《国王的游乐场》 第1章 《国王的游乐场》作者:凉凉生【cp完结】 简介: 徐铭喜欢陈栖乐十年,偷藏陈栖乐的校服和照片。 在他准备孤独终老时,陈栖乐回来,得了抑郁症,谁也不见。 徐铭陪他散步、督促吃药,温柔又克制。 白天他是克制禁欲、温文尔雅的邻家哥哥,夜里他是坏事做尽的浪荡子。 他以为他藏得很好,不料陈栖乐早已发觉。 第一次分手后,陈栖乐为求复合,穿着校服,求徐铭给他抱抱。 徐铭咬牙拒绝,希望陈栖乐不要养成动不动就提分手的毛病。 陈栖乐红着眼睛,扑进他怀里,颤声问:“铭哥,你不是喜欢我的校服吗?为什么我穿了,你又不抱我了?” 徐铭哑然,随后用力地抱住陈栖乐,恨不得镶进自己身体里。 陈栖乐是他养好的,只能是他的。 - 陈栖乐抑郁症好转,有了追求者。 被表白当天,徐铭撕下伪装:“我求求你,喜欢我一下你会死啊?” 陈栖乐给徐铭发去一个网站地址,上面全是徐铭的照片和陈栖乐写下的话。 【徐铭我的我喜欢徐铭我的徐铭徐铭徐铭呀我的徐铭…】 陈栖乐:“喜欢你一下会死,我要喜欢很多下才能活。” 陈栖乐是高高在上的国王,徐铭就是保护欲旺盛的骑士。 徐铭表白:oh my king! 陈栖乐o.o:你要请我吃麦当劳和肯德基!? 第1章 一颗酸苹果 “世界越来越美了。我独自一人,却很自在。我别无所求,只想被阳光晒透。我渴望成熟。准备好死去,准备好重生。”——《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陈栖乐在自己给徐铭建立的网站里写:你与我的关系,像空房子里的一颗酸苹果,无人在意一颗酸苹果的酸涩。我们之间不是罗曼蒂克的关系。我喜爱你,是单方面的。 徐铭对此表示不认同。 他们分别多年后重逢。陈栖乐通过自制网站,给徐铭的邮箱匿名发送任务,要求徐铭按照任务指令和自己约会,否则就会曝光徐铭的“秘密”。 陈栖乐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国王,发号施令。徐铭依旧是保护欲旺盛的骑士,唯命是从。 直到陈栖乐掉马,徐铭发现陈栖乐的网站上写满了徐铭的名字。 【我喜欢你徐铭我的徐铭我要你我的是我的我不会让给别人不要走徐铭……】 徐铭:你原本想曝光我什么秘密? 陈栖乐老实地低着头:没想好,只是想要你跟我约会,抱抱我,像以前一样陪我吃饭…… 陈栖乐加了一句:仅此而已。 徐铭把陈栖乐抱起来,捏了捏他的耳朵,叹了口气。徐铭彻底败给陈栖乐了。 -正文- 1.一颗酸苹果 今年的雨水特别多,一直到八月底九月初,都还在下大雨。 徐铭把收购回来的鱼虾装上三轮车,小心翼翼的。鱼虾在桶子里蹦,还很新鲜。卖鱼虾给他的阿嬷,再一次询问起徐铭是否单身,要不要找相亲对象,她可以给介绍。 徐铭拿脖子上的汗巾擦了下脸,说自己年纪还小,不打算结婚。 阿嬷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说:“年纪怎么会还小,铭子你今年都二十八了。” 徐铭笑了下,很不走心。 前面就是菜市场,乱糟糟的,像是专门堆放一些杂乱无章的人类的地方。 所有人的情绪,放在那里,都特别妥帖。挺热闹,不孤单。 有一个男人蹲在路边。那人有一头微卷的短发,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微微偏棕褐色。在路边蹲着时,脊背微弯,像一尾熟透的虾。 徐铭脑海里那个已经被他忽视好多年的名字,又开始很缓慢地浮现出来。徐铭又很清楚地知道,那个人现在不可能出现在镇上。阿嬷还在他身边,细心地叨叨。 徐铭这次很肯定地说:“没有,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阿嬷没有讲话。 徐铭善意地对她笑了下:“我以后也没有结婚的打算,阿嬷你不要为我操心啊。我是不婚主义者。” 阿嬷哎一声,说:“你们年轻人,净搞这些荒唐玩意儿。” 徐铭钻进三轮车,很快地把车开到菜市场。这时候的阳光还不是很热。到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小镇就像是燃烧的蜡烛,哪儿都热。 徐铭把货都清理干净了。陈子淮来找他,邀请他去打台球。 徐铭靠着三轮车后面的车斗坐着,边抽烟,边休息,拉这么一趟货,真够累的。 每天他都要重复同样的事情。早起拉货,中午卸货,下午休息到处玩儿,晚上去老爸的沙爹火锅米线的店里蹭吃蹭喝。 诶,人生乏味。二十多岁就提前进入退休生活。 面对陈子淮的邀请,徐铭说:“再说吧,我想歇会儿。” 陈子淮是徐铭初中时就认识的朋友。陈子淮成绩不怎么好,高中在小镇上读的。他现在在帮徐铭做事,每个月领三千块的薪酬,要求徐铭为他缴纳五险一金。 “徐铭,你怎么把自己过得跟中老年男人一样禁欲,没有一点娱乐生活的。”陈子淮靠过来开玩笑说,顺便跟他借了一根烟抽,“打火机有吗?” 徐铭递给他。 陈子淮点燃烟后,顺手把打火机塞进自己的裤兜里:“你知道陈栖乐吗?” 那个名字,在今天第二次出现在徐铭的脑海里。 太阳光已经完全热起来,变得有温度。呼吸都沉闷着。 徐铭咬着烟蒂,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闷下去。 陈栖乐这个名字很好听。徐铭第一次叫这个名字,还是十三年前。 徐铭喜欢连名带姓地喊陈栖乐,混在别的同学的名字里,用眷恋的语气,把陈栖乐的最后一个字,拖得长一点。好像在喊陈栖乐的小名“乐乐”,有种狎昵的暧昧。 十七岁的徐铭经常这样喊陈栖乐。陈栖乐是优等生,在满是差生的班级里,身边没有太多朋友。 徐铭咬着烟蒂,掉落的烟灰灼烧到徐铭的手背。 陈子淮好像没有察觉徐铭的情绪,他说:“听说陈栖乐回来了。好像是给人背了黑锅,之前打拼赚下来的钱,都填进去了。还得了病。” 陈子淮指了指脑子。 徐铭问他:“什么病?” “抑郁症。时髦吧?学霸就是不一样,出去一趟,得的病都是时髦的。”陈子淮啧一声。话里话外都是瞧不起人的语气。 徐铭朝他勾了勾手指。陈子淮凑过去。徐铭笑了一下,抬起手,一拳打在陈子淮的左边脸颊上。陈子淮懵了。他们两个有什么仇什么怨?明明刚刚还好好地在聊天,徐铭后脚就揍他? 陈子淮捂着脸,对徐铭大声嚷嚷:“你神经病啊!我招你惹你了,你就打我?” 陈子淮的诘问,让徐铭清醒了一点。他连陈栖乐的面都没见上,只是别人诋毁陈栖乐一句,他就忍不了。 可在陈栖乐眼里,他徐铭连个屁都算不上。 不,更有可能的是,他徐铭这辈子就没出现在陈栖乐的眼里过。 许多奔涌的感情,在徐铭的心里燃烧。被阳光灼得生疼。徐铭需要很用力,才能压抑下来。 徐铭说:“下回你嘴巴再这么放屁,我还揍你。” “哦,没想到你正义感还挺强的,”陈子淮捂着脸,说,“我道歉还不行吗?我也就那么一说,你当我是个屁,放了得了。我还以为你打我,是因为我说了陈栖乐的坏话。” 徐铭没吭声。烟蒂丢到地面上,板鞋碾了碾。 他今天没答应跟陈子淮去打台球。 心情糟透了。 下午,徐铭在家里睡觉。八月份,天气多变。中午太阳还火辣辣的,下午就下起了雷阵雨。徐铭窝在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那张陈旧的老照片。 照片像是在记忆里冬眠,上面的人都一直没有变过。未曾成长,未曾离开,未曾讨厌他。徐铭把皮带解开,握着,然后看着照片,纾解了自己这一天憋闷的心情。 徐铭嘴里喊出来的陈栖乐,最后一个字会延长,像是火车的鸣笛,徐铭想要将它传递得更远一些。 电视机里放着台湾偶像剧,旁边的书桌上,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徐铭收拾好床上的狼藉,坐在书桌前,给金鱼喂了一小勺饲料。金鱼张大嘴来吃。徐铭趴在桌子上,真希望金鱼能够把人类的悲伤和不知所谓的感情都吃掉。 如果人类都跟金鱼一样,嘴很大,肚子也大,每天只想着吃喝拉撒,那该多好。 金鱼是水里的一团火,徐铭看久了,就从那团火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又从透着自己倒影的玻璃鱼缸上,看见桌子上摆着的陈栖乐的旧照片。 徐铭十八岁才懂得什么是喜欢。在此之前,他一直纠缠着陈栖乐,帮陈栖乐挡着那些班级冷霸凌行为,并且总是因此让陈栖乐不高兴。 第2章 陈栖乐性格冷淡,不喜欢像骑士一样跟着他的徐铭同学,却会很乐意请徐铭喝酸奶。 他们高中毕业那天,徐铭跟陈栖乐拍了唯一的一张合照。 当时徐铭的家境还不算特别好,他爸妈当时正在创业,家里正紧用钱。 他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以及最新款的价值五百块的山寨版aj球鞋,到学校找陈栖乐拍照。 他说,陈栖乐,你跟我拍照,以后我就不跟着你了。 徐铭有一点不记得陈栖乐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陈栖乐当时不太高兴,嘴唇撅起来,漂亮的眼睛跟小猫的眼睛一样又圆润又惹人喜欢。 “你怎么又回来了。”徐铭食指点了点照片上的陈栖乐。 他卑劣的喜欢,他见不得光的欢喜,本来打算一直藏到死,一直藏到棺材里的。可是现在陈栖乐回来了。 徐铭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陈栖乐跟金鱼一样就好了,徐铭只需要喂养一点食物,陈栖乐就能一直快乐地待在徐铭身边。 尽管徐铭也读不懂一条金鱼的快乐,但他就是很希望,希望陈栖乐变得跟金鱼一样简单。 雨天就过得特别漫长。徐铭骑着电瓶车,到陈栖乐家楼下转悠。他像是没头苍蝇,在陈栖乐的小区转了三遍。 徐铭没想过能遇到陈栖乐。他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在保安亭跟保安唠嗑。他递了根烟,跟保安瞎打听。徐铭做事很稳妥,现在家里的生意在镇上做得也大,几乎全镇的人要吃河鲜都要从他家订。 徐铭这些年历练得很多,跟谁都能聊上两句。保安叫任小年,今年三十来岁,刚结婚,还没有孩子,好酒好烟。 徐铭喊了声小年哥,打听到不少关于陈栖乐的消息。陈栖乐是一周前回来的,只有傍晚才会出来走走。陈栖乐看不出来生病了,跟以前一样,不怎么说话,像闷葫芦。 徐铭想,陈栖乐一定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就算立马毁灭,都跟陈栖乐没有关系。陈栖乐对于这个世界,有他自己的定义,谁也无法融入陈栖乐的世界里。 傍晚五点半左右。徐铭看见陈栖乐撑着一把印着绿色苹果的伞,往小区外走。 陈栖乐瘦了,变高了,脸还是很白净,没有胡子,也不邋遢,穿着很干净的黑色外套和水洗的蓝色牛仔裤。 徐铭跟保安打了声招呼,就骑着电瓶车跟上陈栖乐。 他喊了一声陈栖乐的名字,陈栖乐缓缓地回过头。 徐铭扬起笑脸,跟陈栖乐做自我介绍,他说:“陈栖乐,是我,我是徐铭。你还记不记得我?” 陈栖乐似乎在记忆的尘埃里,很快速地翻找属于徐铭的记忆。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却很平静地说:“我不记得了。” 徐铭并没有太惊讶。陈栖乐总是这样。 陈栖乐自我、自傲,跟大多数人都不合群。有的人会觉得陈栖乐特别酷,有的人会觉得陈栖乐很装,而徐铭是第三种人,觉得陈栖乐很可爱很讨人喜欢。 陈栖乐古怪,而觉得陈栖乐很招人喜欢的徐铭,则更古怪。徐铭甚至也常常不能共情自己,在很多个深夜,他仔细分析完陈栖乐讨人喜欢的点后,唯一列出来能够说服他,竟然只有外貌尚且算得上是上乘这一点。可徐铭不认为自己的喜欢那么肤浅。 徐铭没有跟陈栖乐待得太久。陈栖乐到小卖部拿了今天的晚报,就撑着伞回了小区。陈栖乐的妈妈唐琦女士,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他。 唐琦牵着陈栖乐的手,告诉他:“每天你都得去外面走一走,人不能只待在家里。再健康的人,都会待得发霉的。人是需要人气的,你到外面走一走,就吸了人气,才不会生病。” 陈栖乐没有很想讲话的样子。二十八岁,还牵着妈妈的手走路,像个孩子一样。 保安在保安亭里啧啧两声。那两声跟陈子淮一样,带着轻蔑的语气。 小镇如任小年一样没有走出去的青年,大多数都是当年那一批学习成绩不够好的学生。陈栖乐作为走出去的小镇做题家,当年高考后就被政府的人大肆表扬,成绩单更是在小镇的集中展览处挂了好久。那一张印着“恭贺陈栖乐同学考上清北大学”的红底白字的横幅,在小镇的展览处,挂了两年之久。 正因如此,陈栖乐变成现在这样,有的人才更想奚落。 徐铭那天回到家,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有陈栖乐的qq,只是没有联系过。他不知道陈栖乐有没有删掉他。 加上陈栖乐的qq也是很偶然的事情。陈栖乐高二有一天特别想要喝酸奶。陈栖乐住校,徐铭走读。那款酸奶只有校外的超市才有。陈栖乐的钱都在qq红包里,他每年过年都会抢很多qq红包。 于是徐铭就理所当然地加了陈栖乐的qq,收了陈栖乐的红包,帮陈栖乐带酸奶。陈栖乐喜欢喝草莓味的酸奶,但陈栖乐每一回都会拜托徐铭买两个口味的。一款草莓味,一款酸苹果味。 草莓味的是陈栖乐喝的,酸苹果味的是徐铭喝的。 陈栖乐用自己仅剩每周只有十块钱额度的qq红包,宴请每周零花钱有两百元的徐铭喝酸奶。 徐铭会把那一款酸奶的盒子攒起来,洗干净,放在角落。只是高中毕业没多久,他妈妈就把那些纸盒子当做破烂,给卖掉了。徐铭当时生了很久的闷气。 徐铭找到陈栖乐的qq。 陈栖乐的qq账号跟当年一样,还是一颗酸苹果的头像。徐铭当初也不是真的喜欢酸苹果口味的酸奶,只是因为陈栖乐的qq头像是酸苹果,他以为陈栖乐会喜欢,所以才说自己喜欢酸苹果口味的酸奶。 徐铭戳了戳陈栖乐的头像:【我是徐铭,今天我见到你了。好巧。】 陈栖乐没有及时给他回复消息。 徐铭又发:【听说你回来了。】 徐铭:【我好高兴。】 徐铭等啊等,等了很久。到晚上九点多,他已经快忍不住要睡过去了。 老旧的吊灯在努力亮着,蛾子有时候扑上去,断续发出扑通的声音,像是蛾子往光线的河水里跳河了。 徐铭睁着眼皮,在九点半时,qq的聊天框终于动了。 一个红色的点冒出来。 徐铭看见陈栖乐的回复—— 陈栖乐:【恶心。】 那一刻,徐铭的四肢被冻结,难过的同时又有一点说不出的爽快。 以前陈栖乐就这样,总是对他说“徐铭你好烦”、“徐铭你让我感到不舒服了”、“徐铭你能不能不要靠我这么近”之类的话。徐铭已经习惯了。 头顶的吊灯颤颤巍巍地亮着,白而冷的光线,将徐铭整个人冻住的同时,又让徐铭心里那颗满怀希望的种子开始破壳。 窗外还在下雨,分明还不到梅雨季,但雨天总是那么漫长。 徐铭试图去翻看陈栖乐的qq空间。陈栖乐没有删除他的好友,头像也依旧是那颗绿色的酸苹果。 徐铭躺在床上,开始回想,今天他如何让陈栖乐感觉到不舒适了。徐铭想,或许是他一开始出现在陈栖乐的小区楼下,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想要靠近陈栖乐,卑劣地想要把陈栖乐占为己有。那样的感情,连徐铭自己都觉得可怕。 深夜十二点,这已经完全超过了徐铭的睡眠时间。 徐铭给陈栖乐发送了今天的最后一条消息—— 徐铭:【不要这样说我好不好?明天你要不要出来,跟我们一块儿去玩台球?】 陈栖乐好像一直在玩手机一样,很快秒回他:【不去。】 言简意赅。 徐铭很纠结,再三劝陈栖乐出来玩,陈栖乐不再理他。徐铭于是给陈栖乐打电话,陈栖乐反倒是接得很快。 徐铭说:“你妈妈今天说,你要多出来走走。我保证只带你认识的人出来,你只需要跟我们玩就可以了。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陈栖乐的声音听起来很闷,甚至有一点迷茫,他说:“徐铭,我现在只认识你了。” 徐铭的心变得很柔软,像是潮湿的火柴盒,被指甲掐出一个柔软的月牙痕。 徐铭说:“那你就只跟我玩。陈栖乐,你今天下午,是不是故意说你不记得我的?” 陈栖乐没有讲话,直接挂断电话。 徐铭在零点过十分,收到陈栖乐的两条消息。 分别是【我没有故意说我不记得你,我不会这样做】,以及【徐铭,你还是很恶心】。 徐铭无奈,给自己改了qq的个性签名,叫——【让陈栖乐感到恶心的徐铭】。 半夜三点,陈栖乐点赞了徐铭的个签,但没有留言,并且翻看了一下聊天框。 凌晨五点,陈栖乐qq在线,不太在意地等徐铭的回复。 凌晨五点过十分,陈栖乐qq下线。 自傲的陈栖乐又一夜未眠。 【作者有话说】 新文求收藏呐!收藏评论海星都到我碗里来! 目前已经存稿八万字了,全文预计20-25万字,大概是低智商高情商伪直男攻x高智商低情商恐同gay受的故事,打着朋友的名义,做着情侣的事情的小故事。 第3章 努力把致郁的设定写得治愈温暖! 排雷: 1.双洁双初恋 2.攻长大后巨有钱,但是巨抠,只对老婆大方 3.受的『恶心』等负面词汇,都是代表喜欢,后面会讲原因,他认为心动的情绪近似于恶心的负面情绪。 4.攻是骑士属性,表面护着受,性格特别好,人缘也好,但是爱受爱到有一点病态那种,后面会好 第2章 勇敢的眼泪 【妈妈跟我讲,让我要记得往前走,不要回头,害怕了就大声地喊,所有妖魔鬼怪都会害怕人类孤注一掷的勇气。在我前半部分的生命里,我唯一一次在害怕的时候回头,是在前往京北的火车上,我看见妈妈的眼泪。我跑下火车,抱着妈妈,很想把她也一起装在背包里带走。可是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什么也做不到。今天是我第二次在害怕的时候回头,我看见你的眼泪。徐铭,你为什么也要掉眼泪?我很想抱抱你,可是好像这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徐铭,我以后不要再回头了。 ——很勇敢的陈栖乐对徐铭发表的演讲致辞。 望徐铭同学诵读并谨记在心 ps:不记也没关系,我一点也不在意 [陈栖乐反复查看和徐铭的聊天界面,徐铭没有给他回复,他有一点寂寞了]】 第二日,徐铭开了一辆比亚迪小轿车去接陈栖乐。小镇不大,骑个电瓶车也能在两个小时内逛完。然而徐铭担心陈栖乐不喜欢坐电瓶车,所以他从车库里,把这一辆不常用的比亚迪小车开出来。 mini的车,跟q版小车一样。上面还有徐铭表妹灿灿贴的米奇卡通贴纸。徐铭到小区后,没在小区门口看见陈栖乐。他熟门熟路地到陈栖乐家门口。唐琦给他开门,徐铭被引到陈栖乐的卧室门口。 陈栖乐家跟十多年前大差不差,小沙发的沙发套用了十多年,洗得发硬了。阳台的玻璃门错位了,电视机旁边摆着陈栖乐初中和高中的照片,墙纸在角落肮脏地脱落,整个小房子都像是被凝固在水晶球里,十多年都没怎么变。徐铭抬脚进来后,甚至有一点恍惚。 徐铭敲陈栖乐的卧室门,陈栖乐不开。徐铭在门外很耐心地讲:“陈栖乐,我昨天邀请了你两次,你只拒绝了我一次。我就当你答应我了。你不能爽约。” 唐琦手里端着一个小碗,里面是陈栖乐很爱吃的清汤面:“门锁了,谁叫他都不出来。” 唐琦出去上班后,徐铭随手拿了桌上的小黄鸭便利贴,给陈栖乐留言。 徐铭写—— 【陈栖乐,我求求你了,你跟我出去玩好不好?】 他写完,就从陈栖乐的卧室门下面,塞进去。缝隙窄窄的,塞一张纸条正合适。但纸条塞不进去。徐铭戳了戳,确实塞不进去。几秒钟后,他收到陈栖乐发来的qq信息。 陈栖乐:【徐铭,你戳我屁股干什么?】 徐铭很冤枉,他没有要戳陈栖乐屁股的意思。他只是在塞纸条,只是有可能陈栖乐恰好坐在门口。徐铭又敲了敲门,耳朵贴在门板上:“陈栖乐,没有人陪我玩,我一个人很无聊,你陪陪我。” 陈栖乐还是没有出来。徐铭随手从兜里拿了两根铁丝出来,弯腰,把两根铁丝往锁孔里撬了一下,锁就开了。徐铭推门,陈栖乐就挡。徐铭劲儿大,他推了两下,因为陈栖乐挡得很固执很用力,徐铭就卸了力气。 门阖上。徐铭就搬了一根板凳,在外面跟陈栖乐讲镇上最近发生的事情。谁家两口子又离婚了,学校对面的猪猪奶茶店被连锁品牌盘下来,现在改成了蜜雪冰城。曾经他们逃学会钻进去玩的人民公园,现在新增了游乐场,有摩天轮,还有旋转木马。 半个多小时过去,挂钟上的分针咔哒咔哒地走。徐铭接了他妈打来的电话,没讲两句,就挂掉。 他说:“我在朋友家,今天不去送货。我跟老樊交代好了。” 又花费半个小时,徐铭终于把陈栖乐挖出来,弄上了他那辆超级mini版比亚迪小车里。陈栖乐没有系安全带,徐铭也没有说他。徐铭把车开得很慢。他带陈栖乐到镇上的蓝天福利院,院长阿嬷在门口等他们。 徐铭先下车,给陈栖乐开门,手掌垫在陈栖乐的脑袋和车门之间。阿嬷问他:“这位就是陈先生?” 徐铭点头:“是,我今天带他过来看看小朋友。” 蓝天福利院是在陈栖乐离开小镇后才成立的。阿嬷年轻时是红十字会的成员,退休回到小镇,跟政府申请,创办了蓝天福利院。福利院收留未成年的孤儿。徐铭从二十三岁起,就时常过来帮忙。 “你不要紧张,今天你除了我跟一群小朋友,也见不到什么别的人。”徐铭安慰陈栖乐,“进门就是院子,大家都在前院做活动。院子里种了两棵荔枝树,只是现在不是成熟的季节。后院有一棵苹果树成熟了,等一下我带你去摘。” 陈栖乐看了一眼阿嬷,又看了一眼徐铭。他的眼神清澈又迷茫,眼神似乎无法聚焦了。陈栖乐扯了一下徐铭的衣服,说:“徐铭,我想回去了。” 徐铭张了张嘴,想让陈栖乐再坚持一会儿。可是陈栖乐很为难。徐铭就跟阿嬷说:“我朋友他身体不舒服,今天就算了。给小朋友的礼物,在我车里,我去搬过来,麻烦您分给他们。” 阿嬷笑着讲:“孩子们盼了你们有一阵了,要不进去见见?” 徐铭又把目光望向陈栖乐。陈栖乐的眼神落在地板和鞋面上。徐铭婉拒了阿嬷的提议:“下次吧。” 坐车回去的路上。车子里的蓝色小叮当挂饰晃来晃去。这个挂饰还是当年陈栖乐买来送给徐铭的。只是陈栖乐或许不记得了。 当初徐铭给陈栖乐带酸奶,陈栖乐到学期末就没有零花钱了。徐铭请他喝了两个星期的酸奶,陈栖乐后来去在山乐城的舅舅家里过新年,在精品店,给徐铭带回来了这个蓝色小叮当。 徐铭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陈栖乐身上。余光被陈栖乐捉住。徐铭连忙收回来。他打算今天干脆去陈栖乐家里,陪着陈栖乐玩无聊的游戏也好,还是跟陈栖乐聊会被气死人的天也好。 他不打算再勉强陈栖乐离开家门了。 下午,徐铭陪着陈栖乐在客厅玩手游。桌子上摆放着彩色的水果糖,糖果由彩色的糖纸包装。徐铭把陈栖乐吃完不要的糖纸,折叠成爱心。陈栖乐用像是在看一本晦涩难懂的书的眼神,去看徐铭。 徐铭说:“以前别人教给我的。你要不要学学看?” 陈栖乐摇摇头,他对这种很幼稚的游戏不感兴趣。 徐铭也就没有跟陈栖乐讲,用糖纸折爱心的方法,是徐铭曾经为陈栖乐学的。高中毕业,徐铭折叠了许多糖纸爱心,装在玻璃罐里。罐头封闭着少年心事。很可惜的是,罐头和爱心都没有能够送出去。 因为陈栖乐提前一天走了,而徐铭晚了一天才到火车站。徐铭没有提前确定好陈栖乐的行程。但徐铭后来也想过,不管他是否确定好陈栖乐的行程,陈栖乐都不会对这一罐廉价的糖纸爱心发表什么感言。 唐琦下班回到家。徐铭跟唐琦讲,陈栖乐今天有出门逛逛,都到蓝天福利院了,陈栖乐今天中午还一个人做了午饭,有按时吃饭,并且没有呕吐。 “还午睡了一会儿。”徐铭说。只是伴随睡眠抽搐。 唐琦放下心来,笑着说,果然还是有朋友在才好。 徐铭没有跟唐琦讲的是,陈栖乐没有敢进蓝天福利院,没有敢见外人,吃饭只吃了两口,所以才没有呕吐,午睡了一会儿,但每隔几十分钟就醒一次。做噩梦,嘴里说着不是我的错,掉了眼泪,睡眠抽搐后醒过来很迷茫地发呆。 唐琦让陈栖乐松徐铭下楼。陈栖乐乖乖去换鞋。他把兔子拖鞋脱下来,弯着腰时,瘦削的脊梁骨会被柔软的棉t勾勒出来。徐铭的手掌落在上面。陈栖乐直起身,疑惑地问他:“徐铭,你做什么?” 徐铭收回手,脸上堆满无害的笑容:“等你。不着急,慢慢来。” 陈栖乐的动作反倒是加快了。 陈栖乐的家在老小区。这栋楼最高是六层,陈栖乐家在四层。不上不下的。因为镇上的大多数年轻人都外出务工,各个小区里的人口都呈现出老龄化的趋势。小区里能够闻得到下水道的臭味和老人味。 陈栖乐走在后面,徐铭走在前面。到楼下,徐铭让陈栖乐不要再送了,陈栖乐又送他到了小区门口。徐铭说陈栖乐你千万不要靠我太近了,我不喜欢。陈栖乐就很近距离地跟着他,几乎快靠上徐铭的后背了。 徐铭的嘴角一直勾着,他好像找到了怎么跟陈栖乐沟通的方法。陈栖乐真的是,又聪明,又不聪明的。 今天下午,下了一场小雨。大地好像在微弱地喘息,风从地面吹来,蛮冷的。徐铭把夹克外套脱下了,套在陈栖乐的身上。 陈栖乐站在原地,像被包裹的一颗笋。徐铭的手背,沾染了陈栖乐的呼吸。像云朵一样清浅的呼吸,从手背,飘到了徐铭的心坎里。 第4章 “陈栖乐,明天我也来找你。你跟我一起去摘苹果好不好?”徐铭发出邀请。 陈栖乐一开始没有讲话。有雨水打在徐铭的手背上。徐铭没有收回手。陈栖乐的目光落在徐铭的胸口,然后是徐铭的下巴,再然后的徐铭的眼睛上。 陈栖乐说:“徐铭,后天我就要回京北了。所以我明天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和你的苹果。” 徐铭愣在原地。雨真的下起来了。湿漉漉的地面,变得更加湿润,被阳光烘干的地方,又被雨水缝补成青黑色的。 徐铭去车里,把唯一的一把伞拿出来,罩在陈栖乐的头上。徐铭眉开眼笑的,他说:“好啊,祝你一切顺利。” 唐琦给陈栖乐打电话了,估计是催促陈栖乐回家吃饭。陈栖乐说,妈妈,等等,我和我朋友有点事情要讲。唐琦让他干脆邀请徐铭到家里住得了,晚上又下大雨了,回去多不安全。 陈栖乐于是询问徐铭:“你要不要来我家住?” “你家只有两个房间。” “你可以和我一起住。” 徐铭有一股无力感:“笨蛋才会跟你一起住。陈栖乐,我不可能像朋友一样跟你一起住。” 陈栖乐犹豫了几秒钟,询问徐铭:“你不想跟我一起住,是不是因为你讨厌我?” 徐铭心里的无力感更多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陈栖乐解释。陈栖乐是同志的事情,徐铭其实是知道的。他在高三那年就知情了。只是陈栖乐虽然是同志,却很恐同,不喜欢别人谈及一点同志有关的事情。像是小孩子恐惧一切未知的新事物。 徐铭替陈栖乐举着雨伞,他对陈栖乐很耐心地回答,说:“我不讨厌你。” 陈栖乐点点头,很缓慢地转身要走。 徐铭站在雨幕里,身上被打湿。陈栖乐又要走了,真是的,他们才见两回面。那些见不到陈栖乐的日子,化作眼泪,从泪腺往外生长,和雨水融成一体。 陈栖乐回过头,看见徐铭的眼泪。他把雨伞罩在徐铭的脑袋上,踮起脚尖,靠近徐铭。 徐铭轻轻地拥他入怀,没有太敢用力。陈栖乐声音闷闷的,跟现在他们头顶上雨水砸在雨伞上闷闷的声音一样。 陈栖乐说:“徐铭,我的心跳有一点过速。我需要回去吃药。” 徐铭用自己的耳朵,蹭了蹭陈栖乐的耳朵。陈栖乐的耳朵是温热的、干燥的,徐铭的耳朵是冰冷的、湿润的。 “那我真的很想听一听你过速的心跳。”徐铭说。 陈栖乐撩开了外套,邀请徐铭听心跳。徐铭帮他合拢外套,说,算了。 当天晚上,徐铭到家后,收到陈栖乐发来的一长条qq消息—— 陈栖乐:【妈妈跟我讲,让我要记得往前走,不要回头,害怕了就大声地喊,所有妖魔鬼怪都会害怕人类孤注一掷的勇气。在我前半部分的生命里,我唯一一次在害怕的时候回头,是在前往京北的火车上,我看见妈妈的眼泪。我跑下火车,抱着我妈妈,很想把她也一起装在背包里带走。可是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什么也做不到。今天是我第二次在害怕的时候回头,我看见你的眼泪。徐铭,你为什么也要掉眼泪?我很想抱抱你,可是好像这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徐铭,我以后不要再回头了。】 徐铭回复:【收到。】 于是陈栖乐就不再回复了。对于打工人牛马来讲,回复“收到”,表示对方已经知悉并且已经对你的话表示不怎么感兴趣。陈栖乐曾经是大厂打工牛马,因此很懂得牛马的分寸。 徐铭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半,已经超过了他的标准睡眠时间半个小时。他没有等到陈栖乐的回复。 陈栖乐九点半仍旧在线,他在很克制地不跟徐铭聊天。到第二天的凌晨00:01,陈栖乐终于没有忍住,给徐铭发送了一条消息—— 陈栖乐:【你今天为什么要哭?】 徐铭00:01在线。 徐铭00:02下线。 陈栖乐,笨死了。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有情感表达障碍,他对别人的感情,理解得不是很好,所以表现得很低情商且笨拙的样子。 小铭同学的备忘录,之后用【】来表示小铭同学存的一些和陈栖乐有关的备忘录。我还是很喜欢写一些这种调调的文字哈~ 【陈栖乐今天在家里玩马里奥游戏,又不想出门 哈哈哈哈我把他背起来,拐到公园去了!我真牛逼 陈栖乐说自己要被太阳晒死了,我去买遮阳伞的功夫,他就被小朋友围住了 陈栖乐把自己喂鸽子的面包给了他们 鸽子啄了陈栖乐的脑袋哈哈哈 陈栖乐笨死了 他都不肯躲的 我走过去,问他为什么不躲,他说,徐铭,明明是你让我在这里等你的,你这样问好奇怪 我又成奇怪的徐铭同学了…… 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让陈栖乐感到不奇怪?】 第3章 寂寞的糖纸爱心 陈栖乐的前半生,一直到他二十八岁,都没有接触过爱情。他连友情都很少感知得到。陈栖乐似乎天生就缺失感知外界感情的能力。陈栖乐尽量减轻妈妈的负担,做一个乖孩子,从小成绩优异,很好管教。 陈栖乐的爸爸一直在东南沿海城市打工,在陈栖乐十岁的时候,因为车间的机器转速过高,陈爸爸去检查,失足掉进机器里,丢了性命。血肉模糊。唐琦亲自去过去认领的尸体,火化后把丈夫的骨灰带回来。唐琦拿到了三十多万的赔偿款,那一年,陈栖乐的世界里永远失去了爸爸这个角色。 他从懂事起,就很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是同性。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他,他的身体是最好的导师。陈栖乐第一时间就跟唐琦分享了这个秘密。 唐琦只是抱着他哭,没有说陈栖乐一句不好。唐琦用很温暖的口吻,告诉他:“乐乐,你要记住,妈妈希望你快乐。别的都不重要。你喜欢的那个人,只要也很喜欢很喜欢你,妈妈就会为你感到开心。” 再然后,是陈栖乐枯燥的大学生活和工作生活。他仍旧没有学会如何跟人交往。陈栖乐智商很高,情商却低得让人没眼看。因此工作后才接连碰壁,学不会变通,更学不会人情世故。同事让他喝酒,他只会拒绝,让他点菜,他只会点自己爱吃的拍黄瓜,让他写宣传文案,他只会写一句敬请期待。因此领导也不敢让他干数据开发以外的活儿。陈栖乐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知道陈栖乐要走的第二天,徐铭窝在自己的家里,不肯出门。 他似乎被陈栖乐传染了,得了一种叫“蜗牛”的病,只能窝在房子里才能获取一点安全感。徐铭住的这间房子是他外婆的,已经有三十多个年头了。房子有上下两层,自带一个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棵荔枝树。不过荔枝树是徐铭高考后才种的,到今年也没开花结果。 陈栖乐爱吃荔枝的。 真是好遗憾,树种了这么久也没开花结果,人单方面追了这么久也没在一起。 徐铭躺在榻榻米上,抱着陈栖乐很早以前遗落在他家的一件校服。没有动作。吊顶的风扇扇叶很轻地转。徐铭觉得自己像是洗衣机里的水,被风扇转啊转,搅啊搅,思绪混乱,整个人被打散重组。 陈栖乐说他搞不懂徐铭为什么要哭。 可是徐铭也讲不出口,自己喜欢的人要离开,他怎么能不难受得哭出来呢? 徐铭把脑袋深深地埋进陈栖乐的校服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除了洗衣服的味道,他也没有闻到别的什么。潮湿的空气仿佛要把徐铭腐烂掉。陈栖乐的照片散布在徐铭周围。 谈芳女士上楼,看见自己的儿子跟以前一样,抱着一件校服,跟死了一样瘫在榻榻米上,已经见怪不怪。 她拿了蒲扇,把装着西瓜的碟子放到徐铭的书桌上:“有时候我都懒得说你,我以为你喜欢男人,给你介绍男人,你又跟人家讲,说你是直男,对男的没兴趣。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又总私藏着你们班那个同学的私人物品。” 徐铭坐起来,把陈栖乐的校服叠好,又把照片很仔细地收好:“我确实对别的男人没什么兴趣。” “那就好好追你的小朋友呗。”谈芳说。 可是徐铭转过头,用一种很难过的语气,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对谈芳说:“妈妈,可是他又走了。” 谈芳没有立即安慰他什么。作为母亲,谈芳工作忙,总是把徐铭一个人丢在家里。徐铭一个人慢慢摸索着长大,能够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谈芳已经很欣慰了。她未曾参与徐铭完整的塑造过程,因此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过多地指责徐铭。 感情这件事,没有谁可以教给徐铭什么。即便谈芳作为母亲,也没有办法帮助他度过这道坎。 “那你去把他追回来啊。”谈芳说。 徐铭摇头:“追不回来的。” 陈栖乐走得那么远,徐铭想追,总追不上。有的人弄丢了,就是弄丢了,追不回来的。 第5章 徐铭那天照常去收河虾,去送货。到下午,谈芳跑来位于耗子口的家乐乐超市,很高兴地来找徐铭,手舞足蹈地比划,说:“铭子,你同学的航班临时改签了,要明天才能走。你要不今天去找他聊聊?” 徐铭从臂弯里抬起头:“真的?” 谈芳看着徐铭没精打采的样子,真的心疼。徐铭过于独立,有时候心里憋着事情,也不会跟谈芳讲。她今天特意去跟唐琦打听,想要知道陈栖乐什么时候回来。唐琦一说机票改签,谈芳骑着电瓶车立马就往回赶。因为她太着急,昨天又刚下过雨,路面滑,她跌了一跤。 徐铭的目光落在谈芳擦破皮的手肘上:“妈,你怎么摔了?” 谈芳绕到柜台后面,把徐铭往外推:“妈干活儿摔的,都习惯了,小伤。待会儿妈自己会处理,你先去找你的同学。明天人家就走了,你追不上又该难过了。” 徐铭被推到门口。他往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谈芳慢悠悠地哼着歌,跛着腿往店里走。 谈芳一个人坐在小圆板凳上,给自己的伤口消毒。她本来想用唾沫随便消个毒的,可是徐铭之前告诉她不准这样做,还特意给她买了消毒用的酒精、碘伏。 谈芳拿着酒精,不方便够到自己的手肘。她正愁呢,手里的棉签就被徐铭接过去了。她抬起头,纳闷地问徐铭:“你怎么还不去?” 徐铭说:“先给你处理好伤口再去。” 徐铭出店门后,在拐口听到别人说,谈芳着急得到处找他,骑电瓶车在巷子里摔了一跤。谈芳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喜欢陈栖乐的人,也是他最亲近的家人。 徐铭的话哽咽在喉咙里,一字一字地往外吐出来—— “妈,谢谢你。” “去找他吧。” 他们几乎一起开口。 谈芳收到儿子的谢谢,愣了愣,她笑了下说:“妈希望你过得快乐,别总说谢不谢的。” 徐铭半小时后去陈栖乐的小区找他,唐琦告诉他,陈栖乐已经先去城里住宾馆了。因为最近的机场只有c市有,陈栖乐需要从荣城坐火车前往c市。明天的火车在早上七点,从城里出发会更省时间,不用早起。 “你要是早一点,就能跟他见上面了。乐乐刚刚走。”唐琦遗憾地说。 徐铭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弥补那一个“刚刚”。 等他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再来找陈栖乐,发现陈栖乐已经走了。又是这样。他们总是在错过,好像不匹配的题目和答案,除非有人抄错题,否则他们没有机会在一起。 徐铭回到家乐乐超市,坐在门口抽烟发呆。谈芳买完菜回来,知道他错过陈栖乐后,转头就去把三轮车开出来了。她拉着徐铭到车上,说:“人家住宾馆,你就去追嘛。妈妈的三轮车追不上火车,但还是能载你到城里追人的。” 徐铭张了张嘴,谈芳很果断地阻止他的话:“你别拖后腿,一个大男人,犹犹豫豫的算怎么一回事?” 徐铭又闭了嘴。 到城里后,谈芳问他刚才想说什么。 徐铭说:“我想说,没必要开三轮,我有比亚迪,这车更快。” 谈芳一拍他脑袋:“你不早说?你小子会开车还让我送你来,真是的。就你这德行,八百年也追不到人。” 徐铭说:“是你不让我说的。” “你还敢顶嘴?” “没,不敢。都是我的错。” 徐铭到陈栖乐居住的宾馆。宾馆看起来也没有多高档,三十块钱就能住一晚上。看来陈栖乐真的没有什么钱了,或许真的在外面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导致钱都被骗光了。 徐铭开始同情陈栖乐。 他进宾馆,说自己要找陈栖乐。前台打电话,给他把陈栖乐叫下来。徐铭靠在前台的柜子边上,仔细地在心里打腹稿,思考自己等一下该怎么跟陈栖乐解释。陈栖乐穿着酒店拖鞋下楼,他身上还穿着徐铭的外套,外套的袖口都磨出了毛茸茸的边。 “陈栖乐,”徐铭照旧先喊了陈栖乐的名字,“你——” 陈栖乐握住了徐铭的手腕。徐铭的注意力就被陈栖乐的手吸引,陈栖乐的手心没有茧子,肉是软的,手指修长,骨结很大,指甲修得漂亮圆润。 陈栖乐没有讲话,而是把徐铭拉到二楼。走廊里铺了劣质的软地毯,不怎么时髦,都是老款的样式。人走上去,没有声音。徐铭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也被吸进去了,他希望陈栖乐不要听到才好。 陈栖乐住在2013号房间。徐铭跟着他刷卡进去。 陈栖乐把外套脱下来,塞到徐铭的手上:“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来找过我。” 徐铭的手掌心,感受着外套上属于陈栖乐的体温。如果能够把这点体温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那该多好。只是十八岁的徐铭做不到,今天站在陈栖乐面前的徐铭也做不到。 “是的,我去你家找过你。”徐铭说。 “为什么?” “你想知道为什么?陈栖乐,你说我为什么跑去联系一个快十年没联系的同学?你说我为什么要在你离开前跑到城里来找你?你说我为什么非得在今天来见你?”徐铭把这个问题,丢回给了陈栖乐。 陈栖乐说:“你舍不得我,想见我。” 徐铭听到陈栖乐的回答,就笑了:“是,我舍不得你,想见你。然后呢?” 陈栖乐又没有继续讲话,好像他无法把“舍不得”和“喜欢”两种情绪匹配成功。 徐铭放弃了逼迫他。 陈栖乐躺在床上看电视,询问徐铭拿回了外套,什么时候走。徐铭坐在塑料椅子上,对陈栖乐说:“让我明天送你走,好吗?” 陈栖乐点点头,脑袋埋进枕头里,不肯看徐铭。徐铭问他今天有没有按时吃饭,陈栖乐点头又摇头,他说自己午饭在家吃了,后来又悄悄吐了,胃不舒服,晚饭还没有吃,也不太想吃。 徐铭于是点了外卖,他问陈栖乐想要吃什么,陈栖乐都说自己不想吃。徐铭还是点了几样清淡的食物。陈栖乐坐起来,不是很高兴地对徐铭说:“我都说了我不想吃饭了。” “你不吃,我吃。”徐铭说。 外卖来了之后,徐铭自己一个在小饭桌上吃饭。陈栖乐又凑过来,问他外卖好不好吃。徐铭说不好吃,让陈栖乐不要吃,千万不要吃,会难吃死人的。 徐铭放下筷子去卫生间。陈栖乐搬着小板凳坐过去,嘀嘀咕咕地说:“我就吃,哼。” 徐铭在卫生间待了二十分钟,等陈栖乐把偷吃的嘴巴擦干净,徐铭才收敛扬起的嘴角,走出去。 那晚上,徐铭跟陈栖乐睡在一张双人大床上。陈栖乐说自己的工作有多失败,又说自己根本不想工作,还说他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不喜欢他。 在陈栖乐一迭声的抱怨中,徐铭很小声地插了一句—— “那就不要回去了,留在这里。至少,我不会不喜欢你。” 陈栖乐好像没有听到。半夜,徐铭渴醒了,起来喝水,听见陈栖乐说梦话。 陈栖乐瑟缩在床的一边,说:“没有人爱我,我也不需要。我不需要……” 徐铭回到床上,把陈栖乐从床的角落,捞过来。陈栖乐缩进他的怀里,睁开了眼睛。徐铭说:“我害怕一个人睡,你要不要陪陪我。” 陈栖乐又闭上了眼睛,很轻地嗯了一声。 等徐铭确定陈栖乐已经睡着,他才检查了一遍手机里的闹钟,确保明天自己能够准时起床送陈栖乐走。他借着手机的光,注视着陈栖乐:“你不需要,但是我需要你爱我,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只可惜,睡着的陈栖乐听不见徐铭的问题。 第二天早晨,徐铭帮陈栖乐收拾行李,看见陈栖乐的行李箱里放着一本名叫《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的书。徐铭拿起来,书里掉下来两颗糖纸爱心。有一颗是徐铭折的,是绿色的酸苹果糖纸折叠成的爱心。 还有一颗是粉色草莓口味的包装纸折叠的爱心。只是粉色的这颗爱心折得很粗劣。 陈栖乐抢回书,让徐铭不要随便碰他的东西:“徐铭,你真的很烦。总是莫名其妙的,也没有礼貌。” 陈栖乐慌了。耳根也有点红。 徐铭无奈,离开房间,到走廊去。小宾馆没禁烟。他点了一根烟,咬在嘴里,牙齿紧紧地咬着烟蒂,心里有一点慌。陈栖乐今天就真的要走了。 陈栖乐拎着一个大行李箱出来,徐铭要去帮他搬,陈栖乐拒绝了。徐铭跟着他,带着烟味的手掌贴着陈栖乐的后脖颈,表情冷得吓人。 陈栖乐回过头,徐铭瞬间就笑了,转而询问陈栖乐,身份证和手机有没有忘记带。 到火车站,即将面临分别。徐铭喊住要进站的陈栖乐,陈栖乐询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情,徐铭说没有。 陈栖乐转头要走,徐铭又喊了一声陈栖乐的名字。 陈栖乐回过头,对徐铭讲:“你到底要喊我几遍?” 第6章 徐铭无奈地挥挥手:“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当着你的面,叫你的名字。陈栖乐,再见了。” 徐铭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用手心擦了下,脸上又堆出笑脸,说:“这还是我第一次送你走。陈栖乐,你下回再回来,会不会就有男朋友了?” 陈栖乐走回来,手指擦掉徐铭下巴上的一滴眼泪,他抬起头看向徐铭:“不会有。” 徐铭没有讲话。 陈栖乐说:“因为我下个星期就回来了。我这次回去,主要是要处理一下公司交接的问题。我想,在一个星期内,我找不到合适的人当我的男朋友。” 徐铭脸上虚假的笑容,忽然变得很真心:“那就好,下个星期你把你的行程发给我,我开车来接你。” 陈栖乐眉心拧着,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徐铭脸颊上的酒窝,他说:“徐铭,你真的让我觉得有一点烦。” 徐铭问他为什么这样想。 陈栖乐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有一点奇怪。看见你,就觉得恶心烦躁,喘不过气,情绪不受控制。” 徐铭笑了,说我也是。陈栖乐嗯了一声。 徐铭目送陈栖乐离开。徐铭想,陈栖乐的情商,真的是蛮低的。陈栖乐真的是喜欢男生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陈栖乐怎么看不出来自己喜欢他? 徐铭打车回镇上,在路上收到陈栖乐的qq消息。 陈栖乐:【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亲我?】 徐铭回他:【?】 陈栖乐:【你捏我的耳朵和嘴唇,还亲了我。】 徐铭:【没有,你做梦了。我没有那样做过。】 陈栖乐:【真的吗?】 徐铭:【真的。】 等徐铭快到家乐乐超市时,陈栖乐又发来一条消息—— 陈栖乐:【徐铭,你真的是直男,对吧?】 徐铭想要说自己不是,可是又怕自己把陈栖乐吓跑。陈栖乐有时候像草履虫,别人一戳,陈栖乐就缩起来。 徐铭打出的几句话,都删掉了。于是干脆没有回复陈栖乐的这个问题。 陈栖乐发来今天的最后一条消息—— 陈栖乐:【我不是直男。所以,徐铭,下次你不要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了。你这样做,很没有分寸。今天早上我在你怀里醒来,很暧昧,不合适。】 徐铭:【明明是你自己上完厕所回来后,钻我怀里的。】 陈栖乐灰溜溜地下线了。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在我店里打工,我给他开五千块钱的工资 他有一回腿伤了,给货架补货的时候,他就一条腿跳着去补货 他抱着两大袋薯片,在货架之间挑来跳去 有人进来,还问我,我什么时候招了一只兔子来干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栖乐听见了,瞪我 我只好给客人解释:“不是兔子。” 陈栖乐开心了,继续蹦蹦跳跳。 我说:“……是袋鼠” 兔子的战斗力可比不上陈栖乐。 陈栖乐又生气了,他喊我徐铭,让我不要跟他一起吃晚饭 我不听,就吃,还要抢他碗里的肉吃】 第4章 铭哥和乐乐哥 陈栖乐离开的第一天,徐铭就已经开始想念他。 这样的感情,是徐铭从未有过的。很新奇,又有一点朦胧。如果非得要形容,或许是加满白砂糖的柠檬汽水,稍微晃一晃,一些雀跃的气泡就忍不住地往上升腾。 谈芳打算再开一家连锁超市,这一次超市要开在市里了。徐铭负责选址和装修的工作。 徐铭干完活儿后,去面馆点了一碗三两的牛肉面。就像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一样,这家牛肉面里的牛肉含量也可以忽略不计。 陈子淮给他打电话,请他帮帮忙。徐铭是老好人,身边的人有事儿都找他。陈子淮说自己有一个表弟叫陈谨,今年上初二,总闹着要紫.砂。他想让徐铭帮帮忙,开解开解陈谨。 徐铭说自己做不到。陈子淮说:“陈栖乐重度抑郁了,你都能帮。我听他妈妈说,他蛮喜欢跟你相处的。求求你,帮帮我。” 徐铭说这不是一回事。帮他媳妇儿跟帮陌生的小屁孩儿,能是一样的吗? 徐铭没有办法跟陈子淮讲,他帮助陈栖乐,仅仅是因为他希望陈栖乐感到快乐和开心,这是无私的,他不图什么回报。 而他之所以不图回报,是因为他喜欢陈栖乐,他很想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些什么。 徐铭这十年也没能喜欢上除了陈栖乐以外的人,所以徐铭也理所当然的,不可能再那么无私地帮助除了陈栖乐以外的人。 面对陈子淮的拜托,徐铭还是拒绝了。下午,徐铭就见到了陈谨的姐姐。陈谨的姐姐叫陈珂。陈珂看起来还很年轻,跟徐铭差不多的年纪,穿着也很时髦。 他们到小镇的茶馆谈了半小时。徐铭最终答应了陈珂的请求。 在陈栖乐前往京北的这一周里,徐铭除了每天要去拉货,还要负责开导陈谨。陈谨很不喜欢徐铭,每一次都让徐铭很头疼。 徐铭请陈谨去麦当劳吃汉堡。麦当劳里面有挂壁的电视。陈谨指着电视上的人,很兴奋地对徐铭说:“陈栖乐!陈栖乐上电视了!” 陈谨跟陈栖乐有一点亲戚关系。 徐铭转头,去看电视。陈栖乐穿着一身西装,在走红毯。电视上正在播的,是某个重量级项目的开场活动,有不少明星出席,也有一些业内的高精尖人才和老板。 徐铭真的以为,陈栖乐这次回来,是因为欠债落寞了。 原来不是。 他后来又想,还好不是。 陈栖乐过得好,那才是徐铭希望的。 陈栖乐回来当天,从机场出来,给徐铭打了个电话过去。徐铭没有立马接电话。陈栖乐给徐铭和唐琦都带了礼物。给唐琦的礼物是一个定制的卡通杯子,可以在喝水的时候唱《好运来》。 给徐铭的是一个蓝色小叮当半身抱枕,因为徐铭害怕一个人睡,所以陈栖乐想,这个抱枕会很适合徐铭。 然而徐铭没有接他的电话。 陈栖乐在c市下飞机后,再中转乘坐火车到荣城,继续中转大巴到永安镇上。他拎着行李往自己的小区走,在茶馆看见徐铭跟一个女人坐在一起。 陈栖乐想问徐铭,为什么没有依照约定来车站接他,后来他又想,徐铭是没有义务来接他的。 陈栖乐是很麻烦的陈栖乐,总是在感情上给别人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同事和下属都是这样说他的。 所以陈栖乐没有把“徐铭没有来接自己”的这件事很放在心上。但陈栖乐的心仍旧是堵堵的。 陈栖乐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研发出一个巨大的吸尘器,把自己心脏的那种沉闷感都吸走。柚子树下的小茶馆,陈栖乐真的不太喜欢。 也就只有徐铭这样无聊的人才会喜欢。 陈栖乐(?_?):有亿点不开心。 那是陈栖乐正式辞职后,回到家的第一个夜晚。 妈妈唐琦女士在客厅追台湾偶像剧,用会唱《好运来》的杯子喝水。陈栖乐一个人待在卧室,用拳头揍小叮当抱枕。后来他又觉得这样做太幼稚,于是放弃了折磨抱枕。 陈栖乐吃掉了三块曲奇饼干,喝掉了两瓶黄桃味酸奶,有一颗黄桃粒卡到了坏掉的牙齿里,引发了炎症。 牙疼伴随着偏头痛,一直到后半夜。陈栖乐在凌晨四点多,趴在枕头上掉眼泪。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泣,眼泪就是一直往下掉,他失去了眼泪的控制权。陈栖乐好烦徐铭。 徐铭的手机送去维修了。等他一大早,去手机维修店拿回手机,才发现,自己错过了陈栖乐的两个电话。 他拨打过去,陈栖乐没有接电话。徐铭于是拿着自己早就为陈栖乐准备好的礼物,前往陈栖乐的家。 再次见到陈栖乐,陈栖乐的脸色好像更冷了。陈栖乐似乎更不喜欢徐铭了。 唐琦很热情地邀请徐铭进来,还邀请徐铭吃早饭。唐琦说:“乐乐昨天晚上一到家,就问我,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他真的很挂念你。” 徐铭立刻就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陈栖乐,像小狗看见骨头一样。 陈栖乐帮唐琦把早餐端上桌,然后到沙发上抱着抱枕,脑袋抵在抱枕上,左边的脸颊有一点肿。 像很柔软的小包子。 徐铭问他:“真的吗?你很挂念我?” 陈栖乐的声音轻飘飘的,音色也很清冷,他说:“假的。我没有,你不要信。” 唐琦在跟谈芳打电话。谈芳询问唐琦,徐铭是不是到她家去了,唐琦说是的,说她打算留徐铭在家里吃饭,希望徐铭能够多陪陪陈栖乐。谈芳嘀咕:“我用脚趾头就猜到了,臭小子。” 陈栖乐的家不大,两室一厅的布局。唐琦的卧室更大一点,陈栖乐的卧室稍微小一点。客厅里摆放着台式电视机,靠窗的地方摆放着一个老旧收音机,以及一个方形的金鱼缸。房间不大,却很整洁。早晨的阳光从阳台照进来,室内陈旧的阴霾渐渐坍塌。 第7章 徐铭知道陈栖乐不会承认,所以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的眼神像水蛭一样,黏在陈栖乐身上。送别陈栖乐的那一刻,徐铭已经做好,陈栖乐或许只是在骗他,陈栖乐或许会很久以后才会回来的准备。 可是,陈栖乐真的在一周后回来了。 徐铭过去坐在陈栖乐身边,陈栖乐一开始不肯理他,徐铭就冲陈栖乐笑,说我这段时间特别想你,吃饭想你,去超市上班也想你。 陈栖乐才不相信,徐铭是骗子,徐铭跟别人在茶馆约会。 徐铭打开自己带来的礼物,一个是适合夏天穿的花衬衫,还有一个礼物是小熊猫形状的闹钟。 “等明年夏天你就穿这件衬衫,成为镇里最靓的仔。”徐铭说。 陈栖乐很嫌弃:“我不要当花蝴蝶。” 徐铭有一点失望地低着头。陈栖乐不太满意地收下衣服,然后说了声谢谢。 徐铭笑得眉眼弯弯,说:“我也有同款的花衬衫,明年我们两个都当镇里的花蝴蝶,你当最靓的那个。” 陈栖乐认为喜欢花衬衫的徐铭应该被送进幼稚园,并且分配到最低年级的小草班,就读两年才能升学到一年级。 笑死了!(?w?) 吃完早饭,徐铭邀请陈栖乐出去散心。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公园,新增了游乐设施,今天去逛的话有半价优惠。 陈栖乐咬着油条,手里握着瓷勺往嘴里喂粥,因为不小心咬到了勺子,导致牙疼的地方更疼了。唐琦问他怎么了,陈栖乐才说:“牙疼。” 唐琦于是过来捏着陈栖乐的脸,看他的牙齿:“乐乐你有蛀牙了。今天去看牙医好不好?” 徐铭也在旁边看着,他看见陈栖乐仰着头,嘴唇往外嘟,舌头是很健康的粉色,最里面的牙齿有一点黑,估计是智齿坏了。 徐铭已经不记得自己牙疼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的牙齿一直养护得很好,大约三年前牙齿有黑缝,他就去补了牙。 徐铭提议要陪陈栖乐去看牙医,陈栖乐一开始不同意。徐铭就说:“陈栖乐,你是不是怕我看见你因为牙疼而掉眼泪的样子,所以不想我陪你去?” 陈栖乐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似乎对于徐铭有这样的想法,非常有意见。扪心自问,陈栖乐真的一点也不怕徐铭看见他拔牙的样子,而且陈栖乐绝对不会怕牙疼。 他们两个一起下楼,唐琦提醒陈栖乐要记得带钥匙,陈栖乐说自己知道了,他一边换鞋,一边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徐铭。 徐铭站在陈栖乐身后,双手插着裤兜,在用一种让陈栖乐感到毛骨悚然的眼神在看陈栖乐。 陈栖乐穿好运动鞋,往前走。往常穿着很合脚的鞋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磨脚,脚后跟磨得有一点疼。 他下楼差点摔一跤,徐铭拉着他的手腕,陈栖乐被带得摔到徐铭的怀里:“陈栖乐,你今天心不在焉的。” 陈栖乐脸有一点红,他说:“我没有,你胡说。我是因为鞋子不合脚。” 徐铭于是松开握着陈栖乐的手,蹲下来,弯腰,询问陈栖乐是哪只脚。陈栖乐说是右脚。徐铭于是握着陈栖乐的右脚,脱掉陈栖乐的鞋子,给陈栖乐的后脚跟贴了一张创可贴,再帮陈栖乐穿好鞋子。 他们两个人再往楼下走,陈栖乐的脚就已经不疼了。陈栖乐叫了一声徐铭的名字,徐铭因为耳朵里塞着耳机,就没有听到。 陈栖乐抓住徐铭的外套,徐铭回过头,摘掉耳机。他们的目光对视着,在空中短暂地停滞。有潮湿的风从楼道的窗子吹进来,把陈栖乐推到了距离徐铭更近的地方。 陈栖乐的嘴巴开始很笨地打架,最后他说:“铭哥,谢谢你。” 徐铭很开心地笑了,陈栖乐也没有迟钝到无法察觉到别人对他的好的地步。 “你要怎么谢我?乐乐,你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徐铭问他。 陈栖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就没有回答徐铭的这个问题。 早在他们的高中时期,因为陈栖乐要拜托徐铭带酸奶,加上陈栖乐因为脑子聪明跳过级,年纪小,所以徐铭就要求陈栖乐喊他哥。 陈栖乐只在需要徐铭带酸奶的那天,才会喊徐铭为哥哥。 陈栖乐有时候就像是只会自转不会公转的行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原地驻足,受到外界的影响十分有限。 徐铭先陪陈栖乐去看牙。到医院挂号、取号、拍牙片,都是徐铭陪着的。陈栖乐有一点怕疼,还很好面子,去拍牙片之前先到卫生间漱了两遍口。 医生说陈栖乐的那颗智齿已经漏神经了,最好还是直接拔掉。但是现在牙龈还在发炎,所以无法手术,等陈栖乐牙龈消炎后,可以来挂号拔牙。 陈栖乐害怕拔牙,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徐铭看出来了陈栖乐的害怕,但也没有说出来。 看完牙医后,徐铭就顺道带陈栖乐去公园散步。在路上,他们遇到了德牧和金毛打架。金毛贴贴人类,跟他们很亲热,后来来了一只德牧想要跟金毛贴贴,金毛就跟德牧打了起来。 徐铭指着打架的德牧和金毛,对陈栖乐说:“你看,像不像以前的我们?” 陈栖乐登时就不乐意了,他说:“徐铭,你骂我是狗?你不喜欢我,可以直说。” 徐铭愣了一下,他说:“陈栖乐,你不懂得什么叫喜不喜欢,就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我怎么不喜欢你了?我不喜欢你,我一大早来找你,任劳任怨地陪你去看牙?” 陈栖乐说:“那你总不能是喜欢我吧?” “真喜欢了,你又不乐意了。” “我没不乐意。” “那你乐意?” “我也没有乐意。” 徐铭丢掉很纠结的陈栖乐同学,往公园的湖边走,他边走边说:“陈栖乐,你知道你哪方面笨的时候,就不要在这方面逞能。这会显得你情商更低,更笨。” 陈栖乐转头就走,根本不想跟徐铭一起走。 徐铭走出去五十米,发现陈栖乐已经背对着他也走了五十米,徐铭就害怕了,连忙退回来,走到陈栖乐身边。 徐铭于是求和好:“跟我一起逛公园吧,求求你了。” 陈栖乐不高兴地说:“我情商低,我笨,我不配跟你这样的高情商人士玩。” 徐铭走到陈栖乐面前,拦住陈栖乐的去路,他缓和了语气,朝陈栖乐做拜拜手势,继续求和好:“我说错话了,你没有情商低。是我求着你跟我玩。跟我走吧。” 陈栖乐嘴角向上弯了弯,说:“是你求着我的。” 徐铭轻轻捏了下陈栖乐的脸,笑着说:“是,是我求着你跟我玩。” 他们在公园外面吃了砂锅米线。公园附近的饭店都很小,店面只有几平米,还摆放着许多塑料桌椅。徐铭带陈栖乐去吃的那家砂锅米线,叫王记砂锅米线。 店主人叫王传奇,人如其名,一生都挺传奇的。 王传奇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婆,人到中年,儿子跑去水库游泳,死了。王传奇一个人就守着和老婆创下来的店面,十年如一日地经营着。老年五六十来岁,在外面捡到一个女婴,王传奇就把女娃娃养大。王传奇的女儿叫王赛君,今年考上了重本大学。王记砂锅米线的门头上,都拉着横幅,上面写着“祝贺我女儿王赛君考上q市理工大学”。 砂锅米线的店开了一家又一家,已经开成了连锁店。王传奇自己亲自做面的,就人民公园后门的这一家。 徐铭高中时,偶尔会带陈栖乐来王记吃砂锅米线。陈栖乐不太有钱,所以经常是徐铭请他吃的米线。他吃一碗米线,就要叫徐铭一声哥。 徐铭当时就说:“乐乐,你叫我一声哥,才只值十二块钱一碗的砂锅米线,好便宜哇。” 陈栖乐又点了一碗原味砂锅米线,把价格加到了二十四块钱。徐铭就撑着下巴,在旁边看着陈栖乐傻笑:“现在你的一声铭哥,涨价到二十四元了哈哈哈。陈栖乐你给自己涨了身价啊!” 高中毕业拍完毕业照那天,陈栖乐拿了十二块钱给徐铭,要求徐铭喊他乐乐哥。徐铭没有答应,也没有收陈栖乐的那十二块钱。 陈栖乐好失望。 但徐铭收了陈栖乐一块钱硬币,只是徐铭喊的是乐乐。陈栖乐对此很不满意,要求徐铭喊他乐乐哥。徐铭对此给出的解释是——“乐乐哥”是十二块钱的价格,“乐乐”只需要收一块钱。 如果不是后来遇到陈珂,陈栖乐其实对今天跟徐铭一同外出的散心活动很满意。陈栖乐不喜欢陈珂,他认为有女人出现在徐铭身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尽管他说不上来为什么,给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小学鸡吵架的两位,诶『摊手,无奈jpg.』 陈栖乐哭是因为泪失禁,情绪失控,无法控制地掉眼泪,是因为牙疼加失眠就情绪失控导致泪失禁了,不一定是因为当时非常难过或者伤心 第8章 第5章 十万个为什么 陈珂带着陈谨来王记时,徐铭已经打算带陈栖乐走了。陈珂跟徐铭打招呼。陈栖乐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徐铭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陈栖乐不高兴,他还询问了陈谨的情况,陈珂跟他聊起陈谨,说陈谨没有什么大问题。等徐铭付完钱后,他发现陈栖乐已经离开店,并且走出去很远了。 徐铭跟上去,陈栖乐也没有跟他讲话。 徐铭问陈栖乐牙齿好一点没有,刚才吃的消炎药和止痛药有没有管用。 但是陈栖乐没有怎么理他,徐铭跟了他一条街,陈栖乐不太开心地对徐铭说:“你不要跟着我。” 徐铭不知道陈栖乐为什么要生气,他猜测或许是因为陈栖乐不爱吃砂锅米线,或许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陈栖乐不开心了。 他们走到公园后门的爱情湖旁边。徐铭去牵陈栖乐的手,陈栖乐推开徐铭。爱情湖里的两只雄性黑天鹅,正在低头私语。徐铭无奈,妥协,后退,站在原地。陈栖乐说:“你站在这里,不要跟着我了。” 徐铭说:“好。” 陈栖乐一个人往前走。他从公园大门出来,看见陈珂带着陈谨在玩滑板。陈栖乐把口罩戴好,又把自己的卫衣兜帽套在脑袋上。陈栖乐想,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我不需要徐铭。 陈栖乐走到吾甜广场附近,开始感到恐慌。这是小镇上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也是小镇唯一的购物中心。之前是徐铭陪着他走过来的,陈栖乐当时心慌,徐铭就会牵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说:“陈栖乐,你不会不敢走吧?你在害怕什么?” 当时陈栖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徐铭跟在他后面。等他走过去后,徐铭就说,陈栖乐你看你也蛮厉害的嘛。 可是现在没有人在陈栖乐耳边说这样的话。徐铭真的好烦。陈栖乐深呼吸一口气,一个人埋头快步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路过。陈栖乐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旅行家,灵魂安放在家里,躯壳在这个热闹的世界里慢慢地漂流。很久以后,徐铭对陈栖乐的这个“旅行家”理论,表示很不赞同。徐铭说:“你当旅行家可以,不过我比较支持你把灵魂放在我这里,因为那样的话,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着你的灵魂跟着你了。” 下午五点半忽然下起大雨,陈栖乐那时候刚到家。唐琦下班买完菜回来,一边收拾西葫芦和折耳根,一边跟陈栖乐说:“徐铭好像在公园等人,他不是跟你一块儿出去的吗?怎么现在他一个人在公园?他是不是把你丢下了,自己去跟女朋友约会了?” 陈栖乐抱着本来要给徐铭的抱枕,抱枕挡了陈栖乐的半张脸。陈栖乐的袜子后面还留着徐铭给他贴的创可贴。外面的雨声从阳台传进来。陈栖乐声音闷闷的,他说:“我不知道。后来我们好像是遇到他女朋友了。” 只是不是徐铭丢下的陈栖乐,是陈栖乐丢下的徐铭。陈栖乐也没有想到,徐铭会一直在公园等他。陈栖乐想,徐铭真的是笨蛋,竟然会真的听他的话,一直站在原地。 徐铭难道不该去找他自己的女朋友吗? 唐琦择完菜,让陈栖乐去帮忙买一袋盐巴回来。陈栖乐一开始还是像一个瓷娃娃一样坐在沙发上。 唐琦说:“我忘了,你不爱出去。” 陈栖乐拿起手机,戴上口罩和帽子,拿了自己的青苹果雨伞,往外走。唐琦喊住他,说,乐乐,你忘记了带钱。陈栖乐又回来,在抽屉里抓了一把零钱带上。 陈栖乐又是一个人,走过没有什么人的街头。街上安静得像是消过音的磁带。陈栖乐去爱情湖旁边找徐铭,除了在柳树下躲雨的黑天鹅外,陈栖乐没看见任何活体。徐铭没有一直在等他。 陈栖乐也没有很生气,徐铭毕竟有了女朋友,不会像亲人一样一直纵容他。陈栖乐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精,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给别人添了很多麻烦。同事说他嘴笨,明明马上就能谈下来的单子,只要他嘴巴甜一点,多喝两瓶酒,合同就到手了。结果他还是失败了。 但他本身就不是做销售工作的,他也搞不懂为什么总有人把不该属于他的工作给他。 陈栖乐往回走。雨伞斜着,雨水落在陈栖乐的脸上,却是温热的。陈栖乐想,他就要失去徐铭了,像失去他曾经遇到的每一个朋友。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陈栖乐总在面对失去。 陈栖乐走出去几米远,手机响了。是徐铭的电话。陈栖乐接起来,手机放到耳朵边上。陈栖乐在期待些什么东西,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陈栖乐,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徐铭问他。 陈栖乐矢口否认,说自己没有。 徐铭从对面的便利商店走过来,顶着大雨,到陈栖乐面前,迫使陈栖乐的眼睛只能看向他。 徐铭说:“你有。” 陈栖乐说徐铭是十万个为什么,很烦。 徐铭说:“我是陈栖乐的专属烦人顾问才对。” 陈栖乐的目光落在徐铭的下巴上,继而是胸口上,再然后是袖子上,他的目光像是迷路的小羊羔,在徐铭这个迷宫里乱转。陈栖乐说:“没有。” 徐铭停下来。 陈栖乐重复地表达:“你也没有很烦人,一般般烦人而已。” 徐铭牵着陈栖乐的手,捏了捏陈栖乐的手指,笑得特别开心,像自己捡到宝一样。 徐铭撑伞,送陈栖乐回家。他们重新路过人民公园大门的石狮子,路过家乐乐超市,路过王记砂锅米线店,路过本镇最繁华的商超和广场。到陈栖乐家,唐琦邀请徐铭进来坐,顺便吃晚饭。 徐铭就跟着陈栖乐进家门。唐琦拿了陈栖乐穿过的衣服给徐铭,让徐铭去浴室换洗。陈栖乐看见徐铭的左肩膀整个都湿掉了。徐铭像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陈栖乐是快濒临死掉的鱼。 唐琦问陈栖乐,买的盐巴在哪里?陈栖乐转头就要往外跑,唐琦拉住他,说:“妈早就猜到你不是出去买盐,我已经托人买了一袋盐回来了。你别跑了。” 陈栖乐说:“妈妈,对不起。” 唐琦揉了揉陈栖乐的脑袋,说乐乐看重朋友,一袋盐而已,忘了就忘了,没有关系的呀。 【作者有话说】 昨天拔牙,今天有来例假,整个人昏昏沉沉,早上下午都在睡觉,我可能睡了得有十多个小时了,才想起上传文章,不好意思! 【我带陈栖乐去抓娃娃,陈栖乐花了一百块钱也没有抓住一个娃娃 我说:“陈栖乐,你要不要让我握着你的手试一试,我运气特别好,经常一出手就能抓住娃娃” 陈栖乐将信将疑地让我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帮他抓娃娃 因为我以前常玩这个,所以很容易就帮他抓了一个毛绒小羊娃娃 陈栖乐很高兴地对我说,谢谢徐铭 他很高兴地跟他妈妈说,这是徐铭帮我抓的娃娃,徐铭很厉害也很幸运 拜托,我哪里有什么幸运了,只是单纯地知道他喜欢玩抓娃娃,所以很早以前就练习过很多次了】 第6章 败给你了 徐铭洗完澡,到陈栖乐的房间去找他。陈栖乐抱着要给徐铭的蓝色小叮当抱枕,让了一半床给徐铭。 徐铭坐上来,呈大字型躺在陈栖乐身边。 徐铭看着吊顶的玻璃水晶灯,眼睛眯了眯,他问陈栖乐:“今天为什么突然生气不理我?” 陈栖乐也知道自己今天做错了。他很乖地道歉,说:“对不起,徐铭。” 徐铭又问他为什么。 陈栖乐反问他:“你有女朋友了是不是?” 徐铭说:“谁跟你讲的?” “你都快二十九了,怎么可能还没有女朋友?”陈栖乐说。 徐铭坐起来,握住陈栖乐的手指,在手里把玩:“然后呢?我有没有女朋友,关你什么事?陈栖乐,你今年也二十八了,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 “我跟你不一样。”陈栖乐讲,“我喜欢的不是女人。” “那你也没有男朋友。” 陈栖乐把抱枕推到徐铭身上,不是很喜欢跟徐铭谈论这个话题。 陈栖乐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如果别人知道他是同志,或者知道他跟同志走得很近,别人就会更讨厌他。 所以陈栖乐有一点恐同。陈栖乐认为徐铭是直男,直男不会知道一个同志恐同会有多大的危害。 陈栖乐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有男朋友了。注定他要单身一辈子了。 陈栖乐不想回答徐铭的话,就说徐铭好烦。他去打徐铭,徐铭用抱枕挡着。 陈栖乐又去扒徐铭的裤子,说:“你再烦我,我就扒掉你的衣服,你不要穿我的衣服睡觉了。” 徐铭笑着往后躲,他握住陈栖乐的手:“你真的要脱我的衣服吗?乐乐,你是小色鬼。” 陈栖乐坐回去,说自己不是色鬼。徐铭握着陈栖乐的手,往下,碰了一下。 第9章 陈栖乐的手被烫到,立刻缩回来。 徐铭声音沙哑,他的目光灼热得吓人,仿佛要把陈栖乐整个人盯出两个洞来。 他喉结滑了一下,说:“乐乐,我没有女朋友。虽然这么说出来很丢人,我从遇见你后,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和人交往过。” 头顶的玻璃水晶灯,好像火焰一样安静地在燃烧。把他们之间的沉默,都燃烧掉,只剩下一些难以言说的感情,还在原地很缓慢地流淌。 唐琦进屋来,叫他们出来吃饭。陈栖乐很快地跳下床,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 徐铭拿着陈栖乐的兔子拖鞋,跟在陈栖乐身后。陈栖乐单脚站着,徐铭弯腰蹲下来,单手托起陈栖乐的右脚,帮陈栖乐穿拖鞋。 唐琦在门口一手拿勺子,一手扶着门框,笑着说:“铭子真是个温柔的好男人呐。” 徐铭站起来,笑得很腼腆。 饭桌上,陈栖乐喝着自己专属的白粥,吃煮得很软的青菜和白萝卜泥。 他想要夹一筷子酥肉,却被唐琦打掉筷子。 唐琦说:“你的牙还肿着,今天早上也才刚吐过,不能吃太油腻的。” 晚上徐铭被唐琦邀请,住在陈栖乐家里。他和陈栖乐挤在一张床上。 徐铭半夜点酥肉外卖,他给陈栖乐吃了两块酥肉。外面特别油腻的脆皮,徐铭就自己吃了,里面嫩的肉,徐铭就留给了陈栖乐。 陈栖乐穿着小熊猫睡衣,趴在床上,小腿翘起来,晃来晃去,手里捧着一本书,很认真地读。 徐铭从小就不爱读书,初中费了好大力气才考到镇上的高中,高中再怎么努力也因为一些阴差阳错而没能考上大学。 陈栖乐完全不一样。陈栖乐聪明早慧。徐铭很佩服陈栖乐,从小到大成绩优异,一个人去远方读大学,也能拿到很好的offer。 虽然情商低,导致自己患了病,把自己养得很差劲就是了。 晚上,陈栖乐为了避免又在徐铭的怀里醒来,拿了抱枕隔在自己和徐铭的中间。陈栖乐关掉小夜灯后,徐铭对他说:“乐乐,晚安。” 陈栖乐嘴角向上扬着,两只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可爱:“很烦人的徐铭……” “嗯,在。”陈栖乐背对着徐铭。 “……晚安。” 徐铭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只看见一片黑暗和自己旖旎的想法。 陈栖乐的被子跟陈栖乐一样,都带有很特殊的味道。一直到后半夜,徐铭的睡意才把他的兴奋吃掉,徐铭才开始慢慢地睡着。 陈栖乐第二天早晨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是在徐铭的怀里。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好像快要在陈栖乐的心里燃烧起来。 陈栖乐看见徐铭粉色的嘴唇,带着一点青色的胡茬,以及徐铭睁着的两只眼睛里倒映着的不太正常的陈栖乐自己。 窗外鸟鸣声响起,树影婆娑。陈栖乐的心跳得很快,仿佛有谁衔着一片潮湿的树影,投落在陈栖乐的心脏上。 他的手掌心也湿出了汗渍。徐铭是清醒的,但是没有动作。陈栖乐抬起头,很快速地亲了一下徐铭的下巴。 陈栖乐坐起来,想跑。徐铭抓住他的手腕,将陈栖乐带着栽倒在床上。头顶的玻璃水晶灯亮晃晃的。 陈栖乐被徐铭压着手腕,动弹不得,大腿也被分开。 徐铭低下头来,眼睛很认真地注视着陈栖乐的眼睛。 从客厅传来唐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徐铭问他:“乐乐,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陈栖乐咬着嘴唇,别过脸不看徐铭,也不肯开口说话。 在唐琦开门前的几秒钟,徐铭放开了陈栖乐。 他的额头抵在陈栖乐的肩膀上,像是歹徒放弃负隅顽抗一样:“我真的是……败给你了,陈栖乐。” 从那一天陈栖乐做了很出格的举动起,徐铭就不再来找陈栖乐了。唐琦好几次都在询问陈栖乐,徐铭为什么不再来了。 陈栖乐抬头去看门口,像站起来张望的土拨鼠,眼神没有神韵,无法聚焦。唐琦看得心疼。 陈栖乐却浑然不觉,他说:“不知道。我也没有很需要他,也没有很想跟他待在一起。” 唐琦后来给谈芳打电话,陈栖乐就在旁边偷听。唐琦故意把电话改成免提。 陈栖乐听到谈芳说,徐铭最近一直忙店里的生意,所以没有空来找他。陈栖乐就失望地低下头,去玩psp游戏机。 唐琦在洗衣店工作,每天都要处理很多衣裳。 因为洗衣店是唐琦表姐的,唐琦也算半个老板娘,所以她基本没有休息日,每天都要去看店。 她们两个女人,把这家洗衣店经营起来,每个月的收入不少。唐琦就是靠着洗衣店的收入,把陈栖乐养大的。 陈栖乐爸爸的赔偿款,唐琦给陈栖乐存进银行,一直没有动过。 唐琦说,将来要等着陈栖乐结婚生子,这笔钱就给陈栖乐买房子用。 但陈栖乐十五岁那年,抱着唐琦说他不喜欢女孩子,唐琦就没有再有这个念头了。 陈栖乐有一回劝他,要把这笔款子拿出来用,唐琦不答应,她说:“就算你将来不结婚生子,你也是要买新房子住的。乐乐你就算是和男生在一起,也要住新房子的嘛。” 陈栖乐给徐铭发qq,徐铭也没有再回复。可是徐铭明明在线的。 陈栖乐一个人窝在家里,看电视,玩手机,收之前同事发给他的邮件信息。 没有工作,没有自己的娱乐生活。陈栖乐认为自己是一块煤炭,没有完全燃烧,闷出了很多呛人的气体。陈栖乐要被自己闷死了。 徐铭怎么可以不回他的消息? 陈栖乐想,他从回家到现在,每一次都是徐铭主动来找他的。 他只是做了一件很出格的事情,只是不小心嘴唇贴在了徐铭的下巴上。 仅此而已。 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情。 然而徐铭为此生气了,甚至不肯理他,不肯回他的消息,不肯来找他玩。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天气很好,我带陈栖乐去公园跟老头下棋 陈栖乐棋艺高超,好多老头都下不赢他 老头眉头紧锁,沉思,开始耍赖悔棋 但是最后陈栖乐还是赢了 老头就说:“小伙子,你下一盘让我赢,我把我在q大念书的孙女介绍给你怎么样?” 我把陈栖乐拉起来就跑,回头对老头说:“你想得美,既想赢棋,还想抢我男朋友,你算老几?” 老头气得差点厥过去。 他后来打印了我的照片,贴在公园下棋的地方,上面写:【[徐铭照片]与狗不得入内】 我也打印了他的照片,贴在了公园相亲角,他被人家老太太追问联系方式 哈哈哈 笑死了!】 第7章 我喜欢的人 在徐铭一个星期没有来找陈栖乐后,唐琦发现陈栖乐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唐琦在饭桌上,做了陈栖乐很喜欢的可乐鸡翅。陈栖乐吃了一个鸡翅后,就突然转过身,弯腰吐在了垃圾桶里。陈栖乐恶心得想吐,脸颊发白,黑眼圈很重。 唐琦心疼他,就说:“妈妈去帮你把徐铭找来,你好好吃饭。” 陈栖乐说:“我不需要他。” 唐琦拿出手机要给谈芳打电话,陈栖乐跳起来,去抢手机,他眼眶包着眼泪,说:“妈妈,求你。” 唐琦紧紧地抱着陈栖乐。她想,一定是徐铭跟陈栖乐一起睡一张床那天,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件事,导致徐铭再也不肯来找陈栖乐了。 “是我做错了事情,他不来,不怪他。”陈栖乐说,“而且我也没有很想他来的意思,所以没有必要找他。” 唐琦捧着陈栖乐的脸,带有厚厚茧子的手,都在颤抖。她说:“好,妈妈不找他。” 徐铭这一周倒也不是真的很忙,至少没有忙到连去找陈栖乐的时间都没有。徐铭就是堵着一口气,那一口气在徐铭的心坎里堵着,不上不下,快要像一团火,要把徐铭整个人燃烧起来。 从陈栖乐家里回来后的每一个晚上,徐铭都辗转难眠。他想求陈栖乐放过他,可转念一想,陈栖乐似乎也没有强迫他什么。他要是对陈栖乐的感情是清白的、无辜的,他早在陈栖乐靠过来亲他的那一刻,就可以躲开。 恰恰相反的是,他要的更多,求的更多,不满的更多,然而陈栖乐给不到他这么多。 家乐乐超市第四家连锁店已经开始装修。徐铭要往返镇上和城里。陈子淮经常过来帮忙。 他们两个蹲在家乐乐超市门口吃盒饭。陈子淮神神秘秘第问徐铭,有没有跟陈珂走得近一点? 徐铭一开始没懂陈子淮的意思。陈子淮朝他挤眉弄眼。徐铭就懂了。他说:“我不打算结婚恋爱,就不耽误她了。” 陈子淮问徐铭,到底哪样的人能够入你的眼,怎么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交个女朋友? 第10章 徐铭想到陈栖乐躺在床上,那双亮盈盈的小狗似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然后凑过来,亲吻他。徐铭想到陈栖乐的吻,就知道,他这辈子都被陈栖乐拿捏住了。哪怕陈栖乐不爱他,哪怕陈栖乐只是施舍他一个眼神,徐铭都会陷进去。 “陈栖乐那样的。”徐铭说。 陈子淮没懂徐铭的意思。他嚼了几口米饭,又喝了两口可乐,等到面前大马路上的小轿车都开过去三辆了,陈子淮才后知后觉徐铭的意思。徐铭喜欢陈栖乐那样的。 “你是同志啊?”陈子淮问。 徐铭说:“大概吧。我也不怎么懂这个。” 陈子淮说:“那我现在问你,你每一次晚上来感觉了,脑子里第一个想的人是谁?” 徐铭关于陈栖乐的梦有太多了,每一个梦都是无法言说的禁忌,每一个梦如果徐铭对陈栖乐说出口,都会招来陈栖乐一句“徐铭你怎么这么恶心”。 “还是他吧。”徐铭认命地说。 他想到陈栖乐的吻,想到陈栖乐在他怀里的呓语,想到陈栖乐对他说徐铭你好烦的语气,徐铭的心被陈栖乐填满了。 徐铭说:“一直都是他。” 陈子淮抹了抹鼻子,没有很大声地说出徐铭的秘密,他小声说:“难怪陈栖乐以前总说你恶心。徐铭,你真的有一点不对劲。” 徐铭埋头继续吃饭,像是这次买的盒饭真的很好吃一样。陈子淮想,徐铭这么多年一直单身,究其根本,是徐铭这个人早就中了名叫陈栖乐的毒。徐铭,没救了。 周五的下午,陈栖乐来城里买书。陈栖乐最常去的一家书店是文轩书店,就在一家连锁服饰品牌店的二楼。徐铭家的超市就在附近。这家书店,以前陈栖乐经常来,并且陈栖乐经常在这里遇到同样来买书的徐铭。 陈栖乐买完书结账,要走时,朝以前徐铭常常待的角落看了一眼。从这个位置,可以发现,徐铭以前常常站的那个书架,一眼就能看到书店的入口。 陈栖乐想,或许徐铭以前每次装作来巧合遇见他,都不是出于巧合。 陈栖乐买完书,绕路到家乐乐超市。徐铭露着膀子,身上满是灰尘。路灯刚亮起来,整条街像是布满金色河水的河流,人类在里面缓缓地流动,车子是水面跑得很快的水蜘蛛。 陈栖乐站在徐铭旁边,没有很想开口讲话的样子。徐铭也只看了他一眼,便拿着矿泉水喝起来。晚风把徐铭身上的汗味和油漆味吹向陈栖乐。陈栖乐背着一个斜肩背包,低头拿着手机,在给徐铭的qq发消息。 陈栖乐:【你是不是生气了?】 徐铭转头,奇怪地看着陈栖乐。没有来得及喝掉的矿泉水,从徐铭的嘴角流到徐铭的下巴和喉结上,徐铭用手背随手擦了一下。徐铭光着膀子,手臂上都是肌肉。陈栖乐两眼空空,根本不看徐铭的肌肉。 徐铭的qq响了。徐铭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把手机关了。陈栖乐又低头发qq。 陈栖乐:【你不回我的消息。你看见了我的消息也不回。徐铭,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样做,有一点不礼貌。】 徐铭这次连手机都不看了,直接当着陈栖乐的面,把手机关机。 陈栖乐不吭声。 徐铭说:“我在你面前,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直接问我?” 陈栖乐迟钝得像是一只蜗牛。他说:“徐铭,你是不是生气了?” 徐铭注视着他,也像是在注视一只害怕盐、害怕太阳,且背负着沉重躯壳的蜗牛:“没有。” “你在撒谎。” “我不会对你撒谎。” 陈栖乐后退一步,徐铭就向他靠近一步。徐铭认为,他跟陈栖乐就像是月球和地球,他围绕着陈栖乐转,自己黑暗的那一面就像是潮汐锁定一样,无法给陈栖乐看见。 “那你为什么不再回我的消息,不再找我。我想不到除了那天我不小心亲了你外,我还做别的什么让你不喜欢的事情。” 徐铭注视着陈栖乐的眼睛。路灯橘子色的灯光,在陈栖乐的眼睛里勾勒出不开心的徐铭的模样。 徐铭说:“如果我说我没有生气,而是因为太开心了,所以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你了。你会怎么想我?会躲着我?还是跑回京北去?还是继续讨厌我?” 陈栖乐的手腕被徐铭牢牢地锁住。手腕生疼。徐铭像是一头倔强的牛一样,陈栖乐有一点怕他。 徐铭凑过来,嘴唇在陈栖乐的嘴唇上方。这条街,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家乐乐超市左右两边的店面都关了。超市里面还亮着灯,装修工人已经下班,但是陈子淮还在里面帮忙。机器切割木板的声音传来。陈栖乐往后退了一步,徐铭的手掌落在陈栖乐的腰上。 徐铭还要更进一步,陈栖乐双手捂住徐铭的嘴巴和鼻子。陈栖乐眉心微微地拧着,不太高兴地说:“徐铭,你让我有一点烦躁。” 徐铭笑了,他松开陈栖乐,自己一个人转头蹲在马路边,点了一根烟,夹在手里。晚风吹来,把香烟袅袅的烟雾,吹向陈栖乐。橘子灯一样小小的香烟头,随着徐铭的呼吸,一闪一闪的。 徐铭这一次,没有让陈栖乐不要说他烦人之类的话,也没有对陈栖乐道歉。只是自己一个人,蹲在路边,叹气,抽烟。 徐铭问陈栖乐:“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没有。”陈栖乐回答。 徐铭说:“我有。但是我喜欢的人又笨又聪明的,以前我以为他是故意的,装作看不懂我的感情,还要钓着我,我把他想象成特别坏的人。” “那他是坏人吗?”陈栖乐问。 徐铭抬起他,看向陈栖乐:“你认为你是特别坏的人吗?” 陈栖乐仔细想了想,说:“不算特别坏的人吧,算是一般般坏。我工作能力很强,能赚不少钱,虽然身边朋友不是很多,别人也不是很能理解我,但我也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别人理解我。” 徐铭手指夹着烟,掸了掸烟头,带着香烟苦涩味道的手指,捏了捏陈栖乐的耳朵,说:“那他就是个一般般坏的人吧。”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你有喜欢的人? 徐铭:嗯 陈栖乐:他是什么样的人? 徐铭:你有镜子吗? 陈栖乐:有 徐铭:那你照一下镜子 第8章 明天见 其实徐铭暗示到这里,陈栖乐就懂了的。可是徐铭那么坦然地说这些话,陈栖乐也不知道该不该询问徐铭,是否徐铭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他。 陈栖乐不想当一个自恋的人。 作为抑郁症患者,陈栖乐拥有很强的不配得感。他总是认为,苦难是必要的,幸福是暂时的。总是坚定地认为,痛苦可以使他保持清醒独立,是常态化的存在,而欲望被满足的幸福感,是不稳定的,是让他感到十分不安的存在。 所以在猜测到徐铭有可能喜欢他这个事实后,陈栖乐又很快地否认了。也许徐铭在和他开玩笑,或许徐铭也在捉弄他。 从城里回镇上的最后一班公交已经走了。那天晚上,徐铭开车送陈栖乐回家。陈栖乐没有系安全带,徐铭弯腰凑过去帮他。陈栖乐往后躲,徐铭就把安全带的一角递给他,让他自己系。 月色清亮透彻,像是从天空倒下来的稀释过后的白色炼乳。 徐铭送陈栖乐到小区楼下,陈栖乐下车前,对徐铭请求道:“既然你没有生气,那就跟以前一样来找我。我只有这段时间有空,以后就没有空了。” 徐铭对陈栖乐这句话的理解是——陈栖乐认为他没有在生气,那么他就该跟以前一样殷勤地找上门,来安慰陈栖乐,陪陈栖乐玩,陪陈栖乐散步。徐铭能够陪着陈栖乐散步,仿佛是陈栖乐授予徐铭至高无上的光荣。 徐铭笑了一下。 陈栖乐疑惑地看他。 徐铭说:“好。” “qq记得要回我消息。”陈栖乐讲。 徐铭也说:“好。” 陈栖乐说了再见,徐铭却俯身,从降下来的车窗里,捉住陈栖乐的袖子。 “跟我说明天见,陈栖乐。”徐铭忽然凑近说。 路灯照在徐铭还有灰尘的脸上,照在陈栖乐白色的衬衫外套上,照在徐铭抓着陈栖乐的手上,以及手腕因为装修而造成的几条伤口上,陈栖乐背光的影子投落在徐铭的脸上、外套上、伤口上,路灯像是一支笔,要把陈栖乐整个人书写进徐铭的身体里。那么深刻。 陈栖乐低头,说:“明天见,徐铭。” 徐铭这一回,放过了陈栖乐。他喜欢上一个在感情上很笨拙的人,徐铭想,他一直守在陈栖乐身边,总有一天陈栖乐会为他开窍的。 永安镇位于东南沿海地带的小镇。在夏天,时常会有台风登临海岸。距离陈栖乐回到永安镇,已经有快一个月了。九月中下旬的天气像发霉的年糕,有一种黏糊糊的感觉。小街上散布着零零散散的人,蓝色的沿海巴士从永安镇车站每日定点发往城里。 第11章 唐琦早上骑着自己的黑色小电瓶车,出发前往洗衣店。徐铭来接陈栖乐去城里时,跟唐琦碰上了。唐琦对他说:“铭子,你今天要记得督促乐乐吃药。他有时候会偷偷把药藏起来,不肯吃。” 徐铭点头,拎着一个大西瓜往楼上走。西瓜是在自家超市里拿的,徐铭选的最好的那一个。陈栖乐昨天发qq告诉他,自己这个夏天还没有吃到西瓜就结束了。徐铭昨晚就去超市挑了个最好的西瓜,今天拎过来打算送给陈栖乐。 徐铭敲门。客厅传来趿拉着拖鞋的声音。陈栖乐走得很快。楼道内的阳光不充裕,即便是早上八九点钟,楼道内也显得阴郁。老小区就是这一点不好,声控灯也跟摆设一样。老人一个不注意就会踩空摔一跤。 陈栖乐推开门,满室的阳光冲到楼道里,跟陈栖乐身上的栀子花沐浴露的香味,一起扑到徐铭怀里,撞了个满怀。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徐铭问他。 陈栖乐后退一步,让徐铭进屋。客厅中间摆着陈栖乐的双翘滑板,陈栖乐在组装,滑板应该是刚到的。徐铭问他:“你还会玩这个?” 陈栖乐摇头,说自己不太会。徐铭把西瓜放到桌子上,去厨房拿水果刀。陈栖乐一个人,像一颗很安静的石头,在客厅的地毯上坐着。徐铭切好西瓜给陈栖乐端过去。陈栖乐说谢谢,但并没有吃徐铭的西瓜。 徐铭捏了捏陈栖乐的耳垂,然后是耳廓:“今天我要去城里盯着装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陈栖乐终于组装好滑板,他的手指滚了滚滑板的前轮,身体往前倾,耳朵从徐铭的手里逃了出来。徐铭克制地收回手,双手在两只膝盖前握好,很守规矩。 陈栖乐说:“好,我跟你一起去。我能够帮你做一些什么?我对装修不是很懂,粉刷之类的活儿,我还是能做的。” 徐铭说:“不用你做。你只需要陪着我就可以,或者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不一定要待在店里。” 陈栖乐好似很疑惑,他回过头,去看徐铭:“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徐铭的手指落在陈栖乐左边耳朵的耳垂上。陈栖乐没有躲开他。徐铭说:“你存在的意义,是让我觉得生命都变得很有趣。陈栖乐,你今天早上有没有吃药?” 面对徐铭的催促,陈栖乐表示不满。治疗抑郁类的药物,都有镇定的作用。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包括恶心呕吐、嗜睡、浑身乏力、情绪迟钝等。这些连锁反应,让陈栖乐觉得自己很像是一个傀儡。但是妈妈说,他吃完药后,情况就会好很多。陈栖乐不爱吃药,拒绝变成傀儡木偶。 “徐铭,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病?”陈栖乐询问他。 徐铭没有讲话。 陈栖乐就像是被冤枉的人,很认真地试图说服徐铭:“我没有生病,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从小到大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我喜欢一个人待着,喜欢一个人做事情,不太会跟别人交流,有时候眼泪不受控制,脑子会胡思乱想。我从小就是这样了,可是等我长大了,你们才来告诉我,我有病。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长大的,以前也是这样生活的,为什么现在我就不能按照我以前喜欢的方式生活了?” 因为陈栖乐,徐铭特地去查了抑郁症有关的书籍,包括缓解抑郁情绪的方法。其实徐铭没有感觉到,现在的陈栖乐跟以前的陈栖乐,到底差别在哪里。就像陈栖乐所说的那样,陈栖乐一直都是孤独地生活着的,可是现在陈栖乐却成为了重度抑郁症患者。 “陈栖乐,你不是生病了,你只是不快乐了。”徐铭的手掌落在陈栖乐的后脖颈上,轻轻用力,陈栖乐的额头就抵上了徐铭的额头。 陈栖乐不同意徐铭的说法:“可是,你昨天送我回来的时候,你说你今天要来找我,我就很快乐。” “我看不出来你在快乐,你都不会笑的。”徐铭说。 陈栖乐咧嘴,露出六颗牙齿的笑容,他像是披着人皮的懵懂初代机械人,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徐铭,我现在是快乐的。” 徐铭从陈栖乐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里,拿出小药盒。药盒很小,是蓝色的,有两个格子,分别装着三颗白色药丸。徐铭倒了一杯温水,让陈栖乐吃药。 陈栖乐看着他,没有讲话。徐铭把药送到他嘴边,陈栖乐张嘴,嘴唇碰到徐铭的手掌。徐铭把药送进陈栖乐的舌苔上,又把温水递给他。陈栖乐吃完药后,对徐铭讲:“药很苦。” 徐铭让他吃西瓜。陈栖乐就着徐铭的手,吃徐铭手上的那一扇西瓜。陈栖乐的舌头舔过徐铭的手指。 电视里播放当地的天气预报。透进客厅的阳光,已经开始能够让人的皮肤感受到热意。徐铭的喉结上下滑了一下。陈栖乐是否快乐,徐铭不得而知,徐铭自己此时此刻是很快乐的。 陈栖乐吃了两口西瓜,就不肯吃了。徐铭就着陈栖乐没吃完的地方,一口一口地接着吃。陈栖乐忽然说:“虽然药很苦,但是徐铭你是甜的。” 晨风吹进来,陈栖乐的头发被吹动。轻飘飘的。陈栖乐身上的栀子花香味,又被送到了徐铭的怀里。徐铭双手捂着脸,耳朵已经红透了,他带着一点抱怨的语气,对陈栖乐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陈栖乐注视着徐铭红了的耳朵,自己也别过脸,他的脸颊有一点热,他说:“徐铭,你现在让我感觉到有一点恶心。” 【作者有话说】 【高中那会儿,我特别喜欢在街上溜达 有一回,我看见陈栖乐一个人抱着一只大公鸡去菜市场 他这人真的挺逗的,公鸡都比他的脑袋大,他抓不住,还被公鸡挠了 菜市场有人帮忙杀鸡 陈栖乐还没付完别人的杀鸡钱,就被班里的沈又打劫,要他交钱 陈栖乐不肯交,就被欺负 他的校服又印上了沈又的大脚印子 沈又抢完钱后,我在拐角把沈又抓住,用黑口袋蒙住他的脑袋,揍了一顿 打完人后,我去帮陈栖乐付钱 陈栖乐都没感谢我的,他真的有一点自私 我说,你要不请我回家喝鸡汤吧 陈栖乐同意了,他做的鸡汤实在有一点难喝 在我二十九岁那年,我都没想明白我到底喜欢他什么,我是不是只是想要当他生命里的英雄?我是不是只是享受被他需要的感觉?】 第9章 快乐烤鱼 陈栖乐去帮徐铭监工了几天。徐铭跟陈子淮在超市里装修,陈栖乐就抱着一个滑板,在外面滑来滑去。 他不会上板,更不会滑板的各种招式。 徐铭午休,就能看见陈栖乐踩着滑板,在马路上,四肢不协调地跟踩着墩布一样滑。 陈子淮给陈栖乐带了可乐,陈栖乐不记得他是谁,陈子淮自我介绍,说:“我,陈子淮,以前高中经常跟铭子做同桌那个。我以前还帮你打过架,你不记得了?” 别说陈子淮帮陈栖乐打架了,就是徐铭帮陈栖乐打架的事儿,陈栖乐也没有印象。 倒不是陈栖乐不记得,而是陈栖乐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陈栖乐高中被霸凌过。只是陈栖乐太迟钝,他或许连霸凌都没有察觉到。 班上有个刺头叫沈又,经常把陈栖乐的书撕了,或者在陈栖乐的座位上涂胶水,还会把陈栖乐刚发下来的考了满分的卷子丢在地上,踩来踩去。 陈栖乐根本不在乎这些,书被撕了就撕了,他早学完了。 座位上被涂了胶水,陈栖乐能在座位上坐到放学。 卷子脏了就脏了,陈栖乐的满分卷子多的是,他根本不在乎。 徐铭当时经常帮陈栖乐带酸奶,是班里唯一一个跟陈栖乐关系很好的同学。 徐铭认为陈栖乐是他罩着的,人家欺负陈栖乐就是在欺负他徐铭。 于是每到放学,徐铭就会把刺头拉着到校外的巷子里,喊上几个哥们儿,把刺头修理一顿。 后来刺头到处传谣言,说陈栖乐跟徐铭有不正当的关系。 徐铭把刺头又带到外面去教训。陈栖乐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有时候,徐铭坐在陈栖乐面前的座位上,放学后,就看着陈栖乐写作业。 徐铭的脸都快挨着陈栖乐的脑袋了,陈栖乐也不为所动。 有一阵子,徐铭将陈栖乐看做是《西游记》里的唐长老,自己是痴心妄想要吃唐僧肉的白骨精。 陈栖乐两眼空空,而徐铭两眼都是陈栖乐。 陈子淮在陈栖乐面前讲打架的事情,陈栖乐不太明白,也不感兴趣。 但陈栖乐还是很礼貌地对陈子淮的可乐说了声谢谢。陈子淮高兴地提议,他们晚上就去隔壁的好口味菜馆吃烤鱼。 陈子淮问徐铭要不要去,徐铭问陈栖乐要不要去,陈栖乐拧不开可乐,皱着眉头说了句:“随便。” “这咋还随便上了?随便雪糕你要吃啊?”陈子淮嘀咕。 第12章 徐铭从陈栖乐手里拿回可乐,帮陈栖乐拧可乐汽水的瓶盖。 陈子淮朝徐铭挤眉弄眼,徐铭说:“你预约吧,别点太辣的,乐乐不能吃辣。” 陈栖乐接了徐铭递给他的可乐,抿了一口。陈子淮去预约烤鱼了。徐铭对陈栖乐讲:“你知不知道,可乐又叫做肥宅快乐水,喝了就会变得很快乐。” 陈栖乐说:“我不喝可乐,也很快乐。” “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徐铭伸手勾着陈栖乐的下巴,抬起他陈栖乐的脑袋,让陈栖乐面对他。 徐铭手指的茧子厚,皮肤粗粝,陈栖乐下巴的皮肤软而细腻。 陈栖乐挣脱开徐铭,又像是四肢不协调且缺失小脑的人一样,踩着滑板像踩着乌龟一样,慢慢滑。 他滑了一个来回,对徐铭讲:“你像是在调戏我。” 徐铭一个趄趔,差点儿没给陈栖乐吓得摔地上:“我怎么调戏你了?” 陈子淮预定好餐厅,跑回来,他好奇地问陈栖乐:“什么调休?谁要调休?” 陈栖乐不讲话,跟闷葫芦一样低着头。 徐铭嗤笑了一声,让陈栖乐不要乱跑,顺便伸手在陈栖乐的脑袋上揉了一下,他自己则进超市里加班加点地工作了。 秋天,树叶一片一片的,都开始黄了。秋天把树叶炸得很透,每一片黄色的叶子被炸透了,就掉下来,被风捡走。环卫工人来把熟透的叶子收好。 陈栖乐一个人坐在外面。徐铭说他没有生病,他只是不快乐。既然他没有生病,为什么大家都要求他吃药呢? 陈栖乐不想吃药。吃完药的他,就像是和这个世界脱离了联系,他时常会感觉到,自己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有时候,他的眼神会很长时间无法聚焦,人影、车流、灯光,在他的眼睛里碎成一块块色彩。 这时候的陈栖乐,对别人给予他的感情,都会感到很莫名其妙,一点也不敏锐。或许这也不是药物的原因,而是陈栖乐本身就在感情上很迟钝的原因。 吃完药的陈栖乐不会莫名其妙地哭,不会突然很暴躁地把路上很整齐的共享单车推倒,不会突然用手里的剪刀刺向自己的手臂,不用再在夏天穿长袖子的外套,来遮掩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创可贴、帽子和口罩,不再是陈栖乐必备的物品。 可是陈栖乐仍旧不快乐。药物可以让陈栖乐变得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不发脾气,不伤心,却无法让陈栖乐变得快乐。本质上来说,陈栖乐仍旧是一个不快乐的人,就像徐铭说的那样。 “你瞎嘀咕什么呢?”陈子淮蹲在陈栖乐旁边吹风,偷懒不想进去干活。 陈栖乐举着可乐:“喝肥宅快乐水,变快乐。” “哈哈哈哈陈栖乐你真信啊。快乐要是这么简单,谁还得心理疾病,心理医生直接改卖肥宅快乐水得了。”他说完才想起来,陈栖乐也是个病人。 他道歉:“那个,我忘了你也生病了。” 陈栖乐笑得很真诚,他抱着可乐,对陈子淮说:“没关系,我原谅你。我不喝肥宅快乐水,也很快乐。” 徐铭提前了半个小时下班。他们三个一块儿去吃烤鱼。 陈子淮喝酒喝得烂醉,他说自己头上好绿,最近交的女朋友有自己的男朋友,他自己才是小丑。 徐铭踢了陈子淮一脚,让他别发酒疯。 陈栖乐偷偷地喝啤酒,很赞同地跟陈子淮搭腔,说:“小丑起码要能让别人感到开心,你不是小丑,你顶多是脑袋发绿的松树。” 陈子淮呜呜地哭。他说陈栖乐你才不惨,你跟我一样是木头,但有人就是喜欢你,我不一样,没有人喜欢我,也没有人对我好的。 陈栖乐也喝醉了,他哼唧了两下,没有搭理陈子淮。 徐铭给他夹鱼肉。陈栖乐抿了一口鱼肉,说有刺。 徐铭说:“我挑好了的,没有刺。” 陈栖乐还是说有刺。徐铭就掐着陈栖乐的嘴巴,让陈栖乐张开嘴,自己用筷子去看陈栖乐的嘴里到底有没有鱼刺。 陈栖乐嘴里都没鱼肉了,自己还在说有刺。 徐铭就随便拿了一截小葱,说这是刺,他已经把刺挑走了。 陈栖乐的舌头舔了一下徐铭放在他唇边的拇指。 徐铭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头顶吊灯的光,打在吃完了的烤鱼盘子上。 绿植将他们所在的角落围成一个略微私密的空间。 徐铭慢慢地凑近,陈栖乐忽然靠近他,双手抱着徐铭的脖子,脑袋埋进去。 陈栖乐说:“我要当小丑……让妈妈……开心,快乐。” 徐铭愣在原地,被陈栖乐紧紧拥抱。 呼吸也变得逼仄、沉闷。徐铭在靠窗的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他看见那个彩色影子的眼睛里,有满满的爱意。 陈栖乐在他的耳边说醉话。徐铭认真地听。 陈栖乐的那句话果然没有说完,他补充道:“……还有,徐铭。” 【作者有话说】 今天睡了一下午,累jpg. 第10章 同居生活 十月中旬,陈栖乐的外婆在雨天摔了一跤,把右脚脚踝摔骨折了,加上老人的骨头骨质疏松,外婆的尾椎骨也骨折了。外婆的整个下半身几乎都不能动。 唐琦心慌,便把洗衣店的工作交给表姐,自己连忙收拾了行李,赶往隔壁城市。 唐琦哪儿能放心让陈栖乐一个人待着? 于是她拜托谈芳,让徐铭过来跟陈栖乐一块儿住。 谈芳不是很乐意,她知道自己儿子是喜欢陈栖乐的。如果两个孩子总是待在一起,家里还没有大人在,谈芳认为,徐铭很有可能会把陈栖乐吃到嘴里。 如果真的造成这样的后果,谈芳是很愧对唐琦的。 但唐琦不知道这些,她见谈芳不同意,以为是谈芳觉得徐铭白白过来照顾陈栖乐,浪费时间。 唐琦忙说:“我给工资。一天一百怎么样?你让铭子过来待一周,我一周后就回来。他只需要做做饭,陪乐乐聊聊天就可以。” 谈芳十分为难:“不是钱的事情。是——” 谈芳叹气。 后来还是徐铭把电话接过去,跟唐琦说,自己不需要报酬,可以住过去陪着陈栖乐。唐琦感谢了徐铭好久。电话挂断后,谈芳就对徐铭耳提命面,要求徐铭不准对陈栖乐做奇怪的事情。 徐铭答应得很好。他拎着打包好的行李袋,当天早上就骑车到陈栖乐家。唐琦收到消息也是很突然的事情,她一早就走了,甚至只来得及给陈栖乐留一张字条,都没有时间喊陈栖乐起床。 所以陈栖乐早上八点钟起床,看见徐铭在自己家的客厅,并且桌子上还摆了好几样他喜欢吃的早餐。 有油条、豆浆和肉包子。陈栖乐想手抓着吃,被徐铭抓住手,教训了一番:“跟脏猫一样,不洗漱就吃饭,陈栖乐你饿了多久了?” “饿了一晚上,”陈栖乐老实回答,“我不脏,昨天洗了澡,你闻闻。” 徐铭脸红:“谁稀罕闻你?” “哦……”陈栖乐转身卫生间洗漱。 徐铭捂着脸,直接倒沙发上了,差点没在沙发上打个滚。陈栖乐这个人,没开窍就这么会撩人的! 老房子的卫生间总共只有两三平米大点儿。陈栖乐往常总会在卫生间里觉得很压抑,无法喘气,需要大口地张嘴呼吸才能缓解。 但是徐铭今天在,陈栖乐无法呼吸的症状就减缓了许多。 陈栖乐在自己的漱口杯和牙刷旁边,看见一个蓝色叮当猫的漱口杯和一个白色的电动牙刷。陈栖乐以前还没有用过电动牙刷。他猜测这会不会是妈妈买给他的牙刷。于是陈栖乐拿起牙刷,摁下开关。牙刷就开始嗡嗡嗡地响起来。 徐铭推开卫生间的门,看着陈栖乐,说:“我要到你家来住一阵子,这是我的牙刷。你要用吗?” 陈栖乐知道自己出糗了。 他放下徐铭的牙刷。徐铭走过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和脸颊,示意陈栖乐脸上的牙膏沫还没有洗干净。 陈栖乐以为徐铭要自己亲他。陈栖乐不是很想再亲徐铭,因为上一次陈栖乐亲了徐铭,徐铭有长达一周的时间不再理他。并且徐铭在那次之后,就变得有一点奇怪。 “这一次,是你要求的,不是我主动的。”陈栖乐说。 几平米狭小的卫生间,就连呼吸都是狭窄逼仄的。头顶的光灿白,亮得人的眼睛都不敢完全睁开。徐铭靠着卫生间的门框。陈栖乐凑过来,带着牙膏味的吻落在徐铭的嘴唇上时,徐铭还在思考陈栖乐的上一句话。 陈栖乐亲完之后,就顶着一嘴的牙膏沫打算出去。徐铭拽住他的肩膀,将他拖回来,摁在墙壁上。陈栖乐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壁虎,被一巴掌拍在墙上无法动弹。卫生间狭长的窗户外,传来街上早市闹哄哄的叫卖声。陈栖乐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本来顶着一张很吓人的徐铭,忽然就笑了。 第13章 徐铭拿了湿纸巾,擦干净自己被陈栖乐弄脏的嘴唇。又叮嘱陈栖乐记得洗完脸再出来吃饭。 陈栖乐扯住徐铭的衣服下摆,因为徐铭走得太快而心里忐忑,他的眼神里带着不安:“徐铭,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为什么我要抱你?你不能既要又要,既想要我当你朋友,还想让我抱你。打个比方,你不能既吃了包子油条,还要吃蒸饺吐司饭团馒头。”徐铭希望陈栖乐能够意识到,两个普通朋友之间,不该接吻,也不该拥抱。 如果陈栖乐想要行使这些权利,那么陈栖乐应该向他发出交往请求。 “我吃太多了,所以你抱不动了对吗?”陈栖乐问。 徐铭叹了口气,手掌贴着陈栖乐的腰,把陈栖乐拦腰抱起来。 陈栖乐脑袋埋进徐铭的颈窝里,两只手勾着徐铭的脖子,肚子又咕咕地叫起来。 在走向客厅的这几步里,徐铭无数次地想低头亲陈起来了,又很克制地没有动作。他的眼神吻了陈栖乐许多次,他自己却克制地没有付诸过一次行动。 他们吃完饭,徐铭陪着陈栖乐在家里玩乐高积木。这些都是陈栖乐高中时爱玩的。很多模型都特别难组装,但陈栖乐看一遍就会。 电视的普法节目里,在放某男性因为沉迷男色,多次约p友,导致自己最终患上艾滋病的新闻。 徐铭问陈栖乐:“你说你喜欢男人,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都没有跟男的交往过,也没有跟多少男的接触过,怎么就确定自己喜欢男人了?” 陈栖乐认为徐铭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一个人的性向,其实天生就注定了。即便后天会因为环境而发生一些小改变,例如有直男会变成同性恋的。 但陈栖乐生下来就喜欢同性。在他十二岁,第一次步入初中,他的目光就已经开始学着注视男生,而非女生。 十五岁,陈栖乐第一次在书店,找到一本解说性取向的书籍。他驻足在书店里阅读了两个小时,最终确定,自己是书里写的那种同性恋。也就是说,陈栖乐只会对和自己同样性别的男人产生冲动。 那一天,是盛夏里平平无奇的一天。书店老板戴着老花眼镜在看报纸。陈栖乐在角落目不转睛地看书。在他了解到这个世界对同性恋群体存在的偏见后,陈栖乐的世界观在这个狭小的书店里,缓慢地坍塌。陈栖乐当时还没有学会放肆地宣泄和哭泣。他只是站在角落里,在书架堆叠的一本本书里,寻求解决的方法。 可是书架上只有一排排的类似《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金榜题名》之类的教辅资料,以及一些言情杂志,一些时尚杂志。陈栖乐当时还不会上网,也无法到网上去寻求答案。 陈栖乐明白自己是同志的过程,是惊恐的、无措的。这个过程,他从未跟谁分享过,就算是妈妈,也无法让陈栖乐分享这份惊恐无措。 “我就是知道,我不需要向别人求证,我知道我对女人没有兴趣,我喜欢男人。”陈栖乐回答。 他看了看手机,妈妈还没有给他发来短信。陈栖乐也很想去看外婆,但是外婆那边的家人不是很待见他。因为陈栖乐不仅是个精神病患者,还是个很容易引起别人偏见的同性恋。 外婆倒是很心疼陈栖乐,只是外婆也是被别人养着的。供养外婆的那一家人,都不怎么喜欢陈栖乐,逢年过节也都很不希望见到陈栖乐。 陈栖乐也明白,正是因为这样,妈妈才没有让他跟着一块儿去医院。 十月中下旬。艳阳天的日子,这个月里只有那么几天,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缺了四分之一块玻璃的阳台窗户关着,仍旧有风吹进来。徐铭跟陈栖乐像是两颗孤单星球,徐铭围着陈栖乐转,陈栖乐只有很偶尔才会回答徐铭的问题。 徐铭拿了账本,在客厅里算账。家乐乐超市的营收支出,都要他来负责管理。陈栖乐用屁股在地板上挪着走路,慢吞吞的,像一只蜗牛。他挪过去,趴在茶几边,看徐铭记账。 徐铭用笔头戳自己的脑袋。陈栖乐指着徐铭算错的几个地方,说:“徐铭,你好笨,这里用毛利率计算的公式代入一下就可以了。” 徐铭把笔和计算器给陈栖乐。 陈栖乐一只手搁徐铭的大腿上,另外一只手握着铅笔写字。 铅笔在薄的牛皮本纸上写出来的字,跟芭蕾舞一样赏心悦目。等陈栖乐算完,抬起头。徐铭恰巧低下头来,看见陈栖乐正在他的双腿中间。嘴唇粉嫩漂亮,牙齿白皙如糯米。 徐铭认命地低下头。 谈芳的叮嘱,在他这里已经没有效用。 有带着腐烂草木味道的甜腻秋风,从阳台玻璃的漏缺处吹进来。徐铭的心上,早已提前从秋天转变成了春天。 徐铭低下头想亲陈栖乐,陈栖乐却转过身,一只手拖着下巴,靠着茶几,对徐铭说:“我也该找一份工作,不能一直待在家里。” 徐铭的耳朵重新听见风吹窗帘的沙沙声,重新听见楼下的车喇叭声,至于徐铭自己疯狂心动的声音,徐铭暂时不敢去听了。 “你想要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徐铭问陈栖乐。 陈栖乐想了想,说:“我想要一份不用打卡,没有太多复杂人际关系,工资按时发放,不需要我社交应酬,每天三餐能够准时吃,缴纳五险一金,不需要加班,周末正常休息,工作内容轻松简单,最好距离家近一点,老板通情达理且不会pua我的工作。一份正常的工作。” 徐铭的脑海里,按照陈栖乐的关键词检索了一遍,排查出来的结果为0。 “你有一点理想化。”徐铭说。 “你直接说我异想天开不就得了。”陈栖乐笑着讲。 徐铭拿着手机,说我给你拍张照片,你再笑一下。 陈栖乐又不肯笑。徐铭说,你刚才笑的时候在想什么?再想一下。 陈栖乐声音都跟着昂扬到了一个新高度,他笑着说:“我在想你啊。” 徐铭拍下陈栖乐笑着对他说“我在想你啊”的照片。后来,徐铭又把这一张照片设置成自己的手机壁纸。 每一次打开手机,徐铭都能看见陈栖乐对他笑。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是会用屁股走路的蜗牛…… 陈栖乐举起手:我家的地板拖得真的很干净,就算用屁股去摩擦,也不会脏屁股! 徐铭:……你用屁股走路就是很怪异 陈栖乐:说明我屁股很灵活 徐铭心里:这可不兴说啊宝贝 第11章 伤心荷包蛋 徐铭其实对陈栖乐要找工作这件事,一开始是没有放在心上的。陈栖乐害怕人多的地方,就算离开他自己的家,陈栖乐都要做很多的心理准备。因此徐铭也没想过陈栖乐会找到很合适的工作。 周三那天,徐铭拉完货,才来陈栖乐的家里找他。爬上楼梯后,看见陈栖乐蹲在大门口。瘦而单薄的背上,背着一个大的黑色书包,怀里抱着一沓打印着个人简介的a4纸。 徐铭问他:“怎么不进屋?” 陈栖乐站起来,揉了揉小腿:“钥匙忘带了,刚刚叫了个开锁的师傅过来。” 徐铭在门口跟陈栖乐又等了半个小时。陈栖乐说自己今天去找工作了,面试了三个,都不是很满意。 “但好在有一个老板看我可怜,给了我一个试用的机会。不过那个工作是在水果店当店员,一个月有四天休息日,不缴纳五险一金,底薪两千,绩效一千。我又拒绝了。”陈栖乐边讲,边去翻徐铭拎着的塑料袋里的凉拌菜和凉面。 陈栖乐太瘦了,看着很可怜。又用那副可怜的模样,说着可怜的话。 徐铭看着他,心想,陈栖乐确实是看着挺可怜的。陈栖乐见到陌生人,在很紧张的情况下,手会发抖,身体会变得浑身发冷。严重的时候,陈栖乐会忍不住泪失禁。 这样的陈栖乐,仍旧在努力找工作。 “你干嘛非得出去工作?自己在家待着明明更舒服不是吗?”徐铭问他。 陈栖乐慢吞吞地打开装凉面的袋子,因为有很多小米辣而感到开心:“我得攒很多钱,以后带我妈买大房子,我要让她过得好。” 徐铭注视着他。可怜的陈栖乐还活在痛苦中,已经开始在想着如何让妈妈的后半生过得更幸福。他笑了笑,忽然在那一瞬间觉得平凡的陈栖乐很伟大。 在陈栖乐快吃完一碗凉面时,徐铭问他:“你叫的开锁师傅什么时候过来?已经半个小时了。” 老旧小区的开锁小广告,一般都是附近的维修店老板过来贴的。就算再慢,半小时也该到了。 陈栖乐慢吞吞地用纸巾擦嘴,拿出手机给开锁老板打电话。经过确认后,陈栖乐告诉徐铭:“他说店里来了大生意,今天过不来了,让我重新找人。” 陈栖乐担心徐铭会认为他过于迟钝和笨拙。他工作时,有时候经常犯一些小错,精神无法做到很集中,做事丢三落四。有一年,有一个同事责怪他聚餐来晚了,陈栖乐只是老老实实地道歉,没有罚酒三杯,也没有说吉祥话。第二天,陈栖乐就在公司的茶水间,撞见对方在说他目中无人。 第14章 陈栖乐不想让徐铭也这样想。 一旦想到,徐铭也会这样想他,陈栖乐的心里就十分抵触。 陈栖乐说:“很麻烦你陪我等这么久,我重新找个开锁师傅过来。” 于是陈栖乐蹲在墙边,继续找墙角的开锁小广告。徐铭弯腰,手掌在陈栖乐微卷的头发上揉了揉,食指不经意地触碰了一下陈栖乐柔软的耳垂。 徐铭说:“不用。只是简单开锁的话,我也会。” 陈栖乐退开一步,看徐铭用一张小卡片,打开了门锁。他惊讶得两只眼睛都睁大了。 徐铭回过头,看见陈栖乐有一点崇拜的目光,想到了很乖驯的布偶猫。布偶猫也是长毛,跟陈栖乐有一点长的男士短发一样。 陈栖乐好像看见新世界一样,目光一直落在徐铭手里的卡片上:“你的卡片有什么特殊的?你划一下,门就打开了。” 徐铭不想给他看卡片。陈栖乐到徐铭面前抢着要看。徐铭把卡片举高,陈栖乐踮着脚,去够徐铭的手。房间陈旧得像沙丁鱼罐头,老旧房子的味道从四面八方传来。徐铭却能闻得到陈栖乐身上美妙的栀子花香味。 陈栖乐趁着徐铭神游到外太空的空隙,跳起来拿走了徐铭手里的神奇卡片。陈栖乐重心不稳,徐铭抱住了他。陈栖乐在徐铭的怀里,读着神奇卡片上的文字:“寂寞空虚了吗?美艳少妇在线等你,联系电话:184xxxxxxxx。” 陈栖乐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徐铭。徐铭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买完东西,有人往我的电瓶车里放的。卡片在装东西的袋子里。我看见你被锁在门外,才想起来用卡片开门。” 陈栖乐想,徐铭果然还是喜欢女人的,即便不结婚,徐铭的生理取向也仍旧是女性。徐铭或许是想要用蹩脚的借口来向他解释。只是陈栖乐想,这其实没有很大的必要。 陈栖乐跟徐铭,毕竟是连性取向都不同的人,他们之间没有很罗曼蒂克的爱情元素存在。 那天晚上,陈栖乐吃完药也没有睡得很安稳。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片叶子,别的叶子都在秋天枯萎掉落了,只有他挂在树上。有人就说,你看树上那条绿毛毛虫,好丑。陈栖乐伪装叶子,以昆虫的姿态模拟叶子枯萎,从树梢掉落,在水泥的地板上摔成一团不明意义的浆糊。 徐铭并不知道,因为一张小卡片,陈栖乐已经把他推到了很遥远的地方。远到陈栖乐再也不肯伸手来够一够他了。 陈栖乐半夜爬起来,去厨房煎了两颗荷包蛋。荷包蛋色泽金黄,很漂亮。陈栖乐为这两颗荷包蛋,选了一个漂亮的白瓷盘。他用筷子夹着荷包蛋,一口一口地吃,眼泪一颗一颗地掉。 陈栖乐的眼泪,在那晚的凌晨两点,在桌子上汇聚成小水洼,倒映着客厅吊顶白灿灿的孤独的白炽灯光。 一颗荷包蛋很孤独,两颗荷包蛋又很伤心。 陈栖乐想,他下一回饿肚子了,还是不要再吃荷包蛋了。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上高中那会儿,有一次他被沈又关进了体育器材室 沈又在外面鼓吹,说陈栖乐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他给陈栖乐造谣,说陈栖乐的妈妈在靠男人生活,洗衣店表面是洗衣服的,其实是接客的 大家年纪都小,还不知道讲话要论证据,于是都信了 我装作路过,去体育器材室看陈栖乐 他从狭小的缝隙看着我,没有慌张 他转了个身,靠着装排球的箱子睡着了 我找老师拿钥匙,打开门 他看也没看我一眼,直接起身就走了 路过我时,他说,谢谢你徐铭。 他笑起来,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我看见他笑了 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灰尘在阳光下围绕着他 我的心就那样被他触动了】 第12章 好口味菜馆 周四的下午,徐铭跟陈子淮已经把家乐乐超市装修完毕。陈子淮买了三根雪糕,其中的两根“随便”雪糕,陈子淮给了徐铭。徐铭说:“我吃不了那么多。” 陈子淮咬着雪糕,牙齿被冻得打寒战,他说:“我没让你一个人吃,我让你顺便给乐乐也带一根过去。他就在超市隔壁找了份工作。” 徐铭不知道陈子淮什么时候跟陈栖乐交好的,而且陈子淮还叫陈栖乐为乐乐。 有些事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悄么声息地发生了。徐铭的眼睛很微妙地眯了一下,眼神仿佛要刀人。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徐铭望向隔壁的好口味菜馆。陈子淮说陈栖乐在这里面找工作。徐铭无法将菜馆的工作跟陈栖乐联系在一起。 “今天早上十一点多。我让他找你来着,他说不用让你知道。”陈子淮说。 徐铭拿着两根雪糕,往好口味菜馆走。他想,怎么就不用了呢?陈栖乐为什么宁愿跟陈子淮这样刚交的朋友讲自己的工作,也不肯跟他坦白呢? 徐铭反思自己过去一周对陈栖乐做过的事情,小到饭桌上吃的饭菜口味,洗澡后是否把浴室打理干净,衣服洗干净后是否晾晒平整,大到自己把陈栖乐的照片用作手机壁纸的事情是否被发现,都统统反思了一遍。 最后徐铭也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好口味的老板是一个川渝人,叫冉冉,是个性格很直爽的女人。冉冉的女儿小茉莉,小时候不爱吃饭。冉冉就不断地在菜色上进行创新,好口味菜馆积累了越来越多的回头客。如今好口味菜馆已经在这座城市扎根,许多人一提起这座城市特色,都会首先想到冉冉的好口味菜馆。 徐铭推门进来。玻璃门旁边的招财猫招手,富贵竹后面有招徕客人的机器猫在喊“欢迎光临”。徐铭点餐。陈栖乐抱着菜单过来。徐铭见他不说话,就自己接了菜单,一页一页地看。 徐铭把菜单甩在一边,很豪气地说:“把你们店里最贵的菜都给我上一遍。” 陈栖乐愣了,像被迫听猫猫语的小狗一样,听不懂也没法回应。 徐铭笑得特别乐,他把雪糕递到陈栖乐的掌心里:“我是不是该像刚才这样讲,才让你有面子?” 陈栖乐不肯收雪糕。徐铭握着他的手,掰开他的手指,把雪糕塞到他手里:“陈子淮给你买的,不是我。” 陈栖乐听了过后,这才收下雪糕。明明陈栖乐收下雪糕了,徐铭的心情却更差劲了。徐铭这个名字已经成了陈栖乐心里抵触的关键词。 而这个认知,让徐铭感到十分的难过。尽管陈栖乐现在也不是徐铭的什么人,他们也没有恋爱,没有任何超越友情的关系。然而徐铭就是认为他们之间不该这样。陈栖乐不可以这样对徐铭,那太残忍了。 徐铭今天晚上胃口不佳,没吃多少东西。吃完饭后,徐铭在好口味的门口抽烟。旁边就是半人高的垃圾桶,臭味能够抵得上十碗螺蛳粉,徐铭也不嫌弃。 陈栖乐背着单肩包慢吞吞地走出来,徐铭跟上去。陈栖乐低下头,像被月光震慑过后的萤火虫,连自己微弱的光芒也开始藏着掖着。 店门口昏黄的光笼罩着陈栖乐整个人,陈栖乐不肯抬起头直视徐铭的眼睛,徐铭的心中好像经历了一场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地震,而地震的源头在陈栖乐躲避他的眼神里。 徐铭丢掉烟头,开口—— “陈栖乐,我们能不能聊一聊?” “徐铭……” 然后他们一起沉默,心跳和呼吸一起在地震带中缓慢地坍塌。 客人三三两两地走出来。陈栖乐也往外走,徐铭跟着陈栖乐的影子走路,仿佛那是唯一指引他前进的方向了。 走到树荫底下,陈栖乐的手机响了。唐琦给他打视频电话。陈栖乐接起来,露出自己的一张脸和脖子。视频里,外婆在很缓慢地喝白粥。唐琦举着电话对准外婆,一边又跟陈栖乐讲:“你外婆没事儿了,度过了危险期。手术特别成功,今天早上医生说她已经可以开始喝一点粥了。” 陈栖乐喊了一声外婆。外婆笑着应了他一声,问他今天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早点睡觉,吃东西有没有挑食,最近天气变凉了,有没有及时加衣服。 外婆的话,好像天生来来回回的就那么几句,从衣食住行上,要问个遍。陈栖乐一一回答,说有好好吃饭,有早睡,他吃东西不挑食,也穿上了厚衣服。 打完电话后,陈栖乐就走到十字路口去打车。徐铭像刻上了“陈栖乐”三个字的挂坠玩偶一样,跟着陈栖乐。 陈栖乐回过头,注视着徐铭:“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 徐铭没有听他的话。路灯的光洒下来,裹着他们两颗孤独的荷包蛋。 徐铭贴过去,牵着陈栖乐的手,说:“你为什么突然开始躲着我?你来菜馆找工作的事情,你没有跟我讲,却跟陈子淮讲了。他跟你才重新认识多久?我跟你又认识了多久?我对你多好?他对你又有多好?” 第15章 陈栖乐抬起头,看见徐铭认真的眼睛。他想起,在高中时,他曾经因为喝酸奶的事情,跟徐铭写过保证书。内容如下—— 【陈栖乐保证,以后要喝酸奶只能由徐铭代劳购买,不能让别人帮忙购买酸奶。陈栖乐的零用钱需要攒起来,交给徐铭保管。陈栖乐如果遇到麻烦,包括但不限于又想喝酸奶但是没有零钱等,都需要及时找徐铭解决。陈栖乐可以不交朋友,但不能拒绝徐铭硬要跟陈栖乐交朋友……】 那张写着承诺书的纸张,被徐铭拿走了。陈栖乐不知道徐铭有没有丢掉。或许对徐铭来讲,这个承诺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 陈栖乐当时写完保证书后,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错别字后,又在右下角很诚恳地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当他想要学习电视剧里,咬破拇指用血指印画押时,徐铭制止了他。 他们去办公室找了班主任作为见证。当时的班主任叫张觉,是个秃顶的中年小胖子,啤酒肚经常拿给孙子当篮球,拍着玩。张觉认为陈栖乐能够主动跟徐铭交朋友,是很好的表现,因此欣然同意见证他们友情的成长。 他们两个拇指印了红色印泥,在陈栖乐和徐铭的两个名字中间,挨着印下了类似红色爱心的手印。张觉旁边的物理组教研组长开玩笑说:“这俩小孩,交朋友跟在民政局结婚领证一样。” “是呢。现在大人结婚都没这么郑重其事的。” 徐铭一直履行“给陈栖乐带酸奶”的承诺。陈栖乐读大学的城市,没有这个牌子的酸奶。有一回夏天,他发烧,给徐铭打电话。徐铭接起电话,陈栖乐又不肯讲话,几十秒后,陈栖乐才吐出两个字:“徐铭……” 徐铭问他有没有事。陈栖乐又说没有。徐铭跟别的人不一样,不会说陈栖乐是一个怪胎,不会讨厌陈栖乐,会接受陈栖乐的奇奇怪怪。陈栖乐跟徐铭分别后,再也没有遇见一个哪怕有徐铭十分之一好的人。 陈栖乐发烧的第二天晚上,手机收到一条快递短信。他以为这是妈妈给他寄的夏季衣服。等他把快递拿到宿舍拆开,发现里面是用冰袋冰镇着的酸奶。寄件人:徐铭。 酸奶的口味有很多,除了陈栖乐喜欢的草莓味,还有酸苹果味、葡萄味、番石榴味等。 陈栖乐那天破天荒地鼓足勇气,去找宿管借冰箱,把酸奶放进去。徐铭给他寄的东西里,除了酸奶,还有一封信,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 想要喝酸奶,可以找我,我一直都在。还有,陈栖乐,记得把你不喜欢喝的那几种口味的酸奶,分给你的室友或者同学。我给你的草莓味酸奶,够你喝一个星期,不要不舍得。 当时的陈栖乐认为徐铭很啰嗦。可是自那以后,陈栖乐发烧生病,室友都会主动帮他带饭或者买药。陈栖乐持续地收到徐铭送的很多投喂,每一次,徐铭都要嘱咐他,这些礼物有很多,记得要分一点给室友或者同学。 陈栖乐是不会思考感情的人形机器,徐铭说什么,他做什么。有一段时间,陈栖乐认为徐铭是自己感情上缺失的一部分。陈栖乐有了徐铭,才算完整。 【作者有话说】 徐铭真的,很喜欢陈栖乐。 如果有哪怕一丝机会,他都会一直陪在陈栖乐身边。 【高考我缺考了,我想复读 爸爸和妈妈在闹离婚,妈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要走吗? 我要丢下妈妈一个人,去找陈栖乐吗? 超市的工作多得我连休息都是奢侈,妈妈一个人要接手工作,总是被供应商欺负 应酬喝酒喝到我想吐 每次我想他了,我就躲在家里抽烟,妈妈说我的肺迟早得出毛病 我染上了烟瘾 书学不进去,那些在以前看来勉强熟悉的知识点,现在看起来跟天书一样 陈栖乐给我发qq,问我怎么不回他消息,他说他那里没有那个牌子的酸奶 没有酸奶关我什么事?我都到不了他身边。 我不想再看他的消息了】 第13章 数学白痴 陈栖乐的记忆,又从很早之前的时光里,被徐铭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拉回来。 “你到底怎么了?你开始厌烦我,觉得我特别惹人嫌,我又冒昧,又总是干预你,很无耻,是不是?我又让你感到恶心了是不是?”徐铭抓住陈栖乐的手,想要从陈栖乐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徐铭觉得,陈栖乐像是一口枯井,他总是试图往陈栖乐这口枯井里填充泉水,可是陈栖乐不买账。他想要从陈栖乐这口枯井里,看见让他心神荡漾的月亮,可是枯井不肯给他机会。 因为陈栖乐的不回答,让徐铭有一点窝火。陈栖乐像是被柠檬夹心口味的硬糖,外面包裹着许多酸梅粉,每当徐铭认为自己已经舔到内里的甜美夹心了,稍微松一口气,就被柠檬的酸涩酸到掉眼泪。 徐铭把陈栖乐扯到自己怀里,手臂一点点地缩紧。有那么几秒钟,徐铭感觉自己抱住的不是陈栖乐这个人,而是撒哈拉沙漠的沙尘,嘴里干涩的感觉,像是在咀嚼在室外放了一整天的干硬面包边。 在徐铭感到有一点疲累,想要放手时,陈栖乐的手又松松地搭在徐铭的肩膀上。 陈栖乐说:“徐铭,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徐铭没有太懂陈栖乐为什么要打他一巴掌,又给他一颗蜜枣。陈栖乐打的出租车来了。徐铭的手指在陈栖乐的耳垂上捏了捏,陈栖乐没有躲。徐铭又得寸进尺,轻飘飘地低头,轻轻歪了一下脑袋,亲在陈栖乐的柔软的嘴唇上。 徐铭认栽了。陈栖乐总是有一种魔力,让他欲罢不能的。在十五岁时,徐铭对此还不屑一顾,认为陈栖乐这样的孤僻学霸很装。而如今,十三年过去,属于少年时的别扭,已经被时光和想念,洗涤成浓浓不散的爱。 这样的爱,如果都展现在陈栖乐面前,徐铭想,陈栖乐或许又要对他说好多句“徐铭,你让我感到恶心了”。 想到此,徐铭笑了一下。 陈栖乐抬起头,透过徐铭的碎发,看见橘色的路灯。橘黄色的灯光,在徐铭的碎发上渲染出了橘色的毛边。这让徐铭看起来像是一只橘色的猫一样柔软无害。 陈栖乐这回没有再说徐铭恶心。陈栖乐第一次感受到喜欢这种情绪,就是在此时此刻。在徐铭吻他的那一瞬间,在徐铭笑起来的那一瞬间。 陈栖乐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开始怀疑,他对徐铭的所有恶心,其实不是真的恶心,而是源于喜欢的心动。他不是真的厌恶徐铭,没有人会想每天都见到自己厌恶的人。 明白后,陈栖乐近乎是恐惧地往后撤退。这是陈栖乐第一次认识到喜欢一个人的这种情绪,他以前对爱情的幻想,源于唐琦爱看的台湾偶像剧,主角两个人非彼此不可。有时候,陈栖乐觉得那些偶像剧的男女主,像是两块形状迥异的积木,一开始并不算最匹配的,在经历所有的磨难后,大家削平棱角,逐渐契合在一起。 陈栖乐不想为了徐铭削平自己的棱角。 他感到一阵恐慌,在爱情袭来心脏的那一刻,陈栖乐却觉得,那样的爱情带着病态的属于腐生生物让他恶心的陋习,让他感到不适。 陈栖乐推开徐铭,没有缘由地开始为自己这份刚刚明晰的感情感到悲哀。他的眼泪掉下来,掉在秋天的城市地砖上,落下比雨滴还要微不足道的两滴眼泪。 车到了。陈栖乐上车。徐铭也要坐上来,陈栖乐没有答应他。徐铭说:“你不能因为我刚才的做法而感到生气,是你让我亲的。” 陈栖乐嗯了一声。徐铭的话让陈栖乐感到脸红心跳。徐铭于是拉开车门,不顾陈栖乐的反对,钻进车子里,像泥鳅一样。 陈栖乐瞪了他一眼,徐铭对司机报出陈栖乐的手机尾号。车缓缓开走。在他们即将到达镇上时,徐铭感觉到陈栖乐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像是柚子落到泥土地上,酸涩和香甜一起向他袭来。 “我没有。”陈栖乐说。 “没有什么?” “没有厌烦你。” “好,我知道了。” “所以……” “所以什么?” 陈栖乐顿了顿,再次为自己微不足道的喜欢感到悲哀。徐铭这样连高中数学都屡次考三十分以下的人,注定无法解出陈栖乐心中属于笛卡尔的心形函数。 使用年限很久的出租车里,皮革的味道已经不明显。车窗开着,属于秋天果木腐朽的甜味被吹进来。陈栖乐又坐直了身体,徐铭转头看他,又伸手把陈栖乐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膀上。 陈栖乐叹了一口气,心里悲哀地想:诶,我喜欢上了一个数学白痴,并且他是头脑简单的笨蛋。 徐铭却在为陈栖乐这样的蜗牛在今晚突然开窍了,而暗自欢喜,他想:诶,喜欢上陈栖乐的那一刻,徐铭的下半辈子都完蛋了,希望陈栖乐能够在徐铭七十岁老掉牙之前,心软地喜欢上他。 第16章 【作者有话说】 【我忘记了陈栖乐。 我不知道这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我把卧室里所有跟陈栖乐有关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放在两个箱子里 我喜欢他的十三年,只装了两个纸箱子 所有人都说,我喜欢陈栖乐 我害怕见到陈栖乐 害怕陈栖乐对我感到失望 我忘记了他 我们再见面时,陈栖乐说我没有变化,跟之前一样 他说我这个人看着胆大,实际上很胆小,喜欢他,不敢表白 我参加成人高考,学了管理专业 没有人同意我去读书,包括我妈 只有陈栖乐支持我,只有他知道我为什么执着于高考 要是当年我高考没有缺考,属于徐铭的人生或许会更完美 我仍旧没有记起来陈栖乐是谁 我却再次爱上了他 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人会两次反复爱上同一个人】 第14章 黄昏落进你的眼睛 永安镇的经济,比部分五线小城市发展得还要更好。政府提倡建设新型城镇经济,永安镇作为当地的第一批试点乡镇,已经取得卓越的成效。 陈栖乐虽然在外人口中,是因为生病、欠债什么的原因,灰溜溜地跑回永安镇的。实际的情况,却并不是如此。 陈栖乐作为在c公司工作多年的技术骨干,拥有某知名全国百强上市企业的股份。在他离职后,公司老板很好心地高价回收了他手里的股份。公司股价在高点,陈栖乐手里的股份被高价回收,重新分配。 即便不算上陈栖乐这几年在外打拼攒下来的上百万薪水,光是这一笔股份收入,陈栖乐就有七百多万进账。所以陈栖乐非但不缺钱,他的存款可以说比永安镇的许多人都要多得多。 在陈栖乐回到永安镇后,先后有至少三个猎头经理找过来,希望他能够考虑进入新的公司。唐琦不清楚猎头是什么,邻居看人家穿得那么正式,还以为是催收债务的。因此陈栖乐欠债的谣言就这样传出来了。 在唐琦回家的前一天,徐铭认为他该珍惜和陈栖乐独处的最后一晚。于是徐铭不肯再睡沙发。只是当他抱着哆啦a梦的抱枕,要进陈栖乐的房间时,发现陈栖乐把卧室门锁了。 他敲了敲陈栖乐的房间门,说:“乐乐,开门。” 陈栖乐没有理会他。徐铭伤心地说:“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门板上传来重重的一声闷响。陈栖乐朝门上扔了一本书,或者是杂志。徐铭这样猜想。 他们之所以闹矛盾,起因是昨天晚上八点左右,邻居过来送水果。大意是希望陈栖乐能够帮她家孩子补补物理化的功课。徐铭很希望陈栖乐能够跟别人多交流,因此私自替陈栖乐做主,收下了一些番石榴、西瓜和芒果。 陈栖乐得知这件事是在今天早上。陈栖乐拎着水果,就要送回去。徐铭拉住他,说陈栖乐你需要跟除了我和你妈妈之外的人接触。陈栖乐把水果甩在徐铭身上,他感到了一种被背叛的恶心。 陈栖乐走到现如今的这个地步,接触到不少恶意,他只是迟钝,不是真的笨蛋。别人的好意和恶意,他分得清楚,只是不想理会。初高中时,有人会往他的校服里藏小蛇,会在他的椅子上涂胶水,会故意使坏叫他去老师办公室罚站,导致他错过领奖。 工作后,陈栖乐有遇到打着为他好的名义,结果将他的功劳冒领的小领导。也遇到劝他喝酒,结果在他酒后占他便宜的男性同事。 陈栖乐本来以为,徐铭不会为难他的。陈栖乐把自己锁进卧室里,不肯再出来。到了午饭时间,徐铭做好饭菜,叫陈栖乐出来吃饭,陈栖乐不肯理会他。 徐铭在门外面,敲门敲到手都疼了,他说:“水果我还回去了,人家不收,非得要你帮忙辅导。我就说,大姐你看我帮你女儿辅导成不成?她说,那哪儿成啊,谁不知道你徐铭高中数学考试次次都不及格。” 徐铭的声音特别搞笑,他哀求着陈栖乐,说:“下回我不替你做主了。陈栖乐,原谅我,拜托。” 陈栖乐的房间里,窗子和房门都紧闭,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线透进来。他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闷得满头是汗,脸上都是眼泪。 徐铭后来撬锁成功,还是进来了。陈栖乐这扇门,挡不住总是使三流手段的徐铭。 徐铭是否能进来,端看徐铭想不想,而不是陈栖乐愿不愿意。 徐铭撩开陈栖乐的被子一角,把自己的半颗脑袋塞进去。像塞一颗鸭蛋一样。陈栖乐又用脑袋,把徐铭的这颗鸭蛋脑袋拱出来。徐铭就跟陈栖乐拱来拱去的。 陈栖乐用闷闷的声音说:“徐铭,你烦不烦啊?” 徐铭说:“我就烦你,你看这镇上有这么多人,我就偏偏烦你陈栖乐一个人。你运气多好啊,有我这么一个英俊的男人天天缠着你。” “数学白痴。”陈栖乐的鼻尖,抵着徐铭的鼻尖。 有一些温热的呼吸,把徐铭的脸烘得温热滚烫。 徐铭说:“如果我是数学白痴,那陈栖乐你就是感情白痴。” 徐铭把自己整个人塞进陈栖乐的被子里。两个人在一张被子里,蜷缩着。心跳都渐渐开始共鸣。 客厅传来开门声。唐琦回来了,似乎还带了客人回家。客厅里传来唐琦的声音,她先喊了一声乐乐,又喊了一声徐铭,然后无奈跟客人说:“两个小孩儿不在家,老师你先随便坐坐。” 陈栖乐催促徐铭:“你出去。” 徐铭说:“我不。我就要跟你躺一个被窝里。” “徐铭你真的很烦人。”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像是躺在棺材板里,刚刚被活埋,等一下就要去见阎王了。但我又觉得,我们两个像是躺在火柴盒里的两根刚刚燃烧完的火柴,等一下就要被丢进垃圾桶了。”徐铭说。 陈栖乐转过身,不再面对白痴徐铭。 徐铭又把陈栖乐跟翻咸鱼一样,翻过来,迫使陈栖乐面对他:“如果等一下你真的要见到阎王,你要对他说什么?” 陈栖乐没有讲话,徐铭自顾自地说:“是我的话,我会说‘阎王爷啊,能不能求求你,让陈栖乐跟徐铭下辈子投胎成原始森林里的两棵树吧,陈栖乐不喜欢人类,所以徐铭跟陈栖乐下辈子都不要做人类了。让陈栖乐跟徐铭做两棵挨在一起,又可以互相说话的树吧。’然后阎王爷就会说,‘那你上刀山下火海吧,成功了的话,我就准了。’我就讲,‘好啊,我这就去。阿弥陀佛,谢谢阎王爷啊。’” 陈栖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徐铭说:“陈栖乐,你终于又笑了,对不起,我今天把你弄哭了。真的很对不起……” 当徐铭握着陈栖乐的手,放到他自己的脸上时,陈栖乐的手指摸到了徐铭的眼泪。徐铭流着眼泪,在说着笑话哄陈栖乐开心。他们两个人的眼泪,受到地心引力,流淌在凌乱的床单上。 “如果是我,”陈栖乐缓缓地开口,“如果是我遇见阎王爷,那我会求他,把徐铭放回去。让徐铭平安长寿,活到一百岁还是个数学白痴,永远不会解数学方程式。” 徐铭说:“我竟然活到一百岁还是个数学白痴,陈栖乐你好恶毒。” 陈栖乐哼了一声,转过身面朝上,说:“我就是这样恶毒的人。而且智商不会随着你年龄的增长而增长,数学也不会在你活到一百岁就突然开窍。” 徐铭出门去跟唐琦打招呼。陈栖乐打开ipad,登录自制的小网站。他给网站取名叫nothing。网站的前身是他大学毕业时的毕设作品,他毕业后,几次改良。 前段时间遇到徐铭,他把网站改成类似游戏的页面。首页点击开始后,会有一个短头发的小人,站在原地—— 转圈,跳跃,挥手,微笑。 等这些动作做完后,小人的背后就会出现许多徐铭的名字。 “徐铭!” “徐铭~” “徐铭!!” “徐铭呀!” 陈栖乐戳了一下小人,小人躺在了地上,身体爆炸,有许多积分和药物被炸出来。 小人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用机械的声音说:“我死了,徐铭。game over...”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说他想做1 哈?? 就凭的他的小飞机,他居然想做1? 真的他爹的不好意思,我真没法苟同 又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跟他吵架了 要是我没帮他打过飞机,这事儿也就算了,我们好商好量的 可他那飞机小得不行,他还想当1? 我要是无痛当0,对他和我来说都是一种侮辱好吗?】 作者跪在这里,求评论和海星qaq 第15章 饼干在月亮上碎掉了 唐琦在卧室门外敲了两下,打开门进来。窗户关着,她猜测陈栖乐或许是在床上窝着。在徐铭没有来家里的那段时间,陈栖乐总是这样,把自己一个人窝在被子里。 第17章 唐琦有时候去叫他起床吃饭,陈栖乐也没有反应,偶尔陈栖乐特别难受,就会哭着对她说,妈妈,我感到心脏疼,喘不过气。 “乐乐,今天没有跟徐铭一起出去玩吗?”唐琦喊了一声。 床上有人动了动,掀开被子,露出一双兔子一样红肿的眼睛:“嗯,跟徐铭,一直,待在家里。” 唐琦已经习惯陈栖乐的说话方式,很缓慢,像是在下一场很慢很慢的雨。 “我今天在店里遇到你高中孙老师了,他说要邀请你回学校当优秀毕业生演讲。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唐琦怕陈栖乐不喜欢出门,就补充说,“你要是不想去,妈妈帮你拒绝。” 陈栖乐说:“徐铭去,我就去。” “乐乐这么喜欢徐铭吗?”唐琦开玩笑说。 陈栖乐点点头:“他不笨的时候,我喜欢他。他笨的时候,我不太想看见他。” 唐琦乐得不行,让他整理好被子就出来见孙老师。 等徐铭收拾好,再出来时,孙老师已经走了。 陈栖乐急忙去门口,打开门,脑袋在门缝里朝楼梯张望:“老师走了吗?” 徐铭特别自豪地昂着头说:“这回我聪明吧?我知道你不乐意出门,直接就帮你拒绝了。陈栖乐你这会可得好好感谢我,之前邻居阿姨找你补习功课的事儿,你就别跟我生气了。” 陈栖乐说:“我之前,还没,有决定去不去,但是我现,在想去了。” “你就是诚心跟我唱反调对不对?陈栖乐你学坏了。”徐铭说。 陈栖乐瞪着大眼睛,不服地盯着徐铭看:“就,就学坏。” “你结巴了哈哈哈哈,陈栖乐,你再结巴一个给我看看。”徐铭伸手去掐陈栖乐的脸颊,要看陈栖乐的嘴巴。 陈栖乐长得白净,一张娃娃脸,简直跟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差不多。 “不,不给你看。”陈栖乐背过身。 徐铭说:“老头让我去做反面教材,说谁要是不努力学习,就告诉他,以后我就是他的例子。老头说我高考总分加起来才一百五十分,真是爹哭了骂娘,娘哭了骂爹。反面教材也是要脸的,我想着你不去,我就不去丢脸了。谁知道你还真的要去!” 徐铭哪儿知道陈栖乐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他又不住在陈栖乐的心里。 “你要真想去,我现在就从楼上跳下去,看能不能刚好砸到老头。让你重新去当优秀毕业生代表。”徐铭说。 他装着真要去跳楼,陈栖乐又拉住他的手。 “不舍得我啊?”徐铭笑着逗他。 陈栖乐嗯了一声。 徐铭倒是愣了一下:“你这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砸下去,得,不可回收。浪,浪费人力,资源。”陈栖乐很缓慢地说。 “你到底为什么突然结巴了?”徐铭过了会儿又问唐琦,陈栖乐以前会不会这样突然结巴。 唐琦说:“有时候乐乐思考缓慢,说话会混乱。” 徐铭搓了搓陈栖乐的后背,把陈栖乐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膀上:“摸摸毛,不难受。慢慢说,你铭哥在呢。” 陈栖乐嗯了一声。 整个晚上,他们都在看陈栖乐小学时的录像。陈栖乐小时候很乖,跟普通的小孩子一样,穿着蓝色校服,戴着黄色的帽子,跟在老师后面做早操,运动会也会争取跑第一。 “还是以前的你可爱。”徐铭说,“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逗半天都不会笑的。” 陈栖乐咧开嘴,露出机械的笑容。徐铭把他的嘴巴掐住:“够了,你这幅跟苦瓜一样的笑,容易让我看了就阳痿。” 陈栖乐的嘴巴被掐成香肠嘴。 徐铭亲了上去:“给铭哥交保护费了,懂不懂?以后铭哥护着你。” 陈栖乐脸红,低着头。影片里,小陈栖乐扯了下老师的袖子,在跟老师撒娇要糖果吃。 徐铭察觉到自己的袖子也被扯了一下。他扭头,看见陈栖乐扯了扯他的袖子,一双腿跟他的腿并排着。 “干嘛?”徐铭问。 “撒娇。”陈栖乐笑了下。 这次的笑容比较自然了,至少不像苦瓜上插着两个大蒜,又苦又辣眼睛了。 徐铭捂住胸口,有点儿被萌到暴击的感觉:“以后你撒娇前,跟我提前说一下,我做一下心理准备。” “哦。” “哦什么哦,你撒完娇就不负责善后了?你现在应该说,知道了,铭哥。”徐铭纠正陈栖乐敷衍的态度。 陈栖乐翻身,不再搭理徐铭。 陈栖乐找工作的事情,还是泡汤了,真是可惜。 好口味的老板最终没有录用陈栖乐。原因冉冉姐的家里人给她塞了一个男生过来做工。因为是家里人塞的,就算人家能力差一点,冉冉也必须要。 于是陈栖乐回到老家后试图找的第一份工作,以失败告终。陈栖乐打工失败后,拿着滑板,在人民公园的爱情湖喝酒。他喝的是啤酒,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也不怕自己醉酒。 他也不会滑板,就踩着板子,跟蜗牛爬一样往远处滑,然后滑回来。比路上走路的小孩儿还慢。 徐铭就在他旁边掰饼干吃,陪着陈栖乐滑板。他们头顶就是特别圆的月亮。 陈栖乐说月亮是会掉眼泪的眼睛。 徐铭看着陈栖乐的眼睛,说你的两只眼睛是会说话的月亮。 陈栖乐靠过来时,徐铭的一块饼干刚吃完。 他问陈栖乐:“你以前有没有……有没有喜欢的人?” 陈栖乐的手指弹着装啤酒的易拉罐,他问:“你说的以前,是指的什么,时候?” “回镇上以前。” 陈栖乐想了想,说:“没有。我读书和工作都很忙,有时候别人都说我是怪物,我几乎没有社交。我无法融入到别人的社交圈子里。有的人跟我谈性生活,我会觉得很恶心。跟对你的恶心有一点不一样。” “那你有和别人接过吻吗?我是指,和我接吻的那种程度。”徐铭问。 陈栖乐仔细地回想。他很想说有的,可是他就是没有跟别人亲过。可是二十八岁的男人,还没有跟别人接过吻,真的很逊。陈栖乐怕徐铭跟别人一样,认为他连一点恋爱经验都没有,是一个很古怪的人,因此他撒谎了。 他说:“有的。” 徐铭手里的饼干,啪的一声,碎掉了。 徐铭说:“哦,我也有。” “和谁?”陈栖乐有一点不高兴。 徐铭说:“说了你也不知道。我不跟你说。” “不会是骗我的吧?”陈栖乐问。 徐铭说:“骗你是小狗。” “读小学的小孩子都不会说这种话,太幼稚。” “那没办法,我是幼稚园向日葵一班的徐铭同学。” 陈栖乐用眼睛在笑,仿佛眼睛也能笑出哈哈哈的声音一样,但是因为眼睛无法像声带一样发出声音,所以陈栖乐的笑是无声的。 徐铭后来对他说:“你要不要来我这里上班?我给你的工作,一定完美满足你所有的要求。我还缺一个助理,我给助理开的工资是一个月五千,还给交五险一金,只需要你跟在我身边,陪我说说话。我笑的时候,你跟我一起笑,我跟别人吵架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戏,我跟别人打架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给我递砖。我收租的时候,你在后面捡钱,我卖货的时候,你就在旁边递上你的收款码。” 陈栖乐仔细打量了一下徐铭:“不行。” “为什么?!”徐铭不解,陈栖乐竟然拒绝了这样轻松又赚钱的好工作。 “因为你没有公司,而且就算你有了公司,也是家族企业,而且非常不稳定,算是初创公司。说不定你哪天就倒闭了,卷款跑路。”陈栖乐开玩笑说。 徐铭扑到陈栖乐身上,轻轻地搂住他,说:“我不是黑心老板,我发誓我不会卷你的钱跑路好不好?来嘛来嘛,来当我的小助理。你只需要帮我算算账,收收钱就成。” 陈栖乐的脑袋轻轻地撞了一下徐铭的脑袋,示意徐铭跟他分开一点点。 徐铭却缠上来,好像只要陈栖乐不答应他,他就要继续缠着陈栖乐。 陈栖乐说:“我考虑看看。” 爱情湖旁边的路灯坏掉了。徐铭把手电放在旁边,竟然吸引了一些蛾子扑过来。陈栖乐用易拉罐去拍蚊子。 徐铭喊了一声乐乐。陈栖乐转头。 徐铭亲在了陈栖乐带着小麦味啤酒的嘴唇上。 十月底快到十一月了,天气已经渐渐转凉。 徐铭说:“乐乐,我有一点,不想跟你当很好的朋友了。” 陈栖乐推了下徐铭,因为徐铭身体过于强壮,没有推开。 徐铭抱住陈栖乐,像熊扑过去一样,眼睛都笑弯了,他说:“陈栖乐同志,虽然你经历了工作泡汤的难题,但我相信陈栖乐同志你前途一片璀璨。祝我们前途璀璨的陈栖乐同志,永远开心快乐!” 第18章 陈栖乐想到徐铭那一句,不想和他当很好的朋友了,不免又有一点伤心难过。徐铭是直男,gay子爱上直男没有好下场。 如果徐铭不亲他就好了。 如果徐铭是gay就好了。 如果徐铭不来安慰他就好了。 …… 陈栖乐想了许多种如果,最后他认为最稳妥的一种“如果”是—— 【如果陈栖乐不喜欢徐铭就好了】 陈栖乐说:“我本来就是同志。” 徐铭说:“我知道啊。” “可是你刚才伸舌头了。” “我知道啊。” “男人和男人没有这么亲嘴的,你有一点冒昧,再说直白点,你在对我性骚扰。”陈栖乐说。 “那你让我对你性骚扰吗?”徐铭问。 陈栖乐感到有一点纠结。如果是徐铭的话,他是可以接受的。然而他不是很确定,徐铭是否也喜欢他。 “要不要和我再接吻一下试试看?就算是作为朋友,有时候互相安慰一下也没有关系。何况我也没有交过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没有稳定的恋爱关系。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在,我们互相接吻,只要我们两个不说出去,没有谁会知道。”徐铭说。 陈栖乐的心可耻地动摇了。gay子爱上直男最可悲的后果,就是在被吃干抹净后,还被对方一脚踢开。陈栖乐认为自己对徐铭单方面的喜欢,极其有可能会导致这样可悲的后果。 如果徐铭喜欢他就好了。 这是陈栖乐目前想过的,最好最好最好的如果。 那一晚,他们约定好,在爱情湖边可以对彼此做自己任意想做的事情,但谁也不准说出去。第二天清醒后就必须全部忘掉。 徐铭亲了陈栖乐的眼睛、鼻子、嘴巴,手掌贴着陈栖乐的腰,很轻地捏。他把陈栖乐抱着,让陈栖乐像考拉一样抱着自己,让陈栖乐坐在自己的腿上,他的嗓音沙哑得要命,他说:“乐乐,叫我的名字。” 陈栖乐喊了一声徐铭。 徐铭就咬住陈栖乐的锁骨,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子。 轮到陈栖乐做的时候,陈栖乐只是坐在徐铭身边,拜托徐铭低一下头。陈栖乐捧着徐铭的脑袋,倾身,在徐铭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陈栖乐说:“晚安,徐铭。” 徐铭可耻地硬了,还好裤子够宽松,陈栖乐没有发现他的丑态。 徐铭再一次,败给陈栖乐了。 真的逊毙了。 【作者有话说】 【我买了礼物要送给你 你又因为别的原因从我身边走掉 礼物放在抽屉里,每个月我都存一个,不知道要存多少个礼物,我才能见到你 陈栖乐,我听说你的病好了很多,真好 我时常会觉得你很伟大,你不像你说的那么弱小 你也不要太低估我的爱,觉得你走了,我就会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人的爱会随着时间改变” 别人的爱我不清楚是不是按照这个真理在运行 我对的爱除外 哇,陈栖乐,今天的礼物是你最爱的乐高模型,你真的不回来找我吗?】 ps:本来章节改好了,结果被猫一脚给把网页退出了,全部改好的地方都没了,又重新改了快一小时!! 你们简直想不到,我把她抱起来往地上丢了多少次,她还是很热衷于踩我键盘。 第16章 笨蛋的方程式解法 关于人民公园爱情湖的闹剧,陈栖乐其实有生过气。在他们从爱情湖往家赶的路上,陈栖乐没有理徐铭。徐铭在一家蛋糕烘焙店给陈栖乐购买了一块巧克力麦芬蛋糕,陈栖乐也没有要。 徐铭认为陈栖乐有一点不讲信用,他们说好,离开爱情湖后,就要忘记发生在爱情湖的一切。从陈栖乐生气的程度来看,陈栖乐显然没有忘记,并且为徐铭过分的做法而感到生气了。 他们乘坐三轮车回去。三轮车平稳性不太好。陈栖乐偶尔撞到徐铭。陈栖乐每撞一次,徐铭就要哎一声。陈栖乐古怪地看他。直到他们都进入一段很平整的柏油马路,陈栖乐仍旧故意去撞徐铭。徐铭伸手一捞,把陈栖乐捞进怀里。 陈栖乐用力挣扎,说:“你放开我。” 陈栖乐想到爱情湖的事情,脸上有一点热。唐琦叮嘱他,再爱一个人,也不要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如果你自以为的爱情,需要你不断俯就才能够得到,那么这就不是真正属于你的爱情。 “不放,除非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们说好了,离开公园,就忘记一切。”徐铭讲。 陈栖乐认为徐铭过于执着,不管他是否生气,徐铭都已经做了。而且徐铭做得太过分。他们确实是约定好,要忘记一切,可是徐铭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印记。 陈栖乐很苦恼,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唐琦解释自己身上的印记。徐铭也太不聪明了,把印记留在了很显眼的地方。 那天晚上,徐铭跟陈栖乐闹得不欢而散。一个认为对方不讲信用,又有一点骄矜的大少爷脾气,一个认为对方没有分寸,而且咬人咬得真的很疼,是属狗的。 就这样,徐铭有近乎半个月没有再去找陈栖乐。 他们再次见面,已经是十一月中下旬。谈芳当时叫徐铭去收租。谈芳可以说是永安镇当地有名的包租婆,家里的首饰柜里摆放着价值几万、几十万的珠宝。这些房子,是在徐铭高中后,房价跳水时,谈芳买下来的。 徐铭前些年不愿意工作,谈芳就让徐铭去收租,每个月给徐铭缴纳五险一金,外带三千块的工资。 唐琦家的那个小区里,就有好几栋房子是谈芳的。徐铭借着收租的名头,去找陈栖乐玩。 他叫上陈子淮一块儿去。 陈子淮在陈栖乐家门口,老大不乐意地说:“你看你暗恋的人,拉上我干什么?你已经弯得跟个弹簧片了,可别带上我。” 徐铭本来要揍他,后来因为陈栖乐过来开门,徐铭就放弃了。 徐铭带了陈栖乐很喜欢吃的零食,脸上的笑都快堆出褶子了。 陈栖乐没有特别想要搭理他的样子。但是那天唐琦因为骑车摔了一跤,受伤在家里休息,陈栖乐不希望唐琦知道他在和徐铭闹矛盾,就也没有把徐铭赶出去。 隔壁家的小孩儿抱着作业本,在客厅里刷数学题。陈栖乐坐在旁边很耐心地看。 徐铭觉得陈栖乐这个人真的很矛盾,永远让他琢磨不透。明明之前不愿意帮别人补习功课的是他,现在很热心帮助别人的也是他。 唐琦跟陈子淮在聊结婚的话题,并且给出附近的谁谁谁,又跟谁谁谁结婚,婚姻幸福美满的例子。 陈子淮嗑着瓜子儿,拿了暖水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听得十分起劲。他就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爱八卦。 徐铭拿了一包奥利奥饼干,递给陈栖乐。奥利奥是陈栖乐喜欢的零食。陈栖乐漫不经心地看他,没有怎么理会徐铭。徐铭认为陈栖乐回到镇上来,就是来当皇帝的,而他徐铭来找陈栖乐,就是上赶着当太监的。 徐铭把奥利奥的包装袋撕开。他咬着饼干,给陈栖乐展示被奥利奥饼干碎弄出来的黑牙齿。陈栖乐拿起手机,打字。 徐铭收到陈栖乐的消息—— 陈栖乐:【恶心。】 陈栖乐:【徐铭,我不会理你。】 徐铭看了看唐琦和陈子淮,发现他们没有在看他和陈栖乐,于是很迅速地亲在陈栖乐的脸颊上。窗外的自然风吹进来。梧桐树在疯狂地晃动枝桠。这是秋雨欲来的前兆。 陈栖乐小声地说:“你不要在我家里做这种事情。” “所以在你家外面就可以吗?”徐铭问他。 陈栖乐说,也不可以。 小孩子似乎沉迷在数学作业里。徐铭以为小孩哥没有看见。等到徐铭牵着陈栖乐的手,并且开始真挚地道歉,说自己不该认为陈栖乐过于高傲,陈栖乐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徐铭无法接受陈栖乐的话,那么一切就都是徐铭的错。 小孩哥举手,忽然特别大声地对唐琦说:“报告唐阿姨,老师跟徐抠抠啵嘴了!” 小孩哥还在上小学,明年小升初。据说他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十二岁文武不能。抓周时抓到京北大学的校徽,小学就读期间,数学都没有考过六十分以上。一只猴子加六只猴子的问题,他只记得住赵本山的树上骑着一只猴子的答案。 至于徐铭为什么要叫做徐抠抠。是因为徐铭家在永安镇上是出了名的富硕人家。徐铭的爸爸在城里做生意,城里还有一套豪宅。谈芳不仅把超市管理得很好,还有房子可以收租。可偏偏这么富硕的家庭里,养出了徐铭这样一个做事抠抠搜搜的人。 徐铭倒也不是没有钱,只是因为小时候穷惯了,加上谈芳以前一直跟他讲,家里借了不少外债,徐铭从来没敢大手大脚地花钱。 所以有人也叫徐铭为徐抠抠。但徐铭真的不算很抠门,只是比大多数普通人更俭省一点。 第19章 唐琦好奇地看着徐铭。徐铭跟陈栖乐同时脸红,低下头。 “亲了啊?谁先亲的谁?”唐琦乐得不行。 小孩哥也很认真地说:“徐抠抠先亲的小老师。” 陈子淮在旁边搭腔,说:“你看错了。” 小孩哥矢口否认。 徐铭捂住小孩哥的嘴巴,说:“你就是看错了,我没有亲他。你做作业做出幻觉了。” 小孩哥犹豫地看了一眼数学习题,认为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性存在。数学让他产生了错觉,以至于看见两个男人接吻。 后来大家吃过午饭,唐琦去午睡。小孩哥回家了。陈栖乐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徐铭看见陈栖乐摆在桌子上的日历,其中十一月二十一日,这个日期被红笔圈住。右上角画了一个小王冠。上面写着—— 【乐乐生日。】 是唐琦写的。 徐铭把日期记下来,心想他一定要给陈栖乐办一个难忘的生日。最好能够难忘到,陈栖乐在二十九岁、三十九岁、四十九岁,甚至九十九岁,都难以忘记。 “今天我是来找你的,不是为了听我妈的话,来收租。我知道我其实特别不伶俐,说话做事情都是。我有时候做事情,在无意中就伤害到了你。”徐铭坐在陈栖乐的床头,很老实地对陈栖乐讲,“我不是在你面前卖弄,不是为自己开解。我不来找你的每一天,都希望你能够主动来找我。陈栖乐,我主动了好多年了,你为什么总是不上钩?” 陈栖乐从床上坐起来,用被子把自己包裹成一颗粽子。屋子里也没有开灯。似乎陈栖乐的世界总这样,没有光,把门窗关起来后,就黑漆漆的。 他就像是一块有缺陷的拼图,仿佛因为缺失了那一块,注定无法再完整,无法再快乐。 徐铭没有等到陈栖乐的回答,于是站起来。袖子又被陈栖乐轻轻地握住。徐铭回过头。陈栖乐的长袖子掉下来,露出细瘦的手腕。徐铭怕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过,他不知道陈栖乐感到不快乐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只能再三小心。 他刚想道歉—— “陈栖乐……” “我有上钩。” 黑暗的房间里,唯有挂钟指针在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 陈栖乐的被子掉下来。从窗帘透进来的,特别细微的光芒,勾勒出黑色的陈栖乐。徐铭的心开始为陈栖乐感到心疼。 人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能把自己关在这样黑暗的房间里,颠倒作息,不分昼夜,麻木自己,好像思想都成了没有水分的海绵,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只能靠药物来维持片刻安心的睡眠。 “我访问了你的qq空间,每天至少三次。徐铭,你没有回访。”陈栖乐说。 陈栖乐整个人,被汗水和眼泪浸透。徐铭捞起他,把他抱进怀里。陈栖乐不是很习惯徐铭的拥抱。准确来讲,自小就很少和人产生亲密关系的陈栖乐,不习惯任何人的拥抱。 他没有拒绝徐铭,这就是陈栖乐能够做到的最大的让步。 徐铭好像抱住自己很喜欢的小猫一样,猛地吸气,好像要把陈栖乐给吸到自己的身体里。 陈栖乐身上热热的,是很温暖的温度。徐铭觉得自己像是在抱一只漂亮的、爱撒娇的,两个月大的柔软小猫。 徐铭说:“你要跟我讲,你想要找我,想要我低头求和,你都要跟我讲。陈栖乐,你知道我不够聪明,你就不要让我猜了。我连数学函数都解答不出来,我怎么可能猜得出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陈栖乐的手臂轻轻地搭在徐铭的肩膀上,说:“我知道了,笨蛋徐铭。” 陈栖乐大学时期,也做过这样十分让人纳罕的事情。 有一个同系的学长对他很好,当然还是要比徐铭要差一点。那个学长姓艾,单名一个草字。艾学长会帮陈栖乐记高数笔记,尽管笔记的知识点不太正确,并且字十分丑陋。艾学长也会帮生病的陈栖乐打饭,虽然最后艾学长要收陈栖乐二十块钱的饭费。 有一回,艾学长把陈栖乐攒下来的酸奶的纸盒子丢了。酸奶盒子是徐铭给他的酸奶喝完后洗干净的。陈栖乐很生气,于是跟艾学长发生矛盾。艾学长于是在别人跟前说陈栖乐的坏话。陈栖乐去开班会,在大教室门口听见学长跑来他们班说他坏话。他很没有出息地选择了躲避。 他把人家说他的坏话都听完了,例如陈栖乐喜欢男人,陈栖乐一紧张就无法说话,陈栖乐是怪胎,在宿舍里养蟑螂等等。 陈栖乐其实没养过蟑螂,只养过蚂蚁。因为一只蚂蚁不知道怎么到他的书页上,陈栖乐没舍得把蚂蚁丢到地上。他用一只矿泉水瓶把蚂蚁关起来,等到下楼再把蚂蚁放出去。 但是陈栖乐想,人家这么说他,或许他真的有错。于是他几次三番地访问艾学长的qq空间,企图对方能够主动问他一句原因,那么陈栖乐就可以很自然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让你不愉快了”。 然而艾学长只是拉黑他。 陈栖乐没有等来徐铭的拉黑,当然这或许是由于徐铭根本没有看见他的访问记录。陈栖乐仍旧为此感到庆幸。 “徐铭,抱歉啊……”陈栖乐讲。 徐铭亲了陈栖乐的嘴唇,把陈栖乐后面那些让他们两个都感到不愉快的话,吞了下去。徐铭希望此时此刻的自己,是一只巨大的吸尘器,可以把陈栖乐身体里那些悲伤和难过都吸进徐铭自己的身体里。 陈栖乐要变得更快乐一点。 陈栖乐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拥有快乐最多的人。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评论和海星哇,求求!! 第17章 你的眼睛在漫游 抱着希望陈栖乐感到快乐的心态,徐铭开始用心地准备陈栖乐的二十九岁生日。在十一月二十日那天,徐铭提前预约了好口味菜馆,并且买了一后备箱的烟花。 等到陈栖乐正式生日当天,徐铭请陈栖乐跟唐琦去好口味吃饭。当天中午,徐铭包场,总记花费快五千元。唐琦心疼徐铭的钱,说:“铭子,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吃一顿饭而已,怎么还包场了?” 陈栖乐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不用接触外人,旁边挨着他的人只有徐铭,对面就是唐琦。他看了一眼徐铭,随后发现服务员上的菜都是他很喜欢吃的。他对着菜单勾选时,只加了一份冰糖雪梨果汁。 徐铭帮陈栖乐用热水烫着杯子,一边回答唐琦的话,说:“包场安静一点儿。我不喜欢太热闹。” 唐琦对徐铭的话不是特别相信。徐铭自小时候起就有特别多的朋友。不光是来过她家的陈子淮是徐铭的朋友,光是在永安镇,跟徐铭熟悉的同龄人就有好多。不少人给徐铭做媒,相看徐铭的姑娘都很满意,只是徐铭每一次都会找借口,说自己还不是很想结婚。 服务员上完菜,徐铭也帮陈栖乐烫完了筷子。他见陈栖乐盯着烤鱼一直看,于是用公筷帮陈栖乐夹了一块烤鱼肚子上的肉。 “特别嫩,你尝尝。” 陈栖乐先吃的第一口。然后徐铭才开始吃饭。唐琦看着徐铭的做法,总有一种似乎在看二十六七年前的自己的感觉。那会儿陈栖乐是小娃娃,她需要先喂陈栖乐吃饭,自己再吃。 谈芳姗姗来迟。她进屋来,先是噢哟一声,然后拿了两个精致的奢侈品礼袋出来,一并给了唐琦:“给你和你家乐乐的。今天我盘账,来得晚,就让铭子跟你们先吃了。我先自罚三杯酒。” 徐铭叫住她:“妈,这里也没有外人,就别兴你的酒桌文化了呗。” 谈芳说:“就你机灵。” 谈芳说自己最近种了秋苞米,快长大了。又说起自家超市刚开张,生意还很不错。 她看着徐铭给陈栖乐夹菜,心里止不住地叹气。徐铭喜欢陈栖乐,喜欢了这么多年,这阵子,总算是见着回响了。 他们到下午两点左右,才吃完饭。徐铭去外面抽烟。陈栖乐不想跟大家长们待在一起,于是跑到徐铭身边去。 徐铭很意外陈栖乐跟着他一起出来,他拿了一根香烟给陈栖乐,询问:“你会抽烟吗?” 陈栖乐点点头。 徐铭不认为陈栖乐会抽烟。陈栖乐自小到大,都像最乖的那一类孩子。陈栖乐跟那种乖乖女们又不太一样,他没有一点女气,不像女生,长得也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很惊艳的大漂亮类型。 如果非要徐铭形容,那么陈栖乐长得很合徐铭的眼缘,长得很让徐铭感到舒心。 陈子淮在旁边守着家乐乐超市,一直值夜班。他见徐铭在抽烟,于是也凑过来,伸手要烟。徐铭分给他一根烟。 他们三个人,像是三颗蘑菇,蹲在马路旁边。陈子淮穿黄色衣服,徐铭穿绿色衣服,陈栖乐穿的红色外套。他们又像是红绿灯。 有人骑着三轮车,从辅路行驶而过,小声嘀咕:“神经,穿红黄绿蹲马路边抽烟,我还以为哪个红绿灯倒地上了。” 第20章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笑了。徐铭吼了一声:“现在是红灯,大叔你别开车过去,小心交警罚款。” “少给我东扯西扯,滚犊子。”大叔用方言骂了一句。 他们三个又笑了起来。 徐铭点燃香烟。陈子淮要借火,徐铭把打火机给了他。陈栖乐也要借火,徐铭让他咬着烟凑过来。 陈栖乐心跳加速,眼看着徐铭越来越近。他往后退,徐铭大手一扬,摁住了他的后脑勺。 徐铭咬着香烟,说:“专心点。” 随着他说话的动作,香烟的烟灰掉下来,到地上,啪的一声,特别小声,却让陈栖乐的心脏都吓到了。 陈栖乐咬着的香烟被点燃。他回过头,去看辅路的行道树。十一月中下旬,路上已经堆积了特别多的枯树叶。 在京北待的那些年,每到秋天和冬天,陈栖乐都特别害怕。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待了快十年,却仍旧害怕自己一个人。仿佛永远无法融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他永远走在自己的单行道上,看着和他相反的道路上车水马龙。 陈栖乐从来不知道,秋天原来可以如此甜美。 徐铭的呼吸,也很燥热,很让人难以忘记。 大半夜,他们三个又跑去江边放烟花,徐铭笑着把陈栖乐拉到怀里。陈子淮默默地跑到柳树后面抽烟,不当电灯泡。陈栖乐握着徐铭的手,笑得很开心。 “生日快乐,乐乐。”徐铭说。 陈栖乐讲:“三个乐。” “嗯,我结巴。“徐铭笑着说,“怎么办啊陈栖乐,我被你传染了。你要负责教我说话。” 陈栖乐说:“你看我背上。” “看你背上干什么?” “你看我背上能背,背这么大,一口锅吗?”陈栖乐努力断句得更清楚一点。 他结巴的情况特别少,只有极少数他想不起来词儿的情况,以及极度紧张和情绪起伏很大的情况下才会。徐铭是甩锅给他的坏人。 徐铭被陈栖乐追着打。有时候他跑累了,就停下来,等陈栖乐撞他怀里,然后跟陈栖乐继续放烟花、看烟花。 等他们走时,陈子淮一个人已经把江边的蚊子都喂饱了。 陈栖乐的慢热和不拒绝,总让徐铭有一种错觉,仿佛只要他不懈地坚持下去,总有一天陈栖乐能够开窍,喜欢上徐铭。 为此,徐铭每天把店里的生意忙完后,都要从自家超市里,给陈栖乐带酸奶。那个酸奶的牌子叫好适口,口味酸酸甜甜的,据他家的专利解释,好适口酸奶有利于缓解抑郁情绪,有抗抑郁的功效。 好适口酸奶作为国货品牌,曾经风靡一时。但后来因为盈利不够预期,被厂家已经砍掉了部分生产线路,如今市面上在流通的产品特别少。 整个永安镇,只有徐铭这里还在售卖,价格跟十多年前是一样的。 徐铭骑着电瓶车,到陈栖乐家。陈栖乐给他开门,徐铭把酸奶放进冰箱。客厅的茶几上摆着许多文件,徐铭看了一眼,他不太懂。 徐铭和陈栖乐的差距太大,如果不是陈栖乐机缘巧合地回来,那么徐铭这辈子也不可能跟陈栖乐再有任何交集。 陈栖乐给徐铭开门后,接了个电话去阳台。 徐铭想要吓陈栖乐一下,于是偷偷地跟过去。在徐铭的手快够到陈栖乐的肩膀上时,他听到陈栖乐说:“嗯,我会考虑考虑。” 对面似乎是猎头公司的人,一直在对陈栖乐进行劝说,希望陈栖乐能够考虑回到京北,进入新的公司。而且对方给出的待遇条件都是头一份。 “下个星期我给你回复,我需要再考虑。”陈栖乐没有立刻拒绝。 徐铭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像降落失败的飞机,只能在空中徘徊,直到燃料用完,坠机毁灭。 陈栖乐挂断电话,转过身,看见徐铭。 他看见徐铭低垂的脑袋,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饱含悲伤的眼睛。徐铭眼睛里的许多情绪,陈栖乐无法读得特别透彻。 徐铭是一篇难度很大的语文阅读理解。 陈栖乐不是很喜欢徐铭尾随他,并且偷听他打电话。 “今天要陪我玩游戏吗?”陈栖乐询问徐铭。 上周他过生日,徐铭送了他一个游戏机,可以连电视,游戏机上还有很多双人游戏。陈栖乐要下个星期才会在徐铭那里正式上岗,所以这个星期他还可以在家里玩。 徐铭眼睛里悲伤的情绪,似乎又转化为别的情绪。陈栖乐觉得徐铭似乎有一点生气,因为徐铭最终拒绝了和他一起玩游戏的邀请。 陈栖乐一个人坐在地板上玩游戏。他玩游戏的技术不是很好,控制的角色很快就死了。太难的游戏他实在玩不好,于是他又选择了很简单的马里奥游戏。 陈栖乐喜欢马里奥的红色蘑菇头。他之前还在网上购买过一个蘑菇头的帽子,只是因为太丑,被唐琦说让他不要再戴了。尤其不准戴出门。 徐铭似乎没有什么精神,他有时候捧着手机在聊天,有时候又看着陈栖乐发呆。 每一回陈栖乐回过头,徐铭就会把脑袋转过去。 陈栖乐不喜欢徐铭那样,他说:“你可以看我,不需要偷偷的。”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说,他要和我做 在他最难过的时候,我不愿意和他做,我害怕他以后再想起这天时,会后悔,并且憎恨我 我希望陈栖乐感到快乐,希望世界上的幸运都流向他 陈栖乐说他从小到大没有得到太多的爱 我想我能够补给他的,除开情人的那一部分爱,还有很多朋友的爱、家人的爱 我对于爱的理解是俗气透了的东西,是一天按时吃的三顿饭,是抱着他一起看夕阳,是听屋外的小猫在撒娇似的喵喵叫,是洗干净的水果在阳光下发出琥珀一样的光 我是俗气的徐铭,想要带给陈栖乐的快乐也是俗气的 诶,土老帽了 】 本文部分章节标题来自《聂鲁达情诗》 第18章 你的回忆是光 陈栖乐说完那句话后,徐铭就不肯再看陈栖乐了。直到晚上六点半,唐琦到家,徐铭都没有再跟陈栖乐说过哪怕一句话。 陈栖乐知道徐铭是生气了。 他送徐铭下楼。徐铭走在他前面,陈栖乐叫住他。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跟你聊天,你不回答我,你捧着手机跟你的朋友聊天。你既然不想跟我玩,不想陪我打游戏,不想和我聊天,那么你就不要来找我。”陈栖乐也不是很高兴。 徐铭冷讽地笑了一下:“所以,如果我不具备陪你玩、陪你聊天的功能,是不是我就要被你淘汰掉?陈栖乐,我对你来讲,到底算是什么呢?我是不是只是一个比你的游戏、玩具好一点的替代品?” 徐铭看着陈栖乐的迷茫的眼神,看着夕阳笼罩着陈栖乐单薄的身体。他想,他徐铭真的在陈栖乐身上栽得太深了,以至于,陈栖乐都把他的存在当做理所当然了,他还是舍不得走。 陈栖乐只觉得,徐铭看起来很难过。他往前,在徐铭转过身下楼的那一刻,抱住了徐铭。 “你想要在我这里算什么?徐铭,你说。”陈栖乐心里终于后知后觉开始胆怯。 他总觉得,如果他在这里放开了徐铭,或许徐铭真的就会转过身,再也不来找他。 陈栖乐不愿意这样。 从他的世界里走过的人太多,唯独徐铭,陈栖乐不希望徐铭是他世界里的过客。 徐铭那天没有给陈栖乐任何答案。于是陈栖乐又被徐铭晾了好几天。 徐铭不再来找陈栖乐,陈栖乐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又变成了没朋友的陈栖乐。唐琦非常担心陈栖乐的身体状况,她发现陈栖乐又不愿意吃药了,整日躲在被子里,一吃饭就吐。 有一回,唐琦半夜听见陈栖乐在客厅的阳台跟别人打电话。说打电话也不准确,陈栖乐的电话没有拨通。陈栖乐只是看着手机发呆。唐琦去厨房给陈栖乐煮了一个糖心水煮蛋,陈栖乐吃完后不到五分钟,就吐了。 “妈妈,徐铭为什么这么任性?他想和我交朋友就交朋友,想要不搭理我就不搭理我。”陈栖乐问她。 唐琦虽不能说是情商高超,却也能够猜得到,徐铭八成对乐乐有那方面的想法。尽管唐琦在过去的十多年,不曾知晓徐铭竟然也喜欢同性。 “乐乐,你这几天很难受,都是因为徐铭吗?” “不知道。徐铭不理我。我不高兴,不想玩游戏,不想看书,也不想出门。” 唐琦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徐铭对陈栖乐很纵容,一向都是陈栖乐要什么,徐铭就给什么。如果徐铭生气,那么必然是陈栖乐在不经意之间做了一些让徐铭无法接受的事情。 唐琦无法对陈栖乐进行指责或劝导,她只是说:“那你要等他想明白。他不会一直不理你,你要给他时间。” 第21章 于是陈栖乐第二天就给徐铭的qq发消息,询问徐铭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想明白,然后来找他玩。 徐铭没有上线qq。 唐琦经营的洗衣店需要进一批清洁用具,因此她需要去线下考察。为期大约两天。 陈栖乐怕唐琦不放心他,所以努力表现得很正常。他压抑自己并不平稳的情绪,每天帮唐琦做饭,偶尔窝在客厅打游戏,掩饰自己有时候连握着游戏手柄都会手抖的药物副作用。 陈栖乐后来也仔细回想过,那段时间他的病情反复并不算是全因为徐铭不来找他。 也不是因为他想到了,徐铭有可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不见的可能性。 绝对不是。 不可能是。 肯定不是。 究其根本,是陈栖乐缺乏独立自主生活的勇气。 唐琦走后的第一天,陈栖乐下楼去菜市场买了蔬菜和牛肉。他到家楼下,发现徐铭的那辆比亚迪小轿车。他走近车窗,看见徐铭坐在驾驶座里睡觉。 如果陈栖乐观察得仔细,就会发现,徐铭不止是今天把比亚迪开到陈栖乐家楼下,过去几天,徐铭的这辆比亚迪,也一直停在陈栖乐家楼下的停车位上。 保安任小年眼熟他,于是跟陈栖乐讲:“徐铭天天开车过来,我说他又不住这里,开车过来干嘛。他说他过来找你。可是每一次,他又不下车,把车停在停车位上,半小时就走。” 任小年说完后,发现陈栖乐似乎并没有很想搭理他的意思。他自找没趣,咳了两声。 徐铭被任小年的咳嗽声吵醒。他睁开眼,看见陈栖乐站在车窗边上,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推开车门,下车。 “我能不能上去坐坐?”徐铭询问陈栖乐。 陈栖乐点点头。他觉得徐铭瘦了很多,而且这似乎不是他的错觉,就连小区保安也这么对徐铭说的。徐铭笑着给保安发烟,说自己这两天工作太累,养养就好了。 徐铭跟着陈栖乐到家门口。陈栖乐拿钥匙开门,徐铭就跟着他。陈栖乐到玄关换鞋时,从门口的落地镜看见徐铭在盯着他瞧。 等他站起来,徐铭的视线又不在他身上了。 徐铭很像电视里那种会尾随别人的偷窥狂。陈栖乐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点评。 他们在家里打游戏,后来徐铭又给陈栖乐下了面条吃,他们一起嗦面,陈栖乐把自己不爱吃的鸡蛋给了徐铭,徐铭说不准挑食,强迫陈栖乐把鸡蛋要吃干净。饭后,陈栖乐负责洗碗,徐铭则去楼下的便利店购买啤酒。 徐铭回到陈栖乐家时,陈栖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像是正在待机的机器,眼神也没有焦距,握着游戏手柄的手也在抖。很像因为信号不稳定而出现闪退情况的小人机。 徐铭说:“我回来了。” 陈栖乐从沙发上跳下来,丢开游戏手柄。只穿了袜子的脚踩在地板上。他跑到徐铭面前,手臂紧紧地勾着徐铭的脖子,整个人都埋进了徐铭的怀里。他像鸵鸟一样,似乎家已经越来越难让他产生安全感。 “你去哪里了?”陈栖乐问他。 “去楼下超市买酒。我想喝酒,你陪我。”徐铭说。 陈栖乐在长期服药,无法大量饮酒。徐铭也是说完才想起来。他又改口,让陈栖乐不要喝酒。 于是后来就只剩下徐铭一个人在喝酒。徐铭喝醉酒时,也一直盯着陈栖乐瞧。他想起,高二时,他就有意识到,自己或许对陈栖乐的感情不算单纯。 当时高中的女同学们流行看耽美小说,有时候女同学们会在班里拉郎配。徐铭第一次匹配的对象,是班级里戴眼镜的白净男班长。徐铭知道后,跟人家笑着讲,说他是直男,对男的真的没有兴趣。 徐铭的外形条件很优秀,身高也够,身材也好,加上篮球也打得特别好,每一次运动会在长跑和百米短跑的项目上都能夺冠。因此他是被拉郎配的重点对象。 不知道是第几次拉郎配,徐铭终于被凑到跟陈栖乐一对儿了。徐铭那会儿也想反对来着,后来听说陈栖乐自己去反对了,还惹得女生们很不高兴,徐铭忽然就来了气,他去找陈栖乐,说我被迫和你凑对了,我还没有生气,你气什么? 陈栖乐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徐铭忽然就乐了,心想你不想跟我凑一对,我还非得跟你凑一对不可。 他故意跟陈栖乐一起卖腐,陈栖乐不知道卖腐是什么,却很配合徐铭。陈栖乐学会了跟徐铭一起脸颊比心,却没学会在高三那年好好跟徐铭道别。 【作者有话说】 【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对陈栖乐生出怨恨这种情绪 如果我早知道我跟陈栖乐之间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会喜欢陈栖乐长达十三年吗? 我知道这样的如果是没有意义的 即便重新来过,我还是会在日复一日乏味的日子里,喜欢上他一遍又一遍 人怎么能反反复复爱上同一个人? 人怎么可以反反复复爱上同一个人!】 求一求关注作者专栏,感恩~ 主页解锁更多小剧场! 第19章 你那汪洋的眼睛 徐铭下午有不会的题、做不完的作业,都是陈栖乐帮的他。徐铭跟陈栖乐做同桌,一直从高二持续到高三。在学习上,陈栖乐已经在尽他所能地在帮徐铭。然而徐铭在学习上的天赋,就跟陈栖乐在感情上的天赋一样,低到无法想象。 高二的夏天,有一回,徐铭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睡觉,陈栖乐来找他。他们两个不知不觉地就在床上睡着。徐铭醒来,发现陈栖乐紧紧地抱着他。就跟今天一样,陈栖乐的双臂都缠着他。 当时徐铭的大腿恰巧卡在陈栖乐的两只腿中间,陈栖乐的腿有意无意地磨。徐铭脑子里开始宕机。身体对陈栖乐的身体起了反应。徐铭吓得不敢动,只能任由陈栖乐的呼吸落在他的身上,在十多分钟后,整个人交代在陈栖乐的身上。 他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呆呆的,出神。 陈栖乐却对此并不知情,事后还很好心地提醒徐铭,说徐铭出汗太多,裤子湿掉了。 徐铭当时即便知道自己对陈栖乐的感情或许不清白,也并没有想要从陈栖乐身上得到什么。他朋友那么多,不差陈栖乐这一个。 他只要不把这份感情说出去,好好地做他的直男,谁能知道他喜欢男的? 但经过这十多年的思念和沉淀,徐铭才发现,有的感情哪怕是藏在暗无天日的泥土地里,也会被思念浇灌,慢慢发芽生长,期待花开结果。 陈栖乐并不知道,徐铭一直在想他们高二时候的事情。他只觉得徐铭的眼神很可怕。 客厅里,电视上的游戏人物还在机械地跳动。徐铭一直盯着陈栖乐,仿佛只要陈栖乐一动,徐铭就会把他吃掉。 陈栖乐喊了两声徐铭,伸手在徐铭的眼前晃了晃,徐铭仰头喝酒,把空掉的酒瓶子丢到垃圾桶里。陈栖乐说我也想喝酒,徐铭拿了一瓶刚开的啤酒,在陈栖乐面前晃,说:“你想喝酒?那你过来一点,我给你喝。” 陈栖乐乖乖地凑过去。 徐铭伸手把陈栖乐整个人捞过来,压在地板上。啤酒倒在旁边,酒液流淌出来。陈栖乐的卫衣被弄得很脏。头顶的灯光让陈栖乐有片刻眩晕。在他愣神的空挡,徐铭已经吻上他的嘴唇。 这一次的吻,和前几次的都不太一样。不再只是四瓣嘴唇紧紧地贴着。陈栖乐甫一张嘴,徐铭便长驱而入。陈栖乐下意识地吸了一下徐铭的舌头,徐铭将陈栖乐的手腕握得更紧。 陈栖乐特别害怕,他害怕徐铭会把他的手腕折断。徐铭的力气大得惊人。陈栖乐的裤子被徐铭的手拽着往下扯,他的大腿被徐铭顶.开,大腿肉被徐铭的手掌用力地捏。 陈栖乐的两只手,被徐铭握住,往头顶上禁锢住。陈栖乐求饶,徐铭不理他。陈栖乐害怕得开始发抖。 在陈栖乐开始反抗,开始叫出了徐铭的名字,徐铭又好像清醒了一样,松开陈栖乐的双手。 陈栖乐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徐铭坐在茶几面前,给自己又开了一罐啤酒。陈栖乐躺在地板上哭,徐铭就又把酒放下了。他把外套脱下来,挡住陈栖乐哭泣的眼睛。 陈栖乐还是在哭。 徐铭老实地说:“对不起,陈栖乐,我对不起你。” 陈栖乐只是觉得徐铭很过分。他知道徐铭对他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朋友的范畴。 前两天,陈栖乐下载了很多同志题材的电影和电视剧。他有时候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看。他看见那些男主角,互相说喜欢、接吻、拥抱、上床,陈栖乐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在想,原来他和徐铭做的这些事情,是情侣之间才能做的。陈栖乐不是迟钝到连生理卫生课都不明白,也不是不知道男人该怎么纾解欲望。 他只是没有把恋爱这件事,跟徐铭这个人匹配在一起。徐铭像是他做不对的匹配题,他总是把错误的原因和结果匹配起来,得到一个完全错误的答案。 第22章 他想,那么徐铭这段时间的别扭和难过,或许一切都有了根源。 “但是你没有觉得你做错了,”陈栖乐整个人缩在地板上,他被刚才的徐铭吓到了,徐铭刚才完全不温柔,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啃下来一块皮一样,“徐铭,你不要来找我了。” 徐铭说:“求求你,陈栖乐,别做得这么绝。” “我不喜欢你刚才那样,我很害怕。”陈栖乐掀开了徐铭的外套,红着眼睛看他。 他连声音都是抖的。 徐铭于是安慰他,轻轻地拍他的脊背,他说,陈栖乐,我对不起你,我下次再也不会强迫你。 然而这样的安慰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陈栖乐的长裤都已经被脱到了一半,大腿内侧已经红了。 徐铭躺在陈栖乐身后,很轻地把手臂搭在陈栖乐的腰上,他说:“对不起,求求你,原谅我。乐乐,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下一回,我不会再这样对你。” 陈栖乐穿好裤子,把徐铭拽着,往屋子外面拉。很决绝地说:“你走。你走。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会再跟你玩。” 徐铭半推半就被推到了屋外。陈栖乐准备把他的鞋子和外套都丢出去。他高高地把鞋子和外套拿起来,又很心软地把鞋子摆在徐铭的脚边,把外套放在徐铭的手上:“你走。你走。” 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徐铭在门外敲门,陈栖乐不给开。陈栖乐坐在门后面,一直掉眼泪。 陈栖乐本以为,自己说得那样决绝,徐铭就会不来找他了。他其实有一点后悔,他不讨厌徐铭,如果徐铭也喜欢男生的话,那么陈栖乐是愿意跟徐铭正常交往的。 然而徐铭昨天做得太过分,陈栖乐是真的被吓到了。在某一个他无法挣扎的瞬间,他甚至觉得徐铭跟电视里的强j犯没有什么区别。他害怕徐铭。 第二天,徐铭又来找他,而且似乎不记得昨天下午的事情。徐铭说他昨天在车子里醒过来,好像喝了很多酒,身上都是酒味儿,怪累的。 陈栖乐测试了他几次,发现徐铭确实是忘记了昨天下午强迫他的事情。以徐铭的能力,在跟智商较真的事情上,他无法瞒过陈栖乐。 陈栖乐用了几个不同方法测试徐铭,最后得出结果—— 徐铭确实是酒后失忆了。 【作者有话说】 【唐琦过世后,陈栖乐过的第一个生日,我给他买了两个蛋糕 一个放家里,一个放店里 他要是先回家,我们就在家里过生日 他要是先回店里,我们就在店里过生日 我当时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但他们都说我喜欢他,那我就是喜欢他的吧 吃过生日蛋糕后,陈栖乐又吃了一包薯片,两个冰激凌 他坐到我面前,说他这个人今天过得特别开心 他今天是一个等于“一个生日蛋糕+一包薯片+两个冰激凌”的陈栖乐 我笑着纠正他:“不对,是两个生日蛋糕,还有一个蛋糕在超市” “为什么要放在超市!徐铭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可以等于两个生日蛋糕“ 他后来又问我,一包薯片+两个冰激凌等于什么 我没回答上来 他说:你真笨,等于一个蛋糕哇!】 第20章 我有一双爱你的眼睛 徐铭自然是没有真的失忆。他陪谈芳应酬了多少年的酒局了,怎么会被几罐啤酒灌醉? 他就是舍不得。舍不得被陈栖乐讨厌,所以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想瞒过陈栖乐很简单,装傻比什么都管用。陈栖乐心软又温柔,舍不得晾他多久。 陈栖乐正式到徐铭的超市上班当天,徐铭给他发了红色的店员制服和围裙。陈栖乐穿好后,就开始跟着徐铭培训学习。他只用花半天不到的时间,就培训合格,开始上岗。 徐铭有时候就在大门口,一边抽烟,一边用眼神打量陈栖乐。 陈子淮过来找他,约他去露营。说来的人都是他熟悉的,没有陌生人,基本都是高中同学,所以叫上陈栖乐也可以。 “免得他怕生,觉得不自在,我都喊的是我们三个都认识的人。”陈子淮说。 他知道,最近徐铭跟陈栖乐可能闹了矛盾。前两天,徐铭喝醉酒来找他哭,说他做了错事,说他这辈子都没希望追到陈栖乐了。 陈子淮把徐铭拎进家里。等他去买解酒药的空挡,徐铭又跑了。 徐铭本来不想去。自从陈栖乐回来后,他的所有空闲时间都给了陈栖乐,社交活动他几乎不参加。 谈芳一开始原本还曾抱过希望,认为他或许还有可能变成直男,直到徐铭三天两头地往陈栖乐身边跑,谈芳已经对此不抱希望。 陈栖乐干完活,跑过来喝水。眼睛亮得跟小狗的眼睛一样。 徐铭问他:“陈子淮要组织去山里露营,你想不想去?” 这家超市才开业,没有多少人过来,也没有固定的客源。所以陈栖乐干起活儿来也不会太累。往常这些活儿都是徐铭一个人干,理货盘货和上架的活儿,徐铭一个人就可以很快做完。 他有点儿担心陈栖乐会不想去露营,毕竟陈栖乐不喜欢见到很多人。 “好,我想要去。”陈栖乐仰头喝了一大口矿泉水。 他的话很响亮,听起来中气十足。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喉结因为喝水吞咽的动作而上下起伏。 徐铭没有忍住,伸手拿了纸巾帮陈栖乐擦干净脸颊上的汗水。他对陈子淮说,他跟陈栖乐都要去参加露营。 陈子淮揶揄他:“这算什么?我请你,你不去,陈栖乐一说要去,你就也要跟着去。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夫唱夫随了?” 陈栖乐眨了眨眼睛,看着陈子淮。 徐铭忙掩饰,说:“陈子淮他瞎说的。” 陈栖乐嗯了一声,放下水,继续去理货。 徐铭松了一口气。陈子淮在他旁边讲,说陈栖乐十有八九是看出了点什么东西,未必陈栖乐就不喜欢他。 徐铭摇摇头,说喜不喜欢都没关系。他看了眼陈栖乐,过了会儿又说:“不可能的,他要是真的看出了点什么,不会是这个反应。”肯定会被他吓到,然后跟应激一样开始躲着他。 陈子淮想要说什么,看见徐铭似乎很笃定的样子,又没开口。 到中午,陈栖乐没有跟徐铭一起吃午饭。唐琦来给陈栖乐送午饭。饭菜是两人份,四菜一汤。陈栖乐拿了其中的两道菜出来,给徐铭放在柜台。 陈栖乐一个人捧着盒饭,去超市的后面库房吃饭。 徐铭看见陈栖乐在躲他,不清楚陈栖乐是不是还在为上一次自己不肯陪他玩游戏而生气。 徐铭没吃饭。拿了一包烟,出了超市,拐进巷子里抽烟。唐琦在帮忙照看超市店面,让他们两个吃完饭再来换岗。 巷子里有流浪猫,徐铭经常过来投喂。 徐铭一过来,流浪猫就围着他。徐铭蹲下来,空着手给它们瞧,让它们知道,自己没有带食物过来。 有几只流浪猫走了,还有几只留了下来。徐铭摸着其中一只三花猫,说:“要是他能够跟你们一样乖就好了。” 徐铭回到超市,听见唐琦在跟陈栖乐聊天。唐琦问陈栖乐有没有决定好要回京北工作,陈栖乐说没有。 唐琦不赞成陈栖乐回京北工作,虽然工资高,但也累。陈栖乐的身体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作为母亲,唐琦希望陈栖乐快乐、健康。 “要不别回去了。你找个轻松工作,每天在妈妈跟前生活着,妈妈能够照顾你,就够了。你赚的那些钱,也够你下半辈子生活了,要不咱就别去了。妈舍不得看你一直累下去。”唐琦说。 陈栖乐不希望唐琦一直照顾他。唐琦为了他付出太多精力,他前段时间在城里给唐琦买了房子,但是唐琦说自己不想去城里住,于是房子又租了出去。 他给唐琦找了媒人,拜托介绍相亲对象,想要唐琦有自己的生活,结果唐琦说他多管闲事。 唐琦大约半年前,就诊断出了肝硬化。身体会出现腹水的情况。她每月要去城里拿药。这件事,陈栖乐也是近来才知道。 陈栖乐想说自己再考虑考虑,他抬起头,看见徐铭站在超市的玻璃门外面。陈栖乐又看见徐铭那样难过的眼神,他想到徐铭强势的吻,想到徐铭的请求。 陈栖乐说:“我不回去了。” 他看见徐铭眼神里的冰在慢慢地消融。徐铭抬手,朝他挥挥手,示意陈栖乐出来。 等陈栖乐把唐琦送走,陈栖乐才慢悠悠地去找徐铭。徐铭拿了猫罐头,在门口喂猫。猫罐头是超市合作的供应商提供的,每个月徐铭都要买。 “为什么不回京北?”徐铭开口询问。 他期盼陈栖乐不回去,是因为自己。但他又很清楚地明白,这不太可能。 “我不想告诉你。”陈栖乐不太高兴地说。 第23章 徐铭哦了一声:“那你为什么又要决定去参加露营?有很多你可能会觉得特别陌生的人,你不怕吗?” “徐铭,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我不想回答你提出来的问题。”陈栖乐轻飘飘地拒绝了徐铭的问题。 徐铭心烦意乱,觉得陈栖乐这人不坦诚,交流起来特费劲:“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还不想听了!他爹的,弄得我好像很稀罕你一样。” 陈栖乐转身回超市,一声都不带吭的。徐铭投降,把他又拽回来:“我稀罕,我稀罕还不行吗?你说,我听着呢。” 【作者有话说】 【超市经营不善 有人来闹事 其实你都不在那个店工作了,也不关你的事儿 偏偏你挺身而出 他们找你麻烦,说在你这儿买的东西吃死了人 谁能想到你根本没在超市上班了,他们的谎言不攻自破 他们气急了要打你 你被打了还护着你身后的陈谨 陈栖乐 谁说你胆小的? 又是谁说你性格古怪的? 你明明那么好,你勇敢善良,敢挺身而出 我怎么能不喜欢这样的你?】 第21章 记忆的谷仓 “我不想说了。”陈栖乐不爽地说。 他就是很别扭,他知道自己别扭。 徐铭又抱住他,把他压在旁边儿欺负,看陈栖乐颤抖的睫毛。他觉得特别有趣。 后来店里来了客人,徐铭又过去负责收银。一个寸头男孩儿偷了一包薯片,藏在书包里,陈子淮抓住了,问徐铭怎么办。 “写份检讨书,放我这里,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来赎回去。”徐铭当着孩子面儿,把烟头掐了。 笔记本拿出来,小孩儿哭哭啼啼地趴桌子上写,跟猫儿一样。徐铭刷微信,给这孩子买下那包薯片。 “你真是有钱找不到地方花,今天帮小孩儿,明天帮老太太,万一被坑了,你找谁说理去。”陈子淮其实不赞同徐铭的做法。 “一个小孩儿,能怎么坑我,几块钱的薯片对我来说就是一根烟的事儿,对小孩儿来说不一样。”徐铭朝陈栖乐勾勾手,让陈栖乐过来挨着他上班。 陈栖乐坐回收银台里。徐铭又掏腰包买了根棒棒糖给他:“哥哥不偏心,也给哥哥的小孩儿买糖吃。” 陈子淮扭头就走,说徐铭一恋爱就没智商。 可没想到徐铭被坑这事儿,还真让陈子淮说中了。 原本徐铭也只是顺手之劳,帮个小孩儿,一包薯片八块钱,对他来说就是一根烟的钱。结果帮人帮出祸事了。 小孩儿的家长来找他,说是他给孩子吃了一包薯片,让孩子晕倒进了医院。他们一共十来个人,把耗子口的家乐乐超市门口都堵满了,店内的员工往外走,也顾不得看热闹,毕竟人家手里还握着镰刀、铲子之类的刀具。 那一张张淳朴的脸上,此刻满是算计,要求徐铭赔偿五万块钱。 别说五万了,就算是五十万,徐铭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拿出来,他就是不爽被敲诈。陈子淮立马报警,把后面做体力活的员工都找来冲场子。 “你看,这就是好人的报应。我说什么来着?”陈子淮有点儿幸灾乐祸。 徐铭无奈:“你别取笑我。去帮我把陈栖乐找到,让他今天别过来店里,先回家。” 陈子淮走后。徐铭直接开口说:“我这里,监控摄像头全覆盖,所有产品都有质检,你们要是能够拿得出证据证明,是在我这里出的问题,我赔钱。否则——” 那一堆乌央乌央的人,面色紧张地等着徐铭说下一句话。 “——我不认。是打官司也好,还是打架也好,我徐铭奉陪到底。”徐铭说这话时,面带微笑。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寸头男,不爽徐铭的态度:“孩子就是吃你给的零食住院的,你他爹的凭什么不认?开个小超市就把自己当老板了,小崽子,你爷爷我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 他举着一把刀冲过来,徐铭摁住他的肩膀,顺手把他压在柜台上。花衬衫男动弹不得,还在放狠话,跟嘴硬的鸭子一样,聒噪。 徐铭抢过刀,砍在花衬衫男面前的玻璃柜子上,玻璃碎开,花衬衫男的脸被割了几道口子。一群人都被徐铭的狠劲儿镇住了。 徐铭是够狠,要不然家乐乐超市也不能在短时间做得这么大。别人都说家乐乐超市经营好,是谈芳的功劳,但家乐乐要是没有徐铭,怕是都开不出永安镇。 “有证据,来找我。没证据,少哔哔。”徐铭瞥了对方一眼,把花衬衫男丢过去。 负责仓储的小航打开超市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各位,走好。” 要去露营前两天,发生糟心的事儿。陈子淮还以为露营的事儿就泡汤了,结果事情解决得特别顺利。 警察介入调查,证明孩子是因为夏天吃了过夜的剩饭,导致急性肠胃炎,才晕倒住院。跟徐铭给的薯片没半毛钱关系。眼见着讹不到人,家长也只能吃闷亏,乖乖花钱治病,还教育孩子以后绝不能去家乐乐超市买吃的,说孩子管不住嘴胡乱吃东西。 绝口不提那碗罪魁祸首的剩菜。 当晚徐铭回家,在家门口看见陈栖乐。 他倍儿高兴地冲上去抱住陈栖乐,陈栖乐退开一步,把怀里的棒棒糖送给徐铭:“你做,好事,没有错。” 徐铭高兴地说:“陈栖乐你结巴了,是不是因为安慰我开始紧张了?” 陈栖乐点头:“这句话,我练习了,很多遍。” 徐铭的心都被他哄得化了。 露营当天倒是个好天气。徐铭的人缘关系特别好,陈子淮叫来的那些人里,徐铭都认识,且关系很不错。 长得最高最壮的男人叫嘟嘟,他的嘴唇是典型的香肠嘴,往外嘟起来的,所以被人起外号叫嘟嘟。嘟嘟以前不是永安镇的人,他爸妈之前在新疆工作,他初中时,因为他父亲心脏病发作,无法在新疆继续工作,于是一家人转回永安镇居住,永安镇的生活成本能够稍微小一点。嘟嘟高中毕业那年,他爸爸心脏病去世,家里欠债有小十万。嘟嘟本来已经考上了普通一本,因为家里钱不多,就没去读。去年,嘟嘟还完了所有欠款,还有余钱给他妈妈买了一条金链子。 剩下的就是一个女生,叫于晚书。晚书跟陈子淮关系很好,她高中时暗恋过徐铭,高中毕业本来想表白,结果徐铭一直待在家里,就连高中毕业的散伙饭都没去吃。晚书联系不上徐铭,也就没机会表白。 但十多年过去,晚书已经成了嘟嘟的女朋友,对徐铭的感情早已经放下。晚书觉得徐铭是一颗核桃,在感情上没有缝隙让别人钻进去。她在几年前,又暗示过徐铭,问徐铭有没有喜欢的人。 徐铭当时说:“我整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到哪儿去找喜欢的人。我早上见买鱼的大妈,晚上见喝醉来买烟的大叔,我能够找到喜欢的人,才有鬼。” 他们两个人聊起高中生活,晚书问他还知不知道班上的大学霸陈栖乐过得怎么样。徐铭就没怎么接话了,整个人沉默了。 晚书后来当开玩笑一样,心怀希望地再次向徐铭确认,他是否有喜欢的人,自己是否有机会。 徐铭却改口了,他说:“也不知道能不能算喜欢的人。大概……算是有的。” 多年前,晚书还迟钝地没有发现徐铭改口的原因,多年后的今天,当她知道徐铭打算带着陈栖乐一块儿出来露营,她就多少懂了一些。 徐铭这个人,经常帮助别人不假,但做人做事都很有分寸。别人对他一分好,他绝不会还两分。他人缘好,朋友多,又怎么会缺陈栖乐一个朋友? 其实晚书见到的陈栖乐,已经是身体精神健康状态非常良好的陈栖乐了。在去露营前,陈栖乐特意去了一趟心理诊所。 他很担心,自己的身体和心理状态,无法让他很好地应对徐铭的朋友。他不希望给别人带来很多负担。 陈栖乐的心理医生姓宁,叫宁阳,本省医科大学毕业,硕士在清北大学就读,曾经跟陈栖乐一起参加过一场商业活动。宁阳跟陈栖乐一直有联系方式,只是两个人一直没有联系。 陈栖乐回老家后,需要去看心理医生,机缘巧合又挂到了宁阳的号。 “所以你担心,因为你自己的精神状况,会影响到徐铭的朋友?你是在担心徐铭朋友的情绪,还是徐铭的情绪?”宁阳询问他。 “我就是,我担心徐铭的朋友会不喜欢我。我早上起来,今天妈妈来叫我,嗯,我有一点担心,徐铭今天没有来找我,他的朋友,我喜欢……我不知道,我害怕徐铭以后不再来找我。我也没有很想去参加露营。我只是……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自己刚才说什么,我说到哪里来了?”陈栖乐询问宁阳。 宁阳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刚才说到你没有很想去参加露营。” 第24章 “是,我不是很想去。我不喜欢见到陌生人,但是徐铭和妈妈都希望我多社交,要变得更健康。我想去试试。别人迁就我,我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迁就别人。我最近已经能够很正常地出门,我今天是自己骑电瓶车过来的,只是好像没有电了,等要去找充电桩。我刚才说到哪里了?我要跟你说徐铭来着,对,徐铭。他很奇怪,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匹配他。他很奇怪。”陈栖乐很不安地说。 他在述说很长一段对话的情况下,经常会出现词不达意的情况。思想就像过山车。 宁阳询问他有没有按时吃药,药有没有吃完,陈栖乐都说吃完了,徐铭会在他吃完药后给他吃杨枝甘露。 他补充说:“药是苦的,徐铭的杨枝甘露是甜的。今天也有。” 【作者有话说】 乐乐的记忆是像谷仓一样满满的,能够说出来的却是很碎片化的,像谷子一样碎碎的词汇和句子。 日常对话有时候会牛头不对马嘴,有时候可以正常回答。说大段话就会思想到处跑。 第22章 两种讨厌 陈栖乐看完病后,恰巧也是宁阳下班时间。宁阳就陪着他一块儿出诊所,陈栖乐要去拿自己的电瓶车,宁阳忽然问他:“你的电瓶车不是快没电了吗?要不要充一会儿电再开回去,半路车子没电的话,会很麻烦。” 陈栖乐的眼神慢慢聚焦,好像才想起来这回事一样,说:“也对。” 宁阳看着陈栖乐穿着一件加绒的格子衬衫,很慢地朝停车场走去。陈栖乐的世界破碎得好像只剩下徐铭和妈妈了。 宁阳记得,陈栖乐刚回来时,被妈妈带着来诊所。陈栖乐描述他的生活近况,是这样的—— 【我住在京北的小出租屋里。找的中介。有一两个租户是女生,人还蛮好的。吃饭是外卖。我不认为自己有病,别人都说我有病。工作不是很如意,每天没有长期的睡眠时间。最长的睡眠时间,是两三个小时。经常醒过来。心脏会疼,疼得我感觉好像自己下一秒就会死掉。去医院检查过心电图,没有问题。外卖一天吃一顿,或者两顿,我也记不清楚。吃完的外卖都堆到房间里,不常下楼。夏天外卖会臭。我不想动,不想洗澡,不想睡觉,有时候就捧着手机,我也不想玩手机,不喜欢跟别人联系。我开始写东西,在笔记本里写很多想法,很可怕,有时候我感觉写出来的东西很可怕。我会反复做噩梦,醒不过来。同事劝我租好一点的公寓,我不想,换地方很麻烦。我不想搬家。室友换了一批又一批。我的房子还是那么小。脑袋会很疼……】 宁阳觉得,陈栖乐的世界已经完全碎掉了。陈栖乐的压力在不断地累积,他不会排解压力,不会表达自己的喜好,不会表达自己的悲伤。 而这样已经碎掉的陈栖乐,他现在要重新尝试去爱别人,去在意别人,去走出自己的世界。 宁阳认为,这样的陈栖乐已经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陈栖乐并不知道自己在宁阳这里的看法。 露营那天的天气特别好。天空像是被冷却在最晴朗的一刻。 徐铭开了一辆越野车,陈栖乐坐在副驾驶座上。后面挤着嘟嘟、于晚书和陈子淮。 徐铭怕陈栖乐觉得无聊,给他拿了一袋薯片,让陈栖乐可以捏着玩,或者吃着玩。 于是车上就偶尔响起类似老鼠咀嚼薯片的声音。 陈子淮对徐铭说:“我怎么没有薯片?就陈栖乐一个人有啊?徐铭你是不是有点儿太偏心了?” 陈子淮对着徐铭挤眉弄眼的,徐铭耳根悄悄红了。他看了一眼陈栖乐,怕陈栖乐过早发现自己的感情,他既希望陈栖乐发现自己喜欢他,又希望陈栖乐不要那么快发现。 他边开车边说:“一袋薯片而已,你想吃就自己拿。” 陈子淮于是开始翻腾零食,结果发现徐铭带的零食,大多数都是陈栖乐爱吃的。有陈栖乐爱吃的黄瓜味薯片,和陈栖乐之前多吃了两口的辣条。甚至还有一个保鲜用的箱子,里面装着冰块和雪糕。 陈子淮看一眼就被狗粮喂饱了:“徐铭,你真的是……”太倒贴了。 徐铭没有理他,只是眼神里带着温柔的笑,余光放在陈栖乐身上。 他们到达半山腰,开始组装帐篷。他们是两两一起住的。本来陈子淮是打算安排陈栖乐一个人住一个帐篷,晚书跟嘟嘟一个帐篷,陈子淮跟徐铭一个帐篷。 陈子淮租帐篷是这样打算的。毕竟陈栖乐很难搞,谁跟陈栖乐住一起都不合适。万一陈栖乐在露营中途发脾气,那他们可没时间哄。 然而徐铭拿了一个大帐篷,选了一个树荫下面开始组装。陈子淮特别开心,徐铭竟然也能为他们两个考虑,而且全程不让他帮忙。 “行啊你,兄弟你还是对我挺好的,我还以为你眼里就只有你对象了。”陈子淮凑过去,特开心地想钻进帐篷里试试。 谁料徐铭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丢出帐篷:“这是我跟乐乐一块儿住的帐篷,你钻进来干嘛?” 陈子淮一脸懵逼:“你跟陈栖乐一块儿住?你就不怕他跟你吵架?” “我不跟他住,跟谁住?我跟你们出来,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你才第一天认识我吗?我这个人,无利不起早。”徐铭点了根烟,抽了两口。 陈子淮找他借烟,徐铭给了他一根。 两个人蹲在树底下。 陈子淮问他:“我觉得陈栖乐特别不好相处,我跟他说十句话,有八句他会自动忽略。他没对我笑过一次,我特别怕他对我有意见。” 如果是陈子淮年轻时,他确实不喜欢陈栖乐这样性格的人。尤其是陈子淮高中那会儿,要不是因为徐铭,陈子淮高中也不会跟着保护陈栖乐。 现在的陈子淮对陈栖乐算不上讨厌,就是把陈栖乐当需要小心相处的普通朋友。 “他这人就这样,做事很认真,不爱表现,心里对你的好有一万分,表现出来的也只有不到一百分。”徐铭心情很好地说,“陈栖乐,在我眼里是个很容易受到别人误解的小朋友。” 徐铭跟陈子淮从树荫下出来,晚书恰巧也从他们那边走过来。陈栖乐刚捡了一堆柴火回来,脑袋上沾了一片枯树叶。 徐铭走过去,帮陈栖乐摘掉头顶的枯树叶。他跟陈栖乐一边生火,一边聊天。 陈栖乐用棍子去拨弄火堆,徐铭就很宠溺地看着他,聊一些很无聊的天,例如“塔罗牌占卜今天会下雨,天气预报说今天天气晴,我们到底信哪个”之类的话题。 十一月份的天,已经不会很热,陈栖乐穿了一件薄的浅蓝色衬衫外套,徐铭把自己的厚外套换给了陈栖乐,自己穿陈栖乐的那件外套。 “徐铭,你想吃烤肉吗?我帮你烤。”陈栖乐说。 他已经在准备烤肉的调料,以及烧烤炉。陈栖乐今天一直都很开心,山里的空气很清新,烧火搭帐篷也很好玩。 徐铭的外套也很暖和。 徐铭当然说可以。陈栖乐的提议,在徐铭这里都是可以的。晚书后来也走过来,拜托陈栖乐帮忙多烤一份牛肉,她会负责多烤一些时蔬。 陈栖乐看见晚书,先是一愣,他又看了一眼徐铭,发现徐铭也在期待地看着他。他仍旧在紧张,眼睛注视着晚书,很努力地笑了一下,说:“好啊。” 烤肉吃到一半。陈子淮在山的另外一边,大声地说下雨了。 陈栖乐抬起头去看,徐铭把外套脱下来罩在陈栖乐的脑袋上。他跟嘟嘟一块儿收拾外面的折叠桌和烧烤炉。陈栖乐跟晚书把食材提到帐篷里去。 陈栖乐跟晚书不太熟悉,两个人坐在帐篷里,像呆呆企鹅,两只装。 晚书看着陈栖乐,忽然说:“你比以前看起来要有人情味,更好相处。是徐铭改变的你吗?” 陈栖乐疑惑地看着晚书。他已经不记得晚书高中时长什么样子,连名字也不怎么记得,甚至不耳熟。 “没有谁可以改变我,是我自己改变的自己。”陈栖乐这样讲。 陈栖乐确实是这样认为的。所有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徐铭没有干预他的任何决定。 能够改变陈栖乐的,一定只能是陈栖乐自己本身。徐铭和妈妈都救不了陈栖乐,只有陈栖乐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 所以陈栖乐从来没想过要依赖别人。 “你有的方面还是跟以前一样,固执。但是你现在的固执不那么讨人厌了。”晚书笑着对陈栖乐讲,“以前你从来不会正眼看我们,你好像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可以对数学书上的每一道公式在哪一页都特别清楚,你学习成绩好到我们学校的每个人都望尘莫及。” 陈栖乐认为这是晚书对他的夸奖,他习惯于接受别人的夸奖。因此他没有讲话。 晚书说:“在人际交往方面,你又很迟钝。别人在你板凳上涂胶水,在你桌子上写坏话和外号,你都不在意。除了徐铭,你只在意徐铭。” 第25章 陈栖乐听到徐铭的名字,眼神终于在晚书的脸上聚焦了。 晚书笑了一下,说:“陈栖乐,你还真的是,很喜欢徐铭。我只有提起徐铭的名字,你才会认真地看我。” 陈栖乐反驳:“我没有很喜欢徐铭。我只是不讨厌他,他很烦。” 晚书说:“那你讨厌我们吗?” “不讨厌。” “我、嘟嘟和陈子淮,会让你觉得烦吗?” “不会。” “很奇怪,徐铭对你最好,你却讨厌他。我们和你的关系并不亲密,你却不讨厌我们。”晚书说,“陈栖乐,你对徐铭的感情真的是讨厌吗?” 陈栖乐第一次意识到,他对徐铭的讨厌,好像和他下意识以为的讨厌,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说他这个人,不喜欢快乐 他说快乐往往会立马接着更大的悲伤出现 他不喜欢悲伤,所以就干脆也拒绝快乐 我希望 陈栖乐变成快乐的人 无反弹作用,不用以悲伤作为代价 我希望陈栖乐永远快乐,永远幸福,拥有这个世界上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陈栖乐要快乐,永远快乐 徐铭最好要一辈子在陈栖乐身边,当一个守着他的骑士就好 如果陈栖乐国王不需要,那么徐铭也可以不当骑士 徐铭怎样都好 但陈栖乐请快乐一点】 第23章 爱的最初起源是占有 陈栖乐的脑袋被白色的毛巾裹着,他脑子里储存感情有关的信息实在不多。 如果他再也见不到徐铭,他会怎么样? 他想,他会一直待在房间里,把门和窗户都关掉,等着徐铭来找他。 他会一遍遍地在笔记本上写一些莫名其妙的文字,他自己也看不懂。 他会去徐铭家的超市,很多次装作路过,去看徐铭有没有在。 如果他真的再也见不到徐铭,大概心脏又会开始抽疼起来。或许和因为疾病而心脏疼痛的感觉不一样,或许又是一样的。 “我不会再也见不到徐铭。”陈栖乐对晚书说。 他认为晚书很过分,总是在他面前提一些很无理的问题。 “陈栖乐,你不觉得你对徐铭的占有欲太强了吗?你对徐铭是什么感情?你真的只是把他当做是朋友吗?如果有一天,徐铭有了女朋友,他不再和你待在一起。他来找你,他的女朋友吃醋了,并且不让他和你来往,你会怎么做?”晚书问他。 晚书认为,陈栖乐就像是一只蜗牛,只要遇到一点刺激性的事件,他就要缩回到自己的壳子里。 这是陈栖乐的自我保护机制。晚书不懂抑郁症,不懂如何去为抑郁症患者排解情绪,但是她懂得如何爱一个人。 许多心理疾病的根源,是源于爱与被爱的不对等。 晚书曾经对徐铭有好感,所以希望徐铭能够收获他自己想要的感情。但似乎陈栖乐并不知道,自己也在被一个人很好地爱着。陈栖乐理所当然地享受徐铭的好,却不知道徐铭对他好的用意是什么。 “够了!”陈栖乐站起来,走到帐篷外面,他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他一个人跑到外面去,头也不回的。晚书在后面喊他的名字,陈栖乐说:“你不要来找我,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跑出去一段路后,又折返回来,对晚书说:“对不起,我不是讨厌你的意思。我有一点混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你不要来安慰我,我需要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晚书对于陈栖乐郑重其事的道歉,感到十分疑惑。她想过,或许她打破了陈栖乐和徐铭的安全区后,陈栖乐会讨厌她,会不喜欢她。而陈栖乐并没有这样做。 晚书希望陈栖乐能够好起来,希望陈栖乐的世界里能够走进来更多的人。 “外面在下雨,你要不要撑一把伞?或者你到帐篷里来,我去另外一个帐篷?”晚书询问。 陈栖乐摇摇头,一个人往山上跑了。 徐铭跟嘟嘟把烧烤架和炉子收好后,陈子淮提醒他,陈栖乐不见了。徐铭跑去问晚书,晚书把陈栖乐离开的方向给徐铭指了一遍。 徐铭想也没想,就奔着陈栖乐消失的方向去了。 这雨来得又急又大,雷电一起来临。雨水浇在徐铭的脸上,他喊着陈栖乐的名字,希望陈栖乐能够回应他,然而陈栖乐并没有。 徐铭想,陈栖乐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忽然跑了呢? 他害怕陈栖乐忽然开窍,就开始躲避他。有时候他希望陈栖乐一直是感情上很迟钝的人,那么即便他一直陪伴在陈栖乐身边,陈栖乐也不会赶他走。 徐铭的电话响了。他欣喜若狂地接起电话。 电话却是陈子淮打来的,徐铭又很失望。 陈子淮说:“这雨太大了,雷电也很大,我们继续待在山上不安全,大家都准备下山了。你把陈栖乐找到后,赶紧带过来。东西我们负责收拾。” 徐铭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后,徐铭终于在一个小坡的后面找到了陈栖乐。陈栖乐穿着他的外套,窝在小坡后面。 徐铭觉得又气又心疼的。他在陈栖乐面前蹲下来,刚准备责问,陈栖乐就扑过来,抱住他。 陈栖乐的怀抱并没有很温暖,徐铭还是很开心。他擦了下陈栖乐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脸,问陈栖乐:“你怎么突然跑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陈栖乐就追问他:“你也担心我吗?徐铭,你也在担心我吗?” 徐铭很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担心你。陈栖乐,我是最担心你的。你下回参加集体活动,如果一定要突然跑开,那么你也一定要拉着我一起跑。我会帮你圆谎,就算你突然生病,变得很奇怪,也没有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徐铭的话,让陈栖乐本来就很混沌的大脑,变得更加不清醒。 徐铭真的很好。 徐铭会对别人也这么好吗? 陈栖乐抱着徐铭,几乎把自己整个人像腊肠一样挂在徐铭的脖子上:“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好吗?” 徐铭犹豫了一下,他想说当然不是,陈栖乐于徐铭而言是特殊的。 但他不能这样讲,陈栖乐如果察觉到他的这份感情,或许会把他一脚踢开。陈栖乐是蜗牛,缩进自己的壳子里后,怎么也不肯出来。 徐铭说:“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很好。得分人吧。” “标准是什么?” “看我心情。” “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 “所以你来找我,因为你心情好,所以你对我好。” 徐铭忍俊不禁:“是,就是这样。”陈栖乐的逻辑真的好奇怪,很容易让人糊弄过去。 他们手牵手回去时,陈栖乐跟在徐铭后面。陈栖乐想,他就不像徐铭那样,他对徐铭好,是因为他喜欢徐铭。 他只对徐铭好,他也只会依赖徐铭。然而徐铭不是这样,徐铭有很多的朋友,徐铭不只有陈栖乐一个朋友。 陈栖乐坐回车里,脑袋上顶着一张干净的毛巾帕子。嘟嘟负责开车,晚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陈栖乐把自己栽在徐铭身边,靠着窗户,手指在车窗玻璃上点点点。陈子淮问他在干什么,陈栖乐说在看窗户上的雨。 徐铭就不会问陈栖乐在干什么,只会问他:“你赌的哪滴雨会先到达终点?” 陈栖乐让开一点身子,让徐铭来看,他指着中间明显慢了的那一滴雨水,说:“这滴,但是我快输了。” 徐铭接过陈栖乐脑袋上的毛巾,给陈栖乐擦头发。陈栖乐的脑袋像是没有支点一样,徐铭觉得很好玩,戳了戳陈栖乐毛茸茸又湿漉漉的脑袋。 陈栖乐不太高兴地抱怨:“不要戳我。” 徐铭忙回答,说:“好的,抱歉啊,我不戳了。” 快到农家乐时,陈栖乐忽然很郑重地对徐铭说:“徐铭,你是我的。” 徐铭垂眼,嘴角带笑地看着陈栖乐,询问他:“我是谁的?” 陈栖乐不假思索地开口:“你是我的。” 爱最初的起源,是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徐铭牵着陈栖乐的手,牵到嘴边,轻吻了一下,人一生会拥有很多种归宿,至少在这这一刻,徐铭的归宿是陈栖乐。 【作者有话说】 【世界上的人都会重逢 就像《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里写的一样 “世界上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与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伴侣 应该彼此互相鼓励着走下去,而不是彼此一味地想着如何不自私地成全对方 爱不应当是不自私,爱的最初起源是占有 陈栖乐,你觉得你阴暗古怪,但我觉得你帅气可爱 人生那么长,我们应该并肩而行】 第24章 一只蚂蚁的脸红心跳 第26章 嘟嘟把车开进一个农家乐。车子已经到山脚,但是从这里开回永安镇,还要花不少时间。大雨天路滑,开车不安全。 “我把车停院子里,徐铭你去找老板,问一下住一晚要花多少钱。”嘟嘟说。 嘟嘟有一点沉默寡言。这是陈栖乐听嘟嘟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和嘟嘟相反的是,徐铭就像是一个让他有点讨厌的话痨。 其实现在也才下午,三四点的样子。但是天气阴沉,看着就像快天黑一样。世界整个都在缓缓褪色,灰蒙蒙的。陈栖乐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徐铭,只有徐铭是鲜活的,只有徐铭的笑容是灿烂的。 陈栖乐坐在农家乐门廊下的小板凳上擦头发时,徐铭在旁边给老板付钱。陈子淮骂骂咧咧地跑去洗澡。晚书在帮嘟嘟擦头发。 陈栖乐盯着徐铭瞧,但当徐铭看向他时,陈栖乐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脚,有一只小蚂蚁爬过去。陈栖乐的心脏开始像蚂蚁翻过一座大山后,突然发现前面是断崖,于是掉了下去一样。 他的心忽然失重。 陈栖乐想,他是真的喜欢上徐铭了。他喜欢徐铭的程度,是哪怕他看一眼徐铭,都会觉得脸红心跳。 农家乐老板叫崔姐。崔姐告诉他们,可以用洗衣机洗衣服,但是洗衣机有点儿脏,能手洗的话最好就手洗。想要洗热水澡就只能去厨房烧热水,太阳能热水器最近坏了。 基于这两条忠告,陈子淮骂骂咧咧地去厨房烧热水,嘟嘟在屋檐下帮晚书手搓湿衣服。 他们换了崔姐丈夫的衣服。虽然不是很合身,但胜在干净。 陈栖乐找到徐铭的湿衣服。趁着徐铭还在吃饭,他把脏衣服放到水盆里,自己抓了一把洗衣粉,开始洗。 陈栖乐从徐铭的牛仔裤兜里,发现一张皱皱的纸条。纸条被泡得开始发软变烂。摸起来的触感有一点像是在摸烂掉的蔬菜叶。上面黑色的字迹有一点花掉,但勉强能够认得出来—— 【备注: 1.陈栖乐喜欢一个人独处,如果看见他一个人待着,不要太靠近他。一定要管住陈子淮,不要让陈子淮过去搭讪陈栖乐,陈子淮太能闹腾,而且事儿多。 2.让陈栖乐自己动手做事情,烤肉、摘菜、捡柴禾之类的事情,都可以让陈栖乐自己做。但搭帐篷太累了,不能让他动手。 3.不要让陈栖乐一个人待太久,他会怕。 4.陈栖乐不爱吃烤茄子 5.在雪糕化掉之前,让陈栖乐吃掉。】 徐铭总共只列了五条。陈栖乐把这张小纸条放好,没有丢掉。 陈栖乐第一次有了所有暗恋人的通病——极度自恋。 他开始怀疑并且迫切地希望,徐铭也是喜欢他的。然而陈栖乐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容易在感情上不自信的人,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想得太美好。 没有理由他喜欢上徐铭,徐铭就一定要喜欢他。爱情不是双向等号,他该做好被小于等于他期待的爱辜负的准备。 于是陈栖乐洗好衣服后,把衣裳抖开,晾在屋檐下。他进屋去找徐铭,想要跟徐铭说,他已经洗完衣服了。 徐铭手里拿了钥匙,从另外一间房间过来。这小院子跟四合院很像。陈栖乐有一点迷路,他方向感不是很好。 还好徐铭很快找到他。 徐铭看起来很随意地说:“我们两个一起住一间房,我带你过去。” 陈栖乐嘴角抿着,有一点期待地说:“我把我们两个的衣服都洗了,已经晾好了。” 徐铭很给力地夸赞了陈栖乐。他抬起手,手掌贴着陈栖乐的脖子,很轻地摩挲了一下:“陈栖乐,你这么棒的吗?” 陈栖乐没有说话,只是抿着的嘴角向上轻轻地扬起。 他很笨拙地,小幅度地顶了徐铭的手掌一下。徐铭觉得陈栖乐有一点幼稚,但有九十九点可爱。 他们穿过天井,到达他们要住的房间。徐铭把床铺好,陈栖乐在折腾他兜里那张湿漉漉的纸条。 陈子淮烧好水后,跑过来咚咚咚地敲门,在门口大声地嚷嚷:“洗澡水好了,晚书跟嘟嘟都洗完了,你们两个快去洗。” 徐铭找了干净的毛巾出来。陈栖乐坐在房间里,没有动作。 徐铭问他:“你要先去洗澡吗?洗个澡能舒服一点。” 陈栖乐当然要洗澡,只是他不太想跟徐铭讨论这个问题。他是gay,但是他喜欢上了直男徐铭,这无疑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gay爱上直男,比白素贞爱上许仙,比小青爱上法海,更让人悲哀。陈栖乐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注定被辜负的爱点蜡。 “你先去洗吧,我等一下再去。”陈栖乐不太高兴地叹了口气。 徐铭于是去开门,跟陈子淮一块儿去厨房弄热水。徐铭洗完澡后,陈栖乐才一个人去卫生间洗澡。热水是徐铭帮他拎进卫生间的。陈栖乐洗到一半,因为心不在焉,加上地板确实很滑,他不小心摔倒在地板上。 陈栖乐疼得有一瞬间甚至说不出话来。右脚的脚腕也许是崴了,脚腕没几分钟就肿了一个大包,他动弹不得,甚至拿不到旁边柜子上的手机。 他只能对着门外喊徐铭。 徐铭本来在跟崔姐的丈夫聊天,他跟谁都能聊几句,简直是社牛属性。他听到陈栖乐的声音,于是立马跟崔姐丈夫说抱歉,自己去找陈栖乐。 徐铭到浴室,发现陈栖乐躺在地板上。他尽可能地不去看陈栖乐这个人,眼神的余光却还是无法避免地落在陈栖乐一丝不挂的身体上。 “徐铭,我摔倒了,站不起来。”陈栖乐在陈述这个悲哀的事实。 浴室里没有浴袍,只有陈栖乐之前穿过的衣服。 徐铭在陈栖乐面前蹲下来,把毛巾递给陈栖乐:“自己擦干净身体,把衣服穿好。我抱你出去,好不好?” 陈栖乐点头。他接了毛巾,仔细地擦自己的身体。徐铭背过身,不去看他。 徐铭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股火在燃烧。浴室里热腾腾的空气,把他的视线灼烧,他看清楚了陈栖乐的身体,但又好像不敢看清。 四周都是湿漉漉的。徐铭背对着陈栖乐,心想,就连陈栖乐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陈栖乐刚才应该哭了。 “徐铭,你为什么要背对着我?” 徐铭把陈栖乐之前甩给他的话,还给陈栖乐:“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我不想回答你。” 陈栖乐又问徐铭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心情不好,所以不回答他的问题。徐铭于是回过头,看见陈栖乐在艰难地穿裤子。 裤子已经湿了一条裤腿。 徐铭无奈地走过去,让陈栖乐扶着他站起来。陈栖乐已经穿好上衣和内裤,但长裤有一点难穿。 徐铭很耐心地指挥他先在地上套好左脚,再站起来套右脚。陈栖乐照做。徐铭被他紧紧地贴着身体。 有时候陈栖乐的呼吸洒在徐铭的胸口上。徐铭的呼吸就会慢一拍。 徐铭把陈栖乐抱起来,陈栖乐把脑袋埋进徐铭的怀里,他用外套遮住脸,叮嘱徐铭:“你等一下走快点,不要让别人知道我被你抱着。很丢脸。” 徐铭忍俊不禁,说:“你也知道丢脸啊。陈栖乐啊,你怎么连洗澡都能出意外啊?” 陈栖乐也呆呆地啊了一声:“啊,我就摔了怎么啊。” 徐铭低头用鼻子碰了下陈栖乐的鼻子:“不怎么,叫声铭哥来听听,铭哥抱你回去。” 陈栖乐出于害羞的心思,很不走心地挣扎了一下,说徐铭你放我下来。徐铭不肯。 【作者有话说】 【你说你给不了我什么 我徐铭这辈子,不缺钱,不缺朋友,就缺一个陈栖乐 你把你自己给我,你给我一个家,你给我你的爱 我们的家庭都有各种不由衷,导致许多不幸福的结果 但你如果给我一个有你存在的家,那我就由衷地感到幸福】 ——徐铭向陈栖乐正式求婚的前夕,用陈栖乐的录音笔,录下来的话 第25章 过去的阴影终将成为过去 那天晚上,陈栖乐没有怎么睡着。他脚腕疼,徐铭给他搓了药油。后来陈栖乐的脚腕不疼了,他也仍旧睡不着。 他背对着徐铭,不肯看徐铭一眼,脑子里却在想着徐铭。 他脑袋埋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就钻到徐铭的身边,转过身看徐铭睡觉。他看见了徐铭的脸。徐铭是很帅气的,只是陈栖乐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恋爱。 陈栖乐有时候觉得,徐铭像是一面镜子,他想要徐铭是什么样子,徐铭就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戳了戳徐铭的脸,然后很高兴地笑了。笑完后又觉得自己对这段恋爱想得过于乐观,又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悄悄地说:“徐铭你很笨,都不知道我喜欢你的。” 雨天,山峦绵长而静谧。 陈栖乐在梦里,第一次很感谢这个匆忙的下雨天,让他知道了,原来固执笨拙如陈栖乐,也拥有真心喜欢一个人能力。 第27章 明白自己喜欢徐铭,对于陈栖乐来讲,是一个可以堪比解开高考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的重要工程。 从农家乐回到家后,陈栖乐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白天他自己杵着拐杖,去社区诊所换药。 诊所医生陶乐告诉陈栖乐,他的右腿脚腕没有骨折,只是崴脚肿了,按时敷药制动就好。 陈栖乐最后一次去拿药,正要回家,恰好遇到下雨天。拐杖在下雨天,容易打滑。 陈栖乐一个人坐在诊所,从下午四点,捱到下午五点。社区诊所很小,门口摆着两排木头长椅,旁边是输液室,输液室旁边是医生的问诊室,靠近门口有一个小的取号台。但是因为来社区诊所的人普遍比较少,大家不用排队,取号的人很少。 陶乐下班后,从雨伞筒里拿走自己的伞。她看了看陈栖乐,到底是没有太放得下心,走过去,和陈栖乐搭话。 住在这一片的人,都不会对陈栖乐太陌生。陈栖乐打小聪明,高考成绩更是省排名前十,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镇长亲自过来恭喜的他。 而陈栖乐有多聪明,他在情商上就有多迟钝。陈栖乐好像从小就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从小到大都形单影只的,陶乐有时候认为,陈栖乐把自己归为一个世界,其他的所有人是另外一个世界。 但是陈栖乐最近好像变了,变得能够听得懂别人在说什么做什么,变得善于倾听和回应。 “怎么不回去?”陶乐问,“要不我帮你撑伞,送你回去。” 陶乐的家跟陈栖乐的家是一个方向,挺顺路。 “不用,我朋友会来接我。”陈栖乐很委婉地拒绝。 陶乐没有勉强陈栖乐,但她实在是太好奇,陈栖乐的朋友到底是谁。于是陶乐故意留在诊所里又待了一会儿。好在陈栖乐的朋友没有让她等太久。 陶乐从取号台的小窗口,看见一个比陈栖乐还要高大一些的男人跑过来。那男人看着有些面熟,穿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还披了一件蓝色雨衣。 “等了快一个小时吧?”徐铭在陈栖乐面前蹲下来,把身上的雨衣披在陈栖乐身上,又用塑料口袋捂住陈栖乐受伤的右腿,“我车送去保养了,只有骑电瓶车过来。你等一下要抱紧我,好不好?” 陈栖乐拽了徐铭的袖子一下:“背我。” 徐铭笑起来,说:“好,我背你。” 徐铭头发上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流淌。从他的侧脸颊,一直流淌到他的下巴上。 陈栖乐伸手帮徐铭擦掉,徐铭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陈栖乐于是说:“你不要看我。” 徐铭背对着陈栖乐蹲下,好让陈栖乐趴上来。他把折叠伞塞给陈栖乐,拜托陈栖乐打伞。 从社区诊所到陈栖乐家的小区,其实走路五分钟就能到。于是徐铭没有开车,而是背着陈栖乐回家。 等陈栖乐离开,陶乐才关掉诊所的电源,锁门,离开。 陶乐在永安镇已经待了快二十年,她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她认识徐铭,也认识陈栖乐。她记得,在陈栖乐高考成绩出来那年,还发生了一件怪事。 陶乐用钥匙锁好大门。大门门板上掉下来的黄色油漆,在门口碎成了一小撮粉末。十二年前,这诊所的大门还是崭新的。时间改变了一切,不管是人还是门。 那一年,陶乐才刚来诊所没几年,打算换岗位,调去市里。 那年高考,最后一科考文综和理综。当时去城里拉货的面包车,送来一个高考生,说是半路出车祸。陶乐当时负责接的病人,那个病人就是现在的徐铭。当时徐铭尚且有意识,在打麻药之前,还在说,自己要回去高考。 徐铭的情况实在是很危急,脑袋上裂了个口子,血止不住,需要立马动手术止血缝合。陶乐做的决定是,立即给徐铭做缝合手术。 当时徐铭拉着她的手,恳求道:“送我去学校,我不能缺考。我要去京北,我要跟他一起去。” 谈芳签下手术同意书,在手术室门外哭成个泪人。 陶乐的助理给他注射局部麻醉。徐铭没有动,只是手术过程中一直掉眼泪,情绪不稳定。助理后来不得不加大麻醉剂量,徐铭失去了意识。 徐铭再醒来,高考最后一科已经考完。在病房里,徐铭顶着剔了一半头发的脑袋,整个人没说一句话。 陶乐当时并没有把徐铭跟陈栖乐联系在一起想过。但是今天,陈栖乐说徐铭是他的朋友。徐铭当时想要一起去京北的人,或许就是当年考上清北大学的陈栖乐 陶乐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否当初让徐铭如愿参加高考,徐铭也能跟着陈栖乐一块儿去京北读大学,而不是就此待在永安镇。 当初陶乐没有手术的权利,她资历尚浅,一直都做一助。她老师当时去市里开会,主刀就被迫换成她。尽管手术成功,这次错误操作却被有心之人举报,她也错失调去市里三甲医院的机会。 曾经的一个小决定,改变他们所有人的命运,所有的懊悔都被种在时间的土壤中,等待一个合适的春天,生长、发芽、开花、结果。 【作者有话说】 【你到丹巴藏寨教书,一去就是两年。 这两年来,我寻找你的下落,一直没有停过。 陈子淮说我疯了。 我是疯了。 我喜欢你,想追你,想对你好,接受不了你的离开。 你临走前给我做的馄饨,我还冻在冰箱里,你要记得早点回来,否则你的馄饨在冰箱里都得熬到生小馄饨的年纪了。 不知道在哪里看过一句话 “生活要治愈你,就要先把你打碎,再把你重塑” 陈栖乐,我不知道你这个人运气差到要碎几次,我会一遍遍地把碎掉的你黏好 陈栖乐,我爱你这件事,是不需要以你是否爱我为基础而转变的。 一直都是。】 - 生生端着碗,跪在这里,再次求一下多多的海星、评论和作者收藏! 感恩~~~ 这本书已存稿二十万字啦,放心入坑! 第26章 有关浴室的红色记忆 陈栖乐是被徐铭背着到家的。徐铭爬楼特别快,陈栖乐几乎吓得要紧紧地搂住徐铭的脖子,害怕自己被甩下去。 陈栖乐用钥匙去开门,徐铭在他旁边甩头发,像落汤小狗。头发上的水被甩到陈栖乐的脸上。他躲了一下,说:“徐铭你是属狗的吗?” 徐铭疑惑,只需几秒钟就get到陈栖乐想表达的点,他死皮赖脸地说:“我属你的啊。” 陈栖乐本来在笑。他笑起来,会露出左边的虎牙。徐铭有时候都会纳罕,陈栖乐一个已经二十九岁的人,笑起来怎么会这么可爱。 二十九岁本来不是一个该可爱的年纪。陈栖乐是特例。 因为徐铭的话,陈栖乐的笑容像果冻一样凝固住。过了会儿,笑容消失了。徐铭有一点无措,像每一次解数学习题都失败的无力感。 “徐铭,你不要总是对我说这种话,我会误会。”陈栖乐不是很高兴。 这堪比小公猫到处撩小猫,结果小猫心动后,发现小公猫已绝育的无力感 陈栖乐想,他是喜欢徐铭的,而徐铭却是直男。gay喜欢上直男本来就已经足够可悲的了,而徐铭作为直男,还总是来招惹他。 他认为自己有一点可悲。不太高兴地敲了徐铭的脑袋,让徐铭不要靠近他。 他要很费劲地从喜欢徐铭的悲伤情绪中,去发掘出开心满足的情绪。如果徐铭喜欢他就好了,陈栖乐又开始无端地自恋。 陈栖乐无法洗澡。徐铭帮他脱了衣服,让他自己去浴缸里躺着。陈栖乐不想在徐铭面前脱衣服。他捂住自己最后一条内裤,要求徐铭出去,但是徐铭没有。 徐铭很固执地给他放热水,要帮他洗澡。 就在徐铭即将妥协,陈栖乐快要松了一口气时,陈栖乐可耻地发现他对徐铭有了反应。而且是毫无遮掩的那一种。 浴室里热气腾腾。陈栖乐看见徐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陈栖乐愤然地把水浇到徐铭的身上,脸红地要求徐铭立刻马上离开。 “别怕我啊陈栖乐,只要是男人,都会这样。要不要我帮你?”徐铭没有走。他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在朝着一个地方游走。 徐铭觉得,爱陈栖乐,就像是在养一株很容易死掉的植物。他要给陈栖乐这株植物许多的爱,又要小心不要让这些炽热的爱灼伤陈栖乐。有时候他需要给陈栖乐一些他自己能够自由呼吸的余地,有时候又要避免陈栖乐因为太自由而感到孤独。 “不要你帮我,你出去!你出去徐铭!”陈栖乐指着浴室门口,他哭着推徐铭出去。 然而陈栖乐瘸了一条腿,力气还很小,徐铭不愿意动的话,陈栖乐怎么都无法让徐铭离开的。 陈栖乐开始感到恐慌,感到害怕,他这样难堪的样子,被徐铭看见了。徐铭会害怕他吗?徐铭或许不会再叫他乐乐,也不会再来家里找他,他在徐铭那里得到的工作,或许也将丢掉。 第28章 “徐铭,你不要看我,你出去……” “我不看你,你把我眼睛蒙起来,让我帮你好不好?你腿受伤了,自己弄的话,容易滑到水里去,会很危险。”徐铭说。 陈栖乐有一点犹豫。他一方面希望徐铭这样做,一方面又害怕徐铭会因为他的反应而笑话他、奚落他。跟别人一样。 徐铭是特殊的,是具有唯一性的,是不可替代的。 陈栖乐有一点恐慌:“不要……” “我都能跟你接吻,帮你发泄又算什么?很多男生之间都会互帮互助,这没什么。”徐铭注视着陈栖乐,面色坦然地说。 “真的吗?” “真的,你不要太在意。” 陈栖乐抬起身,拿了一张帕子,把徐铭的眼睛遮住,他伸手在徐铭面前挥了挥,确认徐铭看不见后,才握着徐铭握住自己的:“你轻一点。” 徐铭让陈栖乐靠着他,陈栖乐有一点靠不住,他左手抓住徐铭的肩膀,右手抓住浴缸的边缘。 徐铭的手很大,手心有粗粝的茧子。陈栖乐往后躲,徐铭禁锢住了他。 “别躲,乐乐。”徐铭说。 陈栖乐咬住嘴唇,不肯发出声音。徐铭的手轻轻地圈住他的x,手指在陈栖乐的xx上,很温柔地摩.(消音——)挲。陈栖乐吓到了,他脑子里一片白(消音——)光闪过,哆哆(消音——)嗦嗦地在徐铭的手上交///代完毕。 然而徐铭没有停下来。 陈栖乐哭了出来,他说:“够了,徐铭,够了。你不要再做(消音——)//了,我不/// 要了。我讨厌你。” 徐铭的手,从陈栖乐的腿上,抽(消音——)出来。上面沾着许多白/色/的东西,有的被水/冲/干/净了,有的没有。陈栖乐不想去看,又无法避免地去看。 “陈栖乐,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自己弄/过?好/快。”徐铭眼带笑意地说。 陈栖乐恼羞成怒,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被别人说自己快。他推徐铭,让徐铭离开。徐铭摘下眼睛上的帕子,转身去盥洗台上洗手。他没有用洗手液。 徐铭离开后,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他背对着缓缓地蹲下来,轻轻地嗅着自己两只手上的味道。 是陈栖乐的味道。 他无法忘掉刚才的触感,又/嫩/又/滑的。那一阵儿,徐铭想,陈栖乐真的很像是一块白/豆/腐,大/腿的皮肤,他稍微一/掐,就红了。 【作者有话说】 【你总不肯承认你爱我 你说你爱我,是一种类似爱情的寄生 我们之间的感情, 更像出于一种安慰性质的寄生,而非爱情 你说你是不幸的起源,你给你身边的人带去不幸,你觉得活着就是在亏欠 你说你自己也理解不了你自己 陈栖乐,我到底要说多少遍爱你,你才会感知到爱? 我以后不说爱你,我就用心对你好,陪你吃大鸡腿,陪你聊特别无聊的天,陪你在夏天把西瓜放进井水里冰镇 我低头踏实地爱你,不说轻飘飘的情话 乐乐,可好?】 进审核了,所以今天的更新来得晚,不好意思。 第27章 丢不下(修) 陈栖乐洗完澡出来,徐铭没有走。等到陈栖乐在沙发上开始玩马里奥,徐铭又陪着他玩了一局游戏,陈栖乐忽然伸手放到徐铭的脑袋上。 徐铭的头发很软,像春天的杂草。 徐铭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陈栖乐蜷缩在沙发上面。沙发套是徐铭买的,是陈栖乐喜欢的斑点狗图案。 徐铭回过头,眼睛注视着陈栖乐:“有什么事吗?” 陈栖乐收回手,像是被什么刺了一样,头顶的电风扇吹着他湿润的短发,陈栖乐有一瞬间认为自己像是一根蜡烛,一旦触碰到徐铭,他就会开始燃烧。 “没有。”陈栖乐甚至完全无法共情几秒钟前,莫名其妙想要触碰徐铭的自己。 徐铭还是在注视着他。 于是陈栖乐发号施令:“你不要看着我。转过去。” 徐铭于是不去看他,继续替陈栖乐玩游戏,做一个不会言语的通关机器人。陈栖乐认为自己做得很不对,他跟徐铭是很平等的朋友关系,他不该命令徐铭,不该总让徐铭来帮助他。 可是像今天他被大雨困在诊所的这种情况,能够帮助到他的人,陈栖乐除了徐铭和妈妈,想不到别的什么人了。 今天唐琦也没有回家,晚上唐琦给陈栖乐发消息,说自己今天回不来。 【如果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很害怕,就打电话给徐铭,让徐铭来陪你。】 唐琦是这样叮嘱他的。 陈栖乐不想再跟徐铭单独待在一起。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像是徐铭的一条狗,他的喜怒哀乐都由徐铭摆弄。 但是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里,陈栖乐不想一个人吃饭。他想,等徐铭陪他吃完饭,他再让徐铭走。 冰箱里都是唐琦平常囤的菜,有一颗生菜已经坏掉,陈栖乐今天晚上唯一为晚餐做的努力,就是把坏掉的生菜拿出来丢掉。 徐铭负责做饭,做的是排骨炖胡萝卜。陈栖乐很想说徐铭做饭难吃,他挑剔的胃口又完全被徐铭做的美食俘获。无法挑刺的陈栖乐,只能两眼放光地快速吃完,很克制地叮嘱了徐铭一句:“胡萝卜有一点老。” 徐铭好脾气地说:“好,下次我会注意。” “跟你一样老。” “你人身攻击我干嘛?” “跟我也一样老好了吧?”陈栖乐说。 徐铭说:“老什么老?你的人生才过了不到三分之一,现在你就觉得自己老了的话,等你七老八十了,那不是直接踏进坟墓里去了?” 陈栖乐打了个嗝,不太高兴地说徐铭说话的样子好像老妈子,又很开心地喝光桌上的鲜榨橙汁。 陈栖乐吃完饭,负责洗碗工作。徐铭在阳台去抽烟。陈栖乐在饭桌上,没有回答徐铭有关“人生”的论题,他认为他跟徐铭就是两个极端的人,徐铭是积极主义,他是消极主义。 饭后,陈栖乐跛着腿去找徐铭。他在客厅喊了两声徐铭的名字。 徐铭在阳台,说:“陈栖乐,我在这里。” 陈栖乐于是又跟跛腿小猫一样,跛着腿跳过去。徐铭推开阳台的推拉窗,伸手来接他。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进到只有半臂。 徐铭在阳台抽烟,阳台上都是香烟味。徐铭忽然问他,以前在京北的生活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到很好的朋友,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好吃的食物,有没有去看过特别难忘的风景。 陈栖乐仔细地回想了几秒钟,发现自己在京北的生活并不是很好。 他没有交到很好的朋友,没有吃过特别特别好吃的食物,大鸭梨家的烤鸭很不错,但陈栖乐很少出门去吃,一个人吃饭总是不想点太贵太多的食物,怕吃不完浪费。特别难忘的风景是在长城,他登上长城后,腿特别疼,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来长城受罪,他回顾自己爬过的长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得这么远。跟他从永安镇到京北一样。 他不愿意告诉徐铭这些事情,于是只好不高兴地拒绝回答。 徐铭揉了揉陈栖乐的头发,然后递给他一根香烟:“试试?” 陈栖乐咬着香烟,扯了扯徐铭的袖子,让徐铭给他点火。徐铭于是低下头,将两根香烟对着,慢慢地点燃陈栖乐咬着的那根香烟。 陈栖乐盯着徐铭瞧,徐铭的睫毛很长,眼睛也很漂亮,五官很立体。 在陈栖乐怀疑自己的心脏可能会因为跳得过速而开始疼痛时,徐铭离开了。 “陈栖乐,我真的,好想看一看你曾经看过的风景。你或许不知道,我当年,也是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京北。”徐铭无奈地笑笑,随后丢下这句话,转身回了客厅。 陈栖乐想,那样枯燥乏味的风景,有什么好看的呢?天安门、长城、长安街、北海、故宫等景点的照片,在网上一搜一大把。谁去都无法避免眼睛里被迫塞入一大堆游客的后脑勺。 晚上,陈栖乐没有太舍得赶走徐铭。 他们露营时组建了一个小群,陈栖乐经常在里面发红包。他发完红包后,经常发现徐铭抢不到。于是他又会单独发一个仅徐铭可收的红包,徐铭收完后,会单独@陈栖乐,发一句【谢谢乐乐】。 陈栖乐为这一句很普通的话,感到很高兴。 今天晚上,陈栖乐也在小群里发红包。徐铭手快抢到了红包,于是陈栖乐又发只有三个人可抢的红包,而徐铭好像一直在线一样,也抢到了,还是运气王。 陈栖乐于是只发一个红包。 徐铭仍旧抢到了。 陈栖乐不是很高兴。徐铭在客厅看电视,陈栖乐于是滑下床,跳到客厅去,看见徐铭没有在看手机,于是他又发红包,希望徐铭不要抢。 这一次,徐铭果然没有抢到红包。 陈栖乐又单独给徐铭补发红包,徐铭很给他面子地收了红包,并且发了一句【谢谢乐乐】。 第29章 陈栖乐于是高兴地跳回自己的房间,等着徐铭晚上进来,跟他一起睡觉。 然而徐铭今天晚上睡在了客厅,陈栖乐又不是很高兴。 晚上他做噩梦,梦见高二时,有人来欺负他。他们把他的书折成纸飞机,从教学楼飞下去。 陈栖乐去找他们要书,他们没有搭理他。于是陈栖乐只好借了同学的书,去学校对面的打印店里,自己复印。 第二天,徐铭就拿了一本几乎崭新的书给他。 陈栖乐拿到书,先是谢谢徐铭,后来又问徐铭,书是哪里来的。 徐铭说:“我去找老师要的新书,你不要就给我。” 徐铭作势来抢陈栖乐手里的书,陈栖乐往后躲,徐铭也就作罢了。事后很多年,陈栖乐才想,他忽视了徐铭那天的太多细节—— 徐铭脸上有淤青;学校老师不会把没有派发完的书留下来,每个科目的书都是按照学生人数来订购的;当天欺负他的同学就来找他道歉。 陈栖乐在梦里,感觉到有人在很轻地抚摸他的额头。 他凑过去,抱住对方,嘴里嘟哝着:“不要讨厌我,求求你。不要讨厌我。” 徐铭担心陈栖乐一个人害怕,所以没有关陈栖乐的卧室门,还在客厅开着一盏阅读灯,好让客厅的灯能够照进陈栖乐的卧室。 他半夜听到陈栖乐说梦话,就走进来。于是被陈栖乐抱着,求自己不要讨厌他。 徐铭想,他要怎么讨厌陈栖乐呢?就算陈栖乐不喜欢他,就算陈栖乐让他离开,他还是一直守在陈栖乐身边。 从他很多年前喜欢上陈栖乐那一刻起,徐铭就丢不下陈栖乐了。 由于身边属于“陈栖乐”的元素过于充足,徐铭解下皮带,在陈栖乐身边做了一些不算和谐的运动。陈栖乐并不知情,仍旧沉醉在梦中。 因此徐铭借用了陈栖乐光洁的小腿和漂亮的手指,他的呼吸有片刻凝滞,他仿佛是即将登顶的登山运动员,情绪在一刹那间高涨。 陈栖乐漂亮粉润的嘴唇很轻地闭上,徐铭手背的青筋浮凸,所有激动的情绪都按捺下去,最终他只是很克制地在陈栖乐柔软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他洗完澡,清理掉一些不是很合时宜出现的登山运动的产物,最终抱着陈栖乐入睡了。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讨厌徐铭的三条原因 【1.徐铭总在相亲,尽管都是他爸爸安排给他的,我还是很不喜欢。徐铭相亲时总是很绅士,他会为女士点餐,会引导她们聊天,会体贴地让陈子淮开车送她们回家。我不喜欢,徐铭知道我不喜欢。 2.徐铭希望我主动表达我爱他这件事。小航说,徐铭他是希望我可以主动表达自己想独占他,希望我可以向他发脾气,才会默默答应徐勇给他安排的相亲请求。我凭什么要主动说我爱他?我就不。 3.徐铭总让我做我讨厌的事情。他要带我去散步,要我和别人交流说话,要我在别人面前承认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才不要,我讨厌徐铭 ps:徐铭禁止偷看 陈栖乐的嘱咐:如果徐铭看见,请来找我,我会说我爱你,前提是你不准生气】 第28章 会飞的蝴蝶 陈栖乐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徐铭的怀里,他有一点不太高兴。 徐铭没有征得他的同意,擅自爬上他的床。陈栖乐睁着眼好奇地注视徐铭,又忍不住伸手去碰徐铭的下巴。徐铭的下巴有青色的胡茬。陈栖乐的手指碰到徐铭的侧脸时,徐铭恰好睁开眼睛。 陈栖乐吓得眼睛睁大,他的一颗心好像要从嗓子眼里往外冒。徐铭刚要张嘴,陈栖乐一巴掌猛地扇过去。 他力气大,徐铭都被扇懵了。 陈栖乐支支吾吾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被徐铭吓到了。 徐铭翻身把他压在床上,一只手就把陈栖乐作乱的双手握住,交叠着放在陈栖乐的脑袋上面:“打我?嗯?” 陈栖乐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徐铭感觉到自己被打的地方挺疼。疼痛让他暂时清醒过来,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同时,也让他有了理由对陈栖乐做一些他平常不能做的事情。 陈栖乐浑身都在挣扎,他蹭着徐铭的身体,眼睛里终于蓄出足够惹的徐铭同情的眼泪:“徐铭。你放开我。” 早晨的阳光,从薄而透的窗纱照进来。徐铭伸手,手指在陈栖乐的眼尾处,很轻地揩掉陈栖乐的眼泪:“你昨天晚上做噩梦,我听到你有喊我的名字。我担心你害怕,就进来陪你。是我让你感到不安和害怕了吗?乐乐,我没有让你害怕对不对?” 陈栖乐剧烈地反抗。徐铭的大/腿被陈栖乐反复地碰着,他双/腿压制住陈栖乐,俯身把脑袋埋在陈栖乐的耳边,声音骤然低了几个度:“我们商量个事儿,你别蹭我了呗,我都硬了。” 陈栖乐于是真的就不动了。徐铭握着陈栖乐的双手,放到自己的那里,他目光灼热地看着陈栖乐:“乐乐,帮我。” “不……” “我昨天也这么帮过你,你总要回我一次,这才公平。” “我没有……” 陈栖乐想跑,又被徐铭捉回来,压在床上。他的双手被徐铭捉着,慢慢往下。陈栖乐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徐铭,因此也就错过了徐铭眼里的笑容。 徐铭花费的时间真的很持久。陈栖乐从一开始的害臊,到后面的急躁。 他一边帮徐铭弄,一边碎碎念地数落徐铭:“你的辣//椒真的很大,我的手弄得很痛,你能不能快一点。” 徐铭本来还能坚持一会儿的,因为陈栖乐的话,直接缴械投降。他轻轻地咬住陈栖乐的耳垂,轻轻地咬,过了会儿又开始舔,他说:“下一回,不要夸赞我那里。” “我没有夸你。”陈栖乐爬下床,甩了甩很酸的手。 徐铭拿了抽纸,扯了两张纸巾出来,帮他的每一根手指头擦掉脏东西。徐铭去洗澡,陈栖乐就在床上趴着,两条腿翘起来,给徐铭的qq发消息。 陈栖乐:【我们扯平了,下一回不要再互帮互助。】 陈栖乐:【你的也没有很大,我没有夸你。我的比你大。】 陈栖乐:【早餐我要吃胡萝卜包子,你买,我今天不要出门。】 看到徐铭上线后,陈栖乐才思考了几秒钟,编辑了一段话发给徐铭—— 陈栖乐:【早上被你闹了一下,我忘记了我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我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有没有做噩梦,也记不起来梦的内容是什么。但是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害怕你,徐铭,我不会跟自己害怕的人一起玩。】 很快,徐铭就回复他—— 徐铭:【[收到]奶油小熊举着粉色信封表情包jpg.】 过了两天,陈栖乐的腿基本好全了。他重新回到徐铭家的超市上班。 家乐乐超市在永安镇和荣城都开有分店,荣城的店面会更大一些,人员也更多。徐铭为了陪陈栖乐,大多数时间都在永安镇的超市上班。 陈栖乐有时候依旧得跳着去帮客人拿东西,他像跳跳熊一样,单脚在超市里跳来跳去。 徐铭在收银台,经常举起手机,去拍跳跳熊陈栖乐在超市里蹦来蹦去的照片。陈栖乐如果跳得比较辛苦,徐铭就会跟着他。陈栖乐要摔倒前,徐铭就会把陈栖乐一把捞进怀里,打横抱起来,甩到收银台的座位上,让他坐着。 陈栖乐不太喜欢被徐铭抱,他总是很坚持地说:“你要跟我保持距离。” 徐铭于是把手指拿到远离陈栖乐十厘米的地方:“这样的距离够不够?” “不够。” 徐铭于是又离他远了一点。过了大约十来分钟,陈栖乐又开始捧着手机,抬头看了徐铭一眼,再低头给徐铭发qq—— 陈栖乐:【你离我有一点远了,辛苦你和我保持一点距离。】 徐铭笑得乐不可支。他收了手机,去货架上拿了两桶泡面,去超市内间的休息室,泡好,端过来,到陈栖乐面前。 陈栖乐抱着面桶,嘀嘀咕咕地窝囊抱怨:“怎么又是泡面啊……” 徐铭于是放下泡面碗,转身就出去。回来时,他带了一份好口味餐馆的烧鹅。陈栖乐的两只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徐铭说:“下回我带口电锅来,中午我们就到后面的休息室炒菜。” 陈栖乐夹了一筷子烧鹅,嘴巴被烧鹅涨得圆鼓鼓的。 徐铭很快地吃完自己手里的泡面,又顺手吃了小半碗陈栖乐剩下的泡面。这天气真舒坦,徐铭有时候都想,要是陈栖乐能一直这么待在他身边,多好。 陈子淮穿着人字拖就跑过来。就跟有狗撵着他一样,陈子淮一脸惊恐地跑进来,差点在门口绊一跤。 “徐铭,你快跟我过去,陈谨出事儿了。”陈子淮说。 他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内容。徐铭从他的话里,拼凑出大致的真相—— 陈谨最近看着都挺正常的,他姐陈珂一直在家里照顾他。就在昨天晚上,陈珂回了一趟市里,陈谨一个人坐在家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就开始胡思乱想。 第30章 第二天,陈谨一个人骑自行车去上学。半路路过一个水库,想也没想,扑通一声就跳下去。 还好当时有个卖瓜的老头路过。那老头之前是军队退休下来的,闲来无事在镇上开着三轮车卖西瓜。他把陈谨救起来时,陈谨光是喝水都快喝饱了。 陈子淮很夸张地对徐铭和陈栖乐说:“他被救起来还在喊姐姐。手里抱着卖西瓜的老头的肩膀,哭着喊他姐。也不知道现在的教学环境怎么了,才初中的孩子就想着跳河。今年五六月,镇上的中学就有两个跳楼和一个跳河的。这才初中啊。” 陈子淮让徐铭跟他一块儿走。徐铭跟陈谨接触的时间久,是除了陈珂以外,最了解陈谨的人。 陈栖乐犹豫着想开口说,他也想去。他有一点能够理解陈谨,或许因为他自己也跟陈谨一样患有抑/郁/症,所以他想他或许能够帮得上忙。 有很多时候,陈栖乐都会觉得自己生长在一座迷宫里,迷宫里没有能够照亮他的东西。但是现在迷宫于他而言,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迷宫里有徐铭。徐铭总是在他不近不远的地方待着。 十二月初,天气越来越冷。泡面桶上蒙着一层白蒙蒙的热气。陈栖乐的呼吸从藏青色围巾下面,化作一小团白色的云,袅袅地散开。 陈子淮穿着羽绒服,搭配人字拖,脚冻得直哆嗦,他拉了徐铭一下:“兄弟,快跟我走吧,你往后瞧什么呢?不放心你这店?这不还有陈栖乐帮你看店吗?” 徐铭没有理陈子淮,而是询问陈栖乐:“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去看看。他叫陈谨。你也认识的,是个很爱笑的小朋友。” 陈栖乐答应下来。于是徐铭负责关店,陈栖乐很缓慢地跛着腿往陈子淮的车里跳,随即被徐铭一伸手捞过去,抱进车里。 外面在下雨夹雪,天气湿冷得吓人,好像骨头都要被泡软了一样。 徐铭跟陈栖乐坐在后排。陈栖乐今天异常地沉默。他想起自己在京北时,自己一个人,跟风带着尼康摄像机去北海。北海的人那么多。他看着平静的湖面,忽然就觉得很孤独。他像是得了观水症的小猫,处在极大的痛苦中,神经在返潮,在被疯狂地撕扯。 徐铭忽然牵住他的手,把他的手带到嘴边,很轻地哈了一口气,握在手里轻轻地揉搓:“待会儿你要是不想下车,就在车里待着。我可没有付钱让你帮忙安慰小朋友,你不要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晚上我们吃馄饨好不好?不吃泡面了。” 陈子淮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欲言又止的。他打开电台,放了一首很舒缓的音乐。他今天来得急,忘了陈栖乐也是病人,多少会被陈谨闹着跳河的事情影响。 陈栖乐点点头:“吃你包的馄饨,不要速冻的。” 小面包车发动机的声音蛮大的。徐铭把陈栖乐的手握得很紧,好像担心陈栖乐会变成小蝴蝶飞到车窗外。 陈栖乐不太喜欢被徐铭握住双手,还很嫌弃徐铭温度偏高的手掌心,在徐铭答应下来给他包新鲜馄饨后,陈栖乐暂时忍住了抽出手的冲动,勉强把脑袋靠在徐铭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买了新房子。举办暖房派对。我不请自去。 他喝醉酒时,我才刚到。他说我长得像他喜欢的人。 当时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方邵文和谈容,我不喜欢他们两个人。 陈栖乐用一双迷蒙的漂亮眼睛盯着我,他站起来,一边说他不太喜欢我,一边啄吻我的嘴唇,表现得很矛盾 陈栖乐是一个会亲吻讨厌对象的人。 方邵文跟谈容都在看,并且请我出去。 我勾着陈栖乐的脖子,随后邀请他深吻。 陈栖乐几乎没有怎么抵抗地开始拥抱我。】 ——徐铭在陈栖乐家的对门买了一套房子,尽管陈栖乐躲着他,不见他,徐铭还是很想跟陈栖乐住得稍微近一点。不久后,徐铭成功留宿在陈栖乐家中。 - 作话是倒数第几章的内容,还差最后一点点就存完稿子了,开心~ 第29章 国王的游乐场 他们到永安镇的诊所。陈栖乐一块儿跟着进去,他走得慢,像蜗牛,因为突发紫/砂事件,让他开始回想起自己曾经痛苦的经历。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抽离,从车上下来的那几秒,不被徐铭牵引着的那几秒,他觉得自己处在异世界,有一点茫然自己为何会处在这个世界里。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游乐场,他是里面微不足道的npc,与现实世界接轨的意识,开始缓慢地崩塌,直到徐铭握住他的手:“需不需要我抱?” 陈栖乐反握了徐铭的手,他的思维在很缓慢地回归,从麻木中剥离出来,漂亮的眼睛眨了一下。随后他听到一声喟叹,额头覆上温暖的触感,接着他被徐铭抱起来。 “你可以待在车里。”徐铭说。 陈栖乐讲:“我不要,待在车里。我可以。我病好了。” 徐铭此时笑起来,说:“是,乐乐最棒。”哄小孩儿似的。 病情复发的规律往往无处可循,有时候甚至会因为阳光减少,导致血清素水平下降,从而引发抑郁情绪。再比如突然得知某些负面事件,最终成为情绪崩溃的触发点,所有情绪崩塌,无法克制地开始泪失禁、自///残、心慌、头疼、无法言语、身体颤动。 躯体化随之而来,无法克制。 自从陈栖乐回到永安镇后,他已经鲜少出现类似的情况,他把情绪稳定的缘由归类为“徐铭事件”。由于他对徐铭的喜欢,且徐铭也有在不太聪明地回应他的感情,因此陈栖乐最近以来的情绪一直可以归类为近似快乐。 - 陈子淮砰的一声踢开住院病房的门时,陈谨正在啃香蕉吃,因为被陈子淮吓到了,香蕉差一点噎到他的嗓子眼。 陈子淮大声嚷嚷:“你姐在电话里哭着求我来看你。你小子倒是过得舒服,自己都整上果篮了。” 陈谨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廉价果篮。有的水果都坏了。 陈谨说:“是我朋友送的。” “朋友?怪稀罕的,你跟你姐说你没人爱,说你不乐意去上学,同学欺负你。这么看来,你也不是没朋友嘛。”陈子淮讲。 陈谨把吃了一半的香蕉放回去:“他跟我一样,被班里的人欺负。他看起来比我还要弱,身体也不好,有哮喘。但是他比我更坚强。” 陈子淮大大咧咧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刚才伤到了陈谨的心。 徐铭帮陈谨交完费,又跟徐铭聊了会儿学习和生活上的事情。陈谨会握着他的手,说:“哥,我其实也没有很想跳河。我在河边走嘛,我觉得自己像《猫和老鼠》里的那只旱鸭子,就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轻功水上漂,结果沉下去了。但是那水是真好喝,甜的。” 徐铭瞪了他一眼。陈谨不敢吱声。 陈栖乐站在很靠近徐铭的地方,他身上穿着的是徐铭的外套。陈谨救问徐铭:“哥,他是你男朋友是不是?他一看就很喜欢你,跟我那个朋友一样,总黏着我,跟我分开一会儿都不行。” 陈栖乐对此进行否认,说:“我没有黏着徐铭。” 陈谨看上去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徐铭给陈谨剥香蕉,不太希望陈谨继续说话。陈谨唉哟几声,捂着脑袋,说徐铭欺负伤残人士,要警察来抓他。 陈珂过了半小时才赶过来。她穿着干练的西服,从她工作的银行直接开车回来。她冲进病房,火急火燎的,给了陈谨一巴掌。 陈谨的眼泪登时就掉了下来,他的眼泪泡着自己的眼睛:“姐,我错了,你别生我气。” 陈珂哭着去抱他:“你傻不傻啊?中考考不好,那就回家继承爸妈的家产。家里的公司不够你挥霍的吗?班级里人缘不好,姐就给你转到别的初中,咱不在这儿读了。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陈谨边哭边擦陈珂脸上的眼泪:“我是想学《猫和老鼠》来着,没有要跳河的意思,你别听陈子淮瞎扯,他最会脑补了。” 陈子淮在旁边瞪大眼睛:“我胡扯?刚才是谁在外面把我运动鞋都扯掉了,说那是你的翅膀,你要振翅飞翔。还说你看见了月亮,月亮都是圆满的,就你家不是圆满的。” 病房里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陈栖乐也跟着笑,徐铭偷偷塞给他一块梅子果脯,让他吃。陈栖乐收下来,说:“我不喜欢这个味道的。” 徐铭翻了翻兜,发现只剩下薄荷糖和梅子果脯:“待会儿我送你回超市,你看上哪个口味的,我就给你拿。” 陈栖乐认为徐铭总是说话说得很好听,徐铭一准把他送到超市就会忘记。今天超市的供应商还没有过来,托盘一直堆在库房,徐铭还得拿着托盘去接货,肯定得忙好一阵子。徐铭忙起来就没有陈栖乐什么事了。 陈谨不哭了之后,就跟陈珂偷偷讲,说徐铭跟他男朋友来探望他还要秀恩爱,他说他也想谈恋爱了。陈珂朝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陈谨捂着脑袋,眼泪又开始包着眼珠子,变得泪汪汪的。 第31章 “姐,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你们大人谈恋爱,就不准我们小人谈恋爱了。”陈谨踢被子,耍无赖。 陈栖乐这一回,很认真地跟陈谨解释:“我跟徐铭没有在谈恋爱。” 陈栖乐嘴里含着徐铭给的梅子果脯。又甜又酸的。徐铭没有讲话,也没应和陈栖乐,只是站在陈栖乐身后,当一棵很沉默的树。 陈谨又问了一遍徐铭,他们有没有在恋爱。 徐铭注视着陈栖乐,所有的话都被吞咽下去。违心的话是会偷走幸福的小偷。因此被偷走幸福的徐铭,并不算坦然地说:“没有。” 陈栖乐冷不丁咬到了梅子的果核,牙疼。 陈谨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最快今晚能出院。徐铭开车,带陈栖乐回城里的家乐乐超市。超市的水产供应商正巧开着面包车来送货。徐铭打开车门,朝陈栖乐张开手臂:“你是要我抱你进超市,还是背你进去?” 下雨天,路滑,又冷。陈栖乐穿的鞋子不防滑,蹦蹦跳跳的容易摔跤。供应商又催了一遍,徐铭应了声,但没有做出离开陈栖乐的动作。 陈栖乐很慢地拽了羽绒服的帽子,遮挡住脸,朝徐铭伸手。 徐铭愣了一下,随后很快把陈栖乐抱起来,朝门店里走。陈栖乐扯住帽子遮住脸,搂着徐铭的肩膀。到收银台,陈栖乐猫着腰坐进去后,才小声对徐铭讲:“我好丢脸,你出去就装作不认识我。” 徐铭哈哈大笑,从棒棒糖的筒子里,捡了一根橘子口味的,递给陈栖乐:“那可能没办法,他们都看见我抱你了。” 陈栖乐一直到晚上,都没把帽子摘下来。徐铭盘完货后,就在柜台算今天的收益。他握着一根铅笔,在旧本子上写写画画的。陈栖乐在旁边充当人形计算器。唐琦要骑车回镇上,顺便来接陈栖乐。 陈栖乐在门口,跛着腿走两步,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徐铭。陈栖乐戴好唐琦的头盔。粉色头盔把他脑袋上的头发像奶油一样压下去。 徐铭叫住他,从超市里拿了一包海盐味的梅子果脯。陈栖乐没有伸手。徐铭塞进陈栖乐羽绒服的兜里。 陈栖乐抱着唐琦的腰,被电动车载着回家。徐铭在后面朝他挥手道别。 风从最前面开始倒灌,头盔的挡风面罩将风的河流割开。陈栖乐回过头,看见徐铭变成一根小小的豆芽菜。车子拐弯,徐铭消失不见。陈栖乐破天荒地感到了一点恐慌。 当天晚上,陈栖乐找陈子淮要了陈谨的qq。他说他可以开解陈谨。陈子淮对此表示存疑,但陈谨很喜欢陈栖乐,所以陈子淮还是答应了。 加上陈谨qq的第一条消息,陈栖乐发了一句你好。第二条消息是陈谨回复的。 陈谨问他:【陈老师,你是不是喜欢徐铭哥?】 【作者有话说】 【谈容又来找陈栖乐,开玩笑说要追陈栖乐 我其实没真的生气,我知道陈栖乐是什么样的人 我爱的人,我知道他的秉性是什么样的 但他不和我解释,没想过我可能会误会他跟谈容的关系 他似乎完全不懂得,我爱他,这件事是存在私密性、唯一性、排他性的 半夜,我酗酒 他来敲门,找我,抱我,说他想要和我睡觉 凌晨两点,可怜又可恨的陈栖乐还没有睡着 我询问他失眠的原因,他说,他不知道 他一边喊我名字,一边抱我,一边说他不知道他为何失眠 陈栖乐,你要是天天如此折磨我,不如干脆/杀/了/我 我要为你心动和心碎多少次?】 第30章 我们一起向上呼吸 陈栖乐不高兴地丢下手机,没有回复陈谨。晚上他接到徐铭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他们谁也不肯讲话,陈栖乐不肯开口说第一句话,等到过了得有一分钟,徐铭才开的口。 “今天有没有被吓到?”徐铭询问。 陈栖乐盘腿,坐在自己的卧室床上。旁边摆着他给唐琦做了一半的针织帽子。唐琦一到冬天就容易脑袋疼,陈栖乐今年买了毛线和钩针,帮唐琦做帽子。 “没有。我胆子很大。”陈栖乐颇有一些骄傲。 他可以走在陈谨前头,为陈谨提供一些建设性的建议。陈谨会好起来的,就像他一样。 人要始终不渝地走向阳光,影子才会坚定地跟在身后,所有的悲伤过往,都会变成从前的just so so。 他听见徐铭那边有风声,有人在划拳,还有人在要烧烤嫩牛肉。 “你在外面吗?”陈栖乐问。 “对。”徐铭答。 于是又有一片沉默,像大卡车一样在他们中间刹车。 “我喝酒了。”徐铭说,“我有一点醉,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当不得真。” 陈栖乐下床去拿水,举着手机去拿烤箱里给妈妈和徐铭烤的玉米蛋挞。手机开的外放。唐琦在客厅看电视,昏昏欲睡的。 陈栖乐拐弯进厨房。小灯泡在头顶的天花板上倔强地亮着,白色的灯光打在金黄的蛋挞上。 徐铭说:“乐乐,我有一点,想你了。” 陈栖乐手里的蛋挞,掉在了地板上。陈栖乐想,徐铭真的坏透了,他今天晚上,又要失眠一整夜了。 “你喝醉了,我不会当真。”陈栖乐讲。 徐铭失笑,说:“嗯,谢谢理解。” - 年底快到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唐琦又对陈栖乐说,自己出去谈生意。她有快一周都没有回来。 徐铭带着对联来家里,说要帮陈栖乐贴对联。徐铭过来的时候,才早上七点,陈栖乐甚至还没有起床。 他被徐铭从被窝里挖起来,不太高兴地靠在徐铭身上,甚至不舍得走一步。直到他被像小考拉一样抱到卫生间,坐在盥洗台上,他就不怎么高兴地用徐铭给他的牙刷,开始洗漱。 “我昨天晚上做了麻薯,你要不要吃?”陈栖乐跟献宝一样,没穿袜子的脚轻轻地踢了徐铭的大腿一下,“要不要吃?要不要吃?” 徐铭靠在旁边的墙壁玩手机,大概是在回复别人的消息,一直打字。陈栖乐就用两条腿盘住徐铭的腰。 徐铭抬起头去看他。 陈栖乐嘴里含着牙膏沫,含糊不清地说:“要不要次(吃)?” 陈栖乐的睡衣是上下两件套的那种,上衣印着卡皮巴拉的图案,裤子是小熊猫图案的,屁股的地方还有很软的尾巴。睡衣是唐琦给他买的,陈栖乐不太喜欢。 徐铭靠近他,双手撑在陈栖乐的大腿两侧:“陈栖乐,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森么四?(什么事?)” 徐铭叹了口气:“你是同志,你喜欢男人,而我恰好是男人。你一直用脚来碰我,我会误以为你在勾引我,或者我会误以为你在喜欢我。” “但是爱情湖……”我们接吻了。 陈栖乐想要说,他们都已经接过吻了,难道连肢体接触现在也要排斥吗?徐铭又在假清高。真这么在意,当初干嘛跟他接吻? 但话又说回来,他们当初约定好了,要忘记爱情湖发生的事情。 “爱情湖怎么了?”徐铭问。 “没怎么,”陈栖乐不高兴地把话憋下来,“对不起徐铭,我下回不这样做了。” 陈栖乐的不坦诚,让徐铭也有一点生气。 他们两个人干脆在今年的新年,变成两个鼓胀的气球算了。 吃完早饭,他们两个人就去贴对联,徐铭自己不贴,把对联都给陈栖乐玩,让陈栖乐自己贴。他说,谁贴对联,福气才会到谁手里。陈栖乐踩着凳子去贴,胶水糊满一手。 “一室平安增百福,阖家欢乐纳千祥。”陈栖乐念着对联,“徐铭,你选的对联好没有新意。你起码要选一个财源广进的对联。” “财源广进多没意思,你要钱,我给你呗?你喊我一声爸爸,我给你钱,怎么样?”徐铭说。 陈栖乐双腿蓄力,从凳子上跳下来。徐铭以为他要摔了,过去抱住他。陈栖乐跳到了徐铭的怀里,屁股被徐铭搂着。有一点奇怪。 “你放我下来。”陈栖乐推徐铭。 徐铭说:“就不。” 对门曾经被陈栖乐辅导过的男孩儿蹦蹦跳跳地跑出来,说要贴对联咯。他看着徐铭和陈栖乐,立马哇哇大叫,对着客厅说:“妈妈,小老师跟徐抠抠抱在一起了!” 徐铭把陈栖乐抱进屋里,连根手指头也不给他看。 贴完对联,徐铭就拿出擀面杖,说要包饺子。陈栖乐不肯,说冰箱冷冻柜里有妈妈包好的饺子。徐铭说冻饺子哪儿有新鲜饺子好吃,而且你妈肯定更想吃你包的饺子。 陈栖乐将信将疑,在把自己昨晚做的麻薯分享给徐铭后,就开始跟徐铭包饺子。徐铭弄得有模有样的,一看就是会过生活的人,陈栖乐在旁边指指点点,最后包出一堆奇奇怪怪的饺子。他脸上弄了面粉,徐铭还故意用自己脏了的手去捏他的脸,陈栖乐跟小花猫一样。 第32章 快到中午,唐琦也没回来。陈栖乐煮了饺子,徐铭率先把奇奇怪怪的饺子舀到自己碗里。陈栖乐吃的饺子就是徐铭包的完美饺子。 陈栖乐脑袋埋进碗里,很快就掉了眼泪。徐铭在旁边玩笑说:“就吃了一口我包的饺子,你就感动到哭了?” 陈栖乐擦擦眼泪,说:“不是因为你。” “那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我妈出去不是去谈生意,她是生病了去住院了。你也跟着她一起瞒着我。你们别看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心里也不在意。我懂的,我只是不想跟你们讲,也不想戳穿你们。”陈栖乐用左手擦了擦眼泪。 徐铭本来坐在陈栖乐对面,因为陈栖乐哭了,他就坐到陈栖乐身边去了。 他说:“会没事的。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要难过了。” 陈栖乐认真地说:“你不要安慰我,事实真相我自有判断。” 徐铭想笑,又觉得自己此时此刻不该笑话跟兔子一样红眼睛的陈栖乐。他于是憋着笑,吃了一个陈栖乐包的,像蝴蝶结一样的饺子。 下午他们就在家里玩牌。徐铭已经不去超市值班了,年关将近,有员工会排班。 要不是谈芳一直秉持着,“人不能忘本,不管生意做得多大,老板都不能不食人间烟火,不能不下基层历练”的原则,徐铭也犯不着亲自去盯超市的装修,也不用去超市收银。 陈栖乐家的沙发小。陈栖乐自己坐了一半,分了另外一半给徐铭。他玩牌玩得心不在焉的,于是撑着下巴在发呆。 徐铭觉得陈栖乐又在勾引他了,尽管这一回陈栖乐什么都没有做。 陈栖乐光是在他身边待着,徐铭就已经觉得足够有吸引力了。 因为今天唐琦没有回来,陈栖乐邀请徐铭一起在他家睡觉。陈栖乐害怕徐铭不会答应,所以故意在吃晚饭前提出同床邀请。 他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在我家吃饭。” 晚饭都是徐铭做的,有大虾,还有去外面买的烧鹅,还有一道炒三丝,陈栖乐唯一为晚饭做的贡献,是陪徐铭去菜市场买菜。 徐铭说:“你这么霸道不讲理的啊?” 陈栖乐脑袋抬起来,很骄傲地哼了一声。 徐铭看着陈栖乐的王之藐视,故意说:“那我今天一定要跟你一起睡吗?” “不然呢?” “好吧。”徐铭不太遗憾且挺高兴地说。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小剧场,分享一个最近很好玩的事儿吧~ 前几天我去旅游,遇到一个卖榴莲的帅小哥,买完榴莲后,他说坏果包赔。 我嘴馋,去吃晚饭前就吃了榴莲,发现已经坏了,发酸,吃完饭去找他赔榴莲。 他礼貌地问我:“那怎么办呢?” 我:“这个……其实也没关系,还能吃。”就是酒精味比较重,部分地方是酸的 他礼貌地塞给我一房比较大的榴莲肉,我说他人还怪好嘞,跟朋友也说他很好,直到回酒店,啃榴莲…… 是的。啃。 因为他赔给我的那一房榴莲肉是死包,牙咬下去都有印子!!! 说好的中国人不骗中国人呢! 第31章 流淌于你眼里的时光 晚上陈栖乐自己又睡不着。徐铭在浴室洗澡,陈栖乐觉得自己心跳又开始加速。他坐起来,拿起笔,坐在学习桌面前,开始像解一道数学习题一样,在笔记本上打草稿—— 如何让徐铭喜欢我 1.跟徐铭待在一起,让徐铭无法跟别人谈恋爱 2.徐铭的生日在一月十二日,可以提前为徐铭准备生日礼物。ps:可以提前打听一下徐铭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一万元以内都可以答应。 3.请徐铭吃饭。ps:徐铭喜欢吃烧鹅,所以可以给他买烧鹅全家桶。 4.和徐铭一起睡觉,引诱徐铭。 陈栖乐想了想,又把最后一条划去。他才不要引诱徐铭,徐铭这个人真的蛮奇怪的,连稍微肢体接触一下都会反感,却能接受跟他接吻。 徐铭的手机一直响,陈栖乐不太高兴手机铃声吵到了他,于是把手机接起来。 手机里传来很温柔的女生的声音。 陈栖乐又不太高兴了,他讨厌徐铭。 “你好,”陈栖乐说,“我是陈栖乐。徐铭在洗澡,他不方便接电话。” 陈栖乐的笔头点了点桌面。他讨厌徐铭了,只有傻瓜才会喜欢徐铭。 “那我待会儿再给他打电话。”对方说。 “待会儿他也没空,因为他要跟我一起睡觉。”陈栖乐说。 对方笑了下,在挂断电话前,对他说:“好的,乐乐。我不打扰你们睡觉。” 陈栖乐更不高兴了。找徐铭的女生很有可能还认识他,他或许也认识对方。手机备注是好东西,陈栖乐翻看徐铭给对方的备注是【李姐】。 陈栖乐有一点生气,李姐? 他一点都不理解。 徐铭洗完澡,去阳台抽了一根烟。他爸妈囫囵着过了这么多年,终于决定在年底离婚。当年他家里的事闹得这么大,几乎全镇的人都知情。爸爸的情妇以死相逼,让徐勇离婚娶她,徐勇不愿意负责,于是丢下一滩烂摊子,离开荣城,不知去向。 徐铭当时刚高考毕业,本来打算重新复读,又因为徐勇离开,家庭重任都落在妈妈谈芳身上。 得知陈栖乐离开京北的那天,徐铭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整天没出门。他像是在那一天之间忽然长大,再没提过要复读。后面几年,谈芳要接手家乐乐超市的管理工作,又要开拓新的建材业务。徐铭都一直跟着她,脚踏实地地学习经验。 阳台的白炽灯光照在徐铭身上,像是蒙了一层寒霜。陈栖乐从卧室里出来,小声地喊徐铭的名字。徐铭回过头,看见陈栖乐的那一刻,所有寒霜都变成了糖霜。 徐铭很开心。 陈栖乐抱怨他怎么洗澡要这么久。徐铭把烟藏在背后,笑得灿烂,说:“你怎么出来了?外面怪冷的。” “你很久不回房间,我出来找你。” “我要是一直不回去,你找不到我呢?你会不会有一点难过?”徐铭问他。 有风吹过。 陈栖乐缓慢地讲:“徐铭,你不要让我找不到,好不好?” 徐铭把烟头丢掉,进屋,关上阳台门。他对陈栖乐讲:“好。我会在你一转身就够得到的地方。永远。” 陈栖乐嗯了一声,回屋去了。 晚上他们各自刷手机。陈栖乐很老实地交代,他说自己看了徐铭的手机,还接了电话。徐铭说,没有关系,我又没想在你这里藏什么隐私的。 睡觉前,他们各自盖一张被子。陈栖乐慢慢地挪过去靠近徐铭,他说:“我经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没什么本领的小人物,我搞不懂别人生气的原因,以前我读书时,人人夸我聪明,步入社会后,他们又都说我笨。” 徐铭耐心地倾听,伸手帮陈栖乐捏了下被角。陈栖乐拱了拱,拱到能够感受到徐铭呼吸的位置。 陈栖乐继续说:“我还是我,我没有变过。但是评判我的标准改变了。所以我就从人人夸赞的优等生,变成了他们眼里的差等生。” 徐铭的手掌搭在陈栖乐的耳朵上,很轻地捏了捏陈栖乐的耳朵。 陈栖乐不太高兴地抱怨:“请你不要捏我的耳朵。” “好。”徐铭答应陈栖乐很礼貌的请求。 陈栖乐似乎在等着徐铭回答他发表完的睡前演讲致辞。 徐铭想了想,最后给出自己的回答:“当小人物也没什么不好。我们普通人生活下去,也不靠什么大本领。任何本领都比不上你自己本身重要,你要先让自己快乐健康,至于学本领和别人的看法,都滚一边去吧。” 徐铭的眼睛在黑暗中,被窗外月色映得闪闪发光。陈栖乐满意地笑了,说:“那我今年的新年愿望,是我和妈妈都要快乐健康、开心幸福。” 徐铭说,这当然好了。 陈栖乐又补充:“对了,还有徐铭你也是。” 徐铭没有能够忍得住,他凑过去,很轻地亲了陈栖乐的鼻尖一下:“谢谢小陈老师。” 【作者有话说】 微博@凉生的微博 更新了一些徐铭画的丑插画,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去看看 生生求一求关注和小海星!也可以多多评论! 【陈栖乐制作的网站,最后给徐铭发送的一封邮件,内容是—— 【徐铭,我讨厌你,以后也会一直讨厌你,你是我最讨厌的人,是唯一讨厌的人,你会让我的心跳变得很奇怪,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我讨厌你,徐铭。】 徐铭给他的回复内容也很简单明了—— 【收到。那就拜托你一直一直讨厌我,不要停止。】 陈栖乐对徐铭的讨厌,本质上是一种和喜欢近似,和讨厌相悖的情绪。】 第32章 小饼干国王 第33章 过小年那天,唐琦终于出院。陈栖乐拜托徐铭开车去接唐琦回家。陈栖乐外婆那边的亲戚在照顾唐琦。陈栖乐本来在医院门口都下车了,又因为看到外婆和姨妈,怕让他们不喜欢,陈栖乐又往车子里钻了。 陈栖乐拜托徐铭摁喇叭。徐铭很不给他面子地说:“医院禁止鸣笛。” 陈栖乐很着急地想让唐琦过来,又不敢下车让姨妈看见。姨妈不喜欢他。姨妈家也有一个儿子,总被别人拿来跟陈栖乐作比较,陈栖乐聪明,就衬得姨妈的孩子笨拙。久而久之,姨妈就不喜欢陈栖乐了。 徐铭于是降下车窗,朝唐琦喊了一声。唐琦拎着包行李,跟自家姊妹告别,朝徐铭的车走过来。 陈栖乐很殷勤地下车,帮唐琦女士放脸盆、洗漱用品和装衣服的蛇皮口袋。像小猫扯大鱼,特别努力,力气又没有很大,最后还是徐铭帮忙搭了把手。 陈栖乐很殷勤地拉着唐琦一起坐在车后座上,黏糊糊地笑着说:“妈妈,我昨天有跟徐铭一起包饺子,但是徐铭把我包的饺子都吃完了。今天冰箱里还剩下十多个饺子,回去后,我煮给你吃。” 唐琦惊讶道:“你们两个还包饺子呢?” “对,徐铭还买了对联来,我贴好的。”陈栖乐颇为骄傲,收敛了脸上黏糊糊的笑容。 唐琦抓着陈栖乐的手,放在自己满是老茧的温热的手心里,轻轻地拍了拍:“妈就知道,乐乐是最棒的。” 陈栖乐又很期待地看了眼徐铭,徐铭从后视镜看见,颇给面子地附和说:“是,最棒的。” 陈栖乐高兴地拆了一包徐铭放在车后座的薯片。 嚼嚼嚼。 徐铭让他少吃一点,否则晚饭他又吃不下了。 嚼嚼嚼。 徐铭叹了口气。 嚼嚼嚼。 徐铭没说话了。 陈栖乐好心地把薯片递给正在开车的徐铭。在十字路口,徐铭停车。往薯片袋子里一看,只剩一点碎渣渣。 “我不吃,你吃。”徐铭说。 陈栖乐点点头,仰头,把随喳喳薯片倒嘴里。 嚼嚼嚼。 徐铭把车一路开得又稳又快。陈栖乐邀请徐铭一起来家里吃午饭。唐琦亲自下厨,做了水煮肉片和梅菜扣肉两道硬菜,陈栖乐友情贡献一道他最拿手的拍黄瓜,徐铭负责接受陈栖乐传授的拍黄瓜秘诀。 “黄瓜要装进塑料袋里拍碎,用刀拍出来的黄瓜不够入味,所以用塑料袋装起来拍会比较好。加生抽、香醋、辣椒油、白糖,白胡椒和香油看你爱不爱吃,爱吃就加。”陈栖乐发表自己的拍黄瓜演讲致辞。 徐铭认真倾听,说:“下回我做拍黄瓜给你吃。” 陈栖乐点点头,漂亮的眼睛转啊转,好像因为给自己找了个廉价劳动力而开心不已:“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好好学。” 徐铭点头,没太能忍得住,伸手克制地揉了一下小陈厨师长的脑袋,头发软软的。 或许是因为权威被挑衅,陈栖乐不高兴地瞪了徐铭一眼。气鼓鼓,像河豚。 中午吃饭,徐铭吃了很多拍黄瓜,因为只有这道拍黄瓜是陈栖乐做的。他喜欢吃陈栖乐烹饪的食物,哪怕那只是一道很简单的拍黄瓜。陈栖乐也很喜欢拍黄瓜,因此他就不太满意徐铭吃太多拍黄瓜。 他说:“徐铭你是不是今天不满意我了?怎么总抢我喜欢吃的东西?” 唐琦看着他们两个大男人,抢一盘拍黄瓜吃,又笑又气的:“拍黄瓜里是有金子还是银子?别挑食只吃拍黄瓜,今天你们两个不把肉吃完,别想下桌。” 唐琦去盛饭的空档,陈栖乐的脑袋靠近徐铭,把碗里梅菜扣肉的那片五花肉放进徐铭的碗里,小声嘀咕说:“我妈妈是母老虎来着。” 徐铭把陈栖乐不爱吃的肥肉都吃完,陈栖乐给徐铭用小碗留了一小份拍黄瓜。 徐铭看着他,小声地在陈栖乐耳边说:“谢谢乐乐。” 陈栖乐脸红地嗯了一声。很礼貌。 下午,陈栖乐要求去徐铭家玩。他带了一个很厚的黑色牛皮笔记本。徐铭没有问他要做什么,只是让陈栖乐坐到自己的副驾驶座上。 陈栖乐在车子上,就很高兴地讲:“我妈妈的生日在年底,就是过大年的时候。我想要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我今天要在你家里去跟你一起商量。” 徐铭当然答应了。 自古以来,陈栖乐提出的请求,徐铭就没有不答应的。 车子开进地下车库。谈芳在茶馆跟人家嗑瓜子,一看见徐铭的车,她就立马跑回来了。 徐铭带陈栖乐去自己房间。谈芳后脚就回家,把徐铭叫到外面院子,谈了好一会儿。 今天已经下雪。陈栖乐进屋后,就解开了围脖,把羽绒服脱下来,整齐地摆到桌子上。 徐铭的房间蛮大的,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榻榻米。屋子里只有一张双人床、书桌和衣柜。房间整理得其实不是很整洁,书桌上的东西乱放着,被子也没有叠好,木衣柜也半开着,里面的衣服更是乱乱的。 这跟徐铭给陈栖乐的印象是完全相反的。徐铭在陈栖乐家里,会很用心地把陈栖乐的衣服洗好,叠得很整齐,放到衣柜里。徐铭眼里永远有活儿,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唐琦都特别喜欢徐铭。有时候陈栖乐还会因为妈妈一直夸赞徐铭,而吃醋。 但是徐铭自己的卧室却乱得跟老鼠窝一样。陈栖乐坐在榻榻米上,不知道自己的脚该往哪儿放。 过了会儿,陈栖乐拿出自己,拍下徐铭邋遢的证据,准备以后拿来笑话徐铭。 徐铭被谈芳捉住,教育了一顿。 谈芳说:“我不管你对你同学是什么感情,你现在都不能在自己房间里对他做过分的事情。你也是大人了,该知道有的感情得顺其自然。你的房间门今天不要关,别让乐乐感到不自在。我会一直在家里,你不要想在今天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徐铭答应下来。他说:“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又怎么舍得为难他一根汗毛?我知道我求的是什么,妈你不要担心我。” 谈芳悄悄红了眼睛。他们要真的是两情相悦该多好啊。 徐铭回到自己房间。陈栖乐坐在榻榻米上,对徐铭说:“你房间好乱。” 徐铭连忙开始收拾,说,你坐着吧,我先收拾好后,我们再聊天。 陈栖乐点点头。外面的雪让阳光都变得又白又冷的。 徐铭看见陈栖乐坐在自己经常做坏事的地方,往日里的种种,都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他在这间房间里,臆想了陈栖乐太多种样子。而现在陈栖乐恰好在他面前,恰好在这个房间里,徐铭的脑子里却是空空的。 “徐铭,你看着我发什么呆?”陈栖乐问他。 徐铭把手里装雪媚娘的盘子,端到陈栖乐面前:“我妈让我给你送上来的,你吃。” 陈栖乐往嘴里塞雪媚娘,因为有一点粘牙,他话也说不清楚:“你还没有回答我。” 嚼嚼嚼。 徐铭不想回答。他已然见色起意,而陈栖乐仍旧在爱着雪媚娘。 “你不要再吃了,要变胖。”徐铭想抢走陈栖乐里的雪媚娘。 陈栖乐一口塞完雪媚娘,嘴巴上还有些许黏糊糊的夹心奶油。他说自己吃饱了,十分钟后,他又喝了小半杯热气腾腾的绿茶,吃了两袋原味薯片,塞了半袋小饼干。 嚼嚼嚼。 “你还没有回答我,徐铭。”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是小仓鼠,嚼嚼嚼... 徐铭家有一棵荔枝树,是徐铭高考那年种的。 很遗憾,他没有能够跟陈栖乐考去同一所城市读书。 更遗憾的是,他那年为爱吃荔枝的陈栖乐种的荔枝树,十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开花。 真的好遗憾... 微博@凉生的微博 有放荔枝小插画呀,是徐铭想要送给陈栖乐的大大大荔枝,但徐铭种的荔枝树从来不结果。 陈栖乐对此表示:你种的是公荔枝 徐铭:荔枝树还分公母? 陈栖乐:你的荔枝树是同性恋,喜欢公荔枝树,他不能结荔枝了 徐铭:... 荔枝树不结果的真正原因—— 因为本身这棵树,就不是荔枝树... 第33章 猫猫爱你 徐铭不想回答猫猫国王的问题,并且对他翻白眼。 猫猫收到,猫猫不理,猫猫继续吃。 陈栖乐又说自己之前补的牙齿好像被粘掉了。 徐铭弯腰,掐着陈栖乐的腮帮子,帮陈栖乐看牙齿。陈栖乐的牙齿很白,之前补牙的地方也没有掉。倒是白色的酸奶雪媚娘,在陈栖乐的嘴巴里,看起来有一点色..情。 徐铭说牙齿没有掉。 于是卧室里又响起了嚼嚼嚼的声音。 猫猫牙口好,猫猫能吃,猫猫骄傲。 等徐铭收拾完,陈栖乐又很苦恼地趴在榻榻米上,说自己的手机好像坏掉了。 第34章 在这个人人都向往苹果的时代,陈栖乐还在用安卓机。他的安卓机已经用了快五年。 陈栖乐捧着手机,有一点可怜巴巴地说:“徐铭,我手机的输入法坏了,打不了字。” 但是他们交流也不太靠手机,所以打不了字也没有关系。 陈栖乐趴在榻榻米上,分了一半的位置给徐铭,他让徐铭上来,跟他一起商量怎么给唐琦过生日。 陈栖乐的笔记本上,写满了给唐琦过生日的种种计划,例如—— 给妈妈准备她很喜欢的康乃馨和巧克力蛋糕; 给妈妈买一个泡脚桶; 给妈妈准备一条连衣裙; 给妈妈表演二人转扭秧歌等等。 他们两个商量后决定,除了给唐琦买生日蛋糕和泡脚桶外,还要给唐琦准备二人转扭秧歌的舞蹈。陈栖乐作为总指挥,徐铭要作为舞蹈教练负责编排舞蹈。 徐铭说:“陈栖乐你放过我吧,我四肢就跟爬行动物一样,不具备一点舞蹈特长的。” 陈栖乐哼唧两声,在床上趴着学习爬行动物跳舞,两只手像蛙泳一样:“这样也可以,你可以趴在床上跳舞的,我让我妈妈站起来看就行。” 徐铭故意倒在陈栖乐身上,压着陈栖乐,让他动弹不得。陈栖乐抱着徐铭的脑袋,让他坐起来,徐铭不肯。陈栖乐把徐铭的脑袋当皮球玩。 “你手机里那个李姐是谁?是你的女朋友吗?”陈栖乐有一点不安,怕徐铭真的有女朋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问,或许是因为他们现在很亲近,他认为如果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好心情的徐铭或许会哄一下他。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徐铭并不认为陈栖乐已经开窍。 猫猫忽然着急他是否有了女朋友,更有可能是因为担心作为长期饭票的他,会忽然消失。 比起徐铭这个人本身,陈栖乐可能更在乎徐铭作为饭搭子的这个工具人意义。 “我就随便问问。” 猫猫翻身,猫猫一点也不在乎。 “不是女朋友。我现在还是单身。”徐铭叹了口气。 “哦~”陈栖乐有一点高兴地扬起了嘴角。徐铭果然跟他一样,是恋爱白痴,不讨女孩子喜欢,就连徐铭种的荔枝都是公荔枝呢~ 猫猫微笑,猫猫狡猾地偷偷开心。 徐铭瞥他一眼。 猫猫收敛笑容,猫猫继续装不高兴地在榻榻米上翻了个滚。 下午,陈栖乐要自己回家。他不让徐铭送他。徐铭把他一直送到自己家的大门口,陈栖乐就朝他挥挥手,几步跑出去了。 徐铭给陈栖乐发qq—— 徐铭:【明天我们一起去河边看烟花好不好?我买了很多烟花,到时候陈子淮、晚书和嘟嘟都会来。】 陈栖乐的消息回得很快。因为他只能发表情包。 陈栖乐:【猫猫感到可行并且点点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jpg.】 徐铭:【输入法真的坏了啊?你的表情包够用吗?你说我现在说你坏话,你是不是也不能回我了?】 陈栖乐:【猫猫生气地打滚,并且掉了一地的毛jpg.】 徐铭:【到家了跟我说一声,不要让我担心。】 陈栖乐:【猫猫感到可行并且点点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jpg.】 过了约十分钟。 陈栖乐:【猫猫偷偷探头,瞟了一眼 jpg.】 陈栖乐:【猫猫烧烤jpg.】 陈栖乐:【猫猫哭泣,放声大哭,眼泪成了一条河 jpg.】 徐铭记完店里的账单,开始捧着手机回复陈栖乐的消息—— 徐铭:【是不是到人多的地方了?】 陈栖乐:【猫猫点头jpg.】 徐铭:【是不是害怕一个人走路?你要不要跟我打电话?你一边跟我讲电话,一边回家?】 陈栖乐:【猫猫点头jpg.】 于是徐铭给陈栖乐拨了一个电话。陈栖乐那边挺吵的。徐铭问陈栖乐到了哪里,陈栖乐说到吾甜广场了。 徐铭又开始跟陈栖乐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问陈栖乐喜欢苹果还是草莓,喜欢小猫还是小狗,喜欢徐铭还是陈子淮。 陈栖乐一个也不选,也不肯说话。 可是等徐铭不说话了,陈栖乐又催他:“徐铭你怎么不说话了?” 猫猫一点不回答别人的问题,一点也不礼貌,还要求人类徐铭继续哄他。 徐铭讲:“你让我说什么?只有我在主动问你,你不回答我,这样显得我跟神经病一样在自言自语。” “可是你问我的问题,答案你都知道的,不是吗?我有必要回答吗?” “有。” “好吧,”陈栖乐举着手机,一边回答,一边路过本镇最大的广场,“苹果,小猫,徐铭。” 徐铭高兴了。 猫猫深谙哄人类之道。 等陈栖乐走过吾甜广场,陈栖乐就把电话挂断了。徐铭给陈栖乐发过去的消息,陈栖乐一条也不回复。 没良心。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徐铭收到陈栖乐发来的表情包—— 陈栖乐:【猫猫回到猫窝睡大觉 jpg.】 徐铭:【到家了?】 陈栖乐:【猫猫点头jpg.】 徐铭:【早点休息。】 陈栖乐:【猫猫回到猫窝睡大觉 jpg.】 徐铭:【晚安。】 陈栖乐:【输入中...】 陈栖乐:【猫猫比心 猫猫爱你jpg.】 【作者有话说】 【有一段时间,陈栖乐特别爱吃东西,他就跟流浪猫一样,钻进超市里,拿他的钱包丢给我 买一大堆吃的 他吃第三桶泡面,第二包辣条时,我制止他 陈栖乐红着眼睛说:“铭哥,我好像要死了” 那会儿,唐琦生病严重 他一个人撑不住 他说,他怎么也想不到,有的人活着要那么艰难,老天爷一定在惩罚他之前不尊重生命 但是妈妈哪里舍得老天爷惩罚他呢?所以就把惩罚抢走自己受着了 唐琦生命里的最后几天,都还是蛮开心的 陈栖乐不止一次抱着唐琦的脖子,说妈妈,我爱你 他有时候也会来找我,说铭哥,我爱你 我知道,那一刻,某种意义上,他对我的爱,和对唐琦的爱,没两样 爱有千千万万种模样 他给我哪种,我都收着】 第34章 猫猫我啊,从不表白 唐琦生日那天,徐铭跟谈芳都带着礼物过来了。陈栖乐外婆那方的亲戚也来了。客厅里一时之间变得特别热闹。有小孩子在客厅跑来跑去,伸手去拿桌面上的糖果吃。 陈栖乐一个人,躲到卧室里去。他在卧室里给每个来参加生日的客人,都准备了回礼。每个客人都有一张专属贺卡,以及一份伴手礼。 徐铭进屋来,看着满屋子的热闹,随口问了一句:“乐乐呢?” 唐琦忙得脚不沾地,这才想起来,陈栖乐一直没出现。 唐婉抱着孩子,在旁边说:“自己亲妈过生日,也没有一点礼数,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出来招呼人的。” 唐婉是陈栖乐的姨妈,属于陈栖乐妈妈那边的亲戚。唐婉对陈栖乐一向是不怎么喜欢的,从小她的孩子就被拿来跟陈栖乐比较,她没少在外人面前说过陈栖乐的闲话。 “这就是徐铭吧?”唐婉拍了怕身边的位置,招呼徐铭过来坐,“你现在有女朋友没有?有中意的人吗?” 唐婉是想要做媒。徐铭家庭条件好,在城里有好几套别墅,连锁超市都快开到隔壁市里去了,更别提镇上的十几栋正在出租的房子。唐婉就恨自己没有生下个女儿,好说给徐铭当女友。 徐铭是人精,在唐婉说出第一句话,他就明白过来唐婉的意思。 他很委婉地表示自己有喜欢的人。唐婉又开始在说陈栖乐的不好,唐琦已经不高兴了。几个小孩子在客厅里闹腾,把陈栖乐的手办丢得到处都是。 陈栖乐对此浑然不知。 徐铭捡起陈栖乐的手办,放到柜子里,上锁,瞪了一眼闹事的小孩。小孩被吓到,哭着找妈妈。 徐铭哼着轻快的歌,到陈栖乐的房间里,看见陈栖乐坐在地板上,身边摆着许多贺卡和伴手礼。 “你做什么?”徐铭进门,替他把门关上,同时隔绝掉客厅那些会让陈栖乐不高兴的聊天。 “我在给你们写贺卡。诺,你看这里还有很多伴手礼,等你们吃完饭要走了,就可以把伴手礼拿走。”陈栖乐很高兴地向徐铭展示自己的成果。 乐乐猫骄傲,乐乐猫努力给不待见他的坏人们准备礼物,乐乐猫比人类更心胸开阔。 陈栖乐像是一只刚学会站立的小熊猫,笑起来都没有眼睛的。他的脸上是胶水,还有一些纸屑,手上沾了墨水,看起来有一点小可怜。 徐铭坐下来。陈栖乐脑袋就凑过去,膝盖同时顶了顶徐铭的屁股,说:“你帮帮我,我写不完了。” 第35章 徐铭捏了一下陈栖乐的脸,他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呢?陈栖乐,我又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朋友啊,徐铭,朋友有难,你要不要帮忙?”陈栖乐把水笔给他。 他说这话,有点心虚,于是抬头偷偷看徐铭。 从徐铭的角度,可以看到陈栖乐漂亮的脖子,裸露的胸口,以及看起来就特别好亲的嘴唇。 徐铭的心不由得变得很柔软,他揉了揉陈栖乐的脑袋,让他去床上休息:“乖乖,去休息,剩下的我来。” 陈栖乐说,那我要出去给你端水果进来。徐铭想要叫住他。陈栖乐已经打开门,听到外面关于他的话题。 陈栖乐愣了愣,又走回来,在徐铭身边坐下,他说:“对不起啊徐铭,我得要等他们说完了,再出去。否则,姨妈他们会很尴尬。” 徐铭把陈栖乐拉到怀里:“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道歉?” 陈栖乐把脑袋埋进徐铭的怀里,没有掉眼泪。 他只是很用力地抓住徐铭。 徐铭说:“没有人值得你这样讨好,陈栖乐,你要明白,每个人最该学会的是取悦自己,不是取悦别人。不要去讨好别人。” 陈栖乐笑着推开徐铭,眼睛都笑出眼泪了,他说:“我知道了,你不要当爱说教的徐铭嘛。我不喜欢的。” 徐铭摇摇头,替他揩掉眼泪:“你喜欢什么样的?” 陈栖乐仔细想了想徐铭的样子,最后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在喜欢的人面前形容自己喜欢的人,不管怎么样来说,都像表白。 陈栖乐不要表白,被拒绝,会好丢脸。 猫猫我啊,从不干表白这样容易丢脸的事情啊。 徐铭被陈栖乐的忽然靠近和忽然脸红,弄得有几分愉悦,他抬手揉了揉陈栖乐的脑袋,说:“我们乐乐,跟铭哥有秘密了。” 陈栖乐低着头,高兴地用脑袋顶了顶徐铭的手掌。 猫猫开心,猫猫被安慰好了,猫猫喜欢被铭哥摸摸头。 中午,大家都在一起吃饭。唐琦突然晕倒。桌上的饭菜洒了一地。陈栖乐没有第一时间扶住唐琦,尽管他在距离唐琦最近的位置。他呆住了。 徐铭背起唐琦,往楼下跑。大家都在往楼下跑,除了陈栖乐和几个懵懂的小孩子。 徐铭开车,把唐琦送去医院。陈栖乐后知后觉,在屋子里突然大哭起来。等到唐婉从楼下回来,才埋怨地看他,说他连妈妈晕倒了都不跟着去医院,还是让外人送去医院的。 陈栖乐听不到别人说的话了。他的腿是软的,手是颤抖的。陈栖乐一个人颤颤巍巍地下楼,跑得很快。他打车到市人民医院,从车上下来后,给徐铭打电话。 他说:“铭哥,我妈妈怎么样了?你在哪里?” 徐铭在很快地跑,他听到徐铭的呼吸声。 他说:“铭哥,我有一点害怕,你可不可以快一点来陪我。” 徐铭过了五分钟,就出现在他面前。陈栖乐还穿着家居服,围脖也没有戴,手被冻得通红。徐铭把外套解开,脱下来,套在他身上。他拉着陈栖乐,往医院里走。 他觉得陈栖乐可怜得像随便丢在路上的小猫,陈栖乐似乎没有这个知觉,只是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喊他铭哥,要他安慰。 猫猫求安慰了,就知道喊哥了。 徐铭抱住他,摁着陈栖乐的脑袋到自己怀里。他总归是见不得陈栖乐难过的。 到手术室外面。陈栖乐反倒没有再说过什么话,他一直跟着徐铭,直到唐琦被推出手术室。 医生问家属在哪里,徐铭护着他走在最前面。外婆他们也往前面凑,陈栖乐很坚定地说:“我是家属。我是唐琦的儿子。我要照顾她。” 医生于是对他交代,病人术后二十四小时内禁止饮食等术后注意事项。 “最多只能活一年,情况不好就另说。”医生交代。 陈栖乐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抓住徐铭的手,过了会儿,他说谢谢医生。又过了几分钟,他追上医生,问他能不能治,不管花多少钱他都要治。医生说没办法治疗,晚期了,病人劳累过度,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晚上,陈栖乐守着唐琦。徐铭没有回家。唐琦已经睡过去了。陈栖乐跟徐铭说:“以前我就特别不听我妈的话,我妈要我考省内的大学,让我学医,让我要好好保重身体。我都不听,我觉得她好唠叨。现在我救不了她。我赚的钱再多,也没有用。” 徐铭捏了捏他的耳朵,安慰说:“不是这样的。” “徐铭,你说我能够留住谁呢?我这辈子,待在我生命离最长的,就是我妈妈。其次就是你了。徐铭,我好像谁都留不住。”陈栖乐很小声地说。监护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心电图。 徐铭的声音仿佛具有安定的作用,很好听。徐铭的脸被黑暗藏了一半,陈栖乐只要看着徐铭,就不会感受到恐慌。 他想,他是不是最好也不要喜欢徐铭了,他害怕自己连徐铭也留不住。喜欢一个人,就像是把心都存放在那个人身上,万一发生什么不可测的意外,被辜负也是情理之中。 猫猫不需要安慰,猫猫就不喊哥了,还想着把哥抛弃掉。 【作者有话说】 【唐琦去世后,徐铭答应要接陈栖乐走,答应要跟陈栖乐一起生活。 但徐铭忘记了陈栖乐 陈栖乐还是在等徐铭想起他。 他没听外婆的话,偷偷回到荣城,去找徐铭。 徐铭看见他,邀请他进家里,说:“别人都说我喜欢你,我想不起来,也不太信我能为一个男人做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但我今天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我可能是真的喜欢你” 徐铭是爱说情话的骗子 陈栖乐不想再被骗子诱哄 “你道歉。”陈栖乐固执地想要一个道歉。徐铭辜负了他,徐铭抛弃了他。 他固执地认为,只要徐铭道歉,他就可以原谅徐铭,他还是很想听徐铭的情话。 徐铭不明就理:“对不起,乖乖,我忘了你” 脱口而出的昵称,让两个人都愣了愣。 陈栖乐眼睛就红了】 第35章 不会让他一个人 唐琦一共住院一周。陈栖乐在医院给她过的生日。他一定要自己做蛋糕,奶油几次都打发不好,就只能拜托徐铭。 徐铭打奶油,他就睁着大眼睛,站在徐铭旁边,趁着徐铭不注意,偷吃奶油。 徐铭问他吃没吃,陈栖乐嘴角还沾着奶油,硬说自己没偷吃。 他还很正经地说:“你不信任我,徐铭。我怎么会偷吃?我不会做偷吃这样可耻的事情。” 徐铭笑着替他毁灭掉嘴角的证据,擦掉他嘴角的奶油:“是,乐乐没偷吃,偷吃的是小野猫。” 陈栖乐不高兴,说:“不是野猫。” “那是什么?” “是小猫,乖的。” 徐铭笑着点头:“嗯,乖的。只是爱偷吃。” 因为偷吃得太多,陈栖真到吃蛋糕时,又吃不了多少。 徐铭把蛋糕抹在他脸上,他还很抱怨地说:“徐铭,你不要往我脸上抹蛋糕,很脏。” 于是徐铭又帮他把蛋糕擦掉了。 唐琦看着他们两个闹,装作无心地提了一句:“我走了以后,乐乐就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徐铭说:“还有我在。” 唐琦的目光好像能够穿透徐铭的身体,直达他内心最重要的想法:“还是不一样的,你是乐乐的朋友,以后你结婚生子了,有了家庭,乐乐还是只有一个人。” 徐铭很沉着地牵着陈栖乐的手,说:“乐乐不只是一个人。” 唐琦满意地笑了。 只有陈栖乐不太懂他们两个人的弯弯绕绕。 他好奇地问:“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什么?你不要骂我,我听得出来。” 徐铭说:“你是一只小猫。” 陈栖乐说,我不是,我是从社会工厂回到大草原上蹦迪的社畜。 陈栖乐的额头伤了一块儿,他从家里跑下来,跑得太快,脑袋撞到了墙壁。徐铭晚上才找护士要了绷带和酒精,帮陈栖乐消毒。 陈栖乐晚上在陪护床上睡着后,徐铭才自己开车回家。 唐琦一共住了一周的院。徐铭开车帮忙把唐琦送回家。唐琦辞掉了洗衣店的工作,每天在家里养养花、买买菜。 陈栖乐很自豪地把自己的工资卡给了唐琦,说:“妈妈,以后我养你,你不要上班了。” 唐琦当然开心,说,我家的乐乐就是最懂事的孩子。 徐铭家的水产超市开得越来越大,自然也触犯到了一些人的利益。其中就有当地的一家龙头超市企业。 徐铭家的超市再厉害,又哪里比得过背后有雄厚资本的大型连锁超市?在三月初,徐铭家在市里的所有超市,都被人上门找茬。 十几个壮汉,拿着钢刀,冲到超市里打砸。店员报警,但当地警察不知道为什么,来得特别慢。 第36章 等到警察赶到,来挑事的混混都已经跑了。 空留下超市满地的狼藉,就跟大风刮过一样。怕是好几天都没法营业了。 徐铭之前扛起货架跟人打架,他胸口被人踢了一脚,后背也因为撞到货架而有淤青。 警察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只把徐铭和几个店员带去警局做了笔录,至于找人,那可不好说。 哪怕监控齐全,警察也十分为难地说:“这事儿不好办呐,人家逃跑的方向又没监控,哪里找得到?找人的难度太大。” 徐铭在旁边嗤笑一声。 为首的警察立马觉得自己的脸皮被扒下来,他拿着警棍对着徐铭道:“你笑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你就敢笑?” 徐铭说:“警棍不对着犯人,倒是对着我这个受害者,你说我笑什么?” “你在人家的地盘上开店做生意抢客户,就该做好被算计的准备。你家靠这笔生意吃饭,难道就没算到过人家会不满意?你不去做人家的思想工作,不去孝敬,怪不得人家找上门。” 徐铭讲:“这就奇了怪了,你这语气反倒像是知道今天来的这波人是谁,难道今天来我店里闹事的人,上头有人跟警察局打好关系?” 最终他们闹得不欢而散。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在之后的一个月内,又陆续发生了几次。 徐铭别无办法。家里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他家那几家超市就算开得再大,背后也没点儿靠山。人家几次这么闹下来,超市也开不下去。 他几次去酒吧买醉。 酒吧里,他喝得酩酊大醉,陈子淮把他扛回家,他就在家里嚷嚷着,说我的乐乐呢? 陈子淮说:“亏你还想得起来陈栖乐。” 徐铭抱着陈栖乐的校服,说:“他是我的宝贝,我那么喜欢他,怎么可以忘记他?” 陈子淮见不得他消沉的劲儿,给他介绍了陈珂,让陈珂帮他想想办法。陈珂现在在银行上班,认识不少背后有资本的大人物。 徐铭第二天收拾好,去见陈珂。陈珂倒是真的给他介绍了一个在地产行业工作的人。 陈珂说:“你可要想好了,谈容不是一般的人。你要是跟他搭上了线,你现在的难题自然是迎刃而解。但他为人古怪,或许会对你提出很古怪的请求。” 徐铭从陈珂那里拿了谈容的名片:“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昨天遇到一点突发事情,不好意思更新晚了。昨天下午和晚上一直在哭,忘记了凌晨更新。 今天的更新来啦~ 第36章 徐铭想要变成一棵酸奶树 唐琦的病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陈栖乐下班回到家,总要陪着唐琦聊天。他不再总让唐琦照顾他。他骑着电瓶车去菜市场买菜,跟徐铭一起在他家里做饭。 每个月唐琦都要吃药。陈栖乐就骑车去城里给唐琦拿药。 有时候徐铭跟他一起,他就坐在徐铭的车后座,他跟徐铭说:“你别看我家现在有两个病秧子,但我觉得,我跟我妈妈都会过得越来越好。生病又怎么了?谁家还没个病人?我有钱,再难的病都能治。” 徐铭笑着说:“是,再难的坎儿都会过去。” 日子总是能捱过去。再大的坎儿也要跨过去。 他们给唐琦拿完药,往镇上赶的时候,恰逢大雨天。春末夏初的雨又大又急,徐铭把外套罩在陈栖乐身上,骑着电瓶车送陈栖乐回家。 陈栖乐身体差,吹了点风,淋了点小雨就发烧了。徐铭今晚就留在他家照顾他。 陈栖乐只睡了半边的床,故意给徐铭留了半边出来。徐铭给他敷退烧贴,帮他买退烧药,又扶着陈栖乐起来吃药。 陈栖乐就着徐铭的手,吃下退烧药,他问徐铭:“徐铭,你会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的是不是?” 徐铭情难自禁地抱住他,真挚地给出自己的承诺,说,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唐琦披着披肩,推开了卧室门的一条小缝,在门口驻足看了许久,最后替他们悄悄把门阖上。 晚上徐铭就睡在陈栖乐的床上,陈栖乐一有动静,他就醒过来,拍拍陈栖乐毛茸茸的的脑袋毛。有时候他睡不着,就看着手机的信息发呆。 他在三月底跟谈容见面。谈容是教养很好的小少爷,养尊处优的。徐铭跟他吃了一顿饭,倒是没有聊太多私事。他询问谈容能否帮助他家的生意,谈容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以后有空再约。 谈芳为了家里的生意,四处奔走。现在全镇的人都知道他们家惹了人。徐铭每天都在找机会约谈容见面,或者跟陈珂商量还能不能找到更合适的人帮忙。超市现在也停了。谈芳手底下刚起步的棉纱厂子也被迫停工。 再这么耗下去,家里的资产怕是得掏空。 徐铭半夜醒来,睡不着,去阳台抽烟。他抽到一半,陈栖乐就踩着棉拖鞋出来找他。拖鞋底拖沓着地板,哒哒哒的,像是敲出了一整排的小逗号。 今天夜色很好,月亮高高挂起。徐铭靠着栏杆,陈栖乐走到他身边,很乖地挨着他站着。 “徐铭,你是不是有心事?”陈栖乐是情商不太够,但不是傻。 徐铭这段时间陪在他身边,总是莫名其妙地盯着手机发呆,有时候接到电话就要到旁边去偷偷地接听。 “喜欢你,算心事吗?”徐铭半开玩笑地讲。 他伸手去触碰陈栖乐脑袋上的卷发,他想,陈栖乐怎么能那么让他喜欢呢? 喜欢陈栖乐的心情,持续了十多年。竟然到现在也没有断掉。如果陈栖乐是他徐铭的一场修行,那么徐铭已经在这场修行上走了许久,只是很可惜,到现在也没有修成正果。 他还记得,在他高二时,跟陈栖乐去市里看篮球比赛。当时的篮球赛门票是班主任奖励给陈栖乐的。陈栖乐没有朋友,就叫徐铭跟他一起去看。他们看完比赛已经晚了,就在宾馆里住。 那宾馆又小,又环境很差劲。 陈栖乐住进去后就抱怨,说:“怎么就只有一张床啊。” “因为我们的钱只够买一张大床房。”徐铭忙着铺被子。 当时陈栖乐睡不着觉,抿着嘴不高兴地看电视,过了一会儿又说他想喝酸奶。徐铭不理他,在旁边睡觉。陈栖乐就用脚去戳徐铭的小腿,小声地念叨着:“徐铭徐铭徐铭,我要喝酸奶。你要不要喝酸奶?徐铭徐铭徐铭~” 陈栖乐不太想理他的。陈栖乐又靠过来,转过身跑到他怀里,眨着很亮的眼睛对他说:“徐铭,我们去楼下逛逛超市好不好?我想喝酸奶了。” 徐铭那时候就想,以后他要是成为有钱人了,就给陈栖乐开很多家超市,每一家超市都要备好陈栖乐喜欢的酸奶。省得陈栖乐又要到处找那个牌子的酸奶喝。 陈栖乐那会儿还是蛮讨徐铭厌烦的,厌烦到徐铭巴不得身上装着十来盒酸奶,每次在陈栖乐闹时,都塞给他一盒。 他想当陈栖乐的一棵专属酸奶树,每天可以结许多酸奶来讨陈栖乐喜欢。 如今,陈栖乐就在徐铭面前。徐铭没有当年那么坦荡,就连看陈栖乐一眼,他都觉得自己的眼神像是个在偷偷翻山越岭的小人,翻过自己在陈栖乐面前装的道貌昂然的伪君子这座山,就能得到他的小猫。 他时刻需要做足准备,才能坦然地面对陈栖乐。 “徐铭,你真的喜欢我啊?”陈栖乐问。 陈栖乐想,要是徐铭真的喜欢他,那也蛮好的。他就可以向徐铭表白,他们可以在一起,成为恋人。 他不排斥跟徐铭做情侣才能做的事情。 “要是我真的喜欢你,乐乐你会不会又对我说,‘徐铭你好烦’之类的话?”徐铭问。 陈栖乐当然不会,他那么喜欢徐铭,徐铭对他那么好,他才不会又说徐铭好烦。 “大概不会。”陈栖乐讲。 徐铭笑着,把嘴里的烟头拿掉,掐在手上,最后他低头,侧了侧脑袋,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陈栖乐的嘴唇。 陈栖乐没有躲,只是把腰杆挺得笔直。 像一根不易被折断的小铅笔。 第二天,陈栖乐收拾好书包,背着唐琦给他做的盒饭,就去家乐乐超市上班。 好在永安镇上的家乐乐超市没有被敌家影响,照旧正常营业。 陈栖乐去库房盘货,开始上架商品。店长孙苗苗坐在店门口嗑瓜子儿。 “你真就打算在徐铭的超市干一辈子?”孙苗苗平常就爱好点八卦,“我可听说了,有人花高价钱挖你去大企业。” 陈栖乐把最后一包方便面放上货架。 如果可以,他还真的挺想在徐铭的超市里工作一辈子的。可是徐铭未必是这样想的。 他跟徐铭是什么关系呢?应该算是在暧昧吧,徐铭昨天晚上主动亲他了。听说四月一日是一个很适合表白的日子,如果表白成功,徐铭就可以成为他的男朋友。 第37章 如果表白失败,那么陈栖乐就会告诉徐铭,他的表白只是恶作剧。 【作者有话说】 【我收到陈栖乐发来的邮件 他叫我追他 他一面讨厌我,一面又偷偷发邮件让我追求他 陈栖乐这么古怪的人,我却觉得很有趣 我喜欢他在我怀里撒野,喜欢他对我撒娇 他叫我追他的法子真的很简单 不外乎是陪他吃点不健康的零食,给他做一顿饭 我想说他几句,吃零食不健康 他眼巴巴地盯着我,我又放弃了说教 喜欢陈栖乐是一件值得持之以恒坚持下去的事情 他是一只笨拙的小猫 是一只在感情上爬得很慢的蜗牛 我是等着蜗牛攀爬的葡萄藤 蜗牛不上来,那我就压低枝丫去够它】 第37章+38.表白情书 “我又不缺那点钱,在这儿工作我乐意,我觉得很舒服。”陈栖乐对孙苗苗说。 他就乐意跟徐铭在一起。陈栖乐的人生里总共有三个很重要的人,其中两个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还有一个是徐铭。 他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和徐铭的生活,他只要自己乐意。 附近小学的孩子放学了,一窝蜂地奔进超市。他们围在冰柜面前拿冰棒和雪糕。收银台上五毛钱和一块钱的纸币占绝大多数。 “我要小布丁!” “绿舌头还有吗?” 小孩子叽叽喳喳地围着冰柜说话。闹得不得了。 陈栖乐刚给小孩子结完账,就有人来打断他的工作。 “你就是陈栖乐?哟,今天徐铭怎么没跟在你屁股后面护着你?”沈又走进超市,推了陈栖乐一把。 陈栖乐不认识沈又了。他很想问面前的男人是谁,为什么要把他推来推去的,他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 在陈栖乐狭窄而单向性的脑子里,沈又连芝麻粒大小的地方都没有占据。 沈又气得不行,向来只有他看不起别人的,没有别人看不起他的! “真不认识我了?我是沈又,一中的,跟你一个班。”沈又往前拱了拱,“高中我坐你后面。” 陈栖乐好像才想起来的样子,眼神终于落在了沈又脸上。 沈又把胳膊往陈栖乐的肩膀上一搭,蛮自得地说:“想起来了吧?” 陈栖乐故意不肯说实话,气死他:“你哪位?” 猫猫幼稚,猫猫爱逗小狗。 沈又是个暴脾气。当初他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高中结束后,他就去东南沿海一带工作,近两年才回来上班。 他知道陈栖乐最近回来了,就想来找陈栖乐讨一点小钱来花花。 之前徐铭跟陈栖乐黏得很紧,他没有机会,现在徐铭自顾不暇,他这才找得到落单的陈栖乐。 “是哪位你别管,我打劫。”沈又拿出一把指甲刀,威胁陈栖乐。 倒也不是真打劫,沈又可没想吃牢饭,但从陈栖乐这里拿一点小钱花,他还是想干的。陈栖乐敢反抗,他抬抬手就能制服。 孙苗苗恰好这时候换班了,去接她孙女放学。店里就只有陈栖乐。 “这是干什么?”徐铭的声音传来。 陈栖乐抬头,见徐铭从摩托车上下来。徐铭的手里转着摩托车的钥匙,另外一只手上拎着一个黑色头盔。 “草!你今天不是去城里跟你女朋友约会了吗?”沈又心里骂骂咧咧的。他早打听好,徐铭今天下午回不来永安镇,他这才来找陈栖乐的麻烦。 “谁跟你说的?”徐铭把头盔塞到陈栖乐的怀里,转头又对陈栖乐说,“头盔戴上,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语气显得有几分温柔,跟对沈又的冷酷截然不同。 陈栖乐很乖地把头盔戴上。尽管他对于徐铭最近的行程也不是很了解。他不知道今天徐铭去干什么了,不知道徐铭为什么最近总是对着手机发呆。 沈又对徐铭的畏惧是从骨子里就带着的。徐铭一来,他就不敢对陈栖乐做什么坏事儿了。于是他立马转身就跑。他倒是也机灵,没往自己住的地方跑,就怕徐铭改天有空了,找人到他住的地方,把他给打一顿。 夏天才刚来呢,蝉声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 陈栖乐坐在徐铭的摩托车后座,抱住徐铭的腰。他说:“你最近不来找我玩了,也不跟我一块儿值班。” 摩托车在小巷子里穿梭。路灯渐渐亮起来。永安镇的路灯系统都铺得很完善。一到夜里,镇子就像是泡在一桶橘子水里。 “我也没有很想跟你一起值班,你今天不来接我也没有关系。”陈栖乐抓紧徐铭的衣服,像是很害怕徐铭被一阵风吹跑。 徐铭把摩托车停在一家电影院门口。这家电影院叫初一电影院,已经存在好多年,放映的都是早些年代很流行的旧影片。新近时新的电影,他家没有资格拿到秘钥,都是放的盗版。 徐铭把车停下来。 他把陈栖乐整个人抱下来,说:“是,你没有很想跟我一起值班,也没有很想跟我待在一起。是我迫切地需要你,是我想要跟你多待几分钟。陈栖乐,拜托你再多施舍我几十分钟的时间,陪我去看个电影好不好?” “好!”陈栖乐也不是很高兴的用力点了点头。 说完后,他才发现自己答应得太快了。这有一点太不“陈栖乐”的style了。 “我勉强可以答应你。我今天晚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陪你去看电影。”陈栖乐解释。 徐铭扬起的嘴角一直就没降下去。他们在电影院里看岩井俊二导演的《情书》。徐铭握着陈栖乐的手,说他也曾经给一个人写过一封情书,只是没有来得及送出去。 “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陈栖乐问他。 “是。”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到不能再喜欢了,”徐铭回首自己爱上陈栖乐的这十多年,“喜欢到就算我离开他,再次回想起来,也仍旧觉得幸福。” 电影放映完。陈栖乐一直没有怎么说话。 徐铭絮絮叨叨地念叨着,明天早饭要给他买超市旁边麦阿婆家的小笼包,超市今天又进账一万多,他们高中一起去的市图书馆今天居然开始拆迁了。 陈栖乐闷声不吭,抓住徐铭的手,很用力地。 直到徐铭把他的脸掰过来,看见陈栖乐泪流满面。 陈栖乐小声说:“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干预你什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让你不要喜欢他。徐铭,你或许会觉得我有一点奇怪。我之前让你不要靠近我,我说过,我喜欢男生...对不起,徐铭。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你。” 陈栖乐用近似笨拙而坦白的语言,戳着徐铭本就已经彻底投降的心房。 他自顾自地表白:“你让我喜欢上你了,但是...你好像并没有...打算为此负责的样子。” 徐铭擦掉陈栖乐的眼泪,说我哪有这样。 过了会儿。 他又叹气,说:“我哪里敢的...” 他说:“我没有不打算负责。陈栖乐,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怀疑,我喜欢的人或许就是你自己呢?” 陈栖乐很高兴地抬起头,很高兴地抱住徐铭,很高兴地把眼泪揩在徐铭的衣服上:“是我吗?” 徐铭近似虔诚地把手放在陈栖乐的腰上,手掌不敢越过一寸界限,克制而坦诚地说:”是,从来都是你。” 真是很可惜,今天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距离陈栖乐打算跟徐铭表白的日子,还差两天。 陈栖乐被徐铭送回家后,在小区楼下跟徐铭很不舍地道别。他往家楼下走两步,回过头,看见徐铭还站在原地。 他又开心地跑回去,跑到徐铭面前。徐铭低头,在他的脸颊上克制地亲了一下。 “小陈老师,快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徐铭揉了揉陈栖乐蓬松的头发,鼓励他。 陈栖乐难得地将唇角上扬,露出一个不古怪的笑容,礼貌道:“不辛苦。” 陈栖乐终于学会开心地笑了。 徐铭朝他挥挥手,直到陈栖乐彻底进了居民楼,他才转过身,上了自己的摩托车。 徐铭回到家,打开手机,看见陈栖乐破天荒地发了一条qq动态。 陈栖乐:【小陈老师午夜信箱正式营业,请需要投递情书的同学私聊投递[猫猫招手jpg.]】 徐铭评论:【1】 陈栖乐回复徐铭:【私聊投递,请勿群发】 38.心想事成 徐铭大半夜,爬起来去翻自己以前高中的书。他的书都堆在一个地方,小学跟初中的书,都被他妈拿去卖废品。 高中的那些学习资料,他没舍得卖。 全部的书都堆在角落里,跟一堆蛆一样,脏得不行。谈芳每回都受不了他,每年都要叨叨他一遍,让他把这些破书给丢掉。 从一本高二的数学书里,他翻到了本来打算在某天交给陈栖乐的情书。 第38章 他拿出来,拍照,私发给陈栖乐。 里面的内容其实挺肉麻的,没有特别华丽的辞藻。 当初他知道自己喜欢陈栖乐之后,心里真的很恐慌。徐铭一向是追求大众的人,追随主流走,这辈子都没做错过什么事儿。 但偏偏他喜欢上了一个和自己同性别的人。这叫个什么事儿呢? 当时他爸特不负责任,在外面出轨。徐铭就不怎么相信所谓的爱情,对成家立业也没有什么兴趣。 手机响了。 徐铭躺在榻榻米上,竟然没敢第一时间去看。 ——“徐铭,接电话!徐铭,接电话!徐铭,接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这是陈栖乐的录音。前几天,因为徐铭没有及时接陈栖乐的电话,陈栖乐自己拿了徐铭的手机来录音。 徐铭接了电话。陈栖乐问徐铭,为什么情书上有好多错别字。 徐铭乐了,抓了抓脑袋说:“我高中那会儿就那文化水平。” “可是你把‘我喜欢你’写成了‘我稀罕你’,你稀罕我什么?” 徐铭真没陈栖乐那样直接,也没陈栖乐那胆,谁整天把“喜欢”挂在嘴上? “我就稀罕你长得帅气,聪明伶俐,不行吗?”徐铭乐了。 “也不是不行。”陈栖乐很委婉地说,“我也稀罕你,徐铭。” 那晚上,徐铭没怎么睡好。除了因为刚和陈栖乐确认关系,而太兴奋外,还有一堆烦心事。来讨要薪资的工人代表跟要款子的厂商赶过来,围在楼下闹的时候,徐铭都知道。 那会儿才早上五点多,徐铭刚睡了一个多小时。谈芳从压箱底的柜子里,翻出几沓现金,用布包裹着,往楼下走。 徐铭推开门,叫住她:“妈,我去吧。” 谈芳不耐烦地推开他:“你一个孩子,要你去干什么?快去睡觉。” “我都三十了,不是孩子。这事儿我来解决。”徐铭说。 “你能解决什么?做生意遇到资金链断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你爸还没出面,你往前拱算什么?”谈芳把徐铭推进卧室,自己往楼下跑。 谈芳跟徐勇早离婚了,但两人还是在一起合伙做生意。家乐乐超市是属于谈芳跟徐铭的,徐勇最近打算进军水产养殖行业,一直在找合伙人。 家乐乐超市出事儿,徐勇根本不想管。一则超市的业务跟他没多大关系,虽然利益会受到影响,但他本来就想退出超市的经营的。二则谈芳这回惹到的人,徐勇也发怵,根本不想蹚浑水。 徐铭后半夜,就坐在窗前的榻榻米上,抽了大半夜的烟。黎明前他才从衣柜里拿出陈栖乐的校服,抱在怀里,安心地睡了半个多小时。 到早上八点多,外面的动静才消停。徐铭把陈栖乐的校服放进衣柜,下楼给谈芳做早饭。 谈芳进屋来,对他说:“你跟乐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徐铭揣着明白装糊涂。 “装,”谈芳慢吞吞地喝了杯水,“你最近跟他走得很近,前两天你们两个在楼下都抱在一起了。” 徐铭笑了下:“是在一起了。” 谈芳往嘴里送了口鸡蛋,愁眉苦脸地说:“这段时间,也就你跟乐乐的事儿,能让我开心一点儿了。家里的生意,诶,不提也罢。” 徐铭去找陈栖乐时,陈栖乐还在家里吃饭,徐铭就在客厅等了他一会儿。 唐琦跟他聊天,问他家里的生意现在怎么样。徐铭还没回答呢,陈栖乐就凑过来,端着碗坐在徐铭旁边往嘴里呼噜呼噜稀饭,问:“什么生意怎么样?” 唐琦数落他:“你吃饭就好好吃饭,端着碗跑过来好没规矩。” 陈栖乐很快把稀饭喝完,吃了两口油条,跟野猫似的。徐铭没跟唐琦说太多,只说最近都没什么事儿,算是摆平了。 陈栖乐为安慰徐铭,把自己的蓝色小叮当抱枕拿出来,塞给他:“这是我本来打算送给你的。” “为什么之前又没送给我?” “我不想告诉你原因,总之我现在送给你了。” 猫耍无赖了。 这个抱枕,是他之前在京北买的。他一路把抱枕背回来,也没直接寄回来。他要一路抱着,特别辛苦。手都酸了。 然而他刚回来,就看见徐铭在跟陈珂约会。虽然这是一个误会,但陈栖乐不会承认自己误会了徐铭。 徐铭抱着蓝色小叮当抱枕,亲了一口,说这上面都是乐乐的味道。陈栖乐脸红,说你不喜欢就不要拿走,还给我。 徐铭笑着把抱枕举高:“我也没说我不要嘛。” 徐铭骑着摩托车送陈栖乐去镇里的超市。这是谈芳开的第一家超市,位于吾甜广场的旁边,地段很好,营业额不低。 孙苗苗站在门外,对赶来的徐铭说:“铭子,快叫你妈过来,李老板的人又过来找茬。” 徐铭停车,从摩托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一根准备好的钢筋,直接往里冲。他跟初生牛犊一样,完全不带怕的。 孙苗苗拦他:“铭子你别冲动,他们有好多人。” 正在气头上的徐铭,哪里是孙苗苗一个女人能够拦得住的。他往里冲,见着一个人就打。一时之间,超市里面闹得不可开交。 徐铭力气大,这些年拉货搬货可都是一把好手,他还练过拳击,在打架这事儿上特别在行。 但架不住对方人多,有十多个。徐铭再是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 有人从他背后袭击,陈栖乐帮他挡了下来。陈栖乐的背上几乎是立刻见红了。 那几个混混不想闹出人命,一见陈栖乐被打得不省人事了,登时就想跑。 徐铭拦住他们:“打完人就想跑?” “我们也是收钱办事,你要逞能,就找上头的人去。”对方撂下这句话,把徐铭关上的玻璃门直接打碎,跑了。 路人都在外面,没敢进来。警察来得慢,救护车倒是先来了。 徐铭把陈栖乐抱上救护车。 陈栖乐握着徐铭的手,说:“铭哥,我后背有一点疼。” 徐铭声音都在抖:“别睡,知道吗?陪我聊聊天。” 猫猫点头,把眼睛睁得很大,让徐铭看见他没有睡觉。 徐铭想,他这辈子真的都栽在陈栖乐身上了。 陈栖乐的生活本来顺遂坦荡,他就不该把陈栖乐拉进自己的生活中来。 陈栖乐笑着抹开徐铭脸上的眼泪:“铭哥你哭什么?我不疼的,我精神得很,我陪你聊天嘛。我聊就是了。” 救护车到医院,陈栖乐被推进急诊室。 徐铭在急诊室外发愁,饭也不肯吃。孙苗苗都感动坏了,说徐铭真的很看重陈栖乐这个朋友。 徐铭倒没像陈栖乐那么直接,把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儿到处说。因此,孙苗苗也不知道他喜欢陈栖乐。 护士把陈栖乐的病床推出来。陈栖乐趴病床上,屁股翘起来,背上抹了点儿药,绑了绷带。 猫猫的屁股可是很翘的呢。 徐铭哭得一脸鼻涕和眼泪:“疼不疼?” 陈栖乐嘴里咬着颗糖,说:“一般般疼。我是谁?我是陈栖乐,我不怕疼的。” 护士在旁边说:“没伤到骨头,你送来的砍刀连颗苹果都切不开。这伤口也就看着吓人,其实养个把月就好了,血都没出多少。” 徐铭这才放心。 徐铭拎着把砍刀,在医院里晃。病人见他就怕。陈栖乐问他拿着把砍刀干嘛,徐铭开玩笑说:“给你削苹果。” 陈栖乐趴着;“这刀连苹果皮都切不断,我才不要。” 他们在病房里耍贫嘴。徐铭又开始算旧账,说陈栖乐刚才不该为他挡刀。陈栖乐又觉得徐铭不识好歹。两个人又开始吵架。 徐铭跟陈栖乐讲不通,陈栖乐嘴犟。 “你昨天还说你喜欢我,徐铭。” 像是在抱怨。 徐铭熄火。目光变得柔软而富有实质,注视着陈栖乐惨白的小脸和湿润的眼睛上,他的心都开始疼了。 “没不喜欢你。”徐铭叹气。妥协。 陈栖乐哼了哼,高兴地把脑袋在徐铭的手掌上拱了拱。 猫猫又胜利了呢。 孙苗苗洗完苹果进来,说:“你们两个怎么跟小两口一样,没说两句就吵。吵得跟我五岁孙女和她同桌吵的架一样。幼稚。” 徐铭住嘴了。 陈栖乐戳了戳他的手:“徐铭,你看,被说了吧,你幼稚。” 猫猫没认识到错误,还倒打一耙呢。 徐铭真想逮住陈栖乐,好好地教训他一番。生病的人就该有病人的觉悟,逗他有意思吗? 陈栖乐一下子乐了,说:“有意思啊。” 趁着孙苗苗去外面给幼稚园的班主任打电话,徐铭快速地弯腰,亲在陈栖乐的嘴唇上。 陈栖乐惊慌地捂住嘴。 徐铭坏笑说:“我觉得这才叫有意思。” 陈栖乐把脑袋埋进枕头里,说不出话了。整个人都跟烧红了一样。他不肯再理徐铭了。 第39章 陈栖乐这段时间被养得可好。他在医院待了两天就说无聊,让徐铭带他出院。 唐琦最近忙着跟小姐妹去跳广场舞,家里也没人给陈栖乐做饭的。 陈栖乐脑袋凑到徐铭跟前:“就去你家,徐铭,带我回去。” 陈栖乐在医院住的这两天都没换洗衣裳的。他穿着病服,每天吃完饭就捧着手机,用qq跟徐铭聊天。 徐铭有时候在他面前,他都要发qq。 “你都馊了。”徐铭拿走陈栖乐的手机,拿出拧好的热帕子,让陈栖乐自己擦身体。 “我动不了,”陈栖乐撩起病服,“你帮我擦。” “我帮你擦?你到底懂不懂,我喜欢你,很可能对你做一些奇怪的事情,陈栖乐你也真是——”徐铭抱怨归抱怨,却还是老实地伸手,帮陈栖乐擦身体。 陈栖乐可真瘦,回家这小半年,也没养出来多少肉。他都怀疑,他给陈栖乐喂的那些零食和肉,都去哪儿了,总不能一点也没转化吧? “我真是什么?”陈栖乐抬起头,看徐铭。 猫猫抬头,猫猫狐疑脸,猫猫怀疑徐铭在心里骂他。 “真是聪明,知道我好拿捏。”徐铭说。 陈栖乐笑得不行,他笑得身体都发颤:“我没有觉得徐铭你好拿捏。我就是觉得,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说好的。” 他问徐铭是不是这样的。 徐铭点头,又没有能够忍住,亲了陈栖乐。 一个澡,洗了快一个小时,黏糊糊的。 陈栖乐趴着睡着后,徐铭又开始联系谈容。谈容电话也打不通,跟谈容助理也约不上见面时间。 家里生意又不能耽误。谈芳虽然没跟他说什么,徐铭也知道家里的生意已经跌入谷底。 逆风翻盘谈何容易。 后来,晚书跟嘟嘟来看陈栖乐。嘟嘟问徐铭是否需要钱周转。 徐铭说:“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就算砸钱进去也没用。李老板摆明了是不放手,要我们别在他地盘上开超市。” “你家超市物美价廉,口碑又好。同样的东西,在你家卖得更便宜,品质还好,他客流量下降,肯定得找你们麻烦。”嘟嘟说。 “所以我得找个靠山。” “找什么靠山?” “谈容。” 嘟嘟倒是知道谈容,就是不大好相处:“听说他喜欢男的。” 徐铭看向他:“你别说你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美男计。” 嘟嘟笑起来:“徐铭,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恋?人家不一定能看得上你。” “看上也不行,我有人了。”徐铭指了指病房里的人,“他都为我挡刀了,我这辈子就算是死都得爬到他身边。” “真动心了?”嘟嘟问。 “早就动心了。”徐铭颇为感慨地说。 可不嘛,动心了十多年了,最近才有点心想事成的苗头。 接陈栖乐从医院回家那天,陈栖乐从果盘里捡了俩苹果揣包里,徐铭问他拿苹果干嘛。 陈栖乐说:“不能浪费。两个苹果都得花三块钱,我现在不能工作,没钱,得省着点花。” 猫猫懂事,知道勤俭持家了呢。 徐铭干脆把苹果都给他装上:“你银行卡里的钱花完了?” “还没,还剩下个几百万吧。”陈栖乐说。 现在每月零花钱仅三千的徐铭:“……” “我懒得跟你们这种又富又抠的有钱人计较。”徐铭帮陈栖乐把包背上。 徐铭带陈栖乐回到家,发现家里哪儿哪儿都乱。门口的玄关地板上印着鞋印子。一双皮鞋摆放在门口。 徐铭进屋,把陈栖乐护在身后。 “你挡我干嘛?徐铭,我要走你前面。”陈栖乐从徐铭的右肩膀旁边,猫出一个脑袋。 徐铭喊了声:“爸。” 陈栖乐气哼哼地说:“喊我爸也没用,我要走前面,我不要当你跟班。” 徐勇咳嗽了两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陈栖乐这才看见徐勇。 徐勇年纪大了,脑袋上已经有白头发了,面容显而易见的苍老。 陈栖乐尴尬得手足无措,徐铭牵着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房间带:“你上楼后,右拐。还记得我房间吗?” “记得。”陈栖乐说。 “我等一下来找你,你先进我房间休息。” “你爸会不会不喜欢我?我刚才还说我是你爸爸。”陈栖乐不想让徐铭的家人对他有不好的印象。 徐铭伸手捏了一下陈栖乐的鼻子:“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要抢着当我爸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怕?” “嘿。”陈栖乐咧嘴笑。 “嘿什么嘿?给我显摆你牙齿多白是吧?”徐铭说,“快上楼休息会儿吧,我的祖宗。” 陈栖乐于是噔噔噔地踩着木楼梯上楼。 徐铭却忧心忡忡。 【作者有话说】 入v6000字来啦! 拜托宝宝们支持一下,感谢! 已全文存稿~ 【在徐铭的世界里,陈栖乐被单独划分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他认为陈栖乐是很难被定义的人,有时候难以理解,有时候可爱,有时候脑子单行线,像草履虫。 陈栖乐一直在强调,他是可爱,不是笨。 “也不是草履虫”陈栖乐说。 徐铭笑着附和他:“对,不是草履虫,是猫猫虫。是可爱不是笨。”】 第38章 要不要吃草莓 徐铭的房子是他姥姥的。这房子后来翻修过一次,但还是保留了原有的木质框架。徐勇跟谈芳一般都住在店里,很少回来住。 徐勇后来跟谈芳离婚后,在外面又重组了家庭,更是几年都不回来一次。 谈芳忙生意,也很少回家。 徐铭自小就习惯了照顾自己,倒也没觉得不合适。不是所有孩子都是在父母身边健康快乐长大,徐铭把自己养得挺好,没心理疾病,没自卑,身体倍儿棒,他就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 何况正是这样过得不算幸福的徐铭,才能遇到恰好生活不太如意的陈栖乐,和陈栖乐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都让徐铭能够感觉到一种尚且算得上安逸的情绪。 谈芳接到电话赶回来时,徐铭正在跟徐勇吵架。 “我能出面帮你们摆平李老板,但你,徐铭,你必须听我的话,跟我去相亲。”徐勇说,“你年纪不小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徐铭要是肯相亲,也不至于单身这么多年:“没门。你注定没孙子,我注定断子绝孙。” 徐勇手用力拍桌子:“瞧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就是欠打,欠教训。你看看你让你妈教成什么样了?” 他完全不懂,为什么徐铭会变得如此难驯。他作为徐铭的父亲,理应让徐铭回到生活的正轨上,他人生过往五十多年的经历,让他必须对徐铭加以管束。 谈芳回来后,在门口先是骂了徐勇乱停车,进屋后,又跟徐勇杠上了:“孩子你管过几回?你有什么资格左右孩子的选择?” 客厅里吵得不可开交。徐铭揉了揉耳朵,跑上楼找陈栖乐玩儿。 刚上楼,就见陈栖乐躲栏杆旁边,眯着眼睛,竖着耳朵偷听。徐铭走过去,捞起陈栖乐,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像个小猫挂件。因此徐铭比较随意地亲了小猫挂件眯着的眼睛,手指也顺势碰了碰小猫挂件柔软的耳朵一下。徐铭在自己的人生步入三十大关后,终于找到一件同样吸引十七岁徐铭和三十岁徐铭的幼稚吸猫游戏。 徐铭搂住陈栖乐的胳膊:“怎么不在我房间里待着?” “看热闹。”陈栖乐脑袋在徐铭的手掌心上拱了拱。 “不怕我爸了?” “怕。”陈栖乐说,“你们吵架很好玩,我家里就从来不吵架。我妈总对我小心翼翼的,我爸爸小时候也很少回家。我自己一个人长大,没有谁来骂我。” 徐铭弯腰,扛起陈栖乐往自己卧室走。陈栖乐像岸上的鱼一样,摆动了几下屁股,就没动静了。 徐铭拍了陈栖乐的屁股一下:“别动。” “你拍我屁股,你调戏我。”陈栖乐反抗着说。 徐铭把陈栖乐放下来:“就调戏你怎么了?” 陈栖乐脸红:“那你让我调戏回来,撅起屁股让我打。” “没门儿。”徐铭捏着陈栖乐的脸颊,让陈栖乐嘟着嘴,他低头飞快地亲了一口,“我就调戏你。” 徐铭有时候会觉得,他跟陈栖乐的感情,比较近似于一瓶椰子水,没有太多的色素香精,没有多种功能性解读,不刺激,很平淡。 恋爱中的绝大多数时间,他会把陈栖乐像小袋鼠一样抱在自己怀里,脑袋搁在陈栖乐的肩膀上,一待就是一下午。陈栖乐总不至于做出太惹他生气的事情,他也不至于连哄陈栖乐这样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 也有那么一两天的时间,徐铭希望他跟陈栖乐的恋爱可以像可乐,遇到一点冲突就冒泡,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等到他们两个真的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他才开始怀念,抱着陈栖乐坐在窗前呆坐一下午的日子有多美好。 第40章 几乎等于幸福的最大值。 徐勇走了之后,陈栖乐就在徐铭家住了一周。徐铭厨艺好,得空就去买老母鸡给陈栖乐炖汤喝。 谈芳出去应酬,回家后还给徐铭和陈栖乐各带了一件新衣服。她坐沙发上,招呼徐铭跟陈栖乐过来试衣服:“厂家给的,都是新衣服。是样衣。用料都很好,还是牌子货。你们两个过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陈栖乐试完衣服,在全身镜前晃了晃,夸谈芳眼光好。 徐铭没试衣服,看出谈芳是什么打算了,于是背着陈栖乐小声问她:“妈,你是不是打算直接关掉超市,开拓别的业务了?” 谈芳见瞒不过徐铭,也只好说出自己的打算:“李老板在荣城开了很多家连锁超市。我们的超市跟他的超市是竞品,他把我们当眼中刺,自然不会放过我们。妈就想着,我们既然打不过人家,那不如就让步。” “以前的供应商呢?好不容易搭起来的供应链,就这么撤了,损失的钱又怎么办?信誉和口碑怎么办?”徐铭不同意。 谈芳以前把口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能怎么办?没辙了。”谈芳无奈地笑,她招招手,对陈栖乐说,“乐乐,过来让芳姨看看合不合身。” 陈栖乐走过去,摆了个pose,让谈芳举着手机拍照。 谈芳夸赞他:“真帅呢。乐乐穿起来就跟模特一样。” 晚上,徐铭给陈栖乐上药,陈栖乐趴榻榻米上,嘚瑟说:“今天芳姨夸我帅,没夸你。” 徐铭说:“你就乐吧。” “嘿,我就乐,我本来就叫陈栖乐,名字里就带‘乐’。” 徐铭上好药,去外面洗了个手,就回来,坐在台灯下面,挑灯夜读。 陈栖乐已经洗完澡了,身上香喷喷的。他也不穿拖鞋,直接光脚踩在地板上,跑到徐铭旁边。 徐铭拉了根板凳给他坐。 陈栖乐双腿岔开,坐在板凳上,看着徐铭桌上的资料:“你准备考试?让我看看……这些都是高中的题。” “成人高考,不行吗?”徐铭讲。 “你打算读非全日制吗?”陈栖乐问他。 “嗯哼。”徐铭坐的转椅。 他转过去,面对陈栖乐,用手里的笔敲了一下陈栖乐的额头,“我也想进步,弥补一下自己以前的遗憾。” “你的遗憾是什么?”陈栖乐问他。 徐铭想起那年他没能拿到的通知书,想到他当时没能跟陈栖乐好好告别,想到他没送出手的罐头爱心,想到他没能跟陈栖乐一起过大学的四年。 他才恍惚明白,遗憾原来能够是那么具体的东西。 “生而为人,我很遗憾。”徐铭开玩笑说。 陈栖乐在他旁边翻书,对徐铭讲:“我也很遗憾,下辈子我们都不当人了。” 过了两分钟,陈栖乐又把脑袋扭过来,小心地亲了徐铭柔软的嘴唇:“还是当人吧,人的生命久一点,我想和你生活得久一点。” “当原始森林的树木也行。” 徐铭把陈栖乐抱到腿上,又觉得过于亲近,怕陈栖乐不适应,因此又把陈栖乐放回榻榻米上。陈栖乐又很黏糊地靠过来,坐在徐铭的大腿上,还很抱怨地说:“徐铭,你用东西顶我。” 徐铭没讲话,低着头,开始看书做作业。尽管如此,从眼睛进入脑子里的知识,仍旧从耳朵跑出去了。他叹了口气,把陈栖乐又抱得紧了一点。 晚上睡觉时,他们也躺在一张床上,徐铭跟陈栖乐说一些自己藏在心窝子里的话:“你读大学后,我在镇上无所事事,每天帮我妈的忙。那时候遇到一些特殊情况,我没能复读。当时恰好蓝天福利院成立,我就经常过去做义工。那几棵荔枝树,都是我种的。” 陈栖乐趴着,在黑暗中去看徐铭:“我大一跟你打电话,你不回我。你还让我不要跟你打电话了,你不喜欢跟我聊天。” “我也是要面子的,我羡慕你的生活,多么希望我过成你那样,读大学,毕业就有好工作。你每天跟我说你的大学生活,我听着就觉得难受。”徐铭说。 “我没想在你面前炫耀的意思。我觉得大学生活很无聊。” “我知道。”徐铭把陈栖乐抱到自己身上,在黑暗中,他伸手撩起陈栖乐的睡衣,手掌贴在陈栖乐的腰上,没有继续进行下去。 “徐铭,你又顶着我了。”陈栖乐说。他很自然地岔开..腿,撩起自己的衣服,希望徐铭可以对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然而徐铭并没有如他所愿,而是很珍惜地抱紧他,帮他把腿阖上,把衣服放下来。 徐铭让陈栖乐不要动:“我缓一会儿,你别动来动去。” 陈栖乐就真的听话,没有再动来动去了。徐铭觉得心里烧得慌,没坚持几分钟,就把陈栖乐抱下去,他自己下床跑去浴室了。 浴室做了干湿分离。徐铭在里面淋了会儿冷水澡,回到房间后,他看见陈栖乐在他床上做某种活塞运动。 还好下面垫了纸巾。 陈栖乐永远是那副坦诚大方的模样:“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好了。我马上收拾。” 陈栖乐还没弄出来,他窘迫地收好纸巾,立马下床。徐铭走过去,手掌贴在陈栖乐的耳朵上,声音沙哑:“需要我帮忙吗?” “啊——” “啊什么啊?到底要不要?” 陈栖乐诚实地点点头。徐铭洗干净了手,往手上抹了一点润..滑..油,帮陈栖乐弄。陈栖乐舒服得连.腰.都弓.起.来了。 徐铭没有忍住,弯腰帮陈栖乐.含..了一会儿。陈栖乐叫出了声音,他怕被谈芳听见,又很快地闭嘴了。 徐铭笑了一阵儿,被陈栖乐踢着肩膀推开,他又不厌烦地靠近,帮陈栖乐很快用手弄了出来。 关灯后,他们两个抱着睡的,也没嫌热。屋子里空调开着,两个人抱得又紧,还盖着空调被。 这一次愉快的经历,让徐铭感受到原来幸福是可以从一个人传递到另一个人身上。可能因为太惧怕幸福会像幻影一样消失掉,徐铭不敢把果实完全吃掉。 他是会把蛋糕上的草莓留到最后吃的人,最幸福、最想要的东西,应该留在最合适的时机。 晚上做梦的徐铭,把陈栖乐揉进了自己梦里,梦里的他看见陈栖乐在自己的怀里哭,嘴里是一些白色的特别黏稠的东西,眼睛很红,像被捣烂的草莓。 捣草莓的过程似乎过于艰难,陈栖乐又哭了。 徐铭乐此不疲,把捣好的草莓汁喂给陈栖乐喝,陈栖乐喊他哥哥,求他不要再做捣草莓的运动。 徐铭花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思考,然后毫不留情地拒绝掉了。 梦里的徐铭,吃到了蛋糕上最美味的草莓。 【作者有话说】 徐铭还是很想吃草莓的,只可惜在梦里 今天是七夕耶,放一点糖~ 【我在陈栖乐的房子对面买了一套房 我在家门口安装监控,以便自己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 他不知道我住在对门 那段时间我无法思考我跟陈栖乐是什么样的关系,近似陌生人,像是最了解彼此的朋友,又像是在冷战的恋人 我像是在饲养我最宝贝的小猫 我关注他的每一次睡觉和进食情况 和陈栖乐的这段关系总是如此折磨我,让我堕落,让我开心,让我喜欢】 第39章 你个猫猫头坏得很 晚上十点多,谈芳给徐铭回电话。 卧室里的小风扇一直开着,陈栖乐轻而浅的呼吸声跟风扇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徐铭替他扯了凉被,盖住肚子。 谈芳在电话那头问他:“打电话来有啥事儿?” “也没什么事,”徐铭说,“就想问问你,吃晚饭没有。” 谈芳在拆面包袋子:“刚吃上。那些个老奸巨猾的老板,一个个的都是势利眼。” 徐铭说:“要不我帮你去谈谈?” “人家要见也是见当家人。你去干嘛?人家连面都不愿意让你见。”谈芳说,“我今天跑去拉合伙人,有的人眼睛长脑袋顶上,我连面都没见着。” “老妈。” “什么事?有事儿就快点说,别耽误我吃饭的时间,晚上我还有约。”谈芳啃面包差一点呛到自己。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别说废话。说正事儿。” “我要是能够找到人帮忙,超市还能不能开下去?”徐铭想了想,还是打算尝试去找谈容。 谈芳的声音低沉下去,她沉默了几秒钟,说:“当初超市的名字是你取的,妈妈知道,当初你起‘家乐乐’名字的时候,就喜欢乐乐了。” 徐铭没讲话。早在许多年前,他就已经喜欢上了陈栖乐。爱意说不出口,他做出来的每一件事,都是喜欢陈栖乐的具体表现。 家乐乐超市刚开的时候,还不叫着名儿。当时超市是叫徐记超市,徐勇自己开了几年,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就在徐勇打算卖掉超市,南下创业时,谈芳让徐铭给超市改了个名字。徐铭当时正读高二,随口说了句“家乐乐”。 第41章 没曾想,改名后的超市,业绩好了许多。很快超市开了一家又一家。 “你要是能够救得回来,以后超市都交到你手上。要不要开连锁,怎么开,超市进货渠道这些,你自己一个人说了算。”谈芳说。 徐铭的电话挂断。陈栖乐悠悠地转醒了,又开始装睡。 “乐乐,你听到了是不是?”徐铭睡过去,挨着他,一手把陈栖乐捞进怀里。 陈栖乐转过身,像猫一样埋进枕头里,撅着屁股,瓮声瓮气地说:“乐乐睡着了。” “好可惜,我想做冰镇荔枝汽水喝,你睡着的话,就没人陪我喝了。”徐铭讲。 陈栖乐坐起来,眼睛都亮晶晶的,抓着徐铭的手说:“喝,乐乐不睡了。” 徐铭笑着刮了下陈栖乐的鼻子:“陈栖乐,你是我的活宝贝。” 陈栖乐用鼻子顶了下徐铭的鼻子:“我不是活的,能是死的?我也不能是死宝贝啊。” 徐铭笑得差点满地打滚。 陈栖乐在徐铭家住了一周。 他回到自己家后,唐琦又不在家。他把从徐铭家带回来的鲜荔枝放冰箱里,其中大颗的荔枝王,他都单独用小碗留起来。给妈妈留的。 这些荔枝,都是徐铭从福利院摘回来的,新鲜。 陈栖乐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害怕,他跟徐铭不一样。他在京北时,因为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整租过一次房子。 每次租户因为抢厕所,在外面大声说话,他就能从大家很忙碌的生活里,感受到一丝丝的安全感。 陈栖乐给自己倒了杯水。妈妈的卧室门突然被打开,陈栖乐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摔地上,直接碎了。 外婆穿着长袖子的睡衣走出来:“乐乐回来啦?” 陈栖乐不知道外婆什么时候来家里的。 “外婆,我妈呢?”陈栖乐弯腰去收拾碎玻璃片。 那玻璃片扎手,陈栖乐都不敢用手去捡,只好去厨房找橡胶手套。 等他出来,就看见外婆徒手捡起了碎玻璃片。外婆手心的茧子厚,也没被碎玻璃片扎到。 陈栖乐吓得够呛:“外婆你怎么能用手去捡玻璃?” “你说啥?你大点声说话!外婆耳朵不好,听不见。”外婆把耳朵凑过去。 陈栖乐大声地吼了一句,声音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凶:“外婆,我妈呢?” 猫猫我啊,大声一吼,堪比大老虎,凶得很呢。 “琦琦去医院了,她让我过来陪你。”外婆把碎玻璃片丢垃圾桶里,看着呆萌呆萌的外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陈栖乐找来胶带,细心地把装玻璃片的垃圾袋子缠好,免得扎到流浪猫猫狗狗和捡垃圾的老头、老太太。 外婆在客厅里剥蒜,陈栖乐给她剥荔枝,她也不吃,说要是放冰箱等琦琦回来一起吃。 “荔枝还有很多,我从徐铭家拿了很多荔枝回来,你不要省。”陈栖乐说。 “徐铭?哪个徐铭?开超市的徐铭?”外婆问。 “对。不是开坦克和开飞机的。” “开坦克和飞机的是舒克和贝塔,外婆知道。徐铭是你对象吧,是不是?”外婆又问。 “不是。”陈栖乐低下头,不想外婆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看轻他和徐铭,他选择隐瞒外婆。 陈栖乐撒谎:“就是普通朋友。” “男朋友?”外婆凑过来,装作耳聋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是你男朋友。他对你好,外婆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下回你叫他来吃饭,外婆给他包大红包。” 陈栖乐不跟外婆讲话了。但也不想否认了。 他拿起手机,悄悄给徐铭发消息—— 【呼叫铭哥!呼叫铭哥!来我家吃饭,领红包,来不来?】 徐铭的消息在0.1秒钟进来—— 【来。就算没红包领,铭哥也来你家。】 是语音。 陈栖乐外放了。 他听得耳朵尖都是红的,还好外婆耳朵聋,听不见。他心虚地看外婆,外婆朝他笑,说:“是大红包,还是让你男朋友来领一下吧,毕竟是外婆的心意。” 陈栖乐咬了下嘴,小声地嗯了一声。 晚上,陈栖乐出门买菜。外婆过来了,做饭的事情就落到陈栖乐的头上。 外婆吃菜要吃特别软和的那种,还不能铺张浪费,一餐的预算超过五十块钱,外婆就要叨叨。 陈栖乐刚到菜市场,就看见陈子淮骑着个电瓶车,在买虾子。 陈子淮叫住陈栖乐:“你没跟徐铭约会?我亲眼看着你跟他在餐厅吃饭来着,你怎么还来菜市场?” 陈栖乐疑惑,他今天早上从徐铭家回来后,就一直在家里待着了,都没跟徐铭联系。 “我没跟徐铭约会。”陈栖乐说。 陈子淮心想,他坏事儿了。他在城里的西餐厅外面,确实看见徐铭跟一个男人在吃饭。那家餐厅挺高级,徐铭还穿了西装。 徐铭肯下功夫陪吃饭的人,除了陈栖乐还能有谁?他想当然地认为陈栖乐是跟徐铭约会。 “可能是我看错了,”陈子淮脑门冒汗,“我看错了,我看错了。” 他重复地说。 陈栖乐再三逼问后,陈子淮只好把实话说出来。陈栖乐拜托陈子淮载他去找徐铭,陈子淮买了一斤虾后,让陈栖乐坐在他的电瓶车后面。 他说:“你别跟徐铭说,是我跟你讲的,你就说你路过发现的。” “为什么?我能路过那么远?”陈栖乐说。 “你不跑那么远,我就得被他骂。徐铭哪儿乐意让你误会他跟别人约会?”陈子淮把头盔递给陈栖乐,“戴上,城里交警要查,被抓住要罚款五十。” 陈栖乐有一些嫌弃:“能不能换个头盔?兔子头盔不符合我的个性。” 陈子淮乐了:“你的什么个性?王霸之气?陈栖乐你可得了,别在我面前撒娇,有那劲儿到徐铭面前撒娇去。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回家了。” 陈栖乐坐陈子淮的车到城里。 下车前,陈子淮拉着陈栖乐讲:“徐铭最近在为超市的事儿发愁。今天他吃这顿饭,多半是为了解决超市的事情。” “我猜到了。”陈栖乐说。 陈栖乐又不傻,徐铭出去吃饭哪次不是选大排档? 徐铭最近很累,白天总要莫名其妙地消失一段时间,等到饭点又准时出现陪他吃饭。 陈栖乐住在徐铭家里时,徐铭陪他玩俄罗斯方块,带他去爱情湖边散步,没有怎么提工作上不顺心的事情。 他也不像唐琦一样,要求陈栖乐快乐。 他不会说“陈栖乐你要开心一点”、“陈栖乐你要早点好起来”这种话。徐铭总不把他当做生病的人,他学陈栖乐“跨起个批脸”(摆臭脸),在陈栖乐泪失禁的时候学着陈栖乐哭,在陈栖乐吃不下饭的时候,搁旁边儿吃吧唧嘴吃蛋炒饭。 陈栖乐有时候特别讨厌徐铭,有时候又特别喜欢徐铭,他跟徐铭之间的感情近似爱情,有时候陈栖乐又会给这份感情多加一份感激。 陈栖乐在徐铭这里是自由的,徐铭尊重陈栖乐的不开心,尊重陈栖乐的独处时光,但一定要在陈栖乐莫名其妙的世界里横插一脚。 陈栖乐站在西餐厅外面等待徐铭。夏天的风吹着他的衣服下摆,把陈栖乐的心都吹得轻飘飘了。 西餐厅内,徐铭的情况并不怎么乐观。 谈容这个人跟传闻中的一样,他可以答应帮助别人,但总会提一些很古怪的要求。他花钱仿佛不期待回报,只是玩票。 在徐铭提出多种分红方案后,谈容根本不感兴趣。 “如果你只有这些条件,那我觉得我今天来赴你的约,是一个很错误的决定。”谈容说。 面前的牛排基本没有动过,看得出来谈容对徐铭不太满意。过了几分钟,谈容起身,没有搭理徐铭,径直走了。 徐铭又失败了。 他结完账,往外走,看见陈栖乐拎着个大西瓜站门口。 也不嫌热的,还站在空调外机旁边。陈栖乐要是块冰激凌小蛋糕,早被空调外机的热气给热化了。 “陈栖乐,你怎么在这儿?”徐铭走过去说。 “找你。”陈栖乐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补充说,“路过,找你。” “你到城里来干什么?今天你不是回家了吗?你自己一个人来的?没骑车?”徐铭拉着他到路边的临时停车位,把他塞进车子里,检查自己差点被融化的冰激凌小蛋糕,“你站空调外机旁边,不热吗?” 陈栖乐抱着西瓜,拍了下:“我有西瓜,凉快。” 徐铭感觉到一阵无语。这就是心静自然凉吗?学霸的必备技能? 他点了根烟,咬着,装酷。 陈栖乐找他要烟,徐铭递了一根烟给他。 徐铭靠着副驾驶座的车门,还在想着能不能争取一下谈容的事儿,压根忘记了给陈栖乐打火机。 第42章 陈栖乐喊了两声徐铭,跟叫魂似的,徐铭终于回过神。 “干嘛?” “没点火。”陈栖乐把烟往车窗外面一伸。 徐铭把打火机递给他,陈栖乐怪失望的:“不能用烟点吗?” “什么?” “你的烟,点燃我的烟。”陈栖乐说,“像上回那样。” 徐铭立马懂了陈栖乐是什么意思。他笑了,说:“陈栖乐,到底你是gay,还是我的gay?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才叫做耍流氓?” 陈栖乐咬着烟,凑到徐铭的烟头上,停了会儿,点燃烟。他咬着烟,吸了一口,咧着一口白牙笑着对徐铭讲:“就对你耍流氓了,怎么滴?” 徐铭笑着骂了句草。 “不怎么滴,我心甘情愿被你耍流氓呗。”徐铭笑着讲。 谈容开着他的劳斯莱斯从车库出来,恰巧撞见徐铭。他本来打算走的,又看见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陈栖乐。 谈容早几年一直在京北玩儿,因为他喜欢男人,这才被他爸发配到荣城。 他哥谈倾就读于清北大学,跟陈栖乐是同一届的校友。更巧的是,谈容当初去大学找他哥,因缘巧合参加了联谊,还跟陈栖乐搭对玩游戏。他们甚至还加了联系方式。 不过很可惜的是,后来陈栖乐不肯跟他进行下一步,他们也没再约会过。 “陈栖乐?”谈容喊了声。 陈栖乐把脑袋支棱出车窗:“谁在叫我?” 徐铭把陈栖乐的脑袋往车窗里摁:“是鬼,别听,给你的西瓜凉快一会儿。” 徐铭没想到谈容能认识陈栖乐。谈容前脚不待见他,后脚就殷切地喊陈栖乐,甚至不惜把他的大劳停在马路边,差点刮擦到徐铭自己的mini比亚迪。 光是大劳补油漆的钱,都够一辆mini比亚迪了。 然而谈容仿佛没听到徐铭的话。他甚至纡尊降贵地下车,问徐铭:“车里那个,你朋友?是不是姓陈?” 徐铭笑了下,没回答。 “你要是陈栖乐的朋友,你早说不就得了。你的事儿我帮了,以后我们交个朋友。”谈容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徐铭。 徐铭有些惊喜,没有想到他求爷爷告奶奶地忙活了快一个月的事儿,陈栖乐从车窗冒个脑袋的功夫就给解决了。 “谈先生,你是乐乐的朋友?”徐铭收下名片。 谈容说:“算是,以前我跟他约会过。他这个人挺逗的,明明喜欢男的,却跟对男人过敏一样,一听我喜欢男的,就吓得把我联系方式删了。” 徐铭觉得手里的名片烫手了。这世界多小呐,京北到荣城,这么远,偏偏这个现在唯一能够帮到他的人,以前跟陈栖乐约会过。 貌似还对陈栖乐有好感。 陈栖乐手里的香烟燃尽了,他又从车窗猫出一个脑袋,对徐铭说:“我能不能出来,把烟头丢了?” 徐铭的比亚迪里没有装香烟灰的地方。谈芳爱干净,见不得他在车里抽烟,把原本可以放香烟头的地方,都摆满了零食 徐铭给陈栖乐打开车门。 谈容给陈栖乐打招呼,朝他伸手,陈栖乐疑惑了几秒钟,把香烟头递给他:“谢谢。” 谈容差点咬碎牙齿:“……陈栖乐,你不会是忘了我吧?” 谈容还没遇到不巴结自己的人。从小到大,谁不是上赶着来巴结他的?可是现在他还记得陈栖乐,陈栖乐倒是不记得他了。 他哥谈倾要是知道这事儿,到他进棺材那天都得取笑他。 “我记得你。”陈栖乐看了眼徐铭,还是很给面子地跟谈容搭话。 他是真的不记得谈容是谁了,但谈容是徐铭要争取的合作伙伴,陈栖乐不能不给徐铭面子。 谈容笑着问他:“那我是谁?” 陈栖乐又看了眼徐铭,跟学渣在蒙填空题一样,选择概率最大的选项:“张伟?” “真不愧是你,陈栖乐。你到现在都没记住我叫什么名字。之前我去你学校找你,你躲着我,说你恐同,对gay过敏,你还记得吗?” 说来这事儿也很古怪,到现在谈容想起来都认为陈栖乐在骗他。 他见陈栖乐的第一眼,就对陈栖乐有好感,后来追了陈栖乐几次,都被拒绝。 “记得。”陈栖乐说。 “那我叫什么名字?” 陈栖乐迟疑。 谈容省得自取其辱,直接报了名字:“我叫谈容,谈倾的弟弟。谈倾你总记得吧?跟你一个班的,还是班长。” 陈栖乐这回倒像是真的想起来了。谈容跟陈栖乐又加了联系方式。 谈容走后,徐铭问他:“你以前,跟别人联谊过?” 陈栖乐点头:“大学里,被班长带去参加过一次。” 徐铭觉得自己纠结这些也很没必要,过去多少年的事儿了,他是能穿越还是怎么的? 陈栖乐当时单身,别说陈栖乐参加联谊了,就是陈栖乐真的跟别人恋爱了,他又能怎么样? 在车上,陈栖乐的肚子叫了。 “你饿了?没吃晚饭就来找我?”徐铭看了他一眼,笑容里带了几分深意。 陈栖乐还记得陈子淮的话,很尽责地撒谎:“我路过的,恰好看见你跟别人吃饭,就在门口等你。” “是,路过,我信你个鬼,你个猫猫头坏得很。”徐铭随口开玩笑,又问他“现在想吃什么?我请客。” “烧烤。” “晚上吃烧烤,会不会腻?”徐铭担心陈栖乐会吐,陈栖乐的胃脆弱得很,之前多吃一点东西都吐,现在倒是被他养好了一些。 “不会,我就爱吃烧烤。”陈栖乐抱着自己的西瓜,“我还有西瓜,腻了就吃西瓜。” 徐铭乐了:“你在这儿等着我的是吧?我要是陪你去吃烧烤,我这身西服就腌入味了,你见过谁吃烧烤穿西装?” 陈栖乐抱着西瓜就要下车。 徐铭拉着他:“陪陪陪,我就爱穿贵得要死的西装陪你去吃烧烤。” 陈栖乐说:“也不是没穿西装去吃烧烤的人,房地产销售和中介就穿西装去吃烧烤,不穿西装还不得劲。” 徐铭把车开出去。他发现陈栖乐现在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滑溜了。 以前陈栖乐半天都憋不出来一句话,现在还知道跟他耍贫嘴了。 “陈栖乐,你说你的病是不是都好了,你现在还知道怼我,我觉得你真的好了。”徐铭把车开到一家烧烤店。 这家“老爹烧烤”开在永安镇跟荣城的交界处,一般是司机来吃的比较多。有时候镇上跟城中心的人也会过来吃。味道确实很不错。 每次徐铭去,都能听到老板在吹,说:“前两年荣城美食节目还来采访过我,我还上了节目,给他们主持人和嘉宾烤串吃。” 徐铭都快背下来他的台词了。 他们刚坐下,徐铭点了腰子、烤五花肉和烤茄子,陈栖乐爱吃这几样。他点完后,问陈栖乐还要不要吃别的,陈栖乐看着他,欲言又止。 “说。”徐铭把菜单递给老板。 “徐铭,你生肖属什么的?” “属龙。” “那我怎么觉得,你属我肚子里的蛔虫呢?我想吃什么,你都知道。”陈栖乐把西瓜切好,把最大的一瓣给他。 徐铭被他撩得都弯成盘香了:“所以,你想表达什么?我是很了解你,你就没猜过原因?” “我们是十多年的好朋友了,我也很了解你。”陈栖乐掰开一次性筷子。 徐铭被他撩得没脾气了:“谁说是因为好朋友,我才了解你?我那是因为喜欢你。” 陈栖乐哦一声,在徐铭喝掉一口啤酒后,他蹭的一下抬起头,对徐铭说:“我也是因为喜欢你。” 徐铭差点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弄得心惊胆战的,心跳加快,啤酒在嘴里都变得火热。 陈栖乐又拿脑袋拱了拱徐铭端啤酒的右手,说:“猫猫头还是不坏的,对吧?” 徐铭点点头。 猫猫头何止不坏,还可爱得很。 【作者有话说】 徐铭:你个猫猫头坏得很 陈栖乐:尊嘟假嘟o.o 徐铭:也没有很坏 陈栖乐:尊嘟假嘟o.o 徐铭改口:好吧,不坏 陈栖乐:尊嘟假嘟o.o 徐铭改口:好吧,猫猫头很好 陈栖乐:尊嘟假嘟o.o 徐铭这才发现陈栖乐的不对劲:你眼睛怎么了?一直眨眼睛 陈栖乐边吃烧烤,边说:“眼睛里进虫子了,铭哥你刚才在说什么?我没听见,我加了两串鸭舌,你要不要?” 徐铭:“……我不要了,你吃吧,多吃点。” 第40章 乖乖游戏 吃烧烤就少不了啤酒。 徐铭要了两瓶啤酒,他说,陈栖乐,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谁输了谁就当小狗,要围着桌子转圈,学小狗叫。 烧烤店除了他们两个,以及一个老板,也没别的外人。 第43章 他把西装脱下来,给陈栖乐垫屁股。那凳子脏得很,陈栖乐的裤子弄脏了又难洗。陈栖乐不愿意坐自己的凳子,就爱跟徐铭坐一根凳子,徐铭不怎么走心推着陈栖乐,最后迫于无奈还是接受了跟陈栖乐坐在一根凳子上。 老板唉哟唉哟地念了两句:“年轻真好,兄弟朋友一块儿喝酒,爽快。” 陈栖乐回过头,从徐铭的怀里猫出一个脑袋,说:“你也不老。” 徐铭心安理得地摸了摸猫猫头。 陈栖乐又对老板,用很真诚的语气说:“我跟他不是兄弟,我是同性恋,我喜欢他。” 徐铭害臊地抹了把脸,把陈栖乐的那颗猫猫头扭回来:“别到处说啊乐乐哥。” 陈栖乐把脑袋从徐铭手里拧回来,低头喝酒,给自己的嘴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好,我不说。我们玩游戏,喝酒。” 划拳游戏,三局两胜,陈栖乐输了。徐铭早就笃定陈栖乐会输。徐铭这些年没少喝酒,他妈在外面应酬,他就得做陪。为了让他妈清醒地拿到供应商的合同,徐铭几乎包揽了别人敬给谈芳所有的酒。 酒桌游戏,徐铭很熟悉。陈栖乐在大城市工作,平常也很少干销售的活儿,这种酒桌游戏,陈栖乐怎么会上手? 陈栖乐反悔,举手申请:“五局三胜!” 徐铭把酒给他满上,欣然答应:“好。” 五局三胜,陈栖乐又输了。 这回陈栖乐没话说,当即放下烧烤串,要围着桌子转圈。他刚汪了一声,徐铭就叫住他。 “别汪汪叫了,我开玩笑的。”徐铭说,“这样吧,你也别继续喝酒了,你还在吃药,酒喝多了会影响药性。我重新换个赌注好不好?” “你又要调戏我啊?”陈栖乐重新坐回来,弯着眼睛笑。那长而亮的眼睛跟会勾人的魂魄一样,好像看透了徐铭心里所想的一切。 “就调戏了,你说你给不给我调戏吧。”徐铭轻咳一声。 陈栖乐嗯哼一声,拿起手机。 徐铭的手机响了。点开qq,是一个猫猫头表情包。 陈栖乐:【给调戏。猫猫点头jpg.】 徐铭说:“我以后喊你乖乖,你就答应我,对我笑一下好不好?” “不好,太肉麻了。” 人应当有原则,至少应该拒绝三次后才答应,显得他的原则很重要,不轻易被打破。陈栖乐深以为然。 “你输了就该愿赌服输。” “原本的赌注又不是这个。” “你答应我,说可以换的。”徐铭扬了扬手机。 陈栖乐说:“是猫猫答应的,又不是我陈栖乐答应的。” 徐铭说陈栖乐耍赖,陈栖乐偏过头,笑了老半天。徐铭真的尝试喊了一声乖乖,陈栖乐回过头,冲着徐铭笑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徐铭的心都被他萌化了。捂着脸在桌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他握着陈栖乐的手覆盖到某处,小声地在陈栖乐耳边说:“乖乖,我喊你喊得都...(省略)了。” 陈栖乐遗憾地看了老板一眼,立马想钻进桌子底下,徐铭握住他的手,立刻制止了醉酒猫猫不理智的行为:“回家再做。” 徐铭送陈栖乐回家后,又在陈栖乐的小区楼下逗留了一会儿,抽了根烟。没真的跟陈栖乐上楼,也没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他给谈芳发消息,说超市的事情他解决了。谈芳立刻给他打电话,但没问他怎么解决的。 “我知道你心里有主意,超市既然是你救下来的,以后就是你的了。妈以后不干预你。”谈芳对徐铭铁了心要救下超市的真实想法心知肚明。 徐铭喜欢陈栖乐早在她这里不是什么秘密。 徐铭嗯了一声,倒也没感觉出来多高兴。 也许是因为烦心的事情一下子被解决,心里没多少实际的感觉。不踏实。 挂完电话后,徐铭开车回家。 洗完澡后,陈栖乐给他发qq,邀请他一起玩.吃.鸡.游戏。 徐铭一边擦头发,一边盘超市的存单,他打算在一周内让家乐乐超市重新营业,其中所有的生鲜食品都需要重新进货。 因此徐铭没有第一时间回复陈栖乐的消息。 陈栖乐:【[上号:房卡套装免费领][链接]】 陈栖乐:【徐铭?烦人的徐铭?你在不在?】 陈栖乐:【你要永远滴失去我了。】 陈栖乐:【猫猫叹气jpg.】 徐铭把存单整理好,又把供应商的联系方式整理了一遍,明天他就能直接联系进货,不用再对着名单一个个找人。一切都忙完后,他登录qq,给陈栖乐一一回消息。 徐铭:【乖乖,铭哥来宠幸你了。】 陈栖乐:【猫猫翻白眼jpg.】 徐铭:【你的表情包哪里来的?你买的吗?】 陈栖乐:【那可不,我是大款,花3.99买的,买了一个系列。】 陈栖乐:【傲娇猫竖大拇指夸赞.牛.逼.jpg.】 徐铭也很捧场地夸赞他:【乐乐哥牛逼!】 他们玩了一把游戏,陈栖乐说要去吃雪糕,让徐铭在游戏大厅等他。他们一直开着语音打游戏。 徐铭把手机放到旁边,一直没等到陈栖乐回他消息。 过了五分钟,他又喊了两声陈栖乐。 这会儿,陈栖乐才抓起手机,声音颤抖着喊徐铭:“徐铭,我妈晕倒了,我外婆不在家。我一个人……我妈在厨房,我不知道她晕过去多久了。我一个人,我害怕。” 徐铭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跑:“你打120了吗?” “打了。” “那你等等我,我最快十分钟就能到你家。你别慌。”徐铭说。 陈栖乐一个人捧着手机坐在客厅里。他把妈妈挪到了沙发上。 外婆从妈妈的卧室出来,看见陈栖乐在哭,还哄他,说乐乐怎么哭了?谁让你不高兴了?你告诉外婆,外婆帮你教训他。 她还叨叨唐琦,不厌其烦地说:“这么大个人,还在沙发上睡觉,也不盖被。” 陈栖乐拉着外婆的手,颤颤巍巍地说:“妈妈晕倒了,我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外婆你别慌。” 外婆一下子眼泪就冒了出来,她扶着心坎,到旁边坐下,叹气说:“老了,我们都老了。” 【作者有话说】 【饲养陈栖乐这样的猫科动物很麻烦 他特别爱吃东西,不管是炸的煮的煎的闷的红烧的,他都爱吃 他吃多了就呕吐 不给他吃,他又要闹 有时候食欲不振就完全不吃东西,一天都不吃一粒米 每次他生病,食欲不振或吃多了呕吐,别人都会讲 说,伺候这么一个病人,太麻烦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不觉得麻烦 我反倒觉得亏欠和心疼 我希望陈栖乐可以吃好喝好,可以开心到老 我希望陈栖乐像绘本里的国王,高高在上,可爱高傲 我希望徐铭像绘本里的骑士,勇敢恭顺,保护欲旺盛 我爱你,像地震一样,藏不住,无法抵挡 我爱你,像月亮的,太阳的,温柔的,炽热的, 万物】 最后一句话,灵感来自《聂鲁达情诗》,也是下一本书灵感来源 第41章 酒窝的眼泪 救护车来得很快,陈栖乐跟徐铭一块儿把唐琦送到救护车上。陈栖乐跟随救护车一块儿去市医院,徐铭没资格跟车。 陈栖乐在急诊室外,抱着自己的脑袋,又敲又打,怪自己没把妈妈照顾好。 他觉得自己总是过于依赖徐铭。在没有遇到徐铭之前,他所想的,就是人类是如何存在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呼吸之类的大哲学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一些正常人不太会思考的问题。他恐惧别人的视线,畏惧一个人出门,又害怕一个人独处,只有妈妈能够让他感到安心。 遇到徐铭后,有人陪着他吃饭,陪着他散步,陪着他一起想那些正常人类不会思考的大哲学问题。徐铭带着他去思考正常人类会思考的生活问题,例如煮饭时水要没过食指的一节手指,吃面不准吧唧嘴等。 徐铭赶过来,问他唐琦的情况怎么样,陈栖乐勉强笑了一下:“医生说送来得很及时,再晚半小时都危险了。胃部大出血,是并发症。” 徐铭捏了下他的脸:“你不想笑就别笑了,刚哭完吧?笑得跟大花猫一样。” 陈栖乐好想再被徐铭碰一下,犹豫再三他都没能张开嘴把话说出来。 原本陈栖乐打算向徐铭正式表白,他准备一后车厢的玫瑰花束,以及一枚据说人一生只能购买一次的迪奥戒指,可惜现在并不是特别合适的时机。 算了,还是下次吧。 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 陈栖乐是这样想的。然而事实证明,“一会儿”这个词语不仅可以形容时间短暂,也可以被命运拉长,成为两个一年,二十四个月,数不清失眠的夜晚。 第44章 唐琦生病后,陈栖乐就一直在医院照顾她。陈子淮偶尔替徐铭过来看看情况。 “徐铭快忙疯了,白天跑超市,晚上还要躲仓库里背书,他说他要参加今年的成人高考。”陈子淮把这当笑话讲,“他都三十了,还高考,考上了又能干嘛?” “不能这样讲,”陈栖乐知道喜欢徐铭后,心就往徐铭身上偏,“学无止境,人只要想学,八十岁都能学。” “我看他八成不是为自己学的,他提升学历有屁用?他又不缺钱不缺工作。”陈子淮几乎是立马把目光对准陈栖乐了。感情徐铭为追人,还能下这样的苦功夫。 陈子淮认真负责,听徐铭的话照顾唐琦。陈栖乐两天没洗澡了,就想着先回家洗个澡。 他刚出医院,就被两个人给拉上车。面包车拥挤逼仄,里面是混凝土的味道。座椅起皮龟裂。陈栖乐浑身都在挣扎。 但陈栖乐那细胳膊细腿的,哪儿能拗得过那两个常年在工地上干活的男人? “方怀山,你确定你绑对人了?我怎么觉得他不是你对象出轨的那个男人呢?”其中一个男的说。 方怀山对比了手里的照片跟陈栖乐的长相:“不管了,反正长得挺像的。谁知道他照片有没有p过。” 陈栖乐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抓出轨了。他推开方怀山,就往外面跑。方怀山揪住他的衣领,迅速把他摁回来:“你跑什么跑?” 陈栖乐的脸被摁在面包车的地板上。混凝土的灰尘崩了他一脸。 他从没觉得这么憋屈过,打也打不过人家,跑也跑不过。关键是,纠缠他对象的人,又不是他陈栖乐。有点委屈。 “你抓错人了,我都没恋爱过。”陈栖乐叫屈。 “抓的就是你,你叫陈子淮是不是?你跟我女朋友亲戚我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会找你算账?”方怀山拍了怕陈栖乐的脸。 旁边的人说:“老大,是亲亲我我,你用错了成语。” “要你管?”方怀山瞪他。 陈栖乐说:“我身份证在我钱包里,我真的不叫陈子淮,我叫陈栖乐。你抓错人了。” 方怀山将信将疑,去摸陈栖乐的荷包,果然从里面掏出一个旧皮革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身份证,以及一张陌生男人的照片,他拿着两张照片跟陈栖乐比对:“你是哪个?” “老大,你脸盲啊?他是身份证上那个。” “闭嘴。”方怀山问陈栖乐,“另外一个是你的谁?” “我男朋友。”陈栖乐仰起脑袋。 还挺骄傲的。就跟被别人打一顿后,说我哥哥会护着我一样。 方怀山讲义气,虽识字不多,却勇于认错:“周强,你帮我把他找个地方放了。我继续去蹲点,我就不信陈子淮这小子不出来。” “哦哦,”周强带着陈栖乐往面包车外走,“万一他躲太平间,不出来呢?哥,那你咋办。” 方怀山打了一下周强的后脑勺:“他躲太平间一辈子,那不就是死了。他死了我还堵他干嘛?” 这两人还挺人道主义,把陈栖乐放回去后,还塞给他一百块钱,让他打车走。 陈栖乐转头就跟陈子淮发消息,说有人在门口堵他。陈子淮给他打电话诉苦:“我真不知道小红是他女朋友,我要是知道,我能跟小红搭讪吗?小红也没告诉我啊。” “小红?”陈栖乐问,“你怎么不找个小绿。” 陈子淮说:“我要闹了,陈栖乐,你什么时候跟徐铭学会开玩笑了?你快让徐铭找人来救我,我一个人真不行。” “不干。你的事儿,干嘛牵扯到徐铭。” “我要是被打了,这算工伤。徐铭要负责的。陈栖乐,你就看在我高中帮你的份儿上,你帮我跟徐铭说一声。”陈子淮知道,他要是自己跟徐铭说,徐铭肯定不帮他。 他自己惹出来的事儿,徐铭怎么可能帮他善后。 但陈栖乐去说,性质就不一样。 陈栖乐的心肠好,他没法看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遭难,都没第一时间回家,先跑去耗子口的超市找徐铭。 徐铭一般都在这家超市工作,只有需要他去检查超市情况,他才会开着车一家一家地去查。 孙苗苗见到陈栖乐,招呼他进来:“怎么想起过来了?你妈好点儿了?” “没,我找徐铭。”陈栖乐说。 “他在后面库房,刚值完班,现在估计在卸货。”孙苗苗指了指后面的库房,“他昨晚学了个通宵,今天早上我去开库房,还看见他在旁边的凳子上坐着看书。人到三十还卖力读书,图什么?找媳妇儿又不看文凭。” “他没回家休息一下的?”陈栖乐觉得不可思议。 “哪儿有时间,听说昨晚应酬完都两点多了。”孙苗苗讲,“你也知道,他每天给自己规定的任务不做完,他是不会休息的。” 陈栖乐见到徐铭时,徐铭两只眼睛都有点儿红。 陈子淮的事情不重要,他的事情也不重要,这时候的徐铭才重要。陈栖乐红着眼睛,走得离徐铭近了点儿,亲在徐铭的脸颊上。 他说:“徐铭,休息一下,好不好?” 徐铭本来靠在三轮车的车斗上抽烟,见陈栖乐过来,他立刻摘下手上的棉手套,摸了摸陈栖乐的耳朵:“我休息够了,现在真不累。乖乖,来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想我了?” 陈栖乐本来是没有想的,徐铭一问他想不想,他就真的想了。超市后巷里,员工来来往往,徐铭当没看见,仍旧把陈栖乐的手指挨个亲了个遍。 “铭哥给你赚钱买大房子,到时候把你妈和我妈都接过来一起住。”徐铭讲。 陈栖乐傻乐,抱着徐铭点头说好。 陈子淮还是难逃一劫,最后查出小红根本不是女人,而是个男人,海王。陈子淮不仅不是小三,甚至连排进小十的机会都没有。 陈子淮郁闷,想邀请陈栖乐喝酒。陈栖乐也很想问陈子淮,该怎么给徐铭表白,因此没有拒绝。 陈栖乐朋友少,陈子淮算是一个,还是唯一有同志恋爱经验的人。当然这个认知是陈子淮现在才知道的,他曾经一直认为自己是最直的直男,却未曾想自己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中,第一个拥有同志恋爱经验的男人。 陈子淮刚打上车,陈栖乐的手机就响了。 陈子淮还在那儿嘀咕哪家烤肉好吃,陈栖乐接起电话,顿了几秒钟,登时眼泪就把眼睛整个泡住。 “好的,我马上过来。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手术不是成功了吗?为什么会复发?好,我过来签字。血袋,要买的。”陈栖乐断断续续地说。牙齿在打架。 他看了徐铭一眼,又把眼神偷偷地收回来,整理好,最后仍旧乱得一塌糊涂。 夏天,四处暖洋洋的,陈栖乐却凉得身体发冷。他笑了一下,眼泪掉进他的酒窝里,他对徐铭说:“我好像……好像要没有妈妈了。徐铭,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她?” 【作者有话说】 【我再一次错过了成人高考的机会 后来,我忘记了他,也忘记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参考高考 我相过亲,后来又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功 别人都说我喜欢男人 笑话 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女人不喜欢,要喜欢男人 隔了一个多月,又或者是两个月,他从c城来找我 他站在不远处注视我,眼神如同某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介质 他没介绍他是谁,没有人介绍他是谁 我忽然就明白他是谁 他叫陈栖乐 别人都说我爱他 我想 我是爱他的 我爱他的 我是毋庸置疑爱他的 我不记得他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只记得,我爱他】 第42章 蜗牛的壳 这才六月,天气热得好像都能把人融化掉一层皮。沥青路面能把人的鞋底都烫得化掉。像是一块夹心柠檬小蛋糕,稍微喘一口气就会流出柠檬味的眼泪。 他们三个人重新赶回病房外,却被护士告知,病人已经被转移到icu病房。 icu重症监护室外空荡荡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在走廊尽头有一个值班室。值班室旁边有一排供人休息的长凳。 外婆臃肿的身体坐在长凳上,整个人好像瞬间老了十几岁,脑袋上仅剩的有点儿黑头发也没了。真成老太婆了。不服老也不行。 陈栖乐走过去,喊了声外婆。 外婆掀起眼皮看他,湿润的眼睛里满含关心:“乐乐你别慌,还好你妈是在医院里出的事儿,没大碍的。医生还没说结果,莫慌啊乖乖。” 陈栖乐靠着外婆坐着,说,外婆你也别慌。 外婆叹了口气:“人长大了,这些事儿,你早晚都会经历。乐乐你长大了,别怕,不管你妈还要不要你,外婆都还在。外婆丢不下你。你妈要是没挺过来,以后外婆搬过去跟你一块儿住,外婆陪你长大。” 第45章 陈栖乐点点头,把眼泪蹭在了外婆肩膀的外套上。 外婆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唐琦是大女儿。外婆的儿子在国外读书,已经留在德国担任经济学教授,并且在国外已有家室。 唐琦本来早些年想把外婆接到家里来生活的,但家里就只有两室一厅,住三个人就显得拥挤。况且这房子还是陈栖乐爸爸的,邻里爱说三道四,唐琦怕老人家听了会心里不好受。当初他们家经济条件不好,陈栖乐爸爸过世后,唐琦又当爹又当妈的,病就是那会儿累出来的。 外婆就没舍得让唐琦养老,而是跟着小女儿住。小女儿有孝心,但也不太多。小女儿有两个孩子,早些年外婆帮着她带孩子,现在她的孩子都大了,家里房间就不够住了, 外婆现在住杂物间,床特别小。 陈栖乐早些年去看过一次,他劝外婆搬过来跟他和妈妈一起住,外婆坚称自己年纪大,不想搬。 大约三小时后,唐琦的状态稳定下来。陈栖乐在外面的长椅上睡着了。他做了噩梦,一直掉眼泪。 外婆对徐铭说:“你就是乐乐的男朋友对不对?琦琦跟我提起过你。” 徐铭没有否认。他打心底里是不想否认的,如果不是害怕陈栖乐会畏惧他,他会在得知陈栖乐回镇上那天起,就表明态度追求陈栖乐。 他不怕别人知道他的取向,这对他而言没有什么重要的。 “你把乐乐接走吧,让他回家睡一觉,这孩子守了两天了,身体受不住。”外婆说。 “外婆你呢?”徐铭弯腰去抱陈栖乐。 外婆锤了锤酸疼的后腰:“我得守着我女儿。总不能让她比我这个老婆子还先走了。我得要撑住。琦琦一个人出来,没看见人,会怕的。” 徐铭把陈栖乐接回他自己的屋里。徐勇罕见地再次出现在客厅。 客厅里烟雾缭绕,徐勇旁边还站了一个小男孩儿。小男孩儿有一头跟徐勇一样的顺直的短发,正在桌子上搭乐高积木。 徐铭打开门,发现他前两天刚换的门锁,已经被撬坏了。不用想都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 徐勇叫住他:“站住,不打声招呼就走,这就是你妈教给你的规矩?” “有事儿?”徐铭回过头。 陈栖乐在他的背上睡得很熟,像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宠物。徐铭不想吵醒他。 “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三十多岁,不结婚不相亲不谈恋爱,跟一个男人混在一起。”徐勇把烟头丢到地板上,碾灭。 徐铭说:“我先把我男朋友送上去,他妈刚出事。” 徐勇不耐烦地朝他挥手,让他立马滚。他的眼神收回来,落在旁边的小孩儿身上。那眼神就变得温柔且富有爱意。 徐铭敛了敛眼神,嘲讽似的笑了下。 他踩着楼梯上楼,木楼梯咯吱咯吱地响。徐铭把陈栖乐放在床上,手臂很轻地从陈栖乐的脖颈下面抽出来。 陈栖乐抓住他的手,睁开眼睛。 真是很漂亮又很诱惑人的一双眼睛啊。徐铭摒弃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低头亲了下陈栖乐光洁饱满的额头。 “不要下楼。”陈栖乐开口,用类似某种智能机械音的声音,对徐铭说,“不要离开我。我需要你,徐铭。”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徐铭问他。顺手拉了凉被,帮他盖住肚子。陈栖乐身体不好,属于夏天也会感冒的人。 “你把我从车上背起来的时候,我就醒了。”陈栖乐抓着徐铭的手腕,放到脸颊旁边,“不要去。你不想面对你爸爸,不是吗?” 徐铭坐得离陈栖乐近了一点。 陈栖乐感觉到床铺轻微地下陷。从他的角度,看得见徐铭忧郁的眼神,那双总是饱含笑意的眼睛,此时却好像湿润发霉的臭抹布。 徐铭这个人,到底是怎样成长起来的? 爸妈都忙于工作,徐铭自己把自己养大,身边朋友很多,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烦恼,性格好得没话说,为人处世十分周到,像典型的幸福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小孩。 “你看见客厅里的小孩儿了吗?”徐铭问。 “看见了。长得跟你很像。” 徐铭身体往后仰躺,枕在陈栖乐柔软的肚子上:“他是我爸再婚后生下的孩子。五岁了,叫徐康乐。据说,这名字是我爸花了三万块钱,找大师算的名字,说是可以保佑徐康乐出人头地。我的名字,是他随手翻新华字典翻出来的。” 陈栖乐亲了亲徐铭的手掌:“所以,你不要去跟他聊天,不要见他。” “他是我爸,他既然来了,我躲不掉的。” “为什么为人父母从来都不用做功课?不用考试等待通过或者被pass掉。徐铭,你一见他,就不开心。”陈栖乐不悦地皱了皱眉心。 徐铭笑了下,抚平陈栖乐眉心的那座小山:“那你来当我的开心果好不好?我不高兴,你就陪陪我。你不高兴,我就陪陪你。我们不要分开,一辈子都在一起。” 陈栖乐想了想,朝徐铭做了个鬼脸,希望徐铭开心。然而他的表情管理一向十分不自然,因此鬼脸就显得十分迥异。 徐铭笑出了声音。他捏了捏陈栖乐的脸颊:“陈栖乐,你到底在用你那张漂亮帅气的脸蛋做什么呢?我真该拍下来,用来作为你的丑照。以后等你变老,牙齿掉光,我就拿出照片来笑话你。” 陈栖乐乐呵呵地笑,翻了个滚。徐铭的脑袋就枕在他屁股上了。 “你屁股挺翘的。”徐铭说。 陈栖乐脸红,推他走:“我屁股比针还翘,小心把你脑袋给扎穿了!你不要亲我屁股!” 徐铭坐起来,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还得是萌萌的乐乐国王。治愈他所有的不开心。 【作者有话说】 先预警一下,一大波虐的情节要来啦!在作话我都有铺垫,要做好心理准备! 有没有人在看呀,留个读后感好不好~ 【我尝试玩陈栖乐做的网络小游戏 十分困难 我第一次知道,人类有这么多种死法 看见月亮会突然自闭,跳.河.死亡 被天上降下的卡车撞击,死亡 吃蔬菜被噎住,死亡 复活的方法也很简单 会有一个小按钮,点击后会出现一个语音输入提示 点击语音输入,说出“我爱你”后,将会得到一次复活机会 如果游戏最终失败 人物角色会炸开,爆出许多积分、金币和写着“徐铭”的红色字体 陈栖乐说游戏的灵感,来源于他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都想着徐铭 徐铭徐铭…】 第43章 哄我一下 徐铭到楼下。徐康乐双腿在凳子下晃,笑着喊他哥。徐铭去倒了一杯水和一杯果汁,送到徐勇面前。徐康乐抢着去拿果汁,杯子倒下来,果汁从桌子上流淌到地板上。 一地狼藉。 “爸爸,果汁。”徐康乐大声嚷嚷着说。 “再去给你弟倒一杯。”徐勇命令徐铭。 徐铭干脆把一整盒果汁拿过来。徐康乐抱着一整盒果汁,喝得很开心。果汁撒得到处都是,徐勇却似乎认为自己没有礼貌的儿子很可爱,一脸慈爱。 “过两天,我给你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你见一见。”徐勇说。 “我不喜欢女人。”徐铭讲。 “不喜欢女人,那你喜欢谁?喜欢男的?你妈给你介绍那么多男的,你看上过哪一个?”徐勇不赞成地呵斥他。 “不用你管。我交了男朋友。” “是,你翅膀硬了不用我管。你喜欢的不就是你刚才背上楼的男人吗?我听说他妈以前是接客的,用大人张开腿赚的钱养大的孩子,能是什么好货色?”徐勇不屑地说。 当初他们上高中时,因为陈栖乐长得过于漂亮,而招惹了许多流言蜚语。 有人说,陈栖乐和他妈都是靠老头包养生活下去的。陈栖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无法来学校,就是到老头的家里去睡觉了。 【谁知道他有没有跟他妈一起接客?】 【长得这么漂亮,比女人还漂亮,怎么可能不用他的那张脸走捷径】 【每次都考年级第一呢。谁知道这个年级第一有没有水分,会不会是校长或者出题老师泄题给他的。】 【前几天我看见他跟老班在酒店门口见面。陈栖乐长得太好看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 诸如此类的谣言,充斥着陈栖乐的整个高中生活。 徐铭一开始也反感陈栖乐的孤僻和自我,这样的人,以后出社会可怎么生活?他认为陈栖乐懦弱且不懂反抗,一直封闭沉闷在自己的世界。 当时的他却未曾站在陈栖乐的角度思考过,如果一个人生活的全世界对他都存在偏见,那么这种偏见已经和霸凌无异,普通人连生存下去都难以做到。 等他理解陈栖乐后,才为陈栖乐感到庆幸。还好陈栖乐孤僻自我,不至于被谣言中伤,至少可以平静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46章 如今,徐铭重新想起来,才后知后觉,或许陈栖乐以前并不孤僻自我,是出于自我保护,才逐渐成为孤僻自我的怪同学。 面对徐勇伤人的话,徐铭开口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说对了是不是?你就是看上他了!他就是杂种,连亲爸是谁都不清楚的杂种。你敢跟他交往,老子打断你的腿!”徐勇彻底怒了。 徐铭通常情况是不会反驳徐勇的。他习惯了温驯地对待别人。他向来喜欢用假模假样的微笑来掩盖自身的情绪。 他用微笑来构建了一个虚伪的徐铭、一个大家喜欢的徐铭。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徐铭压制住怒火。 “他就是一个杂种。他爸爸在外面工地上干活儿的那几年,他妈在家里生下的他。镇上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个杂种。”徐勇把真相摆在了徐铭面前,“看着清纯无辜,实际上骨子里的血都是..淫(消音——)荡..的。” 徐铭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可怖。他一拳头挥出去,砸在徐勇的脸上。结结实实的一拳,让徐勇猝不及防。 “你反了!我是你老子!”徐勇站起来,一巴掌把徐铭扇倒在地上。 徐勇是做体力活的,早些年还在工地上干过,徐铭怎么打得过他? 徐铭吐了口血。他的口腔里都是血沫子。 徐康乐吓到了,手里的果汁盒子翻倒在地板上。橘黄色的橙汁流淌过来,跟徐铭吐出去的红色的血液融合在一起。成了很恶心的颜色。 “要么你乖乖听话去相亲,要么我就把这件事捅到你那个小朋友面前。他应该还不知道吧?他妈怕是也不敢告诉他。他在镇上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要针对他,真是可怜。”徐勇说。 徐铭爬起来:“别告诉他。” “那你要识好歹,乖乖听话。我可不希望有一个同性恋的儿子,真他妈的恶心。”徐勇说。 随后他抱起徐康乐,转身往外走。徐康乐还在徐勇的肩膀上,开心地喊哥哥。 徐勇制止他:“那种人不配当你哥。以后不准再喊他哥。” 徐铭洗把脸,把血擦干净,上楼,打开房间的门。陈栖乐正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玩手机。 他笑着说:“徐铭,你快来帮我,这一关俄罗斯方块好难过关。我玩了三遍还没有通关。” 徐铭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抱住他。很用力。 “你干嘛呀,徐铭。你知不知道你跟一只大狗一样,我的翘屁股要被你压得都扁了。”陈栖乐扶着徐铭的腰,很努力地支撑住徐铭的身体。 “乐乐,我不开心,你哄一下我。”徐铭说。 “你想要我怎么哄你?” “抱我一下,亲我一下,说,‘我真的很喜欢徐铭’。” “你的要求好变态。” 徐铭把他压到床上:“哄我一下吧。我帮你把游戏打通关。” 于是陈栖乐照做,抱着徐铭的脑袋,亲了一下徐铭的额头,很认真地说:“我真的……很喜欢……徐铭。” 徐铭笑了:“嗯,我也是。” “你也最喜欢你自己?你好自恋哦。” “算了,我跟你讲不清楚。”徐铭亲了亲陈栖乐的额头和眼睛。他最喜欢的人是谁,当然不言而喻。 徐铭想变成能够保护陈栖乐这只迟钝蜗牛的壳。 有一天,风雨来临,他可以让陈栖乐免遭风雨的侵袭。陈栖乐不用多么坚强,不用强迫自己变得如何厉害成熟。 总惹陈栖乐厌烦的徐铭同学永远都在。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总是不稀罕说他的痛苦 所以别人都会觉得他过得特别好 他一直身体不好,一个月总要发烧、感冒或哮喘 总之,但凡天气有个风吹草动,陈栖乐就会生病 他像是天气预报最忠实的粉丝,总是根据天气预报的变化生不同的病 有一回,他因病缺席学校的校庆会 班里同学说陈栖乐跟他妈去跟老头幽会 还说陈栖乐的妈妈把他养大,全靠男人的接济 “靠张开腿就把钱赚了,真容易”有人说 我听着不舒服,却为了合群没吭声 当时跟陈栖乐也没多熟悉,犯不着为他担事儿 校庆结束,我去姑姑家吃饭 在姑姑的诊所看见陈栖乐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 姑姑说他身体不好,每个月都要来医院 一个病人,被孩子造谣成了荡/妇】 第44章 我要表白啦 又过了一个星期,唐琦基本脱离危险期,转入普通病房。陈栖乐又开始回到家乐乐超市上班,只有没他排班的时候,他才能过来。 外婆在陪护着妈妈,倒是比那些男人照顾起病人来,还要细心。 周三下午,陈栖乐抱着自己刚炖好的鸡汤,给妈妈倒了一碗出来。 唐琦问他怎么今天看起来这么高兴,陈栖乐笑得特别开心:“徐铭好像也喜欢我,我打算向他表白了。” “我看也是,他要是不喜欢你,能帮着我们一家忙前忙后的?”唐琦摸着陈栖乐的脑袋,“乐乐也是有喜欢的人了,长大了。” 陈栖乐笑了下:“我早就长大了,今年都三十了。” “三十还长个了呢,前天我把他一年前的衣服给他穿,发现都穿不上了。我拿你卧室抽屉里的软尺给他量,个儿长高了三公分。”外婆说。 唐琦讲:“你爸和我都不是多高的人,你现在都得有一米八了。” “徐铭一米九,我没他高。”陈栖乐讲。 “你还要跟徐铭比呢?他吃多少饭?你又吃多少饭?”唐琦看着他,一个劲儿地笑,“你们两个读高中那会儿,徐铭每顿饭都要吃三碗大米饭以上。你呢?你吃一碗饭都够呛。” 陈栖乐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反驳的话:“这只能说明,徐铭是猪,饭量大。” 晚上,陈栖乐回到家,洗完澡后趴在桌子上筹划表白。 徐铭不是女生,他总不能像给女生表白那样,又送鲜花,又送玩偶什么的。 陈栖乐摸出手机,把自己现在所有的朋友都拉了一个群,并且给群命名为【无徐铭】 嘟嘟进群后,发了一个:【?】 晚宁跟嘟嘟在一块儿,她进群后没说话。 陈子淮在群里跟狗撒尿一样,一直叭叭叭地发消息。 陈子淮:【陈栖乐?是你吗陈栖乐?】 陈子淮:【群名干嘛叫“无徐铭”?】 陈子淮:【你妈妈好些了没有?徐铭今天还说,他晚上要开车过去看看,他给你妈准备了一个果篮,结果果篮里装的都是你喜欢吃的香蕉。逗死了。】 陈子淮:【今天累死我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显得我跟猴似的。】 过了几分钟后,陈栖乐的措辞终于想好了。 他慢吞吞地打字:【我要向徐铭表白。】 群里一下子安静了。 就连陈子淮也没有发消息。 陈栖乐等了五分钟,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陈栖乐放下手机,拿起自己收集好的糖纸,开始叠爱心。徐铭说,他以前给自己叠了一个玻璃罐子的糖纸爱心。 陈栖乐是真的有点后悔,他要是当初走得晚一点,或者他高考完后的暑假多跟徐铭聊聊天就好了。他至少能够把徐铭叠的糖纸爱心带走。 至于带走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他把徐铭的糖纸爱心带走,也没有什么用。他又不能把徐铭揣兜里带走。 徐铭晚上下班回到家里,给院子里不会结果子的荔枝树浇了点水,把它周围的几根草也拔了。 他准备坐下来休息会儿,结果就被陈子淮拉进一个微信群里,微信群的备注是:【无陈栖乐】。 徐铭:【你们干嘛?】 晚宁:【有的人终于要心想事成了~】 嘟嘟:【恭喜,早生贵子】 徐铭:【?你们被丧尸病毒感染了脑子】 陈子淮:【徐铭,你是喜欢陈栖乐吧?】 徐铭:【废话。】 陈子淮:【陈栖乐打算给你表白[聊天记录]】 徐铭:【……】 群里又聊了一会儿,叠了几十条消息。全在讨论他们两个以后成了,去哪儿吃饭。纷纷要求徐铭请客。 徐铭坐在沙发上,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直以为陈栖乐是一只蜗牛,没想到陈栖乐是一只坐着火箭弹的蜗牛。 他以为两个人平平淡淡地定下关系,不用昭告天下,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明白就算这么回事儿了。恋爱嘛,关起门和开起门谈是一回事。 谁知道蜗牛发力了。 徐铭:【你们这么做有点过分吧?他打算给我惊喜,你们把他给我的惊喜都破坏掉了】 陈子淮:【得了便宜还卖乖,徐某人你现在指不定在哪儿乐】 徐铭又发了条消息,发现消息发不出去了。 -群主解散群聊,您无法在已解散的群中发消息- 第47章 徐铭晚上睡觉都没睡好,早上一觉起来就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到超市后,徐铭躲在仓库里换衣服,结果陈栖乐跑进来,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徐铭吓得要死。徐铭接手家乐乐超市后,其实有单独弄一个更衣室的。方便店员们换衣服。徐铭把超市开拓得很大,已经跟大型连锁超市差不多。一个门店里的店员都得有几十个,分别负责收银、搬运货物、销售等工作。 一般徐铭是不会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更衣室里经常有女店员在喂孩子。徐铭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经常就拿衣服到仓库换。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电影?”陈栖乐问他。 徐铭把换好的衣裳往后搭在自己的右肩膀上:“约我看电影干嘛?你想再追我一遍?” 陈栖乐跟受到惊吓一样躲开了:“没……没有!” “我就说说,开玩笑的。”徐铭撸了一把陈栖乐的头发,“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儿,你下班了就给我打电话。” 徐铭走后,陈栖乐拿出手机,在备忘录的【看电影】一项后面,打上了一个“√”。看完电影,他再约徐铭去看烟花。 烟花下表白很俗气,但陈栖乐觉得那也蛮浪漫的。 到下班时间,陈栖乐给徐铭发消息,跟徐铭约定在【老头公寓】旁边的【老头电影院】见面。老头公寓就是只收老头的养老院。因为怕老头性骚扰老奶奶,所以这家养老院只收老头。 老头们也需要消遣的,于是养老院老板又花钱开了一家老头电影院。 老头电影院也接待养老院外面的人。大家喜欢去老头电影院,主要是因为这家电影院便宜,性价比高,而且不欺客。电影院自从开业以来,生意都特别好。 徐铭收到陈栖乐的消息后,拿着手机就到下了货车,在仓库旁边儿跟小航说,自己晚上不值班了。 小航是新来的员工,主要负责货物盘点这块儿。 “晚上你又要去医院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准备一些探病的礼物。”小航心思活络。他知道徐铭现在是家乐乐的大老板了,他想往上升,自然得讨好徐铭。 这几次徐铭去探病的果篮,都是他准备的。徐铭给他的钱只多不少。他跟徐铭交流了几次后,就察觉到徐铭的取向了。 “不用,我今天不去医院。”徐铭好心情地拍了拍小航的肩膀,“今天我有约会。” “跟乐哥?”小航只能想到陈栖乐。他刚来没多久,就猜到徐铭大概喜欢陈栖乐。这种直觉是很古怪的,其实徐铭在店里没对陈栖乐有多特殊。也没有谁开过他们两个的玩笑,也没人把他们凑到一起,小航看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时,就会觉得,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点什么。 如果必须要说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么就是徐铭的视线总是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陈栖乐的身影。小航认为徐铭看陈栖乐的眼睛里总是带着笑容,这是徐铭看别人的时候,眼睛里所没有的情绪。 “嗯,跟乐哥。”徐铭重复了一下。眼睛又亮了一下。 徐铭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特意赶回家里,换了身干净衣裳。客厅里跟他早上出门前差不多,不出意外,谈芳今天又没回家。 下午五点半,徐铭就骑车到老头电影院了。他给陈栖乐发消息,陈栖乐没来。他抽了根烟,给陈子淮打电话。 陈子淮今天没有排班,昨天晚上跟嘟嘟一起喝酒,早上八点多才回家睡觉。他接到徐铭的电话时,还在睡觉。不出意外,徐铭没有从陈子淮这里得到关于陈栖乐的线索。 徐铭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 在大多数情况下,他冷静且十分理智,对自己想要的东西,规划得很明白。他想要什么,就会耐着性子去等,在合适的时机出手。 他认为陈栖乐就跟只猫似的,还是那种特别不好伺候的野猫,看着特别可怜,又特别敏感,他要真的靠得太近,野猫就跑了。 徐铭把烟丢掉。又等了半小时,他没有等到陈栖乐的电话,也没有等到陈栖乐出现。 八点多,他骑车去市医院,想着陈栖乐或许会在那里。 在路上,他骑车出了车祸。一辆小轿车开车朝他撞过来,他立马跳车躲开,脑袋撞在了地上,有点儿晕。 有人打急救电话,有人凑过来帮忙。徐铭好着急,他也说不出话来,嘴张了张,没说出来一个字。 他想说,拜托你们送我去见陈栖乐。 -谁是陈栖乐? -就是人群里那个一看上去就特别帅气的,眼睛看上去跟猫眼睛一样漂亮,笑起来又傻又漂亮的那个男人。三十多岁,还要牵着妈妈的手走路,喜欢喝好适口牌子酸奶的男人。 话说不出口,嘴里都是血,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完。 “谁认识这个男人?” “120怎么还没来?” “这伤看着也太严重,血流了一地。肇事的司机好像跑了。” “可怜哟。” 路人在议论。肇事司机踉踉跄跄地迈着步子,从车里跑下来,醉得不清,弃车跑了。 徐铭出事的那天晚上,唐琦胃部大出血。手术的部位出现了问题。现在血栓掉了,血止不住,做手术也太晚。 “尽力了。”手术室外,医生摘掉了口罩,如实说了情况。 外婆急得掉眼泪。陈栖乐擦掉外婆的眼泪,自己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倒是显得冷漠无情。 眼泪的种子在眼睛里绝望地枯萎了。 “我还在。外婆,以后我陪着你。”陈栖乐的肩膀挺了挺。日子总要过下去,天塌下来也没关系,他可以挺得住。 他想跟自己说没有关系,日子要向前看。 这个夏天在医院的病房里渐渐凋萎成秋天,从六月一直绵延到十月,妈妈在人世间最后的脚印消失在白色的病房,陈栖乐想,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死亡这样可恶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喜欢陈栖乐这件小事,是我坚持过的最久的事情 他家小区楼下有个蘑菇房,专给小孩玩的 他喜欢在生气时躲进去 我喜欢在蘑菇房下的滑滑梯处坐着等他 陈栖乐生气总不至于生太久 他很容易内耗,很容易原谅别人和苛求自己 我抽一支烟的功夫,他就滑下来 他告诉我,抽烟有害健康,要戒烟戒酒 他抱着膝盖,脸枕在膝上,对我说, 徐铭啊,我不想再失去我身边很重要的人,不喜欢死亡这件事,你要陪我久一点 我笑着把烟头丢掉,说,好好好 他不信,很认真地把脸埋进我的手掌里,说, 徐铭,不要离开我 陈栖乐缺乏安全感,他像是我养的一只猫,我把他养好,他就该属于我】 第45章 没有星星 外婆因悲伤过度,晕倒过去,陈栖乐冷静地背着外婆去找护士。还好他们就在医院,治疗得很及时,外婆没有太大问题。 等外婆已经病情稳定下来,开始熟睡,陈栖乐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 妈妈也已不在这个世界上。 幸福小区的家里,真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陈栖乐走出医院,在门口等网约车过来时,还在小声嘀咕。 网约车司机问他手机尾号,陈栖乐愣了几秒钟,忽然想不起来手机尾号是多少。他说师傅你等等,我看一下我手机号是多少。他拿着手机,在备忘录里找到自己的手机号,将手机尾号报给司机。 他要去找徐铭,他要告诉徐铭,自己喜欢他。他要告诉徐铭,他不想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但是他不要一个人孤独地生活。 九点半,陈栖乐抵达老头电影院。 电影院在晚上十点关门。 陈栖乐等到晚上十点。期间他给徐铭打电话,徐铭一直没有接。他给手机充好电后,才发现徐铭有给他打过很多个电话。 他问徐铭怎么还不来,徐铭也没有回他。 陈栖乐给孙苗苗打电话,孙苗苗说徐铭今天特意早了一个小时下班,早就走了。 “说是有约会,他挺高兴的,还说过两天事情确定下来,就请我们大家喝喜酒。”孙苗苗开心地说,“他怕是要恋爱了。真稀罕啊,以前大家都喊他徐光棍。” 老头电影院外面有两棵银杏树,银杏树的果子特别臭。陈栖乐想小声嘀咕,白果很臭,但拿来煲汤很好吃。白果这个词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他发消息给徐铭,问【银杏树成熟后长大了掉落在地上的很臭的果子叫什么?我们要不要买一点拿来煲汤喝?】。 徐铭没有回复。 陈栖乐打车到徐铭家,也没看见徐铭的人。他想,会不会是徐铭为了拒绝他,所以故意临时找了个人在假装恋爱,因此不接他电话、不回他消息? 第48章 徐铭现在在哪里呢? 陈栖乐坐在徐铭家的院子里,一直等到了晚上十二点多。有人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叫陈栖乐。 “是,我是陈栖乐。”陈栖乐小声地说,怕吵到隔壁的邻居睡觉。 “是这样的,”那个人整理了一下措辞,“徐铭出了车祸,他伤得挺严重的。他爸知道他是为了跟你约会,才心急出了车祸后,打算让我跟你把话说清楚。” “徐铭出车祸了吗?他在哪个医院?我想去看他。”陈栖乐很着急。他宁愿徐铭是因为不喜欢他,所以躲着他,不跟他约会,也不希望徐铭出车祸。 他已经失去了妈妈,不能再失去徐铭。 “他没有大碍,本来也不是什么大车祸,只是腿可能这段时间动不了。”男人说,“我是徐勇的秘书,我姓冯,叫冯吉。徐总的意思是,徐铭以后会结婚生子,他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等徐铭病好了,他会到他爸爸那里做事,你也不会再见到他。” 陈栖乐仍旧坚持问:“徐铭现在怎么样了?在哪个医院。我想去看他。” 也许是因为陈栖乐的话里带着哭腔,这让冯吉软和了语气:“不是很大的车祸,他只是暂时有点脑震荡,腿骨折了。最多一周就能出院。” “我想去看他。”陈栖乐说,“我今天,没有妈妈了,我想去看他。我不能没有徐铭。” 冯吉叹了口气,挂断电话,没有答应。 唐琦的葬礼于三天后举办。葬礼没有办得很大,最后送唐琦出殡时,陈栖乐还在乡下外婆老家的门口张望。 外婆问他:“看什么呢?你约了人过来吗?” 陈栖乐摇摇头,进去搬了根小矮凳坐着,给唐琦撕纸钱。他撒谎了,他给徐铭发了地址去,徐铭没有来找他。 外婆的老家是在荣城乡下,比永安镇还要再偏僻一点。唐琦从小就是在这里生活的。因为老家的房子好多年没住人了,他们刚回来那两天,还是邻居帮他们一起收拾出来的。 唐琦下葬后,院子里的人也都慢慢散去,只留下姨妈一家人,还有外婆和陈栖乐。 陈栖乐一个人躲在角落,往专门烧纸钱的铁锅里扔他撕好的纸钱。外婆跟姨妈在吵架,姨夫软弱,在旁边抽烟。 “我们一家人照顾你都够呛,还指望我们再接一个脑子有病的人回来照顾?”姨妈叉腰,凶巴巴地说,“要想让你外孙来我家,可以啊,让他把他的房子卖了,钱给我。” 外婆气得够呛:“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姐才走,你就逼着她儿子卖房?” “不卖可以啊,他自己一个人住呗,干嘛还来我家住?你看不惯我,那你就跟他一块儿住,干脆也别来我家好了。” 晚上,院子里就只剩下陈栖乐跟外婆了。 外婆问他要不要跟她一起到姨妈家生活,陈栖乐起初不太想过去。外婆挨着他,说:“外婆知道你在等徐铭。你在屋里给他发语音,说你不要一个人生活。外婆都听到了。” 陈栖乐的眉眼低垂着,漂亮的眼睛没有神韵。 “外婆在呢,你怎么会一个人过日子?跟外婆一起走吧。我听说徐铭被他爸接走了,他以后或许也不会回永安镇,你一个人生活,外婆终归是不放心。” 那天晚上的天气特别好,夜空里有很多星星。陈栖乐没有等到徐铭这颗星星。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来拦我的车,说他要跟我回家 救命,我都不记得他是谁,他就要跟我回家 就算他要追我,也得矜持一点吧? 他不讲道理地爬上我的车 说我以前会让他抱我的腰 “你以前还说,最好的朋友可以亲嘴,就在爱情湖。”陈栖乐说。 我只好道歉:“抱歉啊,我以前好像挺会占你便宜的。” 陈栖乐高兴地哼了一声:“原谅你,我人好。” 我乐了,几乎是脱口而出,说:“是,乖乖人最好了。” 话刚说完,我跟他都愣住了。 陈栖乐红了眼睛,却倔强地没让眼睛里的眼泪掉下来 我几乎是确信,自己以前真的爱过他 爱到骨子里 他一难过,我就跟着难过 “铭哥。”陈栖乐说。 “嗯。” “我想抱抱你。”】 第46章 我想抱抱你 陈栖乐来到c市已经有一段时间。起初的一个月里,他每天给徐铭发消息,徐铭从来不回复。 陈栖乐认为自己像是发骚扰短信和打骚扰电话的电话销售人员,只是他销售的是爱情,而徐铭不愿意0元购买。 他有一回,瞒着姨妈和外婆跑回永安镇,想要找徐铭。 他在通往徐铭家的路口,看见徐铭的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女人。徐铭喊她李姐。徐铭穿着件蓝色汗衫,看起来依旧很帅气。那张帅气的脸上挂着笑容,跟徐铭总是在陈栖乐面前板着脸或者哭着的表情是不一样的。 陈栖乐背靠着巷子肮脏的墙。爬山虎的叶子挨着他的耳朵。陈栖乐心里终于开始明白过来,或许这就是徐铭现在不联系他的理由。 他们恋爱时,徐铭会在晚上打电话给李姐,陈栖乐从装满布丁的饭盆里抬起头,好奇地问李姐是谁,徐铭就会说,是他一个关系挺好的姐姐。原来李姐不仅长得很漂亮,也不只是关系挺好的姐姐。 徐铭是独生子,陈栖乐比谁都清楚。 “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陈栖乐很小声地说。不甘心地把脑袋抬起来,可他好像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他很缓慢地转身,一个人默默地往永安镇的车站走去。他再也不要回来找徐铭了。 “你看什么?”李晓伸手在徐铭面前挥了挥。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很眼熟的人,”徐铭摘下头盔,“姐,你今天怎么没跟你男朋友约会?还非得让我接你来我家。” “我听你妈说,你现在成工作狂了,睡觉都在超市的大仓库里对付。”李晓说。 李晓是谈芳的干女儿,算是徐铭的半个姐姐。谈芳早些年在荣城工作时,跟李晓很谈得来。加上李晓是孤儿,年纪跟徐铭又差不多,谈芳可怜她,就认她做了干女儿。 只是李晓情况特殊,她早期帮着她丈夫创业,干过不少挺不光彩的事儿,陪酒、赌//博、打架斗殴都是家常便饭,谈芳不愿意她堕落下去,母女两个就闹了矛盾。如今李晓和她丈夫创业成功,她才收手,跟谈芳道歉和好。 “我这不是忙吗?懒得为了睡觉,特意回家一趟。”徐铭说。 李晓叹了口气:“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究竟真的是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还是不想回家面对自己。” “我自己的家,我有什么不想回的?”徐铭笑得特别坦然。 徐铭车祸后,忘记了陈栖乐。李晓是知道徐铭喜欢陈栖乐的,而且徐铭喜欢陈栖乐十多年了。这样的执念要真的忘了,倒也不好说是坏事还是好事。 她作为徐铭的姐姐,是希望徐铭过得好的,不管是徐铭喜欢陈栖乐,还是喜欢别人,只要徐铭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好,她就赞成。 现实跟小说里的狗血剧情不一样。徐铭身边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否认陈栖乐的存在,所有人都在告诉徐铭,他之前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叫陈栖乐。 陈子淮说:“他跟你一个班,之前你经常给他带酸奶。他被人骂婊//子,你就带我去找人家算账。你还特别中二地说,陈栖乐是你徐铭罩着的,谁要是想欺负陈栖乐,就得问一下你徐铭的拳头答不答应。” 晚宁也说:“你之前还为了他拒绝我。你从十七岁一直喜欢他到了三十一岁。你家超市的名字,都是你用他的名字取的。” 就连他妈谈芳女士都说:“你卧室里放着一堆人家的照片和衣服,出个车祸你就把人家忘了?” 徐铭真的记不起来陈栖乐是谁了。卧室里有关陈栖乐的东西,都被他收拾起来,放在卧室隔壁的小房间里。 他一共收拾出来两个大纸箱子。他想,失忆前的他一定非常喜欢陈栖乐。 只是现在的徐铭好像对男生的兴趣不是很大。他不太能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放着女人不喜欢,要去喜欢一个男人。 他又不是gay。 李晓在家里待了半小时就走。她接了男朋友的电话,没跟徐铭聊两句就走了。 徐铭开车送完李晓,再回家时,他突然特别想要走一条他平常没走过的路。之前这条路线,会路过陈栖乐的家,徐铭害怕遇到陈栖乐,就一直没敢走。 后来他听说陈栖乐跟外婆去c市生活了,才放心下来。失忆遇见忘掉的前任,总归是尴尬。 徐铭把车拐到旁边的小路,刚开进去,就见一个男人追着野猫撵。 “你不要命了?”徐铭吼了一句。要不是他技术好,得把这个男人给撞飞。 “徐铭。”对方喊他。 第49章 小路有点黑。 徐铭还真没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他下车,摘掉头盔,走近了,看见一张曾经在他卧室照片里出现过的脸。 大晚上回家撞鬼了,遇上了失忆前的交往对象。 徐铭本来是想骂人的,发现对方是陈栖乐后,他心里的想法就变得微妙起来。 “吃饭了吗?”他问。 “没。”陈栖乐抱着猫,话也说得很小声。 路灯下,陈栖乐那张漂亮的脸仿佛能够蛊惑人的心智一样。鼻子上小巧的痣仿佛在对着徐铭招手,说着类似“你来亲我啊”之类的话。 几年后的徐铭再次回想今天的场景,十分确定陈栖乐当时是在蛊惑他,否则他为什么会心跳加快,以至于再次坠入爱河? 徐铭问:“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顿饭?” 陈栖乐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了,徐铭。” 徐铭觉得自己有一点自讨没趣,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陈栖乐都跟他说了,不想跟他一起吃饭,他还想着要把陈栖乐拐回自己家里。 “那我先走了。”徐铭翻身上车。 陈栖乐忽然窜出来,拦住他。陈栖乐怀里的野猫自己挣脱开跑,还把他自己的手给挠了一条很深很长的口子。见了血。 “你拦我干嘛?你傻啊。”徐铭下来,拉过陈栖乐的手,紧张地看了一眼。 “不傻。”陈栖乐说,“我给你发消息,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从来不回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你。”徐铭说,“我失忆了,换句话说,我忘记了你,我不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对你那么痴迷。你给我发的消息,我觉得你在抱怨,在麻烦我。我努力让我自己回想起我之前对你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但我还是不记得。” “哦。”陈栖乐收回手,漂亮的睫毛眨啊眨,跟小蝴蝶一样颤动着,偏偏那一张嘴说出如此冷漠无情的话,“那我不抱怨,不麻烦你。” 徐铭心里烦得很。他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烦恼,他把事实跟陈栖乐说开了,那不就正好了结了吗?陈栖乐还想他怎么样?还想他再次变成gay喜欢上他吗? “我没不喜欢你,就是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你,”徐铭耐着性子解释,“我知道,我之前肯定很喜欢你。我就是忘记了我该怎么喜欢你,我怕你觉得我不好,不如之前好,然后一脚把我踢开。陈栖乐,我不知道我以前对你怎么好的,我现在可以向你保证,你要是还决定跟我,那我可以把我命给你。” 陈栖乐看着徐铭无措的样子,忽然就笑了。 徐铭说他自己失忆了,可是徐铭还是跟以前一样,怕这怕那的。胆小鬼,话说得漂亮,行动上却不敢做。 陈栖乐从徐铭的手里把头盔接过去,迅速爬上徐铭的车。 “你干嘛?”徐铭问他。 “跟你回家。”陈栖乐拍了拍摩托车的前面,“你开车。” “你不是不跟我回家吗?现在怎么变了?”徐铭慢吞吞地上了摩托车,他感觉自己也挺奇怪的,本来是下定决心不跟陈栖乐来往的,现在又不自觉地被陈栖乐吸引。刚才甚至还给陈栖乐发出交往邀请。 “你以前,会让我抱着你的腰。”陈栖乐叹息着说。 “啊。”徐铭张大了嘴,“以前的我这么会耍流氓的吗?” 陈栖乐笑了:“是。你以前还跟我亲嘴,就在爱情湖边。你说最好的朋友可以亲嘴。” 徐铭尴尬地说:“抱歉啊,我以前好像挺会占你便宜的。” 陈栖乐高兴地哼了一声:“我人好。” 徐铭乐了:“是,乖乖人最好了。” 这话一出,他们两个都安静下来了。 徐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他就是混蛋。他说这话,就跟在调戏陈栖乐没两样。 “你抓我衣服就可以,没必要抱着,抱着热。”徐铭尴尬地说。 “铭哥。”陈栖乐声音闷闷地说。 “嗯。”徐铭启动发动机。 “我想抱抱你。”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刚买新房子,我就开车在他家小区楼下等着 他的房子不大,适合单身人士居住 等房子交付后,中介下来,我拦住中介,问了附近有没有差不多的房子 “离陈先生近一点,价格无所谓,新房二手房都可以,我不在乎”我说。 中介像看傻子一样看我,随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随即我买下陈栖乐对门的房子 我安装监控,注视他 拍摄他的照片,趁他偶尔醉酒时去抱他,再拿走他的衣服 陈栖乐并不知情 在陈栖乐看不见的地方,我是恶心的徐铭 我一直是让陈栖乐感到恶心的徐铭 他是骗子,他先转身朝我离开的,现在不要我的,还是他 猫领养人,为什么总是不负责任养到底? 陈栖乐是坏猫】 第47章 光以其余焰缠绕你 这一次,徐铭没有拒绝。 “那你抱着吧,我开车了。”徐铭紧张地说。 雨下得越来越大,徐铭把车开回家后,拉着陈栖乐就往里边走。到玄关处,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扯了一张帕子,帮陈栖乐擦头发。 白色的毛巾把陈栖乐的整个脑袋包裹住。 徐铭的眼神跟陈栖乐带着探究的眼神对上了。 “抱歉,你自己来。”徐铭认为他有点魔怔。 许是因为身体还停留在喜欢陈栖乐的模式上,大脑并未及时做出调整反馈。 陈栖乐的脑袋歪了一下,耳朵碰倒了徐铭的右手掌心。徐铭想要退回的手就停住了。 “毛巾擦完之后,放到柜子上就可以。”徐铭的拇指,轻轻捏了捏陈栖乐的耳朵,这几乎是条件发射的动作。 “好捏吗?”陈栖乐问他。 “啊。”徐铭像被机器人询问“我的耳朵好捏吗”之类的问题。 “你很喜欢捏我的耳朵。”陈栖乐把毛巾放到桌子上,绕过徐铭,到客厅里,把自己的上衣脱掉了。 橘黄色的光勾勒出他惹眼的身形,莹白的皮肤让徐铭挪不开眼睛。心跳像不遵循法则的节拍器,漏掉一拍又一拍。 完了。 他真是注定要当同性恋的命。 徐铭赶紧跟上来,着急道:“你干嘛?” 陈栖乐把上衣拿在手上,不解徐铭为何要大惊小怪:“身上湿了。” “那你也不能就在我面前脱衣服。”徐铭坚持。 “为什么不能?你很怕你再次喜欢上我吗?” 陈栖乐说话说得很认真,好像真的完全不理解徐铭为什么会抵触他不穿衣服的样子。 “你心虚,是不是说明,徐铭你喜欢我?”陈栖乐超级迟钝的代码,在这时候忽然运行得很流畅。 徐铭站在陈栖乐面前,觉得自己仿佛被陈栖乐完全看穿了。 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确实,在脑子里完全没有了与陈栖乐有关的记忆后,他似乎仍旧会为陈栖乐心动。 徐铭先去洗澡,把脏衣服往脏衣篓里一扔,就跑去厨房做饭。 “今晚吃披萨和排骨土豆炖豆角。”徐铭从冰箱里拿出排骨、豆角和土豆。 陈栖乐脑袋忽然凑过来,在徐铭的肩膀旁边说:“哇,中西合璧。” “就是中西合璧,你吃不吃吧?”徐铭觉得陈栖乐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从来不扫兴。 “吃。”陈栖乐很捧场地说,“毕竟你都说我是小野猫了,小野猫从来不挑食。” “我什么时候说了?”徐铭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去了。 陈栖乐掰着手指头数:“你喊过我乖乖、小野猫、乐乐哥、乐乐之类的名字,你给我的qq备注是‘乖乖’,你玩贪吃蛇的昵称叫小野猫。” “我以前都做过些什么啊……”徐铭用排骨挡住自己的脸,太羞耻了。 他对一个和自己同样性别的男人,不仅心动过,还无数次调戏。 “你不讨厌吗?”徐铭问。 “为什么要讨厌?”陈栖乐无法理解徐铭纠结的点在哪里。 “我对你做的事情很过分,我收藏你的照片和校服,给你取很暧昧的外号,说不定私底下我还做过更过分的事情。”徐铭说。 陈栖乐抱了徐铭一下:“我不讨厌。不过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你说。” “你能不能把我的照片,换成好看一点的?之前高中的照片,你拍得太糊,我一点都不帅气。还有我的校服,都小了,我来你家都穿不下。你能不能给我换几件合身的衣服?”陈栖乐跟抱怨似的开口。 徐铭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喜欢陈栖乐。陈栖乐坦诚率真,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从不在乎事情在大众眼里是否正确。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他失忆多少次,他都会再次喜欢陈栖乐。 晚上十点,徐铭已经上床。 第50章 平常这个时间,他还在超市忙活。堆放海鲜和河鲜的地方,会传来很浓很难闻的腥味。蔬菜的味道偶尔也会混杂其中。 如果他特别清闲的时候,他也会回到他自己的家里。这个时间点,他会放a/v,看着里面的女人,脱/掉/裤/子/撸。 a/v都是他这个月新买的。 徐铭想,以前他之所以没有这些东西,怕是他一直拿的是陈栖乐的东西幻想。 那很变态了。 徐铭上楼,陈栖乐已经打开了电视。电视里在放徐铭的a/v碟片。 “草!”徐铭吓得够呛,赶紧跑过去,要把电视关掉。 陈栖乐的眼神很单纯,仿佛对这些碟片见怪不怪:“你喜欢女人?” 徐铭把碟片从放映机里取出来,甩到柜子里。 “不然呢?我是个男人,男人不喜欢女人,还能喜欢什么?”徐铭把谎言贯彻到底。 陈栖乐哼唧了两声,爬上床:“我就喜欢男人。” 徐铭再次捂脸,耳朵变得通红:“你是个例,少数群体。我才代表大多数群体。” “你真的喜欢女人吗?你以前亲了我。”陈栖乐说,“不过别人都跟我讲,说你把我忘了。我一开始不信,给你发消息,但是你不回我。我就有一点信了。” 要是陈栖乐一开始说这话,徐铭倒还真的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他就是不喜欢陈栖乐,就是喜欢女人。 现在徐铭说不出这话了。 他小声嘀咕:“信什么信啊,我自己现在都拿不准了。” 陈栖乐随便从书架上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你拿不准什么?” “我不想告诉你。”徐铭捏了下陈栖乐的耳朵。 陈栖乐哼了声:“我也没有很想知道。” 徐铭在客厅又对了半个多小时的账单。超市最近的盈利不错,只是河鲜的供货渠道出了点问题。河鲜的原产地遭遇大雨,山洪暴发,现在供应不上。 对于徐铭来讲,最简单的事情就是换个供应商。只是这家供应商跟他家合作了快十年。当初李老板作威作福时,老樊作为供应商的头头,都没带着人走。 徐铭跟老樊联系好,他打算下个星期去原产地看看,尽量把货供上。他解决完所有的事情,又听到陈栖乐在榻榻米上闹腾。 陈栖乐抱怨说:“我就是又不听话,又很难沟通的小野猫喔。” “嗯?” 陈栖乐这小嘴搁那儿叭叭什么呢?徐铭一乐,走过去。 陈栖乐重复说:“我也没有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真的,徐铭。” 徐铭咧嘴笑起来:“我都要重新爱上你了,陈栖乐,你再勾引我试试看呢?” “我没有要勾引你。”陈栖乐望着他,很单纯又很认真地说,“是你先不要我的,我要给你表白,你没有来。我现在赚钱少,你不要我,嫌弃我。” 陈栖乐那双漂亮的眼睛,让徐铭想到他小时候特别爱玩的玻璃珠,小巧的痣在鼻尖轻轻地起伏,仿佛在勾着他靠近一样。 徐铭走到陈栖乐身边,伸手捧起陈栖乐的脸颊,手指靠近陈栖乐的耳朵,嘴唇很缓慢地靠近陈栖乐鼻尖的小痣:“不会不要。我承认了,我就是同志,我喜欢的人就是男人。” “嫌弃我。”陈栖乐的眼睛里隐约有眼泪。晶莹剔透的眼泪在眼窝里打转。 真漂亮啊。 徐铭感慨。 “也不嫌弃。”徐铭说,“我们猫哥最厉害,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嫌弃我们猫哥。” “嘿。”陈栖乐高兴地哼了声。 陈栖乐的手机响了。他低头去找手机,徐铭的吻没有成功地降落在陈栖乐的脸颊上。 徐铭心有余悸地重新坐下来。要不是陈栖乐的手机响了,他怕是真的得非礼了陈栖乐。 他这回是真的相信别人说的话了。他就是喜欢陈栖乐,不光是心理性的喜欢,还包括生理上的。 他都这样了,刚才还能对着陈栖乐说,他喜欢女人。 喜欢个屁的女人。 他对着陈栖乐都硬/了。 陈栖乐接起电话后,不是特别高兴。 电话是外婆打来的。外婆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我明天早上回来。外婆……”他犹豫着说,“我遇到徐铭了。” 外婆刚安慰他两句,姨妈就跟她吵起来。 姨妈说:“我家电话费不要钱的嗦?他自己没腿吗?还要你三催四请地让他回来。” “乐乐好不容易离开家一次,我担心还不行吗?”外婆犹犹豫豫地开口。 “担心?好啊,你个老不死的去找他嘛。”姨妈恶狠狠地发脾气。 奶娃娃在旁边闹,呜呜呜地哭。姨妈又跑去哄娃。她一边哄,一边骂娃娃是讨债鬼。 日子鸡零狗碎,掰扯不清。 电话挂断后,陈栖乐的心情变得很差劲。妈妈过世后,他跟着外婆到姨妈家生活。姨妈家一共有四口人,加上外婆和他就有六个人。姨妈刚生了一个女孩儿,刚出月子没多久,家里的生计全在姨夫一个人身上。 陈栖乐刚到c市,就被催着到外面去找工作。陈栖乐自己做软件开发,在网上可以售卖自己做的小游戏和网页等产品,一个月少说也有上万的收入。 但姨妈不懂这些,她看见陈栖乐在家里待着玩电脑,就认为陈栖乐吃白食。 陈栖乐被她介绍去应聘了一个酒店服务生的工作。其中一个领班叫刘恒,经常对他动手动脚。 陈栖乐很快辞掉工作,姨妈便经常在外面说他不务正业,好逸恶劳。 “你现在住在哪里?”徐铭只知道陈栖乐不住在原来的小区了,听说是跟他外婆搬走了。 “我姨妈家。”陈栖乐不是很高兴地说,“在c市,我原本该坐今天晚上的高铁回去。” “为什么你没有坐高铁回去?”徐铭看着他。 陈栖乐平静认真地陈述:“因为我想回来找你。徐铭,我是为了你才回来找你的。” 徐铭的心变得很柔软,以至于他几乎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就脱口而出:“你要不要搬回来,跟我一起生活?” 这话说出来,他才意识到有多么的不合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跟你姨妈一起生活,你要不要试试看自己一个人生活,或者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徐铭说。 “你家只有一个卧室。”陈栖乐注视着他。 徐铭开始想办法圆自己的谎言:“以后也可以有两个卧室。我房子这么大,弄两个卧室还不容易?” 陈栖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说,我考虑考虑。 徐铭知道陈栖乐要顾忌外婆,因此也没逼他。 快睡着时,他忽然开口:“陈栖乐,我也没有很想你搬过来跟我一块儿住。真的。” 【作者有话说】 当然是假的! 两个总是在用相反程序解读彼此语言的别扭鬼! 【陈栖乐在丹巴当了两年的老师 回到荣城,他偶尔会接家教的活 当时他不愿意找我 我就花钱找镇上的小孩,要求他们找陈栖乐补课 陈栖乐就骑着小电瓶,往返镇上的各个居民楼 我想送他花,就买来让孩子送 次数多了,陈栖乐也注意到我停在楼下的车 有一回下雨,陈栖乐敲车窗说: “徐铭,下雨了,电瓶车没遮雨棚,我回不了家。” 我让他进副驾驶座,陈栖乐捧着花,认真缓慢地说谢谢 他穿着薄风衣 嘴唇冻得青了 怀里的花上缠着他的蓝色围巾 他后来跟我讲 一条围巾对我来说不顶用,该冷还是冷,但对你的花来说就不一样,我舍不得它们冻着 可他对我来说 也是我舍不得的花】 第48章 猫的脾气 第二天,徐铭不太情愿地送陈栖乐去高铁站。 早晨雾气像云朵一样湿润,他们像是两只断线却又挨在一起的风筝。陈栖乐下巴枕在徐铭的肩膀上,抱着徐铭的腰,坐着红色的拉风摩托车,前往人来人往的高铁站。 “乐哥。”徐铭替陈栖乐整理了下衣领。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仿佛要将这一刻印在他的眼睛里。 “叫你哥什么事?”陈栖乐笑着眨了眨眼睛。 睫毛很翘,真好亲呐。徐铭心里想。 “一路平安,早点回来。”徐铭最后用力地抱了他一下。 陈栖乐的眼睛再一眨,眼里就有了泪花:“嗯,乐哥说话算话。” 眼看着陈栖乐转身离开,徐铭试图伸手抓住什么,却只是在陈栖乐回头的那一刹那,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 舍不得。 晚上他约了陈子淮跟小航一块儿喝酒,嘟嘟跟晚宁没过来,他俩要结婚了。 他们喝酒的地点,定在【忘掉负心人】酒吧。酒吧的老板就是之前骗了陈子淮的小红。 第51章 小红全名叫宋照鸿,名字听起来还挺爷们的,说话做事都特别随性,长得很女气,面庞阴柔,头发留得有一点长,在脑后束成了一个小啾啾,用粉色的皮筋绑住。 “陈子淮你不是跟他都分手了,怎么还约我们在这儿喝酒。”小航紧张兮兮地拉着陈子淮,“你不怕他又跟你纠缠不清啊?” 酒局是徐铭组的,地点是陈子淮定的。 陈子淮拿着菜单,点了不少酒:“我怕什么?我又不是同性恋。” 徐铭今天罕见地少话。大家都在聊天的时候,徐铭就自己闷头喝酒。 陈子淮举着酒杯,跟小航碰了一下:“铭哥是不是有心事?” “有吗?”小航不清楚。 徐铭捧着手机,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陈子淮叹了口气:“我听说陈栖乐昨天回来了,他估计是见过陈栖乐,又开始念念不忘了。” “哥不是失忆了吗?他都忘记乐乐了,还能念念不忘啊。”小航竟说大实话。 陈子淮啧了一声,感慨小航年轻不懂情爱。他凑过去,想看徐铭是不是在跟陈栖乐聊天。 结果他在徐铭的手机上看见了b站大课堂,映入眼帘的是秃顶中年金牌教师和不等式。 “你在酒吧听什么课?你真的要考大学?徐铭你疯了吧。”陈子淮不敢置信。 徐铭当初高考缺考了好几科,要不然他的分数指定能上个普通一本大学。 陈子淮作为徐铭的朋友,自然是知道徐铭是很想读大学的。他们高考后至少五年内,徐铭都在想办法复读。 在高考后的第三年,徐铭都已经报名了复读班,陈子淮还花钱请了徐铭喝酒,祝徐铭早日考上大学。 结果徐铭第二天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放弃了复读。 后来陈子淮才知道,原来谈芳去河鲜的原产地溯源,在路上发生了意外,车子翻下了山道,被困了一天一夜。徐铭着急,心不在焉,去高考的路上发生车祸,直接缺考。 高考后,徐铭好像突然长大,不再执着于复读,也不再经常联系陈栖乐,很少回复陈栖乐的消息。 这些,都是陈子淮在徐铭喝醉酒后,听徐铭像个窝囊废一样趴在沙发里说的。 徐铭喝了不少酒,不清醒。他的手指不小心退出了b站大课堂。 手机上的视频又换了一个。 换成了陈栖乐在客厅吃西瓜的视频。视频里,陈栖乐穿着简单的印着黄色小鸭子的t恤,在餐桌上吃一盘西瓜,徐铭在拍照,陈栖乐朝徐铭咧着嘴笑,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子淮嘀咕:“就知道你不是认真在读书。” 小航凑过来:“咋了哥。” 陈子淮挥开他:“你别管,他犯浑呢。” 晚上九点多,他们都打算走了。 小红把打包好的酒端过来给他们的时候,说:“门口有人说是认识你们,让我送一瓶醒酒汤给徐铭。” 陈子淮跟小航面面相觑。 “谁叫徐铭?”小红问陈子淮。 陈子淮扭头去找徐铭,却发现原本烂醉的徐铭,已经没有躺在沙发上了。 “人呢?”陈子淮小声嘀咕。 徐铭今晚本该在家乐乐上班,上完班后,他该刷视频听听成人高考的内容。 成人高考在十月份,他没几个月时间可以浪费了。 但他就是忘不掉陈栖乐,所以早早下班,约了陈子淮跟小航来喝酒。 他冲到门口,没有看见心心念念的人。 也对,陈栖乐哪儿能这么快回来。 他难得犯蠢。 徐铭自嘲似的笑了下,掏了一根烟出来,咬着,跟条看门狗一样,在门口逗留了会儿。 陈子淮跟小航打车走了。徐铭一个人在负心汉酒吧还待了十分钟。 他拿着陈栖乐的照片问小红:“给我点解酒汤的人,是他不?” 小红眯着眼睛探究了会儿,忽然咧着一口漂亮的白牙说:“我不记得了。” 徐铭眼神变得很伶俐:“你应该记得。” “小哥,你的眼神可怕得好像要杀了我。”小红很为难地摊手,“他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不准告诉你他是谁。你别问我了,我收了钱,自然得为人家做事。” 徐铭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拍到桌上:“记得了吗?” 小红收下钱:“你说是就是咯。” 徐铭走到门口,嘴角忍不住扬起弧度。果然是爱乱跑的小野猫,总是不经意地出现给他惊喜。 陈栖乐守在徐铭家楼下,冻得瑟瑟发抖。他的目光盯着徐铭卧室的窗口,有点想要告诉徐铭,他就在楼下,又害怕徐铭不想见他。 “看你一眼,我就走。”陈栖乐小声地嘀咕,抱着自己的膝盖躲在荔枝树下的小秋千架后面。 徐铭下楼,就看见穿着短袖牛仔裤,缩成一小团的陈栖乐。 他不明白陈栖乐为何那样别扭,既然舍不得,又为什么不来见他。 徐铭朝陈栖乐走过去,陈栖乐起身立马就往外跑。 “陈栖乐,你敢跑我就报警。”徐铭几步就追上去,握住陈栖乐瘦伶伶的手腕。 陈栖乐停下来,抬起头,像是担心徐铭不同情他放过他,从眼睛里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为什么要报警抓我?我没有违法犯罪,我只是舍不得你。徐铭,我不想走。” “你没有坐高铁离开,为什么又不告诉我?”徐铭声音闷闷的。轻轻一用力,就把陈栖乐带入他怀里。 陈栖乐用很平静的声音,怕徐铭错过一些字,于是缓慢地说:“徐铭,我害怕一个人生活。我一个人过得很不高兴。我骗了你。我想跟你一起生活,我想你把我接走,我不想跟外婆和姨妈一起生活。” 今天早上,陈栖乐本来已经要上高铁。他站在站台上,看着高铁驶来。他忽然觉得很孤独,他不想走,不想离开徐铭,不想离开荣城。 外婆对他很好,可是外婆也有自己的家。那个家的生存法则不适合他。 姨妈一家也有难处,陈栖乐不想成为他们的累赘。 他想起早晨阳光洒在地板上,徐铭的身影像麦芽糖一样在阳光里融化,徐铭喊他乐乐时,脸上堆满的开心的笑容。 他想回去,想要回到徐铭身边去。 他离开高铁站,用力地奔跑。他在家乐乐超市外面租了一间小旅社,只是从小旅社破破烂烂的灰色玻璃窗户,看不见徐铭。他于是跟在徐铭身后,走进负心人小酒馆,又跟着徐铭回到徐铭家的院子。 眼睛很小,这一整天装的都是徐铭。 “徐铭,你要不要带我走。”陈栖乐抓着徐铭的衣服,扯了扯。 月色入户,清澈而漂亮。徐铭猛地低下头,摄住了陈栖乐薄而温暖的唇。他长驱直入,撬开了陈栖乐紧闭的唇,陈栖乐的牙齿磕到了徐铭的舌头,徐铭鼓励地吮了吮,让陈栖乐放松下来。 “张嘴,乐乐。”徐铭轻轻地伸手,用食指敲了敲陈栖乐的唇。 陈栖乐微微张嘴。徐铭亲吻他,用力地舔他,咬他。 “有人,”陈栖乐的手绕到徐铭背后,扯了扯,“有人,徐铭。” 徐铭笑了下,嘴唇碰了碰陈栖乐的嘴唇:“没有人,现在都大半夜了,哪儿还有什么人。” 一吻过后,陈栖乐脑袋埋在徐铭的怀里。睡衣上棉花被阳光晒过的味道,很好闻。陈栖乐听着徐铭的心跳,认为还是徐铭的味道比棉花的味道更好闻。 徐铭亲自下厨,给陈栖乐做了番茄炒蛋和大米饭。陈栖乐不管吃什么都吃得特别认真。 三碗大米饭很快下肚,徐铭把厨房门锁了,不让陈栖乐去添饭。陈栖乐捧着一个瓷碗,拿着筷子,脸上还黏着一粒米粒,十分不满地盯着徐铭的脸瞧。 “晚上吃太多,消化不良。”徐铭真不是不给他吃,是怕陈栖乐吃太多,晚上睡觉前会吐出来。 陈栖乐的消化功能向来不好,吃多了会吐。 “我想吃,”陈栖乐十分不理解徐铭为什么要阻止他吃饭,“我一天没有吃饭,饿了。” “为什么不吃饭?”徐铭想起,陈栖乐一天都在跟踪他,因此恐怕是没有时间吃东西的。 果不其然,陈栖乐开口讲:“我怕你会离开我的视线。徐铭你要去的地方太多,我怕我跟不上。” 徐铭心软,还是打开厨房门,给陈栖乐添了一小碗的银耳汤:“米饭没有,汤可以喝。” 陈栖乐趁徐铭不注意,舀了一勺米饭加在银耳汤里:“嗯,喝汤。” 徐铭:“……” 他就不该心软。 陈栖乐吃饭,徐铭就开始用手机刷网课。他用手机支架把手机支棱起来,开始踏踏实实地刷数学教学视频。 “这个老头讲的课好差劲,”陈栖乐的脸颊被大米饭塞得微微鼓起来,“他讲得很深奥,你听不懂的。不适合基础差的学生。” 徐铭乐了:“你点我呢?” 第52章 “我没有说你是差生。”陈栖乐讲,“这个世界上只有差的老师,没有差的学生。我可以教你,包教包会。” “猫哥教我,也把我教成考七百零一的学霸吗?”徐铭打趣他。 当初陈栖乐的高考成绩就是七百零一,是永安镇乃至于整个c省的状元。谁也没想到那年的高考状元没出在人才济济的c市,反而出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镇上普通高中。 省电视台的记者还来采访过陈栖乐,往往是记者问三句,陈栖乐才能回答一句,唯一的那一句还能把人给气死。 有一个小报记者因为被陈栖乐拒绝采访,添油加醋给陈栖乐写了不少黑料报道,说陈栖乐自傲不懂礼貌,只会读死书。 “七百零一不可能。”陈栖乐咽下大米饭,“五百零七往上还是可以的。” “只要别是007就可以。”徐铭讲。 “那你也太小看我猫哥了,”陈栖乐骄傲地说,“我是学霸小野猫。” 徐铭给他竖大拇指:“是,牛逼我猫哥,人狠话不多。” “嗯哼!”陈栖乐也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陈栖乐长达一周都没回c市。徐铭原本还担心,陈栖乐的姨妈给陈栖乐打电话的话,陈栖乐该怎么应付。 谁知道姨妈根本没给他打电话,就连外婆也没打。 陈栖乐虽然嘴上说自己也不是很想跟姨妈联系,但心里也很难受。 晚上他们两个睡在一张床上,陈栖乐睡得很不踏实,徐铭听到他在喊妈妈。 “我可不是你妈。”徐铭放轻了声音,伸手轻轻地把陈栖乐捞进了怀里。夏天天气热,也不用盖厚被子,陈栖乐的身体紧贴着他的,有点儿热。 陈栖乐窝在徐铭的怀里,双手跟小猫爪子一样放在徐铭的胸口上,眼角还渗着眼泪。徐铭看着都觉得可怜。 第二天早晨陈栖乐醒了,抬起头看了眼徐铭。徐铭没有推开他,说:“你自己滚我怀里的,你还喊我妈妈。” 陈栖乐爬起来,乖乖给徐铭道歉:“不好意思。” 礼貌的猫猫。 猫猫我啊,做错事还是会道歉的,被扣帽子也是不在乎的。 比乱扣帽子的人好,人坏猫好。 陈栖乐在徐铭家的这几天,徐铭几乎一下班就跑回家。陈栖乐也没有在家乐乐超市工作了,徐铭总见他捧着电脑在卧室里待着。 有一回,徐铭捧着西瓜进来,陈栖乐很着急地把电脑藏起来。 徐铭凑过去,低头去看陈栖乐的电脑上是什么东西。他只看见屏幕上有很多个【徐铭】。 “怪有意思的,你嫉恨我吗?怎么写那么多我的名字。”徐铭把西瓜递给陈栖乐。 陈栖乐就着他的手咬西瓜。他的牙齿咬着徐铭的手指,舌头舔过徐铭的指间。徐铭没有收回手,只是看陈栖乐的眼神更加深邃。 徐铭感觉浑身的劲儿都在往身下的某个地方跑。好在这时谈芳回来了。 “妈,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徐铭把卧室门关上。 谈芳抱着一堆纸箱子上楼:“我不这个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回来?你不会在卧室里藏人了吧?我听你苗苗姐说,你最近都消极怠业了,一下班就往家里跑。” “怎么会?”徐铭讲。 谈芳佯装着往前走,趁着徐铭不注意,又拐回到徐铭的房间里。她一开门,却没看见陈栖乐。她狐疑,怕自己真的猜错了。 “你真没把人藏卧室?”谈芳问他,“你跟乐乐见面,我又不反对。也就你那个死鬼老爸还活在封建社会,整天想着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你都喜欢男人了,还能对着女人硬起来吗?” 徐铭无奈:“妈,你能别这么直白吗?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你要面子干嘛?你面子多少钱一斤?还没我手里这些纸箱子贵。”谈芳说,“有空你就过来帮我打包,今天下午还要发物流,你待会儿开三轮把这些东西运到快递站去。” 徐铭不乐意去。 “杵在这里干嘛?”谈芳催他。 徐铭跟着谈芳往一楼专门堆放快递盒跟电商产品的房间走,他不放心地回头,从敞开的大门看见陈栖乐从衣柜里爬出来。 小样。 还挺聪明 不愧是野猫哥,身手很厉害。 陈栖乐也看见他了,缩着身体爬衣柜的时候,还抽空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徐铭一乐,差点没踩稳,从楼梯上整个滚下去。 “你做事能不能像乐乐一样踏实?人家年薪百万,到现在都还有好多公司挖他。你呢?你连走个路都能摔。”谈芳恨铁不成钢。 徐铭心里想,你嘴里年薪百万的人,现在刚从他衣柜里,屁股朝天地爬到榻榻米上,怕是正在津津有味地啃西瓜吃。 “知道了,妈你少说几句话能年轻十岁。”徐铭说。 “嫌我老?我是你妈!”谈芳把纸箱子丢给他。 “那总不能我变成你妈吧。” 谈芳抄起鞋子,追着徐铭撵。徐铭乐呵地拐进打包室,挨个给产品打包。事后这批产品出现问题,成为了压倒谈芳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是现在他们谁也没有料到。 晚上陈子淮约他们去k歌,说是要庆祝陈栖乐回来。 永安镇的ktv特别差劲,包间隔音差就算了,k歌房推开门就是隔壁老头公寓的卫生间,经常有喝醉的男人跑去老头公寓借厕所,结果醉倒在厕所里,把老头吓得尖叫。因此这家ktv又被取外号为尖叫ktv。 “找个好一点的ktv吧,别去镇上的。”小航提议。 陈子淮说自己这个月没多少零用钱了,镇上的ktv要便宜一半不止。 “我带头组的局,肯定得我出钱。但哥们儿这个月确实没什么钱了,就快喝西北风了。乐哥见谅。”陈子淮把自己瘪了的钱包拿出来,给陈栖乐看。 陈栖乐看见里面的几个钢镚儿:“今天晚上过后,你的钱包是不是得去吃观音土了?” 陈子淮叹了口气说:“那可不,我都喝上西北风了。” “只喝西北风能饱吗?东南风要不要喝。”陈栖乐捧着电脑,边敲代码边笑。 “徐铭呢?”陈子淮问。 “他去快递站了。”陈栖乐随口回答。 陈子淮今天过来本来是打算找徐铭的,结果他带着小航过来,只有陈栖乐在家。 “听说他爸给他介绍了个相亲对象,长得漂亮,有点小美,家里还是书香门第。”陈子淮用肩膀碰了碰陈栖乐,“你怎么想?” 陈栖乐反应慢,没懂陈子淮这么说的意思。 “啊。”他说。 “啊!”陈子淮激动,故意重复陈栖乐的话,“你怎么想的?你就没点别的想法吗?” 陈栖乐把电脑关上:“我应该有点什么想法?” “草!你不是喜欢徐铭吗?你之前都要给他表白了,现在他要跟别人相亲,你就没点不甘心的想法?”陈子淮没有遇到过像陈栖乐一样迟钝的人。 “不甘心吗?”陈栖乐仔细琢磨了下,“有的。” 可是在陈栖乐的心里,他没有把徐铭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徐铭是自由的,徐铭并不是陈栖乐专属的。 “你不和他闹?”陈子淮似乎很希望看见徐铭吃瘪,所以撺掇陈栖乐去闹。 但陈栖乐显然并不是会跟徐铭闹的人,他的脾气约等于一只小兔子再减去一只小猫咪的脾气,只剩下猫一身柔软的毛毛和肉垫。 “我不想和他闹,我喜欢他,不想他不开心。”陈栖乐老实地说。 陈子淮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徐铭从不远处走过来,他刚要打招呼,徐铭笑着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夫夫两个,在他面前竟秀恩爱。 【作者有话说】 “老头公寓”养老院,“聊天小屋”麻将馆,是真的存在,就是我家附近的一些小店,包括“家乐乐超市”哈哈哈哈,都是我家附近的,但是超市的名字叫做“家家乐”。 幸福小区也是真的存在,我差一点住进去,后来选择了别的小区住。 “家乐乐”超市是我自己想的名字,后来有天出去玩,很晚回家,走到家附近,看见有一家小超市的名字叫做“家家乐”,旁边是一家烧烤店,真的是做餐饮的小店,当时就觉得,好巧啊。 好像他们真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很多地名都是我出去摄影时,在路上看到的名字,我们这边的小店,取名特别随意,有的店名特别好笑哈哈哈。 第49章 黄昏的旧螺旋桨 上 陈子淮还是选了老头公寓旁边的ktv,一百块钱就能包个包间,还是酒水畅饮,服务费免费。 就是不知道这个酒水,是不是正规的。反正北冰洋还是北冰洋,不是南冰洋,青岛啤酒倒是成了青鸟啤酒。其他的跟正经ktv没有什么区别。 徐铭开着三轮车往ktv赶,在门口跟ktv的经理吵了起来。 经理破口大骂,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泛黄的衬衫在门口照明灯的照耀下,显得脏兮兮的。 第53章 “门口不让停车,你是眼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他把剩下的半根烟头弹在徐铭的车轮旁边,俨然是认为徐铭没什么消费能力,穷佬一个。 “那边儿不是停了辆比亚迪吗?怎么比亚迪停得了,我的小三轮车就不能停?”徐铭说话漫不经心。他咬着根香烟,跟看戏似的,显然见多了像高洋这样见风使舵的人。 “我说不能停就是不能停。”高洋显然是刚来永安镇上班的,否则他不会认不出徐铭来。 要知道徐铭家可是能顶起永安镇经济的半边天。不光是有名的连锁超市起源于永安镇,附近农产品也是徐家统一收,加上谈芳创办的服装厂,可以说徐铭家就是“先富带动后富”的“先富”代表。 这家ktv的包间确实不隔音,陈栖乐跟小航他们待在里边都听见外面在吵架了。他们两个跟着陈子淮一块儿出去。 “这么晚才来,得自罚三杯哈。”陈子淮勾着徐铭的肩膀,把他往里带。 高洋铁了心去拦:“三轮车不让停门口。” 老板其实没说不让三轮车停门口。ktv门口的停车位很少,因为生意不好,其实一直也没怎么停满过。高洋就是觉得三轮车垃圾,低级,影响门面的生意。 他就是个小镇ktv的经理,拿着每月四千的工资,光棍一个,钱每月都存不下来,经常因为酗酒而遭人骂。因此他得了机会教训别人,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他去抓徐铭,气急地抓住徐铭的肩膀,手一时之间没了轻重,把徐铭的脖子抓了两道痕迹。 徐铭回过头,表情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高洋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就是一个镇上开三轮车的无业青年,能把他怎么着? 陈子淮看得出徐铭生气了,他连忙递了个台阶出去:“铭子,今天说好给陈栖乐接风的,别闹。” 徐铭这才重新转身进去。高洋还要来拦,陈子淮挡住他,递给他一根烟:“差不多得了。你别看不起人家的三轮车,这永安镇就属他家最有钱。从永安镇走出去的家乐乐超市,你知道吧?现在都开到隔壁c市了,政府都不知道宣传过多少次了。他家的。” 高洋没吭声。 陈子淮拍了怕他的肩膀:“别惹他。知道了没?听懂了就点个头。” 高洋不情不愿地点头。陈子淮松开他,给他塞了点小费:“他车就停在这儿,反正今天晚上你这儿怕是也没什么生意,碍不着你生意。” ktv里,小航已经在唱歌。他们点了不少经典老歌,小航尤其钟爱《狼的诱惑》。 徐铭一进来,就坐在距离陈栖乐很近的位置。 陈栖乐稍微一扭头,就能看得见徐铭脖子上的几条血痕。 铭哥外面又有别的小野猫了,猫猫叹气。 猫猫看出猫腻了,但猫猫不说。 “你看我三次了,是想对我说什么吗?”徐铭并没有转头去看陈栖乐。 “我想说,徐铭,我可以跟你一起生活,”陈栖乐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故意模仿电视八点档苦情剧里的女主卖惨,“所以,徐铭,你什么时候把我接回家?” 徐铭摸了摸鼻子,傻乐。 唇角带着几分笑意,眼神里满是宠溺,就连那做作的几分演技,也成了影帝级别。 陈栖乐没得到回应,抬起头。灯光在他们的眼神间仿佛炸出一小段哔剥声。徐铭低头亲在陈栖乐撅起的嘴唇上:“现在可不可以?” 陈栖乐点头,坐直,装矜持。 猫猫我啊,虽然很主动,但也还是会矜持的。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来参加我生日 带了一份手工领带当生日礼 却看见我跟相亲对象宋瑶在公馆吃饭 他把领带放下就走 我追出去 没找到他 宋瑶说陈栖乐可能误会了 我开车在公馆附近转了一下午 没找到陈栖乐 晚上我回公馆,在二楼看见被锁在我房间阳台的陈栖乐 他翻墙爬到树干上去的 他很可怜地说: “徐铭,抱我出来。” 我于是去解救他,帮助他 我把跟宋瑶的关系一遍遍解释给他听 他不肯听,让我把领带还给他 “陈栖乐,你可以检查,我身上有没有别人的印记或者是气味” 他嗅了嗅,勉强满意 我在他额头上烙下轻柔的吻 “我是你的,一辈子都是。” “宋瑶来公馆找我爸,谈生意的事情,正巧遇到就一块儿吃饭” 所以,别不理我啊 我乖的】 第50章 黄昏的旧螺旋桨 下 徐铭有时候觉得,陈栖乐这个人,才不是一个只会把自己关在家里抑郁的胆小鬼。陈栖乐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明明是陈栖乐无家可归,明明是陈栖乐寄人篱下,可是陈栖乐一开口,却好像是徐铭求着他来一样。 当然徐铭也确有此意。如果求着陈栖乐,便能让陈栖乐来到他身边,那徐铭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徐铭笑了下,把藏在兜里的一个蓝色礼物盒子拿出来,递到陈栖乐面前。 “拆开看看。”徐铭说,“也不是特别准备的礼物,你不用感到多大的负担。” 陈栖乐看着手里“不是特别准备的礼物”,是一支漂亮的蓝色派克钢笔,用蓝色的蝴蝶结包装着。甚至包装盒里还贴心地放了深蓝色的拉菲草。 “不是特别准备的礼物。”陈栖乐重复了一遍,用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徐铭。这是他喜欢很久的一款笔,因为认为自己平常生活中不会频繁使用钢笔,便搁置了。 “嗯,不是特别准备的礼物。”徐铭风轻云淡地说。 陈栖乐转头,趁着别人不注意,亲了下徐铭。 “不是特别准备的回礼。”陈栖乐紧张地把眼睛闭上,睫毛颤啊颤。 徐铭只觉得一股热流往一个地方涌,偏偏他拿这个邪恶猫猫头没有办法。 陈子淮处理完高洋的停车事件后,回到包厢,看见徐铭跟陈栖乐坐一块儿,还冲小航挤了挤眼睛。 小航还在唱“娘子~aha~”。 陈子淮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小航把麦递给他一支:“哥,唱歌。” 陈子淮趁机在小航的脸上掐了一把,还挺嫩:“我唱什么?娘子~” 小航呆呆地说:“aha~” 陈子淮笑得不行:“我喊娘子你就应啊,你就不怕我也是弯的?我把你吃了怎么办?” “吃,吃,吃,吃了?”小航呆住了。 陈子淮被逗乐了,他忽然就有一些懂了,徐铭为什么会这么乐意逗陈栖乐。跟逗小猫小狗一样,谁不喜欢? 本来陈子淮没打算让陈栖乐喝酒的。徐铭叮嘱过,陈栖乐不会喝酒。经理给上了几杯颜色亮丽的鸡尾酒,这几杯酒因为是混搭的,所以酒精度数不低。 陈子淮跟徐铭聊老樊河鲜溯源的事儿。等他们发现陈栖乐一直没说话时,陈栖乐已经醉倒在卡座上了。 陈子淮看他脸色红润,当即知道自己闯了祸:“喝酒了。” 徐铭说:“废话。我能不知道?” 陈栖乐抱着徐铭送的那只钢笔,贴到耳边,高兴地说:“我喜欢,徐铭的礼物。” “喜欢徐铭,还是喜欢徐铭的礼物?”徐铭问他。 陈栖乐哼唧了一声,翻了个面:“徐铭,是猪。笨蛋猪。” 讨厌的徐铭又成为一只笨蛋猪了。 陈子淮嘴里的酒差点儿没喷出来:“那啥,你们聊,我去唱歌了。” 一嘴的狗粮把他喂饱了。小情侣黏糊起来真是没脸看。 徐铭把陈栖乐从卡座那儿揪过来,到自己身边:“我怎么就是笨蛋猪了?我对你多好,你心里没数吗?” “你不记得我了,徐铭。我在老头电影院等你,晚上十二点,你没有来。我等你。好久。”陈栖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蚊子咬我,我没有走。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我以为你拒绝我了。” “我不记得你,陈栖乐,”徐铭勾着陈栖乐的下巴,把他带得近了一点,“但是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喜欢你,我是否喜欢你,跟我是否记得你,是两回事。” 多新鲜呐,失忆后又爱上一个陌生人。他不记得陈栖乐是谁,不懂得为什么这个男人一出现,他便心慌意乱。 但这不妨碍他喜欢陈栖乐。 漂亮猫猫头,很让人喜欢。 小航在唱《相亲相爱一家人》,全场就只有小航在唱歌。陈子淮歇在旁边,跟老头似的躺着喝酒。 陈栖乐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忽然问徐铭跟女朋友玩得好不好。 “什么女朋友?”徐铭不知道他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猫猫忽然坐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徐铭。 “女朋友。你相亲,不要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是我回来缠着你,你才敷衍我,你不会把我接回去,徐铭是猪。”陈栖乐捧着徐铭的脸,忽然轻飘飘地打了徐铭一巴掌。 第54章 猫猫爪子打人,虽然不疼,却也要走个形式主义,表示猫猫我啊生气了。 那巴掌也没多大力气,对徐铭而言跟挠痒痒差不多。 “打我呢?乐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打人是不疼的,跟调情差不多。”徐铭握着他的手,在掌心里捏了捏,真是很嫩的一双手,是男人那种修长的手指,骨架比女人的要大得多,掌心里却没什么茧子,皮肤又嫩。 娇生惯养的。 陈栖乐打不到徐铭,干脆低头,亲在了刚才他打过的徐铭的脸颊上:“给一个巴掌,再,给,给一颗甜枣。我聪不聪明?” 徐铭呆住了,他把陈栖乐拉起来,往包间外面带。ktv走廊的尽头就是厕所。这个厕所是属于ktv的,不是老头公寓的厕所,平常用香氛什么的熏过,没多大味道,重点是因为生意惨淡,厕所通常没什么人。 徐铭把陈栖乐带进厕所后,把陈栖乐摁在墙上。 他堵住陈栖乐的唇,用力咬了两下。陈栖乐哼唧了两声,没动静。 “难受。”陈栖乐蹭了蹭徐铭。 “哪里难受?”徐铭问他。 陈栖乐低头,又用大/腿/蹭了蹭徐铭:“这里。” “你自己lu。”徐铭捂住脸,他不确定自己今天是否能够让陈栖乐安稳地走出这家ktv了。 “不要。你帮我。”陈栖乐说。 猫猫撒娇。 “你真是娇娇。”徐铭把陈栖乐压在贴了瓷砖的墙上,他从陈栖乐的后背靠过去,握住。 徐铭的技巧都是在自己身上练习出来的,少说得有十五年的打/飞/机技巧,只要陈栖乐的不是什么航空母舰,他就打得下来。 “小飞机呀,”徐铭的下巴搁在陈栖乐的右边肩膀上,感受着手里的小飞机,说话的时候,舌头偶尔舔过陈栖乐的右边耳垂,“疼吗?爽/——/不//爽?” 陈栖乐双手撑着墙,低头去看徐铭的手指。徐铭的手真好看,掌心有很厚的茧子,在皮肤上蹭来蹭去的感觉也很舒服。 弄完后,徐铭出去洗手。 推开厕/所/隔/间/的门,就能看得见对面的/大/镜/子。也许是因为发(哔——)泄(哔——)过一次,陈栖乐的那点儿/酒/意/都/被/身-寸出来了。 他坐在马/桶/上,脚抵着厕所的门,看着徐铭洗手。 “颜色看着挺健康的,就是时间有点短,没什么大不了的。”徐铭打趣他。 陈栖乐脸红,忽然脚一松,把厕所隔间的门也给关上了。他的自尊心真的很强,顺手把隔间的门也锁上了。 徐铭在外面哄了几次,陈栖乐都不肯开门。 恰巧老樊给他打电话,徐铭接了电话就跟老樊确定去c市溯源的时间。他总共讲了十多分钟的电话,因为讲得很认真,导致他没有注意到陈栖乐的动静。 等他挂断电话,陈栖乐已经爬到了厕所隔间的最上面。只差一步,陈栖乐就要钻到另外一个厕所隔间去了。 徐铭跟他大眼瞪小眼。 陈栖乐跟壁虎一样,跨在两个厕所隔间中间。 猫猫我啊,攀爬能力堪比壁虎呢。 “累不累?”徐铭问他。 “还,还成。”陈栖乐坐在那上面,跟皇帝一样。 “坐那上面干嘛?”徐铭把手机挂了,“樊叔,我先不跟你说了,我朋友有点事儿。” 老樊问他什么事儿,要不要紧。 徐铭嘴角扬着笑容,盯着一脸“我没错,是你错了”的猫猫头脑袋:“这个不好说,他要上天了。” 可不嘛,都往天花板上飞了。 “下来。”徐铭张开手臂,朝陈栖乐说。 “我不下去。”陈栖乐好像很记恨徐铭刚才的话,“我要上天了,不下去。” 徐铭说:“那我走了,你自己在这儿上天,去摘星星。” 徐铭刚提步要走,陈栖乐就叫住他。徐铭回过头,陈栖乐小声地说:“我上天是给你摘星星的,所以,徐铭,你不要走。” 徐铭的心再次变得柔软:“好,下来,我接住你。” 陈栖乐跳进徐铭的怀里。两个人的牙齿又很小心地碰到了一起,徐铭把陈栖乐压在厕所的窗台上,很慢地亲。 陈栖乐高傲地仰着头,等待徐铭虔诚的亲吻。 猫猫我啊,生气了也很容易被哄好呢。 【作者有话说】 徐铭:陈栖乐是邪恶猫猫头 陈栖乐o.o:铭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徐铭:陈栖乐是善良猫猫头 陈栖乐^_^:铭哥,我晚上要吃麦当当 徐铭:为什么不吃肯德基,肯德基也很好吃 陈栖乐:好的,那今天晚上你请我吃麦当当和肯德基 徐铭:顺杆往上爬,说的就是邪恶猫猫头 第51章 充满火的生命 猫是好哄的,附赠几个亲亲,搭配几份麦当劳和肯德基,猫总会因此感到开心。 从而心软地原谅徐铭这个不算多么优秀的男朋友。 只是和猫分别这件小事,让徐铭感到异常痛苦。 徐铭这周去c市出差,要去老樊的河鲜基地溯源。 陈栖乐在徐铭的家里,怀里抱着徐铭的衣服,身上穿的也是徐铭的衣服。徐铭去哪儿他跟哪儿。就连谈芳都说,徐铭的脚后跟上缀着了只陈栖乐当小尾巴。 但徐铭去出差前一天,陈栖乐跟徐铭吵了一架。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很坚定自己的属性是1。 而徐铭对此完全不赞成,甚至异常反对! 这不合乎猫理道德。 陈栖乐真的很恼火,他搞不懂徐铭为什么不乐意当0。 昨天晚上他们两个因为这件事吵起来。徐铭帮他把衣服收起来,破天荒地没有帮他把衣服叠起来。陈栖乐压在徐铭身上也不肯起来,徐铭对陈栖乐不敢生气,循环播放《义勇军进行曲》: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猫猫翻了个身,枕着徐铭的胸口仍旧不愿起来。 陈栖乐一个人待在家里,在自己制作的小网站上,默默地把他这两天拍的徐铭的照片都上传上去。 网站是他上个月做的,现在还很不完善。陈栖乐自己也没有想好要做什么类型的网站,只是想要有一个专门存放和徐铭有关东西的地方。 如果非要比较和形容,这个网站更像是一个大型的,以“徐铭”为主题的展览馆。 他把徐铭的照片放上去,还有几个仅仅只有不到十秒钟的徐铭的视频。视频都是徐铭接受政府采访时的内容。 他用数据爬虫,在网上搜集了大量和徐铭有关的东西。 徐铭的名字占据他的整个脑海,他爱徐铭爱到舍不得分开一秒钟。 而徐铭竟然想要跑到隔壁城市去出差。 这足以证明徐铭并不那么爱他,至少没有他的爱那么多。 如果以爱情的分量论攻受,那么陈栖乐是当之无愧的1。 “我不可能做0,徐铭你怎么敢的。”陈栖乐再次想起他们昨天晚上闹的矛盾,又再次生闷气。 猫猫我啊,很不幸地再次生气了。 陈栖乐一个人待在家里特别无聊,又去找晚宁玩。晚宁在荣城开了一家纹身店,生意特别好。 嘟嘟偶尔过来帮她,两个人已经在准备结婚了。 陈栖乐拎着自己的滑板,从出租车上下来,在晚宁的纹身店门口玩滑板。 嘟嘟开车接了客人过来,看见他后,还很开心地跟他打招呼:“滑板坏了?” “没有。” “那你这是……”嘟嘟不知道陈栖乐在这儿跟搓衣板一样踩滑板是几个意思。 “很难看出来吗?我在玩滑板。”陈栖乐自得地说。 嘟嘟:“……玩得挺别致,很安全很健康。” 陈栖乐补充说:“是适合三十岁中老年人补钙的玩法。” 嘟嘟笑着把客人招呼进去,又给陈栖乐递了一根烟:“我差点忘了,你不抽烟。” “我抽。”陈栖乐接过,“打火机。” 嘟嘟把打火机给他。陈栖乐没接,而是在等着嘟嘟把嘴里的香烟递给他。 嘟嘟没动,只是看着他。陈栖乐的香烟就一直没点燃。 他像是一团既定的程序,徐铭教他使用香烟头点烟,他便一定要按照这个程序走。仿佛使用打火机点烟是犯法一样。 “谁教你这么抽烟的?”嘟嘟纳闷地问他。 “徐铭。” “所以也是徐铭教你这样点烟的?”嘟嘟简直要被徐铭的无耻给气笑了。 徐铭这么会套路人的,占尽了陈栖乐的便宜。亏得陈栖乐脾气好,换个别的人,早把徐铭这样的流氓给揍一顿了。 “嗯,他教的。”陈栖乐与有荣焉地说。 “我没夸他的意思。”嘟嘟叹了口气,用打火机帮他把香烟点燃:“下回他再这样帮你点烟,你就揍他。我跟你说,像他这样给别人点烟的,都是在耍流氓。你别吃亏了。” 陈栖乐点点头,将信将疑的。 第55章 徐铭下周才回来。其实也说不好是下周还是下下周,c市的大雨天气实在折磨人。 老樊养殖河鲜的池塘都坏了好几个了,山洪爆发,大半的鱼虾都被冲走了。 徐铭在老樊的农家小院吃饭。老樊给烧了道红烧鲫鱼,徐铭跟村支书,还有村支书的儿子熊文斌都在这儿吃饭。 老樊的产业是村里的创收支柱,洪水刚爆发那段时间,村支书就第一时间找人来帮忙。熊文正带着自己儿子,响应号召就来了。熊文斌是大学生,学生气十足,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细框眼镜,即便是下地干活也始终穿着一身白衬衫。 徐铭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熊文斌几次三番打探他,想要跟他一块儿去荣城干活儿。徐铭看在老樊的面子上,给他一个兼职岗位倒是没什么。 但熊文斌手高眼低的,想要徐铭给他一个店长的职位。徐铭呵呵笑了声,没把话说得太明白。 熊文正看出徐铭不太乐意,因此制止了自家儿子的话茬。熊文斌老大不乐意了,狠狠地瞪了熊文正一眼。 晚上他们又喝了点白酒。夏天,湿意从河岸边潮湿的黑色青苔,爬上农家小屋的水泥地板。水蜘蛛在水面像雨点一样爬来爬去。 徐铭喝得有点儿热了。 他想,他离开家来找老樊那天,刚跟陈栖乐吵过架。 一开始他没想跟陈栖乐吵架的。 他怎么舍得跟陈栖乐吵架? 陈栖乐早饭也不吃,一定要他答应做0。徐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当被陈栖乐压的那一方,陈栖乐当1谁能爽到? 靠陈栖乐那个小飞机爽吗? 无痛当0,对他跟陈栖乐都是一种侮辱。 陈栖乐拿枕头来丢他,徐铭刚躲了一下,陈栖乐就很凶地质问他,用那一副要哭的表情,问他:“徐铭,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当0?我会很痛。” “不让你痛还不行吗?” “不行。” “那我也没辙了,你都还没跟我正式表白,还没说你爱我爱到死,你就想要我当0。陈栖乐,你讲一点王法好不好?你要讲点公平。”徐铭捂着脑袋,躲开陈栖乐的抱枕攻击。 “我就是王法,我不要自由主义恋爱那一套,我要玩霸道总裁强制爱。”陈栖乐哼哼一声,笑了。 猫猫国王我啊,虽然j/j不怎么大,但就是要当大猛攻呢。 徐铭跟他笑作一团:“陈总,我真不能当0。就你那个小飞机,还没停我身上呐,燃油就用光了。” 听到徐铭的话,陈栖乐彻底生气了。 脸垮成邪恶猫猫头的脸,嘴角向下,眼神凶狠。 “我在跟你开玩笑!”陈栖乐很认真地说,他一拍桌子,“你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我没有秒身/寸,我没有。是你的技术太好,跟我没有关系。” 之后徐铭就坐高铁离开了c市,跟老樊见面,谈合作。 今天仍旧是大雨天气,河堤的水涨得很快。徐铭跟老樊合伙把最后一块池塘的鱼虾捕捞起来。他们两个人就坐在河边小屋里,围着小太阳,烤衣服。 老樊看他一直盯着手机,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谈了女朋友。徐铭说没有,还早得很。 老樊是个很传统的人,徐铭没有打算跟他讲实话。 熊文斌过来送雨衣,看着徐铭若有所思。 徐铭问他:“充电器有没有?” 熊文斌把自己的充电器递给他,徐铭充好电。熊文斌看着他手机上的壁纸,问道:“铭哥,你手机壁纸上的模特蛮好看的,图也给我一张呗。” 徐铭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不是模特。” “哦,是你朋友?长得真好看,能介绍给我认识不?”熊文斌摸了摸后脑勺,把雨衣放在木桌子上,“樊叔,雨衣我放在桌上了。” 徐铭点了根烟,咬着,闷了一口烟后吐出来:“不能。” 熊文斌又装作玩笑地问了一次。 徐铭这次的脾气可没上回好了,脸上再没有装出来的斯文表情:“我不是说了吗?不能。” 熊文斌没再说什么,对着徐铭笑了下,撑着伞走了。 因为c市山区最近爆发大面积的泥石流,徐铭过来几天后,陆续收到朋友的问候消息。好久之前的高中同学也来问他,是否安全。不少之前的生意合作伙伴,见过一两次的相亲对象等都发来问候短信。 手机里的消息每天都是99+。 徐铭耐着性子挑了几条顺眼的消息回复。他把聊天对话框翻到最下面,看见了陈栖乐的消息。他半年前才加的陈栖乐的微信。陈栖乐很少用微信跟他联系,一般都是用的qq。 陈栖乐的微信特别官方,就是陈栖乐穿着黑色西装的免冠照片,看起来跟卖房子的销售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陈栖乐更帅。 对徐铭来说,这种帅气就是帅破苍穹的程度,能够吸引他掏出老婆本来买陈栖乐的销售产品。如果陈栖乐真的是销售的话。 社会我猫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社会我猫哥:【猫猫叹气jpg.】 社会我猫哥:【我当1就那么让你接受不了吗?】 社会我猫哥:【你回来那天,我能不能去火车站接你?】 徐铭给陈栖乐拨了一个电话过去。陈栖乐不知道在搞什么,接电话特别慢。 徐铭很有耐心地等。老樊给他端了一杯热茶来,徐铭道了声谢。老樊就靠着自己从垃圾站捡来的二手沙发,听录音机,看门外湍急的水流。 这边的防洪工作做得很好,涨不到居民居住的地方,现在水位已经在往下撤了,要不然老樊可没这么悠闲。 电话接通。 “徐铭,”陈栖乐喊他的名字。 “你在做什么?”徐铭问他。 “你家空调坏了,”陈栖乐大声讲,“我在修理空调。” 背景音传来吭哧吭哧的空调制冷机声。 徐铭家的空调还是他姥姥在世时装的,用了得有十来年了。也不知道以前的老牌子到底有什么魔力,一用就是十来年不带坏的。现在的电器用两三年就跟要散架一样。 “你会修理空调吗?”徐铭对此表示怀疑。 陈栖乐在徐铭的印象里,身体弱得跟柔弱小白兔一样,脾气倒是臭得跟小野猫一样。 “我怎么不会?你不要小看我。”陈栖乐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旁边的榻榻米上。 空调修起来特别麻烦,他把外壳拆下来,又对照着手机里的维修视频看了两眼,把螺丝拧下来。 “陈栖乐你要不还是开视频,我怕你把我家给炸了。”徐铭都没心情喝茶了。 老樊听到他家要给炸了,看了他两眼。老樊这人实诚,特别有边界感,一般不会主动问起别人的私事。 陈栖乐这人固执,但胜在还是听劝的。他打开视频。徐铭就看见陈栖乐顶着一张苦瓜脸,手里拿着个空调的外壳。 “修空调有点儿难。”陈栖乐说。 “要是不难,你轻易就修好了,你让维修工人怎么活?优秀聪明的乐哥,给维修工人一点活路吧。”徐铭夸张地说,“你别动了,我打电话找维修工人过来。” 只听喀嚓一声,整个空调从墙面上掉下来。榻榻米被砸了个大坑。 “我/操/你大爷!陈栖乐,你上辈子是哈士奇吧。”徐铭愣了。 要是只坏了一个空调,徐铭也不至于这么惊讶。这榻榻米也坏了个大洞,敞开的窗户也被空调砸坏了。 “你别动了,祖宗,猫哥,我现在就买票回来。你千万别去碰空调,我怕你把我家给拆完了,你晚上都没地儿睡觉。”徐铭开口。 陈栖乐不是特别高兴地站在原地。他穿着徐铭的老头衫和自己的短裤,手臂上脏兮兮的,满是灰尘。 “那你快点回来。”陈栖乐心虚地要求徐铭。 徐铭跟老樊说了一句,穿着半干的衣裳就往回赶。本来该是很仓促的一段旅程,但凡是别人让他这么仓促赶回去,他绝对会骂爹。 而且还是因为这么愚蠢的事情。 但这个对象是陈栖乐,事情就变得有点微妙。他甚至觉得陈栖乐会不会是故意搞坏空调的,就是希望他回去。他觉得是陈栖乐喜欢他,想着他,所以才想要他立马赶回去。 这是普遍养猫人存在的不正常心理。 自己依赖猫猫,还把责任怪在猫猫头上。 徐铭得了猫猫依赖症,唯有陈栖乐可以治愈。 陈栖乐在家里等徐铭回来。大约过去一个小时,门铃响了。他以为是徐铭叫的维修工人来了,于是他兴冲冲地跳下榻榻米,跑去楼下开门。 “姨妈。”陈栖乐见到门外的人,有一些惊讶。 除开惊讶,更多的是一种恐惧和担心。在姨妈家住的这段时间,他睡在类似保姆房的房间里,在单人床上连脚都伸不直。外婆睡在沙发上,经常半夜要起来,给姨妈刚生下来的小娃冲奶粉。 姨妈家的生活压力很大,她的大儿子学习成绩不太好,考试经常在班级中下游水平。姨妈给他报了许多价格高昂的补习班。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像背负着一座大山。 第56章 “还知道我是你姨妈啊。”唐洁径直走进来。 “嗯。”陈栖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跟姨妈一直很少交流,每一次见面,都是姨妈在说一些特别难听的话。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比姨妈说得更难听的话,他也听过。 唐洁坐沙发上:“客人来了,水你都舍不得倒一杯吗?” 陈栖乐于是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北冰洋,递给唐洁。唐洁拿到后啧了一声:“天天在家里喝饮料,身体能好到哪里去?你外婆说你身上没钱,你倒是有钱天天喝饮料。” “没有。”陈栖乐说。 “没有什么?我说你,你还冤枉上了?”唐洁心里堵着一口气。 她答应那个老不死的收留陈栖乐,其实是为了图她姐唐琦手里的那套房子。那套房地段不好,但现在房价正高,卖出去再怎么说也能有个十来万。 “你收拾收拾跟我回去,你喜欢男人,现在又住在一个男人家里,你这就是不知廉耻。”唐洁说,“要我说,你要不把你妈的那套房子卖了,把卖房子的钱和你姨夫手里的钱凑一凑,我们买个四室一厅的大平层住,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不行。”陈栖乐绝不让步。 这套房子是他爸妈的新房,陈栖乐从出生起就在那儿住。他们住的小区叫幸福小区。幸福小区当时的入住率特别高,物业也是永安镇最好的。 唐琦告诉他,他爸为了买这套房子,每天工作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 唐洁倒也没舍得撕破脸皮硬抢,只要陈栖乐在她这儿,陈栖乐又是个同性恋,等陈栖乐死了之后,那房子自然就到她手里了。 何况陈栖乐在她家住的那个月,他们一家老小吃的喝的都靠陈栖乐缴给她的“生活费”。 “你快上去收拾,我在楼下等你。你姨夫今天专程开面包车来接你的,人和车都还在外面等你。”唐洁想到此,软和了语气。 陈栖乐不想动。 身体整个像木头桩子一样呆住。 他不想走,不想离开徐铭。徐铭就要回家,他想在家等徐铭回来。 猫猫虽然经常闯祸,但猫猫绝不会想离家出走。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常和我说 在丹巴的日子很精彩 他虽然看不见那些漂亮的房子和村子里的人 但他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有孩子会早上摘来新鲜的花放到我桌上” “有一种饴糖很好吃,也是我学生送我的” “除了很想你,其他的事情都让我感到快乐” 丹巴的日子很艰苦 毕竟是贫困县 而从来都说自己无能没出息的陈栖乐 在丹巴义务教书两年 我不明白是否是因为我爱他 我总觉得平平无奇的陈栖乐很伟大 小小的身体总在做勇敢的事情】 第52章被爱情敲响并逐渐模糊的存在 陈栖乐不想跟姨妈走。 跟徐铭生活的日子,显而易见的比跟姨妈生活的日子更快乐。无论是老旧的空调,还是不会结果的荔枝树,亦或是溜进院子里偷吃香肠的小野猫,都比姨妈家繁琐累赘的日子更好。 日子的好坏是对比出来的。 可拒绝姨妈,陈栖乐又做不到。姨妈强势专政,他很难开口把“不”说出口。何况外婆年纪已经大了,还需要他帮忙。 妈妈离开后,他需要成为可以帮忙照顾外婆的大人。 陈栖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装了一个小包,不多。在这个世界上,他本来仅存的行李就少之又少。徐铭是一件,外婆是一件,其他的就是一些小零碎的非必需品。 离开徐铭家时,仍旧忍不住回过头。他看见二楼徐铭的窗户还开着,坏了一半的窗户像是一颗碎掉的小方糖。 只是很可惜,方糖是苦涩的。 “走了!麻利点。”姨妈回过头,再次催促。 陈栖乐坐上姨夫的面包车,离开徐铭的家。他记得自己半年前从京北回到永安镇,也是坐的一辆小面包车。他从高铁站下来,上了一辆拉客的面包车。他跟很多客人像挤爆米花一样,一起挤在面包车里,在妈妈的洗衣店门口下车。 妈妈当时很惊讶地看着他,眼泪比声音先跟他打了个招呼。 想到以前的日子,陈栖乐忍不住心酸。 还是没能忍得住,拿出手机,想要给徐铭做个告别。 陈栖乐:【我姨妈来接我回去了。徐铭,很抱歉,我把你的空调弄坏了。我放了两千的现金在你的书桌上。】 补充说:【你不要怪我。】 弄坏你的空调我很抱歉,你不要怪我。 不辞而别还请你见谅,我生活中的窘状也很多,你不要怪我。 突然打扰你又突然离开,你不要怪我。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写一些什么,总觉得心里那么多的话,一直写不完。 姨夫说:“这个月公司又在裁员,今年已经裁了三波了。肖总已经找我谈了两次,我拖家带口的,公司不是很想留我。” “妈了个壁的瘟丧!谁没有老婆孩子?结婚生了崽就要被裁员,他是没爹生没娘养的吗?”姨妈坐在副驾室上骂,“家里还多了一张嘴,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改天干脆全家搁天桥下躺一块儿算了。” 陈栖乐没讲话,反正他们总会把话茬递到他这里。 果不其然,姨妈开口说:“家里多了张嘴,你压力不大谁压力大?” “下个月的生活费,我会微信转给姨妈你。”陈栖乐拿出手机,找到姨妈的微信,转了四千块钱过去。 姨妈收到后,果然很开心,说今天晚上要做陈栖乐爱吃的肉沫炒辣椒。 “我不爱吃。”陈栖乐说。 姨妈一愣:“那你要吃什么?” “随便。” 姨妈气得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陈栖乐:“瞧把你给能的。要不是你外婆护着你,你看我收不收留你。” 陈栖乐笑了下,笑得没什么真心,也没什么恶意,就是在很礼貌地笑,跟徐铭以前对别人袒露的虚伪的微笑一样。爱一个人,好像总会学习对方身上的小习惯。 姨妈收敛了脸上的怒意。 陈栖乐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已经开始模仿徐铭了。模仿是想念的开端。 徐铭回到家,给维修工人开门。一个人默默地把坏掉的榻榻米修理好。 “一共多少钱?” 一个小时后,维修工人已经把坏掉的空调修好。徐铭看着维修工把陈栖乐拆得乱七八糟的螺丝拧回去。那些螺丝还被陈栖乐摆了一张笑脸。一堆钉子在褐色的桌子上对着徐铭笑。 真够气人的。 “三百块。你这个空调太老了,制冷就跟放屁一样,要不来我店里换个新的。”维修工提议。 徐铭看见桌上的现金,从上面抽了三张现金递给他:“你还有店?你卖空调还干维修工的?” 维修工撕开左胸口的名片,【空调维修师】变成了【李记家电】:“技多不压身嘛。” 徐铭笑了下,送他下楼。等他再上来,发现那一沓现金下面压着一张方格纸,方格纸下面压着几个用糖纸叠的爱心。 方格纸上写着—— 【徐铭,再见了。】 只有一句话。 徐铭笑了下,心情莫名被哄好了许多。 陈栖乐要是真的想走,不会故意给他留这些没有多少用的玩意儿。 两天后,家乐乐超市再次批量购入老樊的河鲜。徐铭还被老樊颁发了一个锦旗,上面写着五个字并两个标点符号—— 【好老板!牛逼!】 老樊请客,邀请他们在好口味菜馆吃饭。冉冉今天晚上特意给他们请了场子,全场就他们一桌客人。 酒席上,他们聊了不少公事。老樊问徐铭以后的打算。徐铭说自己以后打算再在c市多开几家超市,争取在一年内谈个恋爱。 “瞧,我们大老板多么朴实的愿望。”老樊笑着讲。 陈子淮忧心地看着徐铭,几次开口,又没有把话讲出来。 熊文斌忽然开口问道:“徐老板,你三十一了还没恋爱结婚,我听人说,你是同志。” 老樊心里一咯噔,朝熊文斌使了个眼色:“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男人喜欢男人的恶心事儿,你也好意思提。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徐铭脸上是他惯有的那种很疏离的笑容。很官方,很公事化。仿佛只需要输入几个特定的代码,就可以生成徐铭脸上的笑容。 “我是同志。”徐铭开口就是一个惊雷。 在场的人,不光只有陈子淮几个,还有好几个老樊村里的小领导。因为徐铭这次帮助老樊度过了危机,也间接带动了村子经济的发展,村支书知道后,特意从c市赶过来。 乡下人,眼界窄,对同志群体的刻板印象还停留在老一代卖/屁/股的小倌群体。 第57章 再说白一点,几乎可以等同于精神病群体。 一个大老爷们喜欢跟自己一样的大老爷们,那可不就是纯纯有病? 场上一度冷下来。陈子淮趁机拉着小航活跃气氛。徐铭拿着打火机,起身走了。 他走到外面,给陈栖乐打了个电话。陈栖乐很快就接起来了。 “歪——” 徐铭咬咬牙,陈栖乐接个电话跟撒娇一样,真想把人从手机里揪出来,亲一口。 “我是徐铭。” “我是陈栖乐。” “嗯,猫哥现在在干嘛?”徐铭蹲在马路边,点燃香烟。城市的霓虹像是夜晚最好的佐料,烟头明灭,仿佛是黑暗中哭泣的人的眼睛。 陈栖乐用很自豪的语气说:“我在吃蛋糕,今天排队买到了限量款的草莓蛋糕。” “哇,厉害!”徐铭说,“猫哥,跟我视个频吧。” “好啊,猫哥大发慈悲。”陈栖乐开心地打开摄像头。 这一款,陈栖乐万分感谢手机的发明者,可以将思念用如此可视化的形式表达出来。看见徐铭的半张脸,眼泪就先一步润湿了眼眶。 陈栖乐抹了抹眼睛,装成特别开心的样子。 徐铭看见陈栖乐沾着奶油的嘴角。他抬起手,好像要透过手机的屏幕,帮陈栖乐擦掉嘴角的奶油。 陈栖乐睁着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地说话。他说的话很碎片,有的甚至不能组成一句连贯的话。徐铭也根本没有怎么听得进去。 “猫哥,我想你了。”徐铭走到亮一点的地方。 他半张脸被路灯橘黄色的光照着,半张脸被阴影覆盖,唇峰饱满,鼻梁高挺,每一帧要是截图放在互联网上,都是能够被评为网红帅哥的程度。 陈栖乐把手机拿得近了一点。徐铭把烟头丢掉,用心看他的动作。陈栖乐把嘴唇靠近摄像头,轻轻地张开嘴唇,发出“啵”的一声。 “亲我呢?”徐铭嘴角微微扬起。 “嗯。”陈栖乐后退,拿着手机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徐铭看见他卧室里摆着蓝色的小叮当抱枕,还有一个玻璃罐头,里面装着他叠的糖纸爱心。墙壁的壁纸很脏,还是上个年代喜欢的粉红女郎。陈栖乐的衣服摆在那种廉价的收纳架子上,用一张看起来一撕就破的防尘罩遮住。 “就住这儿啊?”徐铭感到心疼。 “嗯哼!”陈栖乐的声音昂扬着,他拿着冰可乐到桌子上,笑得特别开心,“我喝肥宅快乐水。” “是,变快乐。”徐铭说。 陈栖乐咕嘟咕嘟喝了好大一口。他低下头,忽然离开了手机视频的范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桌面上。 “徐铭,我想走。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你能不能……能不能带我走?”陈栖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询问徐铭,他补充说,“我吃得很少,一顿饭最多只吃两碗米饭,我自己有钱,可以付给你生活费。所以,徐铭,你能不能,能不能带我走?” 【作者有话说】 【我曾经询问陈栖乐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前面,你会如何过自己的一生 他愣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开始变得没有焦距 他说: “我没有想过” “徐铭,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可怕的事情” 我时常觉得,陈栖乐是一只气球,我是拴住他的那块石头 我让他安全在这个世界上着陆,平稳地居住在底表 也限制他自由,画地为牢 提出这个问题的第二天早晨 陈栖乐在餐桌上做了两个煎蛋 他吃掉其中一个,然后把另外一个推给我 笑得没心没肺,说: “如果我是一个煎蛋,被吃掉了” “那么另外一个煎蛋,也就是你,徐铭,也是会被吃掉的” “如果煎蛋被吃掉就是它生命的终点” “只要我们在一起,两个煎蛋就能同一时间抵达终点” 他总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第53章 我视野所及之处 说到底,陈栖乐不是自己不能走,而是有外婆在,他张不开嘴说自己要走。姨妈和外婆是牵扯住他的一张网,没有人推他一把,他永远挣脱不开。 徐铭的心被触动。他伸出手,好像能够隔着手机冰冷的屏幕,把陈栖乐带到自己身边。 “你是自由的,陈栖乐,没有人能够困住你。”徐铭的声音充满鼓励。 “我不是。我没有家。妈妈。我回不去。不敢。”陈栖乐的语言系统似乎又变得碎片化。 他有些激动,情绪按捺不住。 徐铭没有催促他。等陈栖乐说完后,徐铭才开口说:“那你想我以什么名义带你走?” 陈栖乐又不讲话,最后还率先挂断了电话。 徐铭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然后笑了一下。他得去把他的猫哥接回来了,总不能一直寄养在别人家吧。 陈栖乐今天其实没有怎么吃饭。他今天晚上回家晚了,没有吃上饭菜。姨妈和姨夫并不是会给他留菜的人,外婆今天又恰好回乡下了。 姨妈在客厅教孩子,缺什么都要找小叔叔要,想要吃冰激凌,想要换新书榜,想要航空乐高模型,都要找小叔叔要钱。 “你叔叔有钱,他以后注定了没孩子,他账户上的几百万以后都是你的,你花你自己的钱别觉得对不起他。”姨妈讲。 陈栖乐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掉下来,他确实是没有家,没有妈妈了。嘴里的蛋糕瞬间就没了滋味。他又开始想念徐铭,尽管徐铭付给他的薪酬很低,但至少不会摊开手掌找他要钱。 一个月后,家乐乐超市在c市的几家门店正式开业。徐铭负责选址。 其实谈芳早在几年前就想把家乐乐超市正式拓展到c市去,只是当时恰逢c市对外市企业入驻审核严格,加上家乐乐超市自己本土化的运行模式,导致家乐乐很难走出荣城。 其中一家超市,开在陈栖乐姨妈家附近。姨妈去买完菜回来,就在客厅里念着。她好像嘴里总停不下来,必须要骂着谁才能呼吸一样。 “在家待着跟老爷一样,一家人就我一个干活儿的。手都断了是吧?”姨妈一边把菜放进冰箱,一边说。 陈栖乐背着单肩包出门,姨妈叫住他:“出去干嘛?又跑回荣城见你姘头?” “不是。”陈栖乐没有解释。他不知道该跟姨妈解释说他不回荣城,还是该跟姨妈解释,徐铭不是他的姘头。 反正姨妈也不会想知道。姨妈只会选择性地吸收她自己喜闻乐见的消息,至于是否是事实,这不重要。 “你今天帮我把小南瓜看着,别让他哭。他饿了你记得给他冲奶粉。”姨妈单只手抱着孩子,把娃娃车塞到陈栖乐手里,“别光想着吃饭不干活。” 陈栖乐只是想出门去书店逛逛。他可以去看半天书。明明以前妈妈在的时候,他特别想要待在家里。妈妈会做他爱吃的土豆炖牛腩,妈妈也会跟他说很多贴心的话。 他觉得委屈。 陈栖乐的鼻子发酸,他破天荒地在三十岁这年,开始寄人篱下,并且开始为自己感到委屈。 徐铭给陈栖乐打电话,一开始陈栖乐没有接到。他给小南瓜冲跑完奶粉,被姨妈叫到厨房去教训了。因为他洗装奶粉用的奶瓶时,用了热水,而不是冷水。而烧热水是需要电费的,姨妈要求他节省用电。 晚上他接到徐铭的电话。陈栖乐开口仍旧是用轻快的语气说:“徐铭,我好想你呀。” 他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把外婆晒好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里面。徐铭还在跟别人讲话。陈栖乐猜测他或许是在超市外面,还有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 于是他又说了一遍:“徐铭,我好想你。” 徐铭似乎在走路。 陈栖乐没有得到徐铭的回复,想挂电话了。徐铭却忽然对他说:“陈栖乐,你家在三楼,对不对?” “嗯。你要乘坐魔毯飞过来吗?”陈栖乐问他。 徐铭说:“魔毯没有,但是我会闪现魔法。” 陈栖乐忽然抬起头,眼睛亮起来。他推开卧室门,转身朝外面跑去。姨妈在厨房里喊他,陈栖乐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 徐铭在电话那头笑,他说:“陈栖乐,加油。快点跑。” 陈栖乐好像回到了参加校园八百米的时候,他用力地奔跑,肺好像要炸裂一样。他心里那个game over的小人又开始复活过来,一遍一遍地旋转、跳跃、挥手、微笑,在喊—— “徐铭!” “徐铭呀!” “徐铭~” “徐铭!!!” 徐铭决定把陈栖乐接回来。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拍脑袋就定下来的。 他事先在c市踩点,跟谈芳商量过,把家乐乐超市开到c市来。 不管他是否能够带陈栖乐走,他都会想办法离陈栖乐近一点。 “我很想你。徐铭。”陈栖乐站在徐铭面前。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很诚恳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第58章 他想念徐铭了。 仅此而已。 他想徐铭想到快要发疯了,想到每个夜晚他总是在后悔,希望那天他能够坚定地留在徐铭家里。 陈栖乐抱住徐铭,脸颊挨着徐铭的下巴,很轻地蹭了蹭。 “徐铭。带我走。”陈栖乐脸上的表情很冷淡。他的笑容仿佛跟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割裂。 “那你要先跟我表白。”徐铭伸手刮了一下陈栖乐的鼻尖,“你要说,我喜欢你徐铭,我想跟你一起生活。” 陈栖乐像机器人一样,刻板地重复徐铭的话。 他抓紧徐铭的手,好像那样自己才不会像一根浮木一样飘零。 “我先带你去吃饭,吃完饭后,再带你去看一下我新开的超市。就在你家边上。”徐铭牵着陈栖乐的手,上了自己的保时捷。 陈栖乐坐上副驾驶座后,左瞧瞧右摸摸:“高级。” “那可不,你铭哥多金又帅气,座驾也换成高级货了。”徐铭一脚踩下油门。 “low货。”陈栖乐指了指徐铭的裤衩。 徐铭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裤衩:“十块钱两条,你要不?” “不要low货。”陈栖乐很慢地说。 徐铭觉得陈栖乐的嘴里能够恶毒地跑出一罐子毒虫来,毒死人不要命。 如果陈栖乐没有生病,是不是会变成那种特别毒舌的酷哥? 他想了想,伸手撸了一把陈栖乐的脑袋毛:“猫哥,一个月不见,你瘦了。” 陈栖乐面无表情地学着小猫呼噜噜,用喉咙发出声音:“我是不是,得这样学。” “拉几把倒吧,你这样跟几十年的老烟民咯痰一样。别让我在我心动的时候说你。”徐铭两只手握住方向盘,还是决定为自己和陈栖乐的安全负责。 调情不开车,开车不调情。 “你心动呐?”陈栖乐侧头问他,笑得眉眼弯弯。 “呐!不可以啊。”徐铭笑着说。 “可以。”陈栖乐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扒着窗户开始看c市的夜晚。这才是徐铭说的自由,至少在姨妈家待的日子,他不是自由的。 从荣城搬到c市后,这仿佛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c市的夜晚。跟荣城遍地都是小饭馆、修车铺、养老院、棋牌室不同,c市的夜晚灯火通明,高级餐厅随处可见,大型商场也很多。 徐铭带陈栖乐去糖水铺子吃点心、喝糖水。 陈栖乐喝了两碗,还很殷切地看着他:“徐铭。” “你朝我撒个娇,我再给你点一碗。”徐铭还真没看过陈栖乐撒娇的样子。 包括陈子淮在内的人,都觉得陈栖乐冷酷。 陈栖乐朝徐铭笑,露出八颗标准的微笑齿:“撒娇。” “你这算什么撒娇?”徐铭被逗乐了。 陈栖乐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在看他们,于是快速地在徐铭的两边脸颊上亲了一下:“撒娇。” 徐铭看了一下小腹,他被亲/硬/了。还好他今天穿的裤子宽松,不至于让他出糗。 吃完饭,徐铭就急匆匆地打算带陈栖乐回自己租的公寓。公寓就在陈栖乐姨妈家附近,走路五分钟就能到。回公寓前,他先去了一趟家乐乐超市,顺便把陈栖乐也带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刚从姨妈家压抑的环境出来,陈栖乐高兴过头,一放松下来,竟然开始头昏脑涨,发了高烧。 徐铭进超市找陈子淮交代明天的进货流程,陈栖乐就在超市门口的小石墩子上坐着。就在他要晕倒过去时,熊文斌扶了他一下。 熊文斌跟着徐铭一块儿来c市工作,因为他只是兼职性质,所以徐铭没有给他太多工作。 熊文斌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陈栖乐摇头:“我要等人。” “等徐铭吗?”熊文斌问他。 陈栖乐之前没见过熊文斌。但见熊文斌穿着家乐乐的制服,他就猜测熊文斌是家乐乐的员工。 “嗯。”陈栖乐讲。 陈子淮出来找熊文斌去搬货,新来的帝王蟹空运过来了,还得开车去拉过来。 “熊文斌,你小子又在偷懒。”陈子淮凑过来。 看见陈栖乐后,他又分别给陈栖乐和熊文斌做了介绍。他觉得熊文斌今天怪怪的,看陈栖乐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 熊文斌提出要加陈栖乐联系方式后,陈子淮更觉得不对劲了。陈子淮之前是从女人堆里爬出来的,对男人搭讪的手段十分熟悉。 “我都快忙死了,你还有心情加我们小老板的联系方式。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陈子淮讲。 熊文斌听到“小老板”后,若有所思地打量陈栖乐。 “他跟徐铭在拍拖,徐铭喜欢他喜欢到要死不活的地步,他可不就是小老板吗?”陈子淮自认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熊文斌笑了下,没吭声。 陈栖乐实在难受,躲进了徐铭那辆保时捷的副驾驶座上。保时捷的挂饰还是蓝色小哆啦,陈栖乐披着徐铭落在车里的外套,看着摇晃的小哆啦,逐渐睡过去。 徐铭出来找不到陈栖乐的人,急得差点真变成魔毯飞去找陈栖乐。 小航出来搬货,说:“子淮哥说乐哥好像发烧了,可能去医院了吧。” 徐铭着急地给陈栖乐打电话,没有打通。他才想起开车去最近的医院。地下停车库只亮着几盏小灯,他拉开车门,看见裹着他衣服睡着的陈栖乐。 他松了一口气,伸手用手背试了下陈栖乐额头的温度,挺烫的,确实发烧了。 他的手刚要收回来,却被陈栖乐捉住。陈栖乐似乎是下意识抓的,并没有用太大力气地把徐铭的手按到自己的怀里。 “我不要一个人。”陈栖乐嘟哝着说。 七月的风,比之以往的要更温柔。徐铭的拇指在陈栖乐的脸颊上蹭了下,陈栖乐被弄醒了。他盯着徐铭看,忽然又闭上眼睛:“我不要醒过来。” 徐铭的心变得柔软,好像被晚风轻轻地翻过一页,页面上写满了可爱的陈栖乐。 他低头,在陈栖乐的脸颊上很快地亲了一口:“陈栖乐,这不是梦。我来接你回家了。” 然后陈栖乐很顺从地松开徐铭的手。徐铭开车送他去附近的医院,挂号、取号、排队看病、缴费、取药,这些事儿全是徐铭在做。 陈栖乐被徐铭推着进医生的办公室,徐铭边往里走还边描述他的病症,比陈栖乐这个病人还着急。 医生制止了他:“让病人自己说,他不是几岁的小娃娃,我这里也不是儿科。” 徐铭这才冷静下来。 他去外面等陈栖乐时也失笑,第一次觉得,爱一个人会让他忽略掉很多常识。 两个小时后,在凌晨十二点之前,他们回到了徐铭位于c市的公寓。房子是租来的,两室一厅的格局,并没有花费太多的钱。一个月两千多的租金,房子也是简装修,沙发、电视都没有,大床都是最便宜简单的那种。 徐铭节俭的性子是刻在骨子里的。 陈栖乐输完点滴后,输点滴的手不能沾水。徐铭就拿保鲜膜帮他包住手,又打算拿帕子帮他洗头洗澡。 陈栖乐堵在浴室门口,不让徐铭进来:“你非礼我。” “我怎么非礼你了?我这叫帮助朋友,没让你给我发锦旗都算好的。”徐铭说。 陈栖乐躲进浴室,不肯给徐铭开门,还贴心地把门反锁起来。 “真的不打算开门吗?”徐铭问他。 “嗯,拒绝黄赌毒。”陈栖乐讲,“主要是拒绝你搞/黄/色。” 徐铭于是佯装离开。陈栖乐又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脑袋凑过来,被徐铭逮个正着。 “乖乖,让我进去。”徐铭伸手勾了勾陈栖乐的下巴。 陈栖乐红着脸,往后让了让。当他顶着一头泡沫,被徐铭亲了两次脖子后,他十分后悔让徐铭进浴室了。他被徐铭握着/手/往/下,两只/飞/机在打架。 “你还有多久才好?”陈栖乐的左手都酸了。右手还高高举起,因为输液的地方不能碰到水。 “三分钟。”徐铭盯着陈栖乐的脸看。 “都已经很多个三分钟了。徐铭,我真的很疼。”陈栖乐抱怨。 徐铭弄到了陈栖乐的胸口上。陈栖乐洗完澡后,换上了徐铭的睡衣,并不是很高兴地睡在了徐铭的床上,没有跟徐铭再讲一句话。 徐铭给陈栖乐的qq发消息—— 徐铭:【别不理我】 徐铭:【猫哥,威武霸气的猫哥,别不理我好不好?】 面对徐铭的求饶,陈栖乐只是很不高兴地回复—— 陈栖乐:【我不理你。】 徐铭捧着手机在客厅乐个不停。凌晨一点,李晓来敲门。徐铭打开门,李晓穿着黑色的职业装,醉醺醺地趴在门上,徐铭急忙去扶她。 “姐,你怎么喝得这么多?”徐铭把李晓扶到沙发上。 “你姐夫他,出轨了。”李晓笑着讲,“是不是很可笑?我跟了他快十年了,他在事业打拼到最好的时候,跟我提离婚。” 第59章 李晓在c市是有房子的,但她在c市除了丈夫以外的亲人就只有徐铭了。晚上她喝醉酒,觉得无家可回,于是跟谈芳要了徐铭的住址,打车过来。 徐铭把李晓安顿在侧卧,帮李晓盖好被子,被门外的陈栖乐看个正着。 陈栖乐穿着他的睡衣,眼睛睁得很大,愣怔地站在门口。徐铭站起来,往他的方向走。陈栖乐后退,好像被伤到了柔软心脏的刺猬。 “如果你喜欢女人,你应该跟我说。”陈栖乐开口。 他想,其实徐铭有跟他说过的,徐铭是异性恋,是他想当然地认为,徐铭已经和他接过吻,又做过许多亲密的事,所以把徐铭当成了同性恋。 徐铭从来不拒绝他。 “陈栖乐,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徐铭问他。 “男人。” “是的,我喜欢你。你说,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陈栖乐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小声地说:“徐铭,你不要逗我了。” 徐铭记得,上一次他见到这么不安的陈栖乐,还是在高三。陈栖乐自己捡了一只流浪狗,放在学校的操场后面的小隔板后面喂,后来沈又把小流浪狗吊起来,丢到池塘里。陈栖乐找不到小狗,在操场哭成一个泪人。 徐铭拉着陈栖乐到主卧。主卧还没有怎么布置。书桌上摆放着一本名叫《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的书,书里夹着一封信,以及几颗折得不是特别好的糖纸爱心。 “我要怎么逗你?我要说多少遍我喜欢你,你才不会觉得我在逗你玩?我徐铭喜欢一个人,一定会把真心捧到他面前。”徐铭把陈栖乐压倒在床上。 陈栖乐的眼泪流淌下来,像是两条歪歪扭扭的毛毛虫。徐铭伸手碰了他的眼泪一下,毛毛虫就开始不安地动起来。 “我从小到大,没有得到很多的爱。我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我好像天生就没有爱人的能力,妈妈去世那天,我也没有怎么哭。妈妈下葬后这么久,我都没有再去看她第二遍。我没有安全感,我怀疑一切爱我的人是否真心爱我。”陈栖乐很仓促地擦掉眼泪,不解地问,“徐铭,你为什么喜欢这么笨拙的我呢?” 徐铭低头,吻在陈栖乐脸颊上那两条笨拙的毛毛虫中间:“笨拙的人怎么了?笨拙的人也配得到爱的。陈栖乐,你妄自菲薄、自我贬低能不能有个限度?” 【作者有话说】 【我视野所及之处都是你 陈栖乐,你有没有认真看过我的眼睛 我一直在很认真地看着你 我爱你这件事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明白? 你说你自私,不懂得爱,不具备爱人的能力,怕辜负爱你的人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思考这个温柔的小问题时 你已经在很温柔地爱着别人了 陈栖乐,你究竟要怎样才能真的快乐? 不要哭了好不好?】 ps:作者求一个关注捏!国庆快乐! 第54章 我只喜欢你 关于陈栖乐所看见的事情,解释起来并不复杂。徐铭把姐姐男友出轨的事情说完后,陈栖乐很乖地跟徐铭道歉。 他站在徐铭面前,低着脑袋,也知道自己做错事误会了徐铭。他亲了亲徐铭,算作自己的道歉费,徐铭是否会原谅他,他不得而知,但这已经是他最拿得出手的诚意。 徐铭把陈栖乐抱到自己的腿上,伸手捏了捏陈栖乐漂亮白皙的脖颈,在上面落下一点粉色的印子。陈栖乐的皮肤很嫩很白,而且陈栖乐对灰尘、花生、花粉、坚果等都会过敏。 徐铭不止一次觉得,陈栖乐像一个大一点的人形瓷娃娃。 这个瓷娃娃优很坚强,很乐观,不愿意给别人增添一点麻烦。除开因为情绪性原因而产生一些呕吐或结巴的小问题,养起来倒也不会特别麻烦。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姐?我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就算我家里真的有女人上门,这也是很正常的。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徐铭逼问他,不肯再给陈栖乐一点退路。这一点点隔靴止痒的行为,对徐铭而言并不满足。 “你又成了十万个为什么徐铭。”陈栖乐不高兴地噘嘴抱怨。 “别搪塞我。”徐铭握住陈栖乐的一双手,放在手里捏了捏,“我知道答案,你不要敷衍我。” “我很在意你。”陈栖乐顿了顿,才说。 “哪种在意。” “喜欢你。” “哪种喜欢。” “比朋友还要多,想要你当我的男朋友。” 徐铭笑着吻了他的唇角,抵着他的额头说:“不是老公吗?” 陈栖乐脸红,把脑袋埋进徐铭的肩胛上,两只脚夹住徐铭的腰,小声地哼哼唧唧:“嗯,是老公。” 陈栖乐又开始跟徐铭打商量:“老公可不可以明天早上给我买麦当劳,肯德基也可以,如果老公没有时间,可以v我50。” 徐铭掐了下陈栖乐的腰,对陈栖乐的得寸进尺和撒娇感到无可奈何。 他发现尽管陈栖乐总是妄自菲薄,且自我贬低,但总会很有把握地戳中他的命门,撒娇和讨要一些好处都是很在行的,并且陈栖乐总有一种“徐铭会为我妥协一切”的自信心。 第二天陈栖乐饱餐一顿,坐在客厅揉着肚子消食。徐铭处理完账目后,把手搓热了帮陈栖乐揉肚子。 李晓睡了一觉起来,看着他们两个抱在一起揉肚子,愣了会儿才说:“乐乐怀孕了吗?” 陈栖乐脸红,啪叽一声把脑袋埋进徐铭的胸口里去了,抓着徐铭的袖子紧张到说不出话。 徐铭也没说陈栖乐吃撑了,只说自己想看陈栖乐的肚子软不软,陈栖乐心好,才给他摸。 “也就乐乐受得了你,你这痴汉的臭毛病跟谁学的?”李晓嫌弃地进了卫生间洗漱。 让徐铭背锅后,陈栖乐也很自责,因此对着徐铭又是亲又是黏糊糊地拥抱。好在陈栖乐也是有工作在身的,没有黏徐铭太久。 而徐铭也确实忙得脚不沾地,没有特别多的时间给陈栖乐。家乐乐在c市已经开了三家。按照现在的加盟模式,确实可以让家乐乐的运营模式实现低成本地快速扩张。 徐铭自掏腰包举办了庆功宴,邀请家乐乐的员工一起吃饭。他特意在百汇大酒楼订了包间,结果当天来的人,只有不到十个。 跟着徐铭一起从荣城过来的人,一共有至少三十位,都是一些原始员工。 小航跟孙苗苗在饭桌上,大气不敢喘。 徐铭脸色阴沉得可怕,像活阎王。陈栖乐是听徐铭的话,过来蹭饭的,没想到遇到大乌龙事件。他在饭桌下捏了捏徐铭的手,徐铭看了他一眼,温和地笑了下:“乖乖,我没事儿,吓着你了没?” 他又转身,对着在场的八个员工说:“吃饭吧。” 陈子淮没动筷,他开口说:“哥,我打听过了。是熊文斌,他一直在鼓吹荣城李老板的乐汇超市福利待遇有多好,还说哥你打算降薪裁员,跟着我们过来的老员工,心里都有怨气,想跟着熊文斌跑路。” “我知道了。”徐铭笑着讲。似乎并没有把熊文斌放在心上。 陈栖乐却知道,这是徐铭发火的前兆。在高中时,沈又几次三番欺负他,徐铭每回知道后,就这样对他笑。徐铭总是笑得很灿烂,仿佛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儿。可是第二天,被教训过的沈又就会鼻青脸肿地来向他道歉。 晚上徐铭喝醉了,陈栖乐骑着徐铭的小电瓶车,送徐铭回家。到家门口,他没在徐铭身上找到徐铭家的钥匙。他在徐铭身上翻找,徐铭笑着说:“乖乖,别闹我。” 楼道不隔音,徐铭调戏陈栖乐的声音,李晓在屋内都能听得到。李晓穿着睡裙,咬着牙刷还在洗漱,就跑过来开门。陈栖乐面对李晓,不知道该喊什么。 “乐乐?进来啊,徐铭又喝醉了,有没有对你做奇怪的事情?他要是做了,你就跟我说,我揍他。”李晓让了一条道出来。 “没有。”陈栖乐把徐铭往自己身上拽,跟宣示主权一样,说,“徐铭,很好。” 李晓愣了一下,忽然很欣慰地笑了。 有的人单方面追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花开了。 第二天,徐铭要去看新开的超市,陈栖乐就待在徐铭的家里。姨妈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估计是忙得都没有发现他消失了整整一夜。 陈栖乐有一点想外婆了,妈妈过世后,外婆就成了他最亲近的人。他想,他回荣城,一定要带徐铭一起去看妈妈。 李晓习惯了轻断食,早上就煮了两个水煮蛋,她跟陈栖乐一人一个。 水煮蛋之于陈栖乐的胃来说,还是太小了。他半小时后下楼买早餐,撞见李晓跟一个男人在拉扯。 李晓穿着高跟鞋,站不稳。男人拉着李晓往旁边的车里走。李晓愤怒地喊:“方未!我们完了!你不懂吗?在你决定出轨的那一刻,我们就完了。” 第60章 叫方未的男人看上去挺壮实,有些不好惹,跟李晓争执几句后,便想动手。 他恼羞成怒,追上来,扬起拳头要打李晓。陈栖乐冲上去,抓住方未的拳头。方未鄙夷地看着他:“你是谁?” 陈栖乐说话慢,他还没开口,方未的拳头又如雨点般砸上来。 陈栖乐直接一个过肩摔,把方未整个人摔到地上。 这是徐铭之前为他特训的成果,方便他用来防范沈又。当然这样的招数防范沈又这样的阴险小人,是完全不够用的。但用来打方未这样没有头脑,以及体力值一般的人,绰绰有余。 “他爹的!李晓,你说我出轨有错,我认了。你还不是背着我找了个小白脸。”方未倒在地上,一时之间竟然爬不起来。他颤抖着手,指着陈栖乐,将陈栖乐当成了李晓的情人。 陈栖乐还想再给他两脚,李晓拉住他,说,算了。 陈栖乐于是转身,双手插兜,说:“姐,我送你到路口去打车。” 方未忽然爬起来,手里拿着一块板砖,往陈栖乐的脑袋上砸。李晓看见了,赶紧推开陈栖乐。但方未跟疯狗一样,径直朝陈栖乐扑过去。 陈栖乐虽然避开了要害位置,但还是被砸到了肩膀,他的额头也撞到了地上。陈栖乐一脚踢开方未,直接把方未的肋骨踢断了一根。 方未在地上求饶,说:“我错了,我求你,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你不是要跟李晓好吗?可以,我就当不知道。” 陈栖乐的眉心拧成“川”字:“你有绿帽癖?” “没有。”方未愕然。他是真的被打怕了,谁知道陈栖乐手上的力气一般,腿上的力气倒是不小,他的肋骨卡吧一声就断了。 “废物。”陈栖乐如是评价。 陈栖乐被李晓送到医院。徐铭赶到时,陈栖乐已经上好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 徐铭避开陈栖乐受伤的地方,用力地抱紧了陈栖乐。得知陈栖乐受伤后,他一整颗心都悬着,没个底儿。 好在陈栖乐的伤都是外伤,手也没有骨折,除了伤到韧带,可能会痛几天,倒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徐铭真把陈栖乐当成了掌心珠,语气都温柔了:“痛不痛?谁惹得你,铭哥帮你打回去。” 陈栖乐很骄傲地扬起自己的肩膀,说:“你不懂,这是男人的勋章。” 徐铭又好笑,又好气的。他伸手在陈栖乐的后背,搓了搓:“摸摸毛,疼了就跟铭哥说。我今天请假了,一整天都属于你。” “你旷工啊。”陈栖乐拱了拱徐铭的肩膀。 “我就旷工,你有种就举报我。”徐铭说。 “我举报你,也没有用。” “为什么?” “因为家属作为关联人,证词没有效用。”陈栖乐笑着讲。 徐铭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像是被温暖又柔软的猫爪踩来踩去。 徐铭本来要接陈栖乐回家的,又因为临时接到陈子淮的电话,说是c市区域的供应商必须要见到他才肯签合同。徐铭只能很不舍地跟陈栖乐道别,说我晚上回来,我再帮你洗澡。 陈栖乐不太满意地控诉徐铭:“说好的,你一天的时间都属于我。徐铭,你说话不算话。” 徐铭把买来的蛋糕塞到他嘴里,哄他吃完蛋糕后,才把今天一直踹在身上的房产证递给陈栖乐:“是,我不算话,这个当我赔礼道歉的礼物好不好?” 徐铭在姨妈家附近买了套房子,两室一厅,不算很大,地段也绝不是很好。但胜在距离姨妈家很近,陈栖乐要是放心不下外婆,可以随时去姨妈家看望,要是在姨妈家住的不开心,又可以随时住到徐铭买的房子里。 陈栖乐眨了一下眼睛,豆大的一颗眼泪掉了下来。徐铭被弄得手足无措,想用手指擦掉陈栖乐的眼泪,又发现手心都是茧子,于是换成了柔软一点的手背帮陈栖乐擦眼泪。 “乖乖,哭什么。”徐铭心都是慌的。他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让陈栖乐过好日子吗,要是陈栖乐过得难受,他忙活这么久,图什么? 陈栖乐摇摇头,抱住徐铭的脖子,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徐铭,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为什么不要对你这么好?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徐铭好笑地拍了怕陈栖乐瘦削的后背。 李晓看着小情侣两个痴缠地抱着,没眼看,跟徐铭发了条消息,便先行离开。 陈栖乐亲着徐铭的耳朵,把徐铭的手掌摁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认真地说:“这里,会变得很奇怪。徐铭,我会因为你对我好,更喜欢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我会比死了还难受。” 陈栖乐的表达方式,似乎总是习惯于把简单的问题变得很复杂,他喜欢用复杂的方式来吧简单的词汇具体化。 徐铭知道陈栖乐不会撒谎。他被泪痕沾湿的手,脱下外套,将陈栖乐笼罩在外套里,随后他摁着陈栖乐的脑袋,很用力地亲了他。 “既然比死了还难受,那就不要离开我。”徐铭最后给他的回复是这样的。 后来,陈栖乐一个人打车回家。在徐铭家的楼下,他遇到了熊文斌。熊文斌长得很斯文,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看人的眼神却会让人觉得有一点不舒服。 陈栖乐绕过他。熊文斌又叫他,说想要上去坐一坐。 “这是徐铭的家,我没有权利让你进去。”陈栖乐拒绝道。 陈栖乐不是很会拒绝别人的人。而熊文斌显然极其难缠,他跟上陈栖乐,并且说:“是徐铭叫我过来的,他让我替他拿文件。” 陈栖乐将信将疑:“他没有跟我说。” “这是他给我发的消息,”熊文斌把手机拿给陈栖乐看,“他十分钟前在群里发的,我恰好在这附近,他就直接让我过来了。” 陈栖乐这才领着熊文斌上楼,他留了个心眼,给徐铭提前发了条消息。 打开门后,陈栖乐就带着熊文斌去徐铭的卧室。徐铭的文件摆放在书桌的最上面,陈栖乐拿了文件后,递给熊文斌。 “你还不走吗?”陈栖乐有一点疑惑。出于他的直觉,他和熊文斌保持了一点距离。他不是很喜欢熊文斌,他甚至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不喜欢熊文斌。 熊文斌接文件,手指擦过陈栖乐的手腕。 陈栖乐不喜欢被他触碰,眉心拧着,收回手,文件掉到地上。 “我可以吃顿饭再走吗?”熊文斌说。 “徐铭在等文件。”陈栖乐不带感情地回答。 言下之意就是拒绝。 熊文斌弯腰去捡文件。他蹲下去后,忽然抬起头,伸手捉住了陈栖乐的脚腕。他以一种近似渴望的眼神,看着陈栖乐。 陈栖乐手臂受伤,无法摆脱。他一直挣扎,熊文斌却已经把他带到徐铭的床上,伸手去脱他的衣服。 他的裤子被熊文斌脱到了膝盖,陈栖乐只能很用力地踢他。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当时我还觉得好可惜,你怎么是个男人。”熊文斌喘着粗气,在陈栖乐的耳边说话,“徐铭碰过你没?他在你身边都待了多久了?不会还没碰你吧?” 陈栖乐挣扎得越来越激烈,嘴里一遍遍地喊徐铭的名字。 熊文斌越来越兴奋:“他没碰过你是不是?你的第一次是我的!” “不要,”陈栖乐掉了眼泪,他感到好绝望,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同性,所以对方只要是男人,他都可以接受,现在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他并不是对所有的同性都喜欢,这么多年走进他世界里的人只有徐铭,他早该意识到,他对徐铭的喜欢是具有唯一性的。 身体的疼痛远远不及陈栖乐心上的疼。 徐铭收到他的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徐铭要是知道他被熊文斌碰了,会讨厌他吗?陈栖乐绝望地看着天花板。 徐铭不会讨厌,只会自责。徐铭会恨不得杀了熊文斌。 客厅传来开门声。 “乐乐,我买了你喜欢吃的凉粉,快出来。我加了很多红糖水。”徐铭用钥匙开门,在客厅没有找到陈栖乐。 陈栖乐踢倒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徐铭丢下凉粉,到卧室,先是一愣,随后把熊文斌拎起来就打。他下手又狠,熊文斌被打得满地找牙。 “我都没舍得碰的人,你哪儿来的胆子动他的?”徐铭昏了头,把熊文斌往死里打。 他一直想把熊文斌开了,但碍于老樊的面子,一直没主动提。熊文斌做的事情,他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次,别说是老樊的面子,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熊文斌趴在地上,去抓陈栖乐的脚腕,像是疯子一样,用痴狂的眼神盯着陈栖乐:“我真的喜欢你,我爱你。我比徐铭更爱你。” 徐铭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用力地碾。 熊文斌痛到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徐铭眼睛红了,他把陈栖乐搂在怀里,把外套打在陈栖乐的身上,轻轻地抚摸陈栖乐的脑袋:“不怕,铭哥杀了他。” 第61章 他是真打算杀人,手掌握着台灯的碎玻璃,一下一下凿进熊文斌的小腿上。陈栖乐扑过去抱住他,一遍遍喊铭哥,才唤回来一点徐铭的理智。 徐铭深深地看了陈栖乐一眼。他总是会为陈栖乐感到心痛,又会为陈栖乐感到心软。 他带着血的左手手掌垂在身侧,右手手掌贴着陈栖乐的脖颈,很轻地安抚。 陈栖乐几乎全身/裸/着,靠着徐铭的身体,他好像终于明白,他的爱已经不知不觉中开始具象化,他开始变得只能喜欢徐铭。 熊文斌在地板上喘息,伸手试图碰陈栖乐的脚腕。陈栖乐躲了一下,两条腿都往徐铭的身上塞。徐铭往熊文斌身上又踢了一脚。 “滚。别让我说第二遍。”徐铭的眼神仿佛能够把熊文斌吃掉。 熊文斌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嘴角带着渗人的笑,匆忙离开了徐铭家。 【作者有话说】 求一求评论和小海星,如果喜欢《国王的游乐场》的话,可以关注下作者吗~ 感恩! 【陈栖乐情绪波动大时 吃饭就总呕吐 这个毛病其实陈栖乐高中时就有了 我总是在他饭后给他买一盒酸奶 他有时候吐完还有酸奶喝 他写题写累了,我给他的抽屉塞一盒 他跑操累了,我又给他的抽屉塞一盒 高三上的期末,他发qq动态,炫耀他会自动更新“野生酸奶”的桌洞 他的图片是一抽屉的酸奶 配文是:“请不要再给我草莓味的酸奶,我最讨厌草莓味酸奶” 第二天,他的桌洞里出现了三盒草莓味酸奶 他喝得很开心 午休时,他的脑袋枕在我的手臂上 等我塞酸奶时,他捉住我的手,小声说: “你可以直接给我,不要偷偷”】 第55章 我爱你爱你 徐铭用抱考拉的姿势,把陈栖乐小心地抱去淋浴间。陈栖乐站在花洒下面,抓着徐铭的手,十指相扣。徐铭帮他抹上沐浴露,洗干净被熊文斌抓出来的印子。 “徐铭。”陈栖乐喊他的名字。 “我在。” “我喜欢你。”陈栖乐的额头抵在徐铭的肩膀上,带着洗发露泡沫的脑袋,弄脏了徐铭的外套。 徐铭搂抱着陈栖乐,仿佛陈栖乐是一件属于他的,差点失去的宝物。陈栖乐感受着徐铭微微颤抖是身体,鼻子顶着徐铭的胳膊,酸了起来。 陈栖乐后退了一步,他的眼睛里带着很多的眼泪,在徐铭的注视下,一股脑地掉下来:“徐铭,我要和你做。” 他不顾一切地去解徐铭的皮带,去脱掉徐铭的皮鞋。徐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陈栖乐应激了,这不是出自陈栖乐的真心。 “乐乐,你冷静一点。你不会有事,我会教训熊文斌,我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身边。”徐铭吻了下陈栖乐的额头,认真地说,“我会让他滚蛋。也会找人对付他,你不要担心,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保护你、爱你。” 陈栖乐很无助地坐在地面上,歇斯底里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被别人碰了,很恶心对不对?我很害怕,徐铭。我很害怕。” 徐铭弯腰,单膝跪在陈栖乐面前,伸手捧起陈栖乐的脸颊。陈栖乐蹭了蹭徐铭的手掌。 “第一,你不是女人,不存在什么贞洁。第二,不管是不是女人,追究贞洁都很大男子主义,我不是那样的人。第三,我不和你做,是因为你现在不冷静,我怕你会后悔,我怕你事后会逃避我。”徐铭亲了下陈栖乐的额头,“我爱你。今天也很爱你,比昨天的我还要更爱你。” “你撒谎。”陈栖乐闭上了眼睛,“你不爱我。徐铭,你不爱我。” “那你要我怎么证明?必须要我跟你做吗?陈栖乐,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被别人伤害过后,你让我又怎么狠得下心来伤害你?”徐铭掐着陈栖乐的下巴,逼迫陈栖乐抬起头,跟他接吻。 陈栖乐的双唇被迫张着,他的脸颊因为哭泣和水蒸气而变得红润。徐铭勾着他的舌头,像两条蛇一样,在/忘/情/地/缠/绵。 “我从小到大没有得到很多爱,所以不知道怎么留住别人的爱。徐铭,我该怎么样做,才能留住你。”陈栖乐抱着徐铭。 陈栖乐记得很清楚,十岁那年,爸爸意外过世后,很多人都跟他讲,说,你要懂事,要照顾好妈妈,要学会自己长大。唐琦是很好的妈妈,会在每天很忙的早晨送陈栖乐去学校,会给他做很好吃的炸糍粑,会努力给他双倍的爱。 陈栖乐仍旧觉得自己得到的爱不够多。他是贪婪的小孩,长大后,也不出所料地长成了贪婪的大人。 徐铭把陈栖乐抱起来,还是用考拉抱的姿势,拖住陈栖乐的/屁/股和/大/腿,让陈栖乐可以一直搂着他的脖子。 “你问我,你该怎么做……”徐铭把湿漉漉的陈栖乐,抱到了卧室,“我就像是陈栖乐你手里的一条狗,狗链子都在你手里了,你还在担心我什么时候走。陈栖乐,你说你要怎么留住一条狗?” 陈栖乐/跨/坐在徐铭的大/腿/上:“给狗吃骨头。” “嗯,给我。”徐铭开口道。 陈栖乐把自己送上去,徐铭的手指轻轻挑开他的衣服,像抚摸一朵脆弱的小花一样很轻地握着,很缓慢地触碰。陈栖乐很少自己去触碰,因此出来得很快。 陈栖乐完/事/后,很呆地坐在床上。徐铭去了浴室,自己解决。陈栖乐躺在床上,理智渐渐回归。 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他向徐铭求饶,在徐铭面前哭泣,求徐铭/.上/他,求徐铭爱他,留在他身边。 “我没有很爱徐铭。”陈栖乐小声地说。 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好像是因为过于舒服而触发了小猫的防沉迷机制。 徐铭把脏衣服收起来,丢到洗衣机去洗。晚上十点多,陈栖乐已经睡着。徐铭摸了摸他的脑袋,陈栖乐睡梦中就挪到徐铭的手边蹭了蹭,睁开眼睛。 徐铭说:“乖乖,睡吧。铭哥在。” 陈栖乐嗯了一声,没有闭上眼睛。 徐铭低头,在陈栖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陈栖乐笑了一下,闭上眼睛。 徐铭走到阳台,点了一根香烟。阳台的灯光把他的整个人的身形都描摹出来,未被灯光照到的地方,则是黑暗的,就连他上扬着的嘴角都显得阴森可怖。 他给陈子淮打了个电话,叫陈子淮找人把熊文斌教训一顿。陈子淮认识的人多,三教九流的人,他都有门路。 “熊文斌咋了?哥你之前不是说看在老樊的面子上,让他把兼职干完吗?”陈子淮纳罕了。徐铭的脾气可以说是很好的了,还没有见他对谁这么狠过。 熊文斌差点撬掉这次徐铭带过来的小半个团队,徐铭都没跟他一般计较。怎么才过几天时间,徐铭就改口了? “他动了乐乐。”徐铭沉声道,“这事儿我不方便出面找人弄他。传出去后,老樊心里会有芥蒂。你找人,偷偷地把他教训一顿,别把人弄死了就成。” 陈子淮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都提醒过熊文斌,陈栖乐是徐铭的人,不准碰,没想到熊文斌还是不死心。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陈子淮讲。 “嗯,谢了。”徐铭说。 “说什么谢不谢的,我现在能有这样的成就,多亏了你,你别跟我说谢,咱哥俩说这些就见外了。”陈子淮挂了电话,转头就去联系人了。 徐铭再次回到卧室。陈栖乐已经醒了。徐铭从他身后,把他圈在怀里:“怎么不睡觉?” “等你。”陈栖乐坐着,看着窗外,“徐铭,他没有碰我。” “嗯,我知道。” “我喜欢你。” “我知道。” “所以,我们,要,或者是,不要,继续交往。”陈栖乐的断句很奇怪。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奇怪。在他的意识里,很多词组已经变得凌乱化、碎片化。例如果子成熟,在他的语言体系里,可以是“果子,变大变红掉了”。他会尝试用更简洁易懂的碎片化词组,去描绘一个他暂时忘记掉的、不熟悉的词组。 徐铭很遗憾地说:“我没有给你送999朵玫瑰花,没有给你许下什么承诺。陈栖乐,你要真的就这样跟我交往,会很吃亏的。” 陈栖乐在很缓慢地消化掉徐铭的话,重新拆解成一系列的词组。抑郁症的脑雾,会让他思维变得更加混乱,更加碎片化,有时候也会影响到他的语言表达。仿佛思维在嘴巴的后面跑,思维时常会跟不上嘴巴的表达速度,并且思维会变得极其碎片和模糊。 “我不在乎玫瑰花和承诺。我只要你。徐铭。”陈栖乐双臂环抱着徐铭。 陈栖乐从小就觉得,自己在乎的东西,似乎总是很奇怪。他在乎一只蚂蚁的喜怒哀乐,在乎一片叶子的四季,在乎妈妈脸上的每一条皱纹。这些东西,细小到总是没有人去关注。 第62章 “我偏执、奇怪、不爱笑,我需要的东西很少,徐铭,但是我很需要你。”陈栖乐讲。 徐铭彻底投降。他双手搭在陈栖乐的腰上,翻身将陈栖乐压在床上。陈栖乐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嘴里还喊着徐铭。 “别那样看我,会让我有负罪感。”徐铭伸手闭上了陈栖乐的眼睛,“我趁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你以后要是后悔了,讨厌我,或者恨我,我该怎么办?” 徐铭脱掉了陈栖乐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他的吻/一/路向/下。陈栖乐动了(哔——)情,徐铭伸了一根手指(哔——)进去,他并没有把扩弓长做得太到位,陈栖乐一直在忍痛。 “够了。”徐铭的额头抵在陈栖乐的小腹上,“下回再做。乐乐,我真的害怕。” 他们浑身都湿漉漉的,像被大雨淋湿的两条小狗。陈栖乐抱着徐铭的脑袋,轻轻地嗯了一声。 徐铭收拾干净床铺,从陈栖乐的身后抱着他入睡。陈栖乐搂着徐铭的腰,脑袋枕过去。 “乐乐,忘记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记得。”徐铭的手指贴着陈栖乐的耳朵,“我会帮你教训那个人渣,你不要记得他。我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陈栖乐笑着摇摇头,他抬起头,看着徐铭。床头已经破碎掉的星星流苏床头灯,散发出温暖的光芒。陈栖乐的眼睛仿佛被点亮。徐铭情不自禁地吻下去。 “我会记得的。我会记得你。”陈栖乐说,“我会记得徐铭说,他爱我。” “是,我爱你。”徐铭说。 徐铭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床头放着的便利贴。便利贴上写—— 【我外婆今天回家,我需要回去一趟。徐铭,我等你来接我走。】 徐铭这个月已经把c市的事情打理得差不多了,下周他就可以带着陈栖乐回到荣城。 他已经决定好,如果陈栖乐喜欢待在小镇,他就把家里的小房子再收拾出来一间,单独给陈栖乐住。 如果陈栖乐喜欢待在荣城,他会把谈芳给他买的、用作他结婚新房用的那套房子,给陈栖乐住。 而陈栖乐再次回到姨妈家,迎接他的不出意外的话,并不会是什么好话。他用钥匙插进锁孔,却发现姨妈家的大门已经换了锁芯。 陈栖乐叹了口气,敲门。楼道里传来机械的敲门声,以及隔壁家的狗被惊动了的狗叫声。 “敲什么敲!讨债鬼。”姨妈过来开门,她狭长的眼睛打量着陈栖乐,“进来吧,你外婆念你好几遍了。” 陈栖乐进门,在玄关处没看见他的拖鞋。 姨妈说:“你出去那么多天,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你的拖鞋就拿去给你姨夫用了。他之前的旧拖鞋刚好坏了。” 陈栖乐局促地站在门口。 “进来吧,地板我今天还没拖,你在我拖地之前走就成。”姨妈把门关上,“回来也不知道拎点东西上门,你妈教你都白教了。” 陈栖乐默默地回屋收拾行李,心里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定温暖过。他有徐铭,他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家人,所以姨妈不喜欢他,也没有关系。 从那段日子一直到年底,是陈栖乐过得最舒心的时间。 那几个月,从永安镇,到荣城,再到c市,徐铭把家乐乐超市一步步扩张。谈合作时喝酒喝到吐,也没觉得多么艰苦,他总觉得有家乐乐在的地方,陈栖乐就能拥有吃不完的好适口酸奶。 徐铭把生意一步步做大,家乐乐在当年年底被评为荣城优秀企业,徐铭的身家一步步往上涨,陈栖乐对此没有多少体感,只是徐铭出门的鞋子从普通的运动鞋换成了皮鞋,衣裳从旧t恤换成了衬衫。 晚上相拥的身体靠在一起时,再也没有彷徨和不安,有的只是稳定的幸福,心跳和体温在被窝里完成交换,陈栖乐不止一次地想,他后来之所以能够扛住更多的流言蜚语,扛住更多的磨难,就是因为这段时间徐铭给了他足够多的爱。 【作者有话说】 这是加更的一章!明天还有一章更新~ 不好意思qaq!我记错了他们第一次的时间,在2-4章,徐铭把陈栖乐接回家后才发生的 第56章 房子似的心 姨妈这个人,说话就是不太中听。陈栖乐每一回能够得到她好言好语的机会,只有每月初一他打生活费给她的那天。 陈栖乐搓了搓手,暖和了会儿。外婆坐在躺椅上,膝盖上盖着一条针织的薄毯。旁边的胡桃木小几案上,摆放着老式收音机。 “乐乐,过来让外婆看看。”外婆朝他招手。 陈栖乐高兴地走过去,在外婆跟前的单人小沙发上坐下。不想给外婆惹麻烦,因此他总是在这个过于拥挤的爆米花一样的小家里,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外婆握着他的手,把兜里攒的一捧糖果塞到他手里。 猜到陈栖乐的心事,外婆也就直截了当地说:“听说你到徐铭那里去住了。你以后是要跟外婆一起住,还在回荣城,跟徐铭一起住?” 陈栖乐没有讲话。他很想跟徐铭一起生活,但照顾外婆又是他的责任。妈妈过世后,他有义务照顾好外婆。外婆在姨妈家生活得并不好,如果有他在,他可以为外婆多分担一点。 “外婆知道,你住在你姨妈家里,感到委屈。你委屈了,也不会跟我这个老婆子说,我护不住你。”外婆轻轻地拍他的手,“我把你带过来,是想着,你妈走了,我就代替她照顾你。她总跟我说,你一个人无法独立生活。” 陈栖乐低着头,看着外婆袖口上的一根线头。发呆。他时常不擅长应对感情,不擅长应对别人的爱,就像高中时徐铭总是靠近他,他感觉到心慌意乱,并且错误地将这种情绪归结于“讨厌”。 “我觉得你妈说错了。你不仅能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还顺便把我这个半截都快入土的人照顾好。”外婆说,“你要去跟徐铭一起生活,外婆是放心的。” “我会经常回来看望你。”陈栖乐注视着外婆和蔼的脸颊,很认真地说,“妈妈把你托付给我,我就要照顾好你。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搬走,我可能不太会照顾人,我可以花钱请护工,照顾你。” 外婆摆摆手:“不了。你姨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操持家务已经够累了,一个月就不到三千块钱的零用钱,还要照顾一家五口人,她能没有怨气吗?我在这儿,多少能帮衬她一些。” 陈栖乐没有强求。外婆心疼他这个外孙,但更心疼的是她那个被生活磋磨着的小女儿。 下午四点,陈栖乐在家里陪刚学会走路的小侄女玩芭比娃娃。 陈子淮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徐铭出了点事儿,让我来接你回去。你别多想,不是什么大事儿。” 陈栖乐不信任陈子淮,几次追问。 陈子淮说:“不是我不跟你讲,而是徐铭不肯让我讲。他是我老板,我得听他的。他晚上应该能回去,你让他跟你说。” 陈子淮开了一辆面包车过来,还是那种看着就不知道是几手的旧车。他还顺带跑滴滴拉了一个客人,副驾驶座还坐着人。 “她在幸福路那边儿下车,距离这儿就一公里,”陈子淮自知理亏,他对陈栖乐说,“要不辛苦你坐后面,后排还有地儿。” 陈栖乐爬上后车座,座椅是坏的。车子里弥漫着鱼虾的腥味,前排的乘客已经拿着手机,点到了投诉界面。 但她看了看陈栖乐跟陈子淮两个大男人,又收回了手机,退出投诉界面。 陈栖乐忽然开口:“投诉吧。就写他车内有异味,中途搭载新乘客并且不报备。” 陈子淮愣了:“陈栖乐你跟我来真的啊!我就赚点外快,你别砸我饭盆。” 陈栖乐也拿起手机,非常不高兴地给徐铭的qq发去两条告状的消息—— 陈栖乐:【我不要陈子淮来接我。】 陈栖乐:【徐铭,今天我不要理你。】 他永远像是程序化地表达自己的喜怒,不在别人规定的程序反应上,反射弧永远有自己的逻辑。陈栖乐想说的是,我希望你能来接我,我很想你,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但他表达出来的永远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高高在上,令人生厌。这就是陈栖乐不讨人喜欢的原因所在。 徐铭也没有回复他的消息,陈栖乐咬着嘴唇,不安地反复看消息,希望能够用比秒回慢一点点的速度回复徐铭的消息。 可直到车开到徐铭的公寓楼下,陈栖乐都没有得到徐铭的回复。这栋公寓并不是徐铭之前带陈栖乐住的租屋,反而很气派,看上去安保也很好。 陈子淮的车被拦在外面。他拿出徐铭的身份证,递给保安。保安大概是早就得到过徐铭的嘱咐,因此看见身份证后就放行了。陈栖乐跟着陈子淮上楼。房子是一梯一户的,刷卡才能进。 “徐铭新买的房子,怎么样?是不是很气派?”陈子淮与有荣焉。c市的房价虽比不上京北寸土寸金,却也不便宜。这地段的房子更是上万才能买一平米。 第63章 “从看房,到过户,前后总共花了不到一星期。”陈子淮说,“徐铭刚把你接到他的房子里,就说要给你换个大房子,于是全权委托我帮忙找房。我刚把这套房子的信息给他,徐铭就全款拿下了,他说这套房子你肯定喜欢。” 陈栖乐对此有印象,徐铭曾给他一个房产证,陈栖乐没有仔细看,便把房产证收起来。 房门打开。入户是下沉式的玄关。阳台宽敞明亮,客厅装修简单温馨而不单调。实木地板上摆放着橙色小猫头形状的小地毯,黑色的茶几上摆放着几本书,旁边有一个立式小书架。 “你爱看书,徐铭就特意让人加了一个小书架。上面的书都是徐铭选的。”陈子淮讲,“以前我们都说徐铭这个人轴得很,不懂爱,也不知道怎么跟女人交往。大家都说他笨。现在我才发现,徐铭不是笨,而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陈子淮把钥匙放到桌上,就走了。陈栖乐亲自下厨,打算为感谢徐铭,做一碗打卤面。他自己买的面粉,揉的面团,扯的面条,炒的卤。面条团成团,放在碗柜里,等徐铭回家,他再下面。 他在沙发上打了个盹,梦到了唐琦过世的那天。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医院、装载着妈妈遗体的殡仪车、扬起的丧幡、院坝里来帮忙的客人、堆积的坟山、在风中起舞的纸钱…… “妈妈,我过得很好。”陈栖乐小声地说着梦话。 徐铭在陈栖乐说梦话前回到家。从里屋拿了一张薄毯,搭在陈栖乐身上。手掌轻轻地贴着陈栖乐的耳朵:“撒谎,你过得很好,又怎么会哭?” 徐铭伸手,擦掉陈栖乐眼尾的泪水。陈栖乐挣扎着,醒过来。四目相对时,徐铭先低头。沙发旁落地阅读灯的光,投落在陈栖乐的眼睛里,连带着徐铭望过去的眼睛一块儿被点燃。 “我给你做了面。”陈栖乐讲。 “你这么棒的吗!”徐铭亲了亲他。 “你为什么今天没有来接我?我不太想理你。”陈栖乐躲开了徐铭的接吻请求。 徐铭说:“超市出了点事情。熊文斌狗急跳墙,跟几个供应商约定好,要跳到李老板那边去。我去警察局走了一遭,做了笔录。” “你还是没有做好答应我的事情。”陈栖乐讲。他捧着徐铭的脸颊亲了亲,然后去厨房,把盘在盘子里的面条下锅。尽管徐铭没有做好答应他的事情,他仍旧很开心,徐铭把他的小事情都放在了心上。 比起总是忘掉他喜好的外婆,以及对他总是要求很苛刻的姨妈,陈栖乐更喜欢徐铭。 然而事情好像总是无法让他如愿。陈栖乐一度认为自己的人生模式调整到hard模式,所有的关卡都写满了失去。他要进入下一关,就必须要放弃自己心爱的物品作为代价。 他们即将返回荣城的前一天,陈栖乐的外婆突然心梗,住进了医院。老人家生病,确实在所难免。陈栖乐又没办法丢下外婆不管,自己离开。 徐铭本来想留下来,因为荣城有业务需要他对接,他又只能赶回荣城。陈栖乐本来要去送行的。他早上收拾好行李,打算跟徐铭一道回去的,结果听闻外婆的消息,他连早饭也没吃,就打车去了医院急诊室。 下午他才有空去送徐铭。为了欣赏沿途回家的风景,他特意买的火车票。从c市到荣城,有一条专门新上风景的慢车线。路上能够看到沿岸海景,以及盘山公路。 打车去火车站,半路又遇到堵车。他给徐铭发消息,说他有可能赶不上了。徐铭安慰他,说慢慢来,不着急。 陈栖乐恨不得自己身上能够长出一双翅膀,飞到徐铭身边。司机带着他绕到了国道上,再从国道绕去火车站。 “相信我的技术。”司机差点朝他wink,“你要去送女朋友吗?” “不是,”陈栖乐仔细想了想,徐铭不算是他的女朋友,他说,“我女朋友跟一个男的出轨了,现在他们两个要坐火车逃到京北去。我必须要去拦住他们。因为我的女朋友还怀了我的孩子。” 司机愣了愣,又呆了呆,最后倒吸一口冷气:“今天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绝对不让你的孩子跟别的男人姓。” 车速直接飙了起来。陈栖乐的心提了上来,默默地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到火车站时,检票时间已经过了。陈栖乐站在候车室,有一阵子没有回过神。姨妈给他打电话,问他死哪儿去了。 陈栖乐眨了一下眼睛,眼泪掉下来,他整理好思绪,缓慢地说:“我马上就回来。我有一点事情,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错过了。我马上就回来。我会回来。” 他好像在说服自己。 他的语言系统似乎又开始破碎,他又开始重复地说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没有关系。”陈栖乐小声地安慰自己。如果他的语言系统让他在和徐铭分别时变得混乱,那么一定是把他们完整流畅的道别留在了下一次。 他们还会再见面,下一次见面后的分别,再好好道别也没有关系。 他转身,走出候车室。 徐铭忽然从身后喊住他,声音都带着笑,说:“陈栖乐,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等你,一怒之下,让火车为了你晚点。” 陈栖乐转过身。徐铭脸上带着很浅的微笑,走向他:“怎么?见到我太开心了吗?火车晚点了,我还在这里。你看你的运气还真是好,就算迟到了,我还是会在原地等你。” 陈栖乐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四肢渐渐变得灵活,他也逐渐听到火车站的环境音。 候车室很大,并没有区分车次之类的。几百个候车位排在一起,就像是大型教室一样。因为购买慢车次的人很少,加上高铁路线的修通,导致慢火车没有多少乘客。 火车晚点个把小时都是常事。 此刻,候车室稀稀拉拉地坐着十来个人,有的人在低头刷手机,有的人在听音乐,有的人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低下头睡觉了。 松弛感满满的火车站,就连从大门口飞往候车室上方横梁的麻雀都是自由又松弛的。 陈栖乐窝在徐铭怀里,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自己想他,徐铭笑笑,把他搂得很紧,亲了又亲。道别变得很艰难,看着徐铭的背影消失后,陈栖乐吸了吸鼻子,开始怀念徐铭身上的味道。 因为见到了徐铭,陈栖乐终于觉得自己的程序运行逻辑链圆满了。 他打车回去时,又恰巧打到送他过来的司机。司机很兴奋地问他:“追到了吗?” 陈栖乐点点头:“追到了。但是我发现孩子不是我的,孩子的月份对不上。所以我就让他们走了。” 司机一脸遗憾:“你还会有孩子的。” 陈栖乐摇摇头:“不会。我有绝精症。” 司机一脸懵,却还是很热心地安慰他:“下辈子还会有的。” 陈栖乐因为撒谎太多,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或许吧。” 如果他没有再次离开徐铭两年,徐铭也具有生育功能的话,到下一次相见时,他们也该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在丹巴见到陈栖乐 我的名片在兜里捏了很久 久到名片已经皱了 也没拿出来递给他 我看他接受采访,在窗前备课,收小朋友送来的鲜花 他离开我也过得很开心 我有点难过 为“陈栖乐离开徐铭也能过得很开心”这个事实感到难过 他不再需要我来获得快乐 陈栖乐靠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第57章 灰烬般的幸福 外婆的心梗已经发展到晚期。陈栖乐去照顾他时,外婆就不让他进门,让他赶紧跟徐铭走。 姨妈在病房里尖酸地说:“哟,把你乖孙赶走了,让我来照顾你。你算盘打得倒是精明。” 陈栖乐不肯走。他也没去理会姨妈的话,姨妈就是这样的人。事儿她会亲自做好,但嘴里肯定吐不出好话来。 他在医院跟徐铭打了很久的电话,电话接通前,他不断给自己打气,说外婆的病会好,姨妈可以赶紧走。徐铭听到他神神叨叨的念叨,没有说陈栖乐你好奇怪之类的话,而是很耐心地说:“我也帮你求求好了,乐乐的外婆会好起来,姨妈可以赶紧走,乐乐要开心快乐起来。” 当天徐铭拜托人送来99朵冰岛雪糕的鲜切花,用蓝色包装纸包装,丝绸缎带捆绑好,贺卡上写着:【神明会不会听到你的祈祷,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有在听。陈栖乐,我会竭尽所能让你感到快乐一点】。 收到花后,陈栖乐当天都一直很开心,处于飘在云端的状态。 他跟外婆说了很多话。 外婆说一句话还要喘两口气,她觉得自己是拖累,如果她没有生病,陈栖乐就不用留在c市。陈栖乐推门进去,外婆扭过身,不理他。 “我和徐铭的感情,不会因为少在一起几天而产生变故。”陈栖乐坐在外婆旁边,握着外婆的手,“我想要多陪陪你,徐铭他能理解我” 第64章 外婆抬抬手,让自己的小女儿离开。姨妈拿起脸盆,出去接水。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外婆问。 “曾经在一起,后来又分开了,因为徐铭忘记了我,我认为他忘记我后,我们已经算分手了。”陈栖乐从不怀疑徐铭对他的爱,他顿了顿,声音都变得轻柔而荡漾,“好像又不是这样,好像也没有分手。我很纠结。” “哪儿有这么多时间给你们浪费的?你们两个在玩过家家吗?喜欢就该表白在一起,互相有个名分。他爱你,就让他对你说,别藏着掖着。”外婆讲,“我跟你外公就是这样。他先追求的我,他说喜欢我,我就跟了他。这一跟就是五六十年。他早都进坟里了,别人都劝我再嫁一个,我不肯。” 陈栖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处理感情方面,他实在笨拙。 “喜欢就要在一起,不要浪费光阴。大好的时光就只有这么几年,等你老掉牙了,抱着他亲嘴都不方便。”外婆笑着讲。 陈栖乐仔细想了一下他跟老掉牙的徐铭接吻的样子。老掉牙之后,还是只拥抱,不接吻比较好。 晚上,陈栖乐给外婆打好热水,刚推开病房门,就看见外婆在跟隔壁床的阿嬷吵架。阿嬷把外婆床头柜的水果篮丢掉,说外婆的外孙是二椅子,是死同性恋,生病了不去精神病医院里治疗,还到处跑。 外婆右手还在输液。她立马拔掉了留置针,掀开被子下地,上去就揪着那个老太婆的耳朵:“谁是二椅子?什么叫死同性恋?现在都提倡恋爱自由了!你还活在清朝吗?” 阿嬷也是倔脾气,骂骂咧咧地说自己有癌症,活不了多久,你要是敢打我,那我癌症死了就赖你。 外婆气得眼睛都瞪大了:“你还有胆碰瓷上了!我心梗晚期,医生说我还不一定能够活得过今年年底。我上周才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你看我怕不怕你!” 陈栖乐听得又心酸又好笑的。两个都被医生下了死亡通知单的老太太,在病房里互相碰瓷。 “哎,你也要死了?”阿嬷忽然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哭!我还没哭呢!”外婆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你外孙真喜欢男的啊?那哪儿成,你们家的子孙根都断完了,还是得留个后。要不以后百十来年后,都没人来祭拜你,你在地府里得过得多穷啊。”阿嬷用袖子擦眼泪,也不舍得用一下桌上的卫生纸。 “我有手有脚,非得让别人祭拜我,给我烧纸钱?我活了七十多岁,也没见谁凭空给我送过钱,还不是一样把我自己养活了。”外婆说,“你这就是老思想,要不得。” “我说不过你。”阿嬷说,“我觉得,还是得要有个孩子才好。有了孩子,日子过得才有奔头。两个男人咋能在一起,别人得说多少闲话。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外婆这回没说话了。她堆满褶皱的脸上,藏着散不去的忧愁。 “别人的嘴,我老婆子管不住。人家爱说啥,就让他说去。凭什么我的乖孙要受委屈,喜欢一个人都不能自由,他还有什么是能够自由的?”外婆说。 陈栖乐从门口走进来,到外婆面前。他的脸上还有眼泪。外婆七十三岁了,思想被社会规则固化,即便如此她也仍旧愿意为她的孙子接受突破常理的感情。 外婆忙伸手给他擦干净:“怎么还哭了?你别听别人瞎说,她一个没什么见识的老太婆懂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你喜欢男人的事儿,估计是你姨妈嘴上没把门,胡说八道的。” 陈栖乐抱住外婆,没有讲话,声音哽咽在喉咙里,像是吞了一把软刀子。 外婆佝偻着身子,很轻地伸手搓着陈栖乐的后背:“你妈说,你害怕的时候,就这样帮你搓一搓,你就不害怕了。” 陈栖乐把外婆抱得更紧了:“我不会害怕。” “乐乐是勇敢的孩子,外婆都知道。”外婆笑着讲。 后来,外婆跟他讲,其实她一开始是不喜欢他的。陈栖乐用很平静的,又带着一点伤心的眼神看着她。 外婆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很轻柔地说:“你妈怎么有的你,她没跟我说。当时你爸在外面工作,她忽然就有了孩子。我骂她、打她,让她瞒着你爸偷偷堕胎。你妈胆小、害怕,孩子越拖越大。你生下来那天,你爸回来了,他没问你妈,你是怎么来的。他们两个好像都心口不宣地没有提起。” 陈栖乐很少去回想自己的身世。从小到大,不少人诟病过他的身世。他只能装作听不见、看不见。他把自己活成一个聋子、瞎子。 学校里的人喜欢以此取笑他,说他和他妈都被男人养起来。等他十三四岁,那些人就说他开始出入男人的家里。 陈栖乐听得懂他们的话,但也只能装作不懂,他开始宽慰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就喝一盒好适口酸奶,嘴里是酸的,好像衬托得心上就没那么酸了。 “你爸挺喜欢你的,我也松了口气。日子是你们一家三口过下去的,我再怎么不支持,也没有用。”外婆说,“不过还好你妈把你生下来了。我们乐乐是真的乖,又很努力地工作生活,赚了这么多钱,能够把外婆照顾得很好。外婆很爱你,但外婆也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陈栖乐摇头:“不是。” 尽管陈栖乐表达的意思不是很完整,外婆也懂他想说什么。她说:“以前你妈总翻看你日记,看你记着一些‘没有人爱你’之类的话。你妈不会表达,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只能尽力把你照顾得好一点。我这老婆子也不太会表达。” 她顿了顿,对陈栖乐讲:“外婆爱你。所以外婆不能拖累你,你要用你仅剩的生命,去追求有保质期的幸福。不要等到你没有时间了,再来忏悔。” 陈栖乐在病房里眼睁睁地看着徐铭的花枯萎,外婆用小水杯,把鲜花养起来,像是要把陈栖乐的爱也养一遍。一周后,花还是全部枯萎了。 所幸的是陈栖乐于一周后回到荣城。他联系徐铭来接他。在高铁站外等了许久,他才发现自己给徐铭发的时间是明天下午。他拎着自己的行李,在高铁站外抽了一根香烟。 徐铭的电话进来。陈栖乐茫然地接起来,香烟没有及时收起来,烫到了无名指。 “慢慢抽,我等你。”徐铭总是很耐心。 陈栖乐无措地把香烟丢到垃圾桶上。他抬起头,朝出站口看去。徐铭穿着黑色薄外套,靠着一辆mini的比亚迪。 陈栖乐没有动作,有点呆滞地盯着徐铭看,整个人像迟钝的小机器人。 徐铭朝他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吃饭没有?你看你都瘦了,跟我回家,我把你喂得胖胖的。” 陈栖乐疑惑了一下,歪了一下脑袋,唇边带着笑容:“哪个喂,上面还是下面?” 徐铭脸色爆红,他捂住陈栖乐的嘴,把陈栖乐带到车里去:“你以后不准说这种话懂不懂?你还是个纯洁的孩子!” 陈栖乐把腰带系上,他的目光落在徐铭的喉结上:“徐铭,我三十岁了。不是孩子。我可以和你接吻,也可以和你做/哎。” 徐铭捂住脸,把副驾驶座的车门关上。陈栖乐要推开车门出来,徐铭从敞开的车窗里,伸手进去推陈栖乐的脑袋:“住嘴。别说话。我需要冷静。” 陈栖乐扯住徐铭的袖子,拽了拽:“我跟你回家就是为了跟你做的,你要不喜欢,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徐铭扶额:“谁跟你这样说的?” “没有人跟我说,是我自己这样想的。”陈栖乐讲,他说,“我爱你,徐铭。” 陈栖乐用最朴实平淡的语气,说着最讨徐铭喜欢的话。 徐铭气冲冲地盯着陈栖乐瞧,为陈栖乐的轻浮,也为自己可耻的心动。但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他问陈栖乐兜里还有没有香烟。 “你有烟。”陈栖乐勾着徐铭外套的兜,晃了晃。 漂亮的手指在阳光的照耀下,青葱白皙。 “抽我的烟多没意思,我就乐意抽你的烟。”徐铭意有所指。他如愿地看见陈栖乐的耳朵变红了。 陈栖乐慢吞吞地把自己的香烟递给徐铭一根。徐铭自己拿了打火机点燃,心被撩得有点痒。 他深深地闷了一口香烟,转身按着陈栖乐的后脑勺,把陈栖乐捞起来,接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吻:“做。今晚就做。我来准备。”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买了个扫地机 有天他发病了 蹲在扫地机上哭 扫地机带不动他 自动触发语音系统: “请不要把猪放到我身上,我是扫地机不是座驾” 陈栖乐哭得更厉害 等到我回家后,他又很正常地坐在房间的地板上 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玩游戏,写代码,以及微笑 吃饭的时候他吐了出来 我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他 除了让他按时吃药,我别无办法 第65章 他晚上拱进被窝里,眼睛还是红的,他说: “徐铭,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抱着他,突然哭了起来,恨不得替他痛苦】 第58章 我深沉的渴望 赶巧的是谈芳今天给自己放了假,她听说陈栖乐过来住,一大早就去买好新鲜鱼虾和肉,要给陈栖乐做菜。吃完晚餐,陈栖乐也没有能够找得到时间跟徐铭独处。 陈栖乐着急地去看徐铭,徐铭坏笑着在他耳边说:“都买好了,今天晚上等我妈走了,铭哥就宠幸你。” 陈栖乐平淡地嗯了一声。心跳在身后追逐,热度自徐铭触碰过的耳朵,一直蔓延到脸颊。 徐铭捂被陈栖乐的脸红感染,也逐渐低下头。两个人靠在沙发上的膝盖相互触碰,热度从每一个皮肤的纹理处向外散发,徐铭利落的下颔线短暂地动了动,喉结上下滑了下,手指勾着陈栖乐的小手指,藏在裤缝旁边,宛如蜜蜂跳进花园一样欣喜,蜜意的甜蔓延开来。 晚上六点左右,谈芳骑着小电瓶车回市里。徐铭洗碗、收拾房间,陈栖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徐铭拿上衣服进浴室,陈栖乐也跟一条小尾巴一样要进去。 徐铭在浴室门口停下来,脸上的笑容满是揶揄:“乐乐你就这么着急被我吃掉吗?” 陈栖乐老实地点点头。 徐铭拉他进浴室,很快在他面前脱掉了衣服,然后帮陈栖乐也把衣服脱掉了。陈栖乐盯着他的那里瞧:“好像比上回我看见他的时候,要大一些。” 徐铭真想捂住他的嘴巴。那么漂亮的一张嘴,说出那么荤的话,也不害臊。 “那你跟他打一声招呼,问他怎么变大了。”徐铭开玩笑。 陈栖乐真的就弯腰,蹲下来,张了嘴。徐铭往后躲,摁住陈栖乐的脑袋,声音沙哑:“先洗澡,不用这么快。” 陈栖乐点头,去抹了沐浴露,给自己洗澡。徐铭从他的后背贴上来,陈栖乐的动作顿了顿。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今天的高铁到荣城吗?”徐铭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陈栖乐回过头来,嘴唇擦过徐铭的脸颊。呼吸紧张起来。 “我每天都瞒着你,偷偷给你外婆打电话。我问她,你家乐乐过得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不高兴,问她的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告诉我,你是今天的高铁回荣城。她不知道具体哪一班高铁,所以我早上就过来等你了。”徐铭搂住他,“陈栖乐,不止有你一个人想要见面。我也想的。” 徐铭的感情是内敛含蓄的,他爱陈栖乐,总是做的比说的要多得多。他就像是有一套既定的规则,如果把“喜爱陈栖乐”这条代码代入进去,后面会等于许多诸如“为他做早餐”、“陪他睡觉”、“带他去摘荔枝”等琐碎的小事。 陈栖乐则是直接的,爱徐铭就是爱,不爱别人就是不爱。 “我想要接吻。”陈栖乐眨了眨眼睛,很老实地向徐铭表达自己的诉求。 徐铭于是亲了亲他。陈栖乐又说不够。徐铭舔了一下他的嘴唇,陈栖乐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唇,徐铭笑了一声。 “你不用心。”陈栖乐如此点评,“让你亲,你又不亲,之后你又要说我不好。” 徐铭举起双手投降,总觉得自己总归是冤枉的,近乎妥协着投降道:“你乱说。我哪里有说过你不好了,你哪里都好。” 洗完澡后,徐铭拿了吹风,拍了怕陈栖乐的屁股,让他去沙发上坐着,又不把头发吹干再睡觉,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是湿得跟小狗毛毛一样的头发。陈栖乐穿着短裤,乖巧地爬到沙发上去窝着,期待着徐铭的抚摸或是亲吻。 “我头发一会儿就干了,我想跟你做。”陈栖乐开口说。 “不可以,湿头发会让你感冒。”这是徐铭为数不多的坚持,平直的嘴角并不上扬,像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陈栖乐不情不愿地趴到徐铭的怀里,脑袋搁在徐铭的左手臂弯,任由徐铭用右手举着吹风机,给他吹脑袋上的短发。 徐铭身上的睡衣都被打湿了:“你真是娇娇。” “就,就娇。”陈栖乐有一点紧张地闭上眼睛。 “你是不是在害怕?都结巴了。”徐铭说。 “你乐哥从,不害怕。”陈栖乐脑袋顶了徐铭的胸口一下。 玩笑着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他们在沙发上抱了一会儿。徐铭接到个电话,就一边抱着陈栖乐,一边接电话。他的心情并不算好,回答电话的声音近乎冷酷。 “别闹我,乖乖。”徐铭抓住陈栖乐挠他的手,放到嘴边亲。哄陈栖乐这件事于徐铭而言,已经成习惯。 电话里传来很陌生的声音,在说:“请问你是谈芳女士的儿子吗?谈芳出车祸,被送进急救室了,现在要马上做手术,需要你过来签个字。” 徐铭愣了。 “喂,在吗?”护士又说了一遍,“患者在荣城第二人民医院,急诊室。” 徐铭说:“在。我马上过来。” 他的手都在颤抖,把陈栖乐很轻地推开:“乖乖,我妈出了点事,我出去一趟。” 陈栖乐从徐铭身上下来,也要跟着出去,徐铭把他拦了下来,额头抵着陈栖乐的额头,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并不想让陈栖乐担心:“在家里等我。我自己可以搞定。” 徐铭拿了玄关柜上的车钥匙。陈栖乐抢了过来:“你不要开车。我怕。” 他怕徐铭又像上一回一样,出车祸,或发生别的不幸。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如此,陈栖乐害怕失去徐铭,这是毋庸置疑的。 从云端跌落谷底,只需要一通电话,人生好像总是如此,稍微一幸福,生活就把你痛揍一顿。 徐铭深深地看着他:“我没问题。” “你在害怕。徐铭,你这样开车,会出事。我舍不得。”陈栖乐很固执地不肯给徐铭车钥匙,“我帮你打车。” 他走到门口被绊了一跤,徐铭搂抱着扶他。陈栖乐扑进徐铭怀里,攥着徐铭的灰蓝色外衣,所有的眼泪一拥而上。或许是他不配拥有幸福,否则为什么属于他的幸福总是如此短暂? 所有的不配得感涌上来,他仿佛又称为泥地里的一只蚂蚁,一滴雨水就能险些让他溺毙。可是他有徐铭,徐铭,徐铭...... 徐铭扯了扯嘴角,给陈栖乐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珍重地亲了亲陈栖乐的嘴角:“我会回来,等我。” 徐铭走后,陈栖乐在家里也睡不着。他发现徐铭专门拿了一个房间来做书房。书房里摆放着许多高中时的书,还有徐铭现在成人高考所需要的书籍。 每一套练习题,徐铭都做得很认真。一开始,徐铭的每一科都要错好多,到最近练习的卷子,徐铭已经可以做到基本上都全对了。 陈栖乐在角落的柜子里,看见了一沓彩纸。之前徐铭用这些彩纸来折过爱心。陈栖乐坐在地板上,用彩纸叠千纸鹤。以前读书时,大家都说,叠满一千只千纸鹤,许的愿望就可以成真。 陈栖乐想要许愿,让徐铭的妈妈健康长寿。 到凌晨三点,陈栖乐趴在地板上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凌晨五点多,徐铭正抱着他往卧室走。 “徐铭,你妈妈怎么样了。”陈栖乐询问。 徐铭没有讲话。陈栖乐窝在他怀里,没有动作。徐铭把陈栖乐放在床上,帮他盖好被子。床头灯被打开了。海豚形状的床头灯,散发出黄昏一样温暖的光芒。 他转身要走。陈栖乐抓住他的手。徐铭回过头,目光沉重地看着陈栖乐,坐在陈栖乐的床边。 “摸摸头。”陈栖乐摸了摸徐铭的脑袋,“你可以在我面前哭。” 徐铭握着陈栖乐的手,到自己的脸颊上,他努力扬起笑容,想要让陈栖乐安心,笑容却彻底垮掉,徐铭一个字也没有讲,只是把陈栖乐搂进怀里,好像要把这个人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陈栖乐伸手,把徐铭脸上的笑容拉下来,弄成一个哭脸的表情:“徐铭,我们是不是,都没有妈妈了。” 徐铭的额头抵着陈栖乐的额头。两颗脑袋像鹌鹑蛋一样,互相贴着。海豚的床头灯,照在他们的脸颊上。陈栖乐注视着悲伤的徐铭,把嘴唇贴了上去。徐铭把陈栖乐扑倒在床上,脱掉了陈栖乐的衣服,很用力地要了他。 亲吻,汗水,眼泪,粗暴的动作在这一刻蹂躏在一起。没有黏糊的话语,没有人说爱,没有人再哭泣,陈栖乐一直喊徐铭的名字。徐铭像是一块刚抽离出来的拼图,深深地拼凑进陈栖乐的身体里,那么深刻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想要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拥有很珍贵的人和感情。 两个孤独的人走到一起,潮湿和热意裹挟着他们。乱糟糟的吻流淌着暧昧不清的东西。 陈栖乐的脑子渐渐变得空白,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在失去意识前,他选择了原谅把自己弄得如此糟糕的凶手。 第66章 早上醒来后,陈栖乐窝在徐铭怀里,小声地讲:“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徐铭,你不,是一个人。” 从谈芳意外过世后,徐铭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每天去超市帮忙。超市的生意他也都不管了,全交给陈子淮打理。谈芳手底下有好几个服装厂,他也不过问。厂子里的货堆积了两个大仓库,徐铭也没去谈销售订单。 有时候他会用一种十分古怪和矛盾的眼神看着陈栖乐,并非是爱情,包含着占有欲,藏着徐铭挣扎的感情。 后来超市经营不善,员工因为没有监督而消极怠业,客流量也急速下滑,供应商也因为他们在对接过程中接连出错,而选择了不再续约。 陈子淮忙得焦头烂额,但供应商仍旧还是选择跟李老板的乐汇超市合作。乐汇超市是大品牌,在荣城本地很有名气。 徐铭白天在家里睡觉,晚上去小红的“忘掉负心人”酒吧买醉。陈子淮白天忙了一阵,晚上还要去酒吧陪他。 他也不再怎么跟陈栖乐交流,每一次陈栖乐叫住他,他都很敷衍地说:“乖乖,我今天很累,你不要打扰我。” 陈栖乐也搞不懂徐铭累什么,白天睡觉,晚上去泡吧,这叫不思进取。 酒吧里,陈子淮问徐铭:“你妈走了,你难过消沉一段时间,我可以理解。我作为你兄弟,能帮你的忙我肯定帮。但你现在这副德行算什么?” 徐铭不肯回答。他握着威士忌,直接对瓶吹,不肯给自己一点思考的空间。 “超市你不管,行,我替你管。服装厂你也不管,行,小航在替你跑前跑后。陈栖乐呢?你他爹的之前说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你为他单身到三十岁,然后呢?你现在在做什么?把人领到家里来后,就不管不问了是吗?你这样做,跟渣男有什么两样?”陈子淮揪着徐铭的衣领,想一拳砸过去。拳头在距离徐铭两拳的距离处停下。 徐铭看起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陈子淮松开他:“我还是老话重谈,人死不能复生,你妈死了,你总不能一蹶不振,让身边的人都不痛快。徐铭,你难受,陈栖乐就不难受了吗?你妈死了,他妈不也没了?你觉得,他一个人待在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家里,在想些什么?” 徐铭把威士忌扬起来,摔在地上。 酒瓶碎掉,店内的人都看过来。 徐铭的声音并无波澜:“他在想,‘徐铭这个人真奇怪,是不是脑子有病’。他在想,‘徐铭以后可怎么办,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我该怎么让徐铭好起来’。他在想,'徐铭是不是难过了,要怎么样才能好起来’。” “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回去?”陈子淮问他,“比起难过,你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 徐铭被溅起来的酒瓶碎片划伤了手,他把血迹往身上一擦:“你懂什么。我妈怎么死的,你知道吗?她是被李荀找人给撞死的。” “李荀?”陈子淮有点儿印象。李荀就是李老板,在荣城很有地位。早年白手起家,建立了不少希望小学,是大家口中的著名慈善家。 “李老板。” “我知道。那你找警察,找李老板算账,现在你搁这儿消沉干嘛?”陈子淮说。 “如果李荀,是陈栖乐的亲生父亲呢?”徐铭近乎悲哀地把真相说出口。 陈子淮震惊了。 他的目光错开徐铭的肩膀,看向徐铭身后的人。他张了张嘴,没有讲话。徐铭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什么,他僵硬地转身,看见陈栖乐只穿了一件很薄的黑色外套,手里还拎着两把雨伞。 “下了很大的雨。我怕你回家被雨淋湿,所以给你送伞过来。”陈栖乐讲。 徐铭上前两步,要去抱他。陈栖乐后退了半步。徐铭的吻落在陈栖乐的耳朵上,陈栖乐的耳朵是软的,陈栖乐的心也是。 “听到了,对吗?”徐铭问他。 陈栖乐的喉结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对。” “答应我,不要想太多。不要离开我,也不要去找李荀。”徐铭用力地搂住陈栖乐。 他退开一步,发现陈栖乐的一张小脸惨白。他拉着陈栖乐,转身离开酒吧。打车回到家后,他发现陈栖乐一直没有讲话。 他拉着陈栖乐上了楼。湿漉漉的鞋底踩在木楼梯上,发出的声音好像是踩在骨架上的声音一样,仿佛这个楼梯随时会因为他们的一个呼吸不稳而坍塌掉。 徐铭把陈栖乐推倒在床上。他去拽陈栖乐的/皮/带,解开了陈栖乐的牛仔裤,陈栖乐没有开口说话,连徐铭的名字都没有喊,只是微微张开嘴巴。 “说话,陈栖乐,说你不会离开我。”徐铭亲吻陈栖乐的眼睛和鼻子,他发了疯一样地求证,“乖乖,说你不会离开我,说你会留在我身边。” 陈栖乐张了张嘴。 徐铭用额头抵着陈栖乐的额头:“说话啊,陈栖乐!” 也许是他太凶了,以至于吓到了陈栖乐。陈栖乐拼了命地用额头去顶徐铭的额头,发出“啊”的单音节。 “你说不了话,是不是。”徐铭问。 陈栖乐茫然地点头。 “为什么?陈栖乐,为什么你会突然说不出话来?”徐铭把脑袋埋进陈栖乐的肩膀里,“对不起,我让你害怕了。” 陈栖乐忽然瑟缩了一下。徐铭把给他脱掉的衣服都穿好。在他起身离开时,陈栖乐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小手指:“徐。铭。” 陈栖乐一字一顿。 徐铭回过身,将他拥在怀里:“乖乖,说你是我的,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陈栖乐摇摇头:“徐铭,我是我,自己的。” 徐铭发了狠,不愿意陈栖乐用那张柔软的嘴,说出让他不喜欢的话来。他发疯一样堵住陈栖乐的嘴,将陈栖乐剩下的话堵了下去。 他温柔地脱下了陈栖乐的衣服,像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那样。 陈栖乐却拒绝他,说:“徐铭,我不要做。” 徐铭没有停下来,他按住了陈栖乐的肩膀,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裸着上身,垂眼看着陈栖乐:“乐乐,你说,你不会离开我,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你爱我。乐乐,你爱我。” 陈栖乐挣扎着坐起来,徐铭摁住了他。狠戾的目光仿佛要化身为钉子,将陈栖乐钉在床上。 “你不是想让我晚上按时回家吗?我回来了。你怎么又不愿意了。”徐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就是想和我发生关系吗。我现在回来了,你又闹什么?” 如果陈栖乐不爱他,那么他不介意让陈栖乐恨他。他可以对陈栖乐温柔,也可以对陈栖乐残忍。他是徐铭,他有的是手段和力气,他知道自己做得到。 恨比爱长久。 只要陈栖乐属于他,那么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做完一次后,浑身都是吻痕和掐痕的陈栖乐,很轻地抱了一下徐铭:“我不疼的,徐铭,你不要难过。我缓过来了,可以说话。” 徐铭坐在床头,把抽完的半根香烟,丢到了地板上。 他的情绪疲累到极点,他揉了揉陈栖乐的脑袋:“你傻不傻。我伤害了你。” 陈栖乐摇头:“徐铭,是你傻。你数学只有不到三十分。” 徐铭被他逗笑了:“这梗还过不去了是吧?谁说数学差的人就一定傻的。” 陈栖乐捧着徐铭的手,看他右手被酒瓶碎片弄出来的伤口:“徐铭,我想帮你。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够为你做的。” 徐铭本想把所有的悲剧都吞咽进肚子里,可他没有做好,让陈栖乐也变得不快乐,都是他的错。 “待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这就是我现在需要你为我做的。” 陈栖乐张了张嘴,许多话堵在嘴里,最好化成了一个“好”字。 【作者有话说】 【陈栖乐的房子装修得很漂亮 我给他买了一只小狸猫 他上床,小猫也上床 他去洗澡,小猫也去洗澡 他打游戏,小猫也去扒拉游戏手柄 他终于很不甘愿地来找我,说: “徐铭你不能只有我一只猫吗,为什么还要养一只猫” “它学我,我不喜欢它” 小猫不太懂陈栖乐的语言,只是贴着陈栖乐,睡得很沉 小猫喜欢大猫 小猫好 大猫讨厌小猫,虽然大猫错了,但于我而言,却是大猫更好】 第59章 番茄与荷包蛋 徐铭半夜煮了两碗清汤挂面,陈栖乐守在旁边眼巴巴地盯着,徐铭转头的功夫,陈栖乐就把用作配菜的番茄吃得一口不剩。 陈栖乐捂着嘴巴,老实地说:“我没有偷吃,徐铭,我不饿。” 徐铭给陈栖乐的清汤挂面里卧了一个荷包蛋。陈栖乐把荷包蛋分成了两份,大的一份给了徐铭。 餐桌小小的,铺着一张小小的桌巾,陈栖乐放置在桌巾上的手腕布满了深刻的吻痕,粉色的痕迹印在徐铭眼里,无异于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第67章 陈栖乐捧着面碗,沉默了几秒钟,努力藏起自己难过的情绪:“徐铭,我会代替你妈妈照顾好你。” 他一本正经地说话,让徐铭愣了愣。 好久,徐铭才哭笑不得,说:“那你让我在床上喊你什么?喊你乐乐妈?陈栖乐,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让我感觉好气又好笑的话。” 陈栖乐抿着嘴,不肯讲话了。 徐铭咬掉陈栖乐嘴里的半个荷包蛋:“我更喜欢这样吃荷包蛋。你不要分给我。” 陈栖乐脸红,说徐铭不识好歹,很让人恶心。 客厅的灯光照在陈栖乐的脸上,晕染出他乖巧的面容,睫毛卷而长,看向徐铭的眼神带着溢满出的爱意。 徐铭的心跳快了几拍,如果爱陈栖乐是一种长达十年的漫长折磨,那徐铭希望这样漫长的折磨能够存续在他人生的未来数十年,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知道,陈栖乐你又为我心动了。” 陈栖乐小声地嗯,仿佛承认自己喜欢徐铭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谈芳埋葬在青青墓园。青青墓园是永安镇最繁华的墓地。 陈栖乐在花店买了一束白色雏菊花,带去墓园。徐铭说:“你还不如给她带一束萝卜花。我妈她这个人,最见不得别人乱花钱。” 陈栖乐坐在徐铭的比亚迪车子里,怀里抱着白色小雏菊,笑着讲:“她死了嘛,就由不得她了。萝卜花很好,但是小雏菊更适合我送。毕竟,我只能算是她的第二个儿子。” 徐铭愣了愣,那一刻,徐铭觉得,他好像重新跟这个世界有了一些牵连。 抵达墓园后,陈栖乐说他要自己跟谈芳说话,不让徐铭在场。徐铭就去墓园入口等他。 陈栖乐蹲在谈芳的墓碑前面,仔细地用帕子擦掉谈芳墓碑上的灰尘,用手扫掉墓碑上的枯叶。 他说:“姨姨,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会是害死你的人,我会让你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你是好人,不该这样走完你的一生。” 他顿了顿,接着说:“徐铭也是好人。”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阴天,云层也厚。陈栖乐感觉到有一点冷。现在都快十月份了,天儿真冷。他站起来,小声地说:“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总让身边的人替我操心。姨姨,我会帮徐铭的。” 他走到徐铭面前,把手放进徐铭的衣兜里。徐铭捏着他的手,凑过来问他,是不是又想撒娇了。 陈栖乐小幅度地吸了吸鼻子,说:“嗯,想的。” 徐铭弯腰,把陈栖乐背到身上,说,乖乖想撒娇就跟我讲。 那天他们去完青青墓园回来后,徐铭的生活就回归了正轨。他早晨六点就起床,把陈栖乐从床上捞起来亲了亲,然后起床做好早餐,自己开车去超市。他组建了公司,公司在市中心的一栋废弃小楼里。半年前他就租赁下这栋小楼作为临时办公地点,只是一直没有花心思装修出来。 前期的团队都是核心成员,基本以陈子淮和小航为主,还有之前跟过谈芳的老员工。当时只有一楼是打扫出来了的。一楼放置着几张桌子、椅子,靠窗的地方放着两盆从超市里薅来的绿萝。 二楼往上都是杂物间,没打扫出来,蜘蛛都不知道住了多久了。 陈栖乐一直都是线上工作。主要是游戏设计方向,他负责软件程序开发。因为公司还是初创公司,他们对于能够请到陈栖乐这样履历的人,喜出望外,破例接受了陈栖乐的线上办公邀请。 周五早上,陈栖乐跟mentor若夏聊完最新一期开发进度。若夏很不可思议地对他说:“我至今都觉得,你这样的人才,来我们公司,是屈才了。” 若夏所在创梦公司的老板方邵文,跟陈栖乐是校友。这份工作,也是陈栖乐的一个学弟介绍他去做的。方邵文跟谈容又是至交好友。 陈栖乐没有回答若夏的话。他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默,给人一种很不好相处的感觉。 若夏说:“我会把现阶段的成果给老板看,我想他一定非常满意。” 陈栖乐理所当然地点头。 ipad上的视频会议关掉了,但麦克风还没有关。陈栖乐准备下线。若夏在和别人聊天。有人在旁边说:“也就你这么好脾气,陈栖乐这样情商低的人,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京北现在还有好多家公司不愿意用他。他签署了竞业协议,未来五年都不能从事他当初的职业。老板把活儿派下来,谁都不乐意接他,也就你这个老好人上赶着去。” 若夏说:“陈先生能力很强,每次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只是性格冷了一点。” “何止是冷,简直是不懂人情世故。白痴一个。” 陈栖乐退出了会议室。 他深呼吸一口气,坐在桌子面前,有一点失落地低着脑袋。 “我没有关系。”陈栖乐小声地说。 “我习惯了。”陈栖乐把ipad关上。 他起身,转过头,打算去冰箱里找一根冰棒吃。把自己破碎的小心脏给冰冻住,别碎得太厉害。 徐铭倚靠在门口。白色衬衫把他的身形勾勒得笔挺又干练。陈栖乐跟他的目光对上,徐铭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笑意。 “我都听到了。”徐铭讲。 陈栖乐很轻地嗯了一声。徐铭把手里的早餐放到桌案上,陈栖乐去洗手,坐在他对面吃早餐。徐铭打开电视,这时候早间新闻时间段已经过去,只有某卫视在放搞笑的新闻。例如婆婆和儿媳打架,最后发现儿媳竟然是自己情人的女儿;鳄鱼翻滚踩烂了农民的西瓜,农民把鳄鱼起诉到法院请求赔偿之类的。 “你看,我说你低情商,你还不信。现在被别人诟病了吧。”徐铭似乎觉得揶揄陈栖乐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陈栖乐嘴里塞了半个大肉包子,眼神幽怨地看着他。他刚咽下包子,要说话,徐铭又把一个大肉包子塞他嘴里。徐铭真的是坏透了。 “但是也没有很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是白痴。”徐铭往后靠着椅背,“我们乖宝呢,是一个很会为别人着想的人,虽然可能在感情上迟钝了一点,却能够很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懂得拜访别人要礼貌地带伴手礼,会为了方便陌生的小女孩玩滑板,原地在步道站十分钟,等小女孩过去。” 陈栖乐把肉包咽下去后,询问徐铭:“我可以说话吗?还是需要再吃一个包子?” 徐铭乐了,倾身去捏了捏陈栖乐的脸颊:“陈栖乐,你这样就很好。非常好。不要因为别人的话去改变什么,如果一个人需要你改变你自身,才能和他交朋友,那么这段感情就不是你需要的。” 陈栖乐似懂非懂,只知道徐铭说他保持这样就够了。 吃完早餐,徐铭带陈栖乐去家乐乐超市的临时办公地点。陈子淮这人特好笑,把办公楼里的十几个人组了一个小团队,让他们在门口对着陈栖乐喊老板夫好。 陈栖乐淡淡地点头。中午陈子淮一帮人就吃上了五星级饭店的外卖。陈栖乐还找了保洁团队的人,帮忙把二楼也收拾了出来,安装空调和空气净化器。 这些支出都单独走陈栖乐自己的账户。陈子淮兴奋得哇哇叫,说他们都沾了徐铭的光,得到老板夫的慷慨馈赠。 陈栖乐接了他送的雪糕,坐在窗边很缓慢地边吃雪糕边看杂志。徐铭忙得焦头烂额时,就过去抱一抱他,陈子淮一帮人就在旁边起哄,徐铭就说:“你们没对象才说这些酸话,我抱我对象,关你们什么事。把嘴闭上。” 一周后,整个二楼都收拾出来了。外墙也重新装修,办公用具也都置办好了。徐铭在二楼还单独拥有一间办公室,里面还设置了专门的休息区。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第二周的周三,陈栖乐背着自己的电脑包过来,被陈子淮拦下了。陈子淮讲:“熊文斌带人过来闹事,铭哥在里面处理。” 陈栖乐绕过陈子淮,走进去。陈子淮拉住他:“你别进去啊,铭哥他特意让我在这儿拦你的。万一你受伤怎么办?” 从他们这里,可以听到里面玻璃碎掉的声音。熊文斌带的人,在打砸电脑。有人骂得特别厉害,词儿脏得很。 “徐铭怎么处理的?”陈栖乐问。 陈子淮摸了摸脑袋,为难地说:“能怎么处理?他报警了,也不敢还手,还手就成互殴了。那不是便宜那个王八蛋了。这些桌子和电脑大多数都是二手的,花不了几个钱,熊文斌爱砸就砸了呗。” 陈栖乐听话地站在外面。陈子淮松了一口气。过后他们都听到熊文斌开始骂陈栖乐,他骂陈栖乐是个骚货,对着男人都能长得开腿,长得比女人还显嫩。随后就有一堆人惊呼起来,里面闹得越来越大了。 陈栖乐急忙跑进去。陈子淮紧随其后。一堆人拉着徐铭,把徐铭从熊文斌身上拉起来。熊文斌被打掉了两颗牙齿,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 徐铭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还踩了他一脚。 第68章 “你这,哎呀,你这,哥你不是说不打人吗。”陈子淮为难。警察马上就到了,这不是白让熊文斌打骂了一顿?赔偿的钱都得少一半不止。 第60章 把孤独延长和燃烧 熊文斌闹得厉害,但又因为受伤最严重,被减轻了责任。 “真是可惜。”小航忍不住在警局里说。 “这个鳖孙别让老子逮到!等有机会,我找人弄死他。”陈子淮脾气火爆。 这是什么世道?主动带人来搞破坏的恶霸,竟然被法律保护。 徐铭从审讯室出来,恰巧看见熊文斌在外面等着。 “我特意从医院赶过来,就为了看你一眼。”熊文斌用轻蔑的语气说。 徐铭没傻到在警察面前打他,他早晚会把熊文斌处理掉。出警察局后,熊文斌在门口对他讲:“我就是缺钱了,想找你要点钱。樊叔跟着你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少说也有个几十万了。我也不多要,你给我十万块。” “你哪儿来的脸?”徐铭对熊文斌这样眼高手低的人瞧不上眼。 熊文斌递给他一根烟:“铭哥,我知道你有能耐,你的超市能够做到真正的低价,薄利多销。” “别拍马屁,你想要什么,说。”徐铭看也没看他的烟,别以为他不知道熊文斌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熊文斌说:“我就想要钱。我是个俗人。你跟陈栖乐那事儿,我也知道,你上过他了吧?什么时候,是不是上回我弄他的那次?” 徐铭淡淡地看他一眼,拳头都紧了。他向来连汗毛都不敢碰的人,岂能让别人随意糟践?哪怕是嘴上逞能,他也不允许。 熊文斌笑着说:“你别打我。你打我,你还得进一趟局子,多不划算。我可以保证守口如瓶,只要你给我足够多的钱。” “你看我是好欺负的主吗?”徐铭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蚂蚁。 他向来不屑与熊文斌这样的人为伍,也瞧不起熊文的做法。 “你不好欺负,但陈栖乐好欺负。他这个人吧,在永安镇没什么根基,别人要是知道他喜欢男人,得怎么看他?他心理也不好吧,听说还在吃药,你确定他能受得了?”熊文斌一开始接近徐铭,就是为了钱。 能够最快得到钱的方式,就是知道徐铭的软肋。徐铭是他能够接触得到的最有钱的人,且文化水平低,看起来没什么架子。好拿捏。 他确定陈栖乐跟徐铭的关系后,就知道徐铭的软肋不在徐铭自身,而在陈栖乐身上。 徐铭加了熊文斌的联系方式,给他先转了一万。 陈子淮开车过来接他。这一回他开了一辆商务车。陈栖乐跟小航坐在后面。徐铭过来后,陈子淮就赶紧回头对小航说:“小航,到前面来坐。” “我不。”小航说,“我跟乐乐哥坐一块儿,他身上香,你身上全是臭味。” 陈子淮头疼:“我洗过澡了,不信你过来闻闻看。” “你说谎,你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件。”小航说。 陈子淮已经没招了。小航这个没眼力见的,到后排去当电灯泡干嘛。 徐铭径直拉开了后车座的门:“小航,我跟你乐乐哥坐一块儿,我们两个有事儿商量。” 小航愣了一下,哦哦了两声,才下车。 车开走后。陈栖乐看起来特别不高兴,一路上没跟徐铭说一句话。 两个人到家后,陈栖乐先进家门,徐铭跟在后面撵他,说:“乐乐你别不理我。” 他紧走几步,抓住陈栖乐的手腕,把陈栖乐带到怀里来:“跟你铭哥说,为什么生气了?如果是因为我大人的事儿,我跟你道歉。我不该随便打人,还让你去警局跑一趟。” 陈栖乐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徐铭在这件事的处理方式上简直是大错特错。 “我都听见了,你答应熊文斌,要给他十万块钱!你为什么要给他钱?你知道的,他那种人,贪婪无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陈栖乐气得跟徐铭闹起来。 他发脾气也不怎么凶,就是声音大了点儿。 徐铭抱着他,往荔枝树下的小藤椅上挪。陈栖乐在徐铭的怀里挣扎,让徐铭放开他。 “一句话用了两个成语,乖宝不愧是高材生。”徐铭讲。 “要你管!”陈栖乐很凶。 陈栖乐被放到藤椅上,又立刻起身要走。徐铭从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他:“可是他用你来威胁我。他无论如何对我,我都不怕。但是他用你来对付我。乐乐,你让我怎么忍心看你出事儿。” 陈栖乐沉默着。这让徐铭有一点害怕。他怕陈栖乐轴进去。在他这里,十万块钱是小事,熊文斌是小事,真正的大事儿永远是跟陈栖乐有关的。 徐铭把他掰过来,瞬间看见陈栖乐红了的双眼,他伸手擦掉陈栖乐的眼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哭什么?我这不都把事情解决了吗。总有一天,我让熊文斌到c市去,我再让人收拾他。” 陈栖乐额头抵着徐铭的肩膀:“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徐铭,我是不是把你带坏了,你妈妈在地底下知道了,会埋怨我的。” 徐铭叹了口气,他的手指捏了捏陈栖乐柔软的耳朵:“她早就知道,我是坏种了。陈栖乐,你哪里是我的拖累,你是我一切幸福的根本。” 晚上他们两个本来打算在家里随便对付一顿饭,结果徐勇过来了。徐铭跟徐勇的关系仍旧很糟糕,并没有因为谈芳的过世而缓和,反而越来越紧张了。 徐铭跟徐勇有五六分相似,父子两个就连生气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徐勇并不喜欢陈栖乐,只是绕过陈栖乐,坐在徐铭的对面:“我听说你因为打架,进了局子。” “你是听说?”徐铭反讽。 徐勇对他的监视已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有时候徐铭都会感到无法忍受。 “你怎么跟爸爸说话的!你妈的公司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给她交代的吗?从管理到经营,再到人员的分配,哪一样你做好了?”徐勇指责。 徐铭忍着怒火:“所以呢?我从小到大在你眼里就什么事儿都做不好,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再说家乐乐是我妈的公司,你们当初离婚,超市已经分给我妈了,现在超市跟你没关系。你现在说我做的不好,是想把超市收回去吗?” 父子两个简直像仇人。陈栖乐握着徐铭的手,示意他不要跟徐勇吵架。徐铭看了他一眼,怒意缓和了些。 徐勇看在眼里,面色稍霁:“公司的事儿我不管你,但是你也该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 徐铭没有讲话。他前段时间因为车祸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自己之前的取向到底是男是女。他周围的人,包括谈芳都说,他喜欢陈栖乐。 徐铭一开始是有一点反骨的,他觉得两个大男人谈恋爱很别扭。他恋爱再怎么不顺,也不至于喜欢上陈栖乐这个男人。后来陈栖乐一个人来找他,他看见陈栖乐一个人孤零零的,就先软了心。 人一旦心软了,就开始动感情。 徐铭这个人在感情上,喜好就没变过,是个雷打不动的犟种。 “我没这个兴趣。”徐铭说。 “只是见个面,吃顿饭。”徐勇缓和了语气。 “那你也可以代劳,我不介意再多一个小妈。”徐铭说。 徐勇把面前的一次性餐具和装凉皮的盒子都给掀了:“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失没失忆你都是混账。” 徐铭失忆,也就不记得徐勇之前让他相过多少次亲。 徐勇走后,陈栖乐拿了扫帚过来扫地,徐铭拿了拖把过来墩地。徐铭一边忙活,一边说:“你别听我爸的,我没找过女朋友。我失忆前找没找过我不清楚,我现在记得的就是,我一直都喜欢你。” 陈栖乐说:“你失忆前也没找过,你跟我保证过。” “哦,”徐铭下巴杵着拖把上头,眉眼轻轻地一挑,“我猜也是,都有你了,我还能喜欢谁。” 陈栖乐脸红,没有反驳徐铭的话。 徐铭说:“乖乖,你又脸红了。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啊?” 陈栖乐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现在我爱的人里,你排第一了。” 徐铭揉了揉陈栖乐的脑袋,手指绕到陈栖乐的左耳朵上,很轻地捏。本来是安抚性的动作,后来就渐渐变得不一样,他看陈栖乐的眼神更加地深沉。 “徐铭,你为什么要摸我的喉结?”陈栖乐询问他。 “陈栖乐,你要不要,和我,接吻一下。”徐铭问他。 陈栖乐点头,面向徐铭。因为恍惚而差点被椅子绊倒。徐铭搂着他的腰,亲在他的额头上:“这样就够了。”随后很轻地将陈栖乐搂在怀里。 答应熊文斌的事儿,徐铭自然得做到。熊文斌不再收转账,怕徐铭通过其他手段拦截转账。他只收现金。 徐铭自然乐意。他让陈子淮带了现金,以及二十多个人,把熊文斌教训了一顿。熊文斌拿到了钱,也挨了打。陈子淮放话说:“铭哥说了,以后你要钱可以,来一次,我就带人打你一次。这次打不死你,下次就不好说了。毕竟我手底下,也不是没有沾过命的兄弟。” 第69章 熊文斌从地上爬起来,数了数包里的钱,一脸狠戾。 陈子淮还真有点儿怕熊文斌这样的,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心眼儿也多。 “以后有多远滚多远。”陈子淮讲。 事情告一段落。陈栖乐挺开心的,说要约陈子淮跟小航一块儿出去吃饭。 “约哪儿?宝得利?”陈子淮问。 宝得利是荣城刚开的餐厅,非常豪华。上面就是酒店,下面一层二层是餐厅。 “我记得,徐铭的老爸就是宝得利的股东。”陈子淮才想起来。徐勇这些年的生意越做越大,也有一些想要徐铭过去继承家业的意思。毕竟徐铭是他跟谈芳生下来的孩子,跟他经历了当初最困难的日子,他对徐铭的感情很复杂。 这事儿,家乐乐的员工都清楚。徐勇表面上对徐铭不管不问,实际上看管得比谈芳生前还严。 “徐铭给的招待券。”陈栖乐看着手里的四张招待券,“是宝得利。” 小航在电话那头欢呼。 陈子淮感慨:“这小子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个豪华西餐厅就让他高兴得忘形了。” 聚餐当天,徐铭有事儿没过来。他们三个坐在大堂里,陈子淮拿着全英文菜单研究半天,最后还是选择把菜单丢给陈栖乐。 “弄全英文的,真把z国人当外国人整。”陈子淮说。 陈栖乐点好餐后,起身去洗手间。恰巧跟李荀撞上。李荀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两鬓可见白发。 陈栖乐没见过李荀,自然不认识。他点点头,绕过李荀离开。 李荀的助理rical上前来:“李总,你有没有什么事儿,要不要我把他叫回来,让他道歉。” 李荀是宝得利的老板,这家西餐厅是他从超市转向餐饮的突破。rical作为助理待在李荀身边,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向来是李荀说什么,他做什么,再烂的摊子他也能收拾。 “不碍事。”李荀笑说,“毕竟老子不能跟小子计较。” rical没听明白,却懂事地没再多说什么。 第61章 茶壶成了顶峰 陈栖乐本来没想喝酒。陈子淮跟小航谁敢劝他喝?结果侍应生免费赠送了一盒酒渍水果,陈栖乐吃完饭后,又吃了几块酒渍水果,最后醉酒了。 等陈子淮跟小航反应过来,陈栖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要不还是打电话给铭哥。”小航怕徐铭骂他们两个。陈栖乐不能喝酒,还在服药期,而且酒量浅,一杯就倒。 陈子淮打电话给徐铭,但徐铭可能在忙,电话也一直没接通:“给他开间房,送楼上去。” 宝得利不光是包括一二层的餐厅,楼上的酒店也是宝得利的。因此李荀知道陈栖乐入住后,就让rical找了位小姐,送到陈栖乐的房间。 “这会不会不合适。”rical这是第二次为李荀的做法提出质疑。 第一次是因为唐琦。唐琦当时喜欢李荀。李荀只是个刚创业的年轻人,他们两个的恋爱被唐琦的父母反对。就是很老套的父母拆散了青梅竹马情侣的剧情。唐琦嫁给陈栖乐的父亲,出嫁后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 陈栖乐出生后,李荀想把陈栖乐带回来,rical阻止了他。 “你不该说这句话。”李荀躺在休息室的摇椅上,他气定神闲地说,“你老糊涂了。别忘记了,你只是我身边的一条狗。我说出的话,你没有权利拒绝。” rical站在他身边,他陪了这个男人二十多年,从这个男人贫穷,到现在的富贵日子,从这个男人单身,到现在有妻有子。 他向来忠心。 “是。”rical微微屈身,离开。 陈栖乐醒过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脑子里好像塞了许多炮仗。他稍微动了一下身,发现旁边有个女人。他坐起来,迟钝地看了一眼对方。 女人也醒过。她有一双很单纯的大眼睛,笑起来也很有亲和力,身上穿着真丝睡裙。 “你不记得我了?昨天是先生你点的我。”她说,“我叫叶佳,你可以喊我佳佳。” “我不记得了。”陈栖乐很害怕。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对女人起反应,他也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事情很乱,在脑子里拧成一团乱麻。他穿好衣服,很着急地打车去家乐乐超市。 但是很可惜,徐铭没有在店里。 “铭哥他去办公室了,今天财务找他对账。”陈子淮说。 陈栖乐不知所措地站在超市门口。他做错了事情,他对不起徐铭。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演变成这个样子了,他真的不可能做对不起徐铭的事情。 他心里委屈,竟哭了起来。陈子淮还以为是自己把他惹哭的,着急忙慌地放下手里的一箱芦笋,说:“你别哭,我带你去找他行不行?” 小航从家乐乐超市里面出来,小声说:“乐哥哭起来比女人还好看,难怪铭哥喜欢。” 陈子淮打了他一巴掌:“关你屁事。 你就长眼睛,没长一张懂事的嘴巴是吧?” 这事儿也赶巧,陈栖乐刚哭,徐铭就开车回来了。他下车摔上车门,把送货的面包车钥匙丢给陈子淮:“下午去老樊那儿收海鲜,你去。” 陈子淮哭诉:“怎么又是我?” 陈栖乐猛地扑向徐铭,双手勾住徐铭的脖子,整个人都埋进徐铭的胸口里。眼泪也往徐铭的胸口蹭。 “怎么了?乖乖你怎么了?别哭啊,快说。”徐铭把他搂进怀里,也顾不得陈子淮跟小航在场了。该哄的人还是得哄。 陈栖乐摇摇头,不肯说。 徐铭也没逼他,把人背着,送到了自己停在停车场的专属座驾上。又是擦眼泪又是亲的,陈栖乐的眼泪却越来越多。 “到底怎么了?”徐铭问他。 “没,没事。”陈栖乐抱住他,“你会永远在我身边是不是?徐铭,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相信我。”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会永远相信你。好了乖乖,今天我们一块儿吃饭,我下厨,乐乐大人点菜。”徐铭嬉皮笑脸的。 ......(省略n字) 但他到底还是收手了。 做完后,他温柔地帮陈栖乐洗完澡,抱陈栖乐去床上睡觉。陈栖乐又缠着他看了一部电影,是《海蒂和爷爷》。陈栖乐在电影中途就睡着了。徐铭笑着给他盖好被子,说想看电影的人是你,看一半就睡的人也是你。 “别人说的,不是对的。”陈栖乐在睡梦中忐忑不安地说,“我没有做过。我喜欢。徐铭。我喜欢。徐,徐铭。” 徐铭低头亲了亲他,很小声地说,收到了,谢谢喜欢。 熊文斌在外省被抓了,理由是敲诈。熊文斌刚被抓没多久,就被保释出去。他态度很好地归还了被敲诈的十万块钱,因此也被轻判了。判刑一年,缓期一年执行。 熊文斌被保释后的第二天,徐铭收到熊文斌的信。信是寄到家乐乐超市的,小航当天在耗子口的家乐乐超市值班,收到了一堆零钱,信就是夹在零钱里的。 他打开信后,发现这是一封给徐铭的恐吓信。上面写着—— 【让徐铭等着,我不会放过他。】 没有落款。但小航直觉这人是熊文斌。 他给徐铭说了后,徐铭没有什么表态。陈子淮倒是不怕,说整得了他龟孙一次,就能再整一次。熊文斌那个弱不禁风的男人,来一百次也不怕。 徐铭跟陈子淮不同,他有软肋,他容不得一丝意外。 “我会解决。你叫你的人盯紧一点。”徐铭对陈子淮说,“他要是出现在永安镇,你给我打电话。” 陈子淮答应得很轻松。 结果还是没防住。熊文斌没出现在永安镇,而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陈栖乐是同志,且跟徐铭在恋爱的事儿拱了出去。还说这两人染了脏病。 事情越传越离谱,最后家乐乐的名誉也被影响,老顾客也不愿意光顾。 陈栖乐上班是不怎么出门的。他一周才出去买一次菜。这回他买完菜,刚坐上电瓶车,就被一个小男孩儿拿菜叶子砸他脑袋。 “死gay佬!”小男孩儿嬉皮笑脸地说。 陈栖乐没有去理会他。不少人的视线都移到他身上。陈栖乐开始恐慌,无法忍受别人的视线。他的四肢开始不受控制,无法自由行动,手脚都开始变冷。 一群人围着他,好像在看笑话。 “真有病呢。” “看着挺好看的,不怪男人会喜欢。” “因为喜欢男人,所以才会被辞退吧?否则也不会回到老家来,成天也没工作,怕是在对徐家那个卖屁股。” “听说一直缠着徐勇家的儿子,徐勇都找人赶好几次了,赶不走的。” “陈栖乐!” 有人喊他的名字。陈栖乐抬起头。徐铭拨开人群冲进来。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陈栖乐身边,在陈栖乐的耳边说:“我来了,别怕。” 他捂住陈栖乐的耳朵,带着陈栖乐离开了菜市场。菜市场的臭味渐渐被抛在脑后。陈栖乐的四肢终于缓缓回温。 第70章 到家后,陈栖乐很抱歉地对徐铭说:“今晚我想做煲仔饭。菜没有带回来,今晚我们只能吃泡面了。” “你现在还能想着我们晚上吃什么呢?乐乐,你被别人伤害到了,你该伤心难过,该找我哭,该让我把事情解决。”徐铭教他,一个正常的被伤害到的人应该怎样做。 陈栖乐坐在沙发上。很乖。傍晚的光投落在他身上。影子被拉长,黏着在茶几的茶壶上面。像是一座孤单的山峰。 “我,不想伤,害,到你。”陈栖乐又开始结巴了,他望着徐铭,“再难,过也得,吃,吃饭。” 徐铭满心都在为陈栖乐感到心疼。 “要吃什么?我给你买。” “酸奶,草莓味的。杨枝,甘露,双皮,奶。”陈栖乐报菜名一样说出一堆的甜品。 徐铭说你叫声老公,我就给你买。陈栖乐迟疑地看他,忽然把脑袋埋进徐铭的怀里:“徐铭,老公。” 徐铭在陈栖乐的脸上亲了两口,捏着陈栖乐的脸说:“你这算是把我的一辈子都给拿捏住了啊,乖乖。” 第62章 你是星河难企及 要教训熊文斌这样的人,着实是意见难事儿。 你真带人打他,能够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陈子淮带人去查熊文斌的下落,不到两天就查到了,这家伙一直待在永安镇的一家宾馆里。 也许是因为他想看徐铭和陈栖乐的笑话,所以一直没离开。 陈子淮查到后,就把结果告诉给徐铭:“要我说,找人把他的那间房上锁,一把火烧了宾馆。老宾馆也没住多少人,疏散起来特省事儿。这招以绝后患。” 徐铭做事儿,狠是狠,但绝不会沾人命。一旦沾了人命,性质就不一样。 “你认真的?”他问陈子淮。 陈子淮更是个怂包,他就嘴上说得狠,其实真让他去烧宾馆,他压根不敢去:“我过过嘴瘾。” “你跟你的人都可以不用管熊文斌,我自己去找他算账。”徐铭不愿意牵扯更多的人进来。陈子淮是他的员工,是他的朋友,但也没有事事都为他出力的义务。 陈子淮了解徐铭的轴劲儿。在徐铭心里,他们这些朋友跟他始终隔了一层。徐铭这人慷慨,帮你忙时可以不计后果,但真能走进徐铭心里的人,少之又少。 这些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陈栖乐。 “行,用得着兄弟的一定说。”陈子淮义气地拍了怕胸脯。 深夜,晚上十一点。 熊文斌嘚瑟死了。要说他真跟徐铭有多大的仇怨,倒也不见得,他就是看不惯徐铭这样的人过得好。 他凭什么就背上一年刑期?他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还在读大学,比徐铭这样高中毕业的人好太多,偏偏他没有获得陈栖乐的青睐,也没有赚到大钱。 他从网吧走出来,打了一个呵欠。一整天都待在网吧打游戏,他精神都有些恍惚,跟脑子里住着小人似的。 他大四也没去读,暂时申请休学。读书有个屁用,毕业也找不到份靠谱的工作,他光是靠敲诈徐铭,就赚了十万块。 网吧到宾馆,就隔了两条马路。熊文斌上了马路,被一辆车的前灯给晃得睁不开眼睛。 “你瞎啊!”熊文斌气急败坏地吼道。 徐铭戴着帽子和口罩,从车上下来:“我们聊聊。” “老熟人了都,”熊文斌嬉皮笑脸的,本来还在生气,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想象徐铭求他的表情,“聊什么?聊你给我的封口费?还是聊你跟你姘头的那点破事?要我说,敢做就要敢当,你们两个敢好,就得敢让别人说。嘴长在别人身上,现在都流行言论自由,你总不能做都做了,还不让别人说。” 徐铭笑了下。口罩下的表情,熊文斌看不见。 他还在大放厥词,徐铭一拳就把他揍在地上。拳头打在下巴上,又急又狠。徐铭的右脚踩在熊文斌想爬起来的的手掌上,用力地碾压:“我没想过教训你一次,就让你收手。” “你跟你妈一样下贱,怂逼。”熊文斌闻言,得意地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徐铭查到谈芳的死因是车祸,且跟李荀有关。但具体原因,他不清楚,而熊文斌之前在帮李荀做事,他或许知道原因。 “李老板想收购家乐乐超市,你妈不同意。还能怎么着?”熊文斌点到即止,“我说你是真的拎不清,对着害了你亲妈的人的儿子,也能喜欢。你妈知道吗?” 徐铭蹲下来,揪着熊文斌的衣领:“以后你爱散播谣言就散播,我徐铭行得端做得正,不怕。至于我的家事,你没资格多嘴。” “行,你不怕,我看你姘头怕不怕。”熊文斌爬起来,他朝徐铭竖了个中指,让徐铭走着瞧。 徐铭开车在后面跟着他,直直地朝他撞过去,每次都差一点。熊文斌被吓得屁滚尿流,就差在马路上爬了。 徐铭警告完熊文斌,就开车回家,顺路买了杨枝甘露和凉虾。 徐铭回家时,陈栖乐刚洗完澡,他今天晚上打算煮馄饨吃,只是徐铭没有回家。他躺在沙发上睡得很熟,旁边摆放着给徐铭刚收好的衣服。这个月他挣了不少钱,钱都给徐铭花了。 他给徐铭买了不少衬衫,大头的钱用来买钻戒。那对钻戒他在首饰店挑了许久,连店员都快不耐烦了,他都还没挑好。还是第二天,他拿了给徐铭偷偷量的戒圈尺寸,重新来买时,恰好上了一款新的蓝宝石钻戒。 他当时就中意这一款。据说寓意是一生一世只为你。 这段时间他和徐铭都过得不好,不顺遂。他去平安寺求了符,从山底跪拜上山,只求佛祖能够保佑他跟徐铭好好的。上一回他求平安符,还是在妈妈过世前几天。 钻戒和平安符,他都放到自己买回来的礼品盒里,打算等徐铭晚上回来,他亲自交给徐铭。 等他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徐铭怀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叫醒他。 “徐铭,馄饨。”陈栖乐要自己站到地上。 徐铭放他下来:“今晚吃馄饨吗?我还以为我的晚餐是你。” 徐铭笑盈盈的,跟耍流氓一样。陈栖乐迷迷糊糊地转身,去沙发上把装钻戒和平安符的盒子拿过来,递给徐铭:“给你的。礼物。” 他尽量把话说得很清楚明白。尽管经历过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后,他的病开始变得更加严重。有时候他会突然掉眼泪,有时候他会突然变得很亢奋,大半夜爬起来,做饭、看电影、洗衣服、写代码。 好在徐铭这段时间忙得在超市睡觉,他这样闹腾,也没有给徐铭带去麻烦。 徐铭抬手刮了一下陈栖乐的鼻尖,玩笑说:“我今年都三十一了,还能收到礼物。你真是我的宝贝。” 陈栖乐咧嘴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白色牙齿,跟小机器人一样:“以后。还有。” 徐铭拆礼物,拆出一对蓝宝石对戒,一个平安符。礼物的体积都挺小的,小到那么不起眼。 徐铭眼睛红了,他把陈栖乐搂怀里:“礼物我很喜欢,下回不要花太多钱。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有平安寺的符,很难求,下回别去了,我心疼。” 陈栖乐在徐铭的怀里,抬起头,像小鹌鹑一样,脑袋动来动去:“你掉眼泪了,徐铭。” “是,我掉眼泪了。我心疼你才掉的眼泪。”徐铭说。 陈栖乐很开心的样子:“我会赚很多钱,都给你花。让你养成不心疼钱的富贵病。” 徐铭又被陈栖乐逗开心了,他真的中了名为陈栖乐的毒,没救了。 关于陈栖乐是同志,且缠着徐铭不放的谣言,被徐铭澄清了。 陈栖乐没有缠着他不放,是他在追求陈栖乐,两人同居已久。 出门时,仍旧会遭受非议,陈子淮找了个大喇叭过来,但凡有人敢嚼舌根,他就找人沿街播放那个人家里的丑闻。 谁能没点儿不能往外说的糗事。久而久之,陈栖乐是同志这件事,竟然是最正常不过的八卦。 隔壁老李头在按摩店找小姐,结果小姐是男人,他吃亏后竟还提了西瓜和半桶油上门。 一小的教数学的王老师,每次都会把私房钱藏在袜子里,谁都不敢收他的钱。 爱嚼舌根的孙大妈,爱偷看帅哥洗澡,还被抓住送局子里去过,结果她拒不认账。 很快九月来临,成人高考的考试开始报名。徐铭准备得很认真,拿下考试不成问题。 十月初考试,十一月徐铭就拿到了成绩。拿到成绩后,他认认真真地填报志愿。陈栖乐脑袋拱在电脑前面,又着急又焦虑地帮他选专业和学校。 徐铭的分数高,选几个重本的成人教育专业都可以。 “我放心不下你,我要是走了,你以后找谁当老公?”徐铭把陈栖乐放腿上,颠了颠他的屁股,“我读财管专业,以后记账就我自己来,不用再让你大半夜给我算账。我们乐乐,就该是不吃苦,享福的命。” 第71章 陈栖乐像考拉一样抱住徐铭:“我愿意为你付出,为你算一辈子的账。” “哪儿能一辈子让你算账?你都给我送戒指了,你以后是要被我好好爱着的,你不用付出什么来得到我的爱,我是心甘情愿。”徐铭真就这样想的。他喜欢陈栖乐,从不在乎陈栖乐要给他什么。 他要真的想要得到点儿什么,要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早就在等待陈栖乐的这十多年间心碎了。 考试成绩下来,徐铭就开香槟请客吃饭。宴席摆了一大桌,就在宝得利的包厢,一晚上光是包厢费就一千多,吃吃喝喝算下来,花了得有小一万块钱。 陈子淮举杯敬徐铭:“这个月政府搞中小微企业扶持,重点提名了咱们家乐乐超市,说是带动了农民创收,实现农副产品增值。徐铭,有你小子的!” 政府点名表扬了,那么别人再来动他们,就得掂量着点了。徐铭也是为了防范李荀,才出此办法,调整了家乐乐的农产品占比,对标政府的新政策,不断改进。 他又送钱,又找媒体宣传,政府不点名表扬,才有鬼了。 一桌人都在敬他,说他事业有成,感情又美满顺遂。大家还起哄,让他跟陈栖乐和交杯酒。 徐铭没立马答应,先是问陈栖乐的意思:“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回家喝,不在他们面前喝。” “我没不乐意。”陈栖乐很开心地笑,他举杯敬徐铭,手臂绕过徐铭,和他一起喝交杯酒。 晚上他们闹得也晚,徐铭打了车,把人一一送回家。陈栖乐醉得不清,他叫代驾来开他的车,送他们两个人回家。 陈栖乐倒在他身上,嘴里嘀嘀咕咕地说:“喝交杯酒,和徐铭。好喝。” 徐铭抬手捏了下陈栖乐的耳朵:“回家继续和徐铭喝交杯酒好不好?” 陈栖乐嗯了一声。徐铭小声地笑。 风从窗户吹进来,徐铭的心都被吹得有了几分醉意。一杯小小的交杯酒,让他这个战过不知道多少场酒局的人,开始醉了。 快到家时,徐铭的手机响了。他收到一封来自陌生号码的匿名短信。 短信只有两条消息,第一条是一张照片,照片的角度是酒店的摄像头角度,照片上躺在床上的人,一个人陈栖乐,一个是陌生的漂亮女人。 第二条消息是—— 【不想这张照片被贴出去,就给527xxxxxxxxxxx的账号转十万块钱。三十号之前给到,否则后果自负。】 第63章 初生的星星 叶佳拨通徐铭的电话,询问徐铭是否愿意用十万元,购买下她手里的照片。她打开视频通话,陈栖乐局促地看向徐铭。 “还是之前的卡号。”叶佳笑着说。 徐铭说没问题,又问他们在哪里,叶佳报地址,徐铭挂断电话。 “他比你想的,要更爱你。”叶佳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说道。 陈栖乐想,叶佳不止一次狮子大开口威胁徐铭,徐铭为什么还要一次次给钱?徐铭是笨蛋吗? 他一口咖啡也没喝,却感觉到心底的苦是再多的方糖和牛奶都无法调和。 徐铭上班到中途就赶来,丢下店里的一堆杂事儿。他赶到咖啡店,看见陈栖乐形单影只地坐在角落。 “我信你。”徐铭站在陈栖乐面前,没有解释自己说这句话的缘由。 他用左手替陈栖乐整理衬衫的领口,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地勾着陈栖乐的脸颊,他垂眼看着陈栖乐。平静而温和。 “你不用向我解释,我既然爱你,就会信你。”徐铭说。 陈栖乐张着嘴,想询问徐铭给叶佳十万块钱的原因。 徐铭弯腰,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啄吻了一下。周围的顾客看向他们,徐铭抓起陈栖乐的手,将他送上自己的车里。两个人沉默片刻,陈栖乐询问徐铭有没有香烟。 徐铭递给他一根香烟。 陈栖乐没有去找徐铭要打火机,他看着徐铭,询问徐铭能不能帮他点烟。徐铭拿出打火机,陈栖乐摇头:“你以前不这样帮我点烟。” “以前我那样做,是为了泡你。”徐铭给自己点了根烟,脑袋凑过去,帮陈栖乐点烟。 香烟烟头碰在一起。陈栖乐的心脏在砰砰跳动。 “我现在这样做,也是为了泡你。”陈栖乐紧张地讲。 徐铭笑了。他不可能对陈栖乐跟别人的床照无动于衷,怒气都被他压着。他在乎陈栖乐,所以可以把怒火压下来。天大地大,陈栖乐最大。 十一月中旬,家乐乐得到新的投资,规模扩大,徐铭需要去外省洽谈新的合作。摆在徐铭面前的有加盟式经营的方式,可以最快让家乐乐这个招牌扩zhang到全国。 徐铭去出差前,跟陈栖乐讲:“我不会考虑加盟的方式让家乐乐走出去。” 陈栖乐不解。徐铭拍拍大腿,让陈栖乐坐在他大腿上。陈栖乐坐下来后,徐铭抱着他说:“加盟的方式是很快,但别人只挂‘家乐乐’的牌子,他们根本不懂我做生意的理念,很容易砸了招牌。家乐乐要扩大规模,也一定要把控制权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陈栖乐把手放在徐铭的手心里,他说:“我帮不了你什么,我的工作和你的事业是完全不同的方向。但是我可以给你送一份礼物,庆祝你的事业迎来新的巅峰。” 陈栖乐跳下徐铭的大腿,哒哒哒地穿着拖鞋,去卧室拿礼物。 徐铭在自己的手机便签里,照常完成自己关于陈栖乐的《观察指南》—— 【他说话有时候会很认真、很郑重其事,很像在演讲。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都好像在被他爱着 妈妈走后,他是唯一一个让我光是呼吸就会感觉到幸福的存在 他总和我说他阴暗古怪,但我却总觉得他帅气可爱 如果陈栖乐是古怪的人,那么喜欢陈栖乐的徐铭,该是这个世界上更古怪的存在 陈栖乐,今天也有在好好快乐吗?】 陈栖乐抱回来一套西服,是定制款的,是徐铭的尺寸。徐铭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陈栖乐说是上周,过了几秒钟,他又说送西服的想法最初发生在上个月,他路过一家高奢店,忽然觉得徐铭要是有一身合身的高奢西装,会很帅气。 “我有好几次跟你一起去酒局,那些大老板都有合身的高定西装,只有你穿几百块一件的淘宝货。”陈栖乐说,“超市难的时候,你作为老板,带头省钱,是应该的。但是现在难关过了,超市也要扩大规模,你作为老板,也该体面一点,有派头一点,该有一身合身的西装。” 徐铭对着镜子看了好几次,笑容掩盖不住,他说:“陈栖乐,体面和派头都是假的,我身边只有你才是真的。你在我身边,我穿破洞的老头衫都会觉得踏实。” 十七号,徐铭去a省出差,为期一周。恰逢家乐乐超市做周年庆活动,陈栖乐被陈子淮捉去扮演门口的迎宾熊。迎宾熊是一只硕大的白色熊,类似北极熊那样的,穿着蓝色的小裙子,眼睛很大。可以提供“爱的抱抱”服务。 迎宾熊叫lucy,旁边还站着一只米黄色的战斗鸡。陈栖乐负责扮演迎宾熊,晚书负责扮演战斗鸡,他们跟随音乐起舞。迎宾熊手臂上挂着小篮子,很腼腆地摇摆身体,战斗鸡抡起右手臂,跟永动机一样甩起来,传单发得跟流水线一样。 有网红过来拍视频,迎宾熊往后面躲,战斗鸡在前面张开手臂,热情得跟发疯的鸡一样,咯咯哒地叫。 到下午,活动差不多结束。一个男人忽然跑到耗子口火车站的家乐乐店里,他来势汹汹,眼见着陈栖乐摘掉头套后,他扑上来就要跟陈栖乐动手。陈栖乐还穿着玩偶服,里面还有钢筋支架,他动作迟钝,压根跑不了,最后被他扑到地上,脑袋撞到了地上。 “草!叫人过来!”陈子淮朝超市里面喊。他不就是出去了一趟吗?怎么还把人给弄出好歹来了。 让陈栖乐扮演迎宾熊,是徐铭的主意。徐铭出差前,把他叫到一边,说陈栖乐最近的情绪不对,让他搞个活动,让陈栖乐穿着玩偶服跟别人多抱抱,多接触。 拥抱有利于缓解抑郁情绪。 陈子淮当即策划这次“爱的抱抱”活动。 “你就是陈栖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把我女儿的肚子搞大了,还敢跟男人搞在一起。你他妈的赔钱!”男人怒气冲冲地追上来,把陈栖乐身上穿着的玩偶服撕碎。 晚书用力拉着他:“大叔,他穿着的衣服里有钢筋,万一扎进身体里,他会有生命危险。” 陈子淮赶过来,把男人拉过来,丢到一边,再把陈栖乐扶起来:“有事儿没有?” 陈栖乐摇摇头:“头有点晕。” 男人是叶佳的爸爸,叫叶伟。叶伟早年爱赌,弄得妻离子散。如今还借高利贷,把叶佳给弟弟准备读大学的钱都用来填债了。叶伟把叶佳拉到陈栖乐面前,质问叶佳:“这就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对吧?” 第72章 陈栖乐平静地注视着叶佳。 叶佳眼神躲闪,点点头:“是。” 叶伟顿时变得很自得:“要么给钱,要么等着我女儿把孩子生下来,你必须给他们母子两个名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陈子淮跟叶伟吵架,两个人吵得不分上下。只有陈栖乐,询问叶佳,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叶佳嘴角都是伤,长袖外套没挡住的小手臂上也是青紫的伤口。 叶佳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惊慌地看着陈栖乐。陈栖乐给她递纸巾,却被她抓住手臂:“你不能睡了我就不负责,陈先生,我虽然在宝得利做生意,却也是正经的女人。” 陈栖乐轻轻叹了口气,将递出去的纸巾收回兜里。 孩子月份太小,无法做羊水dna检测。叶伟从陈栖乐这里要到了五万块钱,欣然同意短暂地结束这场闹剧。他要求陈栖乐准备五十万,否则叶佳肚子里的孩子就会生下来。 当天晚上,徐铭给陈栖乐打电话。徐铭问他打算怎么做,陈栖乐说:“我没有和她睡觉,也不可能让她有孩子,我喝醉酒后不会有性冲动。我是同志,更不会对女人有性冲动。” 徐铭说:“可是她找上门来了,她有了孩子,现在说是你的。” “我没有。”陈栖乐嘴笨,“我只对你有性冲动。徐铭,我可以写保证书,可以发誓,我只对你有过性冲动,我只爱你。” 徐铭本来还在假装生闷气,逗陈栖乐,又因为陈栖乐过于坦诚,而无奈地笑了:“我想今夜就赶回来,找你。” “你有工作。”陈栖乐阐述事实。 “是,我有工作。”徐铭说,“但我也有老婆,我是有家室的男人。” 陈栖乐过了一会儿忽然问他:“徐铭,你是不是在撩我?” “听出来了吗?” “没有,”陈栖乐碰了碰心脏的位置,很小声地说,“我心脏跳得很快,你说的情话很动听。” 徐铭又笑了两声,陈栖乐听见他那边很吵。徐铭说:“钱那么多,我赚不完。你只有一个,我弄丢就没了。我出差该干的活儿都干得七七八八了,明天早上我就回来。” 当晚,陈栖乐写保证书,内容如下—— 【陈栖乐保证,不会背叛徐铭。陈栖乐没有出于主动意愿和别人上过床,以后也不会。陈栖乐自愿受到徐铭的监督,未来也不会主动离开徐铭,陈栖乐会永远永远永远和徐铭生活在一起,直到不可抗力出现……】 陈栖乐总共写了三页纸,发给徐铭核对内容后,徐铭提出再增加一条—— 【陈栖乐保证,就算在徐铭看不见的地方,也要记得开心快乐,不可以把自己活得太自我。】 落款处的地方,总共需要填写他们两个人的名字。陈栖乐签完名后,很郑重其事地把保证书放到徐铭书房的柜子里。 直到他们两个分手当天,徐铭也没有来得及在陈栖乐的保证书上签上自己的姓名。陈栖乐真的经常惹徐铭生气,而那一次陈栖乐提出分手,徐铭是真的没法子了。 徐铭气归气,却也没法不放陈栖乐走,陈栖乐要哄他也很简单,只需要喊一声徐铭就够了,可是陈栖乐不愿意哄他,而是提出了分手。 徐铭后来思来想去,给陈栖乐的邮箱发过一封邮件,邮件的大体内容是这样的—— 【你说要分手,我答应你。 我不会勉强你什么,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对爱情的定义是两个人都要感到幸福,如果你感到不幸福不快乐了,这份爱对你而言是负担了,那么我可以放手。 只要陈栖乐你感到快乐,徐铭怎样都好。 你认为你的离开给我的事业带来很多机会,认为我未来即将变得光明璀璨。 我这个人特知足,不是一定要过有钱人的生活,我从小是穷过来的,到我初高中,家境才变好。我不知道有钱人的生活是怎样的,有你在我身边,我就知足常乐。如果你要问我是不是想要变成李荀那样的有钱人,我当然是想的,想要有很多很多的钱,以后生活都顺遂无忧,别人看见我,也能尊称我一声徐老板。但如果你现在回到我身边,那我可以放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这个人特不理智,你要回来,我可以拿我的所有来换一碗你给我煮的馄饨。 小陈老师给我煮的馄饨,千金不换。】 第64章 陶醉于蜜 十八日当天,陈栖乐去医院检查昨天伤到的脑袋。他总感觉脑子晕乎乎的,眼睛看东西有一点模糊。 检查完到拿报告的期间,陈子淮约他去酒吧喝酒。他遇到叶佳跟一个陌生男人起争执。 叶佳的肚子微微隆起,紧身红裙将她腹部的弧度勾勒得很清晰,面容有些憔悴,一直在说着什么。男人似乎很没耐心,抬手就要打她。 陈子淮还在侃大山,陈栖乐下一刻就不见了踪影。他看过去,只看见陈栖乐已经冲到叶佳面前,替叶佳挨下了这一巴掌。 “不可以打女人。”陈栖乐握着男人的手,将他的手反拧在背后。 他虽不喜叶佳,却不可能在见到男人打女人,而不帮忙。叶佳躲在陈栖乐身后。陈子淮也跑过来,帮陈栖乐壮势。男人眼见着自己一打二无胜算,便撂下一句狠话,随后离开。 叶佳抚摸着肚子,眉眼温柔,她对陈栖乐说:“我对你使坏,陷害你,污蔑你,勒索你,你却仍旧要帮我。” 她说着,红了眼眶:“我爸要把我卖进会所里,让我做陪酒小姐。不管你信不信,我接到任务爬上你的床那天,是我第一次上男人的床。我为了不被我爸卖掉,就找了个男人,想着怀孕后就赖上你,你有钱又心善,不会丢下我这个妻子不管。” 陈栖乐只觉得叶佳可悲。叶佳温顺的长发让她显得更加乖巧,是男人眼中备受青睐的贤妻良母类型。如果不是有个好赌的父亲,叶佳怕是会过得很好。 “孩子不是你的。”叶佳笑着说,“我放弃了。你看见刚才的男人了吗?孩子是他的。我无法让一个不断勒索我的男人成为孩子的爸爸。我不会把孩子生下来。” “不是你的错。”陈栖乐干巴巴地安慰。 陈子淮说既然事情都已解开,不如喝酒庆祝一番。叶佳爽快,正要喝酒,陈栖乐把果汁递给他。陈栖乐很固执,叶佳无奈:“你这样的好男人,为什么偏偏不喜欢女人。你要是喜欢女人,我还能争一争。” 陈栖乐又不肯开口说话,他不擅长应对夸奖和贬低,不擅长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讲话。 他们喝到一半,陈栖乐眼前一黑,突然晕倒。陈子淮急了,赶忙打急救电话。陈栖乐被送进急救室。 与此同时,陈栖乐在医院做的检查也已出结果,不容乐观。之前的淤血压迫眼部神经,他有可能面临失明的风险。 陈栖乐醒过来,觉得嗓子干涩。这是医院吗?他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只是他眼前空明一片,不是像天黑时眼前漆黑一片的那种感觉,他连黑暗的影子都看不见。 “徐铭。”陈栖乐忽然开口,“我要找徐铭。” 病房里,陈子淮刚给徐铭打完电话。他拿着陈栖乐的检查结果,不知该不该告诉陈栖乐。 “徐铭还有半小时才到。”陈子淮说。 “现在是几点?” “晚上八点。” “为什么不开灯?” 陈子淮哽咽着:“陈栖乐,你有可能以后都看不见了。” “什么意思。”陈栖乐绕着自己的手指,他坐起来,感觉到右手手背很疼,他用左手去摸,摸到了留置针,“在输液啊。” “你早上去做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脑子里有淤血,如果情况持续恶化,以后可能都看不见了。”陈子淮说。 陈栖乐眨了眨眼睛,嘴角很轻地上扬,挤出了一个很模糊的微笑:“这样啊。”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在被子上,氤氲出两点泪痕。 “我要徐铭。”陈栖乐讲。 “他还在路上。” “他说了他今天早上到。” “他临时开了个会。”陈子淮说。 “我不管,我要徐铭。”陈栖乐忽然开始情绪崩溃,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重复着说,“我要徐铭!我要成为瞎子了,谁来管我?你们都想看我笑话,我都知道。我知道没有人喜欢我,只有徐铭。我要徐铭!” 陈子淮叫来护士,赶紧给陈栖乐注射镇定剂。陈栖乐已经把留置针挣脱掉了,注射镇定剂也很不容易,陈子淮跟护士压着他,另外一名护士才成功把镇定剂注射到他体内。 陈栖乐昏迷前,陈子淮又听他讲:“我要妈,妈。把妈妈,还给我。” 徐铭赶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陈栖乐刚睡着一小时。 他呆坐在陈栖乐的病床前,脊背都弯了,他背对着门坐着,背地里偷偷地擦眼睛。陈栖乐从京北回来时,就已经是破碎的了,他好不容易把破碎的陈栖乐黏好,现在陈栖乐又被分解得支离破碎。 第73章 所有的检查做完后,陈栖乐就申请出院。徐铭帮忙办手续。家乐乐迎来新的投资商,徐铭本该忙得团团转,这几天却一直待在家里,守着陈栖乐。 陈栖乐一开始的精神状态特别好,他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窝在沙发里,抱着他的蓝色小叮当抱枕,高兴地说:“不就是眼睛看不见了,我才不怕。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你会成为我的眼睛。” 徐铭搬来一根板凳,坐在他旁边,帮他吹刚洗完澡后还湿漉漉的头发。 徐铭喜欢陈栖乐十多年,他对陈栖乐的爱,是刻进骨子里的。是即便陈栖乐破碎再多次,徐铭也会耐心地把陈栖乐重新黏好。即便徐铭以后七老八十,牙齿掉光,头发花白了,这样的想法也仍旧不会改变。 “你不回答我。”陈栖乐抱住徐铭的手臂,晃了晃,“徐铭,我怕。” 徐铭就搂着他,嘴唇烙在他的眉心处:“我在,别怕。” 到了晚上,陈栖乐的情绪又会开始崩溃。他会把药丢到地板上,会凶徐铭,他说我就是个废人,以后只能拖累你。 他说我这辈子出生就拖累我爸爸,我爸爸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孩子,还是很爱我。等我长大,我又拖累我妈妈,她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我都没有好好地孝顺她。我妈死后,我又拖累我外婆,她一个七十多岁的人,还要把我带到她女儿家里住,怕我一个人照顾不好我自己。 他哽咽着,蜷缩在床上:“现在我又开始拖累你。徐铭,我是瞎子,我没有办法工作养活我自己,我连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都做不到。” 陈栖乐把台灯摔碎,徐铭就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补上。陈栖乐把书丢了一地,徐铭就跟在他身后把书捡回,放在书架上。家里的家具,边缘角落的位置都贴上了防碰撞弄伤的塑胶护具。有的碍事儿的家具,徐铭就送给陈子淮了。 陈子淮过来搬家具时,还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铭哥你养了个孩子。你把陈栖乐都当自己的孩子护着了。” 徐铭压力都大成那样了,家乐乐超市的人都得仰赖他生活,几个投资人轮番要求他给方案,做策划,要求立马见到盈利。 即便如此,徐铭也仍旧每天会花时间,把家里布置得更适合陈栖乐居住。他不可能把陈栖乐单独扔在家里,绝不会。 陈栖乐自怨自艾时,徐铭都没生气。陈栖乐有时候脾气会很好,乖乖地窝在徐铭怀里,说自己不好,说他以后听话,绝不再乱丢东西。 出院后回到家的第一天,陈栖乐因为上厕所跟徐铭发了脾气。 陈栖乐找不到厕所在哪里,他也不会用盲杖,就在卧室里瞎转,他撞到了桌子,疼得他坐在地上一直哭。徐铭听见动静走进来,把他抱回床上,陈栖乐憋尿憋得脸红,又不肯跟徐铭说。 徐铭起身要走,陈栖乐又拉住他。这样僵持了会儿,陈栖乐小声地说:“我要尿尿,徐铭。” 徐铭牵着陈栖乐的手,将他引导到厕所。他贴心地帮陈栖乐脱掉裤子,对准了蹲厕。陈栖乐难为情地让徐铭走开,徐铭离开后关了厕所门。 等他再进去,陈栖乐又开始哭了。他的裤子拉链都没拉好,尿液也弄得到处都是。陈栖乐说:“徐铭,你走开。我自己能够打扫干净。” 徐铭叹了口气,给他把裤子拉链拉好,抱着他离开厕所:“没关系。我早见过了,有什么好藏的。” 陈栖乐当天晚上特别沉默。 徐铭把厕所打扫干净后,在阳台抽了半小时的烟。陈栖乐的病因源于他跟叶伟打架那次,脑袋可能撞到玩偶服里的钢筋支架,当时没有及时入院治疗,导致淤血积累。 每一次陈栖乐发脾气,说自己是废物,徐铭就感到锥心般的痛苦。他白天要偶尔要出门去公司,给投资方的文件他要亲自写,文件还要给专业的人审核,看是否有缺漏。 他找了个男护工来照顾陈栖乐。陈栖乐不乐意,于是经常发脾气。他说徐铭不爱他,说自己是废人,他说我干脆死了好了。 徐铭每次听到都会心酸。 终于在十一月底,因为护工当着徐铭的面,说陈栖乐很作,又难伺候,又总是难以沟通,要求徐铭涨工资。徐铭断不可能为难一个护工,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他当然乐意。 但在陈栖乐眼里,事情并非如此。 陈栖乐当时本就病情发作,情绪难以自控,他认为徐铭放弃他,选择劈腿护工。当时徐铭为让他安心,特意买了两只对戒。就连陈栖乐的外婆都被徐铭请到家里,陈子淮和小航等家乐乐的核心工作人员也到场,徐铭单膝跪地,向陈栖乐求了婚。 求婚当天,大家都在旁边高兴地呐喊,让陈栖乐答应徐铭的求婚。陈栖乐一直不说话,徐铭没有给出多余的时间让他考虑。他给陈栖乐戴上戒指,把陈栖乐的手牵到嘴边,说:“嫁给我,让我一辈子照顾你。” 那天的天气很冷。寒风席卷街道,人们的呼吸汇聚到风里,街道像呼吸道一样狭长逼仄,光秃秃的行道树像一根根刺扎进陈栖乐柔软的心脏上。 他不需要别人照顾,他可以照顾好自己。 徐铭跟护工在外面讲话时,陈栖乐就自以为自己坐在卧室门背后,听别人向徐铭告状,说他古怪难伺候。他不想再见到徐铭,所以堵住门,像蜗牛一样逃避。 徐铭进屋后,就看见陈栖乐一个人坐在地板上,靠着卧室门旁边的墙壁坐着。 陈栖乐听见徐铭的脚步声,才发现自己坐错了,没有堵住门。他抿着嘴唇,很不高兴地看着某个方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徐铭弯腰去抱他,陈栖乐忽然发火,推他打他:“我不要你了,徐铭。是我先不要你的。” 徐铭去亲他,黏腻地吻着他,撕咬着陈栖乐的下嘴唇,发泄似的,要把这个人可恨的言语都吃下去。他撬开陈栖乐的唇齿,闯入口腔,他尝到了陈栖乐刚吃过的奶油慕斯的味道。 “我不准。”分开时,徐铭这样说。 徐铭仍旧很轻地啄吻陈栖乐的嘴唇,他舍不得桎梏住陈栖乐,只能两只脚夹住陈栖乐的双腿,防止陈栖乐逃跑。 “我古怪,很作,难伺候,难以沟通。”陈栖乐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丢到地上,“我不要你了,徐铭。” “要吧。”徐铭声音颤抖着,叹了口气,“就算你不爱我,也把我带在身边吧。陈栖乐,别轻易放开我的手。” 徐铭捡起戒指,没有强行为陈栖乐戴上。陈栖乐知道徐铭把戒指捡起来了,他等着徐铭给他戴戒指,但是徐铭没有。 陈栖乐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嘴硬说:“我要分手。徐铭,我要分手。” 第65章 慢腾腾的螺旋 时间过去十秒钟,一分钟……徐铭忽然发狠,把陈栖乐的手腕拽着,扔到床上。他用衬衫把陈栖乐的双手绑起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脆弱又任性的陈栖乐。 “你要我命,就直说。不用再一遍遍把我的心剖开。”徐铭掐住陈栖乐的脖子,“你还不如说你要我的命。陈栖乐,我上辈子是欠你的吗?” 陈栖乐眼睛明亮,世界确是黑暗的。 他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像一只很柔软的虾,弓着身子:“我不要你命。” “对,你不要我命,也不要我。”徐铭终究舍不得他疼。 徐铭起身要走,陈栖乐又在慌乱地伸手在空中乱抓。徐铭没让他抓到,而是拿了根烟出来,点燃,站在床边看他。 香烟的味道让陈栖乐很不好受。他呼吸不上来。徐铭故意把香烟怼到他脸上。陈栖乐让他难受到心酸,他也要让陈栖乐不爽。 陈栖乐咳嗽两声,被绑缚住的手捧住徐铭的脸,没有焦距的眼睛很明亮,他说:“你以后会感谢我现在的选择。徐铭,你不可否认,我就是你的拖累。” “我没说过的话,你不要扣到我头上。”徐铭握着陈栖乐的手,将他扔回到床上,压上去,“我要是再狠心一点,我就把你关在我家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从早到晚,都只能接触我一个人。” 他狠狠地在陈栖乐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咬住陈栖乐的喉结,他就是要陈栖乐疼:“我狠不下心。我爱你爱了这么多年,从我懂得爱情是什么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你。” 陈栖乐真正离开那天,徐铭没有去送他。李荀来接他走。他不知道当初安排叶佳来接近他的人是李荀,也不知道宝得利是李荀旗下的产业。 他似乎总在做错误的选择。 他离开徐铭家前,用录音笔录下了自己想说给徐铭的话。 他说—— “我没有被除家人以外的人爱过,我不懂得爱情该是怎样的。 徐铭,我们不要比谁爱谁爱得更多,好不好? 我知道,如果我当着你的面跟你说,我还是很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你就不会放我走了。 徐铭,我能够留给你的最好的礼物,就是放开你的手。 第74章 我不全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才走的,我发现我待在你身边,总会让你陷入无尽的麻烦中。 我不要成为麻烦的陈栖乐,请你允许我骄傲。” 录音笔里的陈栖乐哽咽了一声。 他说:“我给你煮了一碗馄饨。放在桌子上,你记得吃掉。” 他补充说:“但是你倒掉喂狗也没有关系。” 川西藏区的教学条件相对落后。丹巴县城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四季皆适合旅游。陈栖乐来到丹巴已经有两年。这两年,他在丹巴县城的偏远山区,进行支教。 他眼睛不太好,行动不便,情绪经常失控,但在工作时却能意外地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他给孩子们讲课,在课堂上不熟练地板书。 十二月,丹巴县城变得冷冽起来。 “陈老师,上个月采访过你的记者回来了!”格桑很开心地来找他。 格桑是陈栖乐暂住的藏寨屋子主人的女儿,也是陈栖乐的学生之一,学习成绩优异,性格很活泼。 “我已经到了,格桑你跑得太慢了哦。”杨灿脖子上挂着相机,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男人。 格桑不认识杨灿身边的男人,他太高大,跟藏族的汉子差不多高,又高又壮,但脸更白一些,从脸上的五官来看,又是汉族人。 “杨灿,他是谁?你的男朋友吗?”格桑扯着杨灿的衣摆,晃了晃。 杨灿低头,轻轻刮了下格桑的鼻子:“不是。你们寨子不是要售卖耗牛肉和酸奶吗?这是来收购的大哥哥,你去找你们族长过来,这位大哥哥可以高价把你们的耗牛肉和酸奶都买下来。” 格桑期待地看着男人:“真的吗?你有那么多钱吗?你要是后悔,现在跑还来得及,否则你的钱不够的话,我阿哥不会放过你。” 男人把包里的金条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定金。让大人来和我谈生意。我可不跟小朋友谈生意。” 格桑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说话声音闷闷的。她很高兴地跑出去,边跑边喊族长叔叔。 陈栖乐拿着的书,掉在地上。他的盲杖握在胸前,眼睛看向男人站的方向。 “杨灿,你是不是去过荣城?”男人走后,陈栖乐询问杨灿。 “你怎么知道?” “我瞎猜的。”陈栖乐傻兮兮地笑。 十一月便已经下雪。徐铭来到寨子的第一天,陈栖乐当天晚上在寨子里第一次听见烟花的声音。徐铭没说自己叫徐铭,陈栖乐却知道,跟着杨灿来寨子里的人就是他。即便徐铭可以改变了声线。 他记得徐铭脚步声的频率,记得徐铭说话断句的方式。 杨灿很喜欢听陈栖乐说故事。她觉得陈栖乐这个人说话的风格自成一派,有时候会说出特别有趣的话来。 晚上吃过晚饭,杨灿拿着录音笔,采访陈栖乐有关支教的故事。采访完毕后,杨灿询问陈栖乐前男友ab君的故事。 陈栖乐艰难地选择他可以准确表达的语句,最后在嘴里组合成一些他认为很合适,但或许并不合适说的话:“我喜欢他,但如果我喜欢他这件事给他带来的不是快乐,那我就不喜欢他了。” 杨灿的笔头轻轻地敲着桌面,表示她还在这里。这是她跟陈栖乐交流的习惯。 最初杨灿经人介绍找到陈栖乐时,陈栖乐很排斥和她交流。杨灿真诚地去接近他,和他聊天,陪他散步,陪他吃饭,陈栖乐才卸下心防。 陈栖乐要入睡前,有人来敲门。陈栖乐杵着盲杖去开门,来人没说自己是谁,就问他能不能进去坐坐。 丹巴的藏族寨子都修建在向阳的山坡上,外表美观,错落有致。雪山和奔流的溪水,还有艳丽的花朵,构成让人难以忘怀的画卷。陈栖乐虽看不见,却也能够从别人的描绘中,想象出一二。 “叶伟被抓了。赌博,判了四年。”徐铭说。 他没有在陈栖乐面前掩饰。他知道陈栖乐认出了他。在网络的社会新闻板块,看见陈栖乐的照片时,徐铭就已经开始策划这次重逢。 他联系报道记者杨灿,主动前往丹巴。 “是我做的。人是我套取赌博的,警察也是我叫的。”徐铭抬手,捧住陈栖乐的脸颊,拇指轻轻捏了捏陈栖乐的耳朵,“乖乖,回来,眼睛我帮你治好。” 陈栖乐脑袋偏过来。徐铭的手掌又贴上去。陈栖乐愤怒地转身,杵着盲杖去窗边的摇椅上坐下。徐铭很轻易地跟上,从兜里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盒子,打开,取出一枚对戒,戴在陈栖乐左手上。 “你说,你不懂得爱情是怎样的,那么我告诉你,爱情是我想为你倾尽所有,我在这世上多活一秒,我就多爱你一秒。”徐铭握着陈栖乐的手,不肯放开,“生活把你打碎,才肯让你重获新生,我会把碎掉的你黏好,不管你碎得有多厉害。乖乖,你要信我。” 陈栖乐抿着嘴唇,眼睛倔强地往前看,不肯低头,也不肯掉一滴眼泪。 “你给我煮的馄饨,我一直冻着,不敢吃。放两年了,都坏了。乖乖,你重新给我煮一碗馄饨,好不好?”徐铭笑着说。 他现在也是人人称道的徐老板,在荣城和c市都小有名气。 徐老板样样都好,就是把自己活得太孤单,像星球杯里孤独的一颗饼干星球,在甜腻的黑白奶油中,渐渐发霉腐败。 徐铭请求陈栖乐跟他回到荣城生活,陈栖乐看上去很不高兴地拒绝了。 陈栖乐高兴地翘了翘左手的无名指,他说:“我学会了使用盲杖。我重新学会了一个人散步,学会了一个人做饭,学会了一个人使用盲文看书,我就算不需要你,也可以一个人生活。” 他非常骄傲似的,没有焦距的眼睛也显得明亮美丽。 在昏暗的碉楼内,徐铭的呼吸都变得温柔许多。他站起来,捏了下乖乖直视前方的陈栖乐的脸。陈栖乐的脸碰了他的手一下,又很快地逃开。 他的手很凉,带着藏红花的香气。陈栖乐会联想到,自己在某个春天的傍晚,杵着盲杖,去满是鹅卵石的溪流边散步的情景。格桑会为他介绍,藏红花和冷杉树所在的位置。 “跟我回去。”徐铭没有像是要商量的样子,他开始变得强硬。 “我不,”陈栖乐抿着嘴唇,眼睛都瞪圆了,“我不跟你回去。” 徐铭看着那双让他又喜欢又愤恨的漂亮眼睛,他的手掌掐着陈栖乐的脖子,拇指扣了一下陈栖乐的动脉。陈栖乐不舒服地动了一下,说,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请你不要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徐铭败下阵来,手指温柔地挪到陈栖乐的耳垂上 ,近似埋怨地说:“陈栖乐,我们分开两年,你都不想我的。” 陈栖乐忍不住脱口而出:“也是想了的。” 过了三秒钟,他又拿盲杖有点违心地敲了敲地板,说:“也没有很想。没有你想我想得多。” 徐铭垂眸看向他:“你也知道。” 第66章 长途巴士与眼泪 十二月中下旬,徐铭来丹巴藏寨已有半月,他在寨子里谈了几笔买卖,丹巴藏寨的特色产品将由徐铭统一叫人收购。 再过一星期,徐铭便要返回荣城。临行前,族长要给他举办迎送会。藏寨女子大胆热情,如果看上一个男子,会主动送上定情信物。 自从陈栖乐拒绝徐铭,跟他一起回去的请求后,徐铭就没有再提让陈栖乐回去的事情。 陈栖乐每回都坐在窗边,巴巴地看着窗子外面,但徐铭没有再来找他。去教室上课的路上,也总是他一个人。以往徐铭会早上天不见亮就来找他,陪他吃过早饭,牵着他的手,充当他的盲杖,送他去寨子里的学校。 迎送会上,族长跟徐铭隐约开口,说寨子里的孩子出生率不高,经济条件也不够好,县里也没给寨子多少补贴,孩子们已经上不起学,学校的孩子越来越少。 “校长和我开过口,他打算裁员。这一批来支教的老师,最后只剩下小陈老师。他不知道怎么开口。稍微有点家底的孩子都打算下学期开学后,把孩子送去县里读书。剩下的,诶,怕是读不成书了。”族长叹气。 徐铭做生意,心里自有一副算盘。他说:“经费我可以解决,我只有一个要求。” 族长自然是等着徐铭开口的。 “不管陈老师走或不走,你们需要尊重他的意愿。我可以出钱让学校继续开下去,毕竟从寨子到丹巴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山路险阻,不能苦了孩子。”徐铭给族长倒了一杯酒,笑道,“不怕被你笑话,我徐某做生意向来不做赔本买卖。但丹巴的这笔买卖,我只亏不赚。我就是图着能够见上他一面。我尊重他的意愿,也希望你们能够尊重他的意愿,学校继续开,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族长唏嘘,这段时间他早听说,来寨子做生意的徐老板,跟寨里的瞎眼睛老师,有些不同寻常的交情。 “当然好。”族长答应下来。 第75章 迎送会一直到晚上。徐铭喝醉了,路上采了一大把野花,拿外套抱着,送去陈栖乐的住所。陈栖乐还在用盲文备课。徐铭喝酒喝得烂醉,他径直翻窗进了陈栖乐的家,把在窗边桌案上备课的陈栖乐搂进怀里。 “我在路上看见格桑花开得漂亮,就想摘来送给你。”徐铭下意识蹭了蹭陈栖乐的头顶,“我真舍不得你,想把你捧在手心里,藏到我家里。” 陈栖乐吭哧吭哧地把醉酒的徐铭搬到床上。徐铭坐在床铺上,裹着陈栖乐的被子,眼睛雪亮地看着他。 陈栖乐抱着徐铭大衣包裹的格桑花。雪花在格桑花的花瓣上融化。脑袋很轻地靠在徐铭的肩膀上,窗外的雪下得很安静,时隔两年,陈栖乐第一次跟别人敞开心扉说真话。 他说:“妈妈走后,我就很害怕。我觉得给我身边的人带去不幸的,都是我。我让外婆为难,让姑妈厌烦,让你陷入喜欢同志的困境。徐铭,我很害怕。这让我对你的爱有了愧疚感。” 徐铭揉了揉陈栖乐的耳朵和脖子,他说:“陈老师很厉害,没有给谁带去不幸。换个人,哪怕遭遇你十分之一的痛苦,已经开始自怨自艾,要么认命摆烂,要么把痛苦发泄到别人身上。但你没有。” 陈栖乐紧张地抓着徐铭的外套。格桑花的香气充盈着他的鼻尖。 徐铭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亲他的眉心:“你只是为你爱的人,做出了你认为最合适的决定。所以你离开我,成就我。你到丹巴来,努力寻找自己活着的意义。你拿着微薄的薪资,当寨子里的老师,你把你的才学用到了最正确的地方。陈栖乐,你怎么这么棒的?” 陈栖乐留恋地待在徐铭的怀里。他现在不太想让徐铭走了。他总是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别人完全不明白,就比如他来丹巴当老师这件事,格桑不理解他,杨灿也不理解他。 就连杨灿的新闻报导,也把他塑造成为教育事业做奉献的热心青年。看过报导的网友,纷纷认为他清北大学毕业后,即便眼睛失明,也不该来丹巴担任一名支教老师。他的这一举措浪费教育资源,也让培养他的老师、家长寒心。 只有徐铭知道,他来支教,是他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他需要一些看起来不太合理的选择,来支撑他有意义地活下去。 徐铭离开丹巴当天,中大型面包车将第一批特色产品和徐铭一块儿送走。陈栖乐没有去送行。 他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只录音笔。录音笔有两段录音,一段是外婆给他的,一段是徐铭给他的。 当初陈栖乐走得着急,没有给外婆讲。他怕外婆知道他跟李荀联系,也不敢告诉外婆,自己的近况。有时候他想要得知外婆的身体状况,也只能打电话给李荀,李荀会让rical给他说具体的细节。 外婆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她说:“你这两年不给外婆打电话,外婆都急坏了。逢年过节,你又给我送礼,来送礼的小伙儿挺酷,穿西服黑皮鞋,跟电影里的特工一样。你堂妹还问他是不是fbi在执行任务。哈哈哈,大家都笑她。我呢,老了,你姑妈不让我去荣城找你。我想你嘞,想得我心都焦焦的。徐铭来找我,让我录一段话带给你。我也不知道说些啥子。乐乐,你要记住,外婆爱你,外婆想你了,有空记得多来看看外婆……” 陈栖乐抬头,觉得心脏好像要开出一蓬湿润的格桑花,有些许刺疼感,眼睛也变得湿润。 第二段录音是徐铭录的。 徐铭说:“我明天就要走了。陈栖乐,我想过,干脆把你整个人直接带回去。我本来就是带着这个打算来的,实不相瞒,我绳子和瞒着别人的借口都准备好了。但你说你不想和我走那会儿,我就很轻易地放弃了我的计划。陈栖乐,我爱你,虽然很俗气,但我还是想和你说,我爱你。我爱你这件事,是不需要以你是否爱我为基础而转变。你可以像两年前离开我时一样,说你跟我分手了,说你不爱我了。我没有关系。我每月会来看你一次,下次见面之前,你要记得想我。” 盘旋在陈栖乐眼睛里的眼泪,彻底掉下来。他喃喃地说:“瞎说,我没有说过我不爱你。” 我要分手,是为了更好地成就你。 我要分手,但是我仍旧很爱你。 我要分手,可我也没有停止过想你。 徐铭成了人人称赞的徐老板,陈栖乐成了人人称赞的陈老师。他们都有了各自体面又自豪的身份。 徐铭不想要这样徒有其表的体面,但陈栖乐想要他体面,他便体面。 徐铭走后,陈栖乐做事情就总是跑神。散步不小心摔倒,教课不小心忘记带书,做饭忘记了摁电饭煲的煮饭键。杨灿有时候就笑话他,说徐铭带走了他的三魂七魄。 丹巴到年底还有一场新年活动,杨灿要采访完,才会离开。她在离开前,一直住在陈栖乐家中。 “去找他吧。”杨灿忽然有一天向陈栖乐提议道。 他们坐在门口的小餐桌上吃饭。饭桌上只有简单的三菜一汤,外面在下小雪,天气特别冷。陈栖乐穿着黑色羽绒服,脚上的袜子也是红白色各一只。 杨灿说:“在徐铭来之前,你生活可以自理,做事情也很投入,至少我从没见过你脚上穿两种颜色的袜子。徐铭走后,你越来越无法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陈栖乐,你人还在丹巴,心已经跟着他回去了。” 陈栖乐咬了一块排骨,咀嚼,但咽不下去。他否认:“我没有。” “你有。”杨灿说,“你就口是心非吧。陈栖乐,你的嘴比男人有反应的生殖器还硬。” 一月底,农历新年那会儿,天气更冷,整个丹巴都被大雪掩盖。学生放寒假,陈栖乐也终于歇下来。 他一有空,就想起徐铭来。他想徐铭家院子里的那棵荔枝树,不知道今年有没有结果。徐铭家的荔枝很奇怪,总不结果。 他想徐铭的妈妈也过世了,徐铭今年是一个人过春节吗?还是跟陈子淮和小航他们一起过? 徐铭的朋友那么多,当然少他陈栖乐一个也没有关系。 他想着想着,脑子里就都只装着徐铭了,他的眼泪掉下来,像断线珍珠,噼里啪啦掉在身上,砸他个措手不及。他在难过了。情绪开始失控了。 情绪失控对陈栖乐来讲,并不是很好的事情。小范围内的难过、高兴、悲伤、惊喜、惊吓等情绪,对他的病情是有好处的,人毕竟不是程序代码,是需要情绪起伏来调剂生活的,不能一直趋于稳定。 但大幅度的悲伤难过或兴奋,都会让陈栖乐的情绪失控。一些小范围内的情绪失控,陈栖乐可以自行控制。他可以通过调节呼吸、生活方式、服用药物等方式来控制,但如果失控的幅度太大,他会像失控的机器一样,整个瘫痪掉。 “好想你抱抱我……”陈栖乐的心开始痛了。 杨灿说得对,他确实是嘴硬。他很需要徐铭这件事,为什么他总是需要延迟一段时间才能接收到。他喜欢徐铭的代码,输入和输出总是非即时性的,是有延迟的。 两天后,陈栖乐坐上从丹巴回荣城的长途巴士。上车那一刻起,陈栖乐已经开始期待徐铭即将带给他的第一个拥抱。 第67章 我会想念你的 陈栖乐的眼睛在徐铭来看他之前,就已经有所好转。丹巴的医疗条件毕竟有限,他早有要回荣城的想法。荣城距离省会城市c市很近,医疗条件也更好。 李荀起初给他打过三个电话,催促陈栖乐回到荣城,陈栖乐担心徐铭会介意他两年前的突然离开,因此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回去。 从客运中心出来,陈栖乐杵着盲杖,打车前往永安镇。 永安镇的茶楼倒闭,换成了一家小众咖啡馆。陈栖乐在咖啡馆前下车,遇到陈子淮。陈子淮拉住他,再三确认。 “真是你!”陈子淮很激动,他往咖啡馆里看了两眼,想要让陈栖乐等等,“陈栖乐你行啊你,一走就是两年。你知不知道徐铭这两年过得有多难,诶,不说这个了。你这两年去哪儿了?” “丹巴。” “你找徐铭?” “嗯。” “没去徐铭家?” “要去。” 陈栖乐爽朗地笑了:“你还跟以前一样,只有在徐铭面前才肯多说几个字。对我们这些朋友,就好像自动进化出一条最快的回答路径一样。能一个字说完的事情,绝对不浪费两个字。” 陈栖乐没有讲话,似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陈子淮看陈栖乐杵着盲杖,又松了口气。徐铭在咖啡店里相亲,还恰巧背对着陈栖乐,坐在靠窗的位置。要是让陈栖乐撞见,怕是两个人又得散伙。 要说徐铭相亲这事儿,还真怪不得徐铭。徐铭的年纪摆在那儿,他今年三十三,身边到这个年纪的男人,大都已结婚生子。徐勇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是个同志,三五不时地往徐铭身边塞人。 徐铭是个绅士的人,虽不喜相亲,却每次都会抽时间过去,把自己的情况讲清楚,赔礼道歉。 第76章 徐铭前两天跟徐勇大闹一场,徐勇干脆往徐铭跟前又塞了个女人,父子两个闹得跟仇人一样。 陈栖乐看东西模糊,耳朵听力却比普通人好很多。他听到徐铭在跟一个女人讲话。聊天的内容无非是结婚、恋爱、生意、家庭条件之类的。 “徐铭在相亲吗?”陈栖乐询问。 陈子淮惊讶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的。” “是,不过相亲都是他爸让他做的,他还是喜欢你,这两年他身边都没出现过一个暧昧对象。” 陈栖乐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沿着路边走。 他踩到一个脏兮兮的小水坑,裤管肮脏潮湿。陈子淮来帮他,却被他推开:“我不需要帮忙,以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 “你来找徐铭,现在徐铭就在你面前,你还走什么?”陈子淮着急得跟热锅里的蚂蚁一样。 “我不找他了。”陈栖乐赌气说,“我要回丹巴。你不要跟徐铭说,我来找他。” 陈子淮眼见着陈栖乐离开,只能给他拦了一辆车,把陈栖乐先送到附近的一个酒店。总不能让陈栖乐一个盲人,在路上瞎晃悠,要真出了事儿算谁的?徐铭得扒了他的皮。 陈栖乐半路就下车,自己去找市医院。 路上他过马路差点出事儿,被方邵文救下。方邵文跟陈栖乐交谈后,才得知陈栖乐的眼睛出了问题。方邵文是陈栖乐的前任老板,当初陈栖乐眼睛失明后,便辞掉线上后端开发的工作,方邵文还试图挽留他。 陈栖乐看完病,拿完药后,方邵文询问他要去哪里,陈栖乐说自己不知道。 “我记得,你老家在荣城。”方邵文说。他这次来荣城,一是为了谈生意,二是因为谈容忽然又从京北逃回荣城,他追着谈容来到荣城。 “是。” “你家在哪里。” “我不想回家。”陈栖乐讲,“麻烦你送我去最近的酒店。” 方邵文作为谈容的男朋友,也作为陈栖乐的前任老板,陈栖乐又是谈容介绍给他的员工,他不能扔陈栖乐一个瞎子去住酒店。 酒店虽方便,进出的人却太复杂。 “我家就在附近,你可以先住着。我平常不回去,你不用觉得不自在。”方邵文知道陈栖乐会拒绝,于是开口,“我其实是有事情要拜托你。我想要你联系谈容,约他出来。” 对陈栖乐而言,没有比住方邵文这里更好的选择。他若是住酒店,李荀和徐铭都会很快找到他。 “我不一定可以把谈容约出来。”陈栖乐讲。 “没关系。你试一试。” 徐铭把宋瑶送走后,才从陈子淮口中得知陈栖乐的下落。他急忙开车去陈子淮说的酒店,却扑了个空。 他推掉下午的会议,坐在车里生气,一拳头砸向方向盘。他给陈栖乐打电话,电话无人接听。 雨天,徐铭就挨家挨户地在各家酒店跑来跑去。 陈子淮拉住他,猛地往他脸上招呼了一拳:“你疯了?!陈栖乐不住我说的酒店,就是怕被你找到。你清醒一点,你打电话跟他说,你心里有他。” “他不接电话。” “邮箱?” “不知道。” “qq?” “发了,没回。” 徐铭坐在驾驶座,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回来,是为了找我,我又气走了他。” 陈子淮说:“我要是他,我也生气。大老远地跑回来见自己的男朋友,结果男朋友在跟别人相亲。谁能受得了?” “我没法子,总不能让宋瑶难堪。”徐铭抹了一把脸。 宋瑶的父亲跟徐勇是至交好友。徐铭总不能让宋瑶被无故爽约,以至于难堪,无法跟父亲交代。他从没跟相同的相亲对象见过第二面。 “是,你保全了你以往所有相亲对象的体面,你也让陈栖乐寒了心。你也知道,男人喜欢一个男人这事儿有多难,当初陈栖乐走,不就是为了成全你。现在你功成名就,家乐乐也已经成全国连锁超市,媒体都开始报导你徐老板,但要我说,当初你们两个分手的事儿,就是你对不起陈栖乐。”陈子淮讲。 徐铭后半夜,跟陈子淮去喝酒。他醉酒后,借陈子淮的手机给陈栖乐打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的声音变得哽咽,他对陈栖乐说:“外面下大雨,你一个人住在哪里?我很担心你,怕你一个人在外面淋雨,怕你因为我又不想回家,我怕这怕那的,都快变得不像我自己了。我跟别人相亲,是因为我爸,我这些年见过不少男人女人,但真正让我牵挂的,就只有你一个。我就喜欢你,没喜欢过别人,要是你觉得我和别人相亲会让你觉得难过,以后我都不去了。我就爱你,陈栖乐,你别不要我。” 那晚的雨很大。徐铭醒来后,其实也不太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唯独陈栖乐的回答,他记得很清楚。 陈栖乐说:“我走,不是因为你跟别人吃饭相亲。” “那你回来,回到我身边,让我爱你,陪伴你。”徐铭听到陈栖乐的声音后,心都软了。 “我会生气,是因为我看到你和女人坐在一起,又说又笑。我听得到你们在谈什么,我也没有误会你和她要交往或者结婚。我生气是因为,因为,我觉得你明明可以拥有一个正常的光明的未来。是我的出现,才让你被人非议。”陈栖乐的声音也哽咽起来,他说,“我希望你可以过得很幸福。” “没有你,我怎么过得幸福?你想成全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想不想被你成全?滚他爹的正常生活,滚他爹的光明的未来。我都跟男人上床了,我能正常到哪儿去?”徐铭说,“我就想亲你,想抱你,想和你待在一起,想和你上床。我能正常到哪里去?陈栖乐,你回答我。” 陈栖乐挂断电话。 徐铭找到陈栖乐,是在唐琦的墓前。 一月初的雪总下个不停,徐铭在唐琦的坟前蹲守了快一周。终于在他快放弃时,陈栖乐跟一个年轻男人前来。 早晨,天蒙蒙亮,徐铭浑身都冷。徐铭看见陈栖乐从男人的车上下来,对方为他撑伞,两人一块儿到唐琦墓前。 徐铭站在陈栖乐面前。方邵文只抬头看他,没说话。陈栖乐看不见他,专心地给唐琦扫墓。 直到陈栖乐扫完墓,徐铭也没有开口叫住他。徐铭分别两年后,学会的第一件事,是如何成全。 陈栖乐每周都要去医院复诊,他的眼睛逐渐好转。方邵文照顾他很用心,陈栖乐每周会做一次饭菜,邀请方邵文跟谈容来家里做客。 一月末,周四,陈栖乐做好饭菜,接到个快递电话。方邵文已经摆好碗筷,问他出门做什么,陈栖乐说下楼取快递。 “早点回来。”方邵文把他的围巾递给他。 门是开着的。陈栖乐接过围巾,转身往电梯走时,看见徐铭正站在电梯厢里。 徐铭没有讲话,陈栖乐也不讲。 以前他们不这样。以前他们就算是没有事情做,两个人待在一起也有讲不完的话。徐铭喜欢用双臂抱着他,陈栖乐会享受徐铭的吻。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徐铭还是没有忍住,开口询问。 “他是我之前工作时的老板。”陈栖乐说。似乎并没有为徐铭的出现而感到诧异。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徐铭牵着他的盲杖,送他出电梯门口。 陈栖乐习惯于徐铭的体贴。他们走到门口,徐铭忽然抱了抱陈栖乐,他说:“我问你有什么打算,不是想干涉你。我是希望早一步得知你的打算,再跟着你的打算来做我的计划。” 快递很小,陈栖乐一个人也搬得动。 徐铭还是帮陈栖乐拿了,送上楼。陈栖乐在家门口,跟徐铭道别:“我眼睛快好了。” “我真的很希望,你眼睛好了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徐铭状似玩笑般开口。 他看见陈栖乐明显紧张起来了。他站得离陈栖乐远了一点,陈栖乐又松弛下来。 徐铭从兜里掏出一个蓝色丝绒材质的小盒,递给陈栖乐。 陈栖乐握紧拳头,不肯收。 “我说过,你想和我在一起或不在一起,都该出于你自己的本心,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希望你快乐,一直快乐,如果我让你感到紧张和不愉快,都是我的错。”徐铭说,“不是什么很珍贵的礼物,只是个小玩意,希望你会喜欢。” 晚上吃饭,陈栖乐明显心不在焉。谈容在饭桌上都很少说话,方邵文对陈栖乐说:“他心里有你。我找人查过,他这两年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 陈栖乐的左手上佩戴有两枚戒指,左手无名指上新戒指的戒托上,是一颗漂亮的蓝色宝石。 “戒指好漂亮,是他送的?”谈容问他。 陈栖乐点头。 “我知道他在找我,我也没有怀疑过他爱我。我是过不了我自己的这关,我怕我给他带去更多麻烦。”陈栖乐讲,“我这个人,从小就给身边的人带去麻烦。他和我在一起时,从人人喜欢的徐铭,变成人人讨厌的徐铭。我不想这样。” 第77章 方邵文跟谈容也没有再劝他。 陈栖乐吃完饭,戴上围巾又下楼散步。雪落在他身上。陈栖乐感觉到头顶的雪被遮挡住,他闻得到徐铭身上的味道。是家里沐浴露的味道,夹杂一点男士香水洋甘菊的味道。 陈栖乐邀请徐铭上楼坐坐。徐铭拒绝了。 陈栖乐又被送回电梯里,他只能看见徐铭一个小小的影子,被电梯门夹得粉碎。 他洗完澡,吹干头发后,方邵文跟谈容已经开车离开。他给徐铭打电话,听到楼下的车响了一声。 “你是不是还没有走?”陈栖乐问他。 徐铭说:“是。”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 “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乐乐。” 陈栖乐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一只柔软的猫咪,他说:“可是我让你上来坐坐,你又不肯。” 徐铭轻声说:“我靠近你,你就紧张。我想你是不愿意跟我单独走得太近的。我不想让你害怕。” 陈栖乐挂断电话前,觉得自己让徐铭在楼下等他的做饭太残忍了,他很歉疚地说:“我也没有很害怕。徐铭,我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 徐铭笑说:“是,你觉得我恶心嘛。现在我是不是又让你感觉到恶心了?” 陈栖乐点点头,但徐铭看不见他的点头。正如陈栖乐也看不见徐铭脸上温柔的笑。 第68章 一个坏人先生 李荀生辰宴当天,陈栖乐第一次作为李荀之子,被介绍出去。李荀有妻有子,妻子已病故,大儿子在国外念书。陈栖乐年纪比他的大儿子还年长,一时之间,来参加生辰宴的人,表情都十分微妙。 陈栖乐在宴会中,遇到有人讥讽他是瞎子,他本不想争辩。一旁的陈子淮却替他出头,几句狠话便叫对方住嘴。 争端平息后,陈子淮注视着他:“我知道你的眼睛看得见了。你当初离开徐铭,是因为你眼睛失明,现在你眼睛好了,可以回到他身边吗?他心里有你。” “我不是因为失明才离开他。”陈栖乐开口,“两年前,我就知道,我的眼睛可以被治疗好。我爸请眼科专家替我问诊,只要及时治疗,我的眼睛可以很快好起来。” “那你为什么——”陈子淮不理解。 “我觉得我总在拖累身边的人,妈妈、外婆、徐铭,他们都在被我拖累。我有时候觉得,我连活着都存在愧怍感。不仅别人无法理解我,我自己也无法理解。我不知道我跟徐铭之间的感情算是爱,还是一种寄生关系,像我和妈妈、外婆一样。”陈栖乐第一次剖出自己的内心。 陈子淮喊了声徐铭。 陈栖乐回头,他像做错事的孩子,抿着嘴唇,不敢看徐铭。 徐铭的身边跟着宋瑶。宋瑶穿着银色高定礼服,浓密长发,温婉漂亮。 陈栖乐已经可以辨认出人脸,他的视力在逐渐恢复。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徐铭依旧存在很强烈的占有欲,他不想像以前一样寄生在徐铭的生活里,又迫切地想要回到徐铭身边。 徐铭走到他身边,陈栖乐眼羽颤抖,徐铭抬手碰了碰陈栖乐的脸颊:“我认识的陈栖乐,自我,固执,没有自我否定一说。你快说说,你把我的乐乐藏到哪里去了?” 陈栖乐抬头,看见徐铭面带笑意。徐铭好像总是这样饱含鼓励地注视他。 有人来跟徐铭打招呼,宋瑶挽着徐铭的胳膊,邀请他一同过去。徐铭临走前,故意回头又看了一眼陈栖乐,陈栖乐没有勇敢地开口叫住他,徐铭叹了口气。 生辰宴结束后的一个月,徐铭没有再上门找陈栖乐。李荀时常来探望他,除开关心他的身体外,还试探地问他是否愿意进入公司,接手管理岗的工作。 有一次大雪天气,李荀坐在沙发上,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陈栖乐:“你是优秀聪明的孩子,比你弟弟要聪明许多。两年前你要去丹巴,我没有拦着你,我作为你的爸爸,该相信你支持你。你在你的工作领域,获得不菲的成就,你的学历、见解都足够你进入爸爸的公司,接手爸爸的产业。” 讲心里话,陈栖乐一开始并不想认李荀当爸,若不是当初他失明后走投无路,又想让人帮徐铭走出困境,他不会找到李荀。他认为接受李荀,是对妈妈和爸爸的一种背叛。 他回来后,回过一次家,在收拾妈妈的遗物时,在妈妈的抽屉里发现一封写给他的信。他当初和外婆搬家太匆忙,就没有收拾妈妈的遗物。 妈妈在信里交代他,如果有一天李荀来找他,让他不要顾及他们,如果李荀真心待他好,就让他跟李荀一起生活。 唐琦在信里写——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乐乐,妈妈希望你快乐。】 李荀对他说:“爸爸不会表达,也没有特别用心地当父亲,但爸爸爱你。我第一次得你的存在,就想带你走。你妈不允许,我尊重她。你说你喜欢男人,爸爸也支持你,我跟你大爸爸和你妈一样,都只希望过得快乐。” 陈栖乐没有选择进李荀的公司。李荀没有感到很意外。 二月底,陈栖乐忽然心血来潮打算在荣城买房。谈荣来给他做参考。谈荣一边抱怨爸爸对他管教太严格,一边又抱怨方邵文像牛皮糖一样追着他。 陈栖乐忽然戳破他的心思,说:“你要是不想方邵文找到你,你就不会来我这里。” 谈荣笑笑,说你知道就好,干嘛说出来。 陈栖乐买完房子后不到两天,对门的新房子也住进来人。房主一直没现身,只是门口从早到晚都有很多快递。隔天早上,快递又都被收进去。 谈荣提议要举办一个暖房派对,他们三个人点了一桌火锅。火锅是在外卖平台上随意选择的,陈栖乐点完单后,才发现他点的牛肉丸和鹌鹑蛋都是徐铭爱吃的菜。 陈栖乐后面有点喝醉了,所以在谈荣问他,怎么突然搬出来时,他把心里话一股脑地讲出来。 他趴在桌子上,很不高兴地说:“徐铭不来找我。他不来找我。我就要让他再也找不到我。” 陈栖乐真的喝醉了,他举起杯子,朝空气敬酒:“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我不需要徐铭,他爱不爱我,都没有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真的吗?” “真的。” “你爱不爱徐铭?” “我有一点不爱他了。” 没有人再搭理他,陈栖乐有点无聊地继续喝酒。锅里冒着泡,火锅热腾腾的。新房子还是要热闹,生活也还是得热闹。 “还是有一点爱的。”陈栖乐低下头,开始啜泣起来,“我爱的。” 坐在他对面的人叹了口气,又笑了一声。 陈栖乐觉得那声音特别熟悉,他睁开眼睛,却还是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脑子里不清醒。 “谈荣你不要学徐铭笑,很讨厌。徐铭很讨厌。”陈栖乐讲。 “为什么讨厌?” “他跟别人相亲,不告诉我。他不来找我,不向我道歉。我生气,他不哄。”陈栖乐很慢地讲。 话在嘴里炒了好久,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听他说话的人也很有耐心,等着他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完。 “乐乐,我到底要说多少遍爱你,你才会感知到爱。” 陈栖乐彻底断线前,听见一道叹气声。他想,他是真的真的喝醉了,否则为什么这个人的声音,那么像徐铭。 他努力睁开眼,在他失去意识前,看见徐铭深沉的黑色的眼睛,他想,他是真的真的想徐铭了。 陈栖乐再次醒来,是在卧室。手机里有好几条信息,都是谈容跟方邵文发来的,大意是让他照顾好自己。 陈栖乐已经戒掉抗抑郁药物许久,否则昨晚他也不敢喝那么多的酒。戒掉药物的过程是痛苦的。抗抑郁药物含有非常强的上瘾成份,他需要一天天地把药量减少。 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他要从三粒减少到半粒,用期两个月。 劳拉西泮片,他要从两片,减少到半片或一片,伴随严重的副作用,包括恶心呕吐、晕倒、嗜睡、心慌、整夜失眠等症状。 起床后,陈栖乐拿出电脑,打开之前自己做过的网站。网站内全是徐铭有关的东西,包括徐铭的小游戏、徐铭的照片、徐铭的名字等等。 他迫切地想要徐铭出现在他身边,这样的心情,让他又开始心慌,手指发抖。 他想起,他以前在徐铭家住时,徐铭会在早晨来亲吻他。他们接吻的次数,比每天说话的次数还要多。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徐铭,不是不爱徐铭。 原来爱一个人的勇气,真的可以战胜所有的懦弱和自我贬低。 每每病情发作时,陈栖乐会认为自己卑微如草芥,会认为徐铭对他的爱是近似于爱情的同情,会认为他寄生在徐铭的生活里,以徐铭的付出为养料。 这是不正常的、不健康的情绪。 第78章 但徐铭总在包容他、陪伴他。 陈栖乐篡改了ip地址,防止反追踪和查阅,他给徐铭的邮箱发送了一封类似骚扰邮件的信息,大意是—— 【徐铭, 你好。 我知道你的秘密,如果你不想你的秘密被曝光。请你追求你身边最讨厌的同性,并且要得到对方允许交往的允许。 这个秘密关乎你的一切,有可能导致你现在拥有的所有东西都付之一炬。 ——by 一个坏人】 很快,徐铭给他发送了邮件—— 【你是谁?】 陈栖乐颤抖着手,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他深呼吸后,又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不要因为收到徐铭的消息过于兴奋,而心跳过速—— 【很明显,我是一个坏人。】 徐铭的消息仍旧很快过来—— 【好吧,那你很坏了。】 陈栖乐回复他—— 【你想好追求的对象了吗?】 徐铭—— 【没有。说实话,我无法追求我讨厌的同性,我是异性恋。】 陈栖乐—— 【你撒谎。】 徐铭—— 【坏人先生,我可以追求我喜欢的人吗?我有一个很喜欢的男生,他很好,但是他最近陷入了一些矛盾中,我本想等他想明白,再追求他。但我觉得,我现在可以早一点去追求他。】 陈栖乐没有再回复徐铭。 坏人死于话多,陈栖乐还是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的。 第69章 目光的选择 因为身体原因,陈栖乐拒绝入职李荀的公司。李荀表示理解,希望他在眼睛彻底好起来后,可以考虑到公司工作。 去医院检查后,陈栖乐打车回家,因为期待徐铭的到来,一路上的心情都十分忐忑。 等他到家后,反倒是因为笃定徐铭不会出现,心情放松后,一下子进入深度睡眠。 他又梦到了徐铭。 第一次对徐铭这个人产生印象,是在高一的运动会上。沈又把他关进器材室,陈栖乐百般无聊,就在器材室里刷习题册。徐铭路过,看见他后,撬开器材室的锁,进来带他走。 陈栖乐甚至不懂得英雄救美,只是不太高兴徐铭一直过问他有没有受伤,不太高兴徐铭一直拽着他的手不放开。校园广播念到徐铭的名字,徐铭把他带到班级里,说你在班里等我,待会儿我比完赛就来找你。 徐铭把校服塞给陈栖乐,方便挡住他腿上一滩湿漉漉的墨水污渍。沈又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陈栖乐你怎么还出来了,不在器材室做你的卷子,出来干什么?你又没有比赛项目。 徐铭本来已经走了,又回来,挡在陈栖乐面前,对沈又说:“以后陈栖乐就是我护着的人,你少找他麻烦。” 班里的女生都看过来,带着一些让陈栖乐不太懂的兴奋的目光。陈栖乐有点好奇地又牵了一下徐铭的手,刚才被徐铭牵手的感觉还不赖。徐铭顺势把他带到自己的座位,抬手碰了碰陈栖乐的耳朵:“你不要跟沈又玩,不要听他的话,等我回来。” 陈栖乐从梦里醒过来,还有一些怅然若失。他握了握手,手心里没有徐铭的温度。 门铃恰巧在这时响了,陈栖乐去开门,徐铭站在门外,手里握着两张音乐节的票。 “朋友给我送了两张票,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徐铭的目光依旧温柔,好像他们又回到两年前。不见面就会想念,见面就会想拥抱和接吻。 “我不想去。”陈栖乐讲。 徐铭于是把票收回来,礼貌地跟他道别,转身进了对面的公寓。陈栖乐这才发现,徐铭穿的是拖鞋。徐铭买下了对门的房子。 他关门后又收到徐铭的邮件—— 【我喜欢的人不咬钩,我很难做。恐怕我要失败了。】 陈栖乐认为徐铭是真的笨,他拒绝一次后,徐铭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吗?于是他端了一碗热馄饨,去找徐铭,在徐铭促狭的目光中,换回了一张音乐节的门票。 音乐节当天,徐铭的朋友也在。估计是工作上的朋友,陈栖乐也不认识。 徐铭送给他一块手表,说是在在来的路上随便买的。 陈栖乐欣然接受,伸手让徐铭帮他戴上手表。一旁跟徐铭一块儿过来的两个朋友,露出吃惊的表情,均是一脸促狭地看着徐铭。 音乐节门口有人售卖小熊猫发箍,售卖发箍的小女孩漂亮可爱,陈栖乐买了两个发箍,其中一个戴在徐铭头上。 徐铭鲜有如此活泼的模样,他平常去跑商户,穿得非常简朴,t恤和牛仔裤随便搭配着就穿去了,跟帅字不搭边。如果去参加商业宴会,或去洽谈合作,他会穿高定西服,整个人显得非常严肃成熟,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男性魅力十足。 头上戴着小熊猫发箍的徐铭,显得温柔又活泼,倒是有点青春男性的魅力。 徐铭无奈:“我不适合戴这个。” 陈栖乐表情严肃地瞪着他,眼睛又漂亮又明亮:“不准摘。” 徐铭的手刚碰到头顶发箍,又无奈放下来,终于看见陈栖乐脸上浮现出笑容。 徐铭去买零食时,旁边和他一起来的朋友,便问陈栖乐:“你跟徐铭是什么关系?” 陈栖乐不希望徐铭又陷入同性绯闻的争议,便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对方促狭地看他:“徐铭这个人,对普通朋友可没这么好。你手里的手表,价值百万。就我所知,徐铭在一个月前就从拍卖会上拍下来了,而且他特意去拜托大师在腕带内侧刻了主人的姓名。” 陈栖乐将信将疑地去解腕带,在内侧的位置,看见“cql”三个英文字符。 “是你的名字吧?”对方八卦地询问。 陈栖乐撒谎,说不是。 “你们真的是普通朋友?既然是普通朋友,那么如果我追求他,你应该也不会介意,对吧?”对方兴致勃勃地问。 另外一个人说:“你还没死心呐,徐铭都拒绝你多少次了。” “我跟徐铭都单身,既然是单身,我追求他又不受道德约束。”对方说。 他们一同参加音乐节,台上歌手深情献唱,他们挥动手臂,跟随唱歌。陈栖乐的心里堵得慌,他觉得自己过于笨拙和胆怯,以至于不敢承认自己跟徐铭存在不正当的关系。 音乐节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陈栖乐不敢再跟徐铭外出。他怕又遇到徐铭身边的朋友,担心对方又询问他跟徐铭的关系。聚会后来倒也参加过一次,他们一块儿去聊天小屋打牌。 聊天小屋就是家乐乐附近的一家麻将馆。大家三五好友经常过去喝茶打牌,喝茶打牌是手段,聊天聚会才是目的。因此老板把麻将馆命名为聊天小屋。 陈栖乐打牌总输钱,徐铭便总为他兜底,说输的钱算他徐铭的,赢的钱算陈栖乐的。打牌的人多是徐铭交好的管理层员工,他们问陈栖乐跟徐铭几时结婚。陈栖乐吓得再也没敢去打牌。 四月一日愚人节当天,徐铭邀请陈栖乐去参加愚人节派对。 陈栖乐一开始没答应,徐铭便总来找他,说一直待在家里不太好,还是要出去多沾沾人气。陈栖乐在家里无聊,又没有工作,作息都快紊乱了,因此便答应下来。 派对在徐铭家中举办。陈栖乐收到徐铭发来的地址,才得知徐铭在荣城还有一套公馆。公馆在郊区,面积很大,徐铭鲜少在公馆住宿。届时,徐铭的朋友都会来玩。时间定在晚上八点开始,陈栖乐下午睡过头,打车到公馆时,已经八点过十分。 陈栖乐进入公馆里,发现今天来参加派对的人寥寥无几,多是徐铭的好友。只有不到十个人的样子。 房间开着灯,徐铭穿着西装,站在一台三角钢琴前。他脸上带笑,手中握着一杯香槟。陈栖乐的目光移到三角钢琴前的主角上。宋瑶穿着白色礼服,修长手指在钢琴上试了几个音。 陈栖乐从前是知道徐铭有在跟别人相亲的,只是徐铭每回都拒绝了。他也曾听见,徐铭因为频繁相亲,而跟父亲争执。父子两个闹得最厉害那次,徐勇还拿了刀架在脖子上,说我已经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了,让你去相个亲吃顿饭,保全我的脸面,是要你的命了吗? 徐勇似乎认为,只要徐铭持续地在跟女人相亲,他就可以对外说,徐铭跟男人在一起的事情只是谣言。 宋瑶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因此会过愚人节,国内的人很少会刻意庆祝这个西方节日。 陈栖乐认为自己猜测到今天这个愚人节真正需要庆祝的原因,他忽然感知到gay爱上直男被背叛的痛苦。他发送的匿名邮件简直是可笑。 “乐乐哥,你来了!”小航也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高兴地张开手臂来拥抱他。 徐铭转过身,宋瑶站起来,贴在徐铭的耳边说话。陈栖乐忽然很想转身离开,但他的风度还是让他克制住了转身的想法。 他有一点希望,自己还是盲人那会儿。他不用看见徐铭,也不用看见徐铭跟宋瑶站在一起讲小话。 第79章 “你好,我是宋瑶。”宋瑶伸手。 陈栖乐不太高兴地伸手握住宋瑶的手:“陈栖乐。” “徐铭已经向我介绍过你,今天他特意请我来演奏钢琴。希望你玩得高兴。”宋瑶转身坐回钢琴凳上,伴随客厅灯光暗下来,悠扬的钢琴声响起。 陈栖乐的眼睛还无法在黑暗的情况下很好地看东西,有人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跟一个人撞上了,身上的西装被酒液弄湿。 他一肚子闷气不知道往哪里撒。徐铭到他身边,帮他解西装外套的纽扣。 “不要你管我。”陈栖乐讲。 徐铭说:“我不管你,你要让谁来管?” 徐铭把自己的西装外套套在陈栖乐肩膀上,陈栖乐正要开口讲话,徐铭便强硬地开口:“我不许你让别人来管你。” 客厅不算大,还摆着许多餐饮食品,因此大家都听见了他们的悄悄话。 众目睽睽的,徐铭亲自拿了陈栖乐的脏外套,去卫生间洗。 陈栖乐特别不好意思地想要让徐铭不要这样做,徐铭纳闷地开口:“以前我们两个同居,你内裤都是我帮你洗的,现在洗一件外套,有什么不好意思。” 陈栖乐忽然希望自己又聋又瞎,就不用面对今天这样窘迫的困境,他色厉内荏地说:“就不要你洗!” 徐铭笑了,把衣服交给保姆,拜托她帮忙送去干洗:“是,不水洗,衣服高级,干洗不容易坏。” 徐铭的朋友们在笑,陈栖乐的声音变小了,他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徐铭附耳在他身边小声地说,“我不光知道你不想我帮你洗衣服,知道你想要和我划清界限。我还知道,你担心我们两个在一起又重蹈覆辙,担心你的出现会让我陷入困境。” 陈栖乐抬起头,注视徐铭。灯光晦暗。 “我爱你,爱得光明正大,不会把你藏起来,过遮遮掩掩的日子。今天是愚人节,我说的这句话,却不是逗你玩的。”徐铭把脸凑到陈栖乐的脸旁边,很轻又很快地亲了一下,“怕你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会尴尬到下不来台,所以把愚人节当情人节用。你不要见怪。” 钢琴声戛然而止,宋瑶晕倒在地。有人惊呼起来。宋瑶在场认识的人,只有徐铭。 有人在喊徐铭的名字,徐铭不得不赶过去。 陈栖乐看见徐铭背着宋瑶离开。车子停在门口,他们一行人跟着前去医院。小航一直陪在他身边,说:“宋瑶姐是待在铭哥身边时间最长的女人。” “跟我没有关系。”陈栖乐逞强地说。 他跟徐铭之间的关系是不持久的,非稳定性的,因此陈栖乐总是习惯性地让自己不去在乎徐铭身边的人。他不在乎徐铭去相亲,不在乎徐铭身边出现的许多男男女女的朋友。 陈栖乐以为自己爱得很清醒。 小航忽然很不甘心地说:“铭哥爱得太累了,你从来都不在乎他。我就是试试你,想要看你会不会吃醋。可是你没有!你不会想占有他,你根本没有哪怕一刻把他当做是你的男朋友!铭哥在知道你提分手后,还找了你两年!” 陈栖乐不知道小航为什么要生气。小航年纪小,一直都是听他们话的。小航抛下陈栖乐跑了。 陈栖乐一个人回到家。他对于感情的思考路径好像已经窄成了单行向的,只能不断地被迫输入,无法输出他自己的理解。 二进制的代码开始崩溃。 第70章 最后的缆绳 陈栖乐回到家,接到徐铭的电话。荣城的冬春季节没有暖气,空调的制热总是差强人意。陈栖乐换上睡衣,窝在沙发上,想起两年前他跟徐铭待在徐铭家的小楼里,他们抱着窝在单人沙发上,互说情话的日子。 “回家了吗?”徐铭开口询问。 “嗯。”陈栖乐有些敷衍。他很想知道徐铭现在在哪里,在医院还是在家中。如果徐铭未来真的跟宋瑶结婚—— 陈栖乐发现自己连这个可能性都不愿意去想。 “乐乐。” “嗯。” “我想你了。明天可不可以和我单独约会,吃顿饭?”徐铭问他。 如果徐铭真的想他,那么徐铭就不该跟宋瑶见面。徐铭带着宋瑶来见他,是不是就是想要让他知道,尽管他们两个人交往过,互相喜欢过,但宋瑶仍旧会是徐铭最终的归宿? “宋瑶怎么样?”陈栖乐还是开口问了。 “你问起她干嘛?”徐铭不是特别高兴。 陈栖乐也听出徐铭话里的情绪,只当徐铭不希望他干涉宋瑶的存在。 “徐铭,你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结婚,再也不见我。” “会,”徐铭说,“我会期待婚姻,期待有个完整的家庭。我期待陈栖乐嫁给我,期待我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再也不见这件事,我做不到,除非我死掉。陈栖乐,你希望我死掉吗?” “不要。”陈栖乐毫不犹豫开口。 “明天我来找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徐铭停顿几秒,才用带着沙哑的嗓音问他。 陈栖乐处在一个十分危险的边缘,他一方面享受徐铭“被迫”的追求,一方面又担心徐铭对他的好是一种虚伪的信号。 他欲言又止,试过几次都开不了口。好在徐铭很有耐心,电话一直没有挂断。 “好,我等你。”陈栖乐说完,非常快地挂断电话,仿佛如果他不这样做,下一秒徐铭就会从手机里跑出来。 陈栖乐每到晚上,都要做教案。这是他在丹巴养成的习惯。如今他眼睛恢复,不用再刻录盲文。他坐在电脑前,把自己对徐铭的想法都一一记录下来。 他发现自己写下许多徐铭的坏处。例如他刚进公馆时,徐铭没有第一时间看他。再比如徐铭当着大家的面,说帮他洗内裤,这件事让他丢脸了。 晚上十一点,门铃响了。陈栖乐去开门,先在猫眼处往外看,他看见徐铭站在门外。 他打开门,徐铭扯了扯领带,像喝了许多酒,带着满身的酒意来拥抱他:“乖乖,我好想你。” 陈栖乐欲言又止,抬头,余光落在徐铭红了的耳朵上。他没舍得拒绝徐铭,让徐铭抱着他进屋。徐铭似乎醉得很厉害,总要亲他抱他。 陈栖乐猜不到自己在徐铭心里占据多少分量,怕徐铭喜欢他,又不止是喜欢他一个,怕徐铭仍旧喜欢女性,又怕徐铭还在为两年前他的不告而别生气。 因此他拒绝和徐铭进行亲密接触。 徐铭不依不挠,陈栖乐发火,拿起徐铭脱下来的西装外套,绑住徐铭的手腕:“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去医院照顾宋瑶,为什么还要喝酒?徐铭,你别碰我,我不喜欢。” 原本眼神迷蒙的徐铭,此刻眼神变得清醒而富有逼迫性。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徐铭的措辞显得有些过于小心,他的目光探寻地落在陈栖乐的脸上,灯光照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陈栖乐,我这个人,真喝醉酒了,就跟一头死猪没两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铭的语气带着无奈的妥协的意味,他的眼睛跟陈栖乐黑漆漆的眼睛对视,好像要逼迫陈栖乐就范,陈栖乐不吭声。 “我没去照顾宋瑶,把人送到医院后,我就开车回公馆。小航说你走了,他跟我道歉,说他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还把你一个人丢在公馆。那小孩儿真就死脑筋,我明明让他看着你的。”徐铭讲,“酒是在楼下便利店买的,在电梯里才喝。我怕没有借口找你,才喝的酒。西服上的酒,都是撒上去的。” 陈栖乐仔细闻了闻,确实酒味不浓。 “我想见见你,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你别见怪。”徐铭说。 陈栖乐留徐铭在家住宿。做出这个决定后,陈栖乐仍旧认为自己过于鲁莽。或许徐铭只是喜欢他,但又没有到做好要跟他走完一生的打算。 情话谁都会说,何况是徐铭这样成功的商人。徐铭口才好,哄骗一个陈栖乐,自然不在话下。 徐铭的手机留在客厅。陈栖乐在制作徐铭专属网站时,徐铭的手机响了。陈栖乐看见宋瑶的名字,不太高兴地替徐铭做主,挂断电话。 陈栖乐不讨厌宋瑶。他只见过宋瑶两次,虽然两次见面,他都不太高兴,却并不妨碍他认为宋瑶是一位被培养得很好的女生。 小航的判断并非正确,陈栖乐也并非对徐铭没有占有欲。陈栖乐对徐铭的爱,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无所谓。 四月底,陈栖乐已经努力不再去想宋瑶。 徐铭时常来他家,偶尔会带几身衣服过来,挂在陈栖乐卧室的衣柜里。用的说辞无非是,我家里钥匙忘记带,我爸来我家里睡觉,我朋友在我家里办派对。一开始他用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陈栖乐于是心软,几次三番都答应他。 到后来,徐铭已经不再找理由,或用一些十分鬼扯的理由,诸如我家的电视不高兴,爆炸了,客厅乱得不忍直视之类的。 第80章 陈栖乐一开始拒绝跟徐铭发生过于亲密的关系,只是徐铭一味地坚持,陈栖乐只好不太高兴地答应了。 徐铭做这种事情十分没有节制,他力气大,一旦上瘾就会掐得陈栖乐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往往第二天,陈栖乐会在床上休息小半天才能缓得过来。 两年后他们第一次上床,是在四月一日愚人节当晚。徐铭装醉酒,把陈栖乐抱到床上,亲吻陈栖乐的脸颊和胸口,徐铭从他带来的盒子里,拿出准备好的润滑油,用在了陈栖乐身上。陈栖乐一直被压得很不爽,因此跨坐在徐铭身上,额头顶着徐铭的额头。徐铭的手落在陈栖乐的耳朵上,很轻地抚摸,眼睛却很认真地注视着陈栖乐的眼睛。 陈栖乐的睫毛乱颤,徐铭笑着吻了陈栖乐的眼睛:“爽不爽?” 陈栖乐哼唧了两声,用力咬了一口徐铭的肩膀。 但或许是由于徐铭跟宋瑶见面的次数比较多,徐勇没有继续让徐铭跟别的女人相亲。陈栖乐终于可以独享徐铭,不用再见到徐铭跟别人在餐厅相亲的场面。 他几次三番通过网站的匿名地址,给徐铭的邮箱发送邮件,威胁徐铭要继续追求他。徐铭也很顺从,几乎完全不会反抗。 陈栖乐一方面认为自己利用高科技,威胁徐铭来追求自己这种事,十分卑鄙下流,一方面他又乐享其成,十分乐在其中。 他去做过几次复诊后,眼睛已经恢复,医生叮嘱他切忌用眼过度。于是他又回到家乐乐,一周上四休三,每月拿五千元的薪资,每天下午或晚上,跟徐铭一块儿坐着小电瓶车回到高级公寓。 五月初,徐勇来找陈栖乐,说徐铭要跟宋瑶订婚,希望陈栖乐可以作为伴郎,送上祝福。陈栖乐不肯,于是徐勇很快地做出决定,将徐铭跟宋瑶的订婚日期定下来。 徐铭接连五天,都没有来找陈栖乐。陈栖乐没有再收到徐铭奇怪的留宿借口。他把徐铭放在他家里的物品,都用大号的纸箱装起来,放在徐铭家门口。 五天过去,陈栖乐被小航开车送到一家酒店,上电梯,到宴会厅。徐铭穿着白色西装,黑色的头发抹了发蜡,整个人看上去确实颇有俊帅青年老板的样子。 他走向陈栖乐,面上也没有带特别多的笑容。到陈栖乐面前,他小声地说:“不要紧张,走个过场。” 门口的立牌上,写的是徐铭跟宋瑶的名字。宋瑶却坐在台下,身上也没有穿新娘服,穿得也很随意,面上也仍旧带着笑容。 他们一起走到台上。徐勇坐在最靠前的座位上,脸色十分不好。徐铭牵着陈栖乐的手,眼神真挚。他转身,在和陈栖乐对视几秒后,当着在场所有亲友的面,亲吻了陈栖乐的嘴唇。 “到今年为止,我喜欢这个人,喜欢了十四年。我不管他有什么疾病,不管他是否贫穷,不管他这个人性格上是否存在缺陷,我都爱他。有人曾诋毁我们的感情,他为了让我活得像个普通人一样,放弃我,抛下我,一个人跑到丹巴,做了两年的支教老师。他很优秀,眼睛失明后,自己学习盲文,学习使用盲杖,没有向困难屈服。”徐铭拿着麦克,说,“我爸希望我可以传宗接代,他认为男人喜欢上和自己同性别的男人,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情。他逼我相亲,逼我结婚。我不这样认为,爱不分性别,人婚姻幸福的标准不该由性别来定义,我爱的人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人,我感到骄傲。” 徐勇拉不下脸来当场反对,在场的亲友多是徐铭跟陈栖乐均认识的人。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总之在陈栖乐尚且没有搞明白,今天他为什么会突然成为订婚宴的主角之一前,徐铭就已经单膝跪地,为他戴上了一枚婚戒。 这是徐铭送给他的第三枚戒指。 订婚宴结束后,陈栖乐回到徐铭的车里,他坐在副驾驶座,忽然后知后觉不太高兴起来,对徐铭说:“你向我求婚,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的。” 徐铭很快道歉,似乎就连道歉的说辞,他都已经仔细考虑过很多次:“这次求婚是没有计划的,我爸要求我订婚。与其一直让他操控我的人生,不如我和他撕破脸。把你卷进来,真的很抱歉。” 陈栖乐开始有点失落,所以徐铭或许也未必是真的因为想要和他过一辈子,才跟他求婚。他只是徐铭反抗的工具。 “向你求婚时,说的那一番话,不是假话,是我的真心话。”徐铭说,“我为你感到骄傲。仅仅是因为你的存在,我就会感到幸福。” 第71章 销魂玫瑰 陈栖乐回到家中,在书桌前呆坐了十多分钟,他有深深的愧疚感,徐铭对他付出真心,他却瞒着徐铭,威胁徐铭。 和徐铭每一次上床的感觉,都让他很满意,他也十分享受被徐铭拥抱的感觉。这让他很放松,像是在被人好好地爱着。 陈栖乐打开电脑,盯着满是“徐铭”字样的电脑屏幕,开始懊悔。三枚戒指都摆放在桌子上的玻璃展示柜上。海豚台灯照着银色戒圈。还没有干透的短发滴落了几滴水,桌面被弄湿,徐铭从他的身后抱住他,询问:“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睡觉?” 陈栖乐猛地关掉电脑,他回过头,狐疑地看向徐铭,眼神充满警惕。 短发上的水,滴落在徐铭的手臂上,又顺着徐铭的手臂,落在陈栖乐的胸口,他觉得有点痒,徐铭的呼吸也烘着他的耳朵。 徐铭的手一路向下,钻进了陈栖乐的睡裤里,陈栖乐紧张得连脚指头都紧绷着,徐铭把陈栖乐坐的椅子转过来,在他面前蹲下来,低着头。陈栖乐的脑子有短暂的几秒钟陷入无法思考的状态,徐铭咳嗽了几声,陈栖乐埋怨地用脚踩着徐铭的肩膀,轻轻地把徐铭推开。 “不舒服吗?”徐铭询问他。 陈栖乐的心跳尚未平静下来:“没有。” 徐铭站起来,去抽屉里拿接下来要用的物品,陈栖乐光脚踩在地板上,走过去,从徐铭的身后抱住他。 徐铭转过身,用同等的力度,拥抱陈栖乐,他的吻落在陈栖乐的嘴唇上,又被陈栖乐很嫌弃地躲开。 “现在不要亲我。”陈栖乐拧着眉心说。 “你还嫌弃自己?”徐铭好心情地笑着询问他。 在徐铭抱起陈栖乐到床上去后,徐铭放在床头柜的电话响了。徐铭没有理会,但打电话的人很锲而不舍。陈栖乐故作大度地说:“或许是很在意你的人打的电话。” 徐铭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很在意我的人里,包括你吗?” 陈栖乐从徐铭身下爬出来,坐到床上。徐铭右手搂着他,左手去拿电话。 “是我爸打来的,兴师问罪。”徐铭笑着说。 徐铭没有开外放,陈栖乐因此也没有听得特别仔细,只是看见徐铭的脸色越来越差。他们父子两个又开始吵,陈栖乐听到徐勇提了叶佳的名字,徐铭气得挂断电话。 陈栖乐少见徐铭生气的样子,从满脸笑意到面无表情。徐铭从床上起来,坐在床沿,双手抹了把脸,他说话时也没看着陈栖乐:“我去洗把脸,你先睡。” 陈栖乐开始心慌,他抓住徐铭的衬衫衣角,把徐铭拽到自己的身前,又用了点力气把徐铭扯到自己怀里,徐铭几乎没有抵抗地被陈栖乐抱住。 “叶佳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没有跟她上床。我没有喜欢她。”陈栖乐讲。 徐铭说:“我知道了。” 徐铭知道和叶佳有关的事情的整个经过,因此他没有误会过陈栖乐。正如他所说,他永远都清楚自己爱着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了解并信任陈栖乐。 可是陈栖乐后来对叶佳那么纵容,并未责怪过叶佳,甚至帮助叶佳解决掉纠缠的人。徐铭就担心陈栖乐其实有一点同情或喜欢叶佳。只是同情,不是喜欢,徐铭也不允许。 徐铭又要起身离开,陈栖乐翻身把徐铭压在床上,他跨坐在徐铭的腰上,很认真地说:“我没有喜欢过叶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算计我,但我不喜欢她。” 徐铭倒是清楚背后的原因,他也无法对陈栖乐讲。李荀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但在陈栖乐面前,却在尽力扮演一个好父亲。他希望陈栖乐生活在充满爱意的环境下,一直快乐。 “那你喜欢谁?陈栖乐,你喜欢我吗?我没有感受到。”徐铭叹了口气,双手环着陈栖乐的腰,将他拉向自己。 陈栖乐不肯开口说喜欢,徐铭也不逼他。徐铭用很认真的眼神注视着陈栖乐,陈栖乐抿着嘴唇躲避徐铭的视线。 “既然没有感受到,又为什么要向我求婚。我们没有办法在国内领证结婚,你也会被说闲话。你甚至没有把握,我一定会回应你的感情。” “我认为你很莽撞,你这个人,有时候我是看不懂的。你一味地对我好,也不图什么回报,我有时候也会觉得你这个人的好很廉价,你这个人的喜欢也很容易得到。” “但你要问我有没有喜欢你,我会说,是有的。你真的就不怕,你对我的好太多太多了,我以后就不珍惜你了吗?徐铭,如果有一天,我又跟两年前一样突然离开,你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来找我?” 第81章 陈栖乐的眼泪,滴在徐铭的脸颊上。明明是陈栖乐在说,自己有可能会抛弃徐铭,在说徐铭的好很廉价,徐铭的喜欢很容易得到,他的眼泪却比徐铭先掉出来。 因为徐铭没有回答,陈栖乐不太高兴地起身就要走,徐铭笑了下,扯住陈栖乐的手腕,将他搂进了怀里:“我感受到了,陈栖乐,你喜欢我。” 从那天起,陈栖乐没有再利用邮件给徐铭发布任务。徐铭仍旧像是定期在陈栖乐家中刷新的npc,负责每一个清晨的开始,和每一个夜晚的结束。 从五月到六月中旬期间,一共四十天,他们发生过至少十次关系。他们的感情,在朋友之上,恋人之下,暧昧之间。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六月二十一日,方邵文跟谈容关系破裂。谈容来到陈栖乐家中,喝闷酒,说自己以后再也不要跟方邵文见面,也不会再跟方邵文上床。 陈栖乐跟谈容的关系,更类似于网友,大部分社交建联是由于谈容的健谈和自来熟。 “你跟徐铭是不是还没有在一起?我听说他为了追你,在你家对面租了房子。”谈容说。 “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搬家那天,我跟方邵文不是一起跟你喝乔迁宴的酒吗?徐铭那天带着礼物来敲门,我就让他进来。他在你对面坐下。你喝醉酒,一直喊他的名字,他还跟你说话,撩你。你醉得太厉害,都不知道他说了多肉麻的情话。”谈容至今想起来,都会觉得身体发麻。 如果方邵文有徐铭一半说情话的能力,他也不至于跟方邵文闹掰。方邵文像一根木头,撩不动,咬不动。如果不是因为醉酒,他被迫跟方邵文发生关系,他绝不会跟方邵文在一起。 “要不然我追你!”谈容脑子一转,认为自己想出了特别棒的想法,“既然你不想跟徐铭在一起,那么我追你,也能帮你摆脱徐铭。” 陈栖乐不知道该如何跟谈容说,徐铭每天都有来他家留宿,他们每周都会上床,即便是工作期间,他仍旧会作为徐铭的员工,跟他一起参加一些方便他蹭吃蹭喝的商业宴会,或者去听一些比较无聊的工作会议。 恰巧这时,徐铭用密码开门回来。陈栖乐的心跳好像都要停下来,呼吸也屏住。谈容背对着徐铭,仍旧在畅想,将来他跟陈栖乐在一起后,他们两个可以在家里随便吃火锅而不被说教,可以把袜子乱扔而不被骂得狗血淋头,还可以一起找女伴聊天k歌。 徐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有几十秒,陈栖乐刚刚重新学会呼吸,徐铭便嘲讽般笑了下,转身离开。 他绅士地带上门,就连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都是轻飘飘的。陈栖乐的心却重重地往下跌。 谈容看出陈栖乐的不对劲,这才回头,发现地板上放着的一份甜品。他去拿过来,放到桌上:“是keiyo家的蛋糕,需要排至少一个小时的队呢。” 陈栖乐咬着嘴唇,没有讲话。 “你要不要去追?”谈容询问。 陈栖乐摇摇头,不太高兴地说:“我才不要。” 谈容神经再大条,今晚也不会想留在陈栖乐家中。他离开后,陈栖乐洗完澡,却怎么也睡不着。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阅读灯,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有徐铭的气味。 陈栖乐特别生气地爬起来,把被单和枕头都换掉。他还是很不争气地失眠到凌晨两点。 以往在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徐铭做完,徐铭会把他抱在怀里,亲他的额头跟脸颊,最后再把他抱去浴室,帮他清理。 陈栖乐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他小声地说:“我不需要徐铭,我一点也不需要,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睡着。” 眼睛因为长时间的使用,开始发胀,发酸。 凌晨两点半,陈栖乐迫不得已,离开家中,来到徐铭的家门口,敲响徐铭家的门。他困到已经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以至于做出冲动的事情,他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特别清醒,脑子像是涂抹了风油精。 就在陈栖乐认为徐铭不会来开门时,徐铭家的门缓缓打开。玄关的灯投落到陈栖乐身上,让陈栖乐的心里感觉到一丝温暖。 和灯光一起来迎接陈栖乐的,还有徐铭身上浓烈的酒味。 “陈栖乐,你就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你喜欢我一下,你会死啊?”徐铭醉醺醺地质问他,占有欲很强地用力把他拽进怀里,轻轻地抱了他一下。 【作者有话说】 最近忙到像在转圈圈,现在终于有一点空了,晚上我要把你们的评论一一都全部看完,好喜欢呀~ 【我始终认为爱情是高于金钱的存在 所以陈栖乐高于我所拥有的一切财产 他是我最珍贵的所在,应该被放置在最珍贵、最安全的保险箱中 我把我十多年的人生都用来和陈栖乐挂钩,但这一份过于沉重的爱,我不希望陈栖乐知道 陈栖乐离开的那两年。很多次,我从家里的窗户往外看,看见院子里那棵不会结果的荔枝树 我总会幻想,和陈栖乐在树下摘荔枝,以及接一个荔枝味道的吻的情景 荔枝树从来没有开花过,也没结过果子 到傍晚,荔枝树被风吹拂,沙沙声像蚂蚁在我耳边倾诉 我幻想陈栖乐在我旁边入睡,自己才能睡得安稳一些 梦里却是沙沙声,爬满蚂蚁】 第72章 我们丧失这个黄昏 陈栖乐此时此刻,只想拥有一个好的睡眠,他用单向性的思维方式,很不舍地推开徐铭,随后很委屈地对徐铭控诉:“徐铭,我要和你睡觉。” 徐铭眨了下眼睛,他抬手碰了下陈栖乐柔软的耳朵:“一直没睡着吗?” “是,从我回家到现在,一秒钟也没有睡着过。”陈栖乐偏了偏头,“请你不要摸我的耳朵。” 徐铭笑了笑,说,好。随后他真的没有再触碰陈栖乐的耳朵了。陈栖乐又不太高兴地走到他身边,伸手碰了碰徐铭的手,脑袋撞了下徐铭的肩膀。 徐铭古怪地看他。 陈栖乐有一点底气不足地说:“就只准你碰我,不准我碰你吗?” 徐铭把陈栖乐的一句话,掰开成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地品,最终从那些看起来很让人讨厌的句子里,发现了陈栖乐通红的耳朵和局促的眼睛。 “准。”徐铭讲。 陈栖乐在徐铭的沙发上坐下。沙发上乱糟糟的,摆放着徐铭的西装外套和手表,抱枕也倒着。陈栖乐坐在角落里,像是徐铭随手放上去的大手办。 徐铭把茶几和沙发都收拾好,没有喝完的酒放进冰箱,未开封的红酒放进酒柜。如果他能够把沙发上的陈栖乐,收拾收拾放到他的床上,那更是再好不过。 “你为什么半夜睡不着?”徐铭把所有的怒意都收敛起来,没有去过问谈容,没有去质问陈栖乐对他到底有几分真心。陈栖乐的事情,永远在徐铭的所有待处理事项里,排列第一。 陈栖乐短暂地思考了几秒钟,就像在面试时,突然对面试官说出暂时给他一分钟思考时间一样:“我不知道。徐铭,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来找你了。有可能是因为你不在,我睡不着。” 有点委屈。 徐铭心软地又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来拥抱陈栖乐,又腾出一只手臂,给陈栖乐披上了他尚且算得上干净的西装外套。 晚上照旧是要有亲热环节。徐铭不太想跟陈栖乐在如此别扭的关系中,继续亲热,因此就没有答应陈栖乐的接吻和上床请求。 陈栖乐背对着他,不太高兴地踢了下徐铭的小腿。 第二天徐铭去上班,陈栖乐一个人在家中,被上门的徐勇撞见。陈栖乐身上穿着徐铭的外套和上衣,喝水用的杯子也是徐铭的。 徐勇看到他就生气,询问他昨晚是不是跟徐铭厮混在一起。 “你也可以这么说。”陈栖乐很老实地交代,“不过徐铭拒绝了我的示好。” 徐勇脸色稍霁,他发现陈栖乐这个人,如果除开表达的话没有特别多的逻辑性,以及跟徐铭有不太正当的关系外,还是蛮讨人喜欢的。 陈栖乐把徐勇当做面试官,把自己的家庭背景和工作经验一一介绍。 徐勇都差一点直接拍板,让陈栖乐来公司上班。 “你在京北的工作经验都很不错,要不要试试看,来我的公司上班?”徐勇询问。 “不了,我比较想跟徐铭一起创业。” “他工作能力不行,性取向还很古怪,公司迟早会黄。”徐勇说。 “不好意思,我让你感觉到古怪了。” 陈栖乐似乎对于自己把徐铭的性取向定义为自己这件事,并没有感到很奇怪,反而是很理所当然。他似乎认定,徐铭爱陈栖乐,是具有唯一性和永恒性的事情。 跟徐勇的谈话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愉快。陈栖乐打开电脑,登录网站,继续给徐铭的邮箱发送任务邮件。 【任务1:给目标对象的qq发送情书 第82章 任务2:约目标对象吃一次捞汁小海鲜和麦当劳 任务3:请在周六的下午陪伴在目标人物身边,不要工作 任务4:请给目标人物一点肯定和赞美】 邮件发送出去,不到两分钟,陈栖乐便收到徐铭的回信—— 【你需要先告诉我,你是谁。否则我将不再执行任务。我需要你的详细信息,包括名字、性别、住址、年龄、长相、爱好等信息,你不能敷衍我。】 陈栖乐在纠结了很多次后,把自己用来应聘用的简历复制粘贴到网站上,最终在发送的前一分钟,他仍旧选择放弃发送。 一个人,用卑劣的手段,制作非法网站,让相当于前男友的人来追求自己,已经是相当没有脸的做法。 陈栖乐无法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合理且机智的决定。 因此当他捧着电脑,约谈容在家里见面,并将他最近以来通过网站对徐铭做的事情,告诉给谈容后,谈容才会如此惊讶:“就你这样漏洞百出的威胁,徐铭居然没有猜出来吗?” “不是漏洞百出。”陈栖乐想到徐铭的邮件,更加难过,为自己最近一周吃不到捞汁小海鲜和麦当劳难过,为自己收不到徐铭的情书而难过,“我改过ip地址,徐铭查不到我。” 谈容语重心长地说:“徐铭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做事情有分寸有原则,遇到一丁点疑点都会往下追究,查到底的。曾经他雇了一个会计,在账本里改了一丁点数据,别人都没发现问题,就徐铭发现了。当天他就把前半年的账都理了一遍,第二天就叫那个会计离职。” “他算术不好,不可能一天理完半年的账。”陈栖乐笃定地说。 “徐铭在你这里立的什么人设?憨厚老实人?爱你爱到死去活来的恋爱脑?你醒醒吧,陈栖乐,徐铭他可是个坑人不眨眼的商人,他要真的是傻子,怎么可能把一家小超市做到全国连锁的?”谈容恨铁不成钢地说,“他有可能真的不精通算术,在学习上比不过你,但绝对不是以你的情商可以忽悠过的傻子。” 陈栖乐看了谈容一会儿:“他这个人,很笨的。” 谈容仍旧坚持说:“他只在你面前表现得很笨,这要是放在我们同志圈子里,就叫绿茶1。” 尽管如此,陈栖乐仍旧半信半疑的。 当天晚上,徐铭来到陈栖乐家中做客。 陈栖乐尚且算是热情地款待他,自己买了捞汁小海鲜和麦当劳,藏在冰箱里不肯给徐铭吃,特意把自己买菜做的晚饭给徐铭吃。 “我有个朋友,说你这个人不笨,很聪明。”陈栖乐思考措辞,还是决定开口。 徐铭把陈栖乐做的不算可口的饭菜吃完后,放下碗筷:“我要是聪明,不会追了你这么多年,还会被你嫌弃。我不打算当你的炮友,陈栖乐,你要是不打算跟我谈恋爱,就不准再来招我。” “如果我非得招你,又不想那么快答应跟你谈恋爱呢?”陈栖乐询问。 陈栖乐的询问,一时半会儿没有得到回复。 大约几分钟过去,陈栖乐得到了徐铭一声妥协似的喟叹,他眼前黑下来,嘴唇被徐铭很轻地吻了一下:“陈栖乐,你在试探我对你的底线在哪里吗?” “不可以吗?” “可以。” “那你快回答我。徐铭,快回答我。”陈栖乐抓着徐铭的手,不肯放开。 “陈栖乐,如果你既不打算跟我恋爱,又要来招我,让我当你的一个用之则来,挥之即去的炮友,我会心碎的。陈栖乐,我也会难过。”徐铭说。 陈栖乐懊恼地找补:“我也没有说,一定不跟你谈恋爱。” “你这是要做我男朋友的意思吗?” “你还没有跟我表白……” 晚上十点,徐铭准备入睡,在床上发现属于谈容的外套。陈栖乐似乎不仅仅是把谈容邀请到家里来,还让谈容在卧室里留宿过。 徐铭无力地想,陈栖乐似乎没有搞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具有唯一性和排他性的。陈栖乐似乎认为,他跟谈容这样的好友的差距,仅仅只是一个上过床接过吻,一个没有,仅此而已。 陈栖乐不知道徐铭为什么又生气。他邀请徐铭上床,徐铭没有脱衣服,也没有很快地上床来亲他,更没有像以前一样,把他压在床上,脱掉他的衣服。 “徐铭,你为什么又生气了?”陈栖乐爬到徐铭旁边,抬起头,哄诱着亲了一下徐铭的嘴唇,“不要生气。” 徐铭总是不断地为陈栖乐心碎又心动,陈栖乐总有这个本事,让他气得不行的同时,又心动到无法克制。他近乎是克制地回应了陈栖乐的接吻请求。 “你能不能只喜欢我,陈栖乐,你很奇怪,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我真的很累。”徐铭把脑袋搁在陈栖乐的肩膀上,不安地拱了拱。 “你是不是不打算再喜欢我,不打算再追求我了?”陈栖乐问他。 “之前,有过这个打算。” 陈栖乐没有设想过徐铭真的会对自己放手的结果,因此得知徐铭在之前的某个时间里,有想过要放弃他,心还是慌乱起来。 “不要放弃,我还可以抢救一下。”陈栖乐很用力地握着徐铭的手,“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又生气了?” “你对我不坦诚。”徐铭说,“我爱你,就只会爱你一个人。我不会跟别人搞暧昧,不会带别的朋友来我家里,不会让他们睡我的床。我有很多朋友,不管是生意上,还是生活中,但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爱的人叫陈栖乐。你呢?你跟你的朋友搞暧昧,你不爱我。” 陈栖乐开始慌张起来:“我没有……” 他的解释很苍白,也很无力,最终他决定又开始指责徐铭瞒着他相亲的事情。徐铭说:“但我向我的所有亲友,向你求婚,你也答应了我。现在我已经是有主的人,而你并没有给到我同等的名分。” 陈栖乐内心开始纠结,是否要把网站的存在告诉徐铭。他不希望徐铭知道自己很爱他,他认为要是被徐铭知道,他的爱会变得很廉价。 如果有一天他被徐铭辜负,他会不知道该怎么低头收拾自己的感情,他无法做到高傲地离开,无法自负盈亏,他会再次崩溃,以至于再也无法被谁拼凑好,无法重新活过来。 他希望自己爱得高傲,而非卑微。 他希望徐铭可以像以前一样纵容他,而非现在这样逼迫他。 他希望徐铭可以无条件爱他,而不是一定要让他付出同等的爱。 “陈栖乐,你不爱我,你只是想利用我,你只是认为待在我身边会很舒服,你只是贪图我的身体,希望我可以为你提供上床服务,希望我成为你可以在床上随意使用的大型玩具。”徐铭注视着陈栖乐的眼睛,一字一字,缓缓地开口,仿佛在期待着陈栖乐可以给出他一个精彩的答复。 第73章 全部的爱降临在我们身上 “不是。”陈栖乐的身体开始轻微幅度地颤抖,许多的话堵在喉咙里,想要一股脑说出来,又没有办法很好地做到,“我没有不爱你,徐铭,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爱你的。我没有贪图你的身体,妈妈说我不能这样做,不能害了你。我和谈容,我们没有关系,我也没有把你当做玩具。徐铭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可能我说话是很混乱,真的很抱歉,很抱歉让你感觉到不舒服……” 在陈栖乐的语言系统彻底崩塌之前,徐铭吻住了陈栖乐的嘴唇。陈栖乐抓着徐铭的手掌,在徐铭的手掌心上,印出了几个红色的指甲印。 “你说你爱我,你要怎么向我证明?”徐铭问他。 陈栖乐咬咬牙,起身去拿电脑,登录网站,交给徐铭。 徐铭捧着电脑,看了约莫有十分钟。陈栖乐认为这十分钟,有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徐铭,我对你的做法很卑鄙,也很无耻。如果你因此不喜欢我,或者讨厌我,我也会接受。”陈栖乐依旧保留自己仅剩的高傲,“我可以接受和平分手,你给我的戒指,我也会原封不动地退回给你。” 电脑上,主要有三个部分。背景是徐铭的照片和写着徐铭的红色的字,密密麻麻的,看起来特别恐怖。右上角,点击后可以进入代发邮件的网站,通过这个网站可以给任何人发送邮件,而不被人查到。 下面是一个小游戏的界面,左边是陈栖乐的q版兔子人物,右边是写着“喂养”的按键,一旦按了“喂养”,就会登录小游戏,游戏玩家可以通过操控游戏角色,参加游戏。 游戏角色是一只戴着金色王冠的兔子,游戏的灵感来自于徐铭在两年前给陈栖乐画的简笔画。 徐铭操纵兔子的技术还算比较好,他知道游戏规则后,很快就把第一关的关卡过了,兔子在赛跑的比赛中躲避了障碍物,获得胜利。 徐铭还很中肯地夸赞了陈栖乐的游戏关卡设计,尽管游戏简单,但并不会很枯燥。 第83章 “我不想被你夸赞。”陈栖乐有些紧张地说。 “陈栖乐。”徐铭故意喊他的名字。 “有什么事?” “我的情书已经发到你的qq里面,你是不是忘记了查收?”徐铭眼含笑意地注视着陈栖乐,把紧张到心都快重重坠落的陈栖乐,稳稳地托举住。 陈栖乐打开手机,果然看见qq里有一条来自十分钟前的情书卡片。卡片的背景是幸福小区里陈栖乐和唐琦居住的老房子,锃亮的地板,摆放着满天星的阳台,坏了四分之一玻璃的窗户,摆放着鲜艳假花装饰的茶几…… 陈栖乐开始阅读卡片内容,徐铭在旁边念着卡片的内容,当面向陈栖乐说着情书内容—— “陈栖乐,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教会你谈恋爱这个人生课题,你有时候表现得不像是很爱我,让我很着急很彷徨。我能够感觉得到,你在需要我。我可以一辈子当被你需要的徐铭同学,但我仍旧希望你可以在需要我的同时,多爱我一点。” “我的人生出过许多差错,小到选择回家的最优路径,上学每一次大大小小的考试,或许其他的事情,我不能判断是否必然正确,唯独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下去,这个决定必然是毫无差错的,也是必然正确的。” “我对于你是否会喜欢我这件事,一直没有太多自信。” “直到现在,我仍旧无法准确得知,你是否爱我。你曾对我说,别人都讲你很难搞,但对我而言,陈栖乐是全世界最好讲话的人,因为陈栖乐这个人心很软,就算我强迫他做他乐意做的事情,我多拜托他一会儿,他就会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所以,如果我拜托你这辈子一直爱我,你是不是也会不太情愿地答应?” 徐铭顿了顿,陈栖乐望向他的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我是不是很奇怪?陈栖乐,我既希望你不情愿地答应我,又舍不得你不情愿。”徐铭抹了一把脸,随后有点贪心地亲了亲陈栖乐的脸颊。 陈栖乐学着徐铭的动作,安抚性地捏了捏徐铭的耳朵:“我没有不情愿,你似乎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我是不是很爱你。如果你问过我,你就会知道,我很爱你,并没有把你和别人搞混过。徐铭是徐铭,别人是别人。” “那你爱我吗?” “很爱。” “和谈容对比呢?” “谈容是别人,你是徐铭。”陈栖乐亲了亲徐铭红了的眼睛。 因为误会被解除,他们在当天晚上又做了几次。陈栖乐的所有感官都被徐铭掌控,他在达到顶峰的时,对今晚的徐铭存在片刻的怀疑。徐铭今晚似乎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他的理智很快又被徐铭带走,直到最后他缓缓地失去意识,再醒过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的。 早晨时,陈栖乐昏昏沉沉地在徐铭的怀里醒来,徐铭询问他:“乖乖,你原本想要曝光我的什么秘密?” 陈栖乐很老实地低着头,脑袋埋进徐铭的怀里:“没想好,只是想要你跟我约会,抱抱我,像以前一样陪我吃饭……” 末了,他加上一句:“仅此而已,我不贪心。” 徐铭把陈栖乐抱到自己身上,捏了捏他的耳朵,叹了口气:“你可以贪心。陈栖乐。我希望你可以对我存在永无止境的欲望。” 陈栖乐的世界里,孤独、单调、乏味、自我、平淡、悲伤……很多时候,每当他思考活着的意义,从自身为起点出发,都会觉得人类这种生物实在可悲,为什么总有人在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渴望有很多朋友,和很多人待着的时候又渴望一个人,工作时渴望休假,真正放假时又渴望有工作,未婚时渴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家庭后又渴望单身…… 他从有记忆时起,就在面对失去,失去爸爸,失去妈妈,失去他拥有的一切。如果有一天他连徐铭也失去,那么他作为“陈栖乐”的这个人类符号,还剩下什么? 他不曾被人像徐铭那样深沉地爱过,所以他不懂得真正的爱情是何种模样,直到徐铭情真意切地告诉他,并且将爱他这件事付诸行动,陈栖乐才发现,他的世界趋近圆满。 从徐铭为起点出发,来思考陈栖乐活着的意义,大约是每天的早晨都会值得期待,喜欢为徐铭打个奇怪的领带,吃徐铭带回来的捞汁小海鲜和麦当劳,在窗边工作时不断地被徐铭打断工作,一起把脸靠近时,对方身体传过来的温暖,手掌代替心脏亲密靠近时的满足。 人类本身就是很奇怪、很复杂的物种,因此再奇怪的陈栖乐也不过是人类中平平无奇的一员。 陈栖乐制作的网站,里面有一个很奇怪的规则,兔子在通关成功后就会跳起兔子舞,通关失败后就会倒在地上,呼喊徐铭。有时候兔子会变成陈栖乐的卡通人物,有时候徐铭的卡通人物会从兔子随机获得的奖励小卡片中蹦出来,帮助兔子通关,吃到胡萝卜。 网站最后给徐铭发送的一封邮件,内容是—— 【徐铭,我讨厌你,以后也会一直讨厌你,你是我最讨厌的人,是唯一讨厌的人,你会让我的心跳变得很奇怪,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我讨厌你,徐铭。】 徐铭给他的回复内容也很简单明了—— 【收到。那就拜托你一直一直讨厌我,请不要停止。】 -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完结啦! 这是一个关于【讨厌】的故事,陈栖乐笨笨的,对于爱情的定义总是矛盾的,分不清楚爱慕和讨厌,觉得爱情的定义接近于厌恶。 爱情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总会有人跨越千山万水,只是为了来见你一面,拥抱你一下。 徐铭用他的一辈子,来诠释了他爱陈栖乐这件事。陈栖乐是破碎的,像是碎得掉渣的一块发潮的饼干,徐铭用尽所有的耐心,把这块发潮的饼干烘干、拼好,把所有的饼干渣都捡回来,凑到一起。 这是一个平淡、破碎、治愈、温暖的小故事,有收获有失去。 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会遇到的人,没什么特别的,平淡、普通、不起眼。 但再普通的人也可以有自己不普通的故事。 下个故事再见啦。 谢谢宝宝们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