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外如是》 01:真晦气,被男同骗恋了! “薛宜!你他大爷的一点儿脾气都没么!” “别嚷嚷了,多丢人啊,再让路过的听见了,我还活不活了。” 薛宜揣好刚拿到手的性病筛选检测,赶忙将咋咋呼呼的闺蜜扯到了无人的角落里,薛宜觉着来查性病就已经够丢人了,这要让严思蓓再把自己被同性恋骗恋的事秃噜出去,她真别活了…… “我亲亲蓓蓓姐,算我求你了,咱回家再嚷,在医院呢,给我留点面子。” 薛宜拢紧了外套,神叨叨的看着周围,那紧张的表情分明就是害怕二人的对话被别人听去的模样。 双手合十不停的朝着高自己半个头的女生摇晃,严思蓓看着一脸‘饶了我吧’表情的薛宜,难看的脸色又涨红了两分。 女生本以为撇开头不看,肚子里火就能消下去些,但想到自家闺蜜这么没出息的举动,蹬着小高跟的人抬脚对着逃生门就是两脚。 “大爷的,老娘不弄死他,严思蓓三个字姐倒过来写!” “算了算了,我我爸妈都那么大年纪了,别整活了,更何况我也没病,而且我和那人渣就亲过嘴……” 说完薛宜秀气的小脸就红的和猴屁股一样。 倒不是她还留恋那个男同的高超吻技,只是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和男人最亲密的接触是接吻,她就有点儿觉得丢人。 “你脸红个毛啊,你不会——” “不会不会” 薛宜生怕自己回复晚一秒,严思蓓的巴掌就要扇到自己脸上了,赶忙举着手用力的摆动着。 “我、我又不是傻,我都来做性病筛查了,我还能想着他啊!” “那行,这事你就别插手了,这阵子先住我那儿,你家那儿我给你找个保洁,有些家具直接扔了,大爷的,我不让他脱层皮,我这警察让他干!” “别了蓓蓓,警察不能打人。” 薛宜扯了扯女生的夹克外套,抽抽噎噎的吸溜了两下鼻子,虽然严思蓓的话很暖,比暖气片还暖,但楼道的穿堂风也是真的冷。 “我也没吃亏,丢人事小你要是丢了工作,那我真的别活了。” “薛宜,我真服了你。” 严思蓓看着泪眼蒙眬的女生,又气又心疼从口袋里抽了张纸巾,掐着女孩的下巴怼着薛宜的脸就是一顿擦,边擦还不忘数落她。 “别活了’,‘丢人’你除了这两个词你还能说点别的么!你现在是受害者,占上风的人,结果呢!结果你现在在这儿哭在这受窝囊气!” 薛宜下巴被掐的疼,但也不敢忤逆严思蓓,只好顺着女生的话‘嗯嗯’‘对对’。 “没用的东西,这气你能忍我可忍不了,敢这么对我姐妹,我饶了他我都对不起我女人的身份。” “蓓蓓,你是警察你真——” “闭嘴,我是警察,楚季明又不是。” “这事儿有必要让你家那位也——” “他也就这点用了,少废话,回家!” 严思蓓是一言堂堂主,楚季明则是她这位一言堂堂主的忠实簇拥者,换言之就是山口组老大手下的头号打手…… 许是薛宜惴惴不安的表情实在太明显,连出租车司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她,再联想到是从医院接的人,司机师傅瞬间脑补出一出大戏。 “小姑娘,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现在医学发达着呢。” 师傅见薛宜不仅没回答反而脸色更差了些,暗道不妙。 顿觉自己果然如自家老婆说的一样不会说话,刚准备出声解释打哈哈,只听后座的薛宜一脸拧巴的开口了。 “师傅,你说这人活一辈子是活个面子还是顺心呢。” 薛宜是标准的亚洲教育长大的小孩,再加上家里两位的教师身份,在父母影响下她这人从小就好面子,比她父母有过之无不及。 接连遭受‘面子打击’,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司机倾吐心声。 “算了师傅,你当我没说。” “嗨~姑娘什么没说、说了,既然你都问了,那我也厚着脸皮说两句我的、” 司机师傅见薛宜还愿意说话,心情也明朗不少,连带着他圆溜溜的脸都红润了起来。 “说两句我的见解。” “行,师傅你说。” 薛宜没指望自己能被说通,但后来的她的行事作风多少受了点这位师傅的启发,不过这时的她只是谦和的听着司机的话。 “这面子能让你过的顺心那咱就好面子,这面子让你不顺心就换个别的面子好呗,多大事啊。” 下车后的薛宜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她觉得有点好笑,倒不是笑师傅无厘头的话,恰恰相反的是她觉得师傅挺一针见血的,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她的问题。 “烦死了,我就是很好面子啊!不管怎么活我都没办法不好面子!呜呜呜呜……” 四点半的小区还真没几个人,薛宜这么没形象没面子的蹲在灌木丛面前哭,完全不用担心又撞见熟人结果丢面子的可能性。 想明白这,薛宜从小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直到她常喂的那只漂亮的玳瑁猫来蹭她裤腿她的哭声才小了不少,不过还是抽噎着喘不上气的状态。 “帽子,我、我今天、” 薛宜说两句一个大喘气的状态,连蹲在她脚边的小猫都不解的歪了歪头,偏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人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我今天也呜呜呜没、没呜呜呜买、买猫条啊呜呜呜呜”。 被称作帽子的小猫虽然听不懂薛宜的话,但她听到‘猫条’两个字,迟钝的小猫脑也转了起来,小猫蹭了蹭薛宜的腿,转身钻进了灌木丛没管哭的难受的女生。 薛宜见帽子都这么对她,顿时悲从中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不过这回她没哭出声了,只是头埋在膝盖里抽抽搭搭着,不哭出声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嗓子哑被冷风灌坏了,一出声就疼…… “喵~” 帽子的声音很小,抑郁正盛的女生没听见小猫的叫唤,直到薛宜觉得彻底整理好心情抬头时才发现,叼着半截香肠,在自己脚边‘喵喵喵’的帽子。 “原来、原来你不是走了啊,我还以为你也嫌弃我呢。” 薛宜终于不哭了,只是嗓子也和破锣没区别了;或许是她的声音太难听连小猫听了,都哆嗦了一下身子。 一人一猫的结局倒也算好,薛宜终于突破了萦绕在她心头多年的阴影,将‘帽子’捡回了家。 虽然她顶红彤彤的眼睛带帽子去宠物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没少吸引注目礼…… “帽子,这回我一定不离不弃,咱姐俩一辈子好。” 帽子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被这个善良又别别扭扭的女生带回家的一天,至少她在小区溜达的这一年,被女生不停投喂的一年里,她从未想过。 但此刻洗的干干净净躺在舒服的猫窝里时,她突然有了些自己不再是流浪猫的实感。 小猫的内心世界很丰富,大人薛宜的世界亦然。 女生看着团在猫窝里舒服的打呼噜的小猫,鼻子又酸了两分,好在她今天的眼泪已经超标释出了再挤不出来一滴,不然她肯定是要再哭一哭的,哭一哭那只因为‘面子’被她亲手弃养的小猫。 “帽子,你说我这算不算换个面子活法了。” 薛宜伸手点了点帽子的脑袋又悻悻的收回了手。 “总会过去的。” 过往的经历促使下薛宜又说出了这句老生常谈的话,这句被严思蓓划进黑名单的薛宜语录。 薛宜这一夜睡的还不错,可身在外地出差,好不容易躺上床被自家女朋友一个电话吵醒的楚季明睡的就不那么好了。 “楚季明,姐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 听到这句话时,楚季明还是挺美的,毕竟他虽然身为严思蓓的男友,但这些年他没少自卑,无所不能的严思蓓从大学二人在一起开始就没什么用的上他的地方。 非要有,那也就是床上…… 想到这,楚季明回电话的语气又谄媚了两分。 “嗯嗯,蓓蓓你说~” “查个人顺便收拾了。” “啊?” 不怪楚季明吃惊,比正字还正的严思蓓说这话的离谱程度,不亚于让他参加奥运会气枪比赛并拿大满贯。 “啊屁啊,就说能不能办,能办今年在老严那我帮你美言两句。” “能!当然能了!我无所不能!” 听到未来老丈人的名头,楚季明哪还有困意质疑,顿时满腔热血,就是现在让他去炸了靖国神社他都能打个飞的立刻去。 “严警官,你可不能骗我。” “知道了,不许哼哼唧唧的,老严最烦男人这样。” “收到!严警官请说,是哪个犯罪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楚季明的态度逗笑了严思蓓,听着听筒里女生的轻笑,楚季明不自觉的也勾了个笑。 “尤商豫。” …… 挂断了电话,楚季明也没想明白自家大警官找他弄好闺蜜男友的原因,他想问又不敢。 严思蓓明令禁止,要是他弄尤商豫的事儿让薛宜,让除他和严思蓓以外的人知道,那他就真的没一口严家好果子吃了。 楚季明是典型的富三代,严思蓓这是根正苗红的红三代,两家父母互相看不上很多年了,严家二老觉得他们经商的、尤其是姓楚的赚的钱都不干不净,都是剥削了劳苦大众来的。 不得不说,楚爷爷发家那钱确实不干净,这么想来他楚季明的确配不上严思蓓。 楚家则是觉得严家人全是莽夫,尤其严思蓓,他妈说严思蓓粗鄙非常,女孩子当警察像什么话。 楚季明吵过闹过,但就是不分手,严思蓓那边亦然。 “反正我都想好当倒插门了,我怕什么。” 楚季明想的开,当倒插门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兴起,前年他好不容易攻克了严思蓓大哥大嫂这个难关,眼下就差未来岳父老严了,一步之遥而已,此刻的他信心满满,更遑论他尚有后手,乾坤未定,他并不是没有胜算。 “喂,老叶,麻烦你明天找人帮我查下那个尤商豫。” “查他干嘛,不一双插头么。” “你说什么?你从哪儿听来的。” 02:情人关系组成的社会 叶峥是混子楚季明早知道,但此刻他更震惊的是尤商豫是‘双插头’的事…… “你怎么知道的?” 楚季明作为楚家长子,多少被培养的有点儿二。 叶峥听着电话里人吃惊的声线,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多的是你这小白花不知道的。 “明子要不大伙儿不爱找你玩呢,你这人太chun~” 蠢还是纯,楚季明懒得分辨,此刻的他只知道严思蓓肯定要扒掉尤商豫一层皮了。 “少废话了,你就说你怎么知道的,你不会——” “得,你少瞎鼓捣,老子纯纯直男,我对男人的菊花可没兴趣。” 叶峥亲昵的吻了吻睡在身侧的女孩手背,轻手轻脚下了床兀自倒了杯水,润了两下嗓子后才开口: “楚季帆是个gay,他在追尤商豫。”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傻了吧明子,哥几个当时也傻了,照片传你了,自己看吧,啧啧,我觉着阿姨得疯,大儿子削尖脑袋当倒插门,小儿子是个gay,换我我也得疯。” 叶峥还想扎两句楚季明,可惜楚季明立刻挂断了电话。 看天之骄子丢脸他们这帮人乐见其成,准确来说,尤其是他。 当时他们哥几个在酒吧看见楚季帆缠着一个男人热吻的时候,乐得差点蹦起来,几个男人脑海里想到的就一句话: 严家要是能认楚季明当女婿,认楚家这个亲戚那就是有鬼。 至于觉得尤尚豫这人不直也是听说,本来不保真的谣言,在某个日子被保真了; 楚季帆这厮喝大了黏糊糊的开外放打电话给尤商豫表白被录了视频,事情到这其实也没问题,可惜视频里尤商豫的回答反而坐实了他不直的事。 男人说:我不喜欢你这一款的小弟弟。 想到那个视频,叶峥都起鸡皮疙瘩,尤其是尤商豫这人看着还十分人如其名的‘阴郁’,光是想,叶峥都觉得的麻了牙…… “三哥,我把楚家那烂屁股的事捅给他哥了。” 挂了楚季明的电话,叶峥转头就给男人打了电话,电话里被称作三哥的人没出声,可叶峥也不心虚,喝了口水乖戾道: “三哥,这回楚季明要还能和咱蓓蓓成,那真有鬼!” 听到严思蓓的名字,盛则拧紧的眉心才堪堪有了些松动的痕迹,合上眼前的报告,男人语气冷冷的。 “别惹事生非,让老五盯着点。” “三哥,你就是嘴硬啊。” 盛则对叶峥的揶揄不置可否,掐断电话后提着公文包慢慢踱出了政府大楼。 “叶峥,你又多事。” 女人睡醒后发现身边人不在,便来客厅抓人,此刻看着躺在沙发上狂笑的男人,她就知道这人估计又做了缺德事;先前女人就隐隐约约听到叶峥在叫‘三哥’,这一对上男人嘚瑟的表情,她顿时心下了然。 不用想,又是那位和严警官有关的事。 “你和楚家还有生意来往,我劝你少蹚这趟浑水。” 叶峥听着女人的指点也不生气,凑近人亲热的吻了吻女孩蒸着热气的脸颊,黏糊糊无比。 “老婆,我有分寸,咱俩结婚三哥可没少包大红包,你说咱修成正果还有三哥出力,没三哥我俩能估计还吊着呢,现在我俩是幸福了,但你说、你让我干看着三哥打光棍儿,这合适么。”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佟尔静推开了叶峥凑上来的大脸,语气严肃。 “三哥和严警官的事我们这些外人本来就没资格掺和,而且三哥这人从来就是光明磊落,你和老五背后做这些,即使最后三哥和严警官成了,你能保证不东窗事发么?而且、” 女人抽出了被男人捏在手里的头发,一字一句: “而且,楚季明也是个坦荡人,他、三哥、严警官、还有薛小姐,都是简简单单的人,你和老五这自以为是的局不该害了这么多人。” 说完,佟尔静便不理人了,转身进了自家女儿的儿童房,不理身后人的求饶反手锁上了房门,徒留叶峥一人在门口干着急。 叶峥没想到自家老婆门儿清他们的事,这回他倒是没抓到狐狸还惹了一身骚,可转念一想盛则和自己的交情,他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盛则可是把他从水泥板下挖出来的人,一辈子的情和一身骚,他觉得骚就骚吧。 可佟尔静这边他又不能不管,这老婆女儿热炕头也来的不容易…… “大爷的楚季明,就你们楚家破事儿最多。” 男人愤愤的啐了一口,认命的抱了床被子睡在沙发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儿童房的门,又讨好的贴着门轻声的说了一句。 “老婆,明儿我陪弯弯去看牙啊,这是我们父女俩说好的。” 门内,佟尔静没说话,叶峥也见好就收,利落的躺回了沙发上,脑子里一刻不停的盘算着几个人的事。 严思蓓,他(老四),盛则(老三)、宋胤川(大哥)、陆培安(二哥)、元肃(老五)都是一块儿长大的。 几个人里刨去大哥宋胤川、陆培安、他 ,元肃和盛则哪个都比他配严思蓓,偏偏他这个不长眼的敢惦记严思蓓。 叶峥烦楚家一方面是因为盛则,另一方面还是因为楚家本身不干净,楚家是买办出生的老资本家,打仗那会儿还当过卖国贼,从根儿就是坏的。 打小他们就不乐意带他和他那个烂屁股的弟弟玩,偏偏严思蓓这个傻的愿意;虽然他们几个长大后也玩的混蛋,但到底没越红线一步,可楚季帆这个烂屁股什么没玩过,黄赌毒,除了赌,这脏东西一样没少沾。 连带着他们本来对楚季明那点微薄的好感都消失殆尽,理由无它,他们几个不相信楚季明一点都不知道。 更何况‘同性恋’这事他们听人说混话的时候,没少听人说这是基因遗传,保不齐他楚季明也是个屁股不干净的。 叶峥和元肃合计过,要是楚季明敢骗严思蓓,他俩一定先严家人一步扒他一层皮,楚季帆那个瘾君子,不送他被枪毙,他们几个白当老军人家属了。 尤其是元肃,元肃大哥元廷桓在元肃十六岁那年死在了金三角缉毒行动里,元家二老一夜老了十几岁,元爷爷知道大孙子没了,心梗差点没救回来。 这也是元肃后来退了飞行员的原因,元家长辈实在没那个强心脏再失去一个孩子,哪怕是飞行员,元家人也不敢再赌。 元肃和叶峥抓到楚季帆这条毒虫非常偶然,依旧是万恶的洋人酒吧。 元肃当时看清这小子吞云吐雾的下作样子,差点没去打死他,好在宋胤川和盛则压住了他,不然楚家这个烂屁股估计早就吃枪子了。 新仇旧恨,一桩迭一件,他们五个一个赛一个的看楚家人不顺眼,奈何楚季明这人实在‘正’的不像话,经由他手,楚家洗白了不少产业,陆培安都对他这个人有改观。 可整个大院里就严思蓓一个小丫头,他们几个又都是在严爷爷、严家舅舅手下练出来的,怎么可能不管严思蓓。 鬼灵精的人小时候跟着他们屁股后面跑,一口一个‘哥哥’叫的乖巧。过了这么多年,哪怕是成家立业后的宋胤川、陆培安也都宠着这个小人精,处处惯着和严思蓓亲哥没俩样。 可偏偏楚家搬过来后,一切都变了样,严思蓓和被鬼附体了似的和家里人、和他们作对,事事向着楚季明。 叶峥觉得整个大院里唯一有资格同盛则争一争的只有元肃,严家伯父最中意的也是元肃,元家和严家要属大院里最门当户对的。 严思蓓当了特警,元肃是开得了轰炸机研究的来飞行器;如果不是盛则把他从水泥板下刨出来,叶峥这心大抵是会一直偏向元肃的,元肃和严思蓓用现在年轻人的话那就叫:绝配、顶配、天仙配。 “你配么?” 叶峥找人下过楚季明的黑手,虽然后来楚季明找上了他还恭恭敬敬学着严思蓓叫他‘四哥’,但他还是没忍住戾气,当着严思蓓的面给了他一拳。 从那后,严思蓓再没叫过他四哥,后来他和佟尔静结婚时,记仇的小丫头还是来见了佟尔静,不过也叮嘱了一堆有的没的,让佟尔静留意他的‘破事’。 那会儿他就缩在门口看着小丫头胡编乱造,但见人好不容易来,他气归气但还是开心的,难得他们六个能聚在一起。 事与愿违的是,楚季明一个电话打来,严思蓓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后来二人见面就是自家小丫头的满月,严思蓓给孩子封了个大红包,还上景佛寺找大师开光送了块金镶玉的长命锁,可惜,依旧没理他。 叶峥觉得楚季明真是祸水,没他,大院里几个孩子肯定一如既往。 严思蓓也不会变,无论是元肃还是盛则,谁和严思蓓在一起他们都会祝福。 可现在呢,元肃和严思蓓彻底没戏了,盛则还是闷葫芦。 他打楚季明那天元肃还帮着拉架了,可严思蓓这恋爱脑不仅没念着元肃的好,还给元肃一顿骂,最终是元肃替他抗了雷。 盛则那边又不上不下的吊着一口气,这么多年,盛则比元肃还能忍,愣是一个字没说,要不是二人遇灾,盛则觉得自己要折那工地上,给他说了掏心窝子话,他估计一辈子也不知道盛则会这么喜欢严思蓓。 原本一切都很好,盛则那么好的人为了六个孩子的情谊,硬是忍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他楚季明一来就打破这份和谐,因为他的出现,大院里六个孩子再没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过一次。 “这事儿不搅黄,我就不信叶!” 03:疯点好啊,都疯了才好 元肃对于自己半夜三更被叶峥电话骚扰这件事,早就习以为常;没眼力见这事恰恰是叶峥做的最有眼力见的事,恰好今天他又因为无人机的新企划熬到这个点,累了一整天接个叶峥逗闷子的电话,元肃觉得挺‘松弛’的。 “怎么才接!” 元肃一个‘喂’字还没说出口,叶峥这边又火急火燎的开腔了。 “老子把楚季帆那烂屁股毒虫的事捅给他哥了,说来也好笑,楚季明今天突然和我打电话说去查姓尤的那个双插头,我估计蓓蓓那边是知道他不干净的事儿了,你说……” 电话里叶峥绘声绘色的讲着今晚的‘乐子’,情到深处元肃几乎能想象到对面人锤桌子踹板凳的狂放样,毕竟叶峥这人向来藏不住事,除了那年和大哥三哥一起压着他,不让他掏枪,这人可就没沉稳过。 “听着没啊,老五,我们家尔静都和我闹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仨的终身大事!” “可别,你这心早就偏到三哥那儿了,可别说漂亮话框我。” 叶峥一直觉得元肃对严思蓓的态度很暧昧,说喜欢吧又少点味道,可这人又实打实的关心严思蓓,这关心可和他们这些哥哥不一样,那年严思蓓听说出了车祸,第一个跑出门的可不就是元肃,好在是个乌龙,严思蓓就擦破点皮。 他和盛则赶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元肃在那骂。 ‘你他大爷的是不是有病,我早和你说了,别去别去!听不懂好赖话是吧。’ 门缝里二人看到元肃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洁癖的元二公子什么时候这么没形象过,都不用仔细看,元肃脚上那双空军一号都跑脏成什么死样了,他刚想推门,元肃就一脚踹开门,一身火气的离开了医院,徒留严思蓓一人在那骂骂咧咧。 叶峥觉得元肃这就是喜欢,那年元肃十七。 可现在听元肃这么坦荡荡的说他‘偏心’,叶峥再粗线条也咂摸出了不对,好像一直都是他觉得元肃喜欢严思蓓,但元肃从来没说过,哪怕是锯嘴葫芦如盛则都和他交心了,元肃这厮愣是一句明白话没说过。 不对!太不对了,叶峥突然觉得自己遗漏了某个大环节,可还没等他追问,只听那头的元肃又开口了,仔细听还能觉察到他说话的语气是在笑。 “三哥和尔静姐说的没错,你少趟浑水;今儿你把事捅出去了就收手,楚季明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波及你又让尔静姐操心,不值当。更何况你现在还有了弯弯,尔静姐肚子里的要四个月了吧,你别插手了,好好过你的日子,捡回来一条命为了老婆孩子你都给好好珍惜着。” 元肃难得长篇大论,尤其是这么‘顾家’的长篇大论,叶峥虽然奇怪但也将男人话听到了心里; 的确,他现在是俩孩子的爸,还真不能像没结婚之前那么乱来。 “别让大伙儿替你操心,老婆孩子热炕头比什么都强。” 说罢,元肃又想到了那人,恨得牙痒痒的同时,男人只想赶紧挂了电话,220码直奔那个死丫头家,可惜没眼力见的叶峥突然智商上线了。 “不对啊,你在这儿说让我把自己摘出去,那你呢,这事儿不是我俩一起搅的?薛宜那小姑娘被咱摆了一道,要是让严思蓓知道了你能有好下场?还是说你有后手?” 元肃没说话,听着叶峥越来越接近真相的话,男人不仅不慌反而有种‘沉冤昭雪’的痛快感。 “老五,你、你不会是惦记薛——” “是啊,惦记的很,从二十四惦记到二十八呢。” 元肃没理电话那边人连珠炮似的‘我靠’,痛快的说完回答后提着一瓶酒就下了地下车库,轻巧的将手中的酒抛到后座,男人的确在凌晨一点以时速220码的车速直奔薛宜家。 等红灯的时候,元肃笑的讽刺又扭曲;后视镜里男人看着自己阴沉的脸,恶狠狠的砸了四五下方向盘。 他可不就是扭曲么,元肃从听到薛宜和尤商豫在一起那天就扭曲了,扭曲的想杀人,全他大爷的是薛宜逼的,凭什么尤商豫这种人不入流的货色都能被公开,他却要像个被包养的小白脸一样东躲西藏。 他说自己从二十四岁惦记薛宜到二十八可不是假话,毕竟十七岁到二十四岁这七年他可不用惦记,他是薛宜的,薛宜是他的,哪怕一直地下恋,一直没公开,但元肃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薛宜胆小又窝囊,她爸妈更是老古板,他非常理解薛宜的害怕也心疼她的害怕,虽然只比小姑娘大一岁,甚至那阵子他家的氛围也是糟糕的不像话,但元肃始终小心翼翼的守护着二人这段感情。 可薛宜居然是最先放手的,连甩他的理由都敷衍的莫名其妙,偏偏他又见不得薛宜哭,看着对方垂着脑袋一手抹眼泪一手揩鼻涕的窝囊样,刚从军校翘了课来见人的元肃也没了办法。 薛宜不让他靠近,他只能心疼的看着对方词不成句、哭哭啼啼的说着:“就是不喜欢你了,我就要分手,我难道还没权力分手,都来管我,我就不听,我就要分手。” 男人翘课来本就是为了薛宜短信里说的那句【分手吧,以后别联系我。】 眼下看着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元肃脱了飞行夹克一把盖在女生头上,只说了一句‘分就分,薛宜你别后悔。’便走了。 说是走,其实他也没走远,元肃躲在供电箱后面一直等薛宜哭累了回宿舍了,他才放心离开。 不管是那天,还是亲眼见到薛宜和尤商豫手拉手出现在他们的聚会上,元肃始终觉得薛宜就是在闹脾气,二人只是小矛盾,结果假分手才四个月,甚至那天还是他二十四岁生日,薛宜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着新男人出现在他的场子上了。 听着周围人、严思蓓这个缺心眼一直说什么‘初恋’、‘第一次恋爱’、‘对她好’这类词,元肃恨不得一脚踹翻桌子,将缩在尤商豫身后一脸逃避的女生拽到身边,并让她好好说清楚她姓薛名宜的初恋到底是谁,四个月前,一年前、三年、五年、七年前她身边到底是谁。 可惜,想到薛宜那个窝囊样,元肃这一晚上到底没说一句重话,四年了没说一句重话,要不是听说尤商豫见了薛家父母,甚至很得薛家父母的欢心,薛宜尤商豫打算今年过完年就订婚,元肃肯定、至少会这样装镇定到七年后,就当是赔薛宜只和他一人谈过恋爱的补偿,毕竟身边的女生哪个不是左拥右抱的,仔细想想薛宜确实有点亏,和尤商豫玩玩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这死丫头居然要结婚,那别说七年,七天他都忍不了。 为什么是七年? 因为他只和薛宜在一起了七年,别的男人凭什么比他还长,而且他敏锐的觉得薛宜和尤商豫没外人看的那么深爱彼此,反正他看不出来薛宜多喜欢尤商豫。 可惜,变化太突然,听严思蓓说薛宜要订婚时,元肃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天都塌了’。何止天都塌了,元肃觉得他就该在二人在一起还没几天时就去搅局,又或是学那些小白脸一样去当小三。 “我不图钱,就图你薛宜这个人,我算哪门子小三。” 想到这些年的想法,元肃一颗心钝钝的疼,元肃始终不理解哪个环节出了错,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薛宜为什么铁了心要分手,又火速衔接了尤商豫,一切都突然的不像话,偏偏薛宜这张嘴紧的和蚌似的。 她不想张嘴,天王老子来了都撬不开,有时候元肃真不知道她是窝囊还是犟。 “薛宜你就仗着我喜欢你,一直对着我耍横。” 元肃抽出皮夹夹层里二人在天文台拍的照片,恶狠狠的低骂着。 “我认输行不行,我输了,全是我的错,能不能停止分手游戏,我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重重的摸了把照片里女生笑眯眯的脸,元肃撬开酒瓶塞子,自虐似的灌了自己半瓶,烈酒烧的他喉咙又疼又哑,可他的四肢百骸又结结实实的泛滥着灼人的烫。 酒壮怂人胆。 泊好车,男人开始还在稳稳的走在小区里,但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元肃不仅控制不住的雀跃,连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直到一口气爬了6层出现在女孩家门口时,元肃那颗心依旧狂跳不止,他分不清此刻自己的激动是因为过激的运动还是因为那半瓶白兰地。 狂奔到薛宜家所在的32栋电梯口时,元肃十分人模狗样的扯下了领带又对着电梯门反光仔仔细细的整理了番仪容仪表,他才按下了电梯上行键,可是电梯好像不准备让他如意,凌晨两点了,电梯还在18层停一下,15层停一下。 等不了,一分钟、一秒钟我都不想等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元肃几乎是头也不回的推开了紧急楼梯的防火门,一口气跑上了6楼。 薛宜睡的迷迷糊糊的,如果不是帽子突然跳到她脸上,她觉得自己一定会一觉到天亮,还没等她‘教育’不安分的小猫,‘砰砰砰’的砸门声就彻底惊走了她的睡意,砸门的间歇声里还有恼人的门铃声。 人倒霉时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薛宜觉得她就属于这种人,拿着菜刀站到门口前,薛宜几乎在脑子里构思了一万种自己的死法,可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时,女生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深呼吸了一口,薛宜便将菜刀放到了鞋柜上。 “薛宜,我们复合。” 04:力气加手段等于我要复合 【还不如把菜刀拿在手里。】 这是薛宜在元肃第三遍重复‘薛宜,我们复合’的时候,脑子里迸出来的第一句话,女生身上穿着近期最火的霓虹某卡通小猫形象睡衣,配上她此刻呆滞的无语表情,薛宜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懵懂感,和当年十六岁的薛宜也没不一样。 元肃突然觉得自己这局搅的也不算晚。 相比内心戏丰富的元肃,薛宜表现的要镇静的多,她没回答元肃的疯言疯语,女生对着一脸兴奋的男人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就准备合上防盗门,继续会周公。 打定主意的男人,怎么可能如她的意,看她这副事不关己的状态,元肃觉得薛宜大概率是不会答应他求复合的要求,不过他也不气馁,薛宜的手刚搭上门把手,元肃便灵活的挤进了屋。 玄关处暖黄色的灯打在靠在门上的男人身上,莫名为这人添了两分不合时宜痞子气。 “松手。” 元肃看着女人这副颐指气使的横样几乎没犹豫的笑出了声。 “薛宜,你是专门盯着我欺负是么?我看起来就那么好拿捏?你说分手就分手,说松手就松手?” 女生显然没想到元肃会说这番话,四年前二人分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元肃也非常道地的没把两人那些事往外秃噜一句,起初薛宜还有些担心这人不管不顾全捅出去,可到了后来,发现对方始终冷静的像一潭死水,她庆幸又委屈。 元肃握着女生手腕那只手的力道又紧了两分,瞧对方被自己怼到哑口无言的窝囊样,男人一个巧劲,直接将人拽到了怀里,双手死死的固定女生的腰,笑呵呵的凑到了女生眼前一字一句道: “就是喜欢你,我就要复合,我难道还没权力复合,都来管我,我就不听,我就要复合。” 虽然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但就这么被他一闹,那热气也散了不少;元肃清晰的感觉到女生身上被染上了层层寒意,他环着薛宜的手又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些。 “耳熟么,珠珠。” 这句话是元肃咬着女生耳朵说的,被含上耳尖的一瞬,薛宜就惊的在男人怀里打哆嗦,此刻她更是感觉自己脖子那一小块皮肤都快被元肃呼出的热气蒸熟了,她想挣开的动作太明显,元肃从把她锁在怀里开始,就没给她除了可以自由呼吸以外的空间。 “说话啊,珠珠,耳熟么。” 元肃不是坏脾气大嗓门的那种性格,在一起时薛宜知道,哪怕分手了她也一直记在心上。 但这会儿,薛宜开始动摇,思想动摇世界观崩塌还真是就是一瞬间的事。 至少,薛宜的世界观里元肃一直是个正人君子,虽然会说荤话但可没那些动手动脚的怪癖。 “你、你干嘛!” “摸你。” 元肃看着女生臊的红成气球的脸,别说心情有多好,逗薛宜可比造无人机写代码有趣多了。 “怎么?不让摸?那你摸回来。” “神、神经!元肃你神经!” 其实他只是看女生小腹那块的睡衣卷起来露着个肚脐,有些担心对方要着凉,人夫非常的帮人顺衣服而已,谁知道薛宜这个没良心的反应能这么大。 “对啊,我神经。” 薛宜看着男人露出来的大片肌肤,除了手,她全身所有的器官都不知道往哪放往哪看。为什么除了手,还不是因为厚脸皮死皮不要脸,喝酒喝大了的元肃抓着她的手狂在自己腹肌上摸。 从元肃站在门口的时候,薛宜就闻到了对方身上不算淡的酒味。 白兰地,元肃最喜欢的酒。 “真是疯了,你松——” ‘手’字还卡在嘴里,元肃就踢了鞋子单手揽着女生的腰,将穿着睡衣的女生一把提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稳稳的抱着人坐在了沙发上。 薛宜根本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了成了现在这样,还没等她挣扎,元肃一手固定着她的腰,一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语气熟稔的开口。 “Coine,开灯。” 元肃只是在赌,万一薛宜把他的声纹删了,就当是装逼失败,他说两句软和话给自己铺个台阶下就完事了。 谁知道,他刚唤出Coine的名字,人工智障就灵敏无比的被唤醒了,小人工智障的一句‘我在’把男人高兴的根本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看着怀里女生乱成麻雀窝的脑袋,元肃小猫玩尾巴似的忍不住拿脸又狠狠的蹭了蹭女生的发顶。 【这么多年了,洗发水还是这个味儿,我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灯光亮起一瞬带来的刺眼感让薛宜即使是被捂着眼睛,抓着男人领口借力的人也忍不住低头往对方怀里缩了两寸。 部队生活使然,元肃对这点光实在没多大反应,但感觉到女生缩肩膀的动作,他及时的扶稳了对方摇摇晃晃的身子,温温柔柔的将人抱在了怀里。 “薛宜,要不要复合。” 元肃看着推开自己手,慢吞吞从自己怀里支起身子一脸别扭的女生,偏着头谄媚无比的笑吟吟道: “珠珠,我放不下你的,吃饭睡觉上班做什么都想你,你行行好,就和我复合,求求你了,好不好。” 薛宜是缩头乌龟,面对元肃自降升价的表白她又臊又想逃,尤其是这么个暧昧姿势,元肃还衣服大敞的将她抱在怀里,她只想抓着元肃衣领唱无地自容。 “人潮人海中,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珠珠,你也喝大了?” 元肃看着抓着自己衣领表情‘狰狞’,神叨叨念歌词的人又想笑又想接茬,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男人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唱道: “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元肃正经起来可比不正经难搞的多,薛宜神叨叨的唱完没想着对方能接茬,毕竟这又不是当年十七八的乖宝宝元肃,这可是刚过完二十七岁生日,虚二十八、晃二十九、毛三十的成功男人心眼能力手段max版的乖宝宝元肃! 薛宜不敢接元肃灼热的目光,小学生犯错似得垂着头,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睡衣上蓝耳朵的小猫一言不发。 有位哲人说过,沉默是金! “还有位哲人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元肃你不许——” “我不许什么,不许揣测你的内心活动?不许随随便便接你的茬?” 元肃少有反唇相讥的时候,薛宜实在无法适应此刻的暧昧又别扭的氛围,她不是没想过元肃会秋后算账,但她真没想过元肃这个秋居然是四!个!秋! 好吧,她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开门了。 “薛宜,我有的是时间、力气和手段,我说现在复合的意思就是立刻马上,我他大爷的一秒钟都不想等,听懂了么!” 元肃更少大嗓门,元肃从来不大嗓门。 这是薛宜被男人低吼完这嗓子脑子里唯一出现的话,可一向窝囊废的薛宜,这次居然没有迫于男人的淫威低头。 下定了决心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不逃避的对上了男人的隐忍着怒气的脸,可还未等她回答,男人的软绵绵的唇就碾上了她的。 元肃觉得气的眼前发黑也不过如此了,诚如他所说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不复合是吧他有无数的招儿让薛宜和他复合! 舌头相缠带出的黏腻水声实在让人面红心跳,偏偏此刻女生还被男人压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几乎负距离的空间下,何止接吻带来的牙齿碰撞声,元肃躁动不安的心跳声鼓擂般的在她耳边一声声的跳动着。 二人距离近的让薛宜觉得她都能数清楚元肃上下睫毛多少根,这种排列方式是否符合人体美学。 元肃和她多久没这么亲密了?薛宜忍不住的跑神。 察觉到女生的分神,元肃拧着眉气喘吁吁的放开了薛宜的唇舌,他松开的突然薛宜根本没来及的合上嘴,女生眼神迷离红着脸微张着嘴气息不平轻喘的模样,让他本就不坚定的道心乱了彻底。 元肃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将皱皱巴巴的衬衫直接脱了,随手扔在地上后又重重压了下来,只是在衔住女孩唇舌前,他气息不稳的说了一句话。 “薛、薛宜,这是我第一次,你、你必须要对我负责。” 05:爱吃你就多吃点 “打住!” 薛宜虽然被人亲的五迷三道,脑子短暂的不着四六着,但是真要让她和元肃这个酒鬼做恨那还是万万不行的,在男人冰冷的手贴上胸乳的一瞬间,女生终究是理智占上风。 社会主义的小人狠狠击败了眼前花孔雀开屏一样,身高一八九、三围一零三、七四、九六,疯狂勾引她犯罪的‘元肃’小人; “我、我有男朋友,这样是出轨,我不出轨的!元肃,我俩这样不道德。” 薛宜说打住的时候,那双软绵绵的手倒是非常口嫌体正直的抵着男人光裸的胸口,元肃懒得听,他只想霸王硬送。 “我——” “冷静,元肃!” 薛宜躺在男人身下,看着对方拧着眉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立刻移开手一把捏住了男人嘴。 像喜羊羊里的扁嘴伦! 薛宜不敢说也不敢笑,此刻的她只想尽快安抚元肃这个精虫上脑的大酒鬼。 她制止对方说话的动作虽然白痴但效果立竿见影,被捏住上下唇的男人果然物理闭麦了,元肃气的头昏脑涨,但握着女生右胸的那只手依旧没松开的打算。 薛宜叽叽歪歪的长篇大论一句,他就捏对方的胸一下,力道倒是不大,但头一回被人拿捏住了胸,薛宜还是率先败下阵来,在对方大拇指按下硬挺如石子的乳尖时,女生没出息的轻吟出声不说,整个身体过电似的一缩,生理性的力量爆发,薛宜以自己没想到方式实现了【反攻】…… 元肃那只手还在她睡衣里,她的胸也依旧被人死死握着,只是二人的上下发生了调转。 元肃调情意味浓烈的动作,激的薛宜浑身战栗不说,下意识的她就躬着身子双手抱着了在自己胸口作乱的那条手臂,她这无意识的一拽一抱吓的元肃立刻抱着人转了个身,元肃不敢想,他但凡手脚慢点,薛宜会被他砸出个什么好歹。 军校出身,元肃一直保持着最优的身材比例,先前抱着元肃时,薛宜就被他胳膊上的青筋剐的感觉整个小腹都在烧。 早前二人还在一起的时候,薛宜一直说他这是先天抽血圣体,此刻真实的用自己身体感受,那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原来你喜欢在上面,我第一次没经验,倒是不如薛小姐懂。” 可她这边真心不在焉的感受着呢,元肃突然就拿话揶揄她了,什么叫她喜欢上面!她一个这辈子就亲过两个人嘴的小尼姑还被造上黄谣了! 薛宜不知道元肃又在阴阳怪气什么,但看人这么唯手熟尔的开黄腔,一些无端联想瞬间在她脑袋里炸开。 【烂黄瓜!元肃你果然不是乖宝宝了。】 薛宜想骂,但是薛宜不敢,因为元肃不仅抽出了被她抱着的手臂,还脱了她的裤子…… “喜欢,那咋了,你不爽啊,我爽就行了,我管你爽不爽。笑死了,元肃你真的很装!” 气不过,实在气不过! 元肃看着睡衣扣只剩肚脐那块布料还好好扣着、双乳大喇喇对着他的一脸嘚瑟的女生是想骂,但又舍不得。 最终,元肃上头无比的做了一件,让薛·性生活开卷考都0分的窝囊·宜毕生难忘的事。 【情绪是魔鬼,不要让无用的情绪主宰你的大脑。】 上刑侦课时,教授不止一遍的对他们这帮不知所谓的学生三令五申,元肃自认一直做的很好,哪怕被薛宜不清不楚的一脚踹了,他都没让无用的情绪主宰过,可今天他偏偏是冷静全失,不管是半小时前不管不顾的闯进女生的领地,还是三个月前就开始布局搅和她的恋情,元肃觉得这一整年他都在让‘无用的情绪’主宰自己。 “去他大爷的。” 元肃笑骂了句,盯着女人的眼睛仿佛变成了仪表盘上锁定目标的雷达,薛宜这边还没搞清楚元肃这又是在骂哪门子街,睡裤被脱了个干净不说,她整个人居然被元肃抱到了脸上! “元、元!唔~~” 女生变调的声音极大的满足了元肃的虚荣心,元肃从来没觉得自己脑子转的这么快,手脚这么利索过。 薛宜失神的功夫,他已经彻底褪下了女生的绵白色的蕾丝内裤,起初看到女生内裤造型时,他下面那根没出息的就高高的翘了起来,偏偏今天穿的还是死装无比的西裤,简直明显的让人发笑。 可薛宜这家伙居然还不知死活的和他大谈上下体位、谈爽不爽,谈他装。 【行,我装是吧,那我就不装了,老子就是臭流氓了,怎么样!】 这样的念头驱使,元肃想也没想就做出给薛宜口的举动。 可看着女生小馒头似的光滑无比的软穴时,元肃没出息的想哭,当然了,他也的确哭出来了,边舔边哭真的很丢人,丢人无比,但元肃就是忍不住的委屈。 薛宜依旧不知道身下男人这么激昂的情绪波动,她爽的想骂人,骂的当然是元肃! 【他爸的!他怎么这么会舔,这张贱嘴到底舔了多少人!!!】 薛宜早就爽的控制不住又抖又扭了,元肃这厮技术好的荒谬,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某些时刻薛宜也是会DIY一下的,薛宜一直觉得DIY很羞耻,但是当她压力大到焦虑发作的时候,除了DIY她真的找不到任何情绪宣泄口。 但她是个胆小鬼,只浅尝辄止的探索过自己的身体,小海豚类的玩具她也敢浅浅的抚触一下体外,绝大多数时候她会选择保守又卫生的夹腿,将小海豚夹在腿心带来的舒适度就够她爽的了。 可这一刻被男人的舌头用力的伸进阴道,薛宜爽的想尖叫,撑着沙发扶手的膝盖止不住的发颤,如果不是元肃还抱着她的大腿根,替她撑着,薛宜觉得自己一定会瘫成一滩泥,坐在元肃脸上把他捂死。 从未有人到访过的地方,根本受不住这么强烈的吸裹,元肃的高鼻梁一直是他在女孩子圈里抢手的原因,倒不是什么鼻子大性功能好这样的‘房事约定俗成’,只是因为他的高鼻梁实在让他这张生人勿近的脸又平添了几分洋人小孩的顽劣感。 在元肃又一次张嘴轻咬住女生的阴蒂时,薛宜没忍住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下体埋头苦干的人。 元肃委屈,所以元肃哭。 元肃哭,但元肃嫌丢人所以装。 元肃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说没看过黄片那一定是谎话,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真的和社会诟病的一样,他对女性身体构造的绝大部分认知是某部岛国黄片,十六岁的夏天,一起打篮球的同学散场后神叨叨的给他递了那枚银色的U盘。 连上电脑的瞬间,元肃的小兄弟就可耻的将他灰色的运动裤撑起了一个弧度,片里的男人是个欧美人,那人和现在的他别无二致,元肃觉得自己学习能力简直爆表,他此刻娴熟的口技可不就是一比一复刻了那位欧美男优? 舌尖要顺着女孩的缝慢慢的舔,直到口涎慢慢浸湿的那条深粉色的小缝后,才可以接下来的步骤,高鼻梁是他的优势,所以这时候可以拿鼻梁慢慢的顶开那条缝,深深地用力的用鼻尖剐蹭着破城两瓣的穴肉,樱粉色的小口这时候可算露出了真面目。 舌头的作用再次体现,沿着阴道外的圆慢慢的仔细的舔舐勾缠,就能完全获得阴道对他位陌客的接纳。 元肃是个好学生,他一步都没有执行错误,直到那个粉色的小口在他眼前一翕一张吐着晶莹的露水的时候,元肃被美的几乎停滞了呼吸,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男人没犹豫的整个包住了女孩光洁粉嫩的下体,舌头和牙齿的灵活配合下,薛宜猫儿叫似的哼唧声根本没停过。 元肃眼睛红的不像话,是委屈的也是爽的,他觉得自己的老二都快硬炸了,可是想到女生之前的性生活体验,他就不想输,一想到这么漂亮的花园居然被那个哪哪儿都不如他的贱男乘虚而入过,元肃就委屈的想砍人。 而且! 【薛宜,你居然敢剃毛,是不是尤商豫这个贱人给你剃的!】 想到这,元肃一颗心涨的要爆炸,虽然黄片里拍了什么馒头穴、白虎穴,但元肃是个正常人,他觉得这都是男人为了满足自己XP的妄想。 虽然看到薛宜光洁无比的小穴时,他差点没控制住鼻血,但还是冷静下来兢兢业业的为后面的正事做前戏,可他又没办法像个小家子气的男人一样想东想西。 薛宜这么窝囊的羞涩人,她会自己剃毛么,她会去医院么,她不会!那这儿这么干净肯定是尤商豫这个贱人撺掇,甚至是亲手剃的,那他是不是也这么舔过吃过无数次。 【凭什么啊!薛宜你明明说最喜欢我的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光是想,元肃就觉得自己醋的要窒息了,此刻对上女生双目迷离的眼,他的眼圈又红了一圈,嘴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不上不下的感觉吊的薛宜难受无比,见人停了下来她羞恼的搓了把脸就想从对方脸上挪开,可元肃大抵是准备疯到底。 元肃盯着女生的脸扬起了个无辜的笑,又慢悠悠的张开了嘴,舌头上亮晶晶的,微张着的口腔里隐约含着些什么的模样。 ‘咕嘟’ 寂静的空气里,男人咽口水这一声很有‘石破天惊’的撼人效果。 薛宜当然不会白痴的觉得那是她流的,她又不是什么水龙头,少看点反人类机能黄片比什么都重要。 “甜的流口水,我好喜欢啊。” 说罢,元肃舔了舔莹润的上唇,盯着女孩错愕爆红的脸笑吟吟道: “吃的我爽死了,珠珠。” 夭寿!见鬼!夺舍! “你爽不爽?想不想更爽?” 06:吵归吵闹归闹,但我要复合 “你——” 薛宜被男人不着调的流气样子闹了无数的红脸,从元肃含上她的穴肉开始,她整个人的温度就没下降过,偏偏元肃又问了她这么个问题,瞧瞧他那话说的。 爽不爽?爽的。 想不想更爽? “我、” 老实说,薛宜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除了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主语’,她无法作答,无法作答的原因不仅是她法准确的给出绝对‘正确的’bingo answer,而是因为哪怕在【好心】提问,元肃都没放过她。 尤其是当他单指切换成双指在女生那处碾弄时,薛宜情不自禁躬下身子,软绵绵的胸乳一次又一次送到他嘴边的样子,简直让他抛却这点服务精神,用力的咬住叼住、生拉硬拽也好,小意抚弄也罢,总之一定要在这双漂亮的乳上留下些属于他、象征他的痕迹,那才叫痛快。 想归想,当薛宜被他挖的再一次躬身伏在他胸口喘气的时候,他只是、只想含住就好,用嘴唇、舌头、犬齿慢慢的、虔诚的舔舐就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这么漂亮的地方,还是不要留下丑陋的印迹好了。】 从女生的胸乳里抬起头时,元肃笑眼弯弯的模样让薛宜恍神无比,可还未等她琢磨明白元肃这笑的意思,男生长长的喟叹了一口气,黏人无比的贴了贴她湿漉漉的脸颊,语气缱绻非常。 “小、结、巴。” 元肃并不指望这张嘴能说出让她满意的回答,但至少别说他不想、不爱听的;男人一手揽着跪在沙发上女生的腰,一手仍旧是慢悠悠的在女生的柔软的穴道里抠挖,薛宜结结巴巴、气息不稳的样子可爱又讨人心疼。 哪怕闹成这样,薛宜身上也只薄薄的覆成一层雾似的汗气,做了这么多,元肃发现自己还是最喜欢女孩这双乳,含弄着含弄着,瞧着对方又泄了一次,脱力的伏在他胸口舔唇吐气的模样,元肃轻轻拍了拍女孩光洁背。 便抽出了埋在女生身体里的三指,将伏在自己胸口哼哼唧唧着‘不要了’‘痒呐’的女生温柔的抱在了怀里。 只是抽出手指时带出的水渍他坏心眼的依旧还给了这水的制造者,他不生产水,他只是水的搬运工。 男人粗粝的湿润的指节游羽似的沿着女孩的股间,自尾椎骨为始、缓缓地一寸一寸的描摹她的背部的骨骼形状、肌群走势;男人的黏腻的指尖落到女生肩胛骨处那颗小痣处时,竟也控制不住的和怀里抽搐的女生频率合一般的同时打了个颤。 饱胀的像温泉水一样的情绪在生理性颤抖一瞬,将男人胸口空荡荡的瓶子迅速填满。 十七岁时,元肃将这种情绪定义为‘幸福’,二十七岁的他将这种似曾相识燕归来般的感知赋名为‘庆幸’,一种失而复得、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庆贺幸运】、【庆祝幸福】 短暂的失神结束,元肃吻了吻女生的额头,轻声道。 “等你分手,我们复合,好不好。” 听到男人的话,薛宜依旧没回答,只是伏趴在元肃胸口的人将压的发麻的手臂默默从身下抽了出来,又磨磨蹭蹭的抱住对方的脖子。 感受到女生对自己的依赖,元肃无奈的叹了口气,双臂环拢将人锁在怀里,脸埋在对方发间,瓮声瓮气的。 “那你想我怎么样?当时我就不想分手,但你又铁了心的样子,后来又火速衔了那个尤商豫来气我、” 想到四年前的场景,男人抱着女生的胳膊又紧了些,语气更是带着连他都陌生的【娇气】和委屈。 “薛宜,你不能一直这么只抓着我欺负,不公平、你不公平。” 说罢,元肃埋在对方发间里的头也抬了起来,毛茸茸的脑袋始终没有抬起来的打算,元肃轻轻拿下巴蹭了蹭女孩的发旋。 “说话呀珠珠,你想怎样,总要给我个准信。” “我会和他分手。” 一晚上了,薛宜终于憋出了句顺耳话。 元肃扶着骤然直起身子,赤身裸体坐在自己腰腹上的女生,本就精神奕奕的分身又硬了几分,配上女孩这句‘我会和他分手’,男人恨不得马上接一句‘那我们现在复合’,再身体力行的给薛宜展示一下他黄金处男的实力。 选他,包不亏的呀! 奈何,他还没乐几秒,薛宜就掐住了他笑出梨涡的左脸,认认真真道。 “但不是因为你,我和他分手只是因为不喜欢不合适,不是因为你,也不是为了你。” 软刀子捅人也就薛宜这样,元肃听完直接气笑了,但他尚有三分理智。 “那和我分手是因为不喜欢我不合适吗?” 别说四年,哪怕再过四十年,元肃也要问出这句话。 薛宜看着男人越来越红的眼睛,听着对方复读机一般的一遍遍问‘你是因为不喜欢我才分手的么,是因为我不合适才分手的么。’,女生到底没昧着良心说假话,只是在对方没出息的眼泪要掉下来时,她轻轻的捂住了对方的眼睛,薄唇轻启。 “不是。” 【阿薛,要是我哭你就把我眼睛捂住,我可不想丢脸,我哥说了,男人流血不流泪。】 十七岁的元肃在元大哥墓碑前强忍着眼泪时的场景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当时的薛宜最想说的是【这是他在刻板印象的胡说八道】,但看到男孩用湿布一遍遍用力的擦拭大理石墓碑上泥水的样子,她也只是站起身子,绕到男孩身后捂着对方的眼睛,哽着声说了一句【猜猜我是谁呀】。 薛宜分手的理由不清白不坦荡,但她对元肃的喜欢从不掺任何一丝杂质。 “分手不是因为不喜欢你,很喜欢你、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薛宜觉得自己别扭的恶劣,手心里湿润的触感让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感受到元肃在听完她回答后逐渐稳定下来的情绪,薛宜就想抽回手,可男人却先她一步,一左一右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死死的按在自己眼睛上。 “那为什么分手!为什么无缝衔接尤商豫!严思蓓说你们八号在一起的,我们三号才分手,别他妈说是因为你出轨了,我不信,薛宜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喜欢我干吗要分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他妈像个贱人一样,傻傻的被你分手,被你甩,送上门求你了,你还这么对我,我到底哪点让你不如意不顺心,你说出来我难道不会改么,只要、” 元肃多久没这么失控了?他不知道,但真的说出来,元肃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走出过那个秋天,所有人都在朝前走,唯有他只有他还原地踏步。 哽咽窒息的感觉让男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说话的节奏也断断续续。 “只要你说啊!七年啊,整整七年,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啊,养只动物七年了你都舍不得不要吧,我活生生的一个人,你说放弃就放弃,你知道这四年我怎么过的么! 他妈的,全世界都在糟践我,爸妈爷爷、姓尤的、连你也是,到底凭什么!薛宜,谁他妈的都可以这么对我,你不行,你就是不行,你到底懂不懂!” 濡湿的感觉让薛宜觉得自己手仿佛泡在水里,元肃能说出来她反而没那么【心虚】了,听着男人一字一句的咆哮,薛宜想哭又想笑。 【当时要是这么骂出来,你是不是能放下。】 女孩最终也没说出心里话,元肃骂痛快后慢慢放开了女孩的手腕,对上女生同样红的像兔眼的双眸时,男人吸了一口气压下哽意,偏头看向了大落地窗外。 “复合!随便你是要什么时候和他分手,我就要复合!” 薛宜看看湿漉漉的手心,又看看胳膊遮在眼睛上侧着头的男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我不想恋爱,也不需要男友,你活儿挺好的,床伴你当不当。” 07:他阳痿我又不阳痿,选我五十分钟都行! “你说什么?” 元肃真以为自己气蒙出现幻觉了,可女生并不给他继续回味这种荒唐妄想的时间,声音淡淡道。 “我不缺男友,缺床伴。” “尤商豫阳痿?” 说实话,和前男友讨论现男友是否阳痿实在是荒谬又冒犯,而且她确实跟不上元肃这家伙的脑回路;但薛宜想到那人是尤这骗婚gay,她瞬间将自己的道德感抛诸脑后,瞎话张口就来。 “嗯,阳痿。” 女生怕男人不信,凄凄切切从对方身上挪到角落拾破捡起脚边的衬衫套在自己身上时的,薛宜几乎用尽了必毕生的演技,比当年她演雪姨那段更炉火纯青。 “五分钟,你想不到我更想不到。” 女生梳了把垂在脸侧的乱发,一粒粒扣上了白衬衫的扣子,颇有些自嘲的环抱着胳膊,眼神凉凉的睨着裸着上身,裤腰带都没系上的男人。 “元肃,我不是小女孩了,我也有成年人的需求。” 说着,薛宜挽了把过大的男士衬衫的袖子,伸出手对坐在沙发角落一脸见鬼迷茫表情的人勾了勾手,见人依旧傻乎乎没动作,女生内心狂喜但面上不显,放下胳膊,薛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身侧的沙发。 皮质沙发发出的闷响,恰到好处的让元肃回过了神。 “喂,过来。” 薛宜越演越顺手,见人没动静,她强忍羞耻拿腿勾了勾表情越来越一言难尽的男人。 “我——” 被薛宜脚掌蹭上裤腿的一瞬,元肃立刻下定了决心。 “我不阳痿薛宜,我很行!五十分钟都可以。” 【不是,他有病吧!!!我好想像你这么没皮没脸的活一次啊,元肃。】 薛宜还没来得及展示她听到男人这话的震撼表情,元肃就摇着‘尾巴’巴巴的黏到了她身边,那模样简直和她在牛郎店看到的男公关没两样。 【元肃脸还是秒了那群骚0的,这脸一看就是直男,富婆和老头1最喜欢的混血感猛男小狼狗。】 薛宜联想但薛宜不敢说,毕竟她还有正事要做,虽然元肃这人跳跃到没皮没脸的逻辑让她难以继续自己‘欲女’人设,但某位斯基说过,‘戏、是抢来的。’ “系好你那裤腰带,叮铃咣铛的听的我耳朵疼。” 女生不满的扫了眼男人大敞着的裤缝,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 【真是好腰,这都能挂住,元肃你小子没少练啊。】 让男人提裤子的原因,一是因为他这裸着上身还裤子穿的乱七八糟的模样实在有碍观瞻。二是……她确实控制不住老想往那处看,对她一个只看过黄片的小女孩来说,第一次看男人这,实在去【情难自禁】啊! 元肃胡乱的将小兄弟塞回去的时候,薛宜就全看清楚了,男人那里是青筋虬环的粉色一根,比A片里男优的好看多了!最重要的一点,他的内裤不是那群骚男爱的某K,越回味薛宜就越满意,可惜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当时答应了人爸妈的话,她就不可能不落实。 【珠珠,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和元肃就分了吧,你们不合适。】 被薛宜这么不耐烦的一推,元肃无措的垂下了头,手忙脚乱的扣着裤腰带,嘴里嘟嘟囔囔着。 “那你倒是把我衣服还我啊,真服了。” “叽歪什么呢,大点声!” 薛宜想到当时元母说的话,想到人爹妈都那么瞧不上她了,元肃还整天跑火车说自己爹妈多满意她这个未来儿媳妇,骗她哄她。 自以为是的当猪八戒,薛宜气就不打一出来。此刻再看眼前男人着别扭窝囊的样子,她就更不爽了。 “看你这样就烦。” 见人对方又要抱自己,薛宜觉得她可以扮演一个有躁狂症的欲女!反正怎么样她都是个欲女,温柔似水也好,躁狂发作也好,反正她今天铁了心扮演个欲女。 “我说的不是中文?就那么听不懂,你真的很烦啊元肃,我只需要一个随时解决我需求的床、伴侣,你这种我不需要,别在这儿给我卖茶。” 被薛宜这么一怼,元肃一口气哽在嗓子里,不敢接茬也不敢反驳,只好委屈屈的等着女孩下文,可薛宜发了这么一通无名火后又沉默了,二人维持着僵持的不上不下状态得有五分钟,薛宜才开口。 “元肃,咱俩好聚好散,说实话选床伴你这样的我都得三思,活儿一般还粘人,太耽误事。” 薛宜这么铁了心扮演欲女的原因,还得追溯到某个陈芝麻烂谷子的时间段。 “我不是闲人,我要工作,我没空哄人,你也好,尤商豫也罢,他阳痿你也懂,这种人多少都有点心理疾病,我哄他哄够了,我是不可能再恋爱的,解决一下肉欲就够了。” 一口气说完,薛宜捏了捏男人愣神的脸,时间是把杀猪刀,还好元肃不是猪。 摸着男人俊逸不减十八的脸,薛宜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你看,你长得不赖,无人机这方面放眼国内外谁不说一句‘极域’牛X。最重要的,你还不阳痿,何必吊在我这么个有性瘾的身上。” 薛宜觉得元肃对她滤镜太大,有些话还得挑明说,再配上动作那她这人设不就立稳了。 说干就干,女孩说完松开了抚摸男人脸颊的手,纤细的手指在在男人胸口画了个圈儿,直接来到了元肃藏匿在内裤里的分身处,饶是做了五六遍心理建设,真摸上这么个巨物,薛宜挺心虚的。 可想到当年,薛宜硬是鼓足勇气捏了捏手里的小憩的物什。 “别的不说,你这儿可比尤商豫那有料多了。” 说完薛宜便懒懒的收回了手,盘着腿大喇喇的仰倒在沙发上盯着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发呆。 做完这一系列举动,薛宜还真有些精疲力尽,演戏这事还得专业的来,她下次再也不演了,女生用余光瞟了眼,垂着脑袋盯着地毯沉默不语的男人,记忆瞬间被拉回那段陈芝麻烂谷子的时间点。 彼时的霓虹国,非常流行混血模特野欲风(其实就是卖淫女被美化成了女公关、公主、模特),别说薛宜她们班那群书呆子了理工男,连薛权的卧室书桌上方放着那样一本模特杂志…… 摸着良心说,看到自家古板哥哥都看这种‘淫秽读物’,薛宜觉得五雷轰顶又心虚,心虚当然是因为她窥破自家哥哥的桃色秘密,当年十六岁女孩才翻开杂志的第二页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爆炸了。 比起书籍里穿了等于没穿,要是脱了……那还是穿点吧的女模特,薛宜更震撼薛权看这种东西居然不背人,薛宜根本不敢想万一被老爸老妈发现了,薛权会不会被打断一条腿,所以当时的窝囊废十六岁版薛宜,替自家哥哥把杂志藏了起来。 哦,藏到了自己房间,最后被薛妈发现,罚抄了一百遍道德经…… 拜托!那可是薛权啊,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只被设定了学习精英知识的人机的薛权啊。 薛宜觉得薛权都被迷花了眼,更别说元肃这个一看就精力无限的死直男,估计没少看,不对,是肯定没少看。 但元肃估计脑子真和别人不是一个构造,某个周末她去找元肃的时候,一个男生正在给他递这本杂志,薛宜当时就想给男人一个螺旋飞踢,可她还没起势呢,元肃便一脸碰到屎的表情,脏话狂飙不止上了。 【操,什么恶心的东西,看的我都要阳痿了,呕呕呕呕,拿远点,真想报警抓你,在我爷那个年代,你等着挨枪子吧。】 记忆回笼,薛宜想到那天满嘴‘社会主义红色思想’的男人还有些小骄傲,太正能量了她更喜欢了,薛宜觉得自己被薛权震碎的三观都粘好了。 可今晚的元肃…… “珠珠,我说我穿好了,但是没上衣我冷。” 看似低头,其实元肃一直在偷偷观察女生的表情,结合女生反复无常的行为,一个不好的念头在他心底升起,但久经商场的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开口。 “就说了这,没说别的。” 薛宜瞥了眼扣着手指,眼神暗戳戳往她身上看还一脸委屈对她示弱的男人,没控制住红了脸,不过想到自己躁狂的人设,薛宜敬业无比的继续了自己的戏。 “我睡衣都被你拽成什么样了,能穿么?你不光着难道我光着,行,你要衣服是吧!我脱,我现在就脱给你,我贱命一条,我冻死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穿你穿,我错了我真错了。” 元肃看着把衣服扯开的女生,慌不择路的扣上了被女生扯开的衣服。 “你穿你穿,其实我也不是很冷,我就是装可怜想让你心疼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元肃一边给女生顺毛一边坐实了自己的想法。 【难道是那些料把珠珠刺激的抑郁了?】 想到这,男人给女生扣衬衫的动作一滞,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满脸欲言又止的看向了在他怀里挣扎的像条泥鳅一样的人。 【早知道不逼那么紧了。】 薛宜不知道男人在伤春悲秋什么,但看元肃这拧巴小心翼翼的模样,薛宜觉得自己的躁狂欲女人设估计是立稳了,这么一想,女孩更是戏瘾大发。 “懒得和你废话,我实话告诉你吧元肃,我现在就是想找个男的随便睡睡,我不需要负责,也不想对人负责,和你在一起要考虑的太多,我没那闲工夫,听懂了没,我就不是结婚过日子的人。” 思路打开,薛宜的话越说越顺溜,更别说这番话还是当下热门剧某渣男角色的出圈台词,她就不信元肃还能忍,当年她才十六,男生就成天嚷嚷着要结婚结婚,甚至分手前一个礼拜,男人还在和她说旅游结婚要去哪里合适,元肃这种结婚狂能忍那就是有鬼,而且他一红三代,听这种话估计都想拿枪崩了她吧…… “我就是想找个男人上床满足我,那就行了,想上床违法么,我守了三年半活寡,我想和男人做爱怎么了,男人我想睡就睡,少来管我。” 一番话说完,薛宜觉得自己真的很符合天蝎女记仇的特点,一晚上了她说了不下三次尤商豫阳痿……不过她也没啥负罪感啦,那个贱人活该。 女孩说完这些话,二人之间的旖旎氛围瞬间散的一干二净。 但薛宜想象中的、男人暴怒夺门而出的场景却没有出现,可能是因为没有上衣不方便吧,薛宜冷幽默上头的想着。 薛宜看着没了动静的男人,还想再添把火的时候,元肃突然一个熊抱将她用力的抱在了怀里。 “行,能在一起就行,我又不挑呜呜呜。” “松、松手,我要被、被你勒死了。” “呜呜呜,对不起啊珠珠,你怎么办啊,呜呜呜,都怪我%amp;¥*!……” 薛宜不知道元肃的脑子又拐到那块犄角旮旯了,但她现在只想逃,可元肃好像没有放开的她的打算…… “嗡—嗡——嗡嗡嗡———” 薛宜第一次这么感谢大半夜给她打电话的人,虽然肯定是眉眉姐又来催她交方案了,毕竟洛杉矶这个点正是夕阳无限好的下午四点…… “电话、我上司给我、给我打电话了。” 元肃也听到了这电话声,薛宜那个上司他也见过,是她妈妈和姑姑结合体的女强人,元肃擦了把眼泪恨恨的想。 【珠珠抑郁肯定也有这个老板的原因,男朋友阳痿,工作还强度大,谁能不抑郁啊,我还爽心眼逼她分手,我真不是人。】 薛宜一心够沙发下的手机,压根没管坐在沙发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大型裸男,她只想赶紧接电话,毕竟人工智能连上了她的手机,嗡嗡的来电铃声真要把她刺激躁狂了…… 沙发底下的手机任凭她怎么用力去够,都够不到,最后女生认命的唤醒了人工智能。 “Coine,接电话。” “薛宜,你在干嘛。” 听到熟悉的声线,连哭唧唧的元肃都瞳孔涣散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弹了起来。 【我靠,我(大舅)哥!】 “两分钟换好衣服,把摄像头打开。” 08:那咋啦?我有哥哥你没有吗。 “晚、晚上好哥。” 薛宜匆匆打完招呼便垂下了脑袋躲避男人的沉默的视线,生怕被男人发觉出一点不对,元肃被他赶去洗澡了,那厮发现家里还有套品牌送的全新男士睡衣,当时就耍无赖要留宿,如果不是事态紧急,薛宜一定把这人赶走。 “科威特、科威特的项目怎么样了,你忙不忙啊,要好好吃饭,你有低血糖出门注意把糖带着,上次给你买的吃完了么,吃完了等你回国我再给你送点。” 觉察到对面人视线停在自己围着丝绸披肩的脖子上,薛宜吓得浑身发毛,平时再和对方没话题,她也硬生生的找了话题。 说两分钟真就两分钟,薛权那头刚出声,元肃眼泪一擦直接冲进女生卧室重新拿了套睡衣出来,这头薛权电话一挂,薛宜麻溜的就穿好了衣服。 一想到两分钟前她还在戏瘾大发的扮演欲女,和元肃做阉割版的恨,此刻又这么端端正正的坐姿餐桌前和自家大哥视频,薛宜要多心虚有多心虚,薛家她最怕的就是妈妈乐女士和哥哥薛权那才是全家最恐怖的存在。 至于爸爸……薛宜想到对方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交迭的手指。 老薛和她一样是个窝囊的受气包啊! 薛权是谁啊,男人根本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直接打断了胡言乱语的她。 “忙、项目是机密,有好好吃饭,糖还有小半瓶。” 虽然知道薛宜是在转移话题,但听到对方还是有把自己这个哥哥放在心上,薛权还是心软的控制了下说话的语气,毕竟薛宜这个傻乎乎的能有什么坏心眼,那个男的才是罪魁祸首。 回答完女生的问题,薛权抵了抵上颚,匀了一口气道。 “你和尤商豫结婚的事,我不同意,现在给你10秒,把手机调成外放。” 薛宜想哭,她就知道自己这点拙劣的演技根本瞒不过薛权,但她又有点想笑,好歹是把元肃当成了尤商豫,这要是让他知道是元肃,那真别活了,元肃、‘元’这个姓氏都是薛家的雷点。 从元肃让她披着狗屁丝巾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今晚、啊不,是今早暴毙无疑! 骗乐女士都比骗薛权容易,薛宜觉得这是她和薛权血缘里的隐秘buff,虽然她对薛权没有这种buff,但是薛权对她可强烈的很。 小时候她和元肃早恋,两人亲嘴的时候明明克制无比的小鸟似的啄了啄对方的嘴唇就离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但晚上回家的时候还是被薛权发现了端倪,抓到了她早恋…… 第二天放学,薛权就开着车领着她,带她去见了正在打篮球的元肃,并且友好的交流了一番。 嗯,是拽着元肃的衣领说‘滚远点,你黏着薛宜一个试试。”的那种友好的‘交流’。 元肃刚从浴室蹑手蹑脚出来,就隐隐约约听到了、早就被他一口一个大舅哥的薛权像是在发火的声音。 他知道薛宜是个窝囊废,尤其是在薛权面前;可他没想到这小窝囊废在他那横的什么玩意儿似的,结果在薛权那连五分钟都没撑过,合着就欺负他啊! “看来,他从你房里出来了。” 薛权看着视线明显游移到房间某个方向,小脸黑了又白的人,更加坐实了自己的想法。 男人不耐烦哼笑了声,用力的扯了捆的他透不过气的领带,语气沉沉。 “五秒,薛珠珠。” “开了,哥我开了,真的!” 薛权和催魂似的倒计时和这声小名一出,薛宜就腿软,手忙角落打开了外放,便恭恭敬敬的讲手机平放在了桌上。 “听得见么。” 薛权这戾气满满的一声吓得,隔空对望的薛元二人的同时打了个机灵。 元肃虽然因为某些历史遗留问题怵薛权,但他更不敢相信的是薛权居然可以这么平静的接受他上位。 【薛权这老古板都同意了,那是不是代表……】 这么一来二往,元肃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啊~果然还是比尤商豫要强些的,薛家最难搞的薛权都接受他了哎。 想着,他就换了个笑脸,想拿过手机和自己未来的大舅哥好好聊聊,结果薛宜一脸惊恐的朝着他狂挥手,那模样一看就是不让他过去,元肃心想薛权都知道他在了,他有什么好装的。 下一秒电话里的男人就让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要装…… “尤先生,接下来我只说两件事,当然了,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尤先生? 元肃指指手机、又指指自己,一脸莫名其妙,但薛宜双手合十对他拜拜的模样,让他也迅速理清楚情况了。 【看来薛权不知道是我在珠珠这……】 元肃看着一脸菜色的女孩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默默走到餐桌前,坐在女生对面和乖乖巧巧的薛宜一起听这份【通知】,虽然扮演阳痿精神病让他很不爽,但大舅子这语气明显是不待见阳痿男啊。 元肃觉得事情仍有转机,坐好后只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听。 “第一,你和薛宜订婚的事就此作罢,我说不同意,那就是薛家人不同意。” 薛权并不在乎尤商豫的回答或反应,毕竟这几年二人同时出现的场面,他一直都是无视这人的状态,如果不是老薛和乐女士喜滋滋的给他打电话说等他回来刚好要重阳,重阳结束是个订婚的好日子,他们已经商量好让薛宜和尤商豫订婚的事了,薛权大概会一直无视到这人被薛宜甩了。 他的妹妹他怎么可能不了解,要说她多爱尤商豫那才是笑话,薛珠珠想玩就玩好了,小时候被乐女士鞭策的太狠,现在放飞自我并不算什么大事。 小打小闹的恋爱游戏无伤大雅,但要是结婚,他第一个不同意。 谁规定玩玩就要负责了?别人他管不着,但他薛权的妹妹可以,薛权始终觉得薛宜根本没必要为了所谓的爸妈叮嘱、世俗眼光匆忙的和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结婚。 想到女生在他面前一提尤商豫就词穷冷淡的模样,薛权就恼怒又不甘。 玩玩的东西还想登堂入室了,听到老薛乐女士的报喜电话后,薛权想都没想的直接说了反对。 科威特的项目很麻烦,那些石油佬办事更是拖沓,但薛权还是三天当做五天用,把需要他的所有环节都做完,为的就是他要说的第二句话。 “珠珠年纪小不懂事,有些事我不想让她知道,但如果犯事的人想做薛家人、做我的妹夫那可能就不太方便了,东西我已经发到你公司邮箱,四天后我回国,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聊一聊,这段时间我奉劝尤先生,别在两位老人面前混脸熟,以及、” 相比第一句话,薛权第二句话关键信息可太多了,正愁不知道怎么分手和不知道怎么让薛宜分手的薛元二人听到薛权这句话,那眼睛放光的样子和狼见到了肉没区别,男人停顿的两秒时间里,薛元二人抓耳挠腮的对视了一眼又一眼。 这副慌张焦虑模样一如未成年那会儿二人被逼着分手时,两人坐在快餐店面对面唉声叹气的状态,不过这会二人要开心多了…… 别的不说,现在三人的目标高度统一,什么事都没有分手这件事重要! “以及,我希望尤先生从24号京市时间8点开始就消失在薛宜的周围,奉劝尤先生一句,如果我回去的时候我妹妹出了任何问题,尤先生你和你那些朋友、合作伙伴的未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 薛权懒洋洋的模样本就看的薛宜心惊胆战,再配上这威胁人的语气,薛宜觉得尤这个死gay一定被他哥抓到大把柄了,这她要分手还不是分分钟,就是不知道把柄是什么,而且薛权看样子也不打算说的样子…… “珠珠。” “在、在呢!” 薛权虽然霸权但是他可靠啊!薛宜不是没有犯事的时候,但那些事几乎全是薛权了结的,就连此刻被gay骗这件事,她分手脱离火坑还是靠薛权!薛宜顿时对自家大哥更尊敬了三分,以致于她捧起手机的时候,笑的和得了苹果的小熊猫似的。 完全忘记去塑造一个‘不想分手’的‘怨妹’形象,她这样一看就是想分手想久了,终于可以轻松分手的窃喜样,虽然薛权觉得很明喜…… 薛权看着手机那头捧着手机满眼星星点点,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女生,他就知道自己没判断错误。 薛宜并不喜欢尤商豫,也不想和他结婚。 【笨蛋,你还是性格太软了,和小时候一样傻,真是什么人都能欺负到你头上。】 薛权叹了口气,终是没说出批评的话,朝着女生无奈的扬了笑,又开口。 “不要熬夜,都天亮了,请个假今天不要去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我帮你和蔺眉请假。” “好!谢谢哥,最爱大哥了!” 男人看着电话那头,举着手机喊‘哥哥万岁’的女生,笑得宠溺;听对方说‘最爱自己’,薛权心里酸涨涨的。 挂了电话后,薛权盯着手机黑屏里的自己,语气涩然的轻吐。 “小骗子。” 09:月光刻在你眉眼,浪漫是令人窒息的吻痕 “你说尤商豫什么把柄被我哥(薛权)抓住了。” 薛、元异口同声说完同时一楞,二人见对面人脸上看到尴尬的表情又默默闭上了嘴,不自然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咳咳,听薛权的意思,尤商豫是危险人物,你最近不要和他单独出去,不管是薛权手里拿着的把柄还是你说的他那方面的问题、都告诉我们,这人不是善茬,过去就过去了,你不要太担心,谁都有看眼花选错人的时候。” 打破沉默并不难,元肃虽然闹起来幼稚又莽撞,但就这些年他和薛权接触下来,薛权的人品和行事手段,向来人人称道,即使这个大舅哥看不上他,当年没少阻拦他和薛宜,但在对薛宜的事上,薛权的确从未判断错误过。 元肃看了眼一言不发盯着餐桌发呆的人,缓缓补充道: “你去睡觉吧,我去书房睡,别担心。” 要说之前元肃还有撒泼打滚求同床的打算,但薛权给的信息量太多,无论是对他还是薛宜,他都觉得二人需要有时间去消化一下这些信息,去思考后面的路要怎么走,更何况…… 元肃深深的看了一眼沉默的女生,难受的情绪压的他喘不过气,和这么个变态在一起三年,他都不敢想象薛宜到底忍耐了多少一般女生不能忍的,他果然不如薛权,薛权当年骂他的话一字不错。 【在没担当的年纪你哄着薛宜和你在一起了,你不会觉得自己多‘真情难得’吧?你真以为自己所谓的爱情很高尚?你和围着我妹妹跑的那些狗崽子没区别,门第财富有哪桩是你元肃本人挣来的? 你现在倒是比十七岁好点,但行事做人依旧没变化,直线条、幼稚、无畏的一腔热血,珠珠从小就是细腻柔软的性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她凭什么要拿一辈子陪你玩小少爷的恋爱游戏?】 分手第十七天,元肃找薛宜时被薛权堵在了巷子口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想到薛权今天为薛宜做的、打算的,挫败感和对薛宜的愧疚感让他不敢在奢求什么。 薛宜说他只能做床伴时,他觉得那也行,但现在看来,他确实只够得上做个床伴,人家哥哥帮妹妹解决麻烦,妹妹都不用出面,而她…… 想到自己和叶峥做的局,虽然也起到了让事情走向分手局面的作用,但薛宜的情绪、心理状态似乎都因为他变的更糟了。 先前和薛权视频时,女生还笑嘻嘻的,电话挂断这才几分钟,薛宜又恢复了和他相处时冷冷淡淡的模样,这无一不在佐证薛权给他这份爱情下的最终判决。 【元肃,你只会让薛宜难受、痛苦,你没办法给她,她想要的安稳人生。】 “书房是杂物间,睡不了人,你睡我房里。” “真的吗!” 薛宜不知道这人怎么又突然打鸡血了,睡地铺而已他在兴奋什么,不过很快女生就知道对方乐呵什么。 一进房门,男人就和大爷似的,麻溜的钻进了被窝…… “珠珠你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你知道的,我绝对是完美床伴!” 元肃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上床的机会,甚至还是薛宜亲口说的!生怕女生后悔,男人默默打开空调便麻溜的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双眼声音闷闷的: “晚安,珠珠。” 不等女生回答,元肃十分上道的闭上了眼,其实女生的进屋后的表现已经很明显的揭示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又自顾自的会错意了,薛宜那话估计还有后文。 不出意外应该是:我给你铺地铺对付一晚上。 想到这个事实,被子里侧着装睡的男人紧张的攥紧了睡衣下摆,听着女生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元肃感觉自己都快紧张的心跳骤停了,即使他心里认可薛权的话,但不代表他就会放弃啊,一时的撤退是为了重振旗鼓后的大获全胜,必要时刻,人的确要学会‘以退为进’。 可是!这可是他喜欢了十一年的人,谁愿意撤谁撤,好不容易熬走了尤商豫他很容易么! 不撤!打死不撤! 感觉到床垫一陷,元肃悬着的心总算稳稳落定了。 怎么说呢,薛宜不是不知道这人在顺杆爬,但人都乖乖巧巧躺到她被窝里了,她总不能把人赶走吧,她是不想复合又不是不喜欢元肃。 女孩一躺下就感觉到装睡的男人慢慢挪到了自己身侧,同款沐浴香氛的味道暖洋洋的哄的她眼皮,不自觉的,精神高度紧张了一整天人就这么睡着了。 元肃看着身侧睡的安稳的女生,没忍住勾了勾对方的鼻子,见人依旧睡得沉沉,男人深吸了一口铆足勇气,轻轻吻了吻女生的面颊,看人没醒,元肃面对面,拿鼻尖层了蹭女孩的鼻尖,轻声道: “薛宜,我好喜欢你。” 说罢,元肃将被角掖了掖,也阖上了眼睛。 其实,薛宜不是他们大院里的孩子,但是和严思蓓倒是渊源颇深,俩人从小学就开始在同一个课外班上课,要不是查了薛家上下三代,元肃他们这帮人真要怀疑薛宜是什么人送来傍严思蓓的,试图挤进他们圈子的贫民。 少年人的爱恨本就无厘头又傲慢,元肃听严思蓓一遍遍的提这个叫薛宜的女生,内心里抵触嫌弃大于好奇。 “喂,元老五我最近真的交了个和我非常合得来还很可爱的朋友。” 听严思蓓这么说,元肃他们也几个也被挑起了点兴趣,宋陆盛三个大哥更是放下手里的桥牌,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元肃被叶峥推搡着坐直身体的时候,严思蓓正说到薛宜多漂亮。 元肃不屑的嗤笑了声,心里不屑道。 【能有滕蔚姐漂亮?】 大院里子弟公认好看的三个女孩子佟尔静、滕蔚、严思蓓,从小元肃就觉得滕蔚最好看,毕竟人爹是红边大江南北的电影明星,基因这块着实领先某些丑、女、娃家庭十个版本,元肃觉得薛宜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老气横秋,估计就是那种书生气的好看,真漂亮还得滕蔚,书生气的颜巅怎么都是佟尔静,瞧叶峥这愣货被迷的。 而且薛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雪姨,琼瑶剧里那个刻薄的姨太太;又或者是薛姨,谁家好人家长给孩子取这么个超级加辈的名字啊。 总之元肃说这的时候完全忽略了,他上小学被小孩叫元叔取笑时,自己打掉了对方一颗门牙,结果他被踹断胳膊打了半年石膏的事。 “很巧吧,那天在练舞房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眼熟,后来认识了才发现,我们居然从三年级开始上的所有课外班都在一起! 严思蓓从小就对那些世俗的淑女玩意儿没兴趣,可架不住老来的女的严妈妈一直很渴望有个小淑女女儿,什么小提琴、围棋、民族舞、国画,严思蓓被报名了个遍,薛宜也是,好笑的是薛宜是这些班的翘楚,严思蓓是吊车尾。 听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这么一说,再结合她家的特殊身份,几个当哥哥的也多留了个心眼,万幸,薛家人简单的很,薛父是医院副院长,薛母是大学物理系教授,薛宜还有个哥哥,比她大五岁。 【权宜,薛权薛宜;这两个字取的好啊。因势利导之,救时权宜应变之。】 严父听看宋胤川调查的东西时,唯独对薛家两个孩子的名字最为喜欢,看到照片里一家四口的照片后,严父也放下了心由着两个小姑娘交往。 后面的种种也证明了,薛家这对兄妹很有出息,虽说都是后话了。 但元肃第一次见薛宜的情形,至今他都难以忘怀。 元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梦到那天,但梦里的自己穿着的又是薛宜给他拿的睡衣,男人揉了揉了眼睛,刚要说话,就从泳池对面的落地窗里看到呆头呆脑的自己,嘴巴张着,脸红的和猴屁股似的模样看的他都脸热。 可视线落回到刚从泳池里爬上来,嘴里叼着哨子眉心紧蹙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女生,元肃感觉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了,余光里,男人透过泳池的倒影看自己的表情,他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比十六岁的自己强多少。 “薛——” “砰砰砰!” 甩了甩脑袋,元肃噙着笑抬步朝女生的方向又走了两步,快要撞上女生时男人又开口了: “薛——” “唔——快去、开门——” 薛宜被砸门声吵的脑仁疼,但熬了一整夜的人根本起不来床,缩在男人怀里的女生烦躁的从对方怀里钻了出来,一脚将人踹下了床,瓮声瓮气。 “元肃唔——你快去开门,吵。” 10:病娇大战疯狗——元、尤修罗场round1 薛宜这一脚非常提神醒脑,元肃感觉怀里的小火炉不见还没一分钟,人就滚到了地上…… “珠珠,你真厉害,不愧是校——” 元肃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床,隔着被子抱住了起床气严重的女生,话还没说完被窝里的人腾出脚又将他踹到了地上,元肃觉得得亏自己是练家子,不然得被薛宜踹出好歹。 “珠珠~我——” “去开门!快点,吵死了!!!” 元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梦里的砰砰声,是砸门声! 【谁他大爷的大清早发疯!】 元肃没骂出声,心里咕噜了几句,吻了下女生露在被子外的发顶。 “嗯嗯,我去处理,你好好睡。” “嗯、去。” 薛宜起床气多少年了,相比乐女士的严厉管教,老薛、薛权,还是元肃一直都是持纵容态度。 顶着鸡窝头的人,听着女生闷闷的回答,笑着将被子又掖了掖便轻手轻脚退了出房间。 到了客厅男人脸上小心翼翼的表情瞬间被烦躁取代,经过沙发时男人瞥到角落里薛宜的内裤,默默红着脸将内裤捡了起来搭在了沙发扶手自己的衬衣上。 粗略的整理了番,元肃才气冲冲的打开门。 大清早的扰人清梦,换谁都不会好脸,更何况梦里的他正到关键时刻,元肃一直很后悔初见薛宜那次自己表现的像个痴汉二百五。 耿耿于怀的事第一次出现在梦里,元肃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扳回一城,哪怕在梦里的薛宜那留个好印象,可惜这催魂般的‘砰砰’砸门声煞风景也就罢了,还坏了他现实里的好事,多少年了!他温香软玉在怀是什么很轻易的事么。 带着这股怨气,元肃拉开门前根本没看猫眼,接二连三的门铃和锤门声让本就烦躁无比的他,猛地就将门外一推,根本不管会不会有人因此受伤。 好在尤商豫躲的快,男人觉得自己但凡慢一步,薛宜这门就要摔他脸上。薛宜有起床气这件事,他大学就一清二楚,某次食堂见到女生时,她正闭着眼皱着眉靠在一个不重要的男人身上一口一口的吃着小米粥。 那表情不耐烦无比,但生动又可爱,让他不自觉的嫉妒那个不重要的男人。 其实薛权和他其实没什么交集,虽然这人一直表现的很厌恶他,但尤商豫觉得讨厌他的人如过江之鲫他何必介怀,总归他认定的人是薛宜,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爱如何便如何。 因此,即使他一直知道薛宜有个爱管闲事的哥哥,他也不在乎。 但没想到的是、这人会把闲事管到他头上,6点半正在健身的人打开邮箱看到警告邮件的结尾那句‘你这种人怎么敢肖想我妹妹,我不同意你觉得她还会嫁你么?’的一瞬,便将平板砸了个粉碎。 就差一步、就只差一步!明明已经处理好了一切。 他和薛宜马上就要永远绑在一起了…… 尤商豫根本无法容忍任何人来破坏这份坚固的关系,薛宜的哥哥又如何,他最讨厌什么兄妹关系,哥哥妹妹听着都让他恶心。 薛权既然是晚上发给他的,想必也和薛宜通过气了;尤商豫觉得薛宜这个冷漠的女人估计乐的立刻答应了对方和他分手,反正她根本就不爱他。 【薛宜,我说了,开始你是开始的,分手除非我死,不然谁来也分不了。】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尤商豫没想过薛宜会给他开门。 【她今天不上班么?】 八点正是薛宜出门的时间,他也是卡着点来的,为的就是让对方避无可避。 但这个点才出来开门…… 【看来决定和我分手,薛宜你睡的挺好啊。】 薛宜家的密码尤商豫一清二楚,只是薛宜不知道他清楚而已;尤商豫早就打算好了,薛宜如果不开门他就自己解锁进门,有时候吓一吓宠物,宠物才会更顺从。 但既然薛宜此刻开门了,那事倒也不必闹的太难看。 可男人慢悠悠的从门后走出来,看见头发毛躁,靠在门框边满脸的不耐烦的人时,尤商豫脸上的笑不达眼底表情又夸张了两分。 【原来睡衣没丢,呵,骗子。】 元肃一八九,尤商豫一八四,虽然他也健身,但身上那股书卷气让他从视觉上看就比元肃要小两个码,尤其此刻元肃看清来人是他后,新仇旧怨迭加,元肃这张脸臭的让人觉得他一秒就要把人打成重伤不治…… “呵,我当是谁。” 元肃不想闹事,至少不想在薛宜家闹。 淡淡的吐出这么一句,男人动了动脖子,又抬手搓了把后脑勺的头发就准备关门,回去抱着暖呼呼的薛宜睡回笼觉。 但这动作是他不耐烦的典型表现,若是大院里的孩子看他这样一定避而不及。 可就在元肃的手刚抓住门把手将门拉了两寸时,一直笑着沉默不语的男人,慢悠悠的开口了。 “元总这是不准备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在、这个点出现在【我】女朋友、家了啊。” 说罢,尤商豫中指推了把眼镜。 尤商豫本就是笑面虎的性格,此刻的他哪怕内心早就怒火滔天,但对着脸色同样不善的男人,尤商豫始终笑的大方又得体。 让人觉得他似乎真的只是在询问一件如同‘你早上吃什么’一样的平常问题。 元肃本不想回答,但看着男人第二次借着摘那没度数的平光镜朝他竖中指,元肃松开了握着把手的手,直接将门打开的彻底。 昨晚二人在沙发闹完是什么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样。 他的裤子,衬衫,薛宜挂在沙发扶手上的内裤,一切都原封不动的将昨夜他同薛宜的情况展示给了明知故问的尤商豫。 元肃哼笑了声又无所谓的打了个哈欠。 靠在门框边的男人也懒洋洋的学着对方样子笑的一脸‘温良’,语气慢悠悠道。 “尤、先、生、觉、得、呢。” 尤商豫想把那把柯尔特里的每一发子弹都打到眼前男人的脑子里。 这是元肃说完尤商豫脑子里唯一出现的景象。 M1911发射点45ACP手枪弹、7发、有效射程50米。 【薛宜,打金属靶可没打人脑靶有意思。第二次了,第一次我管不着,可这次你是偷吃呢,你说我怎么做比较合适。】 “元总倒是比我想象中要自如的多,难道不是第一次偷人?” 尤商豫还在笑,可声音却越来越冷,一句话说完,男人彻底寒了一张脸; 元肃在薛宜的事上向来没有道德可言,尤商豫的话于他而言毫无攻击力,甚至还将他逗笑了。 “哈?哈哈,尤老板说话太逗了,容我笑一会儿,呵、呵呵,多少年了没听笑话了。” “我倒是不觉得好笑,元总的地位要什么没有,但惦记我的东西就不合适了吧?偷人偷到我的人,元总做事不道地。” 尤商豫紧接着元肃不急不缓的一句,让元肃立刻收了笑。 元肃觉得自己实在是、装这个狗、屁、【总】、装的太久了,以致于这一个两个的都忘了他元肃是个什么秉性,都敢一个接着一个的舞到他脸上,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元肃笑着勾了勾唇,垂下头不耐烦的晃了晃脑袋,再一抬头人便扯着对面人的领子将人拽了个踉跄。 “你他大爷的算哪个葱,再给老子一个‘偷’、‘东西’、‘我的’试试呢?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老子看在珠珠想和你玩玩的份儿上忍你很久了,看不见、听不懂、学不会人话是吧?那老子就教教你什么叫先来后到; 什么叫偷?真当老子不知道大学那会你惦记薛宜?” 想到尤商豫当年和变态似的绕着薛宜转的事,元肃恨不得立刻一拳砸到人脸上,兄妹通奸生出来的杂种还敢惦记薛宜。 【呸,小畜生。】 元肃一想到尤商豫这身世就恶心的浑身难受,心里暗骂了句。 男人躲病毒似的甩开了尤商豫的衣领。 “滚,别让老子说第二遍。” 相比反应激烈的元肃,尤商豫像好摆弄的人偶。 唯有听元肃说到大学时,尤商豫才兴奋了起来。 【原来这个莽夫知道啊,可是不止大学啊,蠢货!】 尤商豫整理衣领的动作慢条斯理的像个贵公子,只是掩藏在沉默下的真心早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薛宜本来就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我要是把你们这些人都杀了,她就能看到我了吧。】 当年看着出双入对的二人,看着围在薛宜周围的朋友,尤商豫觉得自己浑身都被蚁啃虫噬般难受。 【严思蓓真是讨厌,她到底凭什么一直粘着薛宜啊,上过一个课外班很了不起么?明明我也在啊!讨厌!恶心! 都去死好了, 除了薛宜都去死啊!为什么要让薛宜认识元肃,为什么啊!明明我就只差一步了,那天我真的出门了。】 尤商豫不止一遍的在心里重复着。 【该和薛宜七年、十七年、七十年的人只应该是我啊!到底为什么都要来碍事呢?严思蓓元肃薛权你们知道么,你们真的很该死啊,我要把你们都杀了。】 元肃没错过尤商豫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毒,可惜只是一瞬,没等他发作,尤商豫又出声了。 “元老板,看来真的不准备好好聊。” “聊你——” “元肃!” 随着拳头声一道落入元肃耳里的还有薛宜的惊呼声…… 11:局部热战——尤、元修罗场round2! 【呵,早知道让他先打我了。】 尤商豫一拳砸下的瞬间,才看到和元肃同款鸡窝头女生睡眼惺忪的站在元肃身后,不过这种云淡风轻到碍眼的温和感被他这突然的一拳击打的粉碎,可短暂的痛快感并不能驱散男人心里粘稠到化不开的嫉妒。 【一拳而已,至于么?】 “你凭什么打他!” 薛宜看到尤商豫一拳砸到元肃脸上时,整颗心感觉都被拧成了一块湿着水的布,触及男人淡漠挑衅的眼神,女孩小陀螺一样的冲到了元肃身边,狠狠的将尤商豫推了个趔趄。 “你到底凭什么动手,我会报警的!” 没等尤商豫回答,薛宜不再看男人,只心疼的将手贴上了元肃迅速肿胀发紫的脸颊,看着男正在密密匝匝渗着血的嘴角,薛宜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被薛宜心疼是值得开心,但元肃不想让对方因为自己生气,薛宜像极了那年孤身翻身钻进教练场的、十七岁的她。 鲜活的像冬日里的太阳,即使在生气、即使在流泪。 说起那年,元肃还有些想笑,现在想想元肃觉得后来叶峥、盛则领着人来替他出气,保不齐也是护短的薛宜撺掇的,男人被女生的动作哄的心软,元肃鼓了鼓发麻的嘴唇朝着女生搞怪的趔了个笑脸,又从薛宜闲着的那只手里拿下了手机搁在鞋柜顶。 “我不疼,也能解决,别生气呀珠珠。” 薛宜没说话,女生沉默的看了一眼身侧脸色黑如锅底的尤商豫,只觉得他和当时欺负元肃那些脑残学长一样可恶,薛宜始终不明白人类为什么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知道尤商豫是gay她阻止严思蓓的原因之一就是她讨厌一切肢体上的暴力,这让她觉得挫败、让她觉得无无力到痛苦。 她不想任何人、尤其是爱她的人为了她受伤。 不管是老薛乐女士、还是严思蓓、薛权、元肃,谁都不要,可偏偏薛权和元肃都因为她受伤了。 那些无力的痛苦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几乎要溺毙薛宜所有的理智,看着耍宝的元肃,薛宜实在笑不出来,女孩的脑子里只有当年,那个无力的当年,那一刻第一次感觉到自卑,自卑自己不是大官的女儿。 元肃虽然是个刺头,但军校的他向来沉稳的不像话,毕竟男生是抱着为自己大哥报仇的心进的学校,故而无论是理论课还是实战课,元肃都是同辈学生里、乃至学长学姐里佼佼者,因此几个老师也格外喜欢他,对他的器重便更重。 可那些恶心的、官员也好、普通老百姓也好的孩子们、那些愚蠢的男人莫名其妙的敌意和谣言却在元肃一次次斩获头等功后,愈演愈烈,那些下作的谣言让薛宜一秒钟都冷静不下来,所以那晚女生出租车转公交,公交转单车,一路骑了三个小时到达了军校基地。 平时张扬骄傲的男孩子被那些人按在地上打的场景,直接逼的满脸泪水鼻涕的女生抄起石头便不管不顾的往那些人身上砸。 “你们凭什么打他!” 几个年纪大的狗屁学长身上也有明显的伤,薛宜知道元肃肯定反抗了,但那是四个人,想到为首的那个恶心的男人指挥另外一个男生扒元肃训练裤的样子,女生又抄起脚边的一根木棍用力的甩到了男人头上。 殷红的鲜血瞬间沿着男生的侧脸一滴滴的砸进了草皮里。 “你们到底凭什么欺负他!” 直到元肃的背景被人泄露了出来,再加上叶峥真的领了一帮人去收拾那几个西北军区子弟家的混子兵痞,元爷爷、元外公接二连三的插手,这事才算了结。 可元肃那阵子受到的伤害也是无法被轻描淡写而过的。 此刻,不止元肃想到了那天,薛宜也是。 “我没事。” 元肃笑眯眯的捏了捏女生咬紧了牙关的脸颊,无所谓的开口。 女孩平时软绵绵的皮肤现在绷的紧紧的,元肃低无奈的叹了口气,揽着女生的腰将人抱进了屋。 “男人的事,你躲远点,你受伤了我更心疼。” 男人说话的表情一如那年,连这句话都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字词排列、一样的语气。 薛宜看着对方的眼睛还没说话,元肃一个闪身出了门,留给她个笑,便用力将门砸了个震天响。关上门的一瞬,男人戾气满满的声音爆炸在整个楼道里。 “操你大爷的,老子十九岁后就没人敢打我的脸。” 随着元肃声音的落下,元肃一手扯着男人的衣领,一手对着尤商豫的脸‘砰砰’来了两拳,元肃看着笑的贱嗖嗖,始终不反抗的人那股郁气直接冲上顶。 见对方无所谓的任凭他拎着,眼神无所谓的飘着,元肃松了对方的衣领,抬脚对着男人的膝盖就是一脚。 “孙子,监视薛宜是吧,以为这儿的监控只有你知道?知道为什么敢在监控底下打你么。 整个小区的监控都是你爷爷我公司做的,早知道你个下作东西没安好心,你觉得我可能让你这么粘着珠珠?” “是吗!元老板说话太有意思了,我监视珠珠?那你这又是什么行为。” 尤商豫的确没想到,元肃会拿捏着整个小区的安保系统,但想到这人公司的主营业务他很快释怀了。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好装的? “你他娘的再给我叫一个‘珠珠’呢?你配么。” 元肃听到这人和他一样叫薛宜,强压下的火死灰复燃,男人抬起手只想把他这张狗嘴打的满地找牙,可元肃没想到的是,先前和吃了软骨素的一样的人,竟然反应灵敏的接住了他的拳头。 “元老板也说监控是你的了,那你、” 尤商豫轻笑了声,也抬脚一脚踹在了元肃的膝盖上,。 “你他妈又是凭什么觉得我会继续让你打。” 犹豫乃兵场大忌,从前元肃和元家大哥下棋时就因为犹豫常常落败,元爷爷虽然溺爱他,但也不止一次拿这句话教育他。 但此刻,他偏偏就是犹豫了,让尤这条恶心的虫子抓住了漏洞,元肃觉得薛权估计真的抓到什么了不得的把柄,能把尤商豫这个绿茶逼成这样。 他踹尤商豫那一脚是奔着送他坐轮椅去的,但现在想想,他才发现不是自己踢偏了,是这人躲了。 死腹黑绿茶回他这脚比他那下有过之无不及。 “你妈的!死绿茶,当年老子就说你在装柔弱,大老爷们儿一个居然还会晒两下就晕倒,妈的,老子就知道你在装。” 尤商豫虽然想踢断对方的腿,毕竟先动这个念头的可不是他,他充其量将以牙还牙,正当防卫,不过元肃的毕竟是军校军队出来的,能让他得手那也是做梦,听着对方如数家珍般的数落他。 尤商豫装都不装了,笑的那叫一个欢,虽然没藏着掖着了,但他依旧没打过元肃,坐在地上靠着墙角喘气的人淡淡的睨了眼居高临下的人,边笑边说。 “那怎么样呢,装的又怎样啊元肃,你在军校部队的时候,我和薛宜一起上学、吃饭、我去实验室也好,她去工地也罢,只要我一句话,她就是会心疼的来找我啊。 哦、对了,我那可不叫偷人,我是正常的交往,我只是薛宜一位知冷知热的贴心、男、友、人。” 元肃本来就被对方那些他不知道的相处日常气的够呛,听这人又开始一口一个‘偷’,元肃只想把这人打死算了。 而且尤商豫那笑的…… 元肃甩了甩肿起来手背,看着和自己一样一身泥灰,血水混着汗水的人,气更不打一出来,接着吐口中的血水,男人烦躁的啐了一口。 “笑的真他娘的贱货,呸。” 12:哪来的死小三这么会卖茶 【你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我有没有警告过你,晚回家的时间不许超过四十五分钟!】 尤商豫听着继母的话,只觉得无所谓,男孩低着头没理抱着孩子喋喋不休的女人,也没搭理总是想把口水往他身上涂的小女孩,背着书包的人始终安静的站着一言不发,任凭对方发难,责骂。 直到女人逐渐骂累了,用力的推搡了一把他让他赶紧滚,尤商豫才拽了拽双肩包的带子,慢吞吞的迈着步子朝二楼走,客厅里的侍应瞧男孩这么顺从一颗紧紧提着的心也随着男孩慢吞吞的步子渐渐平静。 【贱胚子的小贱种,呸。】 女人这声并不小,打扫的保姆听到这句,面面相觑的闭紧了这嘴,只是无一不在心里祈祷着尤商豫可以走快点、再快点、上楼写作业也好拉大提琴也好,总之赶紧走。 可天不遂人愿,男孩虽然温吞,但就是灵敏的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恶意,更确切来说是恨意。 在意么?尤商豫问过自己很多次,但答案都是‘不知道’。 所以在女人又一次这么骂他的时候,男孩头一回停下了步子,动作迟缓的转身看向了抱着孩子的女人。 男孩转身的动作突然,女人的手还捂在怀里小丫头的耳朵上。 “呵、呵呵,原来您也知道这不是好——” ‘砰’ “少爷!” “滚,我让你说话了么。” 钟冉的暴怒让本就为晚回家的尤商豫提心吊胆的管家保姆彻底乱了方寸,一拨人赶来看尤商豫的伤势,一拨人则是赶围在了钟冉身边。 被钟冉抱在怀里小丫头本就是话都说不利索的年年纪,看着温柔的妈妈突然暴怒咆哮,小丫头吓得边哭边打嗝,尤家的老住家保姆见此情景赶忙从钟冉手里接过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姑娘,哦哦啊啊的哄着,生怕钟冉在不小心伤到自己亲生的。 而尤商豫从管家手里接过帕子随意的揩额头上的血的动作,让钟冉那颗为了哭泣女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沸腾,女人推开身边小心翼翼劝阻自己的人,扯过男生的校服领子,将人拽到自己身前,狠狠的甩下对方两个耳光。 “你他妈的和你妈妈一样的贱,你们姓尤的身体里淌的不是血,是卑劣、肮脏!你这种乱伦的产物就不配活,你怎么没和你妈一起死了呢!” “那你的女儿呢,她不也留着尤家人的血?你的女儿也——” 尤商豫鲜少有这样反唇相讥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都以沉默应对女人所有的情绪,但今天,男孩想到扎着双丸子头小姑娘说的话,男孩就突然地想勇敢一次,哪怕结果依旧没改变。 ‘啪’ “我警告你,别用你那张脏嘴提我女儿的名字,如果你敢像你爸一样下贱惦记自己的妹妹,动我女儿一根毫毛,我一定杀了你们所有人!” 钟冉一想到自己看到的场景,目光再落回到眼神木木的人身上,女人只恨不得不能杀了眼前的男孩,哪怕他才九岁。 “听懂了没。”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钟冉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抓到尤父出轨在自己小姑子床上已经过去四年七个月了,但女人永远都忘不了那段记忆。 不知道是因为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还是因为他今天从女孩手里分到的那半根冰棍不卫生,尤商豫恶心的想吐。 事实上,他推开女人后就跪在地上,浑身抽搐的呕吐不止,被送到医院后,医生说他耳膜损伤引起的脑震荡。 往事锤炼,此刻再听元肃骂自己贱货,根本掀不起尤商豫一丝波澜。 元肃看着对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生气但更找不到招儿去解决这人。 难道真打死他?开什么玩笑,他一遵纪守法五好公民,犯不上为这么个东西脏手,不打死…… “我和薛宜可比元老板知道的要亲密,对了对了,呵、”尤商豫一顿一脸恍然大悟,男人收了笑,语气卖乖无比。 “忘记说,这个亲密说的是我们这四年,上学那会儿只是【朋友】,毕竟我只学过制药,没学过当小三。” 不打死,这张贱嘴就说不出一句人话。 “你——” “薛、宜,你如果再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觉得我会饶了你哥么。” “你敢动薛权一下试试!” 元肃被女生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也就是他恍神的时间,小陀螺似的女生就冲到了靠在墙上的尤商豫面前。 “你要是敢动薛权,我一定会和你拼命,不止薛权,还有我爸爸妈妈,他们有任何人出一点点事,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他妈的,你护着你哥哥护着你前男友,你把我当死人阿,薛宜。” 尤商豫根本不骂脏话,这一早上,他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脏话都骂干净了,被他抓住手腕的女生,也明显没想到他会口吐芬芳。 “薛宜,你到底要不要先想想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我他妈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你这么恨!薛宜,你不要太偏心!” 薛宜从房里出来,也就是元肃骂他笑的贱那会儿的事,看着套了件毛衣外套环抱着胳膊冷冷盯着他的女生,尤商豫觉得整颗心都要爆炸开了,诚如他所说,薛权敢用公海上的事威胁他,他怎么样也不会让这短命鬼过太久好日子,他那病谁知道会不会复发,一个短命鬼也敢在他面前耍横。 “你搞清楚,是你的好哥哥、好前男友在插手我们之间的事,难道你不该去管管他们?” 薛宜面对男人的质问,依旧没说话。 尤商豫觉得自己真的要气炸了,这种小孩一样的情绪,他以为自己早就戒断了,可一面对薛宜,他觉得自己和得不到糖的小孩没区别。 只要、哪怕!哪怕薛宜稍微心疼他一点点,被威胁他根本不在乎,既然敢做,他有什么好怕的,哄人的话就那么难说么?还是只对他难说! 薛宜偏偏要拿着刀往他心窝子上戳。 元肃重要,薛权重要,还有那个严思蓓。 尤商豫觉得好笑,在一起时是用严思蓓拿捏的薛宜,哄着她答应了,现在不想分手用薛权也不过顺手的事,他还真该庆幸薛宜有软肋,不然他哪能有机可乘。 “薛宜,我告诉你,这手你分不了,我一天不分手,他元肃就是个姘头小三,不要脸的、贱的是他元肃,不是我尤商豫。” 薛宜觉得她身边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会装绿茶装温良,之前在一起七年她都没想过元肃会上赶着倒贴,连脱带送打的她措不及防,这会儿将她手拽的生疼的尤商豫也让她感觉陌生,合着大学、以及在一起的四年他都在装柔弱呗。 “靠薛权那些东西,你觉得能威胁到我?薛宜,你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男朋友到底什么样的人啊,你这样让我这个做男朋友的很寒心啊,宝宝。” 尤商豫一声宝宝,惊的薛宜打了个寒颤。 两人打的激烈的时候,薛宜打开监视器一秒不落的看完了全程,能和元肃打的有来有回,这人嘴里果然没一句真话!性取向是假的拿来骗她当免费子宫的,连性格都是,薛宜觉得这人简直恐怖到她无话可说。 “松手!” 元肃牵住薛宜垂在身侧的手,感觉到女生的颤抖,男人朝突然情绪激动的男人呵了一声。 “你他妈的一个小三都不松,我松什么。” 从某种意义说,尤商豫其实不喜欢大声说话,分贝太大他有听力障碍的右耳会疼的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躁郁的情绪,想做些与理智相悖的事。 偏偏元肃这人好像觉得只有大声说话才能解决问题,面对这样的情况,尤商豫只想说:‘你在部队里是只学会了大小声么,死小三。’ 嗯……尤商豫确实说了,结果就是二人闭上嘴又厮打在了一起。 “你们是不是有病!尤商豫你有病,元肃你也是!” 薛宜将手中的拿着的碘伏朝着坐在沙发两端的人怀里一人扔了一瓶,破口大骂。 “我真是谢谢你们俩活爹,太棒了,一毛钱不花让我看了一场WWE级的拳赛现场呢,哦不,何止我阿,是整层的邻居都白嫖了一场,拳拳到肉! 惊心动魄啊,你们咋没拉八个机位给二位爷拍下来啊。我建议在国誉3D大屏那循环播放十小时,直接播到今年大年初一好了。” “珠——” “你给我闭嘴!” 薛宜抄起抱枕就往元肃脸上砸。 “你是疯了么?你一个退役军人谁允许你动手的,你想坐牢么!别和我说正当防卫这种屁话,我在监视里看到了,你一关上门就动手,元肃,你到底想干嘛!” “呵,” “笑你大爷啊,尤商豫。” 尤商豫被这么一骂不怒反笑,元肃看着本来懒洋洋给自己伤口消毒的人被薛宜这么一骂,反而坐直了身子,顶着淤青斑斑的脸还面若含春,男人深刻的体会到了那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变态还用问啊?变态就是你扇他左脸他立刻抻出右脸,边挨打边舔你手心说’宝宝~打的好、好爽呐’的人。】 “我真服了。” “元肃!你又在嘀嘀咕咕什么屁话,服了什么,我才说你两句你就这个态度?你什么意思,你服了什么,来,你给我说你服了什么!” 薛宜觉得元肃果然是反了天,分手太久以致于这人都分不清大小王了,还没答应他复合的事,这人都敢阳奉阴违了,真要答应了谁知道是不是尤商豫第二。 “错了,真错了,我说错话了珠珠,要不你打我,别生气啊。” 坐在沙发的男人一把抱住站在自己身前女生的腰,瓮声瓮气的撒着娇。 “真不是说你,更何况了就是说你没事啊,我就服薛宜薛珠珠,那咋了,我——” “你能别卖茶了么,元肃?” 薛宜正疑惑谁这么精准的把她内心想法说出来,一偏头就是满脸不爽的尤商豫,男人不耐烦的梳了额头前的碎发,手腕略一用力,就将薛宜从元肃的桎梏中拉了出来。 “我说、让你个死、小、三、别、在、我、女、朋、友、面、前、卖、茶。” 说完,男人不爽的甩了疼的发麻的头,压着火出声: “Coine,打开书房换气系统。” “我在、已为主人打开书房换气系统。” 13:一茶更比一茶香 “薛宜!” 元肃被眼前的场景气的双目通红,尤其是看着尤商豫熟稔无比的打开书房门,提着干净衣服出入自由进了浴室,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元肃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为什么他是主人!你不是说书房放杂物住不了人么!” 一刻前在男人面前理直气壮的女生,这会儿堰旗鼓息讪讪的模样活像只小鹌鹑,薛宜尴尬的扣了扣手指,脑子转的飞快,咽了口口水,女生强装镇定开口道: “这、” “嗯,我听你怎么编,你编吧,我听听怎么个事。” 元肃觉得薛宜现在完美印证了那句老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从昨晚女生一口一个床伴再到现在对方张口就准备撒谎的情况,无一不在向他证明,薛宜已经被尤商豫带跑偏了到了沟里。 薛宜紧张心虚的小动作元肃一个没错过。 元肃觉得自己又不是不能听实话,薛宜根本没必要撒谎,可女生这样分明就是要满嘴跑火车。 “我没想编。” 被看穿了薛宜也不慌,本来尤商豫住这儿就是个阴差阳错的事,更何况他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 好吧,是一个月来不了几次。 “他——” “阿薛,帮我拿件新的衬衫,我拿错了。” 薛宜解释的话还没完整,尤商豫又精准的火上浇油了一把。 嗯,元肃的火精准无比的被挑了起来。 “不许去!你、不、许、去,都要分手了,你——” “都要分手,就是没分手,以及我并没有和阿薛分手的打算,重阳节后我们的订婚典礼倒是可以邀请元先生来观礼。” 尤商豫让薛宜拿衬衫本就是为了膈应元肃,穿着浴袍的男人姿态闲适的甩了甩未擦干的头发,慢悠悠的走到薛宜身边将人往怀里一带,觉察到女生要挣,男人自嘲的笑了笑,便又抛出个惊的薛宜一愣一愣的料。 “第一,我不是gay,第二,楚季帆是gay,第三,他吸毒还性骚扰我。” “谁、谁谁?你说谁!” 薛宜感觉自己的认知在元肃尤商豫的攻击下早就坍塌成废墟了,此刻尤商豫这话一出,薛宜眼前一黑,要不是男人扶着她的肩膀,薛宜觉得自己肯定是做了个大噩梦,抓紧重睡一下得了! 吸毒、性骚扰、楚季帆是gay。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组织成一句话,薛宜除了呆呆傻傻的阿巴阿巴,她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你、你,你没事吧。” 薛宜默默给自己打了个气,才鼓起勇气问了这么一句,结果男人的回答让她惊掉大牙! “有事。” “有事!你有什么事啊!” 虽然薛宜对同性恋的圈子知之甚少,但某些生理常识她还是略懂一二。 尤商豫很满意薛宜现在的表情,看着女生一脸惊恐又担忧的抓着自己的手,急促追问的样子,男人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凉凉的睨了一眼被晾在一旁的元肃。 牵着女生的手坐在了沙发上,又柔柔弱弱的将脸埋在了女生肩膀里抽抽搭搭。 元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商豫这视他如空气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阴阳,可他这边还没开口,尤商豫这厮竟然掉了鳄鱼的眼泪! 【操,贱人!绿茶!!!】 “我不敢说,我怕你和我分手。我没让他得手,我干净的阿薛,求你别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相比元肃,尤商豫是个爱哭鬼这事薛宜一直很清楚,在一起这几年,她一直很清楚尤商豫是个敏感又脆弱的性格,尤其是想到这人是小时候那个‘友友’,薛宜很包容、也有些不自知的溺爱对方。 感受着男人抱着自己腰腹的力道越来越紧,薛宜知道他一定是惊恐发作了,下意识的薛宜安抚的拍了拍对方的背。 “慢慢说,没事,平静一些友友。” 尤商豫有很严重的双相情感障碍,至于造成他疾病的、男人的身世她更一清二楚;说实话薛宜意料之外的接受度良好,也是因为尤商豫的坦诚,二人颇为蜜里调油了一段时间,可分手…… 薛宜还是想分手。 “我很害怕,他给我下了药,我根本跑不了,要不是遇见了元先生的助理、他们报了警又送我去医院,我不如去——” “尤商豫!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乱说这些话。” 薛宜用力的将窝在自己肩膀里哭的泪眼朦胧的人拽了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没事啊,我在乎不在乎一点都不重要,是伤害你的人不要脸,不要因为他的错惩罚自己。” 尤商豫对女生的话很受用,一切都是按着他的预想在走,感受着女孩身上的温热,尤商豫情不自禁的又抱紧了些对方,语气闷闷的。 “我怕你不要我,你重要,没有人比你重要。” 【我去你¥amp;*)%¥!】 元肃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尤商豫的套,他一直觉得那天顺利的荒谬,从尤商豫进酒店、被下药、最后被他的人恰好捡到送进医院,一切都顺利的不像话。看着那些照片,元肃总有种奇怪的不安感,但想到薛宜要和这人结婚,元肃也没空想那些,隐去楚季帆的面容后,他骇了个假邮箱就把照片发给了薛宜。 【大爷的,算计老子。】 “我、我不敢说,我真的不能失去你阿薛,我知道因为矿场安置的事你早就动了和我分手的心思,我太怕了,我一步都不敢走错; 我只能小心翼翼的藏着,我不能和你分手的,可是我真的好恶心,好害怕,我真的是干净的,但你知道了是不是,你是不是知道了。” 薛宜看着对方昂着头崩溃的质问自己,老实的点点头。 “可是明明没有人知道啊,当时送我去的是元先生的助理,他说不会说的啊!为什么你会知道,为什么啊薛宜!” 说着,尤商豫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朝薛宜身后坐着的男人挑衅的笑了笑,眼神里的含义显而易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元肃。】 “所以你要和我分手,是因为你觉得我是男同、我被他碰过很脏是么。” 薛宜被尤商豫质问的话问的一哽,解释不对,沉默更不对,男人看穿了她的纠结,胡乱的擦了把脸,便拉开了只穿着睡裤的浴袍,语气谦卑又虔诚。 “他摸了这,但是、但是我、我拿刀把这块肉挖掉了,你看,我是干净的,阿薛。” 薛宜看着尤商豫身上骇人的、几乎和自己半个手掌一样大的伤疤,摸上那处时的手都在抖。 “谁允许你自残的,你是不是没有按时吃药,你又私自停药了是吗!” 联想到男人早上的模样,再加上现在这副自暴自弃泪失禁的崩溃状态,薛宜敏锐的发现这人肯定又背着自己停药了。 “一周?两周?” “两个月。” 男人垂着头,神色恹恹的,结合这人时而高亢时而消沉的样子,薛宜再看不出来这人发病了,那她就是傻。 “你是疯了么!你自己也是学医的,你到底在胡来什么。” 女生推开了男人,满身火气的站了起来。 “你别生气阿薛,我吃,我一定吃,我们能不能不要分手,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 薛宜为什么能准确无比的模仿出躁郁病人的状态忽悠元肃,那是因为她和尤商豫这样一个重度抑郁焦虑的双相病人在一起了四年。 在一起半年的时候,尤商豫崩溃的和她坦白了身世,还告诉了她自己就是当年隔壁病房那个友友,薛宜暗觉缘分神奇的同时也结结实实的心疼这人,小薛宜认识友友小朋友,也是因为友友是隔壁病房的病友。 友友住院是因为被家暴打断了两根肋骨。 至于薛宜,薛宜甩了甩脑袋,不去想那事,女生没理满嘴要死要活的人,推开男生气冲冲的进了屋子,将门摔的震天响。 “呵、演砸了吧。” 元肃本来还难受着,但看薛宜脸一黑脸色不虞的进了屋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鳄鱼的眼泪,也就这点用啊。” “是么。” 尤商豫无所谓的系好了浴袍,脸上依旧是泪痕未消,但语气完全不似薛宜在时的状态,男人淡淡的看了眼靠在沙发上一脸的得意的男人,状似无意的疑惑道: “元老板,被算计的感觉如何?” “你他妈——” “诚如元老板所说,我也很讨厌别人惦记我的人。” 14:爱恨,是米勒的明暗侧写 薛宜并不知道门外二人的对话,在房里翻找了自己替尤商豫收着的药物,女生仔仔细细的看了几种药的保质期,确定还未过保后,按照医生对她交代的拿出了6粒药。 尤商豫病情严重的时候根本离不了人,但他发病起来敏感又自卑,根本不让薛宜去他家找他,可看着男人一次次的自残,薛宜只能强制这人住到了自己家。 【你是我男朋友,我就有权利管着你;友友,你乖一点好不好,不要再自残了,我真的很担心。】 某一次,薛宜三天都联系不上人,实在担心的没办法,最后强硬的闯了尤商豫的家;一进屋就看见将手臂划烂的男人,穿着湿睡衣躺在地上,女生吓的又哭又骂,熟练的在男人家里找出药箱一边给人包扎,一边勒令这人和自己住到一起。 【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不想让我看到你这一面,但是我很害怕很担心,我是你女朋友啊,他们不管你,我管你啊,我管你一辈子。】 薛宜揉了把脸,逼自己不去想那些过去,整理好心情,便回到了客厅。 二人简短的对话完,薛宜也拿着药和温水走到了尤商豫面前。 “吃。” 男人早就料到了薛宜会去拿药,所以面对元肃的阴阳怪气时,他只觉得对方蠢得可笑,自以为是的局只是在为他做嫁衣。 可他的药吃下去还没半刻,一直沉默的看着他的女生下定了决心似的再次开口。 “的确,我和你分手有我以为你是同性恋的原因,但是、” 薛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慢吞吞把药吃下去的人,想到那年对方在MECT室里和自己说的那一句【阿薛,没有你我真的会死,我好爱你。】薛宜终究是心软的换了句婉转的说辞。 女生走近对方,一边拿湿布耐心的擦着男人湿漉漉的脸颊,一边说。 “我收到匿名照片时确实生气,生气到想问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喜欢男人还要来招惹我,耍我很好玩么。” “阿薛,不是,我、我没有。” 尤商豫本就是敏感的性格,扮可怜也好,算计薛宜也好,一切都是为了让薛宜可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在一起的四年他一直把握的张弛有度,但薛宜此刻的状态给他一种惶恐感,这种惶恐比病理性的惊恐发作更难捱。 “你不要说!薛宜你不要说” 说不心疼一定是假话,女生看着急着辩解、阻止她说话的人,默默按下了男人的肩膀,将人固定在沙发上。 薛宜自认不是一个好演员,对元肃那七年她一颗真心捧出去,对尤商豫的四年亦然;故事的开始或许有敷衍有利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怎么可能一直都在演戏。 只是两个敏感的人聚在一起拼命消耗爱意的感情她真的累了,不想继续了。 “但冷静下来后我居然卑劣的松了一口气,我想着的是,终于有一个理由可以让我和你分手,这两天的确发生了很多事,但我想的很清楚,我想和你分手不是因为你是男同,只是我想和你分手,这个荒唐的理由,只是我逃避质问的幌子。” 薛宜突兀的想到了司机师傅说的话,【换个好面子的活法】。 女生正经的样子让一旁沉默的元肃也慢慢打起了精神,虽然这两天他一直在闹,但心里也只是希望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回到女生身边,元肃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在自以为是的认为、自以为是的想当然,自以为是利用薛宜对自己那一点点旧情难忘在为所欲为…… “现在想想,我也很卑鄙又残忍,我昨天还去做了性病传染筛查呢。” 尤商豫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但现在听薛宜故作轻松的说出来又是不一样的感受,其实尤商豫对女生去做这劳什子性病筛查根本无所谓,医院的同事告诉他时,他只觉得薛宜又递给他一样可拿捏卖惨的把柄。 “我知道的,你不是、你不可能是,但为了分手为了可以痛快的逃离你,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你装啊!我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啊薛宜!” 尤商豫崩溃的咆哮,没有让薛宜退缩,感受着对方对自己近乎病态的依恋,薛宜觉得窒息难忍。 轻吐出一口气,女生平静道。 “可我不想装了,你说的很对,想和分手就是因为那快地,尤商豫,我过不去这块坎,我就是过不去。” “我可以解释,我真的可以,我都告诉你好吗,求你了薛宜,我真的不想、” “该解释的不是你,是我,我骗了你尤商豫。” 男人听不懂女生的话,但还是强忍下惶恐,一瞬不瞬的盯着女生,等她的下文。 “矿场那块地的事,让我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我和你思维方式的不一样,你的观点也好、开发商和那些建行同行的也罢;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无所谓这快地处置方式,所有人都觉得赚钱就好,大家觉得我幼稚假清高,我都无所谓,但作为一个建筑师一个人,我的道德观根本不允许我做这个项目,我也不可能让这个项目动工。” 想到自己准备了半个月的检举报告不翼而飞是因为尤商豫,即使竭力克制了,薛宜的声音仍旧有着细微的颤抖,但薛宜还是强打着精神朝男人笑了笑,继续。 “这不是我们任何一方、一个人的事;那块地根本就不可以去造住宅区,我去考察过,也找哥哥还有他们科研所的人做过土地测试,那块地根本无法承重任何一个住宅综合体,如果在建造的时候出问题了,工人怎么办,那些已经交款了的大众怎么办。” “阿薛,我、” “尤商豫,不要骗我说你是担心我举报我会有危险,你也支持我这种无用的废话,如果你支持我,你不会拿着我做了一半的设计稿子给了Y.ZAN,和他们一起去竞标。” 薛宜从新闻里看到自己对那块地的解决方案被Y.ZAN的设计师真的修改成了一个比她设计的更完善更安全的可实施的完美标书的时候,女生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的庆幸情绪,当时是,此刻亦然。 女生仰着头,吸了吸鼻子,才又继续。 “我很卑劣,我很嫉妒,那个方案是我想的,我以为我做那些事是为了社会公义,但真的做出方案后我没有想过交给政府,我想的是和我的老板同事一起去竞标,我想的是这会是我履历上最漂亮的一笔; 哪怕那个方案当时根本不完善,我根本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按照我初始的做,会捅多大的篓子,草芥人命的也有我一分,我的虚荣会害死多少人我根本不敢想,我当时居然还冠冕堂皇的指责你们,其实我和你们根本没区别。” “薛、” 薛宜再次打断了想要说话的尤商豫,一口气吐露了这阵子以来她所有的真心与卑鄙。 “你拿去给宴平章后,这个方案完美的让我害怕、,一切都在证明,你是对的,你们、宴平章才是对的,我应该高兴的,至少我的男朋友真的帮我避开了一次大篓子; 但事实上,我要疯了,我嫉妒的要崩溃了;为什么总是输给宴平章,大学输给他,毕业了工作了还是输给他,我到底要拼命努力到什么地步才可以赢,怎么就偏偏是他接手了我的方案呢,但凡换一个人我大概都不会想着要和你分手,对不起,尤商豫,我真的很在乎。” 薛宜这辈子唯一的阴影就是宴平章,上学时大家戏称她和宴平章是建大双杰,可只有她知道她比这人差的有多少。 听到宴平章这个名字元肃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女生身边将人抱在怀里安抚。 是了,宴平章是薛宜的心魔,二人一起出现的比赛,薛宜就赢过两次。 只有真正亲近薛宜的人才知道她有多要强,从小时候那些无聊兴趣班,再到学习各种匪夷所思的变态竞赛,薛宜要么不参加,参加必然拔得头筹。 学建筑是女生头一次坚定想做的事,高三选专业的时候,乐女士终于开心了一回,从小逼薛宜学这学那就是因为她太【万事皆宜】,什么都做的好,但又什么都不喜欢,乐女士始终觉得她的孩子可以不出人头地,不做社会意义上那种成功人士,但她的孩子不可以没有方向。 所以薛宜反驳他们说自己不想学医要学建筑,薛爸薛妈别提多高兴。 可惜,遇到宴平章,一个建筑造诣恐怖到薛宜嫉妒的奇人,即使老周一遍遍向外人吹嘘自己的两个关门弟子多出息,天分傲人,但薛宜知道自己的天赋加努力才能够得上宴平章的一半,她不如他的啊,她凭什么不如他。 薛宜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元肃,朝着一脸担忧的人笑了笑,平静的看向了尤商豫。 “说这些不是为了怪你,只是我发现我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你,爸妈、哥哥、蓓蓓、元肃都知道宴平章是我的心魔,但我发现我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告诉你,怕丢人怕破坏你心中那个虚假的我,我害怕向你展示我的卑劣,可你是我的爱人啊,我为什么要害怕呢。” 尤商豫听着女孩的话,先前平静被慌张打破,他以为他对薛宜了如指掌,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薛宜同宴平章还有这一层联系。 “阿薛、我,我不知道,我” “不怪你,对不起尤商豫,不该误会你是男同,也不该卑鄙拿这件事当幌子和你分手,但是、我们真的不适合,我的爱太多条件,我配不上你我没办法回应你一百分的爱,所以、就到这里结束吧。” 15:破防是一场盛大的宴平章 ‘元肃,我又输给了宴平章,我是不是不该学建筑啊。’ 男孩听着电话那头女生哭腔浓重的声音,只恨不得立刻请假去看对方,可一想到自己上次请假被薛宜知道了,对方生气的模样,元肃只能干着急。 ‘什么狗屁宴平章,等放假了,看小爷怎么收拾他,给他手都撅折了,我看他怎么画画。’ 元肃可说不出来‘第二也很好啊,珠珠。’这种屁话,说这种话简直就是在侮辱薛宜的努力,而且他私心觉得那个桥梁大赛的冠军就该是他家薛珠珠的,那个死人脸装X怪的桥不就那样。 ‘珠珠,我就觉得你的桥比他的好,我同学和我一起看了,一致觉得这冠军就该是你的。’ 即使见不到人,薛宜也能脑补到对方上蹿下跳的夸张表情,听着男孩臭屁的话,委屈不甘心一整天的人握着电话听筒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元肃还在说顽话逗她,随着男孩一个接一个的笑话,女生终于笑出了声。 ‘珠珠,你笑啦。’ 男生雀跃的声音哄的薛宜心软,女生别扭的支支吾吾着。 ‘元肃,我下次肯定会第一的,让你在朋友面前出风头。’ ‘笨蛋!第二也很出风头,要不是不能说你是我女朋友,我估计能更出风头,要不、我俩——’ 元肃怎么听不出对方的要强,迅速反驳了对方话的同时,又找了个雷点话题把火往自己身上引,果然,薛宜被生气的哄好了。 但宴平章这人他算是记下了,都第二回弄哭薛宜了!他饶不了他。 此刻看着薛宜又在因为这个烂谷子人难受,元肃对尤商豫这人的怨气大的他觉得自己马上要变成仙剑里的光头邪剑仙!人怎么可以讨厌到这种地步,但尤商豫偏偏做到了,薛宜说的那片地他倒是听盛则叶峥说过。 总归不干净,当时男人也担心薛宜她们事务所会搅和进去,但从严思蓓那得知这个犟脾气不做,元肃还挺美的,他就知道薛宜不可能接,只是没想到她的领导居然也放弃了,这个标除了京州政府,海市、西北那边的几个老东西都掺和在里头,盛则他们做这个局为的就是把几个倚老卖老的老不死拉下来,局势乱的很,元肃那阵儿急的整宿整宿睡不着,好在薛宜没掺和进去。 起初听到是尤商豫捣的鬼,又阻止了薛宜这个了热血笨蛋去举报,他难得给了男人第一个好脸,但听到尤商豫居然把方案拿给了宴平章,元肃只想说一句【我真不如打死你】。 一是为了薛宜,二是为了盛则叶峥,据他所知,Y.Zan事务所没少给盛则他们的计划下绊子。 虽说他想让薛宜分手,但并不想见女生自揭伤疤,元肃感受着女生越来越低的气压,难耐的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不过薛宜没给他安慰的时机。 “你们都走吧,我很累。” 非必要薛宜真不想提宴平章所有的事,她真没圣母大度到接受一个反复碾压自己的人。 “元肃,我昨晚和你说清楚了,尤商豫,现在我和你说清楚了,成年人别闹太难看。” 薛宜没管身后二人的灼人的视线,转身、进屋、反锁门,一系列动作被她做的行云流水。 闹了一上午的元、尤二人,再没眼力见也不至于这会儿还要给女生添堵,薛宜进屋后两个男人沉默的换好衣服,又将女生家收拾干净后,便一前一后离开薛宜家小区,只是车库内二人再碰上面时,不约而同的盯着对方说道。 “我和薛宜还没结束。” 虽然薛宜话事那么说,但二人还真没有顺着对方的打算,毕竟‘前车之鉴’、‘后人乘凉’的俩典型就搁这儿杵着,元肃、尤商豫再针锋相对,也不想看第三人入场,现在是没有,那未来呢。 元肃沉了沉嘴角,紧接着尤商豫的话又补了一句,“你最好这几天别去打扰珠珠,我劝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薛权那儿你怎么解决,薛权告诉珠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当然了,我对你的那些破事没兴趣,但如果薛宜因为你受到一点伤害,我和薛权一样,我们都不会让你好过。” 一席话说完,元肃理都没理脸黑如锅底的人,一脚油门直接离开了车库。 元肃起初挺好奇这‘把柄’的内容,但现在他又换了想法,他插手薛宜尤商豫的事已经太多了,如果再继续下去,按照薛宜的性格,未来对他也只会猜疑更盛,以爱为名的绑架才是薛宜最大的雷点。 尤商豫那句‘元先生助理送我去的医院’,现在情绪上头的薛宜反应不过来,冷静下来他准没好果子吃。 这边尤商豫虽然吃了男人几句呛,但如元肃说的,薛权给他发的那文件他不得不重视。 尤商豫想到薛权发给自己的文件,难看的脸色又阴了两分,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可偏偏算漏了薛权,也算漏了宴平章,算漏了薛权这病秧子手居然能这么长,算漏了宴平章竟然会和薛宜有这么深的交集,虽然薛宜那番话只粗暴的将二人关系解构成‘宿敌’,但尤商豫铭感的神经告诉他,事情未必那么简单。 想起女生的话,尤商豫突然相通了那天的疑点。 “宴平章,你最好不要惦记薛宜。” 拿薛宜的方案给Y.Zan是下策,尤商豫不想让薛宜掺和到那群政客的无聊游戏是大头,但想利用这拉下马尤政乘(sheng,第四声)更是重中之重,老东西年纪大了,对他的依赖也越重,儿子已是行将就木的情况,至于尤家老二,更是块不可雕的朽木。 尤商豫没什么继承、发扬家业的伟大梦想,他只想捣毁尤家这块、他短暂人生里最大的污点,可他急了,太着急了。 “不该这么急的,我不该这么急的!” 既然被薛权抓到了把柄,那尤政乘那边可能也察觉到了他做的事,最重要的是宴平章这个确定因素现在看来也不确定,尤商豫想到那天男人痛快答应的模样,几乎控制不住浑身的暴戾情绪,虽然在薛宜那用病卖惨,但他确实两个月没吃药了,搏可怜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忙到懒得吃,吃那些东西只会让他变得迟钝。 【宴先生,答应的这么痛快,就不怕有问题么。】 【这方案很好,不该埋没了。】 【是,这是我们国内一个很厉害的设计师做的。】 【嗯,她确实很厉害。】 “妈的,算计我,一个两个的都来算计我,惦记我的!” 和宴平章那天的沟通细节播电影似的在男人的脑子里循环播放,情绪本就不稳定的人,抬手奋力的捶打着车窗,可想到自己那些难堪的家事,想到虎视眈眈的元肃,尤商豫就想把所有的事情推进的快一点、再快一点,以致于他居然忘记去查宴平章,竟然给自己埋了这么个雷不说,还伤害到了薛宜。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阿薛,我只是想干干净净的娶你,我真的只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人生是针线篮里拆开的毛线,不整理永远是一团乱麻。 薛宜在房间里躺尸了一整天,最后走出房门不是因为饥饿,是因为宴平章。 在别的事上薛宜下意识的选择得过且过,但工作和宴平章不行,她就是得争出个高低,搏个你死我活! 走出房门的时候,薛宜被整洁的客厅闪瞎了双眼,正愣神的功夫,手机上同时弹了两条讯息。 【对不起,但记得吃饭,我们下次再聊好不好,别生我的气——元肃】 【我错了,你总是叮嘱我不要因为生气不吃饭,你也别因为气我不吃饭,我真的错了——友友】 女生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回复这俩的时候,催魂似的门铃声又响了起来,汲着拖鞋的人慌慌张张开了门就和一蓝一黄两个外卖小哥大眼瞪小眼上了…… 最终的结局是,薛宜坐在餐桌前边胡吃海塞,边大骂三个人男人…… “元肃你个王八蛋!没出息的妈宝男,姥娘才不和你复合!” “死神经,臭病娇,说了四年‘不在乎、不在乎’还是要拧巴的折腾自己折腾我,尤商豫你真没救了,我用的着你保护我么,我一个成年人,我二十六!不是十六!!!” “宴平章你个死装男,这回落到我手里,奶奶我整不死你,无视我是吧,‘你~做~的~太~幼~稚~了’是吧,‘比我~确~实~还~差~点~’是吧!你给我等着!宴平章你个自大魔给我等着!!!!” 16:既生宜,何生亮。 蔺眉弹视频电话给她的时候,薛宜正躺着床上伤春悲秋,毕竟这辈子她只输给过宴平章一个人,做什么都是满分答卷的人,在宴平章身上的折戟次数比她前十八年人生里遇到的挫折次数还多。 宴平章大她三岁,好死不死的她大一还没结束就被老周选定了,老周带完她博士后也退休了,她和宴平章是周门唯二的弟子。 她上大学的时候,这人已经狂修绩点,建硕一;薛宜唯一庆幸的是宴平章硕三和老周大吵一架后选择出国念工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薛宜非常喜不自胜,宴平章走后,老周就她一个学生,也不带别的研究生,她确实享受了国内最顶尖的资源。 谁承想…赢了那么多比赛、国内的国际选手的人,一撞上宴平章,薛宜久违的熄火了。 赛后,宴平章和老周在寒暄,看到她来了,老周不知道和她在挤眉弄眼个什么劲,她这边刚站定,老周留下她说自己要去吃什么正宗德国汉堡,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徒留她和宴平章大眼瞪小眼。 想到那天,薛宜挺后悔的,后悔没给宴平章一个大耳刮子。 【恭喜你。】 【谢谢。】 薛宜一直觉得对话就到这就很好,体面又得体,可惜宴平章的狗嘴完全没有说‘好听话’的能力。 【比起我们的方案你的还不太成熟,稍显稚嫩。】 窝囊了一辈子的女生,在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嗤笑了声,走到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前只说了一个字。 【滚。】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但薛宜想到那天宴平章愕然的表情依旧不痛快,她觉得自己应该再还对方一个中指。 老薛和乐女士分析过,说她这叫对宿敌的爱恨交织,又仰望又嫉妒,承认宴平章的天赋和成绩,但又实打实的嫉妒对方比自己强。 不得不承认,亲爸亲妈就是分析的准确,薛宜深以为然,从第一次看到男人完美到让她恐惧的手稿时,薛宜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估计是要砸这人手上了。十八岁的女孩还无法完美又精准的控制自己的喜怒,甚至羞于向父母朋友爱人倾吐自己这些矛盾。 经年累月,薛宜发现自己被宴平章这个假想敌折腾的几乎成为一个变态。 过去了这么多年,对于当时自己的做法,薛宜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非常有当变态的潜质,用互联网上的一句话来说,她很阴湿,且只对宴平章阴湿,和中蛊了似的。 两个月前,第一次到矿场这快地,薛宜就对这个案子信心满满。可以说,她想做矿场这个案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宴平章,为了打败宴平章,上年纪的爷爷奶奶不是说了么,战胜心魔的方法是直面心魔,薛宜觉得自己这个方法虽然迂回了些,但也算一种直面,更何况她这个案子的结构可比宴平章那个复杂的多。 彼时宴平章的工作室还没在国内成立,他一直驻扎在英国,因为他博士是在伦敦大学念的。 宴平章在英国做过一个与矿场结构类似的地陷工程,竣工后宴平章、Y.Zan这个工作室在伦敦建筑界一炮而红,自此一位来自东方的男士在西方建筑界声名大噪。 从宴平章带着设计图去竞标、到政府官宣动工、最后的竣工,每一个环节薛宜都飞到现场去看过,学习过,亲眼见证这样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庞然大物落成,那种心灵震撼,以及被碾压的挫败感远比输一场比赛更让人自卑。 中央美术馆落成、象征着这个艺术综合体的彻底完工,薛宜戴着厚厚的围巾和羊毡帽,站在人群中,听着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用蹩脚的中文、英文访问祝贺宴平章,巧合的是宴平章穿着的还是那天被她骂‘滚’的西服,不过外面套了一件烟灰色的羊绒大衣。 还没说几句,纷纷扬扬的雪花就落在了他的肩头,男人偏头神色不耐的掸去雪花的照片被有心记者拍摄了下来,连续霸榜了七个月的杂志头版。 可惜、薛宜没心情欣赏这场景,她甚至变态的觉得自己是那片被掸去的雪花,女生落荒而逃前最后的记忆是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直直的撞上了。 原本她是要低头的,但意识到自己用围巾围着脸,薛宜硬生生的忍住了低头的欲望,就那么隔着人海同春风得意的男人遥遥相望。 薛宜跑路的契机是,一直冰块死人脸的男人,和她对视了约十五秒后,突然偏头勾了个笑脸,肩膀笑的一抖一抖的。 【他认出来了!他在嘲笑我!他得意死了!】 瞬间女生就破防了,背着书包拨开挤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薛宜红着眼睛越跑越快,当时的薛宜耳朵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和隐隐约约的不知是她幻听还是确有其人的呼喊声。 ‘薛宜、薛宜。’ 直到出租车送她到了机场,女生还在恍惚中无法自拔,五年前是、五年后亦然。 这之后的几年薛宜近乎变态的苛责自己,本就天赋恐怖的女生,在这几年更上一层楼,偶然薛宜会从同行的耳朵里听到宴平章的名字与她的放在一起,偶尔听到宴平章又做了什么难搞的案子,偶尔从杂志版面上看到宴平章风头不减当年。 但绝大多数时刻,是她薛宜,同行也好、门外汉也罢,如果听到主设是她薛宜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道一句‘保障’。 可薛宜还是空虚,她觉得自己是在复刻宴平章的来时路,不是热爱在陪着她成长,是攀比嫉妒在推着她走。 直到矿场的案子出现,薛宜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无论是工地情况还是周边设施的安排,乃至民生都和宴平章那个案子高度相似,只一眼,薛宜就想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京州北市交界处最大的商业中心。 可脑残无比的开发商居然想建楼,居民楼!甚至在招标企划书上写的要求都是‘打造国内最宜居环境’,薛宜不信那群脑满肠肥的蠢货没有去考察过地形,不信他们不知道那块地根本不可能、不可以去建居民楼。 甚至他们想建的是62层楼190米限高上限的居民楼,薛宜觉得这群人简直疯的没边,这就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蔺眉和同事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他们想的解决地陷的方案,薛宜看到后,一辈子没说过脏话的小姑娘,和办公室里的人一起喷了脏,在那种方案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案上建楼和杀人放火没区别。 薛宜想过,这块地处于两地边界的接壤地带,距离两地最近的大型交通运输中心,均一个小时左右,蔺眉她们查过,这块地已经做过勘测,地铁建设也就这两年的事,薛宜当时就觉得自己这个方案可行度很高。 宴平章对伦敦那块地的解决方式是艺术综合体,非常符合伦敦的国情和民众需求,但矿场这块地背后牵扯的可不止那些风花雪月。尤商豫虽然做的药企,但他也给她分析过政治上的利弊得失。 结合男人的建议,薛宜对这个商业集群模型搭建越来越完善,可最后自己决定退出又看到宴平章在她自认完善的基础上改进后,薛宜挺想杀人的。 嗯,杀宴平章好了,薛宜觉得那些斤斤计较的史学家说的真没错,既生瑜何生亮,史学家这么评判周瑜同诸葛亮的关系,薛宜也这么自大的将自己带入了周瑜。 既生宜、何生章! “靠,我就永远败在他手上!” 薛宜对着天花板刚骂完这句,蔺眉的电话就弹了过来。 “我的宜宝,你猜我、” 薛宜没开灯,瞥了眼屏幕里春风得意的女人,薛宜觉得这人一定是有好事要说,翻了个身,薛宜无奈又谄媚道。 “不想猜,所以、烦请亲亲华国第一美丽美艳绝伦、智美兼修的蔺眉蔺总赐教。” “臭贫。” 女人虽说嘴上在骂,但屏幕里笑的别说多得意,蔺眉看了眼黑漆漆的屏幕,疑惑出声: “宝宝,你不会躺尸了一整天吧。” “嗯。” 薛宜语气丧丧的,蔺眉也没多想,只当这人是没休息够在耍无赖。 “我有一个绝世好消息,听了你绝对立刻咸鱼打挺。” 薛宜无所谓的笑笑,懒洋洋的换了姿势。 “是吗,蔺总请说。” “安润那块地,Y.Zan的宴平章说要和我们一起做,55分。” “你说谁!” 薛宜真咸鱼打挺了,【阴魂不散宴平章】是她给这人起的诨号,但就这一个月乃至今天发生的事来看,她真的很有起名的天赋。 女生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听着那头人信心满满的展开发言,薛宜莫名其妙有种中大奖的感觉,晕晕乎乎但又让她如履薄冰。 【所以他知道是我做的方案吗?他不会要羞辱我吧,还是说他根本就不记得我了,他发什么疯为什么要来找我们事务所,虽然我们事务所确实是国内顶尖,但他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啊,宴平章!你到底要干吗!】 蔺眉不知道薛宜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但看着陡然开灯后,屏幕里女生一张阴沉的脸,蔺眉少见的起了鸡皮疙瘩。 “宝宝,这项目你做不做,虽说那方案本来就是在你基础上改的,但你要实在膈应,姐就给回——” “做!我凭什么不做,本来就是我的方案,他改的我还不满意呢,我就做,我怕他啊,他宴平章厉害,我薛宜也不差!眉眉姐,你把合同发我邮箱,我马上看。” 蔺眉不知道薛宜和宴平章的渊源,但看着女生这么打鸡血的模样,她还是很欣慰的,毕竟当时薛宜那个脑残男友把她方案拿去给宴平章的时候,她也没少安慰薛宜辱骂尤商豫,薛宜这一个月的消沉她看在眼里却也无计可施。 薛权那她是万万不敢说的,毕竟这个妹控什么都做的出来。 现在看小姑娘自己走出来了,蔺眉发合同的时候又给薛宜发了个大红包,庆祝她满血归来。 最后一口烤鸭吃完,薛宜的手里的合同明细也看完了。 “这是不是叫情场失意、官场得意?” 摸了摸撑的发硬的肚子,薛宜随手将眼前的外卖往远处一推,抱着平板躺在了沙发上,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合作合同。 “所以他这是图什么?嫌钱多?” 女生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男人已经落好电子签的位置,脑子还是觉得晕乎乎的。 “他到底知不知道是我……” 17:之前不是你,你是怎么上位的。 ‘红方一辩、26级建筑一班薛宜。’ ‘蓝方一辩、23级建筑一班宴平章。’ 红蓝双方自报家门完毕,台下的学生、老师几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合着这是人建筑系内部的事儿啊。 辩题是‘烂俗’的:爱人是选择我爱的还是爱我的;薛宜为首的红方选择的是我爱的,宴平章蓝方则是爱我的。 这样一个乏善可陈的题目,其实没什么讨论的必要,而且辩论队里的男男女女几乎也都是为了凑那2个学分来的。 说来好笑,辩论队成立之初的初心就是为了帮广大学子补学分。 薛宜除外,原先她对参加比赛没有兴趣,直到在参赛名单上看见了宴平章的名字,女生当时就大笔一挥,填上了自己名字补足了大一辩论队里的空缺;若是专业上总是输给宴平章,那别的地方搓搓他的锐气也不错。 据不可靠消息传,宴平章是为了补军训没训的那两个学分才参加的比赛。 整场辩论赛都意料之中的顺利,唯一的bug大概就是作为一辩的宴平章突然捅了自己一刀,薛宜乐见其成这个bug,没有什么比对手自杀更让人爽快。 ‘如果我爱的人她需要我是更爱她的,那我就是这个身份;她需要自己是更爱我的,那我就是这个答案。’ 绕口令一样的话,在薛宜看来不仅宴平章的队友听不懂,就连他自己估计都没想明白吧,无意对上男生迷茫的表情时,薛宜觉得暗爽无比,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女生得体的感谢了指导老师、一起‘战斗’的伙伴。 这两个学分对她来说意义不大,但成功给宴平章使绊子真的让她痛快无比。 ‘薛宜,你很开心?’ 男人魔音绕耳的一句话伴着闹铃让女生彻底清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睡眼惺忪的人想到当年男人在后台问自己的这句,‘薛宜,你很开心?’,除了不屑就是好笑,这两种情绪下女生还有种微妙的后悔。 “我当时就该说‘开心啊,怎样。’关键时刻掉链子,真服了我自己!” 放下牙刷,镜子里的女生颇为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咕嘟咕嘟吐干净嘴里的泡沫,女生提着浴袍直奔浴室。 失眠是不可能失眠的,薛宜不仅起了个大早,甚至给自己做了个全身美容,化了与平时的她大相径庭的新妆容。 薛宜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自己甚至有些恍惚,虽然她昨晚又因为宴平章这个自大男破防了半宿,而且还人生第一次梦见了对方,但想到即将要和‘偷’她设计稿的人合作,薛宜十分摩拳擦掌,虽然宴平章这是被‘小偷’,但老周也说过; 【没有一个设计师会厚脸皮的在别人的设计上继续设计,那叫小偷,我的学生不允许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 宴平章这可不就是偷,不就是鸡鸣狗盗! “我那份方案再有漏洞,也是我的事,我又没拿去投标,你宴平章擅自在我的稿子上修改,你就是小偷!不要脸的小偷!呸呸呸!” 薛宜利落的打着方向盘,完美的停好车后,提着公文包,蹬着小高跟魄力十足的进了电梯,直达十八层,一切都很符合职场剧里大女主精英且傲娇美艳的专业人设,如果她不这么碎碎念、不这么复读机一样的‘宴平章你个小偷’个不停,其实她今天这一身十分无懈可击,至少看到她的人,没人敢对她吆五喝六。 可惜她偷感实在太重,尤其是刷工牌进事务所的时候,那满溢的偷感让一向和她交好的保洁阿姨都拦下了她。 “唉、唉、唉!你这姑娘怎么坐在小薛位置上!” 薛宜头发有些微卷,但今天为了和宴平章的会面,女生起了个大早做了从头倒脚的护理不说,连妆容穿搭都大变样,尤其是她今天还把自己微卷的头发烫成了大波浪,甚至鼻梁上还驾着个死装无比的墨镜。 “阿、阿姨,是我呀。” 薛宜有隆重羞耻症,所以她特意挑选了这个点来,结果还是撞上熟人了,扒拉下墨镜,薛宜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声音黏糊糊的。 “化、化了个妆,嘿嘿。” “哎呦,你这丫头,我吓死了,还以为谁要偷你东西,我寻思大清早的谁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保洁阿姨说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和女生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薛宜办公室,小插曲虽然尴尬,但从某种意义上确实缓解了薛宜的羞耻和尴尬,保洁阿姨走后,女生迅速站到办公室里落地镜前,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自己有无差错。 “你是宴平章又怎样,我还是薛宜呢,笑死,我可不必你差,稿子都是我的,出去打听打听我什么地位吧。” 趴门缝的员工已经数不清这是薛宜第几次对着镜子神叨叨的自言自语,女生说什么倒是没听清,只是这一上午,薛宜照镜子也太频繁了点!薛宜唉!薛·大工作狂·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的薛宜啊! 而且她还化妆了,太反常了,除了年会和招标,薛大设计师哪天不是黑色发圈配马尾,一身班味,今天的她美则美矣但反常无比,总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唉、你们说,薛工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神叨叨一上午了。” “今儿,有啥大活动的?” “没啊,方案都忙不完。” “那薛工这么隆重是准备?” “不知道啊。 ” …… “不过薛工今天好漂亮啊,会不会是下班后男朋友有约会。” “不可能!” 众人异口同声的一句‘不可能’让提问的女生尴尬的挠了挠鼻子,女生表情讪讪的,看着众人又讨论起了薛宜今天【古怪】的原因,女生打开C4D制图后依旧不甘心的嘀咕了句。 “你们知道什么啊,之前薛工在工地扭伤脚,人男朋友天天来陪加班,背、上、背、下。” 打破薛宜坐立难安的是秘书小许发来的短信,短信里是今天她今天和宴平章见面的时间地点。 【十一点半,息汀茶室。】 女生虽然不明白一直黑咖啡浓缩不离手的人为什么突然转了性,但她倒也没多做纠结。 “切,关我什么事。” 抬手看了眼手表,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薛宜整理好合作文件,提着公文包就往目的地赶。 相比她这边的隆重情绪,宴平章这边就要平静的多。 十点半男人就抵达了息汀茶室,反复斟酌了一番才定下十一点半这个时间。 “应该不会太打扰。” 宴平章端着白水的手顿了顿,男人偏头看了眼日头正好的窗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握着水杯的人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今天,没穿那套西服,应该不会被骂。” 认出薛宜的作品比起驱赶总是在清晨拿喙当武器攻击他窗户的知更鸟容易一千遍,好友问他为什么可以精准从一百份设计稿里薛宜那份,宴平章总会顶着那张帅脸略显呆傻的、语气里都是莫名其妙的臭屁的向对方说。 “因为是薛宜,很简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宴平章认为自己除了设计以外、最擅长的事就是等待,等待三分钟才可以吃的泡面,等待四分钟后抵达Monument的地铁、等待一个工地的竣工,等待薛宜…… “我今天穿了新的西服,薛宜。” 扣了扣杯壁,男人颇有些烦恼的挠了挠头,但他突然抬手的姿势却招来了服务生。 “先生,需要什么茶?” 这是侍应小姐第三次向他征询需要点些什么,难得的,宴平章犯了难,拿着茶单的手不自觉的敲击着硬纸板的边缘,犹豫再三,男人的轻声道: “毛峰。” “不要毛峰,来一壶大红袍。” 侍应小姐本还在为来声的唐突感到尴尬,可看清说话男人的脸后,侍应小姐笑嘻嘻的回答了下巴处贴着医用胶布男人的话。 “尤先生!原来你和这位先生是朋友么。” 顺着女生雀跃的视线,宴平章也转了过了头,看清来人,男人无意识的拧了拧眉,刚要张口继续点茶,只见尤商豫熟稔的从他手里抽走了茶单,自如无比的坐在了他对面。 “老三样,大红袍、酸奶糕、凤梨酥,凤梨酥要——” “凤梨酥要比常规甜度甜三分,因为薛小姐喜欢!” 被侍应小姐打断,尤商豫也不气,男人温和的点点头,又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薛小姐一会儿也会来就太好了,上次我妈妈晕倒多亏薛小姐送她去医院,还帮我们介绍了专家,不然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这次你们的单——” “不用了,阿薛要是知道了得和我闹的,你妈妈没事就好,阿姨做的蛋糕很好吃,不过医生说了还是得多休息,下次别让阿姨这么辛苦了。” 尤商豫同侍应小姐熟悉的样子让宴平章不耐,从尤商豫一开始出现在茶室他便开始不舒服,毕竟这人是偷薛宜稿子的人,其实,从当初对方拿着稿子敲响他工作室门的时候,宴平章对来人印象就不好。 现在听着对方一口一个‘阿薛’时语气熟稔黏腻的模样,一抹别扭的不适感在他胸腔里爆炸开来,侍应小姐捧着单子雀跃的离开后,宴平章才准备开口,可惜,对方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并准备为他排疑解难。 “阿薛不喜欢绿茶,喜欢乌龙茶、红茶;大红袍、铁观音、金骏眉、祁门红茶。 不过最近她工作很忙,一加起班来就作息混乱失眠多梦,这种时候我会给她点大红袍,毛峰性凉、偏甜,她不适合也不喜欢。” 尤商豫查不到二人的除了师兄妹以外的交集,但男人敏锐的危机意识告诉他,宴平章其人虎视眈眈。 呷了口面前的白水,男人复开口。 “呵、我好像忘记告诉宴先生了,那再自我介绍一下,尤商豫、薛宜的男朋友,很高兴认识你,宴学长。” 宴平章看着男人贴着医用胶布的手伸到自己眼前,不知怎得,他就是不想友好的同对方握手‘社交’,他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社交,更别提和暗恋女孩子的第二任男友社交,宴平章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君子。 不然他也不会冠冕堂皇的接下薛宜的稿子。 沉默腹诽了一番,宴平章终是没伸出手,尤商豫对男人的怠慢也不恼,收回手后,他反而更自如。 “之前不是你。” 宴平章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尤商豫罕见的宕机了一瞬,未等他转过这个弯,只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男人又开口道: “薛宜之前的男朋友不是你,那人叫元肃,你是怎么上位的。” 18:不知道就去死 遥想两个月前同对方敲定合作时,尤商豫就觉得宴平章有点‘智力障碍’、又或者得了是社交障碍这类的病,总之对方表现的很不正常,现在再听对方这么没情商的说话,更坐实了尤商豫内心对这人的‘偏见’。 合作达成的顺利是一回事,但沟通过程中对方似是而非的话又让他摸不着头脑,尤商豫对宴平章能答应同他合作这事没抱多大信心,毕竟他没少听业内人士说宴平章难搞。 所以,当对方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后,尤商豫一直心存疑虑;尤其是对方拿着薛宜方案不吝溢美之词的熟悉模样,让他骄傲又疑虑重重,尤其是在对方熟悉非常的像他说明一些薛宜的设计小习惯,又或是精准的说出某个管道,某个设施的设计理念时,尤商豫对此人的怀疑尘嚣而上。 宴平章这句‘薛宜之前的男朋友不是你’,也算是从侧面为他答疑解惑,虽然他的人查出来的是二人除了师兄妹关系再无交集,但就宴平章的这模样,没深入交集那才是有鬼。 【脑残。】 尤商豫不准备回答对方的话,不过对方的话倒是暴露了一个重要信息。 【所以他真是冲薛宜来的?】 尤商豫的沉默并未打消宴平章的好奇心,自知语言组织能力稍逊常人,宴平章喝了口水,颇为一脸真挚的,语气更是求知若渴的再次提问。 “薛宜很喜欢那个叫元肃的男生,所以你是怎么成为她男朋友的?她也很喜欢你么?” 宴平章这番话挑衅意味十足,尤其是结尾这句‘也、很、喜、欢、你、么。’要不是已经和元肃在薛宜面前火拼过一场。此刻宴平章那张得意的脸上不出意外已经出现一个红彤彤的拳印了,尤商豫喝了口水,拿手背蹭了下隐隐作痛的下颚,默默将视线从对面的左脸移开到门口。 【没必要和这种白痴动手。】 “恕不奉告,我以为以尤某和宴先生的关系,又或是阿薛同宴先生的前后辈关系,哪一种都不支持我向你分享我们恋人之间的私事。”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尤商豫奉行的准则之一,可惜碰上了宴平章这么个没眼力见的情商低能儿。 “你们也是校友么?我之前——” “宴先生好奇心太重了可不是好事,我想宴先生也不想合作告吹。” “可你既然找我,那说明你不想薛宜掺和进来。”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拉薛宜蹚浑水!” 尤商豫自认是无耻之辈,但此刻听着明白事情利弊的人还要把薛宜拉进局,他一时间也没控制住情绪,未等对方回答,男人再次急言令色。 “如果不是你的助理告诉我你找了Pyramid,点名找薛宜加入这个方案,我根本懒得来找你废话,我警告你,如果薛宜因为这个狗屁案子出了一点问题,我不会放过你,以及,你是什么居心我也不在乎,但对薛宜,我奉劝你少动不该动的心思。” 短短两个月,这案子里牵扯的人已经让尤商豫头大,虽然薛宜昨天说不希望他自私的替她做决定,但一直周旋于这帮政客、土老板人情网里的男人,还是不放心也不敢放女生入局。 【一点、一丝一毫危险都不可以。】 深吸了一口气,尤商豫堪堪平静,只是没等他和宴平章再开口,被念叨了十五分钟的女生风风火火的推开了茶室的门。 什么样的薛宜,尤商豫都见过。 可看着被侍应引进卡座,提着公文包卷发凌乱的黏在脸上,歪着脑袋对自己满脸犯迷糊的人时,尤商豫那颗心还是不可控的狂跳了一下又一下,之前他这么对薛宜说,对方只会粗线条的回答:‘小尤!你不是心律不齐吧,要不要看医生。’ “尤商豫,你怎么也在?” 薛宜没想到这局还有第三人,甚至是昨天被他骂走的准·前男友同志…… 尤商豫没回答的女生的话,两步迈到女生身侧,亲昵非常的替女生整理好了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卷发,又趁着间隙贴着女孩耳朵小声道: “来赔礼道歉,案子牵扯太多,如果你要判我死刑至少给我个抗辩的机会,阿薛。” 尤商豫语气求饶意味明显,若有似无的温热气息烫的薛宜脖子犯痒直躲,男人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抵触,慢慢撤回身子,在二人之间拉了个安全距离,故作轻松的以二人只能听到声音继续。 “今天很漂亮,所以给我个面子好吗,阿薛。” 工作和生活一向分的很开的人,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给尤商豫难堪,尤其是对面还坐着她的人生宿敌,薛宜迅速的调整好心态,挽着男人的手入座,至于宴平章…… 【死人脸还是那么招人讨厌。】 一落座,薛宜对上男人沉的能滴墨的表情,默默翻了个白眼,但看着面前点好的茶水和茶点,女生净了净手,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可还未等她将茶水咽下。欣赏完一出你侬我侬,couple热恋剧情的宴平章说话了。 “薛宜,你迟到了。” “学长,我以为你会说好久不见。” ‘宕—’ 无论是杯壁与茶托相撞的声音,还是薛宜这句反驳里的不耐烦,无一不在彰显一个事实。 薛宜炸毛了,很难哄的那种炸毛。 争锋相对的二人让尤商豫有些无奈,他倒是没有当和事佬的圣父心;希望薛宜退出项目、查清二人之间的关系才是此行的目的。 但、就眼下的情况看来,二人不对付的很明显,薛宜一向是软绵绵的‘你好我好大家好’状态,像这样锋芒毕露又戾气十足的样子实在罕见。 罕见到让他坐立难安。 尤商豫很清楚以薛宜的性格她根本不会这么戾气外露,可现在薛宜偏偏做了。 他并不乐见薛宜这么特殊的对待某人,甚至是一个可能对她有不轨想法的【某人】。 “不久,三年前艺术中心落成剪彩,我们见过。” “宴平章!” 薛宜没想到宴平章会旧事重提,男人话音刚落,强装镇定的人立刻拍案而起,若不是尤商豫即使挪开了茶壶,薛宜这双手大概要遭殃,宴平章皱着眉看了眼情绪激动的人,目光又落到了被移开的茶壶上,男人嗫嚅了两下,还未开口,只听女声又说。 “你什么意思?所以你知道稿子是我画的对么。” 要说之前,薛宜还有两分猜测对方不知道那稿子是自己画的,这一刻也被彻底推翻了,尤其是对方主动提三年前艺术馆的事。 【呵,他当时果然在嘲笑我。】 “知道,你的风格很明显,认出来并不难。” “呵、那你是故意的喽。” 薛宜看着男人熊又称租的表情,几乎忍不住要拿茶水泼他。 事实是,她也泼了,是冷掉的柠檬水。 “是故意的。” ‘啪!’ 在薛宜朝男人泼下半杯水的瞬间,尤商豫就站起来按下了女生企图再泼一杯的手,看着湿淋淋的宴平章,尤商豫挺痛快的,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阿薛果然不喜欢他。】 宴平章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没穿那身西服,明明他也实话实说了,薛宜有必要这么生气么? 他是故意的,因为想见薛宜而已。 擦了把脸上的水,男人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 “改进的方案你不满意么。” “!” 相比气笑了薛宜,尤商豫的见鬼表情才叫精彩,他根本想不通作为一个正常人怎么可以‘不会说话’到这种地步,尤商豫握了握女生气的发抖的手,想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薛宜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朝着一脸不耐烦的宴平章就是一句国骂。 “滚!” 女生抄起文件袋用力朝来人脸上一砸,合上公文包就准备走。 薛宜感觉自己真是高估了宴平章的良心,她到底在幻想什么,宴平章这种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在乎她们这些普通人的想法,薛宜知道当年那些事与宴平章无关,只是他的仰慕者追随者做出的过激举动,但薛宜就是无法不迁怒宴平章。 “是我庸人自扰!宴平章,从头到尾都是我庸人自扰好了吧!” 女生恶狠狠的对着一脸无辜的男人吼了一嗓子,抬脚就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身后一脸无辜的男人就叫停了她,尤商豫挺希望对方闭嘴的,果不其然,宴平章一说完薛宜再次暴怒的样子活像她之前买的那个小狮子挂件。 “我今天没穿那套西服,为什么你还是要生气。” “神经病,你在放什么屁!” 尤商豫一手提着女生的包一手将破口大骂的人锁在怀里。 “我说——” “宴平章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见你!” 不止在场薛宜、尤商豫搞不清宴平章的精神状态,茶室里其它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吃瓜群众更是被宴平章这破罐子破摔的一声惊掉了下巴,某‘好事者’更是拿起手机拍起了小视频。 “大爷的,这视频至少能从元老五那狠敲一笔。” 叶峥虽然怄元肃这小子嘴硬,但想到元妈的性格,叶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见我干嘛!” 薛宜被对方的话噎的一哽,但还是硬着头皮嚎了一嗓子宴平章,女生这一问反而让气势满满的人瞬间成了泄气皮球,对于设想了一万遍的重逢场面还是被自己毁了彻底这件事,宴平章很挫败,明明没有穿那件碍眼的西服,明明按照好友、老周教的说出了内心想法,但薛宜还是在生气。 面对女生的质问,宴平章松开了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叹了口气,声音轻的不像话。 “不知道。” “不知道去死!” 19:早就默认了无奈,那你为什么会不甘心 【不知道,反正不重要。】 薛宜夺门而出前,听到宴平章那句‘不知道’,什么理智体面都顾不得,宴平章果然和当年一样自大又难以沟通,目空一切的圣人总是看不起她们这些凡人的喜怒哀乐,凡人的爱恨在他们眼里全是庸人自扰之。 ‘薛宜,你很闲么,如果我是你,现在我只想做好项目,不给老周丢脸。’ 事情发酵后,那是薛宜第一次想要撕破脸的同众人、同所谓的‘体面’抗争一次,可她找到当事人宴平章后,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教育。 ‘那些话值得你这么在乎么?’ ‘知道了,我去解决,你只需要做你的作业。’ ‘可以冷静一点吗,薛宜。’ 被刻意遗忘的画面,经过今天这一闹,薛宜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当年对方冷漠不耐烦的表情和今天如出一辙,她倒是要进步了些,毕竟那年她只是窝窝囊囊的说了句‘打扰了,学长。’就火速消失在男生工作室。 “今天我好歹骂回去了。” 【可惜、又浪费了人生中宝贵的两分钟。】 气冲冲走在马路上,高跟鞋踩的石头噔噔响的女生,满脑子只有这句话。 “神经病,除了浪费我的时间一点用都没有,永远都是这样,每次都只有我一个人在意,我很可笑么。” 今天的宴平章让薛宜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往前走,唯有、只有宴平章一如学生时代般的让人讨厌。 “见我?不知道?呵呵、只是想羞辱我罢了,谁能冠冕堂皇过你啊,宴平章!” 薛宜视人如无物的碎碎念其实惊了一批吃瓜路人,但看到她身后紧紧跟着的男人,大多数人也都了然一笑。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薛宜怒泼宴平章那一幕,听到薛宜碎碎念的话,尤商豫大概会以为女生这是在骂她的前男友,男人始终提着女生的包不远不近的走在脚下虎虎生风的薛宜背后,交往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薛宜为一个外人气成这样。 薛宜的工作性质使然,难搞的客户不胜枚举,二人在一起的时候,薛宜也鲜少、几乎是从不这样动气,像今天这么‘动手’又‘动气’,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男人再怎么刻意欺骗自己‘他宴平章是个不重要的人’都无法成功。 看着女生的背影,尤商豫荒唐的笑出了声,这并非气急了那种无奈的笑,夸张的说是有些宠溺的笑。 尤商豫看着这样爱恨不加掩饰的人只觉得自己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喜欢对方,比之薛宜想象中的更喜欢。 相貌不俗的一男一女这么走在马路上引得无数人侧目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看热闹的只当是男人惹了女朋友生气,毕竟尤商豫手里提着的公文包女性特征明显,一看就是那位气冲冲的漂亮小姐的。 薛宜也真是气上了头,6cm的美丽刑具她不觉得脚疼,尤商豫跟在后面都替她担心,好在,大怒的薛小姐最后败给了饥饿感,经过小馄饨店铺门口时,女孩的肚子非常应景的咕噜噜个不停,薛宜垂头摸了摸边边的肚子,又揩了把湿漉漉的眼睛,拉开门声音响亮的点了一碗皮蛋虾仁馄饨,外加灌汤包。 尤商豫看着女生进店后,才发现对方居然哭了,一时间男人又心疼又气,但也只是叹了口气,拎着包一路小跑了两条街,买了双拖鞋才回到店面门口,正是饭点,馄饨店又开在大学城附近,他回来的时候,薛宜的餐点刚端上桌。 匀了口气,男人推开门,径直走到了女生餐位对面落座。 薛宜没说话也没认出他,泪眼朦胧的人吸溜着鼻子小口小口的吞咽着,觉察到对面有人落座,女孩缩了缩肩膀,捧着馄饨碗往墙角靠了靠。 男人沉默的看着对方的小动作,自责又心疼,尤其是看到薛宜强忍着哽咽眼泪一滴一滴砸进汤碗里的样子,尤商豫觉得在茶室的时候、他应该紧接着薛宜,拿那壶大红袍泼对方,反正他一向没底线没道德。 “脚疼不疼。” 放下一直提在手里的公文包,尤商豫握住了女生怎么夹都夹不稳筷子的手。 灌汤包上被筷子戳出的洞让人觉得这小小的汤包就是女孩此刻的心。 薛宜比所有人想象的无懈可击也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千疮百孔。 被坐在对面的人突然拉住手,女生还买来的及甩开,吓到的人一抬头看清来人,本来只是抿着嘴强撑气势的人,一瞬间便卸了力,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薛宜没想到尤商豫会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毕竟他和宴平章可是一个阵营的。 薛宜张着嘴欲说还休的仍由对方握着自己的手腕,说不出话、也没力气抽回手。 “薛小宜同学,你这是什么表情,虽然要和我分手,但——” 尤商豫无奈的松开了对方,又道: “他是生意伙伴不假,但你是我女朋友,至少现在我还是你男朋友啊,阿薛。” “呜啊——呜呜——” “真拿你没办法。” 尤商豫摸了摸嚎啕着大哭着,语言系统紊乱的薛宜,迅速的脱了外套披盖到对方头上后,立刻坐到了女生身侧,用身子挡住了绝大多数好奇打量的目光。 “没事,帮你盖着脑袋了,哭吧,我在呢。” 听完尤商豫的话,薛宜用力抱住了对方的腰,男人感受着胸腔处传来的震动,女生闷闷的哭声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可想到宴平章这人是他招来的,他好像除了这么充当薛宜的抚慰玩偶,他也再无别的作用可使。 案子已经敲定,宴平章、他、那些政客谁都不会率先退局,对薛宜造成的伤害已是既定事实,像薛宜说的,不管他再怎么打着‘爱你、担心你’的旗号,他的所作所为只有反效果。 薛宜离开茶室前,被淋成狗的男人叫住了他,抢在尤商豫前开口。 “告诉薛宜,我不会退出也不会毁约,我和蔺眉已经签好合同了,下周一,我会带着我的人和她对接。” 尤商豫挺满意宴平章这公事公办的性格,可作为还未被踢出局的薛宜男友,他非常不客观的骂了对方。 “神经。” 薛宜的口癖很好用,至少宴平章挨了他这句,立刻破防。 “我到底说错了什么!” 尤商豫自然没那么好心的为潜在对手排疑解困,像宴平章这种高智商低情商的人,尤商豫见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离开茶室的时候,空气里隐约还飘着宴平章的咆哮。 “偷稿子的明明是你,我只是想帮她,我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 【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的错。】 尤商豫抱着怀里的人回味着宴平章的话,在心里下意识的回答了对方。 【你是,我是,我们都是。】 “我没想哭。” 冷静下来后,和男人并排坐在学校长椅上别别扭扭揉眼睛的人,复读机似的嘀嘀咕咕着。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想哭。” 尤商豫没说话,始终安静的坐在女生边上,看着女生干涩的嘴唇,男人默默用矿泉水帕将手帕浸湿,看着女孩红扑扑的侧脸勾了个笑又起身蹲在女生身前,耐心的擦着对方口红花成一片的耐心的嘴巴。 “别动,我在赎罪。” 同准前男友这么腻腻歪歪的斩不断,非薛宜的作风,可她今天又结结实实的在对方面前展示了自己软弱。 “薛宜,我一直都在说只要是我做的事、那我都不会后悔,因为后悔没用,可是、” 男人拖着女孩下巴的手随着这一停顿,稍稍加了些力道,不至于让人不舒服,但薛宜无意识的屏住了一口气,尤商豫仰头看着女生怔愣的表情,无奈又觉心底柔软成一片,自嘲的笑笑,缓慢而慎重的说出了下文。 “可是我现在开始后悔的事越来越多,但我仍然没法停下来,宴平章可能只是我伤害你的开始。” “你、” “我真的不想分手,薛宜,等过阵子,我们再谈分手好不好,你至少也看看我做的,至少看看结果。” 松开捧着女孩脸颊的手,尤商豫趴在薛宜膝盖上,恹恹道: “不想分手啊、真的、我真的不想分手阿薛。” 薛宜不知道怎么接男人的话,她只觉得这一段时间,这两个月一切都在朝着她看不懂的、不想去的方向疾驰,元肃也好、尤商豫也好、还有宴平章。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上学的时候大家都说‘薛宜,真羡慕你总是游刃有余’,可是我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游刃有余。” 薛宜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将蹲着的人拉了起来,因着男人那句,薛宜也下定了决心。 “要不要去我上课的地方逛一逛。” “好。” 20:不释怀的人VS和解的人 “薛宜,她们说你和学长在恋爱,是真的吗。” 像这样问题,自从大学生竞赛结束后几乎每隔几天都有人来问,薛宜气归气,但习以为常。 一心画图的女生头也不抬的回答了对方。 “没有,我和他不熟。” 提问的是薛宜的室友,土木专业的周孙宁,薛宜宿舍里的社交王,用现在话说那就是纯E人,所以对于女生能提出这个冒犯意味十足的问题,薛宜还是老实的回答了。 可惜她的老实并未让话题就此打住,相比薛宜的低气压,寝室内的另外三个女生反而兴致勃勃。 “那、你俩那设计稿是怎么回事,宴学长不会是抄你的吧?” 说话的是一向和薛宜不对付的园艺专业的小姑娘何嬴芢。 京州这地界,一块板砖砸下来,随机都能砸死几个富二代、红三代,再加上专业特性在这,一打眼过去还真找不出所谓的‘平民’;薛宜的家境确实可以,但要真论起来宿舍其它几个女生也并不差到哪里,更何况她家还没有做建筑相关的,薛宜家不是这个教授那个医生,就是校长、律师。 再耍清高,总要给寝室人面子。 【家里帮不上你,但哥哥会努力的,先忍耐一下珠珠。】 薛宜从来不觉得家里帮不帮的上自己是什么大事,而且她也不需要薛权这个地质苦命学子来帮忙,薛权成绩好,早早进了研究所,国内飞不说国外飞更是家常便饭,薛宜挺担心他身体的,可看到薛权那么喜欢,她除了做一个乖巧的贴心妹妹,别无他法,麻烦薛权是不可能的,从薛权第一次手术后,她就下定了决心,保护这个家的不只是薛权一个人的责任,她会做的很好的。 虽然大家都把五岁小孩的话当俏皮话听。 可上次薛权来看她时说的话她到底是放在了心上,同严思蓓这样阶级的人做朋友已是不可置信的事,进了学校、专业后她才明白薛权说的‘忍耐’是什么意思。 这个总的儿子、那个长的女儿,她还真没法不忍耐。 “装什么清高,男朋友做的就是男朋友做的,反正也没人在乎,宴平章就那么让你拿不出手么。” 比起语气怀柔的周孙宁、何嬴芢,说这话的女生火药味就重多了。 “靠男朋友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阴阳怪气她的女生家里是做建材的,业界有名那种,遑论京州,出了京州听到女生父亲的名字,还没几个敢不给面子的。薛宜不用动脑都能知道,得罪了对方她未来可没好果子吃,就像那个一直对女生穷追猛打的男同学,他家里的小工厂据说已经倒闭。 握着针管笔的女生自嘲的笑笑,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他不是我男朋友,稿子是我自己画的。” 窝囊且没用,薛宜冷冷淡淡的回答并没给自己的处境带来什么变化。 再加上薛宜自打进校以来,一直风头无俩,好不容易逮上一次可以下【国建大四年一出‘紫微星’面子】的机会,众人自然不会放过。 “谈了就承认呗,所以你拿国奖的方案真是宴平章给你做的?” 早先咄咄逼人的女生依旧不放过薛宜,周孙宁、何嬴芢早已见好就收。 还是那句话,有点小钱不假但不足以她们放肆,再说了,有人做恶人,她俩实在没必要亲自下场,看热闹搭进去自己并不值得。 “我有男朋友!我的方案是自己做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让女生彻底动了怒,三个女生也是第一次看温温和和的人发脾气,小姑娘们倒是不害怕,见薛宜这炸毛的样子几人面面相觑后只觉有意思。 “是么?你有男朋友?” 女生懒洋洋的睨了眼气的胸腔起伏不定的人,语气淡淡。 “那事情不就更好解决了。” 薛宜学习好家境不错,长的更是不赖,有男朋友其实并不奇怪,但宿舍里的人也是和她做了一年半舍友,从开学到现在就没见女生周围出现过薛权以外的男人,此刻听薛宜这么提起,何嬴芢多少保持些怀疑态度,但她也没问出口,有人出头呢。 “既然现在都在传你和宴平章恋爱、设计是他做的,你拉男朋友出来澄清能解决很多问题,至少澄清一下恋爱绯闻喽。” 拉元肃出来? 薛宜脑子里只出现了一瞬间这个念头就否认了,再怎么样都不可以把元肃搅和进来。 某次和严思蓓聊天的时候,对方和她说过,像她们这类家境出来的小孩,交友都得把对方底裤全扒干净,更别说恋爱了;元肃和她恋爱的事一直都是秘密,她除非疯了才会把男孩拉下场。 元肃的家境比之严思蓓有过之无不及。 严思蓓是个没心眼的,和薛宜说完背调的事后就开始后悔道歉,说不生气一定是假话,但想到严思蓓的家境,薛宜最后开了个玩笑将这事囫囵过去了。 ‘没事啦,我还想问你我们家有没有什么大秘密呢!快告诉我有没有。’ 严思蓓当然没回答她的问题,除了听到‘秘密’二字时,女生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其它一切正常;薛宜想的开,严爸爸都认可她这个朋友了,可见那个秘密肯定不是违法犯罪,那秘密是什么都无所谓。 妈妈、爸爸、哥哥都平平安安就好。 这会儿对上一脸看好戏的女生,薛宜握紧了手中的针管笔,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椅子扶好,又坐回了书桌前。 “他不方便,我会自己解决。” “是么,别最后又是宴平章帮你解决的。” 咄咄逼人的谈话到此结束,但震后余波并没有。 “是瞿迦。” 薛宜看了眼一脸凝重的尤商豫,语气轻松。 “没想到吧,一直拿话噎我的是瞿迦。” 说罢,薛宜倒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和瞿迦成为好朋友,毕竟瞿迦当时看她很不顺眼,但最后真的力挺她的反而是一直嘴巴不饶人的大小姐,想到那场面,薛宜声音里都是她意识不到的温柔。 “瞿迦当时只是不会表达的小女孩,看名字就知道了啊,瞿爸爸老来得女总是更溺爱她一点的,惯坏了脾气很正常,再加上她喜欢的那个男生追过我,她有气也应该,而且你知道的,瞿迦一直嘴硬心软。” 尤商豫没想到薛宜口中这位咄咄逼人的女生会是瞿迦,毕竟瞿迦那个讨厌鬼一向很溺爱薛宜,尤其是得知他把方案拿给宴平章后,对方开着那辆骚包无比的迈巴赫直接把他车的保险杠撞的粉碎。 建业大亨家的小公主确实无人敢惹,放眼整个京州,敢顶着这么横的车牌号放肆的也就瞿迦,安保哪敢拦。 可算计矿场这案子,瞿迦二哥也没少推波助澜,做了一辈子生意的瞿家想从政,矿场这块肥肉正是瞿老大的敲门砖。 和瞿家老二一拍即合后,尤商豫才意识到还有瞿迦这个难缠的,眼下被人找上门虽说是失策,但他也并非不能接受。 尤商豫觉得自己多少沾点薛宜的福气,毕竟瞿迦撞他车的时候,他刚从公司出来,车报废了他人好歹全须全尾。 “干你大爷的,你个制药的掺和个屁,老娘当时就劝薛宜和你分,她非不听。” 车撞了,人也骂了,但瞿迦依旧觉得不解气,走了几步,愣是折返回来甩了尤商豫一耳光。 “我就说元肃比你好,王八蛋!祝你被工地承重柱压死。” 想到那天,尤商豫并不觉得脸庞有火辣辣疼的感觉,除了‘元肃比你好’这句他不认可,尤商豫觉得瞿迦说的也没错;只是他没想到薛宜不愿提的过往里还有瞿迦的手笔,尤商豫决定下次见对方的时候,怎么也得讨回一两句。 【心疼薛宜的又不止你一个,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着薛宜娓娓道来的声音,尤商豫那颗动荡不安的心,好像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后来怎么成为朋友的。” “因为宴平章,现在想想他还是做了一件好事的。” 再提到宴平章,薛宜虽然不释怀,但能揶揄两句已是好迹象,尤商豫点点头,看了眼嘴角含笑的人,慢慢凑近了女生两步,见人没躲开,男人默默伸手勾住了薛宜的手;习惯使然,女生并未甩开他,任他牵着,又慢悠悠的继续道。 “后来……” 21:是非曲直,由我主张 不管是出于家境考量还是本人性格出发,薛宜都选择了沉默;用现在的话来说、说好听点叫【谁主张谁举证】。可薛宜一直觉得这是懦弱逃避者的说辞,尤其是用发展的眼光看,薛宜觉得瞿迦的做法才是真·大女人、真·女王陛下。 薛宜第二天做贼的似的找宴平章说完,得到就是三句轻飘飘的指责。 ‘那些话值得你这么在乎么?’ ‘知道了,我去解决,你只需要做你的作业。’ ‘可以冷静一点吗,薛宜。’ 十八岁的薛宜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像今天这么破防,可二十六岁的薛宜只想说,因为宴平章这厮,你还有得破防。 从宴平章工作室出来,女生一路哭回了学校。 “值得啊,我在乎啊。” “谁稀罕你的解决,出事了难道不应该找出造谣的人么,你是总统主席啊,你一句话分量就那么重。” “冷静不了,我就是冷静不了,凭什么冤枉我。” 瞿迦跟了薛宜这个窝囊废一路,也听了一路这三句话,虽然女生声音哽咽像她养的那只哼哼唧唧的小萨摩,但瞿迦的听力还是精准无比的分辨出了对方说的是什么。 “烦死,薛宜我真服了你。” 下定决心,瞿迦还是做了最先低头的人,大小姐一辈子没弯过腰低过头,在遇到薛宜后瞿大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这会儿看着哭哭啼啼的人,瞿迦决定出手,干着急有个屁用,虽这么决定了,但她还是有些别扭。 “算我倒霉,算我爱多管闲事!” 一直以来瞿迦看薛宜不顺眼的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对方居然一点都不记得她。 甚至开学分到一个宿舍听到她的名字时,薛宜也像个呆瓜一样没认出来她,除了笑眯眯的自我介绍,薛宜完全没有认出她的迹象,当时瞿迦就破防了。 明明初三市游泳比赛结束后,她认认真真的写了自己的QQ给对方,可一周过去了,女孩坐等右等也没等来一条好友添加通知;但傲了一辈子的大小姐绝不会轻易低头,哪怕她知道对方学校在哪里,也没拉下脸去质问一句‘喂,薛宜你干嘛不添加我好友,严思蓓家了不得,我家也超级有钱好嘛!你干嘛不理我。’ 这第二点…… 二是因为瞿大小姐人生第一次表白被拒绝也就算了,那个没眼色男居然还说喜欢薛宜,问她要薛宜的联系方式。 笑死人了,她都没有好嘛!这大哥搁这儿做什么美梦啊! 乱七八糟的新仇旧怨迭加,才有了她昨夜呛声薛宜的场景,不过呛完她又后悔无比,不顺眼之一件关薛宜的事,这之二,薛宜纯属无妄之灾,薛宜受她的气根本没必要。所以看着薛宜一大早就出门,慌的瞿迦根本顾不得什么品味格调、时尚弄潮儿style,女生套了运动服穿上运动鞋紧跟着薛宜出了门。 也一路跟着对方到现在。 可看到踌躇满志的女生一出工作室变成这垂头丧气的模样,瞿迦就知道事没办成。 “看样子是办砸了,也是,就宴平章那个眼高于顶肯解决才有鬼。” 瞿迦躲在假山后面,看着亭子里越哭越大声的薛宜,瞿迦觉得要是薛宜拉不下脸找男友,她干脆去找那个元肃得了,听老头和哥哥们说过元家的情况,出来说两句不就得了,谁敢惹老市长孙子的女朋友,疯了不成。 “可我去也太名不正言不顺了,薛宜是我的谁,我我们又不是朋友。” 小声念叨的人,想到这颇为挫败的拔了把脚下的杂草。 “真搞不懂,有门路不使,傻的啊薛宜。” 自说自话结束,瞿迦也不是不能理解薛宜的心思,毕竟元肃家庭摆在那,薛宜家境不错但要是和四代从政的元家比…… “那还是藏着吧,姓元的一家看着都难搞,薛宜你可玩不过他们。” 对了,瞿迦觉得除了薛宜元肃这俩蠢货觉得自己藏得很好,谁不知道她俩在一起,她瞿迦知道。 “喂,别哭了。” 双手插兜的女生反戴着鸭舌帽,一脸臭屁对自己说‘喂,别哭了。’的场景,不管什么时候想起,薛宜都会不自觉地温柔了眉眼,此刻亦然,可尤商豫听着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合着瞿迦这人也惦记他女朋友? 【烦死了,一个两个、男的女的全惦记我女朋友,烦死了烦死了!】 “瞿迦跳出来的时候下了我一跳呢。” 看似是被尤商豫牵着,作为国建大老学姐,薛宜才是主导了整条路线的人,从男人手里撤出手,薛宜提着高跟鞋坐到了小亭子围成方圈的长石凳上。 “我当时就坐在这儿,‘砰’的一下瞿迦就跳在我眼前,捏着餐巾纸不耐烦的说‘喂,别哭了’。” 薛宜刻意模仿瞿迦的样子可爱的让尤商豫弯了唇,随着女生绘声绘色的讲述,尤商豫感觉自己也被带到了薛宜口中的记忆中,他也是薛宜过往的参与者。 “对不起,昨天我不该拿你撒气。” 薛宜对瞿迦出现在自己眼前已觉突然,此刻被对方固定着脑袋轻柔的擦眼泪,她更是反应不过来,听到女生别别扭扭的道歉,眼泪本来已经被擦干净的人,瞬间又委屈的抽抽搭搭起来。 这些天了,瞿迦居然是唯一一个和她道歉的人。 “对不起啦,你怎么又哭了,我真的错了,薛宜。” 瞿迦一言不发,垂着头无声哭泣的女生,恨不得穿越回昨夜给当时嘴贱的自己一耳光,女生悻悻地摸了摸耳朵,尴尬的吸了一口气,慢慢贴着女生坐在了她左手边,见人没挪开位置,瞿迦莫名有些高兴。 “薛宜,别哭了,我有办法证明你的清白。” 瞿迦性格随爹,又被哥哥们惯的无法无天,如果家里那几位看到她这么弯腰低眉顺眼的哄人只怕要请个道士给她驱鬼。 可惜,此刻的瞿迦不仅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连说办法的模样也透着胸有成竹的可靠感,听完瞿迦有条有理的话,薛宜愣愣的吸了下鼻子。 “瞿迦,你不是讨厌我吗。” “谁说我讨厌你!谁在造谣!” 【瞬间炸毛的瞿迦好像波斯猫。】 薛宜当时脑子里只有这句话,瞿迦只火爆了一瞬,便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放到了她手里。 “总之、我、瞿迦不讨厌你、薛、宜。” 女生一字一句说的郑重,看着对方连说带比划的指指自己又指指她,薛宜老实无比的点点头,怕对方不信,薛宜也学着对方认真无比道。 “我也不讨厌你,瞿迦,薛宜不讨厌瞿迦。” 尤商豫听着薛宜的话,惊奇的发现瞿迦这死丫头也挺有手段的,在他看来,哪有这么多巧合,薛宜在这儿哭,她就刚好带着纸巾和锦囊妙计出现了?她谁啊,诸葛孔明啊!想归想,尤商豫再不爽也没说出嘴,但他依旧在心里给瞿迦记上了一笔。 【等你搞回建材再说。】 老瞿、瞿家老大老二手把手教出来的人,长袖善舞只是瞿迦做人的基础技能,从薛宜的事发酵,她就留了个心眼,第一个发贴质疑薛宜、宴平章风格类似的ID早被她扒了个底朝天,虽然那人已经是【账号已注销】的神隐状态,但账号背后人的信息,小近视早给她查出来了。 “你知道是谁在造谣么。” 薛宜想过有人造谣,但没想到一切都有人在后面操纵,此刻听瞿迦问她,她除了无奈摇摇头也答不上个所以然。 “是宴平章那个室友!我就看那小子不对劲,我爸说的就没错,男人为了点名利掐起来可比我们女人扯头发厉害多了。” “赵师兄?” “对!就是他,小近视当天就开了他的户,我后来又去查了一下,你那个比赛确实只有一个名额,按理说,宴平章不去,确实该是这个姓赵的,但是宴平章退了,你们老师不是选了你么,我估摸着这人就恨上了你了。” 一切确实都如瞿迦推理的一般,这位赵师兄在薛宜出现前一直都将宴平章视为竞争者,国建大当年的双杰在薛宜出现前,一直说的都是他和宴平章,周老选了宴平章,叶老选了这位赵师兄。 “切,这男的真好笑,没有你他也比不过宴平章,狗屁双杰,宴平章赢他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薛宜想到瞿迦当年的话,颇有些自嘲的举着手指对尤商豫细数着。 “E—CITY、国青、亚青、世建、Evolo……霍普,十四次。” 薛宜放下手指,语气寂寥的不像话。 “也只有十四次,因为他没参加、其实我和瞿迦说的赵师兄没区别,赵师兄比我要好点,他都走出宴平章魔咒了,去年国家唐·翰林府园林复刻的项目就是他做的,赵师兄在修复古建筑这个领域十个宴平章也比不上,当年的他只是钻进了死胡同。” 因为女朋友的工作性质使然,尤商豫对这些比赛还有女孩提到的园林复刻都略知一二,想出声安慰的人,还没措好词,只听薛宜又道。 “可惜我不喜欢古建筑复刻,我也做不好;我就喜欢现代建筑设计,只喜欢现代建筑设计,也只做的好现代建筑设计,所以我不该逃避。” 薛宜不知道自己是在说给尤商豫听,还是在催眠PUA自己。 “冲动没有用,他既然想通过矿场这个案子看我笑话,那我就该直接接招,那方案是我画的,不是吗。” 拍了拍裙摆处的灰,薛宜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走到了尤商豫面前。 “其实赵师兄不讨厌,换做我是他,我未必能真的毫无芥蒂,只是他的做法偏激了些,其实我最讨厌的还是宴平章。” 薛宜接过男人手里的公文包,拉开拉链,将当年那份设计稿又铺陈在石桌上,扯了个发圈,女生胡乱的将头发扎成个马尾,随着她嘴唇的一张一合,风缠着碎发在女孩脸颊边飘啊飘、荡啊荡。 “当年的他和今天的他一样自大,自以为是的把他的设计理念强加在我的设计上,他才是被大众赞美声宠坏了的小孩,那些溢美之词真的让他以为只有他的笔画出来的才是正确答案。” 女孩拔出针管笔在被宴平章修改过的那份比赛设计案上,利落又迅速的修改了一根又一根线、一个又一个圆。 “是非曲直,由我做主,正确答案不叫‘宴平章’。” 尤商豫看着举着方案对自己说话的女生,终于扬起了这阵子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接着女孩的话,男人对上女生亮晶晶的眸子,温柔又坚定的出声。 “所以,薛工这是准备好出招了吗。” 22:如果你不是(薛权VS尤商豫修罗场开局) 从学校分开后的二人,微妙的达成了一种平衡,薛宜没再提分手的事,尤商豫也没再安全感不足的反复‘骚扰’薛宜。 但分开那天薛宜也说了,薛权要插手她不会管,那是薛权作为她哥哥的权利,她没办法左右自己的家人。 说实话,这番话挺伤人的,真心相爱想要在一起的两个人怎么会容忍对方的亲友团插手阻挠彼此的感情,薛宜看似退了一步,实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逼他放手,很符合薛宜的怀柔作风。 可惜,他是尤商豫,他也一步都不会退。 尤商豫很清楚,薛宜能‘以退为进’这一步,已是她斟酌后的最大让步,二人之间藏着的秘密、化解不了的矛盾远不止一个‘宴平章’,薛宜这一步已是他眼下能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大‘生存空间’,他和薛宜感情的、唯一、一点点生存空间。 薛宜想的也很开,既然尤商豫执意想让她看结果,那她就看,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也罢,为了二人匆匆忙忙的感情画一个句点也好,她至少无愧于心,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伤害到薛权。 “尤商豫你知道的,我哥哥,我家人出一点事我都会疯,我不想因为我们的事让他们受伤害。” 尤商豫想起日落亭台里女孩对他的要求,一时间就有些无奈的想笑。 “明明你哥哥在伤害我、伤害我们,我想正当防卫也不可以么,阿薛。” 距离和薛宜逛校园,听她打开心扉的与他坦诚已经过去三天,此刻的他正坐在咖啡厅里等自己这位待定·大舅子来威胁自己。 虽然早就耳闻、早亲眼所见薛权的妹控,但男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连分手这事他薛权一个做哥哥的都要亲力亲为,比起被薛权抓住小辫子威胁,尤商豫更不能接受这位没边界感的‘大舅子’。 说句地狱笑话,他这么个兄妹相奸的产物,对哥哥妹妹关系实在敏感,自家那个便宜妹妹他从小就避之不及,爱搞抽象的网友说;‘我是哥哥,我妹出生的时候我就物理阉割自己了,现在在寺庙出家当僧人。’ 这句反讽意味拉满的评论,还是薛宜念给他听的,契机是因为他当天白天态度恶劣拒绝了尤校雯的婚礼邀请,尤商豫觉得自己对这个便宜妹妹已经够仁至义尽,礼金,嫁妆他无一不按照京州上流圈子里最高规格准备。 可惜,这丫头和她妈一样厚脸皮,那个毒妇来要叫她参加婚礼,她居然也厚着脸皮让他去。 【真是好笑。】 尤商豫没有演大团结家庭剧的爱好,薛宜也不想他去,不过一向不灵光的女生在这事上处理的圆滑无比,可惜,阿薛老师还是非要给他脱敏,拉着他讲‘地狱笑话’。 “阿薛,你应该对你手长的病秧子哥哥讲才对。” 尤商豫不耐烦的看了眼推门而入,和自己一样一脸耐心告罄的人,嘲讽的勾了勾唇,直到风尘仆仆的人表情不善的走到自己面前,他才端着假笑起身。 “好久不见,薛总工。” 薛权淡淡的点点头,象征性的同对方握了握手,直接坐在了尤商豫对面,他对咖啡没兴趣,只喜欢喝茶,选这儿也是因为离薛宜家近,看着对面人慢悠悠喝咖啡的模样,薛权的眉心不自觉的又拧紧了两分。 “我想、我的意思在电话里表达的很明确,很感谢尤先生的信守承诺,家父家母年事已高,你们之间的事没有打扰到他们,薛某很感激。” 下来飞机就赶来了咖啡厅,薛权难免有些生理上的不舒服,男人喝了口面前的白水,皱着眉顿了顿声,才继续道。 “但珠珠年纪小玩心重,结婚于她而言为时尚早,私以为尤先生同我们珠珠也并不匹配,这婚事就此打住,免得再生事端,耽误尤先生的大事。” “只怕是薛总工你觉得我和阿薛不合适。” 薛权明褒暗贬话里的警告暗示,尤商豫不是听不出来,从前为了打入薛家内部,他已经顺着薛宜的心意违背良心去讨好这个对他横眉冷对的大舅哥,但此刻对方都直逼城门劝他弃城而降了,尤商豫懒得再装乖讨巧。 “薛伯父薛伯母似乎同大哥你想法不一致啊,重阳节后十五正是宜嫁娶的好日子,薛伯父很满意那天,也很满意——” “我想我爸爸应该没有要一个走私犯当女婿的爱好。” 舟车劳顿下,薛权懒得再同对方虚与委蛇,从那个和薛宜同款的某马拉车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径直扔到了尤商豫怀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又目中无人,这姿态实在与他圣父的形象风马牛不相及。 “还需要我再重复么?尤老板。” 薛权因为头晕,说话语气里的不耐烦像是气球里不安分溢出氢气,一点即燃,男人没有在外发火装大爷的爱好,生理的不适并不能左右他的情绪,薛权熟练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粒糖,拨开糖衣,自如的丢进嘴里后,男人又认认真真将糖纸迭好放进了口袋。 做了无数次的动作,薛权并不在乎有无外人在场,亦或是对他有什么非客观的揶揄评价。 【柠檬味,薛宜不喜欢。】 尝清味道和看清糖纸的人同时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只匆匆一撇,尤商豫便认出了那糖从何而来。 “呵。” 尤商豫讽刺意味浓烈一声轻笑,精准又及时的落到了薛权耳朵里,但依旧没引起对方任何情绪变化。 “从前只觉得阿薛太粘着哥哥让我吃味,现在看来,是薛总工你手太长,管太宽,太粘着妹妹不放。” 甜味带来的缓释效果极大程度的安抚了薛权烦躁不堪的神经,面对尤商豫这三个搪塞嗤鄙意味拉满的‘太’,薛权反而笑出了声,甚至他此刻的表情不仅不端方君子,反而有些风流的轻佻,连夹枪带棒的话都被他说的暧昧又嘚瑟。 “确实,珠珠小时候跟我跟的紧,我还总觉得她粘人,但她又是个实心眼认死理,认定了的人任凭谁来动摇左右,也改变不了一点,这么多年了,她做什么事都还要问句‘哥哥,你觉得呢’。” “如果你不是薛宜的哥哥,我想我现在应该会给你这张爱说废话的嘴一拳。” “如果你不是薛宜的男朋友,我想你现在应该坐在法庭等最终判决,而我、是原告证人。” 23:人之将死,暴言暴语! “如果不是薛宜,我根本没必要和你在这里废话。” 薛权紧接着自己那句‘法庭暴言’又道上这么一句,可以说他从来没看尤商豫顺眼过,男人的家庭只听说很复杂,但具体复杂到什么地步,他并未深入了解。 只是某人没少拿尤商豫的事在他面前嘚瑟。 通过对方兴奋的表情,薛权也能猜测出一二,眼下又查出对方不怕死的走私禁药,薛权觉得除非他疯了,他才会让薛宜和这人做夫妻。 “尤先生做生意倒是敢想敢做,可我嫁妹妹可没法不深思熟虑,听闻尤先生自己也有妹妹,做人哥哥总要担心的更多些。” 薛权不提这档子事还好,他这一提,几乎立刻挑起了尤商豫的火,听对方提‘兄妹情’,尤商豫挺反胃的,尤其是看清对方义正言辞的表情,尤商豫开口的语气要多恶劣就有多恶劣。 “我没空插手我妹妹和谁结婚、也不在乎她今天和张三恋爱,还是李四分手,兄妹间的界限我想薛总工比我更了解。” “呵、尤先生这哥哥做的看来不称职。” “是不如大包大揽,手比竹竿长的薛总工称职。” “彼此彼此。” 二人这针尖对麦芒的车轮战式对话了一轮又一轮,即使是表达不满,薛权也始终表现的游刃有余又体面无比。无论对尤商豫那句无意义的暴力恐吓,还是此刻对方意有所指的揣测鄙视,薛权照单全收。 “尤老板有空在这儿同我打太极,不如想想公海的事要怎么解决,既薛某都能了解个一二,那其它人呢,可别让儿女情长耽误了尤老板的宏韬伟略,万一结局‘人财两失’,那才叫得不偿失。” 薛权不以为然对方的话,反唇相讥完这句,他只动气的又说了这么一句。 “尤老板似乎对我和珠珠的关系过、分、敏、感。” 诚如他说的,没有薛宜他根本不想也不屑同这帮京州名流打交道,再加上尤商豫这阴阴阳阳的揣测除了让他对这帮名流更加厌恶,别的作用是一点都起不到。 【薛权,总有你求我的时候,为了薛宜也好,为了你也罢,你一定会来求我。】 女人的话犹言在耳,哪怕这会儿同尤商豫争锋相对,薛权还是不合时宜的想到那个惹人讨厌的女人。 【滕小姐未免太自信。】 【只对你自信,阿权。】 薛权难耐的甩了甩晕乎乎的头,紧咬着牙冠吐出一口气,才镇定下情绪。 “你我都没空再多费口舌,因为薛宜,我也只为了薛宜,尤先生既是做生意的人,方得及时止损。” 无用又耗费心神的事薛权不想做,有用但耗心神的事,那便只为了薛宜、为了薛家父母做即可。 小朋友时期的薛珠珠总有无数稀奇古怪的问题,但问的最多的还是一句:“哥哥,你猜世界有多大。” 薛权从前只是笑,或者剥颗糖塞到十万个为什么小朋友薛宜嘴里。 若薛宜现在再问,无论少年薛权和还是此刻薛权回答大概只有一句。 【不知道,但我的世界很小,只有薛珠珠、爸爸、妈妈。】 思绪回笼,薛权凉凉的觑了眼面色不善的尤商豫,面无表情的补充。 “别来缠着薛宜,鱼死网破对我这种半只脚踏进棺材人来说,好处可比坏处多。” 薛权从不避讳自己是个短命鬼的事,十三岁那次男孩已经做好了死亡准备,奈何运气太好捡回来了一条命,但身为医生的薛父清楚,身为病人的他更清楚。 如果再来一次,还是找不到完美配型,他薛权只有死路一条,这些年薛家人不提,但无一不提心吊胆,但薛权想说的从始至终只有一句。 【我不怕死,只怕你们难过。】 想到家里三位诚惶诚恐的模样,薛权下意识的柔了眉眼,但说话的语气依旧锋利十足。 “还是你觉得你在薛宜那的地位能越过我?” 【人之将死,其言也疯,阿权你现在比我更像疯子。】 薛权突然觉得那个爱管事的女人说的颇有道理,对方说他越来越疯还真是贴切。 “怎么办呢,大舅哥、” 尤商豫虽被薛权接二连三的出招气的不轻,但也没自乱阵脚,毕竟薛宜的态度也摆在那。 “可阿薛现在没有要和我分手的打算,所以我们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有时候学薛宜这怀柔拖延的处世之道未必不是一条好路,至少现在很有用,看薛权皱眉愣神的模样,尤商豫就知道对方先乱了。 “阿薛没告诉你么,我们先冷静一阵子,暂时不会分手。” 尤商豫知道薛宜把问题抛给他,是女生想利用自己不作为的态度,逼他因为‘理不清楚的麻烦’知难而退,但在薛宜的问题上,他偏偏迎难而上。 眼下出现的薛权,比他更适合接块烫手山芋。 【击、鼓、传、花,但这雷别想炸我手里。】 想通问题,尤商豫神奇的共感了薛宜。 “大舅哥你也不必太悲观,配型的事我和伯父一直在留意,什么死不死的话还是少说,阿薛总叫我避谶,难道没叫你么? 我和阿薛的婚礼,你要是不在,她得多难过,这话啊和我说说倒没事,别让阿薛听见了,你也知道,她一哭起来难哄的很。” 二人虽然针锋相对,但软肋都都是同一人,这一来二往的谁也讨不来巧,一场会谈最终也没讨论出结局。 最终是以草草收场做句号,但今天过后的二人也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尤商豫虽然把这烫手山芋丢到了薛权手里,但内心依旧不痛快,不仅是为薛权那几句话,更是为薛权对薛宜暧昧不清的态度。 车内,男人和着冰水烦躁的吞了一粒碳酸锂,胸腔里喷勃的火气堪堪被压下了一二,尤商豫淡淡的瞥了眼后视镜,刚强压下的火气再次卷土重来,薛权乘坐的那辆出租车可不就是往薛宜家去的。 薛宜当时买这房子时一共设了三间卧室,主卧次卧,书房,次卧他去看过,装潢设计一看就是男人的风格。 不必想,除了是留给薛权的还能留给谁。 “狗屁哥哥妹妹,我能看不出来你个畜生东西在惦记什么。” 说是他狭隘也好,小人也罢,尤商豫从第一次以薛宜的男朋友和薛权打交道开始,这种令人难受的不适感就从未消失过,反而随着薛权一次次明里暗里对他的挑衅愈演愈烈,是不是想多了,他心里有数。 可薛权是薛宜身上少之又少,碰不得拔不得的逆鳞。 那天早上他没收住起拿薛权威胁了一句,薛宜暴怒的样子恨不食他肉啖他血。 薛宜是正常的兄妹情,他薛权是么。 “别让我逮到你的把柄,薛权。” 薛权刷指纹进门的时候正好中午十二点,男人熟练的脱下手表,整理好脱下的外套,便进了储藏室。 拿出吸尘器后,薛权粗粗的扫视了圈家里的情况,打着哈欠给薛宜家来了个全套大扫除,一套流程下来,已是下午两点,随便从冰箱里拿食材给自己做了个炒饭,男人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前就开始处理报告结尾的部分。 可连轴转了几天的人根本没抗住困意,十分难得的开小差睡了过去。 薛宜在事务所忙了一天,一打开门入眼就是一八八手长脚长的男人侧枕着手臂蜷着身子睡在沙发上的乖巧模样。 乖巧这个词其实和薛权不搭边,奈何此刻氛围和情绪衬托,硬生生让他品鉴出了‘乖巧’。 落日余晖暖橙色的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打在男人身上,若有似无的为对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温柔光晕。 薛宜闻着空气里夹杂着淡淡柑橘香,就知道薛权这个洁癖又替她打扫了遍卫生。 女生无奈的笑笑,轻手轻脚的归置好鞋,又抱走了爬在薛权腿上的帽子,赶忙从薛权房间抱出一床被子,蹑手蹑脚的盖在男人身上,无意识蹭到对方冰冷的脸时,薛宜恼的皱紧了眉,可一想到对方是为了自己,女生又任劳任怨的掖了掖被角。 一套动作昨完,她才放下心,虽然期间帽子一直想拿尾巴蹭男人的脸和男人玩,但都被薛宜拦了下来。 在餐厅时她就看见了一些小细节,比如帽子的用餐三件套被整理的干干净净。再比如帽子平常用来进食的小碗里放着吃剩下几粒的猫粮,猫窝也是干干净净的。 薛宜知道,帽子算是彻底被薛权这个‘宠物吸引力’buff拉满的男人俘获了芳心,毕竟元肃这几天来串门,帽子只会应激的想去挠他。 可今天,帽子一反常态,乖巧无比。 她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人一猫姿态亲昵的打盹模样,很显然帽子被收服了。 “不可以打扰舅舅睡觉。” 薛宜撸了把小猫头,笑眯眯的蹭了蹭小猫的脖子,从玩具箱里掏出个毛线球朝着自己卧室一丢,小猫便屁颠屁颠的进了房间。 客厅里,薛权依旧没有起床的迹象,下午收到对方短信的时候,薛宜便做好了晚上蹭自家哥哥一顿大餐的准备,可眼下看着丝毫没有起床打算,睡的正香的男人,薛宜觉得自己突发奇想去买好食材回来简直是天才。 下班顺道去菜市场只是一时兴起,女生根本没想过做饭,毕竟薛权一定会做好饭等她回来,可现在看来…… “真巧。” 薛宜看了眼男人熟睡的侧脸,用遥控合上落地窗前的欧根纱窗帘,替人遮去了那层扎眼的光,白色的欧根纱只是窗户的第一层遮挡,光线强的时候,薛宜也会选择拉上,然后泡壶茶继续躺在沙发上感受伪‘日光浴’。 “辛苦啦,哥哥。” 24:薛宜说“死亡好坏,我讨厌死亡”——十 “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我一个人玩肥猫天使好无聊的,那关我跳不上去。” 扎着双丸子头的女生趴在男生床边,捏着男孩的尾指哼哼唧唧的抱怨着,从总是玩不过的游戏关卡到小猫挑食不吃新猫粮。 “你怎么来的,妈妈知道么。” “拿你的学生卡刷公交车。” 小薛宜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至于第二个她没回答,女生以为不回答算不上说谎,充其量就是没听见。 薛权也没戳穿面色不自然的小女孩,看见还没门把手高的小人虎头虎脑的闯进来时,死气沉沉的人瞬间亮了眼睛,尤其是听到对方皱着小脸,攥着拳头气呼呼叫他‘哥哥’时,躺在床上发出了这阵子以来第一个笑容。 ‘你怎么来啦,珠珠。’ 小薛宜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 ‘想、来、就、来。’ 薛宜不会撒谎也不敢撒谎,所以此刻逃避问题人只能永动机似的一直同男孩东拉西扯着。 薛权不知道是只有他的妹妹这么小话痨又傲娇,还是每个人的妹妹都这样。 “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薛权没抽出手,仍由小姑娘握着自己的手指絮絮叨叨,说实话,听薛珠珠在这儿东拉西扯比听来来往往的医生拿他当试验品、论文课题要有意思的多,可惜他的话,小姑娘并没回答他,只是攥着他手指的小手又默默抓紧了些。 男孩看着女孩胎发出渗出细密汗水,又好笑又心疼。 “珠珠,你想不想哥哥。” “不想。” 小薛宜没松开男孩的手,嘴上是果断的一句不想,虽然答的利落。可一说完,小姑娘的肩膀肉眼可见的塌了下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啦,你在生哥哥气啊。” “嗯,不想和你讲话,你快‘嘘’。” 从进屋看了自家哥哥那一眼开始,薛宜就没出息的想哭,哥哥好像真的变成动画片里被巫婆诅咒的公主,只能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虚弱的让人觉得只要再说一句话他就会晕倒的样子。 “我在生气,你不要和我讲话。” 嘴上撒气,但女孩一刻也不肯松开对方的尾指。 “反正、反正你不许说话。” 人人都说她年纪小不记事也不懂事,可事实却截然相反,薛宜心里那面镜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擦越亮。薛权这次又住院的时候,小姑娘以为自家哥哥肯定和以前一样,左右一个礼拜,他就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可这回她坐等右等,等到自己不用哥哥都可以跳上墙壁上的安全台了,薛权也没回来。 “我一点都不想你,我讨厌你。” “不讨厌我行不行,过几天哥哥就回家陪你玩啦,薛珠珠小朋友。” 虽然对方三令五申不许自己说话,但薛权听到这句委屈巴巴的讨厌的一瞬,便立刻忤逆了小姑娘。 “骗人!已经过了六个星期五了!你说、这次只用数两个的!你骗我,我真的要讨厌你了。” 五岁的小孩能藏住什么事,薛权看着一喊完,握着的他尾指趴在床沿扁哭的打嗝哽咽的小人,心里也差不多有了数。 【还是没骗住她。】 男孩借着病床靠背的力量慢慢撑起了身子,欲言又止的注视着扁着嘴,趴在自己床边紧紧攥着自己手指将脸埋在杯子里的女孩,腹稿打了一轮又一轮,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温温柔柔的抽用另外一只闲着的手,像给小猫顺毛似的,轻轻的摸着女孩的头顶,认真无比的说: “真的很快,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肥猫天使你有没有存档。” “有…嗯呜……” 哥哥说有礼貌的人要好好回答别人的问题,所以,哪怕薛宜此刻正在闹脾气,但也吸溜了鼻涕哽咽着嗓子应答了男孩的话。 “我、我们咳咳咳……珠、咳咳……珠就是聪明,都会自己存档了咳咳。” 薛权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前几天用药反应还没这么剧烈,可今天从午后注释完药,他就觉得自己全身无力,此刻更是连说一句话都要烧尽他全部的精气神,看着惶恐的瞪着圆溜溜眼睛,眼眶里都是泪水的小人,薛权想笑一笑,安慰对方说自己没事,都做不到。 不止眼皮不受控的慢慢耷拉下去,就连被女生手心温度温暖着的那只手也渐渐失去了感知。 偷来医院前,薛宜是打定主意做个童话书里的‘坚强’小朋友,可亲眼看到瘦的两颊凹陷,无力的仰躺在病床上大口大口呼吸的薛权时,五岁的薛宜第一次明白了‘害怕’这个词的含义。 此刻,小薛宜看见小薛权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只能疲惫的半合着的时候,小姑娘彻底失了主意,松开被自己握的汗津津的男孩尾指,连滚带爬的扑到病床上男孩的怀里,一声声的哭嚎着: “呜、哥、哥、哥哥你不要变成刨冰爷爷、我害怕呜呜呜……哥哥、哥、我害怕,你不要死行不行啊,呜呜呜呜,我再也不嘴馋了,我、我不要你死呜呜呜……” 薛宜从来不害怕瘦的脱相的薛权,她只是害怕薛权会像刨冰爷爷那样死掉,五岁孩子对死亡没有概念,但也囫囵了个大概含义。 薛权说死亡就是再也见不到这个人,无论怎么努力打电话、发短信、去ta家找这个人,这个人都不会回应、出现的情况就叫【死亡】。 然后薛权说,刨冰爷爷就是死亡了,那时候薛宜还懵懵懂懂的,但也一脸可惜的说了一句: “‘死亡’好坏,害我吃不到爷爷卖的刨冰了,我讨厌‘死亡’。” 彼时兢兢业业给小姑娘梳公主发型的男孩除了温和的笑着,一句话也没说。 可现在连呼吸几乎都要耗尽所有力气的男孩也是一句话没说,只是徒劳的用着身体里所有的力量,紧紧的回抱着趴在自己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死亡’好坏啊,害我安慰不了我妹妹了。】 薛权想说话,想说薛珠珠爱听的冷笑话。 可药物反应一日比一日强,除了无知无觉的昏昏欲睡,剩下清醒的时间他几乎也失去了所有控制自己行动、说话、乃至呼吸的力量。这一刻的薛权觉得自己像被绑上铅袋丢进冰湖的人,好像除了下坠、任凭漩涡对自己为所欲为,他无计可施。 女孩还在哭,可薛权觉得自己快要抱不住对方了。 “嗯呜——我、我不走啊啊啊,我要我哥,我要我哥!” 薛权闭上眼前的记忆是‘混乱’。 爸爸和医护们带着除颤仪冲进来的时候,薛宜紧紧咬着下唇,害怕的用拳头砸着失灵的报警器,那会儿薛宜脑子里只有爸爸在家和她做游戏时说的教诲。 【聪明珠珠要记住啦,如果病房里病人出现问题了,要立刻按警报铃,按不相就是接触失灵,用重物怼着小红圈砸就好了。】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警报铃都没有响,跪在床头的女孩根本找不到自家爸爸说的重物,甚至说就算她找到了也举不动。 直到薛廷延拿着灭火器砸开锁扣封死的门进来抱起跪在床头一脸惊恐的薛宜时,强忍着眼泪,手背砸的青紫下唇咬烂了皮肉的女孩才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坏、坏的、铃是坏的,门、门都打不开,哥哥要死了呜啊啊啊,爸爸我害怕啊呜呜。” 因着薛宜的机灵,薛权逃过了这一次‘事故’。 甚至没到事后,一向好脾气待人温和的神外薛主任在医院动了粗,男人抓着薛权的主治医生衣领,面容清隽的男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狰狞。 “你们这帮畜生,亏我们阿权还叫你一声伯伯,你怎么下得去手,他妈的他到底给了你们多少钱,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个社会还有没有王法!珠珠甚至还有神经性哮喘!你知不知道啊!你们这是要我两个孩子的命吗!” 病房外兵荒马乱,病房内也是阴云密布。 那会儿薛权刚抢救回来,乐女士一手抱哭的嗓子都哑了的薛宜一手紧紧的抓着他未输液的那只手,一声又一声的说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逐渐清醒的男孩听清自家妈妈的话,用虚弱的声音讨打无比的回了句。 “妈,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么。” 薛宜听不懂自家哥哥在说什么,只是看到男孩醒了,小姑蹭了把鼻涕从自家妈妈的怀里钻出去,大声的站在门口叫唤着:“爸爸,哥哥醒了,爸爸,你快来。” 薛权歪头看着又哭又笑的乐女士、想安慰,可眼泪却不受控的打湿他半个脸庞,自己的孩子养到这么大,乐如棠哪里不清楚自己孩子的性格,女人慌乱的擦着男孩脸上的眼泪,声音颤抖着结结巴巴的重复着。 “妈在呢、妈妈在这儿呢。” 薛权朦胧余光里是玻璃窗外抱着薛珠珠双眼通红的薛医生,霎时间,没出息的眼泪任凭自家妈妈怎么擦拭都停不下来,男孩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深处的那句话。 “妈、我害怕,我不想死。” “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妈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死的,谁也别想害我的孩子!谁也别想!” 乐如棠鲜少有这样咬牙切齿的模样,彼时的薛权不明白这话里的‘谁’是何人,可随着事情的渐渐明朗,从男孩蜕变成男人的人终于知道了‘谁’是哪位,也明白了那年病房里匆匆给他下死亡判决书的医生、护士到底为了什么,是什么让他们敢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决定他生命的去留。 “妈~我好困,可是我害怕,你们不要走。” 乐如棠和薛廷延看着一向独立、小大人似的薛权这么柔软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乐如棠几乎是在薛权说完‘走’字的瞬间,立刻嚎啕大哭着扑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薛廷延怀里,仰着头,含着恨哽咽道: “报警、我要报警抓他,他这个杀人犯,他要敢杀我的孩子,我就敢要他的命!大不了我们一起死,谁也别想好过” 薛廷延一手紧紧抱着怯生生,明显体温不正常的薛宜、一手揽着崩溃到站不住的妻子, 哽咽着声线,一字一句的安慰着。 “如棠,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先冷静一点。” 淡泊名利了二十年的男人第一次产生了对权势追求的欲望,他根本不敢想,如果薛宜这个捣蛋鬼没从家里溜出来看薛权,那薛权这条命还在不在,如果他进来的不及时,那他的女儿儿子还有没有命活。 薛廷延忍了一晚上的怒气,身体几乎绷紧成满弦的弓,只需轻轻一拨他就能立刻射出攻击力最强的箭羽,而此刻病弱的儿子女儿、崩溃的妻子就是那轻轻一拨,男人将昏昏欲睡的小薛宜放到医护陪床上,一把将乐如棠拥进怀里,哽着声音坚定道: “阿权、珠珠、你,我们的家,我不会让任何来破坏的,相信我如棠,很快就会好起来。” 关于那场混乱,薛权最后的记忆便是这。 男人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梦到那天,毕竟之后的每一天,直到找到配型的所有时间里,于他、于薛家四口人而言都比今天这场混乱更令人难以释怀。 梦境里,薛权以第三视角看着蜷着身体,怀里紧紧抱着他衬衫外套睡的非常不安稳的小薛宜,只觉得心上密密匝匝的反着疼。 那个男人的轻飘飘的一次出手,几乎崩塌了整个薛家。薛宜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半夜神经性哮喘发作受惊高烧了四天,直到平安长大到今时今日,薛宜还是会因为精神压力失控导致哮喘发作。 薛父就更别说了,因为动手打人被拘留的十二天,要不是薛、乐两家并非彻底的平头百姓之家,他们家估计真要散。 一直以来,朋友、同事、乃至薛宜都说他薛权是圣人、圣父,可只有薛权自己知道,他有多疯。 昳丽梦境的结尾是剃成小光头的他抱着穿着棉袄的薛珠珠,在医院门口拍出院纪念照的场景,暖洋洋的光照的女孩红扑扑的小脸像个苹果,不只此刻的薛权,连那年刚出院的薛权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抱着薛宜,感受着女孩脸颊揽着自己脖子传来的温度,薛权拿脸蹭了蹭对方的脑袋,轻声道。 “珠珠,今天是第几个星期五。” “十三个!” 小薛宜不知道男孩问这句话的意思,喜滋滋的回答完便一直在追问‘哥哥,我厉不厉害。’‘哥哥、我记性好不好。’‘哥哥,你快夸我。’ 比起傻乎乎的不解其意的薛宜,只有薛权自己知道那问题的含义。 “不会再让你等比第十三个星期五还长的时间,珠珠。” 男人慎之又慎的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看着梦里在自己怀里咯咯着笑的爽朗的小姑娘,现实里薛权脸上也染了温柔的笑。 薛宜不知道自家老古板哥哥做了什么好梦,但看着对方蜷在被子里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得温和笑意,握着锅铲的女生觉得稀奇又无奈。 稀奇poker face会有新表情,无奈睡瘾大爆发的男人居然一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看来是个美梦。” 叹息了一句,薛宜则是game face的蹲在沙发前,那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脸颊。 “喂~醒醒啦,薛、阿、权~” 25:爱哭鬼、邋遢鬼 “别闹。” 薛宜听着男人鼻音浓重的撒娇只觉得可爱,但想到自己费劲做的饭,女生收了玩闹的心思,将帽子放到地上,拿指尖又戳了戳薛权的脸。 “快、起、床、薛、阿、权!” 睡得迷迷蒙蒙的人不是没感觉到了脸上的痒意,但久违的松懈下来,换这么一场高质量的睡眠实在叫薛权不想立刻清醒,更何况梦里的薛宜又可爱的不像话,薛权只想再多眯一会会儿,可脸上毛茸茸的痒意不减反增。 眼睛微微睁开的男人恍惚的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薛宜在叫自己‘薛阿权’。 “疯了。” 薛权觉得自己果然没睡醒,就自己对薛宜那个态度,她怎么可能还像小时候一样虎头虎脑的这么叫自己,男人只当自己没睡醒幻听,嗫嚅了这么两个字,又合上了眼睛,可对方确非常不依不饶,毛茸茸的感觉逗的他忍不住缩脖子。 “困,睡觉。” 闭着眼睛的人鼻音浓重的回了这三个字,又默默将脑袋朝被子里藏了藏。 ‘被子?’ 困意在意识到身上盖着被子的一瞬彻底消散,薛权一睁眼就是抱着小猫坐在茶几上对着他做鬼脸的薛宜。 “咳咳、我们薛大工程师这是做了什么美梦啊?” 薛宜将猫塞到薛权怀里,语气揶揄,说完女生看着‘腾’地一声坐直了身子,头发乱成鸟窝耳朵红的不像话的薛权,忍着笑不眼神自然的看了看手表,复道: “还等着你给我做饭呢,一回家就看见你在睡、懒、觉!” “饭!” 刚睡醒的人大脑转动的缓慢,听到薛宜说饭,薛权如梦初醒,懊恼的情绪瞬间慢上了男人睡眼惺忪的脸。 “我做好啦,不用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量体温。” 薛宜叹了口气,脸上的埋怨和忧心不作假,从茶几抽屉里掏出温枪,凑近明显没回过神的人,撩起男人额前的碎发,举着温枪对着男人的脑门‘滴’了一声,待到看清液晶屏上显示的数字,薛宜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薛权!你看!38.5,我都说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睡觉干嘛不去房里,我房间不就走两步的事,被你气死了,我一定告诉乐女士和老薛。” “我——” “不想听你说话。” 将药塞到男人手里,薛宜迅速的抱走了窝在薛权怀里卖乖的帽子,气呼呼的离开了客厅。只是回头看见一副一脸做错事表情,垂着脑袋盯着药发呆的男人,薛宜心软的又喊了一声。 “来喝水吃药、吃饭,薛权。” 从起床到被薛宜拉着量体温,薛权都有种甜蜜的茫然感,尤其是这会儿看着站在日落阴影里,披着毛衣外套穿着衬衫套装抱着猫叫自己吃饭的薛宜时,薛权发现自己可耻无比的产生了‘幸福’感。 定了定神,男人只回了两个字, “来了。” 虽然闹了这么无所谓的‘小矛盾’,但二人态度依旧没亲昵到哪里去,薛宜都要怀疑自己也做梦了。 二人此刻又回到了这些年井水不犯河水的尴尬状态,吃饭的间隙薛宜不止一次的借着扒饭夹菜偷瞄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可惜对方目不斜视且惜字如金。薛宜有些丧气,想到自己这些年和薛权的关系变化,女生怎么想都觉得委屈。 莫名其妙的一天,好脾气的温柔薛权莫名其妙对她发了个莫名其妙的火,就开始疏远她。 直到她早恋被薛权抓到,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又近了一点点,但在薛宜看来没什么质的变化,薛权只是化身老薛的角色,在帮她把着某些两性关系的红线,多余的事他好像也不是很在乎。 再之后就是谈了尤商豫,薛权比起她那会儿谈元肃的态度更淡了,活脱脱一个不沾尘事拿着拂尘的老道士,不过这回分手,老道士带着不知从哪里沾的世俗人味,居然拨冗下凡了。 接到薛权电话那晚虽然兵荒马乱,但看着许久和自己不联系的人突然打电话过来,薛宜是藏不住的开心,可眼下…… 【这算什么?又不理我。】 薛宜只觉得自己看不透也拿不准薛权的心思,坐上饭桌的时候,女孩明显无比的谄媚着、讨好着男人,一副摇尾巴求抱抱的得意姿态,可惜了,薛权无动于衷。 所有的菜都是按照她和薛权的喜好做的,毫不夸张的说,她这个薛权小尾巴,喜好什么几乎复刻了男人百分之九十。 但薛权这个淡人,除了客套又疏离的夸赞了她几句,便严格执行起了他那套‘食不言、寝不语’准则,非必要不开口。 【可兄弟姐妹间哪有这么多‘非必要’!】 薛宜只觉得食之无味。 【还不如没睡醒呢,那会儿多有人气,干嘛这么对我。】 薛权不是没感受到自家小姑娘幽怨的眼神,男人几度破功,可一想到那些事,薛权除了机械的咀嚼吞咽,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心肠回避了女生所有的示好。 【很好吃、所有的菜我都很喜欢,手上的创口贴是切菜弄的么,下次不要做了,我会做饭的。】 看着男人自如的模样,薛宜气闷无比,下意识的放碗碟的力道没控制住,瓷器碰撞大理石桌面的刺耳噪音,终于打断了一副‘几辈子没吃过饭饿死鬼投胎’模样的薛权。 薛权默默放下碗碟,直直撞上了女生委屈意味满满的埋怨眼神,这会儿的薛宜一如小时候的薛珠珠,薛权看着女生这样再联想到幼时整天这副表情把‘哥哥,我真要讨厌你。’当口头禅的女生,拿起杯子喝了口温水,破功的同时哑然失笑。 这不笑继续装冷漠还好,薛宜也只会自怨自艾的觉得,自己也是薛权人生里瓷碗碰桌产生的噪音而已,需要处理的时候,男人自然会施舍些注意力来处理一二。 可触上薛权这样的笑,薛宜只觉得不甘心,觉得一切都如她想的一样。 【就是在故意疏远我。】 “薛——” “是珠珠!电话里你叫我珠珠!” 薛权从未想过窝囊如薛宜还会和他呛声,尤其是在他刻意疏远了这么多年后,薛宜居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坚定的【一成不变】。 女生这种不动摇不变化让却让他自厌、痛苦,理智告诉他,此刻他应该妥帖的同对方继续‘哥哥妹妹’的角色扮演游戏,但偏偏他就是不想。 “好、珠珠。” 得到想要的回答,薛宜气的掷了手上的筷子。 “我叫你做你就做么,你还能敷衍的再明显一点么薛权?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管我的是你,不管我的也是你。 薛权!不是要求着你去处理我的事,是你愿意的!” 薛权听着女孩语无伦次的质问,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痛快感,左脑在叫嚣着‘质问吧、追问吧,你猜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拉扯,你猜我是为了什么,我只是为了当你的狗屁哥哥么?’。 可右脑又在女生一声声质问中,冷漠的回应着。 ‘我是你哥哥,我要保证你的人生安全,帮你处理这些事只是因为是哥哥、是家人,老薛和乐女士年纪大了,长兄如父。’ “你真的很莫名其妙,不让我进你的房间,不让我和你说话,我只当你是青春期叛逆,可是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女孩胸膛气息不稳的起伏着,红通通的盈着眼泪的眼睛无一不昭然若揭她的委屈,可薛权始终就是那么冷漠的平静的听着她发泄。 “薛权、你不觉得你叛逆的时间太长了么,你都三十了,还有一个月十七天你都三十一了!你到底在和我置什么气,我是你妹妹!你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明明以前你都不是这样的。” 薛宜无动于衷的男人,强忍着委屈用手心用力的揉了把眼睛,又吸了下鼻涕,粗喘着气哽咽着一字一句。 “我、我可以、可以不去、不、去、你的房、房间,也、也可以不、不不问你、不问你在、做什么。” 几个月的委屈积压,薛宜终究是没忍住眼泪在薛权面前嚎啕大哭了起来,无论是面对元肃还是尤商豫,薛宜都自如非常,可是面对挚亲,薛宜觉得自己装不下。 女生眼泪掉下的一瞬,薛权就立刻起身走到女生身边,身体反应先于混乱拉扯的大脑,没犹豫的,薛权将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揽到了怀里。 坐在椅子上崩溃的女生感受到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松开捂着眼睛的手用力的抱住了男人腰,崩溃的说着。 “每个人都欺负,我知道不要什么都麻烦爸爸妈妈,他们年纪大了,可是我真的会累会委屈,为什么只有我要一个人挺着,讨厌!你们每个人都讨厌,都在欺负我。” 薛权垂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哭的浑身都在抖的人,只觉得心脏疼的都快爆炸撕裂成碎片,听着女孩说的这四个月里经历的事,每听一件,薛权心上的后悔就更重一分,他到底做了什么,到底为什么要受那个疯女人的威胁,装正人君子、装好哥哥的保持距离。 “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嘛,你是薛权啊!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因为你是薛权!” 如果薛宜的话只说到这里,薛权觉得自己这种没什么活头的人,干脆就无所谓的摊开真心好了,可是薛宜说了他最爱也最恨的一句。 颓然感像瘟疫病毒一样瞬间在男人身上蔓延开来,根本不给他抵抗的机会,便令他病入膏肓。 “因为你是我哥哥,怎么会有妹妹生自己哥哥的气,哪怕你三十岁,四十、五十 你要任性的叛逆到什么时候都没关系,我最爱你了啊,薛权。” 薛权听着女孩的话,自嘲的笑了笑,终是没交付自己不堪的真心,还是顺着女孩的心意同她继续维持着、他拼命扮演一位‘寻常哥哥’的兄妹游戏。 “让我们珠珠伤心了,是哥哥不对。” “就是你不对啊!你明明很在乎我,还要一直耍脾气疏远我,又不疏远的彻底!你真的很过分。” 逐渐情绪冷静的人,胡乱的扯着男人的家居服下摆擦眼泪鼻涕,薛权苦笑了声,伸手擦了擦女孩红彤彤的眼角,软着声音搪塞。 “爱哭鬼、邋遢鬼。” 26:局中局——图利不图名的薛宜 “事情就是这样,你说宴平章是不是有病,我都拿水泼他了,他还要合作。” 在安抚薛宜这件事上,薛权信手拈来,听着女生娓娓道来这几个月的事,薛权脸上的表情也精彩无比,尤其是听到尤商豫偷了薛宜的稿子,结果合作了宴平章这段,男人只觉得薛宜这丫头还真是点背到了家。 “他们一个两个的、脑回路都很正常人不一样,宴平章那天无辜的样子倒显得都是我的错,真好笑,又不是我逼着他来找我合作的。” 薛宜再回忆起那天其实有些后怕,后悔倒是没有,毕竟蔺眉那边是极力促成这桩合作的状态,薛宜并不想因为任何个人原因导致案子无法推进,可她那天就是冲动的拿水泼了对方,万幸向来龟毛同他不对付的人没有撤销合作。 “这案子的确很诱人,都这样被我羞辱了,宴平章也没有取消合作,第二天就让法务和助理来签了完整的合同。” 薛宜苦笑着看着一脸凝重的薛权。 女生以为像宴平章这种脑子有问题的,她没拿烧开的茶水泼他都算她薛宜素质高,女生以为换个人、宴平章都难全须全尾的走出茶室内,也就她脾气好。 “上大学那会儿脑子不正常,现在还这么神叨叨,算了,好歹案子没因为我砸了,祸福相依,走一步算一步。” 女生语气悻悻地,俨然后怕的模样的看的薛权无奈,男人默默的削完一整个苹果,切成小块递到女生手里后,才开口。 “之前听你说他在英国,现在回来看样子是准备拓展国内市场,你们那个案子的后续地质检测,也送到市检办了,我同学说也没过关,但后来不知道他们主承方动了什么手脚,这报告最后也落了合格的红章。” 薛权揉了揉疯狂跳动的太阳穴,颇有些凝重的说了这番话,果然,他一说完,薛宜是假笑都笑不出来了,女生只觉得这苹果在她嘴里味同嚼蜡。 【可不就是动手脚了。】 暗自腹诽的话,薛宜自然没说出口,可想到那份盖着红戳戳的动土文件,薛宜吃苹果的动作还是僵住了片刻。 【这方案只怕还要改,问题太多了。】 “你们的方案估计还要改,这地明面上问题已经这么棘手,只怕背后还有你们不知道的。” 薛权看了眼表情凝重的人,没转圜用自己的嘴说出了他们两人真正忧的问题。 “珠珠、我不说你也明白,入场了再想就全身而退就难了。” 薛宜把案子送到他手里,让他去做检测的时候,薛权就希望薛宜掺和到这些政府派系角斗的无聊事件中,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当时听蔺眉说她们事务所退出后,薛权松了一口气,可现在…… “你、你们都跑不了,是么。” “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得到女孩确定的回答,薛权‘嗤’的吐出一口气,终是选择了沉默。 薛权根本没想到是因为那个尤商豫,薛宜才会退出,别的不说,那人至少也是真心不想薛宜蹚浑水。可现在听薛宜说完,薛权憋着一口气在心里骂道。 【宴平章、祸害一个。】 安润这个案子牵扯的太多,据他所知,市检系统已经被拉下水,京州几家老牌房地产公司同样榜上有名,薛宜那个好朋友瞿迦的大哥、二哥也深陷其中,现在再加上薛宜说的尤商豫、宴平章。 【一团乱麻,真是疯了,一群疯子。】 “我知道你有抱负,我拦也没用。蔺眉既然答应了Y.Zan的合作邀约,那就表明你们事务所老大都做好下水的准备了,那你呢,薛宜你为了名还是利,若只是图一口气、” 薛权顿了一顿,再看女孩的眼神里,是坚定又冷静。 “只是图一口气,这泥潭我不可能让你蹚,我薛权再没用,捞个你还是能做到,薛珠珠,你想清楚你要的是什么吗。” 薛权这么不染俗事的科研人都能看清其中利弊,更别说薛宜这么个一直转人情场钱的俗人。 “我要利。” 只三个字,薛权对上眼神同样坚定冷静的人,略松了一口气。 “好,只图利最好。” 薛权声音淡淡的,叫人听不出喜怒,但薛宜就是精准的品出了对方的不快,揉了把笑的僵硬的脸颊,女生故作轻松的开口。 “昨天宴平章的助理把他修改后的稿子拿过来了,改的可详细了,看样子是已经去现场踩过点了,他个一把手都是十拿九稳的态度了,我还真没必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更何况,我当时只拿到了招标书上提供的地貌形式图,做的方案也不完善,现在都大改了一堆细节,最后真出事了,问责也落不到我头上。” 直到真正看过宴平章的方案,薛宜对这工地的情况在心里也描绘出了概貌,诚如此刻薛权说的,明面上的复杂已经让人焦头烂额,那些未摊开的只怕才是真正的病灶。 “让你不要担心,你肯定也做不到,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一定安全退出,我只是三设。” “三设?” “嗯、三设。” 面对薛权的反问,薛宜情绪平静的从善如流道,又笑眯眯的对人用手指比了个数字三。 “一个不出风头,又很安全的位置,抗雷的大有人在。” 看着女生啃着苹果,笑吟吟逗弄小猫的模样,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回轮到薛权不痛快了,他以为按照薛宜的性格、按照这丫头过往同宴平章龙虎斗的经验,这回占上风的她怎么也得狠狠落对方一回脸。 更别说方案拿的就是薛宜的成品,抛开那些复杂的政治斗争因素、只作为薛宜的哥哥、无脑拥护者,薛权并不觉得宴平章那些所谓的细节修改能有多大的作用。 可薛宜现在却只是个‘三设’。 “你要的?” “他们给的,二设是中呈玺的设计师。” “他别欺人太甚!” 掷了手中的湿毛巾,薛权再也忍耐不下去火气,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就要给蔺眉打电话。 狗屁中呈玺,这帮无聊的官三代还真是荒唐,如果是薛宜为了自保要了三设的位置,那另说,可现在又要拉他妹妹下水,又给这么尴尬的位置,薛宜乐意,他不乐意。 “蔺眉疯了,还是你疯了,吃力不讨好,白白送上门给人当棋子,你愿意我都不愿意,我以为你自己能做主,心里有数,结果你还是在这里受窝囊气,薛宜,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能给你多少利。” “四千八百万。” “多少!” 别说薛权觉得这个数字荒谬,当时看到文件写的天文数字时,饶是见了无数世面的蔺眉也觉得荒谬,一个三方公司,拿四千八百万纯利,简直天方夜谭,她们事务所甚至只提供了几个设计师。 “跟什么过不去,别和钱过不去,他们敢给,我就敢拿。” “薛宜!你是不是也疯了。” 看薛权这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样,薛宜跑神的觉得挺开心的,但人还是要哄,不然乐女士老薛那儿她也交不了差,又分手又工作‘失意’,她还真找不出个好借口。 “我真不在乎,而且你也说了这事掺和太多,我和眉眉姐合计过,四千百万他们随口就能签合同盖红章,说明这钱就是个小头,我们拿小头,赚个钱就收手,我们何必和这写钱不对付。 宴平章和中呈玺那边的设计师既然想找第三方,也就是想形成三方牵制的局面,宴平章是英资,中呈玺是国资,我们是在香港注册上市的民资,充其量就是个公证人,代表民众。 宴平章提供的技术,是国内找不到的,中呈玺不可能放任他搞垄断。作为国内第一的房地产龙头,目前案子里所有的建材商入股都是他签的线。 退一万步说,如果当时宴平章不插这一脚,也轮不到我们拿大头,中呈玺照样不会放过我们公司,也一定会有别的美资、德资,政府也不可能看着我们和中呈玺斗,毕竟、” 拿到尤商豫给的资料后,薛宜事务所上下都对尤商豫产生了改观,蔺眉和事务所法务按照尤商豫提供的名单查完当时竞标公司的情况后,也对他‘偷女朋友稿子’的事彻底态度转变。 众人才发现,那人还真是为了薛宜为了她们公司好。 毕竟名单上的人物,哪个不是京州数一数二的不好惹。 事务所的众人时心有余悸的场面还真不多,这算一次,可明明人薛宜男朋友都把她们摘出去了,她们这些人又巴巴的跳回了陷阱,虽然陷阱里的饼的确够大够诱人……但还没有命花,还另说,事务所这几天那叫一个愁云惨淡。 期间尤商豫来送文件过一次,众人,尤其是当初骂他最狠的几个人,这回那叫一个热情如火,薛宜带的几个学生甚至都叫上了‘师公’……男人高兴的这几天都没来烦她。 思绪回笼,薛宜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继续说。 “毕竟、中呈玺后面那位也是有分量的,他们既然想吃大头顶在前面承担风险,我们何乐而不为,这么算下来我很安全,我们Pyramid充其量只是个第三方公证人。” 薛权再有气,听完薛宜这番话他也气消了大半,也是,本来只有薛宜平安就好,那些虚名总没有人平平安安来的重要。 “是,但Pyramid也不是完全安全,中呈玺背后的人我没记错是盛则。” 久未听到这个名字,乍听来薛宜还有些恍惚,薛权皱着眉看了眼面色迷茫一脸神游在外表情的女生,按下心里那抹异样道。 “你前前男友的好朋友,忘了?” “没、没忘,只是不熟。” 薛宜回过神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笑呵呵的回了男人。 “这个还没分呢,叫什么前前男友。” “少贫嘴。” 不提还好,薛权想到白日里见面的男人,面色显而易见的黑,他不想提那个准劳改犯。 “这案子里最大的两个建材商,一个是瞿迦她们家的大谡,另一个你知道是谁么。” “未蒙。” 薛宜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作为设计师她不可能不知道,但确实也没看出来这未蒙有什么问题,更不知道这些和中呈玺、那人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回答完薛权的话,女生也是一副乖乖坐等赐教的模样。 薛权看着傻乐的女生,头更大了,他觉得他家薛珠珠还真是清澈的愚蠢,居然真一点背调不做就虎头虎脑的参与了。 “三年前盛则和叶峥在未蒙的工地出的事。” ‘唰’ 薛权一说完,薛宜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迅速站起了身子,吓得怀里的帽子都跳到薛权怀里不满的‘喵’了一声。 “现在知道怕了,薛珠珠。” 薛权温柔的挠了挠小猫的脑袋,好整以暇的看着女生。 薛宜觉得自己真是忙痴呆了,又或是她不在意的太刻意,以致于需要薛权提醒她才想起了这一茬。 “未蒙入局不是为了牵制大谡的偶然,吃掉未蒙才是所有事的必然结果。” 中呈玺明面上的一把手是叶峥,但中呈玺背后投股的还有盛家,发改局局长盛则的那个盛家。 “你觉得当时未蒙可以全身而退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滕建莱没死,他一个退休厅级做保,谁敢动他儿子的公司,哪怕盛、叶家两条人命都差点折戟在他们的工地上,老辈都是利益共同体,再气,不了了之也是必然。 但现在呢,他死了,没看新闻么薛珠珠,上个月六号,滕建莱死了,你觉得忍了这么久的盛则、盛叶两家能饶了未蒙、饶了当年滕系一派么。 对了,瞿迦大哥在竞选,不巧,选的住建局局长,还需要我说的再明白些么。 大谡和中呈玺的合作就是瞿家给的投名状,滕系主心骨死了,正是洗牌的好时机,薛宜,你引以为傲的政治敏感度呢,你这阵子怎么会糊涂成这样。” 利弊分析完毕,薛权又开始后悔自己说重话,后悔自己没‘顺从’。 【早知道就该答应那个疯子。】 薛权分析完,整个客厅的气氛瞬间跌入谷底,二人一猫仿佛被同时按下了暂停键,最终还是沉不住气的薛宜率先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尴尬 面色凝重的兄妹二人沉默的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其实很滑稽,但滑稽的原因又是因为这些凝重的事,霎时间,黑色幽默感拉满。 “但是、薛权你怎么会对盛叶滕三家的事这么了如指掌?” 27:被秘密包围的竟是薛权 “吃瓜。” 面对薛宜精准又敏锐的提问,男人并不慌,淡淡吐出这二字,怕女生不信,薛权又补了句: “吃瓜、群消息。” 薛权不说也就算了,薛宜觉得自己肯定会赋魅无比的提薛权的答案镀金,但真的得到答案、得到这么无关痛痒乃至诙谐敷衍的答案时,薛宜脸上的表情难看如菜色;薛权这回答给薛宜带来的震撼不亚于那年、女生在他卧室发现色情杂志时,女生身心散发出的震惊。 偏偏说话的人依旧无知无觉,瞧着女孩一脸迷茫的吃惊表情,薛权也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像个‘哥哥’一样欺负妹妹了,这会儿瞧着对方拧巴有求知欲满满的小表情,薛权难得无比的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偶然逗逗、半真半假。】 规劝自己的话术信手拈来,薛权清了清嗓子按下嘴角的笑意,朝着薛宜一脸无辜的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吃瓜,研究所的同事转到群里过。” 可惜了,这回鱼儿不咬钩儿,男人辅一说完,乖巧坐着的女生立刻跳起来,张牙舞爪的打断了、回呛了他。 “少来了,你又在乱讲晃我。” 薛宜可不是当年那个无知少女,薛权纰漏百出的玩笑话她才不会当真,分明就是有秘密、分明就是知道什么。 “你不想说肯定有你的理由,但别把我当小孩。” 薛宜从不过问薛权的生活,一是有事薛权一定会和他们通气,而是这人向来有自己的主意,问了也得不到答案是绝大多数的情况;薛宜很信任自家哥哥,所以此刻面对男人无聊的揶揄笑话,薛宜震惊过后便是了然的安心。 “知道你担心我,我也是,我也会担心你,所以别做我们能力之外的事,平平安安。” 薛权感受着女生给自己贴退烧贴的温柔动作,心脏深处传来的麻酥酥痒意蛰的他控制不住的软弱,控制不住的想要拥抱对方,或许是精神高强度紧绷太久,以致于此刻,男人脑海里刚出现这个想法,下一瞬便被落实了。 薛宜看着坐在沙发上,顶着退烧贴说胡话的男人突然抱住自己腰,一时间也有些异样产生,但只是一刹便被心疼取代,隔着家居服,女孩依旧能感受到男人身上传来的不正常温度,再加上此刻男人语气软软的说着; “珠珠,我好累。” 女生吐出一口浊气,无奈又温柔的抚着男人的发顶,薛宜不自觉的想,果然薛权就是了不得,其它做科研的哪个不是发量堪忧,他这一头黑发连她都眼红。 “那就休息一阵子,我记得你还有年假没休,科威特那边都结束了话,不如趁这个机会休息一阵。” “没地方住。” “噗——” 薛宜看着有气无力,紧紧抱着自己腰的人,失笑出声。 “薛阿权,你是在撒娇么。” “是。” 对薛权来说,生病不过家常便饭,可这次他不自觉的又体会到了‘病来如山倒’的滋味,虽然紧紧抱着女生,听着对方的安慰,可薛权依旧觉得这种幸福正在慢慢的有意识的溜走,薛宜、妈妈、爸爸,一切的一切都在眼睁睁的离开他。 “没有地方住,真的。” 薛权疲惫的舒出一口气,抬起头面色潮红的看着薛宜,男人湿漉漉的眼睛一看就是不舒服到了极致的表现,从小薛权就是这样,薛权没给薛宜追问的机会,直接掏出了手机房产挂售页面。 “没地方住、房子卖了。” 若不是薛权十拿九稳的性格作保,哪怕此刻他正在高烧,薛宜觉得自己是一定会揪着对方的耳朵开骂一句;‘九百万的房子你说卖就卖!薛权你是不是疯了。’可因为是薛权,再有疑惑问题,薛宜也忍了,只是温温柔柔的回了男人。 “知道啦,那我就给你住的地方,等你好了,拿做饭抵房租。” “你就只想我做饭给你吃。” 男人委屈的话听的薛宜没忍住笑,捏了把男人滚烫的脸颊,佯怒。 “当然了,不然你还能干嘛,大病秧子,快去休息,不好连饭都做不了,我可不养你。” 薛宜看着薛权烧的迷迷糊糊的模样,一手心疼的拿冰袋贴着男人的脸给降温,一手稳稳的托着对方的腋下扶着对方进了次卧。 虽然走的路上摇摇晃晃,但一上床,薛权就蜷成只小猫似的抱着她的胳膊不放,嘴里还嘟嘟囔囔着女生听不懂的话。 使了两下劲也没抽出手,薛宜倒也不慌。 “有的是法儿治你。” 女生用闲着的那只手隔着家居服挠了两下男人的脖子,果然,只挠了几下薛权就皱着眉一脸难忍笑意的松开了抱着女孩胳膊的手。 “就知道你怕这招。” 女生笑盈盈的,只是给人盖被子的时候,薛宜终于听清楚了一句对方嘴里的话。 “谁也别想威胁我,滚、滚开。” 威胁? “薛权?薛阿权?” 薛宜试探性的又唤了两声,可除了几句难受的哼唧,薛权再未给出回答。 从四个月前薛权莫名其妙的和家里断联了一个半月薛宜就觉得奇怪,后来好不容易联系上,对方又直接飞了科威特根本不解释自己在做什么;直到刚才男人举着卖房信息向她证明【无家可归】,薛宜才发现,有些事她根本无法忽略,哪怕对方是一向可靠的薛权。 虽然对方松开了她的手,但女生也没及时离开,反而顺势坐在床边,一手撸猫似的顺着男人额前汗津津的头发,一手利落的解锁了对方的手机,嘴里则是温声细语的哄着烧迷糊的人。 “谁在威胁你啊,阿权?” 奈何刚吐露了一句实话的男人,这会儿是任凭她怎么问都不开一句口;薛权紧抿着嘴唇的难受模样让人分不清他是因为梦魇的折磨还是因为病魔的折腾。 “薛权?” 薛宜弯下身子,又将脸贴近了对方的耳朵些,温声软语哄小孩似的。 “你是不是有秘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好不好嘛。” 薛宜就知道薛权的手机查不出东西,但干净的这么不像话,薛宜也头大无比,男人说的‘威胁’二字像针一样扎的她浑身难受,女生以为如果今晚她不查出个一二,她绝对失眠,可就是翻烂男人的手机,薛宜也没查出一点关键信息。 但好消息有二、一是薛权对滕家那些利弊分析的来源的确来自‘吃瓜’,薛宜一点开薛权的工作群聊就看见了104页PDF。 二是,‘威胁’薛权的人不是尤商豫,他们二人居然连微信都没添加。 可新的问题又让薛宜觉得难受,那104页PDF的内容正是关于京海这些‘红’、‘大’、‘商’家族,薛宜皱着眉翻了几页,看见了无数‘老熟人’。 元肃、元家哥哥、尤商豫、尤商豫的父母、严思蓓、严思蓓的男朋友、瞿迦、瞿迦的大哥、爸爸;说句良心话,自己亲密的人成了吃瓜论坛主页的热角,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看到那些明显水准全无、有失偏颇的话,薛宜忍不住的恼火。 元肃大哥是英雄应该被所有人记着、元肃不是PDF里写的死去哥哥的替身废物、无论是当飞行员还是无人机核心人物,他都优秀的无人可比。尤商豫的确脾气大父母关系复杂,但是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根本不欠任何人,他制的药救了很多人。严思蓓楚季明的感情很好很稳定,什么狗屁小三小四,简直胡言乱语;瞿迦更不是拽的目中无人的大小姐,专业能力也好,做生意更别说,同辈的女孩子男孩子就少见手腕有她利落的。 只寥寥看了几页,薛宜便气的退出了薛权的社媒,将手机放在了床头柜前。 “一群神经病。” 真假参半的‘瓜条’看了个大概就让女生的眉心一刻也没松开,虽然手上还是熟练的给薛权处理着异常的体温,但内里,薛宜的整个大脑都被这104页PDF里她在乎人的信息、被薛权无意透露出的‘威胁’二字占据。 “真是疯子,都是疯子,爱造谣的就该抓去坐牢!” 薛宜不知道这瓜条里的信息大众看到了多少信了多少,但就薛权的表现来看,至少作为一个智力正常甚至超群的成年人,薛权非常会抓关键,像今晚男人对她工作做的局势分析,薛权分析的和尤商豫分析的差不多,除了盛则那段她没听尤商豫说,其它的、薛权和尤商豫说的都一样。 “薛权、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蓦地,薛宜灵光一现,瞬间想明白了某次薛权同她电话时,似是而非那两句暗示意味满满话的含义。 ‘他怎么带父母去见乐女士老薛,租么。’ ‘生孩子么,建议多做两遍遗传病筛查,小心生出傻子。’ 那是薛宜第一次同薛权说起结婚的事,这104页PDF也是一年前发在群里的,现在再回想男人刻薄揶揄的话,薛宜几乎是立刻反应、明白了这一切。 “一直都知道么,又替我担心了,薛权。” 越是清晰的明白这些,女生那种憋闷的感受更重,再加上此刻男人痛苦的被病痛折磨着,薛宜只恨不得无法替对方分担,薛爸爸说薛权的病最怕发烧,一旦发烧就很容易引起血液并发症。 十二岁后至今,薛宜一直拼命的锻炼身体,努力保持自己作为【待供体】的健康,为的就是薛权的命,可现实一次又一次的痛击她,无论她多引以为豪自己是作为薛权挚亲妹妹存在的身份,但现实和命运却在一次次的打她耳光。 三次还是五次,薛宜记不清,但配型的结果永远只有冷冰冰的一句‘不匹配’,连去让薛权忍一忍排异反应的机会都不给,她、老薛、乐女士。谁都不可以。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起来,为什么这么难啊薛权,怎么会找不到一个配型,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男人睡得沉,并不能听见女孩的啜泣,薛宜抹了眼泪,替对方掖了掖被子,便准备出门换水,就在此时一道突兀的电话铃声应声响起,女生皱了皱眉,只暗骂了一句男人的领导没边界感,便面色严肃的接起了电话。 “喂、阿权。”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但这么亲密的一句‘阿权’,薛宜被打的措手不及,未等她出声,女人又笑眯眯的开口了。 “又在玩‘哑巴’游戏么阿权,你真的学不乖,我要生气喽。” 薛宜不知道女人会不会生气,但听着对方一口一个阿权的黏腻嗓音,她倒是没控制住莫名其妙的火气。 “他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打来吧。” “啊~是~你~啊!小珠珠~” 28:迷迷糊糊薛宜、浑浑噩噩薛薛权 薛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以什么样的面部表情、内心情绪挂断的电话,可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犹如魔音入耳,那样亲昵的态度任谁听了都无法停止‘胡思乱想’。距离挂断电话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薛宜依旧浑浑噩噩,毕竟对方短短两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电话挂断后,薛宜呆愣着在握着男人的手机坐了许久,直到男人不舒服的咳嗽出声,女人才如梦初醒的拿着浸湿的帕子手忙脚乱的擦拭着男人的滚烫的脸颊、手臂;烧混沌的人并不知道这些事,薛宜看着薛权紧蹙着眉心的脸,荒唐的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 薛宜抄起湿帕子就想往对方这张好看的脸上招呼,上学那会儿薛权的桃花就多到让她沉默,她的爱情运安静的犹如一潭死水,薛权呢,桃花朵朵开! “女朋友?呵、薛权你真的、” 真的什么呢?薛宜直到离开薛权的卧室,也没想出【真的】后面该接的话。 当然了,她也没拿湿毛巾抽薛权的脸,即使当年她早恋,薛权气的拿手把她的脸捏肿了,薛宜也非常地道的、不记仇的没攻击薛权这个病人。 女生守了薛权半夜,直到对方的温度彻底降下来,面色也恢复如常,薛宜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自己房间。 薛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消化了电话里女人那句‘托我们珠珠告诉阿权,他女朋友给他电话查岗,请薛权先生务必明天上午9点30前回电话,不然他女朋友生气了可是很难哄的哦。’ 女朋友?薛权。 我们珠珠?她。 娇滴滴的耍乖,很讨人喜欢。即使不知道对方的长相,薛宜也在脑子里勾画出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女生形象。 “我不会。” 薛宜想到女生说话时温温柔柔的声音,颇有些自卑的朝被窝缩了缩。 “我真是有病。” 薛宜觉得今晚的一切都荒谬的不像话,女朋友也好,104也PPT也罢,不管薛权是为了什么卖房,又或是为了什么非要住进她家,薛宜以为她都能接受度良好的接受一切,哪怕是薛权谈恋爱。 “谈恋爱而已,他都三十的人了,不谈恋爱才不正常。” 躺在床上合上眼前,女生一遍遍的自我安慰着,可第二天顶着眼下乌青出现在工位上,被徒弟提醒黑眼圈明显时,薛宜才意识到自己在乎薛权有对象这事在乎的不得了。 “薛工,你没睡好么?” 小吴送文件时担忧眼神的让薛宜心暖又尴尬,薛宜捧着镜子看着里面自己乌青的明显下眼,恼怒的脱口而出。 “所以消失了四个月是去谈恋爱,让爸妈担心,让我担心,薛权你真的太过分了。” 蔺眉乐呵呵的推开薛宜办公室的,打耳就是这么一句怨气冲天的埋怨,女人搪塞的看了眼被她到来吓的脸红成苹果的女生,施施然坐在了沙发上,嘬了口咖啡,八卦非常的开口。 “谁?薛权恋爱了?和谁啊?” 薛宜也没想到蔺眉突然造访,虽然听说了这人也就这几天回来的事,但真的见到对方捧着咖啡杯坐在沙发上一脸热络的同自己讨论薛权的恋情动向,薛宜还真是止不住的心虚,倒不是说薛权坏话被抓包的心虚,她心虚的另有其事。 即使宴平章没说,但她失礼的拿水泼了对方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哪怕同蔺眉关系再好,薛宜也尴尬又后怕,毕竟这案子,蔺眉一直全力推进,薛宜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人情绪坏了蔺眉的事。 “说话啊,薛权这老古板和谁谈了,你们兄妹俩这嘴还真是如出一辙的严,你和尤商豫谈是大家挖出来的,你哥和——” “不知道,只是昨晚接到了他女朋友的电话而已。” 蔺眉态度如初的模样,让薛宜彻底放下心,看来宴平章那厮没告黑状,想着,薛宜的注意力又被带回来薛权恋爱这事上。 “谁知道他,莫名其妙。” 薛宜丧眉耷眼的模样看的蔺眉想偷笑,尤其是一想到薛权当年说的话,女人就忍不住想逗一逗薛宜。 “怎么了?你这表情看来是不满意这个‘嫂子’啊。” 【嫂子?】 在嘴中回味了两三遍这个称呼,薛宜被电击了似得,打了个哆嗦,最后还是没做好自然吐出的准备。 “没不满意,又不是我女朋友,薛权满意就行。” 蔺眉忍着笑看着女生别扭、刻意无比的跳过了这个称呼。 【这俩兄妹还真是一样的不坦率。】 “少来,薛小宜同学,你这样可比你哥知道你谈恋爱那会儿的表情有过之无不及。” 薛宜没深究蔺眉为什么知道薛权对自己恋爱时的态度、但她倒是知道薛权一直不满意自己的两任男友,元肃、尤商豫这俩人,薛宜还真分辨不出,薛权更讨厌谁。 可这些年她一直都是我行我素的推进着自己的恋情,压根儿没在意薛权乃至周围人的感受,经蔺眉这么一提,薛宜像迷路的人找到了出口,女生瞬间想通了自己不痛快的原因。 【原来是兄妹间的占有欲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怎么了。】 蔺眉并不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了反作用,更不知道这时薛宜这神奇脑回路是这么界定自己的‘吃醋’行为,如果知道她一定不多嘴,虽然后来薛权找她质问‘为什么对薛宜乱说话’害的他们白白误会了很久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闹了乌龙。 但这都是后话,至少薛宜此刻的回答在蔺眉听来没什么大问题。 “毕竟是我哥啊,这是他第一次恋爱,我当然有些小吃醋了,不过听声音,那女生应该很不错,和哥哥相处的也很好,她还叫我珠珠,估计是哥哥告诉她的。” 经蔺眉点拨,纠结了一晚上的人顿时豁然开朗,此刻说话的语气别提多轻快。 “我还是不要瞎操心了,时机成熟了我哥一定会带她见我们。” “那倒是,到时候你带着尤总,啧啧、标准大团圆结局啊,薛珠珠。” 蔺眉是懂怎么打薛宜这小滑头的七寸的,果然她一说完,薛宜哪还有早前的自如,瞬间卡壳。女生张着嘴欲言又止的模样,别提多可爱,女人的恶趣味到这就结束,无聊逗逗薛宜很解压,但工作还是不能耽搁的。 清了清嗓子,蔺眉郑重无比。 “不说废话了,宴平章那边要借调你和中呈玺的设计师去他那工作,直到项目结束。” “我不去!” 蔺眉的话才说了个大概,薛宜想都没想果断的拒绝了对方的的话。 疯了不成去宴平章那打工,薛宜对自己的自制力可没多大信心,上次泼水已经是竭力忍耐后的解决方式,再和他共事,薛宜可保证不了自己下一次会做出什么更荒谬的。 “我不觉得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我就在Py,我哪儿也不去。” 薛宜反常的明显,从前需要借调去政府机关时她就避之不及,政府部门某次要借调她去指导一个民生工程,薛宜那真是一个嫌弃、推三阻四到极点,并非清高派那种对政府的瞧不起,蔺眉精准的将对方的推拒定义成了害怕。 薛权也说过薛宜打小就怕警察,因为当年薛爸被抓走的时候,就当着薛宜的面,那会儿小姑娘才5岁,算是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可宴平章?甚至还是同门师兄,蔺眉这回根本不溺爱薛宜。 “薛宜,专业一点,这案子的利弊我想我们之前已经分析的很明白,现在不是你耍设计师脾气的时候。” 蔺眉看着沉默下来的人,继而补充。 “中呈玺的设计师一周前就已经搬过去了,我们这边因为我在国外所以一直耽搁的不上不下,政府那边因为这事意见很大;我想你能判断出现在该做的是什么,别像个小朋友,薛宜。” 说罢,蔺眉将宴平章工作室的门禁卡放在薛宜办公桌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孩,便离开了薛宜办公室,给对方犹豫的时间。 蔺眉走后很长一段时间,薛宜都是坐立难安的迷糊状态,又是政府又是宴平章,薛宜心乱如麻,方案看不下去。打破这种兵荒马乱的是瞿迦的电话。 “本小姐杀回来了,快出来玩,薛宜。” “好。” 挂断电话后,薛宜也整理好了情愿,女生任劳任怨的收拾着这次合作需要的所有文件。蔺眉趴在玻璃窗前,看着怀里抱着满满一堆文件的女生走出办公室,一脸苦哈哈的同下属布置着未来三个月事物的薛宜,瞬间安心。 “还好没和我置气,不过还是得让薛权替我哄哄她。” 蔺眉觉得自己简直是天才,薛家兄妹根本就是被她拿捏于鼓掌之间。 可这回,她这边都给薛权发完短信一个小时了,也没收到回复,蔺眉第一次在薛权身上产生了不安的感觉,虽说一直知道薛家的天要变是板上钉钉,但绝不是现在。 “搞什么鬼,薛宜都不管了。” 蔺眉不想看自己多年好友行差踏错。 “一步之遥的事,别犯浑。” 薛宜说的那什么‘劳什子薛权女朋友’,蔺眉知道是谁,但这都是她和薛权的事,二人并不打算让薛宜这个傻白甜掺和太多,所以她也没告诉薛宜。 可现在薛权不接电话的状态,蔺眉实在不放心,薛宜的车前脚刚开出地下车库,蔺眉一脚油门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弹出。 “他大爷的,接电话啊薛权!” 女人不安的一遍遍的拨打着烂熟于心的号码,在第七遍拨打的时候,薛权终于接起了电话,听筒里传来的猎猎风声,让女人瞬间了然对方身处何地。 “别犯浑,听见么,薛权!” 电话接通的瞬间,蔺眉戾气满满的吼了一嗓子。 “眉眉姐不用担心,我和阿权在一起,他好的很。” “滕蔚!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听清女人的声音,蔺眉没压住火,破口大骂。 “是,我就是疯了,我他妈的早就被滕家、被你们逼疯了,好啊,想甩开我是吧,那就都别想活,哦~薛宜,你们在乎薛宜,行啊,我全都告诉她,我——” “你他妈敢!” 29:我真的会杀了你,滕蔚 说脏话的是薛权,今天出来见滕蔚已是耗尽了他耐心的不得已举动。 如果不是因为薛宜的纸条上的那句‘哥,昨晚接了你朋友的电话,她让你9:30回过去,吃完早饭记得回’,薛权见都懒得见滕蔚这个疯子。 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薛权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为生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不健康的羸弱感。 不想来饭必须处理问题的责任心驱使,薛权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冷漠的看着发疯的女人。 滕蔚难缠令人恶心,一进屋薛权的手机就被对方夺走,鉴于男人本就不想搭理对方,也就随她发疯去了。 对于疼蔚这种精神有问题的NPD,薛权绝大数时刻的处理方法是沉默和无视。 薛权不懂滕蔚那脆弱到可怜的神经又被什么破事刺激到了,但他也知道今天他要是敢不来,蔺眉和他的计划一定会被这个疯女人破坏。 毕竟她都疯到在薛宜面前蹦跶,自称是他女朋友了,薛宜没说,但滕蔚一看见他就黏糊糊的缠着他的手臂一口一个男朋友。 薛权也是甩开对方时才知道,滕蔚果然和薛宜废话了一堆有的没的。 【怪不得让我吃干巴面包,醋精。】 薛权起床时看见餐桌上的干巴面包,委屈到不明所以,什么时候薛珠珠这么不上心他了。 但得知是因为滕蔚这个神经病在薛宜那胡咧咧了一通,薛权难得给对方了一个好脸,甚至在滕蔚又哭又闹,逼他快点动手的时候,薛权也因为【薛宜吃醋】这个认知,一直好脾气的同对方周旋着。 前提是薛宜无事,他所有的正常都只基于薛、宜、无、事这个精准题要。 可此刻,滕蔚精神分裂发作般的话彻底破坏薛权少到可怜的好心情。 听到滕蔚说要去找薛宜摊牌,薛权忍了一年多的火气乍然大起,男人起身走到女人夺过手机便狠狠的砸向了女人身后的白墙,压根没管电话蔺眉担忧无比的那句‘冷静点,薛权。’ 薛权突然的动作和骂脏比任何一类精神科药物都有镇定效果,滕蔚第一次看薛权发火,男人砸碎手机的瞬间,她吓得立刻双手捂住了耳朵,仰着头惊恐的看着掐住自己咽喉的男人。 男人看垃圾般的眼神自上而下的凝着她,即使对方还没使劲,滕蔚也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我警告你滕蔚、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你给我记清楚了,如果薛宜知道一点点这些破事,以及你要是敢再在她面前蹦跶一次,我不介意立刻拉着你、你爸、滕家一起去死。” 起床时,薛权量过自己的体温,37.5,依旧是低烧,坐车来海边别墅可以说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此刻这么无所顾忌的动怒,男人几乎是说一句就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咳咳、你他妈的觉得我在乎么?再让我听见你拿薛宜当筹码威胁我威胁蔺眉,我绝对会杀了你。” “薛权,你疯了、松手!” 蔺眉一推开别墅门看见的就是薛权掐着滕蔚脖子恶狠狠警告的模样,蔺眉又拍又打,生怕急火攻心的男人上头犯罪,几乎是好话歹话轮番上阵,才压住薛权的火,拉开了男人擒着女人脖颈的手。 “都给我冷静点,滕蔚,你到底又在作什么妖。” ‘虎口脱险’的经历并没让滕蔚长记性,反而因为蔺眉的出现助长了滕蔚嚣张的气焰。 “要杀我的是他,你怎么不叫他冷静,我他妈的是受害者你看不见么。” 窒息的感觉因着蔺眉来的及时,滕蔚觉得自己可算是捡回了一条烂命;女人坐在地上靠着墙剧烈的咳嗽着,生理性的眼泪流满了滕蔚漂亮昳丽的脸,蔺眉看了眼笑的癫狂的女人,也没理对方撒泼打滚的胡言乱语。 走到咳嗽不止的男人身边,蔺眉头疼无比的给咳嗽的一整张脸都红的不像话的薛权顺着气。 “狗屁活不了几天,少胡言乱语。” 蔺眉薛权惺惺相惜的模样彻底挑断了滕蔚的理智线。 “蔺眉姐还是你厉害啊,阿权哥听你的、闫京生听你的,人人都听你的,还真是呼风唤雨。要不说,闫京生的卖命钱在你这真是物尽其用呢,这几年您过的可真滋润啊。” ‘啪!’ 蔺眉觉得自己真是好好女士装久了,推开刚顺了气的薛权,蔺眉上去就给刚站直身子的女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老娘是不是给你脸了?你算什么东西在这儿提闫京生?” 甩了甩发麻的手,蔺眉寒着一张脸,慢慢逼近着惊惧着后退到墙边的女人。 “滕蔚、你们滕家人的脏嘴最没资格提闫京生,别忘了我们俩和你合作的理由,扶你上去了,你他妈的敢不给薛权捐骨髓,不把闫京生家的档案交出来,老娘今天怎么把你扶上去的,就能怎么把你拉下来。” 是人都有逆鳞,薛宜之于薛权,闫京生之于蔺眉。 “闫京生、闫叔的命你给我记记清楚是怎么没的,你最好一秒钟都不要忘,哪怕是死了也不要忘。” 蔺眉每说一个字,戳着滕蔚脑门的力道就重一分。 “薛权是我和闫京生认的弟弟,薛宜是他妹妹就是我妹妹,薛宜要是出了事,别说他不会放过你,我更不会。 滕家那些烂事我比你更清楚。 你知道么,你真该庆幸你还有移动骨髓库、有闫京生档案这两样做保,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会怎么对你。” 蔺眉原先是想装大家长,缓和一下三人脆弱联盟的关系。 毕竟这案子已经按照她和薛权预计的在走了,完全没必要为了一时之气耽误大事,可姓‘滕’的似乎天生就有挑起所有人怒火的能力,当年的闫叔闫京生,此刻的她和薛权。 “说了让你等着,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啊,大明星。” 蔺眉到底是比在场几个人多活了几年的人,想到自己年龄,蔺眉自嘲的笑笑。 “我是外籍,你觉得我要是真做了什么,你有机会翻身么,我要的你给,你要的我送,这样的关系不好么?” 说罢,蔺眉便离开了怂在角落垂着脑袋发抖的人,女人从冰箱里拿出冰袋时,扫了一眼站在门口背对着她们的薛权,无奈的摇摇头,越过男人又来到了滕蔚面前。 “记住我说的话,按照布局走,你当你的大明星,那些脏事我们自然会替金枝玉叶的你做,但前提是别挑衅我,尤其是薛权。” 弯下腰,蔺眉笑眯眯的凑近女人苍白的脸,慈爱的摸了摸滕蔚的侧脸道: “不过,今天你应该长记性了。” 蔺眉将冰袋甩到吓呆了坐在沙发上发抖的女人怀里,捡起被薛权砸烂的手机,便拉着男人离开海边别墅。 车里的低气压一直延续到二人彻底开离海边别墅的辖区,虽说从侧面威慑了回滕蔚,但蔺眉始终不认可薛权那番破罐子破摔的发言。 “薛权,你的命还在她手上,你今天犯哪门子混,你真要掐死她,薛叔他们怎么办,薛宜怎么办。” 蔺眉想到滕蔚被掐的青筋暴起的样子,只觉得一阵阵的后怕和恼怒,活了三十八年的女人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轻易的被这种事挑起情绪,可现实是,看到薛权不管不顾的掐着滕蔚时,蔺眉瞬间想到了闫京生,二十六岁的闫京生。 奈何面对她的质问,薛权哑巴了似得一言不发,气的女人狠狠踩下了刹车。 ‘嘶——’ 尖锐的轮胎摩擦声惊起沿海公路两旁栖息着的鸟雀,偏偏副驾的人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面对她的怒火,薛权甚至还在混不吝的说着‘那就去死好了’。 ‘啪—’ 蔺眉觉得自己的右手跟着自己真是倒霉,一晚上接这么多‘扇人嘴巴’的活儿,真苦了它了。 “薛权,你他大爷别在这给我半死不活的怂样,你忘了自己怎么说的了,你这条命是为你自己活的么! 为薛叔、薛宜知道么,给我好好活着看滕家完蛋!为了你妈懂不懂!” 闫京生死后的十年,蔺眉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抱着看滕家完蛋的决心、咬着牙在香港纽约挺了下来,直到五年前她带着布局重新回到京州和薛权重遇,蔺眉才松懈了一点点。 蔺眉根本想不到自家男朋友的CF网友小朋友能有这么大的出息,能帮自己替闫京生伸冤。第一次见薛权的时候,薛权十六岁,彼时的他一腔孤勇、离家出走去香港应闫京生这个怪叔叔网友组CF战队的邀。 蔺眉当时只顾着笑骂自家男朋友蔫坏儿,根本没想到薛权会真来。 直到在自家门口见到面容清隽一脸固执的薛权小朋友时,蔺眉才发现闫京生这王八蛋真闯祸了。 忆往昔,总是温情大于痛苦,蔺眉不忍苦笑了声,才再次仰着头沉默不语的薛权,又开口: “不为了闫京生这个不着调的干哥哥,也不为了我这个不靠谱的姐,只为了薛家父母薛宜,为了你这条命,就不能忍一下么,薛权。” 直到回家了,薛权也没回答的蔺眉的千叮咛万嘱咐。 推开防盗门时意料中的温馨场景并没出现,映入眼帘的出森森的漆黑,哪有一丝人情味,薛权恍惚的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自己那个冷冰冰的家,忽地,滕蔚威胁他的话突然又出现在他耳边。 【薛权,我去找薛宜。】 恐慌的情绪瞬间将男人裹挟,薛权掏出手机想给薛宜打电话,可看见屏幕上的蜘蛛纹时,薛权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早就被摔坏了。 玄关处的时钟告诉他现在已经十一点半,蔺眉那么早下班来找她,就说明薛宜不会加班,他在家,薛宜不可能回来这么晚。 “该死。” 30:小白脸和混蛋 薛权用力的在碎成蛛网的屏幕上按了三四下,屏幕依旧没亮起,得不到正反馈的男人,整颗心彻底乱成一团乱麻。 此时的薛权根本无暇思考‘滕蔚从海边别墅瞬移到薛宜身边并对她做些什么’这个猜测是否具有逻辑合理性,方寸大乱的人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找到薛宜,唯有确保她平安,自己才能冷静下来。 薛权穿上皮鞋离开家时,防盗门被他摔的震天响,男人没空去想自己这一举动是否礼貌,又或是有没有扰民,满脑子被恐惧填满的人冲进电梯后迅速了楼,薛权无比后悔自己不会开车这事,除了徒劳的奔跑,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气喘吁吁的男人直到在小区门口看见一脸醉意叉着腰指着元肃破口大骂的女生时,薛权那颗不安的、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停。 【还好没事。】 三人的距离谈不上近,除了够他清晰的看见女生的面部表情和张合的上下唇,薛权听不清薛宜在因为什么事不高兴,可通过女生对面人的表情,薛权堂皇又不甘的从二人看似针尖对麦芒的氛围里解读出了和谐。 【我插不进去,倒是我多余。】 理智告诉薛权,这种场合他应该识相的走开,像过去他撞见的无数次一样自觉又得体离开,给这对甜蜜的小情侣留一些缠绵的私人空间,再不济也是像个大家长一样上前礼貌的招呼两句再离开。 二者皆不失为处理这种尴尬场景的最优解,哪种都比他顶着好哥哥的身份在这儿扭曲的嫉妒、吃薛宜看不懂的飞醋好。 【薛权、别犯浑。】 这是蔺眉对他耳提面命了四五遍的话,海边别墅时薛权没回答也不想回答,但此时的薛权想好回答了。 “我偏要犯浑。” 情感大起大伏了一整天的人早就将理智燃烧殆尽,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松开紧握着的拳头,抬脚就走。薛权敛去脸上情不达内里笑,冷着一张脸迅速的走到拉拉扯扯的女男面前,听清元肃的谄媚的求薛宜复合话时,薛权冷笑了声,满脑子只有五个字。 【去你的理智。】 “松手。” 薛权自认自己虽然是个病秧子,但还不至于一点力气都没有,推开了握着薛宜手不放的男人,他的脸臭的阴森。 “需要我再说一遍么,分手了就别来缠着薛宜。” 元肃压根没想到他又被薛权抓到了,当年被抓到的阴影他缓了很久也没能释怀,薛权这个妹控看他的眼神可不是简单的哥哥看鬼火黄毛,不夸张的说元肃觉得他要是敢不松手,薛权绝对立刻化身玉皇大帝棒打薛宜和他这对苦命鸳鸯。 压着火气的男人碍于薛权这身份,讪讪的松手后,笑呵呵的打着哈哈,试图挽回自己早在薛宜哥这碎成一地的滤镜。 “大舅哥,我和珠珠、” “滚、珠珠是你叫的?” 薛权懒得理对方攀亲带故的发言,想起当年对方母亲羞辱薛宜的话,薛权根本给不了对方一丝一毫好脸。 从元肃手里拿过薛宜的公文包,薛权熟练的将人公主抱在怀里,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薛权人生第一次做了‘长舌夫’。 “知道为什么薛宜和你分手吗?” 黑夜里薛权声音冷冷的,但这个话题的确引起了元肃关心,原先还假惺惺谄媚笑着的男人,听到薛权这话瞬间冷了脸。 “需要你来告诉我么?珠珠万一知道了,你觉得合适么。” 虽然好奇答案,但元肃始终觉得他和薛宜的事轮不到第三人插手,先前同薛权笑嘻嘻的委蛇是他作为薛宜男朋友给对方的面子,但这不代表薛权可以自以为是的插手他们感情的所有细节。 “我不需要听你说,我只听薛宜说,她喝了不少,晚上辛苦你多费心。” 元肃不爽了一整晚,所以他也懒得听薛权在这儿东拉西扯,也没兴趣深究对方说这话是存着什么目的。 【没事找事。】 从夹克里拿出薛宜没电关机的手机赛进女生公文包里,男人才道。 “如果薛先生觉得我还和十八岁一样无能,那我只能说,薛先生真是自大又固步自封久了。” 二人身高相近,再加上元肃今天痞气无比的穿了件冲锋夹克;故而说这话时,男人身上脸上传出的戾气更叫人无法忽略。 “外面变天了,你不知道么。” 元肃不想吵醒被薛权抱在怀里的人,所以一直压着嗓子,这一举动反而放大了他的怒气。 薛权并不怵元肃,男人抱着薛宜的手又重了两分力道,杀人诛心笑道: “是只听薛宜说,还是只敢听薛宜说。” “呵、”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这句玩笑话的确贴切,薛家兄妹杀人诛心的本事确实一个赛一个高,元肃低低嗤笑了声,烦躁的刮了下鼻梁,没否认薛权的话。只是再抬头看向薛权的眼神里警告也不作假。 “关、你、屁、事、滕蔚包的、” 元肃暧昧的笑了笑,舌尖抵了抵上次挨尤商豫那个小杂种打还没好全的面颊,歪头觑着表情突然僵硬的薛权,把剩下的话补全了。 “小白脸?鸭?” 虽然元肃没真的看透自己同滕蔚的关系,但薛权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愣头青抓到把柄,乍听对方提起薛权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确乱了方寸,以致于让元肃这莽夫把话拿住了。 “做事不扫尾可不是好习惯,薛权。别在老子面前叽歪你那套大家长规矩,我和薛宜谈也好分也好,轮的到你插手? 薛叔、薛婶看不惯我,我认我改,你他大爷的算个屁,我管你看不看得上我;看在珠珠份上帮你扫尾算我给你脸,你要是不要,那撕破脸对我可没损失。 要不是怕珠珠难过,我管你做教授还是做鸭,滕家的钱多少进了你海外的户头,你以为我不知道。” 在知道滕蔚和薛权的关系前,元肃一直很尊重这个大舅子,唯薛宜主义的他看重一切薛宜看重的,但直到二人那些腌臜扯不清是非的破事后,元肃对薛权再无薛宜滤镜,更有甚者,他想去做那个坏人,撕了薛权这伪君子的假面。 【薛宜会难过。】 无论是发现的时候,还是这会儿拿话呛薛权,元肃的脑子里始终被这句话占据着。 说实在的,他元肃压根儿没想手长的监控薛权,只是滕蔚那女人怎么着,他也叫一句‘姐’,听说对方养了个小白脸,闲的发慌的人那么顺手一查,结果就查到了薛权。元肃最没想到是,众人口中的‘包’是指转移‘滕家的钱’。 元肃觉得滕蔚疯了,更觉得薛权也疯,薛家根本不缺钱,他何必。 【吃软饭的伪君子。】 元肃倒是没骂出口,但他那眼神、肢体语言传达的可不就是这句话。 薛权无所谓这伤风败俗的误会,他甚至觉得挺好的;有人替他和蔺眉擦屁股,他何乐而不为,不过薛权还真没想到自己这一年进行的这么顺利是因为有元家这棵大树保驾护航。 薛权无奈的看了眼怀里睡的真香的人,嘴角勾了个纵容的笑。 【沾我们薛珠珠的光。】 “那真是多谢元先生照拂。” 元肃算是发现了,他这阵子就是命犯小人,尤商豫是小人薛权也是,看着一脸恍然大悟表情的薛权说这话,元肃只觉得他 怎么看怎么欠揍。 无所谓的说完,薛权搂紧了些怀里的人,淡淡的瞥了双拳紧握眼气急败坏的元肃,无所谓的说。 “你觉得珠珠信你还是我?” “你—¥%……” 薛权没搭理身后张牙舞爪的莽夫,毕竟他的目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找到薛宜,人既然好好的窝在他怀里,他没必要和一个早淘汰出局的费口舌。 将女生稳稳放在床上后,薛权打了水仔仔细细的擦着女生黏糊糊的手。 “这次是喝了几度,应该过了10度吧。” 薛宜当然能不会回答,除了哼哼唧唧的嗫嚅,绝大数情况女孩都安稳的睡着。 倏地,握着女孩手心男人突然低着头愣愣地笑出了声音。 愉悦的笑声低低的轻轻的,像羽毛似的在女生耳廓边挠痒痒,薛宜虽然醉的不省人事,但瞿迦给她喝的酒度数并不高,散过劲头也就一个小时的事。 所以感受到耳边毛茸茸的痒意的瞬间,薛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瞬间睁开了眼,虽然大脑仍是迷迷糊糊的混沌状态,但也足够她看清原来挠的她耳朵痒的是碳基生物的发毛。 ‘吭哧’ 薛权听着女生小猪似的一声,强忍了笑,准备看情况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薛权一偏头,头发就被对方抓在了手心,醉酒的人下手没轻没重,被钳制住的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又被拖到了床上,说是拖,其实是他顺着女孩的力道仰躺到到床上,但此刻二人的姿势可不算妥帖,甚至是暧昧。 坐在男人腰腹上的人,女生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似是思考的模样。 “干嘛,薛珠珠。” 薛权看着骑在自己身上歪着脑袋咬着嘴唇,红着眼睛气的的活像只河豚的人,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欲言又止的女生。 “珠——” “你混蛋!” “谁?” “你混蛋!你混蛋!” 31:良禽择木而栖,老牛喝大红袍 薛宜没有指名道姓,但薛权敏锐发现了不对。虽然薛宜趴在他身上又哭又骂,一副俨然他就是女生口中混蛋的模样,可薛权知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谁?混蛋是谁、珠珠。” 薛权没推开伏在自己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生,靠着床头支起身子,回抱住了死死抱着自己哭的悲恸的人,男人一下一下的拍着女生的背,声音和缓,循循善诱着。 “谁惹你不开心了,嗯?” 薛宜尚有两分清醒,若是平常哪怕再委屈她也不会这样没边界的缠着、抱着薛权,可只要想到在酒吧时发生的事,她就忍不住的发抖、忍不住的心慌害怕。 女生无疑是的颤抖薛权也没放过,从薛宜哭到现在这样、把他当溺水浮木的状态,薛权心疼之余脑内名为‘疑惑’的雪球越滚越大,但推雪球的人根本没有停下的打算。论嘴硬薛家人一个比一个更甚。 “我在呢、哥哥在呢。” 咬着下唇克制哭意的人被薛权这句瞬间攻破心里防线,不是那种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悲痛痛苦到极点的情绪往往是雨后闷雷,沉闷但依旧振聋发聩。 “睡、睡觉,我要、我要睡。” 两分理智、哪怕只有两分,薛宜也清楚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她的行差踏错不该任何人背负,元肃不可以,薛权也不可以。 “困。” 哭到崩溃的人,无法再继续组织长句子,从薛权身上爬下来,洁癖的人破天荒的连整理仪容的打算都放弃了,薛宜看了一脸担忧的人,乌龟似的裹着被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活像个蚕蛹。 “连哥哥也不可以说么。” 哭累了的人紧紧的闭着眼睛,大有装死到底的打算,可薛权并不会轻易放过对方,他深知,哭这么一通,薛宜至少带着两三分清醒。 “和元肃有关吗。” 薛权坐在地上,直直的盯着阖着眼睛装睡的人,精准无比的吐出了自己的猜想,女生眉毛轻颤的心虚模样让薛权意识到自己估计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算了,睡吧,明天告诉我。” 薛宜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强硬的逼迫绝不会得到好结果,‘哄’是为上计。 虽只有两分清醒,女生也自嘲的想笑,薛权此刻骗她说‘谁惹你不开心’的模样和昨天她诱导对方说出实话的状态实在别无二致,一种奇异的血缘蒙太奇在她和薛权二人之间上演着。 可薛宜知道,她不会说,也不可能说。 薛权好话歹话说了遍也没得到答案,男人看着哭累了沉沉睡过去的人,替对方掖好被角便沉默的退出了房间,只是目光落到女孩蜷在被窝里哭的红肿的眼尾时,男人握着门把手的手青筋暴起。 房门落锁声‘滴答’响起的瞬间,哭肿了眼睛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黑暗让薛宜惶恐,不自觉地她又响起了那人魔咒一般的话。 四年前、四年间、四年后未曾更改的魔咒。 【薛宜,我说过,我不是你随便玩玩就能脱手的男人。】 说话时,男人又逼近了她一步,可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得当的社交距离,恰恰是这种得当更让她心虚。 【别再让我看见你玩男人,那种脏东西配不上你。】 【你——】 反驳的话如鲠在喉,碍于对方的身份还是别的什么,薛宜听完对方的话,除了老实的低着头小学生罚站似的站着,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什么时候分手。】 【这阵子。】 【好,希望你给我的是我要的、正、确、答、案。】 狗屁正确答案,薛无论是在酒吧还是躺在床上的此刻,薛宜只想说‘没有答案’‘你别缠着我’,但她也知道,那人的性格绝不会再给她一个遥遥无期的解题时长,四年前因为尤商豫的出现,她火速同对方在一起才解决了那人的纠缠。 可四年后呢…… “蔺眉,这个案子就必须薛宜掺和进去么,而且,你骗我。” 蔺眉没说话,沉默的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宣泄,虽说二人是同盟、朋友,但蔺眉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利用了薛家兄妹,从一开始这个案子公开招标,蔺眉就打定了主意要入局,薛宜的稿子被尤商豫拿走后,蔺眉动气了是真,毕竟她根本无法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把滕家拉下来的机会。 替她暗中保媒拉纤的人向她透过风,政府那位给她发了个邮箱,内容只有一句。 【小动作别太多,蔺老板。】 “蔺眉,你和政府的人搭上线了是么。” 蔺眉不意外薛权能猜到,毕竟这世道能有几个傻子,估计也就薛宜这个,被家里保护的好好的是傻的。 发完那封邮件后,蔺眉的手还未来得及回复,同一个ID的第二封邮件又弹了出来。 【来日方长,目标一致,诚邀合作。】 十二个字渡毕,蔺眉只犹豫了一瞬,便决定加入,无论是四个月前的蛰伏还是时至今日的带着薛宜完全入局,一切都顺利的进行着,只是薛权这边,她到底交不了差。 “我——” “你说过!蔺眉你说过的,不会拉薛宜下水!你骗我,我们姓薛的偏要被你们这些官二代官三代玩么!” 即使竭力压抑着声线,但蔺眉也从对方字字切切的话里感受到来人的怒不可遏,薛权的质问,每一句都一针见血的血淋淋的撕开了他们这些官二代、三代的遮羞布。 “立刻、马上让薛宜退出,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蔺眉相信薛权的话也相信他的能力可以为了薛宜做到不管不顾,但女人看着梳妆台上相框里抱着金毛笑的一脸爽朗的男人,用力的擦了把红肿的眼睛,冷漠又强硬的回绝了薛权。 “不可能,合同已经签了,做生意不是玩游戏,开弓没有回头箭;薛宜没给你看合同吧薛权,我觉得还是等你看完后、冷静下来了、我们才适合谈下面的事。” 蔺眉没给薛权再大小声的机会,说完便挂了电话,熄屏静音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半是蒙半是骗的哄薛宜签了有隐藏条款的合同是她不对,但蔺眉始终觉得,人都有私心,她又不是圣人,可这么和薛权吵了一顿,她才隐隐约约的咂摸出了不对。 【为什么非得是薛宜。】 虽然和那人一直有联系,但蔺眉始终没越界的联系过对方,今晚接二连三的发生的事件冲击,让蔺眉不得不重视起,那人非要薛宜做指定设计师的事。 天地良心,当时蔺眉是想自己顶上去的,毕竟她这么多年设计也不是白做的,再一说,薛权把薛宜看的很重,她从来都没有同薛权交恶的打算。 想撤回已经晚了,女人短信发过去的瞬间,对方就给了她回复。 【蔺小姐,只需要做好自己。】 “去你大爷的。” 虽然做好了对方玩元宵哑谜的打算,真的看到对方似是而非的回答又是另一种心境,不由的,蔺眉想到了一个月前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的男人也是这副高深莫测的装逼样。 “真能装。” 息汀茶室有间不对外开放的VVIP室这事,蔺眉也是第一次知道,薛宜那丫头一直很爱喝茶,非必要她约客户都是在息汀,蔺眉用现在的话说,她那叫留子咖啡党,但被薛宜和同事带着来过几次后,女人也慢慢接受了茶。 息汀更是京州首屈一指的茶室,但她没想到这地还有VVIP室,甚至只对政府那位开放,被侍应领着上了三楼VVIP室后,蔺眉也是被室内古色古香的奢侈场景惊了彻底,做建筑行业的,室内所用的选材,随意一打眼都是百万起步。 低调、腔调、格调。 蔺眉抿了口茶,最后在脑子里给这间茶室和男人定下了这六字评价。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身着黑色中山服套着商务正装羊绒大衣的人噙着得体的笑,步履谦谦的经过她,在她对面落座。 “久等,蔺老板。” 男人的声音低沉的像醇厚的浓茶,下意识地蔺眉看了眼手里一直小口喝着的茶,男人似乎看穿了她脸上的疑惑,垂眉笑了笑,接着自己的话又道。 “大红袍。” 放下茶壶,男人动了动手腕,淡淡瞥了眼钢表的数字走向,若有似无的低叹了口,端起泡好的茶呷了一口,含着笑语气沉沉。 “蔺老板喝的是大红袍。” 蔺眉想到那天对方的话依旧觉得来人死装无比,虽然茶室的装潢、男人的穿搭谈吐都十分体制内的得体、落落大方,但蔺眉依旧对这人不喜,即使对方给她递了把锃亮锋利的屠龙刀,蔺眉对他也提不起好感。 “三十二?” 蔺眉在搜索引擎上输入男人的名字后,才知道这人的年纪,联想到茶室会面时对方老成装相的模样,此刻的蔺眉又好笑又懊恼,好笑她一个快40的人被这种小屁孩拿捏了一回,懊恼自己复仇心切。 女人产生了一种浓浓的被算计感,她也终于明白了对方那日为什么一直在提那劳什子‘大红袍’。 “大爷的小崽子,真是奔着薛宜来的。” 蔺眉看着抽屉里薛宜去武夷旅游给她买的大红袍伴手礼,顿时一颗心凉了彻底。 “煽、这回真对薛权交不了差。” 人肯定出不了人身安全问题,但别的……蔺眉只觉得头昏的厉害,尤其是盘顺逻辑后的此时此刻。 “老牛吃嫩草!还要不要脸了。” 话这么骂,但蔺眉非常护短且健忘的忘记了薛权这人也比薛宜大六岁的事实,她嘴里的老牛,大薛宜七岁不过尔尔。 【合作愉快,蔺老板的确慧眼识珠,薛设计的作品确实是国内名声显赫的存在,得蔺老板发现,才没让明珠蒙尘,日后的合作还得多辛苦蔺老板提点照顾,三方的设计师望蔺老板都能不吝赐教,尤其是中呈玺的设计师,他不如薛设计技高德馨,麻烦蔺老板费心。】 “我说这话怎么这么怪,合着全是在捧薛宜!” 蔺眉对薛宜德能力没有质疑,甚至也很赞同男人的话,可这会儿意识到对方的目的,蔺眉气的后槽牙咬的嘎嘎响,再说的话像是被怒气驱动从肺里怼出来的一般。 【薛宜名花有主。】 【良禽择木而栖。】 …… 32:霉运它缠绕着我,大兄弟我看你眼熟啊! 这一夜,谁都睡不好,薛宜更是个中大头,如果能预知到会遇见那人,薛宜是死也不会应瞿迦的约! 霉运从薛宜上班,一直持续到从她走出公司大门到此刻躺在床上,这霉运才有了那么点‘暂停’的意味。但回忆今天发生的事,薛宜无语的想笑,酒越醒,她的意识就更清醒,薛宜这人从小就爱‘事后复盘’,此刻亦然。 越复盘她越觉得这‘霉运’每分每秒都在以她意向不到的方式缠着她。 出公司大楼时,戴了多年陪着她‘上刀山下火海’的珍珠手链龙虾扣突然断裂,薛宜除了心有余悸的感叹了一句‘唔——还好只是扣子,不是珠子。’也没产生任何‘好倒霉’啊的情绪。 手链虽不是什么国际大牌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但胜在年头久远。 七年。 薛宜一向念旧。 抚了抚摸躺在手心的珠链,薛宜掏出手机给瞿迦弹了条消息。 【我去修个手链扣子,很快到,你先玩。】 薛宜是个‘酒品’约等于无的三杯倒,再加上发生了那事后,她几乎断了所有的酒精饮品,这喝酒的功力几乎是彻底挂零。可瞿迦又是个品酒大户,会品会喝,再加上对方刚拿下阿富汗的大单子,薛宜很难不给面子推了对方的邀约。 “不如再去药店买点解酒药。” 收到瞿迦给自己发的【ok,快点来,有惊喜。】女生温温柔柔的抿唇一笑,将断裂的手链收进口袋,顺便在楼下药店买了解酒药,女生直奔二手珠宝行。 不好的霉运再次发生,但薛宜依旧没想太多,但心情显而易见的低落了不少。 同她交好的那位珠宝修复师傅不在,新来的小男生学徒毛手毛脚无比,对方修的过程中,薛宜就一直提心吊胆,可手链中央的那颗珠子还是被毛手毛脚的男生划了道尾指长短的划痕。 薛宜当时就心疼的从对方手里夺回了手链,黑着一张脸瞪着拿着钳子满脸无所谓男生。 胸膛起伏了几下,女生才压着火说。 “不用修了,钱我已经转过去了。” 走出门的时候,几个店员的讨论声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她耳里,可惜,她窝囊的选择了沉默。 ‘切,摆什么谱啊,要不是看她那爱马仕的包,谁给她修这三千块不到的破手链……’ ‘那包别也是假的。’ ‘真的、估计要她一年工资了吧~’ 直到走出门,几个男孩子聒噪刺耳的猜测仍换环在薛宜耳边,女生颇有些自嘲的看了眼腕上的链子,拎着包的那只手紧紧的攥了把包袋子,女生竭力不想这些无聊插曲,直接走向了车库。 可车子居然没油,薛宜懊恼无比,这才想到自己已经两周没去加油了,最后女生只能徒步。 薛宜倒了两班地铁到达圆的时候,不出所料的被瞿迦熊了一顿,但得知了她的悲催遭遇,瞿迦送开了掐着女孩腰窝的手,黏糊糊的将被痒痒的笑出眼泪的人熊抱在怀里。 “什么狗屁店员,等老娘明天去会会他。” 瞿迦懒洋洋的抱着薛宜,靠着女生的肩膀,抓着对方戴着手链的那只手玩。 “我给你买个更好的,这个别戴了。” “我喜欢这个,不要浪费钱。” 意料之中的答案,瞿迦撇撇嘴,不爽的‘哼’了一声,从女孩怀里退出来,捏着对方的脸气鼓鼓的醋道。 “薛宜,你别以为姐不知道你为了什么。” 说完,瞿迦便松开了女生的脸。 “知道你的酒量,三杯,快点!” 薛宜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顿,但如果可以时光回溯,她一定只喝一杯!但此刻,女生老实无比的捧着酒杯顺从的干了三杯。 【甜的,看来没什么度数。】 瞿迦看着喝完酒的女生满意的点点头,便拿起酒桌上的遥控麻利的按了三下,空旷的卡座瞬间被各色各样的男人围住。 其实薛宜想说‘男模’。 “来的晚了,不然去楼上了。” 薛宜看着大爷似的女生,一双眼尴尬的根本不知道往哪里看,耳边是蜜蜂嗡鸣似般不停歇的‘姐姐’‘姐姐’,薛宜哪敢应声,秀气的脸几乎要埋进衣领里,偏偏瞿迦还看不懂她的尴尬似的,嘴上一个劲儿的催着她抬头选‘货’。 选什么货!她疯了不成,这违法乱纪的事她哪敢做! “选啊,薛,有惊喜,这批质量真的不错。” 仰着头的女生拧着眉一脸不痛快的盯着头顶的玻璃房百无聊赖的说。 至于吸引了女生绝大数注意力的玻璃房,玻璃其实是单向的,除了上面的人能看见下面,她们可看不见楼上发生了什么。 “嗤、要不是来迟了,高低进去看看。” 薛宜无暇顾及满脸遗憾的人,身边围着一群穿着不雅的男人,换谁都无法冷静,女生尴尬的将手竖起来,欲盖弥彰的挡着自己的脸。 “祖宗,你是不是疯了!让你家那位看见,你怎么解释。” “薛宜,你别给我提他,死木头人一个。” 【这语气,看来是又吵了。】 薛宜心里和明镜儿似的。 瞿迦和束从衡吵架这事,薛宜早习以为常,而且回回都是瞿迦闹脾气犯浑把那位气的不行,最后只能再夹着尾巴谄媚的去哄; 薛宜以为这回估计又是和之前一样,刚准备开口要宽慰,就见拽的二五八万的女生嘴巴一扁,垂着脑袋红了眼眶。 这阵仗薛宜还是第一次见,顿时也顾不得那些穿着暴露的男人,放下手立刻握住了瞿迦的手,仔细的听着对方的话。 “他不要脸,他手机里有个白裙子女生的背影照!你知道是哪年存的么,十年前! 我哥说的没错,他就是图我钱,我这回真的不原谅他了,我才不嫁他,死眼镜,臭四眼@¥……amp;x” 如果不是瞿迦这么抽抽噎噎的,薛宜根本不信瞿迦的话,可即使女生这么说了,薛宜也只信了三成。 毕竟,那是束从衡,为了瞿迦连命都不要的束从衡,瞿迦当年被困在战区回不来,瞿爸爸瞿家大哥二哥急的找了一批又一批雇佣兵去接人,可惜都折戟而归。 最后峰回路转的事出现了,断联了十三天的女孩被束从衡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了。再之后就是束从衡表白,二人恋爱、订婚,一气呵成,现在只差临门一脚了,薛宜觉得束从衡不会发疯,她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束从衡的心,瞿迦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眼下瞿迦动怒的模样,让薛宜也无法劝。 “他一点都不喜欢我,薛宜,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干嘛要和我订婚,还有六个月十二天就结婚了,他要骗我就骗到底啊,现在这样算什么,什么破白裙子,土的要死,一点品味都没有,也就他巴巴的存着,瞧把他深情的,大痴情种啊,他束从衡是京州第一痴情种!” 瞿迦骂骂咧咧的模样可不像她嘴里说的‘不在乎’‘不想结婚’;女生无奈的笑了笑,编辑了个短信将来龙去脉和定位发给了束从衡后,便收起了手机。 还未等她出声安慰,瞿迦又突然打鸡血的站了起来。 “去他大爷的臭男人,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姐有的是钱,要多少有多少!去死吧束从衡、尤商豫、元——呜呜呜” “姐姐,你疯啦!” 薛宜这时候才切实感受到了‘霉运’的滋味,她根本不敢想要是自己不及时捂住对方的嘴,瞿迦会疯到说什么,她和元肃的事是能往外说的么! “你冷静点,我的姑奶奶。” 被瞿迦点过来的五个男模也不知道两个女生是在闹什么,但至少二人都容貌不俗,安静些的虽然看着是个冷美人,但意外的温温柔柔,活泼的这位富婆即使想一出是一出,但也可爱的很。 重要的是,长得漂亮又有钱的富婆可不多,而且这俩人一看就是第一次点,几个男人了然笑了笑,同时在内心喊了句‘赚了。’ “角落那个,他们都笑,你干嘛不笑!” 五个男模,来的哪个不是喜笑颜开的,偏偏出了个甩脸的可不是撞上瞿迦的枪口,薛宜拉了把女生的胳膊,想劝酒精上头的瞿迦,更想赶紧把这几个衣衫不整的男人遣散,按照束从衡那个【瞿迦脑】的速度,最多半小时人就得来。 薛宜想到那场景都替瞿迦怕,毕竟束从衡刚给她发了短信。 嗯……应该说是彩信。 那位白裙子女孩的真面目可不就是瞿迦…… 【真服了,我就是你们夫妻play的一环!】 薛宜挺想告诉瞿迦的,但人老公千叮咛万嘱咐‘先瞒着’,薛宜也不好自作主张。 【该死的情侣!结婚我可不随份子,我是你们的爱情保安么!!!】 女人心里骂,但嘴上始终笑吟吟的,不过她也没笑多久,瞿迦就开始发疯了,从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瞿迦喝了半瓶她不认识的洋酒。 嗯、42度…… 【所以我那杯也有42度!】 薛宜可算找到自己晕乎乎的理由了,甩了甩头,女生觉得自己看人都出现漩涡了。 【束从衡你能不能开火箭来……】 一身牛劲的人疯起来,薛宜根本拉不住,看着女生摇摇晃晃走到角落里冷着一张脸的高大男生面前的时候,没包过男模的薛宜真挺害怕对方气急了动手。 “你甩、甩脸的、样子,挺挺像一个人。” 33: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薛宜摇摇晃晃的走到女孩身边小心扒拉着瞿迦的手指,试图将男的衣领从瞿迦这个醉鬼的手里解救出来, “她喝多了,你们、你们走吧,钱我会付的,我——” “像我姐妹儿初恋,薛、薛宜,你看像不像。” 薛宜死也没想到还有她的事,这边她还没来得及看对方的模样,瞿迦反手又拉了另外一个一直笑的一脸轻佻的男人推到她眼前。 “这个像尤商豫那个贱货。” 瞿迦看着愣着没动作的人,恨铁不成钢的直接将薛宜推到了白T男生怀里,大着舌头看着一脸晕乎乎的女生得意无比。 “你、你就把他们当本人,随、随便玩!我给钱、给钱了的,嘿。” 看清了,不止薛宜看清了,楼上玻璃房的里的三人也看清了。 “他大爷的,瞿迦你看老子不削你,老子不姓元和你姓瞿!” 元肃看着楼下的薛宜不禁感叹他们俩还是缘分深重,二人那晚过后,有一阵子没见,这局是叶峥盛则攒的,美其名曰和解局,和解这俩做局牵连薛宜的事,但元肃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儿看见薛宜,玻璃房是挂叶峥名下的,这屋一直是他们哥几个的根据地。 哦,酒吧也是叶峥的,真个京州有头有脸的酒吧都是他的。 从薛宜一进门开始,元肃就没离开过玻璃窗,看着女生被瞿迦缠的又笑又无奈的样子,元肃挺开心的。 【还好没被这些破事影响。】 可从看到瞿迦领着那五个‘歪瓜裂枣’进了卡座开始,元肃这张脸就没天晴过。 本一脸痴汉的趴在玻璃窗上看着楼下的薛宜,生怕她被人揩油,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防不住根本防不住! “瞿迦你看我不扒你一层皮。” 这会儿看着薛宜傻乎乎的被那个赝品自己抱着,元肃的火直冲脑门,回过神抄起毛巾砸到身旁一脸看好戏的叶峥脸上,男人就想下去找薛宜。 恼怒的砸了拳玻璃墙,男人撸起袖子抬脚就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男人就被抓住胳膊拦了下来。 男人不赞同的扫了眼怒火中烧的元肃,拧着眉呷了口酒,语气淡淡的。 “老五,小女孩组局玩玩,你也要较真?” “就是啊,三哥说的对,再说了,前女友你凭什么管,人正牌男友都没说话呢,你——” “滚,叶峥你不是说那个赝品早赶走了么,怎么还在这儿恶心我!” 叶峥自打直到元肃不道地的恋爱了这么多年,防他们和防贼的似的也就算了,还利用严思蓓和楚季明搞尤商豫居然是为了自己的事,男人再好的脾气也气不过对方这还没娶媳妇就忘了兄弟的臭德行。 那赝品来酒吧打工的时候,叶峥就存着拿人寒碜一把元肃的机会,谁承想这机会来的这么快,男人灵活的躲开了元肃沙包大的拳头,笑的贱嗖嗖的。 “元小少爷这话就不食人间烟火了啊,人赝品惨着呢,好赌的爹死了的妈,病重的妹妹,刚上大学领贫困补助的他,我给赶走了叫什么事,我可是良心商人。” “你少放屁,你看老子今天不把他手撅了。” 元肃本就对叶峥盛则拉薛宜她们公司入局的事心存芥蒂,盛则不知道他和薛宜的关系就算了,叶峥这犊子明明知道,还拉着薛宜她们公司下水,简直混蛋,政府那些脏事他能不清楚。 “叶峥,平时闹也就算了,薛宜的事我一步都退不了,没和你还有哥几个说我们的事,是我不对,但你们不该拉无辜的人下水,不该拿薛宜绑我,我说了不掺和就是不掺和。” 元肃虽然是年纪最小的,但这些年经商也好从政也罢,接触的人和事多了,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实心眼的傻样。 压着火的人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跳个不停,深吸了口气,元肃又道: “你们要弄滕家是你们的事,我可以帮,以我个人的身份可以,但我的员工,我的家人我要对他们负责,他们就是普通老百姓,我凭什么、我有什么资格权力替他们决定未来生活的走向。 别他娘的保证这保证那,是、你们是大官、是三代有钱,但人算不如天算的道理还需要我说么?你们到底凭什么觉得步步为营就能得偿所愿?” “那你算计薛宜的事叫什么?老五你得偿所愿了么。” 叶峥没想到盛则会开口,更没料到对方能这么‘针锋相对’。 “元肃,别像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子,你究竟是气我们拉薛宜入局,还是别的,你心里清楚。” 元肃觉得自己真憋屈,在酒吧看见瞿迦那个疯女人带着良民薛宜包男模时他就想发作,碍于盛则叶峥在场,他硬生生打碎牙齿往嘴里咽,虽然他和薛宜的事在叶峥这是明牌,但盛则好歹不知道。 可现在盛则锋芒毕露的诛他心的样子,他就知道,叶峥这漏勺绝对全透底给对方了,一旁的叶峥看元肃那双能喷火的眼睛落到自己身上,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给盛则透底的事元肃知道了。 【这叫什么事,三哥突然针对他这愣头青干嘛。】 “小姑娘想怎么玩你管不着,男人也好工作也罢,都是她自己选的,你没资格替员工选,就有资格替她选?” 盛则‘呵’了声,看不出喜怒的眼睛淡淡的瞥了眼一楼和那个赝品打的正欢的女生。 “我觉得她挺自如的。” 盛则敲了敲玻璃无所谓似的摇摇头,便握着酒杯又坐回了沙发里,垂着眸的男人看看着酒杯里的 酒,又看看玻璃墙边忍着火气一双眼似乎要把玻璃烧穿的元肃,又开口,只是这语气依旧让人分辨无能他的情绪如何。 “既然没得偿所愿,那我建议你还是别越俎代庖,轮不到你元肃管。” 元肃被盛则的话气的头发昏,他根本不懂盛则现在这态度什么意思,一副正宫的语气搞的他不爽无比,可对方说的话又结结实实的将他的心脏扎了个鲜血淋漓。 那天叶峥在茶室发给他宴平章纠缠薛宜反被泼水那视频时,元肃觉得爽炸了,尤其是听到薛宜怒骂‘不知道去死’,元肃痛快的从老板椅上跳了起来,男人觉得自己当年在宴平章那吃的亏的可算还 回去了。 死挖墙脚的贱小三。 是十九岁的元肃听到宴平章胜券在握的对他说‘现在你是薛宜男朋友,但日后未必,你和她不配,我和她才是最适合的。’时,给对方下的定义。 当时的他碍于身份,没给对方来上一顿拳,可现在薛宜骂回去了,元肃有种自己是正宫老婆,被野狐狸精骂了,结果老公去怒打狐狸精的得意感。 嗯……虽然那视频里还有个npc尤商豫…… “三——” “打住啊你俩,咱哥几个出来,净聊别人算什么,歇啊,别忘了我们到底为了什么。” 别说元肃不懂,叶峥更不懂,眼下这场景火药味太重。 “你俩也是搞笑,为了人小姑娘的事还在这辩论上了,要我说人薛宜的是,你俩一个都管不着,人 有哥哥有男友,大男人嘴那么碎。” 叶峥混不吝的一顿,盛、元二人的确都没在说话,只是一个坐在沙发里一杯接一杯,一个握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石狮子似的顶着一楼。 “三哥,你惹他干嘛,还真想拿薛宜那小姑娘绑老五啊。” “呵。” 叶峥用只有他和盛则才能听的见的声音试探着,可老僧入定的男人压根不接茬,轻呵了句,盛则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你俩在我这抽哪门子疯,我最冤种!” 盛则没搭理和事佬叶峥,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酒,闲庭信步的离开了房间。 “干嘛去啊,三哥。” “上、厕、所。” 叶峥脸上笑嘻嘻,但这副一字一顿语气的人,一阵头皮发麻。 “行,您老快去快回,小弟多嘴。” 盛则看着叶峥装模作样似的打了下嘴巴,哼笑了声,拉开门就走了。 一时间包厢只剩下个生闷气的元老五,和他这个替罪羊!叶峥想为自己和盛则报仇不假,但天地良心的是他真没想拉薛宜这倒霉姑娘下水,他老婆可都教育过她了,当爹的人哪能那么糟践别人女儿,换位思考要是有人动他家弯弯,他不给那小畜生的头割下,他不姓叶。 【真猪八戒照镜子!我欠你盛老三元老五的!】 叶峥和盛则说元薛二人秘密恋爱了好几年,元苏这回算计尤根本就是为了追前女友的事时,盛则就淡淡的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那会儿他以为对方是‘成年人无暇顾及元肃这小屁孩作妖’,可现在这态度? 【这三哥怎么整的自己是人男朋友似的,说两句话净往元老五这傻小子心窝戳,过了吧。】 叶峥知道元肃和薛宜好过,并且在努力的追‘前女友’时,非常道地给盛则交了底,可盛则还是执意拉了薛宜她们事务所下水,这事叶峥劝过但无果。 元肃知道后气的当着盛则的面就给了他一拳。 【大爷的,这叫什么事,我是背锅侠啊。】 不过,今天是老年人盛则组的【和解局】,其实被元肃劈头盖脸的撅了那一顿,叶峥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元肃骂的那几句还真没骂错。 但这明明是盛则和薛宜她老板在背后推的,而且当时他都说了‘把元肃心肝搅和进来,这小子肯定 得和我们呲。’ 盛则怎么说来着? 哦。 【能出什么事,你是觉得中呈玺会输?】 叶峥夹在一心政斗的盛则和恋爱脑元肃中间实在难做,尤其是还挨了元肃这虎人的一拳,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叶峥觉得下巴上泛青的地方还在隐隐做疼,偏偏那会儿盛则还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现在他是上厕所了,徒留他同黑着脸的元肃扯一堆有的没的。 薛宜这边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被灌酒灌的头晕也就算了,那两个‘贵替’还真和元肃尤商豫一样爱争风吃醋,尤其是那个‘贵替元肃’简直和十七八那会儿的元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分像的脸十分像的性格。 但凡她多喝一口‘贵替尤商豫’给的酒,‘贵价元肃’必拉脸,冷着表情一句话不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可就薛宜这酒量,灌了几杯早就受不了,托了个大,薛宜准备去厕所躲一会儿,瞿迦那自如的样子她真是瞎担心,更何况她刚还看到短信了,束从衡还有五分钟到达战场。 “不、不喝了,我要、上、上厕所。” 大着舌头女生用力推开了又要给自己灌酒的‘贵替尤商豫’,立刻站直了身子,只是站起来的时候没站稳,要不是一直担忧的盯着她的‘贵替元肃’及时拖住了她的腰,她这后脑勺得遭殃。 “还、还是、还是你好,元、元肃。” “叔?” 男生皱着眉看着傻乐的人,不自觉地眉眼也温柔的不少,可女生不给他说话的时间,他笑容还没落下,女生瞬间黑着脸用力的推开了她,小熊猫似的叉着腰毫无威慑力的喊了一嗓子。 “谁让你笑的!笑、笑就不像!不许、不许笑。” 说罢,女生没管身后男人的声音,摇摇晃晃的朝厕所走,想吐倒是没有,纯晕。 “真、真贵啊,和一、一口三千、三千没了。” 斜靠在强边的男人抱着胳膊看着皱着眉嘴里念念叨叨的人忍不住嗤笑了声,但见到歪歪扭扭婴儿蹒跚即将脸着地,男人骂了句,刚想走过去,薛宜如有神助的站稳了。 “嘿嘿,我、我学过跳舞。” 薛宜本还在为自己站稳了得意,可刚抬起眼看见斜倚在走廊劲头的人,女生的酒醒了大半。 “站那。” 站个屁!女生迅速转身恨不得能飞。 “薛、宜、我、说、站、那、儿。 34:我们一再的较劲,痛苦不断在交替 “过来。” 盛则原先已经将火压的差不多,诚如他警告元肃的,‘既然没得偿所愿,那我建议你还是别越俎代庖,轮不到你元肃管’,轮不到元肃更轮不到他,就薛宜对他避如蛇蝎的怂包模样,不知道还真以为他盛则强抢民女了。 饶是这么一遍遍的规劝自己,可真的下楼后,盛则觉得他果然高估自己的‘道德感’,尤其是看到那个赝品元肃被薛宜奉为‘神祗’,盛则觉得自己那点若有似无的‘道德感’一遇到薛宜这种【按常理出牌的】,反而碎成了豆腐渣。 “怕我也挺好的。” 步步为营的男人不可控的产生了动摇,从前的盛则觉得他的目的是追女孩又不是整叶峥那套霸总强制爱,根本没必要把小姑娘吓得张牙舞爪,一把年纪了还那样忒不体面。 “哼、没心肝。” 盛则抱着胳膊好笑的摇了摇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缩着个肩膀垂着脑袋走也不敢、过来也不敢的人,荒唐的觉得自己是鬣狗,专吃什么狮子老虎猎豹幼崽,薛宜这样一看就是没了父母在身边的幼崽。 男人恍惚的想到某次伪相亲局,他作为被催婚的大龄剩男在 饭局上遇见薛宜那次。 薛宜是跟着她那位法官姑姑来的,没记错,那会儿薛宜也现在这模样,被他抓个正着。 【怎么?又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我没有!我是我帮我哥哥来的,我就是来见见,这、这就是普通饭局!我不是、我、我没有,你不要乱讲。】 那次盛则没回攥着衣袖,红着脸紧张辩解的,男人心情颇好的笑了笑,拿手捏了捏对方气的鼓起来的面颊,便离开了逼仄的会客厅屏风,完全忘记了女生谁被他拽进来的这件事。 “呵、看来还是得吓一吓。” 盛则觉得自己果然是顺着薛宜太久,她想玩就玩就丢就丢,尤其是看着元肃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他承认他挺害怕的,从前晚一步那是他有人伦道德,毕竟正常人不会对未成年下手,还是小七岁的未成年,多畜生呐。 可、现在、他要是再晚一步。 那是他蠢货。 或许、万一、可能薛宜真和元肃复合了呢。 想到这、再看到背着身木头人一样定在原地逃避自己的人,盛则笑眯眯的提高了些声音。 “你要是不过来,我不确定我还忍不忍的住、哦。” “我过来!我过来!” 盛则看着苦着一张脸哭腔浓重小跑着奔到自己身前的人,脸上终于绽出自听到‘元肃可能同薛宜复合’这个消息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叶峥绘声绘色的同他‘描绘’‘歌颂’薛宜元肃俩人的狗屁爱情时,盛则其实是有表示的。 他说了,但叶峥没听进去而已,就像他固执的认为自己喜欢严思蓓那个小屁孩。 “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薛宜认命的揉了把盈满泪水的眼睛,老实的跑到男人面前站定,但要她说些什么她也是万万不敢的,但这会儿薛宜终于有意识了。 【怎么这么点背,倒霉。】 “呵、呵呵。” 女孩盯着男人胸前紧紧扣着的扣子,听着对方一阵阵的发出‘老钱风代表笑声’,真是觉得天都塌了,家里叔伯就爱这么笑吓她,一下一个准,以至于老薛、薛权没少和那些叔伯‘翻脸’。 “躲什么。” 摇摇晃晃的人才后退一步就被男人拽着手臂拉到了怀里,薛宜这个窝囊废更不敢抬头了,被锁在对方怀里的人抖如筛糠,嘴里结结巴巴的复读着‘我有男朋友、我、我有男朋友的。”、‘快、快松开,要来人了,要来人了。’ 盛则盯着怀里女生的发旋,听着对方着做贼心虚的话,笑着低下头凑近对方的耳朵。 “做贼心虚啊,薛宜。” “我没!” 小猫踩尾般的女生打了个机灵猛地抬起了头,盛则觉得多亏他闪的快,不然下巴指定遭殃,而且他的下巴可不像某人的腰,有那么多人在乎。 想着,男人固定着女孩后腰的手又施了两分力道将想挣的人朝自己怀里又按了几寸。 “酒量见长啊,薛小姐。” 【完了。】 “有男朋友还左拥右抱,这和薛小姐的对盛某说的‘准、则’好像不大一样。” 盛则一说完,薛宜那股窝囊劲上来直想低头沉默装死。 【无所谓,反正都装聋作哑这么久了,我根本无所谓啊。】 “你最好给我歇了装聋作哑的心思。” 男人觉察到对方想往龟壳里缩,明知对方讨厌被掐后脖,垂在身侧却眼疾手快的拿住了女孩的脖颈,略施加了两分力女生便不得不仰着头看着他。 “要和元肃复合?” “我没有!” 薛宜想到自己当年说的话,恐惧的情绪几乎笼罩了她,看着盛则似笑非笑的模样,女人瞬间想到了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对方,强忍下发抖的想法,薛宜挣脱了对方钳制着自己脖子的手,虽然口齿不清,但坚定无比。 “我没想过和元肃复合,从来都没有。” “是么。” 盛则将被甩开的那只手也搭到女孩腰上,两手拢着对方,笑得无害语气无辜的话家常般开口。 “我又没说不让你和他复合。” “我不会复合的,真的,你别、” 除了颐指气使眼高于顶的元母,盛则才是薛宜不想和元肃复合的大头,感受着后腰处男人若有似无的力道,薛宜没出息的又打了个颤。 “你再给我发抖一个试试,薛宜。” “我是冷的、是冷的!我没怕你!” 听着女孩的话,盛则扑哧一声笑出来,一把将人拖到怀里,紧紧的抱着对方,脸埋在薛宜的耳边发丝处,笑的一颤一颤的。 “我真没要和元肃复合、你、你不要告诉他,行不行。” 盛则的好心情让胆战心惊的人偷偷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些年对方时不时来找一下存在感,吓唬她个一两次,但还真没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你可不——” “闭嘴。” 喜欢薛宜是一回事,被她的能够准确解读自己的‘高兴与否’取悦又是一回事,但它们的共相性是 【薛宜】这个关键因素,不是别的不重要、乃至碍眼的因素。 “什么时候分手。” 非疑问句,看来这人是了如指掌自己的一切了,薛宜没挣扎声音低低的,蚊子叫似的,不过因为盛则抱的紧,女孩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这阵子。” “好,希望你给我的是我要的、正、确、答、案。” 薛宜这句‘这阵子’太模棱两可,更不算让他满意的答案,甚至他已经料到了女孩下一句话。 “所以、所以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盛、盛三哥。” 大着胆子的人从来记吃不记打,果不其然,她说完这句,盛则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呵。” “让你叫三哥了么,不和元肃复合你有什么资格叫?你谁?我认识你吗?”男人掐了掐女孩酡红的 脸颊,皮笑肉不笑,“哦~原来你要和他复合啊,那我就去告——” “不叫了,再也不叫了,你别威胁我,我求你了,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盛则拉长音的模样实在骇人,薛宜顾不得什么身份悬殊、地位不负,用力甩开对方握着自己腰的 手,慌不择路地捂上了对方的嘴。 眼泪汪汪的昂着头,哽咽着。 “我错了行不行,你别再拿那事威胁我了,我真的不想让元肃知道,我求你了,我也会和尤商豫分手,这阵子一定会分,我发誓。” 盛则没有把喜欢的女生弄哭的癖好,虽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是薛宜在哭,哦,还是为了同一个人,为了元肃。 穿着校服的女生拿石头包着检举部队欺凌的报告砸了他卧室的窗户不说,还在翻墙的时候被他抓了正着,蹲在墙角的女生把脸埋在膝盖里除了一句‘他们欺负元肃,欺负元肃没哥哥,你不是他三哥么,你去帮他。’任凭他再问再逼,小姑娘死也不抬头,一副生怕被他看出身份的模样。 可惜,小姑娘是个马大哈,纰漏一堆。 他转过身想打电话给保卫的时候,女生狠狠的把他推倒在地,拔腿就跑。扶着膝盖站起来的人握着对方央一中的学生证,除了看见空气中一甩一甩的马尾,哑然失笑。 【原来是你,马大哈小朋友。】 后来的每一次藉由严思蓓这个小屁孩的事见到看见他就和猫见了老鼠似的女生,他就会在心里念这么一句。 严思蓓出车祸结果只是擦伤那次,元肃骂严思蓓根本就不是心疼她,是心疼胳膊摔骨折了的薛宜,也就叶峥傻,以为元肃喜欢严思蓓。 支开叶峥独自上来十七层病房的人,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想要见到这个【马大哈】。 病房里,元肃哭的和他大哥没了那年一模一样,断了胳膊的人愣是一滴眼泪没掉,反而一直笑吟吟的讲着笑话哄着哭的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人。 ‘我没事呀,别哭了嘛元肃,爱哭鬼。’ 仓皇逃走的契机是盛则看着这场景时,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干脆告诉元叔元婶好了。】 虽然,后来确实也是他说的。 想到自己做的事再看着女孩此刻泪眼朦胧的赌咒发誓,盛则的敛去眼底的戾气,弯着眉眼虔诚的吻了吻女孩的手心,就像…… 记忆的共同制造者怎么会忘。 薛宜松开手的慌张模样再次愉悦了他。 “我会处理好的,暂时、暂时这样,我先走了,瞿迦她、她一个人不安全。” 女生看着倚在墙上,偏着头盯着她笑的胜券在握的人,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头垂的低低的,小声又小心翼翼。 “我可以、走了么。” 虽然气的够呛,盛则恼火无比,但也束手无策。 更何况、束手无策是他对薛宜的常态。 “可以,但——”盛则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不过他还是小小的威胁了对方一句,“要不要和元肃复合是你的事,你有自己决定的权力,可是、我的嘴他听不听使唤我可不保证。” 说完,盛则一手捧着女孩泪痕未消的脸,一手从西服内袋里拿出手帕,温温柔柔的擦干净了对方脏猫似的脸。 “爱、哭、鬼” 松开女孩的脸后,盛则无奈又懊恼的吐出一句。 “吓吓你还当真,要是我真说,何必告诉你,笨呐。” 盛则觉得自己还真是贱到了家,明明对方那么嫌他,可看女生这唯唯诺诺的样他着恶人终究没做到底,一把将小学生罚站似的人搂进怀里,闻声软语的哄着。 “我错了,不吓你了,嗯、装不认识,你乐意怎么装就怎么装,别哭了,爱哭鬼。” “我、我真要回去了。” 女孩并没回答他的示弱,盛则虽然知道急不来,但也难免窝火,为了避免再吓到对方,他情绪不高的‘嗯’了声,便松开了对方。 走廊尽头的人看着身影逐渐消失在转角的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男人看着空落落的掌心无奈自嘲。 “我是瘟疫么?” 男人挺恼的,除了年纪大他真不觉得自己比元肃差了哪儿,但真的把对方惹火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曾几何时,女孩被他惹恼了时脱口而出那句‘我是婊子么,我就非得和你们圈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谈、一个接一个的睡么!’至今像一把刀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回应这句话的句子现在想想也挺破罐子破摔的。 “那我是什么,你当我是个往西裤里赛几张钞票,谁来都能睡的鸭子么!薛宜,两厢情愿的事,你别欺人太甚。” 薛宜比他狠多了,回他这句的话才是真的毒。 【狗屁两厢情愿,我喝多了!我不记得了!!我不情愿意!!!我从来都不情愿!!!!】 “可是你叫对了我的名字。” 转角灯光熄灭的瞬间,盛则的声音轻的仿若一阵风。 最后,男人等到转角声控灯第十八次亮起的时候,才抬起脚往包厢走,只是刚走到大厅,就看到元 肃一把背起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往外走,经过他时,盛则没忍住伸手托了把在男人悲伤乱晃,差点把手臂甩到门框上的人。 “谢了,三哥。” 愧疚? 盛则从未产生过这种情绪,哪怕对着被他‘绿’了的元肃,被他从中作梗搅黄恋情,还一口一个三哥的,小弟弟、元老五元肃。 盛则回到包厢的时候,叶峥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大概知道了元肃还是下楼折了‘赝品’之一的手臂后,坐在沙发里的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瞿迦那未婚夫看着文文弱弱,下手也不轻,元肃这莽夫紧接着就把那人手折了。” “折的谁。” “长的像尤家小杂种那个。” 听到答案,盛则挺失望的,抿了口酒,男人沉吟。 “另外那个呢。” “不知道,紧跟着薛宜就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呵,是么。” 番外一:往事【薛&盛】——薛宜、我不是你玩 “你想好了,真要继续。” 西装革履的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顺手、‘提溜’、‘捞’了个人而已,还把自己搭进去了,男人看着醉眼迷蒙骑在自己腿上,无奈的托了把向后仰的女生,另外一只闲着的手轻轻的握紧了对方在自己胸前作乱的手。 “你男朋友没教过你怎么解领带么。” 男人看着双手磕磕巴巴扯着自己领带的人,顿时哑然失笑。 “笨、呐。” 与其看女孩不得其法的在自己身上点火作乱,不如他一鼓作气,都到这一步了,再装正人君子怎么看都很虚伪,虽然大家一直说他伪圣父。 果决才是男人的底色,男人吻了吻薛宜的耳尖,擒着对方的手慢悠悠、但准狠的解开了自己的领带。 “去他妈的温莎结,薛宜。” 空气顺畅灌入喉管的一瞬,向来谦谦君子的人贴着女孩的耳朵畅快的低骂了句,不过还没等他得意超过两秒,男人便被对方推开了脑袋,只怔愣了一瞬,笑意又重新在男人眼底蔓延开来。 “你!讨!厌!不!许!说!脏!话!” 女生的手软绵绵的还带着威士忌的酒香,被捂着嘴男人也不恼,反而眷恋的用嘴唇轻轻碰了两下对方的手心,可惜,女孩实在不解风情,只一瞬,薛宜就嫌弃的撤走了手,临了还嫌弃的在男人脸颊处用力的擦了擦手心。 “烦。” “薛宜,你是在嫌弃我么。” 虽然女孩嫌弃姿态明显,但男人依旧心情美妙,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是疯了,明明那杯加了料的酒只有薛宜一个人喝了,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上头的舔狗模样也像被下了那‘乖乖水’的显性症状。 “薛?宜?薛宜?小薛?阿薛?” 男人其实不知道怎么称呼女生合适,但显然这几个称呼并不得女生欢喜,薛宜不作答只惫懒的窝在他怀里,梳了梳女孩卷翘的长发,男人心念一动,又将嘴唇贴上了女孩的耳边。 “珠珠。” “嗯。” 歪打正着?未必。 早有预谋?正解。 “小猪、猪猪。” 搂了搂应答自己的人,男人玩心大起,同音不同字的小学生游戏逗的他乐不可支,男人边喊边拿脸蹭对方,比起不耐烦意味浓烈的女生,男人好不自如。 原因无他,因为只有这样,醉醺醺的女孩才会不耐烦但小声的‘嗯嗯’应答他。 酒精药劲上头的薛宜虽然吃了缓释的药,但此刻依旧浑身热的像个小火炉,自娱自乐男人的话她既无心回答、也无意识回答,从某种角度来看‘嗯嗯’的确是完美回答。 男人含笑的絮絮叨叨在女生看来和恼人的虫鸣没什么区别,薛宜不耐烦的从对方的桎梏里伸出手,在对方嘴上按压着,可抱着自己的人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打算,男人笑吟吟的躲着、吻着她的手,嘴上更是一刻不停的‘珠珠、珠珠’。 虽然晕,但薛宜也默默在心里给这人取了个外号。 【唐僧。】 薛宜费力的抬了抬眼皮,懒洋洋的睨了眼环抱着自己的人,正撞进盛满了亮色的男人眼眸里。 卧室里暖黄色的光刺的她下意识朝男人怀里躲了躲,她这一下意识的小动作反而又逗笑被她抱着的人,男人愉悦的笑声通过胸腔的震动准确无误的抵达她的耳道深处。 “喂、你、你不、不要笑了。” 说完,薛宜又困倒在男人怀里。 男人听着女孩黏糊糊的声音,强忍下笑意,无可奈何的腾出一只手摘下眼镜随手一抛,脸上少了束缚,男人舒服的喟叹出声,至于另外那只手则始终稳稳的环着女孩的腰,防止对方后仰下去。 坐在自己腿上的人并没有她展示出来那样‘稳重’,至于第一眼见时产生的‘乖巧’初印象也被推翻了彻底,感受着女生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灼热温度,男人束手无策又忍不住产生一些成年健康男性该有的生理反应。 比如从女生坐上自己大腿,用双腿环上自己腰胯那一刻开始就硬挺不下的生殖器。 从踢开总统卧大门,二人就开始勾缠不歇的唇,无一不在昭告着二人的荒唐。 直到因为女生不会换气差点憋出个好歹,男人才不忍松开女生泛滥着艳艳湿意的唇,薛宜迷蒙着眼神在她怀里吐气呼吸的模样,乖的他几乎压抑不住兴奋因子,差点又扑了上去。 家人说他薄唇是冷心冷肺的象征,但同女孩交换体液的间隙,男人恶劣无比的衔着女生的舌尖抵着对方绵软的唇,哼唧着感受过,他的唇、同惯会油嘴滑舌扮猪吃老虎的女生没区别。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女孩的唇更软些,像他吃过的某款柑橘味软糖。 薛宜还窝在男人胸口里小声的换气,对方透过落地窗的倒影看着自己被咬出小口的下唇,没忍住又把窝在怀里的女生一把提溜了起来,拎小猫似的轻掐着女生的后脖,强硬的抬起了对方软绵绵的头。 “这样才叫扯平,薛同学。” 薛宜愣愣的,但看到对方陡然凑近脸,贴着对方的鼻尖,大脑乱成一团浆糊的人挣开了对方钳制着自己脖子的手,反守为攻,无力的双手瞬间暴起一把掐住男人的脖子,凑近仰倒在沙发靠垫上的人恶狠狠道: “我、说、了!不!许!掐!我!脖!子!” “醉、鬼。” 男人对被压这事没什么别扭的感觉,反而内心有一种说不明道不出的兴奋,脖子处的脉络因为女生柔软掌心传来的热,狂跳不止,男人觉得下一刻他的血脉应该会先于他的心脏‘离家出走’。 这才哪到哪,不过被女孩没用什么劲的掐了掐,就兴奋成这样实在丢人。 “别招我薛宜,我是老处男。” 一直被人揶揄老处男的男人这才发现自己把那帮狐朋狗友说的混账话放在了心上。 “放、屁。” “喂~不可以说脏话啊。” 薛宜的‘放屁’二字刚说完,男人笑眯眯的说完,便姜女生压在了地毯上,用力的压上了对方的唇。 “那我就亲你,嘴巴忙起来就说不了脏话了。” 男人的强盗逻辑完毕,不给女生回答的时间,双手握着女孩的腰,仰躺着将人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热切的吻上了偏着头弥散着眼神光发呆的女孩。 薛宜感觉男人的男人的舌头像一尾灵活的鱼,女孩刚想要去追逐,他便灵活的闪避开了,根本不给她反攻的机会。 等到薛宜气喘吁吁的准备放弃时,这小鱼又摆摆尾巴游到了她身边。 男人的舌尖又讨巧的舐舔薛宜的唇角和软舌,勾得薛宜心痒痒地忍不住去追逐,呷闹,几次三番下来,女生红扑扑的脸上都泛着密密匝匝的小汗滴。 “扯、平?” 薛宜觉得无论是舌头还是别的什么,她整个人的节奏都在被男人把握,哪怕她胜利者似的逮住了这尾小鱼,但它也有空间再继续捉弄她。 好狡猾啊,男人真的好狡猾,薛宜心心里这样想,行动上则是挣开了男人的手,翻身骑在躺在地毯上的男人身上。 “我赢了。” 男人仰躺着感受女生带着凌虐意味的吻,只觉得整个胸腔里都盛满了滚烫的铁水,一不留神的倾斜而出,烫的他四肢百骸都爆裂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薛宜接吻没什么技巧,不是粗鲁的啃咬,就是掐着他的脖子逼他张嘴,迎接自己的舌头。 可男人依旧乐此不疲的同对方的舌尖追逐,他乐在其中。 【吃了糖果么,好甜啊。】 光是这种无章法接吻的感觉就让男人觉得愉悦,这让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偷偷吃糖的感觉,一大捧糖就只属于自己,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一颗接着一颗,甜蜜的味道在口腔里爆炸开来。 调味剂带来的生理幸福感,冲击的他头晕目眩。 现在的感觉比那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薛宜好像累了,接吻的力道渐渐堰旗鼓息,敷衍的舔弄让男人不快。察觉到了女孩的分心,男人再次抬起手,捧着对方的脸,赌气似的接过了对方的接力棒。 男人不满的咬了一下女孩的舌头,不痛但足够提醒她要专心,不要没良心的跑神。 薛宜察觉到男人的动作忍不住缩了一下舌头,还没一瞬间便又被男人缠住了,男人突然胳膊发力抱着薛宜滚到了床上,长长的黏腻一吻结束,二人都有些乏力。 但身体里药效促使薛宜说了一句令她后悔终身的话。 女孩看着衣领大敞,双手撑着软垫支撑在自己身体上方的人,无意识的吞了口口水,男人脸上的潮红看的她脸热,薛宜觉得大脑和身体已经被区隔成了两套系统,她的手颤颤巍巍的解开了男人腰线位置的三颗纽扣后,男人训练有度的精壮身子便彻底铺陈在她眼前。 大脑残存的理智叫嚣着停止,可不听使唤了一晚上嘴,持续发力。 “我想睡你。” “反悔是小猪。” 男人不知道女生听将他的话进去了几分,但目光触及偏着头微张着嘴愣愣看着他的女生时,他攥着女生手腕的手没轻重的一紧,红着眼睛又重重的含住了女生的唇。 落针可闻的卧室里只引着床头暖黄色的夜灯,男女交缠的动静在这样的环境下被放大了无数倍,辨 不清来源的剧烈的喘息一声高过一声。 “嗯、嗯,好涨。” “哪里,这里吗。” 男人没抬头,含着女生右胸的嘴含糊不清的说着,每当他说一个字,薛宜就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乳首被男生舌尖勾弹一下,又痒又麻。 薛宜从来没想过胸乳被人含在嘴里玩是这样的感觉,酥麻之后的胸腔饱涨感震的她裸露在外的身体,止不住的打颤,身上的礼服是什么时候被脱的,她也记不清了,腰后被垫了块软枕的女,此刻头晕目眩的只知道将乳头往男人嘴里送。 “右、右边也要啊!” 男人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熟练,或许是天分使然?男人用着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舔乳技巧,尽心尽力的服侍着对方,哪怕对方因为他疏漏了偏待了右乳,恼恨的扯他的面颊肉,他也好脾气无比的伺候着。 “对,就是,就是这样。” 男人舌尖好似灵活的鱼,绕着那一点红一圈圈的打着转,舌尖慢悠悠的以那一个小圈为中心,一点点的扩大着范围,直至男生的嘴可以完全含住她半个胸,薛宜舒服夹腿不止,感受到男人一只手正慢悠悠的戳弄着自己的软肉,薛宜几乎是立刻加紧了男人的手臂。 上半身男人含乳时偶然试探性的一触即离,勾的她不上不下,只有她难捱的夹住男人抠挖着她穴口的手时,男人才会给她个爽快,狠狠的用力吸吮她的乳肉。 几轮下来,男人唯手熟尔。 他总是先整个覆上她的胸,然后再叼着那一块小点用力的往外扯,重复着含住、叼起、吞咽的动作。 并不疼,是一种直达神将末梢的舒爽感,爽的薛宜浑身战栗不止,被男人抠挖着的小穴也热情的一泡一泡的往外吐着清液,男人没想过那些狐朋狗友说的混账话会是真的,但看着光洁如蜜桃的下体,他只觉得自己旷了二十余年的阴茎快硬炸了。 从和薛宜赤裸相贴开始他就发现了,女生不止嘴唇软、皮肤更软的和小朋友玩的水球似的。 “珠珠,舒服不舒服。” “嗯” 薛宜瓮声瓮气的回答完,夹着男人手臂的腿心又贴着对方胳膊上青筋的脉络倦懒的蹭了蹭,男人的手指还插在身体里,这种奇异的舒爽感,让薛宜根本不舍得松开腿心里的男人的手臂,甚至她希望可以再多点什么插进身体里。 药性在性事的催熟下,几乎攀至人类承受的极限的顶峰。 “两根不够、手指不够。” 男人不怕薛宜提要求,只怕她没要求,那他和鸭子不是没区别。 “珠珠,你看看,看看我是谁?” 说着,男人又在女孩身体里加了一跟手指,小幅度的延长着女生高潮后的快感,薛宜泄了两次,身体的药效依旧猛烈,男人有些后悔听医生的话只喂她吃了半粒了,尤其是对方现在这副认不出来他又想拿他解药的无赖样子,更让他后悔上了薛宜的贼船。 “珠珠,你认真看一眼,就一眼,我是谁?” 男人吻了吻女孩的唇角,默默后撤了些距离,以便对方可以看清他的脸,可惜,薛宜是个小无赖根本不买账。 “不管!我要!” 薛宜用力的搂住男人的脖子,又咬住了对方的唇,男人无奈,毕竟他也忍到了极限,疯就疯吧,一切都到明天再说好了。 “薛宜,你醒了耍无赖也没用。” 男人松开了攥着薛宜手腕的手,又撤出了插在女孩体内的手指,翻书似的将压在自己身下女生的腿彻底打开。红肿的发硬的性器终于被他放了出来,长硬的性器辅一出现就吸引了女孩的注意,薛宜趁人走神,双手忽地捏住了男人囊袋。 女孩突然的动作让他下腹一紧,性器顶端不受控的渗出着星星点的液体,男人将先前在女生身体里偷出来的液体慢慢的涂抹上了自己混杂着前列腺液的性器。 “薛宜,你没机会反悔了。” 大脑被性欲支配到宕机的人根本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薛宜只觉得手里热烫的软棒子好玩的紧。 “嘶,不许捏了。” 男人钳着女孩的手腕,强硬的夺回了自己阴茎的使用权。 “别分神,看清楚了,这可是我的第一次。” 男人将自己的性器卡在了女生小穴缝隙处,模仿着性交的动作,上上下下的戳蹭着。 薛宜一低头就能看见男人粉的泛红的粗大性器在她腿心进进出出,刚想出声,就见男生又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着。 “好好记着。” 说罢男人操着性器顶端用力的戳了两下女生汩汩流着水的穴口,湿软的穴口在男人的动作下,微不可察的张开了一个小小的胭粉色的口,男人看的眼睛一热,不由分说的就抬起了女生的腿,性器顶端直直的向那个小口攻去。 薛宜早被勾的浑身发热,这会儿在男人攻势下,更是只知道扭着腰腹一个劲儿的往男人怀里钻,这动作正合了男人的意。 因为薛宜的主动,男人性器的顶端被接纳的很好,紧软的内壁箍的男人又爽又憋闷,憋闷不能再更进一步,考虑到怀里的人心情,他还是只敢轻轻的试探着,一点一点、循序渐进的向深处进发。 复杂的情绪作促使,男人握着女生的大腿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男人揽着女孩的腰,身下的动作越来越快,可对薛宜来说只是隔靴搔痒,哪怕,男人半个性器都插了进来,她还是被吊的不上不下,只能无力的叫唤着‘重点’,薛宜企图用这呼喊去提醒他再重一些。 可偏偏这时候,男人倒是不灵光了起来,回应她的除了那一声声粘稠的‘我在’,就只有这无异于饮鸩止渴般的浅浅抽插…… “重一点、” 薛宜咬紧了下唇,手轻轻搭上了自己腰腹上的手臂,可惜她声若蚊呐的一声完全没激起身后、玩的真兴起的男人注意。 男人发现女孩攀住了自己的手臂,心情颇好贴着女孩的后颈蹭了蹭。 “珠珠,你说出来我的名字,我就重一点好不好。” 薛宜不懂对方到底在执着什么,但她此刻脑雾的状态根本分辨不出对方是谁,但为了自己初夜的完美体验,女孩从身边人到当红男明星都叫了个遍,可惜,依旧没让男人满意。 觉察到女孩身下又分泌了不少湿润,男人才又提高了些性器戳向着甬道的频率,可深度倒没什么进益、始终是他性器1/3的位置…… 他一单身汉,房里自然没套,肉贴肉很爽,但他不想让薛宜为难,只能用这么个昏招,半吊着自己,努力不做到最后一步,这么想着,男人又无奈的笑出了声,握着女孩的腰的手一松,准备就这么算了,可薛宜似乎觉察到了他的想法,用力的向他腰上一压,就这么无防备的,二人做到的最后一步。 真正意义上的肉贴着肉。 侧入、插的很深,薛宜没想到男人会这么有实力,整个吞下去后,阴道传来的饱胀感,刺激的她小腿处鸡皮疙瘩一片,整个小腹都忍不住的打颤,连带着阴道也用力的箍咬着那骇人的【异物】。 “动、动啊,盛则!” 说完,薛宜扯过被子就盖住了脸,男人没想到对方真的能叫对自己的名字,被子里女孩哼哼唧唧的声音像空中突然炸开的烟花,惊喜的男人反应不过来。 “嗯、是我,是我呢,珠珠。” 见身后人还是没动作,薛宜塌着腰缓慢的套弄着男人存在感强烈的分身,她还是第一次主动,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很好,不过三两下她就找到了让自己舒服的点,男人的性器顶端有点翘,每敲击那块软肉一次,薛宜嗓子里的喘息声就越重一些。 “珠珠你不老实,我不是按摩棒。” 薛宜的动作确实爽到了她自己,可对男人来说是一种折磨,这么说完,男人就掀开了女孩遮挡自己脸部的薄被,传教士的姿势将女孩的两条腿压到了胸口位置。 “我要自己动,轮到我了!” 男人捂住了女孩的眼睛,直接一捅到底,又重又深,随着他越来越快的速度,被捂着眼睛的女孩也放开了声音,又娇又颤的呻吟着。 “好、好深——够了,嗯~不要了。” 男人听着女孩的喘叫,身下动作不停,次次都往最深处顶,他是个老处男,还是自读都不好意思买飞机杯的那种,五指伴他余载,头一回进入女孩的身体,他的粗喘比女孩有过之无不及。 “珠珠—珠—珠,好紧,求你了,别咬那么紧。” 男人每叫一声,性器就张扬无比的狠戳一些,男人是天生的选手,尤其是在做爱上,哪怕没经验,可通过薛宜声调的高低与否,他也能很快找到女孩的敏感点,铆足劲的男人打桩似的猛烈的敲击着那块软肉。 即使环着男人健身有度的胳膊,被这么用力的撞击着,薛宜除了那些变调的呻吟,就是一阵阵的打着颤。 “轻一点,轻一点嘛……” “珠珠~轻不了,你、你咬的好紧”男人将女孩腿环在腰上,捂着女孩的眼睛的手复又握着她的胸,另一只闲着的手将额前湿透的黑发胡乱的梳到了头顶才又和女孩贴在床头的十指紧扣着。 男人腰腹不停的动作着,嘴里则是黏糊糊的喊着一脸迷离的人。 “珠珠、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做爱确实和书上、下流男人们说的一样,女孩的阴道温暖安全,像温热的天鹅绒,柔软让人沉溺,男人不知道自己动了多久。 二人用力的抱着彼此,男人女孩身上都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痕迹,最终是薛宜率先败下阵来。 “要、到了,啊啊啊。” “我也、珠珠。” 男人感受着女孩阴精的冲刷,来不及撤出的性器抵着女孩的深处就是一通倾泻,高潮的感觉袭来,薛宜整个人都在颤抖,直到被男人内射时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今天的高潮格外漫长。 “射、射进去了,珠珠,都射进去了,对不起~” 虽然是在道歉,但男人的未疲软的性器反而又再次操弄了起来,回应他的只有薛宜迷离的嗯嗯、啊啊…… 薛宜早上起来时,只觉得浑身又松快又疲乏,脑子转了转,女孩才发现自己睡在酒店里,身上套着柔软的真丝睡衣,直到这一刻,二十二岁的女生才产生了后怕的感觉。 她被下药了、还睡了个男人。 女生慌不择路的下了床,在总统套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找到和自己一夜情男人的丝毫痕迹,直到她在沙发处看到一整套清洗过后的、崭新的套裙,眼泪就这么没出息的流了下来。 这和小说根本不一样,一夜情背后的道德压力几乎压的薛宜快崩溃,慌张的穿戴整齐后,女生才看到掉落在地毯上的纸条。 纸条上苍劲有力的写着一串号码和一句话。 【187xxxx2121,担心你害怕,所以先离开了,打给我好吗。】 薛妈总说凭字迹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性格,薛宜深以为然,看着对方遒劲利落的笔记,薛宜稳了稳心神,按着纸条上的号码,打了过去,‘嘟’声只响了一声,便被接起。 “薛宜。” 听清男人的声音,薛宜怕的手都在抖。 “薛宜,你在听——” “当没发生过!就当没发生过!我们从来都没见过。” 虽然料到了对方的态度,但男人还是没忍住戾气,沉着嗓子幽幽道。 “薛宜、我不是你玩玩就能脱手的男人。” 35:脑袋开花·男模VS小脑不完全萎缩·元肃 薛宜跌跌撞撞的跑回卡座的时候,只见玻璃酒瓶倒了一地不说,那几个在她走之前多春风得意的男模,此刻就有多狼狈,围着瞿迦转的那三个男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甚至嘴最甜的那个还坐在地上捂着脸哭。 紧张的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瞿迦的身影,女生顿时有点慌,连带着自言自语的话都有种逻辑缺失的抽象感。 “遭强盗了,这不是法治社会么?” 女生嘴唇张合了两下,没再往前走,毕竟卡座那可以说是‘无从下脚’。但这么远远的站着,薛宜挺局促的,月白的外套上沾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污渍,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印在她心脏的位置,像是灰尘的印记又像是某种食品留下污渍。 哪一种,她都不喜欢。 “真是疯了,我是不是喝多了。” 用力的拍了两下脸颊传来的丝丝痛意也没让她清醒多少,毕竟被盛则那个神经堵门的心有余悸还未散去,这会儿又看到这场景,薛宜只觉得、只希望今晚是一场噩梦,等天亮了,就没事了,又是晴空万里艳阳照的一天。 天不遂人愿,至少天不遂薛宜愿。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便电量耗尽成了板砖,醉意朦胧的人无奈笑笑便收起了【板砖】。 【瞿迦应该被束从衡接回家了。】 倒不是薛宜聪敏,是那些吵闹的男模暴露出来的关键信息。 【薛权怎么还不来接我回家。】 耳边凌乱的卷发蹭的她眼睛痒,虽然女生依旧全神贯注额扣着胸口的污渍,但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的唯有这句‘薛权怎么还不来接我回家。’,耳边那帮小男孩聒噪的哭哭啼啼一刻不停,吵的薛宜觉得自己回到了小学,临放学了那些小朋友一定会哭哭啼啼的嚎叫‘我妈妈(爸爸)怎么还不来,薛宜从不哭,因为薛权每次都是一个来接她。 【男人也没比女人体面到哪里去,薛权怎么还不来接我回家。】 想着,薛宜颇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无所谓又不屑的笑了笑。 【我认识怎么回家。】 思忖结束,女生便又专心到自己手上的事中,可耳边嘈杂的喋喋不休依旧没停止。 巧舌如簧的那个男生似是觉得这场景太丢人,骂骂咧咧的踹了脚坐在地上哭的死了爸妈似的男孩连珠炮般的输出着一堆薛宜听都没听过的脏话。 “XX的,钱不是到手了,哭、哭什么哭。” “谁有你心大,我爸都没打过我,他凭什么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爸国家元首啊……s$%^amp;,都出来卖了还你爸你爸,来卖别说你爸的名头不管用,谁来都没用。” “你!你、你……” “我什么我,本来的事,别立牌坊了,楚家那个少爷来你哪次不是撅着屁股往上凑,这会儿装上了,不还给那个姓、姓尤的下药,更丧良心的都干了,这会儿挨点不痛不痒的打你有什么好叫的,嚎屁啊你。” 【楚、楚季帆?下药、尤?】 女生混乱的大脑突然接收这些似曾相识的信息还有些转不过来弯,可听着这位‘人间清醒’接下来的持续输出,酒精再上头的人也听明白了他们口中的那件脏事。 “我可听的一清二楚,药是你弄下的,酒是那楚二少哄着喝的,做这事的时候你可没想着良心,今天被打了想起从良了,别逗了,臊不臊啊。” 哭唧唧的男人有苦难言,虽然对方说的对,但他还是嘴硬的想争辩两句,可没等他出声,先前早就离场的那位小姐回来了,只是看起来依旧酒没醒明白。 【林析言不是跟着她走的么,怎么现在就她一个人?】 他没问,倒不是别的原因,纯属没来的及。 “我扶你起来吧,坐地上干嘛。” 虽然男生不懂对方为什么自己都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还要帮助他,但触及对方笑吟吟的表情,鬼使神差的他就将手搭在了薛宜伸出来的手心里。 感受了一晚上恶意,突如起来的和善顿时感动的男人又掉了两滴泪。搭上女孩手的瞬间,男人还不忘大公鸡似的昂着头,得意的朝身边几个表情吃瘪的笑,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 只是站起来还没说感谢的话,在众人的惊呼中男人痛苦的眼前一黑,这会儿他才明白女生背着的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原来是酒瓶啊…… ‘砰!’ “薛宜!” 元肃姗姗来迟,结果看到的就是这么惊爆眼球的一幕,他嘴里阻拦的话才说出一个‘当心手。’女生便扔了手中碎的只剩一半的酒瓶,薛宜笑呵呵的拖着被自己打懵神的人,换了个手抓着男人的头发将对方的脸按在了茶几上,这一动作引的楼上楼下看热闹的人同时噤声。 “给我男朋友下药的是你谁想的贱招、你还是那个楚季帆。” 开瓢男人时,同玻璃爆裂开声一同想起的还有元肃这声恐慌意味满满的‘薛宜。’,‘当心’,但死死扣着男模手的女生根本懒得听身后的叫唤,她只觉得,吵、闹、烦。 “我、说、给、我、男、朋、友、下、药、的、是、谁。” 虽然薛宜上面那句黏糊糊的,但这句所有人都听清了,不止元肃和挨打的这位,元肃身后紧赶慢赶出现的叶、盛二人亦然,阴影里盛则看着女生一字一顿的模样,突兀的笑了一声,忖了句‘学人精’,男人无所谓的朝着叶峥、元肃摆摆手,一脸‘吃瓜’的置身事外感。 也是他这一声笑,才再次启动了拉架的元肃。 “说话!我问是你、还是楚季帆!” 薛宜根本懒得管别的嘈杂,被酒精泡过的大脑走马灯似的闪回着那天尤商豫说的话。 【下药、酒店、男同、吸毒。】 挨打的人哪敢说,这要是说出来他真别想在京州混了。 薛宜看着一言不发的人,烦躁无比的扯了把卷发,那下手的劲看的元肃直心疼。 “王八蛋,你爱说不说!” 女生松开扣着男人头发找酒瓶的一瞬,元肃便冲了上来。 “冷、冷静点,珠珠。” 他便拦腰将醉的胡作非为的人抱离了【战场】,嘴里一刻不停地安抚着。 “这违法、算了,算了。” 元肃规劝薛宜遵纪守法的话,听的在场的男模无一不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没记错,小文那条胳膊可不就是被他砸断的,小文倒是被送去医院有苦难言。 “松、松开我!我要替我男朋友报仇!” 醉醺醺的人不知哪里来的牛劲,不仅灵活的挣开了他的钳制,还精准的抓到了关键信息。 “不对、你们俩认识?” 挣开元肃后,薛宜指指元肃,又指指捂着血流如注的后脑被另外几个男模扶着站起来的人,她虽然喝的多,但基本的观察力还在,尤其是此刻她这么一说,那男模惶恐的表情就没从元肃脸上离开过。 “你、你干嘛老、老是在看、看他。” 薛宜扯了把元肃的外套领,没留神的男人被拽了踉跄,脸上意味不明的表情看的薛宜似懂非懂,她总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信息又怎么都串联不上。 “你认识他。” 双手扯着元肃的袖子,薛宜努力的张着眼睛,试图集中注意看男人的表情,可元肃不仅不动如山,手还稳稳地扶着她地后腰,昂着头地女生得不到回答,恼地又重了一遍。 “你们认识、元肃你们认识。” 听着薛宜笃定的语气,元肃立刻回了对方,生怕他再迟疑一秒就惹祸上身。 “不认识,珠珠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元肃否认的斩钉截铁,薛宜晕乎乎的看着男生这坚决否认的模样,头疼的拧起眉,又想扯自己的头发,只可惜被眼疾手快的元肃握住手腕后,女生先前果决的行动力仿若被瞬间抽走,只留下一具无所适从的躯壳。 “你、松手。” “不松。” 元肃不给女生再挣扎的机会,给叶峥使了个眼色,便背着人急匆匆的往门外赶,只是过程中薛宜不安分再他背上折腾的时候差点撞伤,多亏盛则服了一把,他没来的及说句客套话,薛宜便突然抱紧了他的脖子,伏在他背上哭的伤心无比。 “珠珠?哭什么呢。” 元肃拿湿纸巾慢慢的擦着薛宜的脸,副驾驶闭着眼一脸愁容女生的脸并没回答他的提问,虽然担忧,但男人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给女生调整了舒服的躺位又检查了便安全带,元肃就准备起身开车。 突地,薛宜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拽住了他的衬衫。 “我不想和元肃分手。” “真的么!那我们——” “呜呜呜分,我一定分,你别说了,我分还不行么呜呜……” 虽然恋爱那会儿薛宜就说他‘四肢发达,小脑萎缩’,但这会儿他要再发现不了问题,那他还真是小脑萎缩! 男人不敢惊醒闭着眼睛嗫嚅着‘分、一定分、别逼我’的人,但默默打开手机录音,,贴着对方的面颊,仔仔细细的将女生‘主角’缺失的话录了下来。 “大爷的,别让老子逮到你是谁,哪根葱啊敢威胁我女朋友!” 36:站我还是他 送薛宜回去的路上,元肃一直都在想这个从中作梗的人除了他妈还能有谁,虽然当年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藏得好好的被他妈发现了,但事情就是荒谬的发生了,他妈不仅发现了还去找了薛宜逼对方和他分手。 虽然和他和他妈至今关系难看无比。 可以他对他妈的了解,难听的话他妈不可能没说,但说威胁肯定不会,从薛宜这担惊受怕的语气可以判断出对方多少有点‘地位’。 蓦地,男人突然想到一件事。 “呵,我也疯了?” 想到脑子里那个猜测,元肃用力的搓了搓脸。 “到喽,珠珠~” 解开安全带,男人轻手轻脚的拉开副驾驶的门,拿手指虚虚的挠着女孩的侧脸,见人没反应,男人默默凑近对方又小声的唤了句。 “珠珠,到家啦,我抱你下来哦。” 女生依旧没应声,但慢慢蠕动身体的样子让人得到的信息是她还有意识。 “你都不知道看着你喝那瓶酒的时候,我都吓死了,厉害了珠珠,现在这么高的度数都能喝了,真行。” 元肃是个碎碎念怪这事,还真没几个人知道,但薛宜一清二楚,大学的时候她在图书馆写作业,带着口罩全副武装的人就趴在她隔壁的座位上,拿着笔在草稿纸上【碎碎念】,又或是二人闹脾气的她耍脾气不理人,元肃就会围着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不是麻雀,是老鹰。】 【那我就把你熬死。】 被男人话痨气急了捂对方嘴的时候通常会发生这样的对话。 所以对于此刻被碎碎念的人闹醒,薛宜并没出现自己闹觉的坏情绪,只是安静又沉默的看着元肃动作,听着他东拉西扯的碎碎念。 【偷?现在偷的不是我盛则,是你薛宜。】 男人的话像魔咒,薛宜一刻也不敢忘,这些年为了遏制自己那点没出息的复合欲,她几乎是断了和元肃的联系,平常看到对方的新闻更是刻意无比的划走,尤商豫没少吃醋。想到尤商豫,薛宜突然开始可惜,可惜没给那人再来一酒瓶。 没出息的她和盛则分开后,依旧在阳奉阴违的想招儿躲他。 对尤商豫的愧疚和心疼夹杂着私心,薛宜一瞬间都没犹豫,抄起瓶子选了个不致死的力道就砸了下去。 砸完,女生脑子里想的都是。 【十五天起步,挺好。】 可真的砸下去后她又觉得还是致死最好,尤商豫身上的伤口她记得一清二楚,再听到那些详细的描述后。 天生护犊子的人恨不得给对方的脑子开个大洞! 后怕是有的,但薛宜又有些窃喜,这局子她一蹲,她就不信还得让她去宴平章那,宴平章和中呈玺的人她一个都不想接触。 【逃避可耻但有用。】 “不过还是别喝酒了,叶峥那的酒都烈的很,你一个人不安全,不过要是我在,你想怎么喝怎么喝,我——” “别说话了。” 薛宜推开了给自己解开安全带的人,语气不善。 “你很吵。” 因着二人离得近,元肃能清楚的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讪讪的笑了声,男人道:“下回注意,声音一定小小的,我扶——” “没下回,别动我,我能走。” 薛宜推开朝自己笑得温和又讨好的人,拎着包走的歪歪歪扭的。 元肃其实一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同薛宜走到这一步,但看着对方的趔趄落寞的背影,男人再一次按下内心深处的那抹异样,急急的赶上了女生,嬉皮笑脸的从侧面接过了女生挎在胳膊上的包。 “我就送你回家,不碍眼。” 薛宜听着男人话,紧绷了一晚上的弦断了彻底。 “我上次和你说的不够清楚么,别来缠着我!” 盛则这些年威胁的话加上这几年的事一桩迭一件,即使明知对方比自己更符合‘受害者’的身份,可她还是忍不住将火撒到了元肃身上,可元肃却像没脾气似的,只一味的任凭她责骂。 薛权正是这时候出现的,出现还要给他一顿刺,元肃恼怒的挠了挠后脑的剃发,盯着薛权抱着薛宜的背影,郁闷无比的啐了一口。 “靠,真想打他。” 从薛宜那回酒吧,元肃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一拳打到棉花上,一脚踹到钢板上。】 元肃回到酒吧的时候,盛则和叶峥还在,二人看着元肃折返回来,了然的对视一笑,叶峥觉得盛则挺神的,盛则那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没懂什么意思,但男人的预测倒是准。 他问盛则,元肃走了,他俩走不走的时候。一脸高深莫测的盛则气定神闲的说了句‘不走,他还得回来。’ 这会儿看着风尘仆仆的男人,叶峥想起自己为他和薛宜收拾烂摊子的事,到底没忍住拿话噎对方。 “呦呵,不是送你心肝儿回去了,不留人姑娘那照顾,回来干嘛。” 元肃插兜进来时没搭理叶峥揶揄的笑,径直走到盛则面前,规矩的叫了句‘三哥’,便朝着男人摊开掌心,虽说他是站着的姿势在外人看来是居高临下的模样,但只有在场的三人清楚,只有西装革履坐在沙发上懒洋洋晃着酒杯的那位才是真·居高临下。 叶峥虽然憨,但绝不是看不出此刻的暗流涌动,男人想说句话缓和一下,只见沙发上的男人慢慢挪动了身子,叶峥想说话也打住了。 搁稳酒杯,盛则淡淡的应了对方的这声三哥,从西装的内袋里拿出被捂的有些热的珍珠手链随意的丢进了元肃手心。 “诺。” 接稳薛宜的手链,元肃冷冰冰的脸才彻底松动下来。 “麻烦了,三哥。” 叶峥看着重新回到位置上,握着手链笑的一脸不值钱模样的男人,无奈的喝了口酒笑骂。 “元老五你看你那不值钱的臭德行,哈喇子都掉下来,这么宝贝跑回来干嘛。” “你管不着。” 虽说是在互呛,但元肃的心情要比一开始好多了,送薛宜出酒吧时人多手杂,手链掉下来时他没来的及捡,但盛则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只手不仅精准的接住了差点坠到地上,还稳稳的扶住了在他怀里挣扎闹腾的人。 “三哥。” “嗯。” 元肃觉得自己挺小气的,盛则扶稳薛宜那瞬间他分明看到了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包括对方收起女生手链时脸上恍神的表情他也看的真切。 “你认识薛宜。” “不认识。” 盛则眼瞎嘴里的酒,抬头看向了角落里一脸笃定表情的人,笑的无害。 “但接下来就不知道了,中呈玺的设计师和她接触,难免要经过我和老四,怎么?现在就开始吃醋了。” “元老五你不至于吧。” 叶峥本就是粗线条,这会儿听盛则说,他才反应过来元肃别别扭扭回来的原因。 “大爷的,跑这么一趟就是担心你三哥和你女朋友说两句话,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吃醋,酿醋的啊。” 叶峥‘啪’的一声将酒杯砸到桌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揽住了坐在沙发里表情仍旧不好看的人,男人揉了把元肃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头发,又朝着黑着个脸一言不发的男人胸口来了两拳,心大无比的笑道。 “行了啊,三哥喜欢严思蓓那样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叶峥说的声音轻,也就元肃和他能听请。 “知道了知道了,薛宜是你元小少爷的心肝,哥几个一定耳提面命、奉为圭臬,这案子伤不到薛宜,你三哥也绝对和薛小姐、薛设计师保持友好社交距离,时刻谨记自己‘薛宜夫家人’的身份。” 叶峥混不吝的说完,和事佬似的推着元肃起身,又给元肃一只捏着的空酒杯里斟了1/3白兰地。 “没知会你就把薛宜这姑娘搅和进来是四哥和你三哥不对,还望元小少爷、元大老板赏光,大人不记小人过,把这事儿揭过去。” 叶峥给坐在沙发里的盛则使了个颜色,后者理了理褶皱的袖子,终于也站起了身拾起台面上还剩一口酒杯,和叶峥一样碰了碰元肃的酒杯,算是为这阵子的是画了句号。 “我不喝酒,我开车送你三哥回去,你这里我安排人送,别犯轴。” 边接电话边走出门安排代驾的人,看着依旧抱着胳膊垂着脑袋心事重重倚靠在墙边的人,一时间又头大又无从下手。 捂着听筒,叶峥朝元肃又喊了声。 “听见没元老五,别、犯、轴。” 或许是在元肃同薛宜秘密恋爱的事上栽了跟头,再加上元肃走后他无意在洗手间撞见的场景,打着方向盘的男人一时间也摸不清这几人其中的弯弯绕。 叶峥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眯着眼一脸笑意把玩袖扣的人,想问的话硬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三哥就是顺手帮了把,我想那么多干嘛。】 后座的男人不是没注意到叶峥一脸便秘样的拧巴好奇表情,他只是‘任性’的不想管,不想解释,毕竟这事他没义务和任何人解释。 盛则看着左手白袖口处的口红印,一时间心情又好了两分。 【你自己决定的玩法,想抽身可没那么容易,薛宜。】 不得不说,元肃挺敏锐的,在包厢时突地对上叫了自己二十年‘三哥’的弟弟,盛则还真产生了些‘为老不尊’的尴尬感,除此之外的情绪他一概没有。 羞耻?愧疚? 这样无足轻重的内耗情绪早被男人内化了彻底,当年他和薛宜那档子事合理合法,至于什么‘小三’‘背德’这类词更是胡扯。 【我被睡了就扔,怎么算这‘受害者’的身份有且仅有我。】 叶峥不知道盛则在开心什么,但看着对方一脸胜券在握的笑,叶峥还是没抗住自己心底那点该死的好奇心,盛则似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沉默了一晚上的男人抢先开口。 “老四,你决定好站老五还是我了么 。” 37:事在人为VS势在必得 巨大的刹车声划破的不是黑夜,是那张刃尖上的遮羞布,叶峥没想到自己心神不宁了一晚上的事会被坐实,偏偏坐在后座的男人始终气定神闲,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好像根本不值一提,叶峥几度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在酒吧话少的不像话的男人,此刻却像突然打开了匣盖的魔盒,一句接着一句,心情好不愉快。 “你觉得元老五能从我手里拿走我想要的么。” “他叫了你十五年三哥!” “事在人为。” 叶峥一张脸被盛则的话气的通红,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似是竭力忍耐的样子,压着火说完这么一句,叶峥看见后视镜里把玩着珍珠的笑得轻佻的男人,彻底没忍下火。 “一把年纪了,你也不害臊。” 男人喊了句,转过身伸出长臂就想夺男人手里那颗小小的珍珠,叶峥借着顶光看男人手指见捏着那颗发着莹莹白光的珠子时,那颗不安鼓动着的心仿佛被丢在了火上,换句难听的说,他觉得自己就是西游记里的猪八戒。 里外不是人! “我的。” 盛则敏捷的躲开了伸手抢的人,熟稔、熟门熟路的将珠子又放回了自己西装胸口内袋的位置。 “你的个屁,趁早丢了,我看你是别犯浑!三十三了,你要元肃——” “记得删D区走廊的监控,不然是你和元肃解释不清。” “盛老三!” 回应叶峥怒火的只有对方‘砰’的一声砸上车门的声音,一辆宾利在男人下车的瞬间,便稳稳落停在他的车边。 盛则慢条斯理的拉开后座这门,回身对着一脸恼怒的男人轻飘道:“记得删监控,元老五那性格,肯定要找。” 找什么不言而喻,叶峥看盛则无所谓的指指心口的模样,一口气差点没把他梗死,谁曾想更气人的还在后面。 坐进车内后,盛则的车同他并行在红灯路口后,宾利车后座的男人降下车窗笑呵呵的不说,那话说的更是不顾他的死活。 “删了就是帮我,不删就是站元肃,自己选,峥子。” “你大爷的!” 这句喊完,前排开车的司机小安没忍住打了个激灵,叶老板这也…… “好好开你的车。” “好、好的,盛局。” 三十三岁就能稳坐住建局局长的人,再怎么犯混,也不至于失了所谓的‘官威’,盛则摘下钢表,兴致缺缺的仰靠在后座上,司机小安见他这模样,一句也不敢问,四十分钟的路车内始终死一般的寂静。 “辛苦了,早点休息。” 到达目的地,男人惯例一句结束,便消失在黑幕里,司机小安盯着男人寂寥的背影荒唐无比的产生了‘局长好孤独啊,真可怜。’的想法,只短短唏嘘了一瞬,小安赶紧打了两下自己的头。 可怜什么!京州局长可怜,那他不是更可怜!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握着方向盘的人面上不显,但抚着方向盘的手似乎随着内心这句暗骂也不知觉的收紧了三分。 盛则直到回到公寓慢悠悠的换衣服刷牙洗漱结束,脑子想的都是一个格格不入甚至有点幼稚的问题。 “她见了我和那些下属见了我一样,耗子见到猫。” 想到女生这些年见到自己的表现,握着玻璃杯的人没忍住火用力的一搁,伴着玻璃杯砸向大理石台面的还有男人不忿的一句埋怨。 “搞什么、我又不是她领导。” 喝了酒的人不仅不困,反而格外亢奋,无论是因为今天同薛宜那么有来有回了一趟,还是让第三人知道了他俩的事,每一桩都让他亢奋。 站在梯子上的人自然的从书架顶端拿出被翻阅的生出毛边的那本《1984》,百无聊赖的滑了几张,男人还是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将书页翻到了那页。 学生证上抿着唇昂着头笑的眉眼弯弯的人分明事今晚那位‘怯懦’的小老鼠,隔着发黄的塑胶套男人的指尖轻轻点了两下照片里女孩眉心的位置,便又合上了书。 为什么是1984?为什么是薛宜? 这样的问题男人在心中拷问自己不下百次,但答案始终如一。 拷问是为了拷问,薛宜是因为薛宜。 说实话,今晚他喝的酒还没元肃最后被他和盛则架着喝下去的多,可回到卧室的男人觉得自己比元肃那个情绪自控力约等于零的暴徒有过之无不及。 “看到就看到,看到最好,最好全世界的人都来看看。” 躺在床上的人从抽屉里掏出首饰盒,皱着眉打开后,脸上的表情依旧不见转晴。 盛则看着镶嵌着卡梅奥贝雕的紫色丝绒盒里安静躺着的珍珠手链,昏黄灯光下的表情落寞又恼怒。 这是一串送不出去、但广播了无数遍的【请失主尽快取走】的、主人明确的珍珠手链。 十七颗珍珠,每一颗的大小都精准无比的无限趋近于相同,拿到时候,男人觉得非精密仪器检测,这串手链近乎完美。 听到他这话,戴着白手套的洋人珠宝侍应端着盘子的手心虚的晃了两下。 六千四百万,还不完美,那什么叫完美! 盛则取走手链直奔跑机场,并没在这座一年只有冬季的国家多逗留,他可不喜欢冬天。 “这点倒是和她一样,冬天的确不值得喜欢。” 8mm一颗,珠宝师傅听他报上女孩手腕大小后,给的数字,按照行家的推荐,十七颗完美到冰冷的珠子被送到了巴厘岛他的私宅,继而被送到了那位芬兰大师手上。 “和我自己串起来能有什么区别。” 首饰盒顶发出的幽幽蓝光投映下,这串一直没送出去的手链好像都散发出了哀怨的气息。 “人家不稀罕,有没有区别重要么。” 说罢,男人自嘲的笑出声,被再次合上的首饰盒静静的躺在枕边,仰躺着盯着天花板的人抬手遮住了疲惫的眼睛。 “我真是疯了。” 偌大的房间里,盛则这句后知后觉简直轻的不像话。 ‘di——” 手机震动了一瞬便被男人拿在到掌心,看清短信的内容,盛则一扫阴郁。 握着手机弹坐起来的人幼稚无比的又从抽屉旮旯里翻出那颗一进屋就被他丢进抽屉的人工养殖珍珠,捏在手里把玩了两下,盛则再次将珠子丢进抽屉的动作快、准、狠。 【骚包,站你。】 不用盛则说,叶峥也必定会查监控,谁叫他眼‘jian’看到了那鬼一样的一幕,人和人的信任就是这么薄弱。 佟尔静还有三个月就到预产期,叶峥把元肃的话听进了脑子,他捡回一条命不容易,能同老婆孩子安安生生把下半辈子过完才是最重要的,钱权这种身外物他一出生就站在了钱权的终点,根本不需要再为这些唾手可得费心神。 但滕家…… 人外有人、权外有权的道理,大院里的孩子没有不懂的。 元肃大哥在时,元滕两家的孩子并驾齐驱,元肃大哥死的冤枉,元家落了下风滕家乘风而上,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 但落下风的原因不该是被人陷害,那些人更不该糟践人命。 几个孩子里,除了宋、盛、严家的一门心思扑在政途上,其它几个都随便的很,元肃从小就爱倒腾那机械,送进军队夏令营就没有不跑的时候,元小少爷身骄肉贵一点苦吃不得。 他更别说,赚钱好玩,赚钱的路子好玩、最大。 可滕家不该贪心,三年前他和盛则的意外后,便顺杆查了起来,直接查到了滕家身上甚至还有元肃大哥的事,两人蛰伏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一个公道。 【三哥你求仕途,我只要个公道,我的、元肃大哥的、元肃,还有那些工人的公道。】 查出大概后,叶峥只说这么一句,二人心里都和明镜似的,自然一拍即合。 元廷桓那么好的人,凭什么那样的结局,想到男人拼都拼不完整的尸骸,叶峥心上那种恨得牙痒痒的情绪便愈演愈烈。 元母一个书香世家出来的优雅贵妇,从来都是盘的一丝不苟的黑发,自元肃大哥的残骸被寻回来后,就再也没顺整齐过一天。他和盛则架着妇人撑完了元廷桓葬礼的全程,元爷爷坐在轮椅上被元父推到灵柩前给自己大孙子的脸盖上绣着白玉兰的手绢后,只说了九个字。 【走好、廷桓你走好。】 “滕建莱,你以为你死了就没事了么,你做的孽你的子子孙孙都得还。” 关闭笔记本的移动电源,叶峥感觉胸口好像堵着一团湿棉花,憋闷的他根本喘不上气。 无论是自己偶然撞上的,还是监控里显示的,哪一个他都有点接受不了,更何况他不瞎也不聋,人小姑娘那样就没一点像是看上他盛则的表现,可盛则那占有欲即使隔着走廊、隔着此刻的监视屏,无一不再展示一句话。 【人,我势在必得。】 盛则神叨叨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完寻了个藉口又出去,再粗线条心大叶峥这回也鸟悄的跟了上去,被尾随的男人无知无觉似的乱逛着,仿若那些喝大了无目的地的酒鬼。 盛则最烦闹,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所以今天对方攒局,还攒在酒吧,他都觉得离谱。 今晚这一件接一件的事,他觉得太有鬼了,被元肃瞒了这么久的阴影作祟,叶峥看谁现在都不清白,哪怕是一向稳重的盛则。 跟着男人走到走廊的时,叶峥没想到会看见那个赝品,不过赝品的表现和他倒也所差无几,赝品看见盛则那表情明眼人都会解读成畏惧。 “怎么,惦记起不该惦记的了?” 盛则见人不回答,不耐烦的嗤笑了声。 “赝品,懂什么意思么。” “我不是赝品!我认识她,她只是没认——” “她认不出来。” 盛则凉凉的觑了眼情绪激动的人,说话的语气始终平静又刻薄,平静刻薄是叶峥找的词,即使一直知道盛则的性格底色,但真正见到对方这副上位者看蝼蚁的模样,碾压对方自尊心,叶峥恍惚的觉得要不是他会投胎,他这二流子也入不了盛则的眼。 “院长和国内顶尖物理教授的女儿,哥哥是研究所的一把手。”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盛则说完这句突兀的笑了声,愉悦到在场的叶、林二人都皱起了眉。 “她们一家四口的身份是你这种人这辈子能努努力尚有一丝可能到达的尽头,但薛宜整个家族的构成,是你几辈子也到不了的,你凭什么呢,林同学? 凭这张和她前前男友几分相似的脸?凭你在大学公告墙、座谈会上那匆匆几眼?还是凭你自以为是的优异成绩? 你的极限是她的唾手可得,她不需要,且不说你这张脸的正品,哪怕是她现在的男友你好像也比不上。 哦,倒是家庭关系挺像的,一样的烂,可你觉得她凭什么要再爱一个情况相似的普、通、人、呢。 少看点偶像剧,救风尘的戏码不会在你这种人和薛宜身上发生,你不配。” 除了那些座谈会、政府会,叶峥就没挺听盛则说过这么多话,更甭说这种刻薄又一股子‘霸总’语气的酸话,彼时的叶峥别扭的觉得盛则这语气分明就是把自己带入了薛宜男朋友,虽然包间灯光暗,但他分明看清了薛宜被男人揽住肩膀时脸色骤然沉下来的还有一个盛则。 赝品没说话,盛则从西服口袋里抽出一早准备好的支票递给垂着头的男生后便走了。 紧接着躲在墙角不敢出声的叶峥就收到元肃暴打赝品尤商豫的信息。 “祸害,俩祸害!这怎么瞒元老五。” ‘滴——’ 【她不会和元肃和好,别再叫她弟妹。】 “屮,骚包!” 38:周门师兄妹的诡异脑回路 “喂,都这么晚还不回家,你不累我都累,这破沙发都搬三回换五个地了,痴线啊你,宴平章。” 何斐第三遍帮着忙的热火朝天的男人移动沙发位置的时候,就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搬第四回,可宴平章这种高智低情商家伙的人生字典里彷佛被改正液涂去了‘眼力见’三个字。 “最后一遍。” “我不搬了!打死也不搬!” 办公室的装修设计是宴平章亲自操刀,他的小心思几乎精确到每一个光源折射的角度安排,可今天看见沙发的摆放时,原先信心满满的人莫名其妙犯起了嘀咕。 【她会不会不喜欢。】 茶室那天的不欢而散并未影响他的情绪分毫,反而给他添了两分莫名其妙的自信。 【我们就应该是这种相处模式,没什么不对。】 给自己定了神的男人,内敛的笑了笑,又恢复那副语气,抬起沙发的一侧扶手宴平章催促。 “快点。” 沙发买了有三个月,新沙发自带的奇怪皮质味散的很干净,在何斐的帮助下将沙发又放回原位的人,常年冷漠的脸上突兀的扬起个笑,可惜那嘴角最多提高了两个像素点,累的吭吃瘪肚的何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搓了把勒红的手心,何斐准备好好寒碜两句自己这位舔狗好友,可下一瞬男人嘴里的揶揄就变了样。 “等等,怎么又搬回来了!你耍我啊,宴平章。” “还是放这儿好。” 面对老友的质疑,宴平章一脸气死人不偿命的理所应当。 “你、你真、你、” 一连说了三个【你】何斐也没找出个完美形容词去形容对方这‘理不直气也壮’的话。 “走了,要锁门。” 宴平章我行我素这臭脾气虽说何斐早就习以为常,但今天白卖这么一趟劳力,男人选择了直戳对方心窝子;果然,他一说完宴平章脸像梵塔黑,抽象无比。 “据我所知,薛宜非常特别极其讨厌你,而且还有男朋友,你做这些我看她可不领情,估计来都不想来,搞不好明天人都不——” “她会来。” “你凭什么这么坚信。” 何斐深知自己这位低情商老友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说实话,即使作为朋友他也不觉得自己朋友这性格会让女生多青睐,更别说‘爱’,宴平章这种人适合孤独终身,这话是他老婆说的,老婆奴的何斐深以为然。 至少宴平章这目中无人、嘴下无德的贱嘴就没人能受得了。 “她一定会来。” 对了,宴平章还固执,超寻常人的固执。 的确,薛宜会来,不仅来、还来的十分准时,十点整精神奕奕的女生踩着平底鞋提着公文包就坐在了宴平章的办公室同他和中呈玺的设计师沟通合作细则。 薛宜全程表情面带微笑,发言张弛有度,给众人展示了一个不仅专业还情绪稳定的知名设计师形象,可她这副从容自洽的模样却让某位固执怪难受。 宴平章看着同孙知洺沟通的异常顺畅的人时还没产生不舒服的感觉,直到薛宜也用同样无差别的和善态度同他对谈,郁闷的情绪瞬间包裹了他。 【她果然很讨厌我。】 看着女生恬静的笑,宴平章的眉睫颤颤的垂了垂,此时的他脸上连那两个像素点的笑都消失殆尽。 男人生人勿近的臭脸看的狠掐自己大腿克制情绪的薛宜差点破功,她这脸都要笑僵了,宴平章这厮又在小牌大耍的甩什么臭脸! 【我真想抽他。】 “宴工还有什么疑问的地方么,这里是我们Pyd的合同,没有问题,宴工你在这里签字。” 薛宜觉得自己这样真的很像为了钱倒贴的舔狗,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她这心实在不平衡。 【嗯,让我扇他一耳光就平衡了。】 或许是昨夜给人开瓢的启发,一向信奉‘以和为贵’的小窝囊突然发现‘局部热战’可比‘全面冷战’痛快多了,虽然出门时被薛权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但薛宜依旧不后悔,就是对元肃这个爱告密的,薛宜头大无比。 昨晚喝了酒的女生,别看这会儿坐的端正,但真走起路来还有些虚浮,一连谈了二十分钟且是一个完全由她主导对话的二十分钟,薛宜晕乎乎的大脑已经开始疼痛,不舒服的拧了拧眉,薛宜的语气有隐隐的不耐烦。 “没问题的话,劳烦宴工尽快签字,我需要给Pyd法务存档。” “签好了,你要喝水么?” 宴平章瞬间的态度转变令在场二人面色同时一顿,看着突然心情好转的人,薛宜笑僵了的脸瞬间掉了下来。 【有病。】 【她肯定在骂我有病!】 宴平章脸上突然出现的笑和热络不仅让晕乎乎的薛宜不解,中呈玺这边已经合作了半个月的设计师更是一头雾水。 “我这儿有大红袍,你——” “不用了,天气燥,我有准备蜂蜜柚子水。” 薛宜确定了,宴平章又在没是找事、寻衅滋事的挑衅她。 女生早前有三分怀疑,现在是十分肯定,十分肯定宴平章这阴暗男绝对是想针对她,想再次拿所谓的【专业素养】把她的自尊心踩在脚下,一如大学那些年他做过的无数次一样。 【唯手熟尔啊宴平章。】 薛宜不屑的‘呵’了声,面上虽然还笑着,但周身散发的冷气却更不作假,偏偏她这模样极大的愉悦了男人。 宴平章瞬间打开了话匣子,关于设计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几乎全是宴平章在主导,偶有些专业问题抛出时,薛宜才会技痒的同对方辩论一二,这辩论的语气自然也见不得有多好。 火药味很重,孙知洺突然觉得薛宜是该喝点蜂蜜柚子水,他都被女生无差别的专业问题扫射了不下三回,虽然他答上了对方的问题,但心态的确不如言笑晏晏、对答如流的宴平章。 …… “城市肌理准备怎么做。” “这三处地块的切入点肌理变化你觉得合理么?现有的技术你觉得落定成功率是几成。” …… “这里应该是掏开设计。” “穿插关系太生硬,这六个点面的逻辑关系有流畅度可言么。” …… “俯视角度人视角度做的太烂了,你手下的人就这么点专业度?” “中庭院应该做悬空墙没错,但这种互动关系设计,你们是默认大众都是蝙蝠么?” …… 宴平章听着女生越来越犀利的问题不怒反笑,男人沉着的回答完女生的问题,脸上的笑意渐深。 “确实漏洞很多,手下的设计师还有学习空间,烦请薛工提点,孙工以为呢。” “我的想法和你们一样,关于中庭院这部分的设计是我的员工做的,我会再和他们沟通具体的修改细节。” 【他们周门强度居!然!这!么!大!大就大呗突然压力我干嘛啊啊啊!!!】 又回答完薛宜一个鸡肋问题后,孙知洺一杯温水已经见了底,偏偏宴平章还在高强度和薛宜【对线】。 坐在薛宜旁边的中呈玺设计师孙知洺再次疑惑的皱起了眉,他不明白或许说是看不懂薛宜和宴平章之间奇怪的氛围,二人是周老退休前最后的弟子这事业内无人不知。 但同门师兄妹的二人关系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起初听到可以同宴平章合作时,孙知洺庆幸又遗憾,庆幸最后中标的是宴平章的团队,毕竟他从来不认为京州那些草包设计师有承担安润这个项目的能力。 其实是有的,pyd可以,但pyd居然没投标书,孙知洺那阵子几乎摩拳擦掌。更是早早准备好了一切安润这个项目的实地袭击,他非常期待与薛宜这位业内顶尖设计合作,国内除了pyd薛工,还能有谁可以做这个项目。 偏偏令人遗憾的事发生了,薛宜压根没投标、pyd俨然不准备加入的姿态让业内唏嘘,好在杀出个周门大师兄——宴平章,虽峰回路转但犹有可惜。 或许是自己太虔诚还是别的,最终pyd竟然杀了回马枪!薛宜又加入了,孙知洺激动了半个月,不是他吹,他觉得他们三剑合璧,这项目一定是未来京州,乃至真个国家的时代级地标。 可现在……他有些虚,不是虚二人的专业能力,是虚二人的关系。 【不是,这师兄妹这么不对付?不是说天才都惺惺相惜么,这俩怎么火药味这么重。】 “宴工确实专业,佩服。” 孙知洺被薛宜这句阴阳怪气惊的打了个寒颤,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放大又缩小,话明明是薛宜说的,但汗流浃背的却是孙知洺,男人握着杯子想抿了口杯里的温水压惊,却发现杯子早就见了底。‘哈哈’讪笑了两句,孙知洺启唇想打个和缓,只听薛宜又温温柔柔(阴阳怪气)的出声。 “宴工的想法一般人真琢磨不透,不过合同签了就行,我们pyd区区一个小公司确实不如宴工这些年合作过的企业,未来的日子劳宴工多指教、多、担、带。” 她一不耐烦对方就嘲笑她的贱毛病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她不瞎,薛宜堪比元肃的视力水平精准无比的捕捉到了自己不耐烦的话音刚起个头,宴平章那张墓碑脸立刻绽放笑意的瞬间。 【神经、神经、大神经!】 同对方唇枪舌战完毕,薛宜一扫身上那股疲乏感,此刻双眼放光的样子俨然一只觅食的小狮子。 宴平章压着雀跃抿了抿唇,对上女声的眼睛耐心无比出声,好脾气的让孙知洺陌生。 “时间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吃饭。” 宴平章第一次邀请,孙知洺虽然不了解薛宜,但他心里却有了答案。 【不能还没开始合作,就让这俩打起来!】 “我觉得——” 孙知洺从来没觉得和事佬这么难做,和盛则他们相处他都游刃有余,偏偏遇到了这两尊大佛。 “不用了。” 【完了完了。】 “为什么。” 【还问!这需要问么!】 孙知洺从来没这么希望一个人闭嘴过,但宴平章根本看不懂他的暗示。 “我不想去。” “为什么。” 【宴平章是不是情商有问题?】 “不想和你去。” 薛宜不耐烦的样子让孙知洺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这句‘不想和你去’,得,薛宜情商也不怎么高!!! “我男朋友还有五分钟到,不方便,下次吧。” 39:三人成虎(宴、薛、盛) 女生拒绝的干脆,比起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的宴平章,薛宜大大方方的样子倒显得一直追问‘为什么’的宴平章很没眼力见,孙知洺叹了口气,终于插上了话。 “那我们就不扰薛工好事了,我记得薛工说合同要回流给pyd,行,不耽误薛工正事,我和宴工就先去吃饭,咱仨下次再找个好机会,时间有的是。” 孙知洺以为自己这话说的够明显了,是个正常人就该接茬不再打扰。尤其是他这话脑子正常的、都能听出来这是说给宴平章听的,孙知洺觉得自己就差对着宴平章说‘人薛宜不想和你吃饭,你能不能别上蹿下跳的折腾的了,老兄!’ 宴平章不懂孙知洺为什么要替自己做决定,孙知洺不想和薛宜吃饭,他又没说不想,他想和薛宜吃饭,更何况他又不嫌薛宜带男友,这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何斐夫妇说了,男人得主动才能追上喜欢的人,在宴平章的世界观里,吃饭就是追人第一步。 “我——” “我突然想起来,大稷那边的工程负责说午休后要来,宴工我们还是得再讨论一下细节,刚薛工也提出了些问题,择日不如撞日,这饭就先不吃了,我们赶紧解决了。” 孙知洺再次打断宴平章的施法,薛宜感激的看了眼孙知洺,腼腆的笑笑。 “那我就先走一步,后面有工程上的问题,我们再开会聊,合作愉快。” 看着女生伸出来的手,孙知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了后脑勺,害羞的同女生握了握,二人就算是建立了初步友情关系,收回手时孙知洺挺美的,虽然曾经几次同女孩切磋他都输的灰溜溜,但现在看来,薛宜不似外界说的‘艺术家自带蔑视众生的自命不凡’感。 相比之下一直咄咄逼人,情绪阴晴不定的宴平章才是真的难搞。 宴平章见薛宜同孙知洺握手,紧张的握了握掌心又松开,便想抬起手,可薛宜似是看穿了他的小动作,漂亮的眼睛勾着冷冷的笑不达眼底的情绪,干巴巴的冲他点点头后,便捏着收拾好文件夹,拿起一直搁在桌面上的、她那间办公室门卡得体又利落的退出了会议室。 直到女生彻底退出办公室,宴平章干燥的手心依旧垂在身侧,孙知洺看着站军姿似的一脸若有所思的男人,上下唇无措的开开合合,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你很讨厌薛宜?” “谁?” 孙知洺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宴平章这笃定的语气责难的眼神,恼的他这个和事佬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说,更是学着社媒流传很广的那张表情包复刻图里的动作。 “我吗?” 孙知洺收起pad,本来准备直接就走,但想到情商这么低的居然是天才,男人多少有点暗爽,可算让他找到个戳对方一脊梁的点,想到自己被虐了半个月,男人笑眯眯的清清嗓子道。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薛工呢,我估计薛工也是这么以为的。” 未来的某一天,宴平章想到孙知洺这时的无心点拨都有种‘万幸’的感觉。 当时他就原谅了又把香芋味冰淇淋球弄到自己身上的孙知洺女儿,并且好脾气无比的问了句‘要不要重新买一个。’小姑娘打死也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嘴都来不及擦的小女孩高兴的一口一个‘宴爸爸真好,最爱宴爸爸了。’ 不过晚上回家的时候,宴平章又又被薛宜骂了,因为他把弄脏的西服直接泡了84,嗯,又是元肃告的状。 但此刻,宴平章丧考妣的让憋笑的孙知洺差点破功。 “大稷那边来的是瞿砚和,下午三点半,他亲自来,事估计不小。” 说回正事孙知洺稳重无比,宴平章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一脸凝重的点点头,报了个会议室号,便‘赶’走了孙知洺。 薛宜不知道这些弯弯绕,被指引着走进自己办公室时,女孩确实小小的被惊艳了一把,室内的装潢很对她的口味,莫名其妙的,她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刚柔并济’这个词,建筑人‘ptsd’使然,一进门她几乎将所有设计都分析了个遍。 目光最后落定在沙发位置时,女生敏锐的发现了挪动的痕迹,顺着痕迹她在脑子里模拟出了沙发放在那几处的模样,无意识的女生说了一句‘没品’。 【得,宴工知道肯定心碎。】 【我去你们别发了,我不想画稿子。】 【不过薛工真的好不给面子啊……】 【没品就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 【女神好刻薄,我好喜欢。】 …… 【靠,这是大群!快、快撤回!!!!】 【宴:我看见了、她说没品。】 薛宜觉得这沙发还好没移位置,放那几个地方简直灾难,满意的笑笑,薛宜将合同锁进保险柜后,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就准备给未来的同事们点个下午茶,可看到门外个个面如死灰一脸死寂的同事们,薛宜不自觉的拧了拧眉。 她就看个办公室的功夫,这群人怎么情绪变化这么大?刚才不还个个笑逐颜开的么? “咳咳,初来乍到,希望未来可以和大家合作愉快,我看公司附近有家蛋糕很不错,我请大家吃下午茶当见面礼吧。” 虽然气氛尴尬,但众人还是被薛宜笑容里的感染力抚慰了宴平章那句‘我看到了’带来的恐惧,反正画稿是没跑了,办公室里的男男女女选择摆烂! “谢谢女神!我是丁茹恩,叫我阿茹就行,我之前在港大看过你的演讲,我超喜欢你的建筑风格!来来来,我拉你进群。” 短发女孩笑起来有个小酒窝,说实话薛宜很喜欢和这样的人交往,两三分钟的是在阿茹的指引下,办公室里人的名字薛宜认了个七七八八,不开玩笑,甚至家庭学历爱好MBTI她都被科普了个80%。 薛宜两个群都进了,大群里有宴平章孙知洺,小群里没宴平章但有孙知洺。 电梯里,女孩笑呵呵的看着群里插科打诨安利外卖避雷网红店的人心情别提多好,以致于走出大厅看见靠在车门边插着风衣口袋,单手玩手机的尤商豫时,她都笑呵呵的。 “什么事这么开心?” 坐在副驾的女生盯着手机弯着唇笑的眉眼弯弯的样子让本就心情‘超美丽’的尤商豫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发顶。 “新同事很有趣。” 薛宜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便收起手机没再看群消息。 “宴平章和你相处的怎么样。” “没变化,和以前一样讨厌我,不过他今天没针对到我,中呈玺的设计师人挺好的。” 二人有一阵子没这么平和的聊过天,准确来说是从竞标那天开始,尤商豫的百般阻挠到此刻薛宜以身入局,仿佛只是一瞬的事,但其中二人的关系有多降至冰点只有当事人清楚,现在这模样反而有种风雨过后的回光返照感。 “我们——” 二人同时出声,又同时闭上了嘴,最后是尤商豫打破的僵局。 “吃泰餐吧,这个季节吃冬阴功很合适。” 尤商豫腾出手摸了摸女孩冰冷的手,语气轻松的征询道。 “可以么。” “好。” 相顾无言的二人一路到了泰餐厅,但薛宜心不在焉的明显,还没什么演技;点菜过程中对方一直眼神放空的样子让尤商豫奇怪,但男人也没问,他很清楚二人今天这顿饭很有‘散伙饭’的征兆,他不想轻举妄动,男人始终安静等着薛宜开口。 “我去下洗手间。” 人打瞌睡的时候自然有人递枕头,薛宜的借口并不高明,尤商豫却也不打算戳穿。 “嗯,你去吧,包厢号别记错了。” “好,我一会儿就回来,5分钟。” 迅速走到门口的人推开门后忍不住又回头补充了一句,颇有些朱自清背影的味儿。 “你不要乱跑,就在这等我,我很快很快就回来。” “好,我等你。” 尤商豫笑的很温和,得了男人的允诺,薛宜惴惴不安的心才平静了些,忍着不安对坐在位置上的男人回了个笑,女生才合上了包厢门。 走出包厢后,薛宜贼兮兮的看了眼四周的环境,确定尤商豫没出来后,立刻下了楼朝着另一侧阶梯指引的包厢处迅速的走着。女生竭力保持着镇定,才保证了自己没在一进餐厅就露馅,这会儿松懈下来,薛宜莫名其妙的紧张。 说实话,她根本不敢想象让尤商豫撞见楚季帆这个变态会发生什么,以尤商豫目前的精神状态他要是破防是小,万一发病了…… 薛宜用力的摇摇头,只当自己胡思乱想。 【很久没发病了,不会的,别想那么多薛宜!找到那个王八蛋才是关键。】 薛宜根本不怕楚季帆,她手上反而有对方怕的东西,昨晚虽然酒精上头做了些违法犯罪的事,但她分明听到了那几个男模说的,他们还会再找尤商豫。 【死变态,你等着吧,老娘不让你脱层皮,我就不叫薛宜。】 抱着这样的念头,薛宜很快镇定了下来,一直苦于没机会找楚季帆的人在饭店看见对方的时候兴奋的差点蹦起来。 【我就说楚家人不是好东西。】 这样威胁楚季帆的东西楚季明最清楚,薛宜当时只想拿这保着严思蓓的平安,但现在出了尤商豫的事,女生恨不得立刻曝光,让严思蓓赶紧分手!远离楚家这个火坑。 【他们俩,你们楚家人一个也别想害。】 万幸楚季帆和他那群狐朋狗友走的是反方向,才给了薛宜可趁之机。 但薛宜也就觉得不对劲,尤其是想到对方还吸毒这事,此刻缩在走廊转角的人手心都濡湿了一大片,她根本没想到青天白日的这群法外狂徒就敢交易! 【王!八!蛋!】 楚季帆吊儿郎当的插着兜,剃成圆寸的头发染着时下最火的银白灰,男孩本就白的不像话的皮肤在发色的衬托下显得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丧的痞子感,和元肃那种阳光的有些憨的痞气不同,楚季帆这种是薛宜上学那会儿最怕遇到的地痞流氓…… “二少,这白天——” “我他妈让你说话了么。” 楚季帆不耐烦的搓了搓耳朵,反手一巴掌扇的对面的男孩踉跄了一下,被他这一吼缩在角落的薛宜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楚季帆又说话了。 “整个店都是我的,监控早掐了,你怂个球,东西呢。” 【东西!】 薛宜听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圆溜溜的眼睛瞬间迸发出兴奋的光,薛宜觉得自己可以上个双保险了,可任凭她怎么摸都不见手机的踪影,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出来的时候有多着急,完全忘记了手机没电交给尤商豫充电了! 眼看着那俩毒虫都要交易结束了,她也没拍下信息,薛宜有些忍不住的着急。 “二、二少,你不是说、说要戒么,这。” 蛇头小弟早就不想干这行了,钱赚不了多少还把命搭在警方红线上,怎么想他是怎么害怕,偏偏这群少爷小姐还不放过他,眼前这位更是其中的老手。 “轮的到你管。” “我没有管您的意思,就是这、这事我干着实在害怕,阿成哥不见后,兄弟几个都想收手得了,真、真害怕,家里还有老年人,实在、我实在、” “阿成啊,” 楚季帆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乍一听对方提起他还有些恍惚,但下一秒男生就想起来那人的脸了。 “呵呵,对,还有个他。” 男生笑的爽朗,但在场的人听着都挺不安,薛宜本来是准备走的,可她倒霉的发现,楚季帆在外面选了人‘看守’。 她的视角里可以看到的是,从这层走廊出去一个人被盘问一个,问题就一句‘你是哪个包厢的’。 【挺精的。】 薛宜感叹。 “他说不干后就被滕赋丢坎邦了,这会儿啊——估计在什么田埂臭水勾里了,你——” “我干,我干!” 楚季帆施舍般的拍拍缩着肩膀、颤颤巍巍打着抖的男生侧脸,鬼魅般的声音笑意渐浓。 “你那迷药不行啊,人是放倒了,可我没得手啊,你说我怎么对你比较好? 哦,我记得你还有个姐姐,长得挺漂亮的,对了,你姐是不是开了个早餐店来着?在——” “我、我还有药,我能、我能找到更好的!二少你、你别找我姐,她一个聋哑人带着女儿,我求你了,我干,我肯定干!别动我姐和我侄女,我真求你了。” 薛宜听着那蛇头抖的不像话的求饶声,一口恶气卡的她难耐无比,她几乎想到了这人是怎么给尤商豫下药,拖着他进酒店的。 看着那男生作势要跪的模样,薛宜真想直接冲出去给楚季帆这个畜生一脚。 下药、吸毒、要挟人,甚至身上还背着个隐瞒杀人罪。 【混蛋,畜生!】 女生攥紧拳头暴怒的模样,让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女生刚要转身便被男人扭过身子推到了阴影深处。 “别让他看见你的脸,藏好。” 这一声笑不仅惊动了薛宜,还有交易的楚季帆。 “谁在那儿!” 说不慌一定在放屁,楚季帆被自家大哥三令五申,别的他不管如果吸毒被抓到,他大哥一定亲自送他去吃枪子,为了那个老条子的女儿,他哥挺六亲不认的。 “滚出来!” 又咆哮了两声,恐慌无比的楚季帆快速朝着走廊尽头走,一心只想抓出偷听的人,可真的看到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人时,先前还拽的二五八六的人一张脸顿时失了血色。 “滚?” 盛则依旧穿着那套无聊的体制内三件套,除了换了个钢表,大衣的颜色从灰色变成了进黑的藏蓝色,其它的实在让人分不出他同昨晚有什么变化,但他这样不言不语的看着楚季帆,楚季帆慌的手心、额头都是冷汗。 “小安,报警。” “三哥!” “我和你很熟么?” 盛则淡淡的说完,几个保卫员一刻也没作停留便冲上去控制住了楚季帆和药头男。 小安这边也是刚挂了同警方的电话,举报理由‘交易违禁品’。 盛则没说话,挡着薛宜的脸从阴影里牵着惊魂未定的女生慢悠悠的走出了乱成一片的现场,楚季帆在走廊里声嘶力竭的喊着‘给我哥打电话,我要给我哥打电话!’ 听的薛宜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这是在公共场合第一次牵薛宜的手,盛则甜蜜又新鲜,只是他还没回味起来,利用他逃过困境的女生触电似的甩开了他的手。 “谢、谢谢盛局长。” 说罢,薛宜就想赶紧走,可盛则哪会如她的意,扣住她的手腕就将她拽到了洗手间里,甚至还是女厕! “正义大使啊,薛宜,什么头都想出?看来那个姓尤的给你喂了不少迷魂汤,昨儿晚上为爱给人开瓢,今天是准备徒手打毒虫?” “你松手。” 女生挣了挣,不仅没逃出桎梏手腕反而被抓的更紧了。 “薛宜!你别在这不知者无畏,那是吸毒的!毒虫你懂不懂,再恋爱脑也要分得清轻重缓急,为个性取向不明的男人,你要把命搭上去么! 怎么?和严思蓓玩久了,你脑子也坏了!吃过一次亏了,还要吃第二次亏,你是不是疯了!” 薛宜不懂盛则这第一次第二次什么意思,她也懒得管男人这莫名其妙的说教,来找楚季帆的本意,只是想拿那是恐吓一下对方,薛宜也没想过会撞到对方的交易现场,一切都是意外,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鲁莽。 反而盛则这做法,才是荒唐。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我,我要回去找我男朋友!” “风俗馆、十七岁,胆不小啊薛宜!” “你、” “想起来是么。” 40:薛宜是没良心的小混蛋 薛宜瞪大双眼的样子其实和那年冬天,穿着亮片裙握着匕首躲在后巷垃圾桶边上的她没多大区别。非要说出个二三四不一样、那大概是年纪和心智有区别。彼时的薛宜,活脱脱一个涉世未深的的小朋友。 盛则心慌意乱的找到人时,只见对方漂亮的眼睛里除了裹着欲坠未坠的泪水只剩下浓浓的恐惧,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或许是警笛拉响的时候?盛则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躲在垃圾桶后的女孩羸弱的肩膀紧紧的缩着,一看就懂得不清。 握着德制匕首的手虽然抖的不像话但还真有几分唬人气势。 嗯,那匕首也眼熟,元肃那小子的心头好。 无论时当年还是此刻,想到那把刀,盛则都想笑。 【有什么用,一把刀能有什么用。】 腹诽过后,男人再看这会儿的雪宜,除了无可奈何便只剩下后怕和一句还好。 还好当年赶上了,还好今天他在。 【可惜,她不准备领情。】 盛则虽然年纪大但也不是冲浪,薛宜这模样应该叫‘瞳孔地震’,男人手动合上了女生惊的微微张开的嘴唇,便松开了对方的手,环抱着胳膊忍着笑强装严肃。 “怎么,还准备装不认识,砸我家窗户的小混蛋。” 破功只是一瞬间的事,小混蛋三个字男人骂的缱绻,盛则垂在西裤缝隙处的指尖痒的发烫,平心而论,今天并不是戳穿对方‘破窗而入’小贼身份的好时机,但、若事事都等时机,那他还有戏唱吗? 【我说时机到了,就是到了。】 女生红着耳朵的模样分明是想起来那天的状态,盛则挺想捏一捏对方的耳垂,看看是不是那么烫。 而且他这话一说完,一脸视死如归准备嘴硬到底的女生,白皙的脸瞬间红了一整片,看着挺老实好欺负的。 “我、你、你是。” 薛宜吃憋的模样看的男人心情大好,尤其是对方这欲言又止的心虚脸可比先前那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模样可爱。而且这样的薛宜还能听得进去话,好沟通无比,虽然她这会儿一脸惊喜又慌张的纠结模样看的他多少有点不舒服。 【什么态度,不惊喜么?没良心。】 “是被你砸了窗户的元肃三哥、是下雪天见义勇为带送你去警察局的‘雷锋’,还是被你睡了就扔的盛则。” 薛宜知道自己藏不住,毕竟自己当时的演技十分拙劣,逃是逃了但她提心吊胆到今时今日,一直自我安慰对方不记得的人,现在听到对方再提起除了丢人,内心的情绪只剩下心虚。 薛宜的心随着男人的三个‘是’七上八下,想骂孽缘但想到自己确实被对方救了两回她又无法真的摒弃客观骂一句‘谁要你帮了’,上床那次她可以梗着脖子嘴硬说‘我要你帮我了么。’但元肃的事她没法不说感激、那个下雪天更是,此刻的薛宜终于明白了对方说的吃一次亏,吃两次亏是什么意思了。 严思蓓本人一次、她的小舅子一次,算起来还真是回回都和她沾点关系,第一次、第二次确实不假。 【怎么这么巧。】 薛宜心里犯嘀咕,但嘴上却含糊不清的像刚学说话的小朋友。 “我、” 盛则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等着打腹稿的女孩下文,只见对方叹气又顿住的动作重复了两三次,才鼓足勇气郑重无比的开口。 “对不起,谢谢!” 怎么说呢,女生的五个字非常意料之中,盛则又恼又无奈。 了解对方的脾气本该是事情化解的关键,但偏偏在他这却成了最无用的废卡,是卡牌游戏里那种弃之可惜用之无用的弃牌。 被踩住小辫子的薛宜总是任他予取予求,然而捏着对方小辫子的他连一次该死的便宜也没占到,还被女生又怕又怨,男人越想越觉得冤枉又荒唐。 【一个接一个的谈,就是排队轮也轮到我了!】 “我的膝盖疼了半个月,央一中、高三一班、薛宜薛同学。”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为、” “为了元肃,为了你的小男友、为了你的好朋友、为了你的老板姐姐、为了你的现男友。” 【好吧,我真的很记仇。】 抢过话头噎的女生没话说并非他的目的,或许是被迫当了太久摄像头,盛则觉得自己无法做到圣父那样胸怀博大的‘包容万事万物’,他在意的事很大很也很小。 【真是越活越回去。】 男人清楚的明白,越活越回去是一件蠢货到无以复加的事,这么阴阳怪气的吃飞醋更是不理智,甚至这儿还是女厕所,妥协的叹了一口气,盛则放弃了再纠纠缠缠让女生说一句他爱听,爱听的是什么? 【反正不是对不起、谢谢。】 “带着你男朋友去C305,大稷总裁也会来。” 薛宜没想到对面人会这么痛快的让她走,尤其是还愿意再管她的闲事。 “你先走,我一会儿再出去。” 男人无可奈何的语气里仔细听还有疑似若有若无的纵容,好像…… 薛宜不敢细想,猛地点点头,潇洒无比的转身就走,只是走到门口时女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 ‘没良心的小混蛋。’ 盛则看着人顿住的动作就知道对方是把自己这句话听进去了,他倒是没指望薛宜能回头反驳他,但真看着人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自己眼前,他又忍不住的恼,尤其是想到自己还上赶着替她收尾,盛则没忍住火低骂了句脏。 一直守在门口的警卫见自家领导出来,眼观鼻鼻观心,迅速撤走了维修中的指示牌,指引着自家领导同那位女士走了一条背道而驰的通道。 心神不定的人,回包厢的路上整个大脑都是混混沌沌的状态,同盛则的每次交锋都是不欢而散的结局已是老生常谈的无聊话,偏偏今天对方又爆了个关于她的料。 【怎么会是他,所以学生证真的丢在了半山公馆么,他为什么一直装不知道。】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想潮水拍打暗礁,震的女生头痛无比,所有的问题都给她一种有指向、甚至答案很明朗的感觉,但……她没勇气揭谜的。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二人滚到一张床上是意外,薛宜从头到尾也只想当做一场不美丽的意外,可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非要像没见过女人一样的纠缠她、威胁她,薛宜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万人迷又或者家世好到让盛则这种有权有势的人青睐钟情。 出了事后,薛宜当机立断只想快刀斩乱麻,第一次又怎样一夜情又如何,什么时代了她何必拿不存在的枷锁绑架自己。 当时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是个帅哥、还好是个帅哥,总比大腹便便的老头好,薛宜你赚了。】 现实并不会事事如意,就连她自己都做不到自己想到这么帅气洒脱,当个世俗的海王简直就是把她的良心放在火上炙烤,尤其是对方先她一步破防说:‘你不是第一次,我是第一次!’ 听到这话时,脑子乱成浆糊的人紧接着对着电话拖着哭腔十分委屈的干嚎着,‘你少污蔑人,你个大流氓,我怎么不是第一次!我怎么不是!’ 可骂完后她又迅速反应过来了不对,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想?下一秒,盛则就给了她回答。 ‘如果你不怕我告诉元肃我和你发生关系的事,那你就继续当无事发生。’ “是他先威胁我的,他就是想威胁我。” 薛宜神叨叨的站在自己包厢门口念着,又用力平复了几番情绪后,她才推开门,可预想中迎接自己的笑脸并没出现,包厢冷清的不像话,薛宜来不及想,转身就往外走,一刻也不敢耽搁。 楚季帆那条毒虫说这店是他的。 越想女生越觉得害怕,可走了没几步看见笑吟吟站在走廊尽头同自己招手的人时,莫名其妙的委屈的涌上心,薛宜哭腔浓重的喊了一声。 “尤商豫!” “在呢!” “你乱跑什么!不是让你等我么。” 尤商豫被小跑着冲到自己怀里女生撞了个踉跄,女生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像是受了委屈,这时的薛宜很像当年突然出现在他公寓楼下,冲进他怀里边哭边说‘我们交往,我们交往吧’的薛宜,尤商豫感觉自己的心也揪着似的泛着疼。 【我应该真的很好利用。】 按下心头异样,男人抬起手顺了顺女孩的背,温温和和的开口。 “遇见宴学长聊了几句,下次一定在原地等你,绝不乱跑。” “!” 这回轮到薛宜尴尬了,听到宴学长三个字时,薛宜就一僵,忍着尴尬的人慢吞吞的从男人怀里抬起头时果不其然看见了脸色不虞的宴平章,以及他身边笑的和弥勒佛似的孙知洺。 “好巧,薛工你和你男朋友也来这吃饭啊。” 薛宜觉得自己真该拜拜菩萨,去霉运!宴平章!盛则!她到底做了什么孽,偏偏令她更想死的事才刚刚拉开帷幕。 “都愣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啊,正好人齐了。” 嗯,是叶峥的声音。 41:唯恐天下不乱的和事佬 叶峥并不想出这个头,尤其是得知了盛则惦记薛宜的事后,他虽说答应了站队盛则,但一想到元肃那小子的模样,他这心就不安。 可眼下这场景他不主持谁主持。 难道指望从看见薛宜情侣俩脸色就没好过的盛则?别逗了,照他盛老三这副恨不得活剥了尤商豫的模样,让他主持,这饭局谁也吃不安生。 见门口还抱在一起的薛、尤二人依旧没动作,叶峥怕不能亲自上手将二人分开来。 【元老五这也没搅和成啊,如胶似漆的很。】 “薛宜,别站着了,刚好大稷的瞿总也在,一起吃一起吃,大家刚好也彼此熟悉熟悉。” 进退维谷形容的就是薛宜此刻的状况,门外是宴平章这个万人嫌,门内是盛则这尊心思难以捉摸的佛刹。 “要一直站到什么时候,比赛罚站么。” 宴平章的突然出声,竟奇异的化解了此刻尴尬的气氛,就连刚同他交锋了一轮的尤商豫都忍不住笑了。 “我饿,等了你很久,阿薛。” 尤商豫抬手整理了下黏在女孩面颊边的碎发,微微扬着嘴角,声音温柔。 “走吧,刀山火海我也舍命陪君子。” “别贫。” 其实尤商豫说的没错,和盛则吃饭可不就是刀山火海,严格来说‘刀山’是盛则,火海是宴平章,不过火是惹怒她薛宜的怒火。 “你——” 宴平章见二人依旧磨蹭的堵着门,一刻也没松开过的眉心瞬间打了个死死的结,可男人才说一个字就被女生没好气的打断了。 “你着急你进去啊。” 薛宜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会儿她就是在拿宴平章撒气,男人才说一个‘你’字,她就一脸不耐烦的怼了对方。 “请,您急您、先、进。” 松开尤商豫腰薛宜侧过身子同自家男友拉开距离,立刻给人腾了条道,语气要多阴阳有多阴阳,可宴平章的态度反而将她气的够呛。 “多谢,师、妹。” 宴平章这副笑的爽朗的表情看的孙知洺糊里糊涂,却把薛宜气的不轻,但这才哪儿到哪儿,可男人下面的话才‘火力全开’。 “老周说谈恋爱不耽误事,但他也说了粘人的伴侣很耽误事,师妹,我觉得你们俩不合适,他会耽误我们的工作。” “你是不是有——” “我没病,我说的是实话。” 【嗯,平账。】 打断女生抢白对方的人满意的抿唇笑笑,又转头对站在原地尤商豫道。 “你不是饿了么,还站着干嘛,你果然很会耽误事。” 他这一套无差别攻击虽然成功的惹怒了焦虑的薛宜,但确实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一说完,宴平章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包厢,没给身后人再说话的机会,泰然自若的坐回了原位,徒留薛宜恼怒的回味这轮剑拔弩张。 孙知洺作为早见识了一轮师兄妹龙凤斗的人,这会儿也无心再掺和战局,男人逃难似的同宴平章一前一后落座,可看着面带笑容自顾自清洗餐具的宴平章,再看看拉着男朋友黑着一张脸走进门的薛宜,孙知洺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宴工这哪是喜欢薛宜,分明是纯恨纯针对!】 叶峥也没想到宴平章能这么针对薛宜,但对方怼尤商豫那几句的时候,他可明明白白看到盛则这闷骚怪的笑模样了。 【得、谁能骚的过你盛则,我也渡上劫了。】 叶峥看着被瞿砚和招待着坐下的薛宜,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踏实落回了原地,可想到盛则说报警抓人就抓人的行为实在太鲁莽,叶峥前脚刚到的餐厅,盛则的助理就给他弹了消息,说让他去找瞿砚和一起吃饭,前因没说,后果倒是明白。 【盛局报警把楚家小公子拘了。】 虽说他早就想抓这二流子,但绝不是现在,盛则这一出,简直胡来,再就是让他腆着脸来找瞿砚和拼桌算什么事儿。 【跌份儿,跟着你盛老三净干跌份儿事。】 叶峥并不奇怪盛则能‘巧合’非常的领着他刚好就在薛宜也在的餐馆吃饭,很明显是孙知洺那货又被套话了。 他倒是知道他们今天同瞿砚和有饭局,但听说薛宜没来啊…… 【真就这么巧?】 盛则不会读心术,若是会,他大概会老实的承认一句;和瞿砚和吃饭不是巧合,但遇见薛宜是。 相比叶峥的‘好客’,盛则表情始终保持着毫不在意的淡漠,即使这会儿薛宜就安安稳稳的坐在他对面,二人空气相撞的一瞬,盛则自嘲的勾了勾唇,便移开了视线。 【当什么建筑设计师,你去当演员最适合,薛宜。】 盛则觉得薛宜挺厉害的,这种人多的场合她还真一次链子都没掉过,因为严思蓓,她同他就免不了一次又一次的‘碰上’,可无论是‘酒后乱性’前还是后,薛宜从头到尾对他的态度都规矩的挑不出错,更遑论让人嗅出一丝暧昧的线索。 【倒是我自作多情的沉不住气。】 盛则没再盯看薛宜,收回目光后的男人除了聊几句场面话大多时候散发的都一种让人窒息的沉默气息。 叶峥孙知洺这顿饭被这几人搞的食不下咽还提心吊胆,他们谁也没想到瞿砚和也能掺和一脚。 盛则态度淡淡的瞿砚和亦然,更何况这局本就是临时聚的,他又不是他们家那俩社交狂,瞿砚平瞿迦俩社牛完全遗传老瞿,瞿砚和觉得自己的性格还是像自己已故的老妈。 【瞿迦那死丫头让我测MBTI,我是什么来着?】 被‘胁迫’着社交,他自然情绪好不到哪里去,保持淡淡的平静已经很给面子了。 【哦,INTJ,和薛宜一样。】 今天这饭局原本只有他、中呈玺的设计师、宴平章三人,谁承想三人说到一半时叶峥和盛则莫名其妙的来和他们仨‘拼桌’。 多新鲜! 就没见过吃个泰餐还假模假样的搞个包间的,但盛则这人水深着呢,他大哥要是上位了二人也未必能平级,上头风声虽紧,但架不住老瞿耳朵灵光,听说那‘位置’跑不掉定的就是盛则。 【向权低头,可不就是胁迫。】 即使不想给搅和盛、叶今天这莫名其妙的浑水,但来日方常。给大人物行个方便,用老瞿的话说就是‘总没过错’。 再一说,听见对方说还有薛宜在,瞿砚和那股被打扰的不忿顺势鸣金收兵。薛宜这姑娘还是他们家小公主的闺中密友,顺水推舟罢了。 只是眼下这情况…… 【不对劲。】 瞿砚和隐隐有种自己深陷风暴中心的感觉,虽说他还没找出暴风眼是‘何物’又或是‘何人’,但多年蹚泥过河的经验在前,男人敏锐的嗅到了今天这局不寻常的地方一处接一处,按下不表的男人,热络的招呼起了薛宜。 “薛小二,带你男朋友坐这儿。” 薛宜和尤商豫手牵手被侍应迎进来的时候,面色并不好看,尤其是薛宜,粗粗扫了一眼座位安排,女生本就只想坐在此刻热情招呼她的瞿家二哥身边。 “谢谢二哥。” “谢什么,来。” 男人绅士十足的拉开了自己左手边的位置,虚揽着女生落了坐,可女生一坐下他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原来风暴眼是薛宜。】 瞿砚和低着头不露声色的弯了弯眸,了有兴味的笑笑便起身接下叶峥‘大家长’的接力棒。 “好久不见,薛小二。” 薛宜一坐下瞿砚和又侧过身子附耳薛宜,用只有二人听得清的声音道: “怎么还没分手?瞿迦说你俩要分,我还等着上位呢。” “别闹我,二哥。” 薛宜同瞿砚和本就相识,对方这爱拿她开玩笑的性格她早就习以为常,无奈笑笑,女生接过对方递来的湿纸巾便也安静的听着桌上人的餐前话题。 瞿砚和瞧薛宜避而不谈的模样也咂摸出了问题,另一说的是,他不仅不爱无用社交更不爱像瞿砚平瞿迦那样没眼力见的惹女孩子不开心,瞿砚平哄不好他大侄女,瞿迦当年可没少惹薛宜哭。 “行,分了和我说。” 这句浑话尤商豫听见了,虽然耳朵不好使,但他早就练就了读写发声人口型的本领,从前哄薛宜开心时他没少使这‘绝活’,那时候薛宜还煞有其事的说了一句‘那岂不是以后都说不了你坏话了’。 【这会儿倒是方便了我。】 此刻读出男人的话,尤商豫默默又记了瞿家兄妹一笔。 “下班我来接你。” 尤商豫学着瞿砚和的模样也附耳薛宜小声来了一句,也刚好,只足他们三人听见。 瞿砚和感受到男人不善的目光倒没产生什么情绪波动,小姑娘的对象自然挨着她坐,但眼下这圆桌的格局,瞿砚和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但我这人最爱让人不痛快。】 瞿砚和抬手抚了把女孩乱蓬蓬的头发便也加入了热聊的地产项目的话题里,只是这一动作结束,在场的除了人家正牌男友拿眼刀飞他,还有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薛小二魅力不减当年。】 瞿砚和喝了口面前的果汁,又顺手给旁边的女生倒了小半杯。 “不爱喝也喝点,昨晚上没少喝酒吧,42度,挺牛啊薛宜。” “我。” 面对瞿砚和没有恶意的揶揄,薛宜窘的想遁地逃走,红着耳朵一口接一口喝果汁的样子活像过冬前拿腮帮子屯粮食的小松鼠。 瞿砚和被女生这羞样逗的笑弯了眼。 “不闹你了,但在座的都是为了安润这个案子聚在一起的,不如碰个杯预祝我们心想事成。” 对人不爽,可吉利话没错。 心思各异的众人在瞿砚和的主持下十分给面子的举起杯子隔着空气碰了碰,又各自饮了口杯中的饮料,才算是应下了这祝福。 搁好杯子后的众人,除了聊些无关痛痒毫无政治敏感度的问题,大多数时候都各做各事,从前这样的局,瞿砚和不好参与也觉得无聊,但今天因为发现了【问题】,他十分乐在其中。 他同盛则隔着圆桌面对面,盛则一左一右分别是薛宜男友和叶峥,严格来说,薛宜男友同他之间还隔着个空位。他一坐一右坐着薛宜宴平章,宴平章旁边则是孙知洺。 【我们仨,他们四,民兵撞上正规军。】 ‘仨’当然是他的左右护法薛、宴这二位同门师兄妹,至于‘四’,瞿砚和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将尤商豫划到对面三人的阵营里,总不能是因为对方拈酸吃醋把他当假想敌的行为吧。 【官三代,当然是一个阵营。】 瞿砚和疑惑来的快去的也快,想通一切,他又乐此不疲的搅和进了这薛、尤二人。 【瞿迦说的没错,薛小二这男朋友很一般,人师兄不也这么说了。】 42:假象与剖白 这顿饭可以说吃的心怀鬼胎,连在场几位里真对泰餐有点兴趣的薛、瞿二人也被诡异的氛围影响的食不下咽,瞿本来就很惦记这口泰餐,薛宜更别说,从小到大她最爱的就是泰餐,爱到脾气好如薛权都因为她吃的频率,面露难色的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可今天这古怪氛围驱使,即使内心再‘美食大过天’,薛宜只要一想到饭前那一遭,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又颓又丧,瞿砚和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他演那么一波撩火几个潜在的、疑似‘薛宜追求者’后,他连筷子还没拿起来,就被集火了一轮又一轮。 瞬的,瞿砚和就想到了多年前身边女生对他说的一句话。 【瞿二哥,你怎么这么爱引火烧身。】 瞿砚和当时没回答,这会儿想到这句话他依旧没想法,只是又引火烧身的剥了只虾搁到女生碗里,拿手遮着脸朝人做了个鬼脸。 动作不小,足够在场的几位看清,果然,他一动作完,不止尤商豫这个正牌不爽,那几位暗戳戳更是狠狠给他记了一笔,未来的某一天其中一位就十分明晃晃的攻击了他,理由对方也不掩藏。 只有一句:滚,离薛宜远点。 但这会儿,碍于某些一条船上的关系,这群人除了压压价也难不到他哪里去,只是苦了本就食欲不振的薛宜。 碗碟里放着的剥好的虾让她头疼,薛宜没空搭理瞿砚和的恶作剧,看着眼前快垒成小山的虾仁她只觉得自己仅剩的三成食欲也差不多快没了。盛情难却下,女生勉强吃了几口就兴致缺缺搁下了筷子。 给尤商豫弹了条消息,薛宜便收起手机。 小声叹了口气薛宜又继续吃起了尤商豫夹到她碗里的菜,视线相撞时感受到男人眼里安抚的情绪,薛宜苦恼皱了皱鼻子。 尤商豫看到薛宜那条消息时,本还烦闷的心瞬间抚平,饶是这么无聊的饭局也叫他品出了趣味。 【又在吃醋,他只是哥哥,再剥生气。】 收起手机的男人摘下手套净了净手,心情颇好的加入了场上聊的正热的话题,虽然今天这局肉眼可见的敷衍,但就某些话题来说,他并不是收获全无。 虽然绝大数情况下,在场的众人都沉默的政府门口那几尊石狮子。 嗯,这吃饭那会儿也是薛宜给他讲的小话。 生动、形象、可爱。 【阿薛是最可爱的小石狮子。】 这是他贴着女孩耳朵回应的悄悄话,女生没应他只是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暗示他闭嘴,可女生羞的扭捏的样子让他熟悉又安心,让他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和薛宜会到了这个破案子没有出现的时候。 在这之前的他们一直和谐无比,甚至已经开始筹备婚礼的事项,就连瞿迦那个讨厌鬼都兴致冲冲的帮薛宜和他筹备,即使外人都觉得他们俩面和心不和,但尤商豫知道一切根本不是外界传的那样,只是他懒得辟谣。 尤商豫很少骂脏话几乎不骂脏,可真的从那些外人嘴里听到关于他和薛宜关系的评价时,他不止一次在申和嘉面前骂那些白痴‘sha bi’。 薛宜和申和嘉沟通他病情的时候,申和嘉没少朝女生倒苦水,申和嘉不懂自己一个心理医生怎么天天兼职病人的‘喷子搭档’。 薛宜脾气好,总是安慰对方说‘你是他唯一的朋友,就当帮帮好朋友啦,朋友不就是这样。’ 尤商豫从好友嘴里听到这话事,只觉得甜蜜又幸福,看吧,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薛宜很爱我。 他自认不是那种开屏的孔雀,更没兴趣将自己的私生活实时转播给大众,他和薛宜不是明星,没有在八点档的播的需要粉丝刷数据做评论的注水电视剧。 遇到薛宜前的生活,那些人爱怎么评价都无所谓,可遇到薛宜后,谁也别想像那些在酒店安装针孔摄像头偷窥的变态一样了解、知道薛宜和他的一分一秒。 这话他和申和嘉说过原话,可惜大心理医生说他更符合‘变态’两个字,不过他不在乎,毕竟薛宜生气的骂了他们的‘爱情保安’申和嘉。 嗯,爱情保安也是薛宜取的小昵称。 这么活灵活现又满脑子俏皮话的薛宜凭什么要让人知道呢。 可今天这局,却让他嗅到了一阵又一阵难闻的酸臭味,没眼色的流浪狗一条跟着一条的围着薛宜打转,不过是吃准了她心软会施舍那么一两口不要的剩饭。 【烦,这破合作就不能快点结束。】 异想天开的吐槽,但薛宜此刻也和自家男友共脑了,在心里嘀咕了这么一句,转而看到桌上的众人,女生又忍不住吐槽。 【这么倒胃口的饭也是让我吃上了,真是我的福报。】 薛宜以为,在座的几位大小人物的家教里肯定都有一条。 ‘食不言寝不语’ 菜一上齐,所有人瞬间达成一种诡异的默契,除了细微的碗筷碰撞声,整个包间听不到一句‘人声’。 【这场景不像聚会,像政企食堂。】 但换个角度看,对于被迫闹了一出又一出的薛宜来说,这种气氛凝滞的尴尬场合反而更能让她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从前的、现在的她来不及去深究的细节。 【所以他一直在监视我?为了什么?为了蓓蓓还是元肃。】 从前严思蓓就说她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别说恋爱结婚,交往一个普通朋友都得像政审背调一般慎之又慎,可薛宜从不觉得自己的家庭有什么问题,所谓的‘不配得’感她更是一秒都没出现过,无论是交朋友还是恋爱。 自认行的端坐的正的女生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像个犯人一样被这些权贵一轮接着一轮的调查监视。 【我到底能占他们什么便宜。】 薛宜只想说自己连从政这条路想都没想过,所谓政治关系对她的人生根本产生不了一丝便利。 【甚至只会给我添堵,只会害我爱的人,哥哥、爸妈、元肃,你们这些权贵只会害人。】 想到这些年的经历,女生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阴沉,尤商豫虽然还在同这些碍事的野狗纠缠但感受到女生情绪的一瞬,搭在饭桌上的手便轻轻扣住了对方冷的像冰块的手,突然的热源没惊到女生,薛宜反手也回握了对方。 二人就这么一直手挽着手直到饭局结束。 送薛宜回公司公司的路上,女生一直表情淡淡的仿佛被抽干了生气,尤商豫看着颓然的靠在副驾上一脸沉静的女孩,眉心蹙了蹙,即使内心有一万句想问的,但也忍下只字未提,直到看着女生强打着精神同他转身挥手告别,尤商豫才卸下了笑脸假面。 “尤总,楚家那小子被送进局子了。” 接起助理电话人,听到这消息也是一愣,不过转瞬男人又有些遗憾,这么好用棋子被抓了,他多少有些可惜,拿这脏东西来获得薛宜的在意效果最好。 “在哪被抓的。” “意泰餐厅。” 正在发动车子的人听到回答,一脚狠狠踩下了刹车,哪怕是隔着手机听筒助手都听见了那边传来的刺耳刹车声,可担忧还没问出口,只听尤商豫压着火的声音传来耳边。 “立刻找保全公司秘密的安排一队人在薛小姐周围,别让她发现。” 想到薛宜在饭店时的异常,巨大的恐慌感让那男人瞬间通身发冷,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更是止不住发抖,竭力稳下心神,尤商豫才接着道: “找警方那我们的人查清楚谁报的警,什么原因被抓进去的,后续什么情况、餐厅里今天发生的一切都给我查清楚,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尤商豫把薛宜看的多重,跟着对方多年的助理一清二楚,收到自家老板的指令,男人也没拖延,挂了电话便紧锣密鼓的安排了起来。 做那些所谓违法乱纪的事时,尤商豫都不曾害怕,可这会儿想到薛宜冲到他怀里明显后怕的表情时,男人瞬间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所以,是被楚季帆这个疯子吓到了吗。” 43:无能为力的男人不是我,她没那么倒霉 【阿豫,不要像妈妈一样偏执,别用爱伤害你爱的人。】 这是那个被称为‘母亲’的女人割腕被抢救回来在医院,弥留之际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尤商豫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句话。 遗言?忠告? 无论是作为幼时无能为力的棋子尤商豫,还是作为此刻能够操控主宰他人命运的尤商豫,男人始终整理不出自己对待‘母亲’的情绪。 说恨太笼统,说爱又太勉强,可女人死前留下的这句话像被定下诅咒的言灵,一直纠缠着他,尤商豫恍惚的觉得的母亲留给他的这句话就是他未来的丧钟。 听完助理汇报后的人浑身冰冷的感觉依旧没散去,情感告诉他此刻他应该上楼找到薛宜,并将女生抱在怀里想她解释自己所有的隐瞒,可理智却在说:‘尤商豫,你都做到这一步了,难道要前功尽弃么。’ “是啊,一步之遥,只要再忍耐一下,忍耐就好。” 自言自语完的男人忍不住笑的讽刺,他意外的发现自己从母亲那学到的美好品质少之又少,唯一值得一提的居然是‘忍耐’这么个不上不下的中性词,不得不承认他将母亲身上这种近乎偏执的‘忍耐’继承了十成十。 有记忆开始,尤商豫的生命里只有两个字。 辗转。 辗转于国内一个又一个城市,辗转于慈悲到懦弱的母亲编织的一个又一个拙劣到可笑的谎言。 可惜这种辗转被钟冉打破了。 父亲的突然到来让彼时还是小朋友的他幸福非常,这次辗转的地方不同于那些落后小镇,这座城市游乐园西餐厅一应俱全,男孩缠着许久未见的父亲央求了一个又一个心愿不说,游乐园里所有的设施几乎被他玩了个遍。 安心睡在自己的小床上时,慈爱的母亲和温柔父亲在他圆乎乎的小脸上一左一右落下一个吻,父亲说他的辗转要结束了,他们一家三口即将去英国生活,尤商豫傻乎乎的,嘴上说着‘讨厌,又要搬家’,可看到爸爸用手机给自己展示的他们一家三口未来在英国的家后,坐在父亲腿上的小朋友根本没注意到自己高兴的一翘一翘的小腿已经将男人昂贵整洁的西裤蹭出了一块块灰色的脚印。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英国啊。” 迷迷糊糊睡着前的人满心都是父亲嘴里的英国,家、圣诞节、雪人,他。 可钟冉来了,带着保镖将收留他们‘辗转’的地方砸了个粉碎,衣衫不整的妈妈一脸惊恐的被高大的父亲裹着床单抱在怀里。 钟冉则是捂着肚子痛苦的躺在担架上,白色担架上的布艺被女人身下流出的热血染出了昳丽到诡奇的暗红色花朵。 后来尤商豫才知道他原本是应该是两个女孩的哥哥,那天晚上,钟冉肚子里已经成型的双胞胎小姑娘被他一直敬仰的父亲亲手杀死了。 “呵,我真的没错吗。” 尤商豫盯着镜子里面色阴沉的自己扯了个怪异的笑,喃喃的问着,可惜他依旧没有得到答案,关于父母、钟冉、他自己的,所有的混乱带来的阵痛从来都没有答案,可这一刻他开始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薛宜会因为他的爱受到伤害,这是结局还是答案,尤商豫分不清,或许说是他不想整理清楚。因为他同样继承了父亲除了DNA以外的东西。 自大、自以为是。 【我不会让她受伤,我不会那么无能。】 即使内心一遍又一遍的暗示,可动摇的感觉却一分钟也没有散去,想到助理的汇报,尤商豫忍不住的手抖,医生说这叫恐慌发作的躯体化。 懦弱的母亲对他说过很多话,但这句‘别用爱伤害你爱的人’似乎在一语成谶的路上疾驰着。 饭局商薛宜的反常和助理汇报的情况让他迅速又精准的串联起了前因后果,薛宜见到楚季帆了,对放甚至恐吓、威胁了她。 “该死!你该死!楚季帆你真该死!!!” 万幸没有发动汽车,不然方向盘发出的鸣笛声一定会招来大楼安保人员,发泄结束的人脱水了似得无力仰靠着座椅,无法聚焦的双眼麻木的盯着车棚,狭窄的空间里尤商豫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空气流动轨迹。 “哦,碱中毒。” 撑着力坐直的人,摇下车窗,熟练的抽屉里翻出薛宜准备好的牛皮纸袋,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捏着纸袋的两侧,捂住口鼻奋力的呼吸了几个来回,直到胸腔再次发出‘怦怦’的有节奏的心跳声,尤商豫才又体会到到那种晕眩终于散去,又活过来的劫后余生感。 “冷静、冷静一点。” 利用楚季帆这条毒虫只是将计就计的谋算,原本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元肃沉不住的气的提前动手。 “一切都在按着计划走,楚季帆而已,很好解决,薛宜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放出自己和薛宜要订婚的消息为的就是逼对方寸大乱。的确,一切的确都在按照他设想的发展,可偏差却也接踵而至,宴平章是第一个偏差,今天的饭局让他发现瞿砚和是第二个。 瞿砚和想黑吃黑盛则的原因他不在乎,他只需要借瞿家的力将尤家那些恶心的脏东西全清剿干净,给薛宜和自己一个一尘不染的婚礼才是他想要的,对方既然抛出橄榄枝,他没理由不接,甚至这橄榄枝有利于他。 可今日瞿砚和同薛宜熟稔到暧昧的态度让他开始动摇,虽然一直知道瞿家兄妹同薛宜交好,但他就是明显的嗅到了不一样。 【所以当年那人是瞿砚和么。】 猜测只出现了一瞬便被男人全盘否定,薛宜的性格尤商豫摸的很清楚,如果是瞿砚和,薛宜大概不会像当时那么崩溃,按照她的高道德感,女生一定会选择和对方在一起,而且瞿砚和今日对薛宜的态度他也很明确,掩藏在嬉笑怒骂下的喜欢碍眼无比,如果真是瞿砚和,根本不会有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当时薛宜答应他的追求分明就是为了躲那个她不情愿的‘一夜情对象’,其实尤商豫更想称呼对方为强奸犯,女孩惶恐的表情历历在目,哪怕此刻想到,男人都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打碎了般疼的叫他难捱。 虽然薛宜说了很多遍自己不是被强迫的,但女生表现出来的害怕和应激让尤商豫心疼的恨不得手刃了那个王八蛋,可薛宜只求他别问、求他帮忙扮演‘男友’,女生说只有这样那人才不会缠着自己,等那人对她没兴趣了她就和自己分手,绝不缠着自己。 尤商豫无力又兴奋,无力他真的一点信息都查不到,兴奋薛宜愿意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假的,假的未必不能成真,事实证明会成真,一切都很幸福,像他想象中那样。 【好,我们在一起,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这是尤商豫的答案,坚定、从一而终。 女性贞洁观这种东西在尤商豫的认知里根本不存在,他要的是薛宜这个人,又不是那张被男权强行上价值的生物组成组织。 “我只要你健康、平安。” 尤商豫摸了摸腕表下盖着的红绳,再次想到了去年在西藏旅行时,薛宜给自己求完这红绳对他说的话。 【我只要你健康、平安,别的都不重要。】 不管是在一起前还是后,尤商豫发现薛宜很少说爱,但她表达爱的方式却也很明确,那就是这句话,当时听到这句话时,男人浑身战栗的几乎要落下泪。 “我只要你平安健康,薛宜,从来、从头到尾,一直都是。” 出了那事后的一段时间里,薛宜不仅闻不了一点酒精的味道,房里的灯更是整宿整宿的开,为此薛宜直接停了半年的工作修养治疗。 二人时隔多年又成了临床的病友,二人看病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开玩笑说‘申和嘉夫妻俩遇上他们这对情侣也是【倒霉】’。 好在薛宜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半年的治疗她熬了过来,二人谁也没再提分手这不吉利的话,甚至薛宜还带着他见了父母。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谁都别想破坏,我不会然任何人破坏,妈,不是什么人都像你这么倒霉。” 尤商看了眼副驾驶穿着病服一脸恳求的幻影,恶劣的笑了笑,便重新发动车子,按照助理给的消息去了警察局。 这头薛宜回到工位的时候,碰巧点的下午茶也到了,她才意识到这顿无聊的饭局居然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强打着精神给同事们分完下午茶,女生又同几位女同事聊了几句浑话,便拿着自己那份小蛋糕进了办公室,偏偏有人天生没眼力见,她屁股还坐热,宴平章的夺命连环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进。” 捧着蛋糕的人没有起身的打算,面对不告而来的宴平章,薛宜端着假笑出声。 “宴工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不开心。” “什么?” 薛宜显然没想到,宴平章会来问这,不过倒是符合他前言不搭后语的作风。但这会儿她实在没心思同对方周旋,也懒得配合,叹了口气,女生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应答了对方的话。 “嗯,所以请学长给我一点个人的空间,谢谢。” 说罢,女生便没再管站在门口的人,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宴平章看起来丝毫没有动身离开的准备,薛宜不解的抬头时,一直沉默站着的男人说话了。 “后天上午去完工地,你和我去潼阳出差,要一周,所以你今天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好。” 薛宜一向公私分明,只是看着男人一脸纠结的表情她无奈嗤了声又道。 “下次这种公事,宴工可以发消息给我,不必特地跑这一趟,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 “我没有你微信。” 经对方这么一提薛宜恍然大悟后便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是了,她太记仇,宴平章前脚刚去德国,她后脚就将对方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删除了个彻底,这次合作也是蔺眉在中间当桥梁,甚至她还泼了对方一杯水。 宴平章不懂女生沉默的含义,想到自己还有一句没回答,便又张口,但女生并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薛宜火速打开群组找到他的头像发送了添加好友申请。 “好了,劳驾宴工通过。” 薛宜朝男人扬了扬亮起的手机示意,转身拿出保险柜里的文件,提着公文包同愣在原地握着手机的男人说了告辞。 “后天见,宴工,有问题微信联系。” 既然对方批假了她没有不承情的道理,这个点不上不下的,加上这一堆破事,薛宜实在没那心态再稳如老僧入定的上这两小时的班。 擦着男人的胳膊,女生半个身子都已探出门外,结果又被对方握住胳膊拉回了身前。 宴平章蹙着眉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样子看的薛宜烦躁,只是这回男人轻叹了口气,一改水獭拖延特质,缓慢但口齿清晰的说了一堆薛宜听不懂‘怪话。’ “我没有不舒服,你的蛋糕不吃可以给我么,我饿了。” “随便你。” 薛宜觉得宴平章绝对身上沾点什么,上学那会儿这人就神戳戳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快30了还这么神,她真的觉得对方该去看心理医生。 甩开男人握着自己胳膊的手,薛宜躲瘟神似离开了办公室,二人这副情况,被办公室里竖着耳朵的吃瓜的人看了全程。 【女神确实拽,爽死我了,就这么治宴工这个龟毛男!!!】 【感觉宴工好可怜……一整天被叼两次了吧。】 【大姐,他叼我们的时候一天可不止两次。】 【9494】 【9494】 …… 没错,Y.ZAN还有个吃瓜群,这几位顶头上司一个都不在。 看着桌面上的小蛋糕,男人忍不住红了耳朵,撒谎这事他真的不擅长,可今天他接连撒了两个谎。 “我只是和她一起去工作。” 拿餐叉戳了一小块蛋糕边缘的男人,感受着嘴里传来丝丝甜意,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自言自语的暗示道。 “我中午没吃饱,我饿了。” 番外二:是姐姐,更是妈妈 “你好,薛夫人。” 礼貌的打完招呼,乐如棠看着对面贵气十足、头发盘的精致的一丝不苟的女人,还是没忍讽意,突兀的轻笑了一声,对方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屑,不过她没耐心再虚与委蛇,开门见山的同眼里都是不解、傲慢的女人说明了自己来意。 “别再让我看见你儿子缠着我女儿,再有一次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些什么。” 语毕,乐如棠无视了元母震惊又恼怒的表情,从公文包里拿出资料便拍在了高傲的像只白鹤的妇人面前。 “要弟弟还是要儿子,钟女士会选应该也知道怎么选。” 听着对面女人敲山震虎的话钟怀意‘呵’了声也收起了惫懒,喝了口面前的温水,便拿着对方气势汹汹递过来的文件翻阅了起来,可看到文件里罗列着的一桩桩、一件件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做的孽事,妇人脸上的冷静不再。 钟怀意没想到区区一个小法院院长的女儿能有这些本领。 虽然惊诧对方的能力,但女人说话的语气依旧平静自如,一派闲适的笑吟吟: “乐教授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两个孩子的事,需要如此伤筋动骨么。” 钟怀意施施然合上了文件夹,皮笑肉不笑的将文件夹放进了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钟怀意自大儿子去世后便脱胎换骨了许多,更贴切的说是她又恢复了从前那般雷厉风行的摸样。再不似那个沉浸在家庭和睦里、只会依偎在父母亲、丈夫怀里的娇滴滴女人。 “乐教授未免太小题大做,孩子的事交给孩子解决不好吗,感情无非‘无常’二字,今天‘你爱我’,明天‘我不爱你’,不是很正常。” 乐如棠听着对方轻飘飘的打哈哈,按下从胃底里泛上来的呕意,压着火气轻嗤了声,略抬了抬眼,端详着钟怀意得体又周到笑脸,女人‘呵’了声,语气里的伪善如对方无异,恍如一个模子、程序设定出来的一般。 “我本以为不需要,可钟女士不是‘小、题、大、做、’了吗,那现在只叫我的女儿伤筋动骨算什么事呢,这我瞧着可不太‘正常’。” 乐如棠发现自家那个小闷葫芦谈恋爱的事时,难得的有些意外,一度以为自家女儿准备皈依我佛的女人,某天发现小姑娘躲在房间里织围巾,便立刻发现了不对。 只是她家粗心眼的那位还一直乐呵呵的和同事下属炫耀什么‘我们珠珠真孝顺,都知道给我织围巾啦,我的小棉袄可不漏风。’ 女人有时候真想把自家老公的脑子撬开来看看是个什么构造,做手术一丝不苟、细节考虑的分毫不差的人,怎么在自己女儿的事上这么迷糊。 最后,乐如棠看着左一个暗示又一个谄媚也没等来围巾的男人,只觉得活该。 也没过去几天,她家那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围巾没拿到手是小事,但看见一个小伙子戴着自家女儿织的围巾招摇过市可非同小可!薛廷延嗅到灯芯引燃的苗头,便火速化身侦探将薛宜恋爱的事查了个底掉。 夫妻二人发现‘怀疑早恋’这个答案被坐实的时候,忧虑大于恼怒,自家的女儿夫妻二人心里有数,薛宜不是那种没分寸的孩子,对待自己,薛宜严苛的条条框框比他们做父母的还多,小大人似的女生从不让人忧心分毫,早恋这种事她和薛廷延根本不在乎。 夫妻二人在乎的只是那个男生,偏偏入了他们宝贝女儿法眼的是那孩子。 叫元肃男孩她和丈夫找熟人旁敲侧击的打听过,高干子弟为人正派,配她的宝贝女儿勉强得一个‘刚好’,偏偏家世让她和丈夫看不过眼。 从很多角度来说,她和丈夫并不喜欢那孩子,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同那些精贵的高干妇人扯上关系,按照夫妻俩的预想,自家的女儿找个医生或是业内同行就好,夫妻二人用不着薛宜给自己、给他们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体面地位’。 他们的宝贝,只要平安健康、幸福顺遂就好。 可眼下的情况,耐不住她的宝贝喜欢,那就顺着她好了,总归她和丈夫不再像当年那般无力,这一次,她的宝贝她会守护的很好,谁也别想伤害一丝一毫,夫妻二人商量后便选择了妥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家里又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得了小丫头时薛廷延就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结果就这么被一个毛头小子惦记上了,男人心里那口气怎么都顺不过来。 那阵子的薛廷延气的整宿整宿睡不着,结果心大的薛宜还买了围巾送给他哄他开心,薛廷延别提多不平衡。 再加上知道拱白菜的猪的来历几何后,薛廷延觉得自己不该拿手术刀应该拿屠刀,不宰了那个叫元肃的小子他怒气难消。 但夫妻二人看着自己的小宝贝又恢复了小时候那般古灵精怪的调皮模样,乐如棠同丈夫喜大于忧,按下了心中的火,一直佯装不知到薛宜上大学,夫妻二人甚至做好了薛宜带着那孩子见他们的打算。 但现在呢。 分手,还是被对方母亲逼着分了手,乐如棠从脾气火爆的小姑子嘴里得知消息时,半辈子没红过脸的人,同一向溺爱薛宜的薛姑姑一起骂了一下午。 薛宜姑姑知道自家小侄女谈了元家人时,也一直憋着一股火,但看到侄女开心,女人也忍了下来,总归那孩子没错,两个孩子恋爱的事轮不到大人插手。 偏偏她就是撞见了在餐厅被钟怀意劈头盖脸一顿贬低的薛宜,一直坐在薛宜斜对方的卡座里的人攥着拳头将钟怀意难听的话一字不漏全听了去,那个老家伙走后,薛廷璇红着眼睛看薛宜趴在桌子上哭到了傍晚。 乐如棠一想到薛廷璇同她描述的场面,想到那些难听的话居然是在说她的女儿,女人只恨不得像电视剧里表演的一样,撒泼打滚的给对面的人两耳光。 想到薛宜瘦的面颊凹陷的模样,乐如棠整颗心都皱的发疼,知道自家闷葫芦的窝囊性格,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对薛宜打落牙齿含血吞的状态,夫妻二人更希望她能任性的在他们面前倒一倒苦水,说一说委屈。 可薛宜不会,就连一直藏着恋爱的事都是为了让他们不担心,这么懂事的人怎么可能说,结果还现在这个结局,夫妻二人除了更恨那群人,就只想找对方的父母,不谈政治往事,像对寻常父母那样替自己的女儿出一口气,说一句;‘是你的儿子配不上我女儿,我们薛家的门不为你儿子敞开,轮得到你去指手画脚我的女儿。’ 可惜,没有机会,薛宜不给他们安慰的机会,丧了几天小姑娘瞬间满血复活跟着导师学长飞意大利飞智利做项目,一如这些年她表现的那样懂事可靠,偏她越这样,夫妻二人越不好受。 薛廷延更是躲在女孩房门口抹了一次又一次眼泪,屋里女孩小声的哭,屋外做父亲的人握着门把手一张脸上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泪痕,饭桌上父女二人那张如出一辙的眼睛更是同款兔子眼,二人似是都在怕对方发现自己哭过的模样,俩人都是鸵鸟埋沙似的只知道低头扒饭,不敢看对方一眼,更别说像往常那样开玩笑高谈阔论。 这模样又好笑又好气,最后还是薛宜要出国做项目,家里的饭桌氛围才恢复了些,只是薛廷延更黏女儿了,一天恨不得八百个电话,乐如棠一边好笑父女二人这同款藏不住事的小性格,一边又暗暗准备起了这场面谈。 “我同钟女士都是做姐姐、做两个孩子母亲的人,我能理解你,但钟女士不该也理解一理解我么。” 钟怀意从对方能约到自己出来时就很意外,现在听着对方话里有话的暗示,钟怀意不可遏制的为元廷桓的死又软弱了一分,可对上对面人定定的目光,她哪还有不懂的地方,俩家从头到尾都没做亲家的缘分,薛宜那个姑娘她很喜欢,甚至喜欢的程度超过任何一个高干子弟家出来的女儿。 元肃这么没心肝的傻小子配这样简单的女孩子最好,只剩下这么一个心头肉,钟怀意怎么可能不想他幸福,怎么会忍心阻碍他的幸福。既看不到元廷桓家庭美满儿孙绕膝的模样,她便将自己下半生全部的幸福但倾注在了元肃身上。 得知钟怀恩那个疯子想拉元肃走元廷桓的路,溺爱了自己弟弟一辈子的人头一次扬起手给了对方三记耳光,若不是元朝州在一旁拉着她,钟怀意觉得自己一定会掏出爸爸给她买的那把枪将钟怀恩打成筛子。 ‘元肃是我剩下的半条命,你要是动他一下,那我们谁也别活了。’ 元廷桓没了后,钟怀意再也没提过一句求元肃上进走政途的话,她只要他幸福,要他的儿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周围交好的妇人将自家女儿推到她面前时,钟怀意只觉得不舒服不喜欢,直到看到薛宜,女人觉得元肃这辈子就该和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 那是一个冬天,彼时的元肃还是不知死活的在部队,为的就是替元廷桓争个公道,钟怀意哭了闹了打了,什么招儿都使了个遍,对方就是不退,非要走那条路。 元肃的性格打小就被人说最像她,偏执、固执,认死理。 从前她只觉得骄傲又高兴,可现在她只有害怕,她根本无法承担再失去一个孩子的痛,钟元两家被钟怀恩这个疯子拖累的几乎大厦将倾,眼下是元廷桓拿命换来的两家人的安安稳稳,钟怀意不可能让元肃再被钟怀恩这个疯子拉下臭水沟。 但元肃生要将南墙撞个头破血流的模样,谁也拦不住,元朝州最气的一次甚至准备直接将人的腿打断,可真的要动手时,看着跪在地上昂着头盯着自己,元肃那双同大儿子一模一样的眼睛,夫妻二人只能含着泪,让人有多远滚多远,死在外面最好。 可薛宜出现了,那次她又开着车去军校想给人办退学,即使知道是无功而返,但钟怀意也固执一次又一次的去掺和,结果这次事情出现了转机。 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元肃宝贝的不让人碰的围巾。 都是少年时代走过来的人,哪能不清楚这位就是元肃藏的严严实实的人,可钟怀意还没来得及下车同这位小姑娘打招呼,就见对方利落的给自家儿子来了个背摔,动作流畅的不亚于那年还在军队的她。 没等她心疼的功夫,小姑娘骑在躺在雪地里求饶的人身上一拳接着一拳,隔得老远她都能听清闷响。小姑娘还不罢休似的紧着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哭骂,钟怀意瞬间起了火。 哪里来的泼辣小妮子,这么凶神恶煞,元肃再喜欢也没辙,她可瞧不上。 可走近听清女孩的话后,钟怀意带着笑脸开上车走了,这一次她没再去给元肃添堵。 ‘你要是想死你就拿把枪和他们同归于尽,反正你现在这么迂回的作死还是浪费时间。你去吧,我也懒得劝你了,反正你元小少爷手眼通天,以一当十,谁不怕你啊,你本领高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整个京州权贵。 你死了也不用担心姨叔叔,我就更别说,我可不是贞洁烈女还为你守寡三年,我又没和你结婚我凭什么,更何况死了老公转头结婚的女人也不少,什么时代了,我还为你搭上我一生? 我给你想好了,以后呢,你就埋在廷桓哥边上,逢年过节元叔钟姨也省了来回走的功夫,顺手六柱香一起上,正好免了老两口两头跑的累,哭完大儿子哭小儿子,多省心啊,你说我给你想的这招儿好不好,说话啊!好不好!’ 自此之后,钟怀意没少偷偷看顾薛宜,元肃军队那她也没再去搅和,元肃后来老老实实去当了飞行员,她越看越喜欢越喜欢薛宜。 钟怀意只恨不得两个孩子毕业了就结婚,等工作稳定了再生个小孙女小孙子什么的让她带。 可幸福好像并不准备眷顾她,钟怀意以为这一回她终于可以幸福了,但现实却猝不及防的甩了她一耳光。 【是报应吧,是我帮着钟怀恩隐瞒的报应。】 看到盛则那孩子递给自己关于女孩的资料,钟怀意脑子里只想到了这句话,元廷桓死讯被查的清清楚楚时,钟怀意也是像今天这样,坐在沙发里反反复复,又哭又笑的念了一下午。 再拿着盛则递给自己的资料,看清薛宜乃至父母祖家外家的所有信息,钟怀意便知道,两个孩子的缘分算是尽了,她亲手毁了自己小儿子幸福。 可真的去找薛宜那天,钟怀意依旧止不住的幸福,从什么时候开始设想自己同女孩的见面的她已经记不清,但这天她还是按照自己预想的一样选了一套得体又亲和的套装,梳着她最满意的盘头,选了一家现在小女孩最喜欢的甜品店,见到了她这位没缘分的媳妇。 女孩和想象中的一样,温和乖巧到让人心疼,可惜,她不是来当好婆婆的,她的身份是棒打鸳鸯的老虔婆。 像狗血剧里演的那样说完台词后,看着小姑娘惶恐又羞愧的表情,钟怀意憋闷的一刻也坐不下,提起包逃一样的离开了甜品店,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法面对女孩讨好的又诚惶诚恐的、干净的琉璃一样的眼睛。 “我会管好我的儿子,抱歉,乐教授。” 思绪回笼,钟怀意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只是语气里的歉疚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都是活了人生三分之二的人,乐如棠知道对方看来也是了如指掌两家那些说深不浅的破事了。 “我做不成好姐姐,但我会拼尽全力做好我女儿的妈妈,我想钟女士您能懂。” 44:‘无家可归’的薛宜 真的提前下班了,薛宜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地方去,蔺眉回香港了,合同她没亲手给蔺眉她不放心,将文件缩在自己车内的隐藏保险箱后,薛宜讪讪的离开了PYD。 回家?薛宜很清楚,她虽然没地方去,但更不想回家。 和薛权的对话框里是她发的;‘加班,不用做我的饭了。’ 待到发完想撤回的时候,薛权已经回复了‘好’。 “真是,我好像总是在迁怒。” 想到出门前薛权对自己说的话,薛宜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并不知道自己那股子叛逆劲头怎么会来的这么突然,男人才问了一句‘你昨晚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回来。’她的不耐烦瞬间上头,嘴里明明还吃着对方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的新鲜海鲜炖煮的粥,她却一点好都不念,直接就是一句‘我是成年人了,应该不用事事和哥哥你报备吧。’ 火气很重,薛宜看到男人听到她这句话时,拿着瓷汤匙的手瞬间顿住的动作,心下没由来的痛快了一瞬,似是找到了情绪出口,再后来,无论是她说的话还外露的情绪都不可控的恶意满满,而被迫承载恶意的薛权,沉默的像没有底的黑洞,只一味的吸纳,好像填不满似的。 “不对,有回应。” 对方紧接着她这句话,语气沉沉的说了句‘是元肃送你回来的,你们是和好了吗。’ 现在想想,薛宜觉得这句话是她情绪失控关键因素,薛权说完,她炸药桶遇火,瞬间起爆。 【薛权,别管太多,我和元肃的事谁也没资格管,我想我一直表达的很清楚;况且,你有做到‘事事都告知我’吗?没有吧,我不觉得我有向你解释的必要。 的确,我们是破冰了,但我现在是什么样你又有多清楚?毕竟,我也不清楚你这半年、到底在做什么,不清楚你在和谁见面、交往。】 薛权那会儿哑口无言的状态不比之前那副沉静,面对她的质问,男人一脸欲言又止的隐忍表情让薛宜憋闷又痛快。 【薛权,我不问你在做什么,也不好奇你想做什么;那我不想告诉你的,你也别问别好奇,就这么维持你想要的平衡好了,反正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不是么。】 “总觉得自己还有句没说。” 坐在公园石凳上的人,遥遥的看着工地里正在作业的起重机,大概对目前的状况有了预期,喝完便利店买的热咖啡,女生准确无误的将空瓶子丢进了垃圾桶。 风沙还是别的原因,薛宜揉了揉红的发痛的眼,嘴里嘀嘀咕咕的不耐烦着。 “去潼阳出差应该是为了拿扬尘清理公司的合约,不过这都多少地方企业掺和进来了。” 潼阳一直是重工业大市,说难听点能挖的油、矿、汽早被国家上下需要发展的核心城市瓜分了遍,留下的残局历经了三代人才算收拾干净,这几年国家狠抓碳中和,潼阳政府也确实手段强硬,梗着一口气把一座‘工业废城’的环保指数拉上去不说,前年评比还拔的北方城市头筹。 上头又拨了不少款项下去后,潼阳顺势成立一座又一座和政府单位强挂钩的扬尘污染清理公司、工地清洁开荒公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解决这座老城六成的就业问题。 “咳咳。” 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女生难耐的捏了捏痒的难受的喉咙。 “确实该去潼阳找专家,不然环保局来了,停工整治是小,这污染程度……咳咳、咳咳咳。” 薛宜老实的闭上了嘴没再说话,掏出手机拍摄了圈周围的景象,运动手表非常贴心的一直在汇报‘空气质量差’的讯息,其实用不着智能手表,薛宜把车停在工地三公里外还没下车时就发现了不对,且不说肉眼可见的尘沙,她车窗才降下不过1/10,令人窒息的胶臭铺天盖地的朝车内涌。 原先,按照薛宜的打算,她准备去工地转转,可惜,宴平章好像失忆了,开会的时候她明示了不下三次‘通行证’,对方始终防贼似的没给她。 不得以的下策,薛宜只能傻乎乎的围着工地打转。 这还是她一次来工地附近,三个月前只在视频和建模图里看过、模拟过工程状况的人,此刻看到这座庞然巨物,也不免产生了‘震撼’这样渺小的情绪。 “6.2公里,不应该是污染还这么严重,那周围的人怎么生活。” 公园的位置已经算得上远,不应该还灰尘这么大。 “打给薛权问——” 话只说了一半,薛宜便闭嘴了,一是因为嗓子痒的难受,这二自然是她还在和薛权闹矛盾中,虽然这矛盾是她挑起来的,最终,薛宜也没打出电话,拍摄完视频,又在笔记本上细细的绘画注解清晰后,女生开上车,直奔下一个考察点。 虽说开车的人不可以分神,但等红灯的时候,薛宜还是忍不住的盘了盘这半年来的‘奇遇’。 无论是项目还是具体到某个人、某件事,薛宜发现自己在扮演的一直都是十分万人嫌的角色,当断不断、犹犹豫豫,放在影视剧里,她就是至少能被盖楼骂800层的那种伪圣母真矫情女主。 薛宜一直知道自己拧巴又固执,不管是在两段恋情里还是同家人、朋友、同事相处的关系中,她看似‘老好人’又窝囊,但真的拧巴固执起来的确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和元肃的恋情之所以选择不公开,从头到尾只是因为她讨厌这些达官显贵,固执又自傲的觉得她和元肃恋爱,何必融入所谓的权贵红三代圈子,哪怕是和严思蓓做朋友,她一直都保持着和对方社交圈‘0’交集的铁律。 元肃是意外之喜,盛则是意外之祸。 想到盛则,女生的脸色果不其然又难看了两分。 “呵、他真的和当年抓走爸爸的人一样权高望众,所有人都该匍匐在他脚下,仰他鼻息。” 薛宜不想公开恋爱的原因之二就是她口中的‘权高望众’。 同元肃恋爱以来,薛宜第一次动了分手的念头就是因为这位‘权高望众’,元肃百般央求,薛宜才答应作为严思蓓的朋友去‘凑热闹’,男孩保证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我一定装不认识,不和你说话,好珠珠,我求你了,你就来嘛。’ 薛宜拧不过撒泼打滚的人,点点头便答应了元肃,严思蓓心大也没问她怎么拒绝了又答应,反而拉着她乐呵呵的去给寿星挑礼物。 可提心吊胆、准备好礼物来参加元肃生日会的女孩,还没进门就看到了让她如遭雷劈的一幕。 澄净的一尘不染的巨大玻璃落地窗里成群结对的站着元肃同她说过一遍又一遍的哥哥们、朋友们。 依次数过去,站在元肃左手边的穿着白衬衫将袖子挽到小臂为之,懒洋洋的盯着她一脸淡漠的是盛则,即使过去了很多年,薛宜依旧深深的记着当天同盛则隔窗相望的场景,十七岁而已,她还没稳如泰山到那个地步,看到男人胳膊上结痂的皮肤,薛宜心虚无比的上前走了两步,慌张的将视线又转到了元肃身上。 可下一秒,让她面部血色尽失的场景出现了。 元肃口齿清晰的对将他用发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弄乱的男人喊了一句‘舅舅’。 这句‘舅舅’薛宜看的真真切切,包括这位‘舅舅’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薛宜觉得她死也不会忘。 【一眼万年】这个暧昧色彩拉满的词本不该用在这种场合、施加在一个薛宜认知里被盖棺定论的‘坏人’身上。 恐慌像海浪,拍打的薛宜一步也不能动,那些旧的发黄的记忆随着两张熟面孔的出现再次被铺陈在薛宜眼前。 ‘神外一手?那就把手剁了。’ 用力的闭上眼睛,薛宜转身将给男生准备的礼物用力的砸进垃圾桶,掏出手机拨通对方的电话,说了句‘我不来了’,没给对方追问的机会便将手机按了关机。 十七岁、距离薛权的九死一生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但薛宜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人的面孔,她分明记得当时从薛权病房走出来的医护里有这么一位,甚至举着薛权放在门口的棒球棒朝着爸爸后背上猛砍的也是元肃这位‘舅舅’的好助手。 薛宜被父母反锁在房里,爬在地上透过门缝看完了全程的女生,别说出声眼泪都没敢掉一滴。 爸爸跪在地上死死的抱着妈妈和薛权,那是薛宜第一次明白‘人多势众’这个成语的意思,两拨人闯进来后,这位好用的‘助手’,拖着她爸爸汗水血水混杂的疲惫身躯就往那位‘舅舅’脚下拖。 ‘薛医生是不准备签了,那这手也别要了,名字都写不明白留着干嘛呢。’ 薛宜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姑姑和舅舅来了,爸爸那双温暖的拯救过无数人的手是不是真的要没了。 过去许多年后,薛宜旁敲侧击的提过几次这事,可妈妈和爸爸一直说是她受惊记忆混乱,薛宜知道不是,即使她不知道对方到底要父亲签什么,但爸爸那句‘我又不是只靠手过日子,你要你就赏你了’却像航塔一样深深的扎在了她心里。 那些权贵逼着她、逼着父母装记忆错乱又如何,她记得,她会讨回来的,为了爸妈哥哥,她不会忘记那些肮脏的面孔。 表演懂事并不难,尤其是在发生了一连贯的坏事后,装一个乖巧的完美小孩,薛宜信手拈来,只是这一扮演就是这么多年,时至今日,薛宜常常会错乱的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自己。 “拿起画笔时候的我,是真实的我。” 讨厌画画的人,逼着自己用画笔一次次的在白纸上描摹完善记忆里的脸,只为了证明,证明自己没看错,证明爸爸的反抗是有证据的自卫,他们凭什么以权压人。 在元肃生日会场外看到这张几乎被自己画了一万遍的脸,恐惧也好激动也罢,浑身战栗的感觉几乎让薛宜下一秒就要拿起手机拨打警察的电话。 可元肃却叫了那位通身气派的男人一句‘舅舅’ “我也迁怒了元肃,他妈妈舅舅的事我何必迁怒他,我果然不大方。” 薛宜没再想过去那陈芝麻烂谷子,将车停在三十六中门口的车位,女生钻进书报亭买了个红豆面包拆开,一口一口的嚼嚼着。 “反正我也说不出来抱歉,就这么算了最好。” 咬了口面包含糊不清的说了这么一句,薛宜手上怠慢又轻蔑的逗弄着手机游戏里的Q版宠物,找了个长椅坐下后,女生又开始混时间,成年了,回不了家,大不了开个酒店,明天再回去拿衣服也不碍事,总之,今天,她要任性的将脾气耍到底。 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后,薛宜像往常一样开着车绕着京州城一环又一环的绕,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个个路过后,薛宜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没离开过京州,身边的同学超过半数在国外,剩下的不是在这个市当官就是那个市开公司当大老板。 而她这只家雀除了不得以的工作,居然飞都没飞出去过京州城。 “呵呵、我能不能一个人去潼阳出差一个月,真想躲开这群瘟神。” 蓦地,薛宜彻底失了玩手机游戏的兴致,手里的红豆面包啃了两口便被她迭好封口收进入了手提包里。 “嗬——呼——嗬嗬——咳咳。” 薛宜根本没考虑过扶着自己车倒下的女生有碰瓷的嫌疑,对方这症状她太熟悉了,薛宜一刻也不敢耽搁,拉开副驾从储物层里拿出牛皮纸袋用力抖开后,迅速的将纸袋扣在了女生鼻唇上。 “拿着,深呼吸,跟我做,吸——呼——吸——呼——” 眼见女生逐渐稳定下来的呼吸,薛宜也松了一口气,接过纸袋又将一只崭新的呼吸喷雾塞到了女生手里。 “再吸一下,相信我,我男朋友也和你一样,没关系的,放松。” “林琢!” 45:兄妹没有隔夜仇,哥哥加油! “哥、哥哥,我——” 听到熟悉的呼喊,被称作林琢的女生,突然挣扎了下,薛宜被女生这一动牵连,胳膊狠狠的在车门上砸出了沉闷无比的一声。 “嘶——” 虽然胳膊撞的不轻,但薛宜依旧没松开替对方扶着呼吸喷雾的手,定了定疼的发蒙的胳膊,柔着声音哄道。 “没事,冷静一点,你哥哥马上就来。” 薛宜抬头看了眼朝自己和女生狂奔而来的男生,突然就想到了薛权,不过下一瞬她又冷静了下来,安抚着急着要站起来的女生。 “不要着急,我扶你慢慢站起来,先上我车上坐一会儿,我把车门给你打开了,你就坐在门口等你哥哥。 冷静一点好不好林琢,太着急对你身体不好。” 女孩虽然着急,但看到自己哥哥正在往这边赶,救了自己命的女人又一直温柔的照顾着自己,再着急她也顺着对方,在对方的搀扶下坐在了后座。 “对,就是这样,你先自己扶着,我给你哥哥打个招呼。” 语闭,薛宜抬起手冲马路对面想闯红灯的人大声呼唤。 “没事了!你妹妹没事,病情很稳定,不要闯红灯啊,慢慢过来。” 说实话。薛宜被男孩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但看着靠在车门上的女生气息不稳的应答那人的模样,她又不免有些担忧,照顾尤商豫的经验在这,她非常清楚好不容稳住呼吸的人不适合情绪波动太大,更别说强撑着精神大声应答。 给女生顺了顺气,薛宜朝着绿灯一亮就冲过来的男生又是一句。 “注意安全,别跑那么快让她担心,你妹妹没事,真的。” 顺着薛宜的目光,林琢也看到了自家哥哥试图冒险闯红灯的模样,本就病情不算稳定的人,急的快要跳起来,好在薛宜不仅在安抚她也在宽她哥的心,听着给自己顺气人的声音,林琢也慢慢控制住了情绪。 两三分钟的时间,薛宜看那男生冲过来后,便自觉地退到了一边,看着男生从书包和手提袋里拿出胰岛素给女生注射。 “没事的没事的,哥来了,别怕。” 薛宜有些好笑,好笑的觉得现在害怕的明明是这男生,瞧着对方手抖的样子,她恨不得推开对方给小姑娘打针。 毕竟,她很有当医护的天赋,照顾薛权照顾尤商豫的经历在前,打针什么的她早就熟能生巧。 被称作林琢的女生乖乖巧巧的小声安抚着自家哥哥的模样,让薛宜感慨无比,从前她和薛权也是这样。 不过她是‘哥哥’的角色,乖巧的是薛权,而且薛权还比这位妹妹不省心。 【薛权你个假乖巧。】 薛权很喜欢打棒球踢足球,身体好了个大概就要出去运动,虽然他一直强调自己多健康,但薛宜一清二楚对方的身体状态,剧烈运动根本不适合他,更别说足球,可男生总是一个又一个的小礼物讨好、哄骗她,再不情愿,薛宜也答应了替对方瞒着参加足球队的事。 可是那些和他一起踢球的、壮硕一点的男生总是爱莫名其妙的冲撞薛权,薛宜数不清自己在场外看着自家身娇体弱的哥哥被对方无意掀翻了多少次。 那些明知故犯的碍眼小动作连薛宜一个初一学生都能看出来,偏偏那些教练视若无睹。 某次,背着书包在足球场外等薛权去吃刨冰的女生,看见自家温温和和哥哥第N次被撞倒在地事,薛权的叮嘱也好、好脾气什么的也罢,她统统抛诸脑后。 去他爷爷的仁义礼智信,今天我薛宜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我就不信薛。 一怒之下才上初一的小豆丁不知哪里来的牛劲,冲进体育场就将得意洋洋的男生猛地撞倒在地,这还不算,小豆丁还十分黑心的模仿着对方下黑手的动作给男孩的小腿来了好几脚,就像他上周踢薛权那样。 虽说伤敌八百但也自伤一千,小豆丁的额头不争气的肿起个了包,但她还是小狮子护食似的,昂着头恶狠狠的盯着对方,竖着一张瞳一字一句。 【这是我第三次看见你故意撞我哥哥,你在欺负他对不对!】 至于这事的结局…… 结局是薛权和她一个顶着脸上胳膊上的淤青,一个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在教导主任室等薛廷延来接。 嗯,病秧子柔弱男薛权没忍住火动手了。 下黑手的男生爬起来扯了薛宜的校服领子,火气冲天的将小豆丁薛宜拽了个踉跄,要不是谢思维尿遁回来的及时,拉了一把薛宜,小姑娘的漂亮的高鼻梁觉得变盆地土坡。 本想忍忍算了,等高校联赛结束再清账的男生,当时就没忍住火,钉鞋朝着那男生的肚子就是一脚。 没算完,继而薛权拎着对方的衣领朝人的鼻梁就是两拳,低声骂了两句脏,薛权牵着薛宜准备走,得饶人处且饶人。 只可惜那男生嘴太贱,他狗腿子的嘴也贱。 本就不对付的两只球队,因着自队的队长都动手了,两边的队员更不可能坐以待毙,于是就你一拳我一脚的混战了起来。 那场面……萨拉热窝央一中版。 而薛宜这个‘罪魁祸首’则被薛权推给谢思维那个真弱鸡带着,远离战场。 不过二人也没闲着,谢思维钳制住想参战的薛宜,拉着小姑娘站在长椅上,嘴贱无比的给对方喝倒彩给自己主队加油助威…… 受对方情绪感染,薛宜喊的那叫一个起劲。 薛权和另外几个球队的男生好像真鼓励了似得,不要命似的朝对方球员身上招呼,最后那男生的女朋友跑去叫来教导主任时,空气里还依稀可以听到‘哥哥,加油!哥哥、万岁!’的回音…… 想到那天同薛权站在教导主任室挨训的场景,薛宜忍不住的想笑,薛权挨骂好笑,老薛谄媚的道歉也搞笑,回家后三人被乐女士一起骂的样子更好笑。 “兄妹哪有隔夜仇,算了,我先低头好了。” 看着身边相亲相爱的两兄妹,薛宜默默掏出手机点开和薛权的对话框,垂着头纠结无比的编着‘示好’短信,但她还没编辑出第一个字,那女孩的哥哥站到她面前,正式无比的鞠了个躬。 “不用,太客气了。” 叫林琢的姑娘依旧虚弱的坐在后座,但也一脸感激的扶着车门探出身子同他哥哥一般站直了身子是一脸郑重的朝薛宜说着‘谢谢,姐姐。’ 眼前的男孩低着头鞠躬的状态,叫薛宜手足无措,手机收进口袋后,薛宜讪讪的摆了摆手。 “没事,举手之劳,你先不用鞠躬了,要不我送你们再去附近的诊所看看。” “谢谢,姐姐。” 男生终于抬起头了,不过薛宜差点没绷住笑,倒不是对方长得好笑,只是她惊奇的发现,元肃似乎成为新型大众脸模板。 【昨天晚上那个像,这个也像。】 薛宜没有手机手办搞宛宛类卿的潮流嗜好,心里犯嘀咕,但面上她非常沉稳的自我介绍着。 “叫我薛宜就行,或者薛宜姐,你好。” 说来奇怪,被人叫姐姐薛宜觉得别扭非常,尤其是这么一张神似元肃的脸,对方一叫姐姐她就心里打鼓,看那姑娘的年纪,薛宜估摸也就十六七的模样,叫‘薛宜姐’或是‘薛宜’都不奇怪,男孩子年纪看着也就是念大学的样子。 “你好,我叫林析言。” “你好。” 男孩看着女人眉眼弯弯的笑脸,一股不甘心涌上喉管,若不是竭力压抑,他觉得自己也会难耐的咳嗽出声,面对方方友善的招呼他又无法视若无睹,小心翼翼的搭上对方的手虚握了握,林析言发觉自己同薛宜触到的那块皮肤都在隐隐的发着烫。 偏对方一触即离,同昨夜一般。 昨夜看到女人被那男人困在怀中时,林析言不止一次的想冲上去说一句‘你放手,你没看见她不愿意么。’可他清楚,他没资格,诚如那男人说的,他连接触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好赌的爹死了的妈病重的妹妹’是自打他进了圆后,老板、同事都在一遍遍强调的事。 无心也好有心也罢,玩笑话确实为他脱敏了不少,圆的老板和同事也很照顾他,只卖酒不出台,从来没强迫过他。这让林析言偶尔会产生自己是古代青楼那些卖艺不卖身妓女小倌的幻觉,尤其是在同事们打趣的叫他‘高材生’、‘大学霸’的时候。 林析言觉得庆幸又惶恐,庆幸卖卖劳力就可以赚林琢一个月的医药费。惶恐那几位大人物暧昧不清的态度。 毕竟那几位大人物尤其是老板总盯着他不怀好意的笑,破罐破摔的人也不是没见过圆里卖屁股的男同事,他也早做好的了心里准备,直到那男人出现。 ‘三哥,你说像不像元老五!’ ‘像。’ …… 然后就是昨夜,从薛宜踏进酒吧第一秒,林析言就认出了她,他的直系学姐、国建大本硕六年都专业第一的、薛宜薛学姐,可林析言知道二人第一次见面其实更早,早到薛宜根本不会记得。 【你凭什么觉得她会记得你。】 林析言突然发现那位大官的话还真是讽刺拉满,哪怕昨夜才见过,薛宜这模样依旧一副没见过他的陌生表情,同过去无异。 【还真是,要不是像她男朋友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吧。】 林析言拿到盛则开的支票时,其实想过硬气的丢掉,然后回对方一句‘我会让她记得我,不是作为什么狗屁替身,让她记住我叫林析言,不是那个元肃的代替。’ 可惜,他不能,他没底气,而且盛则挺会杀人诛心的,对方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脆弱无比的自尊,并狠狠的碾在脚下。 ‘其实你和元肃那小子一点都不像,几分神似的你充其量只是个消遣,你不是我拿来哄薛宜开心的戏法。 更何况、元肃都追不回来的人,你凭什么呢林同学。’ 是啊,搜索引擎介绍都占了七八页的男人他拿什么比呢。 【呵,变戏法的消遣,确实准确。】 “林析言?” 薛宜不知道这位林同学怎么了,抬手在男孩眼前晃了晃,好在对方应了她这声,不然她真要后悔主动揽下‘司机’活儿的事了,男孩突然阴沉表情的模样的确骇人,若说刚才还有两分像元肃,这会儿可真就一点不像,元肃可一点都不女相,而这位林同学眉眼隐隐的女气一猜就是从了他母亲。 对方突然拉下脸不言不语的样子让薛宜心虚,好在她动作了两下,对方便接了她的话。 “没事,不过我们不用去医院,能麻烦薛宜姐您送我们回家么。” “可——” “嗡——嗡——” 薛宜的‘可’子刚说一个字,手机的震动就打断了她,林析言打定主意后也不给薛宜反悔的机会,体贴无比让女生先接电话,自己会整理好。便转身扶着林琢坐进了车内,关好车门后,男孩见薛宜还在电话,也不打扰,乖巧无比的上了副驾,薛宜心大,也没觉得对方有什么问题,同男生摆摆手,便接起了电话。 “阿薛,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公司。” 听到电话里男人紧张的声音,薛宜才想起自己答应了让对方来接自己的事,暗骂了句自己‘蠢’,薛宜便慢慢向焦虑担忧的人解释了自己的去向。 “送人回家?” 尤商豫听到便觉得不妥,可想到薛宜的性格,男人到底也没说出让人别送的话,只是刚从警察局出来,一想到楚季帆那疯样,男人根本放不下心。 “要不、你来找我,太晚了我们在这附近找个酒店吧。” 好吧,薛宜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点害怕,不管是再开两个小时回去,还是送兄妹二人回家她都开始害怕了。 “好,我马上就来。” 尤商豫没想到薛宜会向自己示弱,但听到对方这么说他不由得又觉得心底柔软成一片,温和的答了女生的话,男人又道。 “别怕,我很快就到。” 搭上车门的把手的人,听到电话那头人的话,紧张的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慢慢安稳了些,薛宜觉得自己挺茶的,明明要和人分手,现在又这么黏糊糊的缠着对方,实在不‘大女主’,瞿迦最近给她科普过这词,虽然瞿大女主现在也十分掉格调的在哄男人。 搓了搓发烫的耳朵,薛宜不自觉的闷笑出声。 “笑什么?” 听到电话那头女生的笑,尤商豫的声音里也不自觉的染上了笑意。 “没什么,快点来,天黑了不好开车。” “好,你等我。” “嗯。” 46:达摩克利斯之剑 “久等了,我男朋友的电话。” 虽然电话里尤商豫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但薛宜还是留了个心眼,发动汽车后笑呵呵的提了句,虽然兄妹二人看着都不像坏人,但这些年的社会新闻她也没少看,以及某些经历告诉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扣好安全带后,薛宜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车座下暗格里的那把小军刀。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区,不太熟悉路,小林你把你家的位置输进来,我照着开。” 薛宜自然的将手机递给了副驾的男生,又笑呵呵的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女生,拿了瓶矿泉水递给面色明显好了不少的人。 “先喝点水吧,常温的。” 握着手机的男生虽面色如常,始终笑意浅浅的温和模样,但心下男生只觉得快要遏制不住怒气和委屈。 【我就那么像坏人么。】 如果说原先他有十分因为偶遇薛宜又被对方救了妹妹的欣喜情绪,此刻林析言看着女生手里明晃晃的行程共享弹窗,他就有多失落和恼恨,失落薛宜自以为高明的暗示,暗示她有男朋友,他这个‘坏人’别想乱来,恼恨盛则那帮人的信息有误。 【狗屁替身,替身有什么用,没用,全都是无用过!】 “输好了么?” 薛宜和林琢又话了两句病情相关,回过身时看到握着手机愣愣的盯着窗外出神的男生,不免有些疑虑,但这次对方没给她再担惊受怕的机会,林析言不好意思的笑笑,一股恍然大悟后的懊恼表情。 “不好意思薛宜姐,我刚在想事。” 男生将手机递给薛宜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垂,嘴角略弯,语气从容又爽朗。 “薛宜姐是医生么,这么了解哮喘,今天真的多亏你了,不然小琢估计就危险了,还要麻烦你送我们回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以后你有事来我们这,需要帮忙你就打我电话,绝对随叫随到。” 说着,男生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端端正正写下自己的号码,‘唰’地一声揭下带有号码的纸张,谦逊的递给微微偏着头满脸恍惚的人,虽是自我姿态放低的状态,可男生双手举着纸页的状态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隐隐的强势。 “薛宜姐,多谢。” 林析言嘴角的弧度一如盛则丢给他的那本相册复印件里、被称作元肃的男生那样,笑也好,语气也好,甚至连捏耳垂的拿一下动作都像元肃无比,按下心中异样,薛宜面上不显,虽有种羊入虎口的危机感,可女生也不想轻易的揣测太多,囫囵两句回答了对方一句‘我不是医生,是家里刚好有病症相似的亲人。’薛宜便沉默了下来。 一直坐在车后的林琢,看着眼前的场景,用力的攥了攥发冷的手心,才勉强稳下心神,女孩再看向林析言的眼神里有不解也有担忧,再看着后视镜里薛宜的对自己友善的笑脸时,藏不住心事的女生仓皇低下头时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就心虚的濡湿了一片。 【哥哥他为什么撒谎。】 被薛宜扶上车安置好好,随着情绪状态的安定,林琢终于想起来这张熟悉的脸在哪里见过了。 【薛宜姐是哥哥相册里的那个女孩子,可他为什么装不认识。】 相册是林琢打扫垃圾桶发现的,说相册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被整理成册的照片全是用复印机打印下来的黑白图,薛宜的照片只有一张,大多是另外一个年纪似乎与林析言相仿的男生。 乍一看,那人和林析言挺像,可仔细翻完薄薄的书册后,林琢觉得这人和哥哥一点都不像,她的哥哥更安静内敛,像那样笑的张扬又顽劣是林析言从来都不会做的,即使面孔有三成相似,但林析言是温水,那位抱着篮球笑的乖戾的男孩子像太阳。 打印出来的薛宜照片倒是彩色的,温暖的午后,阳光温温柔柔的环绕着扎着马尾辫、握网球球拍脖子上挂着金牌的女孩,相片里的女孩对着镜头偏着脑袋笑的眼睛弯弯的,眼神里的情绪仔细看是被逗笑了后的无奈纵容。 薛宜圆溜溜的眼睛里漾着的光让林琢忍不住的看了又看,某一个深夜里灯案下写日记的时候,林琢终于找到了形容对方眼睛的词语。 【明眸善睐】。 可眼下的情况确却让她惶惶,虽然同薛宜只是短暂的相处了一瞬,可林琢惊喜的发现对方竟然真的和自己想象中模样一样时,直到这次又幸运的被对方救下,林琢只想靠近对方一点,再了解对方一点。 从见到那张照片的一瞬,少女的幻想几乎已经在脑海中为对方描摹了完整的形象,可她的哥哥又在做她看不懂的事,突然的情绪性格转变让他。 【哥哥到底要做什么,他又在谋算什么。】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薛宜,她不咸不淡的疏离态度让车内的氛围冷了不少不说,甚至隐隐给人一种暗流涌动的错觉。 【我又不是什么国宝十二兽首,怎么可能遇见个人就是来算计我的。】 不露声色的叹了叹,薛宜抛开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杂念,稳了稳心神,自如的打开导航从AI女声音那边确认了路况和行驶时间后,才接了对方这句颇具毛遂自荐色彩的话,虽然此刻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对方帮助的地方,但接下来半小时的车程,薛宜明白了,可也随着这种‘明白’,她的不安和恐慌也被放大到了无数倍。 “好,你放进抽屉就行。” 薛宜没说拒绝但也没给对方保证,疏离的笑笑便没再说话。 但林析言接下来的表现正如林琢担忧的那样,男生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演都在作证林琢的担忧,她的哥哥真的在抱着不清白的理由试探、挖坑薛宜,虽然哥哥此刻的表演十分明显,可林琢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雀跃。 “薛宜姐是做什么的?既然不是医生。” 林析言的目的很明确,但问这话时的语气他轻松地的仿佛只是在问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女生支支吾吾的搪塞他也不在乎,翻了翻双肩包,林析言一脸劫后余生的万幸,庆幸的笑笑,便在女生疑惑的目光里拿出了学生证。 “一直以为丢了,还好找到了,毕竟现在补办学生证很麻烦。” 薛宜没想到对方也是国建大的,这一认知顿时让她松懈了两分警惕,尤其是男生接下来的话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部分焦虑。 “薛宜姐你应该不知道,我们学校学生证丢了,难办的很,手续一大堆,而且我们建筑专业那个主任,办事拖延又刻板,我们私下都喊他张拖把。” 神经紧绷的人听到‘张拖把’三个字,下意识的也弯了弯唇。 【张拖把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样。】 “没事吧?不着急就等一等,不是拖、我怎么会拖。” ‘噗嗤’ 薛宜本就被对方的话勾起了当时的这位张拖把‘作恶多端’的回忆,此刻听到对方惟妙惟肖的拟声秀更是彻底逗笑了她,一直刻意端着的假面被粉碎的彻底。 【怎么这么多年了,张拖把还这么难搞。】 幸亏是红灯,不然薛宜这分神的状态估计要违反交规。 尤其是瞿迦这个冒失鬼还是张拖把的‘乱治政策’最大受害者,瞿大小姐大学期间一共丢了两次学生证,两次补办的记忆对大小姐本人和薛宜来说都不是什么好记忆。 再联系上林析言此刻惟妙惟肖的模仿,她根本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微微偏过脸,控制不住哈哈笑了好几声,薛宜才克制住情绪。 “不好意思。” 绿灯跳闪的功夫,薛宜也整理好了心情,难为情的干咳了两声,女生继续道。 “只是想到我的一位老师,他也这么有趣,不过你的学生证还是要收好,弄丢了的确很麻烦。” “没事,看来薛宜姐这位老师也很有趣,不知道薛宜姐是在哪里上的大学。” 对林析言这个问题,薛宜居然有种意料之中的释然,好像悬在脖子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了的感觉,默了瞬。 “国财。” 林析言对女生的谎也是意料之中,他并没戳穿对方,男生随手拉上拉链又掂量了两下书包,林析言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确实,国财就在我们隔壁,薛宜姐学什么专业的?” 男生说完精准的捕捉到女人面色一僵的小动作,晦涩的笑笑又道。 “那我可能看错了,之前名人榜上一个学姐看着很像你,所以一直觉得薛宜姐你眼熟。” 47:线索——你我他 听对方提起,薛宜这才想起还有名人榜这回事,即使林析言滔滔不绝的感叹名人榜的那位学姐履历多优秀时,并未看她,甚至除了聊几句无伤大雅的建筑设计问题,男孩全程没将这位‘学姐’同她再做联系,薛宜也羞窘的不敢看对方。 【还好开车不让乱看乱瞟,不然真尴尬了,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事怎么会这么尴尬。】 林析言还在分享建筑心得,可尬的不敢抬头的薛宜除了支支吾吾的装建筑小白,她是一个茬也不接。 林琢亦然。 女孩全程安静的同薛宜无异,尤其是今天林析言这明显在算计的什么的反常状态,让她忧心更甚,若是可以她希望薛宜开的再快点,把她们兄妹二人送到家就赶紧离开。 【哥哥最近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不好的人。】 林琢有这样的判断并不是偶然,从一个月前滥赌的爸爸因涉嫌诈骗被关进牢里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她这位好父亲是什么样的德行她一清二楚,酗酒家暴滥赌,但是个没脑子的窝囊废,男人在家的确说一不二的像个土皇帝,但要说诈骗…… 【那个蠢货没这么大胆子,他不敢。】 按下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始终表现的怯生生的女孩抬眼定定的看了两眼自家兄长说话时的面部表情,名为‘线索’的线隐隐在她脑海里构筑了一个模糊的雏形。 【哥哥在学照片里的男生,蠢货被抓走后,那本相册就被丢进了垃圾桶。】 ‘149XXXX0101尤、来电——’ “阿薛,现在什么情况了。” 即使共享行程里薛宜一直稳稳的前进着,但尤商豫依旧觉得不安心,从家里拿了薛宜换洗的衣物后,他马不停蹄地的驱车往薛宜那开,下班晚高峰,往六环外的路况开堵的让他心烦意乱,平常两个小时的路程,按照现在的速度,三小时内能到算他运气好。 “还好,只是有点堵,大概还有20分钟就能到他们家。” 林析言的确一直在叽叽喳喳,但薛宜的警惕心始终没放下,尤其是对方自报家门后,薛宜只觉得一切都巧的像安排好了一样,刻意也可疑。 抱着这样的念头,薛宜左耳进右耳出,虽会同健谈的男孩说上几句无伤大雅的浑话,但她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卫星图里尤商豫的位置上,中途男人回了趟家,薛宜估摸着他是帮她拿换洗衣服了。 “慢慢开,别着急。” 缓过神来,薛宜发觉自己也惊弓之鸟的明显,虽然林析言的表演略显拙劣,但她这副竖起浑身尖刺的应激提防模样也的确‘差劲’,微微松了松紧绷的腮,薛宜轻松道。 “尤先生应该想想我们今晚住哪儿,明天周六还只怕酒店不好定,既然堵车,这个艰巨的小任务就交给你了。” “嗬、”尤商豫被女生的话逗乐,短促的笑了声,紧接着对方的话回答。 “如果我说已经订好了呢。” “订好了?这都有你认识的朋友。” 过去二人出去旅游时,薛宜就发现了,无论在哪尤商豫这个大社恐居然都能找到朋友,小到景点向导大到酒店住宿,对方总能先她一步准备好一切。 “也是,这是在京州,你肯定能安排好。” 薛宜没纠结那些不重要的小细节,开了近五个小时的车,她早就累的犯困。 “那把房间号给我,我送小林同学他们俩回去后,先去酒店等你,你慢慢开,不要开快车,天很晚了,注意安全。” “好,发你微信上了,你也是,知道你很累,但不要太精神紧绷,我一会儿就到,需不要我朋友去给代驾。” 尤商豫做了两手准备,他不能准时到,就让酒店安保去接薛宜,两兄妹的家的位置,在开发安润这个项目前他去考察过,安置区、鱼龙混杂,他实在不放心。 “没关系,我看酒店的位置也还好,我自己开车去,别老欠别人人情,不好。” 薛宜的拒绝在尤商豫意料之中,即使隔着屏幕,他也能想象到薛宜果断的表情,他没劝,只又明里暗里的点了几句在听他们对话的男生女生,从自家女朋友话里的小暗示,尤商豫判读出薛宜肯定也开了免提,意识到这,他混乱的心也安定了下来,顺着薛宜那几句,他又只明里暗里的点了几句在听他们对话的男生女生。 他话里的意思也很言简意赅,总结就一句话。 【哪怕隔的远,你们这也有我的人,我奉劝你们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同薛宜尤商豫便挂断了电话,跟着动起来的车流发动车朝着酒店开。 “薛宜姐和男朋友关系真好。” 沉默了一路的林琢比薛宜更开心尤商豫这通电话,小姑娘声音本就好听,薛宜听后也弯了弯蠢,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侧在林琢说话后就冷下表情的男生,心里止不住的犯嘀咕。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薛宜姐你把我和哥哥放在巷子口就行了,我们那不好开,是吧哥哥。” 林琢觉得自己的耐心和理智也要被林析言的反常举动燃烧殆尽了,从薛宜男友的电话打过来开始,林析言陡然冷下来的脸,更作证了她对他早前的判断。 “对,薛宜姐,你把我们送的巷子口就行,这会儿周围的小摊贩都出来摆摊了,往里开不不方便。” 林析言虽被尤商豫那番意有所指的话点到了,但他并未放在心上,真正让他在乎的是薛宜同对方亲昵的态度,即使没亲眼见到二人面的面的相处,但她语气里的熟稔、依赖都在宣告他拙劣的模仿,是模仿错了对象。 【所以那个元肃,已经翻篇了是吗。】 兄妹二人都这么说了,薛宜自然不会推辞,接下来的路程,车内氛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薛宜还从兄妹二人的聊天里收集了不少信息。 林家兄妹住的安置区,是安润那块地的拆迁户组成的回迁房,京州这样寸土寸金的位置4000户拆迁户的安置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政府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拿出来。 【不对,这不对!】 林家兄妹的无意的几句话,让薛宜再一次重新审视这个案子。 【4000户都能做到满意,没有一点异议这不合理,安置区的位置近四环,也是不小一笔费用,往年政府安置都是就近,如果要给住户安排到这么好的位置,政府根本不会批,太烧钱了,而且……】 林家兄妹还在同薛宜聊家周围的好喝好玩的,从谈话里,薛宜发现他们兄妹二人一直是这附近的住户,但半年前陆陆续续搬过去了些安润那块地的住户,才导致周围出了交通问题,这些住户本就是住惯了郊区平房,平时做些小生意谋生的老百姓,乍一搬到商品房,部分住户闲不下来,才又占道在小区附近支摊做起了生意。 【可为什么没人管?】 “那些叔叔阿姨总是占道摆摊,我们那块附近都出了好几次事故了,也都不了了之,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唉。” 林琢本就有先天性的哮喘,自打附近开了那些烧烤、炸串摊子后,原先还算清净的老胡同不仅环境卫生变差,她每每放学经过胡同口时都会被烟熏火燎的呼吸不畅。 “锦天苑那儿不让摆摊,也就我们这离得近,原先就有零零散散的小摊子,现在锦天苑的住户以来摆,我们这儿倒成了闹市。” 【锦天苑?那块盘的房价不是已经4万8一平了,怎么会是锦天苑,京州政府哪儿来的钱,安润这快地投入已经是近期商业区投入里最大的。 哪怕是政企合作,政府也不可能拿出来这么多钱去安置拆迁户,这可是4000户,京州政府疯了么,那这么多钱出来安置,从前可没见他们这么有良心。】 “是吗,你们那儿听起来很热闹,明天我和我男朋友去看看。” 虽然心里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但薛宜也没表现出来,后半程她反而松弛又自然的叫人挑不出错,哪怕是林析言也觉得是林琢这小丫头的俏皮话逗的对方放松了警惕,没在那副狮子如临大敌的警惕战备状态。 可听到女人说明天要带男朋友来,一直笑呵呵的林析言顿时有些挂脸,好在薛宜忙着停车,根本没发觉他的异常。 “麻烦薛宜姐了,再联系。” 说话的是林琢,薛宜弯弯眼笑着又嘱托了几句对方怎么保养,从车抽屉里拿了个口罩递给女生,看着对方戴上后走进胡同,她才转身离开,期间林析言也插上嘴说了几句,但薛宜都囫囵过去了。 无它,对方想加她微信,这事儿从哪个方面说都不合适,薛宜选择装死,万幸男生没纠缠,当然还是靠林琢这个小机灵鬼的帮忙,她三言两语便替薛宜化解了尴尬。 薛宜其实还想再去摆摊的地方看看,但走到停车场后,她就发现连这儿都摆满了小摊子,根本用不着她再冒险的往胡同里走。 有些车主发现车位被占了已经同摊贩吵了起来。 ‘这都第几次了,婶,回回占我车位,您觉着合适么,一把年纪了,忒不地道。’ ‘政府都没人管,你叫什么,再说了,这车位是公家的,没划车牌号,什么你的我的,在我们那时候你这叫侵占公家财产,我告你去,信不信。’ 男人显然没想到买菜老妪能有这口才,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人摆摆手,啐了句‘懒得和你废话’便又上了车。 “姑娘,辛苦给我腾个位。” “好嘞。” 薛宜答应的爽快,原先被占了位置的人也因为女生的痛快,脸上的怒气消去了大半,在开口时语气也好了许多。 “慢点哈姑娘,这地儿难开。” 大哥本就是爱车之人,看了眼薛宜的京A奔驰G级车漆,就知道这车是行家改过的,难免的他对人也上了心,恨不得替人把车开出去,生怕怕小姑娘技术不好碰着划着,那真是可惜。 结果薛宜一套行云流水的老司机模样,看的他目瞪口呆,最后小姑娘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对他笑呵呵的摆摆手说再见的时候,男人爽朗的对着人比了个大拇指。 “牛叉啊,姑娘!” 薛宜不意外对方会来找她,毕竟一众京S车牌扎着她个京A,怎么看她都像外来人不久待的模样。 安全开出去后,薛宜不住的感慨自己算半个开车行家,不然这路她可开不明白,估计那些摊贩的小车都能被她撞飞,像就像那位红车先生一样。薛宜开来时,那位正在报警,这会儿她走交警刚到。 ‘成,你们不管这群拆迁户是吧,那我上信访!我告到中央!!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这个月都四五回了,这路堵的还能开么!我们纳税人的钱交给你们吃干饭的啊!’ 只听到这,薛宜便走了,只是不管是去酒店路上,还是昏昏沉沉的躺在酒店床上发呆结果睡着了时,薛宜满脑子都是这快地的疑点。 为什么会审批下来? 为什么是锦天苑? 为什么没走中央审批,是市政府拍板? 为什么…… 48:疑与宜 在一起四年,薛尤二人行事作风也逐渐默契,薛宜在酒店复盘,尤商豫在车上。 男人收到薛宜发来的、平安到达酒店视频后,视频里薛宜仔仔细细地围着套房的每一个角落的都拍摄了视频,确认套房内没有针孔摄像头抑或是安全隐患。 意识到薛宜被自己潜移默化的小习惯还在,尤商豫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冷静下来后,即使身在拥挤的车流里,男人心上的焦躁也神奇的随着缓缓流动的车辆被抚平,情绪归于平静,尤商豫再次整理起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宴平章他们不会直接对接政府,哪怕是中呈玺设计师在。” 在饭店时见薛宜迟迟不出来,尤商豫虽说给女孩空间,但半小时了还不见人回来,他再想着装大度,也坐不住。尤其是进门是薛宜就一脸古怪的别别扭扭,尤商豫断定这人又是藏了什么小秘密,不过那会儿他的确没发现现场有什么反常的事态。 “元肃和薛权都不在,所以阿薛是去见谁了。” 在饭店时,尤商豫只当对方是去见一位他不方便见的朋友,交往的四年了,薛宜经常为了他的自尊心避免带他参加一些薛、乐两家的家庭聚会,怕他触景生情、心疼他难堪的家庭关系。说来好笑,薛宜那些护犊子的叔伯姑姨哥哥姐姐,尤商豫真的只在助理送来的调查报告里见过。 “他们家人貌似一直不认可我,除了薛伯父乐阿姨。” 摩挲了两下方向盘,尤商豫颇为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尤商豫见到的第一个薛宜同辈家人是她的表姐,很利落的一位大律师,上来第一句话就是‘你的身世我一清二楚,我妹妹和你玩玩罢了,别想忽悠她结婚。’ “元肃那王八蛋放的消息。” 所以对于今天女生的反常,尤商豫习惯性的认为是薛宜某位不认可的他的家人在场,薛宜需要去应付,可她从不会应付这么长时间,这不对。 他刚出门去找,公司那边便给他打来了电话。 无奈,男人只能边找人边去车库,餐厅的安保他信不过,在车内处理完公司那边的事后,尤商豫发现手机上依旧没有薛宜的电话,二十八分钟,他同助理的电话时长是二十八分钟,如果薛宜回去了一定会给他发消息,但现实是他的手机安静的像无线通信坏了。 这是一整天里,尤商豫第一个产生不安的瞬间。 “所以这二十八分钟是去见了楚季帆吗。” 路上尤商豫又复盘了遍今天发生的事,他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有条线索,无论是硬凑起来的饭局,还是楚季帆被抓,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都有个推手,只是这推手是谁他没查出来。 警察局里安排的线人给他看了楚季帆的岸宗,白纸黑字赫然写着‘交易违禁品’。 “举报人写的是‘男’,阿薛的性格不会这么莽撞,如果是她举报的,她不会那么害怕。” 想到女孩心有余悸的冲到自己怀里的惊恐表情,即使不在现场,尤商豫也在脑子里推断出了雏形。 “举报的不是阿薛,但她在现场见证了那条毒虫的交易,警察来了她趁乱跑了。” 尤商豫的推断基本符合当时的情况,若是薛宜在他身边听到这结论,大概也会惊的忍不住为对方的判断拍手称快,估计还会喊感叹一句‘神算子’。 “正义感爆棚的薛宜女侠,今天受惊了。” 尤商豫看了眼手机屏保里抱着巨大泰迪熊,一脸惊喜的对着镜头扬起笑脸的女生,不自觉的肃冷的眉眼也被屏幕里女孩的情绪感染了似的,渐渐染上了温和的笑。 “可为什么会这么巧,宴平章和大稷的人在,政府和叶峥也在……这不” 话说到一半,尤商豫突然想到了一个荒谬无比的可能,这个‘可能’填不上了他一直漏掉了某些关键环节。 “所以是叶峥、盛则也在现场,带薛宜走的是他们,举报楚季帆的也是他们。” 喃喃了几句,男人控制不住的‘哼’笑出声,空旷的车厢里男人的笑声一声重过一声,一声嘲讽意味盖过一声,知道彻底觉得乏味,尤商豫才踩下刹车,停在路边仔仔细细的在脑子里回忆着今日发生的所有细节。 下楼去车库时只剩下他们包厢对面的区域没找,回来后尤商豫没做耽搁,循着繁复的指示牌在鱼肠似的泰餐走廊里一间一间的找着薛宜,找人的时尤商豫被曲里拐弯的地形折腾的烦躁无比,但从警局调出楚季帆的记录后,他也明白了那间餐馆地形复杂的原因。 无他,这是那毒虫的老巢。 可惜,穿越过一条又一条复制粘贴般绝对克隆的走廊后,尤商豫见到的第一个熟面孔不是薛宜,是她那位情商低到盆地的学长,对方见到他时拧着眉的疑惑难解表情向尤商豫传递的信号并不好。 【薛宜不在这】 尤商豫向来对无关人员的情绪始终保持无视态度,更别提薛宜讨厌的人,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位低情商一副同他老熟人的态度远远的就朝着他搭腔。 【薛宜呢,她说和你一起出来吃饭,她人怎么不在,她去哪儿了】 “他算什么东西,向我打探我女朋友。” 哪怕距离宴平章这句冒犯意味十足的话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尤商豫再想到对方那副责怪他‘看不住人’的不满表情他也依旧哽的气息不顺,低骂了句,尤商豫依旧觉得不痛快。 但当时的情况,他想走无能,没眼色的人复读机一般的一直在追问,甚至说是逼问‘薛宜在哪,薛宜呢’,本就因为找不到人心焦无比的尤商豫,攥紧了拳头又松开,抬脚一脸不善的走向了对方。 【暴力有什么不好,反正我也不是文明的产物】 那一刻这一秒,尤商豫都破罐子破摔的这么想,尤其是后来又去查了宴平章这几年的动态,脑子好使无比的人瞬间想明白了这几年里薛宜突然‘失踪’的那几次是去了何处。 艺术中心动工、落成、开幕。 三次,薛宜没有告诉他目的地消失三次的目的地是宴平章身边。 哪怕知道薛宜只是将此人当敌手,尤商豫也不痛快。 【他配当阿薛的对手么,他不配,他凭什么让阿薛分神】 但现实是,同对方还有安润这根麻绳在、尤商豫只能压着不忿和憎恶,压着火气一步步走到对方面前,同对方虚与委蛇。可落定后,尤商豫扫了眼包厢,看见气定神闲的坐在里面的盛、叶、瞿三人的一刹,尤商豫第二次产生了‘不安’感。 这种不安应该被定义为,对即将脱轨事物造成的可知失控结局的一种厌烦情绪。 【宴学长是准备转投国内政府怀抱】 面对尤商豫意有所指的警告,宴平章的表现和回答一如平常的平静。 【没有】 【我觉得宴先生有必要解释下包厢内有政府人员出现的情况是什么原因,不然我会觉得我的们的合作关系并不可靠】 尤商豫一直知道安润的项目会有政府搅和,但这不代表他想被卷到那些无聊的派系斗争里,尤家那帮蠢货最惜财,摆他们一道不会让他伤筋动骨,只是顺手‘清理门户’。 如果牵扯到盛叶,这背后的事就会复杂的多,他不能抽身无所谓,但薛宜会被牵连,尤其是她作为三方关系里的调停者,政府那边乱起来,第一个遭殃的是他和宴平章没跑,但薛宜公司绝对回事第二个。 尤商豫甚至觉得蔺眉那女人会把薛宜推出来挡枪,薛宜身后是京州政法,推她出来挡枪最合适不过,可薛宜这个全心全意付出的固执性格必然会受伤。 同瞿砚和联盟是一步保险棋,他的存在是尤商豫给自己留的后手,想拉盛则动手脚的是瞿砚和,他尤商豫只是一个有些闲钱爱投资的良心企业家。 可薛宜入场了,时至今日,尤商豫都没算明白,薛宜怎么会又被拉下水。 “看来蔺眉是和政府搭上线了。” 很容易想明白的事,但尤商豫当时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你们拉薛宜进来到底什么目的】 宴平章回答,严谨来说是‘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突然出现的薛宜打断了,薛宜像找到孩子的鸟妈妈,她红着眼眶扑到尤商豫怀里的样子和扑棱着翅膀护住孩子的鸟妈妈没区别。 戒备、攻击力十足。 “蔺眉和政府搭上线了,但薛宜不知道,宴平章没有。” 尤商豫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7点40,天早就黑了彻底,站在房门口的男人依旧被这些缠绕成乱麻的问题困扰的一脸阴郁。 这副表情还拿着房卡站在门口,路过的侍应警戒意识十足的将他当作了‘外来人员’,尤商豫并没动火,反倒挺满意这群人的尽职尽责,调动手机拿出证明后,侍应道了抱歉又说了句‘祝您和女朋友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便离开了走廊。 “愉快的夜晚么……” 49:哑巴哭给聋子听 房间内是预料之中的黑,提着行李箱的人慢慢的穿过走廊,抵达客厅时,室内的能见度才渐渐的明朗了起来,揉了揉干涩的发涨的眼睛,尤商豫将行李放在沙发边,缓缓的走到落地窗前,室外的灯火通明显得房间内的孤寂透着一股令人难以自恰的憋闷感。 “无聊。” 审判完这夜景,尤商豫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几下宜按,窗帘便再次合上,这回室内只剩下影绰绰的氛围灯当光源,朦胧的暖光其实依旧让人不舒服,但尤商豫却诡异的觉得安心。 “大概是离安润那块地太近,我魔怔了。” 的确,落地窗的位置够他清清楚楚的看清那块充满着肮脏政治斗争的地皮,这个点了,依旧能看清塔吊在不知疲倦的作业着,尤商豫倒不是良心大发的心疼那些在做无用功的老百姓,他只是不爽自己的女朋友在这注定竹篮打水的事上耗费心神。 “阿薛很聪明,反应过来只是时间问题,我不想继续撒谎。” 拈起茶几上一张画着凌乱思维导图,标注着德文、英文专业术语的A4纸,尤商豫晦涩的笑戛然而止,眼神里都是自嘲的清醒。 “瞧瞧,这才第一次来就发现了端倪,还能骗多久呢。” 顶部的落下的暖黄色光线打在男人肩上,极大程度的削弱了男人身上的‘不入世’感,清凌的男人,在光晕的包裹下陡然的散发出一种悲悯的慈悲感。这感觉让人不自觉的想亲近,薛宜愣愣的看着对方拿着自己草稿研究的脸,躁动不安的心慢慢恢复平静,不受控制的双脚更是想带着她往对方身边走。 做了噩梦醒来的人,此刻脆弱的可怕,一触即碎的何止尤商豫,她薛宜不遑多让,演给元肃看的把戏里六成是她真正的精神状态。 矫情、矛盾、自我。 如果不是今天这个久违的噩梦,薛宜会一直觉得自己这两年被申和嘉夫妻俩治愈的很好的假象里,粉饰太平是她为数不多的‘人情特长’。可惜,假象被戳破,虚假的平静被推翻是历史必然的走向之一。 一切只是染色体基因病里显、隐性病理显征罢了。 独自踏进总统套的时,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脱敏成功,从进屋开始她就一直在后悔没等尤商豫来。 不等待的原因是为了可以快速的脱手对方,她自以为是默认对方这四年同自己的感情可有可无。 可按照尤商豫教她的那样仔仔细细的检查完毕屋内陈设后,薛宜才明白有些潜移默化比习惯更可怕。 一番操作虽然让女孩的心的确安稳了八成,可随着天色越来越黑,那股熟悉的不安感被放大到极致,抱着腿缩在沙发坐了很久的人抵不住倦意、惧意,迅速的躲进卧室后,神经质的打开了屋内所有的灯具,以确保自己的安全感。 薛宜扯下棉被将自己裹的密不透风后便躺在床凳前合上了眼睛。 【睡一觉起来,尤商豫就来了,快点睡一觉。】 可惜,噩梦以一种意料之中的方式如期而至,就如同盛则一般,野蛮强硬的入她的生活,礼仪全无的打断她所有的安排、击碎她拼尽全力构筑的安全感。 梦境依旧是那场宴会,光怪陆离的背景下,薛宜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自己被盛则‘救’走。 救是盛则说的,但薛宜只有三成认可。 【我没求他救我。】 事情发生后,二人像做贼一样的见过两次,薛宜最歇斯底里的一次,是拽着对方的衣领说‘你不是救我么!救我你为什么睡我,我是元肃的女朋友,你是他哥哥,哪怕,没有血缘他把你当哥哥,他把你当哥哥的!’ 比起她,盛则平和到阴森。 盛则如同未来二人每一次、苟且暧昧的会面里表现的一样。 平静、主导全局、一击毙命。 男人很有四两拨千斤的能力,只一句话便轻飘飘的击碎了她所有的伪装,打的她只能措手不及的慌不择路。 【我以为你会说我强奸你,薛宜。】 薛宜觉得自己有时候矛盾可笑到像个绿茶,明明恨对方恨的要死,可她也真的说不出一句‘我被你强奸’了这样拍拍屁股推卸责任的话,诚如她一直安慰自己的,不是盛则也会是别人,前男友有钱有权的帅气干哥哥总比那些油头粉面的富二代、秃顶老商人好。 盛则说这话时的语气明明轻的像在开玩笑,可薛宜握着对方衣领的手却仿佛被打了麻筋,顿时麻软的使不上一点力。 【我不会、我说不出口。】 噩梦的结尾从未改变,薛宜惊的一身冷汗醒来时,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嘴唇张合后的字词、拼合起来是这句。 再之后,就是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动静,薛宜一刻也没耽搁,连鞋子都没顾得穿便奔到了门口。 “没穿鞋,你会感冒。” 尤商豫一抬头就看到了扶着门框的女生,只是未等他笑着回应对方,看清对方赤裸着着踩在地毯上的脚时,男人自然的脱下风衣走到女生面前。 “抱歉,有点晚。” 抬手整理完女生乱蓬蓬的头发,尤商豫温和的注视着对方惊恐未消的眼睛,心疼的叹了口气,手腕略一使力,薛宜便被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感受着男人身上和自己同款的洗衣液香氛味,薛宜才感觉自己又重新‘动’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蜷紧又松开几番,女生终是抬手紧紧的回抱了对方,柔软的羊绒衫蹭的她眼睛直发酸,即使隔着一层衣服,薛宜也能感受到对方强劲的心跳声。 尤商豫感受着胸膛处传来的啜泣声,温柔拍着对方后背的手顿了片刻,男人将手移到女孩腰窝处,将死死箍着自己腰腹的女生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 “是我的错,不该迟到。” 适应了客厅黑暗的人,不仅将女生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听的分毫不差,对方竭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颤抖的肩膀他也看的清清楚楚。 被男人温热的宽大手掌捧住侧脸的时候,薛宜想躲不及,再低着头装无事发生只是懦弱的徒劳,男人拇指轻柔的划过左眼下眼眶眼泪时,薛宜的手心正逞强的盖着自己的右脸,可感受着对方珍视意味浓烈的小动作,薛宜放下盖着自己右脸的手就想逃。 可她的手刚放下,尤商豫便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弯下腰同她额头抵着额头,语气里是无奈的纵容。 “阿薛你行行好,原谅我吧,下次再也不敢迟到了。” 薛宜对自己‘窝囊’这件事一直很清楚,对元肃、盛则,她真的很像那些明明有冤情却不敢诉的老百姓,可面对真的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纵容溺爱自己的薛权尤商豫她却像个恶霸,薛权的敢怒不敢言也好,尤商豫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她要‘冷静期’的斡旋也罢,她明知自己是在‘欺负’、‘践踏’他们的好,但她依旧窝里横的不想改。 但凡她将这窝里横用一点到元肃身上、盛则身上,她或许都不用自我厌恶的在这流没用的眼泪。 “我耳朵不太好,但视力还不错。” 尤商豫温柔的端详着歪着脸贴着自己掌心哭的不能自已的人,心疼又无奈,可想到对方经历的事,他又深深的无力,鞭子落在谁身上谁喊疼,薛宜此刻的应激不安,只是鞭子留下的刚结痂的伤口传来的、被痒意掩盖后的隐隐刺痛。 “这是不是叫媚眼抛给瞎子看?但我们的情况……” 尤商豫故意打了个哑谜,存心闹女孩似的,明明怀里低着头哭的又是打嗝的人让他心疼不已,但面上他却一改往日那副沉静的状态,扶着对方腰窝的手柔柔的保持着左右左右的频率,懒洋洋的晃动着光着脚,一副做错事小孩局促又委屈的人。 “叫什么好呢……我想想啊、嗯……想到了。” 尤商豫依旧没揭开谜底。 直到看到贴着自己手心的女生,哽咽着声若蚊呐的、上下嘴唇一碰后的‘什么’,他才耍宝的揭开了匣子上的红布。 “哑巴哭给聋子听,呜呜呜呜呜呜。” 尤商豫做了个哭脸,惨兮兮拿手指眼睛前比划假哭的动作,声音则是闷闷的,活像一头发出哞哞声的牛。 薛宜听着头顶传来的假哭声里夹杂的笑意,眼泪彻底决堤,情境感染下,薛宜终于卸下心防放开嗓门,昂着头张着嘴嚎啕大哭了起来。 “嗯~这回听清了。” 先前那些故作深沉的克制被男人这句话土崩瓦解,若不是尤商豫将自己又拢进了怀里,薛宜觉得自己大概要撒泼无赖的蹲在地上哭。 下一秒,双脚离地带来的失重感,让薛宜下意识的抱住对方脖子的同时,眼泪也停了下来,可听清对方的话,薛宜将脸埋进对方脖颈里哭着重复的着‘讨厌、你讨厌。’ “哭吧,小哑巴,这回我好好听着。” 尤商豫松开了捧着对方脸颊的手,用力将女孩抱起来后,盯着对方错愕的眼睛偏头笑的纵容又揶揄。 说罢,男人托着对方的屁股,将对方的垂着的小腿环在自己腰上又掂了掂了两下,男人才迈着稳健的步伐慢悠悠朝我卧室走,外人看这场面大概也要说一句‘郎才女貌’,前提是不听见男人嘴里幼稚无比的话。 “呜呜,阿薛哭我也想哭,呜呜……” 50:隐喻的谜底是不在乎还是太在乎 坐在床凳上的二人依旧维持着女上男下的姿势,若是在一般情侣之间,这种姿势这种氛围,总该发生些成年人该做的事,可薛尤二人似乎都没想到那上面去,尤商豫拿着床头准备的湿巾,温温柔柔的擦拭着女生泪痕滚了一脸的面颊,又握着对方的手指仔细的擦着。 薛宜有洁癖,若是冷静下来看到自己黏糊糊又‘脏兮兮’的样子…… 【小狮子又要挠人,不好哄还得哭,我可舍不得。】 想到那场面,尤商豫手上动作不停,亲昵的蹭了蹭对方的发顶,安安静静的听着对方的碎碎念,从气象到国际局势,从莫名其妙的元肃、神叨叨的薛权到万人嫌宴平章拉她去潼阳出差一周,薛宜几乎骂了每一个环节和人,偏偏对在餐厅消失的那半小时,逃避的刻意又明显。 【总有想说的时候。】 薛宜鲜少有这样脆弱又粘人的模样,至少在过往的岁月里,以尤商豫的实视野来看,薛宜和她那个短命鬼哥哥也好,同莽夫元肃亦然,薛宜总是像个时刻保持战备状态的小狮子。 可现在这么戒备全无的对他翻肚皮,黏糊糊的缠着他展示柔软的薛宜,是那些人不可见的隐秘,男人其实想称之为‘甜蜜’,可薛宜这会儿抱着自己脖子脸歪歪的埋在自己胸口小声啜泣的状态实在和‘甜’沾不上边,苦哈哈的小可怜正在大骂要去潼阳的事。 尤商豫虽然想插手阻止,但想到薛宜的个性,再想放着司马昭之心的宴平章他也只能按下不表。 【宴平章他到底想干嘛?撬墙角?刨活儿刨到我头上了,他是不是有病。】 尤商豫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女孩的肩膀,脑子里全是薛宜这些吐槽。 【还是耿耿于怀啊,阿薛。】 虽然他一直放任薛宜说自己‘治好了’,放任薛宜在他面前装坚强说自己早就不在乎了,可现实展示出来的同薛宜表达的完全背道而驰,唏嘘的是他也一直清楚女生的强撑。 【那么害怕就在楼下等一等我,为了离开我勉强自己根本不值得,真是傻。】 尤商豫很清楚女生的做法出自什么目的,但气愤在所有情绪了只占10%,可这10%又随着对方发来水平烟消云散。 【为什么非要分手。】 男人不敢问,怕答案是自己预料中的,更怕答案是超乎他猜测的。 【不是为了元肃,就是为了那个强奸犯么,所以那个畜生又去威胁你了。】 尤商豫本就心思缜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薛宜每次的反常他都看在眼里,甚至某次那人用黑客账户打电话给薛宜时,他就在旁边,薛宜睡着了,电话是他接起来的。 ‘薛宜,我的耐心有限。’ 并不熟悉的声音,但可以判断出年龄不大,尤商豫轻嗤了声,提女生掖了掖被脚转身下床。 ‘尤先生,比我想象中大度。’ 电话里男人这嘲讽意味满满的话并没激起尤商豫一丝情绪,喝了口水,尤商豫的回答淡淡的。 ‘毕竟我有名有分,正大光明,不像先生你挟恩图报,只能像个stalker一样躲在角落监视威胁、应该阿薛不愿意承认你吧。’ 说着,尤商豫笑了笑,再说话时语气里都是淬了冰的冷漠。 ‘有点自知之明好吗,强奸犯先生,别利用我女朋友的善良在这儿蹬鼻子上脸。’ 嗯,挂电话的是这位恶心的强奸犯stalker。 他并不意外对方认识知道自己,相反他挺自如。 【阿薛的男朋友还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当的。】 这晚之后,对方确实消停了很久,尤商豫也腾出手来带着薛宜大江南北国内国外的跑,美其名曰‘散心’。 ‘心病还需心药医’不靠谱偏方早早被他pass,毕竟薛宜对那位强奸犯的逃避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哪怕是心理治疗到后期,薛宜的嘴里也没透露那人相关的一星半点关键信息,尤商豫无从下手,但也不想让薛宜自揭伤疤。 对方的一切都被抹除到干净的不像话,就像今天楚季帆被送进拘留所一样。除了看到事件的结果,其它的讯息他无法查也查不到。 尤商豫几乎不产生挫败感,自大的说,他想要所以得到,无一例外。 时至今日细想下来,他发现自己一直在薛宜的事上重复体验挫败感,那年夏天的晚一步、治不好薛宜的ptsd、助纣为虐的帮助宴平章打压薛宜、一件件一桩桩都在提醒他的无能,无能的让他挫败。 尤商豫一直很清楚自己心中的天平从来只有两样,薛宜和无关紧要,薛宜之外的一切都叫无关紧要。 “我以亲你么。” 男人声音轻轻的,比之他手上安抚薛宜的动作更让人容易忽视,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尤商豫习惯性的咬了咬下唇轻笑出声,挪动了两下身子,双臂收拢将窝在自己怀里的女生又紧了紧。 “这个点,应该在重播绝命毒师,要不要看。” 薛宜很早就停止了哭泣,这会儿窝在自己怀里,尤商豫很清楚是自己得了便宜,可按照女孩的作息,尤商豫抬眼看了眼电视上方的时间,从容的将女孩提溜了起来,同自己面对面。 “不过得先洗漱,不是开一整天车了么,看你脸上的灰。” 哪有什么灰,不过是尤商豫哄人的卖乖的话,男人始终笑的温和,尤商豫捧着女孩的脸哄小孩似的捏了捏对方的脸颊,嘴里讨打无比。 “你看看,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眼睛还肿的像悲伤——” “可以。” 尤商豫没想到薛宜会答应,即使明知道对方的答案应对的是他那句莫名其妙无比‘我可以亲你么’,被打断的人依旧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回答,甚至嘴里打趣对方的话也瞬间卡壳,薛宜不懂对方这微张着嘴,发呆出神不回答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我说可以啊,笨!” 薛宜恼怒的搓了把男人嘴里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泥脸’,学着尤商豫捧着自己脸那样的动作,但粗暴版无比的一个用力将人推了个后仰,男人后背撞上实木床尾上发出的‘咯噔’一声,吓的气势汹汹的人瞬间堰旗鼓息。 可还未等她直起身子,查看对方有没有撞出好歹,被惊慌吓的回过神女生又被男人拉进了怀里,尤商豫很少笑的这么外露,纤长睫毛随着男人笑的颤动的一抖一抖的状态,还真似振翅欲飞的黑鸦,生动不像话。 “我又不在乎。” 说罢,尤商豫昂起头凑近一脸紧张担忧的女生,迅速又郑重的在对方唇上落下一个吻,温热的绵软的触觉让他想要再进一步,但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好时机,至少薛宜没准备好。 “怎么又变成我主动了,强吻女孩——” “唔!” 女孩舌头小蛇似的游进自己口腔里的时候,尤商豫的装模作样端着的冷静被彻底击碎,他以为自己今晚已经将巧克力吃了够本,根本没想到还会抽到巧克力包装里最大奖赏。 ‘巧克力工厂一日游’。 薛宜不知道尤商豫此刻的心理状态,但男人那个一触即离的吻很显然是点燃她所有情绪的引信,从前都是对方主导接吻这件,乍一轮到自己,薛宜起初还有些生疏,可随着耳边男人一声重于一声的闷哼、薛宜唇舌的动作只能说渐入佳境。 薛宜拿舌头勾住对方的烫的发颤的舌尖,学着从前男人对自己做的那样,先用牙齿轻轻咬了咬对方的舌头的顶端,继而半吊着对方似乎的,一会儿抵着对方一会缠着,让人根本不知道她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只能无力的承受着。 尤商豫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刻,从前薛宜永远都是乖巧的被他压着‘欺负’,可今天的情况彻底翻转,距离上一次这么激烈的热吻已经过去近半年,说不激动一定是假话,但从女孩身体里传过来的热源、烫的尤商豫只想用力一点回应对方,可薛宜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技巧,让他根本无法预料女孩的下一步动作。 女孩的舌头远比他想象中狡猾,自以为熟悉自家女朋友所有的男人,被对方单手掐住脖子抬着下巴强迫接受一记又一记深吻时,爽的何止表层的肌肉在颤抖,尤商豫觉得自己身体里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叫嚣着‘爽快’。 抛却了那些无意义的纠结拧巴,薛宜的动作越来越得心应手,耳边是男人克制隐忍的低喘,很好听也很色情,配合自己咬住对方下唇的动作,薛宜掐着男人下巴的手略一使力,尤商豫的脖子又后仰了两分,松开对方被自己舔咬的盈满了水光的红唇。 薛宜将人往床尾一推,虽然下半身还坐在床凳上,但床尾早就成了支撑尤商豫的靠背,上半身被推倒在软绵绵的床上时,尤商豫漂亮的眼睛里都是欲求不满的迷离和困惑,薛宜抬手拨开对方湿漉漉的挡在眼前的刘海,笑了笑又附身下来,可惜尤商豫刚急切的迎上去想讨吻,女孩的侧脸偏恰好擦着的嘴唇躲开了,未等他遗憾,下一秒男人便抑制不住的喘哼出声。 “嗯——啊唔——嗯” 感受到男人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突然绷紧的肌肉,薛宜眼尾勾了勾,一手撩起对方的羊绒衫,一手从对方紧贴着腹肌的羊绒衫下摆钻了进去,沿着对方的肌肉分明的小腹在雪地画画似的指尖懒散的一会儿在男人的肚脐处画个圈,一会儿又在腹横肌的位置戳戳挠挠,最后抵达男人胸前哪颗时,薛宜衔着对方喉结的唇和作怪的手指同时用力。 尤商豫被这一突然的动作激的根本装不下去,胸口处传来的夹在着痒的拉扯感和喉咙处被女孩犬齿咬住的丝丝麻麻痛意,激的他瞬间用力抱住了女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薛宜的腿还盘在他腰上,手臂依然搂着他的脖子,即使没有镜子,尤商豫也从对方赭褐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他红的不像话的脸。 “今天、你给我手也不行,让我用腿也不行。” 破罐子破摔的何止薛宜,从被女孩勾着主导的那一刻开始,尤商豫只想用人们口耳相传的偏方二。 【以毒攻毒】 “那、你、想、怎、样、就、怎、样。” 薛宜贴近对方剧烈起伏的胸膛,吻了吻对方压抑着喘着粗气的唇,尤凑近对方的耳朵咬了咬男人敏感的耳垂,盛满笑的声音像带了钩子。 “我要在浴室做第一次,后面随便你。” 51:浴室里的狮子和小狗 “骗我是小狗。” 尤商豫说完也被自己幼稚又猴急的话,下意识的就咬住了下唇。 “喂~不许咬嘴唇。” 薛宜抬手捏了捏对方紧紧咬着的下唇,无奈的搓揉了被男人咬的鲜血欲滴的唇继续道: “坏习惯,不可取。” 尤商豫被薛宜这一拈弄,再想到自己说的话,瞬间羞的整个人从脖子到耳朵红的像春联成精。 薛宜联想到春联的理由也很简单,前年过年二人买了两幅劣质春联,尤商豫直到贴完都没发现手上全是春联掉的红颜料,薛宜又耍了心眼哄着对方擦脸上的灰,瞬间男人的两颊全是艳丽的桃红,挺喜庆的。 至于现在…… “我是小狮子。” 薛宜抬手捏了捏被男人的耳垂,语气乖张无比。 收回手时还学着对方每次惹她生气时那样,举着双手对着男人虚张声势的蜷了蜷手指,活像个卖萌的‘小狮子’。 “嗷~狮子,知道么。” 果然,她一动作完,尤商豫原地破功,哪还顾得上害羞,女孩搞笑的动作逗的他偏过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捂着脸闷闷的笑了好几声。 “嗯,你本来就是,但、” 或许是下面的话太让人羞耻,尤商豫顿了片刻,耳朵烧的通红,缓了缓才又飞速的说完。 “不、许、耍、我。” 薛宜撑坐在男人怀里,看着对方湿漉漉的眼睛,没忍住也低头笑了起来,无它,尤商豫低着头紧紧盯着要承诺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让人觉得他非常好欺负。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迅速说完,尤商豫对着女孩微张着的唇,用力着碾弄了,惶恐又深情,安全感缺失无比的状态,让薛宜也没反抗,顺手抱住了对方的脖子,热烈的接下了这个吻。 换气的间隙,薛宜着自己朝浴室走的又稳又快的男人,女孩抵着对方的胸口笑的一颤一颤的,埋在对方胸口咯咯的笑道。 “你好急色,阿豫。” 是的,薛宜一般不叫对方‘友友’,和古早网友似的,忒非主流,虽然尤商豫一直黏糊糊的让她叫,说这是他们二人独特的小昵称,但薛宜是个薄脸皮,再加之这昵称实在诙谐,她的的确确叫不出来。 薛宜还是最喜欢叫对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再学着男人叫自己那样,阿豫阿豫,怎么叫怎么顺口。 “嗯、急疯了,所以一秒钟都不想忍了。” 抽了条毛巾垫在洗手台上,尤商豫将人稳稳的放在毛巾上才依依不舍的松开薛宜的腰,手是松开了,但男人的嘴还粘着女孩不放,薛宜被男人黏糊糊的状态逗的想笑,可嘴上也没躲。 因为出乎意料的配合,尤商豫一刻也不舍得耽搁、浪费,动作利落的脱下上身那件碍事的羊绒衫后,便将手移到了女孩腰上,三下五除二的功夫,薛宜被脱的只剩下上身的米白色羊绒衫。 嗯,和他的黑色情侣款,春天女孩去法国看展的时候买的。 “嗯、慢点,急死了。” 薛宜身下的衣物早在自己的意识被对方的唇舌搅弄的混沌时,就被对方脱的只剩内裤,倒是不冷,但想到自己的难得把握的主场控制权又落回了对方手里,薛宜便有些不服,趁着对方忙着解开裤链的分神的间隙,薛宜一个巧劲将人推了个踉跄。 男人不懂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可此刻面对解开裤链后被人推开的狼狈情形,尤商豫再克制冷静,也被女孩闹了个红脸,裤腰懒洋洋的挂在胯上。 目光涣散的人,瞥到对方大敞着裤链,堂而皇之露出黑色内裤的下体,薛宜不自然的偏过头,声音黏糊糊的。 “你为什么只脱我的……” 尤商豫没想到女生实在别扭这,看着对方不自然移开的眼神后红成一片的脸颊,男人迅速脱了自己的裤子,小狗似的凑到对方眼前,咬了咬女孩的脸颊肉。 “脱了,你怎么又不看我。” “不想看。” 薛宜嘴硬尤商豫也不恼。 “那听阿薛的,不看。” 薛宜不懂这事居然能让一向‘苦行僧’的尤商豫这么失态,这抱着她啃的模样,尤商豫才是狗!大谗狗!!! 顿时她就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从前和对方体外的时候戴眼罩! 【亏大发了。】 薛宜捞起吻着自己脖颈的男人的脸,看着对方意乱情迷的喘息模样,爱怜的摸了摸对方烫人的脸颊,低头轻吻了下对方的唇。 “不疼么,后背都红这么一大块了,还不小心点。” 说着,薛宜又伸手抚了抚对方后背那块红痕,叹着气感叹。 “明天肯定会淤青。” 其实套房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即使脱光了尤商豫也不会觉得冷,很舒服的温度。至于这块伤他更不放在心上,可被薛宜这么一脸心疼的来回抚摸,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烫的发麻,烫的好像有人在他五脏六腑里烧了一把火。 明明才离开她嘴唇一秒的男人,见她分神又急急的将舌头伸了进来,尤商豫敏捷的舌头勾拽的她也像早前对方,除了气喘吁吁的接受,便只能无力的哼唧着。 相比自己的‘急色’薛宜此刻气定神闲的抱着胳膊,坐在洗手台上慢吞吞的晃着小腿的动作,煞有胜券在握的气势,这种认知让初哥尤商豫又羞又恼,羞自己的不淡定,恼也自己的方寸大乱,和那些精虫上脑的没区别。 “那让我在你身上留个‘伤’,算扯平。” “好唔——” ‘呀’也好‘的’也行,总之都没机会被说完,同之前薛宜狡猾的吊着他不同,尤商豫热烈的模样比过往的他、更比一刻前的薛宜更直白。 舔、缠、咬、蹭、吻。 即使接吻这个普通的举动在二人间已经重复了多次,但这回的男人不仅更熟练,甚至连调动对方情绪的把控力都更自如。 几番动作下来,尤商豫在女孩穴口滑弄的食指,敏锐的感受到了油润的黏意。 每一个动作尤商豫都做的精准色情到让人无法招架,薛宜勾着对方脖子,气喘无比的吐气时,尤商豫已经掀起了她的上衣,男人一手推着她的衣服下摆,另一只则紧紧的按着她的腰,用嘴唇极尽缠绵的吻着她的小腹,胸乳。 被男人含住乳首尖的一瞬,薛宜第二次打颤,第一次是,尤商豫揭掉她乳贴时,男人修剪的一丝不苟的指甲盖蹭到了硬挺如石子的乳头时。 薛宜从开不知道开荤有让男人变成‘混球’的副作用。 “指甲还是你给我剪的。” “尤商豫!” “嗯,在呢。” 薛宜脸红耳热的发难并没给自己被动的情形带来什么转变,反而男人含着她左胸的嘴又恶劣无比的吸拽了一口,乳肉被拉扯的感觉并不难受,更恰当的说,这滋味很妙。 男人的舌头远比她想象的灵活,酥酥麻麻的沿着乳头打转只是开胃菜,男人狡猾的配合唇齿的咬弄才叫人不上不下的难熬,偏偏,对方那只作怪的手指还一直在她的穴口捻弄滑动,薛宜只有同盛则那一次的经验,甚至还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一点好滋味都记不清了不说,还对这事PTSD! 【嗯、好亏!我亏死了!】 因为亏? 因为爽? 薛宜不知道,但昂着头,夹着尤商豫小臂轻轻喟叹出声时,薛宜的眼眶里都是滚烫的泪,尤商豫没抽出插进对方的阴道的食指,男人的拇指按在女孩的阴蒂上,慢悠悠的搓捻着,薛宜夹着他小臂的腿抖的不像话。 虽然没真刀真枪的实践过,但他一个医学生还是知道怎么取悦自己女朋友的,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万遍的事,尤商豫落实起来得心应手。 吻去女孩眼角的泪,男人怜惜的轻琢着微张着嘴哼哼唧唧的人。 “才开始呢,阿薛,让你更舒服好不好。” “好、好,嗯——三根、三根不行,呜——” 薛宜感受着骤然插进的两根手指,眼泪流的更凶了,这回不只是爽了,是怕。 “去浴缸里好不好,水放好了。” 尤商豫没抽出在女孩身体里的手指,阴道内壁传来的包裹感让他底下那根还没插入就硬的发疼,感受到对方的害怕,男人停下了抽插延长快感的动作,单手抱起了明显瘦了两三斤的人,迈着步子,稳稳的拖着女孩坐进了浴缸里。 温热的流水打在身上,薛宜的焦虑恐慌被缓解了大半,尤其是靠在男人怀里,身后传来的热源让薛宜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把腿架在浴缸边上,我给你扩张好吗。” 尤商豫不是传统的低音炮,相反,男人的声温和的像山里的风传来的回响,悠远坚实的让人宁静又安心。 “不会让你痛,我不会让你受伤阿薛。” 薛宜闭着眼,咽了咽口水,偏过头将脸埋进了男人胸口里,抱着对方的小臂,就着对方抬她腿的动作慢吞吞的将腿打开,搁在了早就被尤商豫垫好毛巾的浴缸边上。 “嗯,好棒,你做到了。” 薛宜虽然是个慢吞吞,但结果是让人满意的就很好,至少达到了目标。 尤商豫想到这,眉眼里的笑意更深。 【也算是一种进步,笨蛋。】 “是不是害羞了阿薛。” 尤商豫低头看了看将脸埋在自己胸口不敢睁眼,抖的不像话的女孩,吻了吻薛宜的发顶,听到对方小声的嗯,男人只觉得心都软成一片。 “特别美,要不要睁眼看看,我们对面是落地镜哦。” 52:鲁莽到让人无法自拔的前戏 “不看,我不看。” 虽说今晚这事是她主动挑的,但真要让薛宜睁开眼看自己和男人的裸体,她的确不好意思,女孩一直知道自己的拧巴性格,此刻窝在尤商豫怀里装鸵鸟,感受着对方在自己身体里一根、两根,慢慢迭加的手指,她根本分不清是自己害羞的导致的自己浑身发烫,还是身后男人身上的体温,又或是流动在自己四肢躯干的热水。 听到头顶传来的闷闷笑声,薛宜逃避将脸又贴着男人的胸口用力的埋了埋,嗫嚅着喘息道。 “你、你快点。” 害羞归害羞,薛宜还是非常顾及自我感受的‘娇气包’尤商豫浅浅抽插的动作虽然给她带来些不可忽视的快感,但当身体慢慢适应男人手上的频率后,她又觉得整个身体又泛起了让她无法忽略的空虚。 尤商豫自然没错过女孩身体的变化,对方这句‘你快点’他更是知道薛宜在指什么,毕竟从他慢悠悠的‘消极怠工’开始,薛宜就十分口嫌体正直的吃起了自助,他的四根手指是牢牢的嵌入了女孩阴道里不假,但男人心疼女孩第一次做纳入,手插进去后便停了动作,见对方没不适应,才缓缓的抽动起来。 谁承想,自己‘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尤商豫看着扭着腰在自己手上起伏的人,顿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一直固定着女孩小腹的手,掬起一捧温水,趁女孩哼哼唧唧的功夫就浇在了对方乳尖上。 “唔——” 除了这捧水,尤商豫身体恶劣因子作祟,男人低下头强迫着对方同自己接吻的时候,力道不小的捻了吧女孩的乳尖不说,撤离时,包裹着对方半个胸的手心握着面团似的乳用力的捏了又捏。 嘴里是薛宜缠着自己的舌头,尤商豫听着女孩这声愉悦的呻吟,微微睁开了些眼,直直的看向了浴缸对面的自己和薛宜,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的一瞬,莫名的占有欲上头,男人狠狠的吸了口女孩的唇舌,喘着粗气将小鸵鸟薛宜调转了身位。 “啊——” 突然被调整姿势,薛宜迷迷糊糊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三分,可同尤商豫对上眼时,薛宜这声惊呼生生被男人的颜艺打断了。 还是继续迷糊好了。 从对方琥珀色的瞳仁里,薛宜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赤裸的、大胆的、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自己,男人的头发湿漉漉的被梳成了背头,肉贴肉的距离让人可以清晰的看清,男人左眉骨上方的白色月牙形疤痕。 小小的,半个指甲盖的长度。 鬼使神差的,薛宜抬手抚上了这块疤,摩挲着,薛宜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很帅。” 薛宜说完,尤商豫也想到了自己曾经说的酸话,迎着女孩亮晶晶的眸子,男人扶了把坐在自己小腹位置趴在自己胸口咯咯笑的开怀的人,偏着头贴紧了对方的耳朵,缠绵无比的说。 “很湿,特别湿了,所以做好准备接纳我了吗,薛宜。” 男人的声音震的薛宜有种鼓膜充血的恍然感,贴着对方心脏的人,聆听着对方胸腔里传来的‘怦怦怦’,她不是影视剧里断情绝爱修无情道的仙女,时至今日,像此刻这么赤裸毫无顾忌的坐在男人光裸的腹肌上时,薛宜发现自己真的是瞿迦说的‘闷骚大俗女’。 食色性也,更何况自己男朋友的‘色’堪称绝色! 尤商豫没得到她的回答也不着急,身下硬挺如胶棍的生殖器,温吞无比的沿着薛宜黏糊糊的外阴后磨蹭,圆润如弹球的鬼头一下下的杵着女孩身下那个小小的口,一厘米、两厘米、五厘米…… 身体被慢慢撑开的感觉让薛宜爽的无所适从,男人那物可比手指要骇人,尤商豫小半个前端捅进身体时,薛宜浑身都在打颤,只是3/20的长度,薛宜感觉自己都有惧,她根本不敢想全插进去什么感受。 “才不到3cm,阿薛。” “听不懂。” “你自己量过的。” 尤商豫看着耍滑头,慢慢吐出自己龟头的人,被吊了一晚上的心又酸又涨的甜蜜,被吞吃了一半又吐出来的物?红肿的发亮,浴缸里的水早在薛宜扭着腰吃他手指的时候,泄流了大半,此刻二人身上只欲盖弥彰的铺着淡淡的水光。 “你就宠宠我,吃进去很容易的,宝宝,我求你了。” 说完,尤商豫在女孩腰上的手慢慢移到女孩脸颊旁,捧着女孩的脸,尤商豫吻吻对方盈润的唇,赖唧唧的‘嗯?’着。 “薛、好不好嘛,嗯?你说话呀。” 薛宜脸臊红的比之熟螃蟹更甚,拖拖拉拉的避重就轻是她的惯用把戏,女孩嘴上没动静,但身体却回答了男人。 女孩抬了抬腰,缓缓的贴上了男人的性器,尤商豫被女人突然的举动激的下意识的绷紧了大腿,就要夹住对方,一直沉默的女孩出声了,结结巴巴的。 “不许动、我我自己放,你、你好长,我害怕,我要、我要自己放。” 飞速说完,薛宜伸手就握住了男人肿胀如新生婴儿手腕般粗的肉棍,被女孩这么一握尤商豫绷了半程的理智再次分崩离析,女孩的前戏生涩到到粗暴,偏偏他又被这鲁莽的动作取悦的爽快无比女孩的动作莽撞的撸动,一下借着一下的,压根不给他达到顶峰的机会,女孩又生猛的捏住了他的囊袋握捏,又麻又疼,又痛又爽,到后来,尤商豫情愿薛宜直接用力的捏他算了,这么章法全无的‘抚慰’,实在让他不够。 薛宜不让他插手,男人便紧紧的抱着女孩的腰,将脸埋在对方的脖颈处,吸猫似的近乎痴迷的嗅舔着女孩纤细的颈部皮肉,喘息着喟叹。 嗯、啊、呼 单音节的字被男人喊出了花,薛宜陡然升起了些莫名其妙的自豪。 【原来女性向里不全是骗人的。】 感叹归感叹,薛宜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女孩一边回忆着A片里表演的,下体配合自己玩弄对方肉棒的手,扭扭捏捏的拿屁股磨蹭着尤商豫的勃起,另只空闲的手则坏心眼无比的男人训练有度的胸肌,手指触及对方硬挺的乳尖时,薛宜像女性向女主角那样,用力的按了下去。 “薛、嗯——阿薛!” 尤商豫根本没想到薛宜会有这动作,乳尖传来的瞬间刺激差点让他没控制住射出来。 “你怎么不射……” “薛!宜!你信不信我把你那些女性向全删了!” 尤商豫被女生遗憾的不解声气恼的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对方拿女性向DIY的事他一清二楚,但薛宜这么信那东西实在让他吃味。 “说,是不是看了一堆人的鸡——” “不许说不许说!” 薛宜听到男人说女性向时,就臊的不像话,这会儿再听对方说粗话,薛宜想都没想就双手捂住了对方的嘴,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重复着‘不许说’,尤商豫笑的眼睛都是泪花,对方自如的模样,激的薛宜松开手,就气呼呼的咬了一口对方的下巴。 “哎、哎呦,小狮子咬人啦,救命救命。” 嘴上讨打的叫嚷,尤商豫那根棒子可一点亏都没吃,趁着闹对方的功夫,男人攒足了劲紧贴着对方被撞开口的阴道一下重过一下的冲击着,起初薛宜还掐着他的脖子,虚张声势的拍他的嘴,让他闭嘴,但随着男人越来越激烈的动作,薛宜无助的松开对方的脖子的手,用力的攥着尤商豫的肩膀,昂着头无力的呻吟着‘嗯嗯、啊啊’。 情到深处时,尤商豫强忍着咬对方的欲望,克制无比的抬起头用力的吸裹住对方在空气中一颤一颤的晃动着的胸乳,嘴里含糊不清的低叹。 “嗯、舒服么、我、要进去了阿薛。” 薛宜还没来的及回答,尤商豫便插进了1/2的肉棒,温热又紧致的感觉让尤商豫差点缴械投降,为了自己初哥的虚荣心也好,为了自己和薛宜长久的性生活和谐也罢,松开女孩胸乳的人隐忍的抵了上颚,揽住薛宜就活动起来了。 好在前戏铺垫的够长,女孩的甬道里有湿又紧,薛宜本人更没对这一半的他产生排斥的激烈反应,算是开了个好头,想到接下来的要做的,尤商豫的眸子暗了暗。 浴室顶灯投映出的的光倾泻在薛宜的光裸着起伏的酮体上,糜乱的让尤商豫眼眶发红发涨。先前二人折腾那几个来回的铺垫,让薛宜白的像汝窑瓷的身体上不仅沾染上了他玷污上去的艳丽红,女孩乳尖处挂着的星星点点水光,在浴室灯光的折射下迸出了琉璃色的、晃的他几乎无法移开视线的光。 尤商豫的视线,贪婪的上下逡巡着女孩的每一寸肌肤,圆润挺翘的鼻子可爱、被吮吸的红肿的唇可爱、纤细却又蕴藏着无限神秘力量的身体可爱,薛宜身上无一处可爱到让他的心脏止不住发颤。 感受着薛宜臀部的绵软一下下拍击,尤商豫终究是没压制住骨子里的顽虐,缠着手的男人用力扯下了薛宜的胳膊,将人拽了个踉跄,拉着她又伏在了自己身上,薛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男人的性器猛的捅进了她的身体,瞬间的痛闪过,便只剩下饱胀的‘快’。 男人性器上的每一根蓬勃脉络薛宜都结结实实的感受着,薛宜没想到自己可以将男人的全部吃下,趴在对方身上缓了缓,薛宜低低的吐着气,想撑起来‘发难’对方的先斩后奏时,尤商豫略带着癫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阿薛、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尤商豫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眸子里的光刺眼的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反光时都没控制住心颤,镜子里可以清楚的看到薛宜完完整整的吞下自己的场景,男人痴迷的沿着女孩的耻骨一寸一停,研墨似的珍重又小心。 指尖落到薛宜蝴蝶骨处时,尤商豫突然泄气了似得脆弱无比的环抱住了,想要从自己身上起来听秘密的人,但他没给女孩起身的机会。 “我结扎了,十八岁,再次见到你那天。” 53:后入、内射、你搜了七十四次。 “怎么这副表情。” 完整的性器第一次进入女生柔软的身体里的刹那,尤商豫何止外在的躯体在颤动,精神意识无意不为这认知震颤,除却脑子里三分男人本性淫色的下流想法,尤商豫有种媳妇熬成婆的苦尽甘来感,只想了片刻,他又迅速的否决了这句混账话。 【我妈可早就死了,至于孩子,呵、】 想着,尤商豫便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这句让薛宜僵住的话,生理反应不作假,薛宜这会儿虽然愣愣的像个小木头人,但烫的让他心神俱震的穴道一刻不停的吸裹着他的那物,说句实在的,男人没想到自家女朋友这么有本领,居然真的做到了全盘接纳自己。 插进深处阴道,抵住女孩绵软弹滑的宫颈口时,尤商豫头一次庆幸自己在吃精神类药物这事上、非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不然我一定秒射阳痿。】 感叹归感叹,但这个秘密他是会告诉薛宜的。 “你、你、” 接连了两个‘你’,薛宜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尤商豫重重的顶了顶半撑在自己身上歪着脑袋,目光涣散的人。 “唔——” 薛宜的喘息声被男人粗暴的一饮而尽,黏糊糊的口水声在男人大力的撞击下,都显得不那么让人害羞,虽然脑子里还在消化‘结扎、十八岁、再’这三个关键信息明显的话,但男人激烈到忘我的动作根本不给薛宜将线索串联起来的机会。 “想不出来就别想,我会告诉你,全部!” 尤商豫爱极了薛宜这副懵懵懂懂的摸样,只有这时候他才不会觉得二人隔得那么远,即使二人此刻的总有种秋后问斩前的断头饭感,男人也无所谓。 【至少这一刻,我被接纳了,完整的接纳了。】 放过女孩的唇舌,尤商豫又吻又舔,在薛宜锁骨、胸乳处留下一个又一个浅浅的红痕,又衔起女孩肋骨处的一块脆弱的皮肤时,男人松开了唇,虔诚无比的贴着女孩起伏不停的身体一字一句。 “薛宜、我很干净,你别不要我,你要我一辈子行不行。” “嗯、嗯唔——慢、慢点。” 男人无章法的挺动打断了薛宜所有的思绪,除了断断续续的嗯嗯、啊啊,女孩紧紧抱着男人脖颈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小说诚不欺她,初哥的激烈还真是让人吃不消,虽然身下早就泛滥成灾,但尤商豫这一下比一下扎实的动作,让薛宜觉得自己会被男人捅个对穿。 可尤商豫似乎会读心,每每她产生窒息的濒死感时,尤商豫便会慢下动作,插在身体里的性器慢悠悠的撤出大半,只欲扬先抑的拿龟头蹭她的外阴、阴蒂,男人漂亮到可以去当手模的手则是玩捏捏似的揉捏着她的胸乳,上下并行的动作刺激的她说停不是,说继续她又羞耻。 “我也偷偷看了你下载的,我是不是比片子里那些男优表现的更好。” 想到自己在电脑里看到的片,尤商豫就醋的眼发红,本只有三分之一在女孩身体里的性器随着他说完这句话,便又重重的顶了进去,只是这回他还加了点‘花招’。 “手指、手指插——唔——” 薛宜现在觉得自己估计也天赋异禀,男人的两根手指贴着性器一起插进来的时候,她不仅没觉得疼,甚至还变态无比的觉得爽,这种认知让高高昂着头的女孩的脸红了又红,耳边是尤商豫性器进出传来啪啪声,即使看不见,薛宜也能用身体感受到对方的动作。 男人的性器粗且长直,深插的动作每一下都能带近乎毁灭的刺激感,薛宜看不清,但觉得自己的下体肯定被撞红了,薛宜被撞的迷糊的时候,昏沉沉的看过自己同男人连接着的下体,黏糊糊的清液粘的尤商豫肚脐哪篇都泛着油腻腻的水光,薛宜羞的想闭眼,可下一瞬,男人坏心眼的一捅,正中她的敏感点。 女性向说这叫G点。 薛宜被戳上G点的一刹,迎来了她今晚的第一个高潮。 尤商豫感受到龟头处铺面而下的细小水柱,忍着射意抱紧了女孩的腰快准狠的又猛顶了十来下才撤出性器,但他的手也没闲着,女孩在潮喷他的手指拨算盘似乎的,又快又重的捏坦着女孩的阴唇阴蒂,为人延长快感。 只有薛宜爽到了,才有他任性的时候。 抱着这个念头,前半程,尤商豫服务精神满分的乐在其中,此刻看着趴在自己身上抖着屁股潮喷的痛快的女孩,自豪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男人懒得擦手,只是继续闲闲的揉捏着女孩圆翘的屁股。 “阿薛,舒服不舒服。” “嗯。” 女孩答的小声,但紧紧抱着对方的人听的一清二楚,男人眸色暗了暗,盛满笑意的声音喟叹。 “阿薛你好可爱,喷了好多。” 说到这,尤商豫微微恋恋不舍的松开了薛宜被自己捏的发红的屁股,沿着女孩的臀肉一路划向了被热流浸润的蜜穴处。男人食指抠挖奶油似的插入穴内弓着手指深深的捻了把水后,尤商豫才沾着湿润的手又轻轻的落在了女孩尾椎骨的位置。 “好软,哪里都软,哪里都喜欢,阿薛身上就没有我不喜欢的。” 没等薛宜回答,尤商豫又可怜巴巴的扁着嘴装可怜。 “可是我身上一定没有阿薛喜欢的,阿薛不看我,只看那些流水线男优,伤心了,阿薛你伤我心了。” “我、你——”薛宜抬了抬窘的发红的,想解释时撞到男人红彤彤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的眼睛,薛宜发现自己又词穷了,结结巴巴了几轮,最后她只说了一句‘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很棒,你超级棒。’ 在床上讲荤话的技术,薛宜还不能张口就来,说完她就觉得自己这话像老古板似得不说,还隐隐有种敷衍感…… “而且——” 薛宜的话还没说完,男人抱起湿淋淋的她,从晾衣架上摘下毛巾裹住女孩的上身,亲昵的啄了琢薛宜的唇角。 “那薛老师给做的好的尤同学一点奖励吧,尤同学会做的更棒。” 话音刚落,男人收紧手臂,再次环紧了女孩的腰,将人紧紧箍在胸口后,重重的含了含女孩的耳垂,又在女孩面颊烙下一吻。 尤商豫便昂着头,狠狠地按着女孩的腰,将自己的性器再次捅进了薛宜刚缓过来的软穴,浴室里随着男人腰腹用力的向上挺动着动作,再次回响起女孩缠绵又喑哑的呻吟声,这声像顶级春药,而尤商豫就是吃药的人。 第二次是薛宜喜欢的节奏,被环抱在尤商豫怀里又温暖又安全,薛宜的脸紧紧贴着对方的胸肌,女孩回抱着男人的手臂,混乱的间隙里瞥到在自己穴内进进出出的硕大的一瞬,薛宜心跳加快的同时,声音又娇滴滴了两分。 “深、好深、唔—嗯嗯——停停一下。” “不停,这是我的奖励时间,阿薛小老师得听我的。” 尤商豫低头吻了一下女孩红彤彤的眼尾,抱着人就换了体位,跳转姿势的时间里尤商豫的性器又在女孩身体里裹了一圈,肉贴肉搅动刺激得她女孩整个人又抖了起来,一边抖还一边往他怀里钻,连包裹着上身的浴巾都被蹭掉了下来,尤商豫托稳了女孩发颤的小屁股,暧昧的感叹道。 薛宜不知道尤商豫突然站起来是为什么,但下一秒男人的话就给了解答。 “浴室不好玩,我们去卧室喽。” 薛宜不反对去卧室,毕竟软绵绵的床谁不爱,只是…… “没拔出来,你、你忘记拔出来了……” 女孩的声若蚊呐的‘控诉’是助兴的香薰,尤商豫一直知道自己女朋友犯迷糊起来有种人外感的可爱,但他们这都第二轮了,薛宜还这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着实让他心软。 “啊?我忘记了吗。”尤商豫存心闹人,揽紧了女孩颤巍巍的大腿,男人的性器官无礼得的又深深撞了进去,同女孩的穴肉密不可分的粘着。“可是、是你缠的我好紧、腿和穴都好——嗯呜” 男人没说完的话被女孩强硬的吻生生打断,尤商豫依旧不生气,‘嘶’了声便从善如流的接住了对方难得施舍的热情。 套房的每一处都铺陈着柔软的毛毯,即使赤着脚踩在上面,也不会产生难受的感觉,不过考虑到薛小洁癖的性格,尤商豫抵达主卧前绕了个弯,带着女孩到了客卧。 薛宜没想到尤商豫能有这么多说不完的骚话,男人有脸说,她没脸听,即使身下早就被人掌控了全部的节奏,但薛宜也想争口气,重重的咬住了男人的下唇,本想用吻技扳回一城的人,又狠狠被人拿捏了彻底。 到了客卧,尤商豫才依依不舍的将自己的性器从薛宜身体里拔出来,陡然失去了堵塞,薛宜感觉自己阴道里分泌出来的水和操作阀失灵的水龙头似的,沿着大腿就往下涌,偏偏男人还紧紧的将她想去捂的手紧紧的按在了被子里,让她不能挣扎分毫。 “后入、内射、你搜了七十四次。” 尤商豫调侃的声音的在头顶上方响起的时候,薛宜羞的直接摆烂,俏丽的脸狠狠的埋进枕头里便开始装死。 【早知道不用他电脑了!薛宜!你是不是有病!现在好了,丢人了吧。】 尤商豫不觉得女生搜这个有什么不对,看A片也好,女性向也罢,黄片这玩意儿又不是什么男士优先,专供男士的特殊‘男权专供’玩意儿,拍出来就是让人看的,实在没什么好纠结的。 不过令他惊喜乃至惊讶的是女孩其它的搜索词。 捆绑、控射、滴蜡、坐脸…… 【嗯、原来阿薛是S。】 尤商豫虽然对这些东西没多大兴趣,但脑子里想到自己被薛宜绑起来拿鞭子抽的模样,他那根没出息的,的确如同薛宜搜索视频里那些男优展现的一样‘不争气的、高频的颤跳’着…… “没道具,等你出差回来我们再玩,我学习能力一向很好,阿薛。” 【好恶劣!尤商豫好恶劣!】 “一个礼拜,保证让阿薛老师满意。” 薛宜只用过男人电脑一次,甚至用完就心虚无比的清了浏览记录,她现在强烈怀疑男人找人盗她号开她盒了!如果尤商豫知道自己女朋友在这儿天马行空,大概只会笑的前仰后合,说一句‘薛~你忘记登出了,我只是登我号找乐子的时候发现的。’ “你好坏!不许说了不许说了!” 薛宜实在没脸听对方复述自己的浏览记录,女孩恨恨的从枕头里抬起头,便撞进了男人无奈又纵容的眼眸里。 “是我喜欢后入,所以要不要后入,我的阿薛小老师?” 54:赤裸的迷茫的VS挣扎的痛苦的 “如果老师一直害羞不说话的话,学生可不敢动。” 尤商豫抬手抚了抚女孩冷的发颤的脊背,落在薛宜身上的目光缱绻的仿佛盛满了一室的光亮,弯了眉眼的男人无声的笑笑,终是动作小心的移了移自己留在女孩身体里性器,慢慢将分身抽离了出来。 这一动作,激的薛宜软绵绵的嗯哼了一声,女孩本就情欲未消的身体被男人缓慢又拖泥带水的动作蹭剐的难耐无比,偏偏尤商豫又成心吊着她,显然是打定主意让她吃瘪,想着,薛宜又恼自己的‘失误’又恨自己没吃过男人‘犯馋’,左右是她没出息。 【烦死,又被拿捏。】 埋在枕头里的脸重重的甩了甩,薛宜欲哭无泪,但她这动作看的男人心痒痒的,尤商豫理了理薛宜乱蓬蓬的头发,宠溺无比的失笑道。 “我知道,这不算。” 尤商豫虽然将那物抽了出来,但男人肿胀的硬物依旧紧紧的埋在女孩股间,薛宜摇头的小动作看的他无从下手,可男人心下始终柔软一片。 “但你真的要一直不看我吗?好伤心啊~我真的伤心啦,阿薛~” 即使害羞的不敢回头,薛宜也能感受到蝴蝶骨处传来的炙热烫意,男人的顽劣笑话其实缓解了薛宜大部分因‘浏览记录曝光’产生的羞耻感,这会儿听着男人黏糊糊的撒娇,薛宜又羞又燥,羞这人撒起娇来实在让人招架不住,燥则是对方那只明明实在做好事,但薛宜怎么品都觉得不安分的手。 尤商豫的手不愧是被她忽悠去当手模的水准,漂亮又灵活。 男人给自己按摩肩膀、后腰放松的动作虽然早就体验了无数回,但像今晚这么赤身裸体的…… 女孩又不受控的想到了某些片段。 【薛宜!我真想撬开你的大脑倒点84消毒液进去。】 “好可爱,阿薛,你又在害羞。” 尤商豫觉得自己估计真是薛宜肚子里的蛔虫,本意只想给薛宜按摩松弛一下紧绷肌肉的人,发现对方只要被自己的手一捏就犯痒似的乱扭,尤商豫心领神会,飞速的在脑子里回想了那部片。 男人的得心应手的控制着施加在女孩身体上的力道,什么地方用力,什么节点收劲拿手掌推揉,尤商豫为对方做过无数次,无外乎一件衣服的区别,令他吃笑的从来都是薛宜这小猫偷腥的憨傻模样,他稍微改点动作,薛宜一准上钩。 按到女孩胸乳处时,尤商豫缺德无比的用手指将人激的打了个颤,压下笑咳嗽了两声才说话。 “失误,阿薛老师见谅。” “你故意的。” 薛宜没抬头但红的滴血的耳尖暴露了她的情绪,尤商豫按下想将人翻转过来心,收回手正色道。 “好~我是故意的。但、”男人随着男人的声音的停顿,薛宜扭着腰躲避对方在自己屁股上又揉又捏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尤商豫好笑的拍了两下女孩翘着的臀尖,语不惊人死不休。 “但你真的要一直把我当工具男优么?片里好像不是这么演的哦,阿薛小老师~” “啊啊啊!!!不许说了,尤商豫。” 抱着枕头的人,松开手火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副鄙视尤商豫这污言秽语的姿态,尤商豫捂着脸笑的整个上半身都在抖,薛宜的声音虽然闷但语气里颤巍巍的羞腔仍然明显让他好笑。 “好~我不说,我的错,那你看我一眼,就一眼,不热么。” 尤商豫软了声线,抽了张纸细心的擦拭着女孩后脖颈处细密的汗水,擦干净后跪撑在薛宜背脊上的男人,俯下身子在薛宜蝴蝶骨上虔诚无比的烙下一吻,手臂穿过被子再次紧紧缠上了女孩的腰腹。 “看看我嘛,我们刚才不是很合拍。” 也许是因为尤商豫伏小做低的态度,又或是因他本就很会哄人、再加上那通按摩起作用,女孩紧抱着枕头的手下意识的了松,埋在枕头里的脸终于舍得抬了个小缝,足够她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 【次卧啊……】 迅速的看了眼,听到身后人窸窸窣窣的动作,薛宜警惕心大起刚想藏脸,便被人抽走了枕头,手臂更是被横亘在胸前的男人健壮的手死死的锁着。 “抓住你了。” 尤商豫同女孩一样赤身裸体,甚至他比起刚高潮结束的人要更急切,在这档子事上他的确无法做到‘如鱼得水’,但自家女朋友此刻明显是小拧巴情绪上来了,急不来逼不得。 男人隐忍的看了眼自己硬挺的下体,用力的搓了两把便不再管,扯了杯子披在自己身上,吻完女孩,尤商豫顺势侧躺下来,紧紧地用胸膛贴着女孩的后背,发现对方蜗牛似的抬起来头,尤商豫忍着喷涌的难耐,恨恨的咬了口女孩的肩膀。 不疼,麻酥酥的,薛宜差点破功笑出声。 “不做也可以,继续也可以,你总要给我一个清楚的指令。” 如果矫情的说‘不做了’那薛宜觉得自己才是史诗级作性附体的谎话精,但要她真给对方一个指令,她又觉得为难,尤商豫都这么给她递台阶了。纠结挣扎的时间里,薛宜恍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很难在类似的事情上说‘我要’。 【‘我不要’,我也说不出口。】 虽然男人这话说的讨好无比,但二人都知道此时占上风的赢家是谁,薛宜若原先还有六分赢面,被尤商豫那番荤素不忌的揭了老底,十成气势也颓败到三成。 【什么内射、后入、没道具!】 即使脸死死的埋在胸前里对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薛宜只要一想到自己那点小爱好被发现,哪还能提得起劲给自己‘洗白’,解释一下她为什么看,虽然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尤商豫又不是外人,她现在纯觉得丢人…… 【性还真是万恶之源。】 “小哑巴你说话了么,是不是我真聋了,我怎么听不见声音了?” “喂!” 男人哭唧的声音明显就是扮可怜顺杆爬,可薛宜就是吃这套,好吧她弹性‘吃软不吃硬’,各种层面上的。 “你再乱讲我真的生气了。” “好~不乱讲,我是顺风耳,什么动静都听的一清二楚,现在听的最清楚的是我们阿薛害羞的心跳。” “不许说。” 虽被人箍在怀里,薛宜还是铆足了劲给对方的小腹来了一肘击。 “我真的会‘家暴’你,尤商豫先生。” 薛宜此刻明显心情好转的声线,让尤商豫安心又无奈,安心自己女朋友的确还是很好哄,无奈这人真是下手没轻重,要不是躲的快,他那本就得不到舒缓的地方指定遭殃。 “那我听你话是不是就可以免于‘家暴’。” “看情况。” “可是,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现在啊~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啊或者人,告诉我嘛阿薛~” 尤商豫的声音一直很有安定人心神的作用,听着对方撒娇的声音,薛宜闷闷的回答了句‘嗯’,男人便没再追问,只是紧紧的抱着她,耐心的等着她的下文。 眼下的情势让薛宜后知后觉,她发现无论是四年前对方稀里糊涂的被自己拉过来挡枪,还是此刻自己准备将对方用了踹,她一直在强调‘变了’的人其实没变,变的是她,尤商豫还真是从头到尾对她全盘接受。 “在想那个一夜情。” 听到薛宜的回答,男人的脸沉了沉,沉默的吻了吻着对方的羸弱的肩膀,示意自己在听。 “也在想元肃、想你、想薛权、想自己。” “想自己什么呢。” 薛宜以为对方会问想那些人做什么,会吃错闹他,可她却再次判断失误。尤商豫始终平静又温和只是黏糊糊揽着她问了这么一句‘想自己什么呢’。男人清润的声音让薛宜有种想吧所有和盘托出的冲动,可想到盛则这个真权贵真神经病,想到小时候爸妈同自己和哥哥经历的事,薛宜害怕发抖。 “抱紧你了,别怕。” 薛宜打颤的一瞬,尤商豫扯过杯子将二人包裹的更紧了写,手一下下的拍着对方的胳膊。 “可是我还是不想说,阿豫,我真的还没勇气说。” “那我等你,我们只想今晚好不好。” 尤商豫没有逼对方说的打算,想知道那人是谁也只是因为他睚眦必报,尤其是伤了薛宜真么重的人,要他如何不介怀,为什么每一个伤害薛宜伤害他的人都可以逍遥法外,而他只是反击了一下,就要被世人批判,薛宜凭什么要因为自己是受害者觉得羞耻害怕? 薛宜没回答男人的话,只是沉默的靠在对方怀里心事重重。 当年她赌盛则的身份地位不会接受她在有对象的情况下缠着她,所以她火速求了尤商豫,事实证明她赌对了。可现在,盛则才威胁了几句,薛宜就开始动分手的念头,明明已经答应 了给自己和尤商豫一个缓冲期,而且真的想分手么,即使隔着安润的事,她真的想和对方分开么? 薛宜摸着良心,只能说‘未必’。 【是人人都这么复杂,还是只有我这么讨人厌。】 诚如她一开始和尤商豫说的,她想分手只是因为自己受不了内心的谴责,宴平章的事她撒谎,盛则的事她依旧撒谎,遇到元肃回来找她,她又摇摆不定的可怜、偏袒元肃。 【我好像一直在隐瞒。】 想到尤商豫那句‘我结扎了’,薛宜发现自己除了心疼便只有愧疚,尤商豫一直比他想象的要坚定,哪怕现在他还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反倒是她从头到尾都在摇摆不定,任性妄为、是她在亵渎践踏别人的爱与真诚。 重重的叹了口气,薛宜的声音轻但却振聋发聩。 “你喜欢我累不累。” 尤商豫深知薛宜的性格根本不像她展示出来的那样独立、雷厉风行,更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软弱、窝囊。 对待元家人施压逼着她分手、以及那强奸犯犯下的错选择的处理方式,还有帮薛权那成天不想活的短命鬼全世界的找配型,试药;再到在自己的事业上大有建树,这一桩桩一件件,薛宜都好的让人挑不出错。 包裹在窝囊表征里的是薛宜坚韧到让人珍重珍视的柔软与坚定,怎么会累,尤商豫只心疼薛宜会累,对方说分手的理由他一直都知道是女生受不了自己的那套道德谴责,加上安润这些破事挤压她敏感的神经。 半年前他同薛宜开玩笑说发现她有婚前焦虑时,尤商豫就隐隐产生了自己要被‘淘汰’的想法,比起薛家父母的喜上眉梢,薛宜总是开始不自觉的躲着他,面对那些繁杂的仪式薛宜不咸不淡的情绪里隐藏的焦躁才是让他担心的根源。 “你喜不喜欢我。” “什么?” 薛宜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可真的听到对方在乎的居然居然是这,薛宜发现自己的第一想法竟然是生气,是想要把对方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装满了黄色废料导致大脑缺陷,才在这儿问让她生气的问题。 没给她生气的时间,尤商豫轻轻笑了声抬起腿夹住了挣扎想要面对自己的人。 “我不在乎因为什么开始、也不在乎因为什么结束,我只在乎你不爱我,因为我爱你,比外人、比你、比我自己想象的都更爱,如果结局是你需要的,我都可以接受,只要是你发自内心的需要、需求,我都会做到。” 尤商豫揽紧了怀里一言不发的人,额头抵着女孩的肩膀字字深切。 “所以,你现在气的、拧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是在生气我这个白痴问题,还是在为自己不想做的决定生气呢?我的阿薛。” 说罢,男人一个巧劲将人转了过来,枕着胳膊目光灼灼的看着侧躺在自己臂弯里人,不急不缓道。 “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扰乱你的心神,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就稍微坦诚一点吧,别让自己太辛苦。” 整理了番贴在女孩额头上的湿发,尤商豫又恢复了先前那么烦人的黏糊样。 “嗯,现在确实很坦诚。” 说着,男人拿性器狠狠的在薛宜湿漉漉的下体处蹭了蹭,可怜巴巴的吻了吻对方羞红了的眼角。 “薛老师行行好,再忍下去,你男朋友要阳痿了。” “你又气我,尤商豫。” 薛宜羞恼的看着男人侧躺在自己身边,歪着脑袋笑意温和的模样,整个心又涨又甜蜜。 “不过我也在气你,平账了。” 女孩仰着头噘了噘嘴,尤商豫松开枕着的手臂,捧着对方的脸对着薛宜的唇印下一吻,吻完,男人又拿鼻子蹭了蹭对方的鼻尖,笑意浓烈的喘息着。 “嗯,平账。” 湿漉漉的头发早被男人梳到了脑后,男人琥珀色的瞳孔清晰的倒映着薛宜拧着眉一脸嗔怪的任性表情,别揭了老底的人本就不好意思,此刻再通过对方明镜似的眼睛看见自己的表情。 “可我还是有账单没给你看,怎么办。” 薛宜隐约的有些理解元肃高中那会儿说的‘薛宜,你有时候真的很任性。’貌似薛权也这么说过,在得知她和元肃分手了没几天,火速又和尤商豫在一起后,薛权给她主动打的第一个电话。 ‘薛宜,你不觉得你太任性了吗。’ 男人没有语气上扬、没有阴阳怪气,平静无比的像法院法官在最终审结词一样的,说了一句机械、冷漠的‘判决’。 那是她和尤商豫在一起的第三十天。 父母只当她是和元肃分手难过,熟不知还有盛则这档子破事,对她火速恋爱的行为反而大加称赞,说干的好。 薛宜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逞能要去参加那场竞标酒会,她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在乎元肃妈妈的话,非要在无关紧要的事上证明自己,就算她能拿下那个标能如何? 元肃妈妈这类人依旧看不上她,依旧觉得她配元肃叫勉强。 “我突然觉得我当时可能不只是恨元肃恨元肃妈妈,我其实是恨我自己,我真的变成大众最批判的那种女生、” 薛宜没觉得做爱能有奇效,但事实是和盛则那次帮犹犹豫豫的她快刀斩了元家这从乱麻,这会儿同尤商豫的,又让她莫名其妙的开始自省。 “她们说这叫性缘脑,离了男人活不了。” 女生半是自嘲的说完,尤商豫吻了吻她又盛满了眼泪的眼。 “是我离了你活不了、看元肃那抽疯样也明显是、他元肃离了你活不了,我们都是,我们才是性缘脑。” 尤商豫小心翼翼的擦着女孩淌了满脸的泪,边说边拿脑袋蹭对方的额头。 “而且、有账单也没关系,在逾期前告诉我,他一定会帮你缴上,而且、” 男人吻了吻女孩的鼻尖,笑的臭屁又让人安心。 “你男朋友有的是钱,很有钱、非常、特别有钱,所以就算逾期也没关系。” 55:薛宜,现在你有开心一点吗(H) “所以现在可以开心一点了么,薛宜小姐。” “可以。” 尤商豫的话打消了薛宜十之七八层焦虑心思,虽然她心底那根刺依旧扎的紧紧的,但只有作为当事人的薛宜知道这根刺她到底该怎么去应对。 佛不渡人人自渡,无底行舟过迷津。 “那现在,薛老师想好怎么——唔” 男人的话被女孩堵在唇中,薛宜纤弱的手臂缠上脖颈时,尤商豫才好笑的发现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女朋友也是个小练家子的事,男人仰躺着,静静地看着骑在自己腰上一手扶着他手臂,一手摩挲他自己弄出来的那块伤口的薛宜。 许久,尤商豫才听见薛宜喑哑着嗓子开口。 “阿豫,我会帮你报仇的!” 尤商豫听着薛宜豪气万丈的许诺,骤的又想到了当年扎着双丸子头在少年宫门口将他藏在身后,同那群抢他拼图小孩舌战群儒的小薛宜,女孩褪去少年意气的眼睛依旧绚烂夺目的让人移不开注意力,尤商豫一直很清楚,他分得清什么是阳光、灯光,什么是薛宜眼睛里坚定温柔的神采。 “好,不过现在先帮我别的。” 男人伸手握住了女孩抚在自己疤痕处的手腕,稍一用力,薛宜再次被他拽倒在他胸口,小心翼翼的吻了吻女孩的侧脸,尤商豫的手熟门熟路的再次落在薛宜腰侧,略带凉意的手一搭上薛宜的肌肤,女孩便痒的颤缩了下身子。 “不是很湿了,再帮你扩张一下。” 尤商豫可以接受薛宜说她吹了八百年的前男友、可以接受听她说那个病秧子哥哥,但他并不需要对方替自己出头,也不想对方为了自己同姓楚的那个蠢货纠缠不清,这人是会伤害她的危险分子,他不想薛宜靠近他。 甩开脑子里那些不安,男人手指灵活又敏捷的进出着女孩微涩的甬道。 “痒、痒呢。” “帮我们阿薛止痒。” 尤商闲着的那只手用力的揉了把女孩的腰侧便将人死死的固定在自己身上,除了能扭动腰臀配合这场淫靡的荒唐,薛宜发现自己完全没能量再做别的挣扎举动。 “深、再深一点。” 薛宜无意识的扭着腰,因着男人手指上迟迟不能触达高潮点的动作,薛宜再顾不得什么架子,乱成浆糊的大脑此刻根本无法再发出指令,此刻的薛宜只听从性原始的冲动,女孩做瑜伽似的收紧了小腹,抬着臀不停吸裹着身下的抠挖的手指。 “哼、不够,左边在左边,阿豫~” 女人的声音又娇又急,尤商豫听了只恨不得立刻满足对方,按照薛宜要的、填平她身体里的每一寸褶皱,抚慰满足她所有的麻痒空虚,可他不能鲁莽,性驱使的冲动和理智烧的他浑身发烫。 薛宜在自己手上摇摆的姿势越来越大,薛宜这处时天生毛发不旺盛的体质,之前去夏威夷度假,薛宜为了穿比基尼好看,又做了彻底脱毛,久而久之。女孩这处的确像剥了皮的水蜜桃。 尤商豫手心已然被女孩浸湿一片,三根手指插在女孩穴内,男人的掌心稳稳的承托着女孩的下体,弹软殷红的下体看的尤商豫情不自禁的滚了滚喉结,为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男人铆足了劲要先送薛宜一次高潮。 不然他那东西硬吃,薛宜一定受伤。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俨然一柄取悦女人的利器,每每他的指关节弓起在女孩穴道里按挖时,薛宜一定会动情无比忘我的随着他的动作片刻的功夫,薛宜便被对方弄的气喘连连,身下软的又麻又痒,配合自己调整角度的动作,薛宜昂着头爽的几乎要翻白眼。 终于,随着尤商豫第四根手指的插入,一大股透明的液体从女孩体内流出来,淌了男人整个关节指缝里都是莹润透明的热流。尤商豫瞥了眼女孩疯狂翕张的穴肉,顿时福至心灵。 飞速又狠厉的抽插了两三轮,尤商豫捏着女孩那颗敏感的小豆豆一扯,只是一点点的力气,便让高潮边缘女孩突破临界值,在他手上溃不成君。 在男人技巧满分的摩擦中,密密麻麻的擦上火线似的触电感,带着痛意快意直击大脑皮层,宕机的大脑终于开始分泌内啡呔,骼肌肉收缩下,薛宜感受着子宫骤然收缩后肌张力增加带来的快感,在男人手上迎来的今夜自己的第二次高潮。 比之第一次,第二次的快感让薛宜有种全身的肌肉都被泡软的松懈。 “我要后入。” 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薛宜从尤商豫手心里抬起臀,只见她高傲的想只白鹤似的仰着头睥睨着自己,尤商豫几乎要醉死在女孩傲慢又骄矜的眼神里。 “听见没有啊,我、要、后、入!” 薛宜捏尤商豫脸的动作并不重,或许是赤身裸体的愿意抑或是尤商豫精虫上脑,老眼昏花。 薛宜的乳在空气中颤颤巍巍的像是画出了一圈接着一圈的同心圆,鬼使神差下,尤商豫抱着人坐直了身子,蹂躏似的吸、裹、扯了一轮又一轮,直到含着满嘴的乳肉咽下最后一口涎水,尤商豫才答了被自己吃的浑身发抖的人。 “好,后入。” 再没等薛宜回答,提起女孩的腰,对准那处红烫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的粉色小洞,男人笔挺青筋虬结的性器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道,深深的捅开了这片福地。 女上位坐姿,薛宜完整又清晰的记住了这一次的深入。 尤商豫的满分aftercare让她接纳的非常顺利,浴室事她就完整的吃下过,现在彻底吞进去完全不在话下,只是这姿势。 “我——嗯、啊啊、你、嗯呜呜——” 薛宜的话被骤然动作的男人,冲撞的词不成词,句不成句,除了高亢的难以抑制的吟哦,嗯嗯啊啊,薛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要看着你阿薛,一会儿,等我射好不好,射了就后入。” “嗯、嗯——” 尤商豫对上女人潮红的媚眼如丝的神情,虔诚的吻了吻薛宜心脏处的位置,彻底抛却那些世俗伪善的‘谦谦君子’作风,初生牛犊似的除了一味的埋头狂冲,男人一丝理智都找不到。 二人的姿势若是让老道的恋人看见,大概只会说一句‘boring’,可偏偏是这原始的直上直下的动作,却给二人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快感。 薛宜双手揽着男人的脖子,一下又一下的死死往下坐,每一口都力求吃的完整,湿润紧密贴合的性器发出的暧昧的水声,将室内的气氛推热至顶点,薄被早被薛宜踹到了一边,此刻男人性器撞击女人穴肉的声音,比之尤商豫用手指插弄女孩软穴时的声音来,简直是响遏行云。 甚至,薛宜某次忘我的将臀瓣重重坐在了他大腿上时,男人囊袋撞击女人外阴时发出的响亮的“啪啪啪”声,让尤商豫本人都没忍住发出重的羞人的喘息,听着比男优声音还要动听一百倍的喘息声,薛宜兴奋的整个身体都在颤。 小腹处隐隐的抽动,爽的薛宜泪眼蒙眬,明明感受到身体已经达到爽快的阈值,但薛宜依旧不想吐出、放过体内这根堪称完美的肉棍。 薛宜几乎能用阴道描摹出男人性器上每一根的筋络的走向,未等她再回味,薛宜感受着穴肉猛烈的颤抖,对着男人的阴茎兜头而下一喷。 “阿薛,好浅。” 薛宜的第三次高潮又快又急,尤商豫只让人缓了两下便又挺着腰将人插得东倒西歪,鹅蛋般的大的龟头疯狂的戳杵着薛宜阴道里的每一块软肉,直到深深的凿开了女人深处那个湿润又脆弱的小孔时,尤商豫才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次高潮。 男人内射的力道大不说,还量多,蜂拥而至的精液低着宫口激射时,灼热的温度将薛宜整个穴都烫得发抖,只是还没等她反应,男人吃了兴奋剂似的,顶着软了三分的肉棒又狠狠的动了起来。 内射的精液混杂着着高潮未泄出去的阴精涨的薛宜整个子宫都在颤,咕唧咕叽的水声听的薛宜羞臊的根本不敢看对方的脸。 “换个姿势,宝宝,我们后入好不好。” 哪有薛宜说不好的机会,男人性器都舍不得抽,顶着女孩的子宫口直接将人翻转了过来,旋转带来的灭顶快感,刺的女生涎水泪水都忍不住往下滴,一同滴下来的还有女孩穴里含着的几乎占满了她阴道2/3的奶白精液。 尤商豫目光沉沉的盯着,从薛宜穴里漏出来的精液,激动的眼睛发红,扯了枕头给薛宜垫着,将女孩摆成跪趴的动作,尤商豫又深深的活动了起来。 “舒不舒服啊薛,这样、嗯——嗬”急促的抽插让尤商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竭力控制着不稳的气息,男人才说完后半句话。 “我、我舒服的要疯了。” 薛宜被兴奋的男人闹的脸红耳热,何止尤商豫要疯,跪趴下来后,薛宜好奇心作祟,虽然面上是抱着枕头承受对方的撞击,但女生故意左右晃了两下,便清楚的看见了,尤商豫那根粉红色的肉根是怎么一寸一寸被自己吞下去的,看见了自己同对方性器处粘连着的淡奶油似的泡沫。 “我、我也舒服。” 女孩声若蚊蝇应答,像一剂猛料,尤商豫最后一丝理智随着女孩这声‘我也舒服’彻底烧尽。 再之后,薛宜根本记不清男人在自己身体里射了多少,二人做了多久,被人抱到浴室清理时,薛宜腿软的站都站不直,整个人软绵绵的任由抱着自己的人替自己清理身体的精液,这时薛宜才想起来她最该问的。 “为什么结扎。” “我不觉得自己肮脏的血脉有什么传承下去的必要,而且我可不想给傻子残疾当父亲,你知道的,我有厌蠢症。” 男人的回答让女生心酸又愧疚,看着蹲你浴缸外,拿着浴花仔仔细细清理自己身体男人,薛宜伸出长臂勾着人,心疼的吻了吻对方。 “对不起,没藏好,让我姑姑知道了,她只是——” “她爱你心疼你,我觉得很幸福你有这么多人爱,但是阿薛,我本来就是不被社会伦理承认,也不该存在的背德产物。” 尤商豫啄了口女孩的脸颊,将洗干净的人拿毛巾一裹,抱到了梳妆台前,裹着浴巾的男人,慢悠悠的梳理着女孩的长发,语气轻松。 “姑姑应该嫌弃我的,甚至你也可以、应该嫌弃我,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和你的家人,是我的父母,所以、别想那么多。” 再后来,直到回到主卧躺下,二人都默契的没再提这件事。 可薛宜睡得迷迷糊糊时,又发现了好笑又好气的湿,尤商豫简直是蹬鼻子上脸里的个中选手。 直至天光乍亮,薛宜似乎还能感觉到身后环着自己的男人再挺动,没等她凶对方,男人八爪鱼似乎的缠紧了她,将半硬的性器又插进去。 “我想插着睡,这里好软好暖,我想插着嘛,我肯定不动,阿薛~好不好~” 最终,薛宜也没说出拒绝的话,困的发蒙的人赖唧唧的哼哼了两声便由着对方去了…… 56:mirror——心碎蒙太奇 【阿薛和我在一起。】 凌晨4点,消息传到男人手上的时候,家里的卫生已经被薛权打扫了整整五遍,能擦的能洗的他好无一遗漏,甚至连倒霉的帽子都被他抱着仔仔细细的洗了一遍澡除了两遍虫,好在他如薛宜说的,天生招猫猫狗狗喜欢,不然,就帽子这顽劣的性格,一定给他挠个大花脸。 发现没办法再从家里找出事做后,薛权依旧固执的没走出门,默默做了四菜一汤,安静吃完后,沉默的抱着小猫坐在沙发上盯着落地窗发呆。 “要是没发明通讯设备就好了。” 这是从昨天到现在,薛权第二遍说这句话。 第一次是收到薛宜说的【加班、不回来吃饭】时。 男人正将手机放在防水袋里挂在脖子上擦浴缸,特殊铃声响起的一瞬,薛权甚至没来得及擦手,急急忙忙打开手机,看见薛宜发的这几个字,赤着脚站在浴缸里的男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冷’。 薛宜让质疑他有秘密的时候,薛权选择了沉默,可他也只是问了一句元肃同她的关系,‘作为哥哥,只是作为哥哥而已’,问完,薛权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可女生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大,大到连家都不想回。 擦完浴缸握着手机的人盯着讯息足足看了三分钟,才颓然的反应过来应该回复。 ‘好’ 只一个好字,回复完,已经打扫了三遍屋子的人终于感觉到了‘累’,脱力的靠着墙角滑倒在地砖上时,薛权的表情依旧愣愣的,除了徒劳的坐在浴室地上握着手机,感受这这疲惫带来的不适感,薛权发现自己好像无事可做。 第二次说,正是打扫完第五遍家庭卫生,收到尤商豫的短信的此刻。 薛权从心底生出一种名为‘果然’的嫉妒情绪。 “所以不分手了吗。” “所以你要和他结婚是吗。” “选的是尤商豫不是元肃是吗。” “你们在拥抱、接吻、” 空旷到死寂的空间里,男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除了怀里的小猫被吵醒发出的‘喵’叫声,无人回应才是常态。 “你妈妈又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她又不要我们了。” 小猫不懂男人为什么突然将脸埋在自己肚子里,只是她敏锐的嗅到了,舔到了伤心的味道,咸咸的湿漉漉的让作为小猫的她也觉得有点难受,乖巧的喵呜了几声,帽子十分大方的像这位脸颊咸咸的男人展示着自己的肚皮。 这是只有妈妈可以享受的优待。 ‘喵呜~’ 薛权看着乖巧的舔着自己脸和下巴的帽子,咽下口里的不甘,声音涩然。 “骗你的,你妈妈要你,也要我,她要我们,明天就回来,珠珠明天就回来。” 小猫不懂人类语言,只是看着男人又笑了,帽子安心的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又躺在了男人腿上,打着鼾层对方的衣袖。 男人笑的苦涩又委屈,一人一猫独坐沙发这种可怜巴巴的剧情,明明只会出现在电视剧公益广告里,宣传空巢老人‘可怜’的场景,结结实实发生在自己一个正当年的男人身上。 薛权只觉得自己的委屈似乎被放大了极限,他只是五个月没有回家而已,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一堆又一堆,书房里也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药理、制药相关的专业书,衣柜里更是陈列着不该存在于这个家的衣物。 想着,薛权的恨恨的咬紧了牙关。 “那里是我的位置,这个家是我的位置。” ‘嘀——’ 突然响起的提示音并没给薛权带来异样的情绪波动,男人沉的能吸纳时间万物的眼睛扫了一眼再次亮起的手机,看清陌生号码传来的短信后,沉默的像尊石塑的男人‘呵’的轻笑出声。 ‘气愤、不甘、懊恼’这样的情绪一个接着一个在男人胸腔里,接着‘亲吻’后薛权说不下去的那两个字,但显然那两个他耻于说出口,连想一下都几乎需要推翻他所有的道德高墙的两个字很明显是答案,是自己妹妹和‘妹夫’的正在进行时。 “呵、”薛权抬眼冷冷的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看清尤商豫发来的第二条短信,男人彻底没了笑脸,冰冷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固执偏执到让薛权产生了一种痛快的解脱感。 “妹夫吗,呵呵、我不同意你们结不了婚,这婚谁也别想结,想都不要想。” 薛权没心思管这无用的通信设备,顺手按静音,又恢复了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只是摩挲着小猫帽子的软绒绒的毛,被遏制再遏制,强压了整整二十四小时的委屈一涌而上。 “我就要在这等薛宜回来。” 尤商豫拿湿巾默默擦干净了女孩热出汗水的额头,又将空调温度打低了两度,才重新钻回被子里,说什么插着睡一整晚,他也是想过过嘴瘾,真做疯了不成。 真看人安稳睡着了,男人爬起来给对薛宜换上从家带的睡衣,又去浴室将二人的衣服都洗干净了烘干了,才回到房间,不过想到薛宜睡得迷迷糊糊说的那句梦话,尤商豫觉得他很有必要帮自己女朋友解决所有的问题。 发短信而已,顺手的事。 真的做完,又钻进被窝揽着睡着的女生准备睡觉的时候,薛权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兴奋。 一想到自己给薛权发的那条短信,抱着薛宜的男人就忍不住笑的发抖,不笑还好,他这一颤惊的被抱着的女孩迷迷糊糊翻过身抬手就抽了一下他嘴,力道不大,不疼,还不如拍蚊子的力道大,但尤商豫不敢再笑,也是今天他才发现,薛宜有点闹觉。 从前二人出去玩,薛宜无论多累第二天都生龙活虎的,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女朋友会说梦话,会闹觉会有起床气。 “也算又被你接纳一点点。” 尤商豫轻轻点了点女生的鼻尖,下一秒女生就皱着眉哼哼出声,失笑了片刻,男人赶忙抱住了对方。 “嗯嗯~不闹你了,睡吧~” 尤商豫又拢了拢薛宜的睡衣,才彻底忍了笑抱着人安安稳稳的阖上眼。 【阿薛和我在一起】 【她很累,刚睡下,但是一直惦记着给你发消息报平安,不用等了,我们在酒店,明天我送她回去】 …… “盛老三,你现在真的疯的没边,谁让你报警的!” 如果不是警察那边给叶峥打电话通气,刚送完自家女儿上幼儿园的人估计这辈子都不知道,盛则这个疯子昨天还报警抓了楚季帆那条毒虫,男人也是这时候才转过来弯,盛则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去找瞿砚和拼桌。 “我说你什么时候和瞿家那老二关系这么好,合着你又捅了个大篓子啊,疯啦!盛则这么冲动到底想干嘛!” 送完自己女儿,叶峥就立刻来了政府办公室,男人看着气定神闲端着茶杯一口一口细品的盛则,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对方始终言笑晏晏,眼神里传递出来的信息分明就是‘你在大惊小怪什么’。 “别喝你那破茶了,酒蒙子装个鸟啊,不是你说茶叶一股草味的时候。” 叶峥算是发现了,盛则元肃这俩活爹纯纯就是来祸害他,元肃那要不是洛杉矶航展的事急,他这还有的罪受,对方果不其然问他要了监控,他哪敢给,和自家老婆琢磨了一整晚,叶峥都没敢拿剪辑好的假货糊弄元肃。 盛则这撬自家兄弟墙角的事不道地,他帮着瞒已经是错,真要拿假货去骗,叶峥丝毫不怀疑被元肃知道真相后,会是怎样一副孙悟空大闹天庭的景象。 “酒吧那监控我没给元老五,人上飞机前还在叮嘱我呢!” 叶峥掏出手机调出自己和元肃的聊天界面直接甩到男人面前,手机撞击红木桌发出的动静将男人搁在一旁的茶盏里的茶都溅落了几滴。 “我这都火烧眉毛了,为了你和元老五那愣头青的破事成天焦头烂额,盛局您行行好,别作妖了行不,楚家那小子吸粉你看见的次数还少么,这关头忍忍的事,一窝端指日可待,你倒好,报警了,你到底在干嘛!” 盛则本还在品茶,但听到叶峥说没把监控给元肃,本还在笑的男人顿时敛去了笑意,耳边,叶峥还在苦口婆心的喋喋不休,可盛则看着元肃同叶峥的聊天几面面色渐冷。 男人状似无意的操动长指滑了滑,刚好刷到元肃的语音点了播放。 ‘叶峥你知道了我和珠珠的事就当不知道,别满嘴跑火车再让严思蓓她们知道了,珠珠从上学那会儿就脸皮薄,我俩的事她不想让人知道是心疼我护着我,当年我家的事你也知道。 现在你和三哥说了就说了,但往后,你就当卖我个面子,差不多得了,洛杉矶这事多,你们工地那我也知道什么情况,薛宜认死理,我真的担心她。 我不在你替我多看顾看顾,别让她搅和到那些事里,算我求你。’ “哎,盛——” 叶峥想抢手机时元肃的语音刚好说完,他这手才放到桌上,盛则便将手机直接锁进了抽屉。 ‘呸’地一声男人吐了嘴里的茶叶水,又灌了两口矿泉水漱口,才用辨不出喜怒的淡淡开口。 “老四,准备吃两头饭当老好人?”盛则淡淡的瞥了眼抓耳挠腮的人,笑意不达眼底的冷着一张脸出声,“老我记得我昨天给过你选择,你也做好了选择。” 叶峥见过盛则为事动怒,但那都是大事,其余时刻盛则都和小老头似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从小就老成的显得他和元老五像俩傻子,可眼下…… 男人抱着胳膊,懒洋洋的坐在红木桌上偏着脑袋似笑非笑的逼问他的模样,和上次这逼着滕家那几个老东西签合同的模样倒也不差分毫,兄弟几个插科打诨的时候就说,不笑的盛老三得叫盛三爷,又狠又毒,和盛家那位老太爷一样。 这个爷字,是盛家老太爷的爷。 “你别拿这样恐吓我,我是帮你,但元肃也是我兄弟,你和薛宜那姑娘的事我可以瞒,但我就不可能拿剪辑的东西去诓元肃,他——” “尔静给你出的注意吧。” 被说中的男人,脸一红没说是也没否认,但盛则哪里还看不懂,晦涩的笑笑,盛则又开口。 “我说你这脑子什么时候在这事上转的这么快了,行,娶了个好老婆。” “少阴阳怪气,这事就是你做的不道地。”叶峥也不怵对方,抢过话头,疾言厉色,“咱俩过命的交情,你他大爷的还要算计我是吧,为了个姑娘,你玩这么阴,你对得起你这身衣服么。” 叶峥一想到自己还傻乎乎的把原视拷了份给盛则,就一肚子火,剪辑完他担心的一夜没睡,生怕出纰漏,结果经自家老婆一点他才发现自己又上了盛老狗的套! 对方就等着他拿假的糊弄元肃。 【三哥不是怕元肃不知道,他只怕元肃知道的不够快。】 想到佟尔静的画叶峥气的脸色通红。 “怎么,我把剪辑的纰漏百出的视频给元肃,你再找个机会把原视频漏给他是吧盛则,我真搞不懂你,那么多好姑娘,那么多合适的,你就非得惦记自家兄弟的,你就不能让么,你就——” “我就不让怎么了呢?”盛则站直了身子,笑的无所谓极了“她薛宜是什么元肃所有物?现在是封建社会,她薛宜和他谈过一次恋爱,就定给他了?” “你少强词夺理,惦记自家兄弟女朋友就是你的不对,你算计我这回,我就当没发生,你也别把事做那么难看,薛宜不适合你,趁早歇。” “怎么元肃适合,我就不适合了,我认为这轮不到你来判定,叶峥。适不适合是我和薛宜的事。” “你就非薛宜不行吗!” 叶峥被男人油盐不进的话气的发蒙,可又无计可施,偏偏盛则依旧是不知死活的语气,怄的他想抄起男人领子给对方一顿揍,醒醒神。 “就得是薛宜,不是薛宜不行。” 盛则看了眼叉着腰的人,默默将对方振动的手机拿出来丢到了他怀里。 “非薛宜不行,寸步不让。” 电话是宴平章那他安插的人打来的,一般对方不和自己联络,除非……叶峥没犹豫,懒得搭理思春表忠心的人,将电话开了免提。 “叶总,宴工和薛工要去潼阳出差,一周。” “!” 57:图的不止是薛宜这个人 叶峥没想到Y.Zan的人会这么快反应过来问题,按照盛则和他的预期,东窗事发Y.Zan的人和中呈玺的人发现问题介入整治至少还要两个月。 【娘的,老子就说选孙知洺这呆瓜不行,才几天啊,就和宴平章瞿砚和那群人穿一条裤衩了,还真他爷爷的给打工交流经验是吧】 心下腹诽,男人实打实的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眼,还在Y.Zan安了个暗桩,不然他们兄弟俩这亏就吃大发了! “去潼阳?什么时候。” 叶峥看了眼抱着胳膊,脸色一冷的男人,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叶峥心领神会,打开免提便将通话中的手机扣在了桌面上。 相比叶峥的吃惊,盛则只愣了一瞬面色便恢复如常,但二人听着电话里男人的汇报,不约而同的眉心越锁越紧,最后挂了电话,叶峥面色依旧没好转,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握着手机一圈圈的在局长办公室转。 “工地那帮蠢货,连个人都拦不住,这么废物还敢上桌吃,闹呢。” 盛则没应答一脸暴躁的人,越过一身戾气的叶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抚, 男人不急不缓的打开保险箱,将六份文件一一摊开按照顺序铺陈在红木桌前,始终用情绪难辨的眼睛看着只标准了姓氏缩写的文件。 T(滕)、C(谌)、C(楚)、Z(钟)、S(盛)、T2(滕)。 “呵、真有意思。” 叶峥被男人原本就被盛则不言不语的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气的没背过去,这会儿再听对方轻飘飘的一句有意思,叶峥瞬间爆炸。 “得,还惦记你这计划呢!” 男人快步走到桌前,恨恨的朝着桌子砸下一拳,位置不偏不倚,恰好是标注着S的文件挨了他这拳。 “被撸帽子是小事,进去了就全完了盛则!一切他妈的都是扯淡,狗屁计划。” 叶峥倒不是怕进去,这几年下来,他反倒觉得的盛则这为了权力疯的没边的样子适合进去吃两顿牢饭,出来绝对包老实。他担心的是薛宜,一想到元肃在手机里说的话,想到工地那帮毒蛇的手段,叶峥挺想强势的把薛宜她们公司踹出局。 “看你怎么和元肃交差,薛宜这丫头这么鬼灵精,又是行业内的,能糊弄过她就有鬼!宴平章那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 环保局这个漏子,是盛则亲自划的口子,为的就是引谌家那几个老的、小的蠢货入局,对方也很不负众望的上了套,二人都挺满意。 “谌家那几个下作东西能放过薛宜他们?” 可现在宴平章那的线人消息让他开始后悔答应盛则,后悔自己帮着对方以身入局的鲁莽行为,害人害己,害的还是元肃的心肝,叶峥想到那场面,后背都发冷。 “电话里说的你没听见?”叶峥不懂盛则沉默是想表达什么,自顾自的复读着电话里线人的话,“薛工一早就把录好的视频直接回传给了宴工,薛工在电话里说准备引进三方检测机构重新检测工地环境、材料安全、最好重!组!工!地!监!工!结!构!” 薛宜上次要举报土地有问题的时候,叶峥就一直存着心眼,今天听到对方准备干的事,叶峥可算明白了元肃那句‘认死理’是什么意思,什么认死理,就是虎,薛宜虎,宴平章也是个虎逼。 “竞标那回我就说了,这丫头不好糊弄,尤商豫至多能拦一次,这一次看你怎么弄,宴平章这搅屎棍又掺和起来了,管道的事就让着小子摆了我们一道,那些小虾米摆就摆了,左右我们不吃亏。 但环保工程的这事儿只会越来越复杂。你也听见了,他们去潼阳就是为了找清理工程垃圾的公司,三方机构检测,哼、 薛宜这丫头聪明着呢,她和宴平章绝对找德国的,这检测国外三道审、海关三道审,谌家根本没机会动手脚,掀了他们的桌,薛宜头一个不好过,她要出点事你看着吧,公检那边能饶了这几个杂种,能饶你了你?” “急什么。” 盛则不咸不淡的语气噎的叶峥嘴里的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薛宜背后是公检法,谁敢动她。” “你!” “所以才选的她入场,这还看不明白么,老四。” 听完盛则的话,叶峥彻底被噎的鬼火一股接着一股。 “公检法的人不掺和,也得掺和。” “你他爷爷是不是疯了,合着在这儿等着薛宜呢,你这是又要她的人又要她家的权啊!” “所以,我和她才是最配的不是么。” “配你奶奶个腿儿。” 叶峥没想到盛则能这么阴,插着腰的人看着笑的一脸畅快的男人气的脸红脖子粗,都这节点了,盛则还在配不配的说鸟话,叶峥眼前一黑又一黑,好悬他以为自己也和自家老婆一样低血糖。 去她娘的素质,他叶老四最没素质。 “我寻思你搞纯爱,结果还是惦记人家这背后的势力呢,薛院长乐教授能看上你就他妈有鬼,谁家女婿和蜂窝煤似的这么多心眼,是我我也不把女儿嫁给你,敢上我家门,我开叉车给捅出去。” “薛院长和乐教授知书达理。” “你、盛则你、你” 叶峥这要再听不出来对方明里暗里已经接触过薛宜父母了他真成元老五那么憨包的人了,这姑娘都还没看上自己,叶峥不明白对方哪里来的勇气接洽对方父母,可骗骗盛则这个不要脸的还真干了! “成,我不和你胡扯那些八字没一撇的,我就当你要追人薛宜,这人眼看着往火坑里跳,甚至他奶奶的这火坑还是这追求者布的局,你还坐的住,你怎么坐的住啊!” 越说越上火的人,一脚踹翻了窗台边的鸭脚木。 “本来就是给谌家下套而已,他们既然上钩了,我总要给这口子填上,但这口子我说什么时候缝就什么时候缝,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懂吗。” 顿了顿,男人看文件的手轻点了两下也文件夹的书脊,褪去那幅胜券在握的笑,男人寒着一张脸将标注着C的文件掷到了叶峥怀里。 “至于薛宜、他们敢动她一下试试。” 别人说这话,叶峥只会阴阳怪的说一句‘少装’,但盛则,叶峥真信。 当年那个欺负元肃的小畜生,盛则抄着板砖手气砖落三次,利落无比的将对方的左手砸成了粉碎性骨折,末了男人还轻飘飘的来了句‘同学,你不用担心自己仕途被影响了’。 盛则此时的表情比起那年笃定更甚,眼神里狠也更不容忽视,可叶峥就是心不宁,欺负元肃的那痞子仗着自己家在西北军区有人,拽的人五人六,居然敢指使人扒元肃的裤子拍视频欺负元肃,叶峥听完还没来得动手,直到听到哀号,他才反应过来盛则的作为。 叶峥突然觉得,像今天这样让自己‘反应不过来’的时机在不远的未来一定会频繁发生。 “送盆新的来。” 整理好文件,盛则走到沉默的人面前给了对方胸口一拳,突然的动作将人推了个踉跄,看着堪堪站稳的人,笑出声,后撤了步男人‘哼’的一声笑出声,恶劣的模样丝毫不符合他此刻装束、身份。 倒像那年在拉斯维加斯赌场的他,十八岁的玩世不恭的盛则。 “潼阳那找人盯着,元老五他四哥。” 拉开办公室大门,盛则轻佻无比的说完,没等叶峥回答只留下一个背影,便慢慢消失在男人的视野里。 叶峥直到彻底走出政府大楼,上了自己的车也没弄清楚盛则这人到底想要什么,更确切的说是不知道盛则是因为权喜欢薛宜,还是因为喜欢薛宜才顺手利用一下她家的权。 “真混蛋,盛老三。” 叶峥是个俗人,这二者哪一种他都接受不了,还是那句话,他的女儿要被男人这么算计,别说开叉车叉走对方,他恨不得立刻开枪崩了对方。 “这叫什么事。” 无奈的搓了把头,叶峥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盛则说去找保全盯着薛宜,可想到薛宜要去的地方,还有盛则那句‘元老五他四哥’,叶峥就止不住的烦躁,更何况脏话这东西多一句少一句还真没区别。 “狗屁潼阳。” 薛宜听着尤商豫这句破口大骂,脸色讪讪的,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那副我行我素的油盐不进模样。 “注意措辞。” 薛宜抿了口温水,干涩嗓子才舒服了点,心虚算不上但女孩再看身边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人,也老实的软了两分语气。 “不是说好不干涉,嗯?尤、先、生?” “所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和局势是吗。” 尤商豫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自己女朋友的聪明过人还是该生气她这自以为是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昨夜二人厮混到筋疲力尽的时候,困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的人只囫囵的同他说了出差,此刻开着车载人回家,尤商豫一听到潼阳,只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仿佛下一秒那根动脉就要冲破皮肤来抽他的脸,好让他醒醒神! 可风暴正中心的主人公还一副讨巧的无所谓模样,一口不上不下的气哽的尤商豫有口难言,说是得罪薛宜,二人才维系了七七八八的关系很有可能因为他的‘插手’再次崩盘,不说……不说他实在担心。 拆解重组了一遍又一遍自己想说的话,等红灯的间隙,尤商豫才选了一句‘适中’的句子。 “现在你手里的情况是什么,方便透露么。”摘下女孩沾在嘴角的橘络,尤商豫又撕了个红豆面包搁在薛宜手边。“问这应该不算过分吧薛工,毕竟我是你们投资人。” 薛宜没立刻回答男人的话,慢吞吞的吃了半个面包,瞥了眼强装镇定的男人,语气倒是轻飘飘的但回答是十成十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工地清洁有问题,但一检是京州环保局过的。” 58:我只要你这票,尤总 点到为止的谈话,但尤商豫知道薛宜只是了解了大概,心里那块大石也悬稳了些,他没再继续纠缠追问,从小冰箱里拿出零食递给了女生,便专心的开车,除了偶尔同对方闲聊几句昏话,大多数时候尤商豫始终安静的开着车。 直到宴平章那个脑子不正常的给薛宜打了电话。 薛宜本来在专心的剥橘子,陌生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还愣了会儿,手机没弹‘诈骗电话’四个字,女生无所谓的划通了电话,可听到声音的一瞬,本还乐呵呵喂尤商豫吃橘子女生,瞬间脸一拉。 尤商豫亦然,他实在不明白,正常人真的可以煞风景到这种地步么。 “薛宜,是我。” “嗯,有什么事么。” 宴平章没想到自己的电话能这么快被接起,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心态男人,听到女孩温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一瞬,我再沙发里的人迅速的将手机拿远,没控制住的将脸埋在胳膊里闷闷的笑了笑,直到平复了心情,他才又说话。 “蛋糕是在哪家店买的。” 薛宜和尤商豫根本没想到对方这个点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但考虑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薛宜瞬间释然,怕被纠缠的人,切到短信界面,迅速编辑好位置发给对方后才开口。 “短信发你了,没事的话——” “有事!” 宴平章急切的一声,听的尤商豫后槽牙都疼,都是男人,他要看不明白对方的莫名其妙,他也没必要谈恋爱了。 【脑残。】 心里骂归骂,但面上尤商豫平静的毫无异样。 “你说。” “我明天接你去机场,顺路。” 飞速说完,宴平章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在战栗,即使贴着冰冷的手机,他也能感受到温度不正常的耳朵。 【第二次说谎,不、不算,我真的顺路,我是顺路。】 等回复的时间里,宴平章在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可惜,他没能等到那个答案,男人声音响起的时候,旖旎情绪瞬间消失殆尽。 “不劳,宴工麻烦,我会送我女朋友去,没事的话,先挂了。” 薛宜没想到尤商豫会这么沉不住气,但看着男人从自己手里拿过手机,语气不善的说完恶狠狠的挂断电话的模样,女孩没忍住歪着脑袋笑出声。 “你干嘛,又吃醋?” “嗯,吃醋。” 尤商豫答的坦荡,等红灯的间隙处理这么个碍事精于他只是顺手的事,帮女生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发动了汽车的人才又开口。 “吃大醋了,所以能不能不去。” 薛宜知道对方要拦,听尤商豫假借玩笑再次拉开话题,薛宜反而心安,也有了与对方谈判的勇气。 女孩没说话,小口的喝着温热的水,尤商豫偏过脑袋看了看表情得意的人,哪能看不出自己女友的小心思,无奈的叹了口气,尤商豫作为最先沉不住气的人,只能老老实实继续被刻意搁置的话题。 “环保局的人不好惹。” 去潼阳的目的太明显,尤商豫敢保证他能反应过来,中呈玺、政府那边绝对也可以,环保工程这个项目是谌家那帮乒痞子在插手,一旦薛宜她们动了这帮人的点心,伤筋动骨都只是小事。 “我真的很担心,你别去,让宴平章和孙知洺去。” 尤商豫看着依旧不言不语的女孩,耐着性子继续。 “就算你和宴平章准备找三方,也得通过我们,我和中呈玺的人不拍板,你们进行不下去。” 软硬兼具的恩威并施,男人并不想用在对自己最重要的人身上,但薛宜的油盐不进也是人尽皆知。 “我只要你这票。” “那如果我不投票呢,我不会给你投票的,薛宜。” “你会给我投,我一定会给我投。” 薛宜没打算藏着掖着,尤商豫有前车之鉴不假,但眼下比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无用担心,她更在乎眼下。 中呈玺背后是盛则,他绝对不会投这一票,所以,拉到尤商豫这票才是关键,蔺眉的票她很有信心,只要尤商豫答应了,这事一定能推进。 兀地,薛宜又想到自己答应薛权的‘走个过场,当个中间人’的敷衍话术,可现在她分明就是那些莫须有的‘人文关怀’上升,想到居民和那些工人,薛宜就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坐视不管。 【我和宴平章还真是一个老师教的。】 不好意思的笑笑,薛宜看着沉默的开着车不出声的男人语气轻松。 “请尤总认真考虑这个方案,稍后我会和宴工孙工出具更完善的企划书。” 尤商豫说不上拒绝的话,也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答应,索性男人便不再看女孩期待的表情。 ‘在商言商’的话在他这从来都行不通,公私不分的谴责更谴责不了他,从头到尾他都只对私,因为‘私’他无视了环保局谌家那帮人的掺和,无视了工地建材一次接着一次出问题,更无视了瞿砚和在这两头吃,利用他和中呈玺、政府斗法。 他要的只是这个案子砸了,别的不在他考虑范围。 可薛宜不一样,薛宜这么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不该掺和到这事里,不体面也不坦荡,安润这块地全是权利斗争的腌臜,薛家父母头脑清楚的选择远离权力,可见这权力这东西的祸害。 就连薛权那个短命鬼都知道避开这群牛鬼蛇神,这案子根本没必要让薛宜掺和进来,平复了番心底的烦躁,尤商豫斟酌着开口。 “该整治的不只是地,你懂吗。” 尤商豫不敢看女生殷切的眼神,他怕自己心软,更怕自己和盘托出,哪怕二人已经亲密无间,但现在还不是说出那些龌龊的最好时机。 “或许,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万一不是换个工程队、出具一份检测报告就能解决你该怎么办。” “那就等到‘或许’出现的时候再想怎么办。” “薛宜!我不是在和你玩文字游戏。” ‘噗嗤’ 薛宜看着明明已经气的上火,但还是冷静的踩下刹车将车停稳的人,短促的笑了声,伸手挠了挠人的下巴,逗猫似的安抚着对方。 果然,因着这个动作本虎着一张脸的人,面色好看了些,嘴角也上扬了两个像素点。 薛宜看着一脸怒容对自己不知死活的态度表示恼恨的尤商豫,语气欠欠地:“还以为你都不会生气。” “我没有生气。” 意识到情绪失控的人,抓住女孩在自己面颊边左挠挠右摸摸的手,深呼吸了两次才冷静下来。只是这回他还没来得及假笑,薛宜就抽出了被男人握在掌心的手,比着自己的嘴角凑近了他,模仿着他的语气,一字一句。 “我~没~有~生~气~smile~” ‘噗嗤’ 薛宜看着被自己逗笑的人,厚着脸皮乘胜追击,抱着对方的胳膊十分狗腿的撒着娇。 “你不是说会给我交账单,就给我交一次嘛,就这一次。” 单手撑在方向盘,垂着脑袋笑的肩膀一颤一颤的人,本想忍了笑再同对方聊这件事,可尤商豫刚偏过头看向薛宜,右手就被对方缠上了。 “你总不能一直捣乱吧,尤总。” 薛宜何许人也,撒娇这种事她可不稀罕做。 所以明知对方是在给自己下套,还是这么毫无技术含量的套,尤商豫却意料之中的吃这套,重重咳嗽了两声,男人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抽出胳膊揉了揉女孩的头,二人便默契没再提这事,直到送人到家。 “等你的方案,还有、” 尤商豫没送薛宜上楼,坐在车内的人探出半个身子,对女生摆了摆手,隐隐叹了口气。 “去潼阳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你男朋友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帮你付账单的。” 尤商豫看着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等待自己下文的女孩,笑了笑无奈的看着同样笑着看自己的人道。 “拜拜。” 男人如果知道未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此刻一定不会夸下海口,也不会只是说一句‘拜拜’,无论如何都会拦下女孩,哪怕她会生气。 “拜拜。” 薛宜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挥手告别的样子别说多开心,‘拜拜’两个字被她说的比‘我爱你’还甜。 男人看着后视镜里薛宜还在扬起手臂笑吟吟自己告别的样子,积攒许久的焦躁不安似乎也随着女孩一摆一摆的手被驱散了大半。 “只是出个差而已,我何必杞人忧天。” 话虽如此,可尤商豫还是多留个心眼,又给保全公司定了几个方案,听完对方的事无巨细的汇报,尤商豫松了一口气。处理完这些尤商豫没去公司,直接回了尤家,尤家那些那些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坐不住,也更蠢。 【真沉不住气啊,尤靖弘。】 到了会客厅门口,尤商豫没直接进去,无它,里面的蠢货含量浓度太高,他嫌烦。 “废物,统统是废物,你们一群人还斗不过盛家那小子一个么!。” 59:尤家之乱 尤商豫还没进门,就听见尤家老太爷高昂的骂声。 “咳、咳咳,废物!都是废物!” 随着声如洪钟的骂声一同产生的噪音还有,老人拿着拐杖在地砖上猛敲发出的刺耳砖拐相撞声,一声接着一声短促的、激烈的噪声吵得他心烦无比。 【永远只会这老三样。】 “安居项目拿不下、环保工程拿不下,就连最简单建材也拿不下,甚至不如那帮做生意的泥腿子,现在还在对方的地盘上被抓住把柄,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爷爷、我真的尽力了,至于那事,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尤商豫推门进去,在门口百无聊赖的站了约有十分钟,直到尤老爷子的助理毕恭毕敬的推开门,弯着腰邀他进门,男人才拧着眉心,压着不耐烦的,边走边揉着不灵光的右耳,慢慢踱着步子懒散的走进门会客厅。 会客厅里的老老少少,男的女的,看见尤商豫出现,纷纷噤若寒蝉。 众人沉默的样子平白为本就冷至谷底的气氛,又添了两分剑拔弩张。 主位的老人看着尤商豫出现,阴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尤老爷子这些年过的并不痛快,三子一女,一死一疯,剩下两个儿子又是扶不上墙的阿斗,生的三个孙子更是蠢货一群,吃喝嫖赌这堆烂事他们无一不精,一轮到正经事连个不添乱都做不到。 至于尤家旁系里的几个小辈里更是找不出一个能但大任的。 【若是当年没逼他们,会是怎样的光景。】 老人虽有七十五,但浑浊的双眼里始终闪着奕奕精光,下象棋时那些老伙伴吹捧他明目达聪,老人只是呵呵的笑,他如果真的‘聪’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逼死、儿子逼疯呢。 【我还能活几天,我死了这家才是真倒了。】 尤商豫的眼睛像极了尤靖群,沉静地坚定,让人只透过这双眼就能看出他对待万事万物的胸有成竹。 老人不露声色的看着坐在下首,不耐烦的揉耳朵男人,苍老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心疼并不作假。 跪在地上的男人,本就是浑人情场的,察言观色本领堪称一流,虽然心下不满老爷对这尤商豫这个乱伦产物的看重,但男人还是跪在地上咬着牙迅速的爬到尤老爷子脚边,谄媚道。 “德国那有个耳科专家,听说现在国内外的耳科医生都不如这位,什么论文、还是柳叶刀什么的,我也不懂哈,但我朋友正好能接触到,爷爷,要不就让表弟去看看,配个助听器也是好的。” 男人的话说的颠三倒四,但尤老爷子还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这些年的确一直在找能治尤商豫的医生,起初他以为只是钟冉那一巴掌造成的耳损伤,修养修养就好。 但随着男孩日渐降低的听力,到现在近乎失聪,尤老太爷强抓着人去医院看后,老人才明白,哪有那么多幸运,乱伦的孩子是要遭报应的。 基因性耳聋,现在是一只耳朵,保不齐哪天醒来,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哪怕在心里庆幸了无数次,这孩子的命好、幸运,但现实却总是这么猝不及防的让他无奈,一如当年手下的人告诉他,他最看重的大儿子和最疼的小女儿有了首尾。 【是他父母的报应,也是我的报应,为什么偏偏要报应我的孙子!】 这些年看着尤商豫逐渐失去听力的右耳,老人一日比一日愁,一向不信神佛的人,甚至在家里供起了佛龛。 “商豫,你坐过来。” 老人说话的声音比训斥人的时候大,但语气并不激昂,此刻他的状态同那些慈眉善目笑呵呵同小辈话家常的老人没区别,几个长辈看着尤老太爷缓和下来的情绪,也纷纷松了口气,笑眯眯的附和着老人的话。 一时间空间里又充满的吵吵嚷嚷的声音。 ‘咚咚咚’ “我让你们说话了么!” 用力的砸了三下地,尤老太爷声如洪钟的一句,脸上还挂着笑的几人再不敢投机取巧的耍机灵,一个两个的又都垂着头不敢吱声,给尤商豫腾好位置的尤二伯,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自己儿子。 便讨好的看向了坐在自己身侧的尤商豫。 “你表哥认识人,商豫你忙事业身体也要关注啊,这耳朵可不是小事。” 尤老爷子看着坐在自己右手首位揉耳朵的人,语气一缓。 “商豫啊,坐我左边来。” “不用,我听得见。” 尤商豫没兴趣搭理这些人‘突如其来’的关心,回了尤老爷子的关照,男人扫了眼跪在尤老爷子身边的‘大表哥’,居高临下的瞥了眼男人,翘起二郎腿懒懒的往沙发里一靠,偏着头声音不轻不重的。 “我不戴助听器。” 男人的话,不止让跪在地上的人打了个寒战,几个明明是对方长辈的男男女女,也都大气不敢出,尤家老三扯了扯刚从警察局出来的自己儿子,示意他少上去搅和,又看了眼对面被尤商豫这句话气的面色难看的自己二哥,暗叹了口气。 【鸿门宴啊、鸿门宴!】 尤家老三本就是对生意一窍不通的脑子,这些年全靠疯了的大哥和二哥顶在他前面,自己和四妹过的别说多滋润,可偏偏一向沉稳的大哥最后居然疯了个大的,还拉着乖巧的四妹一起…… 【真是作孽。】 或许是自己无能,尤三叔根本不指望自己儿子多有出息,有钱饿不死就行。反倒是他二哥,自大哥关进精神病院,野心就像刹车坏了的赛车,一路疾驰狂飙。 男人搓了搓手,笑呵呵的准备打圆场,只是话还没说完,尤商豫开口了。 “这助听器、” “我说、我不戴助、听、器。”尤商豫放下揉耳朵的手,交迭的双手搁在翘起二郎腿的膝盖上,懒洋洋的抬眼看了眼热情推销那劳什子助听器的蠢货,辨不出情绪的语气淡淡道,“听懂了么表、哥。” 尤家老三想劝的话被尤商豫打断,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里但他也不生气,对上尤商豫的眼睛,男人笑的很憨厚,一如当年在医院陪着小尤商豫治疗的他,尤商豫无奈的看了眼自家三伯,冷冷的眼刀射到一直低着头,逃避他眼神的尤厦安身上,被他这么一看,本就心虚的男孩,吓的打了个颤。 “尤厦安,滚去祠堂跪着。” 捏了捏眉心,尤商豫摔了这鸿门宴上的第一个杯子。 “去、还得你哥管你,我说话你是从来不听。” 尤靖谦提起尤厦安的卫衣领子,踹了脚男孩的屁股,忍着笑故作黑脸的又打又骂。 “去祠堂跪着,走的时候再出来!不罚你,你这狗胆什么都敢做。” 尤靖谦撸了袖子又狠狠抽了两下男孩鸡窝似的头,便让尤商豫的助理监视着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可怜巴巴的回头看他和尤商豫的男孩往祠堂走。 “滚滚滚,别在这儿碍眼。” 尤靖谦同尤商豫交换了个眼神,便又坐回了原位。 一切发生的太快,但座上的几位哪能看不懂局势。 尤靖弘(二伯)的老婆一直坐在自家老公身侧,女人暗暗掐了掐掌心,才忍下想发作的心,尤靖弘怎么看不出来自己这个废物弟弟同他瞧不上的小杂种交好,但为了安润那个案子,男人只能忍,拍了拍自己老婆的手。 可尤靖弘刚想出声,尤商豫直接站了起来,利落地一脚下去,将跪在地上的男人直接踹翻在地。 “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吸,我不介意把你这只手剁了。”尤商豫回头冷冷的看了眼被尤靖弘死死按着手的女人,一脚直接踩上了对方贴在地上的左手,刺耳的尖叫声响起的瞬间,女人便立刻紧紧闭上了眼睛。 耳边尤承业凄厉的‘妈、妈救我’听的女人既不敢劝也不敢放声大哭。 尤靖弘的老婆不忍再看,逃避似得趴在尤靖弘怀里呜呜的啜泣着。 尤商豫没有收回脚,对着男人的手腕又是狠狠砸下两脚,直到尤承业死狗般的躺在浑身发着抖,男人慢悠悠的开口。 “怎么?毒瘾上来了。” 尤靖弘看着揽着哭的几乎要昏死过去的妻子,再看躺在地上毒瘾发作的人,只觉得尤商豫踩的不是尤承业的手,是他的脸面、尊严。 【承业?呵。】 当年取这个名时,尤老太爷嗤笑了声,说他儿子压不住这名字,现在看来还真是。 “慈母多败儿,二伯母。” 尤靖谦老婆端着茶点出来的时候,正听到尤商豫说这话,端着点心的女人看到躺在地上抽搐的人哪能看不清情况,但想到对方利用自家那个没心眼的傻大个,她只觉得狠狠出了口恶气。 嘴角不屑的勾了勾,女人又恢复的了清清淡淡的模样。 文馥薇敛去眼神里的情绪,差遣着保姆仆应将茶点一一摆放好,便被尤靖谦牵手稳稳的坐在了沙发上。 看着尤厦安不在,文馥薇彻底松了口气,朝尤商豫轻轻弯了弯唇示意,便安静的捧着红茶品,冷冷地看着对面那对豺狼虎豹夫妻。 “三伯母手艺好,这Scone烤的刚刚好。” 拈起一块草莓Scone,尤商豫慢慢的咀嚼着甜度刚好的点心,好笑的看着拿手绢擦眼泪不敢吱声的女人。 “二伯母怎么不吃?这不是您点的么。” “你!” 60:疯人院里的你我他 ‘咚咚咚’ “够了,一块点心而已,老二媳妇你何必计较。” 尤老爷子的话一出,尤靖弘夫妇怎么可能看不清局势,不敢再有意见。 “林医生,把人带到疗养院,三个月,毒戒不掉就送局子。” 尤家这代人丁稀薄的可笑,尤承业虽然混蛋,但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尤老爷子虽然不赞同对方吸毒,但尤商豫这么小题大做的越过他上纲上线,他也心下不快。 “两个月。” 尤商豫看向尤老爷子的眼光淡漠的不带一丝情绪,男人看着脸色逐渐难看的老人,直直的看着老人浑浊的双眼,又开口。 “以及,他要是再让我发现一次,他打尤校(jiao)雯和她夫家的主意,我绝对让他知道什么叫吃不了也别想兜着走。” 同钟冉是是非非不假,但尤商豫很清楚,他这个傻白甜‘妹妹’没什么错,二十岁胆大妄为的偷了户口本结婚这事本就让他觉得这丫头脑子缺点,可一想到尤家这死样,他又觉得嫁就嫁吧,那男孩的人品确实不差,确实也护得住这恋爱脑的白痴。 想到对方傻乎乎的叫他哥哥给他送喜糖的模样,尤商豫的声音里彻底没了笑。 “谁惹我尤商豫的妹妹日子过的不顺心,我绝对让这人这辈子、下辈子都不顺心。” 尤商豫没心情和这帮人大团圆吃什么狗屁晚饭,说完直接往门外走,直到接过文馥薇递过来的点心,尤商豫的表情才好了点。 “拿回去,给你女朋友的,她最喜欢吃我做的crumble,提的时候小心点,不然小薛那丫头肯定生你气。” 文馥薇是甜点大师,国际有名的那种,薛宜又是个实打实的甜点控,尤商豫第一次带女孩见尤靖谦一家三口的时候,女孩就同文馥薇一见如故,二人围着厨房讨论了一下午crumble的制作技巧。 薛小姐天生聪慧,偷师了九成,饶是不爱甜如他,尤商豫也折服于自家女朋友的手艺,央着对方给自己做了一次又一次。 “开车小心。” 尤商豫接过点心,温和的朝女人点点头,乖顺的样子根本不似一刻前剑拔弩张张口闭口要这个好看,要那个不好过的模样。 尤靖谦笑呵呵的挤过来,揽着自家老婆,又伸手拍了拍了尤商豫的肩膀。 “不要开快车哈,商豫。” “三伯你也是,慈父也多败儿。” 被小辈这么一说,尤靖谦并不恼,打哈哈的保证了几句‘马上把人送回香港’,‘给你奶奶扫完墓,我们就回香港’,‘马上走,一刻不多留’才算是缓和了现场的气氛。 “爸,我送商豫出去,你们聊。” “好,开车注意安全,商豫。” 尤老爷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尤商豫不想留在这,自家老三既然能解一解对方的心结,再不情愿,老人也摆摆手岁对方去了。 “两个月,管好你儿子,承业?” 直到尤商豫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尤老爷子才又开口,这语气可同叮嘱尤商豫不同,老人抄起拐杖重重的敲了几下地,哼了一声徒留尤靖弘夫妻俩在原地诚惶诚恐。 “他、他凭什么打我儿子!他懂不懂长幼有序!” 会客厅里只剩下她们夫妻二人,女人才恨恨的哭骂出声。 “小杂种懂什么长幼有序,等安润的案子结,我替他爸妈来教教他什么叫尊卑!” 尤靖弘的话很好的安抚了情绪激动的女人,可想到自家大儿子的惨相,尤靖弘暗暗下定决心的同时,又道。 “给承英电话,让他尽快回来。” 男人扶着哭到脱力的人上了车,又给下属派完指令后,才驱车离开尤家老宅。 尤商豫这边一团乱麻,薛宜家亦然。 女孩一推开门看见坐在沙发的男人也吓了一跳,但昨天经历过林家兄妹的事,薛宜早将自己劝好了,虽然惊诧薛权这副古怪模样,但薛宜迅速调整好心态,麻溜的乖乖巧巧的换好鞋便坐到了男人对面,准备将自己解释的‘一夜未归’原因的话出来。 “你和尤商豫在一起、酒店、一夜未归。” 薛权根本不给女孩解释的机会,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女孩的笑脸一字一句,压根不给对方一丝一毫说谎的余地,甚至隐隐透着不属于‘哥哥’这个身份的强势和不容置喙。 不知怎得,薛宜有种想要逃的冲动,嘴唇张张合合几番,最终知嗫嚅了两下便被女孩彻底闭上。薛宜不敢看薛权的眼睛,只不安的抚着喵喵跳到她身上的帽子,帽子的打搅完美的缓解了大部分尴尬。 “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什么鬼问题。】 即使薛宜没回答,但男人看着对方因为吃惊而放大的瞳孔,敏锐又精准的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这句话。 “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么。” 薛权鲜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刻,薛宜被男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冒犯问题砸的头晕目眩,好笑的是她居然真的在为对方这些‘他没权利好奇’的问题而心虚,从薛权说出尤商豫名字的那一秒开始,薛宜就在心虚。 “是你要分手的男朋友通知我的。” 轻笑了声,薛权终于拨冗打开了关了整夜的手机,可看到女孩不解的表情时,薛权突然有种信仰坍塌的错觉。 “哦,看来你们在一起的很开心,连一个电话都没想着给我打啊,薛珠珠。” 薛宜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再听薛权尾音加重的‘薛珠珠’三个字,女生那还有心思看手机里短信的内容,粗略扫了眼,她委屈又迷惑,委屈薛权这没由来的怒火,迷惑对方为什么那么耿耿于怀短信的内容。 “尤——” “我是在问你,不是在问他!” 薛权远比自己想像的冲动,只听到一个‘尤’字,他便觉得自己那根紧绷了一整夜的弦被彻底挑断。 “薛宜,不声不响的说加班结果消失一整晚,这就是你处理事情的解决办法么,对你来说我就是一件不好解决的只用逃避解决的‘事’么? 好,我的错,我不该过问你的事,不该明明自己也有秘密却还要逼着你对我敞开心扉的自我剖析,你应该生气,应该对我生气,是我的错,我认,对不起,下次我再也不会逼问你了。” 连珠炮似的输出不仅耗费男人的精力,更让薛宜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的‘怨气’,姑且称作怨气吧,其实薛宜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明明在过去的时间里,她这样不声不响的消失是家常便饭,说句可笑的,最爱消失的明明是‘薛权’。 可薛宜依旧没张口打断男人的输出,抱着小猫的人虽然迷茫自家哥哥莫名其妙的‘哀怨’,但还是认认真真的听着,理由无它,她想通过这场奇怪、别扭、不应该出现在亲兄妹之间的谈话里,窥见一丝半点薛权消失这段时间,去做什么的蛛丝马迹。 【我倒像出轨被抓的妻子。】 荒唐但写实,薛宜一进门就发现了,自己家干净的不像话,鞋柜里一尘不染的让她好笑,再扫到一些家政死角,薛宜百分之一百断定是薛权又做了一遍、不对,可能不止一遍的大扫除。 薛宜的沉默让薛权彻底失了理智,后来无数次回想这天下午,男人都不止一次的后悔,如果那天没有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没有对薛宜发脾气该多好。 同尤商豫一起在废墟上找人时,薛权后悔几乎要窒息,这天下午的场景像被按下无限循环的烂俗剧集,一遍接着一遍的播放着、凌迟着他。 可此刻,理智全无的男人只顾口不择言,薛权看着抱着猫安静等待自己下文的女孩,无力包裹着不甘心操纵了他全部的行事逻辑,即使说的话颠三倒四,他也没有察觉,只一味的像个哭闹的小孩,任性的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但你什么连报平安都要别人替代,糊弄我就这么容易么,还是说,对你来说糊弄我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反正我都会傻傻的等着你回来解释,等着你用一个新的‘糊弄’去粉饰上一个糊弄!” 薛宜并不是不想回答,只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薛权这一大段在表达什么,起初她以为对方是生气自己在‘要不要和尤商豫分手’这件事上摇摆而大发雷霆,再之后她又觉得对方是在因为她的彻夜不归而生气,可此刻听到男人这句话,薛宜迷茫又惶恐。 “所以,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呢,薛宜。” “我——” ‘嘟——嘟嘟——’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兄妹二人这场暧昧到荒唐的谈话,薛宜不敢不接,隐藏号码,她怎么敢不接。 “哥,公司有急事,等我一下。” 说罢,薛宜没给薛权拒绝的机会,握着手机快步走到厨房里接通了这通夺命来电,电话接通,那头的人开门见山。 “四十五分钟,我在家等你。” 本就惹了薛权不痛快,薛宜敢肯定,她要是现在再出门,她真的和薛权解释不清,她真的坐实了自己在敷衍对方的‘恶名’,她不想这样,也不能不该,那是薛权,对谁都可以敷衍,对薛权不可以。 “我不去。” 女孩拒绝的很痛快,男人也不恼,再开口时,威胁的话也被他说出了轻佻的玩味。 “可以,那四十五分钟后我来找你。” “盛则!你疯了么!” 盛则听着电话里女孩压着声音咆哮,冷冷地嗤笑了声,用力的碾皱了手边的相片纸,冷静到不近人情的的回答了女孩的话。 “疯了,但你要是敢不来我能更疯。” 61:戏一场——因为扮演所以表演 盛则一直自诩耐心过人,至少在等待薛宜‘回心转意’、‘弃暗投明’这件事上他表现的要比他展现出来的更游刃有余,可万事万物皆有限度,很显然,此刻的他的底线被无知无畏的女孩狠狠践踏了彻底。 通讯被切断的瞬间,盛则并未能反应过来,但对方气急败坏的一句‘来,马上就来!一秒都不敢耽搁!我哪敢不来啊,不来盛局长可不又要威胁我’还是让他忍不住弯了唇,坏心情小于好心情。 从某种层面来说,他倒宁愿薛宜这么对他,‘没大没小’的无视尊卑、阴阳怪气的叫他‘盛局长’这一切都让他很受用。 “演砸了,薛宜。” 嗫嚅的话还来不及回味,笑意在男人脸上一闪而过,默了瞬,盛则有种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定定的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男人又恢复了早前那副冷冷的睥睨众生的模样。 随着酒液碰撞冰块产生的叮咚铃音,慢悠悠倒酒的人迅速的从薛宜这么连珠炮似的应激反应里品出了不对,结合知情人显示的,盛则不假思索的推断出了正确答案。 “呵、看来那杂种还真给你长气焰了啊,薛宜。” 盛则很清楚,这些年间薛宜没少被自己激的炸毛,但像今天这样情绪转变的有底气十足,还真是不少见,搁往常的经验之谈,薛宜面对他的威胁只会假装窝囊的伏低做小,在他这儿打太极装可怜,就像上次在酒吧,假意顺从,其实揣着一堆小心思踩着他的火线跳舞。 酒吧那天,女孩酒精上头暴露的软弱是真,但那天薛宜展示的所有的情绪里,表演还是痕迹一如既往的重。 “无所谓,她演起戏来挺可爱的,我又不是接不上。” 盛则认为自己挺包容的,至少在薛宜的事上,他一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甚至顺从的不像他,但值得,时至今日盛则都觉得值得。即使他明知薛宜在利用他的包容糊弄他,但他也从未真的忤逆过薛宜一步,一直无聊的同对方重复着,凶了又哄,吓了又道歉,道歉之后再重复‘坏’的你追我赶游戏。 想着,男人荒唐的笑出声。 “一块破地,要是你想要,我可以给你十块,犯得着费这心思。” 男人从来都不是大众所看到那样克己复礼,盛则也不明白这么‘规矩’的 词怎么会套到他身上,自始至终盛则自我认知清晰。 精致利己是他、不达目的不罢休,工于心计的不择手段更是他。 钱很无聊,但权有意思。 这是他从一出生就明白的道理,钱和空气一样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只要他活着钱和空气都是他睁开眼就可以轻易拥有的东西,但权不一样,权可以帮他得到用钱换不来的有趣。 安润这块地于他只是权的跳板,对那些蠢货来说,就这点蝇头小利足以让他们争的头破血流,那班老东西意料之中的好上钩,盛则的计划一直进行的很顺利。 直到他人生中的不安定因素,薛宜的出现。 薛宜不为了钱,为了理想。 “实现理想而已,这样的地我可以找出一块就能找出下一块更好、更适合你大展拳脚的。” 无人回答,但盛则从头到尾都这么想,叶峥说的话虽不中听,但也确实让他警醒,薛宜的性格白纸似的,安润那些蛆虫的脏手段防不胜防,他真的可以做到让人不受一点伤害吗? “她不会有事。” 是了,叶峥骂他自大的话也很正确,短暂的自我怀疑过后,男人只剩下信心满满的笃定,薛宜怎么会有事,相反,只要薛宜和他在一起,钱、权、理想,只要薛宜想要,他都可以给。 叶峥听完他的信誓旦旦骂他惦记兄弟女朋友挖墙角是真小人的话盛则依旧照单全收。 “小人、呵、可笑。” 咕嘟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冰镇刺激太阳穴的隐隐痛意并没缓解男人心中的喷涌的戾气,裹着酒液的冰块被男人嚼得‘嘎吱’作响,桌案上的麦卡伦几乎要见底,盛则清醒的知道自己才喝200ml。 “还是酒好喝。” 语闭,仰躺在转椅里的人再不肯说话,一言不发的盯着头顶的吊灯,直到眼睛产生酸胀的感觉,男人才‘嗤’了声抬手遮住了眼睛。 “一个元肃一个尤商豫,还有那个假货,哦” 不知想到了什么,男人顿了顿,‘哼’得一声笑出声,并不愉悦甚至有些自嘲的笑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平白的生出一种荒诞的吊诡感。 盛则隐晦的勾了勾唇,用力按压了两下太阳穴,皱着眉的男人起身‘呸’得吐出了没有味道的碎冰块,又拧开矿泉水瓶子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直到感觉嘴里的酒味被冲淡,男人咬着牙恨恨的补充完了未说完的话。 “太招人喜欢了啊,薛小姐。” 挽起袖子的人,倒出案桌上糖果罐里的糖,胡乱的撕了糖纸无所谓的往嘴里一丢,奶糖的甜味镇压了口腔里绝大部分涩意。若是第三人在场,一定能品出男人不虞的神色里隐隐透着的令人好笑的哀怨感。 尤其是配上他嚼奶糖去酒味的狼狈动作,诙谐的让人直觉割裂又好笑。 男人再看到桌案上被他翻烂的照片,哪怕嘴里的奶糖再甜,也压不住盛则胸口越烧越旺的火。 哦,对了。这糖还是从薛宜那个病秧子哥哥手里‘强取豪夺’来的,女孩在认认真真的给自家哥哥装糖,他厚着脸皮威胁对方用罐子给自己装了一份份量一样的奶糖,1g误差都不存在。 不过,薛宜在北海道糖果店看见他的时候和见了阎王爷似的,张口就是‘你怎么在这,政府人员可以随便出国吗’ 盛则气得不想回答,这么明摆着他盛则为了你薛宜而来的既定事实还用问吗。 薛宜不解风情无比,除了躲在酒店里不见他就是‘我男朋友在,你别乱来’ “我就不信他能一直在。” 桌面上陈列着的凌乱、皱缩的相片纸无一不在向他展示,相纸里的男女主角多么如胶似漆,咽下糖果的人轻嗤了声嫌恶无比地捻起一张相纸,黑洞洞的眸子似乎要透过念力将相纸看穿。 “呵、糊弄我。” 偌大的书房里男人这句自嘲拉满的话,配合着他此刻的团相片纸的动作,纵然无第三人在场,剑拔弩张的氛围不消反涨。 “一个、两个都在糊弄我。” 即使桌面上的照片已经安静又无害的躺在地毯上,盛则依旧觉得怒火中烧,不只是吃醋,他很清楚自己这种被逼久了产生的幼稚情绪不叫吃醋,应该说、不仅仅是吃醋。 第一次见薛宜的场景在男人的脑海里放映了无数遍,突然地,盛则耳边再次响起了叶峥那滥好人说的话。 【你俩根本就不适合,而且薛宜和元肃有这么一段,你插一脚忒不是东西】 “如果认识的先后顺序有用,那元肃也不会不甩。” 捡起相纸,男人径直走到阳台,火机利落翻飞,一张张暧昧的、情意绵绵的纸在火星下燃烧殆尽。 “缺把火,那就我来点。” 半瓶顶级麦卡伦倒下,铁筒里的火焰一蹦三尺高,熊熊燃烧的火焰里,盛则终于绽出了畅快无比的笑。 “反正我很无耻。” 无耻是薛宜给他下的定义,盛则接受的痛快,既是无耻,那安排几个人盯着她也不算什么,更何况是为了她人身安全。 刚表的的时间指向显示距离他给薛宜留的时间还剩十五分钟,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男人利落的打开灭火器将火熄灭,转着沉重的脖子步履闲适的往浴室走,路过客厅时,盛则勾着唇看了眼紧闭的大门。 “不自己刷密码进来,我一定让你的男朋友不痛快,薛宜。” 薛宜没机会知道盛则的心路历程,就像她根本不明白薛权在不爽、哀怨什么,挂断堪比高利贷催款的电话,天降巨石似的压的女孩喘不上气,握着手机的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焦躁无比。 “到底谁又惹他了,怎么天天发疯。” 薛宜这话还真不叫夸张,连着三天,盛则都在咄咄逼人,可不就是‘天天’,影视剧台词说的‘低声些难道光彩么’恰如其分的形容了她个有配偶的女人和盛则这位的关系,至少在对方告诉她‘自己是顺手救了她那位雪地冷帽哥哥’之前,薛宜从没将‘蓄谋已久’这样npd色彩浓烈的词套在自己身上。 魅力无限的万人迷轮不到她做,就盛则相亲那几个角色,个个比她有吸引力。 可现在呢,盛则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按常理出牌,甚至在入侵她的舒适区,打破二人维持了四年的平衡。 偷偷摸摸的陪对方吃饭,过生日,打发无意义的节已经是薛宜可做的极限,现在对方如此这般的对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简直不可理喻。 “薛宜,你真的要糊弄我到底么。” 薛权没顺风耳也没偷听的恶习,只怪女孩娇娇滴滴的那句‘来,马上就来!一秒都不耽搁’实在声音大的出奇,后面的话对方压低了声音,他没听清,但左右是些他不爱听的,薛权觉得,听不清是好事。 “你的行李我收拾好了,明早我打车送你去机场。” 男人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薛宜进门就看到了自己的两个行李箱和登山包,不用想也是一应俱全,她并不疑惑自己出差的事薛权会知道,蔺眉作为二人的朋友她的直属上司,肯定全告诉薛权了。 “我” 薛宜有些不敢看对方,心虚的攥紧了手机,女孩才鼓足勇气。 “我去找元肃,必须去。” “薛宜!” 厨房间的空间陈列并不小,但薛权这么大剌剌的拦在门口,硬是给薛宜造成自己装修个错误厨房的假象,横亘在自己眼前的人像了一座山,她既看不清山的全貌,也难以翻越,只能手足无措的等拨云见日的时候循着小路慢慢走。 “说你今天去不了,出差回来再见。” 强硬的打断了女生,薛权急促无比的迅速道。 “你有男朋友!你非要和他牵扯不清么,他只会害了你,和他接触你只会受伤,薛宜!你能不能——” “我不会!我不能!” 62:疯子,你也是 激烈的朝男人吼完,薛宜迅速移开视线低下了头,长长的沉默像拉锯,缓慢又沉重的伐割着二人的关系。 撒气和发火打断人说话都是不礼貌的行为,尤其是接二连三对同一个人,昨天和此刻的场景重合,薛宜几乎不敢看男人诧异委屈的表情,低头沉默了会,她才操着艰涩的嗓音缓缓开口。 “对不起,我不该发你脾气。” 万事开头难,说出第一句话,接下来的句子薛宜说的顺畅无比。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女孩迅速的调整好心情,认真的为这两天自己的‘迁怒’道着歉。 “最近工作上的事、生活里乱七八糟的事实在太多,导致我有些情绪失控,抱歉,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明明你也很累还一直在照顾我,是我不识好歹了,对不起,哥哥。” 劳什子道歉的话!薛权根本不在乎也不需要,薛宜爱发脾气就发,他从不觉得那是什么需要单拎出来解释的大事,女生这么郑重的态度然他难受无比,耐心等女孩说完,薛权压抑着不耐烦开口。 “所以你要出去找元肃是吗,非找不可,哪怕我告诉你的现男友。” “薛权,别总说这么奇怪的话,也别耍小孩子脾气。” 薛宜不明白对方在胡言乱语别扭什么,已经听了至少一小时对方混话的人,此刻再听对方威慑力约等于无的警告,薛宜只觉头大。 往前一步,拉近了些二人的距离,女孩轻轻一推,薛权就被她推了个踉跄,看着没站稳的人,薛宜无奈又好笑的揉了揉眉心,搭上男人横亘在门框前的手略一使劲,将人的手拽了下来。 薛宜软了些语气。 “你告诉尤商豫也没关系,我们说好了,这阵子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相处,我想他不会阻拦我。” 薛权本来就只是气上心头的混话,他怎么可能去找一个他讨厌的人告自己妹妹的状。因薛宜好声好气的同他在这分析利弊,他也的确找不出反驳的点,甚至他很清楚,薛宜就是笃定他不会当‘告状鬼’。 兄妹二人的‘十不许’法令第一条就是‘不许告状’,那年离家出走,走出家门准备锁门的人一转头就是泪眼朦插着腰哭丧着一张小脸死死瞪着他的女孩。 ‘你要离家出走么,薛权!’ 薛权那年十六,薛宜十一。 相比自己令人感叹的乏味,薛宜稚气未脱的像城堡里的小公主,纯净的不染杂质的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薛权觉得自己的卑劣和肮脏在女孩眼前都无所遁形; 今时今日,身份调换,质问的主角从他过度成她,直到薛权自己也成为了、被勒令等在家里的角色,他似乎才开始明白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心情。 ‘薛权!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要离家出走吗!’ ‘嗯。’ ‘你走了,你就不是我哥哥了,我再也不叫你哥哥了!’ ‘你现在也没叫,你叫我薛权。’ 眼前的薛宜再不是当年那个无力的只会拿‘不叫你哥哥’这种没用的废话来当武器的小女孩。 “薛权,我说的话你听到没。” 转了转腕表,看见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薛宜头大又慌张,她实在没心思再同自家突然犯轴的哥哥周旋,见人依旧拦在自己面前,女孩直接拽着对方的手将人拉回了客厅,翻翻找找拿出温枪对着男人脑袋‘滴’了声,确定温度正常,薛宜边收拾边嘱咐对方。 “温度正常,但是要注意保暖,我晚上肯定回会来,不用做我的饭也不用等我,明早你送我去机场,现在去好好休息,你眼睛里的红血丝怎么回事,熬夜了么。” 女孩的声音由远及近,握着温枪的男人,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但薛宜的担心确实让他缓解了不少心上的焦虑,至少顶着‘哥哥’这个头衔,至少还有这个头衔让他心安理得占有女孩的关心。 可薛宜还是要出去,要去找元肃。 比起尤商豫,薛权更在乎也更膈应元肃的存在,无论是对方无礼的母亲,还是这个无知无畏的男人,都让他厌恶,为什么薛宜会变得离经叛道,全是他怂恿的,无能的男孩哄骗他乖巧的妹妹任性妄为,却连替女孩兜底的能力都没有。 可偏偏是这样的人,自始至终都在占据着薛宜心里最重的一块地,比值他、爸爸妈妈加起来都不差分毫。 “凭什么呢。” 薛宜拿着敷眼贴出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人正呆呆傻傻的握着温枪喃喃自语。 “嘀咕什么,拿去。” 将敷眼贴塞到男人手里,薛宜又看了眼手表。 三十五分钟。 “我真的很急,我先走了薛权,你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玄关处的人根本没时间再耽搁,握着车钥匙就往车库跑,下车库的过程中,薛宜无比庆幸买车的时候买了两辆,这辆是她送给薛权的生日礼物,奈何对方偷懒一直没学开车,车也就一直停在自家车库。 奥迪RS7,买的时候薛宜看遍了各个品牌,最后才选了这辆,沉稳内敛,非常贴她家薛老师。 奈何,薛权至今都没学开车,这车根本没机会大放异彩,亏她挑了很久,这些年也一直在做保养。 座进驾驶座后,薛宜还有些不适应,开惯了大车的人第一次开这车还有些手生,直到驶出小区,薛宜才开始熟练。 【学开车,必须!】 将车开进盛则家周围小区的免费停车区后,薛宜边扫共享单车边给薛权发了这条短信,男人回复的一如既往的快。 【知道了】 【哭哭jpg.】 ‘噗、’ 骑上车的人看着手机那头人拿着从自己手里偷的表情包撒娇,努力蹬着自行车的人没忍住笑出了眼泪。 【明天送我去机场,你就去报驾校,今天我开你的车来的。】 正喝着止咳糖浆的人,看到薛宜这条消息的瞬间,被药味影响的紧绷面容慢慢舒。展开指间点点戳戳,最终薛权还是选择发语音。 “早点回来,开车注意安全。” 刷开盛则家大门的瞬间,薛宜刚好掏出手机,薛权的语音就这么被倚在玄关处抱着胳膊的人听了全部。 “呵,这又是谁?” 薛宜没说话,无视了男人的阴阳怪气,拿着手机飞速的回完薛权便按下静音键,将手机收进了大衣口袋。 “你要干嘛。” 即使面前放着男人准备好的棉拖,薛宜也没有换下的打算,一件接一件的破事,薛宜的情绪早就在临界边缘,要不是昨晚和尤商豫那么胡闹,薛宜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又在破防的拉这盛则大哭大闹,像过去无数次自己被逼急了,展现的那样。 尤商豫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虽说女孩并不准备真的让对方替自己承担什么,但不否认的是她的的确确在向对方投映自己的信任和依赖。 【哎呀,薛宜,关上门大do特do一场,什么烦啊恼啊的,都是过眼云烟。】 这浑话是瞿迦在她和尤商豫第一次闹矛盾的时候说的,薛宜当时只是尴尬又心虚,但真的这么来了一次,一想到昨夜自己和尤商豫的荒唐行为,哪怕现在眼里还立着尊修罗,薛宜依旧走神的红了脸一瞬。 尤其是想到自己脖子上还有男人留下的牙印吻痕,薛宜就不自然的将黑色高领的内衬向上拉了拉,薛宜不自然的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男人。 她的手还没放下,盛则就不耐烦的走到女生面前,用力的握住了薛宜悬在半空中的手腕。‘唔’得一声,瞬间的痛感的确让人提神醒脑,但薛宜依旧无所畏惧地挣扎着。 “松手!” “怎么?今天不窝窝囊囊的装娇滴滴了?” 男人低下头,单手擎住女孩的下巴逼着人与自己对视,只是握着对方手腕的那只手,盛则也没放开,即使此刻紧紧攥着薛宜的手腕将人禁锢在自己眼前,盛则依旧觉得不痛快。 是,他乐见其成每一面的薛宜,但他不想看女生是因为无关紧要的烂人撑腰,来向自己展示真实。 “说话呀,哑巴了?” 虽然眼前的人在笑,但薛宜只品出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嘲弄,昨晚尤商豫也叫她小哑巴,但她只品到了情意、安全和尊重。 “呵。” 笑对方也笑自己,薛宜笑自己居然会荒谬的觉得这人是喜欢自己;更笑自己的居然抱着这种荒谬的猜测她大着胆子来了。 即使明明从电话里读出了男人的火气,但她还是来了,为当年十七岁的自己,为了元肃,哪怕为了四年前,她都应该好好说句谢谢。 抱着这样的理想化的想法,薛宜一头扎进了陷阱。 眼下的景象,薛宜觉得自己还真是蠢的令人发笑,她到底在自以为是什么,她凭什么自以为是的觉得这种天之骄子会有心情同自己话家长,道理短的心平气和。 大概是元肃那个笨蛋给她的错觉,明明成天混蛋的像个二流子,但行事做人上,无论是男孩元肃还是男人元肃,好像一直都克己复礼的像个小古板,除了莫名其妙闯进她家那晚,薛宜头一次见元肃发疯,过往的七年乃至分手的四年里,对方从未有一刻不尊重,轻视她。 甚至那晚的最后元肃都没有进行下去,想到男人捂着脸流泪的样子,薛宜发现自己的心依旧麻麻涨涨。 想到元肃,女孩索性闭上眼不开对方,只这么傻乎乎的同男人僵持,即使脖子仰得发酸,但薛宜也没有求饶的打算,总归沉不住气的不是她。 “说话。” 如薛宜想得一样率先服软是盛则。 “你到底在犟什么,嗯?” 保持虚伪的冷静都不算盛则的习得技,于他只是Game里最基础的平A,薛宜嘲弄的笑他不是没察觉,更不是不想发作,但男人还是很非常顾全大局的选择退一步,同薛宜来硬的根本没用,如果有用他根本不用像个人人喊打的小三,只能找这种时间同对方偷情一样的见面。 捏了捏女孩温热的面颊,男人的语气又软了三分。 “你很久没来见我了,我想你了,我想见你,都不可以吗。” 这种偷情被薛宜贯彻得十分彻底,盛则都不用想,女孩今天一定反侦察技术满分的,将车停在了他家3公里处的小区免费停车位,下车前也绝对将行车记录仪删的干干净净,最后踩着那破烂共享单车来。 哦,从湖边监控死角的西侧门进的小区。 四年,整整四年。 薛宜随叫随到,但依旧固执无比,不可以亲她,不可以抱她,不可以上床做爱。 盛则有时候觉得做小三做成他这样,何尝不是一种本事,某次趁着女孩酒醉吻了一下对方的侧脸,半清醒的女孩抡圆了胳膊赏了他一耳光,打得他想笑又无奈,最后,盛则请了四天假在家养脸伤。 也是那次后,薛宜再不肯喝酒。 “一句话都不想说吗,你想不想我。” “疯子。” “你也是。” 男人笑的缱绻,接住女孩的鄙夷他更是得心应手。 调出薛宜的就诊记录易如反掌,得知对方有严重的创伤应激后,男人卑鄙的产生了些快感,他的痛苦薛宜或许能通过这病品出一二。 但日子久了,他又开始不可遏制的心疼、自厌,妈妈说他有把一切都完美搞糟,让每个人都不顺心的本事。这种批注又一次精准无比的印证在他喜欢的女孩身上,他的喜欢偏爱是摧毁一切安宁的核武器。 他希望薛宜好起来,但不希望薛宜因为尤商豫那个杂种好起来。 保全将照片传给他只是意外收获,安润那块地到处都是他的人,薛宜大喇喇开着她那辆显眼无比的大G一进入工地附近,男人就收到了提醒,不管是和林析言那个赝品的见面还是最后和尤商豫进了酒店,一切都被被男人清楚的追踪着。 叶峥早上那顿犯浑,盛则始终表现的心不在焉,准确来说是不在乎,薛宜要去潼阳就去,想折腾就折腾,能出什么事? 他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薛宜和那杂种是不是做了。 这想法狭隘的、粗鄙的让他像个小人,也只有小人才会惦记这点破事。 嗯,这话是薛宜骂他时的脱口而出,盛则的回应坦荡到让人无能为力,他并不避讳这个身份,甚至照单全收的坦然。 可此刻,他嫉妒、愤怒,泡涨得发酸得、浓稠到令人倒胃口的情绪裹挟着怨恨在男人胸膛里烧起了蓝色的火焰,烧得他将克制抛诸脑后,烧得他只想将千疮百孔的心挖出来丢在女孩面前,哄着、逼着对方去直视他的真心。 帕斯图鲁说,在西方文化里蓝色并不是红黄绿那样招人喜爱的颜色,甚至在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的洞穴里,蓝色的身影约等于无,古罗马时代的合法邦民将蓝色被看作未开化的、象征异邦人低劣基因的色彩; 然而,盛则很喜欢这个颜色,缄默的、沉静的、包容的、嫉妒的、扭曲的、不详的蓝色为他所爱,可他为人所爱么? 为薛宜所爱么? 答案是否。 女孩的沉默终是烧尽了他岌岌可危的耐心,冰冷的指尖贴上女孩脖颈的一瞬,男人清晰的感受到了女孩冻得发颤的一抖,可他没有停止的打算,迅速拉下女孩欲盖弥彰的衣领,男人将那些暧昧的淡粉瘢痕尽收眼中。 “呵。” 短促的轻笑结束,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薛宜根本没反应过来,炙热的痛意激的她痛呼出声。 “唔!疼!” 63:薛宜是人,盛则是畜生。 冷香裹着滚烫热意向自己袭来时,薛宜下意识的以为对方只是想抱自己,可被对方无礼的拉下衣领暴露出身上暧昧红痕的那一刹,巨大的恼怒和羞耻刺激的她整个身子都在抖。 紧接着是爆发的“意想不到”完全、完美迭代了薛宜未能宣之于口的愤怒。 ‘你监视我。’ ‘你凭什么脱我的衣服’ 薛宜根本没想到盛则会做这种事,更没想到他会疯到这种地步,男人起初的轻咬舔弄只是让她麻酥的不知所措,可接下来对方暴虐欲满分的啃咬却让她清晰的、再一次的、清醒的明白她薛宜与他盛则的差距。 薛宜是人,盛则是畜生。 “松!你松嘴!” 莽钝的痛意压的女孩逐渐产生窒息晕眩的错觉,偏偏施害方对她这种挣扎求生表,始终展现的都是四个字。 ‘视若无睹’ 薛宜不敢用力推紧紧咬着自己脖子的人,若说昨夜她和尤商豫那样圈地盘宣示主权的啃咬是情侣家小打小闹的调情,那盛则这一口绝对是奔着要她命来的。 薛宜不敢拼命挣,只能徒劳拿手拍着对方的胸,奈何她这动作不仅没能救自己于水火,反而激的男人嘴上的力道又重了两分。 盛则的自我彻底惹怒了情绪濒临崩溃的人,自救无果的反馈让女人彻底放弃挣扎,破口大骂道。 “狗!你这条狗,去死吧你。” 破罐破摔大概形容的就是薛宜此刻的状态。 疼死算了,咬死她算。 下定决心的人也不无所谓那点疼意,抄起手就往男人脑袋、后背上招呼。 “好啊,你咬死我吧,闹得尽人皆知最好。” 说着,薛宜抬起脚用力的踹了一脚又一脚男人的小腿,一点劲都没想着收,若不是对方按着她的腰窝,薛宜打赌自己绝对会往盛则命根子上踹。 薛宜雨点般配密集的拳头砸在身上,说句实话真挺疼的,但盛则却不躲,一副听凭君便的模样;时下,男人心里畅快无比,落在身上的拳头传来的痛意,极大程度的填满了他空荡荡的胸口。 尤其是女孩每说一句话,声带牵连着颈部肌肉滚动产生的颤意都让他浑身战栗,这种无法忽视的人体颤意叫薛宜的生命,这种生命正在蓬勃的展示在他眼前,赤裸的,毫不掩饰的展示着。 口腔里的腥腻的血腥味潮湿又滚烫,耳边是薛宜尖着嗓子的叫喊,盛则并不觉得吵,松开女人被自己咬的溃烂的脖子,男人狗舔舐伤口似的舔弄着被自己含在嘴里的一小块皮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反剪着女孩的胳膊。 近乎病态的语气痴迷又依恋。 “疼就对了,薛宜。” “神经病,去死吧你,你去死、去死!” 薛宜根本不想这么激烈的与人为恶,至少活这二十六年,她只这么对过一个人。 嗯,眼前这个咬完她还要恶心下流的舔吻她脖颈的…… “变态、畜生!盛则你这个下作的、不要脸的,狗养的王!八!蛋!” 薛宜没再内化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恶意,这次她畅快的说出了内心所想。 真的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骂出来,果然比端着装淑女有意思,骂着骂着,女孩也不挣扎了任由对方钳制着自己的手,薛宜原本只是在轻轻地笑,可一回味这四年,女人瞬间觉得自己是真他爹的让盛则拿捏死了,才会这么窝窝囊囊的活着,笑声也逐渐癫狂。 “哈、哈哈哈,” 盛则听着女孩几乎要喘不上气的笑声,终是意识到了严重,含着对方的唇慢慢撤了力道,盛则从对方脖颈里抬起头时,女人已经开始节奏失常的喘着粗气,这一幕慌得男人手忙脚乱。 “薛宜!” 盛则慌得松开人就想查看对方的情况,可惜,他刚一松口就被女生使劲地掼到了墙边,肩膀砸倒墙壁的猛烈冲力,疼的他下意识的皱紧了眉。 但他无暇顾及这些无用的感觉,甩了甩肩膀,男人一刻也不敢耽搁,疾步走到扯着领子仰着头呼吸的人面前,盛则一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薛宜遗传了家里人的哮喘,情绪一激动必发作,所以这些年对方一直表现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对万事万物都保持着淡淡的置身事外感。 “我去拿——” “滚开!” 奈何,薛宜依旧没给他装好人卖弄关心的机会,盛则刚站定,女人咆哮完恨恨地看了一眼他,依旧不解气似的。 最终,女人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走近盛则迅速抡起右胳膊重重的甩了他一耳光,动作之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啪’声落下,被打偏了头的男人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迅速肿胀的嘴角,传来的麻木让盛则产生眩晕的感觉。 一时间,他分不清自己嘴角边挂着的、到底是薛宜的还是他的血。可这血最后还是顺着他的面颊一滴滴的砸进了地毯。 薛宜盯着歪着头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的男人,竭尽全力笑骂道。 “去、嗬、嗬——去死吧你,这次、嗬——呼呼、至少、至少一礼拜的、的假哈哈哈,王八蛋哈哈。” 零零散散的说完,薛宜再没力气站着,腿一软靠着防盗门迅速的滑了下去,被锯断的松柏似的,女孩砸向地面的声响惊的没动作的人,终于再次行动起来。 薛宜剧烈地喘气声拉风箱似的,让他心惊。 男人根本不在乎女人这些不痛不痒的羞辱,只看了一眼坐在地上靠着防盗门憋的整张脸都开始泛青的人,盛则便一刻都不敢耽搁,连滚带爬的冲进卧室拿出哮喘喷雾和牛皮纸袋后,迅速折返回薛宜身边。 跪在了女生腿边的人抖着手将牛皮纸袋扣在女孩鼻子上,看着纸袋迅速膨胀又缩紧了几个来回,盛则的心才定了下来。 撤走湿漉漉的纸袋,男人立刻摘下喷雾的盖子,用力的摇晃了四五下,试喷了一次又一次,确定喷雾出药没问题,男人就想往女人嘴里塞。 事与愿违的事发生了,对方不仅紧紧的闭着嘴,甚至还勾着唇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张嘴!吐气!” 薛宜不是真的想死,毕竟大好人生她还有许多未实现,比如打败宴平章?薛宜不明白自己都这时候为什么会想到煞风景的男人,但眼下她突然就是想拿腔作调的试一试盛则。 拧着一股劲的人,硬是憋着气不言不语的嘲弄的看着男人手足无措。 “薛宜!这是你的命!” 【废话,脑残】 明明女孩没说话,但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明显就是在传达这四个字。 “别犟了,我求你,我求你了!” 女人不为所动的样子气的盛则说话的声音里都是被二人忽视的颤意,男人握着喷雾的手,整个手背都爬满了暴起的青筋。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薛宜的忍耐也恰好达到阈值。 “咳。” 见人终于肯张嘴,盛则不敢浪费时间,小心翼翼的扶着女孩的肩膀就将喷嘴塞进了女人嘴里。 “对、把头仰、把头仰起来。” 托着女孩的脖子,男人快准狠的按下药物确定对方已经完整吸入后,盛则才发现自己一只拖鞋早已不翼而飞,家居服被冷汗浸湿正紧紧地黏在他的后背上。 “闭气,再坚持一会儿。” 说完,男人牵起了女孩垂在身侧冰冷的双手,边搓边哈气为对方供热,直到感觉薛宜的体温渐渐回暖,男人一刻也未犹豫,抱着软绵绵的人进了卧室,将人放进被窝后,男人迅速的打开了供暖。 “好点了吗,还难受我们就去医——”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折腾了这么一通,薛宜遗憾的发现自己只能同对方打嘴炮,她连抽回被对方握在手心里的手的力气都没有,靠着软枕的人不似先前的剑拔弩张,语气面色都平静让人无措,活了三十三年的人第一次产生了无力的情绪。 女人虚弱靠在防盗门上仰着脖子挣扎呼吸的模样像刺一般,扎碎了他心底那颗名为‘自负’的气球。 今晚这一幕,彻底成了盛则的心魔,乃至在不久的未来,听到对方出事消息说完那一刻,站在办公室里握着手机站都站不稳的人,脑子里还在回放这一晚。 回放薛宜羸弱却倔强的模样,收到消息的瞬间其实男人几乎崩溃,但还是强撑着用今晚薛宜的话回了对方。 “能有什么事,我(她)命大得很。” 盛则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忏悔庆幸,男人沉默的陪着女孩坐了十五分钟,才舍得松开薛宜被握的发烫的手心。 粗鲁地擦了擦嘴角干涸的血迹,起身赤脚去客厅找来了药箱。 薛宜抬眸淡淡看了眼脸颊泛红提着药箱站在自己床边的人,偏过头轻嗤了声,面无表情的脱了羊绒衫,只着一件孤零零的黑色蕾丝内衣。 勾唇的人意味不明的笑笑,再看向男人的表情里都是轻蔑,微仰了仰头,女人的声音冷冷清清的、让盛则想到了被他吐出口的、失了麦卡伦酒香的碎冰。 “要上药就快点,我要回家。” 64:盛则,你这条狗! “呵。” 轻笑一声,盛则收回了落在女孩身上的视线,从前这人防自己和防贼没区别,哪怕夏天都长衣长裤来见他,全副武装的女孩永远都是一副‘大明星’私联粉丝的模样,想着,盛则突然想到九月他过生日的景象。 他得体无比的西服西裤皮鞋配大衣,全套收拾的立整无比,整个西餐厅都被他包下静候女主角的来临,结果坐等又等了半天,薛宜到饭店来见他时的穿搭气的男人当时就黑了脸,脸拉长的像头倔驴。 女孩卫衣牛仔裤也就罢了,甚至还欲盖弥彰的套了件男款风衣,想都不用想,不是尤商豫的就是薛权的,反正不是他的。 女孩鼻梁上架着的小墨镜,配上她卫衣帽子套着头的模样,夸张又好笑。 只到这里盛则也不会生气,偏偏吃饭时,薛宜依旧在作妖,气的男人摔了刀叉立刻爆粗口凶了女生。 ‘你是不是有病,薛宜。’ 奈何对方八辈子没吃过饭似得,活脱脱猪八戒吃人参果,盛则怀疑对方根本就没尝出这牛肉的味道,男人卡在嘴里的介绍词生生被女生饿虎扑食的动作打断,被他一骂,薛宜反骨上来,塞满水果牛排的嘴含糊不清的回呛。 ‘泥油饼,泥全、全家都油饼,叽里咕噜,夏刺,窝叽里咕噜,肯定叽里咕噜、不来嗝!嗝!’ 嗝!嗝!嗝…… ‘蠢得要死,笨蛋。’ 火气就这么被仓鼠屯粮似的人轻而易举的熄灭了,倒了杯水塞进打嗝不止的人手里,男人重重的咳嗽了好几声也没压下笑意,最终盛则趴在桌子上笑的直不起腰不说,整个餐厅都是他的笑声和薛宜恼羞成怒的骂骂咧咧。 过程虽然坎坷,但在女孩皱着眉的幽怨无比的一声声‘嗝’中,盛则度过了他的三十三岁生日。 何况如今鸾镜中,妾颜未改君心改。 挺矫情的一句,但盛则就是想到了这句话;九月二十九那天,他以为自己和薛宜的第五年是要开始好一些的,四年前的九月二十九他和薛宜终于合理合法的纠缠在一起,那是他这辈子收到过的最好的最无与伦比的‘恩赐’。 哪怕对方避他如蛇蝎,盛则也固执的坚持着。 话说回来,今年生日那天开了个好头,盛则以为新的一岁开始,他和薛宜会更近更亲密,这荒唐的地下情人一定会迎来重见天日的happy ending…… 虽然开着跑车带人去天文台的时候,薛宜一路上都在骂他‘大贪官’、‘骄奢淫逸’、搜刮民脂民膏的周扒皮’、‘我要找我舅舅举报你’云云,但真的被他拽着手登上山顶时,薛宜难得无比的给了他一个好脸。 ‘嗯、好看、生日快乐、我要回家。’ 而此时。 “八公草木。” 薛宜没听清男人低语里的话,男人也懒得解释,憋着一股气的人未等她说话,重重的将药箱往床头柜上一放,掀开女人的被子,揽着对方的腰,便把人从被子里抱到了自己身前。 “你脱的倒是快,这时候不防着我了,也是用得上的时候你总要给我个好脸。” 盛则哀怨的自问自答酸溜溜的像泡了十年老陈醋,薛宜懒得回答,大喇喇的盘着腿坐在男人对面一言不发的随对方给自己上药,只是瞥到自己身上前一晚尤商豫留下的痕迹时,薛宜颇有些懊恼自己被情绪操控。 “切,瘦的和火柴人成精似得,我可没兴趣。” “谁稀罕你有兴趣,神经病。” 掩饰真心的谎话手到擒来,从女孩土匪流氓似得脱了衣服随手一扔的那一刻开始,盛则就发现自己那处一直硬邦邦的竖着,万幸家居服长,不然他一定会被薛宜骂的狗血淋头,那他和薛宜才是真完蛋了。 女孩低着脖子让他上药时,盛则只后悔自己视力太好,就对方身上那些痕迹,估计有些薛宜自己都不知道,后腰处那块咬痕气的男人捏着医疗钳的手越握越紧,憋着一口气的人用力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只专心的盯着薛宜脖子上被自己咬的伤口。 薛宜见盛则没找茬,自然乐得自在,原先还有些为自己半裸羞恼的人,与对方呛完自如无比,但沉默的人似乎存心不然她好过。 浸泡满碘伏的湿棉球重重的压到她脖颈上的伤口处时,冰冷的刺痛感激地她无意识闷哼出声。 “疼!” “呵、活该。” 嘴上这么说,拿去棉球给人贴创药贴时,盛则轻手轻脚的姜医用胶贴上女孩皮肤时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半干的伤口。 可惜也只是一瞬,因为盛则好死不死又看到了女人蝴蝶骨处一个明显无比的吻痕! 【去你大爷的尤商豫,老子弄不死你!】 “嘶!盛则!” 一分神的,盛则就忘记了手上的力道,女孩本就一直在忍着疼,被男人没轻没重的一按,疼的好不容易压住火的火气满满的吼了出声。 “你是在报复我吗!” 薛宜几乎不连名带姓的叫男人的名字,除非惹急了,但对方又和小面团似得,任人搓扁揉捏,可今晚对方叫了他的名字两回,虽然前缀修饰副词都不算美好,但盛则依旧受用又新鲜的眯了眯眼。 “手滑。” 薛宜看着垂着脑袋收拾药箱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可想到第二天还要出差,再有火,薛宜也咬牙忍了下来,捞过被丢在一旁的羊绒衫,利落穿上女孩就想下床。 盛则自然没错过身后窸窸窣窣穿衣服时都冷着一张脸女生神情,只是他这会儿也犯起了倔。 “你还没给我涂药,就想走?” 药箱合到一半,憋着一口气的人重新拉开药箱,一手握住了女孩手腕,一手将伤药棉签塞进了薛宜曲着的掌心里。 “你——” “你不想我给你投票么,薛工。” 薛宜的沉默让盛则庆幸又自嘲,庆幸自己终于能被利用一回,自嘲自己也就这点用。 “你别说你今天来,不是为了拉中呈玺、叶峥,拉我这票。” 被戳穿想法,薛宜并没产生羞愧的感觉,昨夜到真正来到盛则家门口前,薛宜发现自己很有卑鄙的天赋,诚如尤商豫说的。 ‘只是小小报复、利用一下让自己吃亏的人,算什么道德底下。’ 即使尤商豫模糊不清的表达了立场,但薛宜依旧不放心,盛则不一样,他是当官的,这事办得好对他政绩有帮助。 “唔—” “又在打什么算盘。”盛则被女人的沉默气的抬手直接将人的脸捏成了愤怒的河豚,瞧着对方气鼓鼓的‘唔唔啊啊’,男人弯了弯唇,忍着笑意冷冰冰的松开了对方不说,还假装嫌弃的将手在对方洁白的羊绒衫上蹭了蹭。 “帮我上药,我可以考虑。” “骗我你是狗。” 薛宜也不矫情,撕开棉签包装,沾了碘伏就往男人嘴角按。 “嘶~轻点儿,猪——” “你才是猪!” “你不是说我是狗。” “闭嘴!” 薛宜被男人喋喋不休的嘴贫气的直接上手捂住了对方。 “你好吵,你吵死了,你的下属知道你这么话痨这么多废话么、伪君子盛局长!” 虽然被捂着嘴,但男人依旧无辜的扬了个笑脸,眉眼弯弯的样子无辜又狡黠,气的薛宜收回手后也用力的在对方胸口擦了好几遍。 “脏死了脏死了,全是口水。” 炸毛的薛宜很可爱,对方‘耐心’的给他上药也很温情,但脑子里只要一想到对方身上那些痕迹,盛则垂在腿弯的手依旧忍不住地攥紧成拳。 虽然没资格,但盛则自我带入的是被出轨的丈夫角色,女孩身上星星点点的痕迹无一不在提醒他,昨夜她与那个‘小三’过的干柴烈火。薛宜粗线条,但她那位好男友可不是。 摆了元肃一道不说,也一直暗暗的在给他下绊子。 今年三月从严思蓓那听到薛宜要重阳和尤商豫订婚的消息时,男人说不慌一定是假话,但有元肃这么个易燃易爆的前男友在,盛则头一次觉得做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是好事,总有人替他扫清障碍。 当然,他还是敢为人先的发扬了乐于助人的优良美德,楚家那脏货喜欢尤商豫深得他心,元肃心软没想坐实那晚的‘谣言’,但他不一样,换个药与他而言,顺手的事。 可惜的是掺了药的酒对方是喝了,但没被得手。 “好了。” 薛宜粗声粗气的讲医疗废物往垃圾桶一丢,推搡了下偏着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的人,女孩顿时有种被耍了的后之后居,气的锤了对方胸口一拳,女生破防的大声喊着。 “盛则,你这条狗!” 【听着像同龄人。】 盛则觉得自己从过完生日后就魔怔无比,年龄焦虑本不该出现在他一个呼风唤雨,世间万物只要他想要就应有尽有的人身上,可看着围在薛宜身边那些年轻的生命,盛则越来越焦虑,尤其是某次无聊刷短视频听到机械女音信誓旦旦的说。 【男人过了三十不是发福就是满身油腻老人味】 刚洗完澡的人猛地拉开浴袍狠狠闻了闻身上有没有这‘老人味’。 “薛宜,我身上有老人味儿么。” 下意识脆弱让男人羞惭,问完这句不止男人的手一顿,薛宜要骂人的嘴也是一顿,‘贱人’二字被男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堵的不上不下。 “当我没——” “有!怎么没有,这儿、这儿都是!” 怕人不相信,薛宜干脆挥开了男人正在给自己上药的手,拽着对方的衣领东嗅嗅西闻闻,嫌恶的表情似乎真是男人身上有什么‘油腻的老人味’。 “盛则,你没洗澡么,一把年纪了就要勤——唔唔唔” 65:新仇旧恨等于我爱你,笨蛋 薛宜这张抹了砒霜的嘴盛则早有领教,所以听到女孩回答的一瞬,盛则哑然失笑的同时选择了最便捷的方法,影视剧做品为这种行为赋名‘以吻封缄’,实操下来,盛则赧然无比,他觉得自己还真是又土又毫无君子风度。 但真的亲下去,男人又遗憾自己白做四年柳下惠,薛宜的嘴唇可比她说的话柔软多了。刀子话豆腐唇非薛宜莫属。盛则以为,横竖他在薛宜心里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的烂人,不如一股作气将烂进行到底。 将人扑倒后,男人双手捧着女孩的脸,学着肥皂剧里上演的,强势无比地迫着对方仰着头及承受他的吻。薛宜的嘴里苦涩的药粉味混杂着他唇齿间未散去的麦卡伦、道南奶糖味让他情不自禁地加深了这个‘捉弄’意味的吻,起初盛则只想恶劣的碰碰对方的嘴唇,吓一吓薛宜这张只会气他的嘴,可真的将人扑倒后,事情便不可控起来。 但这回他留了个心眼,将人扑倒后,盛则迅速用腿压住了对方扑腾的小腿,被腿踹和被手锤,盛则果断选择后者。 薛宜发现自己真是低估了男人的混蛋程度,男人的舌灵活无比,每一次的的啃咬缠吻都发生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甚至她还挣扎无能,只能无功而返的用手拍打对方的后背,甚至最后因为体力不支,薛宜只能昂着头被对方予取予求。 ‘呼——’ 松开薛宜的唇用尽了男人的自制力,长长的叹息声里,盛则将二人鼓动的心跳听的一清二楚。 “唔。” 薛宜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可盛则在场俯下头颅,郑重又小心的将唇贴在自己半眯着的眼皮上时,女孩没控制住情绪,难耐低吟出声,好在,万幸这个意味不明的吻是结束陈词。 虽然已经犯了浑,但盛则明白再继续下去,薛宜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他真没好果子吃;再抬头时,双手撑着薛宜两侧的人,悬在女孩头顶近距离的看着对方气的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倒在女孩胸前。 盛则趴在对方颈窝里笑得连床都在抖。 “现在你也有老人味了。” 原先薛宜还在疑惑男人嗫嚅的事什么,当暧昧的吐息激起脖颈处鸡皮疙瘩,传来关键信息的一刻,听清男人的话后,薛宜气得眼前发黑,垂在身侧的手用力的团成拳。薛宜想反抗却发现这人又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手反剪在后背,只能木讷、无能的任凭对方把自己当笑话。 只是,她偶有心不甘,但一开口又被声则打断。 “你——” “你要不再送我一礼拜假?” 盛则笑呵呵的说完,见女孩一脸迷惑的茫然表情,描摹女孩一颦一笑的眉眼也渐渐染上违和的温柔,默默将脸又凑近了对方,男人说话的语气近乎调情。 “怎么?你舍不得。” ‘砰’! “去死吧你,王八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狗屁!去死吧,盛则。” 摔上防盗门惊恐的跑进安全楼梯里的人只顾得上说这一句,捕捉到男人失神,薛宜未多做耽搁,拿起床头柜上的书朝着男人后脑勺猛猛两下,直到盛则痛苦的捂着脑袋,薛宜才寻到翻身下床逃之夭夭的绝佳机会。 拎着外套,走出盛则家小区的时候,薛宜整个人都是飘忽兴奋的,肾上腺素主导,女孩撕开了自己所有的得体伪善,激烈无修饰的暴力输出,让她直呼痛快,可夜风只轻轻卷起来女孩的发尾鬓角两次,薛宜便失了自洽的本领。 “我真的打了他。” 冷冽的秋风彻底扑灭了她脑子里的昏昏欲睡与迷茫。 站在路灯下的人看着自己发抖的掌心,脸一红。,这哄不是羞的是气的,但想到自己给对方脑子开了瓢,薛宜后怕之余又有些明爽。 “装货,演你爷爷的强制爱,你薛宜奶奶我不吃这一套。” 用力跺跺脚,感受到体温回暖,薛宜深深地回头看了眼矗立在夜色里隐约的朦胧楼影,恶狠狠的咬紧了后槽牙,女孩毫不留恋的扫了共享单车哈就走。 蹬上自行车的人越骑越快,迎面扑过来的冷风让女孩的清醒又激动,男人侧躺着捂着流血的后脑勺闷哼的样子实在骇人,将人击到后,薛宜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手里还握着作案工具——精装原文1984。 暗红色书脊沾了男人的血妖冶又诡魅,尤其是赤着脚的女孩站在地毯上手足无措时,一滴黏冷的血正精准的砸到了她的脚背上。 条件反射地,薛宜一秒也不敢多留,抄起书猛地砸到捂着一脸痛苦的坐起来人脸上,女生大喊了一句‘你有本事报警把我抓进去,我才不信你一个要选京州市长的敢报警!’ 盛则看着吓得溜之大吉的人,想追又想笑,奈何头晕目眩的他直不起身子,看着女孩越来越模糊的背影,盛则又想到了那个下午,十七岁的女孩跑走的身影和此刻重迭,捂着脑袋的人看见再次掉在地上被人遗忘的学生证,声音里满是无奈的纵容。 “胆小鬼。” ‘新仇旧恨’重迭最后男人无奈的一手捂着流血的后脑勺,一手抱着枕头,盘着腿在床上笑的几乎直不起身子。 “喂,来我家。” 拨通电话,盛则只说完这句便体力不支的切断了通讯。 叶峥收到盛则视频电话的时候吓得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佟尔静看到视频里盛则被血糊了半个脖子的图也骇的一惊,帮着叶峥联系完私人医生后,女人便催着自家丈夫往盛则私宅赶。 真真切切盯着医生给盛则清创包扎结束,叶峥依旧有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在嘴里滚腾了几轮的话被人恨恨抛出。 “你现在是真的疯的没边。” “不觉得。” 面对叶峥的质疑,脑袋嘴角贴着医用胶布的人应答如流,盛则心情好的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很正常。” 薛宜溜之大吉可想不到给他叫医生,男人笑的眼泪都浸湿了床单,才慢悠悠的拿起手机给叶峥打了电话。 “有病啊,喝个屁酒。” 送走自家老爷子御用心腹刘医生,叶峥才腾出手来问盛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边还没等他问,盛则又开始作践起自己。 “玩女人?” 夺过男人倒的酒叶峥一口闷,尴尴尬尬的吐出这三个字,男人晦涩的眼神瞟了眼抱着胳膊靠在酒柜前的人,心底暗骂了句骚包,接着道。 “这洋酒真难喝,你喝得明白么?什么胃喝什么酒,什么身份喝什么酒,茅台五粮液哪个不比这洋酒适合你。” 成年人的意有所指,有时候无需逐字逐句的解释,盛则没立刻回答,抚了抚隐隐泛疼的后脑勺,淡淡的扫了眼叉着腰一脸不忿地叶峥,哑然失笑了瞬,迈着步子走到叶峥身后的茶几前,拿着被薛宜遗落的凶器《1984》随意翻了翻,不轻不重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洋酒,不知者无畏,‘玩女人’三个字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 说完‘玩女人’三个字,叶峥就后悔了,无它,他这蠢笨的脑子迅速反应过来这女人身份几何,转过身的人看清盛则手上挂着的学生证,自知失言又恨铁不成钢,偏偏对方还一脸无所谓的玩世不恭,和被夺舍了没两样。 “猴儿精不假,但她胆子小着呢。” 盛则的话意味也很明显,护犊子得很,眼下看来还是个极品恋爱脑。叶峥咽了口口水,欲言又止地同笑呵呵的男人对视了一眼,终是打消了找薛宜说两句的心思,心里犯嘀咕嘴上小声的絮叨着。 “我又没说要找她。” “不打自招,老四。” 男人将手里学生证的蓝色细绳子散开,吊儿郎当的往脖子上一套,懒懒地往沙发上一靠。 “你要是当两面派就当到底,冷眼旁观当个看热闹的,最、好。” “你!” 叶峥本还想挣扎几句,劝慰劝慰对方迷途知返,趁元肃没回来趁事还没闹大,及时止损差不多得了,可听到到对方这句威胁意味拉满的话,叶峥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再看着说完就懒散地仰躺在沙发上高抛着矿泉水瓶盖,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的盛则,准备了一遍遍的腹稿,无的放矢的彻底。 “和你说不通,算我倒霉。” 叶峥始终想不明白,克己复礼了二十多年的人,怎么突然就犯混到这种地步,为了女人兄弟阋墙也就罢了,他没资格说,毕竟男女感情的事他和佟尔静走了这么多年才堪堪入门,他实在难堪‘盛则恋爱导师’大任。 但对方不顾身份的伤筋动骨,他又实在忍不住说两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男人直接坐在了吧台边的高脚椅上,润了润干涩的嗓子,叶峥拿空杯砸了砸桌面示意。 “你这样,至少俩礼拜不能去局里,你准备?” 被薛宜甩耳光时,盛则就做好了准备,此刻听叶峥一脸纠结的再提,躺在沙发上玩学生证的人,打了个哈欠放下学生证后语气从容。 “请假,打扫屋子。” “你心里有数就行。” 听到对方的回答,叶峥跳到嗓子眼的心又安安稳稳的落回原处,说完这句二人又恢复到沉默的气氛里,鉴于二人的关系,这种沉默并不让人尴尬,反而极大程度的给了兄弟二人静下心思考的机会。 瓶盖弹飞到叶峥脚边的一瞬,冗长的沉默宣告结,拾起瓶盖攥在手心,叶峥郑重无比。 “盛则,你和薛宜怎么着我不管也不插手,但你记住,你的身份决定了你要走的路,别让多年谋划付诸东流,有些人的冤不伸,我心、你心都难安。” 叶峥的话盛则不置可否,比起字字咬牙切齿的人,盛则要平静的多,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规划走,他着实没紧迫的气氛,转了转头,盛则看向叶峥时,语气里难得多了一丝与对方紧张匹配的‘正经’。 “薛宜知道我要选市长。” 听完盛则这话,叶峥彻底失控,瞪大双眼的男人拍案而起的模样滑稽又好笑,盛则十分没品的‘噗’地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就说她和我最合适,你们选的那些‘闺秀’蠢的不如我们家胆小鬼。” “薛宜怎么会知道!”叶峥无视了盛则的笑,走到对方面前站定的人只恨不能立刻提着这病号的领子质问,事实上,叶峥做到了这句话的1/5。 质问。 “你他大爷的恋爱脑上头和她说了!” 非疑问句,叶峥根本不相信凭薛宜这么傻白甜的性格,能知道盛则的打算,更何况选市长这事本不符章程更不符逻辑,尤其是那位还稳稳坐着,盛则这步本就是突猛地一招,兄弟二人从三年前合计开始,就没和任何人说过。 所有的布局都是暗线,虚晃一枪的布局一个接一个,薛宜不可能知道,也不该知道。 “笑个屁!薛宜怎么知道的!” “聪、明。” 不是盛则不想回答,更不是他在故弄玄虚的卖关子,薛宜那句话连他都始料未及,按下心底莫名其妙的与有荣焉,男人提起心脏处安静躺着的学生证,在叶峥紧张的视线里,抬手轻点了点相片里女孩脸颊位置。 “因为她聪明。” 66:溺水不是溺毙,不称你但依然爱你 薛宜开着车回到自家小区时,腕表的走针指向是十点三十,一个打破她生物钟的尴尬节点,可想到自己最近的作息,女孩苦笑了声便接受了这件事,被打乱的何止生物钟,她何必为这鸡毛蒜皮伤神。 车里的人抚着方向盘思考时,依旧心有余悸,平复了约有十分钟,薛宜才抖着手哆哆嗦嗦的格式化行车记录仪,抹除了今晚她和盛则最后一点交集。可下车锁门时薛宜冰块似的手还在不受控的颤,合上车门的一刹,女孩腿软的靠着紧闭的车门跌坐在地。 薛宜没立刻起身,后背紧紧的贴着车门的人,愣愣的看了许久黑洞洞的车库,再回过神来时,脸上早被泪水铺满了整个面颊,囫囵的拿袖子擦了又擦,女孩脸上的泪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索性薛宜不再管,脸一底,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呜—欺负我,都欺负我!” 饶是在盛则面前装的再无所畏惧,薛宜发现自己依旧是纸糊的老虎,依旧是十七岁那个会害怕会怯懦的自己,想到自己猖狂无比的那句‘选市长’,女孩害怕的又将自己的腿抱紧了两分,眼泪糊湿的布料死死地粘着她的面颊,平时穿在腿上亲肤无比的面料,此刻却格外戳人,刺的她整张脸都开始疼。 “我害怕不可以么!我害怕!” 无人回应的话,薛宜说给二十六岁的自己也说给十七岁那个冬天的自己。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这么倒霉,为什么总是我啊。” 严思蓓兴致勃勃的说要抓罪犯的时候,一向怂包的人心虚的不行,但看着一脸兴奋的严思蓓,薛宜再害怕也乖乖巧巧的点了头,毕竟严思蓓没让她参与,只是和她分享了计划,想到对方的家庭以及那些靠谱的哥哥,薛宜虽然担心,但还是安静的听严思蓓详细的说完了全程。 除了‘扮妓女’这一部分让薛宜忧心忡忡,其余的安排的确周密的让她找不出错,可对方又信誓旦旦的保证了这一环节只是走个过场,KTV里的妈妈桑是警方的人,加上听到楚季明还有盛则常提起的那位姓宋的大哥也在,担忧的话被女生乖巧的吞进肚里。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 薛宜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莽撞的将盛则的野心宣之于口一样。 “偏偏是他救了我,偏偏是两次。” 薛宜觉得挺好笑的,夏天自己为了找对方帮元肃出头,砸了男人家的窗户还把人推了个狗吃屎,结果冬天自己又狼狈的被对方救了回去,加上四年前的事,女孩清醒无比的意识到,她真的在欠债。 她也该识时务的拿对方还敢兴趣的身体、拿叔伯的权力为人送上一程奔向远大前程的东风。 “可我不愿意、我讨厌我害怕。” 崩溃不是一蹴而就,恐惧也不是,薛权和爸爸相继出事,爸爸还没从拘留所出来,妈妈又被那些人监禁的记忆像汹涌的浪潮,被舅舅舅妈照顾的那些日子里,薛宜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海上的孤岛。 舅妈同舅舅的争吵她记忆犹新。 ‘乐胥平,你要是敢去,我就带着两个儿子和你离婚!’ ‘我只有一个妹妹了!’ …… “我们家我只剩我妹妹,我只有如棠了,我们乐家就只剩我和如棠了!” 好在寄宿在舅舅舅妈家的日子很短暂,哪怕舅妈表现的很激烈,但舅妈和大表哥二表哥对她的照顾依旧无微不至。大伯父来接她那天是个好日子,虽然她依旧是个漂流瓶,但舅妈眼里不忍之余送了一口气的神情让她安心。 【不用连累舅舅,舅妈了,真好。】 比起当漂流瓶,薛宜更害怕连累,大伯父入局的时候,她们家才真正迎来转机,爷爷不喜欢妈妈也不喜欢哥哥,但爷爷到底是个心软的小老头,他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的孙女和二儿子选择了妥协。 当年的事伴随着薛宜的一场高烧被所有人尘封在心底,薛宜有些庆幸姑姑爱带她看偶像剧,高烧醒来后她才能信手拈来模仿那些失忆的主演,表演了一场完美的‘失忆’,至少到现在,爸妈哥哥都以为她不记得了。 “可是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 崩溃的眼泪砸在地上,慢慢积聚成一滩小小的‘湖泊’。 短暂二十六年里这样的湖泊不计其数,每一个都有着轻易将女生溺毙的能力,可偏偏每每纵她挣扎又轻易将她打捞起、烘干的又是她最憎恶地、恐惧的权。 KTV妈妈桑的反水连警方都意想不到,更别说只有十七岁的严思蓓,一同和她组队钓鱼的另外一个女孩突然吃坏了肚子,领她们进门的妈妈桑又换了人,再机灵如严思蓓也慌了阵脚,可为了让严母严父同意自己上警校,明明察觉到不对,严思蓓还是硬着头皮求上了薛宜。 害怕是真的,不忍拒绝也是,严思蓓对当刑警的执念薛宜看在眼里,犹豫了一刻女孩在对方期待的眼神里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学跳舞不是难事,更遑论薛宜这是从小打的底子,扮演一个舞女所需的准备薛宜按照严思蓓说的,做的无可挑剔,除了偶尔暴露的怯生生的目光,薛宜自认演技滴水不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大冬天夜不归宿是个难题,但有严思蓓做保,乐女士倒也答应的很痛快,老薛更别说,薛院长向来溺爱女儿。 穿着洗的发白的衬衫的小姑娘二人被陌生妈妈桑领进更衣室时,京州的天已经黑了大半,薛宜回看门口夕阳不过几秒,被骂骂咧咧的麻麻桑拽了个踉跄,夕阳的余热像一柄弯刀,割的她脸颊生疼。 元肃给的军刀安安静静地躺在背包夹层里,薛宜和严思蓓前后脚的进的包厢,待她换好衣服,严思蓓脸上的妆容都被画好了,彼时她正心虚的拿医用胶布将刀往收纳柜夹缝里粘,化妆师踹开门拎着严思蓓进来时,薛宜惶恐的模样深得化妆师的心。 叼着香烟的女人,慢慢踱步到女孩身前,嫌弃的扯了扯女孩卷曲的长发,含糊不清的说了句‘纯’,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口红,强硬的把着女孩的下巴给人凃了个烈焰红唇,再对上女孩怯懦又惊恐的眼睛时,女人突兀的轻笑了声,没再为难人,麻溜地推搡着人离开了更衣室。 “小鬼,别被玩死了。” 薛宜的手被严思蓓紧紧牵着,听到女人玩世不恭的这句,女孩下意识的转头,看到女人恶劣的鬼脸,薛宜脸又白了两分,哪怕手被严思蓓签着,寒意也止不住的一层跌一层,这种寒意直到二人被领进包厢。 年轻的、老的、有权有势的、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让十七岁的女孩心神俱震, 比起她的诚惶诚恐,严思蓓机灵无比的在小舞台上扭着她不擅长的舞,滑稽无比,但完美将注意力引到了她那边,以致于她这点紧张在在场老油条看来只是‘纯’。 诚如化妆师姐姐说的,她这副呆样,实然纯的让人想欺负,红色亮片裙并不合身,每走一步裙摆流苏上的亮片都剐的她大腿生疼,脖子上毛茸茸的白色项圈也蹭她脖颈通红一片,熏人的洋酒混杂着不知名药粉的甜腻让人昏昏沉沉又恍然若失。 薛宜不记得自己局促的站了多久,被穿着冲锋衣的年轻男生扯着手臂拽到怀里时,女孩惊地整个人都要弹起来,可那人提前预知了她行动似地,她还没从对方腿上坐起来,男生抱着她的腰,冲锋衣盖着她的臀部,直接将她扛到了角落的沙发里。 不称脚的高跟鞋挂在足尖欲坠未坠,直到被男生困在沙发角落里不能动弹,那只鞋都没彻底离开她的脚。 昏暗灯光里棒球帽的阴翳下,薛宜只能看清男人漂亮的红色唇边痣,寓意贪吃的痣。 “多大。” “十、十九。” 虽然磕磕巴巴,但薛宜还是按照严思蓓教得说了假话,只可惜男生根本不给面子,用力将棒球帽向下压了压,男生慢慢凑近女孩紧张的涨红一片的脸,嗤笑道。 “撒谎,未成年。” “我、真的,我真的十九,是看着显小。” 负隅顽抗都算不上的嘴硬,听的男孩想笑,狎闹对方的心思在看到女孩红得不正常的耳尖的一刻尘嚣而上。 “是吗,叫什么名字。” “珠珠。” 老实回答完,薛宜才意识到自己说了真名,而不是严思蓓给自己起得代号‘佳佳’。 “听起来是真话。” 低低地笑了几声,男生终是大发慈悲放过了女孩,但他也没放跑抓住的人,不疾不徐的坐在女孩身边后,男人习惯性的压了压帽檐,便将一心偷看自己的小姑娘的再次抱到腿上,捂女孩的眼睛笑嘻嘻的开口。 “珠珠小同学,闹起来记得往北门跑,跑快点,别回头。” 真的拿着军刀按照对方说的跑出北门后,薛宜依旧没弄清对方是谁,只迷迷糊糊的记得这位爱闹他的大男孩姓严,包厢里男女一直在‘严二少、严二少’的叫他、劝他喝那些掺了药粉的酒,只是男孩根本不上钩,不仅自己不喝也一口不给她喝,全程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里。 药头拿着枪进来时,缩在男孩怀里局促不安的人吓地打了个寒战。 “怕什么,北门还记得么。” “嗯。” 握着男人递过来的药包,薛宜诡异地停止了发抖,鼓足勇气的人紧紧闭着眼,回头贴上了男人的耳廓,带着笃定的轻声道。 “哥哥,你是不是警察。” 男孩被薛宜的话逗得轻笑出声,包裹着女孩拳头的手,似乎也被对方濡湿的手心传染,按着女孩骨节的掌心又湿又冷,挟着西瓜味的热气贴上耳尖的一瞬,男孩没出息地连续呼吸都深重了两分。 虽然毛绒项圈、艳俗的亮片裙、诡异的鸽血红色口红都不称薛宜,但他还是被这一声轻轻的‘哥哥’叫酥麻了身子。 揽着女孩腰腹的手克制的紧了一刻便被男生迅速放开,调整好呼吸的人,恶劣的将人抱紧在怀里,营造出二人浓情蜜意接吻的假象后,他才正色贴着女孩的耳尖轻飘飘的玩笑着。 “哥哥是遵纪守法热心市民。” 67:跑快点,热心市民 时至今日,薛宜都没搞清这位‘热心公民’何许人也,记忆片段里除了枪声响起时的兵荒马乱,就是男生护着她用力将她推出门外的记忆,或许是时间更迭或许是人体自我保护机制,薛宜对这件事的记忆越来越简单。 哪怕她最后得了个‘热心市民’锦旗…… “真是脑子不清醒,想这些没用的,人家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粗鲁的擦干脸上未干涸的泪,薛宜撑着地浑浑噩噩的站直了身子,喃喃自语的人语气里尽是自嘲,慢慢走了几步,她才感觉浑身发冷的感觉也渐渐降下去,可走到电梯前的时,薛宜盯着跳动的数字屏出神了很久,回过神来的人,暗骂了句‘废物’,又转头跑回了自己车上。 拉开车门打开暖气后,薛宜安安静静的坐了许久,才重新郑重地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像迷茫胆怯时的自己那样,小心翼翼摘下车载护身符挂件默默放到了手心。 “我真的已经拼命往前跑了,热心市民。” 仰着头按下想哭的情绪,薛宜深深吸了一口气,动作利索的拉开护身符的黄绳,视若珍宝的将那枚黑色弹簧扣倒在掌心,珍重无比地抚了又抚。 “你到底死没死……” 薛宜逃跑的时候手里不止有那包证物毒品,还有男孩冲锋衣帽子上不慎摔落的弹簧车缝钮扣。 说来好笑,因为这枚扣子,薛宜直接避雷了这家品牌,哪怕衣柜里的运动服全来自这个价值不菲的品牌,哪怕她有一件一模一样的白色冲锋服。 因为这枚做工粗糙的弹簧车缝钮扣,薛宜再没穿过这个品牌。 “求求你不要死,我好愧疚,我真的好愧疚!” 握紧纽扣的人崩溃的趴在方向盘上痛苦嚎啕出声。 “如果我当时跑、跑得再快一点呢。” 兵荒马乱的冬天远比言语描述的要恐怖,哪怕自我防御机制拉满,薛宜也过不了这个坎,横亘在那段时光里的石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女孩子、男孩子,却没有她们这些最该死的‘官家’子弟。 在当时一直表现地自如无比的严思蓓面前,薛宜蠢得漏洞百出,但严思蓓如鱼得水的表演还是在楚季明领着宋胤川进门一刻宣告结束;在场的男人或许陌生楚季明但并不、也不可能陌生宋胤川,高大的男人冷峻的目光淡淡的扫了眼正端着酒往严思蓓嘴里胃的胖子,那人便吓得没了动作。 “我妹妹,你也敢碰?” 角落里的薛宜看着这一幕终于为严思蓓放下了心,那胖子往杯子里倒药时,她看得一清二楚,骑在男生腿上的女孩左扭右扭,一副恨不得亲自替严死蓓扬了那杯酒的正义模样,让男孩想笑又憋闷。 生理冲动还是别的什么冠冕堂皇的立候抱着她不让她乱来的男生,只想尽快让人安静下来,可惜他的动作只有反作用,男孩整个小臂都被女孩掐得通红,没一块好肉。 男生自然之道她在急什么,但也没老实地顺薛宜的意。 暧昧的呻吟了一声,在周围人揶揄下流的眼神里,男孩笑眯眯的不远处的男人扬了扬下巴。 “闹得很,就是欠调教。” 男孩说完,揣着明白的众人哈哈大笑了几声又道了几句‘二少,少年豪杰’,便不再管他们这的动静。 定了心神的人用力的将薛宜按进了怀里,半是恐吓半是哄。 ‘再掐我,我就把你丢给那酒糟鼻老头,他可盯你一晚上了。’ 果然,听到这句,薛宜吓得火速收回了拧着男孩胳膊的手,那个酒糟鼻薛宜记得。色眯眯的眼睛就没从她屁股上移开过,哪怕她现在是‘男孩所有’,那人也一直在言语暧昧的试探,诸如‘小女孩什么感觉’‘嫩得掐出水’这样的话,薛宜没少听。 再被对方提起,薛宜吓得有种体温下降的错觉,这会儿僵直在男孩怀里的模样要多乖有多乖,活脱脱一木头人。男孩感受着怂包薛宜的体温,好笑又好气,心里满是气不打一处来的腹诽。 【这个胆子还敢和当官的孩子胡来,怎么这么蠢。】 头疼的咬了咬下唇,男孩慢条斯理的拿手指缠了圈落在手腕处女孩长长的卷发,声音温柔的能滴出蜜。 “珠珠小同学,你朋友可比你机灵,操哪门子心。再说了我只对你热心肠,我可没闲工夫管、她。” 说完,男孩兀地想到了市游泳比赛那天,想到了拿了奖牌火速扔了泳帽一路小跑到她妈妈面前邀功的女孩。 泳帽摘下后,那撮一荡一荡的小卷毛也是这么呆呆的搭在女孩耳边,鬼使神差也好早有预谋也罢,男孩默默举起相机拍下了咬着奖牌笑得眉眼弯弯的人。 土得掉渣的鲨鱼泳衣倒是比这遮住胸遮不住屁股的破亮片裙称女孩,想着,眉间满是戾气的男孩默默将围在女孩腰上的冲锋衣又往女孩腿上盖了盖。 【小屁孩,比我们家混世魔王还小八个月,什么地方都敢来。】 “记住我说的,管好你自己,闹起来就往北门跑;我管你我也只管你,别的阿猫阿狗关我屁事。” ‘关我屁事’几个字被对方说得咬牙切齿,薛宜不懂男孩为什么会对严思蓓如此敌意满满,也不理解自己到底怎么得了男孩青眼,但一想到家族聚会上,大堂哥他们说的吸毒不良少年,她就还想再挣扎一下,严思蓓太莽撞了,她实在害怕自己朋友会为了钓鱼喝下去。 再一说…… ‘热心市民’在包厢里的地位看起来不低,一定很有话语权! 不过没等她措好词,浑身是戏的楚季明一脚踹开了包厢的门,拿着枪的刀疤脸应激地将枪上膛的声音吓的她下意识就想捂耳朵,但男孩快她一步,抱着她往角落里钻了钻就紧紧抱住了她的脑袋。 好在,这次是虚惊一场,男人的枪被一个局长按了下来,那位局长薛宜在民生栏目见过,姑姑姑父提到他时都是嗤之以鼻的不屑态度,甚至会骂一句‘爱作秀的伪君子’。 “有病。” 松开薛宜的男孩心有余悸又恼火的低骂,听得薛宜温吞地笑出声,轻轻得,只有她和男孩能听见。 “还笑,都要被卖了。” 彼时薛宜不明白男人这义愤填膺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抬起头时,看着楚季明抓着脸羞红一片的女生离开了包厢,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卖’一字的意思。 如坠冰窟的感觉冻得她头皮僵麻,宋胤川居高临下地丢下一句‘玩儿得开心’,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再傻的人也觉察出了不对,脑满肠肥的贪官污吏们瞬间门儿清那个活泼到古怪的小姑娘是身份是什么。 ‘严守的女儿,那他娘的是严守的女儿!’ “知道怕了?” 男孩看着低着头吓到瞳孔失焦的人,一脸不争气地瞥了眼锤着脑袋没了动作的女生,声音低低得却让人安心。 “怕什么,她不管你,我管你。” 用力地揉了揉女孩红的要掉下眼泪的眼眶,男孩又按了下帽檐,咳嗽两声后,起身拍了拍裤子揽着怯生生的女孩就准备往外走。 此时薛宜两条腿几乎软的站不住,耳边充斥着‘抓内鬼’、‘老子要弄死走漏风声的’、‘怪不得许玫让我们换地方’、‘严守的女儿我不敢动,其它的我不敢么’的恐吓之语,说是恐吓,这些疯子也做了。 除了她,另外几个女孩子已经被推到了舞台前当藏毒工具,此起彼伏的尖叫听的薛宜不敢睁眼也不敢哭,她至少还有热心市民这根浮木供她依靠,如果哭她和男生都完蛋了,管是什么有地位的二少还是富家子,在这些疯子面前,她和他两个内鬼一定没好果子吃。 “别怕。” 男孩的贴着她耳朵的安抚只起了三分作用。 对方的外套套在她身上,暖得让她想落泪,只是还没走到门口,那位‘伪君子’局长一声暴呵,便找人拦住了她们二人。 “不许走,这死丫头我记得是和严守女儿前后脚进来的!” “所以呢。” 男孩的语气懒洋洋的,甚至还挑衅意味十足地挖了挖耳朵,末了他还跩跩地朝那位局长弹了弹尾指,一脸轻蔑地混蛋模样。 “我要带她开房,做爱、泻火,懂么。” 薛宜此时已经顾不上为男孩的荤话害羞,她只想和对方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带着证据去警察局报警,马上结束这场荒唐的钓鱼局,她只知道,她很害怕,害怕的她找薛权、妈妈爸爸,她想回家。 “拦我?你算什么东西啊。” 笑了声,男孩抄起扫帚对着保全的头快准狠的抽了四五下,直到棍子折段,他才兴致缺缺的丢了扫帚。 “在京州,就没几个敢拦我的,你算老几?” 指桑骂槐而已,在场众人无一不听得出男孩的画外音。 躲在男孩背后的薛宜大气不敢出,刀疤脸摩挲枪管的动作让她心惊肉跳,即使身前的人替她挡住了大半试探打量的目光,但薛宜还是清楚的看清了枪口对准的位置,正是男孩的心脏。 “二少,不妥吧?一个小妓女,要多少没有,何必——” “轮得到你教我做事?王局长这是准备替我家老头教育我?” 说罢,男孩没等对方的回答,张扬无比地笑、笑得整副肩胛骨都在颤,要不是自己被握着的手和男生一样冰凉一片,薛宜大概也会被对方这故作从容的假象迷惑。 “少他娘的在我这装大爷,京州这地,你一破局长算个屁。” 男孩笑完没搭理质疑自己人,慢悠悠转过身抬手理了理薛宜鬓边汗湿的卷发,抵着女孩额头笑意不减温声道。 “往哪儿跑,还记得么。” “嗯。” 竭力控制住发颤的声线,女孩声若蚊呐但坚定无比。 “跑。” “什么?” ‘咔哒’ 薛宜还没反应过来男生的话便被推出了包厢。 “跑快点!” 奋力在走廊里奔跑的时候,薛宜脑子里除了被耳提面命了一整晚的‘北门’和男孩咆哮的一句‘跑’字,便只剩下包厢门被狠狠砸上一瞬间传来的震动声; ‘热心市民’推得及时,屋内人那声枪响更及时,女孩子们的尖叫和器物碎裂的声音骇得摔在地上的她几乎爬不起来,膝盖很疼,扭骨折的脚腕很疼、耳朵很疼,被门夹到头发扯出血的头皮更是疼的让她几乎站不稳。 ‘加油,珠珠,跑快点!’ 踉跄着爬起来的人似乎又看到了当时在终点线半戴着口罩为自己摇旗呐喊的元肃。 攥紧药包后,薛宜努力吞下泪意紧咬着下唇,忍着疼和打砸的噪声躲过一个又一个哨点,又躲回了更衣室。 重新回到更衣室是无心之举,可看到坐在椅子上玩自己藏起来军刀的女人时,薛宜的肾上腺素彻底顶到高峰,动作先去大脑反应,女孩陀螺似地迅速冲到一脸调笑的女人面前,回忆着大堂哥教她的那样,女抬脚对着人的肚子狠狠两脚后又给了对方小腿一记猛踹。 效果立竿见影,合着凳子被踹翻在地的人痛苦的躺在地上呻吟时,薛宜迅速抢走了掉落在一旁的刀。 铺天盖地的化妆品砸下来的时候,扮成化妆师的女警又庆幸女孩这灵活的格斗技巧和果敢,又结结实实地被对方弄得啼笑皆非。 按照她的打算,带着薛宜躲在这等宋胤川来接就万事大吉,可谁能想到薛宜这姑娘警惕心这么强还是个小练家子。 起初翻出小军刀时她就疑惑,毕竟这刀她怎么看怎么眼熟,最后灵光乍现,女人终于想明白了这眼熟感从何而来。 这刀分明是元廷桓那一根筋冤鬼留给元肃这二愣子的,合着小姑娘是元肃藏得严实的小女友。 揉了揉肿得发涨的额头,女人刚坐直了身子,握着军刀拉开门的女孩红着眼睛哭腔浓重的对她骂了句威胁力约等于无的脏话。 “畜生,我会让我大伯来抓你们!你们等着吃枪子儿吧!” 说罢,女孩再没给她解释含冤枉的机会,脱了高跟鞋掷铅球似的狠狠砸到她脸上,便脱缰的野马般奋力的往外跑,她抓都来不及抓,一瘸一拐追去的人只能拿起对讲机着急忙慌的开始安排警局的人掩护。 直到漫长的后来,她才知道对方此时提到的大伯是多了不起的人物。 【薛廷肇、京州首席大检,国副。】 她同宋胤川贤者时间的时候聊到此事,还贱嗖嗖的说了句‘这后台确实硬,怪不得盛老三咬着人不放,可惜了傻白甜元肃。’ 但这都是且不提的后话。 甩开对方的哨子后,薛宜到达了男孩说的北门,可不知是她耽搁的时间太久还是今天就是她倒霉的日子,北门附近巡逻的保全每一个都给薛宜一种,一拳能把她打死的直觉。 可想到拼了命把自己送出包厢,可能已经死了人,想到那些生活所迫被迫当舞女的同龄女生,女孩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我不怕,我跑的很快,我是田径冠军,我跑的很快、我跑的很快。” 将药包塞到内衣里,薛宜忍着脚踝扭伤的阵痛,赤着脚咬着牙踩着满是污秽的垃圾桶翻过了围墙,重重的摔在地上的一刻,女孩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踩着运动鞋的‘冷帽’哥哥天神一般从天而降。 “天神个屁,王八蛋,盛则你们都是王八蛋!” 68:有心者算‘有’遗策,无心者政通人和 的确,当年被人安全送到警察局时,薛宜感恩戴德,一度将这位天降奇兵当‘天神’,对方拽拽的骑着摩托扬长而去的背影可靠的让她安心。 可现在,薛宜不仅觉得当年的自己可笑,现在得知真相还依旧对盛则心存一丝‘幻想’的她更可笑。 “呵,说不定是严家布的暗桩之一,全都是官场利益交易,每个人都把我当过河的筏子,略微施舍的小恩小惠就要我唯他马首是瞻。” 薛宜从得知最后‘护卫’她去警局的是盛则开始,内心的情绪除了感激,便只剩下被戏耍的恼怒,她不是佛祖耶稣,没那么多无处安放的善心。当年看着宋胤川楚季明领着含羞带怯的严思蓓离开包厢时,庆幸和被‘背叛’的感觉此消彼长。 只是顺手带一个人的事,对方偏偏有选择的无视了,甚至她从包厢里千辛万苦躲起在KTV的那段时间,她也没等到严思蓓,没等到她这位好朋友, 饶是家里长辈总说她‘天真’,薛宜也不会不明白自己这是上了严家人的套,严思蓓没算计她,但别人呢,什么反水的妈妈桑、小姐,一切都是为了让她这个蠢货上套的局。 是啊,严思蓓说过她们做朋友,严家人将她家查了个底朝天。 这案子从来都不是抓个‘吸毒人员’、捣毁‘卖淫窝点’的【小事】,包厢里哪怕是商人身份的男人,薛宜都能准确的和新闻里的常客对上号,更别说这个局长那个处长,无一人她不眼熟。严思蓓没有想拿她作筏子;可她爸爸一定有,她爸爸的好门生宋胤川一定有,那些知晓她背靠何人的人一定有。 利用大伯父爷爷手里的权,扫清异己,政途顺遂不过举棋落子一瞬间的事。 宋胤川当真没有看见她么? 假话、混话、屁话! 薛宜清楚的记得二人视线相接,对方了然又得意的那一笑;再接着宋胤川便移开了视线,看蝼蚁般地视线了无感情的意义逡巡了便那些被官员商人搂抱着的女孩,不露声色但嫌恶地无比的眯了眯眼,仿佛他们这个包厢里人个个都是病毒似地,一刻未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垃圾的明明是你们这些掌权的畜生。” 无论是十七岁的薛珠珠,还是二十六的薛宜,女孩一直门儿清这些烂事。 棋子是她,弃子是那些女孩,是热心市民。 从来没有‘不小心来抓妹妹’的把戏,只是上位者们嫌弃进度拖地太久,抬抬手后的顺手、推波助澜;这只是等不及故意漏把柄让这群‘瓮中鳖’提心吊胆方寸大乱的下饵行为。 出事后不久,薛宜痛定思痛后同严思蓓断了联系,本就不在一个校区的二人,切断联系轻而易举。直到上大二,对方哭着来找她袒露心迹哭着提当年,她才软了三分心肠同女孩重修旧好。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么,当然没有。 严思蓓从头到尾,哪怕是来道歉,她都没有考虑到自己以外的真正的受害者,败给心软也好,想利用对方扳倒宋胤川也罢,薛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压下了心中的不忿,温良无比同对方重修旧好,粉饰太平。 薛宜一直将十七岁这年的事牢牢的记在心里,人和事她一刻不敢忘,也不想忘。 事情解决后,仿佛除了她、爸妈、薛家人,再没人记得那天死状惨烈女孩子们,没人记得拼了命把她送出包厢的‘热心市民’,尤其是热心市民,心理医生说她的幻觉,是她应激的人格分裂。 “太可笑了,把正常人说成疯子就可以掩盖所有的假象了吗。” 走私毒品、枪支、虐杀的消息被按得严严实实,哪怕她声泪俱下地说了无数遍,我看到了枪,枪的型号是HKP7,对方也只笑呵呵的夸了她一句‘小姑娘还是军事迷呢,将来进部队一定是可造之材’。 薛宜不再争辩的契机是看到了官方公告,简短的荒唐,公告里只有这些官员落马的消息,真正的受害者没分到一个字符的笔墨。 明明她们也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穿粉裙子那位比她还小一岁,进包厢前,对方还笑呵呵地搓着她发冷的手安慰她,又帮她系紧了后背的裙子牢牢打了个死结。 ‘没事的,只是让这些人摸两下,许玫姐不会让他们对我们做什么的,给你带子系紧点,他们就解不开啦。’ ‘谢谢。’ ‘你像我妹妹,她一害怕也会手脚冰凉,搓搓就不冷了。’ ‘好,可是我十七。’ ‘好吧,那看来你是姐姐,我比你小一岁。’ …… 暴动开始时,她是第一个遭殃的倒霉蛋,薛宜连扑上去都来不及,抱着他的男孩死死地箍着她,捂着她的眼睛,将她牢牢的俺在怀里,一遍遍地重复‘别看别怕,我会送你出去,这不关你的事。’ 可女孩被拖到舞台中央,被那些男人暴力的拉开双腿用下体藏毒时发出的哀嚎,让薛宜一直记到现在,即使好心的‘热心市民’一直在守护她可笑的‘胆小’。 雨过天晴的某一天,一向温柔的爸爸,人生第一次严厉的教育了她;薛父残忍无比的带薛宜去停尸房看了那五个女孩的遗体,法医是薛廷延医学院的好友,见男人带着女儿来,女人连骂了好几句‘薛廷延你别混蛋的拿这事教育珠珠,她就是个孩子。’ 可惜,薛廷延一句也没听进去,死死的牵着她的手,带着敬畏的话被男人冷漠的吐出。 “牢牢地记住,一刻也不许忘记,薛宜。” 入殓师给每个受害者都化了精致的妆容,几个小姑娘生前明媚的样子似乎再次鲜活起来,可直到薛宜看到粉裙子女孩惨不忍睹的、即使入殓师拼命‘妙笔生花’也无法恢复的遗容时,女孩才彻底崩溃,只能愧疚的蹲在地上呜呜的苦出声,一遍遍的说‘对不起’、‘我再也不掺和这些事了’‘爸爸,我错了’ “薛宜,爸爸今天今天只教你一句,永远别把信任交到别人手上。” 薛父的动机很明显,薛宜也清楚,父亲只是想告诉她‘不掺和就不会痛苦,人死了就死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必难过、痛苦、悔恨、日夜辗转难眠。因为这些情绪只会存在于良心未泯的人身上。’ 而她就是那位可笑的‘良心未泯’。 事实证明,薛父这句话正确无比,当年、此刻、未来,薛宜一次次的死里逃生后唯一庆幸的只有,她一直在践行自己爸爸用残痛死亡教给她的道理。 除了有良心的法医、入殓师、薛家人,其余人平静得让她觉得一切是她在小题大做的矫情,是她们这帮人在臆想在扮演烂俗凌晨六点档婆婆妈妈剧。 这些人自然包括严思蓓的家人,包括平步青云的宋胤川、包括当年这场行动里每一个尝到甜处的高职级、低职级的官员们,又有谁想到真正和这些女孩子说过一句真诚的抱歉,连赔偿金都要克扣贪污的蛀虫,哪有什么良心可言。 “我倒是幸运。” 摩挲着扣子的人自嘲出声,记忆再次被拉回那个冬天。 警局热火朝天的给她颁了热心市民,流水一样的大小官员人上门看似给她、给爸爸妈妈道歉,实则只是为了见一眼大伯父,求大伯父高抬贵手、求爷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严家父母给严思蓓办十八岁生日宴时,纡尊降贵的诚邀她和父母参加,瞧瞧,多新鲜。 薛宜自然没去,从妈妈手里拿过邀请函,女孩就着燃气灶升腾的火,将薄薄的纸烧成了灰。 薛宜很清楚,若她也只是个小门小户的老百姓孩子,她可没这些殊荣,大概还会被判个‘妨碍执法’‘知情不报’的罪,就像那些酒保、服务员。 再惨些,她只会像那些女孩子一样用下体藏下这些官员污秽的野心和肮脏、用生命为所谓的‘伟光正’献祭一条康庄大道,最后还要被冠上‘失足少女,卖淫藏毒’的恶名。 ‘明曙和宋胤川是一个辖区么。’ ‘是,爸。’ ‘让明曙提防着点。’ ‘好。’ ‘打我孙女的主意,不让他严守脱一层皮,我这位置让他坐!’ ‘廷延那混帐得拉孩子去了停尸间。’ ‘王八犊子!简直胡闹!什么糟污东西都让我孙女看,不成器的东西,软心肠害人害己也就罢了!还要害我孙女,不行把珠珠接回来,我自己带自己教,没出息的东西带着他老婆儿子给我滚!’ 爷爷和大伯父在书房里骂了爸爸半小时,言辞里除了让严、宋两家人好看就是对薛父恨铁不成钢的辱骂,薛宜不明白当医生有什么不好,也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爷爷和大伯父他们只将自己和爸爸当家人,全然不顾妈妈和哥哥。 感动之余薛宜只剩下‘沾光’的德不配位。 “派系斗争,永远都在派系斗争,狗屁政通人和,你们这些当官的永远都要把无辜的人拉下水,混蛋,全是混蛋!” 狠狠将车喇叭锤得震天响,薛宜才渐渐冷静下来,冷静下来的人脑子出奇的情明。 安润这块地很明显是‘官员’的故技重施,是盛则这条阴狗下的套;只是这套里的人她还不知道有谁,想套的猎物她也不清楚。 眼下看来下套人明摆着有瞿家人。 “迦迦不知道,她这半年一直被瞿砚和派在外地,束从衡肯定知道,他这半年几乎陪着瞿迦跑前跑后,估计和瞿砚和串通好了,一定要把迦迦摘出去。” 薛宜挺满意瞿、束两个男人的动作,瞿迦的鲁莽性子掺和进去比她还没好果子吃。 瞿迦和严思蓓不一样,从头到尾对方都将自家大哥选规划局局长的事告诉了她,这阵子忙前忙后的女生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公司一方面则是为了瞿家老大的选举疏通关系。 “这半年的案子应该都是瞿砚和拿出来哄迦迦的,她忙前忙后其实帮不上忙,但可以避嫌。” 大稷现在的总裁是瞿砚和,副总是瞿迦。 建材还不足以当瞿砚和为自己大哥铺官道的投名状,肯定还有别的,至于‘别的’薛宜一通分析下来,坚信瞿迦一定也不知道。 这些年同瞿砚和接触,她发现瞿砚和管起瞿迦,比薛权管她有过之无不及。 当年对方在战区回来后,瞿砚和在机场VIP室扬起手就要打瞿迦,好在她反应快,瘦脱相的女孩才逃过一劫,可对方的巴掌狠狠抽到了她后脑勺上,那手劲‘下死手’的明显。 因此瞿砚和也欠了她个人情。 “是时候让他还我人情了。” 锦天苑小区的投资商里虽然没有瞿家人身影,但薛宜还是留了个心眼,查完中呈玺叶峥盛则都没有参股锦天苑房地产项目,她又顺手找人查了大稷,即使答案依旧是无,但薛宜仍然心存怀疑。 眼下最明确事有二、尤商豫和宴平章是联盟;中呈玺盛则派系政府大稷穿一条裤子。尤商豫不掺房地产的事她一清二楚,宴平章不是京州人,他背后是德资还是中途插进来的,所以这二人排除嫌疑。 只要弄清‘锦天苑’背后是谁,换言之她只要确定锦天苑背后是盛则的私资,别说选市长,下马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 “呵、当年宋胤川不就是这么被明曙哥弄下去的吗,盛则,你还真以为你能威胁我一辈子。” 私自出国,参与非法大额拍卖、还有那些私宅跑车。 薛宜觉得盛则除了没杀人放火,他俨然一个大贪官,在对方家发现那条珍珠手链时,女孩兴奋了很久,可惜,盛则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别想着拿这玩意儿当什么‘贪污’证据,署名流水全走的我未婚妻的帐。’ 一直听盛则张口闭口未婚妻,薛宜又气又恼,气对方有未婚妻还骚扰自己,恼对方轻易看穿了自己的把戏;薛宜不止一次在对方提及这位事,阴阳盛则这未婚妻是个‘忍者神龟’,被这么绿还能忍,简直‘女中勾践’。 可盛则却只会没皮没脸的说:‘我也是忍者神龟,当代勾践呢;她在外面玩的男的可不少,掰手指都有俩,扯平喽,反正最后结局是我俩就行。’ 听完盛则再次提这位‘女中勾践’,薛宜立刻恶狠狠的骂了对方。 ‘那正好,你俩一起进去吧,她走私逃税金融犯,你搜刮民脂民膏以权谋私贪污犯,简直天造地设,铁窗泪当你俩的婚礼进行曲正正好。’ 奈何盛则听完笑得一脸无所谓不说,还有那语气贱嗖嗖的模样全然不似他在外人、在政府镜头前表演的儒雅端方,身着睡衣的人懒洋洋的呵欠一个接一个打,捏着她的脸只说了三个字。 ‘少、做、梦。’ “两面派,双面人,我就不信我拉不下来你!” 咬牙切齿的骂完,薛宜心情好了大半,刷开自家大门后看着薛权给自己留的灯,干劲再次填满女孩的心,虽然上一秒她还在因为过往的破事伤神崩溃,但冷静整理完毕自己要做的事,想要实现的目标,薛宜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恢复了瞿迦形容她的‘活人微死’感。 “总之他也有把柄落在我手上,我有什么好怕的,而且我从来都不需要什么狗屁天神!” 温热的流水淌在身上,虽然脖子上的伤口被防水贴牢牢的保护着,薛宜依旧有种隐隐作痛的错觉,浴花滚了几遍身体,薛宜才慢吞吞的整理好躺在床上,戴上智能手环扫了眼时间,确认是十一点半,薛宜蓦的松了口气,伸手关上床头灯,合上双眼的女孩轻声叹了一句。 “再差的一天都会结束。” 69:刻意不凑巧的凑巧,我是为你倾倒的光影 ‘喂,再差的一天都会结束,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就没事了。’ 不得不承认,这是盛则这阴狗说过的,为数不多人话里最有用的一句,再结合当时男人发言语境和‘身份’,在薛宜这个小倒霉蛋眼里还是很符合‘伟光正’人设,‘伟光正’人说的话同平凡人的夸夸其谈总是区别明显的。 男人的随口一句无形中发挥了不少意外作用,乃至支撑薛宜走过很多年,很多恼人的难关。哪怕今时今日得知说这话的居然是盛则,薛宜也依旧将这话当做前进信标。 翻过墙已经消耗了薛宜剩下的体力,原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整个人都痛苦地蜷在地上。慢慢挪了挪磕破的膝盖,女孩咬紧牙关撑着湿漉漉的水泥地刚准备站起来时,眼前精准落下一双崭新的白球鞋。 没来得及再做反应的女孩,眼泪无声无预兆地在薄薄的积雪上砸下了一个圆形的小坑,滴答滴答的让她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别的,可看到地上一个个滚圆的空心圆,女孩才反应过来落在肩膀四肢的,原来不是雨,是雪。 京州的第一场雪,韩剧编剧文本里百试不爽的初雪,和元肃通电话时,对方口中的‘在京州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会休假回来给你过生日’的初雪。 懊恼恐惧不甘心,复杂的情绪比风暴更甚,旋涡中心的薛宜想挣扎又无力,明明自己已经拼尽全力、拼命地跑了很久,明明按照热心市民说的‘跑快点,去北门’了,可好运还是没光顾这一天,倒霉好像在无限延长,根本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都是胡说八道,初雪根本不会带来任何的幸运。】 这场可笑的行动开始时,严思蓓得意又胜券在握地说‘今天可能会下雪,初雪呢,象征着幸运,我们的行动一定开门大吉,大获全胜。’ 【说谎,根本没有‘我们’、只有你严思蓓一个人的全身而退,大获全胜。你就是个只会说漂亮话、抛下我就跑的骗子。】 从包厢里逃出来后,薛宜虽然害怕,还是滥好人一样,按照之前女生说的plan B,鼓起勇气大着胆子在KTV里找了一圈又一圈严大小姐的身影,结局当然没有变化,一无所获是必然。 【你果然和元肃说得一样。】 自嘲、埋怨、憎恶的情绪不仅没压垮女生,反正给薛宜注入了新的力量,伤春悲秋在生命面前一文不值,只是冗赘的垃圾,泄气、恐惧地情绪只短暂的占据了两秒薛宜的心神; 求生欲促使下,女孩拖着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的躯壳,抬手猛地推了把眼前人的小腿,将人退了个踉跄,迅速起身子,站直了身子握着手里的军刀胡乱的挥着,直到将人逼退,拉开了自己与这位陌生人的距离。 薛宜才敢擦混着泥巴糊在脸上的泪痕,草草抹了把脸,女生压着嗓子粗声粗气。 “滚开!” 一墙之隔后的警笛声响起的瞬间,勇气再次注入进女孩瘦弱的身躯里,刚刚站定的人忍着膝盖的疼,小声的‘嘶’了声,才想起来抬头看向双手握着刀刃,瞪着圆溜溜眼睛怒视自己的人。 “别过来,警察就在我身后。” 无论过多久,只有这一刻才配被盛则郑重的称为‘初遇’; 即使女生此时双手握着刀把,将刀尖直直指向自己,咬牙切齿的朝自己低吼的模样俨然一副他就是犯罪人员的模样;但盛则依旧固执认为只有这一刻,才算得上、‘算’他和薛宜真正被绑定在一起的契机。 或许这场景十分诙谐,甚至女孩戒备十足的应战状态与‘初遇’这样浪漫词关联全无,但这就是盛则心中该命名为‘一眼万年’的,属于他和薛宜之间无第三人插手的‘初遇’。 女孩身上破釜沉舟磅然气势,像极了他在非洲见过的那只狮子,和朋友加入FFI只是他闲来打发时间的找乐子行为,可那次在漠南遇到受伤狮子让他记到现在。 那只即使受伤也要与鬣狗殊死一搏的狮子。 最后还反败为胜咬死了一条恶心的鬣狗,鬣狗脖子断开的模样很符合昆汀的暴力美学,至少盛则举着望远镜的手一直在抖,那时他只觉得‘这乐子还真是找对了’。 意识到自己‘不合时宜’的联想,盛则愣了愣,藏在围巾里的嘴角无意识的翘起又落下,缓缓吐出胸口上蹿下跳的气,男人重复了三四遍攥紧又松开几次垂在身侧手掌的动作,才慢悠悠地朝对方走去。 【我可不是什么鬣狗,我是FFI成员。】 相较女孩草木皆兵的惊恐模样,盛则闲庭信步的模样活脱脱一‘社会有害青年’,更何况他来这也不是为了英雄救美,就只是为了‘看乐子’。现在他不就看到了乐子,除了觉得膝盖冷得受不了,男生便只剩下缺德无比的感叹, 【还好我穿得厚 。】 从看清女孩这身破烂的一刻,盛则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他最讨厌冬天,无论做什么都碍手碍脚,一群矫情哥矫情姐还要大肆宣扬冬天的好,盛则找不出一处好,若是找坏,他倒有一箩筐。 譬如? 譬如他刚骑摩托滑倒跌伤后隐隐泛疼的膝盖。譬如薛宜此刻衣不蔽体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可怜巴巴模样。 ‘唰拉’ “你干嘛!你滚!你滚!你别过来,滚哇——呜呜。” 石头砸到手背时,盛则脱外套的手一顿,听着对方崩溃的哭声,盛则后知后觉自己‘热心肠’举动的确很有流氓的模样;可看到对方都这样了还只是傻乎乎的用石子砸自己,不舍得动那破刀,他又怄又恨地脱了夹克,稳稳丢到对方头上时,语气又冷又硬。 “豆芽菜一个,穿快点,带你去警察局。” 实在怪不得薛宜应激,盛则这一身‘穿搭’,换谁都要犯怵,更别说在经历了大起大落、破事一堆的薛宜眼里,本来薛宜就看不见他的脸,看了大概的时候,男人又开始边走边脱衣服,打得她措手不及不说还完美挑断了薛宜脑子里强绷着的弦。 银白挑染、冷帽、飞行夹克、围巾遮脸、冬天穿破洞裤,突然出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巷子。 她不是对染发的人有意见,是这个点这个位置,头发染的花花绿绿还莫名其妙对自己脱衣服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人,不是酒鬼就是流氓! 在外套兜头落下前,薛宜顾不得什么‘激怒绑匪被撕票’、‘*****因反抗被流氓先奸后杀’这类因果本末倒置的恶性新闻,此刻她只想扯着嗓子让一墙之隔的警察同志来救她,虽然这警笛声响得让她觉得自己是呼救很可能是无用功。 坚持到这一步,让她放弃她实在不甘心。 【至少我手里还有刀,正当防卫杀人叫自救不是违法!】 高举着军刀的人,几乎下一秒就要将刀朝走动的男人脸上丢,可薛宜怎么也没想到结局会如此荒诞,‘二流子’将外套丢到她身上后,躲瘟疫似乎的捏着鼻子和她拉开了距离。 “美死你了,臭烘烘得,你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的么豆芽菜。” 女孩抱着从脸上滑下来的外套表情虽傻,但那红着眼圈强忍泪水的劫后余生庆幸模样还是让盛则喉头一哽,灌风的膝盖好像缓解了不少疼意…… “穿快点,别浪费时间。” 说罢,盛则站在离女孩不远不近的位置背过了身子,他不想暴露身份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薛宜本人对他的态度和眼下混乱的情况。 即使学生证就安静的躺在裤袋里,他也没想掏出来当证明自己好人身份的‘良民证’;无他,自夏天那会儿对方为了请他去帮元肃出气,砸完他家窗户还把他推倒溜之大吉后,之后的日子里,薛宜每次找严思蓓玩,只要撞见他必定一脸‘小白兔见了大灰狼’的心虚恐惧模样,对他避之不及。 某次,他‘凑巧’到严思蓓家借书的时候,薛宜原地表演了一出‘川剧变脸’。 原先还稳稳指教严思蓓弹钢琴的人,一看到他脸色大变不说,那手指抖的活像帕金森患者;一个接着一个错音让严思蓓这老粗都不解地缠着薛宜问‘你是被音痴鬼夺舍了么,薛宜’,盛则低着头憋着笑边上楼边腹诽,琴凳上红着脸一脸支支吾吾表情的薛宜实在可爱,比装大人的时候可爱一万倍。 【李斯特的棺材板可压不住了,薛宜小朋友。】 薛宜弹奏过很多次唐璜的回忆,每一次都让人感叹一句‘精妙绝伦’,尤其是一中两百年校庆的时候。 他不是一中学生,但被宋胤川他们几个一中校友拉着去了学校,百无聊赖逛到大礼堂时,穿着黑色小礼服戴着珍珠项链的女孩恰巧在琴凳上落座,一束落下抚过女孩羸弱的肩膀精准的落在女孩纤长灵活的指尖,光圈里人仿佛被渡上了慈悲的光。 没错,慈悲。 未来的一切都在证明,薛宜人性里最夺目绚烂的底色不叫坚韧,叫慈悲。 那天下午,盛则站在大礼堂门口专注地听完了全程。 女孩的技巧熟练又流畅,传递出的情绪激昂壮阔,几乎所有的可以想到的溢美之词都很符合薛宜那天的表演,可在严思蓓家被他撞上这次…… 【小机器人宕机了。】 “现在又宕机了……唉” 70:赌一个万一 “穿好了没。” 空旷的巷子里,每一种声音都被放大到极限,哪怕可疑压低了声线说话,盛则这一声在四下无人的冷巷里依旧吓得拉拉链的女生手一抖,一向灵活的拉锁因着女孩的错手卡在了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藏着毒品的胸口依旧只有那片小补遮着。 “豆芽菜?” 男人试探的询问声里带着扑簌簌的哑意,薛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索性将拉链又拉开了,张嘴时一股冷气灌入,锈住的齿臬再次转动的般的声音又轻又涩。 “好了,但、但你别过来。” 薛宜的话让盛则止觉得意料之中,他没忤逆女孩的请求,抽出插在裤兜里握着学生证的手,盛则没转身,但往后倒了两步。 “嘶——” 石子砸中肩膀的传来的瞬间痛意疼的男人捂着肩膀痛苦的呻吟出声。 “我说了,让你别动。” “怎么,现在暖和了又有劲儿了啊,豆芽菜。” 捂着肩膀蹲在地上男孩明明是在讽刺人,但薛宜却没扑捉到一丝怠慢,反而男孩隐隐透着笑的声音让她眉头紧皱。 “你是谁,来这干嘛,如果你不老实说,我就告诉墙后面的人你是接应我的同伙,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扑哧——” 虽然膝盖疼的发麻,这么蹲下更是疼的盛则机会跪在地上,但听到女孩这么逻辑清晰的话,他莫名产生了骄傲、自豪的情绪,说不定他不来,薛宜这小脑袋也能救自己脱离囹圄,他现在倒是有点拖后腿。 ‘噔’ 薛宜见人蹲下后,又捡了块石子瞄准了男人的鞋后,用力一抛石子便稳稳地落在对方脚边。 “我在问你话。” 比起喋喋不休的说废话,薛宜更害怕对方沉默,男人自蹲下来后就安静的反常,不敢贸然上前的女生只想出了拿石头砸人这么‘不礼貌’的混招儿,也许是对方被砸到时发出的那一声痛呼,也许是她突然‘善心回归’? 这次她只砸了对方鞋边的空地。 “你要是再不说话,我的刀就瞄准你的后脑勺。” “找我女朋友,她在这里面兼职,弹琴。” 用力锤了锤肿胀的膝盖,咬紧牙关的人‘腾’的一下站直了身子并不是怕薛宜的威胁,只是蹲久了膝盖疼。盛则背过身子回答薛宜话时,敛去了脸上轻佻、玩世不恭的笑,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腿慢慢往女孩身前走了两步,嘴上认认真真的答着。 “她是学生,本来不在这兼职,但为了帮朋友的忙,今晚来这顶班,可是四个小时前开始,她不仅不回我消息电话也打不通,所以我来找她。” 男人的声音不大,但薛宜听清对方的描述,心一凉,握着刀把的手汗津津地。 “她就是个学生,这俩地方鱼龙混杂,我怕她有危险怕她出事,我很担心她。” 薛宜记得刚进包厢里时确实有个弹钢琴的女孩,弹的是梁祝,错了七个音,但那些男的听不出来,还叫嚷这让她弹‘天仙配’。女孩没反驳,顺从又安安静静的换了谱子,认真的弹奏着天仙配。 那女孩看起来是要比她大几岁,左不过大学的年纪,眼前的男生也是大学生的模样。 “她、” 薛宜的声音有些艰涩,虽然心里已经将女孩同对面男生的女朋友对上号,大拿她还是想赌一个‘万一’。那女孩穿的是她这身同款不同色的黑色亮片裙;不过自打它们她们这些女孩子进门后,那女孩没弹几句谱,就被一个色眯眯的老头拉到了怀里,再后来救是她逃出来看的最后一眼…… “她穿的、穿的什么衣服。” 盛则没想过薛宜会再问,但瞥了眼对方的衣服,他下意识的又想到了那天,脱口而出答案的结果是致使气氛刚刚好转的二人又陷入的沉默不语的肃冷境地。 “黑色。” 盛则不知道女孩低着头在思考什么,但从看清对方身上艳俗的大红色亮片裙瞬间,他只觉得令人作呕,他们怎么敢给薛宜穿这么操蛋的衣服,他想把那群畜生的头都拧断,红色一点和这场合都不称她,也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严思蓓的蠢货的计划他一清二楚,包括她被自己亲爹也算进去的事,盛则一清二楚;反水的妈妈桑、临时有事的小姐都是严守和宋胤川的把戏,为了给这死局再添一把猛料,他们盯上了薛宜,严思蓓的暴露只是开始,把薛宜困在里才是关键。 ‘盯上薛宜’四个字并不准确,准确来说是盯上了薛宜的爷爷。 京州首席大法官、薛濡楷。 但他以为,算计女儿好友的朋友,还有薛家大家长在严守不会也不敢做的太绝,总归该给女儿个面子该给薛濡楷个面子;至少薛宜得全须全尾、毫发无损地、和他的宝贝女儿一起安安全全的全身而退。 可盛则一路飙车到达KTV门口的时候,只看见了穿的严严实实被楚季明揽着怀里安慰的严思蓓、以及叶峥老父亲似的围着受惊的严思蓓三令五申;至于宋胤川和她那位女警女朋友则站在一遍腻歪的卿卿我我。 唯独没看见小机器人,没看见一遇见他就宕机的小机器人。 几人一派胜券在握的表情气得他浑身发烫。 “干你爹的。” 脏话脱口而出,喷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摔骨折的膝盖似乎都因为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被气地失去了疼痛的感觉,他们果然把薛宜放在里面当筹码了! 男人一脚踹翻了摩托车,没管拉着警戒线的维护治安的私人安保,用力扯烂警戒线便往KTV里冲,根本不顾叶峥还傻缺似地在后面喊‘蓓蓓出来了,在门口呢盛老三。’ 谁他爹的稀罕严思蓓,一家子狼心狗肺的垃圾,他盛则最不信歹竹出好笋这种屁话,劣根性是淌在基因里的,她严思蓓真是好人,这会儿就不该在这和男朋友家人腻歪,薛宜是她哄来的,她就该负责到底。 盛则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翘了那劳什子相亲,他二十四相个鸡毛亲!又不是三十四了还没恋爱,老头子到底在瞎急什么。 或许是他敷衍、心神不宁的太明显,同那位官员孙女分开时,女孩笑呵呵的打趣他。 ‘盛则同学,下雪路滑,骑摩托小心点哦,可别让你女朋友担心。’ 说罢,女孩便上了一个男孩的车,副驾的女孩狡黠的同他眨了眨眼,双手拟成喇叭状朝他喊了一句。 ‘我有男朋友,但我们老头不知道;所以、盛同学,你千万要藏好你的小女友哦。’ 盛则没回应对方的疯言疯语,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只是他的确如对方所说,他摔了摔得很难看。不过好在结局很好,他在后巷找到了薛宜。 万幸他对这KTV里的暗道倒背如流,万幸他留了个心眼记下了严思蓓这荒唐的过家家部署。 不过真正闯进包厢时,看见肩膀中了一枪奄奄一息被担架抬出来的瞿砚和,男人眼皮不受控地重重地一跳。 瞿砚和来凑什么热闹? 但他不在乎,草草扫了眼吊着一口气的人,盛则裹紧了围巾抬脚就走,男人心中就眼下局势也有了判断。 瞿老头最宝贝的就是三个孩子,这回宋胤川和严家看似赢下这局,实则都得遭殃,一个薛宜一个瞿砚和,有得他们受,至少瞿砚和挨枪是不可争的事实,他一个人就够宋、严手忙脚乱。 疾步略过瞿砚和的担架时,脸色苍白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嗝屁的人猛地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北门,去北门。’ 医护说瞿砚和这么喊了一路,逢人就喊,让他别当回事,北门什么人都没有;这一路路过的医护安保都听到了他这句话,听着他从生龙活虎到死气沉沉,但没人当真。 盛则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心下隐隐有了判断。 包厢里开枪的打手、官员,以及宋胤川他们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涌入,饶是盛则自己都分不清敌我,薛宜白纸一样的人,能么?他一点信息都不可以放过,哪怕是将死之人的胡言乱语。 【万一呢,万一在北门。】 看似混乱无比的场景,但两拨人明显在较劲,为得就是困死对方,今天这场子里的人,一个都别想走,哪怕死了也得烂在这,除非一方先收手,谁先收手谁就是输家。 盛则懒的分析这浑水一样的局势,左拐右拐躲过了两拨巡逻的人,抱着碰运气的念头,终于找到了薛宜,但不是北门。 薛宜比包厢里那群短命鬼聪明的多。 盛则从天台连接桥翻到了比邻KTV的餐厅天台后,弯弯绕绕跑了一圈又一圈,到达和北门死胡同一墙之隔的暗巷时,薛宜正‘咚’地一声从两米高的围墙上砸到了地上,很像一年前在大礼堂,笃定敲响第一个琴键的她。 果断,不拖泥带水。 可这次不是琴键声,是肉体撞击地面的发出闷响,不悦耳不悠扬,伤筋动骨的听得他心惊肉跳。 不由自主地,他脚上步子从走变成了跑,可惜,他还没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来,薛宜就把他当成坏人恨不得杀了他似得。 盛则并不为薛宜这种警惕感到恼怒不快,相反他为女孩的攻击力十足的动作安心,但此刻看到对方,哪怕隔着夜色都清晰可见的四肢下巴上的淤青,盛则觉得心脏钝钝的疼。 【骑摩托摔的。】 不自然的按压了两下帽子,将挑染的头发又将冷帽里藏了藏,盛则打破二人这种你不言我不语的僵局。 “我没必要骗你,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来找我女朋友,没别的想法。但KTV门口全是保全,他们不让我进去,我才想着从这巷子里翻过去。” 盛则没安慰人的天赋,严格来说他不觉得有任何人值得他浪费口水去安慰,只有弱者才需要哪些冠冕堂皇的话术。 虽然现在明显是在为了打消女孩的疑虑,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男人说话的语气依旧有些硬梆梆得。 “所以、豆芽菜你能不能快点,你不急着报警,我还急着去警察局报案,我看着你从那翻过来的,你是证人,你要是敢不替我作证,我就把你扔回去,像你说的大不了同归于尽,和我女朋友做对鬼鸳鸯。” 瞥了眼裸着小腿赤着脚站在阴影里的女孩,盛则烦躁的将围巾又朝上鼻梁上拉了拉,声音虽闷,但语气里是他连他都后知后觉的‘哄’。 “很冷也很危险,你和我、” 男人看着表情松动的人,语气一顿。 “和我女朋友都没时间耽误,那群王八蛋有枪,我看见了。” 顺着薛宜的同归于尽逻辑说话,的确比好言相劝的哄有用,自打他“恶狠狠”地威胁了通薛宜,赤着脚的人缓慢又谨慎的朝他走了两步。 “是,我这头发是二流子了点,但你也不能不允许二流子有心上人、有真情吧,豆芽菜。” 摘了冷帽,盛则佯装恼怒的搓了把头。 “老子真对你这发育不良的豆芽菜不感兴趣,我只想找我女朋友,能别磨叽了么,小姐。” 是了,他第二个不想暴露身份的原因,就是这头荒诞的挑染银发,太像二流子,他本来就不讨薛宜喜欢,还被宋胤川陆培安诓着染了这鸟头,盛则自打染了头,“无心”串门严思蓓家的次数骤减;无它,他臊得慌,这发型太他爹的蠢了,他不想破坏自己在女孩眼里的虚妄形象 【再玩德州扑克,我就是狗。】 染发是他输了牌局的赌注,这头发还气的老爷子打断了两根拐杖…… “走不走,就信我一次,豆芽菜。” 盛则不是没见过完美如AI的‘官商子女’,像薛宜这么挑不出错的更如过江之鲫,比她漂亮聪明,比她更能歌善舞的盛则觉得自己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偏偏打严思蓓初一那年领着小姑娘向他们介绍时,他就莫名其妙留了个心。 小机器人第一次程序出错是和元肃恋爱。 【十六岁,胆儿真大,老市长的孙子都敢谈。】 盛则看着此刻磨磨唧唧红着脸穿好自己外套的女生,诡异的暗爽了一秒,又故作嫌弃地开口,晓之以情,动之以礼。 “你觉得警察可能来这么快么,你翻过来最多三分钟。” 捂着鼻子嫌对方身上有味儿本就是缓兵之计,见薛宜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盛则才又小心翼翼地举着步子慢慢靠近女生,虽然他一动女孩握着匕首的手就会立刻死死攥紧刀把,戒备拉满的瞪着他,但也比先前想拿刀掷他好。 “他们在诈你,我猜、只有你跑出来了。” 见女孩微微张开唇欲言又止的模样,盛则乘胜追击。 “那些姑娘没你胆子大,两米的墙都敢跳,这么不要命你身上有东西对吗。” 虽说是在分析,可盛则却发现自己的心脏越来越疼,薛宜砸下来的景象成了他的梦魇很多年。 “你把东西带出来了。” 【你把毒品带出来了是吗,所以才这么拼命,非要为那些不重要的人伸张正义么,笨蛋。】 男人分析的每一句都是事实,可倒霉太久,薛宜不敢动也不敢回答。 这糟糕的一天似乎是一个永远打不完的无限流剧本,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热心市民是甜枣,但紧接着就是一巴掌,所以眼前人就一定是甜枣么? 薛宜想赌一把不假,但犹豫害怕也是真。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你怎么证明你和他们不是一群人。” “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吸引我的?还是你觉得我是恋残癖。” 盛则一直不朝女孩说这类‘刻薄’话的原因不是他怜香惜玉,只是他懒得说,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说几句‘激人’的废话,薛宜就能对他托付全盘信任。 可现在,即使大道理三令五申‘事急从缓,事缓则圆,人缓则安。’ 听着墙后那群人窸窸窣窣架梯子准备翻过来的动静,他再顾不得这些假大空,顾不得扮演一个体贴的‘君子,’况且他本就不是,他今晚的人设是小混混,只不过是一个多了爱‘乐于助人’优良特质的小混混。 “上来。” 迅速跑到薛宜面前,盛则直接将后背露给了对方,蹲在女孩眼前,盛则拍了拍自己肩膀。 “你想去报警,我想找我女朋友,你要是不信就拿军刀捅我脖子。” 71:往昔往昔,我就是偏心薛宜 “所以你(她)没拿军刀捅他(你)。” “嗯” “屁话。” 同样的问题,薛宜和盛则面对不同的人的回答倒是很符合自己的人设,至少在昨晚以前,盛则觉得自己一定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至少等到薛宜和他的婚礼那天,他再洋洋洒洒地同来宾说一说这段浪漫相遇才合适,才是最好的时机。 可不知怎得,盛则发现在越来越紧张的关系状态渲染下,他的稳重被莽撞取而代之,现在的他俨然又成了,当年那个不管不顾在雪天飙车去找薛宜的二十四岁的愣头青; “憋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有兴致告诉我了,盛老三。” 即使听男人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也不代表叶峥可以轻而易举的将盛则耍他这么多年的事一笔勾销。 【爷爷的,一个两个都把蓓蓓当挡箭牌,逮着我糊弄。】 “是你太蠢,我没把严思蓓当挡箭牌,我认为我的眼光没有那么差,如果我真的喜欢她,你觉得我可能视而不见她二哥、老宋被双规么。” “呸,盛老狗你也别装清白,你是没护着蓓蓓,但严二哥老宋被双规得利的是薛明曙,你敢说你没动手脚保你心上人大表哥!” 盛则有些好笑常年脑袋不灵光的人,怎么今天反应这么快,但对上男人鄙视笃定的目光,盛则咽下海鲜粥,表情淡淡的。 “薛家比你想的更干净,薛明曙就是比他宋胤川干净、脑子里有货。” “那你干净吗盛则,你这么上赶着舔,就确定薛家就能看上你。” 叶峥挺老派甚至护短,论资论心即使盛则妄想成真,严思蓓才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妹妹,薛宜至多是他三嫂。 【三嫂个爷爷腿,还是弟妹叫着顺口。】 叶峥始终过不了心里那关,若薛宜是元肃老婆,他真感叹一句‘天作之合’,和盛则在一起……恕他庸俗下流,除了背德两个字,他说不出来文绉绉的漂亮话。 【太他爹的不是东西。】 叶峥没开口,但盛则也能看懂对方眼里的情绪,油条被男人捏的皱巴巴,看一眼盛则眉头便紧一分,嫌弃溢于言表,自顾自吃完一整碗粥‘咣当’一声搁下调羹,盛则抱着胳膊语气闲散有隐隐威胁。 “我说过很多遍,我讨厌一个人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强调,叶峥你这队给我站稳了,你和严思蓓他们怎么着,我懒得管。 但薛宜、薛家你少打主意,我、二哥(陆培安)站队的就是薛明曙,从头至尾,没薛宜这个人选的也是他薛明曙。你趁早收了捞宋胤川的心,脏手的事别干,想想老婆孩子,你他爹的哪天死了,就是死在心软。” 说到最后,盛则再没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语气严肃的叶峥也收了玩笑心思,的确他一直在和宋胤川联系,但盛则和他的计划,他一直守口如瓶,此刻被盛则一点,男人烦躁又不甘心。 “我他大爷的没告诉大——” “我知道你没说,但你玩心眼玩不过宋胤川、严家人这群蜂窝煤,我和二哥有自己的打算,时机到了会告诉你,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学学元老五,消停点,宋胤川和他老婆死在瑞士都不关你的事,他们滋润的很,捞了那么多脏钱害了那么多命,没被枪毙算他俩畜生命大。” 盛则对那工程里死的人其实没什么同理心,但君子论迹不论心,他手够干净在镜头大众面前装的够有同理心,做好一个清廉局长该做的,他怎么不算君子? “你是为薛宜还是为工程里的老百姓你心理清楚。” 人不可能没有反骨,更遑论叶少爷,五个孩子,就属叶元盛三家派头最大,叶峥还是独子嫡孙,更是大小就被惯得目中无人,饶是服、敬盛则,被对方看透小动作又一通劈头盖脸,叶峥索性不压脾气。 “你什么样,我最清楚,你现在这么火大还不是——” “是,老子就是为了薛宜,我心就是偏薛宜又如何?我干他大爷的,我把他宋胤川的老婆脱干净了丢红灯区,你看他什么样;薛宜那时候才十七,他们几个是人么? 你知道那墙多高么,两米!整整两米,薛宜就那么跳了下来,你知道她腿扭成什么样子了么,你他大爷的也不知道!我告诉你她在ICU抢救四天,我告诉你叶峥,我当时恨不得拿枪崩了他个畜生。” 压了一夜的火气彻底被引燃,一脚踹翻餐凳,盛则径直走到酒柜前,输入密码拉开暗门,一把老旧的无弹夹手枪被他直接丢进了叶峥怀里。 “眼熟么,眼熟就对了,他家搜出来的枪就是我亲手换的。” 宋胤川被双规很顺畅的原因之一就是,家里搜出了一把军用制氏手枪,宋胤川家原来那把只是几把普通的进口枪,按照宋的能力糊弄这事轻而易举,但偏偏就是查出了一把军用枪。 “我没在他逃的时候把他们夫妻俩踹到太平洋喂鲨鱼算我盛则念旧情,我就是护着薛宜怎么了,看着严守的面子上,严思蓓这个废物开枪打伤民众的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可以,再到老子眼前跳一个试试。” ‘咕嘟’灌了口伏特加,酒液淌的盛则心脏处的布料都洇湿了一大块。 “跑了个宋胤川,她的帐我可还没忘。” 酒红色睡衣湿润后发出的暗红色,偏偏正对男人的心脏,叶峥不搞迷信,但就这一早上他接收到的过载信息来看,他觉得这酒液的位置很邪门也很不吉利,丢了手里的枪,男人认怂般的嘟嘟囔囔。 “好,我手贱,我就不该管大哥,行了吧,我以后——” “尔静她弟弟是宋胤川害死的,你知道么。” 叶峥木着脸脸色惨白的样子,让盛则憋闷的心好过了不少,但他没准备放过一直摇摆不定的人,至少在宋胤川这件事上,他叶大蠢货该有立场。 “替宋胤川背锅背了这么久,老婆差点飞了,什么感受啊,叶少爷。” 草草捋顺了眼前的湿发,盛则冷着声开口。 “元肃为什么后来不搭理宋胤川,因为你口里的好大哥也是卖了元廷桓消息的畜生之一,元肃他脑子好他心里有数。 宋胤川被双规,是你最看重的傻弟弟元老五的手笔,用不着我动手。元肃这小子狠着呢,一个元廷桓一个薛宜,他没弄死宋胤川俩夫妻都是他收手了,你不妨猜猜宋胤川走私可卡因的资料谁黑的。” 叶峥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盛则家小区,又是怎么到的墓地。 他没抽烟的爱好,无措的蹲在自家小舅子墓碑前的男人,表情痛苦又隐忍;过载的信息本就让他处理不及,结果现在又扯入了佟家、佟郴;佟郴死那年二十一,大好年华死的不清不楚,但他确实如盛则所说背了三四年锅,佟尔静恨了他很久,直到二人修成正果,生了大女儿,叶峥依旧不敢在佟尔静面前提佟郴,这是夫妻二人关系里的一根毒刺。 “所以那个蠢货是我?” 哭笑无能,叶峥脱了外套当抹布仔仔细细的擦干净男孩墓碑上的灰尘雨痕,额头抵着冰冷的大理石一字一句,哽咽道。 “小郴,哥一定给你、你姐报仇。” 盛则没心情送客,叶峥仓皇地从他家逃离时,男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想到薛宜这个倒霉蛋还要去潼阳搅混水,男人便止不住的烦躁。 “尤商豫真他爹的是个废物,连个人都拦不住,还当什么狗屁男友,不能当抓紧滚。” 同盛则起伏不定情绪不同,经过昨天一夜再次同薛权提起当年,提起生死不明的热心市民、‘二流子’冷帽哥哥,薛宜要平和的多,当然,她还是隐瞒了二流子是盛则的事,当时是不知道非主动隐瞒,现在是她不想,她只想和盛则撇清关系。 就着温水吞保健品的女生答‘嗯’的声音含含糊糊得,薛权不是第一次听薛宜描述那天,但时至今日再听对方提起,愤怒背后只有心疼。 兢兢业业的收拾着女孩的行李,检查了四五遍登山包里的东西一应俱全,薛权又打开女孩的两个行李箱检查起了衣服。 “潼阳这两天要下雪,跑工地口罩和手套要戴好。” 清点衣物的人很明显在逃避回忆当年的事,毕竟她当时确实很惨,浑身多出骨折,要不是肾上腺素这东西的作用,薛宜喷了薛权一脸血就该死翘翘了,薛宜无奈笑了笑,将高领向上拉了拉,没再抓着明显‘心理阴影’依旧的薛权,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调出自家老爸的语音,薛宜抱着帽子,边回薛父的语音,边往薛权身边走。 “知道了,薛院长~我和哥哥一定准时到。” 72:行业机密,无可奉告 ‘珠珠,爷爷知道你要去潼阳,和大伯父他们准备了酒席,吃完中饭再走,到时候我和你哥送你去机场。’ 薛权没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男人的注意力始终只有眼前的箱子,薛权利落的将归置好的用品一件件往薛宜箱子里装,完全没搭理语音里薛父一遍遍的‘叫你哥也来’、‘阿权在你家,那正好一起’,薛权目不斜视,只一门心思整理着女孩的行李箱。 “我——” “你不去不行,爸妈都去,他们也知道你在我这儿,我可不撒谎。” 薛权和乐女士一直不受老人家喜欢,但经历过这些年的磨合相处,一大家子人也算慢慢接纳了彼此,当然了薛宜和薛父没少在中间斡旋; 刚开始那几年,年夜饭向来都是乐女士年三十大年初一带两个孩子回乐家过,老薛可怜巴巴一个人回薛宅,初二才肯放薛宜回薛家,但自己和薛权依旧不出面。 慢慢的,乐女士松了口,薛爷爷态度也软了下来,一家四口才慢慢融入进了薛家,这些年乐女士更是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俘获了薛老爷子的欢心,唯独薛权依旧同众人不热络,一直淡淡的游离在外。 “就当是陪我一起吃个饭,喏,很巧唉。” 薛宜扬了扬手里机场发来的飞机晚点通知和宴平章的短信,紧接着晚点通知,宴平章发了一句“三点半在机场集合”。 “看来飞机也不忍心我要离开你们这么久~半个月唉。” “怎么又变成半个月了,不是说一个礼拜。” 薛权眉头皱成川字,自薛宜说要去出差开始他的心就没定过,血缘吸引也好是他草木皆兵也罢,隐隐地担心像乌云一直盘旋在他心口,不安感在薛宜那位学长打电话过来通知出差时限变成半个月时彻底爆发。 一直压着疑虑的人在薛宜主动提起的一刻,脱口而出忧心。 “你们的出差计划都是这么变来变去的,还是按照他随心所欲的来,蔺眉知道么,作为三方你们没有话语权么,就非得你们一起去。” 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薛宜好笑的拍了拍自家哥哥神叨叨的凝重表情,宽慰语气狡黠无比。 “和我一起去吃饭,我就告诉你。” “薛宜!” “走了走了,爷爷在等我们。” 不顾男人的低声呵斥的警告,薛宜信手拈来的耍无赖,就像她小时候一样,站在门口的女生迅速换好登山鞋,将保暖冲锋衣拉好背上登山包便打开了门,不给男人拒绝的时机。 “那两个箱子你帮我拎。” 薛权虽说不想去,但想到薛宜这半个月的出差他再不情愿也拎着女孩的两个箱子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乐呵呵背着包走在前面的薛宜。 说他矫情,小题大做都无所谓,薛权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这次出差就好像是刻意把薛宜支开一样,七天可能是真的,但十五天…… 【他们要动手了。】 自那晚争吵结束,他和蔺眉、滕蔚都没再联系,但关于安润这块地的情况他从头到尾都一清二楚,滕蔚没用但滕系一派的人没养废物。拿到未蒙工程部的提供的资料已经三个月,他和谢思维也盘清楚眼下的情况。 未蒙工程部老部长退了,谢思维顶上去也有三个月,他们二人一清二楚未蒙的状态。 虽然大稷中标吃了六成建材利润,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剩下四成牢牢握在他和谢思维手里,现在他是未蒙最大的股东,37%的股权都在他手里,按照他和谢思维、蔺眉的打算,只要安润这快地暴雷,他脱手这37%的股,未蒙必死无疑,蔺眉的仇、他的仇,滕家逃无可逃。 可眼下…… “你们去潼阳是为了环境工程,政府这块一直是京州环保局在承载,现在出问题只怕是环保局默许的,中呈玺背后是住建局、盛、叶两家,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 “他们在和环保局那派斗法。” 慢悠悠将车开离车库,薛宜语气平静又闲适,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薛权看着女孩坦然的表情,无力的叹了口气。 “所以你和宴平章现在的打算是什么。” “行业机密,无可奉告。” 女孩侧过脸对男人做了个鬼脸,俏皮又自然地揭过了这个问题,若是从前她肯定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安排告诉薛权,可薛父说的话很对,‘不要轻易将信任交付给任何人’,而且薛宜经过盛则这么一刺激,诡异但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薛权手机里那份PDF,她突然觉得那PDF看似是京州权贵的‘瓜条’,但背后一定有她可以利用的。 没记错,谢思维现在在未蒙上班,工程部部长。 “照顾好自己也帮我照顾好帽子,老薛和乐女士就不劳烦你了,他俩很会照顾自己。”怀疑归怀疑,但薛宜还是大家长似的叮嘱着一向对自己不重视的薛权。 “你有三个多月没做体检了,尤商豫和陈医生说加拿大研发了新药,已经在渥太华和魁北克的医院投用了,我让他准备了药,这几天拿到手。你记得去医院,我没在和你开玩笑,药很难拿,你必须去试试,不然告诉爸妈你把房子卖了的事,我现在可是你房东” 半是威胁半是商量,薛权没说答应也没说反对,沉默了一瞬,薛权突然有点想使坏。 “昨晚你前脚刚走,尤商豫就上门送蛋糕。” 薛权百无聊赖的拨了拨左前方的护身符挂坠,语气里都是看好戏的得意,不露声色的瞄了眼身体陡然僵硬的女生,男人忍着笑一脸平静。 “你早上吃那crumble是他伯母做的,怎么?难道你没吃出来?” 经薛权这么一提,薛宜不仅反应过来早上吃点心时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来自何处,还明白了为什么尤商豫这醋精到现在都没给自己发消息,哪怕她第一时间就告诉对方‘工地计划有变,我要出差半个月。’ 薛宜心虚的模样非常明显 ,比如她会忍不住的舔嘴唇。 但薛权的好心情也只持续了两三秒,看到对方下唇那个小小的裂口时,男人脸色唰地一沉,手上转红绳上小金珠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问我你去哪儿了。” 至少在看清薛宜嘴上那个咬痕前,薛权是打算放女孩一马,直接告诉对方自己替她圆了昨晚一回来就找元肃的事,但这会儿,他觉得吓吓对方也不错,虽然他一直嘴上不介意薛宜玩男人,但真正亲眼目睹自家妹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惦记着菜单的行为,薛权憋闷地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你怎么说的。” “无可奉告,薛工。” “薛权!” 车在车库停稳,薛权也学着薛宜同自己卖关子时状态,下了车没立刻走开,反而懒洋洋的将胳膊搭在车门上躬着身子将头半探进车内,打完哈欠的人看着气的将眼瞪圆溜的人,懒懒地做了个鬼脸。 “如果你回来后愿意告诉我你的计划,或许我会大发慈悲告诉你我和你这位‘待定男友’说了什么~” “喂!薛权。” 来时,薛权追着薛宜亦步亦趋,走时二人身份调换,薛权从叽叽喳喳追问的人肩上接过包,自如的背在身上抬手戳了戳横着胳膊拦住自己,将脸凑到自己眼前的女生。 “迟到会被骂,我不想挨骂,薛珠珠。” 收回戳女孩额头的手指,男人歪着脑袋无奈地戳了戳手表。 “不如我们珠珠得人喜欢,我迟到会被骂。” “又卖惨,薛权你幼稚不幼稚。” 自知从薛权嘴里逃不出话,薛宜撇了撇嘴,推了把男人的胳膊再不纠缠对方昨晚和尤商豫那醋精说了什么。 “说要被骂,还走这么慢。” 走了两步,薛宜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反而盯着手机一脸凝重,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漆黑的瞳孔里都是清晰可查的不耐烦。 “工作么?” “不是,爸妈的消息。” “我看,让我看看。” 薛权推了把踮着脚将脸凑到自己胳膊上的人,头疼的揉了把女孩柔顺的发顶,看着一脸好奇的薛宜,薛权没及时收回手,反而又用力压了压对方的头,语气里是隐隐的咬牙切齿,若是细品还带着些不明就里的‘酸’。 “有什么好看的,到包厢不就知道了,小万人迷啊,薛珠珠。” 虽然此刻薛宜云里雾里薛权这别别扭扭闹脾气的模样,但和男人一前一后进了包厢,薛宜可算明白了对方不爽的原因,目光对上坐在老薛身边朝着自己似笑非笑的男人,薛宜心虚的掐了把薛权的胳膊,面带笑容用二人才能听见的腹语道: “薛权,你和尤商豫说什么了,他怎么在这!!!” 73:薛宜,大胆放手去做 “珠珠~来,坐爷爷这儿。” 薛濡楷一看见日思夜想的小孙女,连带着心中对尤商豫这个他瞧不上的孙女婿的火气都小了不少,先前看着薛廷延带着男人出现在家宴上,老人本还笑嘻嘻逗小曾孙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薛廷延这糊涂蛋不清楚自己女婿是什么样的人,他这个做爷爷的查的一清二楚。 他反正不可能同意自己孙女同这乱伦的产物在一起。 “小姑姑!” 薛宜没推辞,抱起薛子觐便坐在了老人身边,一一同大伯父、二表哥、表嫂打完招呼,女孩笑呵呵给坐在自己腿上的小人剥开了被他扣的乱七八糟的橘子。 “不许玩食物,薛子觐。” “哦~”小朋友的声音拖的长长的,小嘴撅起来的样子仿佛能挂个油瓶一般,“刚才小姑父已经说过我啦,小姑姑你又说,我要生气啦。” 剥橘子的人手一顿,抬眸刚好撞上坐在薛廷延身边弯着唇给他斟茶的男人,视线相撞二人默契的笑了笑,薛宜又将注意力放回了五岁的薛子觐身上,抬手刮了刮小朋友圆鼓鼓的脸颊,薛宜将橘子放进了抱着胳膊嘟着嘴的男孩嘴里。 亲昵的拿脸贴了贴小朋友的脸颊,女生凑着薛子觐的耳朵小声说;“谢谢我们先先(小名)帮小姑父,小姑父答应给买的礼物,小姑姑再追加一个。” 假装生气的男孩听到自己即将得手两个限量版高达,黑漆漆的眼睛瞬间精光四射,囫囵咽下嘴里的橘子,小朋友欢天喜地地搂住薛宜的脖子亲一口对方的脸说一句‘全世界最好的小姑姑小姑父’。 直到薛明昀夫妻俩把自家这个小人精拽回原位,薛宜才从小朋友的甜言蜜语里脱身,只是经过小人精这么一闹,剑拔弩张的气氛果然好转了八成,女生感激的看了眼自家二表哥二表嫂,才将嗔怪的目光移到给乐女士剥橘子的尤商豫脸上。 男人动作没停,一脸无辜地扁扁嘴,又朝假装生气的女生讨饶般地眨了眨眼,二人才结束了加密通话。 只是两人的小动作落在本就喜欢这个女婿的薛、乐夫妻二人眼里,俩夫妻更满意这个女婿,夫妻二人就没见过哪个男孩子能把自家小拧巴治得这么服服帖帖心甘情愿,薛宜的拧巴师承薛乐俩家最能拧巴的俩人,她这个promax的‘拧劲儿’一度让薛乐夫妻二人都束手无策,直到和尤商豫在一起,薛宜才又松泛了不少。 夫妻二人不懂薛家兄妹、薛老爷子为什么不喜欢尤商豫,但二人喜欢也满意,只要能让他们的宝贝开心的男人,在他们这就是一百分,更别提尤商豫还是国医大毕业的,薛廷延校友身份更为他加分不少,攸颐制药更是目前国内首屈一指的制药公司,内里外里,夫妻二人再找不出比尤商豫更适合自家女儿的人选。 一左一右包围尤商豫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便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好女婿千载难逢,今天顺势定了,珠珠回来就订婚!】 对待子女感情生活一向开明的二人,面对尤商豫这么个好男人,催婚的心思日益高涨,明明家里还有薛权这么个三十加的不婚老大难‘珠玉在前’,夫妻二人却一致将矛头指向了傻乎乎的薛宜。 薛权本就不痛快家宴插上尤商豫,这会儿看着身旁乐得合不拢嘴的薛父,脸色难看的暗沉无比,这一刻薛权难得和一向看他不顺眼的薛濡楷站成统一战线。爷孙二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撂下茶杯,不轻不重的落盏声,及时打断了餐桌上热络的气氛。 “爸。” “薛廷延。” 薛院长不懂自己怎么就引火烧身了,但自家儿子和父亲两道警告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男人无奈抿了口女婿给自己倒的茶。可怜巴巴的看了眼,自家一脸‘爸,你自求多福’表情盯着自己摇头的女儿,轻叹了口气认命的闭闭眼润完嗓子放稳杯子,便‘洗耳恭听’这爷孙俩的批斗大会。 薛濡楷要说话,薛权识相无比的闭上了嘴。 【看来,除了爸妈,大家都很清楚尤商豫的‘身份’。】 想到这,薛权一直紧绷着的面部肌肉慢慢松开,悄悄看了眼装鹌鹑的薛宜,薛权又有些迷茫。 【她知道尤商豫是乱伦生下的孩子么?如果知道了还愿意接受,是她不在乎‘乱伦’么。】 意识到自己荒谬可怕的想法,男人不敢再看女孩,握着茶杯的骨节直接泛出森森的白。 【真是不清醒,薛权你给我记好自己的身份,老爷子看不上尤商豫更看不上你!】 清了清嗓子,薛濡楷才冷着苍老的声线,低呵道。 “一把年纪了,没正形,成何体统!” 薛廷延听着老父亲的话,只觉得一头雾水又冤枉,女儿靠不住,儿子又是一脸不痛快,老婆女婿更是将‘食不言寝不语’贯彻到底,男人只能讪讪地笑,求助的看着自家大哥,奈何薛廷肇专心含饴弄孙,哪怕他大嫂一个劲儿的捅薛廷肇肩膀,让薛廷肇帮衬几句,薛廷肇也不为所动。 “得,我没正形,爸你别动气。” 立正挨打,别无他法。 薛宜看着薛廷延端正态度卖窝囊的样子,没忍住笑得止不住地咳嗽,女孩身旁的人眼疾手快先老人一步,薛权直接将手搭在了女孩背上,曲着手心无奈又小心的替对方拍背顺气。 “笑什么笑,哪里像个大人。” “我的错咳、咳咳,不笑了、咳、不咳咳咳” “别说话了,顺顺气。” 兄妹二人感情好众人心里都有数,但薛权这模样还是让薛廷肇一家不舒服的蹙紧了眉心,尤其是薛廷肇看清自家蠢货弟弟的表情,男人脸色又黑了三分,在心里一个劲儿的骂对方‘没当爹的模样’。 看着薛宜捂着嘴,剧烈咳嗽的耳朵都憋得通红的状态,薛权又心疼又好气,他自然知道薛宜是为薛父替自己抗雷偷笑,但想到父女二人又都是为了维护尤商豫才被薛老爷子怼,他的不痛快就毫不掩饰地显在脸上,配上他疾言厉色的表情,饶是男生细心地在替女生顺气。 薛老爷子也对这个孙子不满意。 “珠珠有什么错,都是当爹的不稳当。” 老人家有年轻时最心疼小女儿,几个子女成家了又最心疼这个小孙女,听薛权呵薛宜,薛濡楷嫌弃的拍开了男人拍女孩背的手,语气不耐地训斥着薛父薛权。 “珠珠要去潼阳,潼阳那什么情况你们当爹当哥的一个都不清楚吧!” 【还是来了。】 薛家兄妹、尤商豫难得同频,三人虽然都不言不语,但听到薛濡楷主动提起,有都有种‘果然’的尘埃落定感。 “珠珠,你们公司一开始不是没竞标上么。” 说话的是薛廷肇,将孙子遣回小儿子小儿媳身边,男人语气也是意外的严肃,薛廷延想开口替女儿游说两句,尤商豫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腿,收到准女婿的暗示,再想到尤商豫昨晚说的,即使着急心疼女儿被拷问,薛廷延也沉默了下来。 “怎么现在又加入了安润的项目,是政府二次招标还是你们私人。” “是蔺总接洽了Y.ZAN工作室负责人,共同商量的结果。” 薛宜的不老实反而逗得薛廷肇脸色好了两分,太老实就像薛廷延,软蛋又好欺负不像薛家人,薛宜这孩子他没看错。 “中呈玺同Y.Zan现在是五五开的局面。” 将茶转到自家侄女眼前,薛廷肇松了肩膀,闲闲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笑眯眯的女生。 “我们薛工打辅助还是?” “技不如人,甘愿辅助。” 说罢,女孩抬起茶杯同自家大伯父隔空碰了碰茶杯,笑意盎然的泯了口茶。 “呵、三分未定,我们薛工还有路要走。 ” 安润这块地背后牵扯的不少,薛宜不介入本是好事,奈何小姑娘的爹实在心大、不靠谱,拦下来也没法给女儿提供稳固的后盾,老爷子从知道小孙女要掺和进去,几乎夜夜失眠,薛廷肇同小儿子商量后,当即拍案。 薛宜姓薛,还能让人欺负了? “珠珠,把名片收好了,到了潼阳直接找吴戈。” 薛明昀将名片转到女孩眼前,骄傲地昂了昂头,握着名片人顿时心里软成一片,轻飘飘的纸片蕴含的沉甸甸份量让薛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做的事。 “二哥罩你。” 薛明昀虽然比薛权还大一岁,性格上却是家里几个孩子中最活泛、注意多的,薛宜好笑的看着锤自己胸口的人,煽情的哽咽感瞬间被男人夸张的语气赶走,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失笑表情。 “谢谢大伯父、二哥。” 薛宜又给自己斟了半杯茶,珍重的举着杯子起身,躬身敬了爱护自己到底的薛廷肇一家。 “违法乱纪不做,其余的,有大伯父坐镇,我们薛工放手去做。” 尤商豫深知薛家这清高作风不似那些官商家庭只是粉饰门面一句‘好听’的场面话,官商派系斗了这么多年,薛家这颗大树盘踞之深靠得的确就是‘清高’,说难听点,薛家派系相关的人多少有些正的发邪,薛老爷子亲手给自己贪污的弟弟判了死刑立即执行的事,别说在京州圈子里,在整个华国都是奇闻。 再一说,按照薛家这门风,培养个京州市长顺手的事,且不说薛宜薛权这样的小辈,薛廷肇未必就坐不得,京州市长只是一小步罢了,可男人始终稳坐最高检,多余一步未踏。 今天没到场的薛明曙倒是市长,珠市市长,当年男人的敌手是宋胤川,薛明曙赢得磊落又痛快,自那后,薛明曙便一直扎根在珠市。 【薛家人怎么会助力薛宜蹚浑水?】 74:论薛家人能有多护短 尤商豫本以为能借着薛家人爱惜羽毛的行事作风,拦一拦薛宜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脾气,结果薛廷肇、薛明昀一开口,被架高下不来台的倒成了他,他是Y.Zan投资人的已经是明面上事,薛家掌权都支持薛宜,他手里这票就是只作为薛宜男朋友、未来半个薛家人,他都不能不投。 捋清现状,脸色难看的人,瞬间变成了他。 不、还有薛权。 【薛权这是什么表情。】 尤商豫不懂薛权这个门外汉一脸凝重的表情是何意,但目光一转撞上歪着头一脸得意的薛宜时,男人分明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一句话。 【告状也没用,我家人很!支!持!我!】 对着踌躇满志的女生,尤商豫的确说不出来扫兴的话,更别说他在薛家人面前可不得脸,薛宜二堂哥夫妻对他还算和善,但真正决定他能不能‘登堂入室’的可是主位上坐着的老人和薛家现在真正的掌舵人——薛廷肇。 【路漫漫其修远兮,尤商豫。】 抚了抚眼前的余温尚存的茶杯,尤商豫几不可察的吐出一口郁气,心里对薛宜那番‘我只要你这票’有了盘算,眼下的情况,中呈玺不会给票,他还真成了关键票,这票是他踏进薛家大门的投名状。 【不能让她一个人去潼阳。】 给票是既定事实,但想让安润的项目打水漂也是男人的终极目的,更别说这两件事深层目标都是为了让他同薛宜在一起,可如果薛宜这个人出了危险,那还谈个屁,没了女主角,所有的剧情不过废弃文本一页。 【最多十天,处理好尤家那群白痴我就可以去潼阳。】 沉默的时间里尤商豫脑子里也有了盘算,不过未等他出言表忠心,主位上的老人出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气氛凝滞。 “好了,吃饭不聊工作,今天这饭是给我们薛工办的开工宴,等我们家小薛工回来,爷爷再给准备个大红包接风洗尘。” 说着,老人一脸欣慰的抬手拍了拍身侧女孩的肩膀,语气和缓。 “工作的事不需要太劳心伤神,你大伯父也说了,家里总归有哥哥们给你顶着,身体健康快快乐乐最重要,”老人无奈的语气一顿,抬手拍了拍心不在焉盯着尤商豫挤眉弄眼的人,“有没有在听爷爷讲话啊,薛珠珠小同志。” “报告,小同志听着呢!” 收回眼光,薛宜狗腿无比的给老人夹了一筷乌鸡肉,语气乖巧。 “爷爷你血压高,可以多吃点乌鸡。” “嗯——算你还惦念我这个老人家。” 老人凌厉的目光瞪了眼同薛父融洽相处的尤商豫,又继续对着薛宜道: “你啊,从小就是太要强,什么事都想着自己扛,爷爷最不放心你的事就是你的脾气,既然今天你大伯父说了,那爷爷也表个衷心。我的孙女要什么爷爷都能给,谁要是让她有一点点不舒服的,我这把老骨头还点用。” 薛濡楷中年得女不久就失去了妻子,这之后最心疼的便是小女儿,今天没到场的薛廷璇长得最像妻子,但性格整个薛家还是薛宜他最像已故的夫人,老人后来也想明白了这种微妙的血缘巧合。 三个孩子,独他们家老二薛大院长最不像他,性格活脱脱妻子翻版,固执又慈悲。 薛廷延是,薛宜更是。 想到那年冬天薛宜被严、宋那几个王八羔子算计的事,老人的语气又重了两分。 “注意安全,你的安全最重要,一个坑咱只能跌一次,第二次遇见了要么想办法填平,要么认怂避开,要是真在潼阳真遇上问题就联系吴戈,那孩子做事爷爷放心,你和他——。” “好好好,爷爷你就放心吧,我最认怂了,遇到问题我撒腿就跑!” “小姑姑是田径冠军,跑得超级快!” 薛子觐小朋友天生鬼灵精,收到自家老妈的暗示便火速举起手帮自家小姑姑解围,小朋友的童言童语适时打断了凝重的气氛,听着小家伙的话,一桌人都被逗笑了,乐女士本就是喜欢小孩子的性格,顺势抱起了身侧的小朋友,亲昵的揉了揉小朋友的脸。 “我们先先怎么这么聪明,小姑姑以后生个小宝宝最好像先先一样机灵。” 听着自家老婆说的话,薛廷延似乎也幻想出了以后给薛宜带孩子的景象,一直羡慕自家大哥有两个孙子的人光是想到未来要有一个像他宝贝女儿一样可爱的小朋友黏糊糊的叫他爷爷,男人看向薛子觐小朋友的眼神就不自觉的柔软又慈爱。 薛父薛母二人的表现落在众人眼里,第一次让在场的人都产生了忧愁的情绪,知道尤商豫身世的是气的发愁,但当事人薛、尤则是心虚,尤商豫觉得自己终于体验到了薛宜天天挂嘴上的那个段子里描述的‘情绪’。 【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乐如棠无心的一句话并不突兀,两个孩子要订婚的事,薛爷爷虽不松口,但也一直清楚,但眼下扯到孩子,薛宜和尤商豫握着筷子的手同时一顿,二人没敢再用眼神打电报,只是温和笑着同桌上的人打哈哈。 薛权看着周围其乐融融的场合,本就冷得像扑克的脸,面色肉眼可见的又沉了两分,乐女士薛院长喜欢尤商豫当女婿的事他一直清楚,只是没想到夫妇二人竟然都想到了生孩子。 “生个比你还笨的,就完蛋了,薛珠珠。” “薛权!” 薛权终是没忍住心底的火气,不咸不淡地吐出这么一句看似玩笑的话,气得本就神经紧张的薛宜抬手掐住男人的胳膊狠狠一拧。 “嘶——疼,还遗传你的暴躁,又笨又暴躁,纯智——” “再乱说话。” 薛宜不懂薛权为什么要对父母的一句玩笑话耍这么大脾气,总不能是他知道了尤商豫的身世? 【不可能,我藏得很好。】 只动摇了一秒,薛宜夹了块小馒头就塞进了男人嘴里。 “薛院长!你儿子又欺负我,还欺负我的人!” 不得不说,薛宜这句‘我的人’听得尤商豫直接心情阴转晴,昨晚上门被薛权膈应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 “好好好,薛权你也听到了,护短呢,别欺负她的人。” 薛廷延乐呵呵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你找对象的事,是不是也该提上议程了,薛老师。” 薛权被催婚在薛廷延家一直是家常便饭,薛权单身这么多年一直选择的都是太极糊弄法,可这几天一直被薛宜刺激,薛权咽下食之无味的菠菜,弯了弯唇,语不惊人死不休。 “嗯,等那女生分手了,我就追。” 果然,老实人的屁股和老虎的屁股一样摸不得,薛宜在自家没眼色老爹催婚薛权的时候就感觉不妙,现在薛权这一出,薛宜颇有些同情的看了眼一脸震惊的薛父,默默低头装死不再置一词。 “小混账,又在这儿气我,一让你谈恋爱就整这虚头巴脑的。” 恼恨的拍把薛权的后背,薛廷延也不搭理自家这大龄剩男儿子,欢欢喜喜的又同准女婿聊了起来,薛权这个小插曲并没引起什么波澜,众人囫囵过后,薛权这句话连笑话都没被当做。 但今天充当背景板块的何止薛权,尤商豫也是其中之一,他不至于产生什么‘同病相怜’的感觉,但今天这宴,他似乎又发现了薛宜的小秘密。 薛老爷子的‘你和他’之后分明还要话要说,但薛宜狡猾的打断了,爷孙二人说悄悄话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 【吴戈。】 除却对薛宜去潼阳的担心,尤商豫顿时好奇起这一而再、再而三被提起的薛家人提起的‘吴戈’到底何许人也,不过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按捺下好奇,尤商豫笑着给薛父又夹了一块山药。 “伯父不用太担心,我手上有个项目刚好和潼阳的市医院有对接,忙完这几天我也可以去陪薛宜。” 薛廷延不喜欢掺和政治斗争,但不代表他听不懂,能让薛廷肇都下保证的项目,绝不止是一个‘工地’那么简单,男人虽说一直是‘糊涂蛋’人设,但脸上的表情精准出卖了他的担心,就这么一个心肝女儿,薛廷延愁的眉心都皱在了一起。 尤商豫适时的出声,虽然不大,但的确给他下了剂镇定。 “别让珠珠知道,她最讨厌被人盯着,你做的周全些。” 笑呵呵吃下自己这位准女婿夹的山药,薛廷延抬手拍了拍尤商豫的肩膀,用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总归要顺着她的心意,她开心我就开心。但这让她开心的医用手册我也交给你了,后面怎么做,你要有数。” “好,谢谢伯父。” 亲疏有别的道理在薛家或许不明显,但尤商豫清楚,薛父薛母更是关键。 薛宜最依赖的还是薛父薛母,这二人更是越不过的核心因素,这因素的好恶又取决于薛宜,至少薛父薛母不知道他的身世,也很满意他。 【还有时间,我总能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薛宜又听着薛爷爷叮嘱了许多,见这饭局没了那些剑拔弩张,薛宜凑近了老人笑吟吟的。 “谢谢爷爷~” 薛宜弯了眼,贴心无比的给老人家夹了一块鱼肉,乖巧的应承着老人家的叮嘱,个人到工作,薛濡楷事无巨细,末了薛濡楷给自家大儿媳使了眼色,女人才从包里掏出了玉石挂坠。 “大嫂!” 75:再见是重逢预留的下期预告 “如棠你坐下,这是我给我孙女的,去潼阳要半个月,是赶不上珠珠生日了,今年这生日礼物我就提前送了。” “爸!太惯孩子了,马上都二十七了,您——” “老婆,坐下吧,爸想送就送。” 薛廷延给尤商豫使了个眼色,男人便起身扶着乐如棠坐了下来,不给薛廷延面子,但乐如棠还是给了自己准女婿的面子,被虚扶着坐下后,尤商豫贴心无比。 “爷爷明年的大寿,我和薛宜会准备个更好的,老人家送孙女,伯母您就给个面子吧。” 乐如棠家境虽说不如薛家这样钟鸣鼎食之家,但也不是分不清东西好坏。但薛老爷子准备的这枚傻子也能看出来东西的好次,即使尤商豫说了保证的话,乐如棠依旧眉头紧锁,不赞成的态度溢于言表。 平安扣的整体造型,但其中精细的雕刻着女娲补天的形象,串联玉扣的红绳上串联的小玉珠每一颗都泛着莹润细腻的光。 “如棠,你难道连我这个老人家送孙女礼物也要管?” “爸,如棠不是那个意思。” 薛廷延虽然也不赞成老人家这么大手笔,但看到薛廷肇的严厉的眼神,他也不好再拦,起身走到妻子身后安抚的拍了拍乐如棠,继续对薛老爷子道。 “但我们家珠珠成天跑工地,磕了碰了多不好,回来再送也不迟。” “不行,大师算过挂,这是辟邪保平安的,本来珠珠去潼阳我就不放心。” 薛濡楷从大儿媳手里结过挂坠,慢悠悠的套在薛宜脖子上后,满意的点点头。 “定知一日帆,使得千里风,爷爷祝我们家薛宜心想事成,旗开得胜。” 拍了拍孙女的肩膀,老人在大儿媳的搀扶下坐回原位,无赖的语气活脱脱一个老顽童,哪还有当年叱咤风云的大法官模样。 “什么苏富比拍卖弄的,洋鬼子最爱搞这些虚的;但这玉扣确实不错,宝华观道长算过了,珠珠这阵子小人缠身,得戴玉辟邪。” 小人缠身几个字,薛濡楷盯着尤商豫说的,只是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自家老爷子在看什么,薛濡楷便调转矛头,拉着薛廷延攀比。 “我这礼物可比你当爹的用心,糊涂蛋。” 薛廷延面对父亲的发难始终只是笑,安抚完妻子,男人坐回位置上后笑呵呵的。 “糊涂蛋有糊涂蛋的幸福,人生啊,难得糊涂,我们家珠珠像我这样就挺好。” 语末,父女二人相视一笑,默契的装起了糊涂,薛老爷子看着自己儿子孙女都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也不过片刻,傲娇的哼了声,招呼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后也不再借物喻人,明示暗示这俩糊涂蛋了。 薛家总有不糊涂的。 这顿饭吃得也算风平浪静,至少饭局结束,众人都没在薛宜工作的事,当然了,薛家夫妻想提小女儿同准女婿订婚的事也一次次的被薛廷肇夫妇、薛权四两拨千斤的打断了…… 饭后,走出包厢的乐女士气的直接给薛权的肩膀狠狠一拳。 “小混蛋!你自己不结婚,还阻挠你妹妹,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乐女士~你怎么也变成了催婚一族,珠珠才多大,急什么。” 乐如棠本就是文化人,‘小混蛋’已是她能想到最有脾气的话,再听薛权这无所谓插科打诨,女人恨铁不成钢的又锤了两拳薛权。 “你少来,你满意不满意没用,我和珠珠满意!真是搞不懂你们这群人,小尤到底哪里不好,一个两个吃顿饭非要逮着他作践,像什么话,一点教养都没有,尤其是你,混账话一套又一套的,哪里像个哥哥!” 乐如棠了解自家儿子,想到他那句,女人气的整个眼睛都瞪圆了。 “我警告你薛权,不管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是谁,敢去拆人姻缘,我打断你的腿!当然,你妹妹这也给少掺和,我和你爸就觉得人家小尤好,哪哪儿都配我们家珠珠!” “哪里都好?我看未必,他就是配不上我们家玉雕金缀的薛珠珠。” 薛权难得耍贫,乐如棠蹙着眉刚想骂自家儿子又在发什么神,一抬眼便看见了朝自己走来的尤商豫,这她要是还看不清楚,简直白活,薛权这当大舅哥的分明就是瞧不上尤商豫这未来妹夫。 外甥像舅还真不假,当年乐胥平好像也是这么讨厌薛廷延和那人…… 【又想那些没用的。】 掐了掐掌心,乐如棠瞪了眼抱着胳膊嬉皮笑脸的薛权。 “小混蛋,等到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抬脚踢了把男人的小腿,乐如棠整了整围巾直接抛下薛权,温和的走到了尤商豫身边,引着对方拉开了同薛权的距离,熟稔又亲切的同尤商豫话家常。 薛权那句阴阳尤商豫听得一清二楚,但看着自己未来岳母都这么站自己,男人无所谓又不屑地看了眼被丢在原地的薛权,趁薛母不注意抬手朝薛权比了个倒大拇指。 “别欺负我哥!” 薛母没机会看清,可送薛廷肇薛爷爷一家上车折返回来的薛宜看得一清二楚。 薛宜原本是答应了薛权送自己,可还没等她说话,薛父薛母就拿‘你连个驾照都没有,上去凑什么热闹’便硬拉走了薛权。 车内,薛宜一想到自己回来看见的那幕,女孩又好笑又无语,扁着嘴佯装生气地瞪了眼气定神闲笑得一脸得意的尤商豫,薛宜又拿手戳了戳男人的腿,好声好气的商量着。 “喂,你别老气他,他是个病人,你看他那脸色。” “阿薛你又偏心,我也是病人,他一直在欺负我,你怎么不说他。” 尤商豫这话还真不是卖惨,薛权昨晚阴阳怪气的气他,今天在饭桌上同薛家那几位一直阻挠他和薛宜婚事的事,哪一件哪一桩不是他薛权做的。 “你难道不好奇他昨晚和我说了什么吗。” 该来的总会来。 薛宜怕人提又怕人不提,毕竟尤商豫的心思堪比山路十八弯,虽然比较前、现男友很没品,但薛宜还是忍不住将二人做比较,元肃是一根筋只认死理,尤商豫是拧巴只认死理。 元肃从和她认识到现在,直线条的始终如一,那天早上妙语连珠的气人的元肃简直脱胎换骨,可她酒醉送她回家那晚,薛宜清晰的发现,元肃还是那个直来直往的呆瓜。 还是那种哄一哄就好的呆瓜,对方去洛杉矶的事她一清二楚的该死,毕竟元肃这呆瓜默认他俩马上要和好了,即使她在短信里重复了无数遍‘元先生,你现在是小三’,元肃倒是心眼上线,鸡贼无比的回复她‘我们是知己好友’ 。 至于尤商豫…… 【要分手还和人睡了,扯不清了,我果然病没好全。】 二人一个赛一个难缠。 想着薛宜的手机‘嘀嘟’一声,打破了车内安静的氛围,可薛宜觉得这事催命短信,无它,这个点能给她发短信的除了一根筋只认死理,就没谁了,更别说她还瞄到了那串熟悉无比的手机号码,元一根筋这号码用了整整十年,嗯,他搞的情侣号…… 女方版薛宜想注销但是没权限,那号码索性就被她按在废弃手机里闲置了,但元肃这…… “短信,你不看么。” 尤商豫的声音里是明显的冷,薛宜觉得她要是听不出来对方的弦外之音,她也和元肃这家伙没区别了。 “你哥说你昨晚去见了、” “去见了谁!” 薛宜一路上都在紧张这事,被尤商豫一提她紧张的模样心虚又可爱,故意卖关子的人停稳车后,凑近女孩的脸轻啄了下女孩的唇,笑眯眯但语气贱嗖嗖的。 “嗯、反正不是他。” 顺着男人的视线,薛宜看见了丧着个脸拎着行李箱站在摆渡站台的宴平章。 “不许看他。” 说着,尤商豫将人扣在怀里,重重地拿脸蹭着对方的脖子无赖地撒着娇。 “十五天太久了,能不能不去。” 薛宜被蹭的痒痒,笑着挣了挣想躲,但男人先她一步松开了她,继而眼神专注的看着她认认真真道。 “我会给你投票,但是要注意安全,如果你有任何问题,我会立刻叫停,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嗯。” “不是嗯,是再见,再见薛宜。” 虽然还在车里,但凝视着对方专注又固执的眼神,女孩失笑了一瞬,单手捧着对方的脸颊,小学生宣誓似地。 “再见,尤商豫。” 76:复盘 “薛宜。” 尤商豫本来要送薛宜进机场,但中途接到助理打来的电话后,男人突变的脸色让薛宜明白,应该是公司出了什么事,联想到薛权之前说的‘把柄’,薛宜心虚又动摇,心虚尤商豫万一真出了事,保不齐就是薛权干的,动摇则是,万一二人闹起来她真没法站边。 自我欺骗的分手游戏其实已经被她和尤商豫解决了八成,薛宜没自己想象中那么洒脱,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不爱’。轻拿轻放尤商豫这个人和当时被警告着逼着和元肃分手一样让她难以抉择。 宴平章叫女生的声音轻轻的,但薛宜没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用推车推着她的行李箱们,一脸凝重的走在他前面低头不语,叫了一声没得到应答,宴平章没再跳出来惹对方不开心。 【她很舍不得她男友么,十五天,很快就结束了。】 看着忙前忙后整理行李箱不搭理自己女生,男人莫名有些挫败,十五天而已,他们是情侣天天黏在一起,有必要因为这十五天而伤心难过么? 【才十五天,只有十五天。】 一想到自己在摆渡亭那像NPC一样见证尤商豫同薛宜亲密无间的黏糊糊,虽然心底知道二人是男女朋友关系,做什么都轮不到他个外人置喙,但宴平章也胸腔堵得喘不上气…… “我帮你。” 何斐说他要想追人,特别是想‘撬人’,就得表现的主动、谄媚一点,主动出击才是王道,不然准没戏;从某种意义上说,宴平章并不认同对方的‘招儿’,倒不是不信任而是这些年他一直这么做,但换来的是薛宜的疏远和讨厌,甚至连联系方式都被对方删了。 “不用。” 躲开男人伸过来的手,薛宜一鼓作气,几个行李箱一个接一个被她利落的放在了传输带上,客气的同工作人员确认完登机牌,女孩默默拉开了与宴平章的距离,礼貌又疏离。 “宴工,你抓紧。” 说完,薛宜拎着手提包转身离开只给宴平章一个背影,迅速离开了拥挤的登机队伍,徒留被拒绝的男人在原地沉默的配合安检。令人不舒服的尴尬氛围直到落地潼阳也没发生改善,飞机上二人没再多说一句话,一趟飞行下来,二人间的氛围反而有种不进反退的意思,在酒店办理入住时,薛宜更是避嫌无比的确定了两次‘出差报销’的具体流程,从源头切断二人身上无意义也不该存在的‘关系’。 完全不给另外几个排在他们身后的等待办理入住的客人一丝一毫无端联想的机会。 并不是薛宜自恋,从进酒店开始,她就没少听到让人啼笑皆非的‘猜测’,前车之鉴,和宴平章扯上关系只会让她倒霉,就像大学那样,百口莫辩窝窝囊囊。 “辛苦把我的行李送到3301,谢谢。” 同侍应确定好房间号,薛宜礼貌的朝宴平章摆摆手。 “宴工你先忙,那我就先上去了。” “早点休息,明天九点去见清洁公司负责人。” 过犹不及,薛宜客气的笑笑,周到无比的答了句‘您也是’便先行上了电梯,直到薛宜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握着身份证的人还回不过神,薛宜公事公办的冷淡态度让宴平章幻似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块密不透风的花岗岩。 【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先生?请出示身份证哦。” 在前台小姐接二连三的‘先生、先生’,宴平章才回过神,低声道了句抱歉,男人迅速的将身份证递给对方,耐心地等着办理入住流程完毕。 拿到房卡的一瞬,宴平章没忍住弯了弯唇,高兴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薛宜3301,他3306,总归还在一层,他还有谄媚的机会,薛宜办理入住时听到员工说月租商务套已经没有同楼层的时候,一直站在薛宜身后看箱子的人,没忍住皱紧了眉。 “还好,在同一层。” 想着,那股堵得男人不上不下的气隐隐有散开的迹象。 薛宜没兴趣深入了解机器人AI男的想法,反正这么多年,宴平章总是那副谁欠了他十个亿没还的扑克脸,对于一整天都神色恹恹情绪不佳的宴平章,薛宜诡异地产生了习以为常的感觉。 “我管他干嘛,闲的。” 整理行李箱的人,满意的环顾了圈房间的环境,整洁又卫生,空间很大又有独立书房,十分方便她办公。 “宴平章倒是不扣。” 将随身电脑放在书桌上后,薛宜伸了个懒腰,疲惫的呵欠一个接着一个,身体虽然困乏,但薛宜的大脑里正在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奇思妙想’。 “怎么上个床,我对酒店的恐惧都少了这么多。” 荒诞的自嘲,听起来无赖又下流,但薛宜不可否认的是,独自在房间三十分钟有余,她的确一点应激反应都没出现,书桌上整整齐齐放置的白色小药片好像彻底失去了它们的作用,拈起一粒阿普唑仑,药片即将触碰嘴唇的瞬间,薛宜抬手将药丢进了垃圾桶。 “戒药,或许没那么难。” 白色的小圆粒安静躺在垃圾桶里,薛宜定定看了瞬又在脑子里盘算了一遍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才回到了电脑前,打开天正就开始画工程图;笔记本电脑带不动建模软件,薛宜只能一边画平面图一边在脑子里模拟着找个网吧包半个月包房的可行性。 “不过为什么是半个月?政府那边出纰漏了?” 纰漏算不上,但盛则的确不太想让薛宜回来的太快,他不会投票让薛宜换清洁公司,更不可能再让三方、四方介入;拖住薛宜是最好的方法,十五天够他困死谌家那群不入流的白痴先漏马脚,那时薛宜回来,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下巴上贴着医用胶布的人,懒洋洋的握着游戏手柄灵活无比的操纵着赛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几个摆尾漂移,被盛则操纵的车组毫无悬念的拿下了第一。 休假第一天,盛则赖在家里打了一下午电动游戏,男人压根没像他和叶峥保证的那样,‘打扫卫生’,打电动还差不多;仓库里购买的游戏被男人一个接一个的玩了遍,拿下这局,盛则舒坦的伸了个懒腰将手柄随手丢在沙发上,汲着拖鞋人懒散的拢了拢毛衣外套,直接走到酒柜面前,给自己倒了半杯酒。 但医生说他最近最好戒酒,不然不利于伤口恢复。 盛则捧着酒杯遗憾的叹了口气,最后狠狠将酒倒进了下水槽。 “薛宜,我恨你!我要喝酒!!!” 若是有人在场见到盛则这副无赖耍脾气的模样,一定直呼‘妖魔鬼怪快从我们端方君子,盛局长身上下来,不管你是谁,立刻给我退退退!’ 可惜,没有人在场,盛则这模样除了薛宜也没人配看,将空酒杯扣在嘴上的男人,生无可恋的躺在地毯上盯着天花板愣愣的发呆,即使倒扣着,酒杯里除了一阵阵恼人的酒香,一滴漏网之鱼都没落下。 “好想去玩车。” 【大贪官,鱼肉百姓的大贪官,盛则你个伪君子大贪官!】 喃喃说完,盛则脑子里立刻出现了那天他开着拽女生去飙车时薛宜口不择言的漫骂。 “贪官?那点钱也配我贪。” 如果不是和薛宜这一通闹,盛则还真没放飞自我的机会,譬如赤着脚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拿空酒杯扣着骰子,玩骰子摞高高的游戏他可没机会实践; 至少和叶峥他们泡酒吧时,很无聊,他只能假装‘正人君子’,努力克制着躁动因子,维持大众爱看的体制内假正经,假模假样的看叶峥他们闹腾。 “好、想、去、潼、阳。” 五个字说完,五个骰子被男人整齐的摞成一坐微型‘小楼’,点数是高楼亮起的灯,半趴在桌子上的人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顶端的骰子,困意浓烈的声音沉沉的。 “嗯~你在这层加班。” 某个凌晨三点,薛宜一脸被吸干精气模样半死不活的走出办公楼的情形,盛则记忆犹新。 “想她干嘛,没良心的肇事者。” 盛则发觉自己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明明对方七天变十五天的行程是他一手推进的,但现在惦记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的还是他…… 手机就搁在距离自己不过一臂的距离,但拨打电话问好之类的念头被男人生生压下。 “得了吧,名不正言不顺,我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薛宜可不是三言两语能糊弄的性格,就像对方现在明知自己算她半个救命恩人,不也冷冷淡淡的当无事发生。 盛则顿时有些泄气,锤了锤膝盖,脸埋在胳膊里脸恨恨地滚了把语气可怜巴巴的。 “到现在只要是下雨天我膝盖还会疼,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我。” 估计是被惦念的次数太多,惦念她的人数太多,薛宜的喷嚏打个每晚,忍着喷嚏画完最后一张图,薛宜认命的从随身带的医疗箱里拿出了感冒药,谨遵便利贴所写,温水送服。 “但薛权说的那位有对象的女生是谁?上次打电话过来的那女孩么。”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人不自觉的又想到了餐桌上薛权看似玩笑的一句,要知道薛权这种老古板,戒色戒欲的僧人哪有恋爱,提到女孩子都够让一家人惊掉牙,可这两回都让薛宜撞上,不多想还真挺为难她。 “听声音,感觉性格挺好的,不过薛权的牛脾气人家能受得了?” 想着薛权今天吃瘪的模样,抱着被子的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尤其是想起薛权被尤商豫倒竖拇指时,那副一脸吃秋葵似的憋屈表情,薛宜就控制不住的笑的锤床,好像这些年在薛权那受的窝囊气都出了般。 “薛权估计要气炸了哈哈哈哈。” 嘴上三令五申严厉禁止尤商豫气薛权,但薛宜却对今天尤商豫气薛权的行为,隐隐表示赞同,薛宜也不明白最近的自己怎么走势越来越‘疯’,但她不能否认的是,她还蛮喜欢自己的状态。 “搁以前,我可不敢把盛则的脑袋打开花,最多脑子里幻想幻想。”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薛宜对着相似的酒店装修又想到那晚和尤商豫的胡来,顿时女孩的脸颊控制不住的红热一片。 “打住打住,这个就不要复盘了,色令智昏,薛宜,你给我打住!” 用力的拿被子蒙住脑袋,薛宜又想到拿柠檬水泼宴平章的事。 “真可惜,我应该用开水!” 啧啧感叹两声,薛宜心虚的弹坐起来,打开手机自己同对方的聊天页面,看到对方发来的‘我住3306’,女孩放心的又躺了下来。 “心虚什么,泼都泼了,反正他也没追究,估计是无所谓呗,咱天之骄子怎么可能把我们升斗小民放在眼里。” 不得不说,薛宜自言自语的样子魔怔还酸溜溜,但医生说了,她这样挺好的,总比闷在心里好,再说了,自言自语算什么病,尤商豫说他也喜欢自言自语,看吧,她还是有很多同类。 爱复盘也好,自言自语也罢,薛宜复盘到最后,发现脑子里依旧是黄色废料…… “元肃,你个二愣子!” 这两周薛宜过得实在魔幻,从元肃莫名其妙闯进她家开始,一切都在失控,她这辆年久失修旧绿皮火车也开始无意识脱轨撒欢了。 “只希望,不要误伤无辜群众。” 77:玩儿得一手的灯下黑 无辜群众四个字的度很难界定,甚至连‘无辜’两个字的定义都众说纷纭,至少在尤商豫眼里,眼前吊儿郎当男人可不无辜,对方黏腻热切的眼神让他恶心无比,动刀自残一方面是为了博薛宜的心疼,另一方面是他真恶心觉得脏,从骨子里抵触楚季帆的接触。 “豫哥。” 蹲号子对楚季帆这混子来说,不过家常便饭,更何况这次他才蹲了两天,他哥捞的很迅速,令他意外之喜的事当属轻而易举约出了尤商豫,咖啡馆里暖黄色的灯光打在穿着大衣,神色冷淡的人脸上,依旧让他心脏不可遏制的疯狂跳动。 “之前,是我犯浑,你、你别生我气,我不该拿药——” ‘哐啷’ 调羹砸进咖啡杯溅的咖啡液,难看的溢脏了咖啡杯整洁的外壁,几滴无心的褐色液体黏糊糊的沾在尤商豫修长的指节上,配上他不耐烦用湿布擦手的动作,再想装傻卖痴,楚季帆也难堪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对方看垃圾般的眼神。 “别把你和我牵扯在一起,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认为自己配和我相提并论。” 擦干净手,尤商豫轻笑了两声,肩膀一松架着二郎腿恣睢的靠着椅背,中指转着坠着U盘的钥匙扣有一搭没一搭的旋转着。 “你哥的警告看来对你没起什么作用。” 尤商豫本就讨厌喝咖啡,他和薛宜一样对咖啡豆的酸涩苦味并不耐受,加上甜腻的奶精,这对他的味蕾来说简直是酷刑,之所以选择这家咖啡厅,也只是因为他懒得花心思应付一个男女通吃荤素不忌的变态。 “我本可以动动手指,送你再牢里呆一辈子,但你哥挺上道的。” 停止转动手上的钥匙环,尤商豫直接将U盘丢到了局促不安的人怀里。 “完整的视频我有无数份,如果你想坐牢,可以继续在我面前跳。” 语闭,男人转了转手腕目光凉凉的看了眼手表,十五分钟,他还要等五分钟,数据分析人员才会给他回传完整的车载视频。 “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尤其是你这种公牛插座,太脏了,和你说话我都觉得恶心。” 尤商豫很会骂人也很刻薄,他和薛宜在一起半年后,某次薛宜惊恐发作,他抱着发抖的人骂骂咧咧了半小时‘强奸犯’。 薛宜情绪镇定下来后,软绵绵的抱着他哭笑不得的说他‘刻薄’,刻薄的后缀是。 【好刻薄,但我很很喜欢。】 果不其然,楚季帆听完他这句嘲讽,握着U盘的手青筋暴起,抬起头时眼神里的恨和不甘,不加掩饰的让尤商豫得了些趣;虽然上一秒,他还在为等待五分钟烦躁,此刻看着被激怒的人,尤商豫不屑的瞥了瞥嘴。 “玩完女人玩男人,撅人和撅屁股,楚二少倒是切换自如,这是叫能者多劳么?” 尤商豫不加掩饰的轻蔑,激得一直装‘乖’的人气得一张脸涨红成猪肝色,但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毕竟上一秒尤商豫才说‘完整的视频我有无数份’,先前还心存侥幸,觉得尤商豫哪怕是为了面子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的楚季帆,此刻心虚无比,毕竟这样难听的粗话,尤商豫张口就来。 哪有那天被他压倒时‘柔柔弱弱’的样子,楚季帆突然想明白了自己手腕骨折的原因,只怕也是眼前人的手笔。 “我做制药,但本科到博士毕业我学的是法医,上法医课时,我最擅长的除了解剖、就是法医毒理毒物分析。” 嗤笑了声,尤商豫看着藏手腕的人,心情不错的忆往昔了起来。 “不如楚二少时间多,泡吧嗑药玩淫趴这种活动我没什么时间参与,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喜欢泡实验室,我以为、泡人不如看人泡在福尔马林里有意思,嗑药也不如制药把人折腾的生不如死刺激。” 倒不是尤商豫说大话,京州他们这帮人圈子里,真想找出什么道地不学无术的纨绔比之大海捞针;他本硕博一路跳级,薛宜研二毕业的时候他的攸颐制药凭借抗肿瘤靶向药正式成立。 他没空玩过家家的富三代红三代‘不想要很多钱只要很多爱’低能游戏。 钱和爱他没有什么拿不到,只要他想。 攸颐作为国内数一数一的制药公司独角兽企业,至今都没上市也是他计划一部分;一门心思挤破头上市只会让他分神,像尤家、楚季明这类鼠目寸光的白痴,如果不急着融资金蝉脱壳上市,现在也不至于被他死死的拿捏着。 从楚季帆的表情来看,他那位好哥哥已经警告过他了。 “你哥比你会演白痴多了,在严家人面前他倒是滴水不漏,至于你、” 尤商豫看了眼手机讯息上的‘已解码’三个字,松快的吐出一口气,慢悠悠说完了‘你’之后的话。 “至于你这种大小脑被毒品侵蚀的平滑无比的白痴,有空在这纠缠我,不如趁早买点纸尿裤囤着,别还来不及被男人玩的大小便失禁,哪天就药瘾发作难看的尿了满大街。” “你!” “告诉你哥,做事给我把尾扫干净了,姓楚的再有一次不知死活的跳到我眼前,我不介意把他那些烂事捅给他的好岳父。” 打断还想唧歪的楚季帆,尤商豫将围巾套在脖子上直接离开了咖啡厅。 咖啡厅里,楚季帆根本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约会’会是这样一副光景,哪怕再被大家骂傻,他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当时能‘下药成功’,只是尤商豫的计划一部分,为了拿捏他哥还是别的,他想不明白。 此刻的他只觉得被这么一通羞辱,他除了无地自容的丢脸,再不敢说什么‘喜欢’、‘爱’这样的屁话。 骨折未好全的手腕传来的钻心疼意,激的楚季帆抬起健康的那只手用力的锤了四五下桌面。 “尤商豫,你给我等着,你我惹不起,你女朋友我还动不了么!” 尤商豫坐上车后拿出免洗洗手液用力的搓洗了四五遍手不够,又拿酒精将指关节到指缝仔仔细细擦红了一片才停下动作。 “真恶心。” 如果不是为了警告楚季帆,尤商豫根本懒得出面,泰餐那天的事他总觉得心有余悸,虽然薛宜不说,但尤商豫隐隐觉得楚季帆被警察带走的事没那么简单,巧合多了就不符合‘巧合’二字的逻辑。 从自己被下药,到楚季明假装给叶峥打电话查自己,一切都是他和楚季明为了让元肃上套的局,楚季明不知道元肃对他下手的原因是为了薛宜,但他为了坐稳严家女婿的位置,首当其冲要折腾的人就是元肃。 严守一直很中意元肃这愣头青,哪怕楚季明和他女儿打得火热,老东西依旧惦记元家这块肥肉,想借势卷土重来。 楚季明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手黑,亲弟弟他也不心软。 “给我下药,楚季明我倒是小看你了,和我玩灯下黑这套。” 楚季帆和元肃下药那两杯酒尤商豫躲得很轻易,可楚季帆不仅想利用他和元肃的矛盾脏了元肃的名声,还想从他手里要回把柄,所以楚季明把药下在了最后他用来漱口的水里,酒店里也不只有元肃那犊子的人,还有楚季明的。 尤商豫发现自己上套后根本没慌,不慌的原因也很简单,元肃这犊子和薛宜一样心软,道德底线比一般人高的多,而且元肃想两头吃好人装到底,把他‘救’出来又能在薛宜面前刷波好感,他何乐而不为。 “王八犊子。” 尤商豫一边看行车记录仪一边骂元肃的样子滑稽无比。 自己被楚季明玩灯下黑,药性上头的他几乎看不清东西,可在随时都要昏倒的状态下,尤商豫拔了台灯电源线,直接将钝圆的欧标插座插进了自己大腿里提神。 楚季明狠又如何,把房间里的尖锐物品藏起来又怎样,他尤商豫不仅狠还毒。 左右元肃手下的人会把他‘救’出来,尤商豫根本无所谓是快是慢,但让算计他的人长长记性,才是最有意思的,粗略的包扎好血流不止的大腿,男人握着客房电话直接打到了总台。 【叫楚季明滚过来,五分钟少一秒,他走私枪支禁药的事立刻出现在纪检邮箱。】 楚季帆被他拿麻药扎晕了,至于受伤的手腕是他的好哥哥从暗门里走出来后,为了表忠心亲自拿高尔夫球杆砸断的,他这双手除了正当防卫、自始至终干干净净。 钻元肃的套是为了薛宜不假,但尤商豫也想教育教育眼前这个成天打自己主意的垃圾,所以楚季明握着球棍同他演‘救驾来迟’的烂戏时,尤商豫兴致大发给了对方演一把周瑜的机会,从某种意义来说,拿楚季明和周瑜比实在辱没周瑜,楚季帆更不配和黄盖作比。 但他……确实比曹操奸多了。 尤商豫一直觉得很荒谬,对自己被男人盯上甚至于‘爱’这件事,荒诞之余便只剩恶心,世人大概会拿顺直男、深柜这样没根据的、一群爱闭门造车的欧美大心理学家捏造出来试图规训同化所有‘异端’的话来抨击他,但他不在乎更不屑。 人类从头到尾就只是喜欢搞同类大屠杀政治正确的自私物种罢了,他是人类,但不政治正确,男同女同关他屁事,喜欢男的讨厌女的在他这和喜欢吃香菜讨厌番茄一样没意义。 他懒得声援所谓的性少数群体也懒得给眼色,自己的屁事一堆他没心思装圣父宣传性向大团结。 但若是被男人盯上,他就是反胃的几乎想一刀捅死对方。 到底是谁在幻想是个男人都爱撅着屁股被人操,想到这,他只剩下恶心;尤其是听说了楚季帆玩男人的‘花招’,得知自己被喜欢的尤商豫那一整周都在胃反酸。 但脑子一转,他发现这垃圾也不是一点可回收的价值都没有,于是便有了他忍辱负重装‘gay’的破事。 装‘gay’用来骗元肃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白痴很有用,尤商豫想到对方苦哈哈恶下套不成反惹一身骚的行为,心底被楚季帆恶心的郁闷感都消减了不少。 眼下薛宜没反应过来元肃一直在为了复合算计她,等她发现这一切都是元肃在动手,尤商豫挺好奇,元肃要怎么和薛宜再重修旧好。 甚至元肃还用了她最讨厌的招儿动她的人,薛宜这关他元肃别想好过;薛宜和薛家人一样,护短无比。 【我可是只是嘴上恐吓,薛权、元肃我一个也没动。】 尤商豫觉得自己也挺‘心’字头上一把刀的,为了让薛宜开心,薛权元肃两个王八羔子,他愣是忍着火,一个没动,反倒是这俩沉不住气的一直在针对他。 “白痴。” 这回是骂薛权和元肃两个人的,想到白日饭局上薛权那副急不可耐拱火的模样,尤商豫心底那个猜测几乎呼之欲出。 “最好是我想多了。” 且不论他这些日子的忍辱负重,他至少不是全无所获,薛宜和元肃这颗雷他埋得很好,尤其是听叶峥酒吧的探子告诉他,叶峥手下那个盗版自己被薛宜拿酒瓶开了瓢后,一直对薛宜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不被偏爱的人,高兴了很久。 乃至昨夜薛权帮着薛宜撒谎被他轻而易举的识破后,他也只是生了个小气,更多的还是心疼,不然他也不会触薛宜的逆鳞,拿行车记录仪去复原。 薛权说薛宜回了薛家后,尤商豫将点心递给一脸不爽的薛权,嘱咐了两句‘这是薛宜最爱吃的,大舅哥你小心储存’没多做耽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薛宜家,他可没谄媚贼心不少大舅哥的爱好。 说是走了,但尤商豫疑心重这事有目共睹,不然薛宜也不会一次次的被他气的崩溃,只怕不能拿手抽他。总之,有疑心于他和薛宜反而是好事,薛宜和她爷爷说的一样,太自立什么都爱自己扛,完全忘记了周围还有比她个儿高的。 尤商豫根本不信薛宜会一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回爸妈家,去元肃那更不可能,对方在洛杉矶航展。 离开薛宜家一上车,尤商豫就非常好女婿的给薛父薛母打电话问好了一番,旁敲侧击得到薛宜并不在家的消息和第二天薛家要办酒席的消息后,一向不敢出现在薛宜家的男人,赌气似的耍了一把任性,答应了二老的邀约。 这之后,尤商豫在薛宜家门口一直等到了、开着薛权车回来的薛宜;从女孩慌张的进车库,到神色惶恐的下车瘫软在车门前崩溃大哭,尤商豫和女生一样一直坐在地上,躲在承重柱后面掐着手心,看顾着对方,根本不敢出现在对方眼前。 直到薛宜进了电梯,看着数字落在6层后,尤商豫才离开车库。 可看完手里的视频,尤商豫再次发现,薛宜远比他想象的谨慎的多。 视频里的结尾是薛宜将车停在小区,消失了三个半小时后,女孩才步履不稳的回到了车上,六点四十到九点四十这个时间段,薛宜见了一位‘不想让人知道’的人,并且抹去了所有痕迹。 修复的视频最后,是薛宜惊恐的握着行车记录仪边哭边删记录的模样,一如过去她惊恐发作时崩溃的状态。 “一群阴沟里的蛆虫,你最好给我藏严实了。” 尤商豫停在薛宜视频里停的停车位,看着周围亮起灯的密密麻麻的居民楼,男人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声音低沉的不像话。 “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是很担心你啊,阿薛,我会和你一起扛着的,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78:明褒暗贬、埋线千里 “不好意思宴工,我们乾总今天不在。” “不在?” 薛宴这对师兄妹工作上意外的合拍,面对郑乾助理的一句‘不在’二人同步起身,皱着眉说‘不在’的模样,让受了指令来传话的人也是面色一僵,但男人跟着郑乾这些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眼前这对‘学院派’气息浓烈的一女一男,他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微微躬身,男人按照郑乾说的,从公文包里拿出导游的名片诚恳无比的递给薛宜后,一脸遗憾的开口。 “宴工、薛工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乾总昨晚接到沪市市长的邀约,连夜飞去沪市参加座谈会了,至少下个礼拜才能回来,这周乾总特地安排我和导游先带二位游览一下我们潼阳古迹名胜,下周二,乾总回来一定第一时间和二位会面。” 坐在一楼会客室室等了一上午的宴、薛二人,看着眼前笑的谄媚、回答明显是假话,一时间也没了章法,二人公文包里分别提着合同和工地资料,昨夜何止薛宜熬夜整理资料,本就睡不着的宴平章也整理都凌晨两点,二人在餐厅会面看清对方眼下明显的淡淡乌痕时,第一次没有剑拔弩张,各自咽下嘴里的小米粥后,不约而同的笑话了彼此两句。 至少在听到郑乾助理这句‘通知’时,二人氛围算得上融洽,至少比在机场和酒店办理入住时好的多,可现在…… “是么,沪市是我老家,刚好我也有一年半没回家了,择日不如撞日,我刚好也公器私用一回,回家探探亲。不知李特助是否可以帮我们电联一下郑总,我和薛工可以去沪市和他详聊; 既郑总到了我的老家,我很乐意亲自做这个导游,陪郑总领略一下我们沪市的风土人情,想必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沪市人应该比他找的导游好。” 【可以啊,宴人机!】 认识宴平章这么多年,薛宜第一次听对方长篇输出这么多字,甚至还是明晃晃的夹枪带棒,宴平章一说完,捏着导游名片的女生,忍不住笑弯了眼,再看向宴平章的眼神里,都是‘孩子长大了,妈妈也就放心’的赞许和欣慰。 “李特助认为呢,我和薛工自然一切跟着郑总的步调来,不知郑总可否给我们行个方便。” 李特助对宴平章的咄咄逼人并不恼怒,毕竟他也是风里来雨里去才在这个位置站稳,虽然同眼前男人年龄相当,但李特助可比宴平章这朵小白花油腻。 “政府安排的行程,实在不方便让三方再介入,这道理我想宴工也清楚。” “好,那就辛苦李特助这几天照顾我和宴工,宴工是南方人又初来乍到,确实不太了解我们北方的风土人情。” 李特助这曲里拐弯的话宴平章听不出来,她薛宜一清二楚,宴平章刚上前一步,冰冷的手掌就被薛宜握着轻轻一带拽回了身侧,薛宜将还要刨根究底的男人拉回来后,松手前又轻扯了两下男人的大衣袖子示意。 见宴平章乖巧的沉默,薛宜才又笑吟吟同明显受了指令的李特助开始打太极。 “那我和宴工就先回酒店换身衣服,我们这身毕竟也不搭名胜古迹,早知道今天就能在潼阳玩,我和宴工一定不会煞风景的穿成这样,绝对轻装上阵,见谅啦,李特助。” 嘴上说着俏皮话,但薛宜却拧着眉佯装不舒服扭了扭蹬着高跟鞋的脚踝,搓了搓手。 “很感谢郑总的周到,来日郑总有机会去京州,我和宴工一定好好招待郑总,那今天下午就辛苦李特助和导游、”女孩语气一顿,修长的手指将洁白的名片翻了个面,继续道,“和张导游招待了。” 薛宜的态度很明显,李特助这样的人精自然听得出女人的话外有话,但男人也不怵眼前笑得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礼貌的搭上对方伸出来的手,但只握了一瞬,薛宜一脸懊恼的抽回了手,说话的语气狡黠又骄纵。 “对了,宴工是德国驾照开不了车,我的驾照也没带,未来几天真得辛苦李特助车接车送我们了,一直听说潼阳好风光,这回总算能领略领略了。” 李特助本以为游玩这种明显打哈哈的话在场的都会顺着台阶下来,谁承想薛宜不仅不下,甚至十分‘勇攀高峰’,泰山崩与面前而色不改的李特助,在听完薛宜‘车接车送’的四个字后,嘴角轻微的颤了颤。 但很快,李特助整理好心情对薛宜的安排从善如流。 “薛工放心,我们一定让薛工、宴工宾至如归。” 听着男人尾音四个字里里隐隐的咬牙切齿,薛宜挑了挑因熬夜泛红的眼尾满意的笑笑,提起手提包,领着宴平章在前台的指引下往外走。 只是一行人走到门口时,薛宜突然打开公文包,将租车的钥匙放在了前台小姐手里,歪着脑袋笑眯眯的盯着前台小姐身边的李特助笑意融融。 “麻烦把我开过来的车停规范,不然租车软件会、扣、钱。” 看到这,李特助才彻底表情崩坏,男人和身侧握着车钥匙的前台小姐二人脸上是同款茫然,薛宜和上了出租车后慢腾腾的讲下车窗,对着门口笑的无奈的李特助扬了扬手,语气欠欠的,让一直憋笑的宴平章的撑着膝盖笑弯了腰。 “那我们就乖乖在酒店等李特助招待啦,拜拜~” 宴平章被薛宜的机灵逗得又好笑又怅然若失,看着身侧女孩趴在窗户上言笑晏晏的模样,笑意散去男人藏去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怅然若失,攥了攥空荡荡的手心,安静的看着薛宜整理套裙下摆。 【我好像的确不太了解她,不知道她喜欢大红袍,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不知道她在为什么开心。】 李斌什么人没见过,但像薛宜这么明晃晃膈应人还不让人反感的‘对手’他真是第一次见,从前台手里接过女人租车的钥匙,李斌好笑的摇了摇头,认命的边往停车场走边给顶层办公室的人发完消息汇报‘战况’。 同时,李斌又掏出私人手机给旅游社的老婆发了消息,请求对方支援。万 幸他老婆是旅游社老板,能安排那个金牌导游小张救场,不然他真得亲自上阵,光是想到薛宜那温柔刀、刀刀见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难缠样,李斌就开始头大。 头大郑乾想两头吃…… 政府和宴平章这两头的面子他都想占两头钱都想赚,从接触宴平章开始,郑乾大笔一挥早早签了定金合同,现在这不上不下的情况,谁拿捏谁还真不一定。 相比牛马李斌的这苦恼的模样,看完对方汇报短信的郑乾玩闹兴致大于气,窝在转椅里百无聊赖的转了两三圈,郑乾福至心灵的打开了底下人传过来的薛、宴二人的履历,对着薛宜履历上的小二寸照看了又看,他总算想起这姑娘为什么这么眼熟了。 从对方在大厅坐着时,透过监控将女孩的脸看得迷迷糊糊的人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嚯,这不是盛瘸子当时一天跑八百回医院的那姑娘么,牛,ICU都能出来,命够大。” 郑乾的手指在键盘空格键上轻点了两下,便想明白了盛则这私心之外的私心,阻宴平章不让他搅和是为了京州那局,而阻薛宜。 “闷骚男,还挺护短。” 笑骂了两句,窥破天机的男人反手打通了正在家打扫卫生的盛则电话,电话那头男人刚说一句‘说’,他这头就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即使没有亲临现场,盛则偷过自己这位老友绘声绘色的复述,也在脑子里想象出了薛宜那副狡猾的鬼灵精模样。戴着耳机的人,听着电话里男人一副苦主语气的抗议着‘我的特助陪她破景点也就罢了,还得给她当司机,她派头不小啊!’。 咀嚼奶糖的嘴一顿,又在脑子里脑补了番薛宜滑头的将钥匙交给郑乾特助的模样,盛则脸上的笑越来越大,连带着贴着医用胶布的下巴都在疼。 “笑?我去,盛则你真是没救了,夫妻俩逮着我坑?我欠你俩的。” 郑乾十分唾弃老友这种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做派,但想到当年腿都瘸成那样还一天三趟不落跑医院的盛则,他又觉得合理,握着电话的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输出。 “成,我认栽,但你们夫妻俩的钱我都得挣,最多给你打个九九折,剩下那一成当礼金。” 盛则本就被对方描绘的薛宜逗的想笑,此时再听老友这左一句‘夫妻’、右一句‘礼金’,男人不免生了些与有荣焉的傲娇,心下感叹完薛宜这块硬石头的不解风情,便欣然接下了郑乾的奉承。 【除了你说我们不配,谁都说我们配。】 即使气的牙痒痒,盛则除了笑便是许诺了对方‘薛宜后面花的钱他盛则绝对买单到底’。 “盛则,你家这小丫头片子,真挺会折腾人。” 握着吸尘器把手的人听到郑乾这句,终是没忍住彻底大笑出声,不不过他倒不觉得这是贬义。 男人对郑乾的话不置可否,平复了番情绪盛则才回答对方。 “鬼灵精的很,她招儿的确不少,所以帮我盯紧点,多谢。” 二人的玩笑话似的君子协定并没第三人知道,可薛宜出事那天,郑乾的确没脸见盛则,拨通盛则通电话时,郑乾心虚也心焦,握着手机的手心濡湿一片,可电话里除了盛则沙哑的呼吸声便只有一句。 ‘再找找,她命大,她真的命大,你再帮我找找,求你了。’ 后话且不提,至少今天,盛、郑二人聊得颇为投机,京州这边的动向二人通完气,心里均有了打算。 同样心里有数的还有薛、宴这俩被明摆着糊弄的了一道的人。 “你觉得是谁。” “中呈玺。” 宴平章乖乖回答的模样让薛宜哑然失笑,宴平章这一上午的确算得上‘配合’,没莫名其妙的说冷笑话也没傲慢的拆台,实在进步神速,薛宜悄悄瞥了眼端坐在自己身侧一脸凝重的人,反倒不紧张了。 【他心里有数就行。】 “要不要事实B计划。” “可以,但下午、” “下午去玩啊。” 薛宜打断了皱着眉的人,懒散靠在车椅上的伸懒腰,熬夜加上早起化妆,说完这句薛宜揉了揉眼睛哈欠连天。 “人家竭力推荐的景点,不去多可惜。” 拧着眉的人嘴里那句‘薛宜不要老是打断我说,你没礼貌’在听到的薛宜狡黠的笑意的一刻,便被宴平章老老实实的咽了下去;宴平章看了眼阖上眼睛小寐的人,低声答了句‘嗯’,又恢复了往日那副索然无味的沉默状态。 虽然和薛宜今天依旧没说上几句话,但宴平章不是感觉不到对方的开心,闭嘴的原因之一是男人隐隐觉得,自己要是说了这句一定会惹对方不开心。 暗暗感叹完‘还好没说’,宴平章看了眼靠着门依旧不愿挨着自己的薛宜,默默移了移身子,拉近了点自己同薛宜的距离,准备再说两句。 可男人开口时,连发言人宴平章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语气里的讨好有多搞笑,司机师傅看了眼躬着身子一手撑着座垫一手贴在脸颊边,小心翼翼说话的男人,憋笑憋得脸红了一整片,偏偏宴平章依旧无知觉似乎的沉醉在自己的世界。 宴平章挪了挪压到薛宜围巾的手掌,又弯了弯腰凑近了薛宜些,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薛宜到酒店了,我叫你。” “嗯。” 薛宜原先没打算睡,奈何司机师傅车技太好,助眠无比;至于宴平章这似是云中来信缥缈无比的一句,薛宜也没仔细听,糊弄了两句就慢悠悠睡了过去。 得了身边人准信,宴平章嘴角翘了翘抿唇忍着笑意,老老实实的还原了自己和薛宜一开始的的社交距离,规矩无比的双手垂在膝盖上,眼神定定的看着窗外的景象。 司机师傅看了眼后视镜,无奈摇摇头轻声笑笑,心里暗暗感叹。 【哪有人这样追女孩的。】 79:照水自怜宴平章 ‘哪有你这样追女孩的,你那师妹喜欢你才是真疯了。’ ‘为什么,我和她很合适,无论是职业还是爱好,我们都很合拍,我觉得没人会比我更适合她。’ ‘你真自信,人家有男朋友好不好大哥,宴人机你清醒点吧。’ ‘总会分手,他们不配。’ …… 虽然这些年何斐一直在用各种话术挫他的锐气,说他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但宴平章大多数时刻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三言两语动摇不了他的认知、决定不了他的行动。哪怕何斐是他唯一的朋友。 不过何斐也有一句口头禅很有道理,虽然那口头禅是何斐用来形容、鼓励自己的,但那句话是宴平章唯一听进去的话。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之喜。’ 此时的宴平章对这句话认可度对又涨了百分之十,事实也证明这句在他身上比较灵验,何斐那个倒霉蛋并不能彰显这句话的作用。这句话倒像神额外赐给他这位虔诚信徒special case,时不时在他想放弃的时候给他一点再坚持下去的动力。 第一次special case发生是薛宜出现在英国,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隔着人海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踮着脚用围巾把脸裹得只露出眼睛的薛宜,那时候宴平章在想什么呢? 【英国很冷,她应该多穿点。】 可薛宜后来跑了,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饶是他追着对方的出租车跑了很久,薛宜也没停下车来看看他。 【至少现在追上她了。】 搓了搓被空调暖风熏得又烫又痒的耳尖,男人面色又柔软了两分,不自然的扣了扣膝盖,男人抿着唇偷偷看了眼身侧睡得安静的女生一眼又迅速将视野放在了窗外林立的楼厦上,潼阳的重工业气息很浓烈,一如他见过的每一座国内外北方城市,没有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 一秒钟不到,宴平章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说实话留德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没有语言不通的压力,腌制的熏肉香肠几乎让他味觉失灵,外国同学身上的体味混着浓烈的香水味刺鼻的让他反胃;水土不服更让一向自诩不恋家的他整宿整宿的做梦,或是梦见薛宜梦见老周梦见建大、或是梦见几个姐姐和姐夫、或是梦见家门口的白玉兰。 光怪陆离的美梦、噩梦几乎填满了他整个留学生涯,直到大姐大姐夫来看他时给他带来了一袋白玉兰种子。 后来那种子被他当做平安符放在皮夹里随身携带,算是填平了他不少‘乡愁’;可宴平章发现自己的心灵依旧不安宁,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的排异反应,被项目组的同窗拉着连夜驱车抵达Osnabrück主教堂时,宴平章看着空旷的建筑,看着十字架不止一次的拷问自己。 【有什么区别呢?从沪市到京州和从京州到德国有什么区别呢?】 无论是同薛宜的关系,还是彻底斩断国内那些世俗的设计项目放弃虚名追求他的建筑理想,都是他的决定,没人逼他没人左右他,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本心。 可那天在教堂里从天亮坐到天黑的男人第一次产生了名为后悔的情绪,被情绪裹挟后,握着手机的人拨通的第一通电话不是远在沪市的姐姐姐夫,是是薛宜的。 得到结果自然是‘您拨打的用户暂忙’的无人接通结局。可固执的人依旧锲而不舍的打了一遍又一遍。 明明在一落地德国就发现自己被薛宜全平台拉黑的情况下,宴平章依旧拨打了17通只有盲音的不抵达‘通讯’。 ‘该死的马可尼、该死的特斯拉、贝尔,为什么打不通,为什么打不通啊!’ 握着手机的人一遍遍的骂,直到口干舌燥无力地伏在身前椅背上,宴平章最后压抑着声音一言不发的哭了很久。 ‘我后悔了、我想回去我想薛宜、想老周想建大。’ “到喽,小哥。” 司机师傅的声音并不大,瞬间打断了宴平章的思绪不说,本就睡得浅的人在对方提醒达到目的地的一瞬,‘腾’地坐直了身子;看了眼窗外的景象,薛宜用力敲敲发麻的脖子迅速理了理周身压皱的衣服,温和的说了句‘谢谢师傅’便拉开车门下了车。 可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人跟上,纵然一头雾水薛宜还是折返回了车子前,只是看到车内傻坐着不说还一脸便秘拧巴表情的宴平章一瞬,女孩睡得懵懵懂懂的大脑里又产生了一头雾水的不解感。 眯一会儿,谁又惹宴人机了? “喂,下车了,你那边不让开车门,很危险。” 但她今天心情不错,不想和人机一般计较扶着车门薛宜无奈的敲了两下油箱,见人欲言又止的看向她,薛宜诡异从对方脸上品出了‘委屈’,哂笑了瞬,薛宜迅速赶跑了大脑里匪夷所思的联想。 “我先上去换衣服了,李特助那边应该会联系你,盯紧,你的B计划还没实施呢。” “薛、” 宴平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自己的别扭,眼看着薛宜越走越远,即使心里再恼怒师傅的自作主张,他也只能狼狈的爬下车紧赶慢赶的追上薛宜的步伐。 “你怎么知道有B计划。” 跟着女生走了一路,措辞无数的宴平章在进电梯时也只憋出了这问题,他没有暖场找话题的能力不假,但这个问题又的的确确是他最在乎的。 薛宜说‘B计划’的时候,宴平章几乎是立刻产生了欣喜的情绪,事情的发展、一切的一切都在佐证他的‘自负’,佐证他说的‘我们很合拍’。现实的确如他所说,薛宜和他默契无比,饶是他不会招架李斌,薛宜也能恩威并施的处理妥善,替他扫尾。 再比如眼瞎,哪怕他根本没透露出一星半点‘B计划’的风声,薛宜也猜出了他有两手准备。 “老周说的。” 薛宜不意外宴平章的问题,相反,他要是不问,薛宜才觉得别扭。 宴平章当年说走就走,把老周气的放言不再承认宴平章这个逆徒不假,但薛宜更清楚老周一直是嘴硬心软的小老头,不然不会那年参加大赛的时候看到这位逆徒拿了第一依旧老泪纵横。 “老周很关心你,这案子从你接手他就一直在盯着,来潼阳前我和老周吃饭,他告诉我遇到问题不用担心,你会有B计划,这是你的做事风格,他说你狡兔三窟。” 想到老周一把年纪还要为她和宴平章两个逆徒操心,薛宜轻快的语气里隐隐感慨。 没错,是两个逆徒,老周得知她也搅和进案子后气的拍桌子砸报纸,脸红脖子粗的大骂她,‘清醒了这么多年,关键时刻掉链子非要蹚浑水。’ “我不知道你当年为什么突然要去德国,但是你不该让老周操心,回来这么久,他一直在等你去见他,如果没记错,除了德国那次比赛,你没有去见过老周。” 语闭,薛宜叹了一口气,虽然全程没看身侧人的表情,但透过电梯反光薛宜依旧没错过宴平章的表情变化,从平静到此刻的面如死灰,虽变化不大,可薛宜快准狠地读出了男人的不悦。 “老周他——” “所以你不知道我有B计划,全都是老周说的,对吗。” 宴平章突然情绪激动让薛宜意外但并不生气,毕竟他一直如此让人琢磨不定。 “不然呢,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单手叉腰的人听到宴平章这句话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再看向宴平章时,表情嫌弃之余语气不自觉地又重了三分。 “这案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里面的牵扯,别耍别扭了宴平章,我真的没空猜你的情绪和想法,我们的时间都很少,七天变十五天的出差很明显是中呈玺的人在操作,我们——” “B计划是孙知洺,中呈玺的人在操作,但他是帮我们的。” 按下影响的他胸膛起伏不定的那股气,宴平章再一次打断了薛宜的话,他的确如老周所说无法坦然的承认‘自负’,扫了眼电梯显示的数字,宴平章迅速总结陈词,在电梯抵达的一瞬间说完了‘B计划’,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电梯,那姿态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他。 “宁市离京州更近,宁市政府最近引进了新型建筑垃圾回收系统,正在找可以实验的工地,我让孙知洺去接洽了,大稷的建材原料也在宁市,孙知洺即使住在宁市也不会引起怀疑,无论我们这边成功与否,宁市政府才是核心,宁市政府不是京州派系的人。” 薛宜脑子里过完宴平章这B计划,想追问他怎么确定宁市政府不是京州派系的人时,电梯一响,男人便脚底抹油不搭理她了,看着对方冷漠又BKing的背影,薛宜吐了吐舌头,对着空气做了个鬼脸,幽幽开口。 “算了,看在老周的面子上我忍他一回。” 老周说天才总有些怪癖,尤其是宴平章这种家世相貌能力无一不拔尖的,目中无人的自傲自负只是他们性格底色里最不起眼的一笔,若把时间都用在钻研他们的情绪,那才叫浪费大好光阴,研究他们的情绪,不如研究他们的‘能力’,师夷长技以制夷~ 薛、宴二人的师傅喜欢宴平章不假,但薛宜这样刚柔并济的性子更让老人家满意,当年无论是当着薛宜还是宴平章的面,老人家不止一次的骂宴平章‘过刚易折’。 “过刚易折啊,宴平章。” 房间内,薛宜洗干净面上的粉底妆容,边吹湿漉漉的头发边回忆自己师傅这句话,说来好笑,薛宜一直觉得自己不算‘过刚’但也一直在被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折断。 “我是窝囊人,打不过就跑。” 轻轻抚了抚脖子上的挂坠,薛宜盯着镜子里头发被吹得乱蓬蓬像个鸟窝,臭屁无比的扬了个笑脸。 “宴平章你可别想拖累我,万一出事,你自己跑快点,我可不救你。” 宴平章回到房间后面无表情的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脑子里循环播放薛宜那句‘老周说的’直到李斌(李特助)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他才从薛宜的‘是老周说的’回过神,看着振动不停的电话,男人清了清嗓子,心情郁闷的接通了电话。 “宴工,我们的车已经到酒店了,您这边和薛工收拾好了么。” 李斌的话让宴平章反应过来,自己和薛宜下午还有一趟‘冬游’;腕表的走针指向让他惊觉自己已经在这儿耽误了半小时,想到薛宜的性格,宴平章再开口时的语气急促无比,即使隔着电话,李斌也清晰无比的听见了男人撞到茶几时发出的细微响声。 “我收拾点东西,很快下来,薛工如果到了帮我、” “宴工你不用着急,薛工还没下来,而且、”李斌无奈揉了揉眉心,道:“而且我们没有薛工的电话,她没给我们联系方式,所以劳烦宴工收拾好后和叫一声薛工,我们已经等了半小时了。” 宴平章没想那么多,得知薛宜还没下楼时,男人脱外套找冲锋衣的手一顿,瞬间松了一口气。同李斌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挂断电话后宴平章动作迅速的换好衣服,拿了个棒球帽套在头上,背起双肩包便急匆匆的往薛宜房间前走。 虽然没给李斌自己的电话,薛宜也不心虚,整装待发后,薛宜百无聊赖的躺在沙发上玩了近半小时手机,李斌联系不上她又不是联系不上宴平章,反正有宴平章这个传声筒。 不过薛宜还是挺惊喜宴平章的上道,都快一小时了,他还没来叫自己,这个下马威倒是给得足。 “真不容易,宴平章还能社会化,老周知道估计能放心了。” 宴平章在国外的情况薛宜不了解,但在国内宴平章那副社会化失败的‘废人’模样薛宜记忆犹新,小到不会说话,大到不分场合的给各种‘大人物’难堪,目空一切处理万事万物就是他宴平章的日常,学生时代大家戏称宴平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是照水自怜的‘水仙男’。 “还会给人下马威了,长进了啊宴人机。” ‘叮咚——叮咚——’ 薛宜还是觉得‘人机’更适合宴平章,那些词太文艺,有点捧臭脚的意味,她不喜欢。 “说人机、人机到。” 理了理扎好的马尾,薛宜换好登山鞋背起包快步走到了门口。 “薛宜。” “热、热心市民。” 80:好兆头啊~才怪! 薛宜拉开门时嗫嚅的一句,宴平章没仔细听,看着和自己一样穿着冲锋衣背着双肩包的人,男人微妙的有些开心,清了清嗓子,宴平章低头问。 “什么?” 薛宜的声音很轻,即使用力回响宴平章也没分辨出她那句话是在说什么,男人看着仰着头盯着自己,面色说不上好还一脸出神的人,从‘耽搁时间惹薛宜不开心’反思到‘着装不整洁引薛宜不满意’也没找出对方神情不虞的理由。 想着,宴平展默默后撤了一步,拉开了自己与薛宜近的不合适的距离,诚恳发问。 “能再说一遍么,我没听清。” 不好意思的摘下了帽子,宴平章颇为局促的抿了抿唇,拉开距离后他一低头再看薛宜的表情时发现,对方的表情似乎更不好了? 【那从迟到开始道歉吧。】 “抱歉,耽误了点时间。” 说着,嘴唇干涩的人再次下意识的用力抿了抿唇,因着这习惯性的小动作,宴平章下巴上那颗小小红痣一跳一跳的,惹眼无比;看清对方下巴上这个几乎存在感为零的‘瑕疵’时,薛宜惊骇的全身发麻。 【他、他脸上一直有这颗痣么。】 棒球帽被男人握在手里,薛宜看着这身穿搭,好笑的发现对方的冲锋衣牌子甚至就是她避之不及的那款,寒意从脚底迅速在女生身体里蔓延开,宴平章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可薛宜发现自己好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连正常回答的能力都没有,此刻她的脑子里一帧接一帧的回放着那晚,回放着‘热心市民’说的话,回放着黑夜里‘热心市民’的模糊的让她看不真切的脸。 热心市民就是这么高,热心市民下巴上就是有这么一颗小红痣,热心市民当时看起来也就是大学生的年纪。 “宴平章,你九年前的冬天是不是在京州。” 意识回笼整理好情绪的瞬间,薛宜脑一热冲动无比的脱口而出,可一问完薛宜就后悔的想笑,实际上她也苦涩的笑了笑;宴平章二十九,九年前他正在京州上大学,他怎么可能不在,是她糊涂了,宴平章怎么可能是热心市民,热心市民很明显是京州人,宴平章是沪市人。 “没什么,你当我没问。” “我在。” 宴平章不懂薛宜突然问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薛宜最后又说了这句‘你当我没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复了对方,虽然薛宜对他的回答好像不感兴趣了,但被拨开的男人,只在原地停了两分钟便迅速追上薛宜的步子。 一反常态的,宴平章像只小麻雀似得,左一句右一句补充着对方已经不感兴趣的、关于他的九年前。 “一月份在…四月份参加了京州铁人三项…十二月份拿了比赛第一,然后、” “宴平章。” 被薛宜打断这件事,宴平章习以为常,卡壳了瞬,男人咽了口口水老实应答了声。 “啊、嗯。” “你真忙。” 电梯里宴平章正事无巨细的从九年前的春天说到了冬天,虽然全程薛宜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敷衍模样,但男人一想到好友说的‘如果一个人女人开始好奇你,那就是你入了人家的法眼了,抓住机会开屏就完事了。’宴平章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开屏’。 【我只添油加醋了一点点。】 薛宜歪着头一脸好笑的表情又的确让宴平章心虚,但听到女孩这么好声好气的叫自己的名字,甚至一脸赞许的夸自己忙,男人羞赧的垂了垂眸,自惭形秽的感觉油然而生。宴平章沉默了会儿不自然的将帽檐一压,终是没跨过心里那道坎,飞速说道。 “铁人三项是撒谎的,我不会游泳,到了岐陵水库我、我就跑了,是倒数一。” ‘噗、’ 要说开始被宴平章这身穿搭恍了神影响了一整天的情绪,这会儿看着宴大天才这么手足无措的自爆家丑,薛宜那点不愉快也慢慢被冲淡了,她本就对宴平章的那些光辉履历不感兴趣,铁人三项她也去了,但不是参赛人员,是参赛人员的女朋友。 当年那比赛元肃是第一,三小时零七分,还破了记录。 薛宜倒是没想到宴平章会参加,可想到人高马大的男人在水库前慌张逃跑的模样,薛宜就忍不住想笑。 起初她只是压着嘴角隐忍的笑,可听到身侧人还在语无伦次的解释,薛宜彻底绷不住假正经的面皮,一手掩唇一手叉腰边敷衍的用‘嗯嗯’‘不怪你’‘不会游泳的确不能参加’‘退赛人之常情’之类的话术躲避男人的解释的急切视线。 “我不是主动报名的,是何斐、何斐要在他女朋友面前出风头,所以偷了我的身份证和他一起报名,但是比赛那天他跑了,我听说参加、参、参加、” 宴平章越说越结巴,偏偏该死的电梯还在一层一停,导致男人每次听到‘叮’的提醒声都要紧张会被不会有第三人进来分享他的窘迫。 “参与奖也有学分,我当时差体育的学分就去了,但是主办方说必须下水才叫参与,光去不算、我才跑的、我真不会游泳……” 说到‘跑’字,薛宜笑得越来越大声,宴平章解释的声音越来小,宴平章恼怒的在心里骂了句非要撒谎的自己,认命的垂了下了脑袋,声音轻轻地,自暴自弃的哼哼出声。 “算了,你笑吧,我不该撒谎。” “真、真的可以么。” 话是这么说,但薛宜声音里的轻快笑意无一不在揭示她的‘先斩后奏’。 “那我笑喽~哈、哈、哈!” 早就笑完一轮的人自然没错过宴平章的丧气,干巴巴的佯笑了几声,薛宜抬手拍了拍垂着脑袋耷拉着肩膀耳朵红的滴血的人。 “所以你现在学会游泳了么,宴学长。” 不问还好,被薛宜这么一问,宴平章脸色肉眼可见的彻底灰败一片,许是薛宜那两声哄人意味很重的佯笑使然,亦或是宴平章就是想坦诚的对待自己喜欢的女孩,只沉默了一秒,一直被他当做难以启齿的秘辛自然无比的被说了出来。 “没有,我从小就怕水,不敢游泳。” 男人说完,电梯刚巧抵达了一层,薛宜听完这‘缘由’也是一愣,尴尬的挠了笑僵的脸,薛宜再看向对方时的眼神里,除了无意戳破对方秘密的窘就是淡淡的愧疚,天地良心她没那么爱揭短,这都是宴平章非要自爆! 【不是我问的,我愧疚什么。】 尤其是这会儿宴平章眼圈红红的模样,再配着这句话,竟让薛宜品出了‘大可怜’的味道。 奈何时间不等人,薛宜还来得及宽慰两句眼前这位身高直逼一米九的宴·大可怜·人机·平章,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李斌和导游一看见电梯里的二人,就热情无比的迎到二人面前。 “这个点刚好去饭店,我带薛工宴工先去吃饭吧。” 李斌没火气,说话的语气也周到无比,毕竟郑乾说了。 ‘薛小姐的账单自有人埋单,她怎么开心怎么来,你只要让薛、宴这俩再没精力提什么见面、约谈,拖到十五天后一切自会迎刃而解。’ “也不知道二位有什么忌口,我们这边先点了这些菜。” 上了保姆车,宴平章神色恹恹的窝在第三排,即使帽檐紧紧的压低着都能看清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李斌虽然不知道这一会儿功夫谁招惹了这位神通之一不痛快,可他眼观鼻鼻观心,打了两圈太极,还是专心在眼前这位背后有人的薛神通身上。 短暂的交手就让他清楚的明白眼前的笑吟吟同导游热聊的女人绝非善茬,郑乾也说了让他多提防薛宜耍花招,她要出了事,女人背后的那位必定让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郑乾耳提面命不假,李斌觉得好笑也是真;虽说这些年官场斗的不少,但好歹是法治社会,又在潼阳这个中央直管的中部战区,一帮驻扎部队在这,他是真不觉得有人能、敢、折腾出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 可未来的发生的事,狠狠打了李斌和郑乾的脸,甚至出事后郑乾这做贼心虚的玄学迷恋分子,火速上寺庙找大师写了避谶两个大字,开完光便立刻裱好挂在在办公室以做警示。 “红烧鲤鱼算是我们潼阳的一道名菜,不知二位、” “我不吃鲤鱼!” 这是第二次薛宴二人神同步,尤其是宴平章听到鲤鱼二字,立刻瞪大双眼弹起来的应激模样吓了李斌一大跳,他觉得宴平章这模样更像鲤鱼。谁承想,同样滑稽的还有薛宜…… 薛、宴二人同时说完没等李斌说话,俩人又同时捂着嘴干呕了一声同步道。 “不、不用了,我不爱吃,呕。” 薛宜一想到当年外出考察那顿鲤鱼大餐,几乎真要呕出点什么来,心有余悸的说完,薛宜一转头正对上了宴平章那双惊恐的眼睛,男人眼神里只有一句话。 ‘求你了,别让我吃鲤鱼,我不想再去洗胃!’ 开玩笑,何止他宴平章不想洗胃,当年除了老周,她们七个人就没一个不洗胃的!朝男人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薛宜打开矿泉水瓶咕嘟咕嘟猛喝了两口,按下呕意抖着声线道。 “我们吃不来鲤鱼,劳烦李特助撤了,家常菜够了一切从简最好,还是不要铺张浪费。” 李斌看着女孩这说一句就要干呕一下的表情,一时间也来了兴致。 “好,不过外地人的确吃不惯这鲤鱼,但是这鲤鱼啊……” 薛宜先前那个下马威的‘小仇’李斌还记着,发现这二人的弱点,男人了然一笑,就鲤鱼的养殖到做法侃侃而谈了二十分钟,乃至一下车,握着空矿泉水瓶的薛、宴二人一拉开车门,捂着嘴便争先恐后的往外冲,急匆匆样子十分诙谐。 最后李斌和导游停好车,入目就是两个人一左一右分布站在马路两边,一个蹲在马路排水口,一个单手叉腰对着垃圾桶,同时边干呕边吐胃酸。 此起彼伏的呕声听的李斌忍不住想笑。 【小样,你们俩这就不行了。】 尤其是宴平章,垃圾桶本就熏人,男人根本分不清是当年那顿鲤鱼黑暗料理的错还是眼前垃圾桶的问题,总之吐到后来他几乎把胆汁都呕出来;不过薛宜也没好到哪里去,蹲在马路排水口前的人,满脑子都是那条鳞片都没刮干净,睁着‘眼睛’浑身挂满诡异糖醋汁的野生大鲤鱼。 老周说是老乡做的,让他们不许耍小姐少爷脾气,硬是逼着他们忍着腥味吃完了整条鱼,更恐怖的是那顿饭,除了鲤鱼就是鲤鱼!红烧的清蒸的油炸的鲤!鱼! 直到一行七人三女四男被120拉去洗胃时,老周才说了实话。 实话就是他心软买了残疾鱼贩大娘剩下的鲤鱼,又念及她们七个这阵子过的十分简朴,于是亲自下厨做了这顿‘全鲤宴’,为的就是搏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好兆头。而她和宴平章这个白痴为了争宠抢着吃黑暗料理,喜提洗胃加住院七天套餐。 她七天,宴平章这个狠人十天。 二人吐干净漱口时,瞥见身边人白的发青的脸色俱默默低下了头,心里的小剧场一个比一个复杂,但又诡异的同频。 【当年他(她)不是吃的很欢么。】 一直走在薛、宴二人身侧的李斌看见这师兄妹二人的窘相,被郑乾奴役发卖伺候质子的怨气原地烟消云散。 【俩外强中干,我还治不了你们。】 呕了那一顿,餐桌上的薛、宴二人除了绿叶菜,所有和红烧、糖醋沾边的菜一口没吃,最后还是李斌和导游说下午去爬山很费体力,俩人才硬着头皮用清蒸肉丸汤泡了碗白米饭囫囵咽下。 “下午要坐羊皮筏子去入海口,还能看鲤鱼,正是好兆头啊,薛工、宴工。” ‘咣啷’ …… 81:荒草和树荫是小偷卑劣的见证者 比起潼阳这边的薛宜总有些微妙的‘鸡飞蛋打’诸事不顺意味,远在京州的薛权比起她倒要顺利些,虽然男人对于昨天没能送薛宜去机场反被薛父乐女士混合双打的事十分介意,但想到二老也都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再加上他个无证人员送薛宜去机场怎么想都不合逻辑,薛权纵使再不情愿也老实跟着父母走了。 毕竟他一直在‘冷处理’自己和薛宜的关系,得体无比的扮演好哥哥角色,若太急于求成的粘着薛宜,怎么想都很引人注目,薛权并不想吓到二老,但尤商豫那个倒竖的大拇指真真切切让他介怀无比,更别说,薛宜到现在都没给他发过一条短信。 薛宜满打满算走了有一天,薛权等了很久也没收到女孩的保平安短信,在家百无聊赖的坐了一整天,薛权选了下午三点这个时间走出家门,默默履行自己当时说的约定。男人在薛宜走那天就答应了女孩学开车,结合昨天被赶走的实际情况来看,这驾照他的确非拿不可。 不然连最后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都会被彻底剥夺。 可当薛权真的到达驾校,被服务人员引导到咨询处时,男人的情绪就只剩下无奈和好笑;耳边是教练和培训老师热情洋溢的吹捧和保证,薛权虽然面上一直得体无比的温和笑着,可他还是在百感交集,薛权实在无奈自己都这副模样了,还要拖着行将就木的身子骨和一群朝气蓬勃的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来一起学车。 一对情侣欢欢喜喜的擦着他肩膀走过时,薛权瞬间愣在原地,耳朵里再听不进一句驾校工作人员的话,薛权盯着那对年轻男女的背影出神,意识恍惚的一刻钟里,脑子里都是当年薛宜学车的景象,那记忆里薛宜也和这个小女生一样,身边有男朋友陪着。 十八岁的暑假,大一第二学期的六月十二号,薛宜在元肃的陪伴下勤勤恳恳来学车。 薛权好笑的发现,那段遥远的记忆里他和此刻三十一岁的自己没区别,除了窥视对象的变化,他依旧扮演的是一位满是觊觎之心的下流又可悲的偷窥者。 想起那个热到让他几度中暑的夏天,薛权脑子里又出现了薛宜总是惨白的小脸,谨遵医嘱的人并没有全副武装,除了基础防晒薛宜很热衷让太阳烤自己,医生说她太虚了需要多晒晒太阳。 即使老实的按照医生说的做,女孩的起色并没恢复成那个冬天之前的红润健康模样,连日的烤晒,薛宜的脸色反倒比之前白了好几个度,期间他也像今天一样,像个小偷一般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元肃像今天这位男孩一样,心疼的给女孩扇扇子、擦汗、喂水;看着薛宜和元肃在树荫底下笑得傻乎乎的,热烈又小心的黏糊糊的亲吻。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这个蠢货到底会不会照顾人,他除了添乱还能干嘛,薛宜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是的,薛权在嫉妒,嫉妒和骄阳啃噬下,躲在树荫里的人终于热中暑了,醒来时是谢思维和他女朋友守在他床边,薛宜什么都不知道…… 薛宜的驾照拿得还算顺利,可薛权中暑进医院的第二天,薛宜也进了医院,在他隔壁房间,病因是中暑引起的急性肺水肿,薛权只有气和心疼,气元肃根本不会照顾人,气薛宜连身体都不顾也要为了能见元肃这么鸡毛蒜皮的三两眼去学车。 可真的看到躺在病房里,鼻子里插着软管面色惨白紧紧蹙着眉一脸痛苦的女孩时,薛权在想什么呢? 【家里只有我一个病秧子就好了,老天爷你可以让我的妹妹永远健康、平安么。】 薛宜进ICU那次伤了根本,十二月进的医院,在ICU躺了九天平安出来后,因为急性并发症又进去躺了十四天。来来回回折腾,薛宜彻底出ICU在医院复建到五月才出院,甚至高考的时候,小姑娘还拄着拐杖; 这段时间里里,每每乐如棠给女儿洗完澡出来时,总会一个人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隐忍的哭,无它,原先健健康康的人,遭了这一场变故,身上的骨骼突兀的让人心惊,饶是补品流水一样的往薛宜嘴里灌,女孩依旧形销骨立的状态不仅让薛廷延和乐如棠流了无数眼泪,还让薛权恐慌。 薛权并不怕死,但他怕薛宜死;在ICU初九天,薛宜连下过两次病危,鬼门关她闯了两次。 可薛宜刚第一次出了ICU没几天,便被薛廷延拉去了太平间看那些遗体,老天爷好像存心折磨薛宜,如果再躺几天她能不能扛过第三次病危通知没人知道,可平安醒来又刚好赶上那几个无人认领的受害者尸体停放的十四天期限。 薛权根本不懂为什么薛廷延非要这么折磨薛宜,看完那些遗体,薛宜回光返照似得健康了几天,再次住进了ICU,接二连三的病危让薛权一度认为自己要失去这个妹妹了,可薛宜命大,她奇迹般的挺了过来,自那后薛宜的确坚韧的让人称道。 可看着这样的薛宜、薛权那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我只要我的薛宜一生顺遂,她可以坚韧但更可以软弱,我什么都可以为她做,什么都没有她重要。】 那个冬天的事薛权根本不敢再细想,垂了垂鸦羽般的睫毛,薛权整理好心情又恢复了先前那副状态。 【至少现在的她能跑能跳,很健康也很平安。】 身侧的推销人员实在妙语连珠,薛权心上的阴霾在周身人的俏皮话作用下,消减了不少,但薛权依旧觉得好笑,非嘲讽的那种好笑,男人虽然没有驾照,在国外出差的日子他也没少和同事一起违规开‘黑车’。 【我应该很快可以拿到驾照。】 报完名的人跟着驾校师傅走了一圈粗略的了解完驾校的构成,薛权举起手机认认真真的拍了个视频,连带着报名信息的表格一起打包发给了薛宜。 “报告薛工,已报名,预计二十六天拿下考试。” 如果薛宜喜欢他这么傻乎乎的,薛权觉得撒娇扮痴也并不是难事,想到住进薛家那天把女生气哭的景象,男人握着手机的力道又大了两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扮演技术那么差,也低估了薛宜的敏锐;女孩的确清楚他莫名其妙的疏远,但并未将他的疏远联想到自己身上。 无论是那天还是此刻,薛宜和薛父薛母一样,只将他的疏远冷漠当成是青春期男生莫名其妙的小性子。 “三十一算什么小孩。” 等了两三分钟,薛权看着依旧没回复的消息,不耐的熄灭了屏幕,坐在长椅上的人皱紧了眉心大脑里一刻不停的梳理着手上的事,研究所那他请了七个月的假,回薛宜家是第一天,想到薛宜,一直盘旋在男人心头的不安感又浓了两分,安润这个案子疑点太多,浮上水面的才是不重要的。 ‘嗡——’ 手机响起的瞬间薛权立刻抬起手机准备回复,但屏幕上赫然显示的陌生号码让他瞬间烦躁无比,男人拒接的动作行云流水,陌生号码在他这一律盖章诈骗电话,更别说这四位杠数字开头的未知显示地。 可他刚挂完,未知号码又继续打了进来,微信里自己和薛宜的聊天界面依旧无波无澜,准备切出的后台程序息屏的人不小心的误触精准的接通陌生号码,果然,在电话里熟悉的聒噪女音响起的一刻,薛权不屑的勾了勾唇,将手机贴在耳边,沉默的听着那头女人崩溃的质问。 “薛权!你快过来啊,记者和狗仔找到我家了啊啊啊,你快过来。” 滕蔚是影视歌三栖开花的影后,按常理来说她的声音总是优雅又动听,但这会儿透过电波传来尖锐女音只让人觉得吵闹像演奏过程中骤然断裂的吉他弦发成的刺耳铮鸣,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里依稀能听见一道温和的男声,薛权‘切’地嗤笑一声,开口打断滕蔚的话刻薄又嘲讽。 “滕蔚你还真是滕竟文的好女儿,你自己惹得烂摊子别想让我去收拾。” “你要是敢不来,我就去死!我死了你也别想活,没我的配型你等着死吧薛权。” 像这样的威胁,薛权从和滕蔚第一天接触开始就在听,所以滕蔚此刻再提,于他实在不痛不痒。 “是么,你要是死了,你养的那个小白脸我一定亲手送给滕竟文。” “你敢!薛权你敢动他一下,我就杀了薛宜,我、”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再拿薛宜威胁我。” 比之那天的勃然大怒,薛权此刻冷静的可怕,即使隔着手机,滕蔚握着手机的手也在不停地发抖,说完‘薛宜’的名字她就后悔了,可想都对方说的话她又止不住的愤怒和恐惧,若是别人拿那人威胁她,她只当耳旁风,可薛权不一样,薛权说到做到。 明明他只是个待死的病秧子,滕蔚之所以敢引薛权进滕家就是因为他这条命没多久活,女人以为她只需伏低做小一阵子,熬死薛权,滕家的一切终究会落到她手上,那时候再没人可能威胁她,可现实是,薛权命不久矣是事实,但他的每一步动作都快准狠。 滕家越来越快的衰败速度让她后悔和畏惧自己引狼入室的行为,今天记者突然的围剿更是直接挑断了她这阵子紧绷着的神经,即使男人一直抱着她安慰她,说自己不会离开,如果她死了,自己一定奉陪到底,可滕蔚还是害怕。 她不想死她想活,想和男人一起活下去。 可眼下……如果让滕家知道,滕家树倒猢狲散背后的巨大推手是她,那群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求求你快来,哥哥我求你了,不能让记者拍到,我和阿凉真的不可以让记者拍——” ‘嘀——’ “喂!喂!” 薛权的电话挂得滕蔚猝不及防,通讯切断的瞬间,滕蔚便软了身子崩溃的坐在地毯上大哭着,嘴里一边让被称作阿凉的男人快走,一边神经质的持续拨打着只有盲音的薛权号码。 “如果我活不了,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狱,死我也要让你们给我垫背!” 82:他是你的橘络,你是我的specialcase “我不去。” 不同的时空里薛权和宴平章面对不同的问题,给了同一个答案,非必要情况下在薛权眼里滕蔚是死是活和他没有任何关联。 更别说这疯女人想让他当给自己的男人当替死鬼,并不是薛权自负,牛郎身份和研究院高级工程师,滕蔚这种追名逐利死要面子的人还是会选。 更何况拿他顶了那牛郎,不仅能恶心滕竟文夫妻俩还能死死拿捏住他本人,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唯她滕大影后马首是瞻,滕蔚何乐而不为;薛权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自己这条短寿的命在滕蔚眼里作用可大着呢。 “我不去。” 宴平章远比薛宜想象中反应大,李斌刚说完羊皮筏子,宴平章面色一白手一抖那调羹边被他砸的粉碎,说了一句‘我不去’的男人还不算完,迅速抽了张纸擦干净指缝里黏腻油污的人,轻吐了一口气,盯着李斌欲言又止的眼睛郑重其事。 “水克我,我从小就不去水边。” ‘噗嗤、’ 没憋住笑的是陪同的导游,李斌被宴平章煞有其事的严肃表情唬得忘了反应,薛宜则是一清二楚对方有过溺水的记忆,她虽然不喜欢宴平章但还没缺德到硬要拿对方的软处当把柄,更何况,她也没那么想去坐羊皮筏子。 互联网不是戏称这东西是‘本地人不敢玩,外地人玩不死。’ 虽然会水还能穿救生衣,薛宜也惜命的选择不去,更何况…… “缘一法师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 宴平章无视了导游揶揄搪塞的笑,喝了口眼前的温水,润了润嗓子再展开自己这段话时,男人又恢复了往日那种胜券在握的坦然,即使他嘴里说着的全是与唯物主义完全不相关的鬼怪轶事,但也因他这张脸、这张嘴,再荒唐的话都被上了八成可信度。 【宴平章怎么和老道士似得】。 薛宜听的兴起不假,但心里依旧犯嘀咕。 至于宴平章少的两成可信度…… 少在他目光扫薛宜一脸真诚微张着嘴的单纯表情时,没忍住笑出的那声。 男人正说到关键,这低头一笑不仅打破了因他嘴里命理学说营造的紧张气氛,更让提着好奇心的三人不满的扁了扁嘴,尤其是导游张岳,做他这行什么故事没听过,更别说做导游就是要博闻强识,这‘博闻强识’自然包括宴平章说的这些‘妖魔鬼怪’。 “宴工?然后呢,那老别墅后来怎么样了?” 张岳耐性没薛宜、李斌好,淡淡扫了眼明显一脸好奇但又假正经的一女一男,张岳愿意好人做到底,放下架子,主动问一问。 更别说宴平章说的那个沪市民国老别墅他的确去过旅游过,即使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秘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深信,或许是因为那宅子里供奉的黑白照里女人的模样同宴平章有种说不上来的相似感吧。 总之,职业病大发的人兴致勃勃非常,见人慢吞吞的揉眼睛,张岳有些心急。 “宴工,这、” “他眼睛不舒服你没看到么?” 宴平章之前在工地出事做过视网膜手术,术后后遗症之一就是干眼症很严重,潼阳地处北方,一年四季都干的不像话,虽然薛宜也好奇这‘故事’的后续,但女孩还是虎着脸瞪了眼对面被自己呛得一噎的张岳。 同张岳不同,薛宜更好奇那房子的图纸,据她所知那别墅是私宅但是沪市数一数二的代表老建筑之一。 但这别墅每年接待的游客很少,某些高峰节点,直接闭馆不接待游客,上学的时候,老周卖了一次又一次的脸都没能换来进去学一学先人智慧的机会。 “别揉了。” 薛宜实在不明白身边的‘高智商’们一个比一个不会照顾自己,一个比一个会糟践自己。当年做完手术的科索沃海盗京州分盗宴平章戴着眼罩有一头扎进了工地,险些把老周的高血压气出来。 “用眼药水啊,无语。” 烦躁的拽住男人用力揉眼睛的手,薛宜将湿纸巾和眼药水一起塞进了宴平章手里。 “先擦眼睛,再滴眼药水。” 倒不是薛宜喜欢献爱心,她这人一直有滥好人属性,还是点满的那种,虽然这属性一直在害她倒霉,但薛宜始终没放下,她这性格随她们家薛院,DNA里带的,改不了。 当年害得薛权差点死了那医生,薛廷延‘发迹’后也没真的叫对方生不如死,毕竟一个家庭供一个医生不容易,更别说还是一个技术在国内都数一数二、救了无数患者的好医生。 薛院长和乐女士选择了息事宁人,到现在,两家人依旧有往来,那为医生也回了家乡,现在也是当市有名的外科圣手。 她虽然讨厌宴平章,但不代表真的会敌意十足的同对方划分楚、汉阵营,再一说,她和宴平章是一条船上的,还有就是薛宜从老周嘴里得知了宴平章的苦命身世,乍听时,薛宜惊觉当年一个工作室的同学缺德无比的那句话,简直是一语成谶的地狱笑话。 【宴大神,你爸没教过你剃胡子啊。】 呵、宴平章还真没被他爸教过,甚至在他一出生妈妈就去世了不说,没过两年爸爸也因病去世;心肌炎,病来如山倒,根本没有抢救的机会。宴母是高龄产妇,拼命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 宴平章是姐姐拉扯大的。 【薛宜啊,平章这孩子就是社会化失败了些,但你想想他那个家庭,三个姐姐,又没爹妈教导,多少性格有些缺陷,你俩都是我最得意的徒弟,给老师个面子,去潼阳费心照顾照顾平章,他那眼睛你也知道,当时就没好全。】 听到三个姐姐这个关键词的时候,薛宜一惊,社会人唾弃的‘追男宝’行为瞬间跃然脑海,可想到宴平章上学期间一直是靠奖学金,男人手里除了一个按键黑莓就是一个屏幕碎成蛛网的山寨某果。 【老周说他一拿到奖学金、工程款就打给了自己几个姐姐,去德国也是全额……】 想到这,薛宜盯着男人侧脸的眸色一暗,腹诽道。 【算他还有点良心,没吸自己姐姐的血。】 “还我。” 见人滴好眼药水,薛宜要东西时的硬邦邦语气要多不自然有多不自然,手伸到男人胸前的人神色不自然盯着眼前骨碟的状态诙谐无比,好在同样不自然诙谐的还有耳朵红到脖子根,只有脸是白的宴平章。 “好、好的,谢谢。” 宴平章没想到自己会突然眼睛不舒服,更没想到薛宜会随身带着他用的那款眼药水,但从对方手里接过后,心情愉悦的男人很快想清了缘由。 【应该是老周准备的。】 之前还在因为师傅叮嘱、插手生气的人,此刻受着女孩被叮嘱后释放的善意,突然又觉得有些微妙的甜。 【没什么区别,这也是关心我。】 将药水还给对方后,餐桌又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宴平章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沉默了下来,过去拿那些虚虚实实的轶事掩盖自己怕水事实的时候宴平章十分自如,谎话瞎话他信手拈来;毕竟这样的故事他拿英文、德文、中文对不同的人种说了无数次。 可这次薛宜鹌鹑似的单纯模样却让他有些莫名的心口发涨,那种自然的柔软的信任表情,他只在薛宜和她前男友说话时见过。 薛宜那个愣头青男友貌似在说什么战斗机的驾驶守则,他听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总之无聊的很,偏偏薛宜一脸崇拜的信任表情,尤其是女孩边剥橘络边点头小动作,有种傻乎乎的可爱。 【不吃橘络会上火,但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不吃吧。】 宴平章觉得自己像个卫士,至少在守护薛宜和她这个官三代男朋友秘密恋情上他很称职,虽然不知道薛宜为什么不想让大家知道自己的对象是谁,但身体和举动上宴平章诚实无比的在帮二人隐瞒。 【看来他也只是剥不干净的橘络。】 那天薛、元二人在亭子里坐了多久,宴平章就盘腿在大榕树下蹲了多久,脚下的草地几乎被他薅秃噜的只剩下难看的棕褐色泥土。 一向是旁观者守卫身份的他在今天,在他乱七八糟的胡编乱造下竟然意外获得这份柔软。 想着宴平章感觉自己的面颊又烫了不少。 “special case.” 蜷了蜷同样红、烫的不正常的手指,宴平章垂着脑袋无意识的低声道。 “什么?宴工你说什么?” 83:宴家往事 “什么?宴工你说什么?” 张岳大抵是天生会煞风景那种人,见宴平章开口,男人完全忘记了自己被薛宜呛的事,依旧兴致勃勃的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虽然宴平章这段话掺水成份很高,但某些‘隐晦秘辛’的释出让张岳敏锐嗅到的不对经,眼前木讷的男人估计也来头不小。 “所以那宅子后来为什么给了国家。” 眯了眯眼,张岳也喝了口水,嗓子一清十分没眼力见的继续追问。 “宴工见谅,我这人有职业病,用了眼药水,宴工眼睛好些没?” 能和李斌在一起交好的不是老油条就是油炸糍粑,干导游的人嘴上讨巧的功夫自然拿捏有度,什么时候拿乔什么时候放低身位,张岳手到擒来,宴平章这种社会化程度约等于无的人,被男人这么一关心,脸色一变,不自在的点点头,算是应了对方的关心。 “那宴工继续给我们说说呗,这么好的宅子,唐家人怎么说捐就捐了?没记错唐家三姐妹一个赛一个的豪,总不能是为了钱?” 旖旎气氛终是被张岳这句话碎了个彻底,宴平章口里的宅子目前是国家景点,他口里的唐家三姐妹,薛宜只知道唐家最小的那位唐三女士,因为她还爱看点新闻,科教频道的常客她很难不认识,至于另外两位唐女士她还真不清楚。 宴平章说这宅子的时候也没提这三位,此刻经张岳一点拨,她也有些好奇,即使只在电子屏里见过唐三女士,薛宜也很为对方身上那种坦然自若的干练气质,尤其是对方运筹帷幄的几次实验突破,更为人称道,薛宜不觉得对方会为了钱、或是什么社会虚名捐了自家祖母的老宅。 “所以是因为什么捐的?” 宴平章本想像过去一样回答‘因为政府给的钱多’为这个故事做结尾,但对上身侧女生偏着头皱着眉的疑惑表情,嘴里的【谎话】便被他咽了下去。 【她应该真的很好奇,每次好奇都会歪脑袋。】 “宅子的主人给后代托梦,说想捐出去。” 之前的话又胡诌的成分,但这句宴平章真的没撒谎,更别提他不想骗薛宜,拿谎话糊弄薛宜,可他这句真话反而引起了嘘声一片,在场三位并没真的‘嘘’出声,但那表情分明就是不信,宴平章眉间瞬间皱起山字,语气又严肃了两分。 “唐家先祖给唐家子女托梦,让她们捐出去算功德一件的同时,还能为子孙攒福荫。” 捐宅子前大姐、二姐都梦见了太奶奶,那年他十岁,溺水刚从医院醒来的人得知自己的游乐场被大姐二姐送给外人后,小宴平章躲在被子里又哭又闹了很久,甚至掉进水里的瞬间他都没哭。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捐了,我讨厌你们!’ ‘平平,侬懂事,侬勿要闹,叫大姐心痛的。’ ‘不管!我不管,是我自几落水,不关旁人事。’ ‘平平!’ 鉴于小宴平章一直嚷嚷着让自己大姐赔,虽然后来唐家大姐给男孩买了一个真的游乐场,扬言这个绝对比那老宅子好一百倍,但宴平章也记仇了很多年,尤其是自己从事建筑后,男人更生气几个姐姐为了他好,迷信无比的自作主张让他回家还得买票,甚至还买不上票! 但想到小时候自己撒泼打滚十分不‘大气’的模样,宴平章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顶着周围三人一脸震惊的表情,宴平章平静道。 “她们家有个小孩生了场病,找大师来做法后,那大师说捐了宅子就能保这孩子的平安,最后一家人一商量便把宅子就捐了,再加上宅子的原主人也托梦给了子女,所以这宅子的后代才下定决心捐宅子。” 大师是三姐夫,三姐夫是个道士。虽然大姐信基督、二姐信佛,三姐是个科学家,但成日不着调的三姐夫的确是个道士,真的百算百灵,仙侠剧泛滥成灾的时候,宴平章一度深信不疑自己三姐夫会御剑飞行…… 【三姐夫说我三十会结婚。】 想到这,宴平章压下喉咙里的痒意,飞快的看了一眼震惊的合不拢嘴的薛宜,抿了抿唇一字一句。 “祖宗之愿、断不可违。” 宴平章被自家大姐扯着手腕从被子里拉出来时,一向温柔的女人严厉无比的擦干净了他的眼泪,疾言厉色了这八个字。 此刻,他亦是用这八个字回答了在场三人的震惊。 【扯的吧!】 宴平章的信誓旦旦在薛、李、张三人看来只是搪塞的胡诌,尤其是薛宜,她根本不相信宴平章这个穷得都快领助贷款的人能知道这些大户秘辛。 “扯吧!宴工,你是说唐大科学家是个迷信人?人家一研究核能源的是迷信?” 张岳藏不住事,但薛宜很感谢他这个嘴替,至少在宴平章胡诌迷信这之前,她还妄想过宴平章有什么小人脉,带她进去看看,去偷师一下本国着名建筑大师的唐琇女士的精妙工技,可宴平章说完这之后…… 【他不会是为了不去黄河,编了个故事吧。】 薛宜突然有种上当的无语感,可宴平章似乎胡扯上瘾了般,依旧喋喋不休。 “她不是,但她的姐姐是。” “得得得、宴工你不想说就不说了,糊弄我们没必要啊哈哈哈。” 张岳再由兴致也被男人这通胡编乱造败光了兴致,但想到对方估计来头不小,他也没让一脸憋闷的人话落在地上,不痛不痒的又和对方扯了些道啊、法啊后,张岳大手一挥便抹去了去黄河的旅程,帮他姐夫出气也不是非得去黄河,这大冷天折腾对方也是折腾他们。 嗯,李斌是张岳的姐夫。 得知这俩城里来的小姐少爷派头不小,张岳别提多积极,一口气揽下了这活儿,而且他姐夫一向大手笔,左右他不亏。 “行啊,我们就不去那黄河了,改爬山,宴工薛工你俩登山鞋都穿上了,咱爬山得了,晚上还能露营,也有滋有味的很,不必去黄河差。” 薛宜没意见,反正宴平章不能去水边,爬山还是什么别的她无所谓,盘算明白的女生见身侧人不说话,便默认他答应了。 “好,辛苦小张导游了。” “叫我张岳就行。” “好,麻烦张岳你了。” “举手之劳,地主之谊。” 想到宴平章那八个字,张岳耍了个宝,逗得薛宜也笑出了声,最终这局和故事在众人的嘻嘻哈哈里【圆满】结束,往车库走时,相比边走边热聊潼阳风貌的薛宜和张岳,一前一后跟在二人身后的宴平章、李斌面色就没那么好了。 宴平章不懂为什么每个人都爱打断他说话,从小到大,无一例外,他好像就没完整说完过一句话,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的性格都那么着急。他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他三姐的确不迷信,大大姐二姐真的很迷信,对待三个侄女也好,对他也罢,他们几个小辈亲眼见证了这二位的迷信!做什么事之前不是祷告就是进供香火。 而且做主捐宅子的时候,三姐在研究所消息都联系不上,大姐二姐便默认她同意,当即拍案了捐献的事,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大姐二姐主导的。 更别说如果联系上他三姐…… 他三姐早看那宅子不顺眼,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在主张把宅子捐出去。 说到迷信,来潼阳的时候,他大侄女还发了短信揶揄他。 ‘小舅舅,我们唐大总裁和二姨都说了,你这趟肯定倒霉,你要不别去了,一把年纪了还成天让两位女士为你操心,简直大不孝。’ “大姐、二姐真的很迷信。” 脖子上挂着的玉坠从落水后便男人一直带着,两个姐姐说能保平安根本不让他摘,今天往事重忆,宴平章突然觉得被玉温着的那一小块皮肤正在暖洋洋的发着热。 “算了,是关心,别不识好歹宴平章,而且、三姐也不总是吓唬我。” ‘宴平章,我警告你,那宅子里有鬼,专吃你这种细皮嫩肉脑子不好使的笨小孩;你再敢一个人跑过去玩,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狗腿。’ ‘我不信。’ ‘不信?你三姐夫算出来的,你要是再在那湖边玩,水鬼直接把你拖下去吃了。’ ‘那是人工湖,三姐。’ ‘宴平章,你现在敢和我犟嘴了是吧?’ ‘唐筑澜你一言堂!’ ‘小王八蛋,敢叫我名字,我今天不把你屁股打开花,我和你姓。’ …… 现实是的确如他三姐所说,人工湖里真的有【水鬼】,一个非常可怕的专吃他这种细皮嫩肉小孩的【男水鬼】。 “宴工。” 84:落单综合征的显著表现是超绝性缩力 “嗯。” 凌乱的思绪被李斌的声音打断,宴平章心有余悸的同时又觉无奈,自嘲笑笑宴平章停下了追赶薛宜的步子,站在原地回头看向了紧跟漫赶在自己身后叫自己的人。 “什么事,李特助” 男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直教人觉得有种淡淡惘然,李斌本来想问的话被宴平章这突如其来的‘丧感’冲击的,瞬间熄火在喉咙里,干巴巴的咳嗽了几声,李斌从容的走到宴平章身侧,语气自然。 “哪有什么事,只看宴工情绪不高啊,想问问是不是对行程不满意。”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哈?” 宴平章不喜欢李煜,他喜欢辛弃疾,但此刻这句诗倒十分衬他的心境,虽然李斌皱着一张脸的无语表情在告诉他,他这话非常不合时宜和莫名其妙,但宴平章也没生出反思解释心思。 【薛宜好像也喜欢辛弃疾,翻译比赛她翻译的是青玉案 元夕。】 “不知道,李特助听过这句没。” 李斌不懂为什么自己同宴平章的对话最后走到了这么文绉绉的酸腐境地,可对上宴平章这语文班主任抽查背书般的倨傲模样,李斌又想到了早上给自己下马威的薛宜。 【师兄妹还真是如出一辙,倒软硬兼施我这个牛马上了。】 心下无奈的人一想郑乾那句:‘伺候好这俩祖宗,给你放大假’,李斌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才道。 “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说罢,李斌不好意思的讪笑了两声,继续。 “我是理科生不太懂诗词歌赋,但这句是我太太的座右铭,她常用这句话勉励我,所以我觉得这句诗很好,就一直记到了现在,我估计意思和宴工那句差不多。” 宴平章没给李斌解释对方这句和自己那句的意思是否一样,男人温和的视线若有所思地看了前方女孩的侧脸许久,才用读不出情绪的语调接下了李斌这话。 “李特助和太太关系真好。” “。” 李斌极少有词穷的时刻,今天重复经历两次,上午的薛宜,此刻的宴平章,和薛宜说话要准备多余对方词库一倍的词汇量,对答宴平章则不许要准备词库,理由不是这人好对付,是你和他说完才会发现,二人根本不是一个语言、逻辑体系。 薛宜的话你能听懂跟上吃亏,宴平章的话……你摸不着头脑。 【他想表达什么?】 本来他出声叫宴平章就是刺探二人之间的关系,薛宜替宴平章出头呛张岳时,李斌就嗅出了暧昧气息,尤其是二人在饭桌上那暗流涌动的‘赠眼药水’,此刻再看宴平章这望妻石的眼神,李斌要再反应不过来二人之间的小九九,那他八面玲珑李公公的名声简直是空话。 【苗头倒是抓到了,但我也没法切入啊。】 宴平章思维跳跃的太快,李斌只觉得有苦难言,更何况在他的本心里,他从来都没想过盯人家适龄男女的情感动向,一切都是郑乾那犊子的主意。 【狗仔竟是我自己!爷爷的,算我倒霉。】 郑乾那厮不做人,做甩手掌柜也就罢了,偏偏给他下派了个公公兼职大内密探的活儿,被密探盯的首要人物就是薛宜,眼下看来,李斌觉得自己更像狗仔。 影视剧里不是说了吗。 ‘我上头有人~’ 这话一出,李斌这个大太监怎敢不谨小慎微,悉心伺候,更别说,薛宜上头那人好死不死就是和郑乾狼狈为奸的京州某大官,郑乾的浑话此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在他脑子里转。 ‘薛宜同他迟早是一家人进一家门的关系,所以啊~李斌、你也知道那人护短的很,这丫头你盯仔细了,是方方面面事无巨细的那种仔细。’ 【香饽饽谁不惦记。】 虽然只和薛宜斗法了那两三句,李斌也觉得这姑娘不简单,他不懂建筑但也为了招待好这二位钻研了小半个月,且不说宴平章,薛宜精彩的履历他倒背如流。 【事无巨细的个鬼,我难道要扒开宴平章的脑袋,然后逼问他是不是喜欢有对象,对象还是京州局长的薛小姐吗。】 脑内小剧场一轮又一轮,面上李斌平静无比,即使宴平章这话让他没法接。 “李特助和太太怎么认识的?” 如果不是宴平章那顿‘诗词大会’斗法,李斌觉得自己这会儿也循序渐进的切入话题,刺探一二宴平章同薛宜的关系,可那么你来我往的诗词一闹,李斌瞬间失了先机,本意作罢的人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有重启话头的机会,宴平章这‘我瞌睡你递枕头’的贴心举动,正中他下怀,再开口的李斌抢答似的,生怕话头再被牵着跑。 “我和我太太是校服走到婚纱,确实感情一直很好,宴工呢?是单身还是?” “所以, 你们是校园恋爱。” 果然,天才的重点与他们这群凡人的关注点总是相差甚远,李斌不懂宴平章的脑回路,但一向炫妻综合征严重的人,被对方这么反客为主倒也没觉得冒犯,毕竟话题还在两性关系上。 因此,打开了话匣的李斌同宴平章几乎是事无巨细的讲了自己那段青涩的恋爱,生怕这话跑偏,上车时薛、张二人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两个男人突然聊到了这话题上,但总得来说,大家气氛很融洽。 期间张岳还插嘴了好几次。 “姐夫,你怎么又说这?小心我姐让你睡沙发。” 开车的人依旧是张岳,他不懂自己姐夫怎么突然兴致大发又说起了陈年往事,但听到对方嘴里某些关键节点,男人没忍住笑弯了眼,语气怀念无比。 “当年我和我爸对姐夫你可真是围追堵截,你和我姐结婚那天,你岳父哭的和什么似得。” “呦呵,听意思你小子是没哭。” 婚礼摄影是李斌的好友,对方除了给他们夫妻俩剪辑好的婚礼录像,还附赠一卷废片,废片里时年二十岁的张岳抱着自家姐姐房间里的小熊玩偶嚎啕大哭的模样让夫妻二人又好笑好感动。 “哭什么,不还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从小就压榨我。” 李张二人说这些趣事的时候,原先坐车困得昏昏欲睡的薛宜也来了精神,现在听到李斌和那位张小姐的结局是完美的happy ending,女孩脸上一闪而过的温柔神色被坐在她身侧的宴平章尽收眼底。 宴平章看着薛宜的笑,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眸,刚准备说话时,放下水杯的李斌又开口了。 “宴工套了我这么多话,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 李斌转头的瞬间正好捕捉到了宴平章收回落在薛宜笑脸上视线的瞬间,宴平章丝毫没有偷看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即使自己的小动作被追问的李斌看了全程,宴平章情绪一直淡淡的,无波无澜,静了瞬,宴品章低下头慢吞吞的搓了搓膝盖上的灰渍,抬头道。 “单身、没有女朋友。” “那薛工呢?刚才我可看到薛工偷笑了,在张岳说他和我岳父抓我那,薛工笑得很怀念啊。” 宴平章的答案在他意料之中,李斌没多做纠缠,反而将话题又引到了薛宜身上,宴平章单身就单身,薛宜肯定不单身,人姑娘要说自己不单身,他李斌就不信宴平章能这么倒反天罡的肆意妄为,总不能上赶着当男三吧! 【那可是大官。】 “有男朋友。” 得到满意回答的李斌,迅速接了薛宜的话。 “哈哈,那这车单身的就只有宴工了。” 从薛宜承认自己有男朋友开始,宴平章的表情就不复之前明朗,此刻再听李斌说这车只有自己单身,单身了二十九的宴平章第一回生出了‘羞耻’的心思;仔细想想宴平章惊觉整个唐家貌似也只剩他一个落单的,大侄女结婚三年了……二侄女一年半,小侄女听说明年春节订婚。 【为什么都急着结婚。】 宴平章顿时有些头疼,头疼自己是最后被剩下来的,更头疼大姐二姐!这二位的神通实在让他应接不暇,唐家大姐、二姐这几年工作不管,成天忙着帮他介绍肯招赘的女孩;唐家三姐倒是好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嗨,我们多贴点赘礼,我就不信那姑娘不要咱家宴平平。’ 【成天胡说。】 宴平章一想到自己三姐的胡言乱语,又气又恼,但他气恼的点并不是赘给别人这事,是真的赘礼加了一倍,他在相亲市场依旧无人问津,这导致他不得不相信自己不讨薛宜欢心真的如何斐所说。 【我才不是超绝性缩力。】 “我——” “那薛工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宴平章刚启唇想插入话题,李斌就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虽然对方很显然不是故意的,但宴平章也烦躁的缩紧了眉头,压着火气不说。腮帮子更是绷的显得他这张本就冷冰冰的生人勿近脸又不好惹了许多,可惜,没人注意到他的别扭小脾气,李斌问完,专职司机任务的张岳等红灯的间隙也回头插了一嘴。 “薛工比我还小两岁吧?” “是的,我虚岁二十六,男朋友在药企做制药。” ‘叭——’ 85:蜘蛛纸牌 薛宜其实不太懂宴平章此刻突破自我社交安全范围的举动,饶是想破头,薛宜也不明白宴平章为什么会主动和别人、甚至说和他们这群陌生人聊自己的感情生活,在她粗浅的印象里宴平章一直对这个话题非常逃避、毫不夸张的说,在薛宜看来宴平章的逃避应该读作‘憎恶’。 老周第一次给宴平章介绍对象时,铆足了劲也卖出了一把老脸,从建院到医学院,老周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攒了一场联谊,虽然薛宜觉得老周这举动挺冒昧,但想到自己才大一,而宴平章和老周都认识三年了,再加上宴平章确实一直独来独往、孤家寡人,按下内心的好奇,薛宜帮着老周一起瞒下了这场假借‘校庆动员会’之名,实则相亲大会的非诚勿扰国建大版。 据老周说,男女嘉宾比1:9。 不过在老周顽童似得让薛宜瞒着宴平章时,薛宜尴尬的捏紧了钢笔,心虚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老周,薛宜心虚的理由其实是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即使拜在同一师门一年,宴平章和她龙工就说过五句话’这件事。 ‘你好,我叫宴平章’ ‘薛宜,老周在办公室等你’ ‘薛宜,老周让你以后周六早上去找他,他说你一个女生回学校不安全。’ ‘薛宜,老周让我送你回学校。’ ‘薛宜,再见。’ 奈何,非诚勿扰的结局并不圆满。男嘉宾不翼而飞消失了整整六小时后,气冲冲的出现在工作室门口。 宴平章出现时,老周正在不好意思的同他那些好友道歉,道‘宴平章不翼而飞’的歉。 挂了电话的老周,得知宴平章消失的这六小时是在网吧玩了六小时蜘蛛纸牌。气的老周抄起报纸就往他头上扇,边扇边骂‘你不去好歹告诉我一声,答应了又跑叫什么是,我以后怎么和设计院那帮老家伙一起下象棋,本来人家就嫌弃你师傅我是臭棋篓子!小混蛋!’ 不过宴平章没反驳,只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挨‘打’挨‘骂’,直到。,老周气消了,坐在椅子上指着男生无语的说‘一个破蜘蛛纸牌值得你玩六个小时,宴平章你成心气我是吧!’ 听到宴平章玩了六小时的时候,薛宜突然想到了自己某节艺术鉴赏大课窝在阶梯教室倒数第二排低着头拿手机玩了两个半小时的事,知道宴平章玩了六小时薛宜佩服对方有耐心的同时悄悄弯了唇。 此刻再听老周提,本就在憋笑的女生没忍住轻笑出声,意识到自己冒昧的瞬间薛宜假装咳嗽压下了笑意,可依旧没逃过宴平章的耳朵。 ‘学妹,你这两个夹角画歪了,我建议你这个section重画,不然真施工了楼一定会倒,以及、作为一个专业的建筑师,我认为你在工作的时候,应该更专注只专注面前的画稿。 你的画稿不是一张轻飘飘的纸,上面的房子也不是无足轻重的线条色块,一根线条的失误在纸上可以修改,但在现实里呢,建筑最终的目的用于人,你觉得失误的建筑可以用于人么?’ 薛宜没想到自己看热闹会被抓包,更没想到一向对她持无视态度的宴平章会来教训她,对方说的那两条失误的‘线’本就是要被她删除的,只是还没来得及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人突然就说话了,搞得她好像真的准备留着这两条线一样。 可是被宴平章这一顿输出,女生连解释都被对方阴沉的表情吓忘了,握着鼠标的手心汗湿一片不说,删除那两条线时薛宜的手都哆哆嗦嗦个不停,委屈和害臊的情绪作祟,咬着下唇垂着脑袋人的脸红的似乎要着火,那是宴平章在薛宜心里留下‘恶名’的开始。 【今天,怎么有兴致分享情史了,真双标。】 此时宴平章的态度让薛宜不服气又无语,面上笑吟吟的听大家胡侃,内心早就土拨鼠尖叫表情包附体。 【那我之前算什么?算我倒霉?去死吧宴平章!!!】 当年刚上大一的薛宜对宴平章这座高不可攀的崇山,一度仰望敬佩大于厌恶;甚至说一开始的她还有点‘舔’,宴平章所有的设计被她研究了个遍之外,她还‘猥琐’的从老周那找来了宴平章过去三年上过的所有课表,专业课以外的公选课,她全都学着对方报了一遍,彼时的薛宜唯恐错过了这位天才上过的灵感来源课,错失了共振天才大脑的机会。 【要不是为了学他报南美电影艺术鉴赏,我都不会差点挂科!长这么大,我什么时候考过六十!我从来都没只考过六十分!】 南美电影艺术鉴赏就是薛宜玩了两个半小时蜘蛛纸牌的课。 总得来说,薛宜虽然同自己这位师兄没说过话,但刚步入大学的她,实实在在的把对方当‘学神’供着很久、很久……也亦步亦趋的靠近着这位学神,企图够一够天才的高度,让子学得多一点可以平庸少一点。 可那晚,宴平章兜头一顿痛批不算完,甚至也冒昧无比的攻击了她的感情生活之后,薛宜正式拉开了同对方单方面‘水火不容’的帷幕。 ‘老师,没有对象的不止我一个,她也没有。’ 宴平章那天似乎吃了炸药,一番点评她的业务能力把她批得无地自容还不算完,紧跟着男人又来拉她下水。本就被说的没面子的女生,被对方一激,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和元肃秘密恋爱,红着脸梗着脖子瞪着居高临下唇角含笑的宴平章,恶狠狠的‘顶撞’着。 ‘我有男朋友,我们从高中就在一起了,他在军校是飞行员会开轰炸机!’ 十八岁的女孩再成熟,也无法免俗羡慕别的女孩和男朋友手拉手压马路的小日常;尤其是上了大学后,薛宜几乎每天都能在女寝楼下看到的那些女孩挽着自己的男孩亲亲热热;这让十八岁的薛宜无不想自己的男朋友,哪怕她在电话里嘴硬无比的说‘只有三分想,七分不想,七分在想什么?在想怎么成为大建筑师。’ 彼时元肃在家人的运作下离开了那个‘集中营’,转了方向去了南方一所飞行专业是王牌的军校人生重启,薛宜一方面满意元肃放下偏执重拾自己的梦想,一方面又在小女孩心思的想念对方。 不是三分想,是七分想。 被宴平章一激,薛宜无法不坦诚面对自己的真正的心意。 【我那时候真嘴硬,搞不懂元肃怎么能忍下来,一根筋。】 从前虽然二人是偷偷摸摸,但一个月总能见上七八回,现在的她和元肃一北一南,异·地下恋…… 彼时薛宜气冲冲的炫耀完,室内的老周和宴平章同时笑容凝固的表情让她记忆犹新,有点像动画片受到惊吓后张着嘴脸上挂着巨型感叹号石化的小人,现在想想,薛宜觉得如果是动画片,那时宴平章、老周的头上应该还有飘过一只乌鸦拉‘省略号’。 【李斌和张岳的表情也挺像那会儿的老周和宴平章的。】 薛宜不懂为什么身边人突然都化身居委会工作人员,对自己的感情生活这么上心,但李斌这老油条都坦坦荡荡的大秀恩爱,她好像也没有藏着的必要,哪怕这会儿李斌的表情并不算礼貌,但薛宜还是在等红灯的时候,掏出手机划开屏保调出相册向嚷嚷着要看照片的张岳展示了自己和尤商豫的合照。 “嗯!的确很有医生的精英气质,薛工,你俩谈多久了?” 看完照片,张岳回手将手机还给薛宜后又问,握着手机,熄灭屏保薛宜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四年五个月二十三天。” ‘叭——叭叭——’ 和薛宜的回答一同响起的是巨大的刹车声和吵闹的喇叭声,万幸除了被推力推了个踉跄,一车四人并未出大问题,薛宜那会儿刚好在放手机,万幸宴平章眼疾手快攥紧了她的手臂,不然薛宜一定是被甩出去的唯一倒霉蛋。 “没事吧,薛工。” “没事,你的手怎么样?” 回答完李斌,薛宜直起身子从充当她人肉气垫的手掌里抬起头,推力作用的一瞬,宴平章一手抓着她的胳膊,一手护着的她的脑袋,才保证了她的安全,薛宜不是没良心的人。 “你的手、” “没事,不疼,你把安全带系上。” 宴平章一向惜字如金,听他这么说,薛宜没再追问,宴平章确认了两遍薛宜没事才又朝张岳道: “缙C IM514。” “好。” 踩急刹是因为没素质的中年男超雄发作别车超车,按喇叭是警告对方不要胡作非为的乱开一通,可现实是那辆车并没有收敛,反而一直不远不近的开在薛宜他们车前,距离把握的很欠揍,可张岳始终表情平静,他不喜欢斗狠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是一车人的命把在他的方向盘下,他应该严谨负责,没空耍脾气玩飙车争一二这套。 “下个红灯还不离开开在我们前面,直接12123举报。” 说话的是李斌,拍下前车的车牌尾号后,李斌留了个心眼将车牌又发给了自己的助理,让对方去查这嚣张的狂徒是什么来头,多年的特助经验在前,潼阳军区地位在后,这地界这条国道敢把车开成这样的没那么简单。 郑乾虽然浑,但定下和薛宜、京州那位合作的时候不止一次的提过会有鱼死网破的下黑手。 “注意车距,红灯的时候别直接停在他们后面,错一个车位。” 86:回旋镖,你一镖我一镖 出发前,薛家人明里暗里给薛宜上了不少眼药,无非是让她注意安全,一切以安全为先,薛宜本就不是小孩,这些道理她心里有数,同宴平章来潼阳的事应该只有事务所内的人知道,安润这个项目算不上机密,从招标到落地每个环节都是公开透明的,至少明面上大众对这事的知情权很大。 【盛则那狗东西在给自己铺路,估计又圈了不少政敌进来,反正京州环保局肯定在,那么水的检测报告能一路畅通,除了环保局谁敢那么大胆子;不过环保局的人应该没这么傻,现在就动手找我和宴平章的麻烦,太蠢了。】 薛宜抬眼淡淡看了眼侧前方依旧行驶的十分嚣张的车,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的扣动着静音键。 【环保局现在是谁做主,盛则下了几分力。】 “薛宜,你的电话在响。” 宴平章一直看着盯着窗外发呆的薛宜,忍不住出声,可惜女生没搭理他,依旧继续着手上的小动作,心事重重的一言不发。 他虽然不知道女孩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但宴平章依旧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诸如‘别担心,只是辆违驾,报警就好。’之类的句子在他喉咙里过了四五遍,宴平章到底没薛宜心细,外面那车,他只当是没素质的司机,根本没往别的层面上想。 可正当他下定决心要安慰人的时候,薛宜的手机煞风景无比的‘嗡嗡’震个不停,这才出现了一开始他叫对方那幕。 但薛宜一脸沉思的模样,俨然没听见他的动静,宴平章试探性的又叫了两声‘薛宜’依旧没得到回应。 【看来她真的很担心。】 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安慰人’的宴平章慢腾腾地抬起了手,只可惜还没等他上手戳薛宜的肩膀,就再次被煞风景的人打断了。 无论是薛宜沉默的表情还是宴平章戏精似得小动作一个都没被李斌错过,原先还在为那辆违章车恼火的男人,一看后视镜里宴平章的动作‘噗嗤’笑出声后,高声道。 “薛工,电话在响。” “不好意思,没注意!” 经李斌打断施法,宴平章急匆匆收回手时一个没留神手背甩到车顶,发出的闷响让接通电话的薛宜也是愣的忘记出声,握着手机的人不知道自己是询问客套一句‘你没事吧,宴工’,还是回复电话里急的上蹿下跳的元肃‘我没事’。 “喂?喂!珠珠,听得见么,喂!” 十六小时的时差,掐准了国内这点薛宜应该刚吃过饭,元肃一回到下榻的酒店就打通了女孩的电话,虽然从那两晚后,他几乎神隐,但是在自己锲而不舍的死缠烂打下,薛宜明显松动防守的步调,从一天零回复,到后来的三四句,以及此刻的接通电话。 无一不在证明,他元肃在薛宜这还有一分情面可用。 叶峥说薛宜和宴平章昨天就中午就出发了,但二人定的酒店位置他一早就知道,算不上手眼通天那么夸张,只是叶峥有良心,查完二人的行程后顺手发了一份给他后,男人便有了打算。即使元肃心下不解叶峥这突如其来‘好意’,但也没拒绝,哪怕叶峥这阵子一直在胡言乱语说他和薛宜不合适,但他权当耳旁风。 薛宜从和他认识的时候就单纯的像只小牛犊,直愣愣的只让他觉得心疼,世人说那样的薛宜可爱,可元肃只想骂一句‘狗屁可爱,一点也不可爱,凭什么谁都欺负我们薛宜’。 不管是看着薛宜被严思蓓那群人哄着交付热忱,还是不要命的替他出头,薛宜一直都坦然的不计后果,但她不记仇不算计可以,并不代表自己可以当睁眼瞎视若无睹。 从前的宋胤川,现在的盛则叶峥,哪怕得了这二人的保证,但他根本不相信这俩自以为是的‘心里有数,一切皆在掌控’,宋胤川不也这么认为,最后还不是被他们几个轻而易举的拉了下来,只要是人便不可能万事周全,面面俱到。 元肃一直当做自己的行事准则,薛家人会当薛宜身前的盾,那他就当薛宜腰上的威亚绳。 算准了国内快递的时间,元素将新研发的智能手环直接邮到了薛宜的酒店。 可一打通电话,听到的不是熟悉的女声反倒是离奇的诡异动静,这吓得穿着浴袍的人绳子都来不及扣,对这手机听筒雨点似得密集输出。 “喂!珠珠你怎么了,你——” “我没事,是宴平章砸到手了。” 薛宜选择答复元肃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实在太吵了……元肃的大嗓门即使没开外放,车内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是薛工男朋友么?听声音倒和外表不符啊,听起来是个急性子。” “是前男友!不顾很快要复合了,到时候请你喝——” “元!肃!” 和元肃的相处的肌肉记忆还在,万幸在电话里男人口出狂言前薛宜迅速龟缩到车门边捂着听筒了,不然就对方这话被李斌他们听见,她真得社会性死亡,可听着电话里人乐此不疲的胡咧咧,薛宜紧绷的情绪也被对方这一通搅和,冲淡了不少。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挂了。” “别别别,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听到薛宜沉着声音压低声线的一句‘元肃’,男人就知道自己即将惹毛对方,着急忙慌的道歉之后便说明了来意。 “我上次送你回家发现你那个手环坏了,就给你邮了个新的,不过是我们公司的内测产品,辛苦薛工赏光给我当个志愿者。” 元肃说的很诚恳,但薛宜的沉默也变相回答了他的话。 “朋友间的小忙都不可以帮一下吗?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你是复读机么,说过了,不许老是重复一句话,很吵。” “那你就是答应了,记得每天都要戴,程序这边要数据回笼。” “知道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那不行,还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 “喂元肃,你又在得寸进尺,我要挂了。” “不敢不敢,记得天天戴着,一定要天天戴着啊珠珠。” “啰嗦,你不困么,睡你的觉去。” 听完电话里元肃臭屁的一句‘你在关心前男友么,薛小姐?’一通插播电话又打了进来,正好薛宜被男人不害臊的话恼得脸红,气冲冲说完‘你好烦,有别的电话,我挂了!’薛宜就掐断了通信,只是挂完电话后女孩绯红的脸颊和压不住嘴角无一不在揭示她此刻‘心情不错’。 薛宜对着电话那一句‘元肃’的声音不大,李斌没听清,但宴平章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薛宜的现男友,是更要好的前男友。】 在李斌没眼力见的发出猜测时,宴平章垂着眸子边揉手腕边在内心替薛宜回答,现在薛宜藏不住的笑意再次论证了他这句话并非主观臆断,是事实,毕竟他可没看见薛宜拿这副‘幼稚’模样对她的现男友。 ‘我有男朋友,我们从高中就在一起了,他在军校是飞行员会开轰炸机!’ 不知怎得,宴平章突然就想到那晚薛宜对着他和老周呲牙挥爪子的模样,他没想主动攻击薛宜,时至今日他都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拿薛宜开刀,说完他就后悔了,可看到女孩诚惶诚恐的躲避他视线的状态,他的火气又被挑了起来,大抵是委屈吧,宴平章觉得委屈,委屈薛宜和那些追捧他为‘学神’的人一样,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对他。 这显得他很不特别,可薛宜在他这里很特别,比虎丘塔、比萨斜塔都更特别。 但薛宜说完自己有男朋友后,无论是委屈还是愤怒的情绪最终都化成了八个字。 【自作多情,庸人自扰。】 宴平章不明白薛宜既然这么喜欢元肃为什么要分手,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没那么喜欢尤商豫又偏偏不分手。 【连可乘之机都是我的自作多情么。】 薛宜挂元肃电话时无心连插播一同挂断了,不过没等她看清来电是谁,元肃的微信消息又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照片里是男人对着落地窗举着戴着手环的手腕图,紧跟着图片的配字是‘你那款是000号,我是001,我俩都是重要志愿者,你不许偷懒,一定要天天戴着,不然我这个当老板的不给员工交个好差,我怎么立威。’ ‘好好穿衣服,暴露狂!’ 没错,薛宜脸红根本不是因为对前男友的‘念念不忘’,是元肃这厮不知道是不是小视频、霸道总裁文看多了,绿茶小心思实在昭然若揭,什么拍手手环,落地镜反光里身高腿长的男人只半穿着浴衣,上半身光裸着凹造型的模样元肃有脸拍,薛宜都没脸看。 骂完不知检点的人,薛宜盯着息屏的手机不自然的捏了捏耳垂,嘴里嘀嘀咕咕着。 “跟谁学得乱七八糟的,上次也是,怎么天天想着出卖色相,我看起来很好色么!笨蛋笨蛋,元肃笨蛋!” ‘嘟——嘟——’ “薛工大忙人啊,电话真不少。” 这回说话的是张岳,眼前的红灯是八十秒,张岳顺手拍完别自己那辆车的车牌尾号上传交管网站举报后,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张岳的打趣并不冒昧,薛宜笑笑后就接起了电话,只是语气不善的样子让包括听筒里那位都是一愣。 “又干嘛!” “又?薛宜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谁在和你说话。” 87:hello,狗先生 “中午好,狗先生。” 如果不是薛宜‘狗先生’三个字的语气十分严谨,车上三人一定当她是在和朋友说顽话,姓‘苟’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宴平章还姓宴呢,全国能找到几个姓宴的,就说姓薛的也算不上多,姓个‘苟’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李斌这样想,张岳亦然;至于某位姓氏特殊的宴某,根本没心思管谁又给薛宜打电话,此刻的他完全沉浸在薛宜和前男友依旧关系密切的噩耗里无法自拔。 “狗先生,这个点打过来是项目出了什么问题么?” 撒谎这事同样唯手熟尔,薛宜面上在笑,但这语气只有真的熟悉她的人才能清楚她此刻有多烦躁。女人毫无波澜的眼神冷冷淡淡的环顾了圈周围各忙其事的人后,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一手懒散的撑着扶手支着下巴,一手举着贴在耳边的手机,散漫的语调让人即使看不见她的脸,也知道她此刻傲慢不屑的状态。 “狗、先、生?难为薛小姐兴致好,又给我起了个别名,这回是给我换姓了?” 盛则的语气让人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赖,郑乾总归在盯着,薛宜再想耍花招儿也翻不出他的手心,打这个电话的原因纯属因为他闲的发慌,还是因为某些人不留情面的巴掌才闲得发慌,结果某些人这会儿还欢天喜地的旅游起来了,怎么想盛则都不平衡。 宴平章是薛宜的学长,盛则一直很清楚,但想到薛宜乐呵呵的一脚踹开自己拉着尤商豫和她这位好学长拉帮结派,他就不痛快,又醋又不痛快,盛则自知自己在薛宜这里印象早就跌破冰点,但像现在这个局面一样被明晃晃的当敌人,他固执的想辩解,可计划已经启动,他不该为了哄人开心,和盘托出。 【算了,我本来就是反派。】 自我认知清晰,但不代表他可以眼睁睁看着薛宜傻乎乎的走进另一个圈套。是的,手拿反派剧本的盛则,居然还在想着怎么减轻薛宜知道那事结果后受到的伤害程度。 【真他爹的舔。】 “狗先生是不满意么,那我再想新的方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后续一定给狗、先、生满意的答、复。” 薛宜懒得揣度盛则莫名其妙的花花肠子,她给过盛则好好说话的机会,解释当年为什么救她,那两回只要盛则解释清楚,一笑泯恩仇并不难,可对方偏偏不顺着台阶下,爱么,薛宜不信,如果盛则认为他那些做法是爱,那她宁愿继续当个没良心,不识好歹的坏人。 细算起来这几年她撒的谎多了去了,今天再装模作样的和对方演戏还真算不得什么事,别提她已经彻底和盛则这条狗撕破脸宣战,盛则不是喜欢角色扮演偷鸡摸狗的么,那她顺着就是,盛大局长都不嫌掉脸,她一个升斗小民何必纠结。 “满意,你取的我怎么会不满意,狗先生只是想提醒珠小姐留心眼前人罢了。” “劳您费心,狗先生最近事也不少,在这遥祝狗先生旗开得胜。” 如果是宫斗剧,盛则就是那一天到晚在皇帝耳边吹枕边风的妖妃,不是给这个娘娘使绊子,就是编排那个娘娘是非,嘴碎得很,这些年,薛宜从对方嘴里听了不下十次‘元肃那个一根筋妈宝男,莽夫一个,真搞不懂你喜欢他什么。’八次‘尤商豫的身份你知道么,你清楚么,呵,他这种货色也就你单纯,估计就你个看脸的上钩了’以及数不清的‘薛宜,你看男人眼光实在不行,什么破烂不可回收的都往家捡,别干建筑师了,干垃圾回收站吧’。 不用想,闲得发慌的盛狗又开始指桑骂槐了,但今时不同往日,薛小姐一改窝囊本色,女人看着停稳车,一个接着一个下车,对她招手的李斌,弯着唇对男人指指手机,比划了个‘3’的手势,才回电话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 “说不定哪天被歹人陷害失业,我干垃圾回收再就业也不一定呢,但我啊~也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的,像你这样的倒贴我都不要,去死吧,盛狗!” 和薛宜带着颤意骂声一起结尾的还有电话忙音。 “盛、狗?” 盛则握着自动挂断退出界面息屏的手机,一脸回味的在岛台上呆坐了很久,嘴里喃喃的重复着脑子里那薛宜那句气势很足但也心虚有余的‘盛狗’ ,男人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最后跳下岛台的人竭力忍着笑,控制着肩膀的抖意用自己的号码添加了薛宜的微信。 备注除了‘盛狗’二字,还有一句薛宜不得不通过的话。 :大伯父约我吃饭。 “王、八、蛋。” 薛宜从车上下来时表情就算不上好,张岳和李斌的确被薛宜乐呵呵的模样糊弄了十成十,但沉默的走在薛宜身侧的宴平章敏锐无比的觉察到了她的‘不爽’,此时这句咬牙切齿的‘王八蛋’更佐证了他的猜测没错,其实薛宜不爽的状态很明显,宴平章不懂为什么张岳和李斌没意识。 【薛宜不爽的时候会咬左下唇,薛宜不爽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捏耳垂、薛宜不爽的时候会一直掐食指。】 看吧很明显,宴平章内心一一罗列完,又看了眼扔在滔滔不绝那尊佛像来历的张岳,从对方开始说,薛宜就捏了不下四次耳垂,甚至这会儿都悄悄的骂‘王八蛋’了…… 宴平章想打断,可薛宜却先他一步开口,只是声音依旧很小,不过宴平章反应过来另一件事,‘王八蛋’不是骂张岳是骂薛宜手机那头的人,李斌和张岳去兑换下一个景点的通票了,留他和心情糟糕的薛宜在原地等,可那俩人一走,薛宜就握着手机走到了亭子里…… 嗯……破口大骂。 宴平章没有偷听的猥琐爱好,只是薛宜的门票刚巧掉在他脚边,刚巧他很闲,刚巧他走过去送票刚巧听到了而已。 【是巧合。】 “盛则,你是不是有病,成,你去呗,我大伯父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你不怕死你就去好了。但你他大爷的敢和我家人胡说八道一句,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和你鱼死网破,你还真当我软柿子啊。” 【还好不是骂我,我没惹薛宜不开心。】 在亭子外听薛宜骂完这句的宴平章庆幸的握紧了手里的票,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又彻底没了。 “去死吧你,不知道就去死,你去死吧,谁要你接,你算老几,盛狗你给我当小三我都不稀罕,笑死了,点男模超过二十六的我都不点,你这种30+的老东西我可没兴趣,一把年纪了身上一股子老人味,少他爹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滚!” ‘平平,相信三姐夫,你三十岁才是最好的年纪,这之前你没恋爱机会,三十岁的你一定会遇到自己的正缘,而且这姑娘是和你结婚的顶级正缘。’ 一直将自家三姐夫的话奉为圭臬的人,此刻听到薛宜这通对‘30+’男人的痛贬,第一次产生了信仰动摇的感觉,可偏偏三姐夫又百算百灵,一个比薛宜的话更恐怖的猜测在宴平章大脑里一闪而过,捕捉到那猜测的瞬间,五雷轰顶的颓丧感传遍男人四肢百骸。 【所以我要赘的女人不是薛宜么,她不娶我么?我的正缘不是她么?】 一八七的男人惊恐瞪大眼僵直在原地的模样堪称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路过他的男女老少就没有不侧目的,偏他始终无知无觉一脸手足无措的凝重,仿佛做错事被罚站面壁死过的小孩子。 “亭子里是他女朋友吧?” “感觉是,估计是拍照敷衍被骂了。” “长那么漂亮也不会拍的多丑吧,看这哥儿们吓得,服软嘴甜点认错呗,至于怕成这样?” “敷衍难道不该被骂么?你们男的还真是永远都这么自以为是,可笑!” “喂?宝宝?我?” …… 周围嘈杂的议论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宴平章都无心深究,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自己三姐夫的话,以及毅然决然出国的那晚的场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非常大逆不道,不管是任性的出国,还是又不管不顾的跑回来,他都很符合‘莫名其妙’四个字。 最大逆不道的是当属入籍德国,这事一出,一向好脾气溺爱他的大姐,罚他跪到凌晨两点不说,光是藤条都抽断了四根。 ‘小赤佬,忘本东西’ 大姐边抽边骂,二姐更是一耳光打得他当场左脸就肿起了大半。 ‘宴少爷好脾气哇,现在是嫌弃三个姐姐带你丢人,名气大起来一脚踹开了哇,哦呦,我们宴平平好大的架子哇。’ 几个姐夫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侄女们更是想拉不敢拉,偏偏男人跪得笔直任由两位姐姐责骂鞭打,直到大姐打到最后瘫坐在沙发捂着眼睛边哭边说: ‘你走吧宴平章,我当唐家没你这个孩子,我们唐家没你这么忘本的坏孩子!’ 宴平章说了什么? ‘我姓宴,不姓唐。’ 【如果我不出国会不会结局不一样,如果、】 可那事横亘在面前,宴平章不能不出国,不能不入籍和国内切割,不然老周会倒霉,几个姐姐、唐家都会,他鲁莽闯祸不该让无辜的人承担。 【不可以有如果,没有如果,我不配有如果。】 “学长?” 薛宜一转头看见的就是僵硬如木桩愣子原地垂着脑袋嘴里念经似地宴平章,女孩皱着眉看了圈宴平章身边指指点点的人,不悦地拧起眉,叫了一声‘学长’见人没应答,收起手机控制好面部表情的人,无奈的走到男人面前站定。 “宴平章?” 抬手在出神的人眼前晃了晃,薛宜依旧没得到到男人的回答,内心腹诽。 【人机,又开始了。】 “宴、” “我出国是有原因的!” 88:不可说、不可为、不可得 宴平章以为自己可以豁达的像个‘伟人’,可以像唐家那些铁骨铮铮的祖辈一样潇洒,总归他身上留着唐家人的血不是么?男人以为自己可以把当年的事烂在肚子里,当一辈子武侠小说里劫富济贫的蒙面大侠,做好事不留名,虽然他的‘好事’只做了三成不到。 但现在,这一刻,他迫切的想要和人、和薛宜说委屈、说不甘心。 “我不是崇洋媚外。” 可解释的话到嘴边,宴平章真的碰上薛宜专注的眼神时,却只说出了这徒劳的、轻飘飘的没什么说服力的一句,宴平章最终还是决定做个深藏功与名的‘英雄’。 “我、” 薛宜才张口就被兴致缺缺的人打断了话头,叹了口气,整理好心情宴平章将被自己握得皱皱巴巴的票塞进薛宜手里,道: “风太大,把票收好别再弄丢了,刚才是我在说胡话,你、你别放在心上。” 薛宜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宴平章这人机打断说话的机会,可看着明显情绪失落,将票塞到自己手里后,便垂头丧气走开的宴平章,看着男人背影的薛宜缺德无比的笑出了声,虽然不知道什么人什么事让这位宴大学长丧成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但薛宜没良心的觉得那人‘干得漂亮’。 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很不道德,但此刻宴平章失落丧气的模样,极大程度缓解了薛宜被盛则膈应的难受,添加好友短信通知里那句‘你大伯约我吃饭’结结实实的让薛宜慌神,这让她忍不住的思考、复盘是不是自己早就纰漏百出被薛家人抓住了小辫子。 可抱着惶恐的心通过盛则好友,薛宜看着屏幕里的峰会邀请函气的直接微信电话打了过去,这才有了开头她不管不顾的骂盛则的场景。 薛宜不明白这狗怎么会这么多无聊心眼,峰会一共邀请了三十四位政要,结果到了他盛则嘴里就成了‘大伯父约我吃饭’,可盛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被她骂,男人也死猪不怕开水烫,甚至好事无比的说。 ‘那峰会结束后我约大伯父好了,迟早要见面不是吗。’ 薛宜想不通人为什么可以厚脸皮的如此心安理得,彻底和对方‘撕破脸’的薛宜再没藏着掖着火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哪怕盛则还在电话里懒洋洋的打呵欠让她开视频,薛宜的火气在听到对方那句‘你回来我去机场接你’彻底引爆。 挂断电话后,薛宜依旧气得不轻,看见木头桩子似得宴平章,薛宜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男人就是麻烦。】 不过一向麻烦的宴平章今日罕见无比的展示了一把自己‘温驯’,温驯这个词并不贴宴平章,但薛宜看着一而再再而三暴露软弱的宴平章,薛宜奇妙得想到了这个词,天才和温驯这两个词在她的世界是反义词。 听到宴平章的烦恼是出国时,薛宜其实没那么想笑,不解大于她对这人的‘讨厌’,至于薛宜那句被打断的内容也不是刻薄,是:‘我知道,你是因为优秀,伦敦大学和慕尼黑大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 同宴平章水火不容是一回事,但薛宜从来都不是被私欲包裹着习惯性睁眼说瞎话的人,宴平章的优秀有目共睹,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动摇、更改的。 【臭脾气的自大建筑天才。】 盯着男人越走越远,握着门票的人哑然失笑。 【这么别扭真不知道他怎么和甲方沟通,总不能天天让甲方吃后脑勺吧,宴平章。】 李、张二人回来的时候并没发现宴平章情绪的不对,毕竟他成日一副冰块死人脸,发觉这样一个面瘫的情绪波动对普通人来说很难,至于薛宜更不会多事的替宴平章当‘发言人’,而后一下午直到晚饭结束回到酒店,宴平章除了非必要的几句话,全程安静沉默的像个透明人。 酒店门口薛、宴二人挥别两位导游,一前一后进酒店的模样同入住那日差别不大,只有前后顺序调换,走在前面的人成了宴平章。 今天这趟硬凑出来的旅行虽然荒诞,但薛宜还是被潼阳风光治愈了大半烦心事,不过现在只剩下她和宴平章了,她不得不再次将被自己搁置在一边的男人情绪再放到代办list第一条。 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宴平章耍脾气,事情会变得很复杂。 “学长。” 宴平章没回头,原因很简单,他并不想用这副懦弱的模样面对薛宜,诉苦也好吹嘘自己的功绩也罢,现在的他没准备好,此刻亦不是绝佳时机。 “我没事,早点休息。” 薛宜本还想说两句安慰,但前台小姐就拿着越洋包裹走到她眼前,让她再次错失了安慰宴平章的时机,等薛宜签完但子回过神来时,一楼大厅早没了宴平章的踪影。薛宜也只能作罢,拿着快递盒回到了自己房间,路过宴平章房间时,薛宜又想过敲门,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女生火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坐在办公桌前捣鼓只能手表的人,情绪似乎也被宴平章传染了,哪怕元肃邮过来这款手表十分对她胃口,但女孩的脑海里也全是宴平章白日里那句 【我出国是有理由的。】 薛宜并不懂宴平章对这事会有这么大反应,在她看来,出国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更何况他宴平章又不是拿着父母的钱去上水硕水博,真的有必要这么在意么。 【让我别管那些人的风言风语,怎么自己还在意到现在?】 宴平章在英国念了一年半伦敦大学就被慕尼黑招了,英国跑到德国最终入籍德国,说实话很传奇,从宴平章出国的消息漏出,褒贬不一的酸言酸语就没听过,得知对方入籍德国后,恶评尘嚣而上。 【他不会无聊到翻学校论坛吧……】 比起身边人对宴平章的评价,作为男人直系学妹的薛宜在乎的只有‘时间’;她不懂这人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五年可以做这么多事么?】 薛宜不止一次的怀疑宴平章是惹了人才跑的这么匆匆忙忙,但落地现实,她又觉得不可能,宴平章一个连手机都用的富士康盗版的穷学生,能惹什么人。 【老周和我除外,他最会惹我们俩。】 这些传奇经历换个人有写小说杜撰的成分,但放在宴平章身上还挺合理的,伦敦大学到慕尼黑大学对他这种天才来说只是转学而已,算不得大变动。但这消息传到国内时,老周嘚瑟了很久,哪怕他已经和这位不肖学生‘割袍断义’,但老周真心为他开心。 薛宜亦然,哪怕宴平章一下午都丧了吧唧的,甚至神叨叨的说什么‘崇洋媚外’;薛宜只觉得无语,虽说对宴平章她微词不少,但打心眼里她佩服这位学长,她不知道谁在放屁说宴平章是崇洋媚外跑到这种废话,但如果她真的听到了,她应该会义愤填膺。 【论坛说的屁话记这么久?宴平章什么时候这么世俗了。】 一边导数据,薛宜一边想。 【成天说我在意外人评价,结果自己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宴平章落户慕尼黑的后果然后就是,老周事业心发,也开始催着她也去靠慕尼黑,嚷嚷着师兄妹双剑合璧,让洋人看看什么叫华国人的设计。 可惜,她薛宜是只家生乌龟,离不开建大离不开京州离不开爸妈哥哥。 从头到尾她还真没想过申请留学,看着身边同学朋友一个个出国,虽然不舍但薛宜平静更多。 “真搞不懂我在想什么,他(她)知道了应该会觉得我庸人自扰。” 孤独是常态, 某些青史留名的文豪大家也很爱美化这二字、这行为,至少一个人孤零零的贴着药贴坐在飞机上盯着舷窗外白茫茫到刺眼的云层时,宴平章一直这么想。 回国有三成是为了薛宜,七成是那事的风头彻底平息了。 安润这块肥肉一出,那人怎么可能不吃,自打这地一招标,那群人又开始忍不住露头,宴平章是德国人,没办法参与招标,只能找国内的企业合作,尤商豫就是此时送上门的。 接下薛宜的稿子不是偶然,不愿明珠蒙尘是真,但不愿这颗明珠成了歹人、小人邪道上的一盏灯才是重点;薛宜的设计应该在更好的舞台发光,这些垃圾圈的垄财烂地不配,虽然他不知道尤商豫怎么拿来的薛宜的稿子,宴平章只犹豫了一瞬便顺着对方的话接下了这稿。 于情于理他都无法拒绝,他不想总是自己一人孤零零,宴平章想让薛宜知道后,也能帮一帮安慰安慰他,他远比自己表现出来的要更软弱。 很显然他没选错尤商豫这个合作伙伴,做生意他不懂,人心他也算不明白,但尤商豫想做死这个项目的表现很明显,虽殊途但不谋而合,宴平章对这个项目没多大兴趣,但那人正热火朝天。 不把这蔟火彻底灭了,那他这些年算什么,和他一起回来的人算什么,那些死了的住户算什么。 宴平章一遍遍的问自己。 从还是小朋友的年纪起,宴平章就很明白,他们这个国家的人对房子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买楼、圈地、炒房、炒地仿佛是根深蒂固在国人血液里不可更改的、超过性别、肤色可以让外国人第一时间判断出‘where are you from’的国家代表特征。 至少到此刻,在宴平章心中房子从来都是用于人的东西,它不该被强加任何‘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名头,更不该因为它害死人命。 【建筑是希望。】 老周给他们上第一课铺陈开课本说的第一句话,他没有一刻忘记。 可现实时,危房,危桥、烂尾楼,化工毒地皮比比皆是,负气出国前宴平章觉得自己很像互联网那些自以为是的恨国清醒党,美其名曰公知;但真的落地英、德上学、工作,他才发现,全世界的房地产商一样烂,烂的从来都是群体、是人,不是国家。 而这些他认为的‘烂’是政商运作里最不值一提的一环,那些带着殷切畅想拿全部身家买房的老百姓更没被重视的意义。 可真的不值一提么? ‘你凭什么说不值一提,值不值得你有什么资格判定!’ 同那群人对峙时,比起青筋暴起双拳砸桌子的宴平章,端坐在红木凳上的人语气轻飘飘的。 ‘小宴同学,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偏执,一栋楼罢了,像这样的楼华国有无数栋,像他们这样的老百姓海了去了,难道你要一个个帮么?京州尚且如此,其它地方你觉得呢,别为了不重要的人、事,误了前途。’ 说罢,男人起身走到穿着洗的发白的旧衬衫、表情一脸坚毅的男孩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像个贴心的长辈。 ‘三个姐姐把你拉扯大可不容易,女人家在这世道能走到现在的位置可比我们男人付出的多,做个懂事的好孩子孝顺姐姐才是你该做的,小宴同学。’ 宴平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懂事,又或者说他不信自己的不懂事一定会牵连家人。 但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记又一记耳光,他以为的鞭长莫及,只是这些人的抬抬手;三姐因为‘泄露机密’被留置观察时,宴平章才知道自己的确不可以不懂事,他的不懂事会有人来承担。 诚如那人所说‘女人家在这世道走到现在可不容易。’ 89:只要是我的女儿想要,哪怕是你宴平章 无论到哪一刻宴平章都无法形容,也无法精准复刻自己得知唐筑澜被扣‘间谍’帽子关押的心情,说句不好笑的,整个唐家最有可能当间谍只会是他这么没良心的人,毕竟从小几个姐姐都说他冷心冷肺,是个没良心的小少爷。 但这屎盆子就是扣到了唐筑澜头上,三天、五天、七天、半个月,唐家人几乎用了自己所有能用的‘人脉’,也没能接触到唐筑澜。 宴平章还有什么不懂的呢,他怎么会有不懂的。 【懂事点,做个孝顺姐姐的好孩子。】 蹬着共享单车淋成落水狗的人出现在男人办公室门口,用力的将那沓资料甩到男人的桌上时,只说了一句话。 ‘把我姐放了。’ 男人似乎早有遇见他的到来,看着湿淋淋的人谌开峻突然就想到了自己那个傻乎乎的女儿,他以为只要自己还有几分权利,他的小公主是大众说的傻子又如何,他和儿子会保她一世安稳,他的女儿要什么,他都可以扎上女儿喜欢的紫色彩带包装成完美礼物双手奉上。 只要他的女儿喜欢、要,他都可以做到,包括眼前的人。 活了五十五年的谌开峻不信缘分天注定这种话,但女儿走丢和被找回却在印证这句。 谌尽欢是眼前的男生送回来的,而这男生又抓住了他的小纰漏,与他玩了场胜负既定的游戏,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这是老天爷为他的小公主选的最佳人选,宴平章的人品通过了老天爷的考验,哪怕他现在把文件交了出来,‘背叛’了那些住户。 【家世勉强够看,人品倒是数一数二。】 谌开峻没说话,抬手随意翻了两页文件,满意的眼神从瞪着双眼一脸寒气的宴平章脸上略过时,他笑盈盈地。 ‘一份文件而已,还冒雨送来,小宴同学倒是尽职尽责。’ 宴平章讨厌一切文字游戏,从小只要是家里人组织玩猜灯谜游戏时他都避之不及,用力的挥落谌开峻助理递来的毛巾,宴平章攥紧了拳头,咆哮道。 ‘我说,把唐筑澜把我姐姐放了!’ ‘当然,唐教授是国之栋梁,法律怎么会让栋梁受委屈。’ 宴平章从来都是情绪淡的像水一样的人,落水前他还尚有几分世俗的童真跳跃,但这之后他死板的像潭死水,像老宅那潭死水。 ‘你最好说到做到,我三姐有一点点意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尽欢总是念叨平章哥哥,什么时候有空叫上唐教授,我们一起吃顿饭,小宴同学。’ 谌尽欢是早产儿,一生下来就被判定了终身智力障碍,但谌开峻和儿子只当无所谓,狗屁残疾证他们办都没办,更何况他的女儿很聪明,会弹钢琴会贴心的做甜点,会温温柔柔的每天等他们回家,她和所谓的正常小孩有什么区别? 谌开峻相信,只要钱和权他牢牢握在手里,谁敢、也不会有人敢置喙一句他的女儿是个‘智障’,他不在乎别人说的他的女儿智障,他只在乎别人让他的女儿难过。因此,谌尽欢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都被家里人保护的密不透风,但谌开峻似乎忘记了,哪怕是终身圈禁在动物园的熊猫,也会有想要翻墙出逃看一看世界的时候。 那是不特别的一天,做了二十三年熊猫的女孩悄悄翻出了院墙,消失的无影无踪。 发现人不见后谌开峻根本没心思怪罪看守不力的吓人,他和儿子谌巡几乎把整个京州翻了个遍,只想立刻找到谌尽欢,谌巡那个暴脾气更是扬言,谁敢动谌尽欢一根头发丝他一定杀了他,那年谌巡二十八,正是混蛋的年纪,为了找谌尽欢,京州叫得上名号的机关政要几乎被他搅了个天翻地覆。 奈何小姑娘仿佛插上了翅膀,父子二人从日升找到月起都没见到人影,直到凌晨三点,一辆破落的老三轮嘎吱嘎吱的停在了谌家门口,父子二人一眼就看到了不谙世事,抱着书包安安稳稳睡在三轮车里的谌尽欢。 没有受伤,安安静静的把脸埋在书包里、哪怕是睡着嘴角都挂着笑的谌尽欢。 【我们熊猫公主今天很开心。】 那时谌开峻脑子里只有这句话,直到面色不善的宴平章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是你女儿么?’ 没等谌开峻回答,沉不住气的谌巡立刻冲到三轮车面前一把抱起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谌尽欢,被摇醒的人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的‘娄子’,小姑娘笑的傻乎乎的;捧着谌巡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左看右看,最后乐呵呵的笑出声,搂着谌巡的脖子对他摆手,困意融融的说着:‘爸爸,哥哥哭啦’。 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保镖,谌开峻估计和儿子一样一定也会没出息的哭出声,但看到皱着眉等自己回答的男孩时,谌开峻压了压哽咽道: ‘是、是我女儿,谢——’ ‘为人父母,你不太尽责,她的状态一个人在外面瞎逛很危险。’ 谌开峻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被小辈训、甚至是在‘爱女儿’这件事上,但那晚他就是老老实实的听一脸阴沉的男孩说了五分钟。 ‘把我的书包还我。’ 宴平章很无语自己被人缠上,出来采风遇到心智缺陷的谌尽欢是意外,顺手从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手里把人救下也是意外,看着牵着自己哥哥手一脸泪痕、睡痕的女生,宴平章的脸又臭了两分,谌训不比谌开峻,看到宴平章这么对自己的宝贝妹妹甩脸色,谌训气的就要上手,嘴里的‘你他妈’三个字已经骂出了声。 但宴平章的情绪始终淡淡的,或许是蹬三轮车消耗了太多体力,男孩的声音隐隐有些喘。 ‘喂,我送你回家了,把我的包还给我。’ 谌尽欢看着走到自己面前伸出手的男生,表情怯怯地但还是乖乖将紧紧抱了一整天的书包还给了宴平章,宴平章只看了一眼对方便开始检查自己的书包里的文件,直到看见薛宜的建筑手札还完好无损的躺在夹层里时,他才送了一口气,拉上拉链时,谌尽欢开口了,不过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有点像车前灯,薛宜也像,薛宜像操场那个大排灯,尤其是生气时瞪他的时候。 ‘我还能坐三轮车和你一起玩么。’ ‘不能。’ 背上书包重新骑上三轮车的宴平章语气恶劣无比,从书包被谌尽欢当做‘物质’开始,宴平章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差,别的都无所谓,那本建筑手札是薛宜一笔一笔画的,他很难得才从老周手里骗过来,他不想弄皱,但谌尽欢莽撞无比。 此刻听对方说什么‘下次’之类的词,宴平章只有烦躁以及想到薛宜发现自己的手札被他弄坏,用大排灯一样的眼神瞪他的场景。 转身蹬上三轮车时,宴平章连看都没看身后嚷嚷的谌家兄妹,他满脑子都是‘烦死了,这么晚还要还三轮车给阿婆阿公,肯定会吵醒他们;烦死了,差点弄坏薛宜的手札;烦死了,骑回去还要十四公里,我好累。’ 时过境迁,谌开峻站在窗台边看见淋着雨骑过来的宴平章突然就想到了一年前,男生蹬着破三轮送自己女儿回来的样子。 虽然那时宴平章全程都对谌尽欢表现的十分不耐烦,但谌巡抱着谌尽欢下车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了三轮车里垫着的软棉被,还有谌尽欢身上穿着的夹克很明显也是他的。 那天的宴平章身上的衬衫是汗湿的,今天…… ‘啪’ 文件砸到自己案前时,谌开峻有种意料之中的痛快,怎么可能有人为了陌生人放弃自己的至亲血脉,甚至,谌开峻对宴平章这种识时务的行为感到满意,不枉这一年来,他安排保镖天天带着自己的小公主去见他。 ‘把我姐放了!’ 宴平章没接谌开峻的邀约,回应他的话从头到尾只有一句‘把我姐放了’。 时至今日宴平章对谌尽欢的记忆淡到他完全不记得对方的‘音容相貌’,他只觉得那个女孩很倒霉,摊上了这么无恶不作的父亲和哥哥,但他没后悔过顺手救谌尽欢,她是她,她的家人是她的家人,更何况他只在乎怎么把谌开峻、谌巡拉下马,其它人和事都无关紧要。 回国前,宴平章硬逼着自己仔仔细细的研究透了国内的体制,谌开峻一年前退了,现在环保局局长是他阵营里人,副局是谌巡,据他得到的消息来看,谌开峻这几年过的不算畅快,当年那危楼里据说还压了两个高官的孩子。 虽然不知道这事为什么被压了下来,但宴平章觉得未必不是个突破口,就国内这帮政要对权力的痴迷,如果能找到当年那两个政斗里的倒霉蛋,拉谌家父子下马只会更顺利。 “我大概还是没那么懂事,谌先生。” 宴平章无所谓的笑笑,移动着鼠标光标,一页页的翻阅着里自己整合的检举报告,脸上的额表情越来越冷。 “套牌皮包公司的过家家游戏,‘just game’。” 这句话是谌巡说的,谌巡总是带着谌尽欢来骚扰他,仿佛没事做,工地出事后对方这么说了一句不止,还抽疯一般的说‘妹夫,我们才是一家人’。宴平章觉得可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入了谌家人的眼,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谌尽欢对自己的‘喜欢’和喜欢某样食物、玩具没区别。 说罢,宴平章切断了电源,无力的仰躺在办公椅里,盯着空空的天花板出神。 “我只不过是学你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叫公道。” 国内的Y.Zan只是挂着虚名的皮包公司,和德国的Y.Zan八竿子打不着;在职的员工的确是他们的人不假,但没一个人户口是是内地,乱起来,谁都能全身而退,带回国的这几个人一个赛一个的刺头,国内的只手遮天的政商还真管不了他们这群三世、四世祖,这群‘混子’完全把这件事当成了夏令营竞赛项目。 起初,宴平章并不知道自己‘丰功伟绩’怎么传到这几个小朋友的耳朵里的;但这帮孩子一得知他要做的事,瞬间热血沸腾。几个女孩男孩拉着他像当年一样,签下了按着红手印的生死状。 他们这通比刘关张结义要草率多了,而且他不喝酒,气氛并不热烈;可在场的十二个人东翻西凑,硬是找出了七八瓶临期的芬达可乐当摔盏起誓的见证;虽然易拉罐发不出砸瓷碗那样震撼清脆的声音,但他们十三个人傻乎乎的把易拉罐踩得嘎吱作响。 稀稀拉拉的易拉罐碰撞声有些凄凉,但不知是哪个女孩子喊了一句‘fuck官僚主义,无产阶级万岁’,气氛被瞬间炒热,无酒精的芬达却让宴平章醉意上头,稀里糊涂答应了这帮小孩子,带着这帮热血上头的家伙回了国。 “我可以扳倒你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但这一次你别想爬起来。” 宴平章有些好笑今天的自己会因为薛宜对‘三十岁男人’的评价而破防成这样,破防到开始动摇自己要做的事。 “真是没出息,宴平章。” 站在洗手台前,宴平章看着镜子里垂头丧气的自己,忍不住出声。 “什么都做不好,薛宜怎么可能喜欢你,你配么。” 掬了捧冷水泼到脸上后,宴平章似是觉得不够,紧接着一捧接着一捧,以致于他完全忽略一直在响的门铃。 “联系不上宴平章么?” 90: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是事在人为。 电话里孙知洺急切的语气让人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他的焦虑,再一说,对方找不到宴平章就立刻联系自己的表现让薛宜明白,宴平章这龟毛怪没藏着掖着,倒是把她划到了一个阵营。 【算你做回人。】 “别急,老孙你慢慢说,我开一下电脑。” 跑一整天的人回到酒店就整理完内务上了床,李斌给她们安排的行程在后天,明天是【休息日】,薛宜没再折腾李斌,毕竟这一整天忙前忙后,她也挺累的。结果刚吹干头发躺上床准备给尤商豫打电话,就接到孙知洺的求助电话。 孙知洺只用了五分钟就解释清楚了眼下宁市的情况,隔着电子设备,薛宜也发现了不妙的地方很多,宴平章这个B计划似似乎也开始难以行进了起来。 “宁市政府的确在找实验工地不假,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个外资介入,说可以合作这个系统,宁市政府那边就想让我们和那外资竞标。” “做他的梦,他的系统都没有落地,还想让我们竞标,告诉他,想都不要想。” 薛宜翻看着电脑里孙知洺回传来的宴平章提到的‘清洁系统’,眉头一皱;就方案来看这套系统的确很完善,但整套系统里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熟悉感让她不安。 【这个系统好眼熟,到底在哪里见过。】 “是的,我这边也委婉的表达了我们的诉求,但宁市代表说我们的头看见这个系统会答应竞标。” 宁市代表也是个洋人,孙知洺不知道这几年全国上下到底怎么形成的这股妖风,哪哪儿都有外资介入,宴平章的建筑事务所也就罢了,现在连政府都和外资拖泥带水,宁市那外资代表叫迈可亦,英国人,和他们一样做建材的。 至于宁市政府手上这个系统,是迈可亦公司员工在原有系统基础上结合华国国情改的,但宁市政府一年前高价买了版权和独家使用权。 “那英国建材商说,他们也无心和我们抢生意,只是公司要在宁市启动需要注资,他们才准备高价买回这套系统、英国的建材商是迈可亦的人。” 孙知洺觉得很扯,但现实就是宁市的代表是洋人也就算了,结果要竞标的公司还是洋鬼子的!怎么想,这都是一场专门薅他们羊毛的局,偏偏他们还没办法不钻,短暂的沉默里,薛宜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门道。 “呵、买回来后,直接以外资身份提升一倍甚至十倍的价格租借给我们使用,然后还能赚一道京州政府的外资引进补贴是么,他倒是会一饭两吃。” 薛宜的话直白的不留情面,但孙知洺听着很畅快,男人突然觉得联系不上宴平章也没事,薛宜好像更适合处理这件事。 “就是!那洋犊子搁这儿当倒爷玩做空,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宁市政府那群吃里扒外的估计噪和这鬼子签好了分成协议,就等着我们钻套!” 孙知洺被宁市政府见风使舵的举动气了一肚子火,见薛宜牵起话头,男人索性边汇报边骂,薛宜并不反感对方这种夹带私获得‘小家子’气行为,反倒针砭时弊的在孙知洺骂的词穷的时候补上一两句‘辣评’,二人的气氛融洽无比。 薛宜边记录边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宴平章你自己的搞的B计划,结果你现在给我玩神隐?】 孙知洺说打不通电话时,薛宜立刻拿手机拨通了对方的号码,就连此刻,她也没停止拨打宴平章的号码,可惜,一直忙音占线。 【搞什么,还不接。】 宴平章一下午的确神叨叨的,状态差的很明显,不过薛宜并不认为宴平章会因为耍脾气公私不分。尤其是安润这快地重要性,明眼人都知道他的关键。更别说他们这帮身在其中的,在眼下的京州恐怕就没人敢说‘安润不重要’。 这半年在媒体的大肆渲染下,安润这地俨然被捧成了经济政要特区的离谱位置,没和宴平章合作时,薛宜就不认可媒体这种半场开香槟,捕风捉影的行为;但转念一想,她也没资格置喙,毕竟媒体是政府的媒体。 个儿高的都不急,她一小矮子实在不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可真的加入宴平章的公司后,薛宜还是职业病上身,对这快地下了十成十的用心,她相信一直身在其中的宴会平章只会比她更用心,即使宴平章不说,甚至一直表现的很淡然,但薛宜也隐隐感觉到男人对这案子的上心,或许说不是‘关心’; 薛宜来之前和老周饭还没吃完,就被被对方点醒了宴平章有‘B计划’这件事,可眼下这B计划又开始出纰漏,薛宜焦虑地揉了把头发,目光瞥到依旧空空如也的的垃圾桶时,女生迅速弯腰从垃圾桶里又捡回了昨夜被自己丢进去的药。 将白色药片用丢进嘴里,薛宜干巴巴的咀嚼着、感受着药片碎裂在嘴里蔓延开来的苦味。 老周说宴平章的性格从来不做迂回耗时间的事,从学生时代到如今独当一面,宴平章的设计和为人从来只有四个字。 【一击毙命。】 但这出纰漏的B计划实在迂回,迂回到让人无法掌控。 “但是薛工,你还没联系上宴工么,还有个关键的我必须要亲自和他说”,孙知洺叹了口气,终是决定先告诉薛宜,再开口时,男人的语气显而易见的凝重、严肃。“宁市现在是对接上了不假,不过对方要九个点。” “九个点!” 孙知洺的打断犹如平地惊雷,嘴里的苦味还没散尽薛宜便惊呼出声。 “他们当我们印钞机啊,怎么不要九十个点,疯子!” 孙知洺无比赞同薛宜这顿吐槽,但想到对方强硬的态度,男人语气恹恹地。 “是的,这帮疯子要九个点,但宴工让我来谈的时候给的上限只有六个点。” 薛宜没说话,但手边的计算机被她按得啪啪响,电话那头孙知洺还在仔仔细细的汇报着今天自己和宁市政府接触下来的重要细节。 “宁市虽然提了招标,但私下,对方又和我说他们更愿意和我们承包后面的建材垃圾清理回收再造工程,附加要求是、我们得和他们签保密协议,不能公布合作方是宁市政府。 ” 宁市政府要九个点细究下来比眼下他们给京州政府找的处理机构物美价廉,现在她们手上的机构要的是11.2个点,听起来的确她们占便宜,但真的计算起来,薛宜就知道宴平章这6个点给的多刚好。 不多不少,甚至算上了他们层层盘扣偷吃的钱,宁市都能净赚1.44个点,9个点比现在这个机构的11.2个点赚的还多。 “他们是不是疯了,九个点签保密协议还走非公开皮包公司,他们是想铁饭碗吃到死么!怎么,他宁市GDP完不成来薅我们羊毛了是吧。” 扔了计算机,薛宜气不打一处来。 “天下乌鸦一般黑,宁市政府黑吃黑玩阴谋,那英商搞阳谋,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穿一条裤子在背着我们搞七搞八。老孙你先拖住,这事我和宴平章来解决。” “好,我大概还能拖个三天,中呈玺那边不知道我来宁市,不过我也瞒不了多久。” 成年人之间不必事事都刨根究底的铺陈开说,孙知洺能冒风险站宴平章已是最大的惊喜了,薛宜没道理在知道盛则这狗东西的手腕如何的情况下,再逼孙知洺继续舍己为人。 “没事,就三天,我和宴平章会解决,详细的我们明天再谈。。” 【宴平章这次的状态和以前很不一样。】 薛宜虽然在边听边记录但手上却无意识的掐动着食指,电话里孙知洺的声音夹杂着风声,断断续续的,薛宜忍不住担心。 “老孙,你没回酒店么,风声怎么这么大?” 联想到上午那辆车,薛宜的眉心越蹙越紧。 “没有,我刚从政府办出来,在等车。” 骂完宁市政府和迈可亦,孙知洺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不少,薛宜感受到对方情绪的转变,紧张的情绪也淡了些,挂电话时薛宜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两句。 “你回去注意安全,但我们今天遇上了一辆很奇怪的车,一路都在别我们,虽然现在说危险为时尚早,但你也留个心眼,安全最重要,宁市这条路走不通还有潼阳,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万事我们一起解决。” 薛宜没打算搞煽情,作为同一个项目的同事,哪怕对方可能是‘探子’,薛宜都想动一动恻隐之心,女孩听着电话里男人爽朗的笑声,忍不住弯了弯唇。 “是啊,不是演电视剧,但注意安全总没错,老孙。” “成,信咱薛工的,那你和宴工在潼阳也注意安全,咱们京州腊八饭见。” “好,腊八见,早点休息,到酒店了给宴平章发个消息,我把资料整理好就去找他。” “成,放心吧。” 说她杞人忧天也好,草木皆兵胆小如鼠也罢,薛宜懒得争辩,而且从某些已发生的事来看,她的第六感很准,对‘危机’的敏锐度上,薛宜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但薛权说是她倒霉次数太多,身体形成的肉记忆,这是她的身体为了让她可以一觉察到危机就迅速避开,保住小命的自我保护机制。 从接触安润的招标开始,这种第六感愈见强烈,而且今天一整天细究下来,薛宜发现自己都在倒霉,突然耍大牌联系不上人的郑乾,去景区路上遇见的违章车、此刻反水想两头吃的宁市政府。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是事在人为。” 合上电脑将手环戴在手腕上薛宜又整理了两遍文件后,便便起身换好衣服直奔3306。 ‘嘀—嘟——嘀—嘟———’ 门铃按了三遍依旧没开门的迹象,薛宜索性开始锤门,直到门被砸到第四声时,门才被打开,可对方开门的猛烈动作,拉的扶着门把手的薛宜没稳住踉跄了两步,在抬头时,还未等她开口,穿着西服的大衣的人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语气轻佻无比。 “妹夫,有姑娘找你。” 91:包打、听。 “妹夫?” 薛宜几乎要怀疑自己耳朵了出了问题,毕竟中午宴平章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单身’,结果才过了几个小时,就突然跳出了个男人自称是他大舅子,薛宜没说话,但眼神里不掩饰的质疑,毫无保留的展示了她的情绪。 谌巡低低的笑了声,抬头时,抱着胳膊的人放下胳膊,垂着头慢悠悠的凑近了薛宜,在距离女孩脸颊半臂的位置停住了动作,语气轻松但笃定。 “是啊,宴平章是我妹夫,五年前就定下来了,难道你不知道么?” 说完,谌巡又靠回了门框边,抱着胳膊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你可以走了,大晚上找有、妇、之、夫、可不太礼貌。” 谌巡身量不小,倚靠在抱着臂一脸轻佻的模样换个人大概要心虚一二,说不定还会犯怵,毕竟谌巡的面相偏冷硬,即使笑也给人‘笑面虎’的直觉,奈何薛宜根本不买账,女生不屑地嗤了声,同对方呛得有来有回。 “哦,我知道了。但、麻烦、请、让一下,我有工作的事找你妹夫。” 薛宜觉得男人多半脑子不正常,不排除是男频小说短剧看多了的中二男。 【装货。】 薛宜看了眼依旧没动作,非要当拦路狗的人,本就脸上没笑的人,几乎是瞬间拧起了眉心,偏这男人还十分没眼力见,宴平章也像个死人一样,迟迟没动静,再听着男人一口一个妹夫,登时薛宜胸口就翻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情绪。 开口时,薛宜戾气十足,眼神里的戒备直接转化成了攻击。 “你很烦,麻烦让开,或者让你妹夫出来,别让你们的叙旧耽误我的工作,这位先生。” “你好凶啊。” 谌巡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哪怕嘴上在委屈巴巴的薛宜恶劣的语气,可面上男人始终含着胜券在握的笑。 “非要这个点谈么,小姐,我建议你们换个时间,比如、”男人语气一顿,一脸苦恼的表情好似真在为时间为难,但顿了一瞬后,男人恍然大悟的话,听的薛宜鬼火直冒。 “没什么比如,男女大防,我建议你和宴平章就不要见了,早点休息,坏脾气小姐。” 【这装货是不是脑子不好?】 薛宜懒得搭理看门狗一样堵着门的人,情绪不高的抬眸看了眼、挡在自自己身前弯着眉眼心情不错的男人,薛宜便收回了视线,清了清嗓子后,估算好眼下情况的女生还是决定动粗,这情形她要再看不出问题那就是她也是傻子。 【宴平章,你就会给我惹麻烦。】 很显然,对方不准备让宴平章出来,也没给她放行的打算,薛宜不知道房间里有几个人,但就眼下的情况来说,她跑路报警是最优解,但用脚横亘在门框上的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薛宜铆足劲提着嗓子准备喊的‘宴平章’三个字才喊出一个‘宴’字,男人一脸为难的收了笑,好似可惜般地叹了口气。 “小姐,你真的很没眼力见啊。” 语罢,谌巡冷着脸捂着女孩的嘴拽着薛宜的胳膊,直接将状态外的薛宜扯进了屋。 随着沉重的门声落下的还有薛宜被压着胳膊,后背撞上防盗门发出的闷钝响声。 “唔——” 即使被男人死死地捂着嘴,巨大疼痛传来的一瞬,薛宜还是没控制住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窒息感混着蝴蝶骨位置传来的、痛到发麻的触感让薛宜的整个人都在兴奋的战栗。 没错,不是害怕,是兴奋。 “喂,我给过你机会走啊,小姐。” 谌巡依旧在笑,看着瞪圆眼睛怒视自己的人,他反倒被挑起了些兴致。 “小姐,你家人难道没有教过你社交礼仪吗?这个点、好女孩可不会闯有伴侣男同事的房间。” 话音刚落,谌巡覆盖在薛宜脸上的手恶狠狠的收紧了两分力道,压着女孩的头不轻不重的往防盗门上撞,力道不大,但频繁。 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什么时候准备停的动作很磨人,也十分能击溃人的心理防线。 可意料之中的崩溃、痛哭流涕、求饶场景并没有出现,谌巡看着依旧眼神坚定的女孩侧着头嗤笑了一声,再对上手里昂着头一脸不知死活眼神的人,谌巡冷着脸送来捂着女孩嘴巴的手,放任对方呼吸了几口,又直接拎着薛宜的外套衣领,将人提溜到自己眼前。 男人看蝼蚁眼神般的盯着薛宜桀骜的脸,一字一句。 “小姐、你这是准备美女救英雄。” 薛宜没回答对方,任由拽着自己领子叽叽歪歪。 “怎么?吓傻——” 谌巡不懂女孩这副稳操胜券的表情算什么意思,但这表情碍眼无比,他非常讨厌女人脸上出现这种该死地自负又自以为是的笑,可他话才说了1/3不到,他这边刚一松手,女孩便做出了、说出了他意想不到的事和话。 “我去你大爷的!” 薛宜动作很快,谌巡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小丫头片子杀得措手不及的时候,至少在被对方猛击小腹时,谌巡除了短暂的被疼痛占据了心神那一瞬,剩下的时间里他很平静,甚至还立刻抓住了女孩泥鳅一样灵活的手臂,牵制了两三轮薛宜的动作。 随着动作幅度的增大,看到女孩的袖子逐渐被推起恰好露出的手臂时,让巡看了只想笑,脑子里应景无比的出现了三个词。 【纤细、脆弱、不堪一击。】 “蠢货!” 【误判。】 被人踹倒的后脑重重砸到地毯上时,谌巡终于打起了精神;可将自己放倒脸上依旧红痕未消的人只嗤笑着骂了句‘蠢货’,便又迅速的开始反击,薛宜反击的动作快准狠的谌巡根本来不及动作,除了护着关键位置,谌巡只能认命的受着。 “嘶——呃!” 【妈的,早知道不打领带了,操!】 薛宜将人踹倒后,对着男人小腹又狠狠补了四五脚,如果不是谌巡鸡贼的蜷着身子护着裆,这会儿他早就是新时代的小太监了。 抓住先机的人一刻也不敢耽搁,趁着男人蜷着身体撑着地板坐起来的一瞬,薛宜猛地扑到男人背后直接扯松了对方的领带,反手一转一拧一系,彻底扭转了局面。 薛宜左右手死死地缠紧了领带不说,那双被人定义为‘纤细’的手臂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能量驱使,薛宜感觉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虽然她的手背被缠紧的领带绑的青筋暴起,可女孩的手臂全程毫不懈怠的一左一右死命的反绞着男人垂在身侧的手臂。 二人最终形成了薛宜跪着,谌巡瘫坐在地上靠在薛宜怀里用力的昂着头挣扎的局面。 不优雅不美观,只有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薛宜很狼狈,西服皱缩在一起,白衬衫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谌巡更狼狈。 如果是在画手笔下,这一幕非常有所谓的性张力,但作为当事人的薛宜目标完全是奔着要对方的命去的。 “你越往前伸脖子,这扣就越紧,猎绳结知道么。” 说着,薛宜束缚着男人的手又扯了扯捆在掌心的领带。 “专门抓野猪的,先、生。” 谌巡死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他瞧不上眼的小丫头片子身上跌跟头。 【得,现在是真要死了。】 “松、松开。” “宴平章呢!把人放了!” 能讨价还价就是有转圜的余地,商量的空间;这一通折腾看似她占上风,但薛宜无法不承认的是男女天生的生理差异,而且她能明显感受到身前男人在求生本能促使下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听着手环传来的滴滴警报声,薛宜反而松了口气。 【呵、科技改变生活。】 “至于么、放、我放!” 二人的动静不算小,但监视宴平章那两个保镖一个将宴平章绑在凳子上,一个拿胶布粘了男人嘴直接黑绒袋扣在男人身上,俩人还真没听到玄关处打得火热的薛、谌二人传来的吵闹声,更何况宴平章住的这间是总统套,一个百八十平,谁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宴平章根本没想到,谌巡这条野狗会疯到上门,上潼阳的门,拉开门看见带俩保镖的谌巡时,宴平章下意识的就想关门,奈何谌巡带着的俩莽夫直接动手将他推了个踉跄,不给他关门的机会,礼仪全无的生闯了进来。 但到这一步,宴平章想的还是‘谌开峻这么快就急了’? ‘宴平章,这回你有几成把握。’ ‘十三成。’ 他答应过那十一个人,他的名字和他们的名字一起按下的红手印签在联名抗议书上,那是他们十二个人的约定,是十一条人命和他一个人应该背负的承诺。 何斐听完他的话依旧笑得顽劣,嘴上浑话不停。 ‘我和我老婆给你收尸,绝不吓着你几个姐姐,到时候就说你得绝症不治身亡了。’ ‘用不着,他才会死。’ 显然,他想多了,谌巡不是为了谌开峻、案子来的,他依旧智力低下的让人发笑。 这疯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欢欢要过生日了,一月一号,这次我要送个她最想要的礼物,妹夫,你猜猜我要送什么?’ 虽然在京州的几个月,谌巡没少带上谌尽欢来找他麻烦,但宴平章几乎爽了每一场兄妹二人的‘约饭’,哪怕谌尽欢总是一脸期待的躲在谌巡身后小心翼翼的偷看他,宴平章从头到尾都全程无视了兄妹二人。 宴平章以为,在这法治社会谌巡这人再妹控也该有个度,可今晚对方的举动告诉他,谌巡妹控到应该抓去精神病院。 ‘不送。’ 宴平章没兴致虚与委蛇,但谌巡似乎很来劲,这种来劲在薛宜敲门的瞬间达到顶峰,宴平章很少漏出紧张担忧的表情,但看到监视器画面里薛宜的脸时,宴平章拿起手机就想让对方先走,他被谌家缠上算他倒霉,薛宜不行。 但谌巡哪会给他机会,男人朝保镖使了两个眼色,那俩人就捂着他的嘴将他钳制在原地。 ‘胆子不小啊宴平章,都要当我妹夫的人,还敢胡搞?我是不是给你好脸给多了?’ 【疯子!】 谌巡和宴平章脑子里只有这句话,谌巡这辈子见过的女孩不说万八千这么夸张的,认真接触过三四十也是有的,哦,虽然都是他的相亲对象,但一言不合就动粗的他还真遇到一个,身后这位被他小小的吓唬了一下就立刻战斗状态的‘小姐’。 谌巡以为,他虽然算不上绅士,但打女人他也是万万不会做的,男人时至此刻都没觉得自己提溜薛宜那两三下叫‘打’,同好友泡吧时像今天这样掐着女孩脖子玩的小把戏他唯手熟尔,可以肯定的是除了将女孩甩到门框上拿一下他没收住劲,别的时刻他控制的游刃有余。 “你松手,我、我立刻叫人放。” 薛宜才不信男人的鬼话,收着力道不把人勒死远比直接勒死对方要难,谌巡的反扑让薛宜的力竭感越来越强,咬紧牙关,猛地突出一口气,薛宜仰着头声嘶力竭。 “让、宴、平、章、出、来。” 谌巡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又搭理自己了,但男人还是对着室内嚎了一嗓子。 “把宴平章放、放了、咳、咳咳咳。” 得到他的承诺,薛宜果然放过了男人,等薛宜松开手将领带从他脖子上扯下来后,谌巡劫后余生般的猛烈咳嗽了好几声,最后男人脱力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换着气时才又感受到‘活着’的珍贵。 眼前迷迷蒙蒙的雾气散去了大半,谌巡觉得薛宜这一遭让他好气又好笑,躺在地上盯着玄关顶射灯的谌巡,也真的无奈笑出了声。 【我他妈不就是吓唬了她两下,这死丫头是准备要我命啊,谁家的这么虎!】 “喂,你叫——唔——” 活了三十一年的谌巡几乎一整晚都在被刷新认知,薛宜扑到他身上,高举起他的手臂时,谌巡臊的整个人都在发烫,这时他没反应过来薛宜准备做什么,但熟悉的丝绸感缠上两手手腕的时候,谌巡啐了句娘,扑腾这腿厉声。 “你是不是疯了。” ‘啪——’ “闭上你的嘴。” 从对方开门时薛宜就想抽对方,这会儿薛宜干脆忍都不忍直接上手用力的甩了对方一耳光,许是有盛则练手,抽起谌巡薛宜得心应手,利落的毫不拖泥带水,将男人的手和鞋柜把手锁死在一起后,薛宜抬起手对着一脸震惊的人虚晃了两下,见男人下意识的闭上眼缩了下脖子,薛宜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呵、蠢货。” 【都说了别惹神经病。】 薛宜自我定位相当清晰,来潼阳前那晚,尤商豫开玩笑说她搜了SM相关黄片的时候,薛宜虽然不好意思,但也不得不承认,片里那些S的做法极大程度填满了她空虚的内心,给了她许多‘安全感’。 她不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暴力的、堪称血腥、残忍、变态的东西上了头,但现实证明这些为世俗不能容忍的东西比抑郁药更管用。 【拳馆老师说我是他教过的最有天份的学生。】 “先生,难道没人告诉你,别小瞧女人吗。” 92:她是黑社会,我是黑社会啊! 谌巡不知道怎么回答女人的问题,或许说,还真没人教过他‘谌巡,别小瞧女人’这个道理,谌巡觉得自己的世界还是蛮简单的,他还真没因为‘小瞧’谁不顺心过,过往的人生经验告诉他,小瞧谁或是不瞧谁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女人不就是菟丝花么,女人难道不该是菟丝花么?】 女人他瞧不起,男人同样。 【男人也没什么好货,宴平章就是个窝囊废。】 手下人虽然编排过他是个‘脑子里只有妹妹、钱、权的疯子一根筋’,但谌巡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 眼前的情况虽然是他落于下风,但看着拉开门捡起手机开始报警的人,谌巡心里除了遗憾自己的失策,只有真诚疑问。 【我为什么要‘瞧’谁?他们配么?】 “喂,你确定要报警,没必要吧?” 不过咽不下的情形没时间给他思考这个问题,就女人这么虎的作风,谌巡完全相信薛宜会把这事闹得不可开交,他并不怕警察,但想到事情会变复杂他就烦躁,而且他是偷偷来潼阳的,老谌不知道,姓盛的更不知道。 【娘的,老子只想给欢欢抓个老公,怎么这么难!】 想到自己妹妹最近寝食难安,小脸都瘦了一圈的模样,谌巡又心疼又烦躁得不行。 【宴平章到底哪里好,一张脸罢了,搞不懂老谌和欢欢中意他什么,肩不能提还得靠女人救的窝囊废,呸。】 谌巡心里恨得牙痒痒,但还是放下了没必要的架子,好声好气的同眼前的人打商量。 【大爷的,除了欢欢,老子就没给女人低过头,死丫头等我回京州了,看我不让你、让你、】 谌巡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自己要怎么办,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仰着头盯着女孩笑得十分谄媚,谌巡这样子让薛宜想起来上小学时,小区里那条撵着她咬的那条得了狂犬病成天流哈喇子的大黄狗。 【哦,最后被薛权拿棍子打死了。】 薛宜眼神冷冷地,再不像当年那个只会抱着薛权哭得快背过去的她。 【但这次我会自己打死他。】 谌巡看不懂薛宜面无表情下暗藏的深意,嘴上依旧讨巧的哄着。 “我真认识宴平章,小姐,咱好好说啊,要不我给你道歉,我错了,刚才是我不对。” 【比欢欢还难哄,回京州了我倒要看看你是谁家的,到时候你就等着完蛋吧,看我则呢么收拾你!】 “报警干嘛呢,把事情弄复杂了,对我俩都没意义,我敢进来找宴平章,你觉得我真的一点后手都没有么?不打不相识,权当交个朋友如何。” 薛宜本就不准备报警,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报警并不是明智做法,还是那句话,她不清楚对方到底几个人,绑了一个‘主犯’不假,但事情也没有尘埃落定,她必须要给自己再上一道保险,现在男人都这么说了,更加佐证了薛宜的判断。 对方背景很深。 【虚张声势有时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让他出来。” 薛宜不想纠缠,现在的关键是确保宴平章没事,她没回答谌巡‘交朋友’的邀请,冷的毫无温度的眼神淡淡看了眼还在挣扎着石灰土将鞋柜门拉开,结果只能狼狈的瘫坐在地上憋的满脸通红的男人,不咸不淡道。 “我说了,这是绑野猪的结。” 果然她一说完,谌巡瞬间放弃了挣扎,面色灰败像吃了石灰石。 “反正我门打开了,总统套一般人上不来不假,但我也不保证,如果两分钟内我看不到宴平章,我会不会报警,你应该看出来了,我脑子不正常,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谌巡简直要被人气笑了,气自己带的两个保镖像个死人,这么大的动静还不出来;更气自己这么狼狈的被威胁,明明站在眼前的女人除了长得漂亮看起来就和小鸡仔似得毫无威胁,但他就是鬼迷心窍在对方手上跌了大跟头。 活三十多年谌巡第一次这么被动,还是被他看不起的女人逼着【被动】。 “好了,现在我开始倒计时,2分钟要么你把人带出来,要么我直接去报警,不过我猜一楼也有你的人,报警了也上不来,那我只能撕破脸了。” 调好倒计时,薛宜无所谓的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懒散的靠着在墙上,抱着胳膊举着手机,居高临下的看着谌巡。 “你知道我的是谁么。” 谌巡实在接受不了身份调换,明明一刻钟前他才是那个主导,眼下被对方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觑着,男人彻底收了玩闹心思。 “我——” “我管你是谁,屁话真多。” 说罢,薛宜懒得搭理还在叽叽歪歪的男人,抬脚对着男人的肩膀又是一脚,既然对方不准备配合,她撕破脸好了,反正发病的时候她一向‘没理智’、‘不正常’。 【不是说精神病杀人不犯法么,刚好,上次没能坐牢,现在坐牢也一样,早受不了这群傻屌了。】 解放天性只需要一秒,显然,薛宜觉得自己现在很解放,收回脚,薛宜无视了男人痛苦的闷哼,直接站在玄关处大喊起来。 “把宴平章放了,不然我就报警了,3、2——” “把我们老板放了!” 那两个保镖绑好宴平章,本就准备出来看看自家老板的动静,此刻二人听到薛宜这声高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误事了,几乎在薛宜话音刚落的瞬间,那俩保镖便一前一后冲到了门口。 “老板!” “叫个屁叫,宴平章呢,让他死出来!” 谌巡觉得蛮蛮丢脸的,被手下气人撞见狼狈实在面上无光,虽然肩膀和喉咙都痛的发麻,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吼了一嗓门两个咋咋呼呼的人。 “聋了?放人啊,宴平章那窝囊废呢!” 薛宜看到两个保镖的瞬间,半个身子便站到了门外,但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用力的顶在谌巡脸上,大有‘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那拿手机当锤子给你们老板开瓢’的狠劲,至于开瓢这档子事,同样一回生二回熟。 【啤酒瓶和手机没什么区别,手机更方便,对着他眼睛砸好了。】 想着,薛宜抿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直接将手机边角抵在了谌巡右眼上,谌巡自然没错过对方一闪而过的笑意,冰凉的手机贴上眼睛的一瞬,自诩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叫自己一声爷爷的男人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尾音都带着明显的颤意。 “还愣着干嘛,让他出来啊。” 被人收拾成这样,谌巡哪有功夫管自己的形象好不好,他发誓他绝对没感觉错,女人手机压在他右眼上的力道又重了两分,自己那两个脑残保镖步子往前一厘,女人手里手机拐角戳进入自己眼球的力道就重一点,就冲女人拿领带勒自己那时不要命的作风,谌巡毫不怀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锁上自己脖子的女人会直接把自己戳成加勒比海盗。 【操,我和她到底谁威胁谁啊!她是浑黑社会的吧!】 “滚去啊,蠢货!” “好、好,老板!” 谌巡堪称京州圈子里第一混世魔王,从前的第一是叶峥,打结婚老婆女儿热炕头后,叶峥老实‘禅位’给了谌巡,但此刻的好言好语,甚至有些谄媚的谌巡,哪有‘混世’的状态不,被称作‘蠢货’的俩保镖跟着谌巡也有五年了,现在这场景二人也是吓得不敢再耽搁。 “那姑娘什么来头?” “管她什么来头,再不放了这人,老板眼睛得废。” “小丫头片子,下手还挺黑。” 俩保镖绑人时就没轻没重,此刻给宴平章松绑的动作依旧鲁莽又粗暴,俩人找不到剪子干脆拿起圆珠笔就往男人手腕上的黄色胶布上戳,‘救谌巡’心切的人,莽撞中没留神就在宴平章手臂上划下了一道道血痕,但二人也没在意,摘宴平章头上的头套时,又将人的脑袋磕到桌角上…… “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没做?” 薛宜看着宴平章正在汩汩渗血的额角,掐着谌巡脖子的手又是一紧,怼在男人眼睛上的手机换了个位置,抬起来就准备往谌巡额头上砸。 “我也‘什么都没做一下’好不好啊?先生。” 薛宜的PTSD很严重,非要追本溯源,那从就是薛爸薛妈被抓走开始,这之后的一件又一件烂事迭加才导致的她‘精神不正常’,或许平时她能用窝囊掩盖一二,但一见到暴力场景在眼前展开,控制情绪的阀门就会立刻弹开。 “大姐,又不是我打的!” 狼狈、冤枉、委屈! 谌巡不懂,宴平章难道是什么魅魔吗?怎么一个两个的女孩都上赶着护着他,不就头蹭破点皮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么! “把人放了!” “放放放,疼!” “喂,老子叫谌巡,别让我抓到你,死丫头!” 谌巡实在气不过,冲着拽走宴平章的薛宜背影破防的吼了一嗓子,可女生不仅没多余的情绪,反而回头朝他比了个尾指。 “我管你是陈寻还是陈真,滚。” 93:恶意 宴平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薛宜拽着手离开的屋子的,但看着自己眼前一甩一甩的马尾,男人闲着的那只手忍不住抬手点了点发尾,一触即离,握着薛宜的那只手则小心翼翼的又紧了两分回握的力道,薛宜根本没发现宴平章这些小动作,或许说急火攻心的人此刻根本懒得管身后没用的人。 【他叫陈寻?哪个chen?环保局的chen?】 离开酒店走廊的那刻,薛宜的确嘴上得便宜,但逐渐平静下来后,薛宜不得不思考那流里流气的混子到底是什么背景。 【为什么所有破事都要让我遇到。】 薛宜想不出问题的答案,只一味的扯着身高腿长满身狼狈的宴平章漫无目的的走。 被肾上腺素过度操控的后果就是薛宜完全不知道要带着宴平章去哪里,拽着男人在马路上暴走了二十分钟后,薛宜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手还拽着男人的手掌,薛宜火速甩开男人的动作幅度像她被高压线电了,宴平章的就是高压线。 甩开男人后,薛宜和宴平章依旧维持着一前一后的站位,被甩开手掌的一瞬宴平章无措的蜷了蜷空空如也的掌心,虚握两下空气的指尖泛着苍白的冷意,事实上,他的手的确被冻得没了知觉,失温的麻木感让他忍不住的响再握一握女孩的手。 可薛宜只留给他一个喜怒难辨的背影,路灯下薛宜背对他站着,一言不发的模样像极了那年冬天因为他擅自离队,找到她后气的双目通红的薛宜,新旧光影重迭,宴平章无奈地发现他的确没长进,过去这么多年,始终在自顾自地惹是生非,给站在自己身前的女生添麻烦。 嘴唇嗫嚅了两下,本就不善言辞的人颓丧的垂下了头,默默换了个位置挡在了呼啸的风口出,目光可及里薛宜指尖翻飞的戳弄着手机屏幕,似是在联系什么人,宴平章没窥屏的爱好,移开视线后,男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风口,耐心的等着薛宜下一步动作。 【每次遇到麻烦都是薛宜来救我,还好。】 那年薛宜二十一岁,比现在还要冷的冬天,他也像今天一样被扣住了,薛宜带着警察来的时候,他正在苦哈哈帮那位爽约的非遗匠人洗青砖,灰头土脸,一双手被凛冽的冷水泡裂出无数细小地难看血痕。 薛宜带着警察找到他时,是他‘失踪’的第四天。 彼时他正握着水管,领着警察冲进来的薛宜手里也拿着一块青砖,目光炯炯的和操场那个大排灯别无二致,穿着工作服头上脸上全是灰泥的宴平章看见薛宜的一瞬间,万年面瘫的冰块脸露出了一个惊喜无比的笑。 洁白的牙齿比冷风吹得打颤,但抱着一盘水管的人似乎没冷知觉一样开开心心的咧着嘴高声喊了一句。 ‘薛宜,你来啦!’ 那天的薛宜也和今天一样,面色铁青、气冲冲。 听到自己呼喊的女孩,恶狠狠的抛了手里的青砖,小旋风似地冲到宴平章面前,体面全无得模样很像抓到逃课上网吧弟弟的姐姐,薛宜扯了宴平章手里的水管用力往地上一砸,气势汹汹骂道。 ‘宴平章,你是不是有病,谁让你擅自离队的,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很小,甚至因为狂风裹挟隐隐约约的叫人听不真切,如果不是回头时看见男人还在动的嘴唇,薛宜一定觉得自己是幻听,宴平章怎么会道歉,他不是向来目空一切目中一人,哪怕给人添麻烦也只会保持缄默,身体力行的贯彻‘沉默是金’这句屁话。 “对不起,薛宜。” 这回薛宜听清了,只是得到男人目的不明的道歉,薛宜的却没有高兴的感觉,同男人面对面的她,盯着宴平章被血痂糊了大半的脸,心底那股被强压下去的气再次顶到天灵盖,伸手将人推了个踉跄的一瞬,薛宜反倒有种‘大仇得报’的爽感。 男人脸上错愕的、无措的、委屈的表情薛宜一个也没错过,待人堪堪站稳,联系完孙知洺的人终于开口,语气是不掩饰的嫌弃和恶劣,宴平章小心翼翼的讨好眼神,极大程度激发了薛宜的‘恶意’。 嫉妒、羡慕、仰望、不屑、嫌弃,各种各样的被她藏了六年的情绪在这个无甚特别的夜晚被彻底释放出来,薛宜觉得这比泼水要爽,语言的暴力可比肉体更折磨人,看着男人逐渐暗淡的眼神,薛宜只想说‘痛快’。 【总是我在痛苦,我凭什么不能爽快一次,我凭什么要照顾你。】 是的,薛宜很不不平衡被老周指派‘照顾宴平章’这个任务,甚至于这个任务从大学开始就一直莫名其妙的落在她身上,她也尽心尽力做了,可宴平章总是不领情甚至一次次的无视她,在她被网暴的时候,连出来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反而在指责她‘小题大做’。 薛宜不敢想没有瞿迦和束从衡她该怎么度过那段时间,众口铄金一个唾沫一个钉,就连老周那时候都劝她‘大度’,理由是可笑的‘我们知道你的实力,你没必要抄袭’。 【难道我不会委屈么,我天生就是该懂事该照顾人的吗,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偏心宴平章,他一个男人为什么要我保护,我的善良就该被你们践踏么。】 宴平章第一次见薛宜这副冷漠到甚至鄙夷的表情,因为做错事的人再顾不得绅士、社交礼貌距离这些无用的‘礼仪规训’,可他才走近薛宜,只听女孩‘哼’笑了声,用淬了冰般的声音鄙视的反问道。 “你是真的有病么,什么人都让进屋?” “对不起,我、我可以解—。” 薛宜没兴趣听宴平章的解释,抬手挥开了男人试图抓住自己的手,又道: “如果不是老周,我根本不想管你,你真的又麻烦又讨厌,从大学开始就一直在自我意识过剩的给所有人添麻烦,你是觉得自己是天才所以做什么大家都会包容你吗? 宴平章,我不妨告诉你,我真的很讨厌你,大家都很讨厌你,大家只嫉妒你从来都不喜欢你,没人喜欢你,那些仰慕的背后全是想把你拉下来的嫉妒,除了老周,你在大家眼里都讨厌无比,可你还是辜负了老周,你让真正担心你爱护你的寒心,你真的很烂。”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谢谢你来救我,我不会了我真的不会再给你添麻烦,这次——” “这次?只有这次吗,难道你不是一直在给我惹麻烦,这个案子的重要性你不清楚么,你知道老孙那边也出问题了吗,你不知道,你在和你未来大舅子玩猫捉老鼠,你拉我扯的无聊有戏,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会心这么大,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宴平章我真希望从来都没认——” ‘认识过你’四个字薛宜没来得及说出口,宴平章便急切的冲到她面前,神情紧张的握着她的肩膀拼命的解释着,狼狈的语无伦次着。 “我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不会给人乱开门,也会整理好今晚的事,可以、可以别讨厌我吗,我很讨厌我知道了,我会改的,不会,我发誓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所有的,我的错,我都会改,不要、不要说不认识我,我真的认错,对不起好吗,我说对不起,从前对不起,现在也对不起。” 薛宜无法精准形容自己这会儿是什么心情,肾上腺素不安分的飙高了一整晚,拽着宴平章离开房间的人根本没想过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刻被宴平章拽着手拉到身前面对面,薛宜脸上的火气和宴平章还在持续流血的额角一样,持续地丝毫没有消减的迹象。 “松——” “薛宜!不要讨厌我!” 明明十分钟前的宴平章还像个弱鸡一般,被两个壮硕的保镖架着,柔柔弱弱的活像拂杨柳枝条,但现在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牛劲,双手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讪讪地盯着脸上挂着血珠的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 “我认识他们、但是和他们不熟,今晚是个意外,他们以前不会这样乱来……” 摸着良心说,薛宜没听进去对方说了什么,她反正这通输出是爽快解气了。 不过宴平章本来说话就很难懂,薛宜觉得听不懂也无伤大雅,诚如她表现的,她很委屈,委屈莫名其妙挨打,委屈自己又惹了一个‘权贵’。 至于宴平章令人难懂的发言,薛宜习以为常。如果不是因为难懂,看他不爽的同学也不会背地里叫他‘人机’、‘社会废人’; 【认识但不熟,今晚是个意外、以前不乱来。】 薛宜很难理解这么矛盾、近乎是对立关系的词怎么会被宴平章挑拣出来,凑成一句完全没有说服力的解释,从大学开始,薛宜就觉得宴平章没学过中文长难句,所以说话才每次都不超过十个字,为得就是掩盖他不会说话,逻辑失灵的【缺陷】。 “我也不懂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潼阳,以前、不对,上个月他们都只在京州,我一以为他们是、” ‘为了案子’四个字差点被慌不择路的人脱口而出,可宴平章一想到还没尘埃落定的事,想到谌家父子俩从前的做法,便又生生的将话吞了下去,欲言又止的结果就是他又开始上下牙齿打架的结巴和急切的粗喘。 “和他们真的不熟,真的,你相信我,一切都是有隐情、但现在不可以说、以后、以后我会说的,我会说的。” 【这难道不是很熟的意思吗?而且人家都喊你妹夫……】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薛宜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一秒,很短暂,可急于解释的宴平章自然没错过这个小插曲,握着女孩肩膀的人看到对方质疑的表情,猛地瞪大了双眼,手上的力道不受控也就罢了,宴平章感觉自己眼前的薛宜好像在重影,可嘴上,他还在顽固地解释着。 “你不信么,我真的不认识他们,我和他们不熟悉,我没有骗你,我和谌巡没有关系,我只是凑巧帮过他妹妹,我们不认识,薛宜,我真的和他们没关系!” 【得,确实很熟,还‘凑巧帮过他妹妹’,呵、怪不得是人家妹夫,宴大热心肠啊。】 薛宜觉得自己好像被宴平章传染了‘重点偏移’的坏习惯,对方紧张的说了一通,她脑子里却只有‘妹夫’这个离谱的关键词,以及莫名其妙的不平衡…… “薛——” “砰!” “宴平章!” 94:Help “宴平章,二十九周岁,德国人,无药物过敏史。” “是的,护士小姐,没问题。” “好,他还有3瓶,吊完就没有问题了,医生说了这几天注意忌口,葱姜蒜发物、牛羊都不可以吃,还有伤口千万不要碰水,没伤到要害,但是不注意会留疤。” 护士仔仔细细的说着注意事项,看了眼男人的病历卡,又看了看眼下青黑的女生专心的拿备忘录记录的人,顿时想到了昨晚女孩握着她的手担忧的手足无措的模样,比起现在,那时的薛宜六神无主的多。 宴平章已经被医护人员送进了急诊手术室,室外的薛宜还在神情紧张的问着‘护士小姐,他磕到了头,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他应该会没事吧。’ 收起圆珠笔,护士无奈笑笑,看了眼下巴上同样贴着医用胶布,头发乱糟糟盘成低丸子的薛宜,宽慰道。 “刘医生说了,总体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伤到头确实要注意一下,薛小姐你不用太担心。” 笑了笑,女孩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糖果,登记完宴平章的病历卡,直接将糖果递给了正在按照医嘱给男人调药水流速的薛宜。 “刘医生说你也有些轻微贫血,喏,吃颗糖。” 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糖时,薛宜愣了瞬,可即使面色憔悴,握着糖果的女生依旧强打起精神,温和的弯了弯唇感激的笑了笑后,立刻剥开糖纸将糖果丢进嘴里。柠檬的酸甜味在口腔里爆炸开时,薛宜突然发现柠檬糖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除了奶糖之外偶尔吃吃水果糖好像也不错。 “谢谢,你们也辛苦了。” 薛宜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但让人听着就知道她此刻心情不错,意识到对方的心境转变,护士小姐才又继续道。 “你也要好好照顾你的胳膊,病例上显示你的左胳膊之前骨折过,而且昨晚它又脱臼了,这说明它现在已经非常脆弱了,所以啊,你平时不要提太多重物,少用左手,最近也要注意休息。至于朋友,他伤的不严重,应该很快会醒,你都熬一晚上了,过会儿去食堂吃个饭,就换你朋友来替,别太操心。” 叮嘱完,护士小姐俏皮冲薛宜眨眨眼,手指小幅度的指了指正巧提着包子油条进来的李斌,用口型道。 “让他来。” 薛宜顺着女孩的指间看见了门口正在分东西的李斌,目光再落回女孩笑意不减的脸上,薛宜了然的笑笑,怕人不信她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最后冲抱着病历单的离开病房的女生摆了摆手,不过接收到对方的摆手示意后,薛宜侧过身子露出后脑,又指了指自己的小熊发圈。 “发圈,谢谢。” “不客气,拜拜。” 薛宜的头发也是这位体贴的护士小姐帮扎的,昨夜直到急诊医生抬起她发麻的左手手臂时,薛宜才反应过来自己手臂又脱臼了;的确,自从高三那回,她的左手就很容易脱臼,学车的时候脱臼过一回,吓得元肃背起她就往医院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腿出了什么事。 想到元肃,薛宜无奈又自惭形秽。 对方送手环的目的她很清楚,但一向自诩‘讨厌被监视’的女生,欣然接下了对方以爱为名的‘监视’,果然她昨夜发生的事几乎没有任何遗漏的传到了元肃手上,她拉着宴平章在外暴走的短短半小时里,元肃打了二十七个电话,锲而不舍。 直到李斌出现送他们去医院后,薛宜才想起来回元肃。 ‘我没事,很平安。’ ‘好,我等你回复。’ 接通电话后,听着电波那头的窸窸窣窣的喘息声,握着手机的薛宜其实有种委屈的想哭的心情,可她也明白事急从缓,事缓则急,昨夜她没法从缓的同对方娓娓道来这些奇遇,元肃说完‘等你回复’,薛宜补了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元肃,我没生气。’ ‘我知道,我等你。’ 拿起充满电的手机,薛宜抬起又熄屏了两三回,最终还是没有回拨元肃。 “算了,一回儿再回。” “什么?” 李斌将包子递给薛宜时,只听到对方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具体内容他倒是没听清,默默看了眼拿过自己手里宝子道谢就慢吞吞嚼着包子的人,李斌无奈叹了口气,将郑乾说的话组织内化成自己的惯用说话逻辑后,小心翼翼试探着。 “薛宜,真不报警?” 李斌边问边拿了个红塑料凳坐在薛宜身边,将牛奶插好习惯递给沉默的女生,李斌不然得摸了摸下巴。 “这事不小,我觉得还是得报警,而且你们那现在住着也不安全。” “等宴平章醒了再说。” 薛宜的想法从一而终,昨晚说了不报,那现在依旧,至于拿宴平章出来挡枪也只是为了让李斌回去好交差。 “行,那等宴工,要不你先回去,但这酒店是不能住了,你和宴工的行李要不找个人整理,我让张岳送你去郑总的私人别墅住,那儿安全。” 薛宜不意外李斌会告诉郑乾,老话也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更何况这买卖未必不成,郑乾的确得把她和宴平章供起来,就是私人别墅…… “没住过人,一直有保洁打扫,郑总当投资买来的,你和宴工放心住。” 看出薛宜的犹豫,李斌一秒也没耽搁,火速解释完房子的现状,继而安抚。 “小洋楼,上下三层,薛工和宴工可以一个住1楼一个住3楼,不冲突,定期我们让保姆阿姨去做饭,吃饭什么的也不麻烦。” 薛宴二人一出事,李斌就打通了郑乾的电话,向睡梦中的人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回报完毕二人的现状,当即郑乾就安排的这别墅,挂电话时,郑乾的声音哀怨至极。 ‘别的管不了,人身安全、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李斌深以为然,更何况这案子…… 薛宜没立刻回答,李斌也不好追问,只能边吃边心虚的等。 【宁市和英国人想黑吃黑我们,郑乾估计也和某个我们的对手有首尾,不过这对手会是谁?】 沉默的时间里,薛宜又想了一轮境况的走势,虽答案尚不明朗,但薛宜心里也有了杆秤。 【至少郑乾不想要我们的命。】 “郑总费心了,在沪市还惦记我们,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眼下的情况饶是李斌也没想到薛宜还在惦记工作,男人安慰的话瞬间卡在嘴里,对上嘴里咀嚼着包子一脸期待的人,李斌好笑又泄气,咽下豆浆,将空杯一迭扔进垃圾桶李斌才回答薛宜。 “沪市忙,至少两个礼拜。” 李斌的回答在薛宜意料之中,听完李斌的话薛宜除了乖巧的点点头,并没表现出什么激励反应,女生用湿纸巾擦干净手指里的油污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贱兮兮的拿装着包子的袋子在昏迷的宴平章脸上虚虚的晃悠了三四圈,最后将温热的包子直接扣在了男人紧紧闭着的嘴上。 【香菇味哦,宴平章,你最讨厌的香菇味哦。】 收回落在宴平章脸上的目光,薛宜顺坡下驴。 “好,那我们这几天就先借住一下郑总的房子,我和宴工会一定爱惜,我至于东西,李特助找人来收拾就好,我和宴工没那么多规矩。” 李斌得了薛宜的任命,忙不迭的点点头,囫囵完嘴里的早餐,男人火速到走廊开始打电话安排。 “希望我和宴平章能平安回京州。” 看着李斌的背影,薛宜出神的想着。 宴平章砸倒在马路边还没五分钟,李斌开着车前来救急,紧接着李斌和她一分钟也没敢耽搁把人送到了急诊,万幸,宴平只是失血引起的低烧,不算什么大毛病,那伤口用生理盐水清洗过后贴上医用胶布防尘就够了。 宴平章前脚进的急诊,薛宜紧接着被打点好医院的李斌拽去了另一个急诊医生那,真正坐在医生诊台前,卷起袖子圆衬下摆时,李斌和医生都被女生身上的青紫瘢痕吓了一跳,这会儿的护士小姐就是昨夜的值班护士,女孩帮着照顾完宴平章后紧跟着又轮转到了给薛宜看病的医生面前。 薛宜身上的伤痕当时也吓了她一跳,本来这个点一男一女进急诊就够让人浮想联翩,更何况男患者还昏迷不醒,再看到薛宜脖子、小腹、手臂上的淤青,看诊的女医生‘啪’的将笔一摔。 “你们俩是不是遭到了抢劫,有没有报警!” 护士小姐和急诊医生的想法一模一样,医生刚说完,一直沉默的李斌也出声了。 “薛工,明天、不对,现在就上警察局。” 李斌没想到会有人那么畜生的打女人,宴平章胳膊上那些骇人的痕迹他看到时已是眉头不展,这会儿再看到薛宜身上的淤青,气的他太阳穴直突突,跟着郑乾这些年,李斌什么样的混子没见过,大半夜就把人打成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酒店是他安排的,找出那几个犯罪份子并不难,可从上车到宴平章病房,薛宜从始至终都平平静静的,面对关于‘嫌犯’是谁的问题,女孩全程无视,此刻医生再提,李斌也压不住火,用力的拍了两下桌子,语气十分上火。 “薛宜, 你别怕,在潼阳遇到什么事,我和乾总肯定能给你解决,该上公安局上公安局,没什么好怕的。” 虽然昨夜李斌和医生都在义愤填膺,但想到那男人的模样,倒霉习惯的了薛宜即使依旧没想出宴平章这位大舅子是谁,但男人戴得那领带她认识,去年薛权生日,她在这品牌定制了一条银灰色的送给薛权。 【两三万的领带随便戴,怎么会是混混,打手混混可未必认识这牌子。】 宴平章在昏倒前也一直在‘chen xun、chen xun’,薛宜用力的掐了掐食指,痛感刺激下,她才彻底反应过来,虽然脑子里很不合时宜的闪过了盛则的脸,但她终于想明白了‘chen xun’两个字的拼法。 某次吃饭时,盛则耍无赖把手机丢给她,让她接电话事,电子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不就是‘chen xun’ 【原来是谌巡。】 在网站上搜索过谌巡这个名字,得到的有效信息很少。 谌巡——京州环保局副局长。可惜除了这条孤零零的词条、加上几句零星的新闻报道,网站上并没有男人的照片。 “一个副局长,脑子真的会这么不正常?” “他、一直、一直不正常。” 95:误会,不美丽的误会 “你——” 刚做完坏事的女生完全没想到宴平章会突然醒来,甚至还听清了自己的自言自语,可宴平章没给她追问的机会,虚弱地嗫嚅了干裂的嘴唇,声音轻轻地。 “我、我想喝水。” “哦、好。” 宴平章醒来的时机很微妙,李斌刚被她膈应走,宴平章就醒了,薛宜看着男人苍白的嘴唇,诘难的话终是没说出口,抬手拿下卡在男人鼻梁上的香菇肉包,憋着笑点点头,从桌子上倒了杯温水递给踉跄起身的宴平章,见人起身的动作迟钝吃力,薛宜暂时放下了‘仇恨’,抬手拖了拖男人的胳肘。 “你的胳膊怎么样?” 男人借着薛宜的力努力的支着床垫坐直身子,可从醒来开始,男人的视线就一直被薛宜的肩膀的紧紧吸引着,昨晚用手搭在女孩双肩时,宴平章几乎立刻发现了对方的胳膊不对劲,高低不一致,应该是脱臼。 想着,宴平章立刻接过了薛宜握在手里的水杯,‘咕嘟咕嘟’喝完半杯水,皱着眉看向了左臂肩膀安着固定器的薛宜。 “是我弄——” “是谌巡,和你无关。” 即使心里对宴平章微词不少,但薛宜的道德感这块还真没啥大问题,她除了小屁孩一样趁人睡觉的时候折腾对方,的确没张冠李戴给人扣帽子的不良嗜好。 得了薛宜的回答,宴平章了然的点点头,默默在心里给谌家父子又记了一笔账,男人见薛宜不想提昨夜的表情,没扫兴的追问,被子里的手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又落在了女孩手里的包子上。 “包子、是给我的吗?” 宴平章其实很尴尬,尤其是一想到自己昨夜居然会虚弱的摔倒在薛宜面前,甚至救他于水火的也是薛宜,宴平章就忍不住的脸红,脸红自己的无能,可看到对方手里我握着的热包子,他又忍不住的想太多,哪怕自己昨夜才被对方言辞直白的表达‘讨厌’。 “我有点饿了,可以给我吃么?” 宴平章醒来的诱因不说八成是鼻子上的包子,至少有五成是被包子香醒的…… “可以是可以、但这是香——” “谢谢。” ‘香菇’两个字薛宜还没说完,女生托在手里半热的包子就被宴平章忙不迭的接了过去,薛宜看着狼吞虎咽的人,干干咽了两下口水,看着三口吃完一个包子的宴平章,薛宜突兀的想到了一句谚语。 【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 内心腹诽另说,但薛宜还是在男人期盼的目光里将桌子上剩下那个香菇牛肉包又递到对方摊在自己眼前的手心里,看着宴平章毫无知觉的两口一个包子的‘饕餮’模样,薛宜发现自己也没啥好提醒的了。 果然,人饿了,哪怕是一直讨厌的东西,也得吃。 【还好他只是讨厌,不是和元肃一样过敏,不然这俩包子吃下去,至少还得昏迷二十四小时。】 薛宜趁人狼吞虎咽的时候,给空掉的杯子里又添了半杯温水。 【算了,懒得和病人计较,谌巡的事等搬好行李再问吧。】 宴平章没机会了解薛宜此刻的内心想法,他只觉得薛宜其实也没那么她所说的那么讨厌自己,这包子就是佐证。 宴平章记得很清楚,大学的时候每次外出聚餐,薛宜从来都不吃香菇,虽然他很喜欢,但记得薛宜这个小癖好后,哪怕自己再爱吃也都略过了这道无伤大雅的小菜,甚至去云南考察的时候,菌菇狂魔宴平章愣是一顿菌菇火锅没吃,爆炒见手青更是只闻其名,因为当时他们全都默契的略过了这道云南名菜。 但今天……薛宜给他买了最爱的香菇牛肉包。 【如果改正错误,她应该就不会讨厌我了,我以后真的不会再给薛宜添麻烦。】 “得亏不用缝针,不然你男朋友这张脸多可惜。” 心思各异二人听到邻床病患的话,立刻同时抬起了头;薛宜正好和那病人面对面撞上了眼神,对上中年男子暧昧的表情,薛宜尴尬又无奈,抽了抽嘴角,刚准备开口,那人又打断了她。 “怎么?你俩也是干仗进来的?” 说话的临床病人乎点满了自来熟天赋,自顾自的揣测完薛宜同宴平章的关系后,说完这句又语义不详的又补充了一句让现在众人都尴尬的话。 “未婚夫妻可不提倡家暴啊,你俩这下手也太狠了。” 饶是有良好教养,薛宜的白眼也快翻到天上,不过这次开口的宴平章,一如既往的刻薄和毒舌。 “所以,你的意思是,结婚了就提倡家暴么?”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但是结婚了总是好点,小伙子你懂吧。” “第一次听说,结婚证还有丹书铁券的作用,1912果然没革干净。” 自说自话的男人根本没听懂宴平章这通阴阳,严格来说,除了病房里的几个年轻人,大多数人都笑呵呵的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位‘自以为是’先生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无礼说完,视线暧昧的看了眼皱着眉不言语的薛宜,又将视线落回宴平章脸上,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诫道。 “对漂亮姑娘还是要讲究点,咱君子动口不动手。” 男人说完这通莫名其妙的言论,整个病房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宴平章摊在被子上的双手更是紧紧绷成拳,薛宜看了眼回血的输液管,立刻拍了拍男人的握成拳的手背,示意他放松。温热的触感传上手背,宴平章紧绷成一根弦的嘴唇随着薛宜替自己揉手背的动作,慢慢松懈下来,但他依旧笑不出来,无它,临床的中年男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自己的‘夫妻之道’。 “别管他,我在录音,病房也有监控,套他话就行。” 薛宜声音不大,扶着一脸怒容的宴平章坐直身子,薛宜拿了个枕头垫在男人身后,便又安安静静坐在看护位上削秋月梨。 “我们只是闹着玩,他平常不这样,是我这次把他气急了,错手才推倒我的,不怪他。” “对喽,姑娘,这么想就对了,冲你这模样脾气,你男人哪能和你真动气。” 宴平章沉默的靠着枕头,他不想和这种没素质的男的浪费口舌,按照他的设想,他这会儿应该会言辞激烈的同对方争执,但薛宜帮他调病床的时候那么说了,再恼火,男人也只能忍耐,私心里,薛宜还间接让他过了把‘男朋友’的瘾,一来二去,再大的火气也偃旗息鼓。 【我才不会家暴,就算被薛宜打死我都不会还手的,我不是家暴男。】 宴平章内心感叹完,又想到薛宜昨晚徒手制服谌巡的模样,无意识的一抿唇,看起来的情绪不高的模样。 【但也不想被薛宜打死……她应该不会生气到要打死我吧,我有那么让她讨厌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头的,别和我生气。” 薛宜笑的很温和,用手拈了个削好的梨递到宴平章嘴边不说,还温温柔柔的拿湿巾擦了擦宴平章干的发裂的嘴唇,一套动作下来,宴平章哪还有有心思胡思乱想,愣愣的顺着女孩的动作,张开嘴咬了一口梨。 【嗯,她才不会打死我,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秋月梨,你最爱吃的。” 从薛宜削梨的开始,宴平章的注意力就全在女孩手上,薛宜的动作实在利落又美观,长长的梨皮就那么完完整整的被她削了下来,毫不费力似的。紧接着,晶莹的果肉又被薛宜整齐的切成易进口的小块,整整齐齐的码在小碟子上,利落又细致。 看着这样的薛宜,宴平章突然就想到了大学时候薛宜做的那些精巧的模型,想到了昨晚被女生钳制的动弹无能,只能吵吵嚷嚷的谌巡。 【薛宜的手有魔力,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好。】 宴平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中二的想法,可这双有魔力的手竟然会纡尊降贵的喂他吃水果…… 【梨未必很难吃,应该很好吃。】 中年男看着薛宜温温柔柔喂宴平章吃水果的小意模样,突然就想到了自家那位‘疯婆子’,长相性格一般,脾气倒是不小,昨晚甚至敢和他动剪刀,不过最后还是他‘大获全胜’,想着,倚在硬邦邦病床上无人照看的男人,得意的眯了眯眼,似是不想看这对‘情侣’太顺心似的,状若无意道。 “不过啊,别看女人现在乖顺,有时候还是得吓一吓她们,得让她们知道谁才是‘天’,兄弟。” 网友说,男人一生下来就点满了‘当爹’的天赋点,人到中年更是‘爹道’的集大成状态,曾几何时的薛宜只半是相信,毕竟薛院长和薛权这些年一直表现的和普通女性没差别,正常又温和,非常好沟通。 至于元肃和尤商豫,二人虽然时常关心则乱,还真没表现出‘爹味’。 【宴平章有点……】 想着,薛宜又隐隐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个大梨块笑眯眯的往两颊已经塞的鼓鼓囊囊像个仓鼠的男人嘴里又塞了一块,笑呵呵的回了还在喋喋不休的邻床男人。 “我俩准备明年结婚,李先生看起来很懂夫妻之道,不入给我们两个入门选手点指导?” “咳、咳咳!” “吃慢点,急什么。” 薛宜不是第一次觉得宴平章是猪队友,昨夜和大学的记忆都在佐证,这人是头‘猪队友’,眼下看着呛得直咳嗽,满脸通红的宴平章,只能抬手慢慢悠悠的拍着对方的背,薛宜生怕对方露馅,那她还怎么套话? 【怎么能笨成这样?宴平章是被猪附体了,还是猪投胎转世。】 96:受害者视角是无解的伪命题 没错,薛宜迂回这些只是为了抓邻床这位家暴男的把柄,说她滥好人,自以为是装英雄也好,薛宜就是不想让这位受了点轻伤,只是被水果刀划伤了个小创口就一直在唧唧歪歪的男人好过。 她和宴平章同临床这位自来熟中年大叔是昨夜前后脚进的病房,男人前她们后,薛宜没打听别人隐私的爱好,但对于对方的‘英勇事迹’她倒是知道了十成十。 【干仗?还真把自己当上前线的士兵了,真打起仗来,跑得比袋鼠都快的超雄男。】 邻床的男人,没管宴平章的咳嗽,打开了腔,他就像阀门崩坏的打火机除了一味地喷涌火舌,暴露自己是个危险的残次品,他根本无暇顾及‘理智、冷静’。 【蠢猪。】 薛宜没说话,替宴平章顺完气,倒水的时候默默调整了下手机的位置,按住试图起身的宴平章,向男人投去一个‘淡定’的眼神示意,又继续演起了她‘窝囊小女友’的人设。 这头蠢猪自来熟大叔意料之内的爱分享生活,从此时此刻到忆往昔‘峥嵘岁月’,男人‘如数家珍’似得,张口就来,昨夜自己同妻子‘打擂台’的细节事无巨细的被他用调笑的语气编织成满是包袱的小段子,逗得病房里其它几个男人忍不住附和、大笑。 【加害者的‘圣地巡礼’变态心理吗。】 薛宜从很早前就十分理解这类变态的心理,尤其是自己也被逼的不太正常后,薛宜觉得自己久病成医,也能摸上心理医生的大门了。 【至少我很会处理自己和阿豫的情绪。】 通过男人的自吹自擂,众人也了解了事情的‘全貌’,如男人所说,他和老婆‘打擂台’到半夜,没控制住力道,他老婆被他打骨折了,但因为对他动了刀子现在正在另外一间屋子做笔录。 “我报的警,这娘们儿想杀我,至少五年起步!” 薛宜见过男人口中的‘杀人未遂’娘儿们,昨晚急诊医生给薛宜接骨之前,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瘦弱女子正好从接骨医生真实坐着轮椅被医护人员推出来,和她擦肩而过时,薛宜看清了对方扭曲的诡异的小腿和右小臂。 她有过骨折的经验,‘忍耐’全靠肾上腺素麻痹神经,缓过劲后的那种疼才是最难熬的部分。 而后,薛宜便一直在等宴平章从急诊室出来,可她先等到的却是警察,身穿制服的几个男人出现在她五米外的时候,肌肉记忆作祟,薛宜被吓得周身冰冷,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傻乎乎的在走廊愣神扮演木桩。 是的,她薛宜不报警的另一个原因是她不想去警察局,死也不想去;她不想被翻档案袋,不想被‘拷问’、 不想被迫一遍遍的回想那些破事。 薛宜保持着这种僵硬直到那几位民警略过她径直走进了她身后的病房后才恢复如常。 浑身发麻的感觉慢慢散去后,薛宜靠着墙抱着膝盖在门口蹲了很久,直到热意再次流转在血液里,她才重新冷静下来,扶着墙站起来时,身后的病房的突然爆发出崩溃的尖叫和哭声。 ‘为什么要一遍遍的问我,我说了无数遍了,他拿果盘砸我的眼睛,扯着我的头皮往墙上撞,用拳头打我的左眼,踢了四脚我的肚子!我说了!我说了很多遍了,一晚上我都在说!为什么一直问我,为什么你们不去问他!’ 薛宜没回头,逃难似地迅速离开了现场,直到走廊里的女声越来越淡,她才彻底从痛苦的记忆里抽离出来。 高三那年亦或是更早些时候,她好像一直都在扮演这位受害者的角色。 即使受害者者,但是被迫裸露伤口,复盘案情的都只有她们,因为那些加害者只会装傻充愣的说‘不记得’、‘是她想多了’、‘真的发生过么?’、‘同志,我真没做过’。 可笑的是,如果她们不忍着回忆的恐惧叙述,那这案还真永远扯不清首尾,‘受害者回忆录’是不得不解的伪命题。 【加害者总是那么会扮演痴呆。】 给宴平章顺完气,薛宜忍下恶心,笑呵呵附和着那位深谙‘夫妻之道’的男人,病房里的气氛在男人的起头下瞬间热络的像个蒸笼,沉默的女人和嘻嘻哈哈的男人形成了鲜明对比,薛宜看这那些苍老的、被写作‘人老珠黄’的女性,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力感瞬间在她身体里蔓延开。 男人的嬉笑怒骂里,这些女人绝大多数是安静的不置一词,或有些‘骨气’的会找个借口体面退场,但男人也并不会因为她们这种体面,赠一句体己话。 “瞧她那没出息的死样,看得老子就心烦。” 说这话的男人打着石膏腿,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薛宜记得很清楚,她昨晚熬了一整夜,这位的妻子亦然,女人一整晚都在替男人擦拭身上结痂的创口,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生怕对方抓破流血流脓。 “我看到警察了。” 宴平章以为是李斌报的警,看着跟在李斌身后进来的警察,男人脸色一凛,报警抓谌巡一定是徒劳无功,但昨晚薛宜动手了,真上警局对她没好处,逼近自己当年就是这么进的局子,顿时,宴平章就有些恼自说自话的李斌。 “你就说是我动的手,谌巡真要发疯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你就说你是、” 但说完没得到回复的人,一抬头看见脸色突然僵住,连手指都在抖的薛宜,宴平章瞬间也没了章法。 “薛宜?薛宜你在听吗?” 又轻轻叫了两声‘薛宜’依旧没回答,宴平章直接拔了已经吊空药水的针管,握住了女生抖个不停的手。 “别怕,不是找我们的。” 几位办案民警进门后压根没看他们,径直走向了一刻前还在高谈阔论的男人面前。 “没事了,是找那男的,和我们没关系。” 被握住手的瞬间,薛宜无意识的立刻紧紧回握了男人冷得像块冰的手,借着男人的力,迅速坐回了原位,慌乱的按下暂停键将桌子上一直在录音的手机递给了宴平章,匆匆安排完便不再说话。 “宴、宴平章,你把录音给他们。” 薛宜很少露出这种草木皆兵的惊恐状态,哪怕是对阵谌巡那个疯子,薛宜也游刃有余,可现在面对警察,对方表现出来的恐惧让宴平章莫名之外只觉得心脏一突一突地木木的疼,很奇怪的感觉,但每随着他呼吸一口,心脏深处传来的、针扎似的疼意,都让他忍不住收紧握着女孩手掌的力道。 “我女朋友不舒服,如果办案,我和她就先出去找医生看看,不过这是这是我们刚录的证据,你们来之前,这位李先生就一清二楚的交代了自己犯案过程。” 宴平章全程没松开薛宜的手,感受着对方越来越凉的体温,男人的语速渐快,再迟钝他也发现了薛宜的不对劲。 薛宜很怕警察,怕到浑身发抖,话都不敢说。 “李特助,我把录音文件隔空投送给你了,麻烦你带着警察同志去了解情况。” 迅速说完,宴平章借着薛宜手上的力道翻身下床,趿着拖鞋紧紧牵着薛宜的手准备离开病房,临走前,宴平章又回头看了眼气的跳脚的家暴男。 “我们骗你的,李先生。” 说罢,宴平章牵着薛宜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徒留带着郑乾‘指派任务’,被宴薛二人这亲密无间动作雷的瞳孔地震的李斌苦哈哈的扮演见义勇为五好市民。 同样被雷得说不出话的还有全副武装,围巾口罩大明星微服私访似得来医院当狗仔的郑乾,刚拨通盛则的视频电话对准薛宜宴平章身体的人,看清两人交握双手的一瞬慌得就想挂电话。 “你敢挂一个试试,郑乾!” 听觉和视觉的双重暴击,郑乾觉得自己命也挺苦的。 盛则没想到郑乾这通视频电话还能让他有‘抓小三’的机会,视频里的薛宜雏鸟似的被宴平章牵着,不知那小三低头和薛宜说了两句什么,薛宜偏过头抽泣似得抖了两下肩膀紧接着就被小三抱在了怀里,小三的手碍事的摩挲着薛宜的背,好不亲切。 “成,宴平章是吧,我记住了。” 郑乾这偷拍的模样要多偷鸡摸狗就有多偷鸡摸狗,奈何对面是他金主,郑乾哪敢挂电话,除了默默将脸又往围巾里扎了扎,哼哼着。 “兄弟,挂了吧,有啥好看的。” 看着屏幕里的盛则中山装黑西服的搭配,郑乾瞬间判断出男人在那峰会会场,虽然视频里盛则的下巴还贴着半掌心大小的医用胶布,但精神头不错,尤其是这咬牙切齿目眦欲裂的上火模样,俨然一个妒夫。 “那宴平章是德国人,估计是什么贴面礼?别上头啊。” “闭嘴。” “成成成,我闭嘴,你看吧,爱怎么看怎么看,我这手机传说是追星专用,包清晰的,你看吧,我给你对焦。” 郑乾本来想瞒一瞒,但一想到这人把薛宜看重的样子,便在不知道昨夜是谁夜袭薛,宴二人的情况下,把事捅给了盛则。果然一听他说完,盛则活脱脱一座爆发的火山,尤其是听到薛宜胳臂还被打脱了臼,隔着听筒,郑乾就听到对方砸了个瓷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这件事上,郑乾格外有天分,眼下男人除了耍贫也别无他法。 【我这破嘴,早知道不说了,盛老三的热闹哪能那么好看。】 郑乾一安排好薛、宴二人的住处,便被盛大局长指派来了医院看看情况,郑乾从没觉得盛则会和恋爱脑三个字挂钩,但现在…… “盛三,薛宜那姑娘的病历我不是给你看了吗,医生说了就是小脱臼,‘吧嗒’当场就安好了,根本不算什么——” “她胳膊有旧伤,不能脱臼!” 通常这种装束下的盛则不会情绪如此失控,但从凌晨得知薛宜出事开始,男人脑子里一刻不停的回响着叶峥警告自己的话,可他可笑的身份和助理又在告诉、提醒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比薛宜‘脱臼的一安就好的肩膀’更重要的事。 盛则觉得好笑,好笑从小到大,身边人的世界观里永远有‘更重要的事’也就罢了,还要用‘更重要的事’来操控他。 哪怕隔着屏幕,盛则也能看清薛宜被人抱在怀里一刻也没停止颤抖的肩膀。 “她哭了是吗。” “嗯,哭了。” 郑乾声音懒洋洋的,甚至还打了个呵欠,附和盛则的语气敷衍无比。 “我知道了。” “喂!盛则,记着你要做的事,别——。” “嘟——” 97:用拳头包裹软弱 “薛宜,别笑了。” “哦,我没哈哈哈哈、我咳咳、没咳咳哈哈、笑噗——” 宴平章不明白自己是戳到了薛宜哪根笑神经,明明三分钟前女生还恍恍惚惚的,但不知他是从哪句话开始出的问题,竟然惹得引得薛宜情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算了,开心总比不开心好。” 听到宴平章的话,薛宜笑的发颤抖的肩膀一顿,原先笑得东倒西歪的人听着头顶传来的男人无奈的轻笑,过电似的从宴平章怀里跳了出来。 后撤前薛宜不露声色的瞥了眼原先走廊窗台处鬼鬼祟祟的男人,心有疑虑暗叹。 【这就走了?】 状态恍惚的被宴平章拽出病房那会儿,薛宜的确情绪低落,但随着和病房的距离拉远,薛宜的坏情绪也慢慢被压了下去,至于发现角落鬼鬼祟祟的人实属偶然,起初看见全副武装的男人,薛宜有些好笑的想到了自己当年去偷窥宴平章的模样,一瞥过后,薛宜便想挣开宴平章的手,毕竟她一个有男朋友的在这儿和有未婚妻的男人拉扯,实在不道德。 可她才挣一下,一直沉默的宕机AI机器人宴平章突然说话了。 ‘其实我小时候也怕警察,现在也挺怕的,真的。’ 很明显的安慰,哪怕再心硬、讨厌眼前的人,薛宜也没法装听不懂,短暂的感动结束,薛宜刚想说话,宴平章立刻刹住了步伐,郑重无比的轻握着的她的肩膀,煞有其事的一字一句模样,正经的像加入少先队宣誓的小学生。 ‘我没骗你,我小时候老是犯错,我姐姐把我送到过警察局,让民警同志教育我,刚才看到警察,我也很害怕。’ 【骗人。】 薛宜看着每说一个字,耳朵、脖子就红一分宴平章哪有不明白的,虽然搞不懂对方的行为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薛宜无法否认的是她的确被男人拙劣的谎言哄好了、哄得开心。 ‘对了、我在德国还被警察误抓过,他以为我是……不信、你摸我手,我手都吓凉了,所以、’ ‘所以呢,宴平章。’ 当薛宜好整以暇的问出这句话时,宴平章卡壳了一秒,明明上一秒他还在自信无比的说幼稚谎话安慰人,这会儿被薛宜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看,宴平章顿觉无所遁形,颓败的垂头叹了口气,宴平章还是抬起头直视着薛宜的眼睛说完了【所以】。 ‘所以害怕警察也无所谓,世界上不存在无所畏惧的人,不好笑、不丢脸、不软弱。’ 【软弱】两个字在薛宜世界里的杀伤力不亚于核弹引爆广岛,从小到大,比起被人说无能,薛宜更怕被人说软弱。 【珠珠,不要软弱要刚强!爸爸妈妈很快回来。】 【薛宜,不要那么软弱,复健的苦你都克服不了吗!】 【薛宜,你和元肃分开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本来就不合适,在阿姨我面前哭的话你会不会太软弱了?】 【薛宜………软弱】 薛宜根本没想到‘别软弱’这种话会从宴平章嘴里蹦出来,毕竟上学的时候这位学神可没少嫌弃她的‘在意’。 绷紧的弦挣断只是时间问题,像薛宜这种时送时紧的弦最后的结局是走调和陈旧的琴身一起被送进垃圾回收站。 而现在,就是她被人为调‘松’的时刻,太紧的弦也不会奏出完美的、绝对精准的key。 泪失禁这个词和即将二十六岁的薛宜并不相称,至少这种被宿敌看穿弱点的时刻,她没道理也没脸哭。 垂着头躲避男人视线的强压眼泪的人还没说出自己负隅顽抗的措辞就被慌慌张张的抱在怀里,也是此时,薛宜看见了那个举着手机将摄像头对准自己和宴平章的‘鬼鬼祟祟’。 可现在那【鬼鬼祟祟】就这么消失了,薛宜觉得不安心,左右不过五分钟的时间,那人真的拍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谌巡的人就是环保局的人,他们是为了抓宴平章还是案子?拍我俩搂搂抱抱有什么用?这年头打手还兼职狗仔?】 “你在看什么?” 薛宜退出的动作力道不小,虽然已经习惯了薛宜的力气,但被推开时宴平章没出息的眼前晕眩了一瞬,站稳看见薛宜抿着唇东张西望的模样,宴平章小心翼翼朝着她挪了两步,走近薛宜后,弯下腰轻声道。 “是看见什么奇怪的人吗?” “嗯,那之前站着个鬼鬼祟祟的人一直在偷拍我们。” 薛宜没打算藏着掖着,她和宴平章可是一根绳上的被侵犯肖像权蚂蚱,昨晚自己还为了他得罪大官,怎么想二人都被绑死了,薛宜应答的很干脆毫不遮掩。 “我猜是谌巡的人,不过我没看见脸,你刚才没看见么?” 可话音刚落,薛宜一转头刚好撞上同样弯着腰偏着脑袋和自己一样在东张西望的宴平章,脸颊相触的一瞬,女孩尴尬的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薛宜又慌慌张张拉开自己和男人的距离,心有余悸的搓了搓胳膊。 宴平章看着薛宜的动作,咽下嘴里的‘没看到’道。 “你是冷吗,衣服在病房。” 想到病房那些警察,宴平章的眉心又紧紧蹙了起来,薛宜看到表情不虞的男人,习惯性的耷拉下了嘴角。 表情变换间,二人的好气氛瞬间烟消云散,在宴平章说完后,学宜在同男人相处的前车之鉴影响、自我防御机制拉满后,女人冷着表情就想反驳,可对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宴平章沉默的思考了一瞬,抢先开口。 “你在这等我,我去拿,别走太远,外面很冷。” 宴平章说完,穿着拖鞋的男人颇为狼狈的在走廊小跑了起来,一身病患服一八九的人在走廊里左躲右闪奔跑的样子怎么看都很诙谐,薛宜卡在嘴里的‘我有没让你去拿’被笑声取代,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哭什么,真软弱。” 乱七八糟的事件堆积,薛宜悬了一整晚的心,在看到走廊尽头跌跌撞撞着同被撞到路人道歉的宴平章时彻底安静了下来,昨夜看到男人轰然倒在自己跟前时,薛宜止不住地害怕,尤其是看到男人唇边那颗小红痣,她的脑子里便不可遏制的想到、在和今天一样寒冷的冬夜消失的‘热心市民’。 虽然知道宴平章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在男人昏迷的阶段,薛宜依旧惶恐不安的握着薛爷爷给的挂坠,背诵着弥陀经。 薛权每一次住院、化疗、手术,守候在门外的乐女士总会虔诚的交握着手心一遍遍的默念弥陀经;久而久之小小的薛宜也慢慢学会了这经文,说来好笑,老薛和乐女士两个理科生坚定的无神论者,愣是被无常世事磨平了性子,那年冬天从ICU醒来,薛宜同乐如棠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妈妈,我好像听见你在为我念弥陀经。’ 宴平章昏迷的这一夜,薛宜数不清自己念了多少遍,出于什么目的她解释不清楚,但她在意的点很明确。 “不要再有任何人倒在我面前,让我背负道德债,受良心谴责。” 手心用力在眼眶处压了又压,语气哽咽的人慢慢平复了情绪。 “虽然伤到脑子挺倒霉,不过他变正常了,还知道照顾我,我也不是全无所获。” 慢慢踱到早前那位‘鬼鬼祟祟’男人站立过的位置,薛宜拧着眉心思考了起来。 【我分明看见他站在这拿手机拍我和宴平章,怎么一转头就不见了。】 扶着窗台,薛宜一脸沉重的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人群,喃喃道。 “谌巡和宴平章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是顺手帮过谌家女儿话,有必要往死里折腾他吗。” 不止薛宜好奇,听完元肃气势汹汹的电话后的叶峥也好奇的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我怎么知道宴平章那小人和谌巡的关系,他偷着乐薛宜今天没事,薛宜有一点事,他这个谌家女婿和谌巡一个别想跑。” 得了薛宜默许打开手表听录音的元肃除了两三分好奇便只剩下怒,手表的续航能力很好,录音完完整整的将薛宜同谌巡的对话录制了下来,元肃庆幸薛宜和自己的默契依旧,更庆幸薛宜安然无恙。 听着电脑里复原的音频文件,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握着矿泉水瓶的手越绷越紧,手背上一跳一跳的青筋彰显着元肃此刻不算妙的情绪。 沉重撞击声传来时,男人恐慌的看了一眼正对着自己的酒店防盗门,在军校待过的人不傻,怎么都能听出来那声是什么,只是声音,元肃也想到了薛宜被掼到门上的场景。 “那么重的声音,谌巡这畜生是奔着要薛宜命去的!” ‘砰!’ 叶峥听着元肃砸桌子的声音不禁唏嘘,唏嘘元肃砸桌子的声音还没录音文件里薛宜被掼到门上发出的撞击声大。 【爷爷的,谌巡这畜生怎么敢对女人下手这么狠。】 “谌家现在已经在三哥的局里,元肃你别急。” “局、又是局!你们他大爷的到底要玩权术害死多少人,要自以为是到什么地步!” 和薛宜分手后,元肃一直被人夸沉稳,夸越来越有元廷桓当年的风范,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要遇到薛宜的事,他比之疯狗;拨通叶峥的电话,即使强压着火,但就此刻元肃口不择言的状态,叶峥明白薛宜这事出的不小,也的确动了元小少爷的逆鳞。 虽然元肃说的言简意赅,可叶峥敏锐的咂摸出了不对。 【分手了还给前女友送带监视的智能手环,前女友接受也就算了,遇到危险还求救?】 的确,昨夜被谌巡钳制在门前时,薛宜握紧了戴着手环的那只手朝门上砸了两拳,这是元肃说的‘暗号’,说明书里没有的暗号。 危急的一瞬,薛宜突然想到某个热血笨蛋的‘远大宏图’。 ‘拳头就是最有用的,有拿食指掐两下等手环感应的功夫,不如握紧拳头给对方脸上来一拳,而且握拳时人的肌肉反应最灵敏,虽然容易误触,但万事都有阈值,我要做的就是精准制控那个阈值,珠珠,你相信我可以做到吗。’ “是珠珠她聪明,她记得我说的话,她不记得呢,没事,警察管不了,我管,还有三天我就回京州,谌巡他给我洗干净脖子。” 叶峥不知道元薛二人这些小九九,可听着元肃的话,男人头痛的搓了把头。 【元肃一条小疯狗、盛则一条大疯狗……不过盛则那骚包现在应该不知道吧。】 想着,叶峥心虚无比的看了眼搁在茶几前的专用机,万幸,手机全程安静的像块板砖。 【自己吓自己!他盛老三今天参加峰会,哪能知道。】 元肃被沉默的叶峥气的一肚子火,一脚踹翻椅子,吼道。 “说话,叶峥!你怎么答应我的,这就是你说的照顾?照顾人照顾到医院了?你知道么,薛宜她胳膊受过伤,她今天是没事,她要出了一点事薛叔薛姨那怎么办!难道你要两个老人再看着自己女儿死一次吗!” “冷静冷静,元肃,哪有你说的那么夸——” “夸张?呵,当年严思蓓她爹那群畜生做的你们不也觉得不夸张吗,死了多少人,最小的那个女生你知道多大么,十六岁!才十六岁,这群畜生做事根本不管男女、年龄,当年不是薛宜机灵跑的快,她就折里面了!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再眼睁睁看着她第二次进ICU,谁要是动她一下,我就杀了谁!” ‘疙瘩’ “你是不是太上头了,你要把枪带回来是想走宋胤川——” 听到听筒里枪支上膛的声音,叶峥哪还有玩笑插科打诨的心思,可话没说完元肃嗤笑着打断了他的劝告。 “呵,看来你知道了,哦,这枪是宋胤川那爱做局的王八蛋的,BPW - P320、呵,用起来的确挺顺手。” “元肃你别在这犯混,什么事我不能解决,你交给我行不行,四哥答应的事哪回没做到!更何况航展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国家的事!现在这关头,你能不能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去他大爷的,我要不弄死他我和他姓谌!” ‘嘀—嘀——’ 怕什么来什么,叶峥看着疯狂震动的手机,心凉了半截。 手机屏幕上赫然‘盛则’两个大字。 98:人情债,迟早得还 叶峥突然有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后知后觉感,叶峥没挂元肃的电话,手里震动的手机他也没按下接听键,男人左思右想了无数遍,都难以在二人里做个抉择,嘴上的确答应了盛则,但真经历事,尤其是听着电话那头还在高强度破防的元肃的声音,叶峥烦躁的想抽烟。 虽然从准备当爹开始他就戒干净了烟酒,但眼下这紧迫的场景,叶峥燥的一遍遍舔嘴唇。 “你知道也不稀奇,但叶峥你现在就该明白,什么狗屁一个院子长大的哥哥,在我这没用;没人能越过薛宜,收拾宋胤川顺手的事,收拾现在这些让薛宜不痛快的人,也花不了我什么功夫。” 电话那头的叶峥很安静,始终一言不发,任凭元肃宣泄情绪,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手机震动声,元肃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不过这种安静很让他顺心。 “叶峥,有些事我现在是没证据,如果我抓到了证据,你猜他会不会好过。” 元肃话里的‘他’是谁不言而喻,叶峥再想装死这时候也沉不住气,可元肃根本不给他出声辩解打哈哈的机会,他只说了一个‘元’字,元肃就挂断了电话,听着电话里嘟嘟忙音,叶峥惊奇的发现自己还真被电话里人吓出了冷汗。 至于被他握在手里的另一部电话也不知什么被挂断的,可盛则不达不目的不罢休的性格叶峥也一清二楚,划开手机,看着微信里的‘二十五分钟后息汀顶层。’叶峥除了无奈只有认命,抬腕看了眼时间,叶峥给幼儿园打完电话,又给画室的佟尔静简明扼要说了现在这局面,才起身往息汀赶。 “别让薛小姐为难,她才是最无辜的,三哥和元肃都不该强迫她。” 大院里的孩子都说佟尔静是三个小姑娘里最温温柔柔的,可只有叶峥这为人夫的了解自家老婆的脾气,听着女人平静的语气,叶峥发现自己真摊上大事了。 “老婆,我——” “晚上你回老宅,张医生让我静养。” “不是阿静,你听我——” “闭嘴,滚。” “说。” …… 毫不意外的,叶峥发现自己这回又把佟尔静惹生气了,甚至气得不轻,从前是他自己混蛋惹是生非,他认了,可现在…… “瘪犊子元肃盛则,俩狗东西真是祸害,我他爷爷的惹谁了,非要看我和你们一样打光棍才开心是吧!”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混到了这么里外不是人的境地,老婆女儿见不到,还得鞍前马后的伺候俩活爹,叶峥觉得元肃、盛则俩人比他家老爷子都难伺候。 “元肃那小子哪能那么好糊弄,还查证据,心里恐怕跟明镜儿似得,盛老三我看你怎么装蒜,真闹起来,我可一个都不帮,我一不爱喝羊汤的徒染一身骚,这叫什么事。” 恍惚间,叶峥想到了自己当年自己折腾元肃盛则替自己追佟尔静的情形,貌似和这俩折腾他也没区别。 【老四,你欠我的人情债可不好还。】 这是盛则帮他摆平佟尔静继母的事后说的话。 【叶峥,你以后得还我,我元肃还没这么丢脸过。】 元肃说这句的时机,是开着直升机帮他拉横幅……小说里霸总追妻火葬场必备的那套,当然了,他和元肃俩被佟尔静骂得狗血淋头,元肃从小就粘佟尔静,被骂的时候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而他则是窝囊的捂着被花束抽红的脸讨好的说着‘我的主意、我的主意,元小五是我拉过来的。’ 奈何,气红了眼的佟尔静根本不听,留下一句‘有病’,潇洒无比的离开了现场。 楼顶停机坪的风比今天还大,元肃被骂得脸红的像猴屁股,但男孩也没说一句怪他的话,只臭屁无比的留下这句便开着直升机走了,颇有温瑞安笔下大侠的风范。 “大侠不都是不图回报么!元肃你这孙子怎么还要我还啊!!!” 叶峥当初只当随口画了两张空头支票,根本没想到盛、元二人会真的找他兑现,甚至还擅自加上了利息,最离谱的是本金利息还都出人意料的相同;要是真钱,他叶峥大手一挥也就兑了,偏偏自己这两位发小挚交还都是不稀罕钱的轴货。 支票对面是和比钱更珍贵难得的人心! “我干什么商人,我上非诚勿扰顶了那光头的活儿干月老主持人得了,怎么就让我摊上这俩轴货。 对了,薛宜那丫头也轴,小姑娘平常不是文文静静的,怎么就鬼附身真敢打了谌家的混世魔王,薛大检来了未必动手,她倒好,就这么打了!” 叶峥一路怨声载道,撂了电话元肃心情反倒好了三分。 元肃一直觉得自己活的太体面,偏偏这些人占着他体面的便宜一个两个蹬鼻子上脸的为所欲为。 “叶峥你最好站清楚队,等证据到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俩狼狈为奸的东西。” 元肃从来不否认自己在薛宜的事上疑神疑鬼,那些人骂他恋爱脑抑或是控制狂,他照单全收,从不否认一句。 薛宜被车撞、KTV事故进ICU、被他妈妈逼着分手,这每一件发生了在薛宜身上造成的不可逆伤害事件,都在提醒元肃、提醒他认清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收拾宋胤川才不是顺手,是马后炮,是迟来了很久的见不得光伪正义。” 元肃一直觉得自己无能的可笑,也很清楚的知道他才是一段感情里离不开对方那一个。出车祸不严重是因为薛宜自己机灵,能从KTV出来是多亏了那位生死未卜的热心市民和冷帽哥哥,治好薛宜分手情伤的则是他最瞧不上的尤商豫。 “珠珠如果不是真的很喜欢尤商豫,她的性格才不会这么难抉择,尤商豫那没爹妈的可没本事找亲友团威胁她不分手,就算是拿薛权这软饭男威胁珠珠也没用,她最不吃来硬的这一套,我们薛珠珠从小到大都心软的让人心疼。” 元肃了解薛宜,就像薛宜深谙他所有的小花招并默许他任性无赖,正因如此,他才无法放任薛宜一个人硬抗,被踹了他认,薛宜喜欢尤商豫他也认,哪怕薛宜要学武则天他照样愿意俯首帖耳。 “但在之前,妈妈藏的秘密我会查出来,盛则你威胁薛宜的把戏一样会戳穿。” 酒吧那天元肃看的真真切切,盛则看薛宜的眼神和他没区别,托薛宜手腕那一下男人动作快得反常,更别说拿到那份残缺的酒吧监控后,只扫了一眼,元肃就知道片子剪辑过,脑子里被刻意忽略的线索迅速串成线。 叶峥揶揄他,说他妄想薛宜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过去和现在的元肃只有一句话想说。 “怎么不是香饽饽,宴平章、尤商豫、盛则,还有瞿迦那大喇叭的二哥,加上我五个,薛宜不是香饽饽谁是。” 瞿砚和的小九九被元肃抓到纯属偶然,他和薛宜一分手,瞿迦上赶着推瞿砚和出去追薛宜,起初元肃也只当男人是为了充这个小魔头妹妹的顺势而为,可那天他分明看见了瞿砚和眼里不掩藏的情意。 “不要脸的老东西,还真好意思腆着脸往珠珠面前凑。” 骂完,元肃后槽牙又紧了紧。 “盛则你更是老不要脸的。” 即使一天到晚都在被骂愣头青,但元肃不傻,残片他转头就丢给了束从衡,只是想起束从衡和自己的对话,元肃就有些酸溜溜的眼红。 “珠珠要是不和我分手,我俩早结婚了,轮到你在我这人炫耀,瞿迦瞿迦,束从衡谁能现过你啊。” ‘瞿迦不让我和你玩。’ ‘老束,难道你不知道女人的话要反着听。’ ‘瞿迦很难哄,我不想让她生气,你找别人,她不许我干偷鸡摸狗的事。’ ‘束从衡你是不是兄弟,你现在要结婚娶老婆圆满大结局,就开始不顾我死活?这么眼睁睁看我打光棍,你是人吗你,你晚上你睡得着!’ ‘瞿迦很讨厌你,我也睡得着,瞿迦陪我去看过医——’ ‘瞿迦瞿迦,瞿迦是逗号么,能别一句一个瞿迦了吗,就你有女朋友了不起行了吧,但我告诉你,比起我更不喜欢尤家那杂种,而且当年你找瞿迦我没少出力,束从衡你得还账,别想赖!’ ‘瞿、唉——知道了,但我要六个点。’ ‘成,六个点就六个点,事给我办利落了,我和珠珠结婚你坐主桌。’ ‘瞿迦和我会先结婚。’ ‘滚一边去吧你。’ “和瞿迦那财迷混久了,束从衡这小子还学会了狮子大开口。” “束从衡还会狮子大开口了!” 薛宜听着电话里瞿迦的话,忍不住感叹,感叹完薛宜不好意思的朝周围人笑笑,默默捂着听筒,对抱着自己外套的宴平章挥了挥手,才又紧着瞿迦的话继续。 “什么文件,值得元肃花六个点?” 薛宜不清楚,瞿迦更是。 束从衡在瞿迦面前和脱光了没区别,就男人那偷偷摸摸的样子,瞿迦用屁股想都能猜出来自家老公又在和元肃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没说,小眼镜藏的严实着呢,这几天都不爬我床了,一门心思弄那破文件,不过我看了眼,好像是什么监控视频。” 说到这,瞿迦直接合上了文件,‘啪’得一声掷了手里的钢笔。 “死元肃把我们家小眼镜当什么了,我们可是中央保密局二极工程师,什么电脑城修电脑就能干的破活儿都拿来让我们家眼镜干,束从衡本来就失眠很严重,6个点算个屁,姑奶奶能给他60个点!” 薛宜听着电话里瞿迦的吐槽,笑弯了眼。 “喂,出息点,别原谅他。” “好。” 瞿迦看着大大咧咧其实一直都是最心细如发那一位,薛宜没和对方掰扯过自己和元肃的事,恋爱分手她都逃避的选择了‘装无事发生’的缩头乌龟疗法,但其实父母、薛权、瞿迦大伙儿都一清二楚,每个真正爱着她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守护者她的‘软弱’。 “瞿迦,我回去你请我吃火锅吧,潼阳好冷。” “又说废话,笨。” 薛宜去潼阳的事瞿迦是从瞿砚和嘴里听来的,当天她就和男人吵得不欢而散,瞿砚和在她这里已经劣迹斑斑,追薛宜追不上,还天天想拆散她和束从衡,现在又把薛宜放到这么危险的位置,瞿迦当晚气的就拿爱马仕包将自家二哥砸破了脑门…… ‘瞿砚和,我真的不会再原谅你了,你真的很坏!’ ‘大小姐,你打破了我的脑袋,我坏?倒反天罡啊你!’ 此时想到瞿砚和的话,瞿迦依旧脸热,咳嗽了两声,女孩不自然的别扭道。 “我要第一个去机场接你,不许叫有商豫,看见他就烦,而且姐妹儿买了辆新车,拉风爆了,只载你懂吗。” “懂。” 99:还击 “看来是酒吧的视频,盛则,我真好奇你要怎么和元肃解释。” 酒吧是叶峥的产业,薛宜一直很清楚,那晚去找瞿迦撞上盛则哥仨是偶然,可现在这缺斤少两的视频绝不是巧合,这文件无疑在指向一件事。 “盛则和叶峥现在穿一条裤子。” 薛宜不知道盛则怎么巧舌如簧哄得叶峥对他唯命是从,但想到这二人耍心眼利用自己在蒙在骗元肃,没由来的火气似要冲破胸膛肆意宣泄。 “笨得要死,天天被人算计,还拿人当好哥哥,元肃你怎么这么笨!” 恨其不争但薛宜也束手无策,毕竟她现在也在算计元肃,用手表的紧急通知功能就是为了利用元肃对她的念念不忘,甚至她歹毒的想让元肃替自己解决盛则这个隐患。 “呵、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自从那晚想通了大半开始,薛宜发现自己现在挺死猪不怕开水烫,用网络用语说就是‘摆’、‘躺平’、‘两眼一闭就是等死’。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想监视我想操控我的是你们,我这是自保。” 合理化、美化自己的‘错’是人类基因里共通的劣根性。 “反正得罪了那么多人,我还怕多一个元肃。” 想到自己做的事,薛宜突兀无比的笑出了声。 的确,昨晚女孩说骂就骂宴平章也就算了,连谌巡这么混的三世她也没手软,得罪的不留余地,现在听到瞿迦说元肃在和束从衡查视频,甚至还是她这个前女友的桃色视频,薛宜发现自己的内心居然诡异的平静,甚至还抱着五成看好戏的心态。 “我当时和元肃分手了,我有什么好怕的,该怕的难道不是你盛则?” 虽然这句话被薛宜曾经无数次当作自我暗示的鼓励,无数次在同盛则对抗的场景下当做她的武器,但像今天这种大祸临头的时刻说又是另外一种体验,虽然心口坠坠地疼,但薛宜的心态、状态远比过去好。 “死猪怕哪门子开水烫?元肃你知道了就有点出息,别再没自尊的来缠着我。” 重重吐出一口,自嘲说完,薛宜将注意力又放在了瞿迦发来的文件上,薛宜看着手机里瞿迦传来的谌巡信息,眉间的郁气越积越重。 宴平章没醒来前,薛宜了解谌巡还不打草惊蛇的途径只有瞿迦,虽然瞿迦好奇她为什么打听,但人精似的人一联想也有了打算,二人多年默契在前,瞿迦办得很利落,文件里谌家父子的大小事件,只要是明面上的,瞿迦这份文件里展现的事无巨细。 除了看设计稿报表,薛宜对这种‘大事记’向来耐心欠缺,纵然瞿迦细心的把明、暗做了两份文件,薛宜依旧看得心烦气躁,烦的是文件还是别的,只有她知道。偏偏此时还有不长眼的鸟往她枪口上撞,才滑动了两屏文件,手机就开始震动个不停止,按了挂断还能锲而不舍的打来的除了盛则也没别人了。 【死不了,滚。】 再一次掐断通话,指尖噼噼啪啪按下这四个字,薛宜直接打开了联系人免打扰,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女生直到感觉调整好情绪,才慢慢走向被李斌拉住的宴平章身边。 “又找我干嘛,您老不是搁峰会那大谈怎么保护地球吗,怎么还有闲工夫骚扰我。” 叶峥一进门就看见了冷沉着一张脸坐在太师椅上握着手机似有所思的男人,越走近叶峥笑得就越尴尬,多少年没见盛则这周身低气压得模样,饶是他都有些心里犯嘀咕,尤其是半小时前他刚被元小少爷一通敲打,叶峥忽地觉得自己挺像打仗那会儿地下党,唯一的不同应该是,元肃和盛则可都是结结实实红三代,真金不怕火炼的共产党。 【哥儿们也是大大方方红三,怎么现在混得和人人喊打汉奸似得。】 心里怨怼归怨怼,真坐在一言不发的男人对面,叶峥觉得自己还是少摆架子打哈哈为上计,不然元、盛两座战舰相撞,谁都没好果子吃。 【按元老五那话的意思,盛老三第一个倒霉,我就是第二个、唉,想想都烦】 “呦,哪儿找的化妆师?遮得挺干净啊。” 叶峥是自来熟老油子,虽然男人一坐下就被面色难看的盛则甩了一记眼刀,叶峥还是自顾自的给自己泡起了茶,只是他的眼神就没一刻从盛则手机上离开过。 【嚯,盛老三这是准备愚公移山啊,人不想接你就别打了呗,本来就讨人嫌。】 “啧、” “再啧滚出去。” 薛宜不接电话本就将男人气得够呛,但盛则自知他在薛宜面前向来贱的没边,这电话他硬是厚着脸皮打了下去,至于叶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臭德行,盛则一并忍了下来,结果薛宜的驴脾气,压根接他的电话,反倒还拿死不死噎他。 “说的什么混账话!” 看着手机里‘死不了,滚’四个字,盛则再装不下稳重,骂完还不解气,再看到叶峥憋着笑的模样,男人用力将手机朝茶桌上一扣,扯了袖口直接砸到茶杯里,阴沉道: “笑个屁,让你盯着潼阳,你就是这么盯的!” 郑乾再长袖善舞也只是个商人,动作没那么快,一晚上他还真没找出‘肇事者’是哪个王八羔子,恰恰这又是盛则最恼得,软下态度想从薛宜嘴里撬,谁知薛宜完全不给面子,一副是他安排的模样。 “人不是没事,别这么上火,峰会怎么说,不是说薛大检也去了,你这外甥女婿没上去殷勤殷勤?” 叶峥虽然吊儿郎当,浸淫人情场多年的人从盛则的话里敏锐发现了问题。 【盛则看样子还不知道是谌巡,事还有转机。】 “薛宜那姑娘聪明着呢,不是全须全尾在这儿坐着,宴平章就没这么走运咯,我的人去的时候说人还在昏迷,现在估计醒了。” 说着,叶峥将手机里放到了盛则眼前。 “呵,能拍劳什子破照片,找不到昨晚是谁?叶峥,你现在觉得我很好糊弄是吗。” 盛则并不像怀疑叶峥有二心,但现在发生的桩桩件件都在佐证叶峥是根墙头草,尤其是收到元肃莫名其妙的消息之后,盛则哪还有判断不出来的地方,将人约到息汀大头是为了薛宜,小头则是他想测测叶峥的站得够不够稳。 元肃那条短信实在气人,意有所指的明显,光是想,盛则都脑补出了薛宜是怎么拿着手机和前男友腻腻歪歪诉衷肠求撑腰的模样,薛宜犟种不假,但脑子转得快着呢,她从来不会自以为是自诩独立,有力不借,这才不叫独立,叫蠢货。 显然,薛宜不是蠢货,她借的力是元肃。 【三哥,昨晚珠珠出了事,我这儿已经和叶峥说了事情经过,但他人莽撞,只交给他我还是不放心,就麻烦你替我盯着点那边,哎、珠珠昨儿半夜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吓得不轻,我哄了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你们外人不知道,她啊、从小就是纸老虎,人她是打了,心里怕着呢,我三天后回京州,这事儿还得你费心。】 元肃这段三十秒的语音,盛则反反复复听了五遍,直到最后一遍的‘心’字落下,男人才笑出声。 男人从容又亲昵的炫耀语气实在叫他不痛快,眼下叶峥这揣着明白撞糊涂的模样更叫盛则恨的牙痒痒,从小元肃就和叶峥好的像穿一条裤子,元廷桓殉国,叶峥兼挑起了元家不少事,元肃打心眼儿认叶峥这个哥哥。 正是如此,盛则才恨。 【他元肃倒是好命,一个两个都为他赴汤蹈火,薛宜你当我死的吗!骗我是吧!】 叶峥不懂盛则此刻气得快撅过去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但盛则那句话他听明白了,今天转么针对他的鸿门宴。 “说话,没长嘴!” “盛则,你少在这儿吹胡子瞪眼,我他娘的是什么闲人吗,潼阳我盯着,宁市我也得盯着,我他爷爷的三头六臂也来不及啊,你少拿我撒气,我早就忠告过你,把薛宜放进来,有的她罪受,这才哪儿到哪儿,你现在知道心疼有个叼毛用,咱这局长着呢,她还有得苦头吃!” 一半意气一半虚张声势,真假参半的话的确打得盛则哑口无言,更何况从得知薛宜出了事、再到看到郑乾那视频,盛则这颗心就没定过,叶峥这一通糙话怼上脸,盛则的的确确清醒了两分,但男人也没乱了阵脚。 “少来教我做事,他今天敢动薛宜,我说到做到,这局是我开的,他不守规矩那就原地出局,我盛则难道缺他这一环。” “盛则,你现在动他,是脑子坏了么!薛宜那丫头就伤了个胳膊,你们一个两个在这儿发什么癫,你他大爷的还越说越来劲。” 叶峥意料之中的好上钩,得了考试范围盛则垂眸嗤笑了声,心里飞速盘算完几个嫌疑人,捞起椅背上的西服搭在臂弯,踱到叉着腰脸红脖子粗的叶峥身旁,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似笑非笑。 “我不收拾他,我先收拾元肃,既然敢算计我,那他就得吃点苦头。” 100:不欢而散 盛则料到了自己和叶峥的谈话不欢而散是最终结局,泥人尚有三分脾性,况且他本就不是泥人,他是捏泥人的那双手。 “墙头草没那么好当,叶峥。” 精准预判事件发展结局的最大好处便是落差感趋近于零,盛则对身边都不可信是双面人这件事早就习以为常,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情绪淡淡地看了眼光洁的脸颊,似是想到了什么唇一抿,顿时燥心大起。 ‘啪’的一声打开手边的暗柜,盛则粗暴无比的将卸妆水往棉片上倒,四溅的液体横飞的到处都是,偏男人没知觉似的只一味用力的擦着面颊除的粉底抑或该叫‘遮瑕’。 “我怎么就这么碍你们姓薛的眼,我真就做什么都是错吗,薛宜!” 全覆膜的车内,男人用卸妆水擦脸上的动作粗暴的像是在自虐泄愤,然而事实也正如这四个字所说,薛宜的拳击打的很好,盛则的另一处私宅设有专门的拳击房,那天难得薛小姐赏光、陪他过了两招。 薛宜的拳风很利落漂亮,和她本人给大众的第一印象相差甚远,漂亮切实,利落未必,薛宜做事总有些没必要的‘婉转’,盛则并不讨厌这种特质,婉转圆滑是很好的美德,但在薛宜这样常因为‘心软’受挫的人身上,这是一击毙命的死门。 存着这样的心情,同薛宜对练那天,女孩四肢没少挨他的拳,纰漏、不,是意外之喜正是在此时出现的。 盛则没打女人的,尤其是打心上人的爱好,见好就收的调情才是他的目的,毕竟薛宜可比政法委书记都难约,看着靠在围栏处躬着背大口喘息的薛宜,男人以为是女孩哮喘又发作了,摘了手套便往对方面前跑,可他刚站定,快准狠的一拳直击他的面门。 ‘盛则,别小瞧我’ “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出来我心疼你!” 奋力将手里的卸妆水朝副驾窗户一砸,男人抬手猛地朝驾驶位的左车窗又砸了两拳,卸妆水沾湿的发丝凌乱的贴在男人淤青未消的皮肤上。 “上次和这次,你就真的看不出来还是不想看出来!” 好在盛则今天是独自开车来的息汀,不然男人这样上个头版应该不成问题,可此时的盛则根本没心思管这些,出了事的薛宜、元肃的话、薛廷肇警告的眼神无一不在传递一个讯号。 ‘盛则,你不讨薛宜欢心,你是她们家的敌人,滚远点,别来碍眼’ “薛宜和我的事,轮的到你们左右!” 逞英雄托大的话张口就来,但仰躺在座椅上的人依旧郁闷的拿曲成拳的手一下下的砸着额头,说实话元肃那句暧昧的意有所指并不全是男人情绪崩坏的因素之一,薛宜受伤和薛廷肇的态度才是核心。 会场休息室内的官员三三两两的插科打诨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叶峥揶揄他那句‘你这外甥女婿没上去殷勤殷勤’,他还真准备厚着脸皮上去殷勤过。 峰会开幕到闭幕,因为薛宜的事,盛则整个人就没安定下来过,会议间隙郑乾那通火上浇油的视频和把男人的心丢在油锅里煎炸无异。 ‘烈火烹油方得佳肴’是国宴大厨的口头禅,可盛则遇到的是来‘煎’人寿命。 郑乾和薛宜不认识,他说没查清楚那一定是真话,盛则没法从峰会抽身,叶峥他本就不是全盘皆信,眼下潼阳只能靠郑乾,他插手太深,京州西北的那群老东西介入,出了什么事那他才真的鞭长莫及。 肌肉记忆撑着盛则走完了下午的峰会流程,晚上还有个晚宴,盛则懒得和酒囊饭袋觥筹交错,自大狂妄自负,说什么都无所谓,盛则并不觉得这群老的快死的蠢货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助益,这伙人最后的余热就是趁早下台,退位让贤。 盛则坐在宴会厅左侧,鉴于他在外的人设,除了实在没脸皮厚的人上来叨扰,他还算清净。哪怕,按年纪合该他这个小辈上去谄媚,可当今官场,倚老卖老没用,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才是官运亨通的第一准则。 郑乾人如其名,万般皆以利当先,盛则的款付得够快,郑乾的消息也算得上及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盛则仍是在照片里找到了蛛丝马迹,照片里只有三个人。 身份一目了然,雇主和俩打手。 雇主并不是蛛丝马迹,俩打手才是,盛则拧着眉,思索再三心里便有了决断,息屏后,盛则以不甚在意的目光在大厅内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与薛廷肇攀谈的谌开峻身上,印象和情报里谌、薛两家只是点头之交的情分,交集几乎为零,环保主题谌开峻这个老局长是红人,按常理他没必要给贴薛廷肇的冷脸。 但今天这局,谌开峻却上赶着做了。 盛则看着薛廷肇的脸突兀的想到了自己说的混话。 ‘你大伯约我吃饭’ 三四十个人一起吃饭怎么不叫‘一起吃饭’,盛则突然觉得,吃个晚饭也没什么关系,潼阳那边他心里有安排,郑乾办事向来麻利,只是他的确草木皆兵过头,乱了阵脚。 薛廷肇和薛宜不大像,只有笑起来时二人才会展露一两分相似,盛则不知谌开峻说了什么哄得京州铁面判官喜笑颜开,但危机意识告诉他,这不是好事,可出于各种无关、有关痛痒的原因,盛则选择当看客。 彼时,男人的念头倒也粗暴。 ‘薛宜老子另有其人,我犯得上哄他’ 至少在看见中宣部老头在薛廷肇面前毛遂自荐自己的秘书‘是多么适合薛小姐的男人’前,盛则压根儿没想过倒贴,只怪那想少走二十年弯路、父母皆亡故可入赘的男人长得奇丑无比不说,甚至连说句话都说不利索,窝窝囊囊难堪大任。 盛则相信薛廷肇一定看不上这人,可捕捉到薛廷肇脸上一闪而过的满意表情后,盛则无法否认自己嫉妒的发狂,无它,只因他在薛廷肇这从来只有吃闭门羹、铩羽而归的结局。 何止薛廷肇,还有薛廷璇这个当姑姑的,那场抓包薛宜的相亲局,他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明示暗示自己的单身身份,薛廷璇也完全没拿宝贝侄女与他作配的心思,饭桌全程除了盯着薛宜不要挑食,就是撮合薛宜同那个小军官。 “没记错的话,那小军官驻扎在潼阳。” 角落里的盛则想到这事,顿时危机感四起,恰好薛廷肇身边也没了那些想攀高枝的蝇虫,可元肃的语音消息正巧卡在他起身的瞬间弹了过来,只看了一眼,盛则便息了屏幕,再抬头时,男人的视线恰好撞上薛廷肇的冷漠的眼神。 此刻薛廷肇表情可没先前好,甚至可称得上一句‘糟糕’,助理在薛廷肇耳边低语了几句,薛廷肇不轻不重的撂了文件,脸色黑得出奇。盛则不是毛头小子,因为几个恶劣表情望而却步并非他的作风,而且,他也不只是为了谄媚,自己鞭长莫及,但不代表薛家人也会放任不理,虽说薛家上下正的发邪,但盛则不信他们在得知薛宜出了事的情况下会不管。 可盛则只猜对了一半,薛家人的确不会坐视不管。 刻意还是不凑巧,盛则无从得知,薛廷肇领着秘书助理从他身边经过时说的那句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吴戈去了吗,珠珠只有交到他手上我才放心」 「已经到了」 “吴戈,又他大爷的是这个吴戈。” 当年的薛廷璇中意的相亲对象正是这位,盛则看着手机里助理传来的资料,恨地后槽牙都在酸胀,嘴里止不住的泛苦。 “一个破中校,算个屁,薛宜你给我擦亮眼睛,鱼和熊掌都不知道怎么选吗!” 拨了粒奶糖丢进嘴里,盛则发动车子前还是给薛宜发了短信,好在不是红色感叹号。 “有病。” 101:我是高干文女主 骂完薛宜依旧不解气,可手指刚落在删除拉黑键上,她又想到了瞿迦发来的文件,最后女生只是烦躁的将手机往沙发上的空位一丢,抱着膝盖专注的回想着文件里的内容,明面上那份乏善可陈,但另外一份简短的只有一千四百四的文件里头的门道并不少。 “呵、爷爷让我打不过就跑,现在我跑得掉吗。” 薛宜是鲜少冲动的性格,但现在的她的确在为昨晚的鲁莽后悔。 “我就该自己跑,没用的宴平章只会拖后腿的宴平章,都怪他,拖油瓶。” 沙发上,女人孤零零的抱着膝盖,自言自语的模样神经质无比,好在没人看见,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 李斌下午事多,把她和宴平章送到别墅托词郑乾安排了事找便离开了,一刻不想多留的模样看来是烦宴平章到了极点。薛宜被昨夜的事和文件搅得心烦这次没和李斌再车轱辘过招,至于宴平章,他本来就是背景板角色,三人一拍即散,难得默契同频。 但宴平章也不知怎得,打从医院出来就蔫巴的像放久了的上海青,李斌前脚走,宴平章就默默上了二楼再没出来碍过她的眼,等她下楼时,只看到餐桌上的纸条,以及窗外裹着围巾慢吞吞拉开大门的宴平章背影…… 下楼时,薛宜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拿着纸条时,诡异恍惚了一瞬,恍惚觉得自己还在京州,毕竟这房子的格局怎么看都很像她家pro max版,再加上宴平章这主动买菜揽下做饭的劲头,薛宜幻视薛权在家给自己做饭的情形。 “我也有病,他一个拖油瓶只会惹麻烦,像个鬼薛权,他俩根本没有可比性。” 搓了把乱蓬蓬的头发,薛宜打开手机再次点进了瞿迦发的文件。 一千四百字的文件,薛宜翻来覆去看了不下五遍,薛宜觉得有个效率很高的朋友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此刻, 薛宜发现,所有人都被穿到了一起,准确来说是,宴平章、盛则、谌巡。 文件里除了盛则叶峥这俩她眼熟无比的名字,另外一个眼熟的就是宴平章大学的工作室,那栋写字楼的设计方一开始是宴平章,只是拆迁的时候时候出了事故,盛则和叶峥被埋在里面,文件显示这地后来不了了之,最终被政府规划成了建筑垃圾处理中心。 按那块地所处的位置来看,做写字楼的确不如建筑垃圾处理中心适合,政府 “宴平章出国看来也和这楼有关。” 说完,薛宜就想到了宴平章神神叨叨那句没说完的‘我出国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不想当人家上门女婿所以跑了?” 虽然很离谱,但结合昨晚的情形,薛宜觉得这猜测也渐渐合理了起来,更别说宴平章从上学那会儿开始待人接物就毫无章法,说不定谌家那位小姐没吃过创意菜,就想尝尝宴平章这道难啃的炖牛骨。 “是因为设计认识的吗。” 薛宜觉得自己好像逐渐接近真相的大门,但下意识里她又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关键线索。 巧合太多让薛宜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如果只有宴平章、或者说只是宴平章和谌家有关系就算了,偏偏那楼当年压的人是盛则,盛则他们现在不仅‘不计前嫌’的和谌家继续合作,甚至还招标了宴平章这个合作方。 文件显示三年前盛则出事故的工地是谌、滕两家圈的经济项目,可安润这块地联合招标盛则选出来的公司名单,谌、滕两家赫然在列。 “宴平章和盛则认识?” 猜测吐出的瞬间,薛宜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就盛则在饭局那天的表现来看,他和宴平章显然不认识,但盛则知不知道宴平章掺和在那楼里就不一定了。 “呵,他那么记仇,现在把谌、滕两家人拢进来明显是为了报仇,宴平章掺和在当年的事里,瞿迦能查出来,他盛则不可能不知道、 盛则这种锱铢必较的性格、宴平章哪怕当年只做了个半成品,这拖油瓶看来也要倒霉了,和谌家扯不清,盛则一定搞连坐。” 并不是薛宜主观臆断,就这些年看盛则的手段,她还真没少见对方拿捏折腾政敌。 “可瞿家为什么非要蹚浑水,只为了帮瞿大哥上位根本不值,他盛则真就一定会稳坐京州市长吗。” 发现盛则想坐市长的位置是个偶然,发现珍珠手链的同一天,薛宜在首饰盒下面发现了国土规划文件,京州铁路Q1、Q2季度税收报表,如果只是国土规划文件,薛宜并不会多想,但税收报表,再傻她也发现了不对劲。 这之后,她又费心思留意收集了不少被盛则推下台官员的身份背景,这才推出了男人的心思。 想着,薛宜嗤笑出声,语气苦涩无比。 “他要真当市长,还能放过我吗。” 初高中时代的薛宜和一般女孩没什么区别,至少在爱看霸道总裁高干文这件事上她口嫌体正直,风靡市场的那几本她一本没少看,某次在图书馆溜号偷看,薛宜还被正在写竞赛题的元肃抓包,那阵子因为看小说,薛宜甚至溜了两次竞赛没报名。 ‘早说你爱看这啊,我给你说,还保真!’ 当时的薛宜只当元肃在跑火车,现在想想,薛宜觉得自己和元肃真傻,明明俩人都算高干文学里的NPC,却还觉得对方在胡扯,时过境迁,经历了无数荒唐的事后,薛宜总算悟明白了作者结尾那句。 【现实远比小说精彩。】 “的确精彩,我不就是例子吗。” 可自己成文范本案例是一回事,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拉进泥沼,薛宜做不到,哪怕是严思蓓,薛宜也不想她有太差的结局,盛则这两年对严家暗里明里的打压明显到严思蓓这个刚正不阿的都觉察出了不对劲,没少拉着她倒苦水,严思蓓以为只是普通的政治摩擦,但薛宜清楚不是。 ‘看严家不爽。’ 薛宜发现盛则在他面前简直混蛋的没边,什么混账话都对着她说,这五个字是在她质问有必要动严思蓓的职位时,男人只是抱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小腹处,懒洋洋的说着。 ‘别提姓严的,好扫兴。’ “有病!神经病!” 想到那天,薛宜又狠狠搓了两下胳膊,盛则这流氓倒是没和她上床做恨,搂啊抱啊的便宜他还真没少强买强卖。 深知盛则的尿性,薛宜才更担心瞿迦,瞿迦是个典型的爸宝哥宝女,嘴上傲娇做的事一向实打实掏心窝子,虽然对方总说她傻乎乎的好骗,但现实里,瞿迦才是被家里人保护的最好的那个单纯的大小姐。 “我不想瞿迦有事,也不想她在乎的人有事。” 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瞿家是了为了给瞿砚平铺路才入的盛则的局,但就眼下乱七八糟的关系、就瞿家付出与得到来说,当前的情况很明显打破了正常商业活动的收支盈亏点,一个正常的商人根本不会再继续一条道走到黑。 从两方合作以来,瞿迦焦头烂额的模样薛宜看在眼里。 “如果只是让瞿家大哥上位,这根本不合理,瞿迦是前面里的人,但一切都是瞿砚和在拍板,他到底想做什么,迦迦知道锦天苑的事吗。” 喃喃说完,薛宜脸上的表情并没因为推断放晴,反而阴沉了两分眉间的折痕也愈来愈深,食指抠破的地方在医院时被宴平章拉着做好了清创,下意识想掐的人指甲触到医用胶布的一瞬,浑身发麻的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烦死了,宴平章你也很烦!” 若是换个人拉自己做清理伤口,薛宜大概不会反应这么激烈,可宴平章…… 一想到在医院景象,薛宜心烦的直接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放空。 挂断瞿迦电话后,薛宜走到宴、李二人面前时,李斌正满脸通红,气的不轻的模样,不难猜,很明显被宴平章气的;见她来李斌似是等到了救星,朝她迅速整理完自己和宴平章争论的点,便也像宴平章一样背过身子不再言语。 ‘那你一个人住酒店好了,我怕死,我要住郑总的别墅。’ ‘我不要!’ 薛宜解决问题的办法、准确来说是解决宴平章的方法一向粗暴,非骂即打。 “我真搞不懂男人,尤其是宴平章,下次他再犯贱我就打他好了。” 起初薛宜以为男人不想住进来是因为自己,毕竟她昨晚才骂了对方,宴平章耍点犟种脾气也合理,谁知道她一说完,男人立刻变脸不说还一副惊恐的模样,那表情看着还有点可怜巴巴的,像极了那种被父母恐吓‘再不乖,我就把你丢在这,一个人回家’的小朋友。 照理说,在宴平章脸上不应该出现这种表情,毕竟他也是年近三十的老人了…… “宴平章到底在搞什么鬼。 ” ‘已解锁——嗒。’ 突然的开门声惊地薛宜鲤鱼打挺似地弹了起来,薛宜看着戴着线帽一手一袋食材,站在门口换鞋的人,不自然的收回目光,想到自己说的‘打’薛宜尴尬的抽了抽嘴角。 【他和元肃差不多高吧,骂骂过一下嘴嘴瘾算了。】 轻轻蹭了两下贴着医用脚步的食指,女孩抓起手机脚底抹油立刻上了楼,徒留举着大葱的男人看着她背影傻笑。 “医生说不能吃辣,你随便做吧,我不挑食。” “那我做清淡的,一会儿叫你!” “知道了!” ‘砰!’ 倒不是薛宜想逃活儿偷懒,一切只怪宴平章摔坏脑子后,反常的让人措手不及。 上了楼,薛宜一头扎进被子里烦躁的打着滚,宴平章堪称谄媚的讨好虽然诡异,但眼下更诡异还大有人在。 “去你的,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烦。” 从床上坐起来,薛宜握着手机进了浴室。 【是谌巡打我的。】 盛则根本没想到薛宜会回消息,看到消息弹出的瞬间,男人大脑短路的站在玄关处盯着手机目光沉沉。 紧接着短信的还有一张照片。 女生撩起衬衫叼着下摆将腰腹处的淤青对镜照。 ‘叮—’ 【所以,要帮我出气吗,盛局。】 102:troublemaker和新东方厨师 ‘利用’愈多做愈趁手,站在卫生间撩衣服时,薛宜一想到自己准备做的事,还有些脸红耳热扭扭捏捏的无所适从,可打开手机看到盛则紧跟着自己‘死不了、滚’的话,看到那句‘挺好,我可不想和你做鬼鸳鸯’,薛宜就气不打一处来。 既你不仁休怪我不义,薛宜一想到现在这些乱七八糟人都是盛则搅和到一起,为了给自己铺路的基石,女孩脑子里无关紧要的‘羞耻心’立刻被丢弃的一干二净。 解衬衫,拍照,编辑短信,一套流程薛宜做的得心应手,抑或是冲动为之,又或是别得薛宜没想明白的理由,总之这信息她发得十分坦荡。 薛宜发完短信后便将手机无所谓的丢在床头柜上,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发呆,当前的情况的确棘手的剪不断理还乱,但薛宜想得很清楚,麻烦制造者是谁,谁就该出来顶着。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显而易见盛则这位trouble maker 应该承担起所有的责任。 “谌家和宴平章都是他搅和进来的,我想那么多干吗,盛大局长一向只手遮天。” 形势造英雄,薛宜不想当英雄但也不想傻乎乎的任人摆布,谌巡那样摆明不会让她好过,让薛家人脏手不如让盛则,盛则手黑,多一件少一件总归没区别,反正他正在抓对方的小辫子,薛宜觉得自己是在给对方递枕头。 “表衷心的时候到了,盛局,想养金丝雀总不能这点态度都没有。” 利用盛则和利用元肃从某种层面来说没区别,但薛宜心里对利用盛则这件事反倒更轻松。 “一起烂在臭水沟里吧,盛则。” 说罢,女孩四仰八叉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虽然医生说了无数遍她的胳膊不能受伤,会残疾,但薛宜一直无所谓的敷衍着,包括这次,动手捆谌巡时,肩膀处传来的熟悉错位感只让她凝滞了一分,求生欲驱使,她并不在乎什么残疾不残疾。 此刻,女孩看着自己竖起来的左手臂默默又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前前后后的比划着。 专业医生的技术很好,长短一样,没半分错位痕迹,薛宜半眯了眯眼看了半天自己的两只手臂,放下手臂后,女孩抱着怀里的枕头笑得意味不明。 “说不定是好事,他总不会是恋残癖。” 又在床上打了个滚,薛宜困意上头,不留神就睡到了饭点。 宴平章没想过自己会有和薛宜同住一片屋檐下的机会,换言之在他的设想里,自己和薛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应该更正式,至少不该在谌家那些事还没解决的时候,自己就这么不清不白的和薛宜被绑在一起。 “潼阳,不安全,我们得回京州。” 喃喃自语的人,憋闷地整理着蔬菜,饶是冷水冻得他十指都泛着诡异的潮红红,宴平章依旧慢条斯理的清洗着芹菜,毫无冷知觉一般的回想着医院的事。 宴平章折返病房拿到薛宜衣服时,李斌正好处理完事,见他拿起衣服就走,便紧跟着他的步伐追出来叫住了他。李斌气喘吁吁在自己身侧站定后,宴平章扫了眼没有警察跟上来,走廊安安静静的看不到一丝警察痕迹,终是松了一口气。 耳边是李斌冗长找不到重点的聒噪。 但宴平章情绪不错,难得没呛声由着李斌东拉西扯的铺垫。李斌在喋喋不休,宴平章则安静的垂着眸,温和的看着臂弯里的毛衣外套出神,盯着久了,男用手指轻轻握了握外套毛茸茸的袖口。 软绵绵的有点像薛宜的手心,这种认知让宴平章的神色愈加温柔。李斌或许是看出了他心情不错,趁着他好说话的时候,自然无比的说出了郑乾的安排。 ‘我们不住。’ 说完,宴平章自知失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冷着脸补充的样子全然没有先前低头整理手里毛衣外套的温和。 ‘薛宜和我回尽快回京州,既然郑总不在潼阳,薛宜和我就先回京州处理别的问题,至于建筑工地的事,等郑总回来,再去京州找我们面谈。’ 至少在谌巡出现前,宴平章还愿意和薛宜在这儿被郑乾玩躲猫猫,可谌巡这事出了,李斌也全都和郑乾报告过,郑乾还要把薛宜和他留在潼阳,这根本不对,正常老板只怕不能赶紧送走他们俩这麻烦精,可郑乾却反其道而行之,若没人授意,他怎么敢冒这么大风险。 宴平章相信一时半会儿郑乾查不到谌巡的信息,但他不相信查出谌巡的身份后,这位无良奸商会再做出什么;人性,是最不值得赌得,谌开峻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钱、权利面前,什么都可以当做置换的筹码。 做过一次筹码也无能为力看着挚亲被当做筹码的宴平章,根本不会让同样的事上演第二次,郑乾背后的推手是谁他无所谓,这案子从来不是非他不可。总之,他不会让薛宜再被当做筹码,从昨夜和薛宜离开酒店后,宴平章就决定了。 无论如何得把薛宜送回京州,唐筑澜的事只会发生一次,他不会让薛宜变成第二个唐筑澜,薛宜一点点委屈都不可以受。 ‘啪’地一声关上水龙头,宴平章站在水池前定定地看着窗外的夕阳。 “郑总的心意只怕我们无福消受。” 这句是在医院宴平章和李斌谈崩盘的信号,即使被迫搞‘政斗’无数,但宴平章依旧厌恶那些官腔,厌恶虚与委蛇,可想到薛宜游刃有余的模样,哪怕再讨厌,宴平章也想做一些改变,换个方式宣泄恶意好像也不赖。 “很有用,李斌气的脸都绿了。” 看着手心里的青椒,宴平章无意识的笑弯了唇,手上朝青椒里塞肉的动作整洁又利落,直到一个小青椒都被塞好了调味完成的肉末,宴平章才又开口,只是回头看向紧闭的二楼时,男人还是没控制住内心的焦躁情绪,握着小青椒的力道一时没收住,修长的手指将光洁的青椒表皮戳了个难看的小洞,万幸肉没漏出来。 “呼—还能补救。” 握着菜刀的人仔仔细细的选了好了角度,快准狠的切出了七个完美的青椒塞肉块。 “等吃完饭再和薛宜商量。” 在医院答应和薛宜住进来只是缓兵之计,虽然不明白薛宜愿意住进来的理由是什么,但宴平章从醒来后便想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一言堂不好,薛宜讨厌。” 薛宜猜的不错,撞到脑袋醒来看见薛宜的第一眼,宴平章突然就明白了自己被薛宜讨厌的根本原因。 “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我的错。” 抱着把话说清楚的念头,宴平章揽下了做饭的事,万幸薛宜答应的很爽快,没有剥夺他示好的权利,想着,男人回头看了眼桌上的四个菜,折痕深深的眉心依旧没有愁云散去的迹象,擦干灶台的水的男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还是再做四个菜好了,比较有诚意。” 待到八菜一汤端上桌时,穿着围裙的人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北方城市有地暖,再加上宴平章的手速,九个菜其实没费他多少时间,整整一个小时,夕阳落下,院子里的感应灯在排骨汤端上桌的瞬间应声亮起,落地窗投映进进来的月白色冷光,缠在衬衫西裤的男人背后,莫名为人添了两分烟火气浓烈的温和感。 薛宜是渴醒的,醒来时房间黑洞洞的漆黑一片,躺在床上的人还有些分不清状况,待到视力回复,看清周围的摆设,女孩卡顿的大脑终于继续运作起来,暖气开的很足,喉咙和鼻子都干的让人不舒服,慢吞吞起身的人,瞥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穿上毛线外套出了房门。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睡眼惺忪的女孩看清餐桌上的八菜一汤,暗暗叹了句宴平章手艺不错之余,便全是对自己睡眠时长的质疑。 【八个菜,至少两小时吧……我们两个人要吃八个菜吗?】 有烟火气的宴平章的确很有人味,但薛宜没想到宴平章的烟火气会是‘遇到新东方厨师就嫁了吧’的烟火气! 【薛权都没给我做过八个菜……五个菜封顶,还包括汤……】 宴平章看到盯着菜一言不发的薛宜,尴尬的脸一红,一紧张就蹦简单句的毛病差点又犯,可想到自己这次是打着和薛宜‘沟通’的目的来的,男人舌头打架了两下,磕磕绊绊开口。 “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经宴平章提醒,被八菜一汤震惊的无以复加的女生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口渴这件事,吹暖风太久的下场就是,薛宜开口时没调整好的声音粗粝的像砂纸,颗粒感拉满,很适合唱某杨姓歌手的歌。 “咳、咳咳,对。” “我给你倒,先坐下吃饭吧,菜都是刚做好的,趁热吃。” 摘下围裙随意一缠,宴平章自然地走到薛宜身侧,抬手接过了女孩手里的空杯,精壮的小臂蹭到女孩毛衣的一刹,宴平章握着空杯的手无意识的颤抖差点扔了杯子出丑,万幸薛宜将杯子递给他后,便入了座。 但坐在餐桌前,薛宜又开始手足无措,宴平章这菜做的实在摆盘精致,再加上薛家家教里就没有‘厨师不上座就动筷’这条陋习,薛宜看着男人接水的背影又看了眼面前的油爆虾,用力的咽了咽口水。 “宴平章,你——” “叮—咚——” 103:仇家上门vs薛宜,当兵的好料子! 门铃响起,一站一坐的二人对视了一眼脸色同时冷了下来,薛宜咽下嘴里的‘你手艺看起来真好,辛苦了。’宴平章则是迅速将水杯放下,抽了把主厨刀握在手里,紧抿着唇皱眉心拱起的凝重模样,再配上他这身穿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cos 拔叔,坏人说不定还真会被他的表情唬住, 铃声响起的一瞬薛宜的确想到了‘仇家上门’,甚至还有些心虚害怕,毕竟这是潼阳,谌巡要做出格的,肯定没人敢管,至少到现在都没警察找她们录口供,很显然,谌巡扫尾扫的很干净。 但那人昨晚毕竟信誓旦旦的说了‘饶不了你’,薛宜不否认自己会害怕,毕竟她挂念的人和事很多,她真没‘客死异乡’的准备,但这会儿看见宴平章炸毛戒备的夸张模样,薛宜被男人迅速的动作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不至于,宴平章,郑乾家这可是悬浮门、3、3米呢,谌巡再疯也不至于翻进来抓我们。” 扶着桌子的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咳嗽边无奈朝人摆了摆手,宴平章被薛宜笑得脸红,但紧绷的神经也的确被女孩的话缓解了。 “知道了,你先喝点水。” 男人不好意思的叹了口气,轻轻放下刀具,握着水杯走到了捂着嘴咳嗽的越来越剧烈的薛宜面前,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几轮,宴平章终于鼓足勇气抬手搭在薛宜背上,轻轻拍着对方的背,抖着声音心虚无比。 “你、顺、顺顺、顺顺气,再、再嗦、说!话!” 薛宜本就笑得停不下来,宴平章磕磕巴巴上下牙打架的模样乐得薛宜几乎笑背过去,门铃声响了两声就停了下来,宴平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自己出丑懊恼,万幸薛宜笑痛快后,一口气闷了温水,就放过了局促的他,搓了搓红扑扑的脸,慢慢走到了显示器前。 “别多想,我这人天生笑点诡异,不是笑你。” 薛宜说话时回头看他的表情促狭又灵动,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的让人分不清是琉璃灯的折射,还是她的眼睛真的和操场的大排灯一样会发光。 这一次,宴平章没逃避,看着女孩的眼睛,红着耳朵,声音不大不小。 “笑也没关系。” 可惜,薛宜刚在监视器前站定,烦人的门铃声又响了起来,薛宜并没听清他这句自言自语,看样子也完全没有追问的打算,宴平章安静的看着女孩鼓捣显示器的背影,又看看身后餐桌上的饭菜,沉默的低叹了口气,迈着步子慢慢近了薛宜。 【下次再说。】 ‘哒-’ 薛宜想的很清楚,这个点还有郑乾在他们上面顶着,来人大概率是个‘善茬’,抱着这样的心态,薛宜按接听键的动作很轻松,显示器连接的突然,过曝的光线让人分辨不出监视前男人的面孔。 “你好,我找薛宜。” 男声传出来的瞬间,宴平章就皱起了眉,可还没等他问,薛宜好像、不,是薛宜很高兴地答了句‘来了’,连毛线外套都没穿就冲了出去,徒留捡起毛衣跟在后面跑的宴平章别别扭扭的喊‘薛宜,是谁啊?不管是谁,我们都要提高警惕。’ 吴戈收到薛廷肇电话时,正在打休假报告,不过打报告也是为了薛宜,得知薛宜才来三天就出事的消息,吴戈挂断电话便急急将报告呈给了直属领导。 薛宜来潼阳的消息是薛明昀偷偷递给他的,对方说薛宜来潼阳谈案子,但案子很棘手牵扯多方,薛宜不希望薛家插手太多,所以希望、麻烦他能多看顾看顾自己爱横冲直撞的小妹妹。 这是薛明昀在电话里说的官话,很明显二人通电话时,薛爷爷和薛伯父都在旁边,薛明昀才这么官腔十足。 挂断电话在微信上,薛明昀说话没这些顾及,一如从前在部队那样和他满嘴混话的胡咧咧。 【珠珠可是我们薛家的小宝贝,我二叔二婶的心头肉,安润这脑残案子牵扯了不少傻吊,我们珠珠打小就傻正义,我们手又没法伸那么长,不然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这帮烂货。 但现在我话也不敢说太重,我们家小姑娘犟着呢,但这事儿吧,几个老的心里都急。 吴戈,你要想当我们老薛家的女婿,这机会可得抓住喽,别说兄弟不给你交底不仗义,我就认你这个妹婿,珠珠出发那饭局上,爷爷三番五次提你,根本不给那姓尤的面子,他就喜欢你、我们家三位薛法官可都只中意你。 现在机会送上门了,别不给力,照顾好我妹懂不懂,别和木头桩子似得不开窍,只要锄头挥得狠,什么墙角你挖不走,我们珠珠心软着呢。】 听完男人混账傲慢的语音,吴戈搁下手机无奈又腼腆的笑笑,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最终只回了句‘望不辱命’。 男人独来独往惯了,朋友鲜少,薛明昀算一个。 吴戈认识薛明昀也只是一个部队的机缘,二人算不上谈得来,只是‘政见相同’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同窗,后来二人一起出来几次滚刀子的任务,才算真正成了朋友。 至于他和薛宜的‘机缘’若要真的追溯,薛明昀其实作用不大,在薛明昀作用之前,【薛宜】此人,只是一串难以想象画面话的中文字符,是不存在什么特殊意义,和【吴戈】一样普通的人物代号。 但某次同寝的几个人话家常时,得知薛明昀还有个妹妹宿舍里男人顿时来了劲,纷纷想看看薛明昀这家伙的妹妹得是怎样一副好相貌,毕竟薛明昀的长相还真是部队里数一数二的,就他们知道的,好几个老长官都想把自家女儿介绍给这位能力相貌家世样样拔尖的毛头小子。 但薛明昀是个刺头,无论来人是谁,男孩只有一句‘我女朋友在国政,大律师,哥儿们瞧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女朋友薛明昀藏得不严实,他恨不得昭告天下,戚颂来的几回,薛明昀活像开屏的孔雀;但妹妹、薛明昀藏得严严实实,除了那晚被套话,大家压根儿不知道薛家还有个宝贝的小女儿。 可惜,薛明昀根本不给大伙儿深问的机会,只留下一句‘癞蛤蟆别妄想吃天鹅肉,敢惦记我薛明昀的妹妹,老子给他牙全打碎’ 说罢,男人抄起拳头将铁床锤得邦邦响,煞有其事无比。 换个人说这话,大家估计会嗤笑打哈哈,但薛明昀说,众人纷纷堰旗鼓息,毕竟,一进部队就把老班长打服的也就俩人,薛明昀是其一,这其二…… 是吴戈。 可那时,吴戈没将男人的话放在心上,道士给他的批命是‘亲缘浅’,换言之,他没恋爱成家的命,巧了,他是不偏信迷信,无神论者但向来贯彻‘兼听则明’,总之,吴戈脑子里有了这么个、名叫【薛宜】的人,至于旁的情绪还真没有。 吴戈第一次见到薛宜不是两年前的相亲,是在军校,那年他二十三,在京州的军校读研究生兼辅导员,那是他和【薛宜】这个人‘机缘’的开始。 那晚轮到他巡校,发现鬼鬼祟祟的小姑娘不算巧,西门铁丝网坏了有一阵子,来军校镀金的官二、官三搞出来的花样,吴戈对他们的花样没兴趣,至于上报修葺……他更是没必要自找麻烦,奈何【麻烦】就那么钻了进来,找上了门。 ‘还好没通电,真不知道是夸她胆子大,还是运气好。’ 坐在单杠上的吴戈看着钻进来的女孩,难得生了些兴致,在这个全是政治斗争算计的地方,他第一次产生了‘活着’的感觉,吴戈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么瘦弱的身躯是如何爆发出那样炙热乃至灼烫的能量的。 可松散着马尾辫,鼻涕眼泪和着泥巴混了一脸的小姑娘就是做到了他一直想做但不敢做的。 ‘纪委、团长、老红军的孩子,不好惹着呢小妹妹。’ 操练场的灯坏了至少一个月,但也没人敢去修,理由依旧是综上所述,吴戈向来顺应综上所述,他没有跳脱出来当出头鸟的爱好,在孤儿院出头是为了团结人心,为了多吃一个馒头糕点,但今时今日他并不需要馒头、蛋糕。 ‘不值。’ 可黑灯瞎火里 ,灰头土脸的小姑娘,愣是拿着板砖木棍一挑三,三个男孩被她打的头破血流,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又可怜又凶狠。 坐在单杠上的吴戈觉得,这姑娘护着身后男孩的模样凶狠的像只母狮子。 ‘你们到底凭什么欺负他。’ 这晚,吴戈看了场反转颇多的‘苦情戏’,被定义成懦夫的男生出乎意料的能打,那位老红军的孩子刚拽住小姑娘的胳膊,男孩抄起板砖直接打断了对方的手,一拳接着一拳又快又狠,另外两个高官的孩子被吓狠了不假,但脑子活络的二人,很明显看出了一直伏低做小任凭他们欺负的男孩,弱点是这个勇者无畏的小女孩。 纪委家那个吃喝嫖赌样样精的瓢虫率先抓住了女孩的胳膊,吴戈看到那人扯开女孩衬衫外套的一瞬立刻跳下了单杠,可没等他跑两步,那姑娘反手脱了衬衫扣在那瓢虫的头上,扯着袖子将人拖摔倒后,抬脚对着瓢虫的命根子狠狠踹了四五脚,便冲到了和两个男孩缠斗打红了眼的元肃身边。 比起【薛宜】这个代号,吴戈先知道的是【元肃】这代号。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别打了,出人命了阿姨叔叔怎么办。’ 没事吗? 吴戈没上前,聒噪的哀嚎吵得他耳朵疼,站在阴影里看着赤裸着双臂,只穿着一件白色吊带用力抱着男孩胳膊忍着哭腔拉架的女生,吴戈在心底反复思考了三遍这三个字的真实性后,默默吹响了脖子上的银哨。 哨声响起的瞬间,叫元肃的男孩才回过神,脱了身上的外套抖着手穿在女孩身上,哭着抱了抱明显在发抖的人,小声说了句什么,擦了眼泪拽着女孩,就往网洞外面推。 ‘薛宜,听见什么都不许回头,怎么来的怎么走!’ ‘薛宜,是重名吗。’ 打休假报告的时候,吴戈一想到那时的初见还有些想笑,他不太明白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弱到这种地步,既然能在军校,怎么就能趴在地上白白让人挨打,怎么就还得需要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女孩护着。 他是孤儿院吃社会好心人捐助长大的,孤儿院是个小社会,挨打被排挤是常事,或隐忍或反抗,他处理的妥帖无比,可那天看着被薛宜护在身后的元肃时,他突兀地升起了羡慕,转而又是好笑。 “他们打不过我,我不需要人护着。” 休假报告写完,合上笔帽的男人笑着摇摇头,可这时,薛廷肇的电话打了进来。 了解到昨夜的情况后,吴戈的反应远比初见快,男人一路小跑提溜着墨迹未干的报告冲到了领导办公室。 因着他工作狂的性格,休假这东西几乎没用过,故而审批流程十分顺利;上头大手一挥批了他半个月假期,领导让他好好休息,该去想想人生大事,别整天一门心思扑在军队。 吴戈只是得体笑笑,对领导的话不置可否。 脑子里却是那晚跟着边跑边哭的薛宜到公交站的记忆。 ‘跑的真快,她看来真的很害怕。’ 五个半个小时,吴戈不大明白一个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好的体力,跟在对方身后,看着跑累了就减慢速度躲在监控死角休息的薛宜,吴戈觉得军校那帮蠢货二代三代更废物了,六公里的长跑都能要了他们金贵的命似地,人家小姑娘一声不吭跑了这么久。 基地到公交站25公里,自行车3小时,薛宜一个小姑娘居然坚持了五个半小时,纯靠体力。 ‘当兵的好料子。’ 很诙谐,但吴戈就是看着女孩的背影发出了感叹。 薛宜在公交站等到了晨光初起,吴戈就在距离公交站外一公里的凉亭里坐到了73路公交车到达,载着薛宜离开。 “但是她更聪明。” 握着审批单走在走廊里,吴戈看着手上的单子他才想起上次用假期还是两年前、两年前和薛宜相亲。 那是他和薛宜的第二面。 小姑娘比小时候要温和的多,相貌也和薛明昀说的分毫不差。 ‘我妹妹那长得和仙女儿简直没什么区别。’ 吴戈不爱看影视剧,对仙女没什么概念,但在公交站雾蒙蒙晨光里看着披散着头发,站得笔直的薛宜时,吴戈想到了薛明昀说的形容词。 ‘仙女儿。’ 吴戈答应薛明昀说的相亲的初衷直白的可笑。 他想知道薛明昀嘴里的那个仙女一样的妹妹【薛宜】和公交站那个仙女【薛宜】是不是一个人。 万幸,是一个人。 不幸,仙女的身后好多……人啊。 “吴戈!” 吴戈看着眼前的女孩笑得温和无比,可余光看到站在不远处拎着毛衣外套的男人时,吴戈有意无意的提高了声音。 “跑慢点,我听说你来了,就奉你哥之命来监视你。” 嗯,他现在也不老实。 104:寝食难安的少教派 薛宜和两年前最大的变化只有瘦了,说实话,薛宜一直不算胖甚至在他看来薛宜瘦得让人心疼,至少两年前在饭局上看见薛宜时,他脑海里闪过的第一句话是‘她生病了吗,怎么比小时候瘦了那么多。’ 虽然知道这案子棘手也通过薛廷肇了解到薛宜甚至昨晚才出了乱子,但吴戈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纤细背影,依旧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女孩贴着药贴的脖子、肩膀上时,吴戈默默拉下了夹克拉链,准备披在薛宜肩上。 但有人快他一步。 “薛宜,你的毛衣。” 宴平章一直走在薛宜和吴戈身后,薛宜也好,吴戈也罢,两人的动作交谈他无一遗漏,从吴戈拉拉链的时候,宴平章就加快步伐赶超了在自己前方的吴戈,越过男人,将毛衣外套递给了薛宜,末了,宴平章又补充了一句。 “冷,快穿上。” 薛宜对宴平章的关心没表现出排斥,更何况她出来后的确感觉到了冷。 “谢谢。” “不客气。” 二人的对谈,吴戈并没插入打断,始终得体又自如的和薛宜话着不重要的家常。 被薛宜领进屋后,吴戈自然的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确定肉眼可视范围内没发现监控设备后,男人垂在裤缝处的手指‘哒哒’敲了四五下大腿,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男人结合来时的路程时长,在心里对这房子有了打算。 “吴戈,你吃了吗?” “刚下班,没吃,介意我蹭一碗么。” “那你和我们一起吃吧,菜刚做好,还是热的。” 换好鞋的男人,听着女孩的声音,笑着说了句俏皮话。 “恭敬不如从命。” 虽然在吴戈的打算里是把调查文件交给薛宜,然后今晚就将女孩带到军区家属院安置,但此刻看着捧着瓷碗笑吟吟招呼自己吃饭的薛宜,吴戈猝地想到了薛明昀的再三叮嘱。 【珠珠心软,吃软不吃硬,你婉转点,别和她来硬的,犟着呢。】 男人看了眼脚边的双肩包,男人无奈笑笑,将包放在沙发上后,最终决定吃完饭再说,毕竟那桌菜看起来废了很多心思,虽然不是薛宜的心思,但吴戈不想拂了薛宜的盛情相邀,更别说那位丧着脸的男人一看就很唯薛宜命是从。 “好啊,不知道、这位……” 落座后,吴戈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碗,看看左手边正在给自己倒水的薛宜,又看看从自己进门就没好脸色过的宴平章,似是苦恼的顿了顿,才继续开口。 “薛宜,这位先生你好像忘记给我介绍了。” 接住薛宜递过来的温水时,二人指尖一触即离的瞬间被面色阴沉的宴平章尽收眼底,再听到吴戈排他性极强的话,‘人机’大名在外的宴平章抿了口面前的温水,用喜怒难辨的声音公事公办道。 “宴平章,薛宜的学长兼合作伙伴,饭菜是按照薛宜的口味做的,如果不合吴先生口味,烦请见谅。” 薛宜听着宴平章得体的自我介绍,欣慰的朝对方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光,毕竟让宴平章逻辑通顺的朝陌生人自我介绍说长难句,堪比登月,吴戈的造访,薛宜开心之余又担心恐人症严重的宴平章会甩脸子…… 但现在,男人落落大方,就是咂摸着宴平章这句话,薛宜越品越暧昧,甚至还嗅到了一丝诡异的火药味,但探究的目光落到宴平章脸上时,女人除了在宴平章脸上看到温吞到憨然的笑,的的确确没再读出什么‘火药味’。 【我真是普信女,估计被盛则传染了,幻想全世界男的都爱我。】 讪讪吐了舌头,薛宜精准地将公筷伸到了惦记了一晚上的油爆虾面前,可还没等她夹到骨碟里,吴戈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 “受伤的地方有伤口吗,有伤口——” “没有伤口,都是淤青,她不用忌口。” 宴平章再次抢白,打断了毫无边界感的吴戈,抬手夹起一筷油爆虾放进了薛宜面前的碗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还握着女孩手腕的男人,一派天真的问。 “潼阳这里的餐桌礼仪,我果然融入的不好,在我家,客人打断主人吃饭会被骂少教。” “他不会说话!吴戈你别往心里去!” 若是别人被骂‘少教’,薛宜一定没这么大反应,但一清二楚吴戈孤儿身份的情况下,宴平章‘少教’两个字刚落下,薛宜就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手忙脚乱的盛了一碗排骨汤给吴戈,又夹了一块杨出豆腐放在无知无畏的宴平章碗里,尴尬的打圆场。 “豆制品好,包含人体必须八种氨基酸,你头受伤了还做了这一桌子菜,别说话了,多吃点补补。” “嗯,你让我不说那就不说了,但是、”心不在焉扒拉米饭的人看着碗里的豆腐,勾了勾唇,轻轻将豆腐夹道米饭上,才抬起头笑得人畜无害,慢悠悠的对着拿勺子搅弄汤碗的吴戈说: “我确实不太会说话,薛宜一直说我情商有待提高,吴先生千、万别往心里去,也别、见怪。” 就冲宴平章这两个重音,吴戈会不会多想薛宜不知道,反正她忍不住多想,薛宜完全不明白宴平章犟脾气怎么就突然上来了,还真是‘怎敌他晚来风急’打得她措手不及,偏偏宴平章明面上也认了错,甚至还面色不改的吃着饭,叫她完全没了缓和的由头。 吴戈看着薛宜皱着脸叹气的模样,笑出了声。 【真是,心软啊、薛宜。】 “没什么好见怪的,我部队里待久了粗手粗脚,确实不懂什么餐桌礼仪,冒犯我们薛宜小同志了,见谅。” 吴戈根本没把男人幼稚的示威争宠放在眼里,但不代表他会仍对方自以为是的同自己玩文字游戏,男人爽朗的笑笑,拿起水杯同薛宜搁在手边水杯碰了碰,眼神始终没从薛宜身上离开,见薛宜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吴戈放下杯子道。 “希望薛同志不计前嫌,原谅我的鲁莽。” 说罢,男人拿起公筷,夹了一筷油爆虾搁在女孩碗里,算是为今天这‘闹剧’画上了结尾,薛宜一直很感动吴戈的妥帖和大度,两年前第一次见面的相亲局时感谢,此刻游刃有余替她化解尴尬的吴戈,更让她感谢。 “不讲究那些,都累一天了,吃吧。” 薛宜当然不会厚此薄彼,这顿晚饭薛宜吃得端水无比,席间她陪着吴戈有的没的聊了许多,吃完饭她又立刻支走吴戈去沙发上休息,陪着宴会平章整理、清洁餐具,总之,心思各异的吴、宴二人,在薛宜身上诡异的品出了‘宾至如归’四个字。 薛宜不知道两个男人的想法,但三人再次以等边三角形格局坐在沙发上闲聊时,最先沉不住气的是薛宜,宴平章身上的谜团太多,她无从下手,但吴戈不同,他是临危受命,能这么快找到自己,不难猜出是薛家人的手笔,而且、薛宜相信吴戈身上一定有自己想要的线索。 搓了搓手,下定决心的薛宜率先出声打破尴尬的气氛。 “吴戈,你今天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电视剧刚好播完一集,至于内容,三人都没印象,不止薛宜在等,吴戈、宴平章也在等,现在,薛宜打破僵局,二人都松了一口气,可听到薛宜的话,宴平章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了下去,他以为薛宜是准备送客…… “嗯,的确是急事。” 吃饭前男人就将双双肩包放在沙发上,为得就是时机成熟将文件交给薛宜,再加上吴戈本意就是等吃完饭再处理,此刻薛宜主动递话,他索性顺坡下驴,阐明来意。 “这房子的确没什么差错,但来意不明,屋主信息都在文件里。” 说话间,吴戈将一式两份文件分别发给了薛宜、宴平章,来之前他就知道薛宜是和领导一起的,昨晚出事也是和这领导一起,所以准备文件时,男人‘贴心’的准备了两份,至于宴平章耍下马威前,他就大概了解清楚了宴平章的情况。 父母双亡的德国华裔。 【少教吗?彼此彼此。】 吴戈将文件递给二人后,松散的靠在沙发上,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掌,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皮革,全然一副静候佳音的闲适状态。 薛、宴二人面对文件的态度有些惊人的一致,拿到文件时一致的惊讶,通读文件时一致的哑口无言,同步率很高,甚至连脸上微末的小表情都很相似,这传递出来的讯息可不太妙,吴戈收起敲击沙发的手指,端正身子,复开口。 “薛宜,你哥和薛爷爷都不放心你,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留在潼阳,但是搬到军区家属院,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很安全。” 吴戈的出声再次打破了安静,可听着他的话,薛宜和宴平章对视一眼后,同时垂下脑袋同步用沉默拒绝了吴戈这‘一’的安排。 薛宜的拒绝在吴戈意料之中,他并未产生多余的情绪,男人笑了笑,道。 “二、我今晚送你们回京州。” “我们选二。” “宴平章!” 105:别‘为我好’ 不仅是薛宜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提出办法的吴戈同样新奇宴平章的决定,男人并不意外,趋利避害是人类本性,他不觉得世界上会有很多薛宜这样、无知无畏到莽撞的正义之事的人,凡是人都会产生恐惧,今时今日,换做他经历昨晚二人遇到的事,他未必能比薛、宴二人冷静。 从来到一顿饭吃完,薛宜和宴平章的平静,或者说,宴平章的冷静已经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这回,选的不是拖后腿的累赘。】 在宴平章抢白薛宜,选择‘回京州’这个选项后,吴戈不露声色地捏了捏裤腿上的褶皱,眼神落回表情震惊的薛宜脸上时,男人的目光里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虽然,从提出解决方案到宴平章抉择的过程中,吴戈大有坐山观虎斗的局外人态度,但此时,看着和宴平章争的脸红气喘的薛宜,男人无可奈何的发现自己想就这么纵容一次薛宜的‘犟’。 【薛家给的不算多,况且我应该比那个叫元肃的有点用。】 沉默的想着,吴戈又淡淡扫了眼一言不发,任凭薛宜责骂的宴平章。 【比这家伙也有用。】 “我不走,你先回潼阳吧,事务所很需要你。” 薛宜被宴平章的擅作主张气的头晕眼花,她提防了一整天宴平章的‘臭脾气’,本以为二人经历昨晚的一场事,左右算个盟友的女人,听到对方那句‘我们选二’,薛宜甚至没反应过来对方口里的二是什么,直到宴平章紧随其后的补充,她终于反映过来,宴平章又在自作主张的为她好,替她做决定。 【你不做逃兵,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让我做逃兵。】 薛宜瞪大的双眼里传递的很明显就是这句话,吴戈看不懂,但正对着薛宜坐得端正的宴平章一清二楚女人眼神里质问和不解,宴平章有些好笑,好笑自己的贪心,薛宜明白他用心的眼神,反而叫他更自惭形秽。 在此之前一直渴望被理解的人,突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理解’,却又在亲手击碎这份难能可贵的理解和信任。 【好像无论多坦诚都配不上你的信任。】 目光匆匆交汇不过一瞬,宴平章自嘲笑笑,颓然错过了自己和薛宜对视的目光,地暖和暖气烘烤的男人说话的声音,艰涩的像被指甲划过黑板发出的噪音,同款的刺耳和让人不耐烦。 “潼阳这边交给我处理,薛宜,你先回去,本来我就是为了私心拉你来的。” “所以呢,我必须要顺着你的私心走吗。” 薛宜无法理解的事之一就是‘为了你好’这句话以及打着这个由头进行的、每一件以‘好’承受方做退让、妥协做皆大欢喜结局的事; 父母爱人朋友,每段关系里逃不过的善意主张便是这句话,‘为了你好’深究起来只是权力掌控者对下位者的意识控制, 是人都有难言之隐,都有不足为外人道,薛宜不强求所有人都对自己和盘托出,至少她做不到百分百自我交付,一次次的经验都在说告诉她,一颗真心捧出,被辜负才是人间常态。 所以在面对宴平章拙劣的隐瞒时,薛宜并没产生气愤不甘心的情绪,哪怕她算得上宴平章半个救命恩人,但挟恩图报,用‘恩情’当笼络人心的事她做不来,也没兴趣做。 “宴平章,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朋友,从昨晚开始,我以为我们应该可以做朋友。” 平复情绪,薛宜走到低着头逃避她视线的男人面前,平静道。 “如果连朋友都不是,只是合作伙伴,你没权力‘为我好’。” 【隐晦】和【直球】两个词,在中文语境里至少八成时间都保持着绝对对立状态,但薛宜冷静到让人读不出情绪的话,偏偏完美杂糅了两个词,两种语境。 “宴平章,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到明天早上,你还是这个答案,我会退出这个案子,毕竟这是你们要的,我不如成人之美。” 说罢,薛宜将手里的文件塞到男人手里,至于‘你们’二字,薛宜没看吴戈,但吴戈也读出了女人话里的深意。 你们、宴平章、薛明昀、薛家人。 【估计不包括我,我还不算薛宜的‘你们’。】 “吴戈,我送你回去,明早,我们给你答复。” 算不上逐客令,但吴戈对女孩的话不置可否,看着表情隐忍依旧对自己笑得得体得薛宜,吴戈不可遏制地想到了那年还是高中生的薛宜。 眼下的场景远不及那时一分激烈,但他还是从两张重迭面孔上读出了‘保护’,规劝元肃是保护,给宴平章反悔的机会也是保护。 【她从来都不需要保护,大家都在自以为是,反倒拖了她的后腿。】 打着方向盘,男人看着后视镜里裹着毛线外套的,笑吟吟同自己摆手的人,笑得干巴巴的。 “既然那么怕她出事,又何必假惺惺的支持,把人放进来。” 可惜,吴戈的自言自语薛宜一辈子都没机会知道,如果能听到,薛宜一定会捶胸顿足的感叹‘吴戈,你真是我的知己!’ 薛宜从很早前就明白,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都无法理解她的别扭。 小猫被放弃是因为她的神经性哮喘,哪怕保证了一万遍自己不会因为的毛发过敏,但薛宜还是在那个春天因为小猫的毛发过敏进了急诊做插管。 “偏偏每次都让他们说中,无一例外的因为‘毛发’受伤。” 直到吴戈的车消失在视野里,薛宜才收起假笑,路灯下的女人疲惫的吐出一口气,索性蹲在了原地发呆,虽然身在陌生的城市,甚至昨晚还‘飞来横祸’,薛宜依旧没回住处的打算,薛宜不得不承认的医生说的一句话就是,她也在困着她自己。 “严思蓓、元肃、招标会、都是能要我命的‘毛发’。” 招标会是薛宜加入蔺眉公司负责的第一个项目,当时全司上下几乎没人同意她上,但薛宜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为了让元肃妈妈、元肃的亲人知道自己并不是倚靠元肃、妄图攀高枝的女人。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证明了自己,也和盛则扯不清理还乱。 “感觉自己真是贱,我和盛则应该叫出轨吧。”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薛宜笑得闷闷地,埋在腿弯里抱着膝盖前后摇摆的样子活像一个不倒翁。 “不倒翁薛猪猪。” 坐在车里,盛则看着路灯下的薛宜,好笑的趴在方向盘上,无奈的盯着女孩。虽然他几度想要拉开车门将蹲在路边傻乎乎挨冻的人拽上车,但理智主导,盛则放弃了这荒唐的想法。 “不倒翁看到我,估计真的会吓得晕倒,薛猪猪胆小着呢。” 叹息似乎是盛则近期最常出现的情绪,叹息薛宜的装聋作哑、叹息薛宜的固执自我、叹息自己的无计可施。 “我做什么你都害怕,可我真的对你做什么了吗,薛宜。” 自问自答,注定得不到回答,孤芳自赏一定无人欣赏,自我感动的前缀是‘自我’,奈何盛则过去、此时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收到薛宜短信没有一个小时,男人就坐上了赶来潼阳的飞机,老天总算偏心他一回,为他的‘突发奇想’买了一次单,没有规划的情况下,盛则买到了当天最后一班去潼阳的机票,薛宜去潼阳那天,他很闲,但没来送,毕竟他不招人喜欢。 飞机升入万米高空时,握着手机的盛则脑子里一直在想见到薛宜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来帮你出气了,薛宜。’ 可惜,他没机会说这句话,毛头小子一样,真说了,薛宜大概只会皱着眉骂他‘神经病’。 薛宜告诉他始作俑者是谌巡的目的很明确,利用他去斗,薛宜把他当棋局上对弈厮杀的Bishop、Rook。 生气吗?答案是否。 盛则除了心疼薛宜受伤,怒谌巡不知死活的行动,薛宜这条‘伪示弱’消息带给他的他只有欣喜,难以遏制的欣喜。 “既然要利用我,还在不开心什么,我会为你做所有你想让我做的,还在担心什么呢,薛猪猪。” 视野里,薛宜停止了前后晃动,昂着头盯着头盯的灯出神地看了很久,很明显地叹了一口气又自言自语了两句盛则看不懂的,女孩又将脸埋在了膝盖里一动不动,落地时,冷空气扑过来的瞬间,盛则就打了两个喷嚏,郑乾看到他时,活像见了鬼。 ‘盛老三,你真他爹的有种,饭局翘了成,你明天的会还开不开了!’ ‘开,坐火车回去。’ ‘牛叉,12个小时的火车啊,你就为了看一眼?不是,你是什么十八岁的高中生吗,幼稚不幼稚啊!奶奶的,你们恋爱脑就该让核武器一炮轰死,老子不管你,但是耽误我赚钱,我第一个卖你。’ “恋爱个屁,自荐枕席人家都瞧不上,他爹的连个姘头都算不上。” 想到郑乾下午的胡言乱语,趴在方向盘上男人自嘲的笑笑,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路灯下的女孩。 “当小三当成我这样,也是独一份,我的房子住着情敌、招待着相亲对象,薛宜,你说到底谁在欺负谁啊。” 落地后,男人直接驱车来了这处别墅,房子不是他的名字,但依旧是他的房产,设计是他循着记忆里薛宜家的造型找人设计的,好笑的是,他就‘登堂入室’过一次,一向好用的脑子死死记住了对方家的构成,结合薛宜的设计风格,设计一栋她喜欢的房子不算难事。 选址在潼阳纯属巧合,盛则以为这房子要空置一辈子,谁曾想,还真让冷冰冰的建筑等来了女主人。 唯一的一次‘登堂入室’是在薛宜和他一夜情之后的两个月,那阵子薛宜躲他躲的像躲瘟神,任凭他制造巧合,薛宜依旧在自己和他之间筑起了铜墙铁壁,诚如电话里女生所说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没法当没发生过,关于的一切我都没法当没发生过,薛宜。” 焦躁、嫉妒、恼怒的情绪催化,那时的男人像今晚一样,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薛宜家门口。 女孩拉开门的瞬间露出的惊恐表情他记到现在。 “呵,我要是现在下车,她估计更生气。” 看了眼腕表,男人发动了车子准备去火车站,与此同时,霸占他家的情敌拎着女士棉袄走了出来,顿时,盛则一副正宫抓奸的表情,迅速熄了火,再次鬼鬼祟祟的趴在了方向盘上视监…… 薛宜那个长得人模狗样的相亲对象他当年见过,比自己小一岁,虽然不理解薛家人喜欢吴戈的理由,但得知薛宜要相亲的时候,盛则坐不住的找了个理由偶遇薛宜的相亲局,薛廷肇不喜欢他,但薛廷璇这,盛则还真博了个好印象。 因此,他当时插入饭局插的很顺利。 好在薛宜没看上吴戈,叫吴戈的那家伙一看也没对薛宜产生想法,所以今天在家门扣看着薛宜送人出门,盛则并没产生危机感。 ‘叫什么吴戈,那么爱传信,干脆叫信鸽好了,公职人员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可笑。’ 吴戈从别墅出来后,男人边吃红豆面包边吐槽。 但现在,面对贼心明确的宴平章,盛则危机意识大起。 调查完宴平章的出身,盛则荒唐的觉得,尤商豫要是被踹了,这位一定上位,只怕更得薛家人喜欢,就薛父薛母对从政人的态度,宴平章简直天降‘好女婿’,不止自己清白,那几个姐姐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清白。 “薛宜应该不知道吧……” 宴平章的身世很难查,但也不是无从下手,至少在选人入局的时候的确费了盛则一番心思,可那时,盛则压根儿没把二人的‘同门情谊’当回事,出国的老学长,家世不错,至于别的,没什么特别。 就薛宜那‘元肃脑’的一根筋模样,男人不觉得区区一个学长能让薛宜花心思。 直到叶峥发给元肃那个视频。 看着视频里女孩气地面红耳赤,礼仪全无的吼人的模样,盛则终于发现了不对,虽然‘为时已晚’意味很浓…… “拿着衣服就进去呗,俩人蹲在这演偶像剧吗,有病。” 106:套公式排除法 不怪盛则吃没根据的飞醋,此时薛宜和宴平章的状态的确暧昧,若不是盛则一清二楚二人的身份对应,一定也会将二人视作刚吵完架的小情侣。 尤其是宴平章那讨好的表情,盛则怎么看怎么碍眼。 “到底有什么不能进屋说,一个两个就非要在这吹风。” 说着,男人恼火的朝后驾驶位一仰,顶着黑漆漆的车顶,盛则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乱。 “我真是自讨苦吃。” 盛则来这一趟日的目的本就不纯,现在龟缩在车里鬼鬼祟祟的偷看更让男人的内心焦躁无比;尤其是宴平章来后将衣服披盖到薛宜身上的动作,他不傻,不是心里存着那份心思,哪个男人会这么体贴,至于‘绅士’两个字从来都是伪善男的蒙骗单纯女孩的托辞。 身体抗拒看薛宴二人相处的场景,但内心,盛则依旧忍不住地嫉妒、好奇,扭曲地窥视欲促使,男人郁闷的低骂了句,最后还是起身用力朝挡风玻璃倾着身子,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路灯下的一女一男。 “俩都蹲着就不腿麻么。” 盛则的语气要多酸有多酸,完全不似某次他傻乎乎的和薛宜坐在马路牙子上赌气那会儿的心情,彼时的盛则只觉得带着棒球帽穿着沙滩裙坐在马路边赌气的薛宜可爱,可现在…… “叽里呱啦说什么了,烦死了。” 薛宜还是那个薛宜,一生气就爱在大马路边使小脾气的薛宜,左不过那是夏天,现在是冬天,使性子的对象换了人、深夜地海边公路比现在要暖和点。薛宜和盛则二人一左一右坐在马路牙子上的情形同现在薛宜、宴平章一前一后蹲着的状态,其实所差无几。 这种认知让盛则不安、患得患失,即使现实是他从未得到。 薛宜是不可变的已知条件,他、宴平章、尤商豫、元肃只是实验出正确答案的代入值,不正确的那个值只配存在于草稿纸上…… 窗外的二人似是聊到兴起,只见宴平章窸窸窣窣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搁在地上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薛宜,立刻抬头看向了宴平章,眼神表情无一不在展示她的惊喜,盛则好奇但无计可施。 宴平章的体型在男性里都算‘大只’一蹲下来几乎遮盖了盛则全部的视线,此刻薛宜无意识的动作,几乎让她整个身形都被宴平章遮了完全,起初他还谨慎的趴在方向盘上偷窥,看到现在,盛则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怼到挡风玻璃前。 “什么破纸,到底在说什么。” 若不是身份不允许,盛则一定下去打小三,就像在酒吧提点林析言一样,全方位无死角的挫一挫癞蛤蟆的锐气,但林析言那个盗版货他有权力敲打是因为人是他安排的,可宴平章这位‘小三’竞争者,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吃瘪,客观来说宴平章算小三里有水平的,还真不是那些没用的阿猫阿狗。 越是清晰现状,无力感越压抑的盛则焦躁不安,见证‘师兄妹’相亲相爱,男人从牙跟里哼出两个字。 “小四。” 男人的咬牙切齿模样十分诙谐,然而大衣口袋里震动的手机还在一遍遍的震动提醒他火车班次信息,提醒他只有一小时,他就要登车回京州。 急匆匆来潼阳是私心,更是盛则给自己任性的最后机会,如果薛宜和他说一句‘我要你这票’,他难道真的会不给么?盛则以为,他至少要在撕破脸之前给薛宜表一表衷心,至少为自己辩驳一句,哪怕结果和从前一样,他也想再次像薛宜道明心迹。 即使过去的无数次的结果都是铩羽而归。 但这次是薛宜在主动示弱,盛则心知肚明是假的,但也固执将这视作‘缓和关系的台阶,并自顾自地走了下来。 可出乎意料的事总在挑衅他脆弱敏感的神经,欲说还休在盛则身上并不多见,可真真切切看到薛宜拉开门接吴戈的画面,说一不二的男人心底陡然升起的无力感让他昏了头的大脑不得不清醒。 所以,哪怕来是为了薛宜,盛则也不敢下车,盛则一清二楚,这场利用里薛宜要的是结果,不是他的‘衷心’,要的是他亲手搅弄自己布的局,薛宜赌得究竟是他的‘出手’还是‘装聋作哑’,盛则不得而知;从落地潼阳到被催着离开,盛则清楚明白的只有一件事。 前赴后继对薛宜表衷心的人从来都不多他一个,更不缺他,他只是最多余的那位罪魁祸首,不是因为他自顾自地利用蔺眉的私心将薛宜拉进来,她根本不用遭受这些,此时的她估计正在做一个大众意义上的平凡案子。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切,哪怕从吴戈出现在别墅门口被薛宜笑吟吟的迎进去那一秒开始盛则就想下车,但也硬生生忍了下来。 盛则在薛宜的事上自认自己比任何事都武断、都风声鹤唳,可这回他的的确确被没章法的薛宜打乱了所有计划安排,背地里查清楚动手的人是谁,再小惩大诫去薛宜面前邀功是他的最初计划,可薛宜这次却抛了让始料未及的‘直球’。 薛宜本人却是吃软不吃硬的头号选手,盛则知道,若是来硬的,他得到的结果只会是‘玉石俱焚’,虽然他一度认为薛宜的自毁倾向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尤商豫带出来的,但真的从秘书手里拿到女孩的心理评估时,盛则慌得想立刻去找薛宜求饶。 ‘嘟——嘟嘟——’ 宴平章不知道和薛宜说了什么,盛则的视角里只能看到薛宜昂着头一脸惊喜的说了一句: “你、发、誓。” 他没解读唇语的天赋技,至少刚好够了解薛宜,接通电话盛则没应答电话里气急败坏的郑乾,握着手机的人,看着路灯下的二人融洽的氛围,一颗心又酸又涨,明明车窗车门都紧闭着,盛则却觉得自己的胸膛好似被开了个大洞,扑簌簌的灌着冷风。 盛则听不清薛宜的话,电话里暴躁的男人亦是没将他喃喃自语般地重复听进去,只一味的输出着。 “大哥,还不走,真要赶不上火车回去,开车回去,京州那帮老东西就全知道了!我告诉你都不用他们查,上了国道你绝对没命回去! 奶奶的,哥儿几个下血本陪你玩,你倒好,轻重缓急不分的在这儿演偶像剧,他爹的,你对得起我们吗!” 盛则接起电话的瞬间,宴平章也扶着薛宜稳稳当当站直了身子,男人拖着薛宜两条胳膊的模样好不体贴,看着看着,南热摇了摇头嗤笑出声,突兀地笑声气得电话里的郑乾再次破口大骂。 “盛则,因为个女人折在这,你他爷爷的就是纯窝囊废,要这样,你当时就该被谌家那烂尾楼压死!你——” ‘叭叭叭!’ 刺耳的鸣笛声不仅郑乾没反应过来,被远光灯恍的不得不拿胳膊挡着眼睛的薛、宴二人也是,不等二人反应。盛则不想再听任何人教育他什么是‘大局为重’,从头到尾他都没否认自己来潼阳是出于可耻的私心。 “我说了,我来只是想见她。” 按喇叭的确很有用,三声喇叭下去,路灯下缠绵的二人同时看向了车内的他,隔着18m,盛则有信心薛宜认不出他,顽劣因子作祟,男人恶劣的打开大灯无节奏的恍着用身体替薛宜遮蔽光线的宴平章。 “呵,你也配。” 宴平章才迈出一步,盛则就挂断了通话中的手机发动了冷了一晚上的车;一脚油门下去,疾驰的轿车几乎是贴着宴平章闪避时抱着薛宜的后背,驶离的现场。 后视镜里,薛宜一脸惊慌的拽着男人的袖子查验有无伤势的状况碍眼无比。 “我多余,我自作多情。” 107:“算了”,“凭什么”?“算了”! 按郑乾的打算,今晚他可不管盛则他是什么局长还是未来的市长,对方要敢放鸽子不来,他大不了粗鲁一回,打晕了麻袋一套,直接把人押回京州。 “管他爹的,老子本来就不是什么绅士君子,爷爷我就一混子。” 挂断电话后的半小时,郑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类似打气的话,男人在心里重复了不下十遍,毕竟上次和盛则动手他没捞到好,再一说他现在得靠盛大局长指缝漏财过活,和甲方爸爸撕破脸,于他弊大于利。 “甲方爸爸要是被弄死了,我还捞到鸡毛钱!” 握着手机的男人脸上的焦躁随着发车时间越越近也逐渐明显,候在郑乾周围的四名保镖也被男人的情绪影响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五个五大三粗、脸色阴沉的男人站在门口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瘆人’,路上偶有几个满脸好奇的孩子刚想打量,下一秒就被自家家长呵斥的头也不敢抬。 “老板!盛、盛先生!” “靠,终于来了。” 直到这一刻,真真正正在安检处看着抬起双手,过安检仪盛则,郑乾七上八下了一整晚的心才终于定了。又低骂了两句潼阳话,男人使了个眼色,指挥着身边四个愣着没动作的人小跑到盛则身边。 盛则看着四人不远不近的围着自己站定,面无表情的脸松动了些,朝对着自己招手的郑乾勾了个意味不明的笑,一瞬即逝,收回落在郑乾脸上的视线,盛则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进的冷淡表情;唯一的好消息是男人没因四人的监视发作,若换做从前像今天这样被人架回去。 【呵,郑乾,你真是赶上了好时候。】 盛则懒得忆往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依旧没动静的微信,男人也只皱了一瞬眉心,便又神色如常。 【咱薛小姐,估计在宠幸那没用的男宠,哪有功夫管我这个老人。】 不痛快的咬紧后槽牙,盛则冷哼一声,愤愤将私人手机按下关机,再没管自己和薛宜的微信对话框,虽然上了火车男人又认命的开机了…… ‘所以,你要帮我出气吗,盛局。’ ‘任凭薛小姐差遣。’ …… 郑乾朝朝手下人使眼色的模样,盛则分毫不差地尽收眼底,不过这会儿的他没心思管对方的表演;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后视镜里薛宜面红耳赤追着他车尾灯骂骂咧咧的模样,若不是宴平章抱着女孩的腰安抚让她‘算了’,盛则丝毫不怀疑薛宜会不顾死活的追着他的车边跑边骂到他下车为止。 【对谁你都掏心掏肺,没长进,笨得要死,要不是他,你胳膊能受伤吗,除了你谁还把瘟神当宝。】 薛宜护短人尽皆知,不然她怎么会打那个盗版尤商豫;盛则理解也但也不理解,前者是薛宜官方认证的男友,她护着无可厚非。 “凭什么,宴平章他什么身份,他到底凭什么。” 男人的声音很轻,但不甘心的恼恨并不随着他声音的大小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盛则压着火气深吸了一口气,本以为可以控制住情绪的人,一抬头就是郑乾在打那打口型朝自己身侧四个安保挤眉弄眼的做作表情,不痛快情绪尘嚣而上。 “神经。” 薛宜很爱骂这两个字,此刻学着对方骂人,盛则奇异的心情好了两分,吐出一口浊气,盛则憋闷的移开了视线,再次沉下心,男人只当郑乾是面部神经错乱,乱眨的眼睛也只是面瘫的前兆。 【算我倒霉。】 走近郑乾后,盛则无视了试图同自己勾肩搭背的男人,避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擦着郑乾肩膀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后,盛则抬手看了眼腕表,确定距离发车还剩十七分钟,男人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便开始闭目养神。 完全不搭理脸色讪讪一副欲言又止表情的郑乾,只当对方是不相识的路人甲。 二人多年老友,郑乾见盛则情绪不高,心里疑问再多也生忍了下来,盛则的霉头可不好触的,况且,盛则现在这脾气很明显有三成冲着他来,见男人坐下后,郑乾尴尬的搓了把干燥的双手,终是没底气把打哈哈话说出口,吃力不讨好的人无奈干啐了声,只得灰溜溜离开候车大厅。 临走前,郑乾心虚的又回头看了看闸机处刷身份证的盛则,直到一行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男人悬之未停的心终于落回实地。 “这可不是我找人监视你,为了大局长您老的安全,权宜之计您见谅。” 耍嘴贫的话,盛则听不见,郑乾说这也只是为了给自己图个心安;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确‘办事不力’,不仅没查出来‘肇事者’是谁,还累得盛大局长亲自跑一趟,N男人再‘见多识广’也多少沾点心虚;前因后果是扯不清理还乱,除了背地里生闷气,郑乾的确没底气追问发难盛则的鲁莽和姗姗来迟。 手机上,郑乾叮嘱了两句护送盛则回去的保全,讨饶似得给男人弹了句‘一路顺风’,不过也没得到回答。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就图一心安。” 郑乾开车驶离开车站前,思前想后的男人还是拨通了叶峥的电话。 毕竟盛则跑来潼阳的消息是叶峥的人发现、并通知他的,于情于理,作为盟友,郑乾这左青龙必须实时跟进他们‘老大’盛则的消息给右白虎叶峥。 “事儿解决了,盛老三刚老老实实上了火车。” “成,辛苦了你了,老郑。” 从盛则秘书通知自己盛则跑去潼阳,叶峥打给盛则的十三通电话就没被接起过,尤其是一想到元肃敲打自己那番话,叶峥隐隐觉得盛则这趟‘翘班’没那么简单,此时听到郑乾的回复,叶峥含在嘴里的定心丸总算咽了下去。 松了一口气,叶峥浑身瘫软的陷进了沙发里,再开口时,语气相比白天给郑乾坤‘派活儿’时平静了不少。 “老郑,今天多亏你安排,不然盛老三这刺头在潼阳肯定要出事。” 如果不知道薛宜和盛则间的‘是是非非’,叶峥死也不会把盛则这模范生和‘刺头’这词挂钩;就这短短一周,叶峥简直开了眼,盛则活脱脱一‘刺头’,元肃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那盛则就是九十九头!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叶峥觉得盛则比元廷桓更像元肃大哥,至少在‘犟’这件事上,二人如出一辙。 但郑乾习以为常的态度让又叶峥不安和警觉,不安盛则这脾气迟早出事,警觉盛则根本不信任自己,至少没有百分之百信任,盛则不信他更不信任京州这帮‘好友’。 通知郑乾消息时,郑乾甚至掐着看好戏的语气戏谑无比地在电话里说了一句‘盛老三,终于不演了,难得啊。’ 叶峥不是小孩子,盛则区分对待的表现并没让他产生不忿情绪,他真正担心的是‘模范生失控’,毕竟撕开假面的人什么模样、下场,他再清楚不过。 谨慎了小半辈子的宋胤川就是前车之鉴。 叶峥看着儿童房监视里的女儿笑眯眯的对着镜头说‘爸爸晚安’,目光柔和的点了点屏幕里小女孩的脑门,叹了口气道。 “收尾还是得再辛苦你一趟,郑乾,盛老三的脾性你我都清楚,多费心,老兄。” “少说这那的,忒酸,叶峥我就问你一句,那姑娘和盛则到底什么关系。” 郑乾打这通电话,‘汇报公事’是一方面理由,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好奇薛宜和盛则的关系,叶峥在这儿长吁短叹的模样,他听着心烦,郑乾直来直往惯了,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 “是兄弟就别整虚头巴脑的官腔,给句准信。” “你觉得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叶峥的话说的囫囵,郑乾嗤笑了声,道: “切,玩油的耍奸就没劲儿了,峥子;那丫头有男朋友,攸颐制药尤商豫,哥儿们查得一清二楚,他盛则这架势,看来是准备挖墙脚当老三啊。” 万幸盛则没机会听到郑乾这顿混话,否则男人一定会反问一句‘让你査肇事者査不出来,査别的乱七八糟你倒是事无巨细。’ 叶峥很难形容自己听到郑乾这话的心情,严格意义来说,盛则算老四。 【不对,老三,小三是元肃。】 一想到这二位日后撕破脸王对王,叶峥的尬笑让人听起来莫名觉得‘苦涩’,揉了揉狂跳的上眼皮,男人语气悻悻。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你心里清楚就行,别咋呼到他盛则面前,盛某人这野狗脾气你我都清楚; 政府的事才走上正轨,我们哥俩不想完蛋,就必须把他控制住;老郑,暂且忍忍,等这事结了,你再找他清账。” “成,就这一回,下次再犯老子包不管他,盛狗四点半到京州,我安排了四个安保,你提前去接,其它信息我擦干净了。” “多谢。” “滚滚滚。” 郑乾看盛则发癫已经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此刻再听叶大少爷和他唧唧歪歪的端着,男人觉得上下两排后槽牙都要酸倒了,踩下跑车油门的男人,张狂无比的对着月明星稀的天嚎了一嗓子。 “哥儿们只认钱,管你局长还是局长的心肝,耽误老子挣钱,谁来都没用。” 哪怕今晚男人说得信誓旦旦,郑乾未来做得和今晚说得简直俩模俩样,甚至反差到人厌狗嫌,人是薛宜狗是盛则。 虽然现在【人厌狗嫌】的是盛则,不变的是盛则一直是狗。 “狗东西!” “薛宜,不要说脏话。” “少管我,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好、对不起。” 薛宜本来想报警追那辆想明摆着是想撞死宴平章的车,可一摸口袋她才想起来手机还在床头,根本没带出门,再加上宴平章这窝窝囊囊的家伙还在拉偏架,劝她冷静,这才发生了男人低着头苦着脸挨骂的场景。 “宴平章,我今天才发现你居然比我还窝囊、胆小,你真绝了。” “我不想你受伤,胳膊还没好全,更何况他没撞到我。” “算了,你别说话!” 108:乌龟念阿弥陀佛,所以我想你 薛宜觉得别扭,尤其是听完宴平章委屈巴巴的解释,薛宜气急败坏的同时又觉得不识好歹的‘刁民’好像变成了她自己;她和宴平章这种氛围简直精准复刻短视频网站里经常上演的‘俗套情侣吵架小剧场’。 这类小剧场的剧情无外乎围绕着女生为受委屈的男生出头,男生却在劝女孩‘低声些,难道光彩吗’展开,最终引起评论区的男女对立做结局,正常网友戏称‘它不仅引了来流还失去了爹妈啊,简直是喜丧’。 虽然是浑话,但薛宜觉得类似情境不仅只是‘表演’它也不只发生于恋情关系里,友情、亲情亦有发生。 【我和宴平章应该算朋友了……吧。】 薛宜很难界定自己和宴平章的关系,说‘仇人’但相比二人生命里遇到的那些大奸大恶之辈,薛宜发现宴平章也没那么像她的仇人,虽然男人总是在她雷点蹦跶,挑拨她敏感脆弱的神经,但。 【他好像就是纯贱,恶还真算不上。】 在薛宜的世界里,男人的身份着实多样,学长、目标、宿敌、仇人,细细盘算下来,薛宜尴尬的发现自己和宴平章的关系好像在越来越近,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在她的内心深处,相比‘仇恨’,名为‘嫉妒’和‘不甘心’的情绪更重,顺手从谌巡手里捞对方一把,善良之余,薛宜发现自己大概真的有点、百分之十是在为‘朋友’两肋插刀? 【如果单方面把他朋友显得我好像舔狗啊!输了!】 被宴平章这一通和稀泥,薛宜冷静下来不假,可内心戏一向复杂的薛小姐一盘算清楚逻辑,但对男人的怨气又上升了不少,此刻她的眼神解读出来就一句话‘我都把你当百分之十的朋友了!我是是在为你出头,你怎么还劝我,我真看错了你了,我是你的小跟班、舔狗、捧哏吗!’ 虽然现实里这种情况很多,但薛宜完全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们姓薛姓乐的人就没和稀泥的,向来不服就干,她虽然窝囊但也没怂到任人揉搓捏扁。 【我看起来很像面团吗。】 “我不是在劝你忍,等你胳膊好了,我们回京州找他算账!” 薛宜几乎要将心里话宣之于口,结果一向慢八拍的宴平章、竟然短短几小时就将他那快淘汰的‘语言系统’升级拉新到了最新版本。 “而且,这房子也不对劲,我们受制于人总要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虚晃他们一枪,你说的,‘明哲保身、伺机而动’。” 【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宴平章这番话,的确是蹲在地上时薛宜连哄带骗对方的‘话术’,但…… 【可我说这些是为了套他和谌家的关系啊,但他什么都没说啊!而且怎么刚学的招儿就往我这个师傅身上使,倒反天罡,你懂不懂尊师重道啊,宴平章!】 薛宜内心戏复杂,但嘴上却被男人的话噎得误了最佳发作时机,宴平章抓住薛宜欲言又止的卡壳瞬间,继续道: “我绝对没有二心,什么都听你的,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胳膊,医生不是说你得好好休息,不然再脱臼会很严重。” 宴平章觉得自己撞到脑子后察薛宜言观薛宜色的能力无师自通了一般,薛宜说完‘算了’二字,嘴角刚掉下至多一个像素点,宴平章就火速解释了自己‘劝解’的理由,甚至逻辑清晰到句句直戳要害。 忠诚和衷心兼具的一套发言,完美稀释了薛宜眼里的‘质疑’和‘恼怒’。 【主动认错很重要,及时解释更重要。】 “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是薛宜疑神疑鬼,只怪宴平章前科累累,虽然对方一整天的表现都堪称完美的熨帖了她之前的怨气,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薛宜真的很害怕再次被背刺,哪怕早前男人拿着棉袄出来时同她基本、‘毫无保留’、的、解释了自己赞同吴戈建议的理由。 可薛宜内心深处的疑虑并不会因为男人几句漂亮话就彻底打消。 “哦,那就这样吧。” ‘有台阶不下王八蛋!’ 瞿迦和元肃难得同步的口头禅,薛宜从前没感觉,但此刻她深以为然,默默将棉袄拉链拉倒下巴,女孩有些尴尬的避开了宴平章堪称‘灼热’的视线,将脸埋在领子里,声音又闷又轻,配上她双手插头百无聊赖踢石子的动作,好像不甘心又不得不妥协似得。 【呼、讨薛宜开心果然很难,现在应该开心了……百分之五十?】 男人看着躲避自己视线,垂头丧气的薛宜,心口顿时有些酸软的发胀,可这种感觉并不让他不快,反而让宴平章感到微妙的充实。 被定义成‘充实’的情绪并不是突如其来,在他和薛宜头抵着头蹲在地上说悄悄话时就一直萦绕着他,薛宜停止踢石子动作抬头同他视线相撞的一瞬,看清埋怨未消的眼神,宴平章没像过去那样惶恐,反而产生了一丝心安。 “你最好是真的、会去找他们,而不是窝窝囊囊的挨打、吃这个闷亏,像五年前你狼狈的跑到德国一样。” 【现在应该是百分之八十开心、还有二十、任重道远。】 男人藏在袖子里手指不安分的扣着袖口边缘,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住、试图拨开黏在薛宜侧脸处发丝的冲动。 “真的,我发誓,不会像五年前一样。” “切、那你刚才怎么不发誓。” “刚才、那不一样。” 薛宜留给男人一个余怒未消的背影和一句‘我反正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全听你一句话 ’,转身就往别墅里走,虽然进屋的一小段距离里,宴平章仿佛被打开了话痨机关,全程碎碎念到薛宜气得捂着耳朵理都不想理他,他也没有打住的计划。 “其实我在德国……@amp;¥” “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啊叭叭叭叭叭啦啦啦啦,听不听见听不见。” “骗人,你好奇,刚才你没捂左耳,我——” “不听不听,乌龟念阿弥陀佛嘟嘟嘟,红灯停绿灯行%¥……*()” 小学生打嘴炮般的对话持续到薛宜进了屋拔腿就往二楼跑才结束。 进屋后房门更是被她摔得震天响,可剧烈的摔门声并没让薛宜静下心来,相反,耳朵里的嗡鸣声、怦怦狂跳的心跳声吵得靠在门上的人,几乎喘不上气。 ‘德国不好,我不喜欢吃香肠、汉堡;我喜欢吃一食堂的蛋炒饭,不要放老干妈;喜欢三食堂二楼的黄焖鸡,和你一样不要放金针菇,剔牙的样子像河马,很傻所以不喜欢,但黄焖鸡很好吃,一个礼拜吃二十一顿都可以。 不喜欢蓝蓝绿绿的眼睛,琥珀色、黑色的眼睛最好看;不喜欢满嘴叽里呱啦的洋人,只喜欢满嘴京片子的京州人;不喜欢玫瑰、苍兰、鸢尾、只喜欢玉兰我只喜欢玉兰;在教室的时候想建大、想老周、想你。 但在教堂的时候最想你、不知道为什么只想你。’ “他、他在胡说八道什么,喝酒了吗。” 109:宴是‘陈王昔时宴平乐’的宴 薛宜想不通是什么因素促使宴平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甚至于说,她根本不敢细想,尤其是男人追在自己身后说的那段…… “他、他不会真的是喜欢……” 躺在床上的人完全不敢把自己的自言自语说完,薛宜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回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再联想宴平章今晚的态度,女人彻底失眠,薛宜其实很想用‘普信’这个词来解释自己的猜测,但现实是,自欺欺人这门课业满分的人只要一想到男人语气缱绻的那句‘想你’,就抓狂的睡不着。 裹着被子从床上滚到床下,再躺在皱巴巴的床垫上时,薛宜灵光一现,还真为宴平章的‘反常’找到了开脱、解释的理由。 “吊桥效应,宴平章绝对是因为我救了他,把错觉当喜欢,而且他又无父无母是姐姐带大的,本来就天生更亲近女性,更别说我帮了他。”说着,薛宜鲤鱼似地从床上弹起来,用力拍了拍烫得不正常的脸颊,信誓旦旦道:“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又是正常的一天。” 若是深究,薛宜这番推断根本站不住脚,论点论据全都主观的让论文导师一眼眉头紧锁,可女人偏偏就是说服了自己,即使宴平章的‘想你’二字前的主谓定明确,薛宜依旧强硬的压着鼓动不安地心跳,将脸藏在被子里的人欲盖弥彰地小声补充着。 “他才不会喜欢我,他才不会喜欢我、他才不会喜欢……喜欢我。” “什么!你表白了,我靠,她还没分手你就表白是小三!宴平章你懂不懂规矩!!!” 何斐惊讶的声音即使隔着听筒也穿透力十足,更何况宴平章为了玩蜘蛛纸牌,还将手机开了扩音,坐在电脑桌前的男人,本就顶着晕眩的大脑在操作卡牌,这会儿被何斐一吼,毫无意外的将‘濒死局’玩成了死局。 宴平章深呼吸了一口,听着何斐气急败坏的谴责,男人捏了捏干涩的指尖轻轻叹了声,很细微,细微到电话那头轮流骂他没底线的何斐夫妻俩根本没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仍在持续输出‘先来后到’‘伦理纲常’,大有替宴平章早亡的父母行亲长教育义务的模样。 奈何夫妻二人都快说破了嘴皮,宴平章除了表情淡淡地,就是在抽到臭牌时不耐烦的皱眉、叹气,剩下的时间里,男人乖巧应答‘是’、‘对’、‘我知道’的老实模样还真有两分像夫妻二人刚满1岁的小儿子。 何斐看着老婆苦口婆心的样子,好笑的想到了前几天自家儿子犯错被骂的情形。 【宴平章真像我和君君的好大儿,这家伙的头比秃子的还难剃。】 何斐替许文君顺了顺气,用口型说道。 “慢慢说。” 说罢,男人指指手机又戳戳自己的太阳穴,对一脸怒容的许文君摊摊手,表情无奈的耸了耸肩,收到男人信号,许文君忍着火气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道: “宴平章,我们之前是胡说八道的,我们俩就是满嘴跑火车,才不是真让你去当小三,只是玩笑、浑话,你怎么还当真。 再说了,万一你小三上位,你心安吗,说出去多难听,而且你让人家怎么想薛小姐。” 许文君上至某瓣8.7正剧,下至短视频平台那些‘脑子一丢看就完了’的短剧,女人作为大编剧什么撒狗血剧情没写过,可听到自家老公说宴平章真去知三当三,许文君完全接受无能,这才抢过了手机。 “做人做事真不能这样,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安心等着呗,当小三不合——” “等不了、合适、我不当还有别人要当,我怕晚了争不过。” 宴平章的回答一如他表白的举动一样莫名其妙、一样让人三观尽毁,尤其是从他这么无趣古板的人嘴里说出来,任谁都无法接受,原先何斐还在看热闹,此时听完宴平章这句‘感慨’、‘后怕’、‘得意’杂糅,几乎交织了世间所有情绪、却又偏偏没有‘羞耻’、‘后怕’的话,何斐凑到手机听筒面前,张口就骂。 “宴平章你脑子真撞出问题啦!” 夫妻俩异口同声骂人,分贝爆表,吵得人耳朵疼,但宴平章却在屏幕里winning指示弹出的瞬间,听着夫妻二人的责骂发出了了今晚、乃至他短暂二十九年人生的里最痛快的笑声。 放肆地毫不克制地痛快笑声。 一声接着一声,饶是隔着通讯设备,何斐和许文君都感受到了男人的开心肆意,也想象到了男人笑得东倒西歪的蠢样。 夫妻二人被男人笑得心烦,相顾无言两秒,二人异口同声‘疯了的老实人,最惹不起。’便挂断了电话。 冷峻外表包裹的是一颗单纯到令他们这些好友都心疼的童稚之心,五年前所有人都劝、骂宴平章,劝他别多管闲事,骂也是‘别多管闲事’,到了最后灰溜溜被赶出国的境地,宴平章身边只剩下何斐和许文君夫妻俩。 多久没听宴平章这么轻松的笑声了呢? 坐在床上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终是没再说谴责的话,宴平章是对信仰百分百坚持贯彻的固执匠人,但何许夫妻俩更愿意称对方为【固执、犟人】,犟人对待专业和薛宜的‘固执’程度远远超乎二人想象。 虽嘴上道德谴责,但多年情分在前,何斐许文君还是摒弃道德底线的默默站在了宴平章身后。 “我瞧薛小姐那未婚夫也就一般。” “嗯,制药的都心黑,我觉着不如宴宴老实。” “可不,咱宴平章样貌家事能力哪样拿不出手,薛、薛小姐选他无可厚非。” “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是宴宴和薛小姐比较配,同专业同师门又一起做这项目,怎么不算缘分。” …… 何斐左一句薛小姐,许文君右一句宴宴,夫妻二人说到最后愣是把自己说服了。 “宴平章吃了那么多年苦,他就喜欢个女孩表个白有什么错!” 宴平章不知道夫妻二人这么会自我催眠,也不知道自己交的这两位老友会真的无条件站自己,被何斐挂了电话,宴平章也不生气,只是傻乎乎地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来腰。 诚然,宴平章和何许二人说得一样,他现在是‘疯了的老实人’,触发他‘疯了’的机关是薛宜。 何、许二人说宴平章惨还真不是假话,许文君同宴平章一样,是沪市人,二人是青梅竹马的交情,宴平章那些倒霉过往,许文君几乎无一不知晓。 宴平章是老来得子,从小没少受同龄人乃至成年人的白眼、口舌,再加上男孩头上还有三个姐姐,小宴平章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行侠,即使二人是邻居,加之宴平章搬家后同她还断联过一段时间,许、宴二人还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 直到宴平章被猥亵的事在小学里传开来,许文君抄起文具盒将那个嘴臭的小胖子打得鼻青脸肿,二人才再次成为了朋友,圆了‘青梅竹马’四个字。 许文君看见十岁的平章面色惨白的站在班级后门时,嘴里的‘宴宴’还没喊出口,就见男生逃命似地离开了现场,火气直冲脑门女生想都没想,拿起文具盒骑在男生身上劈头盖脸一顿招呼。 ‘小赤佬,我让你胡说!小赤佬,你个小赤佬!’ 再之后许文君被叫了家长,宴平章跳湖被送进了医院,那时候许文君才知道原来宴平章一直都是装得,为了让姐姐让她安心,木讷的小朋友一直在装大人。 “我恨死他们了!死老头,凭什么欺负宴宴,为什么总是宴宴遇到这种事,宴宴那么好,凭什么让他遭罪。” 何斐从妻子嘴里知道这些事时也是气得脸红脖子粗,男人根本没想到近一米九的男人,刀枪不入到像机器人的宴平章会有那样的过往,得知这些后,何斐终于明白了宴平章这么木讷的粗人为什么会踩着三轮车将有智力缺陷的谌尽欢、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孩送回家。 也明白了男人为什么会十年如一日的跑孤儿院、儿童保护组织做义工,明白了为什么一向好脾气对万事都平静的不像话的人,会在巷子里蹲守那个侵犯自己女儿未遂的男人。 何斐永远忘不了自己看见穿着灰色卫衣,戴着帽子从巷子里走出来的人是宴平章时的震惊情绪。 明明上午做义工时,宴平章和过去没什么俩样,明明上午宴平章还在温和的帮小女孩扎辫子。可晚上看见背着光,一脸冷漠,浑身肃杀气息的男人时,何斐几乎立刻想明白了小朋友嘴里说的那个‘超人哥哥’是谁。 ‘这违法!宴平你是不是疯了!这违法啊!那些人、那些人都是、都是你打、’ ‘是,你报警吧。’ 举着电话结结巴巴的何斐没报警,倒是反手打给了彼时已是他女朋友的许文君。 “会好起来,好人有好报。” 很苍白的一句话,可抱着怀里泣不成声的妻子,想到那晚自毁倾向严重的宴平章,何斐发现自己说不出来别的有用的话。 现实是,宴平章做好人救了谌尽欢没好报,出钱帮拆迁户收集资料、立案起诉也没好报。 宴平章被谌家父子关进警察局的时候,何斐和许文君几乎跑断了腿,他和许文君跪了求了,只是希望那些拆迁户去说一句实话,但这帮受了男孩恩惠的拆迁户除了一句‘我们又没求他,是他自己上赶着,关我什么事’什么也不愿意说。 何斐、许文君只是想要一句‘不是宴工撺掇我们去要钱的,他是好人,他出钱给我们安置,是谌局长逼我们反水陷害宴工。’这帮人没一个人肯站出来。 许文君跪在地上求那位老太太的模样,何斐根本忘不了。 ‘阿婆,我求求你了,宴宴不能坐牢的,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坐牢就毁了,我求你了,你就看在他忙前忙后帮你修小卖铺屋顶、掏钱送阿公去治腿的份上,你说一句好吗。 我求你了,你可以去作证一下吗,不愿意去现场也没关系,视频、我、我给你视频,哪怕是录音,都可以的。 我!求!你!了!阿婆,别让、别让宴平章坐牢,他不能坐牢的。’ 何斐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很心疼但更嫉妒。 拉走许文君时,何斐骂着骂着就哭了。 ‘宴平章自己逞英雄他活该,你是他什么人!你是我何斐的女朋友,你为了他去跪别人,你当我是死的吗,他那么重要你干嘛和我在一起,我算什么,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啊,许文君,宴平章他就是个祸害,他活该!他!活!该!’ 回应何斐这句话的是许文君的一耳光和让他至今想起来都崩溃的真相。 何斐看着睡着的妻子,想到那那天依旧没出息的红了眼眶,默默抱紧了怀里的人,小声的说着‘对不起’。 ‘该跳湖的应该是我,本来要去跳湖的就应该是我的!那个老头盯上的是我,宴平章是我的替死鬼!他把我当妹妹啊,他是我哥哥!’ 许文君和宴平章是两个阶级的人,两条平行线本不该有交汇的机会,可宴平章是个爱吃牛肉包的贪吃鬼,许文君在自家早点店第十回看见背着书包的掏出两块钱的买同一个味道的牛肉包时,鼓起勇气和这位小哥哥搭上了话。 其实只差一岁,但混熟后宴平章非要以哥哥自居,甚至很讲义气的罩着她,许文君便半推半就的‘燕燕’、‘小哥哥’混着叫,图得就是宴平章书包里那些进口零食,花花绿绿包装里的每一样都意想不到的好吃。 很久的后来,许文君才发现,宴平章也是被花花绿绿纸皮包装好的‘点心’。 至于替死鬼,那恶心的老头一开始盯上的是她。 许文君不记得那个恶心的老头骚扰了自己多少次,只记得那些粗糙的带着油热的掌纹落在自己身体上时,早餐店咯吱咯吱的木凳声。 有时候是摸摸她的脸,有时候是摸摸她的脖子、后背,许文君觉得别扭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她以为,年仅五岁对面应该只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直到某个傍晚,这位慈祥的老人,撩起了她的碎花裙,那一瞬,许文君才意识到‘害怕’,宴平章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你再摸我妹妹,我就叫警察来抓你!’ 宴平章穿着英式制服背着书包出现在早餐店门口时,许文君立刻就哭出了声,‘燕燕’变成了‘哥哥’,‘宴’原来是‘陈王昔时宴平乐’的‘宴’不是‘燕子’的‘燕’。 可惜,好运没有眷顾许文君和宴平章,漂亮精致的宴平章成为猎人的下一个猎物,许文君至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蠢货无比的漏了宴平章的行踪,让那恶心的老人循着她留下的蛛丝马迹,进了宴平章家老宅。 再后来,宴平章很久没有来许家早餐摊,直到小学四年级,普普通通的市立小学四年级一班转来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许文君是从父母嘴里知道宴平章被猥亵的事的,说是未遂,但比起她,宴平章要吃了很多苦,没有人出来替他说‘你要是再摸我哥哥,我就报警’,但许文君知到肇事者是谁,正是因为知道,女孩每一天都在担心自己的要失去这位有点固执的‘哥哥’,一周、一个月、一年,三年。 四年,她终于等到了,可巨大的恐慌让她不敢上去相认,四年级,她明白了很多,明白了流言是能杀死人的利刃,明白了‘猥亵’是多么沉重的事,明白了宴平章的及时出现于她是多么大的恩赐,可因为她,宴平章成了代她受过的冤大头。 许文君无数次的想要告诉父母,想要去佐证那个猥亵犯是惯犯,但都因为害怕、羞耻退后了,所以看见讲台上的宴平章时许文君愧疚心虚的几乎将头埋到抽屉里。 直到,直到宴平章坐在她旁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许君君。’ 被恶心的老头猥亵丢到湖里差点溺死,宴平章全程冷静的像个小大人,乖巧又老实的配合警察同志仔仔细细的复述完了自己受害经历,条理清晰的让人震撼。 许文君从宴平章嘴里得知事情的原貌后,嘴里含着男孩剥好的糖果的女孩含糊不清的说着‘宴宴,你真厉害’。 可在监控里看到不会游泳的宴平章决绝的跳进湖里时,许文君抱着许妈妈崩溃的嚎哭着。 ‘宴宴,他害怕,妈妈,宴宴他害怕的!’ 番外三:遗传性‘腹黑’ “hello,薛福福小朋友,你已经磨蹭十五分钟了哦。” 大年初二走亲戚是本国人雷打不动的传统,更别说在薛家这样十成十传统的家族;严格意义上来说,何止逢年过节,自从有了小朋友,薛宜和丈夫几乎一个月要跑四五回薛宅,不过自薛福福小朋友被他那位严格老爸丢进托班开始,一家三口回薛宅的日子就少了许多。 几位老人心疼三岁半的小朋友就上托班,又恼怒她和丈夫这俩完全不靠谱只想着偷懒的大人。 “可不怪我,都是他的主意,我只是胆小又窝囊的从犯,我们家唯薛福福爸爸马首是瞻。” 现实的确如薛宜所说,绝大多数时候薛福福的爸爸也是挨薛家三位老人骂的大头,但乐女士骂她比较多; 毕竟乐女士很中意这位靠谱的倒插门女婿,二人结婚前,男人靠‘扑通一跪’,外加一句‘我爸妈说了不算,我一定要赘给薛宜,当一辈子薛家人。’拿下了持最大反对意见的乐女士。 想到那天,薛宜依旧觉得不真实,她实在想不通自己男人怎么会那么虎,毕竟在她印象里,这位很怵她们薛家人,爷爷、大伯,爸、妈,男人就没一个不怵的,犹记得,带人上门说要结婚时,对外向来周到、一丝不苟的人慌乱的砸了个薛爷爷最喜欢的那套晚清茶杯。 当时薛老爷子抄起报纸往男人头上一砸,开口就是‘滚远点,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小子敢惦记我们薛家最贵重的宝贝!’ 【可惜,现在最贵重的宝贝成了我们薛福福,我和他都是万人嫌。】 薛宜看着一不高兴就化身‘缩小版某人’的小朋友,好笑的弯了弯唇,在心里默默感叹起来。 【怎么恐薛家人这件事就和他爸一样,真是见鬼。】 除了‘怕人、怕薛家人’这件事,薛福福小朋友从颜值到性格智商都完美继承了她和男人,一般情况下,薛福福都乖巧的像个精致的小布娃娃,上至父辈叔叔阿姨,下至同龄小朋友,薛福福人见人爱。 ‘呵,他这点倒是继承了你。’ ‘喂,你好酸哦。’ ‘哼。’ 可惜,人见人爱的小朋友其实非常怕人。 提醒了一遍,薛宜便没再管慢吞吞穿着衣服的小朋友,仔仔细细又清点了一遍买好年货,女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回真没错了,只要让他再买松子糖、核桃酥就好了。】 掏出手机,编辑完‘待补货清单’微信,薛宜回头看了眼依旧安静的不像话的小朋友,失笑了瞬,最终握着手机又发了句黏糊糊的语音弹给男人。 “辛苦我们薛福福爸爸啦,路上有积雪,开车小心,我和薛福福小朋友在家等你哦。” 语音弹出不过五秒,男人的语音就弹了过来。 “不辛苦,不许总是叫我薛福福的爸爸,我还是你老公——” 薛宜没听完男人的语音,就被‘腾’地起身拿围巾的的小朋友逗得关了手机。 【小样,不信搬出你爸还治不了你。】 小朋友在肚子里的时候,薛宜一度担心孩儿他爸会是电视剧里那种溺爱孩子的爸爸,毕竟在对待她本人身上,男人有些没底线,她合理怀疑这种没底线会延续到小朋友身上,薛宜不想扮演黑脸妈妈。 瞿迦说束从衡就是这么溺爱她家小公主的,在家她们家小公主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是她们家小公主说‘爸爸,我要上月球’,束从衡估计都能去偷载人飞船的机密文件,给她们家瞿汀葳造个火箭出来。 万幸五岁的瞿汀葳小朋友脑子里只有不上学和幻想自己取代大伯当主席。 没错,不是局长,是主席,因为主席可以让全国的幼儿园都不开学,这个认知是瞿迦灌输给小姑娘的…… 很宏伟的但是如果自己的孩子说要当主席……薛宜想想就头皮发麻,就身边男人的智商性格,她完全相信对方真的会当真,并从娃娃开始抓起。 【那很坏了!】 孕中期时,除了担心小朋友的健康,薛宜成天胡思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因此女人没少扯着专心做胎教男人耳朵千叮咛万嘱咐的‘恐吓’。 ‘你别学束从衡知不知道,我才不要演黑脸,我是白脸。’ ‘嗯,我不学他。’ ‘也不许鸡娃!什么从政从商乱七八糟的不许让我的宝宝接触。’ ‘嗯,保证不鸡娃,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健康开心最重要。’ ‘都听你的,但是真的要叫‘福福’吗,我怕——’ ‘你不是说都听我的!就叫薛福福怎么了!’ ‘福福好,就叫福福,别生气嘛,医生说了你身体不好,要注意心情少生气;我们家都听你的,名字、代号而已,不值得生气,你要是喜欢,叫旺旺都行,你看‘旺旺’,旺你旺我,旺全家……’ ‘好像是不错唉。’ ‘是吧~’ 薛宜看着听到男人声音后就紧张的将儿童穿衣架踹翻的薛福福,一想到自家儿子差点叫‘薛旺旺’,没控制住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妈妈!不小心的,不要笑,不好、好。” “福福,妈妈不是笑你。” 薛福福最像她的地方除了模样便是‘好面子’这脾气,人不大包袱比她都重。 深知自家宝宝的脾气,薛宜赶紧解释,生怕晚一秒,本就不想出门走亲戚的小朋友犯倔。但女人低头看见穿着羽绒服团成小皮球一动不动的小男孩,薛宜发现憋笑果然是全世界最难的事。 薛宜到到底没忍住情绪,只是这回笑时,她假模假样的借着大衣的动作,偏过头忍着声音笑的肚子疼。 虽然已经稀里糊涂的当了三年半妈妈,但薛宜依旧对自家的别别扭扭的薛福福小朋友头大,她感觉自己对当‘妈妈’这件事还是不得其法,怀到生除了不得不自己体验的、无法避免的妊娠分娩痛苦,绝大多数时候,她和福福一样被家人好吃好喝的供着,并不算费心。 医疗方面,男人全阵以待,只要是能想到的医生全被对方找来给她检查了个遍。 ‘我们宝宝会不会长短手,像我这样。’ 哪有什么长短手,不过是薛宜看男人草木皆兵的模样好欺负,故意吓唬的,谁知道,男人根本没分辨,火速按了铃就把骨科医生招来了…… 结果就是她们俩被医生和家里老人轮流骂了一遍,深夜睡着时,男人还紧张的摩挲完她的胳膊,轻轻伏在她隆起的肚子边小声的抽泣着。 ‘吓死我了,你真的要把我吓死了,福福你千万不要学你妈妈这么坏。’ 薛宜听着想哭也想笑。 “什么嘛,还不是天天偷偷抱着薛福福叫‘福福’,还说叫‘旺旺’也可以,就知道哄我。” 套好围巾,薛宜看着手机里男人拍过来的年货照片,小声哼了一句,最后应景的给对饭发了个小狮子举锤头砸人的表情包,发出的下一秒,男人就回了个小狮子顶着包流眼泪的表情。 “他以前有这么爱撒娇吗。” 为人父母,薛宜觉得自己变化不大,反倒是男人,简直一百八十度性格转变。 薛福福小朋友呱呱坠地后,男人更是安排好了所有的‘坐月子流程’,她除了恢复身体,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和瞿迦玩。 安逸过多的后果就是薛宜变得粘人的可怕。 某次薛宜半夜渴醒,起床发现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吓得睡意全无,坐月子期间,男人对她寸步不离,居家办公室是男人的常态,直到薛福福上了托班,夫妻二人才又回到职场;凌晨三点,发现身边没人,过往发生的坏事和所坏念头几乎立刻在薛宜脑中预演了一遍。 哭着爬下床连鞋都没穿明白的人,最先去的就是婴儿房,推开门看见抱着哭醒的小婴儿版福福边哄边威胁的男人,薛宜心有余悸的笑出了难看的鼻涕泡,轻手轻脚退出屋子后,女人蹲在门边哭了很久才又回到床上。 直到男人一身奶粉味小心翼翼爬上床环抱住她时,她才佯装刚醒的模样,瓮声瓮气地问了句‘你去哪儿了。’ ‘偷吃零食。’ ‘下次记得叫我。’ ‘嗯,叫你。’ 想到那晚,薛宜心软地笑弯了眼睛,目光再落到别别扭扭的薛福福小朋友身上时,薛宜脑子里瞬间出现了那晚男人哄娃时威胁的话。 ‘薛福福,你要是把你妈妈闹醒了,我现在就开始给你断奶,你知道吗,不止不可以吃奶粉也不可以吃母乳,以后你只能吃难吃的婴儿辅食,很难吃哦,爸爸都不爱吃的那种难吃,不想吃的话,乖乖喝完奶就睡觉,不许别扭的闹。’ 当时薛宜听完就扶着门框笑得直不起腰,笑男人的记仇,婴儿辅食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对方居然还记着。也笑牙都没长齐的薛福福,脑子里只有吃和睡的小家伙居然真能听懂自家老爸的胡言乱语,被男人一‘恐吓’,还真乖巧又安静的吃完奶粉就睡着了。 【再不下去,你爹可能要上来收拾你了。】 男人为了补全年货,一大早就赶去了商超,按照时间这个点,对方估计不过五分钟就会到地库,虽然自己话心眼的拿男人恐吓薛福福,但薛宜一想到两个别扭人撞上的场景,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福福,我们多久没去看太爷爷啦,妈妈有点记不清了。” “二十七天,妈妈。” 其实薛福福小朋友大多数时间都安安静静的是个软萌的乖宝宝,从小婴儿到小朋友,薛福福非常省妈,就是性格很别扭,还‘恐人’。 【我可没这么社恐,绝对是像他爸。】 从前刷短视频,薛宜很嗤之以鼻那些把小朋友的好都归于自己,坏都归于对象的宝宝家属,但现在,她非常自然的把自己儿子的‘坏脾气’全扣在了某人头上。 【我也没这么犟种,薛福福这犟脾气简直和他一模一样,果然,我最担心的还发生了。】 薛宜听完小朋友的回答,见自家儿子还是紧抿着唇一脸丧气的模样,强忍住笑意,蹲在小人面前,拖着腮温温柔柔的哄着。 “宝宝~都是认识的人呀,有奶奶、爷爷、先先哥哥和慜慜姐姐,宝宝不是最喜欢慜慜姐姐了吗。” 【他爸也难哄的很,薛福福这也是像他爸。】 薛宜揉了揉小朋友的鼓鼓的脸颊肉,心里感叹了句小朋友的脸就是好捏,坐在了小朋友身侧。 女人温柔的看着垂着脑袋抱着小皮鞋坐在换鞋凳上一言不发的小人,抬手将男孩脖子上松松垮垮的围巾又拢了拢,温声道: “哇,福福今天戴的围巾是奶奶织的唉,上面还有我们福福最喜欢的小恐龙,这是什么恐龙来着,妈妈不记得了,可以告诉妈妈么。” “是翼龙,妈妈。” “原来是翼龙啊,妈妈好笨,总是记不住,我们福福真聪明。” “福福像妈妈一样聪明,奶奶说的。” 听着自家儿子的话,薛宜突然觉得社恐就社恐吧,她们家宝宝可是世间少有小甜心。 “福福,妈妈抱你好不好。” 果然,看到薛宜伸出手,小朋友灰蒙蒙的眼睛瞬间里亮了起来,薛宜看着跳下凳子,昂着小脸一脸期待的小朋友,暗叹了句‘还是这么好哄’,直接将捏着围巾,一脸不好意思红着小脸小声说着‘可以吗,真的可以吗’的小朋友直接抱到了怀里。 站稳身子后,薛宜亲昵地蹭了蹭小朋友软绵绵的鼻尖,瞧着自家儿子亮晶晶的眼睛,薛宜忍不住又亲了亲男孩的小脸,腻腻歪歪的。 “当然可以了,爸爸不——” “下来,薛诹言。” 薛宜压根没想到男人会上来,毕竟她俩约好了在车库见,此刻被抓包,不仅搂着她脖子里一脸逃避的薛福福小朋友吓得一抖,她个当妈的都心虚的不敢看男人严厉的视线,可看着一脸逃避将脸埋在自己脖子里的小朋友,薛宜又觉得‘偶尔’一次不算什么大事。 默默托了托坐在自己臂弯的小朋友,薛宜笑吟吟的看着一脸愠色男人商量道: “就两步,到车库了让——” “五、四、三——” “我下来,不要查数,爸爸!” 【好吧,没商量。】 薛宜看着可怜巴巴揉着眼睛,被男人从怀里接走又放到地上的小朋友,愧疚的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男人又出声了。 “薛诹言,今天和明天都不许吃奶酪棒。” “知道了,爸爸。” 【福福!妈妈对不起你!】 在薛家这是堪比满清十大酷刑的惩罚,薛福福小朋友为数不多的任性爱好就是吃奶酪棒,男人一说完,小朋友憋回去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不过没等到薛宜安慰,小朋友擦了擦眼睛,昂着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坚强无比的说。 “妈妈,我也不是很爱吃的。” “薛宜,接下来一周你一个人睡——” “哈!哈!搞笑!我完全没有想偷偷拿给薛诹言吃好!吗!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你不要污蔑我!” “哼,你最好是。” “绝对是!” 男人扫了眼撒娇失败一脸打击的薛福福小朋友,得意的勾了勾唇,蹲下来将男孩的鞋带系紧,正经无比的拍了拍小朋友的脑袋,语气正经的像是在说国家政要。 “两天都不能坚持吗,薛诹言?那很弱了。” “我不弱!” 上车到抵达薛家老宅,薛诹言小朋友全程自立自强、一点都不‘弱’抱着礼物盒走到了早早等在门口的薛老爷子身边。 “哎呦,我的福福小心肝来啦。” 薛老爷子这两年身体越来也不好,在门口等薛宜一家三口时,看见抱着礼物的小朋友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在前面,又心疼又欢喜的立刻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老人完全不顾身边人的劝阻,拄着拐杖就想去接薛诹言小朋友,以及小家伙怀里几乎要把他眼睛都遮住的礼盒。 “太爷爷、新年好。” 看到自己的救兵,薛诹言直接将礼盒往地上一摆,小陀螺似地冲到老人身边,抱住了老人的腿,乖乖巧巧的说吉祥话;哄完薛老爷子,小朋友一改恐人特性,又钻到了薛廷延怀里,黏糊糊的缠着老人撒娇。 “爷爷,我好想你呀。” “爷爷奶奶也想死我们福福了,奶奶给买了好多奶酪棒,都是给我们福福的。” 小朋友跑的脸颊红扑扑的模样要多萌有多萌,此刻在这么一改本性的撒娇,三位老人和管家保姆更是被小朋友哄得喜笑颜开,紧跟着在小人身后赶来的薛宜妻夫俩刚站稳,还没搞懂自家儿子怎么就转性了,就被面色不善老人拿拐杖一人敲了一下腿,不疼但是手都没来的及松开的二人紧接着又挨了顿批。 “像什么话,两个大人让小孩子拿这么重的东西,有没有当家长的样子。” “爸爸要短念我,我不弱、一点都不累哒,太爷爷。” “胡说八道!” 听着小朋友天真的话,乐女士抱过丈夫怀里的小孙子,骂了‘胡说八道’依旧不解气,狠狠瞪了一脸菜色的夫妻二人一眼,又道。 “就你们夫妻俩最爱迟到,去后院铲雪!” 乐女士发话,薛宜和男人哪敢有怨言,换好衣服一人一个铁锹朝后院走。 “完蛋了,薛诹言开始腹黑了,一定是像你!” “珠珠,你这话有失偏颇,你也很腹黑,薛诹言应该不只是像我吧。” “那更完蛋!像我们俩,以后谁治得了他!!!” 110:挣脱情绪的枷锁 凡是人都有情绪,大到宽泛范围框定的喜怒哀乐,小到精准圈定的悲伤、恐惧、惊讶,人作为情绪综合体在世,哪怕平常表现的再体面冷静自持,无人时刻一定会释放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宴平章虽然一直被家人朋友师长同事当人机看待,被大家戏称情绪黑洞,但当事人一直很清楚自己到底怎样的性格底色。 “我只是反应慢,我不傻。” 伏在桌子上笑得面颊疼的男人,慢吞吞支起身子,用手掌粗暴地揩去眼角的泪花,失去了所有力气似地颓然的靠在椅子里沉默了会儿,才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反应慢是事故的后遗症,包括被大家误人以为他要‘跳河自杀’。 宴平章第二次被人从湖里捞起来时,说话做事就变得慢吞吞,身边人越急躁在他身上施加无形压力就越大,原先还想解释自己只是生气跑的太快,才没看清栈道处的‘禁止人行’标志,一不小心扎进了湖里。 至少,宴平章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直到德国那位心理医生循循善诱让他打开了心上的锁,宴平章‘慢吞吞’的性格才略有改善,这次撞到头,再加上薛宜马路边那么一通刺激,此时的宴平章觉得自己好像有回到小时候那个‘快速’自己的迹象。 “薛宜,我没骗你,我以前、真的也害怕警察。” 无人的卧室里,男人的声音很轻。 宴平章的自救堪称完美,那恶心的老头力气虽然大,但抵不住小孩灵活,老人将钳制在自己怀里的宴平章裤子脱了后,便急不可耐的露出了自己疲软恶心的生殖器,男孩觉得恶心,但在对方抚上自己光秃秃大腿的一瞬,宴平章对着老人的手腕恶狠狠咬了下去,被对方甩开时,男孩嘴里都是血腥气。 ‘死老头。’ 提好裤子的男孩对着捂着手臂的老人大声骂完,转头就跑,老宅是他的家,所有路线他一清二楚,唯独算漏了人性的恶,老人抄起不止从哪里捡的石头,对着跑了没两步的他后脑勺一掷,宴平章疼的捂着头摔倒在砖地上。 那瞬间他是害怕的,唐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第一次理解了害怕这种情绪。 被疯了老人抓住拖到人工湖的时候,宴平章后脖颈全是暗红色的血迹。 ‘这老建筑没监控,小崽子,去死吧你!’ 这是被丢进湖里前,宴平章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万幸,他没死,全须全尾,除了被剃成小光头绑着绷带,他一切正常,甚至还能配合警察叔叔录口供指认凶手,罪犯却说是他失足溺水,在湖里撞到了头记忆错乱在胡说八道,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记得这么清楚别是从电视剧里看来的,我们弄堂里就没有说我老陈人有问题的,你们有钱人也不能这么教孩子啊,小小年纪就撒谎,像什么话。’ 宴平章再早慧也是个孩子,皱着一张脸的男孩绞尽脑汁才想出对方言语里的漏洞,可惜也被肇事者轻易化解了。 牙印的位置是热油滚出的泡,老人出现在老宅也只是帮朋友顶了站岗的班,一切都是巧合,是他贪玩怕大人责骂结合电视剧胡说八道的故事。 饶是唐家人再信他,流言蜚语阶级矛盾强压下这事的结局是不了了之,可他被猥亵的事却运营出了无数版本,大概可以分为得手版和未得手版,总之两版里他和家里几个姐姐的形象都不算好。 ‘任性的妈宝小少爷,满口谎话以权压人欺负到老百姓。’ 这是大众给他的注解。 一开始信任他的男警最后也开始怀疑他,只有那个有孩子的警察阿姨一直帮他说话,力证‘这么小的孩子没必要撒谎’,可惜没什么人信,甚至找了儿童心理学教授来找他证词里的‘漏洞’,结果自然一无所获,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质疑、鄙夷视线宴平章根本忘不了。 宴平章不记得一模一样的证词他重复了多少遍,直到最后一次被带去提问,头上长出扎手发尖的男孩选择了妥协。 ‘算了,我姐姐会撤诉。’ 宴平章从不撒谎,不想说不能说的话他会选择沉默,用沉默抵抗所有的强迫,从前是为了玩具、为了零食,这次大概是为了‘不再浪费口舌’,毕竟恶老头在弄堂里的确口碑不错,而他这个资本家的孩子,向来不受欢迎。 与警察、抑或是‘体制’产生信任危机于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来说,影响远比想象中大,至少宴平章在第二次落水前遇到警察局就绕道,看见心理医生就生理性干呕,晕眩。 “无所谓,我现在不怕了,我会替她挡住这些。” 用情绪做封印的记忆的枷锁,是宴平章偶然发现的妙招,只要他平静到冷漠的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流言蜚语和伤害都会随着时间被冲淡到难以窥见一丝一毫痕迹,至少在被那个小胖子认出来自己,被他在班上大肆宣扬自己的‘丑事’前,宴平章一直很平静,平静到向来情绪敏感的许君君都看不出来他的问题,还傻乎乎的夸他厉害。 站在后门口听完全程后,宴平章并没觉得丢脸,或许说只有两成丢脸,更多的是恼怒,恼怒自己不能亲手去打那个满嘴混账话的小胖子,恼怒自己必须做一个‘乖巧’的有钱人家孩子,因为有钱人就得有体面,就得大度、善良、忍气吞声。 宴平章跑了,逃跑是让他情绪稳定,恢复冷静的唯一方法。 ‘是吗,Yan. 真的是巧合吗,你真的是‘无心’、闯入那片人工湖,‘失足’落水的吗?’ Dr.Hansen 医生比从前那些心理学‘教授’要厉害的多,哪怕是此时此刻,宴平章再想到男人的提问还是会浑身战栗到连指尖都在颤抖。 “不是巧合。” 看着抖个不停地手指,宴平章坐直了身子,用力攥紧了手掌。 “我不会撒谎,薛宜,我从来都不会撒谎。” 薛宜质疑宴平章不肯发誓的事件是,宴平章不肯向她保证自己在安润这案子里没存别的心思,让他发誓自己只是‘简简单单来赚外快的设计师,完全没有参与政斗的想法’。 “不发誓也没说谎,她应该能明白。” 如果宴平章没说那番就差把‘我爱你’三个字宣之于口的暧昧表白,薛宜大概能转过弯,明白他言不由衷里的深意。 “如果知道了一切,应该不会原谅我,真的没有上位的机会了,何斐许君君。” 宴平章从一开始把薛宜拉进来只是因为私心,他自私的想和薛宜一起‘面对’,哪怕对方没义务,他的确不如一心想保护薛宜想把她摘出去的尤商豫,至少他是真的想为薛宜好,怕她有危险。 “政府需要我、需要中呈玺,但不一定需要薛宜,但政府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再找三方设计师。” 经历了这小半个月的‘连环倒霉案’,宴平章再想到那天自己向政府提议场景,紧锁的眉头再放松不下来。 “所以、政府的人也想拉薛宜进来,为了她还是为了薛家?”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让他不安的答案。 宴平章觉得自己和薛宜好像又走进入死胡同,甚至薛宜还是被她拉进来的,如果他不自以为是的提议,政府会再去找薛宜公司吗。 吴戈调查的文件正端端正正的放在男人手边,一晚上宴平章不知道自己翻了多少遍,越是细看,男人越焦虑,以致于第二天二人在餐厅撞上时,看到对面人眼下巨大的青黑时,不约而同的哑着嗓子鼻音浓重的说了一句: “你熬夜了吗,黑眼圈好重。” 111:对情敌为什么要有道德 异口同声问完,二人自知失言又整整齐齐的闭上了嘴,一时间餐桌上除了几声细微的碗筷碰撞声,薛宜、宴平章二人都没再‘扫兴’的开口打断对方的进餐氛围,至少在薛宜看来她这阵子吃的每一场饭,都有人在扫兴。 【除了在家一个人吃的外卖,每天,只要和人一起吃饭,我就在倒霉,饭都吃不安生。】 并非薛宜言过其实,上纲上线,甚至连薛权都要在吃饭的时候扫她的兴,那几场商务、家庭局有几个正常来吃饭的。 【让我安生吃两顿饭吧。】 内心戏复杂的不止薛宜,还有宴平章。 宴平章看着一脸满意的吃着早饭的薛宜,内心的不安随着逐渐从滚烫变为宜口温度的皮蛋瘦肉粥慢慢平静了下来,从食客的反应来看,失眠也不全是坏处,至少早起做这顿饭很得薛宜欢心。 见薛宜又夹起一块牛肉饼,宴平章几乎要压抑不住翘起的嘴角,但一想到二人这阵子几乎没吃过一顿踏实饭,男人瞬间压抑住了不安分的嘴角和内心的疑惑,安安分分的吃着自己面前的早点,除了时不时和女生聊两句有得没得,宴平章这顿早饭的表现深得薛宜的心。 【吃完再问也不迟,没必要在餐桌上扫兴。】 按下心中疑虑不表,宴平章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目前的形势,宁城那边的情况孙知洺一早就整理成文档邮箱给了他,男人前半夜辗转反侧是为自己的表白,后半夜则是为安润这块地背后牵扯的人事。 后知后觉落入政府圈套并没让他有多大情绪波动,毕竟早就在谌家父子身上跌过跟头,宴平章对这些政客的招数只觉得稀松平常,真正让他疑虑渐深的事、是政府的态度,换言之是盛则的态度。 【政府和谌家是一条船上的吗,还是说政府也有别的心思,如果是想拉下谌家扶植自己派系的人上位,那薛宜和薛家在这其中的作用是什么?招安?盛则认识薛宜吗?薛宜知道这些事吗?】 从昨夜开始,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在男人内心升起,虽都得不到解答,但宴平章依旧仔仔细细的梳理着目前的项目进度以及每一个‘局中人’的背景情况。 第六感抑或是别的意识操纵,宴平章总觉得盛则和薛宜或许没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至少在泰餐那顿饭吃得暗流涌动。 宴平章不了解京州政坛的弯弯绕,但对薛宜家的构成,他倒是在大学同学嘴里吃瓜的一清二楚。 三代从政、司法世家,薛宜一家不沾政,但她大伯、姑姑依旧是是司法机关的关键任人物。 【司法机关牵扯进来,只会事倍功半,不值,政府、不,除非盛则的目的不仅仅只是这块地,他的态度才是关键。】 这推断并不是主观臆断,孙知洺和薛宜通过电话但对薛宜有隐瞒,对他男人反倒是隐隐提醒,宴平章挺意外作为内奸角色,孙知洺本人有节操的让宴平章脸热,毕竟把人送去宁市也是他试探政府态度的一步棋,试探政府对这地到底什么态度。 ‘宴工,你、我和薛工不一样,薛家人兜得住底不假,但这案子牵扯太多,你我她都该尽快抽身,德国很好,无数人向往的地方,你慎重。’ 并不直白,但也没隐晦的彻底,再加上宴平章从头到尾都知道,中呈玺叶峥和住建局盛则交好明显,看似他们这帮设计公司建材公司多方制衡,究其根本不过是政府中呈玺这两股合力在制衡他们。 在Pyramid 介入前政府选的几个合作建材方,几乎每一个身上都有隐患,因着政府和中呈玺在其中斡旋,才没出大乱子。 【如果这么看,盛则的态度是想做好这个项目,为政绩添一笔,可那几家公司……】 宴平章吃的快,吃完就打开了随身的笔电看财报,薛宜吃完主动揽下洗碗的活儿,听着身后哗啦啦的流水声,男人内心的急躁似乎也被抚平了,分散的注意力便又集中在眼前的文件上。 大稷Q1季度的财报显示,对方目前几个业务线基本是全亏损状态,建材线作为大稷层级核心,从前一年Q2季度一直亏到今年,期间虽有几次回暖,但宴平章算了,建材这条线目前的盈利状况,也只是刚够平账、平大稷在安润项目里的投入,在深入下去,对大稷弊大于利。 【至于未蒙。】 “洗好了,你要喝水吗。” “要,谢谢。” “不客气。” 投桃报李,薛宜见宴平章没再展开昨夜的‘表白’,的确松了一口气,将水放在男人手边后,薛宜便上楼去取了自己的笔电,上楼时,薛宜看了眼边揉脑袋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人,默默感叹了句‘工作狂,卷王’,麻溜取了自己的电脑坐在男人面前处理工作。 噼噼啪啪的键盘声像极了从前二人在老周工作室的光景。 【我们就应该这样。】 宴平章抬眸看了眼专心致志的人,目光温柔的笑了笑,没出声打扰,将心思放在了眼前的关于未蒙调查报告上。 未蒙股权变更四次,整个公司看似一团和气,但就他收集到的线索来看,未蒙现在是三权分治的状态,滕家两个儿子两股势力,外加一个国外资本,国外资本手里有未蒙18%实际股权。 【18%的股权就这么卖给了投行,未蒙的人脑子被驴踢了吗。】 宴平章的情绪波动来的突然但也合理,薛宜看着男人重重搁下喝空的杯子,肌肉记忆作祟,差点狗腿的上去给人又倒了半杯水,毕竟从前在老周工作室的她十分狗腿,为得就是得男人指点,那时候的宴平章虽然龟毛,但还算识趣,的确给了她不少指点。 【今非昔比,我和他平起平坐,我可不当狗腿子。】 觉察到女生灼热的视线,宴平章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唐突。 “不好意思,你要喝水吗,看你杯子也空了。” “要!” 宴平章不知道薛宜这大仇得报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弯着唇给人倒了半杯水,才坐下。 “谢谢,你继续忙。” 薛宜咕嘟咕嘟和了两口,憋着一股气似地看着宴平章,模样看起来有点像河豚,怪可爱的,宴平章愣神了瞬,收回视线顺从的点点头。 【别想乱七八糟的宴平章,你现在名不正言不顺,不道德,更何况案子的事还没解决。】 深吸一口气按下躁动的心,宴平章根本不敢再看薛宜,一门心思扑在分析报告上。 照理说三股势力两股是滕系,未蒙应该还是得听滕系人的指派,现实却大相径庭。 投行的人几乎主导了未蒙所有的项目进度,安润项目2月启动,但就这比开工款项的申请流程卡在投行这关卡了2个月。最后以滕竟文这个未蒙一把手拿个人资产向银行抵押借贷六千万才解决了资金链问题。 相比砸上全部身家追随政府的大稷,未蒙外资像条水蛭,政府、银行、滕家人的钱他们三头吃。 偏偏政府方根本没有将对方踢出局的打算,面对‘忠心耿耿’的大稷,政府的态度只能说不咸不淡,甚至大稷几次财务危机,政府明明可以拉一把,但政府都以避嫌为由躲得远远的。 瞿砚和虽然和宴平章开会见过几次,但男人的态度,宴平章一直摸不清,但瞿砚和本人始终镇定的像没事人,该花的钱一笔不少,比起未蒙来对接的人,瞿砚和这位大老板平易近人到有些没边界感。 【他就是没边界感,当着薛宜男朋友的面给她剥虾!】 在的那场饭局里,瞿、盛、叶三人算不上熟稔,可瞿砚和对薛宜的态度比全熟成的牛排可熟多了。 【唐突,无礼。】 宴平章挺想再从瞿砚和身上找点毛病出来贬斥,可仔细想想这几个月的对接情况,瞿砚和其人的确身正不怕影子斜,更别说光线变动谁的影子笔直跟在人身后,‘唐突无礼’四个字也只是他的私心。 【他们估计就是很好的朋友,没什么关系。】 想着,男人偷偷摸摸看了眼正在打视频电话的薛宜,薛宜不避人,很明显她是在和Pyramid的人沟通。 Pyramid介入也才短短半个月,但从薛宜的态度能感觉得到,Pyramid 方极力促成这个项目。 【既然政府选了Pyramid 选了薛宜,那他的态度应该是想做成这个案子,可这些脓疮他们为什么放任不管,政府脑子也被驴踢了吗。】 宴平章的疑虑得不到答案,也注定没有答案,所以他才想出了试探这昏招,左右他不吃亏,政府的想要做成,那他就忍着恶心把案子做成,于他,算不上难事,本职罢了。 反正他的对手从来都只是谌家父子,解决他们和促成案子不冲突,换言之,剔除谌家派系,于案子是一场清创手术。 利大于弊,虽然眼下的需要清创的皮肤不止一处,但…… 【但做好了薛宜会开心,那就值得,反水又怎样,尤商豫是我情敌,我没道德。】 112:反水 反水尤商豫,宴平章完全不会产生愧疚感,即使二人在今天以前的共同目标都是‘把水搅浑,谁也别想好过’。 【我和他又不是朋友,商战剧里反水只是最常见的桥段,他自己没心眼怪不了我。】 自被何斐许文君夫妻俩骂完,宴平章好像打通了‘放下道德,创死全世界我得利’的任督二脉,无论是对瞿砚和的评判,还是对背刺尤商豫这件事,男人接受的顺理成章,完全没产生心理负担。 更何况尤商豫一个药企老板掺和进来挺荒谬的,但政府这帮蠢驴不觉得荒谬,那他也没事好提点指摘,对一回国的他来说,尤商豫是个好帮手,哪怕他现在要【背刺】对方,但宴平章不得不承认的是,尤商豫没道德,但不是蠢驴。 对方以尤氏代理人身份入的局,很拙劣的障眼法,宴平章起初不懂尤家人为什么这么蠢,会放任一个想弄垮他们的人用这么拙劣的技巧为所欲为,直到他和尤家另外几位掌权人见了面。 【毒虫、吃喝嫖赌的二代、的确只有他看起来是个人。】 同这帮草包吃过饭,宴平章不敢想象如果是他大姐会怎么处理这帮吃干饭的废物,毕竟唐家不养闲人。 尤商豫同他吃完饭后,十分地道的向他交了底。 ‘想必吃完这顿饭,宴先生也能理解我的苦心孤诣,被一帮蠢货拖后腿总是让人不快。’ 尤商豫说这话的确没问题,毕竟尤家人想让他把攸颐制药拿出去抵押做信贷。全部投进安润的项目,饭局里宴平章听到时也是眉头一紧,反倒是尤商豫全程表情淡淡,了无情绪的置身事外模样让他不解。 ‘尤某不算家生子,并不得尤家人欢心,只是恰好能做他们手里的一柄剑,但我只想和未婚妻过安生日子,恰巧我未婚妻家比较看重清白,尤家的情况,宴先生也看到了,我不得不自救,想必宴先生能明白。’ 彼时不明白,可可现在…… 【早知道是为薛宜,我就不该选他。】 宴平章挺后悔自己的恻隐之心,在不知对方‘未婚妻’所属何人的情况下,他莫名其妙联想到了自己和薛宜,联想到自己也配不上薛宜,心一软就答应了对方。 【我倒是成全了他们这对苦命鸳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宴平章你这蠢货。】 ‘我猜宴先生的目标和我一样,也是为了拉下某个人,但尤某对宴先生的敌人并无兴趣,猜测罢了,无意冒犯,我要尤家这艘船沉,我出钱你出力,一份心思拉下我们的俩人的敌人,很划算不是吗。’ 宴平章没深究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目的,但转瞬也合理化了对方‘猜测’,尤家这艘巨轮,他都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洞察他的心思,并不难,更别说他全程藏都没藏,为得就是让敌人上钩。 ‘合作愉快。’ 这是宴平章那晚给男人的答案。 撇开【薛宜】来看,这买卖的确划算,他不出钱白赚一笔还能把谌家人拉下来,一举多得,他没那么清高,放着白得的钱不赚,真以为他是乐山大佛啊,若说大学那会儿,宴平章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乐山大佛属性,但从何斐嘴里知道许文君为他做的,知道那些践踏他真心的住户的所作所为后,宴平章放下成佛,拿起屠刀。 如果只是被背刺,他或许都没那么难受,偏偏谌家父子动了他三姐,谁都无所谓,他自己也无所谓,他惹的祸他一力承担,偏偏谌家人要拉唐家人下水。 ‘那大家一起死。’ 这是在看守所拘留了十三天出来,宴平章从何斐那听到唐家人消息,说得第一句话。 可惜,那时候的他只有说大话的气势没有实现大话的能力。 【但现在不一样,我还是唐家你们都没办法再轻易拿捏。】 唐家人不傻,尤其是两位姐姐向来又壮士断臂的勇气,他出国后,唐家一系列的产业迁移升级,投诚沪市政府的举动,精准为自己和员工架起来保护伞。 拧着一股气的不只有宴平章,还有他的三位姐姐。 当年唐家二姐打他那耳光气得从来都不是他要移民,气得是他软弱的认为唐家人需要牺牲一个他苟且偷生,气他把自己看得那样轻,气他看不起三个姐姐的能力。 ‘宴平章,你凭什么觉得我们连家人都护不住。’ 这是宴平章大侄女送他去机场时,冷着脸把手写信塞到他手里后,气急败坏拖着哭腔说得。 ‘你真的是一个很不称职的弟弟,不称职的舅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还好哄好了唐继妘,不然永远都不原谅我了。】 想到唐继妘难哄的样子,宴平章讪讪摸了摸鼻子,偷看薛宜的目光小心翼翼的。 【如果薛宜她知道我和尤商豫做的事,她应该真的会永远都不原谅我。】 收回目光,男人看着电脑里自己和尤商豫的合同,轻轻叹了口气。 【但是我现在反水了,我是假装帮尤商豫,我会把案子做好,不会跑路。】 ‘宴平章,你发誓你没存别的心思,不然我总觉得你要丢下烂摊子跑路。’ 【她再问我,我一定发誓。】 宴平章和尤商豫只签了两个阶段的合同,二人的计划很张狂,两个阶段、十八个月解决问题,他回德国收尾。 尤商豫那他不清楚也不在乎,如果不是对方约他茶楼见面,宴平章大概会一直将对方当成‘使用阴招儿偷薛宜稿子的奸商’,结果狠狠打他的脸。 尤商豫是薛宜男朋友,现男友,准备结婚的未婚夫。 【我为什么要对情敌愧疚,而且他是偷薛宜方案的贼,根本配不上薛宜。】 想着,男人隐晦地看了一眼对面拿着pad处理文件的薛宜,心虚的抿了抿唇,自我催眠似地在心里补充。 【可笑,小偷就是小偷。我没错,我迷途知返,我和薛宜是一边的,我会投票支持换建筑垃圾处理商。】 眼下已经过去十个月,但二人的进度不进反退,如果只是放任未蒙、谌家这帮废物作妖,二人觉得用不了十八个月,一年足矣,偏偏政府把Pyramid 拉了进来,偏偏还有个冤大头大稷。 更别说中呈玺这根定海神针在其中掺和。 他和尤商豫想把案子搅黄,想让安润这块地成为某些人的坟冢,但政府和中呈玺的几次出招,刚好平了他和尤商豫的下的黑手,就这么来看,政府和中呈玺一心想促成,但放任谌家、未蒙的人胡作非为,又让事情变得暧昧无比。 把和薛宜的公司拉进来也是让他匪夷所思。 政府这一套又一套的举动实在自相矛盾,看似制衡的局面其实一筹莫展。 宴平章姑且相信政府是为了为了促成,但深究政府是为了盛则的政绩、薛宜的公司多半是为了钱、权,目的总是不纯。 但薛宜不是,她的目的很简单。 【她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必我差,可是她本来就比我好,根本不需要证明。】 从第一次见到薛宜开始,宴平章就深刻的明白薛宜身上的坚韧和冲劲是她人性的闪光点,入学的时候薛宜病弱的样子很扎眼,系里的人甚至悄悄叫她‘薛黛玉’。 ‘薛黛玉’还真不负这外号,漂亮成了薛宜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她的确和黛玉一样才气逼人。 老城区的建改规划案落到大一的薛宜身上时,在系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眼红的人说得话很难听,但那时的薛宜远没有让他去澄清时生气,反而平静无比的按部就班着自己手上的事,超脱无比。 说实话,时至今日,宴平章都不懂为什么薛宜找他去澄清的时候那么生气,明明在更难听的流言下,薛宜表现的镇定自若,云淡风轻的模样活像他大姐供奉的白玉菩萨。 【她当时到底在气什么。】 其实,那会儿得知薛宜被选上和自己一起,彼时的宴平章也不大服气,并不是不服气对方的能力,整个大一学年,薛黛玉小姐全方位碾压了一众新生乃至学姐学哥,能力上他完全服气。 老周更是得意忘形无比,毕竟他抢先其他几个教授火速谄媚薛宜,连哄带骗将人纳入麾下。 ‘不服气什么,宴平章,能有薛宜和你干,不比那些草包好,再说了,我选的人,轮不到你不服气,别在我这儿耍少爷脾气。’ ‘她很好,但是个病秧子,京州今年夏天日均38度。’ 是的,宴平章从来没质疑过薛宜的能力,他只质疑对方的身体素质,军训薛宜昏倒是他背着送去医务室的,在女生里薛宜的个子不算小,但因为他长得草莽,哪怕薛宜在女生里都不算矮,但被他扛着还真就一小坨。 女孩瘦骨嶙峋身体的贴在宴平章背上时,他几乎要怀疑薛家人虐待女儿,这几年参加义务活动他没少见那些虐待子女的歹毒父母,但想到女孩父母兄长送薛宜报道那天的光景,宴平章又默默推翻了这个念头。 【她这几年吃了什么,谌巡都打不过她,好厉害。】 “宴平章!你到底要盯着我的脸看多久。” 113:‘平账’、‘平章’ 昨夜看宴没受伤还一直在劝她别报警,火气再大,薛宜也忍了下来,男人一通保证再加上薛宜气着气着突然发现自己的确没立场再纠缠,也就作罢,放任对方去了;老话常言皇上不着急太监急。 更别说她又不是对方的宫女太监,实在没必要急。 【我俩平起平坐。】 从宴平章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那一秒到此刻‘质问’,薛宜的确有借题发挥的成分。 男人昨夜那番莫名其妙的表白搅了薛宜翻来覆去一整夜,临近天亮才睡了三个多小时,起床时,薛宜还在担忧这人会不会再说什么暧昧的虎狼之词,结果男人什么也没说,照旧准备完了早饭,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状态,反衬得是她在想入非非。 一顿气想发作也没了由头,毕竟宴平章从源头掐灭了她‘找事’的机会,再加上吃人嘴短,甚至是连续两顿让病人给自己做饭,薛宜面子上抹不开揽下了洗碗的活计,但心里依旧隐隐不安。 谁知道这厮一言不发装死也就算了,结果还从偷瞄变成了‘盯’。 【真把我当软柿子是吧,宴平章。】 “你盯着我至少有五分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恼火归恼火,可薛宜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同对方说话。 【算了,医生说他脑子撞得挺严重,加上小时候有旧伤,我还是好好和他说话,别把人气出了好歹。】 “是工作的事,还是什么,你总盯着我不说话,有点瘆人。” 合上电脑,女生目光沉沉的看了眼耳朵脖颈红得不像话的人,无奈叹了口气,道。 “我不是逼问你,不用紧张。” 【服了,他脸红个什么劲,搞得像我在欺负他似得。】 “我在想你能打过谌巡真厉害。” “什么?” 宴平章说完就后悔了,尤其是看到薛宜在听完他这句话后满脸不可置信的震惊表情后,男人本就红的离谱的脸直接红了白,打翻了水粉盘似得,精彩无比。 “就是、就是突然想到大学的时候你身体不太好,军训还晕倒了,后来看着也一直没好全的模样,结果你现在可以这么厉害,一个人就把谌巡放倒了,很佩服。” “少来,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能被绑了,搞什么吗。” “是偷袭,一对一我打得过他们!” “哦,那宴工可真厉害,那这次怎么就马失前蹄了。” “是失误,以后不会再像这次。” 幼稚到堪比小学生对话的解释配上宴平章煞有其事的表情,却让薛宜脸热,除了对话的内容,宴平章提到‘军训’这个关键词的瞬间,薛宜哽在脖子里的气瞬间消为虚无,薛宜根本没想到宴平章会记得军训的事。 【搞什么,他还记得,那干嘛之前一直装不熟?】 宴平章还在喋喋不休的解释、证明自己被绑是意外,可薛宜压根儿没听进去几个词,看着男人红着面颊嘴唇一张一合的模样,女人的思绪飘远到了那个冷得人即使内外裹六层都会上下牙打哆嗦得春天。 薛宜入学那年,京州的夏天热得匪夷所思,连续八天气温破表,从京大校领导建议到教育开始,到所有京州大学统一收到通知,各校领导才大发慈悲调成了大一下册春天开学军训。按理说是好事,可惜薛宜那时候身体也没好全,怕热更怕冷,热死和冷死没区别。 军训不管是在夏天还是春天,薛权和薛父均持反对意见,父子一度准备先斩后奏拿病例上教务处直接给她办请假,省了白受那趟罪,京州军训基地那是真当兵的,可不是一般学校找来吓唬学生的保安保全公司,薛权当年去都累瘦了9斤,尤其是发现京建基地和自己当年在一个地界儿。 薛权立刻在电话里严厉打断了雄心壮志的薛宜。 ‘不许去,我和爸妈会给你请假。’ 薛权在薛家的地位本就‘说一不二’,更别说这事她不占理;甚至父子二人一开始根本不同意她来上学,原计划是薛宜休学两年养身体,多亏乐女士站在她这边说‘上学而已,没必要小题大作’,薛宜才顺顺利利上了大学。 但军训请假这事,乐女士也支持薛家父子,可惜三个人都没拧过她,薛宜将名单发在家族里的时候学着薛父的声音,发了条语音。 ‘先斩后奏,能有多大事。’ 事实证明,有大事。倒春寒,冷失温,薛宜倒的很狼狈,万幸瞿迦扒开人冲上来给她当了人肉靠垫,不然她脑门迟早遭殃。 ‘宴平章,你跑慢点,别把薛宜颠吐了!’ 那是意识陷入迷蒙的薛宜听清的最后一句话,直到彻底失去意识,薛宜都在心里感叹。 【学长怎么在这儿,他人真好,就是颠的我好想吐。】 想到那天,薛宜面色也慢慢柔和了下来,握着杯子暖手的人,虽然在开口的语气依旧有些蛮横,但宴平章脑子里的警报声瞬间解除。 “你不是走了吗,后来也没提,我以为学长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怎么?现在是准备让我报恩?” “没有想让你报恩,你已经救了我很多次了,我怎么会不识好歹。” “那最好,我们早就平、账、了,平账你懂不懂,宴平章。” “懂。” 即使嘴里说的话听起来扎人,但薛宜偏着脑袋,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唇一张一合,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脸颊边的小梨涡,宴平章回味着女孩嘴里的‘平账’、‘平章’,抿唇松了一口气,脸上都是浅浅地笑意。 不明显,但薛宜看得一清二楚,气氛太好以致于薛宜完全得意忘形。 “而且,你为什么会去军训。” “缺两分,去补训。” “少来,你参加辩论赛就是为了那两分,你都去了怎么会没、” ‘补上’两个字被女生硬生生吞下。 一通急急反驳,脸红地像煮熟虾子的人瞬间变成了薛宜;嘴跟不上脑子的后果就是薛宜刹车时差点咬到舌头,想解释时看到抱着胳膊一脸似笑非笑表情盯着自己的宴平章,薛宜心虚地撩了撩贴在面颊边的头发,又咬了咬上唇,终是在男人调笑的语气里将头越埋越低。 “哦~所以你知道我是为了军训的两个学分,还‘杀’地我差点毕不了业啊~学妹?” 辩论赛,宴平章就是为了补军训差得两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薛宜,男人以为对方会看在同门师兄妹的份儿上,饶他这个嘴笨的一命,谁知道薛宜全程火力全开,指宴平章打宴平章,只要是他的论点,无一例外被薛宜杀得毫无反击的余地。 “学妹,你害的我、好~苦~啊~。” 薛宜低着头逃避的心虚模样实在可爱,饶是向来无聊木讷等标签缠身的宴平章,也没忍住玩心大起,抓着女孩的‘小辫子’在指尖绕啊绕。 “所以、可以问吗?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从大学到现在,我很好奇。我这个做学长的是哪里做得不好让我们学妹不满意,学长我今天一定虚心接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原来说出来,没这么难。】 说罢,宴平章安安静静的等着薛宜的下文。 被‘逼问’的场景在薛宜的人生里发生过无数次,在来潼阳前她还被盛则逼问了一通,此刻宴平章的‘逼问’却反常地没挑起她的怒气;搁过去,宴平章说话十次,她有九次给对方看脸色,可今天被直接追问‘心魔’,薛宜也意外自己竟然没炸毛。 余光里看到双手托腮,微皱着眉甚至还有些可怜的人,薛宜意外的心平气和,甚至宴平章借着玩笑话问完后也没再咄咄逼人的追问,薛宜承认自己看宴平章一直戴着‘有色眼镜’,但就这几天的相处还有那番表白之前男人的‘推心置腹’,薛宜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宴平章的世界里很有‘分量’。 【他不讨厌我。】 宴平章种种异常的表现都在证明这五个字。 薛宜惯会用窝囊装乌龟,今天面对男人的追问,她第一反应还是装死,可脑子却不受控的重播着这些年、以及昨晚的画面。 昨夜听对方和自己说完‘顺手救人,便被强买强卖默认成女婿’的事后,薛宜情真意切的恨得牙痒痒,面上平静,心里她翻来覆去的骂了好几轮谌家人,除了无辜的谌尽欢,薛宜用自己知道的所有‘脏话’,从上到下骂了所有姓谌的人。 如果没经历自己和盛则这些破事,薛宜大概只会觉得宴平章一个男人真是没用,这么点事还解决不了,被人拿了把柄欺负,实在无能至极。但此时的她和彼时的宴平章没区别,身在名为‘盛则’的漩涡里挣扎的她,不正是被拿了把柄威胁欺负,无能至极? 薛宜做人虽然难逃‘双标’的劣根性,但这件事,她发现自己非常公正。 骤然遇见和自己境况一样的男人,哪怕是自己一度讨厌、甚至现在还有三成讨厌的宴平章,薛宜也产生了‘感同身受’,虽然内心薛宜缺德无比的感叹‘宴平章万幸不是被谌巡看上,否则就得去卖屁股了’,脑补了那画面一瞬,薛宜发现难受无比,默默念了好几句我有罪,才彻底断了这想法。 看多了当权者的男女不忌,再加上这些有权有势的一向玩的花,薛宜觉得联想这种事很没品,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并不好笑。 像楚季帆一样,吸毒玩完女人玩男人的垃圾很多。比如前一阵子被薛姑姑审判的那个被拉下马判死刑某位房地产大亨。 娱乐圈的男男女女,自愿地非自愿地,一茬接一茬。 这些有权势的,哪个不是养了好几个男女成全,深究下,薛宜根本无法接受宴平章去当谌家的男宠,抑或是什么女大佬的男宠。 【别人我管不着,宴平章还是算了,虽然他嘴贱又爱添麻烦,但也没做错什么,而且还是孤儿,被谌家逼去了国外,已经很命苦了。】 看着眼神落寞,满身都发散着郁闷气息的男人,薛宜心虚无比的收回了落在男人身上的视线,忏悔着拍了拍自己的嘴。 【我真该死啊,乱七八糟想啥呢,还好谌巡一看就喜欢女的。】 “为什么呢?薛宜,你为什么讨厌我。” “因为你无视我!” 114:表白永动机 “我没有无视你!” “那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表现出来情绪,那么不耐烦呢,宴平章。” 一想到大学时宴平章对自己鲜少笑模样的状态,薛宜发现自己依旧不可遏制地感到委屈,无论是处于对优秀前辈的尊重还是同门师兄妹的情分,薛宜自认她向来妥帖。 “让你澄清抄袭的事,你不耐烦;让你和老周解释清楚要出国的事,你让我别多管闲事,可我大学四年管的你的闲事还少吗,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宴平章,但你忽冷忽热的态度我摸不清也看不懂,如果只是把我当竞争对手,那你表现出来的‘热’算什么?” 算什么呢? 【算我喜欢你。】 问题的答案一向明确,可宴平章看着无奈叹息,一脸苦笑的薛宜却没勇气说出着五个字,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从大学发现自己喜欢一个有明确对象的女生那一刻开始,宴平章就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卑劣。 “你对我的态度是在实验物理治疗的水疗法吗,我好像你的实验品。” 【‘热’是控制不住地喜欢你想要再靠近你一点点,‘冷’是知道自己卑鄙龌龊想法后的不得不清醒、不得不冷静、你怎么会是实验品。】 “看,你又在沉默。” “对不起。” 等待过程中的宴平章能保持三分冷静七分耐心的原因是薛宜没有第一时间就驳斥他,像从前那样不给他面子,宴平章从很早前就发现了薛宜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彼时他虽不得解题方法,但处于种种现实自身原因,男人选择了用沉默回应他认为的‘坏情绪’,可此刻他才如梦初醒,他的沉默在薛宜的世界里等同于‘无视’。 对不起说完,男人再次从薛宜脸上看到了让他心惊的失望表情,再顾不得自己的话会不会前言不搭后语、是否违背公序良俗,‘腾’地站起来,宴平章的憋红了一张脸解释的模样,在薛宜脑子里记了很多年。 “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知道你有男朋友的时候喜欢你,发现你要订婚了还是喜欢,喜欢到想要去破坏,但发现你比我喜欢你这种情绪还喜欢那个当空军的、叫元肃的男生,我才发现自己简直卑鄙地和小偷没区别. 我只是仗着和你在一个学校学一个专业,都是老周的学生在自以为是的做美梦,幻想你会放弃他选择我,可事实却一次次地击碎我虚妄地‘自信’。 我只能压着不该有的觊觎去冷淡你、去疏远你,克制自己不安分的心,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宴平章,你不配’、‘宴平章,你这样是小三,是社会大众最唾弃的渣滓’、‘宴平章,你看轻自己就算了,你不该看清你喜欢的人’、‘宴平章,从来都是先来后到,没有后来者居上’。” 辩论赛时,薛宜都没听宴平章说过这么一大段话,更别说是‘表白’,眼下的场景就是怕什么来什么,薛宜不是小白花,昨晚宴平章那些话她就敏锐的发现了苗头,但想到对方‘冷静自持’一副超脱仙人的模样。 即使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薛宜还是选择了‘充耳不闻’冷处理,至少在被宴平章不管不顾的贴脸表白前,薛宜的状态一如前几年在涉谷和瞿迦一起玩盲盒的自己。 简称赌狗一条。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让她坚信自己可以抽到只有1.06%几率出现的大奖。 对宴平章这些年的反常,即使经历了昨晚的‘想你’,薛宜还在死鸭子嘴硬的赌‘宴平章一定是撞坏了脑子在胡言乱语。’这个1.06%。 男人的情绪如同开闸的大坝,铺天盖地涌来的比潮水还激烈的话让薛宜想拦都拦不住,以‘人机’着称的男人,快准狠地截停了她卡在嘴里的话。 “薛宜,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让你‘无视’我的感情。” 宴平章的眼睛生的很漂亮,是像女孩子一样的柳叶眼,面无表情时似总是拢着一层淡淡地愁在眉眼间。不同于尤商豫看谁都多情的桃花眼,也不像元肃那样又大又圆的荔枝眼,让人哪怕只看一眼就觉得安心。 宴平章的眼睛总是给人一种他在蔑视全人类的感觉,每每男人一板起脸,挑眉抬眼的状态再配上寒光凌冽的眼神,任谁看到都忍不住肝胆打颤,毕竟在这个前摇下包括薛宜在内的每个人都挨过宴平章一顿‘急赤白脸’。 宴平章这套下意识的动作一度是老周工作室里人的‘危险警报’。 此刻宴平章的表情就是一级危险警报提醒,看着男人漆黑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慌张表情,薛宜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会说‘不会给你机会’,毕竟她这副偷奸耍滑的慌张表情是身边家人朋友的‘一级糊弄学警报’。 【他、他还挺了解我。】 薛宜心虚地舔了舔干涩的下唇,默默移开了自己落在男人眼睛上的视线,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糊弄’的主意。 【宴平章不好糊弄,我果然一遇到他就沉不住气,我不该说。】 大学时人人喊薛宜‘薛黛玉’,可薛宜觉得‘黛玉’这称号还是更配宴平章,至少男人那双总是布满愁绪的眼睛很符合83版黛玉给人的刻板印象,而且宴平章下面说得拧巴话也很有‘呦,我来得不巧了,早知她来,我便不来了’的意味。 【我不想当贾宝玉,我喜欢看水浒三国,红楼梦我个文盲看不明白!】 男人冷下表情表白的状态怎么看怎么割裂,严肃的表情配上情话虽然完美稀释了‘情话’里的油腻,却又让薛宜心脏怦怦直跳到根本分不清自己失衡狂跳的心脏是在‘开心’对方的表白还是‘害怕’对方的表白到无措的不安。 【我怎么能开心,我开心什么……莫名其妙。】 “不管你从前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但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从你和元肃在一起的时候我喜欢你,你和尤商豫谈婚论嫁了我也喜欢你; 八年、整整八年我没有一分一秒的改变动摇,你之前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你出现后也没兴趣再喜欢任何人,何斐和许文君说我这样是知三当三,是无耻之徒,看轻自己也看轻你。 呵、无耻、看轻?” 宴平章没错过女孩脸上一闪而过的羞赧,男人收起脸上的对何许夫妻二人规劝之语的不屑笑意,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径直走到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几欲起身的薛宜身侧。 双手搭在椅背上,俯下身子一字一句。 “薛宜,认真听好,不要逃避我。” “我——” 薛宜没想到男人会直接走到自己面前,‘没’字卡在喉咙里的瞬间,宴平章将她连人带凳子直接抬起,调转身位同自己摆成面对面的格局,薛宜这时候才有了宴平章嘴里强调个不停的‘是失误’的实感。 【嚯,一身牛劲,看来真是失误被‘偷袭’】 “听好,别走神,薛宜。” 宴平章双手撑在薛宜身下餐椅的靠背上,躬身说话的模样严肃里又透着让人无措的暧昧,突然的‘椅子搬家’动作不仅吓得薛宜大脑空白了一瞬,更让男人白皙的面孔上泛起了薄红,连带宴平章说这句话的气息听起来都有些喘。 薛宜抬头也不是,溜之大吉也没法做到,要是真用蛮力对宴平章…… 【他的头……算了,就这么听着吧,总归我也不会少块肉。】 薛宜没说话,也不敢抬头,只能鸵鸟似地将头埋在胸前,祈祷对方快点说完放过她。 “他们说了不算,社会大众说了也不算,我喜欢你,只能证明你有魅力你很优秀;你、薛宜、就该被我被他们喜欢,这个地球上有一个叫薛宜、学号374840101国建大建筑系一班的女孩子,优秀到值得所有人喜欢。” 即使薛宜不看自己,宴平章也不泄气,反而单膝跪地下来双手珍重无比的捧上了薛宜的脸颊,手上施了些力道,将低着头一言不发女孩的脸与自己正对,宴平章的视线紧紧锁定在薛宜脸上,仰着头专注的模样坚定无比。 “五分钟,只听我说五分钟,如果你觉得讨厌,我可以现在就消失。” 即使选择权移交到自己手上,薛宜对上男人的视线,嘴巴像被浆糊黏死了一般,说讨厌,应该吧,至少在今早以前她‘讨厌’,宴平章捧着她脸的力道很轻,如果真想挣并非难事,至少对她一个可以徒手制服谌巡的人来说,很轻易。 “你、你要说就好好说,别、别动手、动动脚。” 说完,薛宜在心底狠狠唾弃了一把自己的心软,别别扭扭的拿手拨开了对方捧着自己脸的手。 “你别、别这样,正经点。” “抱歉!” 经薛宜扭捏的提醒,宴平章晕晕乎乎的大脑才反应过来自己举动的出格,慌乱地收回手后,二人俱松了一口气。 “宴平章,你要不别—” “不行!我要说!” 宴平章本还在为自己的唐突脸热,但看到薛宜起身后故作镇定一脸讨好的笑,男人边什么都顾不得了,快步走到女生面前宴平章心一横直接将讪笑的薛宜拉进了怀里,语气又急又重; “喜欢这种情绪,喜欢这件事没有错。至于他们说我和你表白追你是看轻你我,就是狗屁不通的歪理,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凭什么是看轻,我想让你和我在一起有什么错,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选择权在你手上,你想选谁就选谁,我只是努力让你看见我值得被选择,你选择我,那说明我值得你选,这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哪里有错哪里是看轻,难道非要眼睁睁看着你被烂人缠着,日子过得水深火热,就是看重你、尊重你吗。” 耳膜被男人宣誓一样的表白炸得隐隐做痛,可听着对方拉踩意味满满的话,薛宜又忍不住想笑。 【不是,他怎么还拉踩啊……】 说完,宴平章也没松开怀里的人,破罐子破摔的又抱紧了些人。 “你打我吧,别不理我给我留口气就行!” 115:谢谢你的喜欢,仅此而已 “你不松手我怎么打你。” 宴平章‘躺平’的发言让薛宜无奈又好笑,男人嘴上一副任凭她发落的坦然模样,可下意识箍紧她腰腹的手完美出卖了此刻男人焦灼的情绪,艰难的抬起右手,薛宜温吞的拍了拍男人的后背。 “我真要窒息了,而且你勒得我胳膊好像、有点疼唉。” 显而易见的假话,宴平章想都没想就咬了钩,迅速松开薛宜,没等薛宜再说话男人的手便搭上了薛宜的左胳膊,昨夜跟着网课学习的检查动作被他精准复刻在薛宜胳膊上,作为被检查对象,薛宜也哑然男人的熟练。 宴平章检查的动作幅度不大,但冷不丁的被抬着胳膊摩挲检查,薛宜根本忍不住痒意,即使拼命忍耐,喉间还是没控制住蹦出三四声突兀的笑,期间宴平章反倒被她吓得左一句‘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疼!’‘打120、我马上打120’。 “我、我胡说的,没事,为了骗你放手。” 如果说原先薛宜心里还有几分想吓唬对方的心思,在看到宴平章拿起手机准备浪费医疗资源的一瞬,女孩火速憋住了笑,赶紧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搓了把笑得僵硬的脸,单手格挡住握着手机一脸心有余悸表情,试图再检查的宴平章身前,薛宜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 “真没事,不信你看。” 宴平章看着落地窗前灵活的摆动着手臂,朝自己笑得狡黠的薛宜,深深吐出一口气直到心上的慌乱情绪彻底散去,男人惶恐到僵硬的脸才随着女孩的俏皮话恢复如常,但宴平章依旧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 “那我的表白。” “谢谢你的喜欢,仅此而已。”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宴平章一直不认为对方会接受自己,是何斐和许文君高估了自己不存在的魅力,低估了薛宜堪比铜墙铁壁的定力。这会儿听到女孩轻快地拒绝,宴平章抿唇笑笑,并没多失落。但男人感觉身体像彻底松了捆在四肢的麻绳似地,从上到下无一处不在透着爽快利落。 比起起初的局促羞赧的薛一,此刻拒绝自己的薛宜,双眼里闪着熠熠暖光,宴平章盯着女孩的眼睛释然的笑出了声。 “呵、就知道。” 宴平章男人松了一直紧绷着的肩膀背肌,垂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慢悠悠的贴着墙站定后又道。 “薛宜同学,你真的很难追。” 男人回应的话听起来又酸又涩,可又因着笑声铺垫,薛宜并没从宴平章的预期里听出半分让她不舒服的攻击意味,见男人抱着胳膊倚在墙边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笑,薛宜也不怵,再没之前小心谨慎、亦步亦趋生怕踩雷男人的别扭模样。 ‘哼哼’两声,薛宜偏偏头,一脸无辜地朝男人摊了摊手,语气讨打的耍宝样子,让宴平章想起来了那年在巷子里拉着他的手东跑西窜躲钉子户打手的薛宜。 【学长你别怕,京州我熟着呢,这些巷子其实都差不多,我一定带你跑出去。】 【不、不过你刚打人可不对,先动手我们理亏。】 【没事,那儿监控早坏了,我们就咬死不承认,大不了把老周推出去,让他负责。】 【学长、学长……学长】 “我可没叫你喜欢我,学长。” “嗯,是我非要喜欢你。” “也没叫你表白,所以被拒绝是——” “是我活该。” 靠在墙边的男人,头抵着墙壁散漫抢答的模样让人陌生,甚至让薛宜怀疑之前那个抱着她咄咄逼人的不是宴平章,是被鬼附身了的‘假宴平章’。 “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不想挑拨你现在的恋情,也不是说教你,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急着和他结婚,结婚不是小事,你们之间的隐患就我知道的都不少。” 宴平章想到自己查到的尤商豫做的事,重重叹了口气。 “如果要结婚,你该更谨慎,薛宜。” 一席话说完,宴平章才感觉大脑的晕眩感逐渐散去,揉了揉雾气迷蒙的眼睛,男人撑着身侧的墙慢吞吞的站直了身子。 “设计稿的事我也有错,一直知道是你的方案,之前没有及时告诉你,是害怕你会更讨厌我,之后、之后是为了制造我们在一起的巧合。”宴平章到底没把自己对政府的推断告诉薛宜,红着脸说完原油,男人又道: “没想到隐瞒的后果更严重,出于学长这个身份,我和你道歉,处于一名卑劣的暗恋者,我更该道歉。” 薛宜听着对面人认认真真的道歉,突然明白了‘释怀’两个字的意义。 “不澄清是以为你根本不在乎这些杜撰谣言,误以为你真的和表现得一样,百炼成钢刀枪不入;我不该因为你的优秀忽略了你其实也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女生,会和普通女孩一样委屈、难过、伤心;不该不允许你展示你该有的柔软,坚强不是男人特有标签,柔软、软弱也不是贬义词,你、女性可以展示无数种模样,我不该用男人这套大男子主义坚强理论套在你身上,倒逼你只能‘坚强’。 你可以坚强可以柔软,可以开心可以难过,可以嫉妒可以大度,可以竞争、追名逐利可以理想主义淡泊明志,你可以、你应该是任何你想成为的样子,我喜欢你但我不应该强行让你符合我理想中你的样子。 变成我理想中和的你,那就不是你了,那只能证明我的喜欢也很狭隘,我喜欢的你不是我认为的你,我喜欢的是每一面的你,我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方方面面的你。 我不该轻狂的把你的游刃有余、擅长当作理所当然,忘记了所有钢铸保护甲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保护柔软,是你是我是每个人都应该被允许柔软。 很抱歉,薛宜,很抱歉我的自以为是、贴标签给你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告诉每一个人,薛宜同学的设计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认为的相似只是也仅仅是因为我们师出同门,又恰好喜欢同一个设计师,才会有了你们认为的‘相似’,你们很业余,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所有的细节处理我们完全不同; 我和她是师兄妹也是竞争对手,设计上面我们谁都不会给对方留情,她赢了我是因为我能力不足,没有任何放水的成分,而且我也只是这次输了,后面我会杀得她片甲不留,因为我很强,是周门大师兄,小师妹要想赶上我,还得练。 以及我们除了师兄妹这层关系,没有任何暧昧关系,薛宜同学的男朋友会开战斗机是军校飞行员,而我那时候连驾照都没拿逃了相亲局的苦哈哈的单身汉,小师妹根本瞧不上我,你们别造谣了。” “宴平章!你道歉就道歉,怎么这么记仇。” 原本薛宜还在抽抽嗒嗒的拿袖子擦眼泪,在听到男人呢最后这句话,薛宜哭腔未消的声音里又委屈又别扭。 “要纸巾吗。” “你觉得呢!学!长!” 胡乱擦了把泪痕,薛宜因为忍眼泪憋红的脸,肉眼可见的又红了两个度,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在看到双手捧着抽纸的男人时,不受控的‘唰’得掉了下来,宴平章第一次看薛宜哭,尤其是哭得这么委屈的薛宜。 “我可以靠近你吗。” “不可以。” “那我丢给你,可以吗。” “可以。” 接住男人丢过来的纸巾,薛宜直接坐在了地上,万幸别墅主人铺设了全无地毯,不然即使有地暖,坐在地板上薛宜大概也会冻出好歹,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薛宜边擦眼泪边感概这位芬兰房主的有品的同时嘴上也没饶了宴平章。 “我要的就是道歉啊,从来就只有道歉,为什么你当时不说,喜欢我很了不起吗,喜欢我就可以欺负我吗,你这样我真的很难过,你就是事后诸葛亮,但我也没出息,明知你这样我还是真的原谅了你,毕竟我也很别扭很拧巴。 而且发现有些伤害我的人连事后诸葛亮都不愿意装,还在拿我当三岁孩子糊弄,可我三岁的时候就不好糊弄了,薛权爸爸妈妈都说我从小就机灵啊。” 宴平章听不懂女孩话里的‘有些人’是谁,但在薛宜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的一瞬,他也学着对方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安安静静的看着、听着。 “我知道尤商豫有秘密,你、薛权、【他】,每个人都在说,如果只是一个人我可以不相信,但所有人都在说我还要继续装下去,你们觉得我好受吗,是,你们都在为了我好,但我也没有固执、傻到一条道走到黑。 他是我那男朋友、未婚夫,我和他的恋爱不是扮家家酒,今天他可以当我老公,明天你来当我老公,我是爱他的,比你们想象中的更爱他,所有哪怕知道他骗我,哪怕要结束,我也得等他亲口告诉我。 我不想每次都那么草率,不想每次都被逼着做决定,逼着当坏人,难道我就真的没有和他、和他们一起承担的勇气吗,至少让我让他知情,我不想再草率的放弃、胆小的用同样的方式伤害一个爱我的人。 我和阿豫的开始不单纯,但后来经历的每一秒都是真实的无以复加,我和他的感情里不是只有爱、只有恨,我不是奥斯卡全球奖影后,我没有在演戏,爱是真的和懦弱的想利用别人替我分手也是真的,舍得但也舍不得,这就是我啊,犹犹豫豫的我。 我不是吸铁石,只有正负极。 而且你们觉得装傻很简单吗,一点都不简单,我也会痛苦!每个人都是这样,每个人都在欺负我。” 薛宜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情绪彻底冷静下来起身时,腿麻得一个后仰差点后脑勺着地,还好宴平章眼疾手快,冲上去扶住了对方。 可再次面对面的二人,看清对方的核桃眼后,同时笑出声道: “我的腿好麻!” 116:套圈圈VS替死鬼 李斌奉命来接人时,薛宴二人正一左一右仰靠在沙发上拿冰袋敷眼睛,门是提前开的,此时二人俱没起身‘欢迎’他,李斌很少产生局促感,但这几天拜薛、宴二人所赐,他里外里尝了个遍。 男人试图说两句打开局面,可还没等他开口,薛宜摘下冰袋幽幽开口: “老片子,李特助坐下一起看吧。” 李斌想拒绝,一直沉默着的宴平章也开口了。 “难不成远在沪市的郑总又给你派活儿了,我和师妹两个病患,今天实在没心思出去玩或者讨论工作,如果李特助来是为了聊这些,那慢走不送。” 说完,宴平章又我窝进沙发里,诙谐无比的顶着冰袋,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视,薛宜全程未置一词,只是在宴平章说完后,女孩讨巧的补充了句。 “的确,医生让我和师兄静养,这几天不宜走动。” 电视里则播放着柯蒂斯的真爱至上,桌子上则放着海上钢琴师的碟,按照李斌拉片无数的经验来看,这片子他还真没品出哪个让人潸然泪下到把眼睛哭肿的点,偏偏宴平章来开门时间,眼睛肿得像个核桃,原想打趣两句的男人,一转头看见仰着头和自己打招呼的薛宜时,嘴里的玩笑话立刻被他吞下。 【哪里感人?这俩不是被吓坏了脑子吧。】 眼下二人又这么说了,李斌轻咳了两声,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李斌瞧薛宴二人沉浸在电影里完全没起身搭理自己的打算,默默走到二人中间坐了下来。 无它,毕竟那位置一看就是特意为他留得,真正坐下后,李斌十分坐立难安,尤其是他这趟还是带着任务来的。 昨天将薛、宴二人送到别墅,李斌转头立刻回了公司,郑乾虽然想一出是一出,但某些地方他是正常人,就薛宴二人被袭击这件事,郑乾没怪他,连别墅都是他昨夜安排得,但给他派得新活儿就没那么好办。 ‘这俩祖宗,尤其是薛宜,想办法弄回京州,那个叫宴平章的留下,拖到中呈玺那边和我们签建废处理授权合同。’ 郑乾左右都得和安润这块地签,起初他也不懂盛则这厮大费周章的抢宴平章的活儿是为了什么,但经过昨天那一趟,再傻他都看出了门道。 ‘盛则要掌控全局,他想把所有人都踢出去,只留一个薛宜。’ 李斌一直知道京州那位是盛则,但还从来没听郑乾这么带着气的宣之于口,站在办公桌前听着领导倒苦水是他的日常,可郑乾这回的苦水可不少,堪比白娘子水漫金山寺,不过李斌也收集了不少‘薛宜’关键信息。 ‘我说心狠手辣的狗东西这次干嘛玩迂回,寻思他爷爷的转性了为自己积德,合着还是为了女人,甚至是同一个女人,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长情】。’ 郑乾一直知道盛则有个‘心尖尖’,从大学到当老板,他虽然老光棍一条恨不得抱着钱结婚,但盛则这伪圣的倒是意外的有‘人’气,俗人气,俗人无比的有喜欢的女生,郑乾以为像盛则家这种十辈子都能躺在功劳铺上出来的,肯定不会俗气的搞‘暗恋’,郑乾以为盛则会拿钱砸,谁知道他还真蠢货无比的玩暗恋。 ‘那倒是正人君子到底啊,现在搞这一出一出孔雀开屏干吗,浪费大家时间。’ 话虽如此,但郑乾也只敢背后叽歪,面上男人狗腿无比,倒苦水的间隙还给远在京州,估摸着刚到家的人打了慰问电话表忠心,再加上盛则这迂回的确很有必要,郑乾只是颇有微词,大方向他依旧支持盛则。 按照盛则的最终目的,把所有资源都慢慢聚拢在自己手里才最为稳妥,但面上的障眼法不得不做,不然就那帮老货的警惕心,盛则和他们这帮人第一个倒霉,饶是他盛则再只手遮天也不可能尽善尽美面面俱到,这时候推个挡箭牌出来最好。 ‘宴平章你不用管,反正也是老盛的替死鬼,现在看来还是个情敌,咱做个顺水人情的事。’ 郑乾从来就没立良心商人人设,更何况有良心的可赚不到钱,说到这,他将一迭资料丢给了李斌。 ‘宴平章和薛宜那姑娘的未婚夫都是老盛的替死鬼,宴平章这你做干净点,别让薛宜发现了,那姑娘看着不好惹,至于姓尤得,盛则自己会清理。’ 【何止不好惹!】 李斌领了任务不假,但至今也没摸透郑乾说得‘做干净’怎么做,更不明白盛则准备怎么让宴平章和尤商豫当替死鬼,最重要的…… 【我怎么留一个赶一一个!!!这不是要我命!】 李斌看着身侧一边看电影一边讨论的二人,只觉得汗流浃背,他不明白这俩人的关系好到哪一步,但就目前融洽得他完全插不上话的气氛来说,这俩人绝对算得上朋友。 ‘就现在这局面,盛则这阴狗绝对是想让谌家集火宴平章,然后他再出来装装好人,把尾一收,但前提得是宴平章留在这和我们假模假样的缠斗,谌系那帮沉不住气的才会露马脚,谌巡不就是例子。 盛狗预计的没错,唯一算漏了也是薛宜还热心肠的搅和进去了,你说他能不上火,总之局面就是这么个局面,三天,把薛宜全须尾送回去,宴平章就看他造化了,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最好。 你不知道盛则这人多爱圈地,宴平章这小子真要有个好歹是他活该,让盛则抓到了,大罗神仙来都没招儿,我就想赚点钱,可不打算掺和他们这爱恨情仇。’ 郑乾的话犹言在耳,更别说知道夜袭的人是谌巡,李斌约等于无的同情立刻消失地一干二净,他自然还没和宴、薛二位关系好到可以两肋插刀,于他这二位就是一单业绩,他大别墅的一块砖。 【水泥砖和金砖的区别。】 电影即将播到尾声,原先激烈讨论的二人也都安静了下来沉浸在剧情里,把他这个【透明人】无视地彻彻底底,李斌对电影没兴趣,但期间也试图插话过几次,可惜薛宴二人明摆了给他气受,理都不理他。 男人又默默看了眼身侧的二人,心里有了判断。 【这俩估计是知道我们的想法准备耗到底,算了,敌不动我不动。】 李斌可以在薛宜面前敌不动我不动,郑乾不行,公司的事一桩接一桩本就让他费神,搭上盛则这艘诺亚方舟,更是让他忙得脚不沾地,此刻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郑乾觉得自己简直犯太岁到了家。 【我到底什么时候惹上的军区。】 “吴上校真是稀客,怎么有空来我这?” 吴戈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军装的上尉,男的郑乾不认识,女的…… 女人是吕否,郑乾的死对头。 吕否一向看郑乾不舒服,见男人又在贼眉鼠眼的盯着自己看,她恨不得抄起拳头像从前那样给人再按对墨镜,似是觉察到她凶神恶煞的眼光,她的视线里很明显的看到男人抖了一下后便欲盖弥彰地揉着眼睛 【呵、废物。】 吕否收回视线,轻蔑地嗤了声,便不再看那边上蹿下跳耍油地郑乾,反正她一向对男人印象恶劣,吴戈说有个挣军衔的路子时,吕否本还有些犹豫,一是因为军人天性使然她断然做不出什么投机倒把的事,哪怕她这军衔已经卡了三年没升,但吕否还想再坚持一坚持;二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吴戈在耍心眼,不保险。 直到吴戈说: ‘吕否,这路子就是害你军衔卡在这的郑乾,你走不走。’ ‘走!’ 至于另外一个男生,吕否更是懒得提,从沪市来的三代,成天除了阻碍她升职正经事就没干几件,这次对方也是硬要凑上来的,在她看来也是为了和她整升职名额。二人打过无数次,虽然战绩五五开,但吕否始终对这些红三没好感,更别说还可能是她升职路上的对手。 “大校,文件收拾好了,我先回机关。” “等等我啊,品品,我还没好呢!” “周成规!。” 品品是吕否小名,吕爸是退役消防员,某次来军队看她时叫漏了嘴,周成规便一直学着她爸爸这么叫她,虽然男人因此挨了几回打,但依旧死性不改,眼下被吕否一斥,周成规依旧笑得玩世不恭,只是眼色落在脸色黑得难看的郑乾身上时,男人心情不错的哼了两句军歌。 “品品,你真小气,不叫不叫,叫你吕否行了吧。” 将文件规整的放进纸箱,周成规朝吴戈比了个脱帽礼,追着早就消失在门口的吕否离开了郑乾办公室。 郑乾和吕否的渊源若要追随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总之女孩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嫁不出去的女武夫】,但上次被女孩逼急了,男人口不择言地把心里话嘲讽出口就后悔了,但那天吕否的表现也很反常。 夕阳下,女孩利落的短发边缘闪着琥珀色的光,郑乾看得有些眼花,但想到自己可能又要挨打,男人还是心虚的后撤了两步,但那天破天荒的没抽他,甚至罕见无比地给了他个好脸,但那之后再见吕否就是今天,八个月又十四天。 ‘呵,那真是得承你吉言,也不是什么废物男我都看得上,我又不是废物回收站。’ 【搞什么,装不认识我?】 “郑总,想什么呢,问你话都不回。” 吴戈坐在沙发上,高抛着手里的苹果,皮笑肉不笑的打趣着一脸失魂落魄的男人,郑乾早前多游刃有余的和他打哈哈,这会儿就有多像丧家犬。 吕否线条粗得堪比电线柱,她看不出来周成规看不出来郑乾的弯弯绕,他们这帮师兄师姐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众人没少利用这个小师妹给自己行方便,百试百灵,无论是周成规还是郑乾,放个吕否在那,这俩就没有不咬钩的时候。 “咳咳,郑总如果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西山矿区无人机的事,那就直接走流程。” 西山矿区五公里处是军队基地,郑乾再想赚钱也不会动卖国的心思,且不说让军区的人抓到了,就吕否和盛则这俩体制内的绝对能让他喝一壶,但那是要说是意外,也实在不成立。 八个月前摸完老虎屁股,放了无人机,郑乾就在跃跃欲试地‘害怕’。谁承想这雷八个月没炸,现在炸在了这关键时刻,搁平常把潼阳军区搅和进来也就罢了,现在这当口,还是吴戈亲自上门…… 郑乾突然有点想抽当时的自己。 【奶奶的,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西山的事不是归吕否上尉管?” “噗嗤” 吴戈从来自诩笑点高,但听到郑乾这句话,男人将苹果一掰成俩,又咬了一大口,才堪堪憋住笑。 “是归吕否管,但郑总手不也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总归要有个人出来主持大局。” 吴戈的话听得郑乾一头雾水,看着男人在门口顿住的背影,烦躁无比的郑乾,几乎控制不住情绪准备开骂,可下一秒靠着门框转过来头,一脸冷意盯着他开口的吴戈,才算彻底引燃了他岌岌可危的耐心。 “涌华路的别墅既然不是郑总的,郑总就少管些闲事,不然吴某实在难以保证会不会好郑总一样热、心、肠。” “吴戈!你把话说清楚,你别走!” 吴戈说完就走了,徒留郑乾暴躁的追在走廊里打呼小叫,但男人还是好心肠的在电梯门口对着巴电梯的男人补充说明了一句。 “别人我没兴趣,但薛宜怎么来的潼阳就得原原本本一点不差得回京州。” 焦头烂额的事一件接一件,郑乾瘫坐在沙发里,面如死灰的模样任谁看都要问一句‘郑总,你脸色好差,要不要叫医生?’ “吴戈怎么也认识薛宜!就我不认识是吧!” 117:有关盛则 郑乾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但发现身边的朋友、敌人一个两个都在围着同一个女孩儿转,他总觉得憋闷,不了解情况的会习惯性把他这种憋闷当成‘在意’,给他也扣上喜欢薛宜的名头,但事实却截然相反,郑乾憋闷的从来都只有身边人沾上薛宜引发的‘失控感’。 前有盛则,后有吴戈,他和吴戈不熟但男人恶名远扬,‘西北独狼’的名号听起来是中二,但也贴切,吴戈办事狠决程度比之盛则,因为二人共性太多,让郑乾一度认为混体制的男人都带点歹毒;他做的生意绕不过军区,开矿本就是公家的活儿,难得找到门路,郑乾这些年向来小心谨慎。 可现在,男人得在‘小心谨慎’后面画个问号。 吴戈的名声在部队里是交口称赞,但对方的雷霆手段却让他们这帮想投机的叫苦不迭,矿、油、气、地都是国土资源,圈子里的人戏称:犯吴戈手上轻则无期重则枪决。 总之男人的名号的确威慑八方,就他们这帮人少有不清楚的。 偏偏自己还亲手递了把柄给对方。 “大校上面是、上将!” 郑乾突然觉得当时脑子发热的自己也有病,怎么就会失智到为了引起吕否的注意跑去西山放无人机。 “完了,他不会是想拿我当垫脚石,所以才一直按着没动静吧!靠,我还真是茅坑点灯。” 吴戈电梯里那番话很显然是在警告,郑乾此刻焦头烂额无比,一、他不清楚吴戈薛宜的关系好到哪种地步,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如果他贸贸然动作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这二是郑乾完全不敢想象盛则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那人会怎么收拾自己。如果让盛则知道他惹到了军方的人,耽误了所有的计划,他郑乾别说赚钱,一定人财两失。 “爷爷的,老子算是折你们俩口子身上了,狗东西盛则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个派头不小的,我早说了,***迟早下十八层地狱!” 知道对方有喜欢的女生纯属意外,只怪盛则这骚包的书签是女孩的学生证,郑乾擦干净灰后只看了个学号年级,还没等他看清楚小姑娘的模样,盛则就回来了,彼时的他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扬了手里的学生证纯良无比。 ‘老盛没听说你还有个上高中的妹妹啊,十七还是十八,开学高三是不是?’ 说罢,郑乾就想再看看照片里女孩的模样和盛则像不像,可还没等他看清,一颗高速运转的球直击他的肩膀,准确来说是朝着他的脸,只是他反应快躲过了,但被砸中肩膀的一瞬,男孩到底没忍住火,破口骂了句爷爷爸爸,恼火的将烫手山芋丢到书桌上。 ‘靠,你他大爷的有病啊,我招你惹你了。’ 抱着篮球回来的人,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的一瞬,面上就彻底没了笑,此刻被人反问,盛则寒着一张脸额角突突狂跳的青筋无一不在昭告他的浑身戾气。 ‘瞪、瞪我干啥,你动手你还有理了!’ ‘谁让你动我东西了,我是不是说过别动我东西。’ 郑乾冤枉无比,但盛则的狗脾气他也一清二楚,研究生两年他没少受气,本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红三,哥儿们钱途的金大腿,得抱紧了】两个信念,郑乾憋着气讪笑着还原了‘案发现场’。 顶着男人恨不得杀人的视线,郑乾无辜无比道: ‘老盛,你书掉地上我好心捡起来还成我的错了?再说了,你看你那书封皮是不是都是灰,还有这学生证吊绳上,是不是有个脚印。’ 郑乾耍奸想再看学生证的举动被盛则一记眼刀格挡了回去,但听完他的解释再配上‘实地考察’,盛则发现自己冤枉人也立刻道了歉,只是收学生证时男人还是没忍住脾气,骂了两句试图偷瞄的郑乾。 ‘郑乾,你给我收敛点,别得寸进尺。’ ‘怎么?你还是妹控啊,有妹妹有啥好藏着掖——’ ‘滚,她不是我妹。’ 盛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但听着郑乾一遍遍地‘哥哥妹妹’,他就烦躁得不像话,某些刻意压抑的情绪似乎有破土而出的迹象,捡到薛宜的学生证是一个月前,他的确好哥哥无比的帮元肃出了气,但学生证一直没还对方,坐等右等,薛宜也没故地重游‘肇事现场’。 甚至十五分钟前在球场跳投三分时他的膝盖还隐隐作痛,但肇事者完全没有出面赔礼道歉的想法。 央一中狗屁规矩一套又一套,学生证丢了就是大麻烦一件;尤其是央一中的学生证绑定了一堆七七八八的软件系统,比大学还复杂,补办绝对超过一个月,薛宜一定会被那些老学究扒一层皮,哪怕她是大学霸老师的心头肉。 可现在呢,高中开学四十八天,他有意无意至少在严家在薛宜出现的场合里、晃悠了不下十次,可对方却像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从前把他当空气,对他下黑手了还把他当空气。 ‘没良心的死丫头,利用完就跑,我才不是他哥。’ 盛则这话一出,郑乾再发现不出问题,那他算白活。 【不是亲妹妹,就是情妹妹!】 虽然男孩他没爱没恋过,但爱情军师没少当,可刚想宽慰两句的人,脑子里瞬间闪过学生证上的号码,一阵恶寒驱使,郑乾说了这辈子自己最后悔的一句话。 ‘我草,她最多高三,你都研二了,你小子***啊,呕~’ 郑乾干呕这声比骂‘***’的声还大,一直内心迷茫惶恐的盛则在听到对方这句话的一瞬,强装镇定假面登时土崩瓦解,盛则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的寝室,但郑乾至今记忆犹新男人失魂落魄的表情和复读机一样的。 ‘我不是***,我不是***!’ …… “所以还不是承认了喜欢人家。” 照片里女孩不甚清晰的模样一直记在男人脑子里,那是郑乾发现盛则是伪圣的契机,他‘没齿难忘’。即使挨了顿劈头盖脸外加肩膀淤青一个多月,郑乾也不生气,毕竟抓到盛三公子的小辫子可不是容易事,且不说经此一役,二人关系拉近了不少,褪去圣人面具的盛则,用俗话说就是和他臭味相投,尤其是盛则那股子疯劲儿狠劲儿,实在对他胃口。 如果没有大冬天骑摩托肇事把腿摔骨折,郑乾应该会一直把盛则当个间歇精神病患者,发疯只是他生活的调味剂。 可就是发生了,睡得正迷糊的郑乾看着一身雪水泥水,膝盖摔得稀巴烂骨头都翻出来的盛则时吓得睡意全无,他倒是一直知道盛则玩车,但哪回盛三公子不是完完整整回的宿舍,郑乾从没见过盛则发那么大火,男孩拖着断腿回到宿舍理都没理他。 打了通越洋电话说了堆鸟语,又操着京州话打给了另外一个人,这时候郑乾才通过两通电话拼凑出了一个惊悚的事件。 【十点半,盛则开着Vyrus 987 C3 4V 时速220km连闯七个红灯从二环骑到四环。】 “疯子,全是疯子!” 一想到那晚盛则的疯样,郑乾终于放下了手机,歇了打电话知会盛则的心思。 “我闯的祸,我兜底。” 当年来架着盛则回家的有盛家家人还有警局的人,那是郑乾第一次见传闻里的盛老爷子,郑乾那时才信了前一晚盛则说的荒唐话。 ‘死不了,明早有人来接我。’ 盛老爷子穿着一身唐装,精神奕奕的模样和一般老人家天壤之别,老人家来宿舍后同他了几句家常便把他支了出去,可他才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连门都没拉上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惊地浑身一震。 ‘盛则,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有一次,我保证那小姑娘一家一天安生日子别想过。’ ‘我听不懂爷爷在说什么。’ ‘听不懂?那我就找薛濡楷说道说道!’ ‘你敢!’ ‘啪!’ 又是一记耳光,明显比第一次用得劲狠,盛老爷子显然被自己这个宝贝孙子气得不轻。 ‘小犊子,你老子都不敢和我犟嘴,你好大的派头!我敢?盛则你试试我敢不敢!’ 郑乾哪敢进门拉,毕竟门外站着的警察医生甚至都没一个敢抬头的,再后来,盛则被‘接’回了家,但盛老爷子声如洪钟的骂声在郑乾心里留下的印象还真不浅。 “现在估计没人敢甩咱盛大局长耳光,只有被他甩耳光的份儿。” 郑乾不止说话的声音苦,落地窗倒影里男人握着手机一脸谄媚发语音的表情更苦。 “吕否,你还生气呢?别和我这种人一般见识啊,晚上一起吃个饭聚聚啊,我在惠源居等你,你一定要来,你不来我就不走!” 118:慎言!薛小姐 焦头烂额的人还有李斌,他今天的任务是游说两尊活佛返京,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他从踏进门开始,这点小心思便一览无遗的被薛宴二人看破;电影已经播到尾声,但一男一女依旧没起身的打算,二人同步摘下冰袋后又做了套眼保健操,甚至还讨论起了中午点什么外卖,全程视他无物。 李斌几度欲插话可都被二人挡了回去,不过薛宜倒是在点外卖的最后问了一嘴‘李特助在这儿吃吗。’ 本着任务至少得开个头的初心,李斌想走不假但也选择了按兵不动,面色尴尬的应了薛宜的邀请,三人又沉默了会儿,宴平章打着呵欠用要补眠为由率先离开了现场,薛宜接收到男人的信号,了然点点头,没再多说,默默连接好手柄,挑了款自己常玩的便热火朝天的玩了起来。 宴平章前脚刚走,李斌借着用洗手间的由头又离开了客厅,李斌粗略总结了份情况发给郑乾才回了客厅,但客厅这事只剩下坐在地毯上拿着手柄玩游戏的薛宜,见他去而复返薛宜从善如流的指了指桌上闲置的手柄。 “李特助也看到了他昨晚没休息好,饭还有五十分钟,他说等到了再叫他起来,要不要一起玩,李特助。” 说话时,薛宜全程目不斜视,操纵游戏角色的动作迅捷又精准,只看画面就能知道女人是个中高手,李斌同宴平章一样是游戏废,对游戏这类玩物丧志的东西一向避之不及,因此,李斌并没答应薛宜的邀请,语气尴尬: “不了,我不擅长,再说工作时间玩游戏实在不像话,让郑总知道估计饶不了我。” 李斌的造访是二人意料之中的事,不过薛宜和宴平章也早有了章程,现在这别墅就是安全屋,她们硬要赖着不走,郑乾也没办法,再就是宁市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薛宴二人发现她们不得不在这耗到郑乾出面。 前夜的是非,薛、宴二人相信就郑乾的消息灵敏程度,不可能不清楚二人这是被京州的人盯上,二人更相信对方不可能坐视不理,只要她们在京州一天,郑乾绝对管到底。如果真的不在乎她们,郑乾不会派李斌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大可一开始就敢她们二人走。 就当前的局面看,二人留在潼阳未必不是好事,虽然现在对方有想赶她们走的意思,但薛宜根本不管,他郑乾现在想起来怕,晚了! ‘反正有人包住承担我俩的安全,我们没什么好急,宁阳进程不顺畅,我们不如等郑乾露马脚,万一谈成、宁市那权当双保险。’ 这是李斌来之前,薛宜说的话。 总得来说,薛宜和宴平章的想法不谋而合,有了宁市政府的狮子大开口当plan B,潼阳这个plan A,隐隐有升成S的趋势,最重要的诚如薛宜所说,郑乾虽然不见他们,但就周到的安排来说,他未必不想成这单,毕竟一开始男人也只是躲着拖延,没有赶走他们。 ‘郑乾总不能缩在公司里一辈子,只要我们先找到他的错处,他不可能不来。’ 薛宜说这话时,手机正好传来吴戈的文件。 ‘喏、把柄这不就来了。’ 宴平章先看了眼来者在薛宜手机里的备注,确定了来人,才接过女孩的手机查看电子文件。 文件罗列了几个华立正在施工的工地、矿区,的确如薛宜猜想,郑乾的屁股不干净,宴平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想到文件提供者。 【怎么哪哪儿都有他,部队很闲吗。】 虽然和吴戈算不上交手,但就宴平章的直觉来看,男人可不是好说话到舍得白白提供帮助的性子,至少他昨夜来是挂着‘薛家人委托使’的身份,派头大的很。 都是男人,宴平章不至于看不出对方的贼心。 ‘别想太多,他欠我三件事,这才是第二件,他该做的。’ ‘三件事?’ 薛宜看着男人皱着熟饺子皮的面部表情,好笑的抽回了手机,半卖关子解答了男人的疑问脸。 ‘学长的动向我这个做学妹的一清二楚,但对我、学长果然不上心,我就说学长总是[无视]我啊。’ 宴平章想再追问时,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李斌上门拜访,话题便只能就此打住;饶是男人抓心挠肝薛宜嘴里的‘三件事’是什么也只能按下不表,陪着薛宜演占人房子的厚脸皮穷亲戚。 想到宴平章吃瘪的郁闷表情,盯着游戏屏的女人没忍住轻笑出声,这一笑也算给了李斌插入话题的契机,虽然刚才他抛砖引玉失败,薛宜左耳进右耳出他的暗示,现在抓到游戏卡关女人分神,李斌也顾不得生硬与否,直接开口: “二位昨晚休息得怎么样?郑总一直很记挂薛工宴工,差我多看看,生怕二位这再出什么纰漏,那远在沪市的郑总也不能心安。” 李斌边说边瞄薛宜的脸色,见人没情绪波动的滑动着手机,男人才放下心,慢吞吞朝人挪近了些,继续: “这不,我特地选了这个点来,只是没想到还是来得不巧,宴工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只能托薛工在宴工那替我们郑总美言两句,还请宴工见谅。” 薛宜对李斌的【请求】不置可否,除了敷衍的‘嗯、好’,李斌说什么,薛宜都以傻笑盖过,全程不主动不拒绝,一副半推半就模样让李斌焦灼无比。 男人几乎递了所有他能想到的‘赶薛宜’走的说辞,奈何薛宜压根不上钩,大有‘宴平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俩是连体婴,我不走。’的决心。 李斌说得口干舌燥,无奈拿起面前女孩刚倒得水一饮而尽,重重吐了口气,男人锲而不舍: “实不相瞒,这案子一开始就是宴工接触,鉴于安润这快地牵扯太多,我们郑总原先是不打算想接,但后来也是宴工本着‘好事多磨’的心态,又给足了郑总保证,多次交涉,郑总才给了面子答应。 但合同郑总是签给的Yan.Z建筑事务所,不是安润、更不是京州政府;薛小姐你们是后进的三方,虽然你和宴工交好,但我们郑总、” 比起之前那些山路十八弯的哈哈,李斌这记半真半假的‘直球’的确让薛宜面色松动了不少,见女人熄灭手机屏幕,李斌全程提着的那口气也吐出大半,打蛇打七寸很难,尤其是找到薛宜的‘七寸’,李斌按下不表,故作面色凝重,道: “别说是薛小姐你、京州政府来,我们郑总都未必会签,我的意思想必薛小姐能懂。” 李斌见薛宜不说话,趁热打铁: “华立算是吃公家饭才有今天,安润这地后面牵扯的京州派系不少,就我们调查知道的,都能列一份名单,这名单里有位还是我们华立背后那位的政敌。 郑总原不想蹚浑水,只能手宴工实在心诚,最终郑总才拍板应下;可这拟的合同也是层层申报,最后还是那位同意了郑总才敢签,合同里有一条,不知薛工知不知道。” 李斌这番话的水分至少有六成,华立吃公家饭是真,华立背后有政客也是真,但要说政敌那就是他在胡诌,华立背后的政客是盛则,所以根本不存在‘政敌’的说法,难道盛则左右互搏自己打自己? 男人脑子里想到那景象,差点没绷住笑,多亏职业素养在前,李斌看着表情冷得不像话似是信了他胡诌的薛宜,因谎言七上八下的心渐渐落稳,亦真亦假的说辞男人张口就来。 “那位不接受宴工事务所以外的团队再插手;那位也信不过薛小姐、薛小姐的背景自加入那位就查得一清二楚,所以,望薛小姐见谅,这案子还是只留宴工和郑总处理。 薛小姐早返京一日,这案子推动的进程就快一日。” 很直接的赶人,薛宜并不恼,哪怕对方口里的政客扒了她的底细,薛宜听男人说话的表情始终平平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更何况她还收获了两条关键信息,甚至信息和吴戈提供的情报完完整整对上了,那说明吴戈也没帮着薛家人在拿假消息诓她。 【一华立背后有政客、二华立背后的政客和安润项目里牵扯的某派不对付。】 如果李斌有读心术,听到薛宜的结论二大概会绷不住笑,但非要较真,盛则的确和安润项目里牵扯的除了他本人以外的【某派】、【某些派】不对付。 宴平章的事务所是盛则推出来当活靶子的【不对付某派】首当其冲。再就是她薛宜的未婚夫一家、谌、滕两家,整个安润项目,盛则看谁都不顺眼,除了他自己和薛宜,盛则想扫除所有障碍,所有碍着他和薛宜的人都是障碍。 诡异的沉默气息在二人之间散开,但薛宜也没因为男人三言两语乱了阵脚,将地上的手柄整理归位,薛宜活动了两下麻痹的脚掌,重新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才侧过身子回复李斌。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和我们家人不对付,我以为和爷爷大伯不对付的只有犯人呢?” “!” 李斌显然没想到薛宜理解成了这,陡然放大的瞳孔一览无遗的展示了他的惊慌,薛宜看在眼里面上不显,微微眯了眯还有些酸疼的眼睛,女人的语气无辜又狡猾。 “难道不是吗,不然郑总有必要非要把我赶回京州?看来华立这位不仅恨安润项目背后的京州政府,也很讨厌我们家啊,哎?所以这位是西北派系的吗?怎么中央派系的他都——” “慎言!薛小姐慎言!” 李斌知道薛宜不好惹,但没想到对方还这么虎头虎脑,什么西北派系中央派系,哪一句说出来让有心人听去,他们都别想好过;在这个国家搞派系分裂就是死路一条,尤其薛宜这丫头还阴的很,他们华立背后就是西北派系,京州就是中央,这不明摆着把屎盆子往他们头上扣! “玩笑话而已,李特助不要矫枉过正。” 薛宜懒散地翘着二郎腿,支着脑袋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让李斌心虚无比,男人脸都涨红了,薛宜也没有放过对方的打算。 “虽然家父家母从医从教,但我小时候养在爷爷大伯手下过一阵,如果郑总、”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女人语气一顿,轻笑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翘一翘着小腿,笑眯眯地继续道: “不对、如果【那位】和薛家有什么大到连我在都接受不了的【矛盾】,我想我应该可以在爷爷面前说几句打个转圜,官场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想必【那位】应该也想化干戈为玉帛吧,京州政府我虽然说不上话,但薛家,我想我还是能出几分薄力,出力换一个华立容我的机会。 “作为建筑师,安润这块地我势在必得,望郑总及那位‘海涵’。” 李斌被薛宜噎得有口难言。 那位倒是和薛家没矛盾,至于化干戈为玉帛更是空谈。 【呵呵!化玉帛为‘彩礼’还差不多!!!】 “李特助不必急着给我答案,先和郑总商量,没记错距离郑总回来也就三天了吧。我我和宴工时间充裕,可以一、直、等。” 说罢,薛宜起身理了理毛衣,抄起沙发上的棉袄穿好又换好鞋后,薛宜才继续搭理满脸心神不宁的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李斌,朝男人扬了扬手机,薛宜笑得温良。 “劳李特助叫我师兄起床,我去门口拿外卖。” 119:密切 李斌被二人逼得没办法,匆匆吃完鸿门宴的男人,只能斗败狐狸似得夹着尾巴离开了别墅,除了留下一句‘二位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李斌别无它法。至于餐桌上装了大半天的薛、宴二人,在大门合上的瞬间时爆发出能掀翻屋顶的笑声。 破冰的薛宜宴平章相处起来来比之前要默契的多,简直一比一复刻了大学在工作室时期的情形。 “下午去干嘛。” “去矿地找郑乾的把柄。” 薛宜将吴戈传来的文件发了一份给宴平章,边收餐余边说:“文件里可以看出郑乾大纰漏没有,但小把柄不少,逼他现身也只能靠这些小问题,溧安镇这个动迁安置项目看来是所有小问题里我们最好下手的。” 虽然打定主意要去溧安,但薛宜心里依旧打鼓,毕竟这项目的问题她都能看出来,潼阳政府却选择了不作为,吴戈同她算是利益置换型朋友,当年替人解决军用机场用地的问题,薛宜一是为了全做红娘的薛姑姑面子,二则是为自己的人脉圈里多添一笔可用之人。 显然,吴戈没辜负她的期望,对方这份事无巨细的文件就是投桃报李,可真的拿到似有千斤重的文件,薛宜总觉得吴戈‘不安好心’,于他,亲自解决问题他的政绩绝对添一笔漂亮的浓墨重彩,可男人就这么拿来‘报恩’。 【还薛工人情,望薛工笑纳。】 想到短信的内容,薛宜扎塑料袋的手一顿,转瞬女孩用力甩了甩发麻的手腕,自我安慰。 【至少吴戈不会害我,目的是什么不重要。】 宴平章擦干净桌子后便握着手机亦步亦趋的跟在忙前忙后的薛宜身后,这会儿听薛宜给出的方案,男人赞同的点点头,默了瞬道: “那我去定酒店。” 薛宜拒绝的果断,但也解释的迅速,顶着男人疑惑的视线,薛宜自如的娓娓道来。 “不用,你午睡的时候我定好了,还有大巴票。不过你是不是晕车,过会儿去之前我们先到药房买了晕车药再出发,溧安离潼阳市区大巴要两个小时,我建议你还是吃点药。” 说完,薛宜看着身后彻底没了动作,一脸不可置信呆愣在原地的宴平章,好笑地摇摇头,无奈道: “有什么好惊讶的,以前就一直是我在安排啊,宴大学长难道忘了咱们工作室全是马大哈的事了吗?我可不想再丢一次身份证、护照。” 的确,老周工作室的学生们一个赛一个的【奇葩】,薛宜加入时一度好奇老周是怎么搜罗来的这些奇葩女女男男,丢护照是发生在埃及,当时保管护照的是赵学长和宴平章,结果逛 圈法老庙回来,众人的护照身份证不翼而飞,老周气得差点没背过去,可两位罪魁祸首还在争执‘拿掉哪一块砖,金字塔才会塌陷’这么无聊的问题。 祸是两个男人闯的,但收尾是薛宜,报警找地推跑大使馆,薛宜撑起了整个工作室。 此刻经薛宜提起,原本只是呆愣的男人瞬间脸红成了柿子,薛宜看着欲言又止的宴平章,变知道男人不好意思被提黑历史。 诸如此类的事在大学时期发生过无数次,宴平章不仅丢东西甚至‘丢人’,薛宜是早就不指望对方能有多正常,这会儿看着男人局促的羞耻,薛宜表现得更平静,无所谓摆摆手薛宜半是安慰半是催促: “所以、不用谢。你要做的有且仅有不许给我添麻烦,外加一个现在去收拾三天左右的行李。大巴车是三点半的,已经一点了,别愣着了动起来啊,学长。” 说完,薛宜从茶几上拿起个橘子砸到了男人怀里,大声道。 “动起来,不要拖拖拉拉,想东想西。” 直到被橘子砸,宴平章才如梦初醒,起初男人只是被对方的周到惊讶,可听到薛宜提起他晕车的事时,宴平章发现自己又贱兮兮的欣喜,哪怕三小时前他才被薛宜不留情面的拒绝了示爱,但这会儿贼心不死的男人心底的小火苗又隐隐产生了死灰复燃。 宴平章用力点点头,一阵风似地冲上二楼噼噼啪啪收拾完,又喊了一嗓子。 “我可以进你房间把你的行李带下来吗,薛宜?” 薛宜正在给尤商豫打电话,来潼阳三天了薛宜才后知后觉发现平常粘人无比的人居然一个电话没给自己打,这很不合理,二人交往这么久以来,她独自出差的时刻不算多,但尤商豫一天一个电话是雷打不动的惯例。 加之这几个月在她耳边吹耳旁风的人越来越多,不安感瞬间涌了上来,打发完宴平章得了空闲,薛宜边坐在沙发上给男人拨电话,奈何一通接着一通占线,直到宴平章招呼她这一声,耳边的接话才终于被接通。 “可以,你拿下来。” 捂住听筒,薛宜高声回复完楼上的人,又急匆匆握着电话‘喂、喂’的说着,生怕电话又被挂断。 “我在听,怎么这么急,阿薛。” 听着手机传声筒里递来的熟悉笑声,薛宜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地,可想到先前被挂断的三通电话,薛宜依旧斟酌了番措辞语气骄纵地试探道: “为什么一直挂我电话,你在干嘛。” “公司来了两位客人,刚才有点忙,让我们阿薛担心了,我认错。” 尤商豫没说谎,办公室的确来了客人,可惜是‘不速之客’,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姿态闲适的男人,看着一左一右坐在会客沙发上的盛则、叶峥,面上戏谑之余隐隐透着不耐烦,于公于私他对这二位元肃后援团一向没好印象,更何况这二人是来威逼他反水他的。 身后公务人员没轻重的动作让男人眉宇间的褶痕又重了些,挂断薛宜电话并非他本意,只是那会儿的时机实在不妙,按照他对自己女朋友的了解程度,尤商豫完全相信薛宜能看出问题。 “嗯,下次一定及时接电话,薛工大人大量~” 薛宜不在京州的三天,尤商豫想明白了一些事,尤家这艘漏水的船拖一日沉底那日产生的影响才会更精彩,那他没必要着急推进,至少没必要因为‘急’坏了他和薛宜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再一说,男人发现尤家那帮吃干饭的蠢货正在自寻死路的事后,尤商豫安心了不少。 急已经让他出了不少纰漏,比如宴平章、比如薛权。 他是应该冷静下来放慢步调,在解决这两桩纰漏前,他还是继续做薛宜的二十四孝好男友为妙,笼络薛家人的心更是要事,薛宜好不容易对他卸下心防又带他去了薛家家宴,一切的一切都在利好他和薛宜的未来,尤商豫不想因为一个投票毁了他小心翼翼换来的平和。 偏叶峥送上门来找他不痛快,哦,还有个盛则。 不知怎得,尤商豫发现盛则似乎对这案子上心过了头,无论是把薛宜公司拉进来还是现在的改组计划案要他这票,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局长表现得未免太急切,急切到让他反感,尤其是男人一直滞留在茶几上,自己和薛宜在北海道合影上的目光更让他烦躁无比。 ‘啪’得一声扣下合照,尤商豫听完电话里女孩的报喜不报忧,噙着笑不露声色的叹了口气,才开口: “看天气预报,潼阳这两天有暴雨暴雪,如果一直见不到那位郑总,你就在人家家休息,不住白不住,如果还是很担心,我给你安排别的住处。 我和伯父聊过了,等手上的事整理清楚,我就去找你,怕你生气一直没敢说,但现在我们家薛工都来找我告状了,我肯定去给你撑腰,我怎么也算宴平章的甲方,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他。” “哦哦~抓到喽,你在吃醋。” 宴平章那声大嗓门尤商豫听得一清二楚,此刻被薛宜抓着小辫子,尤商豫并没被抓包尴尬,换了个手听电话,顺着女孩的话笑吟吟撒娇的模样,看得盛则眼神又暗了两分,叶峥看着脸色越来越臭的盛则,恨不得抢过男人手里的电话丢出二十三楼。 “是啊,吃醋,所以我很快就会去‘监视’你,在这之前劳我们薛工千万照顾好自己,不要被野花迷了眼,冷落了家花。” 说话时,尤商豫冷冷瞥了眼走到自己书柜前精准拿出自己和薛宜相册的翻看的男人,蜷在膝盖上的手指隐忍的握紧了瞬,男人才平复下心情回复电话里的人。 “总之,别太拼,我和伯父伯母都很担心,还有、我这票永远是我们家薛工的,哪有当人男朋友总是给自己女朋友拖后腿的。” 薛宜听着电话里男人的话笑的无奈,不过也因为男人的插科打诨,压地她喘不过气的疑虑也消减了大半,不过她依旧没老实的告诉尤商豫自己和宴平章要去溧安的事,未成定数的事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对方烦恼,虽然尤商豫保证了投票的事,但薛宜依旧隐隐不安,并不是担心对方的出尔反尔,作为最亲近的人,尤商豫的性格薛宜很清楚,有关薛宜的事尤商豫永远言出必行。 这是二人在一起时,尤商豫表白里的一句。 宴平章提着自己和薛宜的行李下楼时,薛宜虽然面上在笑,可不遮掩的忧心也不作假,宴平章不知道这种矛盾的情绪是怎么同时出现在薛宜身上的,但男人下楼后将行李安排好,才又慢慢走近端着假笑重新拨打电话的薛宜身边,安静的等着她和电话里女生沟通。 “潇潇,我今天给你们老板打电话没打通,你知道他在干吗么。” 陈雨潇是尤商豫四个助理里和薛宜关系最好的,也是尤商豫亲派的二把手;二人因为同样喜欢音乐剧一见如故成了朋友,陈雨潇结婚时她和尤商豫应邀参加婚礼,还包了个大红包,尤商豫更是痛快给人批了20天婚假当礼物。 陈雨潇也是第一个知道自家老板娘是何人的员工,二人这些年一直交往密切,眼下出了问题,不仅薛宜想都没想就打给了女孩,陈雨潇也准备给薛宜打个电话知会一二,毕竟她将这俩人都看作好友。 “宜宝,是政府盛局长和中呈玺的叶总来了。” 陈雨潇的声音带着罕见的严肃,即使嘴里还是像往常一样叫着薛宜的昵称,但手上陈玉潇整理财务文件的手一刻不停,盛叶二人来得突然,尤其还是来攸颐,她们大老板最近在尤氏处理安润开发案的事她作为助理二把手一清二楚,但这两位带药监局、税务局的来找攸颐的碴简直荒谬。 “攸颐的账就算有问题轮得到他俩搞地产的来查吗,俩脑残东西,就是在这儿找尤总的麻烦,莫名其妙!” 薛宜听着手机里陈雨潇的义愤填膺的吐槽,大概理清楚了目前的局势,好言好语哄着陈雨潇平静下来,薛宜才挂断了电话,末了,薛宜也没忘记叮嘱对方别说漏嘴自己打过电话的事。 宴平章看着薛宜怒气冲冲的表情,再想问也按耐住了好奇,故作轻松的问了句‘走吗’见人没回答,男人小心翼翼的从薛宜手里拿出被捏烂橘子,万幸全程薛宜很配合,除了始终一言不发,女孩并没表现出抗拒情绪。 “你要不去洗个手,收拾一下,我去打网约车。” “好,谢谢,我很快就来。” 回了宴平章,薛宜握着手机冲进卫生间时,和砸门声一同传来的还有声嘶力竭的一句: “你到底想干嘛!” 120:挑衅 虽然李斌这场游说的结局是铩羽而归,可让人意料之外的是,李斌回华立复命时,郑乾并没拿他撒气。 对他的汇报的结果,郑乾接受的很快,完全没异议。再就是给他安排了些不痛不痒的活儿,除此之外,郑乾全程透着一股离谱的平静,李斌见顶头上司都没什么态度变化,脑内紧绷着的弦也慢慢松了不少,领了活便麻溜消失在情绪不高的男人面前。 一向世故圆滑的李特助完全没察言观色自己顶头上司是不是有别的问题。 越是朴实的出招越让人难以招架,最大杀器往往以最原始的形态出现在大众面前。 比如查账。 郑乾挨了吴戈这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查帐’,尤商豫也是,挨了盛则牵头的查账。 尤商豫今天的计划是处理完攸颐最后一季度的药物开发企划案,晚上七点半的飞机直飞潼阳找薛宜,这几天处理完楚家兄弟的事,尤商豫忙的脚不沾地又把尤氏那些陈年烂案一并整合了翻,这才挤压出时间专注自己和薛宜的事。 但那两位不速之客却上门来触他霉头。 攸颐的账目繁杂,但每一笔都很干净,更别说一同来的药监局、税务局的几位,这几位尤商豫眼熟的很,半年前他们才查完总帐! 令他不痛快的是盛则和叶峥幼稚的逼宫。 【这俩发什么疯。】 从合作定下,尤商豫无论是同政府还是中呈玺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制衡关系,政府也默许了他找宴平章的事务所承担主要设计工程,两方算是楚河汉界互不打扰。 先不讲道理打破这种制衡的是政府,是盛则,是他们攸把薛宜任职的事务所拉了进来。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关我屁事。】 尤商豫相信圈子里的人一清二楚他和薛宜的关系,眼下造成夫妻档对打政府局面的不是薛宜更不是他,如果担心他拿大头,政府从一开始就不该动拉薛宜入场的心思。 “听说,尤总和薛工好事将近。” 打破僵局的是叶峥,说句实在话,他也不想陪盛则来犯病,但就盛则一整天展示出来的情绪来看,这通火不让他发出来,他们这帮鞍前马后的人一天好日子别想过,盛则是老实回来把最后一天峰会走完了过场,但从午餐结束到现在,叶峥除了一句‘去那杂种公司’,没得盛则一句别的话一个笑脸。 “是的,多谢叶总挂心,到时候来吃喜酒。” 如果没有去薛家家宴,尤商豫大概没这个底气说,但那天之后,薛家的人态度的确对他有了转变,薛宜走的第二天,一向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的薛老爷子将他叫去了老宅。 ‘你什么成分我一清二楚,真要结婚可以,你入赘,股权资产全部转移给珠珠,至于孩子,珠珠想生,我会给她安排优质精子;你的种我们薛家不认,婚前去结扎,别生个蠢货出来祸害我孙女。’ 老人家思想挺超前,借精生子这种话从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学究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些诙谐,但考虑到薛家人溺爱薛宜的程度,尤商豫觉得合理,更别说借精生子这事对他根本没什么杀伤力,甚至于从一开始这就是他的打算。 所以,即使被一通贬低,尤商豫半点气也无,不仅孝顺无比的给老人家沏茶,还立誓保证了老人家提的所有需求他一定照做不误,只要同意他和薛宜的婚事。 薛老爷子估计也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最终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的老人摆摆手轰走了男人。 “那真是恭喜了,到时候一定要邀请我们参——” 虽然尤商豫依旧不快仍在毛手毛脚毫无边界感翻看自己相册的盛则,但叶峥这句祝福的确熨贴了两分他烦躁的情绪。 ‘咚!’ “抱歉,手滑。” 万事皆有阈值,此刻的尤商豫就是被挑战了忍耐的阈值,相册是薛宜在意大利做的。 从选材到装帧,每一步女孩都藏着满满的心意,至于上百张相片更不仅仅只有旅游拍的,还有很多日常照。 那阵子薛宜情绪好了大半,迷上了拍立得,不管做什么总会喜滋滋的拍上一两张。 薛宜哪怕送一根鸡毛,尤商豫都恨不得供起来,遑论相册。 相册砸到地毯上的瞬间,尤商豫沉着一张脸,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一脸无辜的毫无歉意表情的盛则面前。 躬身拾起相册后,男人仔仔细细用西服下摆擦去扉页上的灰尘,冷冰冰开口: “倒是不知道盛局长还有这么小孩心性的时候。” “尤总见谅,在下只是羡慕尤总和薛小姐感情好,羡慕则乱,没拿稳,毕竟我女朋友不爱拍照。” “盛则!” 叶峥被盛则这句话吓得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被他的大嗓门吵到的还有尤商豫,尤商豫整理相册的手一顿,压了压胸口的郁气,男人看了眼一脸紧张眼神戒备的叶峥,慢悠悠开口: “办公时间,叶总注意音量。” “叶峥,别这么失礼。” 被尤商豫怼叶峥忍了,他们今天上门找茬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在别人的地盘他应该有眼色些,但盛则这个罪魁祸首阴阳他,叶峥一张俊脸在男人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气地涨红成猪肝色,看起来诙谐无比,但尤商豫没心情搭理二人眉来眼去的暗语, 男人收回警告的视线,便蹲在书架前一张一张的捡着掉落出来的相片。 相册容量有限,一半相片只能夹在张页中间,这才会掉的满地都是。 不过,二人去年就定好了,结婚前再去一次意大利做一本能放一千张相片的相册,谁知道会被安润的项目耽误,眼下还出现个少教的大领导直接将相片砸得满地狼藉。 “不用,我自己整理。” 让盛则捡漏子翻自己的相册已是尤商豫最大的让步,眼下再让人碰相纸,尤商豫几乎克制不住骨子里的暴虐因子,男人一度想抄起拳头对着盛则那张歉意稀少伪善余的脸狠狠砸下,可想到盛、叶二人的‘敲打’,尤商豫选择了隐忍。 “真是抱歉,年纪大了,一时没拿稳。” 话赶话罢了,盛则可没打算帮人捡,看着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将相纸捡起来仔仔细细放回相册的男人,也几乎忍耐不住内心的火气,恨不得将男人的手腕踩断。 【宴平章、吴戈,小没良心的的确没少沾野花。】 尤商豫同薛宜的电话内容,盛则听得一清二楚,本就烦躁的男人离开座位走到暑假前的本意也只是为了遮掩情绪,发现这本【宝贝相册】纯属偶然,怪只怪薛小姐太有仪式感,厚厚一本相册,书脊上的英文落款可不就是薛小姐的字迹。 【我还真是爱犯贱,她骂得真没错。】 翻开相册第一页,盛则就后悔了,可看着相纸里生动的不像话的各个时期的薛宜,男人发现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烦闷气息好像也随着相纸里女孩的一颦一笑慢慢消失的一干二净。 ‘你是不是有病,我俩在一起很光彩吗,拍个屁拍,盛则你不要脸别拉着我!’ 每张相纸下面都有一串娟秀的数字落款附加一个小表情,很明显还是薛宜的手笔,但在他面前,薛宜常拿这句话噎他,偏他也找不出反驳的话,二人偷偷摸摸这些年除了薛宜遗落的学生证,他还真老老实实的一张女孩的照片都没保留。 可尤商豫呢? 【他也配。】 “薛工平常看着不苟言笑,没想到会拍这么多照片纪念。” 盛则突兀说完,叶峥干脆放弃了使眼色,索性背过身子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再不管铁了心要发羊癫疯的盛则,但叶峥坐下时的动静也不小,整理好全部相纸的尤商豫原本还因着相册里薛宜耍宝的笑脸心情好了全部,此刻也因为盛则冒昧无比的这句,阴沉了整张脸。 “盛局长原来这么留意我们阿薛,劳盛局费心。” 尤商豫不觉得盛则这个年纪这个身份不该有女朋友,无外乎男人藏得严实罢了,总之和他无关,他也不在乎,虽然他不明白对方抽哪门子疯突然想在他面前晒一晒,但尤商豫还是揉着耳朵,起身从盛则手里拿回了被对方捏在指间的最后一张相片。 “在外人面前,我们阿学戒备心比较重,如有冒昧,盛局见谅。等她从潼阳回来,我们一定登门致歉。” 可就在相片落入塑料封层的一瞬,盛则又幽幽开口道: “怎么都是小樽,没去札幌吗,尤总和薛小姐。” 说罢,盛则旁若无人的从表情凝固的男人手里又出了相纸,一脸遗憾的感叹。 “真巧,尤总和薛小姐去日本的日子倒是和我一样,不过这天我和我女朋友没去小樽,我和她一直在札幌。 看相册,二位是没去札幌?不然我们应该能遇上一起吃顿便饭,日本毕竟不大。” 点了点相纸左下角的日期落款,盛则笑眯眯的将相纸又还给了皱着一张脸神情不快的尤商豫后,似是被勾起了什么令人愉悦的回忆似的,边朝沙发走边说: “我们也是去了小樽,她很喜欢吃奶糖,和尤先生桌上那瓶同款,我家里也有一瓶,你说是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吗?” 叶峥挺想求盛则闭嘴的,可男人坐下后,顶着他的视线里除了警告别无他意,如坐针毡不过如此,叶峥想插话打断时,沉默了全程的尤商豫开口了。 “盛局不必意有所指,如果想拿薛宜威胁我,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坐在办公桌上的男人,撬开奶糖罐,捏了粒糖搁在手心,目光缱绻的模样一如那天在札幌机场和薛宜告别时依依不舍的他,彼时他的项目突然出了问题不得不赶回京州处理,只能留下意犹未尽的薛宜独自在札幌,那天他也像今天一样。 薛宜很会哄人,至少很会哄他,女孩剥了粒奶糖塞进他嘴里,又在他脸颊重重的亲了两下后,捧着丧着表情的他脸,笑吟吟的哄道: ‘我会怕札幌vlog给你,也会每天给你打电话,所以不要不开心啦,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说完,薛宜又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你好甜哦,小尤先生。’ “玉石俱焚。” 再说话时,尤商豫看着盛则的眼神里再无情绪,夕阳的余晖在男人平静无波的脸上打下一道橙红色的分界线,阴影部分里尤商豫的漆黑的瞳仁只闪烁着一星半点亮,让人幻视某类竖瞳动物。 “如果薛宜在潼阳出了一点点问题,尤某一定和始作俑者玉石俱焚,这便尤某的行事风格,希望盛局和叶总理解,毕竟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打娘胎里起我就不正常。” 121:撕破脸 盛则没说话,只是懒散的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睛,百无聊赖的转动着手上的手机,尤商豫的狠话说完,叶峥庆幸又无奈,庆幸尤商豫这个‘薛宜脑’只把他们的造访当成了威胁站队的敲打,无奈则是得了便宜的盛则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翘着二郎腿的人正对自己坐着,脸上尽是怠慢惫懒的笑,俨然一副没把尤商豫的怒气放在眼里的态度,虽说叶峥清楚盛则有这个底气目空一切,但伦理道德公序良俗上,他盛则就是个没皮没脸的上门小三,办公桌前冷着一张脸,眼角眉梢尽是攻击力那位才是正宫。 上一秒上如坐针毡,此刻便是如芒刺背,若没盛则名不正言不顺的横插一脚,挖自家兄弟墙角,叶峥这没皮没脸的性子在前,他绝对削尖了脑袋同盛则一条心,但现在…… 元肃一个电话后倒是没了动作,但就他对元肃的了解,这事儿绝对不死不休;元肃那扯不清,他还能拖延一阵,谁知道盛则会疯到要来找人家正宫的麻烦, 【几个菜啊喝这么多!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你不要脸,我要脸啊!】 盛则那番意有所指的拈酸吃醋发言,尤商豫听不明白,叶峥听得一清二楚,门儿清。在叶峥印象里的确有盛则翘班飞日本的记忆,三天,男人电话不开邮箱不回,除却一句‘我在日本’,什么消息都没留给他们。 今天听男人洋洋得意的提起,叶峥哪还有不清楚的。 【合着从那么早就开始三人家了!盛则你还有没有廉耻心。】 尤商豫说完,整个办公室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但罪魁祸首盛则依旧没顺坡下驴的打算,除了手里转动手里的黑屏手机,男人全程懒洋洋的活像个无赖,叶峥义愤填膺的视线,盛则不是没注意到,但此刻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想我说得够清楚,恕不远送,盛局、叶总慢走。” 若是常人听到这么明确的赶人话术,大概早就是臊红着脸夹尾而逃,可惜打定主意恶心人的盛则不是正常人,任凭叶峥挤眉弄眼,男人也都视而不见,只一门心思转动着手里的手机,这时候尤、叶 也终于反应过来男人异常的举动意欲何为。 等电话。 叶峥不敢看尤商豫,毕竟这是对方的地盘,只能一脸恳求的看着盛则,男人的眼神表情传达的只有一句。 ‘算我求你,别在这闹,尤商豫这兜不住,元肃那也会立刻爆炸!’ 意料之内的,盛则依旧没搭理他,三人就这么陷入了僵局,尤商豫本就在为不能立刻去找薛宜憋闷,眼下厚着脸皮把他这当公共电话亭的盛则终是彻底激起了他火气。 “盛!” “喂。” 尤商豫还是有道德,至少比起脸皮堪比城墙拐弯的盛则他要有操守的多,在盛则接起电话的一瞬,男人硬是憋着火坐回了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办公,因着他这‘助纣为虐’的举动,叶峥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对面男人的口出狂言刺激地本就心绪不宁的叶峥吓得砸了手里的杯子。 听筒里薛宜歇斯底里的咆哮应该配尤商豫情绪崩溃的暴怒才合理,本着对这幅景象的美好畅想,盛则才忍着耳膜的刺痛,掐着能溺死人的甜蜜声线,缱绻无比的唤了一句‘猪猪’,人人都叫薛宜珠珠,偏盛则一直像班级里那种最讨厌的男同学,非要抓着谐音玩无聊笑话,激得女孩子给他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他才算完。 但这次他算错了,尤商豫头都没抬,电话那头的薛宜咆哮完‘你到底想干嘛’在听到他这句暧昧满满的‘猪猪’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一时间两个时空除了哗啦啦的水声和一声杯子砸到地上的闷响便只豫男女的呼吸声。 良久,听筒那边的女生率先打破了沉寂的僵局。 “盛则,别玩这套,很幼稚不也适合你这种年纪的男人,过了,你懂吗。” 虽然隔着通讯设备,看不到女人的表情,盛则也能凭经验判断出此时薛宜握着手机一脸讽意的表情,判断出来是一回事,见好就收另说,既然打定主意来寒碜人,盛则自然不会因为薛宜这句没威胁力的话就此打住,不过薛宜也没给他反扑的机会,‘噔’地一声按下水龙头,薛宜的声音仿佛淬了所有潼阳所有寒气,淬了尤商豫千叮咛万嘱咐要避开的冷空气。 “你爱我是吗。” 薛宜没想过单刀直入,哪怕盛则一直表现得很明显,但窝囊惯了的女生还是喜欢最稳妥的打法——装死,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可今天得知盛则脸都不要了去挑衅尤商豫,薛宜发现自己彻底情绪触底,轻哼了声,女人夹杂着若有似无笑意的声音又重又近,好似是贴着盛则耳朵说得一般。 “可怎么办呢,我不爱你,从前爱元肃爱得发疯利用你为他出气,现在爱尤商豫爱得理智全无,你的那些喜欢在我这里一文不值,所以我哪怕知道你的想法也在装聋作哑呀,为什么呢,盛则?” “薛——” “因为不爱,所有的无视都是因为不爱,看着你作妖陪着你作妖也只是因为我在乎我的面子,你让我觉得丢人,你的存在是我完美人生的污点,和你的一次错轨是我活了二十五年、哦,快二十六年人生里的最大的后悔。” 抬手看了眼电量充沛的智能手环,薛宜移开听筒重重吐出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扬起个标准的笑脸,继而道: “盛则,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爱一个捡尸男、一夜情对象,我看起来一点都不挑么?” 说罢,薛宜没再管电话那头男人越来也沉重的呼吸声,掐断电话,掬了捧凉水用力的拍在脸上,重复了两三次薛宜才抽纸擦干净了脸,抬头时,薛宜沉默的看了很久盥洗镜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她虽然在笑,可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疲惫、困倦。 薛宜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半推半就顺从盛则越来越无理的要求,但脑海里深刻的却是每一次半推半就后的坐立不安、恐惧、害怕,从小父母亲人就说她活得太拧巴太要面子,包括瞿迦元肃尤商豫也不止一次的说她活得亦步亦趋生怕太行差踏错,可人本就不是十全十美的精密仪器。 【宴平章都会犯错,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因为喜欢一个人做一堆蠢事,我和他只是上了床,男未婚女未嫁,我到底要被他拿捏威胁到多久,我累了也烦了,就这样吧。】 很奇怪也很幽默,薛宜从来没想过自己同盛则撕破脸会因为一个不相关的宴平章,更没想过‘犯错无数的宴平章’会成为她迷茫此刻的导向标,成为她对抗自我优绩主义的对照模版。 【谁叫他比我更像十全十美的精密仪器。】 ‘砰!’ 薛宜气势满满推开浴室门出来时,玄关处的宴平章正乖乖巧巧的抱着女孩似有千斤重的登山包,虽然没打开,宴平章也想到了里面装的东西,思忖了翻,宴平章决定和薛宜换着背,医生让女孩注意胳膊的叮嘱他耳提面命,可还没等他放下丈量好的登山包,薛宜就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边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他开口了。 “精密仪器,你要干嘛。” “和你换着背,你的包很重,肩膀没好全。” 宴平章答得老实,怕人不信,男人举起登山包拉锁朝着薛宜的方向,红着耳朵小心翼翼道: “我没乱开,你可以检查,检查完我们换着背,我的包很轻,减轻肩膀负担。” 自表白被拒,宴平章像彻底打开了语言系统的阀门,虽偶有bug,但男人现在的表达能力足够薛宜精准解读对方的用意。 【现在更像精密仪器。】 “知道了,精密仪器,走吧。” 从地上背起男人的包,薛宜换好登山鞋就往外走,徒留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在原地发呆,直到一脸无奈的人又说了句‘不许给我添麻烦,快走。’宴平章才露出笑脸,赶上了走在自己身前的人。 可追上人后,宴平章也没老实,嘴里一直在追问‘为什么你又给我起外号,人机不好吗,为什么又叫我精密仪器。’ 男人很聒噪,但了解心上一桩大事,薛宜虽然没回答宴平章,但全程态度颇好,兴致起来时,薛宜还会陪男人聊一两句‘往昔峥嵘岁月’,总而言之,二人在去溧安的路上相处的非常融洽。 薛宜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但盛则直到被挂断电话都没彻底回过神,他分不清自己时因为连轴转赶火车没睡醒耳鸣,还是因为薛宜起初那刺耳的一嗓子,盛则只觉得大脑痛得发昏。 现实是,他也昏倒了。 男人昏倒前的记忆只有嘴唇一张一合似是在催促拨打120的叶峥,以及…… “盛则,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爱一个捡尸男、一夜情对象,我看起来一点都不挑么?” 122:前兆 的确如薛宜所说,去溧安很麻烦,薛、宴二人又因为买晕车药差点误车,万幸的是因为潼阳北部突然开始开始暴雨,要去溧安必经潼阳北331临山国道不得不封路,拖拖拉拉的一女一男这才赶上了车。 像潼阳这种北方风沙老矿区,水土流失问题一直很严重,这三十年间政府和当地人大力保护才有眼下青山绿水的的境面,但真要遇上自然灾害,谁也没辙,车站的电子屏上真播放着泥石流山体滑坡灾害防控应急办法,薛宜一瞬不瞬的盯着电子屏,脸上的凝重也愈来愈深。 与她这种焦虑不同,其他被迫滞留的乘客依旧乐呵呵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全然没有被新闻影响出一丝坏情绪,女人看了眼晴空万里的天,心上的烦闷不安却越来越深,喝空的矿泉水瓶被薛宜握得嘎吱嘎吱响,可即使喝了一整瓶矿泉水控制情绪,薛宜无奈地发现她的情绪不仅没有镇定分毫,一直狂跳的左眼皮也没停下的迹象。 “我就是昨晚没睡好痉挛,被宴平章一闹,我怎么睡得着。” 自我安慰完毕,薛宜没管顾着做好人没人影的宴平章,直接上了大巴车,大巴车上稀稀拉拉坐了一半乘客,玩游戏的刷剧的,偶有几句抱怨的声音却让薛宜安心。 “哪有那么倒霉,京州暴雪那天我不也好好的,一场雨,停了就没事。” 收到路引人员的消息,大巴车师傅便不得不又延迟了半小时发车,此刻师傅也抱着茶杯卧在驾驶位休息。 非要深究,薛宜觉得这【万幸】也算不得什么好事,更别说薛宜对‘厄运’的感知力天赋过人。 但某人却是钝感力天赋过人。 薛宜知道宴平章在某些环境好说话,甚至她要比宴平章更早发现的他的‘滥好人’属性,比如穷得要死还拿奖学金资助高中女生,最后发现被骗,那户人家的确有个女儿,但初中就被逼着辍学了,没良心的太子爹妈拿女儿的身份出来捞钱给废物儿子,薛宜用了点手段让宴平章知道事情原貌,谁知道缺心眼如宴平章,他居然打电话过去说自己可以资助两个孩子上学,但那个妹妹一定要上学,还得拍入学证明,不然他就一个都不资助。 薛宜很难评判宴平章的行为,但至少她后来把宴平章资助的事搅和黄了,严谨来说是那个资助拢财项目都都搞黄了,乐家她二哥是卧底记者,薛宜把消息告诉了对方,男人一生不吭就去战斗了。 三个月后整个项目都被起底彻查,像那个女生一样的女孩子不在少数,或许她们这些人无力整改,但至少像宴平章这样的滥好人都长了记性,即使打了码用了变声器,薛宜也一眼认出了穿着破洞格子衫,袖口都磨出毛边坐在最右边的——绝世冤大头宴平章。 “长个屁,他这蠢货不会长记性的,谌尽欢不就是,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乐于助人,报警能死吗,笨。” 坐在车上的女人,看着在下面帮着乘客搬行李塞抱小孩的宴平章忍不住骂出口。 “他怎么这么喜欢小孩子,上学那会儿也老跑儿保、福利院,现在也要兼职幼稚园老师帮人带孩子,这么喜欢小孩,干什么设计,去当幼师算了,全是祖国的小花小草。” 其实宴平章也没多会带孩子,只是那孩子乖,握着男人怀里懒洋洋的可怜又可爱,薛宜的视角里,一大一小两人的对话其实很枯燥,但因着宴平章的好耐心好相貌,的确让不少人侧目驻足。 “叔叔,你的脸好软,没有扎手。” “那是胡子,不叫扎手。” “噢。” “叔叔,我想捏你的脸,好软。” “……” 没等宴平章拒绝,小朋友的手就戳上了男人的脸,宴平章脸红红的模样让人分不清是羞得还是被没轻没重的小朋友戳得,总之趴在窗户上的薛宜,拖着腮看了很久,直到司机嚷嚷着再有十五分钟就发车,困得打盹的薛宜才做黑脸打断了一大一小的温情时刻。 【他真是吃一堑吃一堑,也不怕被讹。】 看着还傻乎乎站在箱门前抱着孩子站的笔直的宴平章,薛宜想也没想直接拉开车窗喊了一句: “哥,要开车了,你快上来。” 宴平章乍听薛宜这声‘哥’还没反应过来,对上薛宜严肃的表情时,宴平章还在发呆,直到怀里的 小朋友戳了戳他的脸。 “叔叔,妹妹姐在叫你。” “是啊,叔叔哥,上车了,别在那傻站着。” 薛宜朝伏在宴平章怀里的小姑娘扬起个笑脸,又从口袋里掏出奶糖丢给歪着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小朋友,薛宜才收了笑脸,继续催促。 “快点。” “好,来了。” 抬手朝薛宜挥了挥,宴平章尽职尽责抱着小姑娘去找一开始将孩子托付给他的那位父亲,可找了一 圈又一圈,男人根本没找到托词上厕所把孩子丢给他的孩子父亲,薛宜看着一无所获抱着孩子愁眉 不展站在自几窗户下的男人,想笑更想发火,男人怀里的小朋友早就困得抱着宴平章睡得不省人事。薛宜见状再想发火也忍了下来。 “我再去找一圈。” “宴——” 人生气到极致真的会忍不住笑,薛宜看着男人背影憋闷地一口气不下,见男人抱着孩子一头扎进候车大厅,一圈圈的大厅转得脸红汗流,薛宜低声骂了几句爹爹爸爸,干脆无比的拨打了站务电话。 “喂,民警同志你好,对,我要报案,我这边遇到一个弃婴,是的,女孩子,三四岁的样子,嗯嗯,是扎着小辫子,粉色的小兔子头绳。 是吗,不是弃婴,孩子妈妈在找?好的好的,我马上和我哥送孩子来。” 打完电话,薛宜也松了一口气,背起包下车前找师傅说了情况,师傅爽快给她和宴平章又多了二十 分钟,还帮她和等待的乘客解释了一番,薛宜下车前,车里的人还在叮嘱她慢慢来,不着急孩子要紧。 薛宜原先还有些不安的情绪在周围人的热心肠安抚下,终于平静了下来,最终女孩找到了无头苍蝇一样的宴平章。 “去广播室,孩子妈妈和警察在等。” 这时,宴平章才反应过来之前心头的异样是来源于什么,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薛宜会在他从那位急于‘上厕所’的父亲手里接过孩子时冷着脸让他不许多管闲事。 还没走到广播室,只是隔着一扇门宴平章就听见了夹杂着方言普通话的哭骂声,隔着玻璃窗,男人看见一位披散着头发抱着女婴哭得歇斯底里的女人,只匆匆一瞥,宴平章很快判断出了那位女士的身份。 一样的眼睛,很明显是他怀里睡着的小朋友的妈妈。 “我说了,别多管闲事。” 话是这么说,薛宜还是从冲锋衣内袋里掏出五百块钱,又将男人的背当桌板用将本子的内页撕下后,贴在男人背上用圆珠笔写了一行字在在纸上,做完一切,薛宜又从随身携带的本子上撕下一张白纸,将五百块分成两份,用纸仔仔细细包藏好了钞票红色的边缘,直到两份钱被迭成不起眼的小方片后,薛宜才松了一口气,动作麻利的将两份钱一左一右塞进了睡得正沉的孩子上衣口袋里。 “她爸估计给她吃了至少一粒半晕车药,不过也好,就当是梦。” 宴平章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又给薛宜添麻烦,但看着薛宜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男人托了托趴在自己肩上要滑下去的孩子,低下头凑近了给小姑娘整理衣服的薛宜,附耳轻声道: “谢谢你,薛宜。” “不、用,记得还我钱。” 薛宜说得不近人情,可还是拦住了要进门的她,将孩子母亲带出来后,女孩对着坐在椅子上一脸无所谓表情的男人火力全开。 “少在这儿放屁,你给孩子吃药的时候水都不得给她喝,看我哥穿得人模狗样是个滥好人,你把孩子塞给他就跑了,我开始不说是想看看你这烂人还有没有做父亲的良心,现在看来你根本没有良心,别在这儿狡辩,拐卖?我哥拐卖你的孩子?大哥你真敢说,要不是我全程录像了,我哥这个蠢 货还真让你讹上了!” 骂完,薛宜掏出手机连接上广播室的电脑就将视频放了出来。 视频拍得一清二楚,包括宴平章忙前忙后的帮那些年纪大叔叔阿姨抬水果搬行李的场景,虽然嘴里 一口一个我哥,但想到薛权,薛宜实在忍不住说一句‘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们家薛权一样聪明的。’ 录视频的初衷就是担心宴平章被讹,果不其然,他被更歹毒的人讹了。 好在,事情解决的很顺利,薛宜配合警方录完口供,拉着宴平章赶上了车,二人气喘吁吁坐下后,薛宜喘着粗气瞪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我怎么和你说的。” “不要添麻烦。” “下不为例,这次就算了。” 123:生乱 “人怎么会烧成这样?” 问话的是佟尔静,女人怎么也没想到才被送来产检和叶峥分开不过三小时,又在急诊病房看见了昏迷不醒的盛则。 “弯弯!” 叶峥没来得及回答佟尔静,眼见着女儿就要亲亲盛则的脸,男人吓得一把抱起了不安分的小姑娘。 “怎么这么皮,嗯?叶弯弯小朋友你要吓死我吗,你干爸身上都是病毒,不许亲。” 明明才和妻女分开三小时,眼下抱着自己女儿,叶峥依旧欢喜的完全忘记了孤家寡人的病重患者盛则,男人只一味吐槽外加亲昵的拿脸蹭自己的女儿。名叫弯弯的小姑娘笑起来诚如她的小名,眼睛、嘴角都弯成漂亮的小月牙,叶峥看着笑咯咯的小人,连日积压在心上的烦躁似乎也随着无忧无虑小人传递出来的情绪冲淡了。 “嗯?怕不怕打针,我们弯弯不是最怕打针,小心和干爸一样打针,这——么长的针,一下就扎进——唔唔” “不许说,爸爸你不许说,你烦!” 佟尔静被一大一小闹的失笑,无奈摇摇头,女人温柔的敲敲父女二人的头。 “叶弯弯小朋友,在医院不可以怎样?” “大吵大闹。” 小朋友举手回答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佟尔静本就是对孩子没脾气的性格,见自家女儿这么懂事,掏出儿童湿巾边擦小姑娘的手边嘱托还在闹女儿的叶峥。 “三哥这回做得太出格,眼下病了,估计也能休息一阵子,医生说有肺炎的风险,一会儿我带弯弯先回家,你不用送我们,把尤先生那的事先处理好,你们这么一闹,传出去只是早晚的事,对三哥对中呈玺都不好。” 说罢,佟尔静将擦干净女儿的湿纸巾翻个面迭了迭,又擦上了男人的脸颊。 “三十来岁的人了,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佟尔静虽是地地道道的京州人,但温温柔柔性格和大院里那些飒爽的北方姑娘截然相反,叶峥看着专注的擦着自己脸上灰尘的女人,心脏砰砰狂跳的状态让他想到了第一次见佟尔静的情形。 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佟家还有个小姑娘,看着从奥迪车上迈着小步子下来的佟尔静时,十五岁的少年终于明白了言情小说里写的‘怦然心动,一见钟情’。 “想什么呢,女儿叫你都没听到。” 抬手敲了敲笑得傻乎乎的男人,佟尔静笑着叹了口气,被冷落的小姑娘也是化身小魔头,气鼓鼓的捏着自家老父亲的脸。 “爸爸!你不理我,我要告诉爷爷了,你讨厌。” 三岁狗都嫌的年纪,更别说还被叶佟两家老人惯的无法无天,叶弯弯小朋友的脾气上来,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这脾气也是十成十遗传了叶峥,叶峥蹲在地上哄着抱着胳膊不理人的小丫头,心里酸酸胀胀的又甜又暖。 “小宝贝?小心肝?小公主?理理爸爸吗,错了,爸爸真错了。” “咳咳。” “醒了,三哥。” 盛则的咳嗽声不算小,但一心哄女儿的叶峥浑然不觉,佟尔静也没叫自家老公,绕过父女二人,女人抬手按下了床头的应急铃,又将电动床的调好角度,给一脸病容的男人倒了半杯温水。 “怎么还把弯弯带来了,别把你们母女俩传染了。” 盛则很喜欢孩子这件事也是佟尔静偶然发现的,起初,女人只当男人是友人间的爱屋及乌,可后来她才发现,盛则是真喜欢溺爱他们家小魔女,也是真喜欢孩子,比起叶峥这个父亲,盛则这个干爸爸哄起叶弯弯小朋友简直十拿十准,无往不利。 “弯弯今天没课,我要产检她闹着要来,就一起了。” 说话间,二人的眼神都没移开闹嘴巴撅得能挂油壶的小孩,盛则的眼神更是温柔的滴出蜜,想着自己的病,男人默默拿起床头的口罩戴上,才唤来小丫头: “下午好呀,我的小魔女大人。” “盛爸爸!” 叶峥没想到盛则会突然醒,也没想到自家女儿被这么一句就哄好了,看着就要往床边扑得小人,男人醋溜溜得将人提溜到怀里,带着恐吓哄道: “哦豁,给你打针哦,叶、弯弯。” 一听到打针,小姑娘瞬间蔫吧的像霜打的茄子。 “是哦,要打针的,所以弯弯先和妈妈回家,等盛爸爸好了再去看你。” “好!” “真不知道谁是她亲爹,见色忘义的小丫头片子。” 叶峥看着被佟尔静牵着手,一步三回头和盛则挥手拜拜的小姑娘,醋坛子彻底打翻,坐在看护凳前的男人幼稚无比的挡着小人的视线不说,还大声嚷嚷着要把家里的冰淇淋全丢掉,把小人气得 躲在门口就是一句: “爸爸是个讨厌鬼。” “讨厌鬼也是你爸爸。” 盛则看着甩着两个小辫子气鼓鼓跑走的女孩,揉了揉眉心,无语道: “叶峥,你怎么这么幼稚,看把她气得。” “我幼稚!你哄我们弯弯的时候不幼稚!好你个盛老三,自己没女儿就天天惦记我的,美死你了!” 叶峥一想到自己在外为病床的男人‘征战四方’没落几句好就算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小姑娘还偏心的站盛则这个干爸,男人就酸得不行;但盛则没搭理他的酸言酸语,配合护士医生检查完,进盥洗室换好病号服躺在床上任医护人员给自己扎针输液,一套流程结束,病房里就只剩下了他和叶峥。 “你要喜欢孩子就自己生!” 男人没搭理叶峥的混话,在叶峥哀怨的眼神里打开了新闻。 新闻里播报的正是这两天的峰会情况,他只用出席两天,峰会于他的意义已发挥殆尽。 啃苹果的叶峥,看着电视里一本正经发言的盛则忍不住想到了在尤商豫那发疯时,男人的样子。 “道貌岸然。” “多谢称赞。” 盛则无心再装,尤其是叶峥这个自己人面前,盛则发现自己面具戴得太久,此刻听到男人的明讽,盛则欣然接受。 “嚯,不装了不演了?” 说实话,叶峥有些不痛快盛则拿他、元肃,还有院里的几个兄弟当外人,只拿郑乾这都混不上他们阶层的人当兄弟,但这会儿看着懒散无比语气轻佻的盛则,叶峥也释然了,做人,尤其是他们这身份,计较太多没意思,人与人之间只有感情反而无趣。 “是。” 生病的缘故,盛则说话便是能短则短,多说一个字,男人都会忍不住咳嗽,可说完这个‘是’字,男人还是没忍住喉咙里的痒意,撑着床垫猛烈的咳嗽一阵,停下来时,盛则似乎感受到了薛宜说‘小刀揦嗓子’ “该!还笑呢,咳不死你个阴暗男。” 叶峥还算会照顾人,骂归骂,但他还是周到的将止咳冲剂调好递给了笑得不明深意的盛则。 “薛宜那姑娘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再病也不至于昏,我看你就是气得。” 叶峥的分析还算准确,听完薛宜那番话,盛则的确气急攻心,他不明白就这短短几天,缠着薛宜飞的莺莺燕燕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药,打了什么鸡血,居然让她一改温吞本色和他硬对硬,按照薛宜不主动不负责的怀柔政策,盛则根本想不到对方会直接说,毕竟薛宜出发前那晚,薛宜也没说,过去的几年了,薛宜虽然偶有情绪崩溃对他恶语相向,但像今日这么冷静的陈词,从未有过。 “说不爱我。” “就这?就这?” 叶峥吃惊的表情显然就是不信男人的话,而且就叶峥对薛宜的印象,他坚信,这些年薛宜绝对说过无数次‘我不爱你,盛则’。 “她说过,但这次不一样。” 似是看穿了男人的想法,盛则换到潼阳地方台,无所谓的往软枕里一靠,解释的语气让人辨不清他的情绪。 “我以为我们俩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底,反正我有得是时间,顺着她并不难,但现在,她好像准备提前离席。” 叶峥不是没感情经验的小白,盛则的话他听得明白,但他不知道男人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所以呢,你想怎样。” “主动权和选择权在她手上,我没办法,可我能让被选择的人选只有我一个。” 【得,还是来硬的。】 叶峥失望哑然的表情很明显,盛则看着垂头沉默的男人一眼看穿了对方还在试图让自己退出这场由他发起的三角恋。 若是没有薛宜不管不顾的同他这一通陈词,盛则大概还是会因为叶峥的偏袒不快,但正是因为有了薛宜的阈值拉满,叶峥的外心显得无足轻重,尤其是他已经决定了‘来硬的’。尤商豫是开始,下一个就是元肃,如果那位宴大设计师有什么花花肠子他倒也不是腾不出手,早一日晚一日割草的事。 唯独难办的是吴戈,这位同薛宜的往来太清白,他挑不出毛病,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而且盛则完全相信,动了吴戈,薛家那两位定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薛家不搞政斗,但不代表他们是好拿捏的软柿子,该有的政局部署,薛家人也并非一点都无。 峰会同薛廷肇短暂的擦肩,盛则便读出了薛家人对他的敲打,毕竟安润这个案子他牵的头,薛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 【什么三长两短,我在胡说八道什么!】 避谶的说法,盛则从前不信,但就薛宜在谌巡手上出事以来,盛则突然也开始信了。 “薛、薛、薛权什么时候和滕蔚搞上的!” 闭目养养神的男人,听到叶峥咋咋呼呼的结巴,皱着也抬起了头,皱眉的原因很简单,男人反感叶峥一声不说还了台。 盛则对娱乐台没兴趣,毕竟他能吃到的一手‘瓜’可比记者快且精准,可这回的两位当事人却挑起了他的兴趣,盛则对薛权知之甚少,印象里男人就是个木讷的学者,以及病秧子,病秧子是透过薛宜知道的,薛宜对他这个白血病哥哥费心的紧,什么好的都紧着对方,但薛权表现得非常有恃无恐,甚至可以说‘无视’,这让盛则不痛快,尤其是发现薛宜为了配型去偷偷在瑞士做药物测试,盛则在医院找到人时头一次发了火,男人看着虚弱的坐在轮椅的女孩时,瞬间暴怒。 “他怎么会和滕蔚有联系。” “不知道啊,你和薛宜那么熟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这小子牛啊,滕蔚这种高岭之花都能追到手,佩服。” 娱乐台赫然放着薛权进出滕蔚家的几张照片,甚至还有一段二十秒左右的视频,配合娱记咋咋呼呼的添油加醋,滕蔚方经纪人的一句‘滕小姐目前感情稳定,感谢记者和粉丝朋友的祝福,其它的恕我们无可奉告。’ “紧急插播一条消息,缙西省固青突发7.2级地震,周边三市、大曲、富水、潼阳市均有不同程度受灾,潼阳北溧安县接壤固青目前震级6.4级;因暴雨和强烈震感影响,溧安四明山发生特大泥石流,331国道受灾严重现已封路,以下331国道失联大巴车车次,目前党中央已启动一级……。” “我手机呢!” 新闻里还在播放灾区消息,叶峥看到受灾景象的瞬间也惊骇的愣在原地没了动作,直到身后传来盛则这声爆呵,叶峥被钉在电视机前的身子才动了起来,男人一回头就是盛则赤着脚神色焦虑的拨打电话的模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The number …” 124:天灾 “二婶!” “爷爷!” “打、打120,快打电话给你二叔你爸!” 乐如棠和突发中风的薛老爷子相继晕倒,整个薛家老宅瞬间乱作一团,保姆司机保镖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的人几乎将往日宁静的薛宅围堵的水泄不通。赵徔(薛廷肇妻子)回控制完混乱的局面,将小孙子差人送到了孩子外组家,便和儿媳妇驱车赶往了薛廷延在的市一院。 虽然出新闻时赵徔就收到了薛廷延言辞恳切的消息,但想到自己依旧没做到答应的小叔子的事,坐在副驾驶的女人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又抹了抹湿润的眼眶,戚颂虽然也担心薛宜但毕竟年轻,镇定下来后,女孩腾出手握了握赵徔的冰冷的手。 “妈,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明昀说上面已经在安排救援人手去灾区了,东部战区的那位今晚就去固青,再说潼阳本来就是军区驻扎的地方,救援的人一定很快找到人,咱们家珠珠从小就机灵,一定没事。” 戚颂很会安抚人,可赵徔依旧整颗心都惴惴不安,戚颂她们这些小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别提薛宜家的情况本来就不简单,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非要说个门道,那就是上辈人作的孽报应到孩子身上。 毫不夸张的说薛宜就是薛廷延乐如棠的命根子,这孩子但凡出一点事,薛家二房估计真就散了,薛老爷子本就是重亲缘的性子,薛廷延一家三口出了事,对年近九十的老人家来说这更是重创。 “明明,上午还好好的,还在和她妈和我打视频,怎么、怎么现在就、” 后面的话赵徔没说出口,只讷讷地盯着薛廷延的短信叹气。 【大嫂,辛苦你稳住如棠,她心脏经不住,千万不能让她看到新闻。】 可惜信息来得太迟,赵徔根本来不及关电视,收到看到新闻消息的时,她整颗心就七上八下的不安定,看到双目瞪大一脸惊骇的乐如棠时,赵徔真后悔没在商场时再拖延一会儿,那会儿乐如棠劝她给自己买件新围巾的时候她就不该推辞。 乐老师今天没课,她一快退休的老主任医师也没上班,两个女人在婚前就是志趣相投的好朋友,二人得知对方都闲着便一拍即合约了去做陶艺,一上午陶艺做完,下午一点二人又直接去了商场,彼时乐如棠还健健康康的站在在女装店给薛宜挑外套,薛宜打电话过来时,她也在旁边,镜头里的女孩眉眼亮亮的软软的喊她‘大伯母好呀。’的景象仿佛只是上一秒的事。 但现在却告诉她,人失踪了不见了。 她作为没血缘的的长辈都难以接受,更遑论把薛宜当眼珠子的乐如棠。 赵徔母女二人抵达医院时,薛廷肇薛明昀到了有半小时了,两个男人看着一脸凝重奔走过来的二人,立刻迎了上去同两人解释了眼下的情况,听完一老一小两人的话,两个女人各自拉着丈夫分头去了两个病房。 只是路过盛则病房时,薛明昀和妻子都被里面剧烈的打砸咆哮声惊地驻足在门口。 “滚!我不打镇定,给我滚!” “按住啊,赶紧按住!” “盛局、您、您冷静。” …… 薛明昀夫妻二人同盛则并不熟悉,但看着焦头烂额握着手机出来的病房同他们正面装上的叶峥,夫妻二人交换了个了然的视线,率先发难。 “世界真小,盛局这是?” 薛明昀脸上并无笑意,清清冷冷的视线淡淡掠过叶峥身后虚掩着的房门一瞬,便收回了目光,病房里的盛则被五花大绑着强行注射完安定后便没了生息,只有几声医护人员小声的叹气讨论,得不出什么关键信息,但看到这位受罪,薛明昀就痛快。 如果不是他执意拉薛宜下水,他妹妹现在怎么会音信全无,想着,男人淡漠的脸上渐渐染上怒色,好在戚颂一直牵着男人的手,感受到丈夫情绪的波动,女人不轻不重的握了握薛明昀的手安抚。 叶峥很少在人面前直不起头,但现在他就是羞愧的无地自容,从医护人员口中得知薛家老爷子和薛宜妈妈昏倒进医院时,盛则还被绑起来,只是光着脚神色癫狂的换衣服准备去潼阳,听闻两位老人的消息,彼时的盛则短暂的清醒了片刻,叶峥也是趁着男人走神的间隙,安排保镖将人拖到了床上绑起来。 “呵,盛局看起来病得也挺严重,叶老板可要好好照顾,别耽误了安润这个项目的进行。” 冷冷说完,强忍怒火的男人牵着同样面色难看的戚颂离开了盛则的病房前。 “真他大爷的晦气,老子真想把他撵走,烂人贱命浪费医疗资源!” 空旷的走廊里,薛明昀的声音足够叶峥听得一清二楚,叶峥气恼可也无力争辩,薛宜现在这样不清楚的人只会说是天灾人祸摊上了,谁也怪不得,但他们这些清楚始末的,的确没资格狡辩为自己开脱,如果从一开始,盛则就没动牵扯薛宜的心思,好好的人怎么会走到现在这步,就盛则透露的消息来看,薛家人也清楚谌巡做的烂事,只是还没来得及发作,薛宜就…… “呸呸呸,肯定没事,我胡思乱想什么狗屁东西。” 叶峥回头看了眼盛则,又将电话打给了郑乾。 潼阳市中心只是3.2级震感,除了房子摇晃目前并未出现大的人员伤亡,可办公楼外的郑乾依旧心绪不定,广场的上空地聚集着大片撑着伞握着手机刷新闻的民众,郑乾作为当地人,即使再商人重利也难免触动。 真打算安排团队捐物资的人收到叶峥的电话也是一愣,他可不觉得自己和对方是什么互相关心人身安全的挚交好友。 “老叶,我——” “薛宜在去溧安的大巴车上,薛家人收到的消息,盛则这边我暂时稳住了,你抓紧派人去找。” “你说什么!她不是在别墅!” ‘阴天霹雳’ 收到叶峥的电话,郑乾心里只有这句,潼阳的阴天配上叶峥的消息可不就是阴天霹雳。可还没等他平复心情,李斌的电话和失踪名单又传到了他手机上。 “怎么办郑总,薛工和宴工上失踪名单了。” 同时收到这份名单的还有薛家几位,刚走到乐如棠病房外,戚颂就在热搜高位看到了官方通告的失踪名单,471人的名单里,薛宜的身份证号和姓名赫然在列,握着手机的女人情绪崩溃的抱着薛明昀哭了出来。 “怎么办啊,二叔二婶怎么办啊,阿昀!” 昏迷的乐如棠怎么也想不到几小时前还在和自己电话视频撒娇的女儿现在就联系不上了。 逛完商场,乐如棠陪着赵徔回薛宅看老爷子,一家人本在陪着薛老爷子聊天看新闻,好不其乐融融,紧急插播出来的一瞬,电视机前的几个人瞬间没了笑意,赵徔和戚颂一人坐在薛老爷子身边给老人家顺气安慰,一人则是紧紧的靠着从看到新闻开始就抖如筛糠面无血色的乐如棠。 自新闻播出来的开始,乐如棠给薛宜的电话就没断过,从无人接听到不在服务区,晕眩感打得女人几乎站不稳身子,但看到手机壁纸里薛宜的耍宝的臭屁模样,女人深吸了一口气调出和薛宜的微信抖着声线,强大精神发了一句语音弹给了女孩。 “乖女,你在干嘛呀,妈妈怎么打不通你的电话,收到消息快点给妈妈回电话。” 发完信息,乐如棠本准备将手机放回毛线外套的口袋,可摸上雪白柔软的毛线衣的一瞬,女人忍着的哽意差点破土而出,她身上这件是薛宜打得,薛宜同她视频时穿得那件是她做的,母女二人窝在一起打毛衣的景象历历在目,可看到新闻里播放的失联大巴车车次时,乐如棠终是没止不住的心慌,撑着戚颂的手下身子剧烈的干呕了一声。 “二婶!” “没事,我、我没事,我有珠珠给我发的车次,你、你让我对,不许关电视!” 乐如棠崩溃尖叫的模样骇人更令人心疼,在场皆是为人父母的人,哪怕再像遮掩也无法阻碍一个母亲的爱女心。 “我有、我有的,不一定、不一定在上面,我女儿我女儿只是在忙,她在忙!” 可将薛宜短信里发来的车次消息和新闻播报讯息准确无误对上时,哪怕再强撑,乐如棠瞬间软了身子,脑中混沌作祟眼前一黑重重倒了下去。 【妈妈,我今天去溧安出差,车次是缙A4788】 “以下是失联客运车次缙C……失联客运车次:缙A4788……” 薛廷延看着躺在病床里一脸惨白的妻子,再看着电视新闻里还在循环播放的受灾信息,自薛宜失联,男人的手机就没熄过屏,这会儿看到高位热搜的失联人员名单里薛宜的身份信息,佝偻着身子伏在床前的男人彻底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男人握着妻子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哽咽着声音一声接一声的唤着昏迷不醒的人。 “如棠,你快醒醒,我一个人害怕啊,你不在我可怎么办。” 薛宜从小到打得所有的比赛只要是用到身份证的项目全由薛廷延经手,薛院长甚至不知一次的在女儿面前臭屁,哪怕倒着背他也能将薛宜的身份证号码准确背出来。 700人的名单的确长,可烂熟于心的号码依旧一眼跳出在他眼前。 “我不能没有你,没有珠珠!你们娘俩就是我的命啊,如棠你醒醒啊,我们、我们要接珠珠回家啊!” 乐如棠四年前查出心肌炎便退了一线教师团队,薛家父女子三人皆是小心翼翼的护着,谁知道…… 抹了把眼泪,薛廷延撑着泪眼朦胧的眼皮,自我催眠似地哄着昏迷的人: “咱们闺女福大命大,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你们娘俩都会没事的,睡一觉起来、睡一觉起来我们珠珠、就、就……。” 戚颂实在不忍再看,阖上病房门时一闪而过的沉闷呜咽声沉重的她和薛明昀 坐在长凳上久久不能回神。 薛老爷子送医及时再加上赵徔也是医生及时做了应急治疗,万幸没出什么大问题,眼下也是悠悠转醒,只是还说不利索话,赵徔不敢再给老人看电视,将人转进了特护病房后便拔了电视线,眼下老人一醒就哆嗦着手指电视的模样,让强忍着泪意的人彻底没绷住情绪,背过身子沉默的哭了起来。 “我、噢哦、奥、女,找凹、啊,找、找宜!” 125:等 “薛权!你人呢,二婶昏迷在医院,珠珠的坐的客车地震失踪了!” 薛明昀到医院从没看见薛权开始就一直在给男人打电话,起初他以为对方没接只是因为忙,实验室不让开手机是常事,二人虽然是不甚熟悉的堂兄弟,但也互通联络方式,眼下薛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薛廷肇第一时间就安排他去联系人,可现在都过去快一小时了,男人的电话依旧占线。 此刻终于接通,薛明昀完全控制不住喷薄而出的怒气,即使戚颂拉了又拉他的衣袖,男人仍是阴沉着一张脸走到楼梯间,对安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的听筒继续道: “薛宜在车上,她今天去溧安,二婶对完事故车辆名单就昏了,爷爷当时也在看新闻也中风进了医院,现在人都在一院,二叔在病房陪二婶,新闻刚也出了失踪人员名单,薛宜和她领导都在上面,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人见不到电话打不通,珠珠和二婶她们——” “嘟——” “喂!薛权!薛权!” 薛明昀的话没说完就被忙音打断,虽然对面全程没说话,但联系上人总算让他安心了不少,即使薛老爷子和薛廷肇一直坚称薛权是养不熟的野狼,但实打实相处了这么多年,薛权对他们冷面,但对薛宜和薛廷肇夫妻俩没话说。 “算了,他不来也没事,我会撑着二叔二婶,也会找到珠珠。” 男人沉默的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的落寞背影看得推开安全门的戚颂心里不是滋味。 “阿昀,找到薛权了吗。” 女人的声音很轻,薛明昀一回头便是逆着光扶着门框一脸担忧的戚颂,看着妻子忧虑的表情,男人撑起个苦涩的笑,点点头。 “联系上了,应该很快就到。” 说罢,薛明昀朝戚颂伸出一只手,故作轻松的耍宝,道: “拉我一把,腿麻了。” 戚颂笑笑,没戳穿男人,握住男人的手将人拽起来后,戚颂用力的抱住了薛明昀,紧紧的锁着对方的腰,从男人胸口出传出来的声音闷闷地但又有这不容置疑的笃定。 “二婶和珠珠都会没事,我们家每个人都会平平安安的。” “会的,一定会。” 地震来袭时,宴平章想都没想丢了行李箱拽着愣在吊扇底下的薛宜不要命似得冲出了服务区大厅,万幸的是二人都没事,可未等二人缓一口气,第二次更猛烈的震感又从二人脚底传来,劈断的树混着泥沙成了汹涌的泥涛,顷刻间大半服务区被掩盖的严严实实,凄厉的哭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被掩盖在砖石下的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挖、挖不出来人了。” 广场上,不知谁说了这样一句,但下一刻,四散的人仿佛再次被拧紧了发条,拖着伤躯的、侥幸逃脱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躲瘟神一般,逃离了只剩下半个服务区大厅的服务区,开车的人少了近一半,剩下没有交通工具的例如他们,只能跟着熟悉路程的老乡,组成长队走在空旷的国道上。 薛宜宴平章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从逃出来到在被斩断的国道上行走,一刻都没分开过,薛宜愣神的状态直到此刻都缓过来,女孩的手好像捂不热似得,任凭男人如何用力握着都冷的像块冰,薛宜不肯开口,宴平章便只能一遍遍的像身边那些逃难的人一样对薛宜重复: “会好的,一定会的,我们每个人都会平平安安的。” “有石头,大伙儿快躲开!” 宴平章的话刚说完,又是一波剧烈的震动,收到领头司机的招呼,从服务区逃出来的人俱是迅速散开躲避着山上掉落的滚石,直到这时,薛宜才回过神,看着拽着自己手紧紧不肯放开的人,薛宜抬手擦了把眼泪大声道: “宴平章,刚才司机大叔往门口推了我一把,不然他不会死的。” 虽然二人又侥幸躲过了这波余震碎石,可看到身边受伤的民众,宴平章再也顾不得所谓的礼仪,将泪眼朦胧的人用力的抱紧在怀里,哽咽着开口。 “我知道,我看见了,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他,如果我们可以回去,他的家人我会负责到底,我真的不敢想如果我刚才没有抓住你的手,把你拽出来我该怎么办,哪怕是现在我一分一秒都不敢松开你的手,薛宜你振作起来好吗,我们是在逃命,你真的不可以再走神。 为了自己为了救你的司机师傅,为了我们的父母家人,哪怕算为了我,我们一起来得,你要我怎么心安理得一个人活。 我不怕死但是我怕一个人活,我怕一个人背负着你的命活,那样我宁愿去死,所以,哪怕是你可怜我,可怜我卑鄙的道德感,可怜我无耻的心安理得,你都不要再恍恍惚惚了,打起精神,我们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上一次被死亡追着跑是人祸,这一次是天灾,薛宜悲哀的发现哪怕练习了不下百次,在这一刻她还是软弱的害怕,地震来时,如果她可以机灵一点,不用司机大叔推她那一把,在宴平章拽着她跑时没有腿软四肢发麻,那位司机先生会不会也能跑出来,至于宴平章说的道德感和心安理得,薛宜很清楚的知道,他是在安慰,在化解她卑鄙的道德感带来的痛苦。 “不怪你!我不怪你,我相信在危机关头推你一把的司机师傅也不怪你!我需要你,就像你救我一次又一次一样,你是自愿的,我也是,师傅也是,因为我们都是有同理心的人,我们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任何人在自己眼前受伤,只因为我们是善良的人。” 短短一天看到两次情绪崩溃的薛宜,宴平章发现自己除了心疼再无别的情绪,早上薛宜哭时他也想像现在一样给对方一个依靠,可惜没有机会,但此刻获得了让人被依靠的机会,感受着胸腔处的微微震动,听着耳边抽噎到呼吸不畅的微弱哭声,宴平章发现他根本不需要这样卑劣的机会。 如果可以,他希望薛宜永远不用依靠任何人,永远不用流眼泪。 像薛宜一样哭泣崩溃的人不在少数,性别年龄职业身份,所有的一切在天灾面前都渺小到微不足道,刻板印象里流血不流泪的‘汉子’也会坐在马路沿上嚎啕大哭着、骂着天道不公,骂着还我孩子、还我妈妈。 宴平章抱着怀里还在哭泣的人,仰着头看了看逐渐变小的雨,苦涩的笑了笑,轻声坚定道: “没事的,我们所有人都会没事,都会平平安安的等到救援。” 天灾面前人人都是弱小的蝼蚁,可未必蝼蚁就没有自救向上之心,这场余震结束,薛宜一行生还群众跟着熟悉地形的老乡规划好路线重新踏上了自救的路…… 一天一夜,薛宜和宴平章他们徒步走了近一天一夜,乐如棠也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女人看着趴在自己床边的薛权,还没开口眼泪就顺着脸颊砸进了枕头里,薛权根本不知道这一天一夜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感受到乐如棠手臂的挪动,本就没有困意的男人浑身一震,迅速抬起了头,看到乐如棠缓缓睁开眼温和的看着自己,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倾泻而出。 “没事,我没事,别哭,阿权。” 乐如棠抬手抚上了薛权的脸颊,看着眼眶熬得通红的人,女人的语气缓慢而坚定: “去,把电视打开,我要看新闻。” 在乐如棠醒来前,薛权从天黑到天亮一刻不停的刷着手机,薛宜的电很早就打不通了,收到薛明昀电话时,薛权以为对方是代表薛家来找他兴师问罪,索性选择无视,一门心思扎在实验室做实验,直到走出实验室听懂同事说固青发生特大地震,薛权才有了心慌不安的实感,可还没等他拨出薛宜的电话,薛明昀的电话再次响起。 的确是兴师问罪,但是为了他生死不明的妹妹和在鬼门关的妈妈。 挂断薛明昀的电话,薛权不死心的一遍遍拨打薛宜的电话,出租车里的广播电台从他和滕蔚的娱乐新闻播到固青、潼阳受灾地点人数。 两股力好似一左一右在他的耳朵、脑子里打架,可那时的薛权在想什么? “珠珠她、” “珠珠她会没事!我的女儿会没事,她是我生的,我和她有感应,她什么事都没有。” 薛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情绪逐渐激动的乐如棠打断了,未等他再开口,薛廷延和薛廷肇一家就推门进来,薛廷延看着醒来的妻子,手里的保温桶‘哐’地一声砸到地上,一阵风似地冲到床前,半跪在地上的男人握着乐如棠的手感恩戴德的重复着: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不要动气,如棠,我们、我们女儿一定没事。” 乐如棠没说话,安静的配合完医护人员检查,才又开口。 “我要知道现在的情况,电视、手机,好消息坏消息没消息,我都要知道,这是我做母亲应该有的知情权。” 医护人员散去,病房便只剩下薛权、薛廷延,两个男人俱是熬了一整夜,为薛宜为乐如棠,父子二人商量过,如果人醒来先瞒着等有确切的消息再说,可二人都不敢神深想所谓的‘确切消息’是好还是坏。 距离地震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小时,几个震区已经出了一批伤亡数量统计,薛廷肇托吴戈去找,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乃至进病房前,薛廷延还在同吴戈电话,但得到的消息也只有一句‘叔叔,我会把人找到,无论生死,我都会找到。’ 薛廷延不是没想过最坏的结果,可只要一想到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孩子被自己千辛万苦的养大了,结果这么冤枉的死了做结局,薛廷延就控制不住的恼怒,老好人的薛院长稳着情绪挂了电话,恼怒的样子让薛廷肇想到了二十五岁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薛廷延。 ‘死个屁!我女儿才不会死,我要和医疗队一起去潼阳,我自己去找去接我女儿回家!老子不靠他们这些废物,我自己接我女儿回家!我不靠他们!’ 但自己发脾气是一回事,此刻看着神色恹恹靠在床上,态度坚决的乐如棠,薛廷延发现自己其实很软弱,比所有人看到的都软弱,软弱到根本无法去想去接受那个最坏的结果,但大病刚醒的乐如棠、他想象中不能接受任何一点打击的妻子,冷静镇定的说出了他最害怕的事。 “如果,我的孩子不能活着回来,那我就求她贪玩一点在奈何桥多转几圈,等我这个妈妈来牵着她的手一起走,我们母女总会再见,但现在,我有权知道所有的情况,薛权,把我的手机拿来,电视打开。” 126:瞒 薛廷延父子二人最终没继续坚持,父子二人交换了个眼算是答应了乐如棠的要求,诚如她说,为人母亲她有一切知情权,她有权利有义务了解所有好的坏的,事关她的女儿她凭什么被‘为你好’道德绑架,凭什么接受这份自以为是的‘为你好’。 “妈,我有事去研究所一趟,一会儿回来。” 薛廷延将乐如棠充满电的手机递给病床上的人后,顺势在陪护凳上坐下拿着遥控器将频道调到了中央台,从拿到手机到看到听到新闻里实时播报的讯息,乐如棠都表现得镇定无比,不清楚她住院内情的人,一定想不到她是因为这件事进的医院。 乐如棠没因为薛权的打断分心,听到薛权的话,乐如棠没刨根究底的追问,温声道了句‘注意安全’。便放任薛权忙去了,倒是一直沉默的薛廷延,听完薛权的话抬头看向薛权时,一改温和态度,表情严肃不说,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三分警告。 “把事处理好就抓紧回来,别让我们担心。” 薛权看着表情凝重的薛廷延,默默收回了准备好的托辞,父子三十年,薛权当即就反应过来薛廷延的言外之意,父子对视的刹那间,二人具是心知肚明,薛权点点头哑声答了个’好’,逃似地离开了现场。 新闻里说,因固青潼阳连日暴雨天气加剧了搜救难度,烦请大众理性辨别平台消息,谨防不法分子乘虚而入诈骗钱财。可京州却热的荒谬,快入冬的时间节点,高悬的烈日灼得薛权几乎睁不开眼,男人逃出医院大楼后,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自己房子他卖了,薛宜的房子他不想回。 乐女士不知道他和滕蔚的花边新闻,但薛院长一清二楚,薛权觉得苦涩又胆战心惊,不只因为新闻,苦涩是惊觉薛廷延应该比他知道的还要多,只是一直为了维护他可笑的自尊心、维护这个家在装不清楚,胆战心惊薛廷延会不会发现了他不轨的心思。 让薛宜瞒着不告诉薛廷延乐如棠自己卖房子出众到底是为了什么,薛权发现自己好像也记不清了,但此刻他唯一目标明确的事只有找到薛宜等薛宜回家。 ‘嗡——嗡嗡——’ 振动节奏明确的手机便是薛权此时此刻亟待处理的另一桩破事,来电显示虽是未知域名,但薛权也知道是谁。 从昨天上综艺台花边新闻爆出开始,滕蔚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大有他不接她誓不罢休的趋势,从绯闻发出,女人就一副拿捏他的状态,仿佛被逼上绝路的是他薛权,他就必须为了自保任凭她滕蔚予取予求。 薛权没想到对方会疯到这个地步,或许说他想到了但是不在乎,滕蔚是被逼急了的狗,更何况是被他逼急的狗,当下她做什么都很合理,也在他意料之内,唯一的变数是出事的薛宜,想到打不通的薛宜手机再看滕蔚堪比电销的骚扰电话,薛权一抿唇顺势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薛宜不给他电话,那别人的电话没有意义。 “小哥,去哪儿?” 看着司机师傅殷切的眼神,薛权嗫嚅了两下个,干涩的嘴唇上下一碰,男人语气淡淡地轻声道: “京华邸34号。” 薛权最终选择了回薛家,报完地址,男人拿出手机编辑好短信发给薛廷延,告知了父母二人自己回家拿薛母的换洗衣物,便合上了手机。 直到抵达空荡荡的薛家,薛权全程都一言不发的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哪怕师傅想打听安慰几句都无从下手,薛权像个严丝合缝的堡垒,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都不舍泄露。 回了家,薛权藉由给薛母收拾行李的功夫,在脑内飞速整理了番目前的积攒在自己手上的事,随着思绪逐渐理清,薛权排列好优先级,回到书房打开电脑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通了谢思维的电话。 “薛宜有消息了吗,薛家不是认识潼阳军区的人,没让人去找吗。” 薛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情绪激动的谢思维打断了,若要论,谢思维是薛宜的竹马,半个哥哥,昨天薛宜出事,谢思维也给他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询问情况,可思绪乱成毛线团的他一个都没接,眼下…… “我看到失踪人员名单,上面有薛宜,但我不信,只是失踪而已,人有没有事另说,你知道的媒体最爱小题大做制造噱头,我们先稳住薛叔乐姨,别让二老——” “珠珠失踪的消息我妈比新闻先确认,当时就心肌炎突发进了医院,现在还在一院里住着,刚醒,我在家收拾她常穿的衣服,准备一会儿送去。” 听着薛权的话,谢思维顿时一口气卡得不上不下,在薛宜的新闻爆出来前,他先看到的是滕蔚和薛权的花边新闻,当时整个未蒙营销组都狂欢不止,滕蔚这种一线顶级女明星还是大家族的白富美传出第一条恋爱绯闻本就够惊爆大众眼球,偏偏还是家世相当的他,大众一个月的谈资都有了。 可对知道内情的人来说,新闻爆出来,滕蔚和薛权都没好果子吃,滕、薛两家看似相安无事实则势同水火,尤其是薛权,谢思维看完新闻,最先担心的就是薛家几位老人家的血管,他当然知道是假的,一切都是局作秀,但薛家…… “我爸知道了。” 制完工作交接文件,薛权冷冷开口。 “但无所谓,我要去灾区找薛宜,今晚的飞机,固青的明朝尚书宅保护项目,我和实验室的同事报名参加文物保护协会的陈老师的组织,今晚出发,我爸妈那,辛苦你和弟妹。” 谢思维比薛权小四个月,但男人从未这么叫过他,眼下薛权说一不二的态度很明显在告诉他,这决定是没有回旋余地的临时起意,谁也阻止不了,但多年老友身份再加上谢思维还占着薛宜的小哥哥身份,谢思维按捺下想追问薛廷延知道多少的心,缓和下语气劝解道: “叔、姨和我爸妈的关系在这,照顾二老和照顾我妈爸没什么区别,正好我和佳佳准备出门去你家,你现在这么说了,我们夫妻俩就直接去医院好了,但是薛权,你有没有想过,薛宜现在生死未卜,你再削尖了脑袋往灾区跑这不是把二老的心放火上烤,再说了,薛家在军区有人脉,你不如安心照顾阿姨,找薛宜的事交给政府和军——” “我安不了心!我不相信政府,我他大爷的根本就不相信他们政府!发生在我身上、薛宜,我爸妈身上的事都在告诉我,他们不可靠!他们凭什么连找都没找就说我薛宜失踪了,他们的搜救队去国道了吗!他们没去!那些贪官根本不把老百姓的命当命!我凭什么相信他们!你说啊,我凭什么!” 薛宜是薛权的逆鳞,谢思维一直很清楚,但这会儿应对失控的薛权,他突然反应过来许多被他合理化的细枝末节。 “无所谓,反正我迟早要死,要是和薛宜死在一起,也算死得其所。” “薛权!你什么意思,你、你和薛宜,薛、薛宜她是你妹妹!” “你知道我什么什么意思。” 谢思维后面那句话薛权没回复,‘嘟’地一声按下挂断健,男人叫了同城快送将整理好的衣物送到医院,又另外写了一封长信找快递单独递给薛廷延,准备好一切,薛权被抓旅行包直接去了军区机场,但薛权没想到会在机场看到不速之客,甚至是两位。 “滕蔚,我没空和你废话,事你怎么搞出来就怎么解决。”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的一瞬,处理好一切的男人迅速接通,不等洋洋得意的女人开口讽刺,薛权迅速说完这句话在女人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里挂断了电话。 这一路走来,薛愿意顺水推舟放任对方为所欲为的原因有二,逼滕家一把和在薛宜面前刷个脸。 滕蔚和自己扯上关系,滕家那帮老东西尤其是某人一定会下场清算,滕蔚和滕家一派一定有一方会爬不起来,那局面才会真正打开。 至于薛宜…… “我只是想让你打电话给我,而已。” 从薛宜和元肃分手,薛权和薛宜在原本‘兄妹’的关系上又疏远了几分,虽然一切都是他主动发起造成的结果,但薛权发现日益焦虑,焦虑薛宜对他无厘头乃至冒犯举动的‘逆来顺受’这次主动回来是他被逼急了的结果,薛权不是没想过放任薛宜结婚,一般人家的兄妹,都不会做到他这个地步,他用大包大揽的状态伪装的好哥哥人设内里全是私心。 不想让薛宜发现自己异样心思的私心,故意让薛宜知道她的结婚对象是个烂人的私心,可两样他似乎藏得都不太好,薛宜哭那天发现了他似是而非拉扯无比的疏远,也没咬他抛的钩同尤商豫分手,甚至将人带到了薛家家宴。 一切的一切都在脱离他的预设,薛宜是,滕家更是,未蒙一轮项目注资被卡脖子,上了他的套,大半现金流都被他和谢思维锁死了但未蒙、滕家似乎只是小小的擦破了皮,股市依旧没出大问题。 “我能开,什么天气我都能开,首长。” 127:有事! “我们十七个人,有四个小孩,两个老人。” 薛宜掰开手里的压缩饼干递分给周围的人,又将最后两块分给自己和宴平章,女人才接着继续道: “年轻的倒是能抗,但老人小孩估计抗不了多久,雨太大了,我们的通讯设备基本都泡坏了,联系不上外界,至于干粮,我这里的都分完了,我哥就给我塞了两包。” 说完,薛宜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握着饼干的手轻轻一掰,将另外半块用纸包好放进口袋,一转头便是表情凝重握着饼干盯着她欲言又止的宴平章。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没有,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儿。” 将饼干囫囵到嘴里,宴平章没给薛宜拒绝的机会,将眼下都是淡淡青黑的人揽到怀里,强势的用手捂住了薛宜的眼睛,不容拒绝道: “我们就坐在门边,真地震了,我会背着就跑,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你应该休息了薛宜,眯一会儿,我盯着。” “嗯。” 见薛宜没拒绝,宴平章也松了一口气,坐在门坎上的二人明明紧紧依偎在一起,却叫人看不出一丝暧昧,宴平章偏头看了眼呼吸平稳的女人,眼神又落在了周围空房子里分散的小组里,大家手里都握着不同的食物,或是膨化食品或是面包或是薛宜分给大家的食物,十七个人凑出来了四天的干粮,但水很少,只有5瓶子,他们几个大人分两瓶水,剩下的都给了孩子老人。 虽然大致做完分配,但宴平章很清楚眼下的局势并不乐观,一切正如薛宜说的,体力上限在这,大人能抗能喝雨水湖水,但老人小孩不行,最重要的信息缺失是她们根本不知道地震的发出地是哪里,现在这么只能凭感觉和指南针找空旷的地方走,但保不齐那地方会是震源中心,眼下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地是溧安。 可溧安的情况他们并不清楚,熟悉路线的老乡说,目前他们是走到了溧安辖区,溧安平原地形为主,山少,就算是震源,也不会有靠山而建的辖区受灾重,薛宜和他都是学建筑的,地理这门课是二人的必修,再说薛宜还有个研究地质的教授哥哥。 二人同熟悉地形的村民聚在一起规划完路线便踏上了这条路,万幸他们的判断没错,顺利进了溧安辖区,大片的平原麦田看得众人安心,溧安是北方,10月正是播种的季节,地理东倒西歪的看的众人心疼无比。 当时一位年迈的奶奶抹了把都是雨水的脸,走到麦田捞出一把麦苗,声音哽咽。 ‘老天,你心真硬,要我们吃土地饭的人怎么办。’ 想着,宴平章的视线越过在外支临时住所的人看向了怀抱着小孙女,唱着不知名哄睡歌谣的老人。 “小板凳,歪歪倒, 奶奶给我讲古道。 讲得啥?讲得好, 讲得娃娃哈哈笑。” 两座房子对立而建,宴平章看着老人哄孩子唱歌谣的模样,突然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姐姐们是怎么哄自己的,薛宜睡得并不安稳,尤其是分东西时发现对方包里闪过的空置药盒包装时,宴平章便精准判断出来药物来历。 【氯硝西泮。】 看在躺在老人怀里睡得安稳的小女孩,宴平章思考了瞬喑哑着干涩的声线用方言学着那位老人的模样,慢慢念道: “排排坐,吃果果 你一只,我一只, 妹妹困觉了呒没得。 阿哥讲:勿要哭, 明朝买只大白鸽。” 靠在肩上的人似有所感,听着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松了眉心靠着他肩膀位置的肌肉也明显放松了下来,不久的后来,薛宜才知道那天半梦半醒里听到的方言歌谣原来不是溧安话是沪市话。 此时的薛宜本不打算睡,但连日的体力精神消耗,靠在宴平章身上的一刻,困意似潮水排山倒海般袭来,这一次没依靠药物,薛宜也安稳睡了过去。 听着肩膀处节奏平稳的呼吸声,宴平章终于绽出了这几日第一个开心的笑,虽然笑时干涩的嘴唇立刻被牵扯出一道裂纹,细细密密的血珠锈腥味让他不舒服,但宴平章也只是低头轻轻用舌尖舔了舔左上唇的伤口,不动如山的维持着坐姿,兢兢业业的充当薛宜的人形靠枕。 至于手上,宴平章也没闲着,他是左右利手,两只手他都用的很好,从前画手绘图时,男人就在薛宜他们面前展示过,眼下几个小朋友看到他两只手都用的灵光,激动的几乎喊出声。 宴平章笑笑,默默将薛宜的脑袋摆,食指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手势,三个小孩一路上就是乖巧的不行,早前薛宜和他牵着几个孩子时,几个小人精就很懂事一点麻烦没给二人添,三个小朋友和他们一样是从服务区跑出来的,但不是他们同一辆车,他们是跟学校组织的秋游车来的,目的地是西沣涧,潼阳周边一个非常有名的写生圣地。 地震时三个小孩子同老师跑散了,看到他们‘人多势众’,为首的小女孩领着两个小伙伴找上了他,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零食面包还是三个小朋友提供的,圆圆脸的小男孩背着的巨大登山包里全是零食,不过还没等男孩说话,呆着小博士眼镜瘦削些的小男孩说话了: ‘食物我们可以提供,但你们必须带上我们,保证我们的平安,这才叫等价交换,而且我们不会一次性把所有东西给你们。’ 一行大人看着三个小人在这儿和自己‘计较’又是后怕又是欣慰,万幸她们机灵跑出来了,现在的社会哪家不是独生子,一个孩子就是全家的命根子,众人看着满眼戒备的三个孩子,笑呵呵答应了三人的约法三章。 为首的小女孩脖子上挂着校牌,校服外套的袖子上还挂着三道杠,听他们自我介绍,薛宜和宴平章弄清了三个孩子的‘身份’。 班长、学习委(小博士眼镜男孩)、数学课代表(圆圆脸小男孩)。 听三人介绍完身份时薛宜怀念的笑了笑,同他这三位的组合很像自己,走路时,薛宜和三个孩子聊得火热,分享了不少自己小时候的事,那时,宴平章才明白了薛宜说的‘三人组很熟悉’是什么意思。 薛宜小时候是班长,她有个哥哥在学校里一直是学习委,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哥哥叫些思维,小时候也是圆圆脸在班上担任数学课代表,嘴馋无比,每次出去玩总要背一大兜子零食。 她的童年到成年就是这么过的。 薛宜讲故事的天赋点满分,因着她绘声绘色的自曝家丑,三个小孩很快卸下心防同他们打成一片,这会儿搭安置地,三个小家伙没少忙前忙后,又是搬雨布又是找长棍子,灵活地像三条小鲤鱼。 宴平章很讨厌鲤鱼,尤其是做成菜的鲤鱼,但现在看着机灵的几个孩子,他突然觉得鲤鱼很不懂,网友不是说锦鲤吗。 传统纹样里鲤鱼是吉兆意象。 【鲤鱼很好,三条小锦鲤。】 想着,宴平章失笑了瞬,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三条小锦鲤,男人将画本递给了蹲在中间的小女孩。 或许是因为薛宜的同年故事,或许是因为一处场时小女孩冷静的视线,不卑不亢的‘谈判’,宴平章很喜欢眼前的小姑娘。 ‘姐姐、叔叔你们好,我们是XX小学四年一班的……,我们也可以加入你们,我们可以提供食物和水,我们包里有登山铲,如果你们走小路一定很需要,我们挥不动但可以提供给你们,铲子是地震时,我们从背包客遗物里找的,我可以带你去那看,在西14区停车场,那里都是团体旅游团的车,受灾情况比这里严重,但还有很多物资可以挖,如果你们同意我们加入,我们可以带你们去找资源。’ 几个大人本就打算带三个孩子,根本不需要这些承诺,更何况三个一身泥的小孩子刚从鬼门关跑出来,他们疯了才会让几个孩子带自己去找什么劳什子资源。 第二次地震来袭时,薛宜和他抓着三个孩子就往国道上的空地跑,压根儿没再提什么资源。 从决定靠自己找出一条生路,在场的幸存者大都结成了三三俩俩组合的伴,一路上虽然大雨和余震不间断,但她们十七个做了决定便一路走到现在,还真一个都没少。 翻过国道防护栏,顺着溪水湖泊靠着三个小人提供的登山铲,众人从狭窄的山区国道走到现在这个荒芜但平坦的小村庄,一路上大家都表现的很乐观。 即使看到这个村庄时,大家还在期待会有人能出来帮他们,但真的发现只有四五户破败的闲置砖房完全没人生活过的痕迹,众人也没慌张,按照一开始规划的在屋子里搜寻的有没有能用的物资在空地搭建安全网屋,一切都井井有条。 “叔叔,这是安全屋的结构吗。” “嗯,多亏你们三找到了雨布。” 回答完小女孩,宴平章揉了揉依旧疼的麻木的右腿,轻声道: “把图纸给刘叔叔,我一会儿就来帮忙。” “不要你帮忙!叔叔,你要休息,薛宜姐说了,你的腿要好好休息。” 即使在激烈反驳,圆圆脸小男孩声音也轻轻的,除了表情乱飞看起来执拗无比,宴平章看着快急哭的人,抬手拍了拍小朋友的脑袋。 “不要自责,我不是没事吗,而且你也是为了保护大家的食物,我保护你就是保护大家的食物,这是我们的食物小队一开始就定下的吗,雷打不动,谁也不可以违背。” 宴平章声音很轻,但说话的神情完全就是复刻了圆圆脸小男孩当时的模样,见他这么说,原先愧疚的小朋友,擦了擦快流下来的眼泪,扁唇用力点点头。 “好了,把图纸给刘叔叔。” 宴平章的腿是在林子里护人时被倒塌的矮树砸的,他抱着孩子躲得很及时,大人小孩都没出问题,置于腿,宴平章被薛宜扶着站起来后,淡淡说了一句‘没事’后,又想担忧的众人说了句‘我腿伤得不严重’,事才算了结。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诊断,没什么说服力,将信将疑的众人不发作也只是因为他的犟种脾气上来,谁说也没用,哪怕薛宜疾言厉色骂了他不下十句,男人硬是咬牙走到了眼前的村庄。 抵达后,众人再不敢让他活动,便差了圆圆脸小朋友盯着他,小孩子本就把他当救命恩人崇拜,监督起来非常尽心尽责,这会儿听到宴平章要去帮忙,小男孩急得要跳起来,被他这么一通顺毛,小朋友终于平静了心情,一步三回头的拿着图纸离开了他身边。 “叔叔,你应该听薛宜姐的话,好好休息,她说了,你要是硬撑着走,才是拖累,她讨厌你拖累她。” 人小鬼大的女孩说完起身拍了拍你男人的肩膀,留下一个‘走着瞧’的表情便加入了忙着搬雨布另外两个小伙伴队伍里。 “现在的小孩好、” 宴平章算是同龄人里会应对小朋友的,但眼下也被人小鬼大的女孩弄得哑口无言,长久的沉默后,男人才想到了贴切的形容词。 “难糊弄。” 这一觉,薛宜睡得很沉,直到大雨停息,傍晚了才醒来,雨后的夕阳透着湿润的温柔,睁开眼的瞬间,入目解释雾蒙蒙的暖色光线,靠在旅行包上的人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慢吞吞的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终于在空地中心找到了蹲在地上敲木桩的宴平章。 “地震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薛宜还没反应过来起身,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进怀里,用力地砸向了平地,万幸只是一场小小的余震,除了心有余悸,在场的众人均无人员伤亡,搭好的安置地也稳稳地扎在空地中央。 “宴、宴平章?” 宴平章还维持着将人护着怀里压在地上的动作,薛宜贴着男人胸口的后背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了对方剧烈的颤抖,犹豫了瞬,薛宜试探着的开口: “没事了,是余震,别怕?” “有事。” 像是认命了般,宴平章顶着红透了的脸颊,慢慢附身贴着薛宜的耳朵抖着声音惨兮兮的解释: “我、我的腿好疼。” “……” 128:脱敏治‘牛’ “我这还是第一次给人治腿。” 说着,男人给宴平章固定伤腿的动作又是一顿,抬头时一脸难色的表情正好被疼的冷汗津津脸又白了两个度的宴平章尽收眼底,宴平章知道眼前人是兽医,比起紧张担忧的兽医先生本人,他倒看得开,舔了两下锈腥味浓重的上唇,宴平章忍着疼的发颤的声线,安抚道: “邯医生,你治,我相信你。” 迅速说完,宴平章又恢复了一言不发的状态,不熟悉宴平章性格的人只将男人的沉默当成宽慰邯医生的可靠,但薛宜一清二楚对方这样是何缘故,为了安抚邯医生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宴平章觉得丢脸,怕喊疼被人笑。 【死要面子。】 视线相接,宴平章眼里的恳求可怜毫不掺假,要面子是真的,疼也是。 宴平章拉薛宜出来那一下动作太大,腿骨早就被砸错位的人又猛地在地上杵了一下,钢铁侠来都够呛,别提血肉之躯的宴平章,男人惨归惨,甚至还是为了救自己,薛宜理应耳提面命的哄着顺着对方,可一想到宴平章早前嘴硬的模样,她又觉得应该让这人吃点苦头长记性。 即使男人趴在自己背上可怜巴巴所‘好疼,帮我遮掩一下,求你了,我不想丢脸。’时,她答应的痛快,但想到宴平章也和自己一样太爱‘面子’,薛宜就觉得自己应该给对方脱敏,一开始宴平章腿砸伤她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奈何男人实在犟,一路过来透过宴平章扭曲的步调,薛宜早就发现了不对,毕竟她曾经也是断腿冤种一员,男人的严重程度在她这一览无遗,而且薛宜还发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 【他怎么像男版的我……好面子又犟种!】 下意识感叹完,薛宜偷瞄了眼低着头不说话的人,当下有了决断。 【给他也来个脱敏治疗,算是、算是报了我因为他丢脸的‘仇’。】 “邯医生你别多想,眼下这环境,我们哪能再犹豫,你安心治。” 忽略宴平章求救的眼神,薛宜白了对方一眼,便笑吟吟的看向了心虚的连手都在抖的邯医生。 “你安心治,没问题,大伙儿都相信你。” 虽然薛宜一直在给男人吃定心丸,可握着木板的邯医生依旧为难的不敢下手,尤其是宴平章冷汗涔涔面色发白的模样,多看一眼,他便更心虚,再就是邯医生这一路上都是温吞木讷的性格,寡言少语是对方的常态,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邯嫂子替人拿主意。 此刻,邯医生也像宴平章一眼,可怜巴巴的看向了自家老婆,眼神里传递的无外乎一句‘老婆怎么办!我不敢。’ 收到自家男人的求救信号,女人丢给对方一个‘安心,交给我’的安抚眼神,沉了沉声,看向薛宜道: “是啊,小薛老师,我男人以前都是给牛啊骡子治腿,这人……” 即使男人不给自己眼神,邯大姐看着自家老公拿木板衣服给宴平章上固定的动作也止不住的心虚,虽然薛、宴二人这一路上都和他们这帮平民相处的很好,但邯大姐依旧心难安,毕竟二人无论是谈吐还是气度都和一般人不同,不管站在自己身边冷着一张俏脸的薛宜和那边疼的龇牙咧嘴还是一声不吭的宴平章,在这一路上二人给他们提供了无数费脑子的帮助。 求生的路全靠薛宜和刘师傅摸索,女孩子说的那些什么风向、水土松软,树木灌木单个拎出来她都懂,但靠这些组成路组成能救命的路,她还真不会,置于宴老师,安置所就是他领着男人们搭的。 她家这,心软的老好人一位,治疗动物的确不止两把刷子,她也信心说‘方圆十里就没有比我老公还会治小动物的医生,他可是大学生嘞。’ 但人……邯莹担心,治坏了宴平章,情分本分她都过不去,别提她家这位。 “小薛老师、要不……” “没事儿邯姐,他和牛啊驴啊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腿,能有什么差距,你安心别想太多,更何况邯哥能给他治就不错了,这时候还挑三拣四像话吗,姐,你要是担心,我们写保证书,治坏了谁也不怪。” 薛宜言外之意明显的话逗得在场众人皆是哈哈大笑,原本紧绷的氛围因着女孩这句玩笑话,瞬间闹作一团,一时间松快的气氛洋溢在众人,没眼力见的圆圆脸小朋友更是蹲在地上边笑边喊‘宴叔,薛宜姐姐说你是牛!’任凭两个小伙伴怎么捂嘴,都打不断‘口无遮拦’的人。 小朋友的世界向来简单没有那些弯弯绕,想什么便说什么,天真的很,众人本想给男人几分面子,但一想到宴平章犟牛一样的脾气,受了伤还硬挺到现在恶化,众人又好气又好笑,皆是没绷住情绪越笑越大声。 在场十几个人认识时间并不长,但都是患难的交情,宴平章自然没气生,只是被笑得手都在抖的邯兽医固定小腿时,男人颇为哀怨的喊了声薛宜: “薛宜,我腿疼,很疼。” 破罐子破摔喊完,宴平章脸上渐渐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无形中男人惨白的面色回暖了不少,薛宜没搭理他,宴平章挫败的舔了舔唇,默默将头又低了不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 “好丢人,她肯定觉得我很没用。” 邯兽医原本已经竭力忍住了笑,这会儿听到犟了一路的宴平章撒娇喊疼,再加上听到男人垂头丧气这句,他哪里还有不懂的,抿了抿唇,邯医生手上的动作再无迟疑,诚如薛宜所说,牛和人又有多大的区别,更何况他也不是真的对人体一无所知。 自嘲地暗骂完自己的计较,邯医生无奈摇摇头,固定完男人的小腿扭曲的异常的小腿胫骨,抬手喊来了自家老婆和虎着一张脸不回应宴平章的薛宜。 “老婆,你和小薛老师过来搭把手,宴老师动的太厉害了,比牛还难压!” 薛宜原是打定主意冷脸到底,听到邯医生这句话,女人绷了许久的情绪瞬间崩盘,邯莹揉了吧笑出眼泪的眼眶,嗔怪得拍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笑得发抖的薛宜。 “小薛老师,你呀,宴老师被咱笑得都抬不起头了,你还笑。” “他活该。” 薛宜笑得声音都在颤,但被邯姐拉去低着头脸红的像熟虾子的宴平章身侧搭把手时,她倒是非常敬业。 “别动。” 元肃白了眼身侧一脸新奇仿佛来体验直升机观光的人,又想到后排坐着的人,男人便郁闷的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 “二位看起来?不对付啊。” 瞿砚和看热闹不嫌事大,混账话一句接着一句,一路上元肃的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 更别说这位从看见薛权开始,一张脸就黑的像包拯,眼下对方的表情精彩无比,瞿砚和终于有了痛快的感觉,毕竟元肃在藏薛宜的消息。 【王八羔子,这时候还想抢功。】 想着,端着假笑的男人,面色不露痕迹的差了两分。 元肃和军方的人表完衷心,气势斐然的立下了军令状后,他出现的很巧妙并用了些讨巧的手段让对方不得不捎上他。 某些原因使然,瞿砚和对这俩不对付的【前大舅子和妹夫关系】的二位了解颇深,至少比这俩对他的了解深,但看到薛权出现甚至也厚着脸皮要和他们一起时,瞿砚和的的确确也帮着元肃阴阳了两句薛宜这个‘金疙瘩’宝贝‘病秧子’哥哥。 “关你屁事。” 元肃没想到自己要带俩拖油瓶,偏偏这二人身上还都有政府发的免死金牌,倒显得他像车马走卒一个,瞿砚和是瞿迦那位任性小公主的二哥,作为束从衡的好友,他多少了解了些对方这位难搞的二舅哥。 能把束从衡这种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哑巴都逼的上窜下跳,可见瞿砚和的麻烦之大,眼下听人在这和自己东拉西扯,男人因联系不上薛宜烦躁不安的心更添一捧热油。 【他是束从衡的二舅哥,又不是我的,我干嘛给他脸。】 “瞿老板真是有意思,好好的京州不待,掺和灾区的事干嘛呢,瞿老板你金尊玉贵,何必来受累这一趟。” 瞿砚和懒得同元肃这样的小孩浪费口舌,尤其是知道这人还帮着束丛衡那个小犊子拐他们家小霸王,他也给不了对方什么好脸,瞿迦混账又胳膊肘往外拐是让他恼火,但不代表什么没出息的阿猫阿狗当他唯一妹妹的丈夫,他都能接受,区区一个研究员,他还真看不上。 【哦,后面还坐着位研究员。】 129:我们兄妹俩,算是栽你薛宜身上了 瞿砚和懒得搭理元肃,左右不过是他的空中司机帮他达到目的跳板,没什么好计较的,都上天了,他元肃还能把他踹下去?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在他这儿攻击力约等于无。 比起情绪外露的元肃,反倒是冷着一张脸全程沉默的薛权更让他在意,毕竟这位‘妹控’的大名他没少从瞿迦嘴里听。 ‘瞿砚和,我凭什么给你报备我在哪儿,你谁啊你!’ ‘你要是敢和姓束的出去开房,我就告诉大哥大嫂,顺便让老瞿把你卡、车全收了。’ ‘变态!你个大变态,你和薛权一样是变态妹控,你不会也喜欢我吧!恶心死了,你去死吧!’ ‘瞿迦,你真自恋的没救,我就说一遍,十点前不给我滚回家,我立刻打电话给大哥。’ 对薛宜的了解这件事上,瞿砚和自认比自家的缺心眼妹妹多,但那晚听到自家小缺心眼给自己脸上贴金,他罕见的被噎了一回,并不是为了瞿伽的‘妹控’言论恍神,自己妹妹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爱胡咧咧时瞿迦的坏习惯之一,真正让瞿砚和醍醐灌顶的是瞿迦后面那句。 那晚他终于想通了为什么瞿迦只要提到薛权就吃了苍蝇的表情,明明自家老妹对薛家每个人都上心无比,甚至对元肃瞿迦都能忍着火气耐着性子陪薛宜装‘我不知道你恋爱’的障眼法无聊游戏,偏偏薛权是个例外,只要提到这人,瞿迦就立刻暴走。 【难得我不如瞿家小霸王聪明一回。】 那天,瞿砚和恍然大悟薛权和薛宜相处的诡异之处。 虽然都是做哥哥的,但他总觉得薛权这人看自己妹妹的眼神、处事都不太对,至少他和瞿砚平只是单纯的想赶走束丛衡这无权无势的‘凤凰男’,但薛权那眼神…… 【嫉妒、羡慕,他喜欢自己亲妹妹,那眼神是看爱人的眼神。】 初见薛权露出马脚只是偶然,毕竟瞿砚和只是想小小的搅和一下薛宜的幼稚初恋,假装‘好哥哥’去见见这位脸盲的认不出他这位‘共患难’的小朋友,谁知道抓到了反常的薛权。 【啧,晦气。】 瞿砚和觉得那天的自己好像陷入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怪谈,他是黄雀。 很显然薛宜在和元肃是偷偷摸摸的搞地下恋,薛权是抓到了搞地下恋妹妹的那只螳螂,虽然这只螳螂表现的‘见怪不怪’,至少在那时的瞿砚和看来,薛权站在树下的背影看起来很平静,瞿砚和彼时觉得对方心理素质蛮好的。 他抓到瞿迦早恋了个穷光蛋时,反正没忍住,也没兴趣装平静,调查瞿迦这个跟班有一阵子了,瞿砚和打死也想不到束从衡这个穷光蛋小跟班敢惦记他妹妹!见到黏糊糊搂搂抱抱在一起的一女一男,瞿砚和一分钟都没犹豫,上去拽着女孩的胳膊往车里一塞,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反观彼时的薛权…… 【那应该是嫉妒疯了之后的平静。】 但也这份平静仅限于在看到男人提着保温桶转身离开。 不过薛权和他擦肩而过时,眼神里莫名奇妙的情愫和狠厉情绪他看得真真切切。 直到被瞿迦的一句这句‘你不会也喜欢我吧’点醒,他才后知后觉对方不正常的地方在哪,瞿砚和虽然烦元肃,但他的确和元肃短暂的在统一战线,瞿砚和自从明白这事后,没少在薛宜面前上眼药,但女孩从来都一脸傻乎乎的笑,直到某次抓着薛宜谈论某部‘乱伦’电影时,薛宜才反应过来。 ‘瞿、瞿二哥,你是不是喜欢迦迦。’ 薛宜一脸惊恐的说这句话时,电影里正演到那位‘哥哥’对妹妹说酸溜溜的表白台词。 【我生来就是要爱你的,我只会也只能爱你,因为爱你是流淌在我血液里的本能,流着相同血液的我们本来就是这世上最亲密的最般配的一对。】 瞿砚和多少年没失态过,但那天男人被嘴里的橙汁呛得涕泗横流不说,甚至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边咳嗽边说,生怕再晚一秒的折屎盆子就扣他头上。 ‘薛宜!你个笨蛋,我品味看起来很差还是在你看来我这人道德底线就那么低!你、你个笨蛋!不仅脸盲记性差,脑子还笨!你、你简直要把我气死!’ 【真丢人啊,瞿砚和,差点就全部说出来了,没救的恋爱脑。】 收回打量薛权的眼神,瞿砚和无奈自嘲,从某种角度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恋妹是乱伦,他喜欢未成年的薛宜也没多符合公序良俗。 【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乱伦的电影薛宜没看进去,瞿砚和倒是看进去了,起初男人不想说是怕薛宜觉得他想胁恩图报,再后来看着电影里一遍遍的骂‘恋/tong/pi、乱伦就该吃枪子’,瞿砚和觉得自己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相认’这事便被他一放再放。 直到前天从香港出差回来,看到抱着束从衡在沙发上哭的妆容花成一团的瞿迦冲到他怀里,边哭边求他去找人,瞿砚和才彻底乱了分寸。 ‘薛宜在车上!薛宜在那个大巴车上,她给我发了信息的!你去找,哥你去找她,你什么都可以做到,你说的!你说你什么都可以做到的,你帮我找!’ 用力地握了握拳,克制住内心的不安,瞿砚和面色不变慢吞吞的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懒散的打了两个呵欠,语气淡淡的回了浑身戾气的元肃。 “劳元老板费心,像元老板这样的‘退役老兵’都披甲上阵,我这京州市重点、优秀、十六佳、领先、上市、企业老板,怎么也得粮草先行支持、支援国家的一切决策啊。” 瞿砚和‘退役老兵’四个字说的讥诮无比,怎么听都是阴阳,以及那一串莫名其妙的强调,握着操纵杆的男人再粗线条也能听得出对方话里的轻蔑挑衅,可一想到薛宜用手表里传来的时有时无波频,想到薛宜断断续续的那句话。 男人便觉得再大的火气他也能忍,所有的事都没有找到薛宜重要,薛宜在等他。 在新闻上看见失踪名单的一瞬,元肃就打开电脑连通了对方的手表,信号直到他落地京州都没有连上,直到半夜三点多,他终于连上了薛宜的波频。 ‘元肃,我们还活着。’ 瞿砚和有些意外被他回呛却没反击的元肃,在他的认知里,元肃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一般都智力偏低,脾气很大。 【见鬼?他这么冷静】 敌不动他自然不能动,瞿砚和只能按下不表,继续伪装平静,可脑子里瞿砚和又想起了过去那些事。 他中枪住院,薛宜重伤住院。 不过前后脚的事,但危转安后,老瞿提心吊胆的把他安排到了瑞士养伤,大嘴巴哭包瞿三妹也是那天开始变了个人,虽然依旧总是惹他生气,但这件事,女孩嘴巴严实的出奇,从他受伤到好,女孩从没过问一句,除了在瑞士养伤的时候一天三个电话骚扰他,瞿迦其余时候都成熟的像个小大人。 再后来瞿迦和薛宜成为舍友兼好闺蜜后,瞿砚和一度害怕瞿伽把事秃噜给薛宜,但没想到瞿迦嘴巴严实无比,仿佛没他从来没发生这件事。 那时,瞿砚和又犯贱的期待瞿迦可以稍微、悄悄、不小心地在薛宜面前透露一些他的英勇事迹,可一通旁敲侧击下来,瞿砚和发现瞿迦这个友宝女居然完全没在薛宜面前提过他! 后来还是他找了个贼蹩脚的理由出先在薛宜面前,才重新为自己和薛宜搭上了桥。 ‘同学,你知道环设一班在哪儿吗,我找一个叫瞿迦的女孩,我是他哥。’ 鬼知道瞿砚和在国建大那棵百年老松底下蹲点了多久薛宜,万幸‘笨蛋’薛宜上钩的很顺利,带他去见了瞿迦,一路上女生话很少,走起路来倒是虎虎生风。 那时的瞿砚和在想什么? 【她没事了,就好。】 看着眼前一甩一甩的马尾,一身西服的男人鬼使神差的抬手触了触女孩的发尾。 反应过来自己的在做什么时,瞿砚和脸红的和那些刚从球场里跑出来的男学生没俩样,好在薛宜全程没回头和他寒暄,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十五分钟,直到看见瞿迦,才又分开。 兄妹二人看到彼此时都是一脸见鬼的表情,不过他还没想好怎么编谎话骗瞿迦,瞿迦一反在家的‘友宝女’的模样,硬邦邦朝着薛宜说了句‘谢谢’,躲洪水猛兽似地拉着他跑了。 至此,瞿砚和才明白他们瞿迦兄妹二人在薛宜这个不记事的笨蛋‘脸盲’女身上栽得多狠。 ‘呜——哥,我吹牛的,我和薛宜不是好朋友,她、她根本不记得和我一起比赛的事儿,我气死了呜呜呜,你、你帮我去和她说吗,你去说呜呜呜,讨厌,她不记得我,讨厌死了。’ 瞿砚和既想笑也想学着瞿迦的模样哭一哭,他发誓从来没这么感同身受过自己妹妹,但薛宜轻而易举地让他感受到了…… 毕竟,薛宜也完全不记得他,难道是因为他穿了西服? 【小薛同学,你到底是什么眼神什么记性啊。】 “所以,你联系上薛宜是吗。” 130:今晚全鱼宴,还好我是黄雀 【他果然沉不住气。】 一切都如瞿砚和所想,沉不住气追问薛宜现状的一定是薛权,稍稍抛饵咬钩的鱼儿一个接着一个,他只需继续做黄雀,至少…… 【至少在薛宜这个笨蛋认出我前,我没必要暴露,毕竟我们薛工是香饽饽。】 想着,瞿砚和默默在心里掰了掰手指。 【三个人外加一个强奸犯一个想乱伦的变态。】 数完,瞿砚和又想到了瞿迦对自己说的话。 ‘你上啊二哥,除了年纪大,你哪里你不比元肃那个妈宝男、尤商豫这个阴暗男好,再说了,年纪大会疼人,你别自卑,上就完了,我肯定在我们薛宜面前帮你美言一百万句,求你了,不行你倒插门,总之你得把薛宜追到!’ 【我倒是想,可人家都认不出我,我能怎么办,年纪大再会疼人,人家又瞧不上。】 瞿砚和挺无奈的,瞿迦整天指挥他挥锄头挖墙脚,他不是没做,奈何媚眼抛给瞎子看,情话说给聋子听,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薛宜就是铜墙铁壁女一位,若不是那事,瞿砚和觉得凭尤商豫也上不了位。 【更何况,三十二年纪很大吗?我很老吗?】 瞥了眼元肃,瞿砚和又回忆了下尤商豫和宴平章的年纪,稍一盘算,男人差点没绷住情绪,压了压嘴里干涩的苦意,瞿砚和心下讪讪。 【的确不如这几位年轻……但,年纪大会疼人……】 发现宴平章喜欢薛宜这件事,根本不用费心思,除非瞎子,否则不会有人看不出来,泰餐那场临时饭局吃得瞿砚和憋闷无比,同盛则这强奸犯做生意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还得眼睁睁看着一个接一个的蜜蜂围着薛宜转。 一场饭局,作为上帝视角的他,看着明里暗里两位情敌一正宫,拿还有心思吃饭,尤其是盛则同薛宜那暗流涌动的装模做样,假装不认识,瞿砚和挺想出言讥讽对方一句‘猪鼻子插大葱,你装你大爷的大象啊,强奸犯。’ 但安润的项目可以推进到目前的进度,他不得不继续伪装体面人,哪怕开了上帝视角他也只得咽下这口恶气,为了薛宜也为了瞿砚平和大稷上上下下的员工。 再忍忍不仅薛宜的仇能报瞿砚平的仕途也会一帆风顺,往后的日子再没人可以轻视、无视他们这帮人的苦难,仰人鼻息的日子到他这代就该结束,这也是盛则承诺给他们这帮蚂蚱的话。 ‘政商相护的世袭制,想必在座各位也过厌了,既然大家都聚在这儿了,想做什么不言而喻,既然上了桌,不如放开手,谁说这京州的格局就一定变不得。’ 因为这句话,瞿砚和选择了忍耐,忍耐盛则的人面兽心,把那场宴会的事烂在肚子里,薛宜不想让人知道不想让人替她出头,那他可以按下不表,但一时的忍耐并不代表他会无视对方作的恶。 当年KTV那帮毒虫、政商施加在他、薛宜、无辜民众身上的烂账他清的很干净,所以盛则他未必做不到,安润的项目启动以来,盛则表现得谨慎又大胆,几乎密不透风,但也不是全然无错处可抓。 【蛰伏不发,是为蓄势待时】 发现薛宜和盛则事并非偶然,那场晚宴他也在场,整场酒局瞿砚和都表现的心不在焉,从薛宜着酒会礼服入场开始,他才打起精神,打起精神盯着薛宜周围那些油腻的秃顶老。 可世上从无万无一失的事,薛宜出现在酒会是他看不懂的意外,看到扶着墙跌跌撞撞往外逃的薛宜,那是意外之外。 时至今日,瞿砚和都没找到当时胆大包天在商会酒会下药的人。 发现薛宜不对劲的一瞬,瞿砚和搁了杯子就准备冲过去,只是被盛则快了一步不说,身旁的瞿砚平更是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死死固定住了他,这时瞿砚和才知道自己掩饰心不在焉的举动有多拙劣,卡在嘴里的‘松开’被黑着一张脸出声的瞿砚平冷冷打断。 ‘小和!你要让所有人知道当时那个知情者是你吗,你要爸和瞿家再陷入危险里吗!’ 是了,瞿砚和不能和薛宜【冤大头相认】的原因之一是,出了事后,瞿爸自断一臂式的送了不少资源给滕家,滕家才答应将他摘得干干净净。 当年卷宗里涉案的人员,有罪的无罪的不是死了就是销声匿迹,薛宜万幸有个薛家托底,至于像瞿家这样的做生意的,只需上头那些权势稍微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瞿爸为了他这个冲动的儿子不得不低头,滕家出现的时机不算巧妙,瞿、滕两家为了南港的项目早就搭上了线,他一出事,原先在项目里占有利地位的瞿爸,腆着脸双手送上资源为他求了条生路。 ‘小和,同样的错别犯第二次,同样的人难道你还准备害第二次吗。’ 瞿砚平说完便松开了他的手。 选择权移交到自己手上时,瞿砚平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出步子,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当年是不是也是害了薛宜的一员。 如果他没有自作主张的将人送出包间,是不是薛宜就不会遇到危险,瞿爸、瞿砚平说会有人来接薛宜,是他的莽撞自作主张害了她。 甚至瞿家后来的举步维艰都是因为他的冲动,他自以为自己的富二代身份可以与那些权力阶层抗衡,自以为自己可以抓到对方偷吃的把柄才害了自己害了瞿家。 头顶的射灯晃得他眼睛疼,下巴处点掉痣的位置留下了一个不算浅的疤痕,射灯光线打在上面,隐隐泛着滚烫的热意,让他恍惚的想到了手术台上的光景。 瞿爸抓着他点痣的时候扯着他的头发一遍又一遍的说‘没有这颗痣,你妈也能认出来你,你妈妈留给你的难道只有这颗痣吗!你到底是为了你妈还是谁,你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 时至今日,瞿砚和依旧觉得扯淡,认出他的脸明明不在少数,点颗痣就能换脸了?真以为是古早剧回家的诱惑啊。 可后来他才明白,瞿爸这么做是不想让薛宜找到他,不想他们相认,因为薛宜这个笨蛋真的只记得他下巴那颗痣,他欲盖弥彰的乔装打扮只骗到了慌不择路的薛宜小朋友,在场的除了她,那些人几乎都知道他叫‘瞿砚和’。 结案后,薛宜依旧锲而不舍的在找他,大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架势。奈何不知道他的姓名和长相,得知薛宜在和警察描述他这个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时,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下巴上有颗红痣’时,瞿砚和笑得苦涩又无奈。 无奈薛宜的执拗,无奈薛宜对他这个懦夫执拗,他根本不值得对方花心思,就算真死了也不关她的事,那么高道德标准何必,不过自我折磨,把他忘了不好吗。 可警察不帮她找,她就自己画了肖像在外面发传单,瞿爸拿到传单时怎么能不慌,老人家一琢磨既然不能逼薛宜放弃,干脆就把自家儿子发配边疆避风头。 【怎么办,我总不能拿红笔再画上去吧,笨死了啊,薛宜。】 那是一个晴天,躲在面包车后的男人看着从路人手里要来薛宜画的肖像后又笑又哭看了很久,最后在纸上写了句‘没死,别找我。’找小朋友替他送给太阳底下晒得脸都快白了的薛宜后,上了瞿家安排在马路边的车,直接去了机场,一消失就是一年。 直到得知瞿迦和薛宜成了朋友,那颗被强行压抑才平静下来的心终于再次在他的胸膛里鼓动起了难以记录的频率。 可酒会那晚他却因为自己的犹豫放走了薛宜,害了薛宜,如果他不管不顾的追上去,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之后的样子。 那时的瞿砚和以为盛则只是在践行‘元肃好哥哥’的职责,一定会将人送回家,结果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在车里蹲了一整夜,看着盛则和薛宜相继离开酒店后,巨大的悔意席卷了他整个人。 【狗屁好哥哥,畜生。】 心里骂完,瞿砚和依旧觉得不消气,气当时自己的犹豫,也气自己此刻的委屈求全,更气自己只能靠布局扳盛则,甚至还有可能扳不倒,同盛则上了一条船,瞿砚和才真正明白众人说盛则‘多智近妖’不是夸张的奉承。 盛则查他不止一次,泰餐饭局结束,盛则几乎是明牌的又翻腾了遍他的关系网,万幸他不是当年那个无力的自己,虽然废了些功夫,但对方也没查出来自己和薛宜除了‘朋友哥哥’以外的关联,当年的旧账他不掀,谁也别想翻。 【一个一个来,我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么多年我都忍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 薛权问完,整个机舱便陷入了冗长的沉默里,从登机到现在,元肃本就没心思搭理两个拖油瓶,更别说那晚还在薛宜家楼下同薛权呛了一回,哪怕对方在问的是,事关薛宜的大事,元肃也不想搭理。 【呵,在滕蔚的温柔乡里时有想到珠珠吗。】 薛宜出事时,元肃第一时间就打给了薛权,收到薛宜的求救短信男人原本也想告诉薛权,让对方心里有个数,至少这信息可以去宽慰爱女如命的薛家二老,但一想到薛权打不通的电话想到娱乐新闻里播报的桃色花边,元肃就气得太阳穴突突跳。 另一说便是这种未成定数的事如果贸贸然让薛家二老知道,未必是好事,据他所知乐教授有心肌炎。 元肃的无视在薛权意料之中,但他并不在意,揉了揉发胀的双眼,男人又道: “你要固青军用机场而不是潼阳军用机场,但薛宜不在固青,她去的是溧安,既然你停固青,那说明她的消息出现在固青周围,她怎么会走到固青,这不对,除非你想自己进山。” 薛权一出声,气氛早就降至冰点的机舱体感至少又低了十度,瞿砚和打定主意作壁上观,自然不会掺和薛元二人的事,更遑论他面上的理由是‘第一时间亲临现场派物资的优秀企业家’。 【狗咬狗。】 “所以,你有薛宜的信息,她在山里是吗。” 说到‘山’字时,薛权声音里的抖意明显,毕竟固青的山洪已经爆了三条热搜,男人根本不敢想薛宜的消息来源是是山里,那她还有没有命活。 【没事的,薛宜没事。】 虽说坐山观‘狗’斗是瞿砚和的打算,但他不能否认的是他其实急得恨不得立刻提溜着元肃的衣领大骂‘你少他大爷的想拿这事邀宠,告诉我人在哪儿!’尤其是被薛权这么一点,男人脸色瞬间一变,本就看薛权不爽的人,当下就在心里骂开了。 【他是不是有病啊,瞎推测什么。】 “怎么?元小少爷准备拿我妹妹的命当复合工具和我爸妈邀宠吗。” 【嚯,好嘴啊,薛权。】 听到男人将自己内心所想毫不遮掩的说出来,瞿砚和虽然上一秒在心里骂,但这会儿差点没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瞄了眼面色铁青,颈青筋狂跳不止的元肃,男人缺德的笑出了声不说,甚至还加入了‘薛权阵营’半开玩笑道: “薛宜妹妹还和元总谈过?不是一直和攸颐的尤总在一起?我怎么没听我们家瞿迦说过。” 和薛宜偷偷摸摸的地下恋一直是元肃心里一根刺,这会儿被瞿砚和提起,元肃几乎是立刻炸毛,装深沉的被男人抛诸脑后不说,男人一开口便是呛声反驳。 “如果二位很喜欢拿自己的命来赌我的心理素质,大可继续。” 轻哼了声,只听元肃又道: “五年没开,我的确手生的不行。” 说完,元肃冷笑了声,大大方方的给说风凉话刺激自己的二人表演了回什么叫‘手生’。 瞿砚和本就是想浑水摸鱼套话,将元肃逼得太紧难保他不暴露,见人这么威胁,瞿砚和倒是并不害怕对方真拿他和薛权的命胡来,只是元肃折腾人的方式他还真无福消受,男人‘手生的不行’话音刚落,就是一个急速上升,果不其然他和薛权那个病秧子不出意外的嗑到了脑门,若不是自己常年锻炼爱玩极限运动,这会儿怕是能吐在仪表盘上。 他倒是无所谓,至于薛权。 【这可是薛宜的金疙瘩好哥哥,碰出好歹看你小子怎么交差。】 重新坐稳,瞿砚和深呼吸一口,刚想出声转圜两句,只听后排的薛权又不知死活的开口了,瞿砚和知道这人脑子不正常,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薛权还能这么…… 【白血病还伤脑子吗?】 “薛宜,最恨别人骗她利用她,你觉得找到她很了不起吗,我不会同意你们复合,我爸妈更不会,比起你,我们宁愿选尤商豫,你知道吗,爷爷单独带了他吃饭,什么意思我想不用我多——” “薛权,我他大爷的是不是给你好脸给多了?” 兵行险招,知道薛宜的消息对薛权来说根本不够,但元肃的性格薛权还算了解,不刺激他根本不会给自己交底。 “我去你爷爷个腿儿,收起你那些龌龊的揣测,你当我元肃是什么人,我对珠珠根本不屑玩你糊弄滕蔚那些花招儿!” 恼怒说完,男人抽出怀里的U盘丢给瞿砚和,继续道: “连上你的电脑,U盘里有两个文件夹,第一个这是我给珠珠智能手环上安的追踪源代码,按照步骤登录接入端口,定位薛宜的手环,然后等信源,至于第二个文件夹、”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一顿,继而道: “里有一段语音,打开。” 拿到U盘时,瞿砚和一秒也没耽搁,从座位底下拿出私人电脑插上U盘就开始定位薛宜的位置,可惜做完一切,地图上仍然没有那个名叫‘薛宜’的小红点。 “十六个小时,只连接上一次,在溧安和潼阳交界的山里,从固青过去最快,她应该是迷失了方向,再不快点,我怕她走到震区,往西北再走就是溧安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听着元肃的分析,盯着电脑的瞿砚和瞬间没了动作,一脸凝重的表情看的元肃心烦,解释完,元肃怒道: “一个个的,少他爹的垮着个死人脸,咒我们家珠珠啊,不是还有第二个文件夹!” 经元肃这么一骂,瞿砚和才想起还有一个文件夹没打开,克制住颤抖的手,男人毫不犹豫的点开了录音。 ‘元肃,我们还活着。’ 131:你是孤傲的城堡,我是上不了岸的潮 短短五秒的音频,在三人心中同时用力砸下一锤,清晰的熟稔声线出现的一瞬,元、瞿、薛三人皆是彻底没了脾气,哪怕一刻前三人闹得多水火不容,也因为这毫末里的希望收敛脾气镇定了下来。 “所以,薛宜还活着。” 说话的是瞿砚和,轻声说完,男人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哼了两声,男人搓了搓干涩手指,又道: “她肯定还活着。” 这一刻,瞿砚和再想不起什么‘遮掩情绪’,‘不能暴露自己’,哪怕只是这样说这一句就足以让他坚定自己的心,坚定自己一定能找到人的念头。语毕,瞿砚和又一顿,原想按暂停的再追问元肃下一步计划的人,手还没碰到鼠标。电脑就被后排一直隐忍不发的薛权夺到了怀里,未等他开口,薛权再次点下了那段语音,一时间,小小的机舱里一遍又一遍的重放着夹杂着雨声、泥石过脚‘踏踏’声的那句‘元肃,我们还活着。’ 在场三位真要深究,的确只有薛权有这个‘发疯’的资格。 “听见没有!我们家薛宜福大命大!我找得到她,我一定能找到她!” 男人声音里的哽意明显,但瞿砚和听着元肃气势汹汹的笃定,没再攻击对方,侧头看了眼天色逐渐黑沉的窗外,在男人的笑声里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道: “嗯,一定找的到她,她福大命大。” 得到确定的消息,听见薛宜声音的这一刻薛权才真的一颗心落回实地,拿到瞿砚和的笔记本,薛权并没还给对方的打算,默默打开定位软件,仔仔细细的按照图示看了遍,才又说话。 “瞿总见谅,原谅我这个做哥哥的冒犯,看卫星云图这块我还算熟练,所以想暂借瞿总电脑一用,多谢。” “薛教授不嫌弃就行,我这种门外汉的确看不懂。” 说完,瞿砚和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只是说话的语气里总有股令人不能细品的阴阳。 薛权没空细想,元肃则是当瞿砚和耍老板脾气,毕竟刚才薛权抢电脑的举动很无礼,想着,元肃也没在放心上,转而又提醒薛权。 “消息你拿到了,那就尽好你的职责,我申请的航线就是飞固青,到固青后再从长计议,现在,你、”男人语气一顿,有看向了打着呵欠一脸百无聊赖地瞿砚和,压了压心头的火气继续道: “还有瞿老板你,也别给我添麻烦,我不知道你和薛宜的关系如何,但瞿迦和薛宜的关系我想你明白,为了妹妹的朋友,您也收收架子,即便是做戏,这趟于你都不是亏本买卖,吃点苦头,给大稷挣两句好名声,瞿老板你左右不吃亏,当然了,如果贵公司物资抵达的够快,那才净赚。” 瞿砚和的说辞元肃只信三成,灾区部队都进不去,瞿砚和说自己能调物资援灾,元肃持保留意见,国道封了,飞固青、潼阳的航线现在只有军用机,民航客运、货运几乎全封,但瞿砚和说自己能把物资送到一线,元肃不得不多想,毕竟这人和盛则这条狗穿一条裤子。 想到盛则,元肃几乎控制不住情绪,额角暴起的青筋咬到酸胀的后槽牙无一不在预告他的耐心告罄。 【盛则,你最好祈祷珠珠没事,等我回去了,这些烂账我一笔一笔、一件一件和你算。】 深吸了一口气,男人才定下心神,专心投入到执飞任务里,像薛宜一样需要救援的人还有很多,若说一开始只是为了薛宜,但进入固青界后,看着机舱外的满目苍夷,元肃又觉得他不能只为了薛宜。 如果薛宜知道他浪费资源只为了接自己,一定会生气。 【惹谁生气都不可以惹薛珠珠生气。】 ‘元肃!你又要惹我生气了吗。’ 【我不会惹你生气。】 心思各异的三人到后半程几乎全程零沟通,除了元肃时不时的问几句薛权有没有信号接入,外加瞿砚和偶有几句拱火的言论,诸如‘我也有妹妹,我那妹夫我真看不上。’、‘有妹妹的日子就是操心,总要担心黄毛野猪来拱白菜。’、‘唉,妹妹就是妹妹,我们做哥哥的还是要有分寸,有时候太越界也不好。’三人相安无事的场景才是主旋律。 虽然前几句听得元肃恼怒,但最后这句,元肃很难不赞同,从他和薛宜恋爱到分手,薛权就一个好脸色没给过他,任凭他怎么倒贴,薛权对他都横眉冷对,那态度…… 【像把我当情敌。】 经瞿砚和一遍遍的拱火,元肃终于想到了形容词,可才这么想一秒,男人立刻打住了跑偏的思绪。 【让薛宜知道肯定生气,我也是有病,乱想什么。】 瞿砚和不知道元肃听没听进去,但偷瞄到后排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薛权,男人笃定他一定听进去了。 【人模狗样,衣冠禽兽,还教授,叫兽吧!】 多看薛权一秒,瞿砚和就难受一分,同处一个空间实在是对他理智的一种凌迟,憋不住的指桑骂槐已是他冷静又冷静后的情绪宣泄,再忍…… 【我忍你大爷,等找到薛宜,不把这事捅出来,我瞿砚和三个字倒过来写。】 是了,比起盛则,瞿砚和认为薛权才是真的一级危险人物。 【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自我宽慰是瞿砚和当守护薛宜这些年锻炼出来的个人技。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很不巧薛权就是那个听者,瞿迦和薛宜是朋友的事,薛权一直清楚,比起严思蓓那个城府无数的女生,薛家人都更喜欢瞿迦,得知瞿迦要结婚了,乐女士更是亲手制了一件长绒披肩给女孩,瞿迦每次来薛家也是一口一个乐妈妈,薛爸爸,嘴甜的十分讨薛家二老开心。 作为哥哥,薛权也很满意自己妹妹和这么简单的女孩子交朋友,更别说有了瞿迦这位朋友,他们家小闷葫芦脸上的笑是肉眼可见的多了。 薛权从来不否认‘友人’在生命里的作用,恰如谢思维、阎京生蔺眉于他,薛宜也应该有一个真心与她交底的好朋友,而瞿迦就是这个人。 因此,薛权对瞿家几兄妹一直印象很好,哪怕瞿砚和今日似乎一直在‘提点’他,男人也只当对方实在同自己讨论‘养妹妹’的烦恼,瞿迦的性格他从薛宜那了解了不少,看到瞿砚和本人,薛权只觉得薛宜倒是看人不准。 她嘴里靠谱沉稳的瞿二哥可不算‘稳重’。 【你得亲自看看这位瞿二哥有多不稳重才行,薛宜。】 电脑里依旧没薛宜的接入信号,但薛权放下了2/3的心,其实在停机坪看见元肃的一瞬,薛权的心就放下了大半,无它。 就当时元肃信誓旦旦的情况来看,薛权认定,元肃一定是收到了薛宜的信息,确定了她还一定还活着,才有这个底气动用关系申请飞行,那一分钟,薛权是实打实的感恩元肃,可真正上了飞机,男人的心态又在急剧转变。 权力造成的无力感、挫败感薛权从生下来就在体验,今日不过是又让他体验了一番,通过去无甚差别。 【我不是君子薛宜,在你的事上我一直都只是个卑鄙的、见不得光的小人。】 在停机坪看到意气风发的元肃时,薛权发现自己感恩之余,占据他躯壳的是无穷尽地、不能为外人道的憎恨与嫉妒。 憎恨元肃同薛宜的藕断丝连,憎恨元肃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咱在薛宜身侧,憎恨他的大大方方憎恨他所有的名正言顺。可薛权更嫉妒,嫉妒薛宜一次又一次地偏颇偏待,嫉妒元肃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获得薛宜所有地信任,危急关头薛宜最先想起的好像从来都是他,现在是高三那时也是。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以前明明一直是我啊,为什么要变,你为什么要变,薛宜。】 质问的背后是心有不甘堆砌出来的斑驳真心,是薛权咬紧牙关也不能为薛宜知道的、不该存在于‘哥哥’这个身份上的、为情人所定义的‘爱’。 那年女孩醒来后拿到手机第一个拨通的电话就是元肃,站在病房门口的薛权发现自己又一次成为了守护公主王子恋情的骑士,很土老帽乃至烂俗的形容,但那天听了三十分钟薛宜电话的他,就是这么给自己下的定义。 【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演这个角色,还要说我捡漏了好幸运。】 脚像突然在病房门口扎了根茎,即使内心再想逃,他的脚步都无法迈动分毫。 总有人在薛权面前说‘真羡慕你有个可爱的妹妹’‘你妹妹好乖’‘你妹妹好聪明’‘你妹妹好漂亮’‘你妹妹……’ 【那你们去当薛权好了,我不想当薛权。】 这是薛权的答案,是让薛宜听了会哭的答案,离家出走那年,小姑娘哭时不是这么说了一句‘我再也不会叫你哥哥’。 可薛宜是从什么时候戒断了爱哭这件事的呢?从他发现秘密离家出走回来后?还是和元肃在一起?薛权拼命的在脑子里检索,但也找不出一个准确节点去解释薛宜的变化。唯一清晰的只有薛宜和元肃在一起后的的确确如薛廷延乐如棠所说,变回小时候那个鬼灵精怪,爱耍宝总是粗线条乐呵呵的小女孩。 嫉妒又如何,薛权一清二楚自己的身份只能是能哥哥,薛宜把他当作自己比之自己生命一样重要的哥哥、家人。 在病房外的那半小时,男人听着薛宜隐忍的哭声、撒娇声,一股巨大的背叛感像烈火般,来势汹汹的从头到脚将他的四肢百骸都焚烧出滚烫的疼意。这股火灼烧的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几乎可以原地土崩瓦解。 可只要是为了薛宜,哪怕对面是他最讨厌的嫉妒的人,薛权也不是不能忍,虽然他还是在不可遏制恼怒、埋怨有有消息了,薛宜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元肃。 【哪怕不是我,妈妈和爸爸也很担心你,只作为哥哥我也很担心你。】 “姐姐,这样是不是就有信号?” 133:认可 薛宜出事的消息,尤商豫并不比薛家人晚知道,薛宜的车次信息一早女孩在出发前就给他报备过,一天一夜过去,尤商豫从始至终都平静的让整个攸颐上下人人自危,新闻里出具长长一段失踪人员打码过身份证号和面容名单时,绝大数认识薛宜的人都在心里祈祷,祈祷千万不要有薛宜的信息。 可现实从不尽如人意,哪怕是给眼睛打了码,熟悉薛宜模样的员工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女孩,其中就有一天前才给薛宜打过电话的陈雨潇,但女人并不是意气冲昏头脑,虽然电脑里播放着自己好友的失踪消息,但陈雨潇很少为感情用事方寸大乱,整理好心情,女人拿着资料敲响了尤商豫的办公室。 五声落下,陈雨潇见办公室里那位依旧没招呼自己进去的打算,便直接刷指纹推开了紧闭的磨砂玻璃门。 万幸,尤商豫只是趴在桌前,好似睡着了的模样,想到薛宜早前同自己的叮嘱,陈雨潇不禁喉头一哽,压了压喉咙深处传来的哑意。 女人恢复了专业的助理模样,见男人抬起疲容看自己,陈雨潇点了点头,将电脑接入会议专用液晶屏,对着数据不卑不亢的汇报道: “尤总,目前第一批医疗资源已经在由当地的攸颐合作商按缙西省受灾严重程度。分批次到达了震区,目前受灾最严重的固青、大曲、青……” 熬了一天一夜的尤商豫看见抱着电脑女人身影,迟钝的偏了偏脑袋,直到眼前的朦胧感散去,他才反映过来进来的人是陈雨潇,见人接上电脑开始汇报,尤商豫用力甩了甩昏沉的麻木的头,猛地灌下杯子里的凉透的隔夜浓茶候,男人才有了还清醒着的实感。 直到眼前的女人一张一合的嘴再次闭上,沉默了许久的尤商豫才说话,或许是一天一夜没说话的原因,男人的声音不复平日里温润的状态,此刻的声音又涩又低,若不是离得近,陈雨潇几乎听不明白男人语句里的意思。 “知道了,和潼阳政府的人搭上线后,帮我安排市一院的原援灾名额。” “好,尤总。” 陈雨潇从毕业就一直在尤商豫手下当助理,多年过去,女人惊奇的发现自己几乎没见过尤商豫情绪失控的摸样,哪怕昨天被叶峥和盛则没事找事,尤商豫也始终无波无澜,那位盛局长被救护车拉走后,尤商豫只面不改色的说了一句‘做好手上的工作’,便一头钻进了办公室。 再之后便是薛宜出事…… 相较她们这帮下面的人,作为薛宜最亲近的人,他们这帮员工无一不在害怕男人扛不住,但现实是,尤商豫从新闻发出到此刻确定薛宜失踪,男人都保持着近乎冷漠的平静。 陈雨潇不想评判二人的关系,也没没兴趣和外面那帮无聊的男人一样揣测尤商豫是不是没良心的负心汉,薛宜是她的朋友,尤商豫对她有知遇之恩,看着男人疲惫的脸,陈雨潇第一次在工作场合越界,同男人攀亲带故的说了一番话。 “薛宜会没事,她一定会没事,既然决定要去找她,你现在应该吃饭回家睡一觉,明天才能精神满满的出发,我相信你一定能把我的朋友带回来,尤商豫。” 大喜大悲过后,人最大的情绪往往只剩下平静,此刻看汇报文件的尤商豫便是如此,直到陈雨潇迅速汇报完,满脸灰败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可此刻看着眼神坚定信誓旦旦规劝自己的陈雨潇,尤商豫牵了牵嘴角,笑的勉强,只是还没开口又被风风火火的陈雨潇打断了。 视线里,陈雨潇指着手机上的平安符挂坠,一字一句的模样完全不容置喙。 “我和薛宜一起去宝华寺求的,大师说我俩福运绵延,长!命!百!岁!” 说罢,陈雨潇没再看一脸若有所思的尤商豫,留下一句‘帮你叫了代驾,安心回家收拾东西,公司交给我’,便‘气势汹汹’的离开了尤商豫办公室。 “嗯、她长命百岁。” 男人从抽屉深处拿出和陈雨潇手里那个造型一样只有颜色不同的绛红色织布平安符,慢吞吞的扬起一个温和的笑。 “我们都长命百岁。” 尤商豫离开办公室时,众人都提着一口气不敢再没道理的交头接耳,直到男人彻底消失在总经办,办公室里的一行人才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们松快多久,被乱七八糟恶意揣测恶心了一整天的陈雨潇冷着声音开口。 “飞书大群,有我安排下去的任务,尤总未来一周会去援灾,接下来的人员调配由我全权负责,现在、”女人扫了眼靠窗位置里躬着身子偷拍总经理办公室的男人,寒着声道: “Dennis,京州妇幼的单子你去跟,今晚下班前把竞品分析、完整的执行sop发我邮箱,这个单子已经搁置两个月了,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三天之内谈不下来,你卷铺盖走人,最后、我只说一遍,请你把注意力放在你该放的地方。” 说罢,女人走回工位时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噤若寒蝉的员工,不高不低的声音又补充了一句。 “攸颐不养闲人,再让我发现一次乱传公司竞标文件、总裁私人信息,某些人直接十四楼法务部报到。” 陈雨潇这一番敲打可谓大快人心,几个老油条吓得头也不敢抬不说,偷奸耍滑的心思都歇了大半,至于做实事的员工看了自己邮箱里的工作安排涨薪幅度,个个摩拳擦掌。 虽然陈雨潇周到的给尤商豫叫了代驾,但男人还是第一时间去了医院,赶到医院后,男人先去厕所洗了把脸便准备直奔乐如棠病房,不过令尤商豫没想到的是薛母的邻居居然是盛则,鉴于昨天男人找麻烦不成把自己气住院的滑稽行径,尤商豫面无表情的瞥了眼在病房门口踟蹰的叶峥,留给欲言又止的男人一个后脑勺,便直接进了乐如棠的病房。 乐如棠醒来不久,面色依旧蔫蔫儿地透着病气,但看到尤商豫,乐如棠还是强打起精神,朝着门口站的笔直的尤商豫笑了笑,抬手唤道: “怎么傻站着,不过来安慰安慰我这个老人家?” 乐如棠昏倒的消息是薛明昀同志的尤商豫,彼时的薛家一团乱麻,失踪的昏倒的联系不上的,薛明昀哪怕自己能扛,还是心软的通知了尤商豫,这是薛宜希望的,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能不答应。再加上薛老爷子近期的态度软和他看在眼里,眼下薛家二房如果还需要一根主心骨,那得了薛老爷子青眼的尤商豫当仁不让。 联系上尤商豫后,薛明昀迅速将整理完的消息同步给了尤商豫,万幸,尤商豫没自乱阵脚,男人表现的妥帖又镇定,不负薛宜和薛老爷子的信任和希望,这些年薛宜曾不止一次的说,如果她出事,只要联系尤商豫就好,因为尤商豫他一定会处理的妥帖又完美。 拨通尤商豫电话前,薛宜说这话时忘本背祖的小表情在男人脑子里走马灯似地一遍遍重播。 得意、鲜活、胜券在握。 薛明昀犹豫的时间很短暂,他同尤商豫本就不算交恶,甚至尤商豫八面玲珑的性格为他也助力不少,若是没有那层背德血缘在前,薛明昀会很喜欢这个妹夫。 薛宜对父母的看重程度,尤商豫一清二楚,从薛明昀那得知薛母昏倒,男人挂断同薛明昀的电话便立刻打给了薛父,和对方说清楚自己的打算后,才有了他一天一夜窝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事。 薛家本就是高知家庭,无一不知书达理,哪怕再喜欢他这个女婿,薛父在得知他要去灾区的消息时,还是第一时间阻止了他。 ‘商豫,你不仅仅是我女儿的男朋友,还是一个公司的掌舵人,意气用事这不仅是对你自己生命的不负责更是对攸颐上下员工的轻视! 叔叔知道你的心意,但这时候你如果真想着珠珠,来医院替我照料照料你阿姨就够了,援灾的事我们几个院长开完政府会后会有安排,那时候如果真缺人手,你再带着你的医师资格证、资格证和我、和我一起去接薛宜。’ 尤商豫没想过薛父也准备自己去灾区,或许是从小没有接受过完整父爱的原因,听完薛廷延这番话,尤商豫第一时间并没做出合适的反应,陷入惊骇迷茫情绪的里男人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 直到薛廷延又开口,尤商豫才讷讷回了对方。 ‘好,伯父,我处理完公司的事就来医院,阿姨这边您先辛苦。’ 此刻看着面色苍白的薛母,尤商豫发现自己好像又再次明白了一点点‘家’的寓意,男人松开紧抿的唇,面上的积雪的寒意似雪山沐阳,慢慢地不知觉得消融着,再开口时男人的声音虽然粗哑的,但细细琢磨,尤商豫语气里的示弱真实的不做假。 “是我犯傻,伯母。” 134:元小少爷冲冠一怒 叶峥算是发现了,跟着盛则干不仅脏活累活少不了,偷鸡摸狗非君子所为的小人行径他也干得一件不落,药效作用,盛则半强制的睡了个好觉,至少男人上午醒来的时候体温降下去了人也有了精气神。 虽然盛则恢复精气神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着他大发雷霆,全然不顾他扫尾多艰难,恋爱脑无比的将他骂了个狗血临头。 叶峥不懂自己怎么就混到了和盛则保镖一样的地位,他堂堂一个大老板被赶出来‘看门’谁看了不说一句闻所未闻,可因着盛则的身份,哪怕再荒诞不合理的事发生在他身上都合理化了不少,可还没等叶峥劝好自己,尤商豫和薛父薛家几位长辈相继进入乐如棠病房的情形简直让他焦头烂额。 无他,只因为他和盛则‘汇报’元肃开着飞机带着薛权瞿砚和去潼阳招人的事时,他已经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现在若是让盛则再发现尤商豫这个他看不起的小杂种在薛家混得风生水起,叶峥完全不怀疑盛则也会学元肃,越级无比的来个‘京州住建局局长亲临灾区指导救援计划展开。’ 这像话吗? 【操,当然不像话了!】 自问自答结束的男人做贼心虚无比,瞄了瞄身病房里开着电话外放用电脑处理文件的人,确定男人没发现门口这边的动静,男人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做了个违背君子行为的动作。 叶峥谨慎的看了四五眼僻静的走廊,确定了没人来打扰,男人干脆无比的一蹲,贴着墙壁滑行到薛母病房外,直接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市一院这地也没老百姓想象的那么干净,权贵身份在这儿再次 也得配个【特权房】。 隔音这块,无论是薛母的病房还是盛则的,市一院做的完美无比,饶是叶峥怎么用力听,都得不到一丝一毫有用信息。 “叶峥!你又在搞什么。” 突然的一声,吓得蹲在地上的男人一个踉跄直接摔到了地上,四脚朝天的模样滑稽又可怜,佟尔静没想到自己过来看到的会是这副光景,无奈叹了口气,女人摇了摇头走到男人面前将对自己比噤声手势的男人一把拽了起来。 “别闹了,像什么话。” 佟尔静太了解自家老公的性格,瞧男人笑的傻乎乎活像家里那个小的,女人失笑了瞬,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男人的额头,拉着人离开走廊后,女人才恢复了正常音量。 “瞿砚和和政府那边的请的名头是‘赈灾’,估计还带着他们家老三的嘱托去找薛小姐,至于薛权的事,我看了,滕家那边没作为,未蒙养的媒体似乎准备利用这个做文章,目前我得到的消息他们准备‘做好’这条新闻。” 佟尔静是京州报社社长,虽然怀二胎在家休息,但做为新闻人,这些事又和圈子里那些人息息相关,女人没办法费神。 “我——” “哎呦,我的好老婆,你就别管这些了,医生怎么说的,你胎才稳定,不要劳心费力的操劳,你就别管这些破事了,都交给——” “嗯嗯,交给你,交给你去笨方法偷听。” 佟尔静揶揄的语气臊得男人脸一红,但叶峥还是笑得大大咧咧,接过自家老婆辛苦调查的文件,腻腻歪歪的亲了亲女人卖惨了番,叶峥才感觉出了大半郁气,索性放下了手头盛则给自己招的破事,硬气的给盛则发了条短信,男人便亲亲热热的带着佟尔静又去了趟妇产科,直到从医生那得到确切的母子平安消息,叶峥才松了口气。 至于病房里的盛则…… 【真把我当老黄牛啊盛老三,辛苦我就算了,还辛苦我老婆,谁的老婆谁心疼,文件一会儿给你,现在我要和我老婆去吃饭!】 盛则收到叶峥短信的时候刚挂了自己郑乾的电话,二人的关系摆在这,男人谈不上多生气,叶峥这番隐隐炫耀的话反叫盛则羡慕又苦涩。 同郑乾的电话一句话总结就是‘不欢而散’,严格来说现在的他简直就是无理甲方,无论是对叶峥夫妻俩还是远在潼阳的郑乾,天灾人祸他为难谁都没用,包括他自己,可对盛则这样一个、用‘唾手可得’便能形容人生缩影的来说,所有勉强在他的世界里不该被冠名’强迫’,于他而言,一切都是他的合理需求,是别人必须满足的需求。 教员的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其无穷论盛则封为人生信条。 更何况他根本不相信薛宜会出事,哪怕所谓的证据摆在眼前。 醒来拿到手机,男人不止一遍的看了失踪人员名单,哪怕上面赫然在列那串他烂熟于心的数字,但盛则除了冷笑便是切断这只会出传递假消息假新闻的烂设备。 “我不信这些,我只信我自己。” 换好衣服站在洗手台前的人,利落拔掉小臂处的留置针朝垃圾桶一抛,沉默的盯着镜子里自己许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可刚说完,慢条斯理打着领带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控制不住的轻笑声逐渐放肆,无论是男人撑着洗手台的手臂上逐渐暴起的青筋,还是男人耸动不停的肩膀,无一不在传递一种笼统的情绪。 开心。 可盛则真的开心吗? 笑声打住,男人再看镜子里眼尾衔泪满目通红的自己,只感觉被自己刻意压了又压的火气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火燎般得疼。 “怎么可能找不到,怎么可能找不到!” 无人的病房里,随着咆哮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医生说盛则是肺炎并发症,哪怕他降温了还需卧床静养,叶峥夫妻二人耳对医生的话面命尔训,短短一天,他这病房就被叶峥找来的人布置的活像个家。 大有他不好全不能离开的迹象。 可盛则并不领情,也不接受叶峥这份周到,甚至在他的眼里,对方这份周到的目的是为了困住他,尤其是听完叶峥带来的消息,别说他盛则没烧坏脑子,哪怕是烧坏了脑子也能明白叶峥就是想藉由这次机会断了他和薛宜这份不清不白。 醒来后的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打开电视,叶峥这个没眼力见的告诉他的消息居然是,元肃信心满满的 去找薛宜了,叶峥让他放心,好好养病。 ‘告诉你个好消息,薛宜那姑娘不能够有是,元肃火急火燎的回来拿了调令上午飞灾区了,别的咱不说,就这小子你我还不清楚,绝对手里有薛宜的消息,不然他能拉下脸去要飞机?’ 诚如叶峥所说,别的事他们不清楚,但元肃的性格他们这帮做哥哥的一清二楚,叶峥一番话说完之后,不知是真没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还是在讲错就的视而不见,打定主意趁他病要他命,偏偏要太岁头上动土,朝他伤口一把接一把的撒盐。 ‘从前不觉得,这会一看,我算是发现了,元老真没和我们胡咧咧,薛宜这姑娘我看也不是真的对咱门元小少爷没心思,果然呐,姑娘儿们嘴上说放下就是没放下,关键时刻小姑娘的下意识的选择就表现她的内心。’ 说着,叶峥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病床上脸色冷肃的男人播放了那段录音。 【元肃,我们还活着。】 很明显这段录音经过多次转录,叶峥播放时难听的鸣音粗粝的落针可闻的空间里炸出的噪音激得病床上恶毒男人眉头紧皱。可无论背景音有多嘈杂,女孩坚定无比的一句‘元肃’让人似乎也被感染了,进而产出了无限勇气,听到这段语音,盛则虽然还在担心但知道了人还活着,男人不得不承认 自己松懈了一秒。 ‘虽然后面信号一直没接上,但哪有那么快出事,我相信薛宜肯定没事,既然元肃去了,你就老老实实养病,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放心?是啊,我该放心,他元小少爷既然敢动用军区资源不正说明了自己有薛宜确切活着的消息,是啊,她从来都是想着元肃,这种关头能不想着自己的初恋白月光,我们这些人算什么,我算什么,算我自作多情!” 叶峥兴奋的向醒来的盛则递消息的模样简直要把本就无语的男人气笑,再想那场景,后背贴着瓷砖蹲在地上的人依旧气的不轻。 叶峥说得模棱两可,但他听得真切明白,元肃鸡贼的在薛宜身上装了定位,薛宜不仅知道还没生气,昨天定位传感器给元肃传了求救信号,这才有了清廉正直小少爷冲冠一怒披甲上阵的‘佳话’。 盛则发现从薛宜失踪开始所有的事都在向他挑衅,每一件事都在嘲笑鄙夷不屑他的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薛宜去潼阳这地界开始就在接二连三的出事,小的、大的到是失踪,每一件事都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一桩一件都在佐证叶峥在办公室嘲讽他那顿话,所言非虚。 他没本事掌控所有,他的自以为是真的会害了薛宜。 “我要亲眼看着她平平安安走到我身边。” 135:盛局长和我的女儿一样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盛则发现自己已经根本不在叶峥那些似是而非的暗示之中,那些话除了让他生气并不会改变任何他决定了事。这份‘决定’谁来指手画脚的阻挠都没用,他一贯言必行,行必果,况且把他拉进局的人是薛宜,叶峥之流外人再置喙也没用,薛宜让他滚他都左耳进右耳出,区区一个元肃算什么? “过家家的恋爱游戏,她都能放下,元肃你要是非要像块牛皮糖一样黏着不放,一而再再而三的攀扯,我有的是办法帮你放。” 对着镜子整理好领带,男人似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幅胜券在握的模样,对盛则来说掩藏情绪并非难事,更别提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没时间再浪费,只躺了一天,政府那边几个老东西给他添的麻烦只增不减,捡几个要紧的处理完毕,男人才得了十五分钟的空闲给郑乾去电,可电话那头人给他的答复竟然是劝他别费心,一切有政府安排。 ‘这他奶奶的是地震!地震你懂吗,老子是人,没那个本事拿命陪你胡搅蛮缠,我告诉你盛则,耽误我赚钱,谁来都不管用,别他爷爷的拿这些情情爱爱的破烂事来烦我,我告诉你,我没本事找人,你也没本事。 不想死就给我安分待着,别忘了,哥几个上了你这条船是为了什么,你他奶奶的是个局长不是野鸡职高业都毕不了的黄毛小子,现在是他娘的谈恋爱的时候吗!多少人盯着你,需要我给你数数吗!’ 好言相劝无果,郑乾张口就骂,可做了盛则这么些年至交好友,郑乾哪能不懂男人的心思,对方把薛宜当眼珠子稀罕的事他不瞎,再是个粗人也知道这人将对方看的多重,大学那次加上前天晚上的事,得多瞎的瞎子才能闭着眼说‘看不出来’。 盛则这人昂了一辈子的头少有两次低下都是为了薛宜,大学那次盛则被扇耳光威胁的场景时隔多年,郑乾仍历历在目,今日哪怕隔着电话,即使看不到男人软下态度求人的模样,郑乾依旧不好受。 不为别的,只是郑乾这副模样让他想起来自己福薄早亡的妈妈,出身高门为了个凤凰男卑躬屈膝的求爷爷告奶奶,动用家里所有人脉将泥腿子捧上了世人难以企及的位置,可男人回报给她这个贤妻的是什么? ” 狗屁的贤妻扶我凌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 他那个没良心的军区司令爹给他妈妈的是一顿又一顿的拳打脚踢,是五个手指数不过来的下贱小三小四给他的是十四岁被送进了少管所。 后悔吗?后悔的,郑乾只后悔那把刀他捅偏两寸,不然那个负心汉早就偿他妈妈的命去见阎王爷了。 挂了盛则的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分钟,郑乾依旧冷着一张脸,脑子里交错播放着自己妈妈的话和盛则那句‘再找找,她命大,她真的命大,你再帮我找找,求你了。’ 很多年前,他还是没用的孩子的时候,郑婉仪也是这么牵着他的小手跪在他外公脚下,拽着老人家的裤腿,哭着用力地朝地上磕着头,用哀恸到极致的声音说着‘合合才五岁,爸、我求你了,你帮我去找找常晖,他出任务从来没有这么久没过消息,我求你了爸,我真的求求你,你帮我找。’ 想到那天,颓然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的男人笑得讽刺,他觉得他外公就不该找这个负心汉,如果他没有心软去找,让人就死在洪流里,他那么好的妈妈会不会现在也会好好的,和那些上流妇人一样,做着精致的指甲,烫着时髦的发型,怀里抱着个小猫小狗,会在他下班的时候笑盈盈的用沪市话同他说‘合合,怎么今天下班这么晚。’‘合合,你再不找老婆可要气死妈妈了呀。’‘合合…’ “刘常晖,你的命我亲自来拿。” 用力的搓了把脸,男人将电话又打了回去,对方接得很快。 “人,我帮你找,但你答应我的,我妈妈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我懒得管你和那臭丫头的是是非非,但你要耽误了我拿刘常晖的命,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盛则是两年前知道自己这位至交身上背着这么惨痛的一段过往,对盛则来说,像郑母这样的人他见得没一百也有八十,他爹妈不就是,爱得要死要活,最后还想拉着他一起跳海玩殉情,他命大,被盛家人救了下来。 但很长一段时间里,盛则都对父母以及像他父母一样要爱不要命的人表示不齿,直到父母的痴情诅咒在他身上应验,盛则好笑的发现自己变成了和父母一样的人,比他们好点的地方大概是,爱和命他都要。 “听到了没!” “嗯,多谢。” 相比两刻前,此时的盛则要平静的多,尤其是在郑乾的暴跳如雷衬托下,不过男人还是透了不少关键消息给他。 “那个吴戈和薛宜这臭丫头什么关系,自己上赶着去送死非把吕否也拉着,有病吧,人一个姑娘去干嘛。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在军区的线人给我来了消息,京州来了个经验足的飞行员,接上了一队灾民的求救信息,里面的确有薛宜和宴平章这俩倒霉蛋,现在放心了吧,盛局长,薛宜没事,好好的,现在也有人要去救她了,全须全尾。” 吴戈去在盛则意料之中,至于郑乾嘴里的‘京州来的飞行员’郑乾不知道是谁他一清二楚,虽然压住了火气,但盛则依旧恨得牙痒痒,强压火气的反应之二就是,忍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咳,找到、咳咳,具体、具体位置” “得得得,别说话了,我都怕你把病毒传染给我,具体位置我让军区的人去问了,估计也就这会儿出来,出了我就去接她,我亲自去,您老人家好好休息,把病养好再说。” 虽然被郑乾打断了话,但盛则也不恼,毕竟这位还在任劳任怨的受他差遣,但郑乾说的亲自去接…… “不用,知道她人没事就好,你不用去接。” 郑乾没想到盛则会拒绝他去接人,但想到这人对薛宜的偏执占有欲,男人很快也转过了弯。 “成,我不去,反正我也懒得去,这破地震搅得烂事我都处理不过,哪有工夫去接你的小女友。” “还不是。” 短短三个字语毕,听筒那头的男人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算了算了,治你的病去,咳得老子心烦,人没事,出了地点我发你,挂了。” “多谢。” “挂了,忒酸!” 挂断电话的人,依旧握着手机,耳边还回响着郑乾说的‘薛宜找到了,平平安安的在等救援’,盛则想笑,可刚一扯唇,他又不受控制的咳起来了,闷闷的一两声结束,未给他喘息的机会,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胸腔里滚动; 咳意继而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男人整个身子都随着咳声剧烈地震动着,手机早就被男人搁在了洗手台上,此时的盛则双手撑在盥洗台前,挺拔的背脊在一声声咳嗽下,慢慢弯成一张拉满的弓,透过男人脖颈上暴起青筋,让人不自觉皱眉的同时毫不怀疑他下一秒会把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呕出来给大家看。 男人咳得连声带都爆发出撕裂的沙哑,一声接着一声,无节奏的咳嗽声像顽皮的小朋友故意用指甲在黑板上划出的噪声。 空荡荡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回响,偏这每一声都像是从被盛则肺叶最深处硬扯出来的。 难听而粗噶。 盛则握着盥洗台的指节攥得发白,闲着那只手被男人用力地抵在嘴边,却挡不住那咳嗽的蛮劲。 医生说是肺炎,咳嗽很正常,要多休息配上吊针很快会好,活了三十三的男人从没想过咳嗽它会来得这样凶猛,一咳起来,仿佛连呼吸都被截断,憋闷地他想喘气不能,只能狼狈满脸涨红。 盛则依旧想笑,笑自己两次栽跟头都在薛宜身上,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冷空气,男人觉得不止胸腔在疼,落下病根的膝盖也在疼。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一处不在疼。 好容易停歇片刻,喉头又泛起黏腻地腥甜,盛则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苍白到血色全无的,猛地干呕一声,转头对着马桶剧吐出一口血痰后便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叶峥没舍得让佟尔静一个孕妇再来沾病毒,叫司机来把人接回家后,男人独自上楼来面对盛则这煞神,谁知道一拉开门,病房里根本没人,吓得叶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要打给警卫,不过往病房里又走了几步后,男人在盥洗室门口听到了里头人的声音,虽然是呕吐的声音…… 叶峥本想给人叫医生,可一想到对方拿自己当仇人整的行为,握着手机的人慢吞吞离开盥洗室门口,坐在沙发闲适无比的打开了电视,直到面色惨白的盛则病恹恹的从盥洗室出来后,坐在沙发上吃橘子的人才开口。 “用不用叫医生。” 叶峥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默默套上口罩提着公文包就往外走的动作,叶峥自知多说无用,既然盛则非要没苦硬吃,那他也没必要当大太监苦口婆心。 “成,那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嗯。” 叶峥原本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可看男人就回了个‘嗯’字又开始咳了,他发现也没再说的意思,暗示也好明示也罢,好言相劝还是恶语相向能劝的他都劝了,盛则非要拎不清的继续蹚浑水,搅和元肃和薛宜俩的好事,他这个做哥哥做弟弟也实在没招儿。 最多元盛二人闹起来的时候他当个看客,给俩人打120,别的可不是他个凡人能做到的,想通后,叶峥走到门口时,还是没忍住拍了拍坐在门边沙发里闭目养神的盛则。 “不住院可以,药得一顿不少,后面还有几场硬仗。” 一语双关,盛则听得真切明白,但男人依旧没睁眼,抬手摆摆,算是回答了操心的大太监叶峥。 “得,欠你们哦,干完这票,我再不和你们玩。” 从头到尾,盛则都没搭理叶峥,靠在沙发上等药的人脑子里都是得到确切的薛宜位置后他要怎么收拾这没良心的人,为什么他说了无数次‘如果出事了,就联系我。’她薛宜偏要置若罔闻,为什么他已经怄她和元肃的扯不清到这种地步了,她还胆大妄为的同元肃勾勾缠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无视他的警告,是真的觉得他很好拿捏吗? 是了,他的人他自己去接。 【学不会不怪你,只怪我这个当老师太溺爱学生,薛宜,我们来日方长,我们之间还有的是时间】 病本来就没好全,坐得久了只觉得大脑都昏昏沉沉,想到自己手上挤压的事,男人捏了捏眉心便准备往门外走,可刚走出门,男人差点撞上和自己一样一脸郁色的尤商豫,说来好笑昨天的二人称得上结下梁子不欢而散,此刻狭路相逢,两个男人眼里皆没有什么好情绪。 病房的薛父转头看到杵在门口没动作的人,给睡着的妻子掖好被子也轻声退了出来。 见薛父朝自己打了个眼神,尤商豫也提前让了一个身位,可当薛廷延关上门看见戴着口罩的男人时,起初他也没反应过来这位拦着自己女婿的人是谁,直到尤商豫朝他笑了笑,淡淡开口, “爸,这是盛局长,和妈住邻居。” 这声爸薛廷延很受用也接的坦然,一小时前在病房里,尤商豫就当着他,乐如棠还有薛家长房几位亲人的面情真意切的发誓许诺过。 ‘爸、妈,恕我无礼,但我今天来是想说无论是生是死,我尤商豫非薛宜不娶,不管她回不回得来,你们都是我爸妈,她安全回来,我们一起照顾您二老,她回不来、我代她那份一起孝敬。’ 说完,尤商豫又跪在了薛老爷子的轮椅前,一字一句。 ‘爷爷,我要去潼阳,我要把她找回来,恕我无法听您几位的安排,这潼阳我一定要去。’ 薛廷延夫妻二人本就满意这个女婿,哪怕学历家境再高再优渥到常人难以企及,他们夫妻二人也不能免俗‘如果我女儿没了,你就得为她守孝一辈子’的想法,仿佛只有这样想,这样刻薄的去对待尤商豫,老两口坚信自己宝贝女儿平平安安的心才会坚定的像磐石。 因为,他们的女儿才不会允许他们俩这么无理的欺负自己心上人,他们的女儿是温柔温和的让人挑不出错的好孩子,她怎么会允许自己的父母用自己的命去道德绑架别人呢,她知道了一定会生气,会同他们老两口闹。 可盛则并不知这些,听到尤商豫唤薛廷延‘爸’ 的一瞬,被男人搁置在一旁的火气再次跃上眉梢,薛廷延自薛宜出事开始,就恨盛则恨得牙痒痒,此刻见他皱眉瞪眼的模样,体面了一辈子的薛院长重重‘哼’出一口气,说完讽刺的话,便和尤商豫一前一后消失在寂静的走廊,徒留被‘骂’懵了的盛则愣在原地直到叶峥回来,还一副出神模样。 “我还以为只有我的女儿是血肉之躯,是会流血会受伤会叫我和她妈妈两个老人为她流干眼泪的普通人,原来盛局长您也是普通人啊!” 136:为人父 不仅盛则没想到薛廷延会拿话刺人,就连跟在气急攻心、全程冷着一张脸的薛院长身后的尤商豫也没想到,薛廷延会一点面子都不给盛则,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时,尤商豫转头凉凉看了眼依旧低着头站在原地的盛则,竟有种出了口恶气的大仇得报感。 即使从安润这个项目开始,他没少和盛则接触,尤商豫除了觉得这位是城府极深的政客,便再无多余情绪,助手给他的档案里显示这位盛局长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 但商人的直觉作祟,他一直对盛则没多大好感,再加上昨天男人明摆着挑事的无理取闹,尤商豫只觉得这位傲慢的局长多半沾点脑可是疾病,更别说薛宜明摆着是被他硬拉进来挡枪的,尤商豫对盛则就只剩下了厌恶。 让尤商豫没想到的是,比起他这个‘毛头小辈’,薛父会率先发难,甚至如此的不留情面。 同薛家父母交往的日子里,薛家二位长辈的性格男人自认摸透了十之八九,可自薛宜失踪到现在,他遗憾的发现自己好像仍不够了解自己这位未来的父亲,尤商豫以为薛廷延同盛则撞上,至多便是体面的扯两句无关痛痒的便结束。 谁料薛父竟然……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有一点点事我和她妈妈都活不下去,可他们这群王八蛋一而再再而三的逮着我的心肝祸害,真当我薛廷延是个软柿子吗!” 薛父没转身,但声音里的哽咽结结实实的打了尤商豫一个措手不及,还未等尤商豫出言安慰,薛父稳了稳声线又开口道: “珠珠从小就是让人不操心的性格,吃了闷亏永远活血碎牙闭眼吞,她以为她不说我们就不知道,可她越是这么乖我和她妈妈就越难受,难受因为我们这辈人犯的错害了她,难受我们的无能为力让她过得这么辛苦,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十七岁那年遇到的事,那次和拿刀子剜我们夫妻俩的心没有区别!” 薛宜的确没说,但尤商豫一清二楚当年的事,没和薛宜在一起前他一直在背后默默注视着对方,用自己的方式做一个本分的守护者,所以薛宜身上发生的无论好的坏的他都一清二楚。 但薛宜被严思蓓这个毒闺蜜祸害连累的事他知道的时候,的确晚了。他找到薛宜时,薛宜人已经在ICU躺了七天。彼时同样十七岁的男生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参加了个比赛回来,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尤商豫根本想不通为什么他走之前还活蹦乱跳的人会死气沉沉的躺在ICU被下了病危。 等他赶到医院时,只能无能为力的隔着玻璃窗看浑身插满管子的奄奄一息躺在无菌室的薛宜。 当年那桩案子里搅和的政商太多,到现在都没个说法。 说来好笑,只要京州有点烂事,他那个没用的二伯一家绝对也也涉嫌其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尤家二房的一派作风。 得知尤承英那个蠢货开枪打伤了个人,最后还是尤家老爷子出面摆平时,尤商豫只觉得果然如此,当时的他正坐在大巴车上接受他三叔的‘思想教育’,尤家三房一家三口纯良的不像尤家人,尤商豫父母出事,养育他的责任便被尤家老三揽了下来。 尤三叔虽然知道尤商豫的性格,但还是拿尤承英这个反面教材在他面前三令五申要做个守法的有志青年,尤承英十五六岁就开始玩毒品,枪械,高压线上的东西这个不怕死的蠢货玩了个遍,但开枪伤人还是让坐在大巴车上接电话的人皱了眉。 尤承英乃至尤家怎么乱,尤商豫都无所谓,这事便被他搁在脑后。 可当尤商豫依旧按照惯例去薛宜的学校看她时,这一次他怎么都找不到女孩。 足足一个礼拜,薛宜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任凭他怎么打听都找不到一丝一毫女孩请假的缘由,再之后…… “之后,珠珠是慢慢好起来了,但这事就是扎在我心口的一根刺!谁要害我女儿都不行,我管他局长市长!动了我的女儿,我就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一个毛头小子当我不知道他打得主意吗,是,我们薛家早法律系统能说得上几句话,但就这么把我女儿立在那当活靶子,他凭什么觉得我一个活了快六十年的人会向他低头! 难道我还得谢谢他吗!如果不是为了让我的女儿开心,我根本不会让她在国内待着受欺负,小尤你知道吗,我们珠珠从小做什么都是第一,跑步、网球、游泳,各种各样的考试,她就没家里人操过心。 像我这样有点本事的家长哪一个不挖空了心思给孩子铺路,可我的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让我费过一点心,她怎么就这么好,这么乖,这么优秀,我薛廷延能有这么好的孩子是我的幸运,是我和她妈妈的福气,可、可现在、” 尤商豫再亲缘薄,也不至于共情不了身前的男人,虽然他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但如果他和薛宜有一个像薛宜一样孩子,男人觉得自己不会比薛廷延少爱这个孩子,按照他的性子,只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孩子才算放心。 比之他的偏执,薛廷延为人父为人夫都做到了极致,在病房时,薛父比之薛母全程都沉稳的如同也口古井,甚至在薛母几度情绪崩溃的情况下,男人依旧能用春风化雨的态度再稳住薛母。 可此时站在电梯里,看着薛父的背影,尤商豫才发现他忽略了很多细节,比如男人卡在脖子里的衣领,穿错里的袜子,下巴上乱糟糟的胡茬…… “爸,薛宜一定会没事,我会去找到她。我相信她一定会没事!” 尤商豫并不擅长处理和长辈,薛宜在时他靠模仿薛宜还算讨得薛父薛母欢心,此刻薛宜不在,看着佝偻着腰一手痛苦的捂着面颊的薛父,尤商豫只觉得无力,连说安慰的话都让他觉得无力薛宜失踪到现在已经有三十个小时。 这种快要失去薛宜的感觉,他经历过两次,第一次就是薛父嘴里的那次,发现靠打听找不到薛宜后,找疯了的尤商豫选择剑走偏锋。 堵严思蓓并不难,从她嘴里找答案最快,薛宜消失的一周,她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上学放学,这就是最大的可疑。 严思蓓那三脚猫功夫在他这根本就不够看,被他堵在巷子里后,一向高傲的像只斗鸡的女生在他面前露出了惊恐不安的求饶表情,不过他没打女人的爱好,将自己收集到的严家人替严思蓓学术造假的文件丢到女孩面前后,戴着口罩的男孩只说了一句话。 ‘薛宜在哪。’ ‘市一院ICU。’ 严思蓓这样靠父母的好命孩子在京州权贵圈子里比比皆是,尤商豫并不在乎薛宜和这么蠢的人做朋友,天鹅就是天鹅,野鸡就是野鸡,不是饲养在一起几天就能将二者同化的,反之,尤商豫乐见其成这些蠢货前仆后继的缠着薛宜,天鹅有时候也需要一些反面教材的衬托,更何况这个反面教材能哄天鹅开心,那又什么关系呢? 只是尤商豫死也没想到,天鹅会被歹毒的野鸡啄了眼。 ‘你怎么敢卖她两次!’ 找到薛宜后,趴在玻璃窗外的男孩脑子里只有这句话,尤商豫从来没想过薛宜会牵扯在走私案的事里,万幸薛宜不是被尤承英枪杀的那个倒霉蛋,不然他根本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符合他这个‘冷血杂种’身份的事。 但他后来也没让尤承英好过,他的气总要有个出口,这些年尤商豫一直在找那个被尤承英射杀的受害者,可惜尤老爷子藏得太深又是整个尤家的掌权人,有他压着,他做许多事总是束手束脚,但现在。 “爸,我和市一的医疗队会先去溧阳,薛宜既然是在大巴车上出的事,我判断也是在国道附近,这里只有我们,我觉得也没必要瞒着您。” 薛廷延不懂尤商豫说的‘瞒着’是什么意思,但下一秒接过男人手机看到上面的卫星定位时,男人几乎立刻红了眼眶,三十个小时里,薛宜的手机定位一共亮过三次,最后一次是七个小时前。 “爸,你先别激动,这事还是先瞒着妈,妈既然刚醒,我们没得到确切的消息前先不要惊动她。” 说来好笑,俩人闹分手的时候,尤商豫都没想过用定位监视薛宜除了薛宜家门口的监控,他好像忘记了这个情侣软件,软件是去年和薛宜在香港玩时,二人被科技公司地推推荐着安装的,安装后两人都是忘了这回事。 可他没想到薛宜用上了。 第一次联系他,薛宜发的内容是;武山收费站泥石流,我很安全,替我和爸爸妈妈说。 第二次联系,薛宜只发了一个‘好’字和闪烁的定位,尤商豫判断是手机摔坏了,薛宜打不了字,置于最后一次,是手机没电,软件自主运行发来的定位和SOS信号。 三个定位点联系在一起,基本拼凑出了薛宜的行动轨迹。 “确定薛宜大致的行动方位后,我已经联系了溧安附近的救援站,目前我得到的反馈是他们目前已经安排了两只小队进山,所以爸,我和医疗队到溧安后,我会和我自己的保全员工去山里找人,毕竟现在灾区的情况严重,军方那边没办法专门派一支救援队去,除非确定有存活人员军方才会拨人去。” “好、好,我明白,我明白。” 薛廷延深深呼了一口气,才又情绪稳定下来,将手机还给尤商豫后,男人握着拳头在走廊踱了三四步,终于有了打算,掏出手机薛廷延先将电话打给了薛廷肇,简明扼要的说清了眼下的情况,那头接到电话的薛廷肇也是一喜。 “我清白了一辈子,为我侄女开个后门算什么,我、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找,你让小尤先上救援队的飞机,后面的我来安排!” “大哥,我、我真的谢谢你。” 尤商豫选择告诉薛廷延的原因就是想借薛家长房的力,显然他没赌错薛家人的感情。 【阿薛,大家都很爱你,所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好吗。】 尤商豫看着手机里自己和薛宜的合照,露出了这阵子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小尤、小尤?” 薛廷延叫了三四声后,尤商豫才反应过来薛父在叫自己,或许是加班太多,男人感觉脑子里晕沉沉的,用力揉了揉头后,尤商豫才从薛父一张一合的嘴里得到了答复,薛廷延见尤商豫讷讷点头的样子不自觉的也皱起了眉,忍不住担心眼前这人的身体情况。 可尤商豫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没等他问便抢先开口: “爸,我没事,现在要紧的事找到薛宜,大伯那边的安排我知道了,现在我就去机场。” 薛廷延到底是个俗人,眼下的确谁都没有他的女儿重要,见尤商豫一再坚持,薛廷延也默许了对方的话。 “一路平安,孩子。” 137:提醒?威胁 “傻站在干嘛,药拿好了,走吧,盛局长?” 叶峥提药回来看见站在病房门口面壁思过的人,虽然不解,但想着这阵子盛则‘狂悖的行为’,提着药的人便也懒得深究,悠哉游哉走到盛则身边后,叶峥还是咂摸出了不对劲。盛则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着实可疑。 “盛老三?” 叶峥试探的叫了声男人,见对方依旧不搭理自己,他索性一巴掌拍上了盛则的脊背,被这么用力一拍,盛则才从被薛父怼的恍惚里回过神,闭了闭酸得发涨得眼睛,男人点了点头,接过叶峥手里的药后,又恢复了一言不发的模样。 盛则的性格叶峥以前再不清楚,这阵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接触下来,叶峥自觉他也算摸清了对方性格的十之三四,哪怕从他发现盛则对他有保留,同郑乾有来有往的做些些排他的动作开始,他对盛则就含着一股不上不下的怨气,但一顿早午饭经佟尔静一番开导,叶峥发现自己的没资格生气,也没道理怨怼盛则。 ‘你嘴上说着帮三哥,但你我都清楚,我俩心还是在小五身上,你我都更心疼他,我们夫妻俩在三哥这不做好,不受他信任是应该的,更何况三哥这个位置,他一路走过来并不比你我容易,多心提防总没错。 我相信,那位郑总一定和三哥交换了更有价值的东西,才获得了三哥的信任。阿峥你难道愿意将所有的底牌都亮给三哥吗?太傻也没必要,而且三哥未必需要,就这样得过且过最好,小五那边比三哥更棘手,你我都清楚他的性格,我只怕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在压着情绪。 三哥不一样,他看不上元肃,他只把他当孩子,所以他敢告诉你这些事,我们和三哥再不济还有利益这条线绑着,不会撕破脸,可元肃不一样,他和我们是多年的感情,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东窗事发,你交不了差,对他对廷桓哥都交不了差。 三哥正是清楚这些才把问题丢给了你,我们不知道三哥和元肃到底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过节,所以,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再掺和他们和薛小姐的事。’ 叶峥虽然吊儿郎当的跟在盛则身后,但脑子里都是佟尔静给他分析的话,其实不用佟尔静分析他咂摸出了这事的卡点、症结在哪。 【我就想大家都体体面面的,怎么就这么难,我真不懂盛则你个老东西和俩孩子闹什么。一起长大的交情,非要闹红脸,你不臊我都臊。】 “我要去溧安,后天。” 盛则的语气不是商量,是下达命令的通知,此刻接受到他命令的人有二,叶峥算一个,和司机一起来接盛则的秘书是第二个,在场三人皆没想到沉默了一路的盛则会来句这,可还没等叶峥和秘书规劝,戴着口罩的人拉下口罩拳头抵着嘴唇压抑地重重咳嗽两声后,活着血腥味,男人凉凉的眼神扫过在场欲言又止的三人,面无表情道: “是我通、知、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 “好的,盛局,今天我会整理好访问文件发给潼阳、溧安当地政府,沟通好访问细则后,我这边会尽快安排飞机。” 任秘书是跟着盛则一路上来的来人,女人深知该如何处理自己顶头上司的情绪,任眠朝还想出言阻拦的叶峥使了个眼色,打断了一脸不忿的男人后,动作迅速的拉开后车门,将一脸病容的人迎上车后,任眠才开口: “叶总,我工作难做,您就别给我添乱了。您和盛局认识这么多年,我想你比我更了解他的性格,再说了,盛局现在这个位置,有什么不合理不能变成合理呢?您何必较真,为了点无伤大雅的小事伤了兄弟情谊,不值当不是吗。” 任眠和叶峥同龄,据叶峥所知,女人一毕业先下了两年基层,后来被盛则拔上来后一路做到了局长工作秘书的位置,盛则另外两个秘书一茬一茬的换,唯有任眠巍然不动,再就是任眠那个弟弟…… “叶总若是没事,那我们就先行一步,这份文件辛苦佟社长,劳烦她一个孕妈妈还为这些小事费心,改日我一定登门致谢。” “不必,她怕生。” 提到佟尔静,叶峥的表情骤然冷了袭来,那双为佟尔静欢喜的凤眼里淬了冰似得,叶峥再混也不是真傻,听到任眠提佟尔静,男人眼底的温度被瞬间抽干,眼眸里只剩下一片黑沉沉的漠然,再看向后座闭目眼神的盛则时,叶峥眼里都带上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任眠看着叶峥嘴角绷紧的戒状态,也不怵,任眠最懂打蛇打七寸,哪怕眼前的男人是她顶头上司的‘兄弟’,只要是妨碍她办事的人她不介意动手清理。 “佟小姐月份不小,叶总您还是得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夫人,至于旁的事,我觉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自任眠提起佟尔静,叶峥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霜包裹,不仅是他的表情,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跟着男人糟糕的情绪凝固了起来。女人笑吟吟威胁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可这回叶峥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微微抬起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尖刃,直直刺向对方。 “说完了?” 男人的声音极低,几乎不带任何情绪,却也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更别说男人身量本就不小,若是换个人此刻被这么盯着,大概要怵得口舌打颤,但任眠始终笑容淡淡的,妥帖的让人根本看不出她的情绪。 “盛局看重叶总佟社长,还望二位不要辜负这份看重,若是——。” “你们大可试试。” 丢下这句话,叶峥利落转身离开了现场,背影挺拔而决绝,仿佛这世上再没什么能撼动他分毫。 “处理好了。” 任眠上车后,盛则才睁开眼,虽然脑子依旧昏昏沉沉的不舒服,但一女一男在外面对峙的事男人一清二楚。 “处理好了。” “嗯。” 盛则的话少得可怜这件事,任眠从第一次在会上见到男人时就发现了,彼时的她还是一个学不会转圜的体制新人,但那时职位也不过规划局处长,可男人身上好似有种魔力,这种魔力驱使她一个小职员胆大包天的拿着举报文件递给了一位她更本不熟悉的‘上位者’。 任眠那时在想什么呢? 【在想任易的学费,想那个爱职场潜规则女下属的肥猪。】 女人看了眼后视镜里自己的脸,自嘲又唏嘘。 【万幸生了好模样,万幸不是盛则喜欢的模样。】 因盛则的缘故,任眠不得不接触了解薛宜,只匆匆一面,女孩笑吟吟的模样就刻在了她脑中,那时的任眠已经见识到了盛则的雷霆手段,盛则也不再需要藏拙于巧,用晦而明,发现薛宜被盛则盯上时,女人只觉得对方倒霉。 时隔经年,无论是第一次见薛宜亦或是第一次见盛则,任眠发现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 做样子的回忆结束后,任眠莽撞的带着检举文件闯进了盛则的休息室,男人也没为她的冒犯产生多余情绪,她的不请自来只换来了男人一句‘坐下说’。 蓄积了一段时间的勇气,就这么被男人一招太极手推走,任眠只觉得冤枉又委屈,替自己替被吸血的老百姓冤枉委屈,她和任易就是京州本地人嘴里鄙夷的那种‘农村任眠’,父母相继去世,照顾任易便成了她身上的担子,五岁的年龄差,说多不多,说少也牵强,总之任眠几乎忍耐了所有不能忍之事,这些事里包括眼睁睁看着贪官剥削老百姓,被恶心的色迷上司咸猪手挤兑。 所以对任眠来说,鼓起勇气去举报廉政并不是易事,可盛则轻飘飘到蔑视的态度让她难堪又害怕。 可当她想放弃,转身离开时,男人又开口了。 “过了这村没这店。” 早前会议举行中时,盛则因职级原因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可那些职级高的似乎又都人人考虑这位‘小人物’的情绪,一场会议下来,盛则的确没说多少话,但任眠也找到了解决自己困境的突破口——那就是盛则。 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盛则脸上总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谈不上不疏离,说热络又牵强,男人的情绪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站在角落里的任眠觉得盛则是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全是暗潭产生的流水涌动。 会议的内容无外乎移树、修路、拆迁分配老三样,并没有什么有含金量的内容,盛则说的话就更少了。可一旦盛则开口,任眠便觉得男人深不可测。 盛则的话术说好听的叫【字字斟酌,句句留白,既不轻易表态,也不明确拒绝,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难听些便是‘老油条’。 一整场会议下来,盛则从没抢先发言过一次,总是等会上几个倚老卖老的争论得差不多了,他才会缓缓开口,不过只三言两语便拨正方向,平了争论的苗头。 盛则这种既不显山露水,又牢牢掌控全局的态度是填满任眠勇气之瓶的最后一股,再之后便是任眠倒垃豆子似地‘倾吐’,其实任眠说的那些证据,盛则早就收集的一清二楚,之所以愿意听任眠说,也仅仅是因为他无聊。 闭目养神的人想到那天依旧觉得索然无味,稍微有趣些的便是任眠是很趁手的一把利刃,这么多年她很称手,未来她那个吃软饭的弟弟也应该不会用起来太不舒服。 【呵、血缘的魔力?可笑,人总是借口这么多。】 可腹诽完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眉间堆积的川字折痕越来越深,沉默了一路的人这才哑着声音,开口道: “一天内把文件整理好给我,任秘书。” “好,盛局。” 138:安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周围人的心上的焦急就更重一分,自宴平章彻底昏过去后,薛宜她们几个大人反倒关心则乱先乱了阵脚,还是几个小朋友机灵想到了自己的手表还能量体温,薛宜这才赶忙拿电子表给男人测了手腕温度,可真的拿到男人的体温结果,众人仿佛被判处了死刑般地陷入了死一般地沉寂中。 三十九度八。 薛宜荒唐的觉得这温度搞不好会把宴平章本来就不正常的大脑彻底烧坏,说不一定一觉醒来宴平章就成了又瘸又傻的智障。 坏情绪像瘟疫,人传人。 哪怕是一直乐呵呵的领队大哥,见此情形也束手无策的像围蹲在薛宜身边的三个小孩一样,局促地蹲在扎好的营地边叼着半截烟一言不发。男人无奈的搓了把汗湿的头发,叼着烟的嘴嗫嚅了两下,终是没说出口那句‘没事,薛老师,人肯定没事。’,只因为一看到平躺在薛宜腿上的男人,他就胸口憋堵。 不忍地抹开脸后,男人脑子依旧是宴平章高高肿起的左腿和惨白到了无生气的脸。 “没事儿,薛宜姐姐,刚才不是联系上救援的人了吗,一定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宴叔叔一定没事,你别害怕!” 说话的是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的圆圆脸小朋友,找不到毛巾时,男孩将格子衬衫一脱直接塞进了邯医生手里,眼下。 比起陷入低迷情绪的大家,邯医生夫妻俩将小朋友的衬衫撕成两片后,始终情绪稳定的做着该做的事,丝毫不未消极的情绪感染,薛宜看着邯医生夫妻俩仍在锲而不舍地用被浸湿地布给烫的像火炉一样的男人擦身子,再听眼前的小男孩这么说,焦急不安的心瞬间得到了安抚。 薛宜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说话时,女人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盏不肯熄灭的灯,阴沉沉的天气压抑的氛围下,哪怕女人还在组织要说的话,并未开口,众人看着薛宜的眼睛好像也被注入了力量,无一不在安安静静等着她开口。 “一个小时前已经联系上了救援队,我相信我们都会没事,只是等一会儿,一天一夜,泥石流、余震我们都抗过来,我相信在场的各位,包括、包括宴平章,一定都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家。” “对,我们都能回家!” 一直沉默的领队大哥吐了嘴里半截烟,第一个响应了薛宜。万事开头难,但只要迈出第一步,薛宜看着周围人脸上重新染上生气的模样,突然就想到了小时候第一次学书法,怎么都不得其法的自己,那时候薛爷爷这么对她说: 【莫畏初难,但慎其始。譬如弈棋,首着最难,然落子无悔,自有后着相随。人生事业,亦复如是。】 想着,薛宜看向宴平章时表情的也多了些信心,虽然躺在她腿上的那人依旧面色苍难看双眼紧闭,可鬼使神差的女人抬起发麻的手,轻轻的点了点男人的眉心,忧愁的脸上含着淡淡的温和的笑。 【老周等你回去给他道歉,你答应我的不给我添麻烦也一定要做到。】 气氛回暖后,除了薛宜和邯医生夫妻俩还在照顾宴平章,剩余的人又恢复了先前信心满满的模样,虽然知道很快就会有救援队来,但众人也没松懈下来,天灾在前多的是变数,领队的大哥和溧安本地的老乡心下有数的同时,便继续着手上的活儿,一丝不苟地搭建临时营地, 。 “万一下雨起风,直升机也来不了,我们觉得还是得先搭着,就希望宴老师能扛过今晚,一定要抗到救援的人来。” 说罢,男人抄起板砖将木桩子又狠狠往地里砸了砸,可不知是自己乌鸦嘴还是什么别的,说完起风,男人突然打了个冷战,想着男人脸一红,语气讪讪: “瞧我这乌鸦嘴,不说了不说了,还真起风了。” “不、不是起风。” 领队大哥不解老乡嘴里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还没等他追问,周围人突然爆发了一阵阵高亢的声浪。与此同时,邯大嫂手上的动作也随着这欢呼停了下来,薛宜根本没想到救援队会来得这么快。 一小时?还是两小时?小朋友的电子手表没电后,她们就失去了所有计时的工具,正是因为这种失去,众人才会出现先前那般颓丧萎靡的情绪。 可此刻…… 邯大嫂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对上张着嘴同样说不出话的薛宜时,两个女人同时泪水模糊了视线,朦胧的视线里都在传递同一句话。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围在她们身边的男人女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踉跄着向前奔去,无数嘶哑的喉咙同时终于挤出一声又一声破碎的呼喊: “来了……他们来了!” “听!你们听啊,是螺旋桨的声音!” “救命!救命啊!” 这一刻薛宜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冬天,此刻的她一如看见灯火通明的警察局时那个一瘸一拐的她,漫天大雪里,薛权接住了狼狈的她,接二连三冲出来的公安局工作人员则接住了她所有的惶恐和不安。 仰头看着盘旋在空中的直升机,薛宜滚动着咽喉吞咽下最后一口铁锈味的唾液——那是不久前余震掀起的黄尘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薛宜想哭又想笑,宴平章以为自己将她保护的很好,但现实总差强人意。 看了眼躺在腿上的人,薛宜的声音在周遭人声鼎沸下显得那么轻又那么重。 “宴平章,我们得救了。” 翠绿色的麦浪被声浪气旋压成脱水扁平的新鲜标本,若有心听,或许还能听到每根麦芒在这高频震颤中发出的青铜编钟低音一般的大地吐息声。 “吵、吵死、吵死了。” 比起救援队,突然说话的宴平章更让薛宜震惊,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对方,男人不知哪来的牛劲,猛地一翻身用力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小腹位置碎碎念念着‘好吵、好吵。’ 直升机投下的圆斑掠过龟裂的农田,像电影节宣布年度最佳女演员时落在红毯上的一束追光灯。只是这次公布的不是最佳女演员,是灾难中的最佳幸运儿们。周围的男人撕开沾满泥浆的外套对着天空疯狂挥舞着,布片猎猎作响的节奏竟巧合无比地与螺旋桨达成了共振。 “这里!我们在这里!我们还活着!” 嘶吼被狂风卷着塞回喉咙,但驾驶舱跳跃的灯光已经给出回应。 “薛宜姐姐,有两家救援机!我们有救了!我能见到我妈妈了呜呜呜呜。” 薛宜看着在边蹦边朝自己挥手的人,抬手捂住了腿上男人的耳朵,朝三个孩子用力点了点头,高声回应道:“我们都可以回家看妈妈!” 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军人帮着绳索向下滑,激动些的人甚至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一天一夜跋山涉水,死死拧着一股劲儿的人,此刻终于见到了黎明的曙光,压抑的情绪随着风中疯狂摆动绳索一样恣意的宣泄着。 训练有素的士兵将老人和小孩背着抱着送上飞机后,便开始指导其余青壮年绑安全锁扣,拽着绳子往上爬。直到安全扣锁住腰身的刹那,众人才有了被救援的实感,薛宜他们人少,最后被剩下的刚好是薛宜宴平章,邯大姐妻夫二人。 宴平章是个伤者,三人不敢轻易动他,再加上刚才宴平章换睡姿又将变形的小腿牵扯出了问题,此刻宴平章那条受伤的腿哪怕被固定着,都能看出肿胀的不正常,所以哪怕薛宜的腿早被人压得没了知觉也不敢轻易再动。 “同志!同志!我们这儿有个重伤病人,辛苦您——” 邯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带着折迭担架下来的士兵便冲到了薛宜身前,为首的那个更是甩开了身后的三人一大截,下一秒,就出现了让在场士兵和邯大嫂夫妻俩都震惊的事,为首的男人直接冲到薛宜面前跪下,将压在薛宜腿上的宴平章移开后,直接抱起了双腿麻痹坐在原地的女生。 薛宜‘谢谢’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里,置于叮嘱对方注意不要动到宴平章伤腿的话更没来得及说,身前的士兵就将男人抱起稳稳当当放在了一旁的平地上,哪怕家里有军人出身的哥哥们,这么雷厉风行办事的军人薛宜也是第一次见,尤其是此刻被人抱在怀里,薛宜不自在的又茫然,喉咙像被湿棉花堵住了,让她发不出声。 茫然的薛宜有点傻乎乎的,甚至说是憨的可爱。 至少此刻看着一脸茫然欲言又止表情的薛宜,面罩后的男人只觉得心彻底软成了一片,抱着女孩的手向上托了托,确保女孩坐在自己怀里的姿势够舒服稳妥,男人才开口: “除了腿麻,你有受伤的地方吗。” “没、没有,我可以自己走,您、您要不放我下来。” 地震消息一出,男人直接乘飞机到了溧安军用机场,万幸他没赌错,岐山军用机场向溧安请求支援时,男人正巧换班来值机市打探消息。 【还好,我赶上了。】 眼下听到薛宜要下来,面罩后的人哑然失笑了瞬。 “胳膊环紧。” 薛宜本就是乖乖牌,更别说打小她就怵警察士兵,此刻听人这么要求自己,女孩头一低老老实实环紧了男人的脖子,见薛宜这么配合,男人无奈哼了盛,单手托着人,抬手拉下了口罩: “是我。” 吴戈拉下面罩的一瞬,大地再一次地动山摇,刚绑好安全绳的邯大姐和邯医生也被震动吓了一跳,妻夫二人同时回头看向了还在原地的薛宜,万幸薛宜宴平章和那四位士兵都没事,只是…… “老婆,我怎么觉得那个领头的军官和薛老师认识?” “是,我们认识。” 男人的声音不卑不亢,却瞬间点燃了机舱里气氛。 “认!识!” 139:落花有情,流水?咕嘟咕嘟哗哗哗~ 邯大嫂妻夫二人和薛宜吴戈二人面对面坐着,机舱过道里则躺在被固定在担架上的宴平章,随行军医一落地就给男人打了消炎药和安定,虽然谈不上转危为安,但军医给的诊断也让薛宜真正放心下来,宴平章的伤逃不了一顿手术,至于别的,男人没什么大问题。 坐在位置上,薛宜看了眼安然躺在自己脚边的人无奈弯了弯唇,在心里庆幸道: 【真怕你成了瘸子,我得照顾你一辈子,你这个大麻烦,我可不想管,但谁让你又救了我,我总不能没良心。】 薛宜觉得自己大概在学生时代被宴平章这个‘拖油瓶’调教出师了,某些情境下,接连几日下来,薛宜反觉自己远比自己意料的更平和、更细致更任劳任怨。相较她的内心戏丰富,宴平章全程只安静躺着,军医及时注射的药很管用,男人此时的表情要比在地下好了不止一辈,接着盖被子,薛宜又轻轻搭上了男人的伤腿处。 【还好,小腿这里的温度也降了。】 女人不是医生,但家里有个当院长的爸爸,基础医疗知识,薛宜还算精通,结合军医的诊断和紧急救治,宴平章的算是在鬼门关溜达了圈,人、安然无恙。 【是我关心则乱,小瞧你了。】 收回目光,薛宜盖好男人身上的被子,规规矩矩的坐回了原位,只是心里的腹诽女人依旧一刻没停。 薛宜觉得宴平章真该叫她一句姐姐,情商低的可怕的人醒着时只要张嘴必然给她惹麻烦,这会儿安安静静的躺着,薛宜发现自己竟然缺德的觉得男人这样也挺好,吃点苦,才能长记性。 【长长记性,笨。】 邯大姐妻夫二人对于得救也是大喜过望,尤其是看到士兵们绑着安全绳一个接一个降落下来时,彼时端手里捏着湿布巾的邯医生傻乎乎的说了一句‘神兵天将’,没等他回过神,‘神兵’们就拽着他和妻子往救生索下赶,那会儿的夫妻二人见军医已经妥善处理受伤昏迷的宴平章,便也放下了心,即便时余震再次来袭时吴戈抱着薛宜往救生索下赶时,邯医生夫妻二人也没想偏。 夫妻二人真正咂摸出不对劲的味儿是因为上了飞机,因为此刻男人沉着一张脸占有欲爆棚的‘虎视眈眈’表情!薛宜这个神经大条的感觉不出来问题,邯家夫妻二人可太明白了!尤其是薛宜刚才小心翼翼检查宴平章时,这位冷脸士官落在宴平章脸上的眼神和看‘情敌’没区别。 虽然这位军官是他们的恩人,但邯医生夫妻二人还是更中意宴平章这样温温柔柔的‘书生’,夫妻二人你戳戳我,我点点你,小动作不断无外乎想给宴平章站队外加点醒薛宜这个小糊涂蛋,可夫妻俩一看到吴戈冷冰冰的表情又结结实实的替昏迷的宴平章犯愁。 夫妻二人落在昏迷男人脸上的恨铁不成钢眼神想传达的唯有一句。 ‘快醒醒啊小宴老师,有人惦记上你家小蛋糕啦!’ 吴戈的低气压和反常,在座众人除了一门心思扑在宴平章身上的‘傻大妞’薛宜和不省人事的宴平章,就连飞机驾驶员都感受到了气氛紧张。 毕竟这位士官抱着薛宜上飞机时的珍重和一般救援队员对他们的情绪可没这么粘稠的情意绵绵,尤其是吴戈给女孩绑安全锁时温柔的能滴出蜜的眼神齁得几个跟着男人来的下属不约而同替自家头儿红了面罩后的脸,几个男孩不像吴戈,皆是有女朋友的人,哪能看不出自家铁腕上司这是‘满园春色关不住’ 【头儿今天怎么这么热心肠?不近女色的杀神这是?开屏喽!!!】 几个男孩对视一眼得出这个结论后,又不约而同瞄了眼这会儿规规矩矩坐着,早前被自家头儿‘动手动脚’嘘寒问暖的薛宜,在地面那会儿的吴戈可叫一个殷勤,做到吴戈这级别,什么‘伤员’能动用他亲自背。 【嚯,大美女!怪不得~头儿你也不老实啊~】 在今天之前,部队里的人无一不揣测过吴戈的‘恋取向’,有人说吴戈一看就是智性恋,最后肯定是和女军官在一起,就像安南军区那个女大校,家世能力无一不出挑,重点是能落吴戈‘和颜悦色’,至于另一批就比较俗气,坚信潼阳一根军草吴大帅‘戈’一定是看脸,找个大美女! 想到同一件事的几个小男孩,好奇心盖过‘恐惧’,终是不老实的又将低着头在白纸上写字的薛宜盯了个底掉,哪怕吴戈能杀人的眼神一刻没从他们几人头上移开,从他们不怕死的打量薛宜开始…… 【确实很漂亮,就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看着不好追啊,这躺着得怎么看都是她男朋友。】 想到这,面面相觑的几个男孩又都同时面露难色起来,无它,他们去救援的时候可看得一清二楚,地上躺着的这个斯文男那会儿可亲密无间的躺在眼前这位美女腿上,美女小姐也一脸担忧,他们给男人绑安全索时,这位小姐甚至还语气温柔的对他们叮嘱了两三句,那态度软绵绵的叫人生不出一点烦躁。 ‘感谢你们,但是他腿伤得挺严重,麻烦你们不要让他在二次受伤。’ ‘他的后脑勺也有伤,你们、你们稍微轻一点。’ ‘对了,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上飞机后能给他找个厚点的毯子吗,我担心他失温。真的麻烦你们了。’ 那会儿他们头儿在干嘛? 【现殷勤!但无人在意……】 没错,当时的吴戈黑着一张脸,在给薛宜绑绳索,可惜他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做任务这么多年,几个下属也是开了眼,男人头一回在工作过程中拉下了面罩,毕竟从当年被迫‘上了新闻’开始,吴戈恨不得在脸上套个十层八层面罩,毕竟这年头男流氓可比女流氓多,军区有几个来镀金的二刈子可没少骚扰他们直得和钢筋一样的头儿。 但今天,看着吴戈‘脸都不要’了狼狗似地朝薛宜摇尾巴,求注视,几个跟着男人多年的男孩非常不给面子的窃笑出声,明摆着是在揶揄他的‘开屏’行为,可吴戈发现自己居然比自己想象中更‘厚脸皮’。 吴戈一直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人模人样,军队同僚也还、职级高于他的长官也罢,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不胜枚举。 薛宜她哥不就是。 ‘我们小珠珠就是仙女儿知道不,吴戈你偷着乐吧,要不是看你这脸还够本儿,我可不介绍你。’ 薛明昀的意思如果吴戈没理解错…… 【薛宜喜欢帅哥,我还算帅哥。】 可男人完全没想到,薛宜会这么看重宴平章这个除了长得有几分颜色实则一点儿本事都没有的花架子,他拉下面罩后,薛宜除了惊愕和短暂的欣喜,再无别的旖旎情绪。 ‘吴戈!’ ‘嗯,是我。’ 对话到这,吴戈还是心情颇好,薛宜漂亮的要命的眼睛里盛得满满的,除了他再无别的阿猫阿狗,乱七八糟,吴戈在眼睛里也看见了笑得甚至有些蠢得自己,可下一秒,薛宜就像小猴子似地,在他臂弯了动了,抱着他的脖子就还开始指挥他的兵‘轻拿轻放’姓宴的病秧子。 当时,男人就挂了脸,可抱着女孩的力道倒是一分没降,到后来,吴戈抱着人那都不叫走,叫? ‘后面有狗在撵,我得抓紧带着我的小蛋糕跑!’ 很奇怪,吴戈和邯家夫妇虽然不认识,但仨人就是心有灵犀的觉得薛宜像个‘小蛋糕’,吴戈归因于薛宜长得白,白的显得他像块碳,像旧社会地主家的长工,拉车的黄包车夫。 只是想,吴戈就有些挫败。 【切,病秧子倒是长得白。】 若换在地震前,吴戈大概不会那么难受,毕竟他和薛宜早就商量好,商量好‘做好朋友、好盟友’,第一次见面女孩就得体的拒绝了同他再进一步的邀请,准确来说,薛宜完全没注意到他想再进一步的‘邀请’。 ‘抱歉,我不知道我哥哥他们怎么逼你了,但他们没坏心思,以权压人也是很少有,我有男朋友,但目前家人还不接受,所以才稀里糊涂安排了这场饭局,非常不好意思,吴先生。’ 薛宜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和当年在军校里‘撒泼’的她完美重合,只是这次没哭,不变得是嘴里依旧没说几句让他爱听的,吴戈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表现出了‘不中意’的讯号,但自说自话吃了两个蓝莓乳酪小蛋糕的女生就是这么曲解了他。 吴戈自知高攀,再听女孩说自己有‘男友’,男人哪怕再有想法,也死死放在了内心深处,只乖乖得按照薛宜和他约定的做‘你帮我,我帮你盟友’。 ‘我哥哥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吴先生,我帮您。’ 说话时,薛宜骄傲到有点臭屁的小表情很可爱,可爱的像他偷偷养的那只白狐,看着娇滴滴实则八百个小心眼。 吴戈不讨厌甚至…… 【我喜欢,我很喜欢。】 男人侧头看了眼在白纸上默写宴平章血型,病例信息的人,脸又臭了两分,迭成‘川’字的眉心里好似聚拢这些年所有的怨气,女孩行云流水的默写简直‘如数家珍’! 【小白脸,没用、碍事。】 意识到自己在拈酸吃醋,男人眉间的川字瞬间烟消云散,虽然面色不变,但邯家夫妻二人和几个士兵明显看到了男人从脖子红到耳根滴血的‘小变化’,还有吴戈那个求关注的可怜眼神简直…… ‘夭寿,队长想干嘛!没眼看根本没眼看。’ 吴戈这回没心思再管自己手下的兵在想什么,男人满脑子都是那天自己接下薛宜邀约,自己在心里说的狗屁酸话。 【做个能为她所用的朋友就好。】 哪怕是对着党章,吴戈也敢发誓,发誓在听到薛宜遇灾前他从来都没有变过这个念头,可真的从薛家人口中得知薛宜可能遇难的消息后,男人发现自己居然慌的连把车钥匙都拿不住,握着手机那一瞬,吴戈发现自己脑子只有一句话。 【薛宜,我不想只当为你所用的朋友,我要毁约。】 是要不是想。 吴戈从来没这么明确过自己的‘需求’。 但吴戈是个军人,只失神了片刻,男人从薛明昀那里拿到薛宜的车次信息,人生第一次为自己开了后门,将自己安排到了溧安这个灾区点,拿上车钥匙在小震不断的潼阳一路绿灯疾驰回了部队。 潼阳那帮贪生怕死的下的命令吴戈不是没看见,想让核心部队驻扎在潼阳的调令,吴戈今日的位置完全可以‘耍官威’无视,从前他‘懒得’、‘不想’、只是因为‘不值得’,但今天、明天、未来他很明确,明确‘值得’。 至于另外几个男生都是他手下的老兵,几个人得知他要去溧安,便也热血上头的了过来,只是几个男孩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头儿还有这层念头,说‘偶像形象幻灭’太牵强,哪怕吴戈再雷厉风行再是‘冷面阎王’,他也只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所以几个男人对吴戈‘孔雀开屏’被无视的事只觉得好笑,看领导吃瘪放在什么环境都很有意思。 “老婆,我怎么觉得那个领头的军官和薛老师认识?” “是,我们认识。” 男人的声音不卑不亢,却瞬间点燃了机舱里气氛。 “认!识!” 众人以为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底,谁承想,吴戈选择‘撕了这层欲盖弥彰的纱’。 “哦,我忘记说了,我和吴大校认识,他是我哥哥的在军队的队友,也是我的朋友。” 默录完最后一行宴平章用药禁忌,薛宜终于从密密麻麻的纸张里抬起了头,说话时,女孩语气淡然的和小学班上那种自我介绍的‘好朋友’的小朋友没区别,可众人就是从吴戈臭屁到得意的脸上品到了‘骄傲’。 “秋医生,这是我朋友的用药禁忌,我怕手术的时候来不及说,先写下来,到时候辛苦您了。” “哦~朋友啊!” 薛宜再迟钝,也品出了几个士兵嘴里这句‘朋友啊~’表现出来的…… 安心?暧昧?看好戏! 薛宜不明就里这诡异的气氛,将纸递给身侧的秋医生后,无知无觉的补充了起来: “是啊,我和宴平章是朋友,和你们吴大校也是朋友,但真的很感谢你们能来救我们,虽然你们可能会说这是军人的职责,但我还是想说谢谢,如果你们的来的不及时,我真不知道宴平章会不会出什么事,我们这支小队还能撑多久,谢谢。” 薛宜说完,邯医生和邯大姐也后怕的说起了谢谢,一时间,机舱里的‘暧昧’氛围瞬间被正得发邪的‘军民一家亲’热络气氛取代。 “距离落地还有十分钟,咱们要不别煽情了?” 秋医生说话的语气明显憋着笑,尤其是看到吴戈无奈又宠溺的盯着薛宜附和表演‘正直军人’的样子,男人几乎都压抑不住嗓子里憋笑到发颤的声调,好在薛宜这个憨憨根本没觉察,小学生似地坐稳后,又仰头盯着坐姿别扭的吴戈认认真真道: “吴戈,你快坐好,你是不是挤,我往边上挪——” “我不挤,你坐好。” 众人见吴戈眼疾手快提溜回快要和秋医生贴到一起的薛宜,一脸无奈又好气的说自己‘不挤’的吴戈终是放声大笑了出来,薛宜虽然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但想到自己劫后余生,也是温温柔柔的笑了出来。 被勒令坐得‘端正’的人,手还搭在女孩肩上,见薛宜笑得没心没肺,男人扫了眼‘小白脸朋友’目光缱绻的盯着薛宜笑得红扑扑的脸,抿着唇笑得克制又温柔。 【急不来,笨着呢,小蛋糕。】 140:急急急,三人成急急国王 薛宜安然无恙的消息,元肃一行人先于尤商豫知道,不过尤商豫在落地溧安后薛宜第一时间拿吴戈的电话打给了男人报平安,这里还得多谢吴戈告诉了女孩,尤商豫是跟着薛廷延薛廷肇安排的医疗队一起来的消息,不然薛宜大概也想不到给男人拨电话。 但此时尤商豫和医疗队仍然不知道的薛宜的情况,飞机上的男人只能握着平安符看着自己给女生准备的衣服,对着漆黑的机舱一遍遍的祈祷。 【阿薛,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等到我。】 至于元肃这头心思各异的三人,三个男人得知薛宜被救的概况,安心的同时又狭的同频,三人听完机场工作人员的话后同时沉默的瞬间,脑子里都是遗憾在播报一句话。 【我想亲自接她。】 三人这边刚落地,元肃还没说完自己的打算,岐山军区留守的工作人员就欢天喜地向元肃传递了这好消息——薛宜一行幸存者,溧安军区收到他们消息,第一时间安排人去救人,现在已经分批在回溧安的路上。 汇报完的人,丝毫没觉察到几人的失落,迅速招来飞机养护人员就将三人安排去了休息室,元肃在退役前是上尉,岐山驻扎的队员对三人也颇为周到。至少在听到是吴戈带着人去救人前,元肃和薛权还是很平静的坐在走廊里等机场工作人员给他们安排晚饭,至于为什么这二位【平静】要被单拎出来说,大概是因为一拿到盒饭瞿砚和好似饿死鬼投胎,六份盒饭,三下五除二,瞿砚和一个人闷头吃了三份…… “你们不不吃给我吃,我两天没吃饭了。” 瞿砚和不是没看见元、薛二人脸上的嫌弃,但放下一桩大事,瞿砚和发现自己离家出走的饥饿感瞬间回归。 “味道还不错,酱梅肉做的比京州馆子里的地道。” 瞿砚和平日里虽然装得人模狗样,但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餮客,除了瞿家人知道他是好口腹之欲的,便是薛宜这个和他一样被瞿迦冠名‘大馋猪’知道他是个挑嘴贪吃鬼。军队厨子的水平男人早有耳闻,眼下真的尝到,瞿砚和虽然觉得‘言过其实’,但碍于他的的确确两天没吃饭,间隙啃得那几包他好大侄儿放在客厅的干脆面如果算的话,瞿砚和算吃了饭。 反正,这顿‘简餐’男人的的确确品出了不一样的美味。 【可惜,你去溧安,没口福喽,薛小妹。】 跑通政府要个‘赈灾’名额,瞿砚和小出血了一把,结果还没见到薛宜,就按照新闻上播报的受灾程度,瞿砚和觉得自己要见到薛宜估计也不容易,钱花了这事儿还没给他办到位,区区三份盒饭才哪儿到哪儿,还真把他当傻白甜五好纳税市民。 想到自己后面还要做的事,男人咽下第三份盒饭的最后一口,舒服又惬意的撑在长凳上仰着脑袋舒了一口气。再斜眼看了眼对自己一脸无语的元、薛二人,男人不露声色的勾了勾了唇,脑子里又有了个打算 【找点乐子。】 端正坐姿后朝着捧着盒饭的二人一脸无辜的摊手: “我就一来赈灾的本分商人,更别说民以食为天,天塌下来,我也得吃饭啊,人是铁饭是钢,饭都吃不饱,办起事,手软脚软,况且、” 男人无视了老人家俗语里的‘说话留一半烂舌头’,看着元、薛二人捧着盒饭一脸呆样等自己下文的表情,瞿砚和觉得大概出了他在飞机上被排挤的万分之一气,走廊的顶灯在墨绿墙纸上晕出几圈蛋黄光晕,岐山运气好,大震没有,小震偶有,此刻夕阳斜照的状态,倒为冷冰冰鲜少人员走动的走廊添了两份平静之余,还多了文人笔下所写的‘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感。 【可不就是‘人在何处’吗。】 “况且,薛宜不是没事,该吃吃、该喝喝喽,我反正对瞿迦这麻烦精交差了。” 瞿砚和的语气轻佻,全然没有对薛宜乃至对生命的敬畏,若说之前元肃还有几分怀疑男人对薛宜图谋不轨的心思,三份囫囵吞枣的盒饭外加这句轻飘飘的‘交差’,元肃觉得自己真是高看了这位少爷,薛宜人还没见到,他交哪门子差。 瞿砚和并非看不出元肃眼神里的鄙夷、不满,但男人好似怕他不够生气似地,又往火上猛浇了一把热油,掏出手机发了条语音弹给等消息的瞿迦。 “找到了,什么事儿都没有,好着呢,别折腾我了,捐完拍完毕,我就回京——” “瞿砚和!你怎么这么冷血,珠珠才转危为安,她还是瞿迦的朋友,你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十年如一日的蠢呐~】 “我就回京州,这苦日子我受不了,下次不来了。” 瞿砚和无视了元肃的打断,自顾自给文件传输助手发完语音,慢吞吞收起手机,打了个呵欠道: “事情解决的意思,元老板这气性也太大了。” “你!” 薛权头也没抬,对元肃他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做什么他都无所谓。至于瞿砚和,薛权本就不算了解,也没兴趣了解,总结下来,这俩人都和他不熟也不会变‘熟’,二人怎么闹都和他无关,男人充耳不闻炸药包似得元肃在找瞿砚和麻烦。 但瞿砚和有句话说得对。 【饭都吃不饱,办起事,手软脚软,我不想手软脚软的见薛宜,她会担心会不开心。】 薛权也一天一夜滴米未进,想着自己后面还要和薛宜见面,哪怕手里油腻腻的食物看得他直泛恶心,男人仍是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吃着盒饭,逼着自己补充体力,亟待来日。 不止薛权懒得搭理,一手激怒元肃‘情绪失控’的瞿砚和亦然,元肃还在唧唧歪歪的诉衷肠说大道理,但目的达到的人根本无所谓元肃的下文。 【情敌的屁话,有什么好听的,听多了四肢发达蠢货的发言,感觉脑子会变蠢。】 瞿砚和歪着身子,没骨头似得陷靠着绿墙,后颈枕着窗台懒散的模样荒唐又懒散,端着饭盒的人见瞿砚和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轻佻模样,口干舌燥的同时自觉没趣味,便端着饭盒坐回原处也不搭理瞿砚和了,只憋着一口气埋头吃饭。 瞿砚和他左手在西服内袋摸索时,布料褶皱里不断滚落细碎金箔——潼阳慈善义卖请柬的烫金封边正在融化。烟盒抽出的瞬间带出褶皱的支票,男人只懒懒地瞥了一眼数字栏的零,便像收用过餐巾似得,将纸一迭又塞回了口袋。 纸张上那串‘零’像串挣脱绳结桎梏的珍珠,一个接着一个骨碌碌滚西服口袋的阴影里。 “哎、借个火?” 瞿砚和烟瘾约等于无,但男人身上始终带着一盒烟,理由吗。 想到那偶然一瞥,男人敛了情绪,忽然抬眸,眼角笑纹里盛着细碎的蜜色流光。男人西服领口别着的猫头鹰形纹石领针却泛着冷调青灰。叼着香烟斜倚墙壁的人,笑得风流又无拘。 “没带火,你们能借到吗。” 男人的舌尖抵着烟嘴说话时,喉结滚动牵扯着喉部面部肌肉震动下,男人点痣留下的小疤痕一跳一跳得像突争先恐后砸进池塘蒙蒙细雨。 细微却让人无法忽视。 “滚。” 且不说元肃烦瞿砚和,重点是知道薛宜讨厌人抽烟,他长这么大就没抽过烟,元肃懒得搭理瞿砚和这个纨绔,头也没抬的拒绝了对方,瞿砚和算老几,还让他去借火? 瞿砚和这枝烟终究没抽上嘴,反正只是一时兴起的,男人将烟一折丢进垃圾桶,干脆闭上眼靠着墙闭目养神,瞿砚和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我得见到她。】 元、薛、三不相熟加上三人本又不是话多的人,至少在眼下这个环境里,三位因薛宜才聚在一起的人实在没话聊,沉默吃饭的吃饭,闭眼休息的休息,此刻这种安静的氛围反倒和谐,但机场工作人员带来薛宜的消息,却打破了这种难得的和谐。 来收空饭盒的工作人员,给三人一人发了瓶水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漏说了两条消息。 “刚才忘和你们说了,是溧安的驻部队带人去支援的,就是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那位,吴戈大校。” “谁!” 瞿砚和收了部队工作人员的水润了两口嗓子后又靠在了墙上假寐,元肃这一嗓子实在突兀,可男人也并没睁开眼的打算,可紧接着开口且语气一听就不善的薛权才是瞿砚和起了兴趣的原因。 “潼阳军区的吴戈吗。” 说实话,薛权问这句话其实挺没意思,一则‘吴戈’这名字本就极难重名,除了他还能有谁。二则他来时就听薛明昀和薛廷肇在说联系吴戈的事,二位‘吴戈’大概率就是一个人。 只是他并不当回事,也并不觉得吴戈能起多大作用,换言之他不信吴戈能运气好到‘找到薛宜。’ 二人相亲那次,薛权就表现出了对男人近乎偏执的排他性,在他眼里,薛明昀这位同窗左右不过是个想攀附薛家便利自己政途的凤凰男,和薛宜并不相衬,而且后来薛宜告诉他,他们二人并没看上对方,薛宜也为了尤商豫和薛家那几位闹了红脸,哪怕这次薛宜出行前,薛爷爷还在提这位,薛权也权当没听见。 可现在? “是他,他在溧安救灾,因为我们这的飞机也支援出去了,虽然元中校说你们能去接,但我们想着万一有余震,那地界又靠山,万一再泥石流,后果不堪设想,时间紧任务重。 我们一商量立刻把消息发给了离那最近的溧安军区,万幸是吴大校驻扎,收到消息后他们安排了两架飞机就出发了,这时候估计都到溧安了。” 解释的工作人员一脸庆幸,但元肃和薛权脸上的表情就没那么痛快了。 元肃知道薛宜和吴戈相亲时,天塌了一半,尤商豫不足为惧但这位吴戈,他将男人扒了戈底朝天,尤其是发现这位还是当年他军校的辅导员后,男人的直觉,雄性生物在求偶这事上的危机意识作祟,元肃急地差点亲自下场搅合。 只庆幸那人对薛宜没意思,元肃心有余悸对方对薛宜没意思的同时又觉得对方眼瞎。 可现在? 【那词是不是叫‘吊桥效应’?】 瞿砚和不懂这位‘吴大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能力,抑或是和元、薛二人有过节,但元肃和薛权此刻杵在那活像两棵苦瓜,尤其是元肃想笑笑不出来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滑稽,突然间,男人就很想会会这位‘吴戈大校’。 “那是薛老师妹妹的救命恩人了,不过这个军衔,我们平常都难见,现在要见是不是得去溧安。” 没错,瞿砚和还在见缝插针的打探怎么去溧安,按照男人的想法,刺激元肃开后门再开飞机捎他们去溧安最好,只可惜,没找到甩钩的机会,但现在? 【机不可失。】 “看元中尉和薛老师也挺想见这位大校的样子,我们要不去溧——” “去什么溧安啊,还有五分钟吴大校就落地了,溧安医疗资源紧张,有个骨折的幸存者得在我们军区医院手术,叫、叫宴——” “叫宴平章!” “对,叫宴平章!” 宴平章的名字实在拗口,工作人员想了一阵子也没想起来,此刻被元肃提醒,男人终于将‘宴平章’三个字说了利索,可还没等他说‘谢谢啊,元中尉’,男人就一阵风似地擦着他的肩膀朝走廊外奔去,方位…… 好像是停机坪。 “元中尉这——” “唉,薛、薛老师,您怎么也跑起来了。” 瞿砚和其实也想跑,毕竟那话说了‘见喜欢的人要用跑’,但早前他的人设都甩出去了,现在要崩人设也太明显了,男人克制着心情走到工作人员面前,笑得僵硬又‘得体’,面对一头雾水的工作人员,瞿砚和哪怕心知肚明还是给对方解释了番: “是不是还有个叫薛宜的女孩子,也在飞机上?” “是的,说是那个宴平章的朋友。” 【草。】 “那位叫薛宜的女孩子,是薛老师的亲妹妹。” 虽然薛权不在场,但瞿砚和‘亲妹妹’三个字说的咬牙切齿,哪怕他在笑,站在男人对面的工作人员也品出了‘别扭’。 “我去看看怎回事,回见。” “好嘞,回见,瞿先生。” 小士兵其实很能理解薛权当家长的心情,他也有个妹妹,做哥哥的总要操心些,更别说遇见这档事,可元大校和瞿先生是? 没错,瞿砚和原本还在‘闲庭信步’,可一处了招待室大门,也狂奔了起来…… “田径比赛吗?” 141:来片绿箭?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螺旋桨搅动的气流卷起地面细碎的沙尘,在夕阳下形成一道金色的薄雾。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整个机体也开始做起了降落准备,机上的众人看着越来越清晰的建筑,感受着飞机缓缓降低高度时微微倾斜发出的小振动,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尤其是薛宜,她发现自己比当年听到元肃飞行竞赛拿到全国第一名还激动。 越过邯大嫂的肩膀,薛宜的眼神全程落在身着军队制服的飞行员身上,看着男人紧握操纵杆,目光专注地扫过仪表盘,确保每一个数据都在安全范围内的细微动作,薛宜脑子里都是元肃的脸。 热恋中的男女相互做过的保证不计其数,能一一做到人的更是少之又少,但元肃不是,薛宜觉得元肃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能量,永远热情永远言出必行、贯彻到底,偏偏这样的人又心细如发,能精准洞察她所有的情绪。 二人恋爱本就小心翼翼,加上性格使然,薛宜和元肃还从未做过逾矩僭越‘制度’的事,但元肃不止一次的保证会让她看到自己开飞机的模样,如果没有分手,那个夏天元肃会开着直接带她从中环摩天轮出发穿过太平山顶抵达青马大桥。 【下午六点的青马大桥很美!】 元肃说这话时的模样,薛宜至今都还记得。 【所以他真的来了,开着直升机。】 随着高度不断下降,起落架缓缓伸出,轮胎在距离地面数米处微微颤动,循序渐进的试探最佳着陆的时机,但这个距离已经够机上人员看清地面情形。机场引导员在看见薛宜他们直升机时就开始高举荧光棒,此刻渐暗的天色里闪烁的荧光棒,划出了一个个清晰信号指引着直升机对准停机坪中央的白色标志圈。 “准备着陆。” 副驾驶简短地汇报,声音便淹没在螺旋桨的呼啸中。 薛宜的走神很明显,根本逃不过吴戈的眼神,尤其是听到‘准备着陆’后女孩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表情,吴戈捕捉的一清二楚,男人天生一副七窍玲珑心,眼风一扫便能洞悉人心。更别说面对的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吴戈根本用不着费心思,就能解读出薛宜所有的情绪,眉头微蹙、指尖轻颤,薛宜所有细枝末节的毫末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估计想到了她前男友。】 主旋翼的转速虽然在慢慢减缓,但气流依旧猛烈,停机坪周围的警示旗猎猎作响。终于,起落架稳稳地触地,机身微微一沉,随即恢复平稳。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减弱,螺旋桨的转动慢了下来,最终停止,只剩下余音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岐山机场等候已久的地勤人员见飞机停稳,迅速上前,固定轮挡,连接电源线,开始例行的检查工作,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所有环节确定无误后,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燃油和金属气息的热风扑面而来。 元肃自听到吴戈他们这般飞机要落地岐山,便不要命的往停机坪赶,男人抵达时,一护人员的救护车早已稳稳停在机舱旁,只一眼,元肃就锁定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女孩站在担架床边,蹙着眉盯着昏迷的宴平章,离得太远,元肃并不能知晓薛一在说什么,但看着抱着胳膊的薛宜,小表情丰富的同身侧男人说话的样子,男人发现自己的脚和身体都开始不受控。 “薛宜!” 黄昏的停机坪被染成金色,远处直升机的螺旋桨声渐渐消散,只余下风在空旷的混凝土上低鸣,可距离原因,哪怕元肃喊得大声,薛宜也丝毫没有觉察,女孩依旧在和身侧的男人你一言我一语。 “薛—宜—!” 元肃有一次喊出声,声音被风吹散,但男人顾不上那么多,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男人恨不得自己可以闪现到女孩身边。 风在耳边呼啸,皮肤底下包裹的心跳声大得几乎盖过一切。元肃的动作跑得越来越急,距离也终于被所缩减到众人可以注意到他的程度。 “珠珠!薛——珠——珠——!” 视野盲区的女孩脚步一顿,男人的声线薛宜熟到不能再熟,浑身过电的酥麻感激得女孩朝着声音方向转过身的动作都带着难以忽视的颤意。真正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夕阳的光恰好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眼睛亮亮的,好似盛满了整个岐山日落黄昏的温柔。 “薛宜!” 元肃哽咽着,盯着女孩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更近,更清晰二人的距离不过五十米,这次隔着的终于不是地动山摇千山万水,因为薛宜的位置变化,此刻二人之间空当当的,彷佛这要再进一步,他就可以拥抱到自己生命的另一半组成。 这么想,男人也这么做了。 停机坪的风仍在吹,可这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只剩下紧紧相拥的一男一女,直到一滴滚烫滴入脖颈,薛宜才反应过来,元肃说她爱哭,可真的在一起的时间里,真正的哭包另有其人。 男人箍着女人的力道虽大但并不让人难受,比起那晚闯进自己家时元肃的动作,此刻的薛宜只感受到了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和珍重,男人的眼泪闸门崩坏后的水库流水,怎么都止不住似地。 元肃哭很少发出声音,所以此时的他更像流水。 ‘作战经验’丰富的薛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会处理男人的情绪。 轻轻将人从自己怀里推出后,薛宜看着垂着脑袋啜泣不止,哭声隐忍的男人,无奈叹了口气,指尖轻轻触上他的脸颊,女孩动作温柔的像接住一片坠落的羽毛。薛宜觉得元肃的眼泪滚烫的像烧滚的沸水,烫得她指腹都忍不住颤抖。 “我没事,很平安,能吃能喝,还可以蹦蹦跳跳。” 她低声说,拇指缓缓抚过男人湿润的眼角,元肃的眼泪好像擦不完似得,让女人无奈又却心里软得发疼。男人漂亮的睫毛在她指腹下轻颤动作,让薛宜想到了暴雨击落的在水泥地上振翅的受伤蝴蝶。 薛宜捧着男孩的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透过男人湿漉漉的狗狗眼,薛宜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同样泛红的眼眶。 “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 她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拇指却固执地抹去他新涌出的泪痕。 “哭哭啼啼,福气都要被哭跑啦。” 听着薛宜地话,元肃的喉结滚动,想别开脸却被她捧住。女孩的的拇指停在他颧骨上,那里还沾着未干涸的泪水,元肃突然觉得自卑。 “还哭,我就擦不完了”薛宜虽然在笑,可眼里也泛起水光,“你怎么这么能哭啊?元肃。”虽然在吐槽,但女孩手上的动作没停,一遍遍替他抹去泪水,像要把他所有的惶恐与委屈都揉碎在掌心里。 直到看见远处摆渡车离她们越来越近地影子,薛宜的指尖终于顿了顿。 “最后一次。”她轻声说,拇指重重蹭过他的眼下,“再哭的话,我就不能帮你藏啦,元肃先生。” 可最后,她的拇指还是沾满了他的眼泪。 旁众人的视野里,不止可以清晰看到泪眼朦胧的高大男人将脸贴在女孩手心里抽噎的场景,还能一清二楚薛宜嘴里温柔到让人心颤的安抚。 “元肃,你个爱哭鬼,现在几点。” “六、六点。” 瞿砚和薛权姗姗来迟,虽然薛宜收手的动作利落又敏捷,但瞿砚和自认视力超群,对情绪的洞察力更可圈可点,无论是薛宜元肃身上传递出来的,还是薛、元二人身后众人脸上表情,都在告诉他,两分钟前这里演了一出‘久别重逢偶像剧’。 【切,真让他装到了。】 瞿砚和觉得冤枉又委屈,他本就没打算抢风头,毕竟时机未到,但男人根本没想到自己还要当老护工照顾薛权这个拖油瓶,他走出大厅还没跑两步,就发现了薛宜的病秧子哥哥蹲在草丛边呕吐,讲道理,瞿砚和内心想无视,可一想到薛宜把薛权当眼珠子似得宝贝,男人烦躁的一揉头发,掏出手机打给了刚才给他们送饭的小士兵。 但薛宜还是要见的,瞿砚和厚着脸皮要来了一辆视察用观光车,这才紧赶慢赶到了停机坪。 【绿箭。】 “哥!” 【我就说她心里眼里都是她这个宝贝哥哥。】 薛宜一眼就看到了脸色苍白但还在强打着精神冲自己笑得薛权,男人刚下摆渡车站稳,薛宜就甩开了身后在帮宴平章转移位置的医护人员和邯家夫妻俩,小陀螺似得冲到了刚站定的薛权身前,走近了,薛宜才发现薛权的脸色比她想象中还要差,才几天没见,薛权瘦得让女孩触目惊心。 男人身上的衬衫也是薛宜买的,男人从科威特回来到他家那天身上穿的也是这件,可那时衬衫在男人身上很合身。可现在的薛权瘦得几乎撑不起这件旧衬衫,甚至不用上手,薛宜也能感受到布料空荡荡地挂在肩头,如果不是男人骨架大,这衣服一定像晾在竹竿上的麻袋。 锁骨突兀地横在颈下,形成两道锋利的凹痕,这让薛宜觉得哪怕是个小朋友,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男人精致又脆弱的骨头。曾经合身的皮带如今多扎出两个孔眼,男人腰侧塌陷下去的嶙峋弧度让薛宜鼻酸。 “对不起,对不起哥,我不该让你们担心,我——” “我没事,只要你平平安安。” 薛权始终笑的温和,眼尾迭起细纹,像春风拂过时湖面泛起浅浅涟漪。男人嘴角的弧度很轻,却让整张脸瞬间明亮起来,看着满眼无措的薛宜,男人抬手捋顺了女孩乱蓬蓬的头发,道: “没事也别怕,哥来了。” 男人手指骨节的凸起如嶙峋山石,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蜿蜒的痕迹像干涸河床上最后的支流。当薛权抬起手时,袖管不经意滑落,露出的腕骨尖得能在橙红色的天空里划出一道难看的刻痕。 虽然男人在说安抚的话,可薛宜看到男人的手,被元肃挑起的情绪瞬间崩塌,女孩重重扑到男人怀里,放声大哭的样子脆弱的让人心疼。 【绿箭乘二,不是,他什么时候把扣子解开的!!!】 142:修罗场个没完没了 “各位,我觉得既然确定了薛宜人没事,我们现在应该送宴先生去医院,毕竟他得腿可不是小事。” 虽然男人开口了,但薛宜这只找到窝的小雏鸟依旧没注意到他这位好心人的‘呼唤’,一头扎进窝里后理也不理他,男人看看站在自己前方红着眼眶不言语的元肃,再看看那头俨然一副[旧巢新羽喜初安,柳外呢喃带笑看]的薛宜,男人只能垂头无奈笑笑,随女孩去。 男人收回落在女生背影上的视线后,终是决定给受惊的燕子缓一缓的时间,便转身走向了身后一脸兴奋的吃瓜群众。 【再坚强也会害怕,所以、偶尔的撒娇任性也没关系。】 吴戈早就知道薛宜是人见人爱的个万人迷,未见薛宜其人前就有薛明昀一遍遍在他们这帮‘军匪’‘土老帽’面前吹捧,再到那场相亲局,真正见到薛宜其人,男人又亲眼见证了女孩在薛家掌上明珠的地位,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想象中一样。 坚韧、美丽、聪慧,所有他想象中的溢美之词在这场正式会面前,吴戈已经在那个仓皇的晚上、在那个约莫只有十六岁的薛宜身上见识过,包括后来和薛宜的‘君子之交’,女孩也想向他展示这些特质。 吴戈一直在想,像薛宜这样十全十美到近乎没有‘漏洞’的女孩是不是真的不会脆弱,不会惶恐、害怕,至少那个晚上,十六岁的薛宜坚韧到让他觉得可怕,和薛宜约法三章那场餐后会谈,女孩依旧没在他这个老男人面前露怯。 女孩全程自信又得体,那年薛宜举着蛋糕叉胜券在握的表情,吴戈记了很多年,甚至在震区看到薛宜无助的坐在地上时,吴戈脑子里还是女孩那时的表情,那时对他说的话,可当他真正踏在地上,同不知来者是他的薛宜四目相对时,女孩瞬间红透的眼睛毫不掩饰的委屈打的他措手不及,哪怕在大脑里模拟了无数遍自己和薛宜见面的场景,吴戈也没想到会是这幅境地。 所以才有了后面他不管不顾莽撞的冲到薛宜面前的场景。 动手搬开压在女孩腿上的男人后,男人慌不择路抓着女孩手脚检查的紧张样子让跟着他的小队员笑话了很久,可那时的吴戈脑子里只有女孩红的像个受惊小兔子似得眼睛。 【她一直在装,她很害怕,我应该去的再快一点。】 思绪回笼,男人觉得薛明昀有句话说的很对。 ‘我们家薛珠珠就是得供起来,你们这帮兵痞懂个蛋!’ 诚如薛明昀所说,薛宜小仙女在薛家何止掌上明珠,想到那天的场景,吴戈还是忍不住想笑,那不是吴戈第一次相亲,但相亲见整整齐齐一大家子,吴戈的确头一次见这阵仗。 【现在也差不多,整整齐齐,可惜是一大堆‘竞争对手’,哦,还有个昏迷的。】 薛宜招人喜欢并不奇怪,薛宜这样的人不招人喜欢才不对。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还是此刻,吴戈始终没变过这个想法,虽然一直告诫自己恪守‘君子协定’但吴戈深知自己的狼子野心和不安分,从第一眼见女孩,男人就知道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唯薛宜主义,当年那场景,换个人在他面前耍宝拿他的短处威胁他‘签协议’,男人都有无数的办法让对面人落不得好,可薛宜? ‘要不要喝果汁?’ ‘不用啦,我点了茶,你要喝茶吗?’ ‘我不太懂茶,你有什么推荐的吗,薛小姐。’ ‘猴魁、普洱……大红袍吧,我很喜欢大红袍,吴先生可以试试,配你面前的班戟很合适。’ …… 在吃瓜群众面前站定的人,回头看了眼擦干眼泪被薛权捧着脸仔仔细细检查的人,立刻有了决断。 【人多,分而治之。】 吴戈哪怕不喜欢宴平章,但此刻拿宴平章这人做换话题的由头最合适,毕竟在震区的时候,薛宜很看重宴平章。吸了口气,打定主意的男人先是冷冷的扫了圈救护车周围伸长着脖子一副吃瓜表情的人,威慑完那几个年纪小的士兵,男人又将注意力落在了一动不动插完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的宴平章身上。 男人本就是标准的北方长相,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只要他不笑,活像盯紧了猎物的狼,吴戈在部队就是寡言少语的狠厉性格,这意味深长的一眼扫过去,原先还有吃瓜挤兑男人想法的男孩子,立刻鸟兽作散,即使手里没活,几个人也硬是给自己安排上了‘事儿’做。 此刻再收到顶头上司的一顿眼刀,本就不自在的几个男孩,立刻别别扭扭的低下头,哪还有心思敢探听薛宜这边的情况,吴戈见场面稳住,稍一侧身子背对薛宜,确认挡住了薛宜一行人的身影,语气淡淡道: “祝源你和张绥先护送邯医生邯女士去医院,刚才邯女士说自己小臂疼,你协调驻扎的林医生给邯女士看完后,带邯女士和邯医生去安全区的平房休息,做完这些你们有五小时休整时间、至于陈页你和秋医生、”男人语气一顿抬手看了眼钢表的时间,略一计算,继续道:“从现在开始计算,休整时间四小时,你们四个休整好再回驻扎点支援,我这边处理好后会直接归队,还有问题吗。” “报告,没问题。” “嗯,解散。” 安排好手下的人,看着一行人上了摆渡车,吴戈仍然没去找薛宜,反而径直走向救护车同医护人员,和专业医生粗略沟通完毕宴平章的情况,吴戈本意是让对方先行将昏迷的宴平章拉回军区医院,可可想到那边几位还在叙旧,男人不悦地咬了咬后槽牙,又看了眼病床上除了脸色差了点,心电一切如常的人,心道一句‘抱歉,宴先生’,便没再纠结,私心满满开口道: “好的,您稍等,我去叫他们车上。” 【管他这个那个,一车拖走算了。】 目前整个停机坪便只剩下薛宜他,还有医护人员和元、薛、瞿三人,清场完毕,都是熟人,吴戈才真的松了一口气,一是男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他根本不希望再有除了他之外的人看薛宜流眼泪,二是他直觉薛宜不喜欢当‘众星捧月的视觉中心’。 彻底解决闲杂人等,吴戈才又迈开步子朝薛宜身边走去,只是走了两步,看了眼背对着他们仰着头不说话的元肃,男人的目光又落在了薛家兄妹二人和一脸苦涩笑意的瞿砚和身上。 【都是情敌吗?哭哭滴滴的窝囊废倒是眼熟,嗯、前男友。一脸病气的这个我记得是她哥哥,那……】 “想必这位就是吴大校。” 发现男人在打量自己,瞿砚和主动出击,身居高位已久,瞿砚和从男人开始指挥‘闲杂人等’消失开始就判断出了男人和薛宜关系的不简单,尤其是对方情不自禁落在薛宜身上的几个眼神,他再傻也能明白问题,当年那枪是打他后肩又不是后脑。 【得,又来一个,我情敌怎么这么多!】 也因为他这句话,泪眼朦胧的人才发现他的存在。 “hello,薛小妹,没想到我也来凑热闹了吧。” 瞿砚和看着薛权臂弯里哭的傻乎乎的人,忍下想亲自动手的心,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塞进女孩手心后,朝愣愣盯着自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人玩笑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薛宜同学,擦擦眼泪,你瞿二哥我要去社交了。” 薛宜根本没注意到除了薛权元肃,瞿砚和竟然也在,听着男人揶揄的语气,薛宜离家出走的羞耻感瞬间回归,尤其是看着男人玩世不恭的笑容,薛宜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自己当时分手边吃蛋糕边哭,被瞿砚和抓包的场景,严格意义上来说,被抓到小九九后,二人才真的成为了朋友。 “二、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握着手帕的人尴尬的迅速擦干净脸,想也没想立刻薛权怀里退了出来,站得笔直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被班主任抓包的翘课学生,瞿砚和倒是没想到自己能把薛宜‘吓’成这样,但稍微一回想从前薛宜在自己面前窝窝囊囊的样子,男人也转过来了弯,再开口时,男人笑得顽劣。 “我们家瞿三妹想你想得眼睛都快哭瞎了,左一句‘我要找薛宜’,又一句‘瞿砚和你不帮我找到薛宜,我就和你没完’,你说说,这我哪敢不来啊。” 薛宜丝毫不怀疑瞿砚和的话里有夸张成份,和瞿迦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女孩完全信任自己这位小霸王姐妹的对自己的真心,只是看到瞿砚和弯着腰同他模仿哭泣的瞿迦时,薛宜因着兄妹二人相似的脸,好像真的看到了瞿迦在家里崩溃大哭的模样。 这种认知让女生难受又心疼,元肃是、薛权是,瞿迦是还有家里的爸爸、妈妈,所有在为她担心的人是不是都在流泪。 “喂,又要哭吗。” 瞿砚和从薛宜盯着自己的脸看开始就知道女孩一定是想到了他那个小魔王妹妹,瞧着好不容易开心起来的人又要被自己惹哭,男人也顾不得‘伪装做戏’,站直身子在几个男人的眼刀里抬手用力按了按女孩乱糟糟的头发,男人虽然眼里都是心疼,但仍旧掐着贱搜搜的笑配上他那抹了砒霜的嘴稳定发力: “喂,别哭了,宴平章还没死,再耽误下去,真要给他送灵了,薛工~” 143:薛宜:救救我啊啊啊!!! “对了!宴平章!” 经瞿砚和这么一提,薛宜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在角落的宴平章,瞿砚和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人,抿紧了唇线,即使下颌为了憋笑绷出一道坚硬的弧度,但看到无头苍蝇一样往救护车那跑的女生,跟在女孩身后的人,却怎么掩不住眼角漾开的细纹。 这头因着薛宜动起来,剩下几个男人也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不情愿,但几人也慢吞吞的跟上了跑的虎虎生风的人,薛权走得不算快,堪堪赶上懒洋洋边打呵欠遍走的瞿砚和,刚才男人同薛宜相处的画面,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的眼底。 无论是薛宜泪痕未消的仰头望着瞿砚和出神犯傻的模样,还是那一刻女孩柔软的发丝垂落的弧度,乃至睫毛投下的阴影,甚至女孩因为羞赧嘴角微微翘起的纹路——都精确无比地刻在他的视网膜上,刻在他的脑海里。 薛、瞿二人的相处、对话只有短短一瞬,但做了女孩这么多年‘哥哥’,薛权敏锐无比的发现了二人关系里的、被薛宜藏起来的他不知道的秘密,薛宜总是在一些事上迟钝又神经大条,让他忍不住的费心,这些事就包括交友——同男性交友。 【做哥哥的,哪有不费心的。】 “瞿总和我妹妹很熟?” 薛权从来就不是犹犹豫豫拖泥带水的性格,更遑论在薛宜的事上,即使他再苟且,面上他总还是薛宜的哥哥,至少现在还是,雷打不动,想站在薛宜身边的男人他若不松口,未必能在薛宜面上落到好。 “我们家小魔头和薛宜好的穿一条裤子似得,熟?不是理所应当。” 瞿砚和自我认知和规划都很清楚,别的事糊里糊涂说十句九句假话叫斡旋、留后手,但在薛宜的事上,男人自觉窝囊一回吃个教训已经够了,再之后他必定又争又抢,更别说他本就占了先机,最大的杀招他还没用。 【变态果然不好糊弄,比元肃那个傻蛋难对付啊。】 男人遥遥看了眼像狗见到肉骨头似得粘着薛宜的元肃,余光再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薛权,既嫌弃又头痛。 【盛则那个强奸犯很麻烦,这边又来个恋妹想乱伦的变态,哦,还有那个长得一看就心机不轻的大校,嗯、还有个正牌乱伦产物男友……啧,这四个就没一个容人的,薛笨宜,你都招了什么人啊。】 “是吗,我倒是没听珠珠提起瞿总这位朋友,家母家父倒是真心喜欢瞿迦,上个月还招呼着认干女儿的事。” 在科威特这一年,薛权妖魔鬼怪见了不下一个营,瞿砚和想同他四两拨千斤在男人看来还不够格,见男人没回答,薛权拳头抵着唇轻声咳嗽了几声,又道: “两个女孩子既然有这个心思,不如正式些,叫上瞿伯父一起认我们珠珠做个小女儿,珠珠比瞿迦还小几个月,既然都跟着瞿迦叫您一声二哥,干脆亲上加亲,我记得上次和瞿伯父吃饭,瞿伯父也很乐意,一直说着要和家父家母办个正式的认亲宴。” 薛权并不是胡说八道在诓瞿砚和,瞿父和薛权吃饭的事、包括这个劳什子‘认亲’瞿砚和都一清二楚,瞿父作为知情者对瞿砚和那点儿花花肠子一清二楚,生怕他和薛宜有什么扯不清,可不就乐见其成将两人的关系绑成‘兄妹’,男人一想到瞿父的三令五申就想笑。 ‘你就不能喜欢个普通点的女孩子,你俩要成了,你们夫妻俩不是站那让人当靶子打。’ ‘我们夫妻俩没那么好欺负,老瞿。’ ‘不要脸的小羔子,你还夫妻上了!’ ‘我是在转述你的话。’ ‘你、你少气我,不成!我瞿晟旸活一天就不成!’ ‘哦,活两天就成。’ ‘就非得是她!你也不害臊,一把年纪大人家小薛那么多,你怎么好意思!’ ‘你比我妈大十岁,老瞿你还不是——’ ‘滚滚滚,老子说不过你,反正人家小薛有男朋友,你没戏。’ ‘哦,迟早给她搅黄。’ ‘你说什么?’ ‘迟、早、给、她、搅、黄。’ …… 【我老子说的话我都不听,你算老几啊,短命鬼,自己当哥哥上不了位就想拖我下水,病秧子还挺毒。】 “薛老师可饶了我吧,养一只比格我都头大,再来一只这不是要我命。” 男人嘴角噙着笑,眼尾笑纹堆迭的弧度恰到好处,任谁都看不出那里头淬着的冰碴,再加上这番恰到好处的玩笑话,薛权愣神的同时的确在心里盘算了番他们家这位是不是‘比格2号’。 “嗯,的确精力无限。” 薛权看着急吼吼上了救护车,趴在门前招呼他们的女生,薛权望着女孩手舞足蹈的样子,嘴角不自觉跟着上扬,却又在某个瞬间轻轻摇头,意识到自己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后,男人又恢复了一言不发的锯嘴葫芦模样,那边扒着救护车车门的人还在喊: “哥、瞿二哥,你们快点,正好给我们都带走,哥,你快点,刚才不是答应我做哥检查吗!快点!” 【确实像比格,赏味期忒短。】 被招呼上车的二人,加上原来就在车上坐着的元、薛、吴,整整5个人加上三个医护人员,正好将车塞得满满当,瞿砚和薛权上车晚,只能坐在薛宜对面,至于‘交友钝感力’超强的薛宜则被元肃吴戈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 【呵,薛宜,你这回可难收场,床上还躺着一个呢。】 瞿砚和嘴角噙着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意。阳光透过救护车窗斜斜地打在他半边脸上,将男人脸上的玩味的弧度细细密密的镀上了一层金边,或许是他看热闹的表情太直白,薛宜也抬头看向了他,二人明明一句话没说,无以言说暗流涌动的氛围却让人脸热,薛宜不太明白这些男人怎么一个个的在今天都变得这么奇怪,但此时同瞿砚和四目相对,看着男人漫不经心敲手表表盘的动作,薛宜就一阵不自在。 【瞿二哥,怎么今天也怪怪的。】 想着,薛宜做贼似地瞄了眼男人旁边从上车开始就低气压的自家老哥,见薛权依旧闭着眼,女孩发现自己竟然诡异的产生了‘万幸’感。 【搞什么!我在怕什么啊,我、我什么也没干。】 即使内心一遍遍的自我安慰,可一想到还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女孩就心虚,尤其是当着薛权的面,诡异地,薛宜又想到了自己和元肃谈恋爱、和尤商豫谈恋爱时的场景。 【为什么我像早恋被抓包……可当时和元肃早恋也没被抓到啊,爸妈和哥都是大学那会儿才知道的,现在我心虚个屁啊,我和元肃清清白白!】 这种接近‘暧昧’的不自在几乎是没遮掩的呈现在女孩脸上,薛宜不敢再同男人对视,探究对方眼里的笑意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敢看闭目养神的薛权,迅速移开视线后,女孩欲盖弥彰无比的将视线落在了平躺的宴平章身上,可还没等她缓过劲,看清男人手里紧紧握着的东西时,女孩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闪电劈中的湖面,瞬间凝固。 【要、要死,元肃他不会看见了……吧。】 薛宜觉得此刻的自己和被架在火上烤的羊羔没区别,瞿砚和眼神她扛不住,她心虚。宴平章手里握着的她的手表……她更不安。 【这要是让元肃看到了……】 ! 【完蛋了!他看到了!!!】 薛宜根本没想到元肃现在这么大胆,或许她想到了,只是没想到元肃会当场发作,还选了个这么‘不正经’的法儿。真的被男人握住手腕的一瞬,薛宜没出息的打了个颤,本就心虚的人此刻一动不动的活像个僵尸,因为自己和男人的手藏在病床下,薛宜觉得自己这样和出轨没区别。 【元肃这个笨蛋,这几年到底看了、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元肃从一上车就看见了自己定制的情侣手表被宴平章握在手里,其实一开始他是想咽下这口气自己把手表拿回来当没事发生,给薛宜个面子,可谁知他偷偷扣了宴平章的手好几回,对方那双却像铸铁灌水泥了似的死死和手表绑在一起,任凭他怎么扣、掰都无济于事。 一瞬间,新仇旧恨,过去被宴平章阴阳怪气此刻被对方鸠占鹊巢的情绪一拥而上,元肃索性摘下了自己的手表往口袋里一装,率先上了车,上车后男人全程抱着胳膊一言不发沉着一张脸的表现,就是在等薛宜解释。 可谁知道,薛宜上车后先是和那个叫吴戈的装货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然后薛权、瞿砚和又紧接着上了车,一来二去时间压缩,元肃发现自己彻底失去了和薛宜‘撒娇’‘求哄’的机会。 虽然形势僵持但架不住元肃欺人天生好哄,哪怕薛宜没空搭理他,男人也笑眯眯的将自己哄好了。 至少再看见瞿砚和个不要脸的朝薛宜勾勾搭搭的抛媚眼前,元肃将自己哄的服服帖帖。 【爷爷的,一个两个,晕了的不安分,对面这个更是不要脸!当哥的也没用到了家,一群老东西都打上你妹妹注意了,还有心思睡觉,合着火力全开我一人身上了,薛权,我欠你的啊!你是人吗你!】 看着眼前的场景,男人的喉结剧烈滚动着,想说话却又挤不出半个完整的音节,下一秒情绪操控,男人身体先于思维行动起来——元肃用力攥了攥了空荡荡的手心几回又松开后,指尖像生出了自我意识似地,先是在床沿游移,像一片试探的落叶,当救护车转向惯性甩出的瞬间,特属于男人的滚烫来势汹汹的覆上女孩空荡荡手腕内侧——那是薛宜、是每个人脉搏最脆弱的地方。 薛宜的反应也在男人意料之中,被他握住手腕的一瞬女孩瑟缩后习惯性的朝他一贴的动作,平常人不知道,作为女孩曾经的身边人,元肃一清二楚。 女孩这种下意识的亲昵让男人受用无比,哪怕只是身体与身体的一触即离,男人也控制不住的弯了唇角,明明两人连个眼神都没交换,可随着汽车晃动摩擦带来的一次又一次大腿肌肤想贴,即使隔着布料,似乎也为二人的本就暧昧不清的关系浇了一勺滚油。 薛宜分不清是自己身体传来的热还是身边男人天生体温高,被男人握在手里的手腕传来的热意,烫的让她恍惚、茫然。 元肃的动作并没有因为握住女孩的手腕就开始停止,相反,男人的动作越来越大胆,薛宜根本不敢相信身侧坐得端端正正、一脸冷漠的男人会泰然自若的对她耍流氓! 【到底要干嘛!元肃这个笨蛋还有完没完!】 薛宜的焦灼和害怕很明显,或许是因为有个薛权在场,男人能明显感受到女孩的怯意,但老实了一阵子的人,此刻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女孩,男人视若无睹薛宜约等于无的挣扎,反而用拇指轻轻地揉捏着过女孩突起的腕骨,安抚地挠了挠女孩的手腕后,男人力道克制得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青瓷。 在旁人看不见的阴影里,男人的带着薄茧指节正细细地描摹着女孩手腕的弧度,女孩空荡荡的手腕此刻和博物馆里珍藏的瓷器高度重合,元肃每一下力道暧昧的抚弄都让人幻视收藏家们轻抚瓷器曲线的动作。 卡在两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之间时,薛宜就有种不妙的感觉,此刻被瞿砚和用眼神拷打,再加上被色鬼附身的元肃捉弄,女孩耳尖早就泛起的红晕在夕阳的晕染下,好像彻底和晚霞染融为一体了般。 【救命!谁来救救我!】 薛宜欲哭无泪,本来女孩自我欺骗瞿砚和什么都没看见,可心虚过头的女孩偷偷抬头的一瞬再次撞上了男人意味深长的笑时,那颗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死了。 【完了,被瞿二哥看到了……他、他肯定觉得我不老实,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又被他抓到个把柄,完了,我完了。】 薛宜欲哭无泪,嘴角翘起一个破罐破摔的弧度,连假笑都懒得伪装,被元肃抓着的手彻底放弃了挣扎。 “需要我帮忙吗,你前男友好像有失分寸。” 【呵,现在好了,一车人都知道我水性杨花了。】 144:不行,薛宜不能签 从机场到军区医院的路并不算长,再加上有交警开路,不过三十分钟,可对于此时的薛宜来说,这三十分钟堪比三小时,橙红色的夕阳斜斜地洒进车窗,将车内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薛宜以为自己的社死在被元肃抓住手腕时就已经结束了,女孩万万没想到吴戈还会‘热心肠’的加入。 女孩子的大脑在男人说‘前男友’三个字时面部肌肉就开始僵硬,哪怕嘴角保持着平静的的自然弧度,可只有当事人薛宜本人知道她此刻多心慌,至于强装镇定的面部表情完全是她在虚张声势,如果能照镜子,薛宜觉得自己现在的脸一定和福尔马林泡过的人体标本零区别。 明明男人的话很短,可那些字句在空气中精准无比凝结成冰,每个字节都沉重地砸在女孩耳膜上,僵直在位置上的人无语凝噎的同时感觉自己整个后背好似被渗出的粘腻汗珠包裹。 “他告诉我的,别紧张,我不会告诉你哥。” 【吴戈!】 吴戈从薛宜被元肃抓住手时就一眼不漏的看清了女孩以及她身边那位流氓的不同表情,比吓得像炸毛的小麻雀似地薛宜,女孩边上那位简直…… 【欠打,嗯,违背妇女意志,打一顿治不了就送去坐牢吃枪子。】 元肃的挑衅直白且幼稚,在还没上车时,对方就拦住了他,说了对有的没的,弦外之音就是‘我和薛宜关系匪浅,你给我离她远点。’ 可惜,吴戈向来不给面子,更别说一个‘前男友’,第一次见元肃,男人给吴戈的印象就很差,‘窝窝囊囊、难成气候’是吴戈给男孩的注解,多年过去,结果见面就是男人在停机坪那儿拽着薛宜哭哭啼啼,装可怜扮惨,种种大前提交织,吴戈觉得自己没立刻甩脸子无视人真算得上他体面,那会儿,元肃靠在舷梯边,漫不经心地提起薛宜——暧昧又隐晦得说着自己和薛宜不能为外人道得关系,说着女孩是她如何攥着他的衣袖替他擦眼泪,在薛宜眼里他有多重要,元肃的语气轻描淡写,可每个字又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刀,悄无声息地刺进男人的肋骨。 ‘你是薛宜的前男友吗。’ 同样一句话,让两个人都变了脸色,元肃是此时的薛宜也是,吴戈承认自己这样有些卑鄙,但显然他这种卑鄙行之有效,他赌对了,这二人根本不敢对账,彼时他一问完,元肃那张巧舌如簧的嘴瞬间熄火,诡异的沉默里,远处薛宜的声音突然显得很远,男人的喉结动了动,那句准备好的调侃卡在喉咙里,变成生硬的停顿。 那会儿元肃还没摘下手表,借着低头假装调整表带,元肃逃过了被吴戈‘逼问到底’的危机,但现在。 吴戈隐晦的瞄了眼元、薛二人空荡荡的手腕,便瞬间了然事情全貌。 男人好笑的看着身侧人一脸看到救星的表情,抿唇忍下笑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薛宜,你脸上有泥,右边。” “是吗!我擦擦。” 吴戈给的台阶实在烂,除了薛宜之外,全程视奸薛宜元肃的瞿砚和就觉得这借口奇烂无比,瞿砚和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在商场雷厉风行甚至恶名在外的人怎么在薛宜这儿和只没脑子的狗似的。 二人的领域并不重迭,但本着知己知彼,当能百战不殆的心思,瞿砚和把薛宜身边的男人研究了个遍,元肃这位‘白月光’更是他的重点研究对象,无人机这类的智能穿戴设备在瞿砚和眼里只是个小孩玩具,但情敌造这个,男人不得不去探听一二,那场谈判瞿砚和套了个‘大学生创业团队求投资’的皮。 彼时的元肃和现在只能说两模两样,手下人回传过来视频里,男人坐在谈判桌尽头,全程表情淡淡那让人猜不出他的意向几何,直到有个愣头青接连报出五个个虚高的数字时,主位上的男人忽然笑了——很明显动怒的表情,可惜那个小朋友不见棺材不落泪。 ‘从哪里当的数据。’ 这句说完,男人略一停顿,道: ‘以及,你们漏算了新加坡的关税波动。’ 元肃的声音很轻,却让空调出风口都安静下来。 会议的最后,男人留下一句“重新测算。”便风风火火离开了限产,徒留一室内小年轻大眼瞪小眼,可现在呢,在薛宜面前的元肃堪称‘进可攻退可守’的模板范例,瞿砚和深知薛宜不动,现在他们任何人都不能轻举妄动,可这不代表他能睁眼瞎看同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元肃借色上位。 “呵。” 车窗外,五点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来,在真皮座椅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分界线。救护车的坐垫可不舒服,但看到薛宜的动作,看清元肃吃憋的滑稽表情,靠着车舱壁的瞿砚和好心情无比的轻笑出声。 薛宜猛地抽回手的动作大力又蛮横,随着动作落下女孩青葱似地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无形的裂痕。元肃看着自己骤然空落地掌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若不是指尖掌心还残留女孩肌肤的点点温度,元肃大概会觉得自己一刻前地轻佻动作只是一种颅内高潮,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虽然薛宜抽出手后便不再搭理他,但薛宜别过脸时,鬓边碎发随着动作产生的细微轻颤精准暴露了她的慌张,蜷紧手心,男人苦涩一笑,看着嘴角扯出过分灿烂的笑,声音也自觉提高的人,饶是嘴边有无数话想说,可最后也和男人脑里的‘算了’一起化作一声短促无比的叹息消散在逼仄的空间里。 薛宜打开话匣子后,说的话并没有逻辑,甚至前言不搭后语,可在场几个男人无一不在认认真真听着,包括一上车后就因为骨头疼而说不出话,假借休息紧闭着眼忍耐痛意的人这会儿也因为女孩的话,慢慢睁开了眼,哪怕对面的人 薛权觉得身下的座椅像一张刑椅,每一次汽车颠簸都让脊椎传来尖锐的刺痛,这种断断续续的疼让男人几乎要闷哼出声,为了麻痹自己忽略疼,绷紧下颌的人,森冷的指节死死抵着座椅把手,冷汗在呢大衣里蜿蜒成冰凉的溪流。 就当薛权感觉自己快撑不住要狼狈的倒下去时,对面座位传来的声音,像一剂吗啡突然注入血液。 “当时我们就跟着老乡,在树林里穿,说实话,有点像跟着贝爷去冒险,很幸运,我们的团队里都是经验丰富的贝爷。” 薛宜半侧过脸,小巧的耳垂被暮色里晃成碎金,女孩仰着头同身边男人绘声绘色的模样生动的像一幅画卷,唯一的可惜。 【我不配入画。】 剧痛突然变成钝响,薛权发现自己正用疼痛打磨出的敏锐听觉捕捉着薛宜话语里每个气音:句尾微微上扬时小勾子似地语调,唇齿间银铃般的笑声,还有说到地震云的‘云’字时,女孩尾音落下一闪而过的微末笑意。 薛权完全不敢搭腔女孩的话,他害怕自己一张口就会泄出可笑又卑微的呻吟。 两相纠缠,情绪拉扯,肉体的疼痛与失而复得的欢喜在男人喉结处拼血厮杀,化作一声克制的轻咳。薛宜何其敏锐,薛权这声咳声刚落下,女孩立刻望过来的眼睛让薛权错觉伤口正在愈合——直到下一个转弯,车辆驶向隧道,车身随着余震爆裂出的震动立刻撕开男人的伪装。 薛权趁机让难听的喘息混进引擎轰鸣,突然袭来的剧咳让他眼前发黑,固执地咬住牙关的人彻底败给感官,最终从鼻腔里溢出一声闷哼,像雪夜深处老宅门轴的叹息。黑暗里,男人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他暗自调整呼吸,将空气分成细碎的小段,像拆解一封不敢示人的密信。 可肺叶深处那阵刺痒越发嚣张,在肋间掀起微弱的痉挛。 余震来得快去得也快,隧道照明灯突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众人虽然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但随着驾驶员从容地打开远光灯,光束刺破黑暗的瞬间,仪表盘的光映在男人脸上,照出一张没有一丝波澜的面容。 “昨天的更厉害,这不严重。” 驾驶员说着,甚至腾出右手调整了一下空调出风口。一块巴掌大的水泥块砸在前挡风玻璃上,男人只是微微眯起眼睛,车速丝毫未减。 当车辆驶出隧道口时,阳光如常洒在柏油路面上。她降下车窗,让带着你泥雨腥味的风灌进来。 “看,” 副驾驶的医生指向远处依然挺立的跨江大桥, “我们要到医院了。” 后视镜里,众人紧绷的肩膀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在绝对的冷静面前,连灾难都会失去威慑的力量,因为这个小插曲,薛宜完美错过了薛权异样,抵达目的地后,随着医护人员转移宴平章的动作,薛宜一行人也跟进来了手术室门口。 “对了,病人的手术通知书谁签?” “我签。” 薛宜想也没想就接过了医生手里的纸笔,可薛字的草字头才写完,瞿砚和就直接抢走了女孩的笔,紧接着几个男人异口同声, “不行!薛宜不能签。” 145:熟悉?感恩。 “我不签难道你们签吗。” 虽然几个男人神神叨叨了一整路,但大是大非面前,薛宜不可能犹犹豫豫的听之任之,反驳完几人,薛宜拧着眉理智从面色讪讪的瞿砚和手里拿回笔,干脆利落的在手术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真是搞不懂你们一个个今天是怎么了。” 薛宜搞不懂身边几个人莫名其妙的脑回路,听到几人异口同声地阻止,薛宜想也没想就反驳了几人,明争暗斗了一路的几个人被女孩这么一怼,总算闭上嘴消停了下来,没再阻拦。薛权站在最外侧的圈子,一趟飞行下来,本就不舒服水土不服严重的精气神蔫巴儿人,说完话便体力不支瘫坐在椅子上,最先发现他问题的是元肃和陪行的医护人员。 元肃一清二楚薛宜对薛权这位病秧子哥哥的看重程度,男人撇了眼一左一右站在薛宜身后的瞿、吴二人,烦躁地揉了把头,迈着步子走到靠着长椅粗喘地薛权身前站定,看着男人惨白的面色、泛青的唇,元肃不耐烦地粗声粗气: “宴平章这儿都是事儿,别让珠珠再操心你,硬撑着只会添乱,我送你隔壁急诊。” 语闭,元肃懒得管男人情愿与否,驾着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人,将人扶起来后,元肃又同刚好回头瞿砚和使了个眼色示意,便和赶上来的医护人员将薛权扶到担架床上后,悄无声息紧急移动到不远处的急诊病房。 瞿砚和收到信号,神色淡淡看了眼被被推走的薛权,若有所思似地敲了敲贴着裤缝的指尖,便神色如常的收回了目光,注意力又落在了同医生签手术同意书的薛宜身上,薛宜同宴平章只是同事,这手术同意书她签得名不正言不顺,哪怕情况危机。 此刻三人听主治副手读完手术同意书的主要条款——免责条款,对宴平章的状况,三人皆有了认知。 “所以、你是患者什么人?” “未婚妻,我是他未婚妻。” 薛宜答得果断,站在女孩身后的瞿、吴二人听到薛宜不疑有他的回答虽然气闷,但被医生用打量的眼神审视时,两个人俱抿唇点了点头。 “我可以负责,医生您放心,那分药剂过敏史也是我写的,您完全可以放心给我未婚夫治疗,好坏结果我都可以承担。” 瞿砚和站在薛宜身边,看着女孩毫不犹豫的利落签下名字,男人无奈叹了口气,直到手术同意书被接走,他也没说出自己心里的盘算。 【宴平章不是京州人,你也不知道他的来历,这么贸贸然签字对你不好,万一他不是自己人怎么办,薛宜。】 “嗯,知道了,三个半小时,你们谁是AB型血或者O型,跟我来一下。” “我。” 薛宜是O型血,女孩失踪的时候,薛明昀就把薛宜所有的信息告诉了他,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万一需要捐血,只是现在…… “我跟你去。” 吴戈不可能让薛宜捐血,医生更不可能,看到眼前这个长官主动站出来,副主治医生点点头。 “嗯,你来吧,你们俩就在这儿等着,手术已经开始了。” 作为医生的女儿,薛宜不会冒昧的问医生手术能不能成功,得到医生的‘指令’悬着一颗心的人先是感谢了吴戈,紧接着便是离开了手术室门口安静的移到了一边座椅前。 瞿砚和看着满脸焦虑,整个人的都不安的窝紧了身体的女孩,呼了口气,又看了眼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和薛宜的走廊,抬手拍了拍紧绷着肩膀不安地扣着手心人,道: “没事了,既然已经确认了手术,吴戈又去献血了,估计不会再出纰漏,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先联系他的亲人,至少得让他的家人知道他现在性命无虞,一切平安。” 经瞿砚和这么提起,薛宜才发现自己漏掉了什么环节。 【不知道他的手机能不能修好,得赶紧联系他姐姐。】 宴平章坏掉的手机也在薛宜包里,既然要联系人,现在得把男人的电话卡拔下来。 “我的包!” “诺,一直帮你提着呢。” 男人看着恍然大悟后一脸懊恼的人,笑得温和,抬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男人将手机递给了女孩,语气轻松地揶揄: “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更应该打给乐姨和薛叔,他们很担心你,真是不知道该叫你糊涂鬼还是热心肠。” “对了,我爸妈!” 从薛宜里手里接过宴平章手机上拔下来的SIM卡,瞿砚和耐心道: “电话卡给我,我一会儿去买个新的装上,既然都赶一起了也不差你这会儿的功夫,总之,先给你爸妈打电话。” 接过瞿砚和递来的手机,薛宜才想起转头找薛权,此时她才发现走廊早就空荡荡的只剩下她和瞿砚和。 薛宜刚准备问,只听瞿砚和又开口: “你哥刚才状态不太对,元肃和医护人员陪他去检查了,别担心。你先给叔叔阿姨报完平安再去找他,一件一件事做,不要慌。总归还有我陪你,你知道的,我一向是个闲人。” 说不感动一定是假话,听着瞿砚和的安排,薛宜那颗原先听到薛权不舒服乱成一团的心瞬间定了下来,不过还没等薛宜打电话,捐完血回来,站在走廊尽头接电话的吴戈握着通讯中的电话疾步走到了女孩身前。 “用我的吧,我正在和你哥通话,大致情况我也都告诉他了,现在他和叔叔阿姨都在一起。” 薛宜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看到吴戈手里屏幕亮起的正在通话中,强忍了一路委屈的女孩,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可当她抬眼时,撞上瞿砚和、吴戈二人鼓励安慰的眼神,那一瞬间,所有的逞强都在源源不断涌向自己的照顾和关心下都溃不成军。 “谢谢、谢谢你们。” 瞿、吴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前三步之遥,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也不会冒犯到情绪波动的女孩。听完薛宜这句谢谢,二人异口同声说完‘不用’,从对方脸上收回打量的眼神,又同时闭上了嘴。 全程,瞿、吴二人除了偶尔不经意的视线交错,其它时刻二人俱是操着同款虚伪的笑回给对方后,便迅速错开目光,生怕对方从自己眼中读出对薛宜那份隐秘的悸动。 可女孩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根本不受控,看着从薛宜眼眶里滚落下的泪珠前赴后继地砸向屏幕,二人皆是难受的心口一紧,二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想替她擦眼泪,我想告诉她可以委屈可以软弱可以害怕,我想告诉她没事了。】 可两个男人都没有开口、动手打破这份宁静,此刻二人的克制像场无声的博弈,仿佛只要谁先伸手,谁就输掉了这场心照不宣的角逐,好在薛宜比他们想象的更坚强,朝面前的二人扬起一个笑,薛宜迅速背过身子一手握着瞿砚和的递给自己打电话的手机,一手将吴戈那部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贴在耳朵上,慢慢朝着走廊尽头走。 最后,只有手术室外的白炽灯默默记记住了三道影子欲言又止的纠缠。 两个人看着薛宜的背影皆没开口,女孩走远后,假客套维持体面的瞿、吴二人迅速拉开和对方的距离,一人贴着左墙站定,一人抱着胳膊靠在右墙懒洋洋的打着呵欠。 薛宜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直到抵达走廊尽头的白墙,她才哑着嗓子说出第一个字。 “喂。” “喂!喂!珠珠,乖女!宝宝,是你吗宝宝!” 乐如棠颤抖着声线的句子传来,薛宜的眼泪再一次决堤,即使眼前没人能看见她的软弱,但女孩仍旧下意识的用手去擦眼泪。 天不遂人意,薛宜脸上的泪不减反增越擦越多,擦到后来,薛宜直接放弃了遮掩索性蹲在墙角将捂着听筒,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小声啜泣着。 电话那的薛廷延和乐如棠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细微抽泣声,安心又心疼,本想给女孩一段平静的时间,可听着女孩哭声最先破功的反而是提出建议的薛廷延,听到薛宜的电话前,薛廷延不止一遍的宽慰着乐如棠,让妻子不要着急,别在电话里哭吓到孩子。 可现在?乐如棠好笑又无奈的看着方寸大乱的薛廷延,女人用手掌熨了熨酸得发胀得的眼球,宽慰道: “老薛,小声点儿,你别吓着她。” 一听到薛宜隐忍的哭声,男人再顾不得那些,从妻子手里拿过手机焦急的朝着听筒一声接一声呼唤: “珠珠!爸在这儿呢,别怕,爸马上就接你回家,我、我今晚就买机票去接你,有爸爸在呢。” 薛宜听着电话里父亲的保证安抚,明明打定主意想说“我没事”,可开口却变成了一声接一声的哽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除了委屈的发出‘嗯’、‘啊’单音字节,薛宜委屈的样子让瞿砚和想起了当年到处找他不得委屈的躲在央一中大榕树底下哭的十七岁的薛宜。 “你不该去打扰。” “你怎么知道我该不该,吴大校才是管好自己,你的抽血的位置在出血哦。” 挥开男人阻拦自己的胳膊,瞿砚和缺德无比地补充道: “移动血包还管这么多,真把这儿当你的军营,把我们当你手下的兵训,谁听你的。” 瞿砚和无视了吴戈的阻拦,在薛宜扶着白墙蹲下蜷缩在墙角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时,男人刚好走到了女孩身后扶住了对方,看着泪眼朦胧一脸委屈疑惑的人,瞿砚和做了个哭脸,干脆无比的蹲下挨着薛宜,拉着蹲麻了腿的女孩人膝盖相抵大剌剌的坐在地上。 紧接着,瞿砚和从一脸茫然的薛宜手里拿过吴戈的手机,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对着女孩又做了个鬼脸,直接将电话打开了外放,原地化身手机支架。 “珠珠,在听吗,妈妈也在呢,妈妈和爸爸今天就去接你。” “妈......”薛宜终于哽咽着出声,“我、我很好......真的......”可眼泪却背叛了她的谎言,滚烫地流过脸颊。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也哑了:“傻丫头,不哭 ,我和你妈马上就来接你。” 薛宜的右手被瞿砚和握着,左手则被她死死地捂在脸上,听着电话那头父母的保证,女孩用力点头又使劲摇摇头,明明知道他们看不见,薛宜还是在回应着父母的安慰和保证。 所有的委屈、恐惧、后怕,都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泪水。 “爸、妈,我没事,也没受伤,不用你们来接我,哥在这儿我们俩互相照应一切都好,你们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很快就回来。” 薛廷延和乐如棠并没告诉薛宜自己生病住院的事,听着女孩在电话里的话,为人父母的薛、乐二老哪能分辨不出对方话里的水分,可二人也没拆穿,薛廷延假装开玩笑的回了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事儿,小尤已经和医疗队去了,有我准女婿在我放心’彻底逗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薛宜。 电话挂断时,薛宜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吴戈的手机被瞿砚和搁在地上,男人也收回了紧紧握着女孩右手的手臂,看着笑着擦眼泪的人,瞿砚和也绽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虽然电话里的薛爸说还有个‘电灯泡’回来,但此刻男人也因为薛宜的情绪走好变得大度了不少,哪怕他才是那个‘虎视眈眈’的电灯泡。 医院走廊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在瓷砖地上投下青灰色的冷光。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透明的膜,裹着两人的呼吸。,砚和的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像是被扯过又放弃的绞索,虽然坐在地上的状态并不优雅,但男人却不显 得邋遢,瞿砚和不屑的看了眼站在远处的吴戈,抄起地上对方的手机,塞进口袋后便不再看吴戈眼神。 【说得比做得多,还想和我争。】 想着,瞿砚和活像只斗胜的大公鸡,男人胜券在握的眼神又落回了正在小口小口唤起平复情绪的薛宜身上。 这会儿薛宜环抱着双膝坐成小小一团,衬衫宽大的领口滑向一侧,锁骨处未消的淤青扎眼无比,瞿砚和想到薛宜和薛父薛母保证的‘一切平安,没受伤’,瞿砚和心疼又生气,他实在不理解薛宜怎么能舍己为人到这种地步。 男人伸手扯了扯松松垮垮的领带,掌根狠狠碾过发红的眼眶,左手撑住地面,任凭瓷砖的寒意顺着掌纹爬上脊椎,一套起身的动作行云流水。 只是曲起右腿的瞬间西裤膝盖处传来布料撕裂的细响打破了僵局。 “好点了吗,能站起来吗?” 女孩抬起头时,一滴泪恰巧落在瞿砚和的手心里。薛宜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才反应过来原来一直陪着自己的瞿砚和。 “还愣着?不是要等宴平章手术结束给他家里人报平安,薛宜小热心肠。” 当女孩的指尖终于落进自己掌心时,瞿砚和噙着笑立刻收拢手指,将人拽了起来,起身时薛宜的膝盖一软,瞿砚和迅速用左臂环住女孩的后背,扶稳女孩后,男人绅士无比的收回了手,臭屁道: “对了,你还得给我买条新裤子,喏,为了拉你才破得,这可是手工定制的,贵着呢薛工~” 天旋地转间,薛宜堪堪站直了身子,虽然手心已经空空荡荡,可掌心的遗落温度让她想起被阳光晒暖的鹅卵石,不知是哭久了晕眩脑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无论是瞿砚和臭屁的声音还是男人握着吴戈的手机朝手术室门口的背影更让薛宜觉得熟悉。 “他、一直是这个声音吗?” 146:善意的、不需要的谎 “医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堪堪稳定,但作为家属,想必你也清楚,你哥他这病还是得尽快找到配型,虽然一期配型成功,也有试验药在吊着,但人体不是简单的系统哪里坏哪里补就能凑活,这往后你们那家属还是做好准备。” “谢谢医生。” 元肃并不想认薛权这个‘哥哥’,但这会儿听着医生宣告对方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元肃多少有些唏嘘,瞄了眼床上面色惨白陷入昏睡的人,男人烦躁的踢了一脚地砖。 “这不是要珠珠和薛叔薛婶的命。” 一是因为对方没少从中作梗他和薛宜,二是发现了这人在吃滕蔚的软饭,还被曝了出来,薛宜断网不清楚男人这些事,他一清二楚,元肃不明白作为一个三十好几的成年人,薛权怎么可以一点扫尾、风险规避、应急能力都没有。 “病秧子就老老实实躺着,白瞎珠珠的骨髓,老子真想掐死你。” 说着,元肃也对着空气做了个掐脖姿势,像极了甄嬛传宫斗里华妃手下的恶毒老太监。 元肃气薛宜也心疼薛宜,当年测试下来,就连他也拉着叶峥他们去做骨髓库做了配型,可惜没有奇迹,哪怕他壮的像头牛也没法替代薛宜给男人捐骨髓,彼时十七岁的少年闹过吵过,甚至连撒泼打滚的拿分手威胁,薛宜也铁了心要捐,这会儿看着不争气躺在床上醒了就四处惹祸的人,元肃越想越气。 地震的原因,整个军区医院几乎能去支援的都去支援了,因此,偌大的病房只孤零零的躺着一个薛权,元肃不乐意挨着男人,如果不是碍于薛宜,他根本不想来也不想‘贤惠’的替薛宜分忧照顾一个看不上他的‘大舅哥’,重重怨气累积,新仇旧恨,元肃拉了个板凳靠着墙坐下,趁着薛权昏迷不醒,憋了一肚子火的开始一桩接一桩的细数起来: “你知道吗,她当时才满十六岁,配型匹配度只有二十七!为了能和你配上效果好她吃了一整年新药,那破药除了将死之人,有几个健康人敢吃,就她傻,自己命都不顾了,一顿不敢落,你以为她喜欢锻炼吗,你知道她不喜欢吃花椰菜讨厌番茄看到海鲜就烦吗,你知道个屁。 薛权你总以为自己是十佳好哥哥,其实你刚愎自用自负又自大,你就是个拖累,你就是薛宜的拖累,为了你这条烂命,她逼着自己锻炼逼着自己吃不喜欢吃的食物,是为了什么狗屁配型,一个小姑娘硬逼着自己每天跑10公里、心甘情愿去试药全都是为了给你续命。 你根本布知道那个新药药反多严重,他娘的,药反禁忌拉开足足有一米长!飞瑞士飞美国根本就不是夏令营也不是参加比赛,就是为了去试药,这破药在国内还是禁药根本拿不下来投用权,薛叔为了你仕途都搭上去了,全家人为了让你安心接受配型,什么戏都演了,结果你现在在干嘛! 你对得起谁,你他大爷的到底在和滕蔚搞什么东西,你不想活就死远点,滕家是你能若得起的吗,东窗事发你让薛宜,薛叔薛婶怎么办!是,反正你就是个短命鬼,可薛宜呢,她已经为了你吃了那么多苦,你和滕蔚搞在一起算计滕家,你想过薛家一大家子人吗。 薛权,我以前打心眼儿佩服你,尊重你,可现在我发现你根本就不配,你真的早就该死,你根本配不上薛宜一趟接一趟的飞国外,你配不上那些她吃下去的药,根本就没有五十的匹配度,都是她吃药吃出来的。 如果不是吃药把身体吃坏了,她高三出那事也不会遭那么大罪,小牛犊子一样健康的人,怎么会摔一跤骨个折人就躺ICU,都是吃那些破药。” 说到这里,男人造就哽咽着红了眼眶,薛宜捐骨髓的事薛权不清楚,但元肃全程守在MSCKK外面,元肃从来没觉得纽约能那么冷,男孩也不懂为什么他喜欢的人要在生日这天受那么大苦。 “你为什么不惜命!你怎么可以不惜命啊薛权,你真的、真的太自私了,你配不上这些人的付出,你不配,你根本不配。” 元肃是讨厌薛权,但打着严思蓓这个幌子,元肃也是见证了薛宜这些年生活的‘伪青梅竹马’,小学、补习班、初中、高中、大学……现在,男人深知薛权这个哥哥对薛宜有多重要,哪怕再讨厌他也能忍耐,如果他的配型和男人能有百分之二十五,剩下那百分之二十五他愿意吃十倍百倍的药补上,只要能让薛宜健健康康他什么都可以做,他愿意替薛宜吃所有的苦受所有的累,只要薛宜能健康快乐,他只要薛宜健康快乐。 抹了把脸,男人看着床上依旧没醒的人,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对话般得说完接下来的话,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你们都太自以为是,自以为自己运筹帷幄能保护所有人,结果反倒是被你们保护的人一直在替你们受无妄之灾,薛权你是,元廷桓你也是,你们凭什么觉得这个家只有你们的肩膀能抗。” 病房的门轻轻合上,脚步声渐远,元肃大概是去找薛宜了?总之沉重的脚步声有节奏的踢踏几声后,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飞鸟影子。薛权依然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仍在沉睡。但就在元肃合上房门,脚步声彻底消失的刹那,薛权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的人,一言不发的将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那道细小的裂缝处。 裂缝细小到让人恍惚‘它’是不是真的存在,抑或是这是飞蚊症造成的假象?薛权沉默的盯着,哪怕眼睛发酸、发涨他仍旧固执的盯着它看了很久,仿佛能从那里窥见什么。 “呵、” 仰面躺着盯着天花板的人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呵、呵呵。” 起初只是肩膀微微颤动,喉咙里滚出几声闷响,像是自嘲,又像是终于认清了什么荒谬的事实。可笑着笑着,那笑声渐渐变得嘶哑,像被砂纸磨过,牵动着男人整个胸腔也跟着剧烈起伏起来。 突然,薛权猛地弓起身子,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下意识地,薛权攥紧被单,指节泛白,喉咙里呛出破碎的喘息。咳到后来,男人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湿意,倔强瞪着的眼眶早就红的不像话,可男人嘴角却还固执地扯着,仿佛那笑已经刻在了脸上,撕都撕不下来。 眼泪终于滚下来的时候,他自己似乎都没察觉,直到咸涩的液体滑进嘴角,混着血腥气。他抬手抹了一把,盯着指尖的水光看了两秒,忽然又笑了——这次连声音都没有,只有肩膀无声地抖动着,像一场荒诞的默剧。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薛权终于舍得动了,男人侧过头望向门口空荡的椅子时,喉咙里再次发出了自嘲似的轻笑。 那是元肃刚才坐着数落他罪状的地方,即使‘人走茶凉’对方说过的话仍一遍又一遍回想在他耳边。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窗外紫薇的香味,熏得男人眼眶发涨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眼角,滚热的液体好像突然有了自己的生命力,无论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窗外,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他的被单上,映出一片刺眼的白。他眯起眼,忽然觉得这光太亮了,亮得让人无处可藏。 于是,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门,重新闭上了眼睛。 ‘砰!’ “都骗我!” 终究,薛权没能再装下去,男人没输液的那只手抄起搪瓷杯用力砸向了正对着床尾的那扇墙,咆哮出声后,剧烈的咳意再次席卷了男人,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薛权痛苦的压抑着咳意,攥紧床单的手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被单撕出一个巨大洞。 男人垂着头,任凭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砸向床单,嘴里念咒一般的、哽咽着重复。 “都骗我、都在骗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怎么可以!” 元肃不想和薛权单独相处,离开病房后,男人默默坐在们库听着门内的人崩溃发疯,元肃冷笑着攥紧了拳头。 “这才像话,凭什么总是我的薛宜吃苦,凭什么总是她要善良要大度要牺牲,要做良善人,凭什么?你们根本都不值得,你们不配。” 若说一开始元肃是单纯的情绪发泄,但后来看到男人隐忍绷紧的手背时,元肃便是接着荒唐说真话,说那些薛权必须知道、直面的、没人告诉他的真话。 “恃病而骄,哪有这么好的事薛权,这是最后一次,往后你和滕蔚的事我不会再帮你遮掩,我可不在乎你是生是死,死了个哥哥,再难过也就是一阵子,也就是一阵子,根本有多大的影响,活着的人总要过自己的日子,我会陪她,我会陪她走出来,不过是死了个哥哥而已。” 元肃不知道这话是在为薛宜打算,还是在自我麻痹,用力甩甩头,男人便将目光彻底放在了窗外的秋紫薇上。 这些天,男人被动主动知道、破译的信息太多,也是借着此刻的安宁,元肃才真真正正获得了片刻整理信息整理心情的机会,哪怕背景音有个疯子在大吼大叫。 从薛宜失踪开始,元肃一刻也没停过心慌意乱,结果国内的朋友圈里又开始传薛权频繁进出滕蔚私宅的视频,京州圈子大其实也就那么小,况且滕蔚家世摆在那,滕家这几年再式微,瘦死的骆驼照样比马大,更别提滕蔚在圈子里还是‘女神’‘白月光’的存在,那段视频他们这帮人要早于娱乐新闻知道。 群里有哀嚎‘女神找对象’的普信男,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事儿吊,总之几乎人人都在揣测,视频里的男人是谁。 别人需要猜,元肃只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所属何人——薛权,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这一年来薛权和滕蔚纠缠的动向他一清二楚,薛权帮着滕蔚转移资产,做空未蒙子公司股份的尾他能扫的都扫了。 元肃私心根本不想管这个、看自己哪哪儿都不顺眼的大舅子,可没办法,薛权毕竟姓薛,是他的金疙瘩薛宜的亲哥哥,即使不知道男人到底要做什么,元肃也选择了当个‘多管闲事’的热心肠,为这个根本就不喜欢他的大舅子干脏活累活。 “既然你不惜命,那就去死吧,成年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十五六那会儿他以为薛权讨厌自己是因为怕他个‘二流子’带坏薛家的宝贝金疙瘩;毕竟薛宜这么小古板的人能答应他的追求和他早恋,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哪怕他是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从生下来就拥有了常人一辈子都未必能拥有的地位财富,可薛宜答应和他在一起那天,男孩骑车回家的路上傻笑了一路——十五公里。 元肃呲着一口大白牙到家时刚好撞见在大院儿门口腻歪的叶峥和佟尔静,情侣二人看到笑得和二傻子似得他还以为他骑车摔坏了脑子,毕竟从元家大哥去世后,男孩的性格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说,还成日玩深沉甩臭脸,尤其是佟尔静,当时就甩开了叶峥的胳膊,一把拽住了翘着嘴角和她打完招呼就准备往山上骑的男孩。 ‘元肃,你干嘛去了,这么晚回来。’ ‘没、没干嘛啊,就在学校打篮球儿。’ 想到当年自己拙劣的谎言,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瞬间红了脖子,意识到自己脖子又红了,元肃憨憨笑了两声,终于想明白了当时佟尔静一眼看穿自己谈恋爱的原因。 ‘要么藏好点,要么分了,闹到钟姨那儿,那姑娘要因为你遭罪知不知道,别胡来。’ 元肃怎么回答的? ‘哎呦我的姐,我真没谈,就打篮球儿,我哪有功夫谈恋爱。’ “能信就有鬼。” 男人低着头自言自语的样子寂寥又可怜,完全就是一只受伤的大型毛绒动物姿态,是什么呢? “京州动物园那只美洲棕熊。” 下意识的薛宜对着远处元肃的侧脸脱口而出,瞿砚和还没来得几追问,薛宜就挥着手对男人道: “元肃,我哥呢。” “在房里休息,人没事。” 夕阳的投影打在走廊过道里好像为薛宜走向元肃的路铺上了一层烟霞色的地毯,温暖而柔软,可惜地毯的尽头接着的白炽灯下男人的投影。 “傻乎乎坐在这儿发什么呆。” “不想打扰病人静养,我懂事吧,薛珠珠。” 147:谋定而后动 “懂事,不愧是你。” “唉,我下次可不帮你照顾你哥,你知道的,他最烦我。” “好、以后我自己照顾,今天谢谢你。” “光谢谢有什么用,回京州你至少得请我两顿饭,你说我这手表送的好不好,薛宜。” 【来了。】 元肃混不吝的一句讨巧说完,薛宜脸上的笑不动声色的消了大半,女人没侧目看坐在凳子上同自己玩笑的人,心下暗叹了这二字,薛宜迅速整理好了心情,神色自如的回了元肃的邀约。 “好,等事情都解决了,回京州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吃饭。” “成,等事情都解决,你请我吃饭。” 对话都是正常的句子,可站在一旁被冷落的瞿砚和总觉得这俩人在打哑谜抑或是在传递什么不能为 他所知的暗语,男人在心里咂摸了几遍终是没想出二人的弦外之音是什么,未等他开口,坐在椅子上打哈欠的人好像看穿了他的疑虑。 元肃笑得欠欠的,勾着唇对男人做了口型,便起身走到薛宜边上,学着她的动作朝房间里看,瞿砚和被男人无声的那句‘碍事’气得憋闷无比,可眼下这情况…… 【手术室一个,屋里躺着一个,天上还要飞来一个,和我闹有什么用,我就说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瞿砚和气归气,但男人想到以退为进辞了薛宜就回部队的吴戈,再想到自己手里还有个大杀器没用,瞿砚和觉得忍一时风平浪静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 【他们俩到底算什么关系?前男女友关系是这样的吗?】 瞿砚和再是万年单身狗老处男,也不至于看不出来薛宜、元肃二人的藕断丝连暧昧不清。 薛宜一边回答男生的话一边趴在门口的窗户上往病房里看,好似心不在焉却又句句有回应,虽然二人亲昵的旁若无人,但也并非无缝可插,瞿砚和默默掏出宴平章的电话卡,插进了自己手机,耐心等了会儿,男人果然在未接电话里看到了近七十条多条从沪市、京州、德国打来的记通话记录。 无一例外,每条都有备注。 宴平章的姐姐、姐夫、朋友、老师、同事…… 虽然宴平章是安润这个案子的合伙人,但瞿砚和同宴平章并不熟悉,二人除了公事上的对接,其余时间零交流,自然,瞿砚和也没动心思查宴平章这人,但眼下看着手机里一条熟悉无比的号码,男人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 “圳远地产的唐总是他姐姐?” 瞿砚和不了解宴平章是一回事,但圳远这几年在南方地产市场的势头越来越猛,瞿父半隐退前带他在南北地产商会上见过圳远地产的两位老总,甚至安润这个项目动工前,瞿砚和还从圳远地产拉到了1.2亿的投资,唐家二姐唐筑橼的号码便是那时拿到的。 ‘瞿总少年英雄,不像我家那个一根筋的,若有空等我去京州一定引荐他见见瞿总。’ ‘唐总谬赞,只是不清楚唐总口里这位是?’ ‘我家小弟,也在圈子里混口饭吃,说起来,也就比瞿总还要小上三岁。’ 一来,瞿砚和没打听别人私事的癖好,二来,能拉到圳远这2.8亿对大稷是关键,面对女人说的‘引 见’,即使不知道对方嘴里‘在圈子里混口饭吃的弟弟’是何许人也,瞿砚和也欣然应允,圳远的地位摆在这,瞿砚和不觉得对方还需要自己为这位‘弟弟’铺什么路,至多,锦上添花。 此刻将宴平章通讯录里这位‘橼二姐’的号码同自己通讯录里的一对,盘踞在瞿砚和心里的疑虑终于有了答案。 ‘不知什么时候有缘同唐总弟弟见上一面。’ 唐筑橼没立刻回答面前男人的话,抿了口杯子里的热茶女人笑吟吟弯了弯眉,只给瞿砚和留了四个字。 ‘来日方长。’ 【所以那么痛快的投资是因为知道宴平章中标,想通过宴平章和安润这个项目在北边地产市场扎根。】 瞿砚和不清楚自己猜中了几分,可眼下收集到的信息拼凑出来的答案也只有这,虽然其中疑点颇多,但男人也只能这么判断,可不知怎得,瞿砚和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但这次明摆着是唐家姐弟在算计他、算计京州政府。 安润这个项目本就复杂无比,其中牵扯的京州北方政权、商会已然错综复杂,眼下沪市南方又扯进来个圳远…… 【盛则那狗东西难道也没查?还是这狗也在算计我。】 盛则是敌是友瞿砚和一清二楚,若原先在他这里宴平章和尤商豫是和薛宜一样的中立人,但现在觉察宴、唐二人间的关系,瞿砚和不得不重新审视圳远和宴、尤家,三方……、 【狗屁三方,亲姐弟不就是一方,尤商豫拿了八亿、圳远拿了2.8亿、满打满算就是十亿,我们大稷和未蒙各七亿,政府和中呈玺十六亿……】 安润这个项目的总投资是四十亿,如果说在不知宴、唐二人的关系前,瞿砚和还有六成信心同盛则来出反间计,拉他下马,可现在的局面,怎么算都是盛则和政府站上风,除非。 【除非拉尤商豫和宴平章入我的伙。】 未蒙这头行将就木的老骆驼本就是案板上第一块几家要分的肉,尤其是盛则,瞿砚和对滕系一派和盛系一派龙虎斗事早有耳闻,滕家这辈子孙每一个出挑的不说,上一辈又欠下了不少烂账,盛系一派的盛、叶、陆几家早就伺机而动,瞿砚和虽然当年受了滕家的‘恩’,但他向来利益为先,瞿砚平要走政途,他毛遂自荐递上大稷这块敲门砖理所应当,更别提他还有别的打算。 但现在,一切似乎又乱成一团,薛宜的加入、宴平章的身份,棋面好像又出现了新的转机,这转机还未必利于他。 【薛宜这实心眼估计也不知道宴平章的背景,唉,又是一笔难缠的桃花债。】 摇摇头,瞿砚和无奈熄屏了手机,将视线又落回了薛宜身上。 【算了,还是等她自己来解决这事,我没资格插手。】 薛宜和元肃并肩站着,不过元肃是弯着要,懒洋洋的靠在紧闭的门上看着她。 薛宜踮起脚尖紧紧趴在玻璃窗的动作小心小心翼翼又极尽用心,看着女孩鼻尖几乎贴上冰冷的玻璃的动作,元肃再气再无奈还是抬手抓着女孩的衣领,将人往后拽了两寸。 “脏,他没事,喏,不是睡得好好的,医生也说了没事,你现在应该先去洗澡换个衣服,吃完饭好好睡一觉。” “我知道,我就看看。” “你知道什么,就会糊弄,薛宜,以后叫你糊弄大王好了。” “嗯嗯,好,随便你。” 病房里的白炽灯刺得女孩不得不眯起眼,元肃听着女孩心不在焉的糊弄好笑又好气,可看到女孩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看着那块小小的青黑,他又忍不住心疼,虽然很多事他已经找到了答案,可元肃始终觉得眼前人始终是那个十五岁的热烈到横冲直撞的、善良温柔又强大到让他心软又心疼的薛宜,即使、他知道了女孩瞒着自己的苦衷是什么,即使,知道了薛宜想利用他,他好像也生不起气。 【笨,你就算直接告诉我,我也不会生气。】 “薛珠珠,你的头发好臭。” “元肃!” 看着被自己气得终于有了情绪变化的人,元肃笑得揶揄又讨打,拈起女孩耳边的头发,男人放在鼻子下用力一闻,反手将头发又捂在了女孩脸上。 “元肃!你讨厌呕~呕,好臭,你你你呕。” 要说早前看着薛权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薛宜一颗心乱的管不了其它的人或事,此刻被元肃一顿闹,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臭得多恶心,像沤酸了的臭毛巾,这会儿被男人箍在怀里吻头发,衣服,洁癖怪薛宜又羞又臊。 偏偏,瞿砚和也抱着胳膊作出了捂鼻子的偷笑动作! “瞿二哥!” “薛小二,你真的有点臭臭的。” 怕人不信,瞿砚和说罢还扇了扇鼻子,煞有其事的后退了一步。 元肃很满意瞿砚和的配合,二人虽然不对付,但此刻都想让女孩好好吃顿饭休整一下,而不是这么憔悴的强打着精神一个接一个的守着宴、薛两个拖油瓶转,为他们劳心伤神。 “刚才吴大校说给你准备了衣服,就在护士休息室,我估计他早就发现你臭——” 挣出元肃钳制,薛宜一把冲到瞿砚和面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我要去洗澡了!你、你们不许说了。” “嗯嗯。” 瞿砚和没推女生,就薛宜这猫挠人的力道实在对他影响甚微,只怪薛宜红着脸别扭生气的样子实在可爱,至少比愁容满面的样子要可爱一万倍,虽然被元肃明里暗里针对了不少,但薛宜此刻和自己短暂的亲密,也让男人得意的朝叉着腰准备拽薛宜的元肃眯了眯眼睛。 薛宜反应过来自己的冒昧便迅速松开了瞿砚和,继而女生又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衣服,不出所料地,女孩瞬间干呕了一声。 偏偏两个男人一个仰头看灯一个佯装看窗外,好像不在意其实两人憋笑的表情明显的薛宜羞囧的咬紧了后槽牙,虽然她知道这俩人是想让自己放下忧虑好好休息,但这么个幼稚损招儿实在让她好气。 “你们男的真烦!” 不算狠话的话撂完,女生恼羞成怒的瞪了眼捂着嘴偷笑的瞿砚和,又看了眼老老实实憋笑替她知指浴室方向的元肃,边走边回头瞪二人。 “放心吧,我俩肯定替你看好你哥还有宴平章。” 瞿砚和朝停下脚步一脸欲言又止表情看向自己的女生挥了挥手,信誓旦旦道: “我俩办事你还不放心?快去吧,宴平章的手术还有一个半小时,你可以慢慢整理。” “好,谢谢二哥。” 薛宜对元肃多少带着自己人的想法,同瞿砚和客套同元肃她只是歪头看了看立在墙壁冲自己耍宝做怪表情的人,对方便看懂了她的意思,举胳膊做了招财猫的动作将人逗笑后,指了指病房给女生递了个交给我你放心的眼神,一句话没多说。 直到薛宜消失在走廊尽头,两个男人才川剧变脸似得同时冷了表情,眼下只有对方,两个男人也没在装‘善良大度’的计划,又同步嗤笑了声,两个人都像躲瘟疫似地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良久的沉默里,最先打破寂静的是元肃,男人看了眼坐在自己斜对面的玩手机的瞿砚和,冷声笃定道: “你和薛宜没可能,趁早歇了心思。” “心思?我还真不知道我有什么心思,元总说话我听不懂。”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打太极,瞿砚和唯手熟尔,对付元肃这种相对‘坦荡’的竞争对手,瞿砚和觉得一招装傻足够了,至少从他这句话说完,对方给他的反馈来看,他不算出错招儿,男人打了个呵欠,头也没抬的继续道: “倒是元总?前男友还这么鞍前马后,不合适吧。” 元肃根本不意外瞿砚和知道自己和薛宜的关系,就瞿迦那个大嘴巴再加一个削尖脑袋当倒插门束丛衡,瞿砚和不知道才有鬼,一次次‘交手’下来,元肃也看清了男人对薛宜的‘狼子野心’,这会儿被对方拿前男友一事阴阳,元肃不气反笑,沉着又得意的回了看似漫不经心的人。 “劳瞿总费心,我和珠珠的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门道,前不前的除了外人,我俩还真不在乎。” “嚯,元总这是准备当三。” “总比有人连送上门的机会都没有好。” 这话一说,瞿砚和玩俄罗斯方块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男人眉眼间的愠怒和烦躁意味毫不掩饰,如果换个人,哪怕是还了瞿迦见到他这样估计都会见好就收立刻讨饶,溜之大吉,偏偏他对面坐着个能同他分庭抗礼的愣头青。 元肃大剌剌的叉着双腿,靠着墙说无赖话的样子同他平时展现给下属、媒体的样子俨然是两副面孔,瞿砚和不懂,但若是薛宜、叶峥她们这些男人亲近的人在场,一定会说,‘这就是元肃,你们看到的那些是他在学他哥。’ 瞿砚和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元肃噎到,但这会儿他皱着眉一脸不爽的神情大大愉悦了憋着一肚子气和火的元肃。 【有的人我鞭长莫及,但眼前的我再收拾不了,真以为我那几年恋爱是谈着好笑的?一个两个也配和我争。】 “瞿总是准备守着珠珠他哥还是宴平章?” 打两句嘴炮撒撒气便够了,元肃实在不把瞿砚和这个连表白都不敢的窝囊废放在眼里,起身甩了甩手腕,男人又戴上了平日里那副好好先生的假面,温良的和在薛宜面前耍乖装傻的他别无二致,但看清了对方两幅面孔的瞿砚和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在心里暗骂了句‘绿茶’,回了句宴平章,便冷着脸离开了病房门口。 “多费心,瞿总。” 元肃这副大房做派实在膈应人,因此瞿砚和也留了个心眼,没把尤商豫正在转机来岐山的事告诉对方。 手术室门口,瞿砚和一边盘算着宴平章的身世,一边畅想着尤商豫抵达后场面混乱的样子,在元肃那吃的憋、气好像都被冲淡。 距离手术结束还有三十分钟,瞿砚和看着没动静的手机,最终还是冒犯的拿宴平章的号码给唐筑橼用医生的口吻发了条信息。 :我是宴平章的主治医生,目前病人骨折在手术中,半小时后手术结束,届时可回电。 发完,男人靠在墙上看着亮的眨眼的白炽灯,轻声道。 “越来越复杂,这破事看来是没完没了,薛宜,我们俩又被算计了。” 148:我们家姓宴的不顶事 薛宜刚到浴室门口就遇到吴戈找来替她送衣服的护士。 “hello,贴身用品是我买来洗好没用过的,外衣是我穿过的,有点旧,别嫌弃。” “怎么会!” 薛宜接住袋子一脸感激的说完,本想上前拥抱对方,才走了两步女孩想到自己身上的异味,薛宜便立刻停住了步伐讪讪地愣在原地,红着脸不好意思: “我有点臭,就不和你握手了,见谅。” “没事儿,洗个澡就好啦,浴室出来左转就是洗衣房,洗衣粉洗衣液一应俱全,你想洗衣服在那用 就好,快去吧,我给你定了饭,等你出来吃。” 回了女孩一个感激的笑,薛宜便提着衣服进了浴室,温热的流水的确冲淡了她一身疲惫,这趟出差才一个多礼拜人祸天灾能遇上的被她和宴平章遇了个遍,淋浴头下,薛宜看着挂在脖子上的玉扣,突然又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她的确化险为夷。 “爷爷说的没错,这玉能保平安替我挡灾。” 说完,薛宜用力搓了把脸,甩了甩发昏的脑袋,女人将热水的的温度又调高了些,里里外外将自己洗了三四遍,她才走出浴室,坐在更衣室吹完头发,女人看着镜子里难掩憔悴的自己,终是垂着头无力的叹起了气。 “欠宴平章和元肃的好像这辈子都还不完,薛宜,你要怎么还呢。” 宴平章算不上生死未卜,可男人那条腿,薛宜估摸着至少得休息半年起步,安润这个项目严格意义上才开展到第二地段,虽然她们干设计的可以派手下人跑工地,但宴平章的性格…… “他能让手下人替他跑就有鬼,这项目里还都是妖魔鬼怪,很多细节不实地考察根本不可能,他后面该怎么办,在京州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照顾他。” 说到照顾,薛宜又想起了躺在病房里的薛权,薛父说三年之内再找不到配型,薛权就真的无力回天,虽然她那次配型和特效药拖了这么多年,但薛权的情况的确是每况愈下,薛宜根本没想到薛权会拖着病体来震区,眼下,男人虚弱的样子明显就是一趟飞行的操劳和忧思过度。 “哥哥本来就心思重,他还不知道是我配的,要是知道了……” 薛宜不敢想让薛权知道真相的后果,那薛家的矛盾只会越来越严重,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当年那些事也都是解决的老黄历,薛宜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薛爷爷依旧不喜欢哥哥,说难听点就算是重男轻女,薛权也不至于这么不得老人家欢心。 “到底是为什么,爸妈和爷爷他们一定在瞒着我什么。” ‘滴——’ 洗衣机洗好衣服的提示音打断了薛宜的思绪,匆忙换上运动鞋跑到了洗衣机前,鞋子也好衣服也罢一切都意外的合适,薛宜低头望着脚上的新鞋,鞋尖恰好抵在边缘,感受着鞋子布料不松不紧地裹着脚掌传来的触觉,薛宜忽然笑了,一扫之前脸上的阴霾,抬脚蹬了两下地,提着洗好的衣服,女孩自言自语。 “慢慢还,总能还完。” 整理好一切,薛宜赶到手术室门口时,昏迷中的宴平章正好被推出来,万幸手术很顺利,一切正如薛宜想的一样,宴平章得静养卧床两个月后再看回恢复情况如何,判断男人能不能下地。 “情况就是这样,手术很成功。” “谢谢您,辛苦了。” 宴平章这边手术结束转进普通病房刚好就是薛权休息的那间病房,薛、瞿二人和护士将病床上的人转移到病房时,脸色好转了不少的薛权正推开门出来,元肃闭着眼坐在椅子上休息,薛权出来时男人头也没抬。 “哥。” “嗯。” 薛权看着轻声同自己打招呼的女孩,笑得温和,冲人点点头侧身给医护让了位置,便站在了薛宜身边,出来时,男人已经将病房整理干净,仿佛之前在病房里什么都没发一般,见薛宜换了衣服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薛权抬手理了女孩乱糟糟的运动外套帽子。 “他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瞿砚和虽然全程当隐形人,但薛权替薛宜整理衣服的动作还好看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偏偏薛宜和没事人一样,避开了他和元肃,便挽着男人的胳膊走到了一边说悄悄话,瞿砚和想提醒却又找不到由头,一直拿他当敌人的元肃也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男人睁开眼不甚在意的看了眼远处的兄妹二人,又抱着胳膊继续低着头睡了过去。 一时间,瞿砚和就和吃了苦黄连的哑巴没区别,侧过头不再看兄妹二人,男人吐出一口气,将视线又落在了手术后还没醒来的宴平章身上,手机已经用宴平章的号码发过了信息,唐家那边还没回复。 【怎么也算合作伙伴,拍个照片吧发过去。】 瞿砚和无奈叹了口气,只能从口袋里又掏出手机拍照,但这回没等他编辑完彩信,唐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男人也没犹豫,立刻高声喊回了正在检查薛权有没有问题的薛宜。 “薛宜,宴平章家人打电话过来了。” 要是之前觉得瞿砚和对自己有敌意是揣测,但现在,薛权百分之百笃定这位他妹妹好友的哥哥对自己有着不加掩饰的敌意,视线在空气中撞上的一瞬,薛权清晰地在对方眼里读出了对自己地鄙夷,不悦地皱了皱眉,薛权并没发作,回报给面前人一个淡淡拿的笑,男人没再管和自己面对面站着给薛宜递手机的人。 后撤拉开了自己同瞿砚和距离,薛权在对方隐忍的眼神里,抬手整理了两下黏在薛宜脸颊上未吹干的湿发,轻声道: “慢慢说,别急。” “嗯嗯。” 薛宜全程没注意到两个男人的视线里的刀光剑影,更别说她这么多年就是和薛权这么相处的,这些在外人看来近乎‘逾距’的亲昵动作她根本不当回事,反而在薛权捏自己耳垂时,薛宜佯装生气瞪了一眼薛权说了句‘别闹’,注意力又集中在响个不停地手机上。 “喂,您好,是宴平章家人吗?” “是、是的,我是他姐姐,他现在人怎么样,你们在哪。” 从收到医生用宴平章发过来的短信开始,唐家一大家子人总算放下了心,此刻听着电话里女孩温温柔柔的解释,唐筑橼迅速理清了现状,唐筑徽坐在一旁听着两人之间的谈话,女人抖个不停的手终于在自己女儿的安慰下摩挲下平静了下来。 “没、没事,你平平舅舅没事。” “嗯,小姨父不是算过了吗,说舅舅肯定没事,你别着急,先听舅舅同事说,别慌。” “嗯,我、我不慌,快电话给你小姨,通知她一声。” “好~”女孩替女人拢了拢滑到沙发上的披肩,安抚的拍了拍唐筑徽,“妈你先喝口水,医生说了, 你不能情绪激动,来、深呼吸~我去打电话,你不要着急。” “好、我没事,我冷静,你给你小姨打电话,不用担心我。” 唐继妘乖巧的点点头,又听薛宜说了两句,确定了自家小舅舅平平安安,女孩朝母亲露出个温柔的笑便握着手机走到了一旁僻静的地方给唐筑澜打电话。 电话里,薛宜事无巨细地回答着唐筑橼和唐筑徽的问题,电话两头三个女人虽然并不知道彼此的模样,但这会儿也都同时在脑海里为对方勾勒出了一副朦胧的模样,薛宜握着手机坐在宴平章病床前,听着电话里对方两个姐姐温温柔柔的吴侬软语,在比对着宴平章这张在男人里都算佼佼者的脸,大概也想象出了电话那头两个女人的模样。 “囡囡呀,姐姐真要谢谢你照顾我家平平,姐姐加你个微信啊好呀,你和平平回京州了,姐姐们再当面谢谢你。” “不用了,宴家姐姐,我们本来就是朋友,更何况如果不是拉我那一把——” “欧呦,囡囡你不要想那么多呀,男孩子在外面顺手帮一把需要帮助的女人家天经地义的呀,受点小伤就当历练。 我看,我们家宴平平就是缺锻炼,一米八几的个子摔一下就骨折,他醒了我肯定要骂他的,还要辛苦你照顾嘞,这个宴平平真要把我气死了,你毋要多想,先加姐姐微信好不啦。” “好,姐姐,我的微信是……” 薛宜本来还在心虚自己拖累了男人手上,此刻听着电话里女人软绵绵的沪市话、听着对方一口一个宴平平这么可爱的小名,女孩看着昏迷的宴平章,脸上的笑意也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到的温柔。 【看来你在家还是个小宝贝。】 想着,薛宜又想到了大学时代穷的响叮当一件衬衫穿到袖子毛边都不舍得丢的宴平章。 【你快点醒,别让你姐姐再为你操心,也别让我为你担心。】 替男人掖了掖被角,薛宜又将宴平章输液输得冰冷的那只手搓了搓,电话里宴家两个姐姐对男人的吐槽才结束。 “对了囡囡,我叫唐筑徽,你和平平一样以后叫我大姐就行,不用宴家姐姐的叫,我们家姓宴的不顶事哈哈哈。” 熟悉唐筑徽的人都知道这位大企业家有点冷笑话天赋,比如唐筑徽女儿丈夫、以及听着女人这话,无奈的拍了把自家姐姐手的唐筑橼,嗔怪道: “大姐,你又闹人,伐要弄松小薛囡囡。” “哈哈哈,不闹不闹了,小薛,姐姐加你好友啦,你记得通过哈。” 挂了电话的人如遭雷劈的模样好笑的瞿砚和抬手在愣着神嘴都合不上的女孩眼前来回打了三个响 指,才把女孩的魂儿召回来,比起女人那句不好笑的冷笑话,唐筑徽三个大字实在如雷贯耳,更别说薛宜本就是圈子里的人。 “唐、唐筑徽是宴平章亲姐姐?” 瞿砚和看着嘴都合不拢的女孩憋着笑点了点头。 “那个唐琇的唐家?是宴平章的家!” 如果不是薛权轻轻捂住了薛宜的嘴,薛宜这会儿估计就不只是从椅子上跳起来,抱着他的胳膊边摇边说‘唐琇唉!哥!是唐琇!怪不得他那么厉害,怪不得他是天才,怪不得他!知道唐家老宅的事!’ 唐琇是薛宜少数喜欢的国内建筑师之一,如果说从前对宴平章的‘天分’薛宜有嫉妒和愤愤不平, 盘清二人关系后,薛宜发现自己狗腿无比的又成了大一才见到宴平章时的自己,再看向床上的人时,女孩欣慰的摇摇头双手合上虔诚无比朝着人做了个祈祷手势。 “学长,快点醒来好吗,我说123,你就醒。” ‘噗—’ 薛权习惯了薛宜这‘两幅面孔’的耍宝样子,好笑的揉了把女孩的头,提醒对方,薛权到底没说重话,瞿砚和就不一样了,薛宜这么‘小狗腿’的表现实在可爱,顶着对方瞪自己的视线,瞿砚和捂着嘴背过身笑了痛快。 “珠珠,吃晚饭了。” 元肃到底定了个餐馆,不喜欢薛权和瞿砚和是一回事,但薛宜总不能跟着他们这帮人挨饿,既然手术都结束了那也没继续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意义,晚上怎么住下来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岐山受灾最轻,除了小震几乎没收到影响,带着薛宜他们走出来的师傅的确没判断实失误。 “刚问过医生了,宴平章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我们先去吃饭,在医院附近定个酒店安置下来,晚上留一个人在这守夜就行。” 元肃的建议另外二人都没意见,明里暗里斗了一路的三个男人难得意见统一,薛宜本来就没发现三人之间的诡异磁场,见薛权和瞿砚和没意见,薛宜点点头应下了元肃的提议,离开医院后一行四人先是给薛宜和宴平章买了新手机,紧接着又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定了4间房,四人才到了元肃订餐的地方。 “各位、我们应该庆祝,庆祝薛宜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菜一上齐,瞿砚和先举起橙汁招呼了起来。 “谢谢瞿二哥。” 无论是因为对方千里迢迢来这一躺还是对方陪着自己跑前跑后的处理宴平章的事,作为外人,瞿砚和的热心肠都让她感激,另外两个人见薛宜举起杯子,也没做扫兴人,皆举起杯子替女生庆祝。 今晚,几个男人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薛宜再回医院,薛权身体又摆在那,元肃开了那么久飞机,最后还是瞿砚和揽下了活儿回到医院守夜,临走前,瞿砚和也学着元肃卖乖道: “薛宜,回京州你和宴平章得请我吃顿好的,你就不说了,他个小少爷装了这么久平民,不和我们解释清楚可说不过去,一顿饭都不够。” 瞿砚和说得只是玩笑话,但薛宜躺在床上时,脑子里却一直在回响这句。 “他为什么要瞒着大家?在学校的时候也没说。” 149:查 “找到了吗。” 男人身体尚未好全,说话时喉咙里的沙哑闷哼听得汇报情况的助理都忍不住紧皱眉头,碍于对面人的身份,即使再想咳嗽,来人也忍耐了下来,一一汇报完自己调查到信息后,整个客厅便又只剩下游戏的声音和男人或轻或重的咳嗽、情嗓子声。 私人侦探的汇报和任眠整理给自己的信息没多大差别。 元肃、薛权、瞿砚和三人落地岐山,薛宜和宴平都找到了,薛宜没事,宴平章退骨折在岐山军区医院手术,手术成功,目前一切照旧没有别的异样。 盛则估计多少沾点毛病,生理是,心理亦是;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话,他非要听两遍才肯放心,私家侦探汇报完毕,盛则没立刻回应对方,注意力都在屏幕里的赛车游戏上,鉴于他这头不吭声,站在一旁的私家侦探哪怕心里叫苦不迭,翻来覆去把他这位难搞的金主骂了个里外里,面上,这位冤大头私家侦探仍旧站得笔直,一副听凭差遣的模样。 “继续说。” 私家侦探本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但现在被‘追问’,男人感叹这活儿难干的同时,又无比庆幸自己做了两手准备! “那个叫宴平章的男人身份的确有问题,他是沪市——” “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盛则头也没抬的打断了私家侦探的汇报,宴平章的来历他从对方入局就查的一清二楚,完全用不着私家侦探替他查,不然他之前也不会说如果薛宜知道了宴平章的来历,尤商豫就要被踢出局这种话。 就薛宜那‘建筑脑’,加上薛家人对当官的人壁纸蛇蝎的程度,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少爷甚至家世人品都清清白白的查无可查,薛家人可不就‘喜迎贤婿’。 想着,操纵手柄的人脸色又黑了不少,只是男人依旧惜字如金。 “查到元肃什么了,说。” 男人深陷在沙发中央的柔软凹陷里,手中的游戏手柄因为男人将近四小时的使用已经不是简单的微微发烫,被点名提问的私家侦探虽然不懂游戏,但通过游戏画面和手柄震动的状况也判断出了对方心情不妙。 心下叹息,面上,被提问的人还是对答如流了盛则的提问。 “薛权、滕蔚。” 眼前电视屏幕上精心模拟的车流正呼啸而过,男人在过弯道时打了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霎时间轮胎摩擦的尖锐嘶鸣声在房间内爆裂开,恰巧盖过了真皮沙发上手机的震动声。 “盛先生,您手机在响。” 对于薛权和滕蔚这部分,私家侦探手上的确有些料,但男人以为这未必能让盛则这尊大佛满意,毕竟从他进门开始到现在一个接一个的汇报,盛则全程零情绪波动,哪怕服务过再多‘政商名流’,像盛则这么难搞的…… 男人心虚的瞄了眼盛则,只短短一瞬,便立刻收回了视线,噤若寒蝉的看着酒柜发呆。 盛则没注意到对方的异样,扫了眼锲而不舍的电话,男人把蓝牙耳塞顺手嵌进耳朵,目光依然紧锁在那些速度虚拟化身和霓虹流淌般的赛道上。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轻微电子变声器的痕迹在耳道深处响起,字句被电流切割成金属般的冰冷切片:“盛局,私人飞机这边已经安排好,从京州转安南,高铁半小时,这边是以访问安南钢铁四局的名头向上打的报告。” 他喉咙略微一动,却仍凝神于屏幕飞驰的画面,指尖灵活扭动,赛车沿着弯道内缘灵巧滑过,只低声回应:“嗯。” 任眠的声音持续传来,节奏稳重而不动感情:“上午11点抵达安南,晚上6点,沉总的私人飞机会送您抵达岐山,详细文件已发送到您的邮箱。”短暂停顿后,耳机里响起信息抵达的短促“叮咚”。任眠的办事能力放眼整个规划局都无出其二、盛则并不怀疑,但这次涉及薛宜,哪怕装得再好,男人依旧有些控制不住地‘兴奋’。 他的手指几乎要飞掠至触摸屏幕,点开邮件,然而游戏却恰好抵达最激烈的分秒,画面中央亮起“Final Lap”血字。赌气还是和自己较劲,盛则克制住不安分的手抿紧嘴唇,选择了加速驶向终点,双手紧握方向盘如同攥紧了接下来要在岐山发生的一切未知。 就在他成功冲线瞬间,手机屏幕在他视野边缘无声地亮了起来——那是任眠新发的信息。可未等他调出画面细细审视,耳机里女人的声音蓦然抬高,如同骤然亮起的探照灯,径直撕裂了房间里胜利刚刚弥散的气氛: “瞿砚和是121走私案里神秘失踪的知情者,不出意外,薛宜小姐一直在找的就是他,薛宜小姐口中那个把她KTV带出来的男孩就是瞿砚和,所有在场的人员信息,只有一个对不上,我在查滕蔚和薛权的事时,发现滕家和瞿家有来往,然后我这几天一直在扒一下滕、瞿两家的事——” “什么时候开始查的。” “您住院,瞿总去岐山。” “呵、他倒是藏得够严。” 任眠只听电话里男人云淡风轻得声音也能判断出盛则此刻的坏情绪。 诚然,任眠是靠经验判断,那在盛则家如坐针毡的私家侦探就直观多了,早前盛则的脸是波澜不惊的死水,现在就是…… 风起云涌的海面! 盛则实在没想到瞿砚和同薛宜还有这层渊源,饭局那天他虽然不爽二人的亲昵,但想到薛宜和瞿迦这魔头的关系,醋归醋,他也学薛宜只当瞿砚和是个‘哥哥’,至少从年龄上来看,瞿砚和就是薛宜哥哥的年纪。 说到‘哥哥’,盛则硬生生压下火气,追问: “薛权和滕蔚到底在搞什么。” “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二人是情侣,滕蔚名下的公司,薛权均有不低程度的持股率。” 任眠答得很保守,薛权的信息上头不仅有薛家压着,滕家这边也不容小觑,至于能查出来瞿砚和的事,任眠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上了瞿砚和给自己下的套,一切都顺利的让人发疑,但盛则这边实在催得急,哪怕有诈,任眠也选择了赌一把。 【诈胡未必不是胡。】 电话里没回应,女人盯着电脑屏幕暗忖。 盛则实在没想到这一个两个得都在给自己找不痛快,瞿砚和是,薛权更是,男人脸上的轻松从任眠汇报瞿砚和这个环节开始,就如绳断面具般滑落,男人的指尖更是早就僵住在手柄冰凉的塑料表面上,无人操控的赛车顿时像一匹缰绳失控的马,在失控地疯狂旋转,直至血条耗尽,整辆终于狠狠撞上虚拟护栏,在屏幕上炸开一团刺眼而失序的橙红色火焰。 沙发边角的光亮迅速熄灭。 几秒钟,男人静默坐在那里,如同一座刚从深海浮出却又被冻住的暗礁。窗外城市的光霓虹依旧流淌,而屏幕上是血红的“Game Over”,耳机里是长久的电流嘶响的死寂。 终于,他对着虚无的空气深深吸气,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继续查。” 屏幕上燃烧的残骸仍在灼烧,而游戏早已结束——窗外那无尽铺展的夜色中,一个崭新而真实的迷宫却在轰隆启动,层层递送着更复杂幽深的回声与路径。 沙发上,男人的手指深深嵌入座垫的折皱里,似欲从那柔软的织物深处抠出某种能够破局的答案:到底是谁一直在碍他的事。 “盛先生?” “没事了,你走吧。” 丢了手柄,盛则烦躁的和着冷水吞了流感药,任眠这边已经查得大差不差,私家侦探这边不用想也一定是和任眠汇报的所差无几,瞬间是,盛则就失去了所有的兴致,摆摆手便下了逐客令。 “那我这边?” “继续查。” 金主都这么下令,作为‘打手’的私家侦探自然没话再说,点点头将包里的文件恭敬地放在男人身前地茶几上,私家侦探便迅速‘消失’在一脸不爽的盛则眼前。 铮—— 防盗门沉重的金属碰咬声重重响起,声浪于空旷的玄关处激荡回荡了好一阵,才终于缓缓沉没,留下一片空荡荡的岑寂,指纹锁发出确认的绿色柔光又咔哒一声轻快扣合,短短五秒便将他与外面浮游喧嚣隔绝开来。 男人仰首靠着沙发靠背,眼神空洞地凝固在天花板上。视线渐渐涣散了光晕,天花板花纹仿佛慢慢凝结,蜿蜒蔓延,延伸成一张巨大无边的电路板的形象。 盛则脑子里从安润的项目布局想到眼前发生的桩桩件件,从薛宜出事又大难不死想到第一次见女孩的情形。 突然,盛则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一阵难言的酸涩从胸腔窜入鼻腔,又猛冲向眼角,让他不由自主地闭紧双目。那些刚才还喧嚣的声音:医院里回荡的激烈争吵、噼啪敲打的焦躁节奏、电话不停催命的尖利铃声……现在却尽数退潮,退去了遥远的天际线之外,只留下一片无边无际的白噪音在他耳畔嗡鸣起伏,犹如收不到信号的电视无端絮语。 他就这样静默凝滞在沙发深处,暮光一点点从他脚踝退走,黑暗由四边爬上来渐渐覆盖了他全身轮廓;眼睛只散漫地向天花板上方呆望着——天花板的空白处原来如此巨大,又如此清晰。那空白却像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地兜住又沉沉压紧每一个从外部世界归返的疲惫存在者。 当门锁咬合的冰冷声响终于隔绝了整个世界,这“家”就化作了一具静息室:身居其中的人仰面对着屋顶,任由寂静弥漫、渐渐浸透每个角落。 “我该怎么见你?” 150:波纹、回声 “你怎么还不睡?” 瞿砚和薛宜在空旷的走廊遇见对方时同时发出感叹。 不过喊完薛宜就后悔了,她声音实在不小,默默看了圈走廊的动静,确定住宿的人没出来骂她扰民,薛宜才怂怂地放下了捂着嘴的手,心虚地吐出一口气。 瞿砚和则要坦荡的多,见薛宜这副心虚模样,他除了好笑玩味,便只有‘偶遇’带来的欣喜感,尤其是看着薛宜一脸疑惑的欲言又止的表情,男人好心情颇好的勾了勾唇,便站在原地等女孩往自己这边走。 【也不能总是我主动走向你吧,薛宜同学。】 虽然不知道薛宜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瞎晃悠,但瞿砚和觉得这何尝不是给他和薛宜制造‘二人世界’的好机会,寂静的走廊上只有他和薛宜这种认知让瞿砚和嘴角的笑意又浓了不少。 【挺好,那俩碍事的不在。】 薛宜并没注意到男人心情的转变,这会儿让往男人那走她边在心里腹诽。从问完瞿砚和为什么没睡开始,薛宜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应该在给宴平章陪护的人,为什么十点半出现在了酒店。 【瞿二哥回来难道真和瞿迦说的一样是为了我吗?】 不怪薛宜想入非非,只能说三小时前瞿迦那通哭得可怜巴巴的电话作用太大,回了酒店房间,将手机充上电,她先是给尤商豫回了微信又和刚落地溧安的男人仔仔细细叮嘱了一番她才挂断电话。 尤商豫和一批药商是跟着薛父还有京州医疗支援队一起来,自然落地震区中心受灾最厉害的几个市,考虑到她在这儿,尤商豫也和她汇报了自己的计划——第二天下午和军队的车来岐山。 而瞿迦的电话正是她挂断和尤商豫电话的瞬间打来的,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薛宜才将电话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哄开心,怕人不信,薛宜又给瞿迦发了一段证明自己‘毫发无伤’的全身视频,瞿迦才又重新生龙活虎。 只是女孩一生龙活虎就没个正型的拿瞿砚和开涮。 ‘我哥是被我逼去的,但他如果不想做的事,就是我妈妈来都没用,瞿砚和只听我妈的话。’ 瞿妈妈是在瞿迦七岁的时候去世的,薛宜虽然只知大概,但也知道这位汪女士在瞿家一家四人里心中的地位,但现在? ‘反正我就说到这,你、你不信自己去问,而且元肃和尤商豫就是没我哥好,瞿砚和真的很好,他——。’ ‘别闹了迦迦,你早点休息,我没事,估计下个礼拜就回京州。’ 瞿迦这些年不是没说过撮合她和瞿砚和的话,往常薛宜心大只当玩笑话,但经历了医院那一遭,薛宜发现自己不仅开始动摇,而且她好像找到瞿砚和身上那些奇怪的细枝末节——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疑点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如雨后春笋。 薛宜依旧找不到形容词去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但瞿砚和的异常她无法再忽略。 无论是在医院对方陪着自己坐在地上还是现在噙着笑意等自己往她身边走,抑或是这些年对方似乎总是能不经意的和她‘牵扯’在一起。 无论是从前还是今天瞿砚和的托词一直都是——‘奉瞿迦之命,商人重利,哪里有钱赚哪里就有他瞿砚和’,但来之前潼阳前薛宜盘过,安润的安置项目大稷承接下来就是在亏钱。 即使目前的形势上来看,盛则叶峥和瞿砚和穿一条裤子,但就她对盛则的了解,薛宜完全不相信盛则会给瞿砚和什么大便宜赚。 再就是此刻,应该在医院的人又回了酒店,怎么想男人这番迂回的举动,薛宜的疑心就更重。 瞿砚和说照顾宴平章是为了和宴平章这个‘小少爷’打好关系,既然打好关系为什么现在又往回跑?经瞿迦一通电话点拨,哪怕嘴上说别想太多,但薛宜还是将对方的话听进了脑子。尤其是下午在医院走廊遥遥看瞿砚和那一眼,男人身上传来熟悉感瞬间打得她浑身发麻。 【如果为了宴平章,现在干嘛回来?】 薛宜并不是一定要勒令瞿砚和‘兢兢业业’的守着宴平章,只是这个点儿遇到一个不该在医院出现的人怎么想都很奇怪,她完全相信是瞿迦给对方透露了自己没睡的信息撺掇对方回来,毕竟这些年她‘意外’遇见瞿砚和的机会可不少。 瞿砚和虽然不知道薛宜在想什么想的一脸纠结别扭,但男人还是选了个最好解答的疑虑朝薛宜主动出击,二人视线交汇的一瞬,瞿砚和无奈笑笑朝女孩摊手道: “没带充电器回来取,喏。” 取充电器是真,溜号也是,瞿砚和一清二楚薛宜不好糊弄,解释完,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充电对慢慢朝自己这边走的人扬了扬充电线。 “所以,你为什么还不睡。” 薛宜刚在男人身前站定还没开口,握着充电器的人就顽劣无比的拿着线绳在她脸上蹭,痒地她忍不住边笑边躲,瞿砚和瞧女孩终于一扫脸上的阴霾,直接将充电器塞到了对方手里,在女孩愕然的表 情里,抱着胳膊神色自如道: “谢谢薛老师帮我拿充电器,为了感谢薛老师,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约薛老师出去逛逛散散心吗。” “噗——” 薛宜一直很清楚自己好友这位‘阎罗王’哥哥的本性,也不是第一次被对方抓着闹,但像今天这么被逗得无可奈何,薛宜的确是第一次,抬手揉了揉脸上被蹭的麻酥酥的一小块皮肤,薛宜从善如流的将手里的充电器揣进了冲锋衣口袋,笑吟吟道: “荣幸之至。” 瞿砚和压根儿没想到能在走廊遇到薛宜,饭局结束,元肃叮嘱了薛宜几句猜字谜似地暗语,便带着薛宜薛权兄妹俩回了酒店休息,他呢则是按照之前说的回医院给宴平章陪床,诚如他同薛宜说的。 ‘薛宜,回京州你和宴平章得请我吃顿好的,你就不说了,他个小少爷装了这么久平民,不和我们解释清楚可说不过去,一顿饭都不够。’ 为薛宜排忧解难是一回事,瞿砚和的确也想等宴平章醒来探探他的口风,就当下这局面,他实在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甩手掌柜,至少在盛则发现他的问题之前,他必须得做二手乃至三手准备,宴平章就是这个切入点,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很关键,哪怕对方一副智商不高的蠢样。 打车回医院转悠了圈见人没醒的迹象,瞿砚和在主治医生办公室坐了会儿,将宴平章的情况了解的清清楚楚,瞿砚和难得对外人有‘责任心’,即使这责任心里还掺了不少对薛宜献媚的成分。 【论迹不论心,总归我做了,还表现的很体贴。】 想着,瞿砚和喜滋滋的看了眼电梯镜子上薛宜的倒影。 拿到宴平章的确切信息,瞿砚和大手一挥找了俩护工来医院,转头将所有的信息编辑给了薛宜,便打车回了酒店。 虽然薛宜直到他回酒店都没回他消息,但给自己立‘体贴’人设这件事,瞿砚和自认做得滴水不漏。 至于回酒店…… 只能怪酒店里的两位豺狼虎豹实在不老实的太明显。 且不说元肃的态度从下午就一直古古怪怪的让人不安,薛权这位就更不必说了。 【他都想乱伦了,能是什么好东西。】 按照瞿砚和‘倒霉’的经验来看,他觉得今晚元肃和薛权一定会捅出篓子。 甚至薛权已经捅出了娄子,娱乐新闻他不是没看见,滕蔚和薛权的桃色绯闻他看到时都吃了一惊,瞿砚和不明白薛权是怎么和滕蔚搅和上的,但就目前的情形和盛则的计划来看,和滕家稀稀拉拉的扯不清一定没好事。 种种原因交织,瞿砚和选择了回酒店。 回酒店后,瞿砚和没立即上楼,转头找了家便利店买了两包烟,蹲在楼下抽了个痛快才慢悠悠的往楼上走,准确来说是往薛宜房门口走,当了一整天背景板,瞿砚和真有些话得告诉薛宜,关于薛权更关于盛则。 想着,瞿砚和又烦躁的想抽根烟,其实他的烟瘾并不大,抽烟也是从当年那事后养出来的坏毛病,不过发觉自己烟瘾快要一发不可收拾,他也老老实实的开始戒烟,惜命这块瞿砚和排第一。至于为什么还会抽,大概是因为他无意抓到了某位好学生乖宝宝和自己一样不老实? 买了两包,说是抽了个爽,但男人其实也就抽了三根,烟味早散得干净,这会儿和薛宜并肩在湖边走着散步,可一想到那些让人烦躁的人和事,瞿砚和就想再抽一根压压火。 【啧,还是得从头戒,总不能输给她。】 “你怎么从医院回来了。” 放从前,就这么一直沉默的走下去,薛宜大概也无所谓,毕竟她和瞿砚和瞿迦三人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绿也仙踪’,瞿迦是稻草人,瞿砚和是铁皮人,她则是那只胆小的狮子,分配角色的是瞿迦。 但现在,薛宜想做一些改变。 “你不老实哦瞿总,阳奉阴违,还、溜、号。” “噗,你真把我当护工使啊,小没良心的,一猜你就没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消息?” 瞿砚和止住了脚步,看着盯着手机翻看自己消息的薛宜,男人语气幽怨无比。 “我花重金给宴平章找了个护工,发现自己没什么用就回来了,好你个薛小二,有了新朋友就忘了老朋友,双标宜。” 岐山接壤溧安的地区受灾比较严重,市区里除了隧道这样的地方受灾明显,其余地方一切如初,至少二人瞎晃悠来的镜湖和政府旅游宣传册上的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二人并肩站在栈桥上,白日里游动的波纹此刻倒像冻住了一样,湖面在月光下好像凝成了一块幽蓝的玻璃,清晰无比的倒映着岸边垂柳、她、瞿砚和。 瞿砚和说完捡起脚下的碎用力朝湖中心一抛,“咚”的一声见其水花的同时,一条倒霉的鱼‘腾’地一声窜出水面又重重落下。 “瞿砚和,你是小学生吗。” 看完对方发给自己的消息再结合男人幽怨语气和此时的男人幼稚的动作,薛宜好笑又无奈,但还是在对方鼓励的的眼神里接过了男人递过来的小石子,学着他用力将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里。 不过,她没有砸出一条倒霉的鱼。 “说吧,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拍了拍手心的灰,瞿砚和学着女生的样子撑在栈桥的护栏上对着湖水大声喊了一句,周遭安静的过分,男人的回声好像震得湖水都在荡啊荡、荡啊荡…… 薛宜收回了看湖水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定定的看向了哪怕躬着身子都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看着男人下巴上那个不甚明显的小小疤痕道: “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瞿砚和,比我和迦迦成为朋友还早,我们就见过对不对。” 151:见过 “是啊,早见过,你才发现吗。” “是、是在KT——” “对啊,在游泳馆,你还真是忘性大,不仅伤了我们家瞿迦的心还伤了我这个免费摄影师的心,你说说,你该怎么和我们赔罪。” 瞿砚和一瞬也没犹豫的打断了薛宜的话,并非是他不想和对方相认,只能说现在的他还不够强,时机也没到,在瞿砚和的计划里,至少得等盛则和元肃他们几个闹起来,才是他揭开谜底的时候,瞿砚和直觉这一天很快就要到来。 “游泳馆?” “不然呢?瞿迦没告诉你吗。” “迦迦也知道?” 瞿砚和的回答不仅出其不意还让本就迷迷糊糊的薛宜措手不及又陷入了对方抛过来的另一个问题——一个她翻遍了记忆也没找到答案的全新的她从未思考过的新问题,偏偏对方还毫无知觉似得,好整以暇的倚在护栏上看她一脸恍然的她局促。 瞿砚和虽然可惜不能立刻告诉薛宜真相,但这么挠痒痒似地逗一逗对方给对方点似是而非地小提示,的确让他开心,男人的笑可以说是这这阵子以来笑得最开怀的一次。 对上薛宜懵懵地装满了不解的眼神,瞿砚和没忍住当即失笑出声,侧过头的男人指节抵在唇间,肩膀微微发颤。哪怕夜色误人,男人手背上的青筋依旧若隐若现的跳动着,即使拇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依旧压不住嘴角的抽动。 “噗、哈——哈哈——” “喂~还笑?不给我解谜吗,瞿总。” 薛宜并不是因为今天短之又短的相处才开始怀疑瞿砚和同当年那人有关系,严格来说从和对方相处的这些年里,瞿砚和身上时有时无的传来的‘熟稔’感让她不止一次的怀疑,可一桩桩摆在她面前的证据又让她不得不打消脑子里没根据的‘猜测’。 可现在…… 瞿砚和却说二人在什么劳什子游泳馆就见过,更离谱的是瞿迦居然也知道。 “瞿砚和,你真的准备一直笑下去吗。” “咳、咳咳,没、我没笑。” “没笑你不看我。” 薛宜实在想起不起自己在游泳馆和瞿迦、瞿砚和有什么交集,就是和瞿迦当了这么多年朋友,薛宜也没从对方嘴里听到过这段记忆的相关描述,和瞿迦成为朋友是在大学,同对方还算‘不打不相识’,从宿舍开始,薛宜就感受到了瞿迦对自己的‘怨念’和‘讨厌’,瞿迦完全就是小女孩性格,被家里惯得有些任性,但底色善良。薛宜曾试图化解这份隔阂,却发现瞿迦的“讨厌”并非恶意,而是种孩子气的表现,便也没和对方追究。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关系逐渐缓和,抄袭风波过后二人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可现在瞿砚和却推翻了她的认知,男人说在游泳馆她就和瞿迦见过,薛宜的确喜欢游泳,但印象里她只和严思蓓一起去过游泳馆,甚至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悄咪咪的和元肃在一起游泳…… 瞿砚和看着抱着胳膊昂着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的薛宜,喉结上下滚动两回,鼻腔里只漏出半声闷哼,又被他生生咽回去,憋笑很难受,但捉弄薛宜很有趣。 “瞿砚和你爱说不说!我自己问迦迦,你怎么这么讨厌,一直笑笑笑,烦人!” 男人眼角因笑而释出生理性泪水,在幽幽的灯光下光下亮晶晶地晃,对上女孩裹满羞恼的眼睛,瞿砚和眼疾手快的从对方手里抽走手机,别过头,拳头在唇上重重碾了碾,终于开了口。 “京州市第四十一届青少年菁英游泳联赛,你第一,瞿迦第三。” 瞿砚和语气轻松,试图化解女孩的疑惑。 “不过你当时太专注比赛,没注意到她。赛后我们在更衣室遇到过,你俩还商业胡吹,临走前瞿迦给你塞了自己的QQ号,不过你好像一直没加我们家小魔女,为什么呢?薛老师~” 听到男人语气揶揄的这句‘没加我们家小魔女’,从男人手里拿回手机的人瞬间愣住,脑海里的记忆片段逐渐清晰,瞿砚和看着女孩越来越懊恼的神色和焦躁不安微张开的嘴,差点又没忍住笑。 “所以,你不仅忘了在游泳馆见过我,还忘了瞿迦给你的QQ号?或者说你不仅弄丢了她的QQ号,还没打算找。” 瞿砚和故意拉长了语调,语气像是在‘讨伐’薛宜的忘性大,可男人眼神里满是戏谑和调侃。 薛宜的脸颊因男人这番话,瞬间窘迫的泛红,在瞿砚和一句接一句的‘讨伐’里,努力回想那段记忆的人终于在角落里的找到关于那天的记忆。 那时的她,满心都是比赛的胜负,除了泳道尽头的冠军席,薛宜哪里会注意到观众席上的瞿砚和,至于同行的几个竞争选手…… 且不说各个都泳帽外加泳镜,再就是往水里一扑腾,亲妈来了估计都认不出,这不是薛宜危言耸听,当时四道运动员的妈妈就冲上来抱着她喊女儿真棒,薛廷延和乐如棠和这位家长的女儿尴尬的手足无措的场景哪怕时是现在想想,薛宜都觉得好笑。 【那天的确发生了很多事。】 一桩接一桩的乌龙,再加上得冠军的兴奋情绪,薛宜还真没记住瞿家兄妹,至于赛后更衣室里瞿家兄妹二人那匆匆一面和瞿迦随手塞给她的纸条,薛宜现在想想应该在去‘救’元肃的路上弄丢了。 【都怪他,非要走四号门,都说那儿有条退役大狼狗,非不信,活该被狗撵!】 这话实在重色轻友,薛宜不敢说,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 “我、我那时候一门心思都在比赛上,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薛宜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呢喃。 “怪不的、怪不得、迦迦一直说我是负心女、也不和我去游泳,怪不得、我怎么这么笨啊,她、她是不是难过了很久,她、她是不是一开始就认出了我,我怎么、我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 瞿砚和见状,笑意更甚,男人轻轻拍了拍薛宜的肩膀,说道:“好了,不逗你了。不过,你这次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我们受伤的心灵。” 薛宜抬头,对上瞿砚和那双含笑的眼睛,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不知道这份情绪是源于瞿砚和的突然出现,还是因为他所揭露的这些被遗忘的记忆。但无论如何,她都明白,这一刻,她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对方,了解在玩世不恭背后瞿砚和。 “好,你说吧,要怎么补偿。” 薛宜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几分玩笑。 瞿砚和看着薛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嗯……那就请我吃顿饭吧,如何?也让我有机会好好给你讲讲,那些年,你错过的‘精彩’不过只能我们俩,瞿迦还不知道我告诉你了,她还在赌气看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如果知道我提前剧透,一定有得我受。” 说着,瞿砚和双手合十抵着鼻梁,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薛大设计师,你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吧。” “噗——”薛宜被男人闹得忍不住,变笑边推一直将头向着他这边探的人。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请你吃饭总行了吧。不过,你得把一切都告诉我,这些年你们兄妹俩肯定瞒了我不少事。” 薛宜不傻,虽然瞿砚和说她们是在游泳馆认识的,但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那抹异样仍然没彻底消失,所以薛宜最后在半开玩笑半真心的说了这句‘你们兄妹俩肯定瞒了我不少事’。 瞿砚和亦是听出了对方的话里有话,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地看着薛宜,眼神中似是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声轻叹。 “好啊,那我就希望薛老师听完后、千万不要生气、也不要拉黑我。” “把我当什么人了,瞿总。” ‘嘟——嘟——’ 瞿砚和还没回薛宜的话,刺耳的铃声便打破了难得的融洽氛围。 薛宜边说边从包里拿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屏幕,她的眉间就隆起了一道难看的折痕,瞿砚和看着女孩犹豫得动作、紧蹙得眉心,识趣的将嘴里的话咽下,朝薛宜使了个眼色,后退了几步,转身看向远处的夜景,假装欣赏起来。 薛宜见瞿砚和离开,犹豫了瞬,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薛宜的声音里的冷意很明显,哪怕隔着一段距离,瞿砚和还是被女孩语气中的寒意冻得一怔,他不禁好奇,究竟是谁,能让一贯随和的薛宜露出这样的神情。 意识到自己的八卦,男人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也从口袋掏出了手机心不在焉的刷着,虽然薛宜警惕心满分的避着他打电话,但女人身上散发的低气压,他还是能清楚的感受到。 “我在外面,什么事。” 薛宜的口吻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排斥,瞿砚和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只看到薛宜的脸色越来越差,直至最后,女孩挂断电话,一向管理得当的表情,此刻却布满了阴霾。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薛宜的脸色越发难看,她紧咬着下唇,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瞿砚和远远地看着,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他不喜欢看到薛宜这副受委屈的样子。 终于,薛宜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 瞿砚和见状,也不再假装赏景,几步走到薛宜身边,目光里的关切毫不作假。 “没事。” 薛宜的回答很简短,甚至可以说是敷衍,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指尖无意识地在上面划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瞿砚和看着薛宜这副模样,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直觉,这个电话,恐怕和薛宜之前刻意回避的某些事情有关,换言之,这个电话估计就是某人打的。 【盛则这狗东西消停了一阵子,现在估计也坐不住了。】 “薛宜,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薛宜闻言,抬头看了瞿砚和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谢谢,但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只是一个朋友,碰巧他也在岐山。” 说着,薛宜朝男人晃了晃手机的微信界面,只一闪而过并不足以对方看清具体内容。 薛宜的表情看似轻松,但语气里的隐忍和慌乱又结结实实的让瞿砚和不得不介意,但薛宜坚持的性格男人也了解,他并不想在这件事上逼薛宜太紧。 【狗东西,隔这么远还打电话骚扰,贱不贱啊。】 “阿嚏。” 薛宜打喷嚏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突兀的响起,薛宜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目光再次落回到手机屏幕上,却不再有任何动作。 瞿砚和看着薛宜这副明显心不在焉的模样,最终只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轻轻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打喷嚏薛宜的肩上 “披着吧,别感冒传染我,我还要代表杰出企业家赈灾发言呢。” “好~多谢我们京州最最最杰出的企业家瞿总。” “少来,你心里还不是尤老板最杰出。” “噗——”薛宜被男人酸溜溜的话逗得没忍住笑,拢了拢身上的西服外套,笑吟吟道:“这你可不能怪我有私心,哪有不偏袒自己男朋友的。” “男朋友特权。” “瞿总羡慕的话就抓紧找个女朋友,据我所知,这阵子瞿总的约会可不少。” 瞿砚和没想到自己安慰对方反被将军,听着薛宜轻飘飘的让他找女朋友,男人又气又无奈,他这爱的号码牌都快排到自己了,结果人家开始赶人了,咬了咬后槽牙,男人抛出了今晚第一句‘阴阳怪气’。 “的确有约会,不过对方太抢手,我拿着号等叫号呢。” 薛宜没想到对方会回答自己,更没想到瞿砚和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少来,瞿迦说了,追你的人围着京州城绕三圈那都不止,怎么会有人舍得让你等。” 薛宜眨了眨眼,故作调侃地说道。 瞿砚和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伸手轻轻弹了弹薛宜的额头,说道: “好啊,看来没少和瞿迦蛐蛐我,我说你俩一天到晚腻在一起说什么呢,看我热闹是吧。” “哪有。” 躲过男人伸过来准备掐自己脸颊的手,薛宜收了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面上笑意浅浅的瞿砚和,故作轻松道: “回酒店吧,再浪费时间,就没多少时间睡了。” “好。” “不过今晚真谢谢你,回去了一定请你吃饭,就我俩。” 成年人的谈话点到即止,薛宜明白瞿砚和今晚的举动都是为了宽慰自己,自然也会投桃报李对方这份体贴不追问。 “成,等你。” 脑洞篇一:先婚后爱(薛&吴)——上 “藏什么呢?” 吴戈一进门就看到两个小屁孩鬼鬼祟祟的藏手机,大的那个是薛明昀的儿子,小的是薛明昀的女儿,二人的性格总结起来就是互联网上说的魔丸和灵珠,七岁的薛子觐人厌狗嫌无比,除了两岁半话都不利索的薛子毓单纯的将自己这位哥哥当个宝,薛家上下无一不被这小魔头折腾的够呛。 薛明昀夫妻二人去英国出差,两个小朋友的爷爷奶奶,姥姥姥姥爷,再加上薛宜和他,一屋子人抽签,他这个‘臭手’啪得一下就抽中了魔丸灵珠的一周监管权。他抽中后几个老人家又是鼓掌又是开趣他,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抽签的时候,他和薛宜夫妻二人本是并排坐着,薛宜拖着鳃目不转睛盯着签筒的样子和趴在他腿上昏昏欲睡的薛子毓小朋友没什么区别,一分神的功夫,男人便抽中了签,他抽中后薛宜瞪大眼睛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模样看得男人脸热,告歉的话还没说,怀里的小人就骨碌碌得爬到了薛宜怀里,咬着手指甜甜的叫‘姑姑’。 薛宜很吃这套,更别说薛子毓能萌人一脸血的小表情,他们夫妻二人又都是家族里出名了的老实人,两人根本没想过再去检查签筒…… 发现几位老人家造假,还得感谢踢完足球回来的魔丸薛子觐——薛宜的忠诚卫士,但那时夫妻二人反悔也晚了,总不好伤两个小朋友的心,至少,二位搬过来一周,吴戈只觉得‘魔丸’真称呼,薛戚两家大人真没叫错。 这不,他一下班回来就看见魔丸带着灵珠在玩手机,男人想到小朋友已经要去戴矫正眼镜的事,想到薛宜的千叮咛万嘱咐,就……心虚。 “鱼鱼,到姑父这来。” 放下公文包后,男人迅速洗干净手,走了两步,直接坐在了地毯上朝抱着小兔子阿贝贝的女孩拍了拍手,温声唤着。 “hello,鱼鱼,看这个是什么。” “鱼、鱼。” 小朋友看清男人手里的鲸鱼玩偶,笑呵呵的拍了拍手,当时注意力就从自家哥哥的手机里转移到了他手上。 男人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长得可爱,此刻看着小姑娘嘴里裹着兔耳朵正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吴戈突然明白了自己那些一下班就火速往家赶的‘新晋奶爸’同事。 “姑父,你、你怎么下班这么早。” 薛子觐人小鬼大,小朋友一想到自己的傻妹妹刚才指着手机里短视频叫‘姑姑’的样子就越发心虚,他们家薛鱼鱼说不利索话不假,但是他姑父可是‘侦破专家’,更别说男孩十分护短,姑姑和姑父当然闭眼选他姑姑了! 见自家妹妹即将投奔敌营,男孩将手机往沙发缝一塞,火箭弹射似地抱住了丢了阿贝贝兔子就往吴戈面前爬的亲妹妹。 “鱼鱼,你脏,不许动!哥带你去洗手。” 将人抓住,男孩控制住小姑娘扑腾的小手,一把将人抱起来就想逃,可小朋友这点心眼在吴戈这个大人面前根本就不够看,薛子觐抱着人还没走两步怀里的人便被吴戈接到了怀里,小姑娘显然没搞清眼前形势,‘腾’地一下低处到高处,乐的小姑娘伏在男人怀里‘咯咯’笑个不停。 “我天天这个点下班,倒是你,你大提琴练完了吗。”男人抱着孩子走到大提琴边,扫了眼歪歪扭扭 躺在地上的琴弓,又看了眼红着脸一脸局促的男孩,无奈叹了口气,道: “没练吧,没练就算了,还带着你妹妹玩手机,薛子觐同学,保护视力从小做起,你刚才都快钻到手机里了,你姑姑和你妈妈怎么说的? 还有陈医生是不是和你说了,近视了你就不能踢足球也不能当兵,难道你不想当足球运动员考军校了吗。” 打蛇打七寸,足球运动员和军校二词一出,薛子觐立刻端正了态度。 从某方面来说,吴戈并不觉得现在的小朋友有什么学乐器的必要,但薛家人好像有这个传统,人人 有个拿手乐器,去年过年的时候,薛宜还和薛母来了个四手联弹春节序曲,薛明昀和他老婆一个拉二胡一个吹萧,几个老人你家甚至还有会打快板,玩琵琶的,总之新春的氛围被渲染的热络也很孤单。 孤单的是他。 想到那天孤零零坐在棋盘边和薛爷爷下象棋的自己,吴戈觉得自己很格格不入,那一瞬,男人想到了某次在瞿迦家接薛宜时,看到的场景,彼时的薛宜正带着瞿迦的女儿温温柔柔坐在钢琴前弹茉莉花。 “大提琴、也好好练,不要偷懒。” 吴戈从不发脾气,虽然薛子觐小朋友更喜欢那个差点成了自己姑父的医生‘姑父’,但男孩也并不讨厌自己这个绝大多数时候都酷酷的长官姑父,小朋友见男人也没为难自己,麻溜跑到大提琴边,将琴弦收纳好,讨巧的说了句,“谢谢,姑父。” “嗯,你真的可以带鱼鱼洗干净手吗。” “保证完成任务,首长。” “人小鬼大,去吧,洗干净点,不然你爸妈一会儿来接你们,发现你偷给你妹妹吃零食,你等着屁 股开花。” 吴戈说完,薛子觐就抱着人冲进了浴室,浴室里是两个小朋友银铃般得笑声,外面的吴戈任劳任怨 的收拾着家里到处乱飞的小朋友玩具。 “小朋友,需要这么多玩具吗?” 吴戈当小朋友的记忆不算好,当爸他也没想法,避孕针这东西结婚后他三个月去打一次,打一次保一个季度,至于薛宜…… “她工作很忙,没必要生个孩子碍事。” 男人摇了摇手里的摇铃,默默将玩具放进布袋里,疲惫的走到沙发前坐下,仰着头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天花板出神。 吴戈是三年前和薛宜结的婚,异地了一年,异地那一年,男人刚上任,半年在海上半年在东部战区,夫妻二人聚少离多,但他和薛宜好像都没产生什么‘意见’,不见面还能打视频通话,再就是他和薛宜这婚结得稀里糊涂,不见面倒是好事,至少对薛宜来说是好事。 “她不喜欢我,结婚只是勉强。” 二人满打满算二人真正像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直到今天才两年,今天也是他调任军委联合参谋部的三周年,吴戈自认孤僻,独来独往惯了的人没应承同僚的庆祝邀请,照常下班,但吴戈应该是有期待的,一个礼拜前,他抱着事后昏昏沉沉的女孩‘无意’说了这事。 ‘好、我给你庆祝。’ 可现在? 吴戈第三次看向玄关门时,等来的人‘是薛非薛’,薛明昀夫妻俩不懂吴戈这一脸衰样是为什么,但想到自家孩子折腾人的模样,夫妻俩对视一笑,权当男人是被自家小魔头折腾的,薛明昀讨打无比的寒暄了几句,便和戚颂接走了孩子。 两个孩子一走,偌大的房子再次归于沉寂,吴戈并不觉得薛宜是会爽约的人,如果他没有看到卡在沙发缝里——薛宜给薛子觐玩的备用机上的内容的话。 “哦,原来今天是她前男友生日。” 霎时间,吴戈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极了,相册里是薛宜和尤尚豫录制的庆生视频。 “你对我,从来不会这样笑。” 47秒的视频,吴戈反反复复看了半小时,直到手机电量耗尽,女生相册里那些忘记删除的痕迹男人也看了彻底。 “算了,她和我结婚本来就是政治任务,是我越界。” 兴致缺缺的人将手机塞回沙发缝里,走到厨房给自己泡了碗泡面囫囵完,就进了浴室。 浴室里,男人发现自己的确小心眼的没边,当初答应政治婚姻的他,现在一个劲儿的吃薛宜前男友 飞醋的依旧是他,想到自己刚吃完那晚康某傅泡面,花洒下男人的胸膛就气得起伏不停,冷水不要命的朝下砸,可依旧砸不清醒气上头的男人。 “给他做蛋糕,给他做六菜一汤,准备惊喜,替他庆祝生日也就算了,照片都不删!那我算什么,算根按摩棒,算你的性伴侣、炮友吗!” 用力关了花洒,男人头发都没吹,擦干身体穿着子弹裤就钻进了被子,可头还没贴到枕头,男人一想起薛宜上次给自己吹头发时说的话,又认命的起床将头发吹干,赤条条的躺进了被子里生闷气。 【不吹头发容易偏头痛,偏头痛的男人阳痿,吴戈。】 “薛宜,言而无信。” 如果不是撞上这个‘特殊日子’,吴戈觉得自己大概会和往常一样,当薛宜是加班会晚回来,但现在,躺在被子里的人觉得女人绝对是和老相好有约,毕竟薛宜这位前男友至今都很得他岳父岳母欢心,再加上对方和他那位不苟言笑的岳父还是校友,哪怕薛宜和他没走到最后,薛宜爸爸依旧很看重这位‘曾经的准女婿’,尤商豫更是逢年过节厚礼薄礼一次不落。 吴戈自认木讷、无聊,但男人还是想和心爱女孩的家人打成一片,可惜,事与愿违,薛宜父母待他不冷不热只能说客气,家里最支持他的也就薛宜大伯一家,薛明昀夫妻俩,可俩人的孩子——薛子觐这个小间谍,也对他排外的很,不然怎么会藏手机。 “小人、小三,可笑、可耻。” 骂来骂去,颠三倒四,除了怪自己太无聊,吴戈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怪薛宜的‘厚此薄彼’。 “在你这儿,我到底算什么,薛宜。” 腾地一个翻身,男人将脸重重埋进女人长睡的枕头里,声音瓮声瓮气。 “我有那么无聊吗,都不喜欢我,骗子,薛宜你个把我用完就扔的骗子!说好的庆祝呢!夜不归宿就是违约!你违约了你知道吗。” 想到薛宜那天答应自己的模样,再看现实,躺在床上催眠自己睡觉的人越来越不平衡。 凌晨两点,二人从十一点半折腾到两点,虽然感情上二人过的稀里糊涂又凑活,但夫妻生活这事,吴戈发现自己和薛宜意外得合拍,那天两个小朋友还没正式到家,第二天才才会来。但夫妻默契‘诡异’的停了一周夫妻生活…… 那天,二人各自洗完澡后,即使万事俱备,但怎么看都没‘重温夫妻生活’的迹象。薛宜躺在床上拿着pad画画,他则心不在焉的盯着电视里的台海新闻。 吴戈不知道薛宜想不想做,但他挺想的,其实下班回家后,男人就心机无比的将打完针的病例搁在了床头…… ‘也不知道她看没看见。’ 尤其出了浴室后看到薛宜穿着的还是那件粉色蕾丝丝绸睡衣,男人大脑就不可控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到二人某个下午躺在沙发上从天亮做到天黑的场景,那时的薛宜妩媚又娇滴滴,每一次皮肉相撞下,女孩抑制不住地喘息呻吟都叫他更失控,这件淡粉色的睡衣那会正斜斜地挂在女孩白腻的乳跟下,欲盖弥彰的半遮半掩着女孩右侧的乳。 丝质睡衣上挂着水渍将裙子染出了一片又一片靡丽的暗红。 可现在,洗干净的睡衣安安稳稳的落在女孩身上,只露出女孩洁白的肩头和深V下两个浑圆的一半,剩下的…… 在被子里。 薛宜大抵是没有危机意识的,男人只看了一眼女孩胸前的凸点,就面颊着火做贼心虚的低下了头,从另一侧上床后,男人依旧不敢看身侧抱着平板画画的人。 但后来是怎么做起来的? 沉不住气的是吴戈,被吃得死死的也是吴戈。 从物理层面来说,是他。 台海新闻那些破事,男人白天在队里就听了全方位无死角的,晚上再看,吴戈实在耐不下性子,身下的孽根更是没出息的、从他钻进被被窝开始就一柱擎天,尤其是女人画累了伸懒腰时,小腿无意蹭到他的腿弯那一瞬过电的感觉激化下,男人恼怒的关了电视,悠悠开口。 “俩孩子,明天是薛明昀送来还是我们去接。” “我哥他送,鱼鱼上完游泳课,差不多薛子觐这小魔头踢完球赛,下午六点吧,戚颂姐说那时候我 哥送过来。” 画完最后一笔,女孩将平板合上,刚想抬手揉眼睛,吴戈就拦住了她的手,抱着她的腰腹将人一把提溜到腿上,同自己面对面坐着,薛宜坐的位置很微妙——男人大腿上但离拿男人那处又不远不近的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 “别揉。” “哦,好。” 薛宜对男人的话没意见,见对方皱着眉一脸郁闷的表情,女人心下了然但面上不显,看着男人从床头抽湿纸巾擦手的细致动作,薛宜好心情的翘了翘嘴角,噙着笑贴着男人的睡裤沿着对方结实的大腿肌肉,慢吞吞的往前挪了两下屁股。 吴戈此人老干部又闷骚。 这是结婚三年睡下来,薛宜得出的结论。 此刻,男人憋着气冲她别扭求欢的模样,薛宜早有预料,说实话,女人也不明白对方哪根筋打错了,莫名其妙拉着它‘吃斋’一礼拜,如果不是瞥到男人搁在床头的诊疗单,薛宜丝毫不怀疑她还得看得见吃不着,当一个礼拜‘活尼姑’! 但接受到对方的讯息是一回事,不能轻易让对方满意也必须做。 女人磨磨蹭蹭的动作暧昧无比,吴戈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没定力到了家,薛宜才动了两下,他就感受到自己孽根已经像条哈巴狗似地张着嘴突着舌头‘求贴贴’。 “别动。” “不靠近,你看的见吗,我的吴大首长。” 稳稳当当坐在男人下腹感受到男人硬挺的性器的一瞬,薛宜促狭一笑,顺势将腿盘着男人的腰,双手搭在男人肩膀上,说话的语气揶揄无比。 “这个距离刚好,擦吧,首长。我估计我这是卸妆不干净,假睫毛掉进去了,所以你得轻手轻脚,我的眼睛很金贵的。” 说着,女人坐在男人小腹的屁股还煞有其事的磨了磨,薛宜不动还好,这一动男人脑子里那根弦秒断。 “你勾我,薛宜。” “有吗?不是你先动手的。” 吴戈本就存着今晚必须‘吃到嘴’的心思,男人起初觉得自己是要废一番功夫的,但现在被薛宜反客为主,感受着女人逗小猫似地脑下巴动作,男人脸上的红晕和笑让人分不清他这是气得还是羞得。 “你为什么这周不和我……” 虽然女人在妖妖地挑逗自己,但吴戈还是仔仔细细捧着女人的脸,用指腹慢慢拈出了贴在薛宜眼球上的人工睫,看着指腹上小小的一片,男人抽出湿巾再次擦干净了手,掀开被子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自己身下,看着搂着自己脖子笑得狡黠得女人,男人又急又臊。 见人不回答只偏着头笑,男人重重呼出一口气,朝着女孩的侧脸不轻不重的咬完一口,脸紧紧贴着女孩的喉咙,在女人哎呦哎呦调笑里,问完了那个字。 ‘做’。 “那你现在要做还是不做呢,我的吴大首长?” 嘴皮功夫,男人一清二楚自己说不过女人,但别的…… “做。” “唔。” 和男人这声回答一起落下的还有薛宜被对方衔住嘴唇时发出的惊呼,斋戒了一周的男女这次的性爱都拧着一股儿劲,嘴上还是别的,二人都身体力行不让着对方。 吴戈的指甲休整的整齐圆润,当男人的手按着阴蒂打圈扣弄时,女人柔软敏感的地方只感受到了绵长又难挨的酥麻痒意,薛宜一丝痛也没感受到,可被惹毛的闷骚男她们家吴大首长,一周没做好像又进修了性爱技巧,今晚的男人不仅服务精神满分,平日里那股野性好似被彻底释放出来一般。 吴戈口技了得秒杀一众小玩具的事,薛宜作为既得利者受用无比,但像今晚这样被男人托起屁股用技巧满分的伺候,躬着身泻出第一次的人不仅下体抖如筛糠,整个人也失神的盯着天花板发呆,高潮的绵长余韵并没因这次小高潮结束。 薛宜攀至顶峰后,吴戈并没轻易饶了对方,反而跪在床上,抽了软枕垫在女人腰下,一手将女人还在打颤的小腿搭到肩上,一手再次插进了女女人还在窸窸窣窣往外喷水的软穴,常年摸枪擦炮的手哪怕现在做的工作大多以‘文职’为主,男人手上的薄茧依旧没消失的痕迹。 当吴戈食指慢吞吞插身体时,薛宜觉得自己还算‘矜持’,没有当时缴械投降呻吟出声,可当男人第二根、第三根手指依次插入身体开始无节奏的抽插律动时,薛宜几乎只负隅顽抗了一瞬,便再次在男人堪称暴虐的口技和指法下溃不成军。 “嗯——嗯,停,停呐。” 女人叫的又娇又媚,再配上薛宜含着泪雾蒙蒙的眼睛,吴戈再找不出这世上比此刻画面更美的景象,薛宜的皮肤白软而娇贵,只是这么被他箍着吻着,女人左侧大腿根处已经密密匝匝的起了一圈惹眼的粉红。 即使自己身下那根早就憋得难受,但一想到自己的尺寸,想到薛宜某次酒醉对他那根的规格的嫌弃埋怨,吴戈就觉得自己还可以把前戏拖得再久一点,将女人的胃口喂得更大,免得到时候对方又娇滴滴的嫌他‘粗莽,没情调,是个木讷的打桩机。’ 薛宜毛发并不旺盛,再加上她又有游泳的爱好,女人的小穴光洁的宛如剥皮的水蜜桃,吴戈恍惚地觉得,好似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咬出又甜又多的汁水,这么想,男人也这么做了,手上动作不停,男人略一用力在女孩早就被磨得又红又硬的阴蒂上一按,在薛宜隐忍又娇媚的啼叫里,沉下那把被女人爱不释手的狗腰,两手撑开女人已经翕开小口的湿穴,鼻梁顶着薛宜肿硬的阴蒂,软唇包着烫得发抖的穴,虔诚又草莽的、用力的将舌头抵进了女人阴道深处,舌头不比手指长,但就是这种欲言又止的灵活骚弄反而叫人欲罢不能。 吸、裹、舔、咬。 五分十三秒。 对时间感知敏锐的人,精准记录了女人这次的成果。 第二次高潮的激烈,让薛宜无意识夹紧了男人的头,脱力的将水喷了男人一脸,可哪怕如此,吴戈依旧没停下嘴上的动作,反而顶着女人潮喷的穴近乎暴虐的啃咬着对方脆弱的阴蒂、小阴唇。 “吴、吴戈,吴戈——嗯、不要——我不用嗯啊啊啊——” “好骚,喷了我一脸。” 比起高潮带来的快感,薛宜发现此刻被‘闷骚男’说粗口的自己才是真的爽,看着男人从自己身下抬起头,凑近自己,薛宜之愣了一瞬,便抬起手软绵绵的手一把掐住了男人还挂着自己体液的下巴。 看着吴戈这张女蜗炫技作品的脸被自己泡成这样,薛宜又慢腾腾的抬起右手沿着男人高挺的眉骨摸了摸,女人的眼神里尽是高潮后的惬意和迷离,吴戈一直知道薛宜漂亮的惊心动魄,可此刻被对方用欣赏、怜爱的眼神逡巡,感受着对方纤细的指尖在自己脸上画下的蜿蜒轨迹,吴戈只觉得自己被女人吃进去小半个头的性器快要不受控的彻底插进去了。 薛宜从男人湿漉漉的眉毛描摹到红肿湿润的唇,直到感受到男人浅插了个头就开始跃跃欲试的性器,女人娇媚一笑结束瞬间变脸,抬手不轻不重的赏了被自己‘变脸’惊到忘了表情的男人一巴掌后,还嫌不够似地抬着手在男人脸上呷闹轻佻的拍着。 “嗯?谁骚?骚狗是不是勾引主人?” 每说一句,女人落在男人脸上的力道就重一分,不疼,但很有存在感。 “故意把诊放在床头,骚狗是不是就等着被主人坐脸吃水?” 薛宜拍脸的力道并不疼,甚至随着女人的巴掌一次次落下,吴戈除了身体被撩拨的爽,精神更是爽得无以复加,可男人刚张口叫了个‘薛’字,女人疾风骤雨的一巴掌落下,直接将人扇偏了头,可还没等男人从错愕里的回过神,薛宜就反客为主吃着男人性器的软穴用力一坐,将男人早就硬如铁棍的弯吊完完整整吞进了身体。 女上的爽,不止女人可以体验到,只要伴侣技巧好,被压在身下的男人只会更爽。 显然,吴戈命好,他的伴侣性爱技巧一万分。 “嗯——嗯、呼呼——薛——” “啪。” 吴戈的粗口功力也就止于一个‘骚’字,薛字后的‘宜’男人还没说出口,骑着男人滚烫弯吊上下左右摆动的人又赏了男人两耳光。 “嗯?骚狗叫我什么,说!” 这一回薛宜稍使了些劲,皮糙肉厚的男人终于感受到了疼,女人的起伏也在这句反问里停止,可吴戈发现自己插在女人滚烫穴道里的贱吊似乎又硬胀挺了两分,下意识的,男人扶着女人的腰就是一 个挺身。 ‘啪啪。’ “贱狗,我让你动了吗?说,叫我什么。” 薛宜昂着头掐着自己脖子的模样性感又暴虐,女人修长的指甲刮得男人脸皮又痒又疼,可鬼使神差也好,色欲熏心也罢,吴戈就是在女人一次次的拍脸里,含住了女人拍打自己嘴唇的手,边舔边哼唧。 “主人、嗯呢——嗯——主人,求主人草贱狗。” 居高临下的人看着眼神涣散,一口一个‘贱狗’,‘求草’的男人,心情颇好的勾勾眼尾,抽出被含得湿淋淋的手在男人侧脸拍了拍,笑眯眯的揉着男人红肿的下唇,温声蛊惑道: “乖~狗,想并不想吃奶。” 说罢,薛宜看着瞪大双眼剧烈喘息的人,双手抚弄上了自己的胸,用力地扯了扯乳首,妖妖地躬身将胸和男人的脸的距离控制到半掌的距离,状似天真的引诱着: “乖狗~想吃就叫给主人听,好不好。” 被骂小头控制大头,吴戈也认了,短促又急躁的‘汪’了一声又一声,男人用力的含住了女人绵软的胸乳一口重过一口的吞吃着。 “嘶——轻点儿、坏狗!” 回应女人的只有啧啧含乳的口水声和男人迷蒙的,一声高过一声的‘主人、主人给我吃奶,我要吃主人的奶。’ 薛宜被咬得又痛又痒,看着爽昏了头的男人,女人无奈又好笑,见说话没用,女人干脆背过手一把握住了男人身下还在抽插的硬挺,握着湿黏性器的手一掐,色欲熏心的男人终于依依不舍的、闷哼着吐出了被他吸得又红又肿的连个乳首。 女上就这点好处,她想停就得停。 “轻点儿~我的乖狗,主人不是在喂你吗,再不听话饿死你。” 恩威并施说得就是薛宜,被握着性器剐蹭威胁的男人发现自己简直变态的没边缘,吴戈不仅不生气,反而真像发情的狗似得怼着女人的手心用力地挺身了四五下后气息不稳得边舔薛宜的乳边道: “乖狗打了针,很干净,求主人吃吃我的、我的吊。” 说着,男人箍着女人的腰,可怜巴巴的从对方胸里抬起头,红着眼一脸渴望得看着死死用拇指堵着自己马眼的人,边喘边哼: “想射,乖狗想射。” “射骚精还是骚尿啊,我的乖狗。” 这一晚,吴戈简直被女人花招儿打碎了过去三十年人生树立起来的三观。这会儿听着薛宜的粗口,男人不仅觉得性器涨得、憋得发疼,脸的鼓膜都在酸酸胀胀的发热发烫。 “不知道、我不知道,乖狗不知道,宝宝,求你了,宝宝,宜宝,你让我射,让我射。” 薛宜看着用力将脸埋进自己胸里,口不择言的脆弱男人,心里的凌虐欲彻底达到高峰,女人一手温和的抚着男人的有些扎手的剃发,一手在男人马眼上一扣,男人终于释放了出来,可惜…… “是尿啊~坏狗!” 射出来后,吴戈发现自己的性器官还在发胀后,被性爱刺激的昏昏沉沉的大脑才反应过来自己射出的是什么肮脏玩意儿,万幸只是一小滩,万幸只打湿了被子,尿完,男人的性器只用了一秒便恢复如初,重振雄风。 薛宜哂笑着拿手戳了戳男人的眉骨,残忍又天真的笑着开口: “尿、床,不乖、脏,吴戈是脏、狗,唔——” 舌吻,二人并不常做,可此刻男人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用力咬上女孩的唇,男人边吻边咬,边咬边恳切的哼唧着: “宝、宜、我的宜宜,主人,宜宝主人,不脏,乖狗不脏。” 一番激吻结束,紧紧抱在一起的二人靠在彼此肩上沉重的喘息着,可一次都还没射的男人只休息了一番,便将高潮了三次,抖着小穴,笑得妩媚的人摆成跪趴的姿势,扶着肿胀的性器毫不留情的捅 进了女人身体深处。 前戏充足,薛宜的胃口被痒得很大。 几乎是男人捅进来的一瞬,薛宜就爽得叫出了声。 “嗯——嗯嗯、哈,好、好狗,用力啊,是不是没吃饱奶,啊、啊嗯——” 吴戈看着被自己撞出臀浪的女人,心下一动,握着女人胸乳的手慢慢扬起又轻轻落下,随着自己身体的每每撞击一次,男人落在女人屁股上的巴掌就重一分,同薛宜扇他脸一样,男人的力道除了刺激女人的穴越咬越急,就只剩下让人爽。 “嗯、嗯嗯,臭狗,坏狗!敢、敢打主人!吴戈是、嗯嗯——不听话haaa嗯——嗯啊,臭狗!’ 薛宜爽起来什么粗话一句接着一句,男人感受着逐渐被自己撞开的宫口,口中的喘息也越来越重,那一块小小的软肉缠绵的吻着他的龟头不放,每一次无节奏的律动似乎都是在欢迎他的到来,宫交只有过一次,那次薛宜爽过了头,发烧了请假在床上躺了一天。 这次……男人克制的停了手下的动作刚准备退,玩的兴起的女人双手握着他的卵蛋含糊不清的边骂 他‘贱狗’‘臭吊’边把他的性器往身体里塞,看着女人不管不顾的动作,男人的理智瞬间土崩瓦解,剥开女人不得章法的手,男人扶着女孩的腰窝用力的砸、凿着女人穴道深处那一块软肉。 不负众望,在男人一次重过一次的深凿下,薛宜都抖着屁股被人操开了宫口,抵着射了一肚子精,又深又烫,女人被男人调转身位,平躺着放倒在床上时,抖个不停的两条腿还盘在男人腰上,射了今晚第一次,吴戈依旧精神百倍,给薛宜换姿势时,男人就着精液和女人穴里高潮分泌的爱液死死插着对方,给爽得张嘴吐舌的人换了姿势。 吴戈看着逐渐累趴的嘴里再没骚话的人好笑又心软,身下动作不停,男人温温柔柔的趴再加上薛宜身侧,换成侧插的姿势边插边揉女人的乳。 “主人,我这次射得是精,主人喜欢吗。” 虽然被插得迷迷糊糊,但艺高人胆大的薛宜还是回了对方: “乖狗做得好,再多射点,一滴都不许少射,主人少吃、少吃一口,就把臭狗扔、扔了。” 再之后?再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素了一周的夫妻二人闹到凌晨时,床上就一处能睡的,薛宜下体这回倒是没撕裂,就是开了半指的小穴正可怜巴巴的往外吐着男人浓稠的白精,吴戈想到女人神志尚在时说得荤话,鬼使神差的用手指堵了会儿往外吐精的穴口,见效甚微,男人干脆又将要性器插进了女人下体当人肉塞子。 也是这时,男人想到了自己升迁三周年的事,虽然不知道薛宜听进去了几句,但薛宜最后那句; ‘好,我给你庆祝。’ 吴戈记的一清二楚…… 脑洞篇一【完】——薛吴先婚后爱(下) 薛宜和尤商豫的分手并不算体面,甚至这种不体面是尤商豫单方面发起,她被逼无奈接受的,分手前,薛宜对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脸冷漠的人下了狠话。 ‘尤商豫,我告诉你如果这次分手了,我这辈子不会再吃回头草,你想都不要想复合的事,你给我想清楚再说话。’ ‘想清楚了,分吧。’ 薛宜并不是爱纠缠的人,见对方执意如此,哪怕她喉咙里准备了无数软话、无数对方爱听的话,在得到这个答案的一瞬,薛宜也把话咽进肚C 子未再置一词,回以男人的只有一个‘好’字。 说罢,薛宜噙着一双憋泪水憋红了的眼眶,提起包转身离开会客室,那一天,薛宜用同样决绝的背影回应了尤商豫留给她的毫无转圜,至此,薛宜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第二段恋情,第一次她甩人,第二次她被甩,唯一的共同点——她是主角。 有时候薛宜会忍不住的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不给元肃面子,才导致她这次分手也这么‘丢脸’、‘没面儿’。 被尤商豫分手于她于两家人都是大事,婚礼请帖都发出去了,新郎反悔不结了,无论站哪个角度,薛家都没面,但因为发生了那事,二人不结婚圈子里的人倒都在说她幸运,不然沾上尤家这艘破船,那才是真受罪。 诚然,人人都这么说,包括薛家那些从没看得起的尤商豫的人,薛宜从事情发生到结束从没有一刻想过分手不结婚,反而女人全程都冷静又甜蜜的按部就班备婚流程,薛宜死也想不到,一觉睡醒尤商豫就那么放弃了,连句解释都没,甚至用她的名义发了取消婚约的通知。 虽然男人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挑衅她的底线,可她依旧没出息的心疼对方,觉得一切都还能转圜,才有了像是她逼婚的会面,结果换来的依旧是男人对她的不信任——尤商豫根本不觉得她有陪自己一起承担的能力,他又在自以为是的为她好,为她打算。 同对方分开后拧着一股劲儿的女人并没像和元肃那时候分手一样颓丧,工作生活乃至结婚,薛宜一样不耽搁,甚至风生水起到让主动提分手的人率先败阵。 接连两段感情失利吃瘪,女人发自内心的认同互联网那句明言——‘反正结果都一样’,薛宜觉得和谁结婚都一样,反正只是为了完成父母下达的政治任务,选个家里人中意的好人便足够,至于另外那些男人,元肃也好,盛则也罢,女人完全不将对方纳入自己的‘准丈夫候选人’名单。 薛宜觉得自己报复心很强,尤商豫说不结婚那是他的事,但她没说不结婚,她能结婚的对象多了去,更别说对薛家来说只要新娘不变,新郎换谁全凭她的心意,存着报复和刺激男人的心思,距离婚期还有五个月时,薛宜找到了一拍即合的‘新郎最优选’。 吴戈出现的时机很巧妙,恰如当年二人相亲,恰如潼阳地震,恰如之后每一次她手足无措的瞬间里,吴戈像沉默的川流,无声的来,无声的去,二人并没像偶像剧里那样签个形婚协议,彼此相熟的二人即使时隔经年,默契依旧。 “在笑什么。” 女人笑得极浅,让人觉得好像抓住了未来得及细看棱角便化成水珠的雪落在掌心。想到旧事,薛宜实在没忍住表情,尤商豫看着女人转瞬即逝的笑意,心下又酸又涨,分手时哪在心里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对自己说了一万遍不止‘只要她平安,一切都值得’,但此刻看着嘴角微牵,眼角眉梢都在为别的男人漾开细碎的纹路的模样,尤商豫发现自己还是三年前、甚至更早前那个自己。 但这次,他没了再任性朝女人释放占有欲的机会,他亲手将自己踢出了局。 “没什么,一件小事。” “是什么好事?不能和我说说吗。” “怕尤总听了不开心,毕竟我是乙方。” “原来薛老师还会在乎我开心不开心。”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猜字谜,二人都得心应手,下午五点半,咖啡厅里的人并不算多,但两个讨厌的咖啡的人坐在这一人喝奶精加到腻的卡布奇诺,一人喝尝一口眉心能夹死蚊子的意式浓缩,斗狠爽酷似得,二人都没动面前冷到已经结了一层油皮的咖啡。 “当然,尤总是我的金主,我自然处处为您着想。” 薛宜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可以容纳世间所有情绪,虽然此刻被女人呛得无话可说,但看着薛宜一笑起来就像蝴蝶振翅一样扑闪扑闪得黑睫,男人仍是忍下喉咙里的酸涩,垂眸笑得温和。 尤商豫这副模样换从前,薛宜只当是二人间得情绪,可现在? 【可怜巴巴给谁看,我薛宜难道次次上你的勾,吃你的苦肉计!】 “呵。” 女人笑得轻快而短促,睫毛垂下的阴影里藏着三分了然,倒像是看透了什么极可笑的事,偏又不肯说破。修长白细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质调羹,银器的冷光衬衬得指甲盖泛着贝壳似的冷光。 春天,有人欢喜有人恼,薛宜见对方沉默,也不再开口,干脆往沙发里一依靠,侧着头看窗外正飘着的柳絮,冗长的沉默里,女人的笑意来得突然,去得也伶俐。 薛宜那一瞬的讽刺笑意,尤商豫并没错过,选择今天以工作为托辞将人强硬的约出来本就僭越又逾矩,可只要想到对方已经像没事人一样的无视自己,无视曾经同自己爱与恨,男人就觉得好像有人在掐着他的咽喉,让他时时刻刻都陷入快要窒息死亡的恐慌里。 此刻男人盯着女人的目光如深潭般沉静,却暗涌着难以言说的炙热温度。 循着薛宜的视线,尤商豫看到窗外的学生情侣,虽然听不见外面话,但通过男孩女孩间的氛围,尤 商豫也能判断出那二人的‘浓情蜜意’,孤家寡人的他笑不出来,可薛宜温温柔柔的正笑着,眉眼舒展,唇角微扬,尤商豫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想到了‘某位男性’,不知道薛宜想的这位男性、有没有可能是他。 但女人笑意像是春风拂过湖面,慢悠悠地荡起褶皱,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跟着暖了几分,文人墨客称之‘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 尤商豫看得有些出神,嘴角不自觉跟着她上扬,可意识到自己的模样如何贪婪,男人又迅速掩了笑意,死死地抿着唇,尤商豫不知道自己地心虚是在怕惊扰了偷来的、这一刻,还是怕薛宜会立刻下了他的面子,动身离开。 前后者,都是他不想看到的,更别说他为了今天已经做了无数准备,心理、实际。 【我只是让一切都各归各位,鸠占鹊巢的总有被主人赶走的时候。】 “薛工的实力有目共睹,作为尤氏董事长很荣幸可以和薛老师签下这个年框,相信未来的合作一定 很愉快。” 一语闭,男人噙着温和的笑意,将标书和一杯温水同时推到了靠在沙发里窝着的女人面前,扶了扶耳上的助听器继续道: “好了,工作时间到此结束,薛老师可以赏光一起吃个晚饭吗。” 男人自彻底失去听力后,本就沉闷的性子又冷了两分,接受尤氏后,不熟悉的他的员工甚至一度以为他有轻度自闭症…… 一直在远处观察着尤商豫和薛宜情况的陈雨潇只觉得好气又无奈,二人分手这件事她一清二楚主导方是尤商豫,但她没想到的是薛宜会答应的痛快无比,甚至五个月后就闪婚了个她从来没听过的军官。 眼下看着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没苦硬吃的尤商豫,陈雨潇哪怕作为尤商豫一手拔起来的尤氏CFO,作为女生——薛宜的朋友,女人也觉得尤商豫活该,同窝在沙发里笑得狡黠的人交换了个眼神,陈雨潇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活该,老尤你就闭嘴受着吧。” 薛宜对男人的话意料之中。 可看着对方手忙脚乱的整理助听器,薛宜发现自己没出息的心软,可心软过后意识到自己又上了对方的苦肉计,女人勾着不屑的笑意刻薄开口: “有什么好戴的,不是不戴也能读唇语吗,你在我面前装哪门子可怜,尤商豫。” 薛宜的生气在男人意料之外,可意识到自己还能挑起女人的情绪,尤商豫发现自己又卑鄙、卑劣的在庆幸,薛宜说他‘装可怜’,男人苦涩又无奈,他的确惯于用‘示弱’、‘装可怜’博得女人恋爱,但此刻他真的愿望,男人嗫嚅了两下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解释的话,只是安静又沉默的在女人接近控诉的嘲讽里,戴好了他从来不戴的助听器。 “尤商豫,你是不是以为我永远吃你这套?现在想起来扮可怜、示弱了,请问你之前在做什么,你不累我都替你累。还是你觉得你的魅力大到我一个有妇之夫能为你拜倒?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也太看轻我和我、丈、夫的感情了!” 尤商豫从来没想过从薛宜嘴里听到‘我丈夫’三个字会这么让人痛苦,男人垂在膝盖拳头攥紧又松开,任凭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随着薛宜每说一个字,男人发现耳朵就更疼一分,医生说他的身体和心理都对‘助听器’有巨大的排斥反应,所以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放弃了这无用的东西。 没有薛宜的世界,精彩也好纷扰也罢,他都无心了解。 可现在…… “我没有扮可怜!我只是想听见你的声音,别人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听清楚你的声音,只有你的声音有让我戴助听器的意义!我好怕我会忘记你的声音,我怕!我害怕!薛宜!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声音在耳膜里炸开,尖锐的嗡鸣刺痛神经。歇斯底里完的人彻底失去了再和女人面对面的勇气,未等薛宜恢复,尤商豫抬手操控着抖到像帕金森患者一样五指深深插进发间,指节因男人不节制的力道而泛白。 男人的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可薛宜那些话——那些刺耳的、冰冷的、嘲讽言辞——仍不断灌进耳朵,尤商豫觉得好像有无数根针扎进大脑,这一刻他分不清是耳朵在疼还是别的什么。 突然,男人一把扯下左耳的助听器,世界在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只剩下血液在耳道里沉闷的鼓动。男人头抵着大理石桌,盯着掌心里那个小小的黑色装置,嘴角扯出一丝扭曲的笑。 【我活该,我活该!】 男人缓缓合拢手指,将助听器攥进掌心,金属边缘硌得皮肉生疼,不用再看薛宜的嘴也不用再听她的呻吟,低着头的人,再开口声音又低又沉,旁人不清楚,但薛宜明白,男人说话声音这么轻,是怕吵到别人,从前二人看纪录片时就了解到了很多聋人说话声音大是因为他们无法精准的判断自己的声音是否可以让听听清。 “你别、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求你了,阿薛,我真的求你了,不要再说什么‘我的丈夫’,不要再说了,好吗,今天、今天是我的生日,就、就当、就当是是实现我的心愿。 我许愿,我许愿薛宜今天不要提自己是已婚人士。 求你了。” 薛宜终究没陪尤商豫过完生日,如果说一开始来她尚且存着两分‘糊弄’,糊弄一下这阵子尤商豫的对她的试探,但真的确定对方在对自己余情未了,薛宜好笑的同时又觉得索然无味,面对男人的字字恳切,女人整理好压出难看折痕的裙摆,从包里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陀飞轮组装手表模型礼盒放在男人面前,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尤商豫始终没抬头,看着桌子那边女人的脚步动作到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男人才满满的从桌子里抬起头,用力过度的原因,男人额头上横亘着一道难看的‘一’字红痕,不过男人无暇估计,尤尚豫的视线只定定的落在眼前包装精致的盒子上,盒子下压着的餐巾纸上拓印着熟悉的、独属于薛宜所出的字迹。 “生日快乐。” 男人的声音轻到像在自言自语,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淡的可以忽略不计,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尤商豫不知自己在咖啡厅坐了多久,似有千斤重的手才终于落到眼前的小方盒上,小心翼翼拆开后,看见里面安然躺着的陀飞轮组装手表模型,尤商豫笑得苦涩无比,他不明白自己是该庆幸薛宜还记着自己的爱好,还是该痛苦对方已经坦然到可以不带暧昧的将他的心头好当礼物赠出,循着包装纸的折痕还原好礼盒的最初造型,尤商豫看着手心的礼盒自嘲: “用我尚有换我没有,其实已用尽所拥有。” 尤商豫的邀约算是今天的插曲,薛宜开车回家的路上只短暂的惆怅了一瞬,车驶进地库时,女人已经整理好了所有坏情绪,可坐上电梯收到自家小侄子发来的讯息,薛宜才想起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完蛋完蛋,吴老师今天升迁三周年!” 出了电梯,女人几乎是小跑着进的门,可刷开指纹锁后,出来触目的黑,整个家都冷冷清清的不见吴戈踪影,薛子觐给薛宜发的短信里说,他不小心将她给自己准备的备用机的相册打开了,但吴戈没看见,他将手机藏在了沙发缝里。 薛子觐一直很喜欢尤商豫,当年她分手还没哭,薛子觐就抱着小天才手表打给了尤商豫哭得那叫一个惨,薛宜听着小朋友一口一个‘小姑父’,一口一个‘你能不能不和我姑姑分手啊,我姑姑和我真的很喜欢你。’女人哭笑不得,再之后就是她闪婚吴戈,薛子觐从当花童开始就成天摆臭脸,甚至结婚那天还把她的婚戒藏了起来,最后被戚颂拿戒尺抽了一顿屁股,男孩才哭哭啼啼的将戒指拿出来。 婚礼纪录片里的小朋友憋泪的表情被大家当作是舍不得她这个小姑姑,薛宜作为知情者,深知小家伙至少有三成是因为屁股疼…… “hello?吴老师?” 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后,薛宜试探性的叫了两声吴戈,虽然没回应,但一进门女人就发现了整整齐齐摆在玄关柜子处的男士皮鞋,换好鞋,薛宜做贼心虚的喊了四五声确定男人不在一楼,火速冲向了窝藏罪证的沙发。 “还好没电了。” 将没电的手机收好,薛宜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女人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二楼客厅走廊依旧漆黑一片,女人一个一个房间开,直到开到卧室,手搭在门把手上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又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两轮气,薛宜才打开门。 “这是睡了?” 卧室里只有床头灯在幽幽闪着暖色的光,薛宜看着平躺着睡得端端正正的男人,女人瞬间有些羞赧以及‘小人度君子之腹’的后知后觉。 “原来是睡了,吓死我,薛先先这臭小子一天到晚雷声大雨点小。” 嘴上这么说,但薛宜深知自己丈夫的性格如何,放心是不可能真的放心的,虽然家里是全屋地暖,空调的温度也是调整的适宜,但一月毕竟料峭,心理因素作祟,脱了棉拖鞋子赤脚走在毛毯上的女人依旧打了个寒战。 薛宜蹑手蹑脚的样子像极了在外‘偷吃’凌晨三点才想到回家的出轨丈夫,可偏偏她今天的做法还不能深究,虽然肉体一清二白,但精神上…… 【确实有点暧昧,不过吴老师应该不知道吧?】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薛宜有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固执,这种固执从二人凑在一起搭伙儿过日子开始 吴戈就一清二楚,眼下装睡,男人只觉得自己对薛宜的处事作风拿捏的精准无比,男人从女人刷开密码锁进门开始就醒了,楼下翻箱倒柜的窸窸窣窣一声不落得被他尽收耳底。 鬼使神差也好蓄意拈酸斗气也罢,总是吴戈选择了装睡这昏招儿。 “真睡了?” 薛宜跪在窗前的姿势并不老实,尤其是配上她此刻拿食指在男人脸颊上轻轻戳动的动作——纤细的手指,在距离男人面颊几厘米的地方虚画着他的轮廓,从饱满的额头到高挺的鼻梁,再到线条分明的下巴。 吴戈虽然打定主意给女人一个‘下马威’但此刻皮肤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痒意实在叫他难以忍耐,在距离破功只有一分钟的时候,男人顺势翻身,只将光裸的后背对着薛宜,女人看着男人起伏的身躯便知晓自己一进房门时的猜测没错。 “咳咳。”假装咳了两声,薛宜起身坐在床沿上双手撑着床沿后腰隔着薄被紧紧贴着男人的脊背,“起床喽~吴老师,我们要去庆祝啦,庆祝我们党和人民的好忠仆——吴戈同志升迁三周年~真睡着啦?” 薛宜很会说俏皮话,这会儿压低声音,带着笑意轻语明知故问听得男人的火气消了大半,吴戈本以为对方是忘记了,眼下听着薛宜的话,泡了一晚上生醋的心终于被捞了起来,但作为老男人,饶是吴戈也不能免俗‘嘴硬’、‘好面子’这两劣根性,虽然薛宜已然明牌,但吴戈还是没有立刻下这个台阶。 毕竟,薛宜还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晚回来,是去见了谁,换言之,是不是见了尤商豫。 吴戈一清二楚自己和薛宜的婚姻是他算计来的乘虚而入,哪怕夜夜同床共枕做尽夫妻间的亲密事,他也患得患失,尤其是刚才他还发现了薛宜那个藏着无数回忆的手机,小朋友是无心之举,可大人 呢? 二人的结婚合约里并没有‘各玩各的’这条,一是因为二人在各自的领域都算有头脸,薛家这几年更是在政途上扶摇直上,二是她们俩在这‘恋爱’这件事上都属于道德标兵,可现在…… 【她要是出轨……我该怎么办,离婚吗……】 虽然闭着眼睛的人面上波澜不惊势要将装睡进行到底,但心里早已一片惊涛骇浪,吴戈发现比起出轨,他更不能接受薛宜和自己离婚,哪怕得到了,男人依旧觉得薛宜是困住自己一声的‘年少不可得之人’。 【出轨我还有机会,离婚我就彻底出局了,我不可以离婚!】 薛宜并不知道男人心里的小剧场,见对方依旧不搭理自己,她也不生气,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床上的人,遍自言自语,边动作。 “哎呀~起床啦,赖床鬼。” 从吴戈不搭理自己一门心思装睡开始,薛宜就猜到对方一定是看过手机里的视频,但吴戈这人向来体面又嘴硬,他是万万不可能让自己知道手机被动过的事。 想着,薛宜心虚有余,捉弄对方的心思更盛,看着男人不动如山的模样,薛宜勾了个狡猾的笑直接将手指终于轻轻落在男人微微蹙起的眉心上,指尖力道像羽毛般轻柔,一下又一下的点着男人眉间那块炙热的皮肤。 果然,因着她的放肆,吴戈的呼吸节奏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但男人依然闭着眼睛强装镇定,薛宜并不恼男人的有台阶不下,反而对耍小朋友脾气吃醋的人感到新鲜,这三年相处下来,薛宜几乎要以为自己的丈夫是个完美机器人,造成她产生这种认知的理由很简单——无论她做什么,怎么和那些前朝旧人接触,吴戈从头到尾都镇定又大度,倒是她还有两回因为男人和‘旧相识’聚会吃味。 女人一清二楚自己的性格,虽然别扭窝囊了些,但薛宜深知自己从来都不是苦行僧,吴戈这么大个优质男摆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不动心不喜欢。所以不仅要又吃又拿把人死死攥在手里,还要让对方同样对自己‘欲罢不能’‘言听计从’‘唯她是命’。 ‘我们之间可以离婚,但没有各玩各得这么荒唐的事。’ ‘好,一切听薛小姐安排。’ 【原来我们家吴老师也不总是淡、淡、的,什么都不在乎。】 想到从前吴戈的表现,再看男人现在的状态,薛宜几乎憋不住得意的笑,压下笑意,女人故弄玄虚的说道: “看来需要更激烈的手段。” 说罢,薛宜懒洋洋地靠在男人身上,手指调皮地沿着男人地鼻梁向下移动,指尖落到男人鼻尖时,薛宜捉弄无比地捏了捏男人挺翘的鼻尖,饶有兴致地捏了两下,薛宜地手又开始沿着男人的唇线描摹,女人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触感温凉而舒适。吴戈似乎终于忍不住了,虽然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扩大了几分,男人却仍固执地闭着眼睛。 “哈?还不醒吗?” 虽然是自言自语,可女人声音里满是狡黠。 “好啊!看我——” “唔——” 男人终于装不下去了,吴戈被女人扑进怀里地动作砸得小小吃痛了一瞬,抱紧怀里笑得闷闷的人,吴戈压着翘起嘴角慢慢睁开了眼睛,薛宜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的眼底。 “醒啦。” 薛宜和着床单被男人紧紧锁在怀里,对上男人无奈又宠溺的眼神,薛宜摇头晃脑的说完‘醒啦’二字,黏糊糊的轻啄了两下男人微凉绵软的嘴角。 “我还以为你要生气到底,一——直都不醒了呢。” “没生气。” 嘴硬这方面吴戈和薛宜不相上下,男人没躲女人的吻,薛宜亲上来后,他配合无比地在女孩翘起的嘴角缱绻的吻了吻便抱着怀里的人靠着床头软包,慢吞吞坐了起来,精壮赤裸的上半身就这么大剌剌的暴露在女人眼前,赤裸相对的日子很多,但薛宜也是第一次见男人‘裸睡’。 “没~生~气~” 薛宜故意拖着长音不说,纤细柔软的手指也不安分地在男人的胸肌处慢悠悠的画着圈儿,虽然男人一脸平静的在嘴硬,但耳尖通红的样子完全暴露了他的口不对心,薛宜调整了歌舒服的坐姿妖妖地窝进男人怀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吴戈训练有素的八块腹肌,语气揶揄: “没生气干嘛不等我就睡觉。” 说着,薛宜合掌为拳轻轻地砸着男人硬挺的小腹,女人的动作很有分寸,吴戈根本感觉不到疼,看着薛宜小猫儿似地窝在自己怀里耍无赖,他发现盘踞在心头的怨气好像烟消云散了…… “真没生气,就是困了。” “骗人,手机都被你看没电了!你不老实哦,吴戈同志。” 果然,听完薛宜这句话再对上怀里仰着头、一脸揶揄盯着自己地女人,吴戈刚张开嘴便被噎的一顿,再说不出辩解的话,只能愣愣地看着女孩扯着得逞的笑分析自己。 “我猜~某个男人一定翻来覆去看了好多~好~,唔——小狗呀你!” 吴戈被薛宜猜中心思心下一急,破罐破摔张口轻轻咬住了女孩的脸颊,耳边是薛宜不掩饰得笑和揶揄,松开薛宜的脸颊后,吴戈索性将头埋在了女人脖颈里,双腿隆起,小狗圈食似地将薛宜锁在怀里,瓮声瓮气: “是,看了好多遍,吃醋、生气、嫉妒,害怕,害怕你不回来又害怕你回来,我不要和你离婚,我不会放手的,你要离我也不答应,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哪怕是勉强、我也要我们在一起。” 一席话说完,吴戈红着眼睛从薛宜身上直起来身子,环抱女人的手郑重的捧住了一脸呷闹笑意的薛宜,男人的手常年握枪,便不可忽视的带着粗粝的茧,捧着薛宜的脸,吴戈再次想到了当年薛宜推给自己那块蛋糕。 薛宜的脸和那块蛋糕一样,得珍视再珍视才不算辜负那一入口的绵软甜蜜。 “我喜欢你、爱你,比你爱上我要早得多。” 吴戈很清楚薛宜这三年里对最自己的喜欢,起初是甜蜜的,可越到后来,越看着女人身边那些纠缠不休的莺莺燕燕,吴戈就越患得患失,此刻表白不是一时冲动,是逼上梁山。 “越清楚你喜欢我,我就越害怕你会不喜欢,我害怕成了你的前男友之一,更害怕你对我的喜欢比对他们的还要短,七年、五年、三年?我不想只有三年,我想比五年比七年还要长,从确定我喜欢你,我就是要和你一辈子的,薛宜,我这辈子只能和你一辈子,除了你谁也不可以。” 听着男人偏执又虔诚的表白,薛宜感动又无奈,感动闷葫芦终于对自己卸下心防,又无奈自己像乐女士说的一样‘男人缘过头,一身桃花债’,吴戈对自己两段感情的了解实在让她窘迫,想要捂嘴是来不及的,见她尴尬的红脸,吴戈松开了捧着女孩的手,重重吐出一口气脆弱无比地再次将脸埋进了薛宜肩膀里,像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连珠炮似地输出不停: “真是讨厌,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隔三岔五就要被讨人厌的苍蝇挑衅,盛则瞿砚和薛权三个老光棍也就算了,宴平章这家伙也是能找事,早知道当年不救他了,我就不该救他!整天和元肃这家伙来惹是生非碍眼!他怎么那么烦,怪不得你当年烦他,他就是万人嫌! 还有那个死聋子心机怪尤商豫,我真、我真想一枪崩了他!他倒是不在你面前刷好感,天天在爷爷,爸妈面前刷存在感,薛子觐这个小白眼狼,上次不及格的语文卷子家长签名还是我帮他签的,结果背着我在你面前叫尤商豫姑父!我迟早告诉他爸他天天语文不及格还在叶峥他女儿面前当小舔狗,我看他屁股开不开花!” 薛宜完全没想到吴戈怨气这么大,女人挺对方骂薛权时心虚的不行,可越往下听她又越感动,薛宜没想到吴戈这么个老古板性格居然对她堪称废墟的男女关系接受度、包容度这么大,此刻听到对方准备捅了薛子觐的娄子,薛宜彻底没绷住笑,便笑便把小狗撒娇似地男人往床头推,将人从怀里往外推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她太想看大醋坛子吴戈的表情了! 吴戈被人推的没办法,只好遂了女人地心愿,丧丧地靠着床头看着骑在自己腰上窝在自己怀里笑得前仰后合薛宜。 “喂!薛子觐就是个小朋友,你要是告诉他爸,就我哥和叶峥不对付地性格,他估计真能给薛先先转学,你怎么这么坏!” “哼,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成天想着追女孩,成何体统。” 薛宜被吴戈逗得本就笑得停不下来,这会儿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批判两个小朋友的关系,薛宜抬手捏了捏冷着一张脸煞有其事的人,佯装严肃道: “不行哦,这是薛子觐小朋友和叶斯寅小朋友的事,谁都不可以插手,你这个小姑父也不行哦。” “哼,那我就去折腾尤商豫!狼子野心,绿茶!白莲花!” “噗”薛宜实在不明白谁教了她们家老干部这些话,看着男人一本正经的吐槽骂人,薛宜擦了擦笑出眼泪的眼尾,刚准备安抚,只听男人又怨气满满开口。 “我送咱爸一副黄庭坚的字,他倒好,转头就送了咱爸一套文房四宝,还说什么咱爸的字写得比黄庭坚还好!他倒是会哄人会奉承,是我草莽!我不会哄人,我活该给他嫁衣!爸也就算了,还有妈和爷爷那儿,一天到晚看着他献殷勤,张罗着带妈和爷爷体检查身体,他凭什么啊,我没安排吗!他就是故意膈应我,嘴上说自己事什么干儿子,其实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对了! 我工作那儿他倒是手也伸得长,他一卖药的天天和盛则这狗东西搅和在一起给我添堵!不是他俩水火不容的时候了,现在倒是枪口一致对着我打了!像话吗,一个两个的……” 果然,‘怨夫’这事不分职位、工资多少、阶级差异,换哪个男人都不好受,薛宜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和光着身子的吴戈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时候,说到后来,薛宜怕男人着凉,又是哄又是威胁的才帮着男人穿整齐了衣服,哄着男人和自己出了门庆祝三周年。 只不过电梯里男人面色依旧不善,怨气冲天的样子逗得薛宜不得不提前惊喜,趁吴戈不说话,薛宜佯装生气松开男人的手,没管男人一脸受伤的错愕表情,薛宜将手插进口袋一左一右在无名指上重新套上、她新提前半年找意大利师傅定制的崭新男、女两枚婚婚戒后,迅速将双手掏出来十指灵活的在与欲言又止的男人面前展示着自己的‘小惊喜’ “噔噔~这是什么呀?吴老师~” 二人的婚戒在去年夏天冲浪的时候双双殒命普吉岛,吴戈一直憋着一口气,几次想提再定制的人看到薛宜无所谓的态度,即使委屈也只能忍了下来,甚至那对婚戒的确不合他们二人的手指,薛宜那枚虽然事他定制的,但大了一圈,平时戴在女孩手上就晃荡的让他心虚,掉进海里时他心死了八成。至于他那枚,小的箍手!为什么小? 因为是尤商豫不要的! 尤商豫那厮每每看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都要意味深长的笑,有次陪着薛爷爷下棋,男人将婚介摘下来还没一会儿,戒指不知怎么就跑到了原先在一旁斟茶倒水的尤商豫手上,彼时的薛爷爷臭棋篓子病大发作,因为他的不留手气得当时就悔棋钻进房里吃降压药,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和戴着他的、婚介的尤商豫。 ‘啧,我的就是我的,还是在我手上更合适。’ 吴戈早就怀疑过这枚戒指的归属,那天看到戒指严丝合缝的戴在尤商豫手上,男人瞬间黑了脸,动作粗暴的从对方手里夺回戒指,直接摔门离开了薛家老宅,后面还是薛宜和薛明昀替他在薛老爷子面前扯谎,老爷子才原谅了他的不辞而别。 可薛宜戒指掉进海里时,吴戈趁薛宜不备,抡圆了膀子反手将自己手上那枚也丢进了大海…… 当时的他脑子里只有两句话。 ‘走你,破戒指,哈哈哈。’ ‘太好了,我终于有理由重新定制一对了!’ 可薛宜根本不给他台阶,见他戒指也不见了,当时女生就拉了脸,直到今天薛宜亲自掏出崭新的对戒的整整一年里,薛宜都对买新戒指的事表现得兴致缺缺,可现在,吴戈有种被幸福砸晕了头的感觉,男人脸上飞速被惊喜染上红云的同时甚至还同手同脚,自顾自从女孩左手无名指摘下了属于自己那枚定制男戒,薛宜好笑的看着男人捏着戒指在自己无名指上反反复复比对的样子,哪能想不明白当年那枚戒指‘不小心坠海’的原因,可相通原因的同时薛宜又羞赧自己的粗线条…… 【所以戴着不合手也要戴是在吃醋戒指原来是给阿豫买的啊。】 薛宜看着一脸如获至宝表情的人,讪讪的挠了挠脸,讨好的凑到男人怀里踮脚勾住了男人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盯着戒指傻笑的人,软着声音撒娇: “不生气了好不好,这个戒指——” “这个戒指是只给我一个人定的,还是人人都有。” 此时此刻,薛宜才真正意识到男人吃起醋来多可爱,瞧瞧,吃醋把她们家老古板都逼成林黛玉了! “你你你,只给我们家吴戈老师一个人定的,谁都带不上,只有我们吴戈老师能戴上,和我手上这个是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薛宜出品,唔——” 薛宜还没说完绝无赝品四个字,就被男人锁在怀里深深吻住,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交错的呼吸声。唇瓣相触的瞬间,薛宜习惯性攥紧了男人西装的衣襟,吴戈则顺势将她抵在镜面上,掌心贴住她后腰的弧度。电梯下降的失重感作用下反而让这个吻愈发缠绵,直到“叮”的一声提示音响起,两人仍沉浸在唇齿间的果汁余味里。 “弄丢了,我就把自己吊死,薛宜。” ‘扑哧’ “那我也把自己吊——” “你不许!反正我回盯着你,不让你弄丢。” “好~那你也不许,我可不会老老实实当寡妇哦。” 果然,她一说完,吴戈就呸呸试图把自己说的话一‘呸’勾销,薛宜好笑的看着前牵着自己的手的人碎碎念,眼里都是她自己意识不到的温柔和宠溺,说实话孩子气这种形容多数情况下和吴戈并不适配,但一晚上饭吃下来,就吴戈小心翼翼护着戒指以及最后吃完饭握着她的手拍照发朋友圈炫耀的样子完全就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