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男配背后的真相竟然是》 第1章 《黑月光男配背后的真相竟然是!》作者:士多啤【完结】 文案: 南都上流社会风云人物何芷安,父母双全家境优越有钱有颜有未婚夫,金手指开局,人生一片坦途。只可惜一朝觉醒“黑月光男配系统”,被告知他的人生其实已经设定好了剧本,他只是个阻碍未婚夫和真爱修成正果路上的绊脚石。未婚夫年长他两岁,金手指开得比他还大,堪称活着的小说男主、当代傲天。两人竹马之交,在何芷安的人生规划里,和对方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他不爱你,他爱白非,白非才是他的真命天子。” “你要做的就是死不让位,痴缠程起云、刁难白非,最终被一脚踢开,沦为笑柄。” 系统这么对他说。 何芷安闻言,摇摇头:“我们有婚约,哥哥不会踢开我的。” 阅读须知: 1.本文实际上不存在系统,系统的存在感因此也会很微弱 2.文案是攻的认知,在受的视角里事情不完全一样,但“白非”确实存在,开局已经成为受的正牌男友 3.阴郁恋爱脑大小姐攻x利益至上天龙人受,受的三观尤其是道德观迥异于常人,两个人都比较疯癫 4.评论区排雷关键词:受瓜不洁/受low男/受出轨/攻舔狗/攻被叫大小姐作者疑似性别认知障碍等;作者排雷:攻被会被叫大小姐、公主,攻会吃爱情的苦,本文又名《公主寻爱记》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幻想空间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反套路 主角:何芷安 程起云 配角:白非 一句话简介:哥哥,我是不是你命定的老婆啊? 立意:真爱无敌,永不放弃 第1章 这是个多雨的城市,何芷安回国的这天也是个雨天,飞机在云层中震颤不休,好在最后平安落地。 他下了飞机,自己撑起一把长柄雨伞,白皙的手掌握着黑色的手柄,对比强烈,好似云层中豁出照落的一抹月光。 同一架飞机的乘客对着他的背影议论,那用皮圈松散扎着、散落在肩头的中短发蒙了层细雨,将美丽的光泽略作模糊,仿佛经了次磨砂。但很快,随着机场接机的工作人员迎来,他走向vip通道,那些压低了的感叹声便消失在雨声中。 与此同时,随着手机的开机,来自于各个人的短信、电话、微信信息不断涌入,南都的上流社交圈中一个消息不胫而走,快速传播。 ——传统制造业起家,如今海内外最大的新能源汽车生产销售商之一的何氏集团,何家的“千金大小姐”回国了。 程起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享用自己的午后甜点。 一个青年跪在他身下费力卖弄口舌,虽然他衣着整齐,但脖颈上套着的项圈鲜明地暴露了玩物身份。尽管正处于短暂的娱乐时间,程起云的脸上也没露出什么很有起伏的表情,只是咬肌微微绷紧,偶尔发出一声低叹。 他是从好友们的电话收到消息的,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惊讶的情绪,实际上他早在对方决定回国的当天就知道了这件事,而这已经是一个月前了。 “是什么耽误了他的行程?” 他问自己的私人秘书。 林铭端着平板,回答道:“老板,小姐在采购回国礼物时路过圣路里大教堂前的公园,里面放养着两只白孔雀。他下车尝试让孔雀对他开屏,结果被孔雀追着啄到了湖边。” 程起云问:“他被啄了?” 林铭说:“不,他摔倒了,惊走了孔雀,但扭伤了脚。” 程起云从喉咙发出很低很沉的一声笑,这笑声与以往很不同。跪着的青年忍不住向上望了一望,恰好看到他放松的眉眼,林铭作为他的贴身生活秘书,却仿佛已经习惯老板这样的表情。 “养伤用了一个月,三天前好全了。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在英国的医疗报告我已经发到您的邮箱里。” 林铭说:“您的礼物也到了,该怎么处理?” 程起云说:“扔掉。” 林铭毫无表情波动地点头,程起云结束自己的餐点时间,脖颈发红,面色却依旧平静。他掐住青年的后脖颈晃了晃,对方便完成清理后起身鞠了一躬,退出办公室。 程起云在这个俱乐部有很高的权限,这来自于他高昂的消费。俱乐部的经理会定期挑选一批外形优良的男人供他选择,被他标记的这批人不再外售给其他客人,而是在他有需求时只为他提供服务。 林铭说:“程三少爷为小姐办了接风宴,递消息问您去不去。” 程起云颔首,林铭又问:“您定制的手表到了,要给白非送过去吗?” 程起云说:“送,顺便问一下他晚上要不要和我同行。” 林铭表示明白,出门时恰好和余瑾碰见,对方是程起云的秘书长,带领秘书组负责对接程起云的工作事项。林铭归属于秘书组,但直接对程起云负责,处理老板工作之外的一切事务。 两人的工作内容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互相点了个头便擦身而过。 晚上八点整,云上华府。 程三少爷程序东是程起云的堂弟,家里背靠程家主脉这座大山做链条加工生意,主要出口海外,和何家有许多合作。 除此之外,他和何芷安同龄,两人关系不错——或者说,整个圈子里与何芷安关系恶劣的人鲜少——总之,由他来办接风宴再合适不过。 何芷安很自然出席,一帮南都权贵二代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其中两三个和何芷安同样是才回国不久,席间免不了聊一聊国内环境变迁,在讲一讲国外的生活见闻。 熟悉完感情,饭毕便转战娱乐场所。云上华府不远就是南都有名的销金窟,云上天堂,听名字就知道和华府是一个老板,都是东皇集团旗下的。 东皇集团的小太子也是何芷安的朋友,此刻正坐在他左手边。 “小安,你真的不要吗?” 小太子齐诚指着被领进来的一票高级鸭,个个都是长相顶好的男模,推荐:“你别害怕,都很干净的。” 何芷安拒绝:“我不要,我有未婚夫啊。” 热闹的包厢内骤然一静,连躁动的音乐也掩饰不了气氛的沉降。程序东面露尴尬,同时被好几个人斜了眼刀,只好挺身而出。 “小安,你……你不用管我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哥哥已经交了男朋友,现在两个人感情还不错。” 原来已经和何芷安提过这件事,众人闻言,都松一口气,悄悄观察起何芷安的反应。 何芷安没显露激烈的情绪,看起来确实早就知道了。他的眼窝尤其深,虹膜的颜色又浅淡,望过去总是像含了两汪静谧的湖水。他在暧昧的光影中不动声色地坐着,承受周遭的打量,只和程序东对视。 白皙的皮肤上双眼皮的褶皱非常明显,刀锋似的横掠在眼皮上。这叫那湖水美丽且冰凉,有种细腻的侵略感。 何芷安这样瞧着他,向一侧偏头,出众的五官在没有任何表情时几乎像个毫无生机的人偶。直到他双唇勾起,颧骨浮现奇异的红晕,认真地说。 “他虽然交了男朋友,但是我们还是有婚约呀,我们最后还是要结婚的。” 程序东一时语塞,齐诚忍不住说:“可是你们的婚约只是何伯跟程伯看你们小时候关系好,开玩笑说出来的吧?你们两家从来没正式明确过关系,订婚宴也没有办过。” 何芷安说:“可是说出来就是说出来了,我爸爸和程伯伯也没有否认过这个婚约啊。” 齐诚又开始瞪程序东,程序东抓耳挠腮,另外有人说。 “小安,我看程哥很疼他小男友。那个叫白非的,从联大一毕业就直接进了浙兴工作,现在在研发部门跟项目,程哥甚至亲自开车和他一起上下班。就算你们的婚约是真的,他都这样了,你也可以玩自己的。” 程氏集团注册名叫浙生科技,主攻科技产业,浙兴是程起云进入集团后独立开辟的子公司,主做芯片业务,子公司规模和流水都不小,已经发展成整个集团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由程起云全权管理。 “啊。”何芷安为难道:“可是我不想玩。” 其他人还要再劝,包厢门忽然被敲响,只一下,带着居高临下的通知意味,接着房门就被推开,程起云孤身走了进来。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绝大部分都下意识起立——毕竟这里的都是还未进入家族企业、未掌握实权的富贵二代,和程起云这种已经独当一面的继承人不一样。 即使是小太子齐诚,也只有他哥哥才勉强说能和程起云平起平坐。 整个包厢,没有站起来的只有何芷安,直到他走到面前来了,何芷安才跳起来挂到他身上,用两条白藕般的胳膊晃了晃他的脖颈。 “……哥哥,你想不想我?” 何芷安身高一米八三,已经是俊秀修长的体型。而程起云一米八八,行走时总是鹤立鸡群,他身上那种难以遮掩的傲慢,除了手握重权,大约也和他这俯瞰众生的身高有些关系。 第2章 程起云还算轻易地把何芷安从身上摘了下来,他的目光不准痕迹地掠过何芷安的眉眼唇齿,接着随意将人搡进沙发,自己在旁边坐了下来。 齐诚清了清嗓子:“程哥……你来了啊?” 说了句废话,他即刻想抽自己嘴巴。果然,程起云似笑非笑地问。 “我来不得,还是不该来?” “没有、没有。” 齐诚尴尬地笑,去看何芷安,却只见对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程起云,一迭声说该来的、该来的。 何芷安身体自然地倒向程起云,随后被扶正。他并不气馁,光明正大地解开自己的领口,露出锁骨和骨下的纹身。 程起云这会儿环顾一圈,他视线沉冷,二代们不敢对上,纷纷收回目光,各自叫了人陪在身边。要么喝酒要么唱歌,要么半真心半假意地凑在一块儿聊聊天使轮融资,齐诚和程序东无力回天,自觉坐远了些。 何芷安还在展示自己的纹身,程起云发觉那是一团笔触繁复的云团,用深蓝的墨水穿刺进皮下组织里,凝固在皮肤上。 “是你的名字。”何芷安问:“喜不喜欢?” 程起云说:“我不知道你纹身了。” 何芷安说:“你现在知道了,你还没说喜不喜欢。不过我知道你一定喜欢,所以你不用回答了。” 何芷安问:“那个白非,他们说是你男朋友,他身上有你的纹身吗?” 程起云说:“安安,你不要闹。” 何芷安不解:“我哪里闹了?如果他身上连你的痕迹都没有,说明他并不爱你啊,哥哥。至少没有我这么爱你。” 他握住程起云的手,带他触摸自己的锁骨,骨骼的触感异常鲜明,蓝色的纹身随着触摸如同活过来的流云,裹着体温缠绕在程起云指腹。 何芷安轻喘了声,沙哑的嗓音被音乐掩盖,只让自己和程起云听见。他把男人掌指往衬衫里放,布料摩挲颤抖,薄韧的胸肌接触到宽厚的掌心。 “哥哥啊……”他叹息一声:“你感受到了吗?我身上你的痕迹,还有为你加速的心跳。” 作者有话说: ---------------------- 狗血感情流,攻受都不是正常人,受完全不正常比攻更癫。好这口的请跟我互动吧! 第2章 程起云微侧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何芷安。 他看着这张异常俊美的脸蛋,出众的五官配合优越的骨相,若非手下的肌肉坚韧有力,加之对方又生着高大的身材,在迷离光影的作用下,真会叫人觉得这是个漂亮的女人。 因为何芷安总是用最柔软无害、又缠绵悱恻的姿态对着他。 程起云提起唇角,手指恶意地弯曲,剜刮过某处。 “安安,你大庭广众之下把男人的手往你衣服里塞,你知道廉耻吗?”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羞辱还是他的动作,何芷安忍不住躬了躬身体,他的肩背像海马一样小幅度弯曲,垂下的颈骨延伸出雪白的线条。即使这样,他仍然没有放开程起云的手,反而挺着胸膛去摩挲对方的掌心。 “可、可是你又不是别人……”他哑声说:“你是我的未婚夫。” 程起云却毫不留恋地撤回了手:“我是别人的男朋友。” 何芷安的手在半空虚抓了下,没能挽留住他,不甘心地握住了瘦削的五指。 他食指和尾指上各戴了一枚兰花形状的戒指和素戒,冷色调的宝石、银圈衬得他的手指更为修长而冷感,连指甲的颜色也浅淡,在连绵的雨季,掌心总是冰凉的。 何芷安小声问:“你摸过他的胸吗?” 程起云嗤笑了声,那笑声的意味很分明了。 何芷安抿了抿嘴唇,认真地说:“我只让你摸过。” 又说:“他的有我的好摸吗?” 程起云终于撩起眼皮看他,他的目光平直且深,看谁都是无动摇的镇定姿态,因此透出无声却咄咄逼人的力度。 “你跟他比什么?” “我在他胸口穿了钉子,他过敏发炎,流了很多血。他非常疼,你说痕迹,这算不算?” 何芷安的眼睛立刻红了:“我纹身也很疼!你明明知道我怕尖锐物品!但是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去穿,难道穿了就会比较好摸吗?” 程起云又说了一遍:“你和他没什么好比,他穿了才比较漂亮。” 何芷安不断问:“我不漂亮吗?可是你以前说过我最漂亮。” 他豁出去,解开扣子,衬衫像蝶翅一样朝两侧散开。灰色的针织开衫护在腰腹,胸膛与腹肌裸露在外,像是从蛹中被剖出的软肉。 程起云在他衣服散开的那刻猛地扣住他后颈往下一摁,何芷安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压在了膝盖上。他露出来的精心锻炼过的身材程起云看不见了,同时包厢里其他任何人也看不见,只有那触感通过西裤布料渗透到程起云的大腿,让他生出怒意。 “何芷安,你不看场合?” 何芷安被带着怒意这么叫了全名,反而趴在他膝前笑起来:“哥哥,在家里就可以吗?我好久没去过你家了,今晚我可以去吗?” 程起云说:“可以,白非在家,我让他给你煮宵夜。” 何芷安的笑意敛起:“那我不去了。” 程起云收回手,但是何芷安也没有起来,仍然趴在他的大腿上。质地良好的面料贴在侧颊,白皙的皮肤与银灰的裤面相衬,像一颗躺在展架中的白珍珠。何芷安用指腹在程起云大腿上绕圈,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西裤。 “哥哥,我送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扔了。” “你好坏啊!好吧,我知道你会扔,所以送到公司的盒子是空的。我现在给你真正的礼物。” 他说着抬起下巴,咬开程起云外套下的最后两颗扣子。男人的腰腹裸露,比起何芷安由营养师和健身师专门制订计划塑造出的美型肌肉,程起云的身材要货真价实得多。隆起的肌肉叠出上斜饱满的鲨鱼线,布料将将露出鲨鱼线末端,那堪称狰狞的线条在黯淡灯光下凹陷出深刻的阴影。 何芷安埋在他小腹上,深深吸了两口男人身上西服、古龙水以及烟草混合的气息,接着探出舌头在他右腹上滑动,潮湿的舌尖勾出一句:miss u。 他重复了三遍,直到舌尖微微发麻。接着才用双唇贴住自己刚刚勾勒的地方,反复吮吻,吮吸带来的类同哽咽的声响和水声混合,给人一种难以下咽的酥麻。 何芷安感觉到男人身体发生了变化,惊喜抬头,嘴唇发红:“哥哥……你舒服吗?我给你留了吻痕,你身上也要留下我的痕迹,这样才公平!” 说着,他不顾这是在包厢,就要低头为程起云解决腹下的部分,被男人垂手兜住下巴。 他不解抬眼,程起云和他四目相对。 “下午刚被人含过的,你也要舔?” 何芷安愣住了:“……是那个白非?” 程起云说:“不是。” 何芷安带着哭腔说:“你出轨啊?” 程起云却笑起来:“你不是希望我出轨吗?” 何芷安愤愤起身,抄起桌上的果盘往他身上砸去,水果落了程起云满身。 “我是希望你出轨我!我不是让你找别人!你凭什么谁都可以,就不这样对我?混蛋!” 他转身阔步离开了包厢,包括程序东、齐诚在内的眼神四面八方投落过来,看清了何芷安离去时脸上的怒意,以及两人不整的衣衫。尤其是程起云,坐在水果堆里,原本妥帖的休闲西服满是褶皱,衬衫的扣子松了,精壮的小腹露出一小截。 但他仍然很坦然,慢条斯理地系上衣扣,脱下被水果砸出湿痕的外套。没了西服外套遮掩,雄厚的肩膀和背部被修身的衬衫勾勒无遗,腰锋往里收窄,像一柄悍刀。 “今天的接风宴我来请,你们继续。” 程起云不紧不慢道,目光在程序东和齐诚脸上停留两秒:“我就先走了。” 何芷安离开云上华府之后在车里生了半天气,接着驱车径直来到程起云位于市中心、最惯住的公寓。 当他将自己的车停进地下车库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脑子里传来“叮”的一声。 系统上线了。 系统:“检测到回国剧情点已触发,黑月光反派【何芷安】到达男主角【程起云】的公寓,即将开启黑月光【何芷安】及男主【程起云】真命天子【白非】的第一次会面。” 何芷安熄火下车,坐着电梯直达32层。32层独属于程起云,他站在门前等待人脸自动识别,系统在脑子里说。 “为了剧情的顺利推进,请宿主完成‘羞辱白非’‘展示自己与男主情深义重’‘被揭破后仓惶离开’的剧情节点。” 人脸识别成功,智能管家播报:小公主,欢迎回家。 何芷安推门而入,踢走门口成双成对的拖鞋,走路带风闯进客厅,没人又转向书房、健身房、娱乐室,最后闯进主卧,留下一串湿漉漉的鞋印。 第3章 白非刚毕业就接手公司重点项目,虽然知道这是男朋友的好意,但正因为这样才不能让对方失望、让部门其他人说闲话。他拼命学习跟进度,已经加班两个月,今天总算有空休息,婉拒了男友一起去给回国的朋友接风的邀请,回家补觉。 没想到竟然被陌生人硬生生从床上拉了起来。 灯光已然大开,闯进门的陌生人俊美的脸上烧着汹汹怒火,一身风衣因沾了雨水潮湿,昂贵的皮靴上溅着与气质格格不入的泥点。 他裹着风尘仆仆的雨季湿气质问:“你就是白非?为什么睡我哥哥的床?” 白非穿着睡衣站直,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请问你是?” 何芷安掷地有声:“我是他未婚夫!” 啊,原来就是那个因为程家和何家世代交好,两家掌权人开玩笑在孩子们六岁说让他们结娃娃亲,结果被一当真就是二十年的,那位天真、傲慢、不谙世事的“何家大小姐”。 大小姐。白非心里半是嘲讽半是有趣的想,一个起点如此之高的男人,就算不像程起云这么出众也就算了,偏偏把自己变成这么个角色,在二代圈中接受这种饱含贬义的昵称,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何先生。”白非维持着表面上的尊敬:“起云正式向我表白过,而我答应了,所以我是他的男朋友,现在我睡在这里很正常。” “而你与起云的婚约……不管怎么样,你现在闯进我们家,对我这副态度,都是很不尊重的。” 何芷安感受到了他的不在意,涨红了脸颊:“我对你需要有什么态度?我已经听说了,你父亲是个赌鬼,母亲不堪家暴带你千里迢迢一路逃到南都,榨干心力供你上学结果自己病倒。哥哥替你出了五百万还掉你家的赌债,又帮你母亲转进私立医院,享受最好的医疗。” “而你就算是联大毕业的,也不过是毕业生中普普通通的一员,没有念过研究生,甚至面试都没有就被直招进了浙兴的项目组。你这么一个依靠哥哥改变人生的吸血虫,为什么要我尊重啊?” 白非怔在原地,一时之间眼前甚至满是血色,那是自尊碎裂的大出血,他低声问。 “……为什么,你知道?你调查我?” 何芷安不理解:“这有什么好调查的,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大家都知道。” 白非闭了闭眼,是了,对于二代们来说收集这些消息甚至不用刻意而为,起云又没有刻意掩盖他的出身…… “他帮我,是因为他爱我。我会拿出自己的实力,做好项目,证明他的决定没有错。” 何芷安说:“那又怎么样,你本身还是吸血虫,只是因为哥哥和你告白了所以你们的关系变得好听了一点。如果哥哥不喜欢你了,你们的关系就是你卖身给哥哥换资源——不如这样,你需要的我也可以给你,我还不用你卖身。钱、工作随便你提,你离开我哥哥。” 白非咬牙:“你不要羞辱人,我和起云是两情相悦!” 何芷安也生气:“你长得根本没我好看!身材也很干瘪!哥哥只是可怜你而已,你给我识相一点!” 白非反驳:“起云说过他欣赏我的才能!我没有继续深造就是为了尽快做出成绩证明他的眼光、回报他!” “你听不懂话吗?我是说你长得丑,和才能有什么关系。” 何芷安不耐烦了:“我6岁的时候哥哥说过我长得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小男孩,8岁他说我是小公主,给我盖了一座玻璃花房。14岁成年礼他带我跳尼卡瀑布,说我是天使降临人间……你懂不懂?” 白非沉默,然后真的诡异地懂了。 他脱掉居家服上衣,露出因为营养匮乏而显得单薄的身材,但在胸口处,华丽的挂坠与苍白平淡的身体反差甚大。 白非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拿这种东西去和人比较:“他也说过……我戴这个很漂亮。” 而面前这个论起点、论客观条件都比他强得多的青年,明明有那么多足以力压他,事实上刚才也已经力压他的武器,此刻却骤然噤声,呆呆地盯着他的胸膛。 然后摇摇欲坠。 伤心地跑走了。 白非赤着上身又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捡起上衣穿上。 ……何大小姐名不虚传,真是个美貌草包。 作者有话说: ---------------------- 这本随缘更,受的态度不像是表面那样,真相有反转。段评已开,欢迎互动~啵啵 第3章 何芷安跑回家后躲进房间,难过地扑进大床里哭起来了。 系统在他脑子里说:“你做得很好,剧情顺利推进了。” 他一点也不管,难过得要死。那个长相一般身材干瘪的白豆芽,怎么可以当哥哥的男朋友,睡他哥哥的床,还戴着那种不三不四的东西被他哥哥夸漂亮呢? 这套大平层是程起云自己掌权子公司后买的,何芷安来过一次,程起云录进了他的身份信息,说这是“他和小公主”的家。何芷安在国外的时候给他打视频电话,大部分时候程起云的背景都是在这套房子里,或者在公司。 现在为什么是别人住进去了啊? 何芷安从2.5米的大床这头滚到那头,丝绸被随着他的动作裹在身上,缠成一个春卷。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泪从眼尾滑到鬓角,伤心地想。 哥哥是没错的呀......他一个人管理那么大的公司,肯定很辛苦。程伯伯和伯母对他又严厉,他一定压力很大,疲惫的时候想要有人陪着,也是人之常情。 是因为那个可恶的豆芽菜趁虚而入,哥哥才等不到自己回国的。 而且哥哥也没有多么爱他呀,不是还出轨了吗?虽然这是坏男人才会做的事情,但是自己看过了,豆芽菜的身材没办法满足哥哥也是很正常的,哥哥得不到满足才会出轨,所以还是豆芽菜的错。 自己今天不应该凶哥哥,还把果盘扔在哥哥身上的。 想完这些之后,何芷安的眼泪停了下来。他先是试探性地给程起云打了一个电话,程起云没接,他就在思索之后脱掉了春卷皮,站回到地板上。 因为太难过,回来他没换衣服就上床了,先叫了阿姨来更换床单。房间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他脱掉风衣和里面的针织衫、衬衫,进浴室洗了个澡,只穿着浴衣走回卧室。 除了浴室的灯,整个卧室只开了盏落地灯。兰花垂吊造型的落地灯正挨着穿衣镜,泼下一团橙黄的光晕,他站在穿衣镜前,敞开了浴袍。 暖色调的光像搅碎的蛋黄,同时涂满镜面和他的身体。在营养师和健身师持之以恒的指导下,何芷安锻炼出了也许不那么管用,但绝对漂亮的肌肉。他的胸肌隆起的弧度不大也不小,呈现出适可而止的饱满,有种恰好填进掌心的肉感。胸膛往下六块腹肌流畅排列,由于极低的体脂率界限分明,两条人鱼线蜿蜒而下,连接特意修建过毛发的部位。 这里他会定期去做美容,所以色泽非常干净健康。何芷安想过要不要把毛发染色以做点缀,后来又觉得黑色显得清纯一点,所以还是保留了原色。 但是现在看来,程起云好像更喜欢华丽的风格啊? 何芷安皱起眉毛,松松系上浴袍,只露出白皙的胸膛在外。他挑剔的检视着自己上身的某项性征,思考在上面穿个环的可能性,但只是想一想就脊背发寒,忍不住屈起脚趾扣了扣羊毛地毯。 纹身就已经很痛了...... 总也有事情是需要哥哥退一步的,对吧?说服了自己,何芷安松出一口气,况且即使严苛如他,也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算是相当不错,至少要甩那个豆芽菜几百条街。程起云也许是没见过好的,才会被一根白豆芽引诱。 何芷安伸手够到柜子上的润肤乳,打开盖子,悬空将乳液挤到锁骨以下。黏稠的乳液微微向下滑动一段距离,附着在胸口,随即被覆上来的两只手掌打圈推开。杏仁混合椰子的香味蔓延开来,润肤乳也呈现出杏仁般的色泽,在光滑的皮肤上融化。 他没有把润肤乳全部推开,有些融化完了,在光线中看起来湿漉漉的一层。而有些仍然堆积在胸肌间、团在某处,甚至黏糊糊地抹到锁骨——做完这些后,何芷安忍不住看了眼卧室的门,羞耻心让他反复确认门锁好了,才弯腰分开双膝跪在了地毯上。 紧窄的腰身下塌,松散的衣袍敞胸露怀,何芷安单手撑地,一只手举高手机,自上而下冲着自己的胸口拍了张照片。 想了想,在兰花灯盏投落的光影里,他对着镜头吐出舌尖。柔和的暖光映出他舌头上潮湿的口水,形状优美的下颚,修长的脖颈连接沾染乳液的锁骨。杏仁椰香分明是传不到手机屏幕里去的,却也通过如此颜色叫人仿佛能闻到柔顺甜蜜的香气。 “啊啊啊!我好那个!” 拍完照片,何芷安瞬间扔了手机,迅速涂完乳液,捂着脸缩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第4章 半晌,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抓住扔在旁边的手机拉回来,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悄悄地检查起照片。觉得满意后,全部发送给了备注为“老公哥哥”的账号。 程起云没回家,开车赶回公司。 他晚上其实没空,有个不得不开的跨国会议,涉及到与海外公司合作的价值3亿项目的订单。 数额不大,关键在于这是在日益严苛的贸易壁垒下浙兴寻求到的一个突破口,代表着之后一系列的合作机会与可能。项目已经进入尾声,这将是最后一次交流,程起云的出席不可或缺。 程序东正是打听到他晚上有这么个会议,才敢给他递邀请。既全了邀请兄长的礼仪,又满足了不让他真的来的心愿。 “真是一帮蠢货。” 程起云将会议推迟一个小时,来见了何芷安一面,等人走后回到商务车开完线上会议,合上电脑后忍不住发出低嗤 他随手发信息给程序东和齐诚两家的长辈,说自己有意在苏北开拓业务正需人手,问他们有没有意向让家里子侄来他这里历练,接着抛下手机,亲自开车返回公司。 私人事务,他没让林铭安排司机,驾驶着纯黑的商务车跑在夜间宽阔的马路上。会议开了三个小时,时间已过零点,高架桥上车辆稀少,路灯和两旁大楼的灯光将整条大道照得敞亮。 手机联通车载屏幕,区别于其他联系人的特殊消息提示音响起,智能助手询问。 “主人,小公主来信啦!需要我为您点开吗?” 程起云单手掌着方向盘,说:“点开。” 放大的自拍照片骤然出现在车载屏幕上,路灯的光线被车窗切割,横掠过的灯光照亮屏幕中艳红的舌尖和胸膛的乳白。极富冲击感的照片映进程起云视野,那截舌头化成他眼底的一抹猩红。 梅赛德斯v级车硕大的车头猛然一偏,短暂的失控中朝着护栏冲去。护栏之外是与地面高达15米的落差,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掌猛地收紧,青筋如焊蟒般立时隆起,另一只手也扶上方向盘,踩下刹车的同时发力朝另一侧快速打死。 车辆强行改道驶入减速带,重重撞上路边坚硬的石墩,车头凹陷,安全气囊弹出,迅速撑起的气囊压向身体,挤断了程起云的左侧小臂。 庞大的车身终于静止,程起云熄火,关闭智能助手的一键报警和呼叫120功能,漆黑的眼珠定定注视着仍然显示着何芷安照片的屏幕。 改装过的梅赛德斯只是车头受损,车辆功能尚能正常使用。程起云后滑座椅,离开安全气囊的保护范围,任由骨折的左臂搭在大腿上,脊背靠入宽大的座椅,指挥智能助手替他滑动照片。 吐舌头的,没吐舌头的。伸手揉的,没伸手揉的。乳液往下滴的…… 程起云喉结滚动,太阳穴跳了跳,一口气含在口腔哑声骂了句脏话。他单手松了西裤皮带,金属搭扣打开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半个小时后,他让林铭安排了拖车、保险和私人医院的救护。 林铭跟着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整条高架桥上寂寥无人。程起云咬着香烟斜靠在凹陷的前车盖上,衬衫衣扣松到胸膛,口中的烟雾和烟头燃烧的雾霭一齐散开,橘红色的火星在深秋的夜中明明灭灭。 路灯打在他的头顶,他的脸隐没在深浅起伏的阴影中,眼皮下垂,正用右手拿着手机发消息。 何芷安在卧室里紧张地等待着程起云的反应。 从十二点等到凌晨两点,他激动的心情冷却,有点困了。恒温空调将室温保持在适宜的26度,他陷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昏昏欲睡。 手机提示音唤回他的意识,何芷安摸到手机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花了两秒钟看清屏幕后猛地坐了起来,接着又捧着手机躺了回去。 他心如擂鼓,耳根发红,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一眼程起云的消息。 老公哥哥:现在是秋天吧? 老公哥哥:你是狗吗?不懂事的小狗,有多骚才会不分季节冲人发情? 何芷安被羞耻感淹没,颤悠悠打字:我不是小狗…… 过了几分钟对方才回复。 老公哥哥:发语音。 何芷安按着语音键说:“哥哥,我不是小狗。” 老公哥哥:听不懂吗?发语音,像小狗一样叫给我听。 作者有话说: ---------------------- 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的xp是有点变态了… 第4章 程起云受伤了,车祸,左臂创伤性骨折。 他在私人医院待了一周,打着石膏回到公司,这个消息同步传到了何芷安耳朵里,叫他心碎不已。 程起云发生车祸次日,终于回国的何芷安被父母带着前往北方拜访外公外婆。何芷安父母的双亲具在,母亲林芸是北方阜城传统造钢工业龙头企业家的女儿,和父亲何晟恋爱后嫁到了南方,逢年过节都要回去看一看。 爷爷奶奶就在本地,打算等拜会完外公外婆再去见他们。 他知道程起云出车祸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开始飘雪的阜城,当下一时冲动就要赶飞机回去,结果林芸还没说话,先让何晟严肃批评了。 何芷安被骂得眼眶发红,到了外公外婆家让两位老人家一看,大家长主义极深的外公立马将何晟痛骂一顿,外婆想像小时候一样把何芷安抱紧怀里搓搓他被冻红的小脸蛋,一抬胳膊发现已经抱不住他了。 外婆想了想,让他蹲下,坐在沙发上又将他上身搂进了怀里。小宝贝似的摸摸碰碰。慢条斯理地说。 “小孩子嘛,是要慢慢教的,要讲道理。” 何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扶额,林芸含笑给他沏了杯茶。 何芷安吸了吸鼻子,干脆坐到了通着地暖的热乎乎的地板上,认错道:“不怪爸爸,是我的错。听说哥哥出车祸,我太着急了想马上回去,他才骂我的。对不起外公,对不起外婆。” 他嘴里的“哥哥”从小到大只会指向一个人——外公和何父对视一眼,像是无声中递来送往了什么消息。片刻,外公低哼了声,沉声问。 “他怎么样?” 何芷安低沉地说:“左臂骨折了。” “你担心他,难道就要自己飞回去看他?” “不然要怎么办?” “反正只是手臂断了,让他飞过来让你看,不就行了。” 何芷安欲言又止,感觉很有些不对,林芸打圆场。 “好了好了,我也问过了,你程伯伯说不大要紧。宝贝安心在这待一周,回去有多的时间陪他呢。” 外婆手掌轻轻拍他的后颈,也说:“是啦,现在好好陪一陪我们两个老人家,外婆给你做好吃的。” 何芷安忽然眼前一亮:“外婆!你教我炖排骨汤吧!我回去炖给哥哥喝!” 外婆手掌顿住,无奈地说:“你啊。” 就这样在阜城住了一周,落地南都后何芷安顾不上休息,在家里换了身衣服,提起排骨汤就坐车往程起云的公司跑。 家里司机熟门熟路地开进浙兴的地下停车场,何芷安坐上程起云专用的私人电梯直达顶楼。脚下生风地和秘书处的余瑾打了招呼,确认程起云独自在办公室后推门而入。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在何芷安出国这几年新招进来的秘书之一忍不住问。 “组长,他是哪位啊?好像没有预约吧。而且现在是程总的午休时间,不是除了紧急工作不能贸然让人打搅他的吗?” 余瑾把手上的咖啡放下:“以后他来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拦。他是......” “哥哥!” 何芷安扑进程起云怀里,跨坐在他大腿上,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单薄的眼皮轻易红了,睫毛颤抖着如同黑色的蝶翅,一迭声问:好了没、痛不痛。 程起云的左臂缠着纱布固定在胸前,何芷安为了不压到他,支着腰背隔出段距离。这是个很费力的姿势,但他仍旧顽固地挂在程起云脖子上,像个找不好落脚点的生疏爬山虎。 头顶传来隐约的叹声,程起云用右臂揽住他费劲弓起的腰,宽大的手掌结结实实握住他的腰身,用力往怀里一带。何芷安擦着他的大腿前移,整个人端端正正地落进了他怀里。 何芷安感受到石膏的硬度,慌张起来:“哥哥,我会压到你的!” 程起云嗤笑:“你能压到谁啊?” 他按住挣扎着想要起来的何芷安,总算解释:“有石膏,不会让你这么靠一靠骨头就错位的。” 何芷安停下动作,总算安分地窝在他大腿上,忧伤地说:“太危险了,你怎么会出车祸呢?” 程起云没说话。 何芷安抱着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直到程起云身上那股混合着烟味的微苦古龙水的气味填满鼻腔肺腑,他的不安和焦虑终于平复下来。微凉的脸颊贴着程起云的颈窝,说。 “哥哥,你要注意安全才行,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第5章 “我很早就想来看你,但是我在阜城,而且你又生气不接我电话。” “我跟外婆学了炖排骨汤,骨折要喝骨头汤才好得快,你吃过午饭没有?” 程起云的目光从他嘴唇移向办公桌,那上面放着浅蓝色的保温桶,大概就是对方说的排骨汤。恰好电话响起,余瑾询问他盒饭到了,要不要送进来,他应了一声。 公司有员工食堂,但顶层有专门的私厨供餐,秘书处的人跟着程起云吃。 装在木盒里的饭菜被送进来,余瑾对他们现在的姿势视若无睹,把盒饭放在保温桶旁边就退了出去。 程起云拍了拍他的腰,示意饭到了,让他起来。但是何芷安没动,收敛了表情和他对视,一板一眼地说。 “你不许生气了,否则我不让你吃饭,也不给你汤喝。” “我没有生气。” “没生气你为什么那么凶我?” 因为在阜城回不去,何芷安当天晚上就给程起云打电话汇报了。视频接通,程起云正在私立医院,休息时间,医护都退出去了。他一个人躺在两米宽的病床上,床头亮着晦暗的夜灯,屏幕的冷光照在他脸上,凸出他深邃的骨相,阴影中一张脸显出错觉的消瘦来。 何芷安觉得他一个人好寂寞,好可怜。气势更低了一截,声音轻轻地说:“哥哥,我好害怕,你没事吧?” 程起云只是说:“死不了。” 何芷安又说:“我现在在外公外婆这里,回不去,但是我可以每天给你打视频。然后一回家马上就会去看你的!” 程起云原本的表情漫不经心,闻言抬起眼皮,他的眼珠被环境的暗光衬得更加黑,定定地注视着什么的时候就渗透出一种危险来,仿佛很不悦似的。 “你本来也不用来,有人会照顾我。” 何芷安敏感地问:“谁啊,那个白非?” 程起云说:“嗯。” 何芷安声音提高:“他照顾你?他凭什么照顾你?他那么瘦,看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你不可以让他过来,要等我回来才行!” 程起云陈述事实:“他是我男朋友。” 屏幕黑了,何芷安放下了手机,双手捂住耳朵,大喊“不听不听”。 但是安静的房间中,程起云不紧不慢的嗓音仍然从手机中传出,一字不落地没进他耳朵里。 “安安,他会照顾人。” “和你不一样。他会第一时间来照顾我,而你在阜城,就算你回来了,你要怎么照顾我?” “比如今天这样的晚上,你用病房里的浴室洗澡,然后只穿着睡袍走过来。弯下身给我倒水,腰塌得低低的——就像你给我发的照片一样。” 何芷安听愣了,哑声反驳:“你在说什么啊,哥哥……” “接着呢?给我看了之后是不是要喊冷钻进病床里,主动敞开睡袍压到我身上,你不是就喜欢这样吗?” 何芷安从颧骨漫出大片的红,这红晕迅速从他脸上扩散到耳根再到脖颈,前一天亲手发出的照片从他脑海掠过,他双眼湿润,重新拿起手机,恳求地望着屏幕里的程起云。 程起云眼中的凶气却更重,他舌头顶着牙齿,几乎像吞下了某句粗野的脏话。 “发这样的浪勾引我,要挤开我有名分的男朋友来伺候男人……何芷安,你贱不贱?” 何芷安关掉视频大哭一场,再打程起云就不接了。他哽咽着用红肿的眼睛看起煲排骨汤的教学视频,进度条刚过三分钟就在被窝里睡了过去。 现在想起来何芷安还是觉得委屈。 “我那时候回不来的,想回来还被爸爸骂了,你不可以也骂我。” “你爸爸骂你了?” “你也骂我了。” 程起云浓长的眉毛皱起,大腿发力颠了颠坐在上面的何芷安:“说清楚,怎么骂你了。” 何芷安呆呆地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了两下,抓住了他藏青色的领带:“……其实,也没怎么骂我。” 程起云眼锋轻轻上抬,何芷安立刻接收到其中蕴含的不耐烦意味。他忽然站起,脱离程起云的大腿,但没有彻底离开。 他的手搭在程起云膝头,身体沿着男人劲悍的小腿下滑,掌心抚过柔软的西裤面料。双膝点地,整个人跪坐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下,屈指勾住了对方的西裤裤脚。 何芷安仰着脸,脖颈拉出一条流畅的白皙曲线,他将下巴抵在男人膝头,湖水般的眼睛接住程起云投落下来的目光,很可怜地屈指挠了挠程起云的小腿。 然后说:“哥哥,不要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 已修 第5章 何芷安跪在地板上,程起云的办公室不像家里,没铺地毯。冰凉的寒意沿着小腿游走到脊背,让他打了个冷战。 但同时他心底又生出无限的热,在国外读书这几年,他参加过很多派对,见过很多人与事。那些混乱的声色犬马在他记忆中留下烙印,他有时候会梦见和程起云做这些事。 有一次他在派对上看见一对情侣,美艳的女人牵着她男朋友的手。他在英国学习艺术,珠宝设计方向,这里的同学大多叛经离道,他还记得对方的男朋友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自己身边,用奇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你可真会选。”女人说:“还知道找我们的‘东方明珠’撒娇。” 何芷安在艺术学院有一些名气,他们称呼他为“东方明珠”“冷月亮”之类的。因为何芷安瑞安虽然会出现在社交场合,但他只和华人做朋友,从不接受其他同学的示好,他们怀疑他有种族歧视,所以在自尊的约束下,他们没有那么广泛地传播何芷安的美丽与气质。 然而在自尊心之外,这群敏感的艺术家们对何芷安这样美丽的事物还是有着偏爱。 何芷安第一次接触相处模式看起来这么古怪的情侣,他的女朋友甚至主动提出何芷安可以摸一摸他的头。 他当然拒绝了,陪他参加聚会的华人朋友紧接着就松松围住了他,不再让这些开放的异国人有可乘之机。不过当何芷安主动想去看和了解什么的时候,他们也不会阻拦。 聚会结束,何芷安很新鲜地和程起云分享了这件事,当时是他出国念书的第一年。 程起云听完没有太大反应,只是问。 “你喜欢吗?” 何芷安没听懂:“你说谁?那个男的还是那个女的……我都不太喜欢。” 程起云哑了两秒,似乎是认为何芷安会错了意。何芷安感受到了,便追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最终程起云也没回答他,只是让他离不三不四的东西远一点。 一周后,何芷安再参加聚会就没有见到那对情侣了,据说是转学了。 他趴在程起云的膝盖上,现在想起来这件事,忽然明白了对方当年那句问话的意思。 程起云是在问他喜不喜欢这种相处模式,很显然那对异国情侣之间,女方更具有强势地位。 何芷安这么想通之后就苦恼起来,哥哥为什么问他这个呢,难道他喜欢吗?他希望我也这么乖乖听话,也让别人摸头吗? 但是程起云现在生气他都还没哄好,这个问题先放到后面说吧——何芷安觉得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 他凑上去,没等靠近男人的大腿就被用手掌扣住了双颊。何芷安不服输,梗着脖子和他较劲,忽然听到程起云桌上的呼叫铃响了,余瑾汇报。 “程总,白非想要见您。” “让他进来。” 何芷安听到程起云这么说,并且那只捏着他双颊的手掌松开,看意思是要把他从办公桌下面拉出来。 他心里一下子就涌起怒火,怎么了,难道当着白非的面自己就不能在办公桌下面了吗?就算白非是他男朋友,那自己还是未婚夫呢!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他们又不是在偷情! 何芷安张口叼住程起云的手,狠狠地咬下,甚至出了血。程起云现在就这么一只手,暂时也奈何不了他,而白非已经推门进来了,程起云只能把手收了回去。 “起云,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 “那就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让你担心了。”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白非觉得程起云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担心他是手臂的伤口痛了,忍不住走近过来。隔着一张办公桌轻声问:“真的没事吗?” 程起云睁眼的动作放缓了两秒,隐约中像是用力垂眼忍耐下了什么。 一股温热的气流拂过,他很熟悉,却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感受到,那是何芷安的呼吸。 被他阻拦后,何芷安没再和他较劲,转而亲吻光滑的西裤面料,隔着裤子用牙齿磨着他的膝盖。 膝盖本该是人体最不敏感的位置,此刻却像汇聚了他身体的所有感知细胞,触觉放大数倍,那种渗透骨髓的痒意像蜗牛潮湿的肢体一样沿着他的神经四处爬行。 第6章 程起云用打着石膏的左臂遮住白非垂落的视线,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偶尔会感觉到痛,这是正常的。你来找我有事吗?” “也是,毕竟是骨折,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和我说。” 白非关心的目光在他的左臂上转了一圈,站定在办公桌前道。 “刚刚我接到海外项目部的电话,那边说……” 何芷安的小腿因为跪坐微微发麻,狭窄的空间让他的呼吸有些发闷。他想换个姿势,动作时头顶往办公桌上撞,在他撞到之前,程起云先一步托住了他的脑袋。于是他垫着对方的掌心撞上办公桌,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非的话停了,疑惑地问:“怎么了?” 程起云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径直接着他中断的话题继续讲:“他们替我们引入多个合作商,想用大量的订单换取我们交换核心技术,这一点上一步也不能让。告诉他们我们愿意给出最诚实的价格。” 白非顷刻被引去了注意力,开始和他讨论起来。 何芷安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同时接收到程起云的体温和白非的声音,这让他兴奋。他抬头吻了吻程起云的掌心,而后身体前倾让男人的手掌从头顶滑到后颈。 谈话中断,程起云干脆利落收尾,表示自己要休息了。白非发现桌上的盒饭未动,提醒他记得用餐后便离开,脚步声远离,整个办公室恢复安静。 程起云撑着地面将椅子后滑一段距离,低头和何芷安对上目光。 何芷安眼尾上挑,眼中盛载的光近乎是黏腻的,拉着丝纠缠在他的睫毛上。 程起云忽然扣住他的下巴,问。 “何芷安,你打算干什么?” “哥哥,我想让你舒服。” “你不需要让我舒服。想方设法让男人舒服,这是男妓该做的事。” 程起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想当男妓吗?” 何芷安的神情渐渐低落,眼神委屈如同雾气一样潮湿。 “你干嘛老是说我啊?我只是想对你好而已!我不管,我就要做,男妓又怎么样?你现在对我这么坏,我还不如当男……” 啪。 何芷安惊呆了,怔怔地张着双唇。他的嘴唇充血发红,刚刚程起云在他嘴巴上扇了一下。 “你打我!” “别让我再听到那两个字。” “男妓男妓男妓,我偏要当,你管我吗?” 十五分钟后,何芷安脸带泪痕,双唇红肿坐在办公室宽大的沙发椅上,不断咽下细微的哽咽。 程起云坐在他对面,用纱布包着冰块给他敷嘴唇。 过了一会儿,何芷安把他的手推开,仍然能感觉到嘴唇发红发烫,控诉。 “你整整打了我五下!” “我后面只说了三次,你为什么打我五下?” “我要回家告诉爸妈……” 程起云放下冰块,平静地拆开木盒,里面放着加热垫,饭菜还是热的。他用右手持筷夹起饭菜喂进何芷安嘴里,等何芷安咽下去,骂完一句话的间隙,再送下一口。 等何芷安生完气,盒饭已经下去了一半。他边说话边吃饭,有点噎,程起云便又打开他带来的保温桶,瞥了眼成色后倒出了一碗,用勺子喂他喝。 敲门声响起,余瑾一时没注意到,白非端着外送的乌鸡汤去而复返。 他推门而入,正好看见沙发上相对而坐的两个人。程起云左臂打着石膏垂在胸前,用仅剩的右手给何芷安喂吃喂喝,而何芷安全须全尾地坐着,双眼泛红。 白非:“这是……” 何芷安立刻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白非望向程起云。 程起云说:“他听说我车祸受伤了,来照顾我。” 白非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视线在空了的盘子上停留片刻,才语义难辨地说了句。 “啊,是吗?” 作者有话说: ---------------------- 白非:这对吗? 第6章 白非看着眼前的画面,说实话,很难有什么危机感。 程起云右手虎口带着一圈圆圆的还渗着血丝的伤口,明显是被咬出来的,他用这只手拿着勺子,给何芷安为炖到稠白的排骨汤。何芷安一边瞪他一边喝汤,模样让他想到商场里那些父母不给买玩具就躺在地上打滚,又哭又闹的小孩子。 他几乎可以想象何芷安是怎么闯进这间办公室,对着正准备吃饭的程起云自以为是地输出关心,然后又发一通脾气,程起云不得不让出午餐来哄他。 白非自认为窥到了真相,自从上次何芷安闯进他和程起云同居的家里,他就觉得对方虽然对自己的男朋友抱着某种强烈且不着边际的偏执,但实际上和那些弄权、仗势凌人,能做出真正恐怖的事情的二代们很不同。 他在私底下去了解过对方的消息,比起先前只是在圈中听了那么一耳朵,他这次更具体地打听了一下。何芷安确实是被父母捧着长大的,他是何家的独生子,是整个何氏集团唯一的接班人。但他学的却是珠宝设计,何晟并没有强迫他学金融管理或者是机械制造等跟家里生意相关的专业,反而非常尊重他的选择。据说已经物色并且培养了一批代理人备选,用于以后帮助何芷安运转偌大的何氏集团。 与此同时,他还有来自母方背后的北方传统钢材实业集团支持,如此优渥的生长环境大约酿造了他直来直往没有心机的性格。又或者他不是没有心机,是十分通透,明白自己做事不需要顾忌,甚至犯不着去费尽心思谋算什么。 即使是对着程起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家族势力不在他之下,甚至自身也在这个行业中展现出了远超年龄的老谋深算、敏锐果决的一个性格强势的男人,也能就这样伸手直接去要。 白非在彻底了解过后结合自己与何芷安的初遇在脑中为这个人构建了一个形象,这个形象与何芷安本身究竟契合与否尚不好判断,但目前的白非对自己构建的形象是深信不疑的。 因而他也对这样的何芷安生出了一些羡慕,更多的是看象牙塔中的洋娃娃的平静乃至纵容。 他儿时过得太苦,玩具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不会出现在童年记忆中,但他在被母亲带着逃离那个赌鬼父亲来到繁华富丽的南都以后,虽然日子十分艰辛,但他也终于能在喘一口气的间隙中望一眼别人手上昂贵的汽车模型,作为对童年缺失的补偿。 母亲在这样潦倒的情况下并没有忘记给予他精神上的支持,会用布料给他做一些玩偶,都是小动物的。他并没有嫌弃,始终珍藏着,甚至现在也还留着,就放在程起云家里的某一角。 白非看何芷安的眼神,就像看自己的那些玩偶,也是一种对自己艰涩人生的代偿。 所以尽管对方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他仍是留下来跟程起云一起吃完了何芷安剩下的盒饭和那两盅汤。 在他们喝汤的时候,何芷安就叠着双腿靠坐在沙发上。他穿着黑色大头马靴,绑紧的鞋带让皮革裹牢他的脚踝,显出瘦削锋利的线条,浅淡的眉目渗透出坦然的自得。 “你的汤是叫的外卖吧?我的排骨汤可是我亲自炖的。” 白非的视线不得不转移到他的双手上,何芷安的双手尤其是指腹没有那么光滑,与他所想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状态并不相同。但他在片刻的思索后认为这大概与对方所学的专业有关系,珠宝设计往往需要亲自制作成品,何芷安只要真的用心学就不可能没有参与过各类模型的制作。 比起在厨房炖汤或者是熟练什么家务产生的痕迹,他手上浅浅的薄茧更像是长期触碰宝石、珍珠留下来的。 不过这毫无依据,只是白非自然而然的想法。他将目光转向程起云,程起云没对何芷安的说法提出什么异议,平静地放下了筷子。 白非见状也不再说什么,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只留下了何芷安带来的保温桶,就把垃圾都带了出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还是涉世未深,童年的艰苦造就了他贫瘠的人生,在情事方面也是一片空白,任由程起云为施。因此他在这方面显然没有过多的想象力,将何芷安纯白化成了一个昂贵的洋娃娃玩偶符号,没有想过这两个人的独处会发生什么。 与他想象相悖,何芷安一看程起云吃完饭就毫无顾忌地往他大腿上坐,为他展示自己学习做排骨汤时,切肉不小心留下的伤口。 那是一道完全愈合了的浅浅白痕,显然在初始状态下就没受什么伤。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第一天开始切肉的时候,切肉刀不小心划破了指尖。只是擦破了表皮,流了点血,外婆连同家里的阿姨便呼天喊地地把他推出了厨房。 何芷安并没有坚持,因为他觉得自己努力过了。妈妈也安慰他,说虽然他很有天赋,但是短暂的努力肯定比不过专业的做饭阿姨。他已经将自己的心意放进了汤里,到时候让阿姨做好汤,他送去给程起云就可以了。 第7章 他就这样做了,并且大言不惭,说这是自己的汤。 “哥哥,虽然汤是阿姨在弄,但这也是我为你做的汤。流血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觉得疼,想到是为你做的就觉得很开心。” 其实这么一点小伤口,如果觉得有多疼,对于一个已经完全成年的男人来说大概才不正常。和爱情没有什么关系,实在是不足以用来体现爱情的力量。 程起云一向是个脑子正常的人,这时候却也握着何芷安的手,仔细地看了那个伤口。让余瑾送来医药箱,亲自为他涂抹祛疤药。 他淡淡回应:汤的味道不错。” 接着又提要求:“明天不订餐,你来给我送饭。” 他吩咐得理所当然,何芷安也很高兴,马上点了头。他想起第一次给程起云做饭的时候,那个时候正是初中,男生们的身体逐渐抽条发育。 程起云和同班的女生一样早熟,正常来讲在身体发育周期上,男生应该会晚于女生,私立学校里有很多娇生惯养的男生还没有女生长得高。 但他大约是家庭原因,程父是军官转业,靠经商的祖父辈的家底与妻子娘家的帮助做到了新兴技术行业的领头人位置,和政府关系紧密,一直没有放松过对自己和对儿子思想认识与身体素质各方面的锻炼。在程父基因和后天锻炼的共同作用下,程起云那时就长得比同龄人高出很多了。 而且也不像是其他长得高的男生一样,身体营养都用来供于往上抽条,看起来显得单薄。他的骨骼上附着结实的肌肉,虽然还并不壮硕,隆起的曲线却也很流畅,看起来是个很沉稳,很有力量的大男生。 何芷安也长,没他长得快。他就属于那种营养全用来长高的,当然不是家里吃得不好,主要是挑食,能长得高全是因为在发育期喜欢喝牛奶。 所以初中的他瘦削,白皙,高挑,看起来像个刚完成发育的女孩子。私立学校不管那么严,他从那时起就留着中短发,看背影的时候很容易被误认性别。 正面就不会有这样的错觉,因为他眼窝太深,双眼皮的褶皱又锋利,五官有种骨相带来的天生的傲慢感,让脸部轮廓呈现一种不同于女性柔美的力量线条。 他看起来很难接近,实则与他搭话都会受到回应,因此朋友不少。但是真正要好的朋友着实不多,在那个小众的核心圈子里,程起云是最重要的一个。 双方父辈的结婚约定是在何芷安六岁的时候说的,他从那个时候起就把程起云放进了人生的一部分中。何芷安和程起云形影不离,即使他比程起云低两个年级,也总是跟着他。 他初一的时候,程起云初三,每次去找对方程起云班里的人就会起哄,说他的小女朋友来了。程起云也从不否认,很自然地把何芷安牵进来,或者跟着他走出去。 何芷安自己在经历发育期,总是觉得饿,就认为程起云也一样饿,没有考虑到程起云发育期都快要结束了。这是春心萌动的年纪,班里已经有女孩子用烤箱做甜点给喜欢的人吃。何芷安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要努力,别人要有的程起云也要有。所以照猫画虎,开始给程起云做吃的。 小时候还会害羞,不愿意让家里知道,也不觉得做饭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就对着网上的食谱借用烘焙教室里的厨房,做意面、烤披萨、菠萝蛋奶,包装得漂漂亮亮的送给程起云。 那些东西看起来也确实像模像样,何芷安好像有一种手下做出任何东西都会很漂亮的魔力。 程起云毫无防备之心地吃了,当面没表现出什么,回去上了两节课后就请假,第一次因为食物中毒进了医院。 作者有话说: ---------------------- 如果我没偷懒这本应该已经更到第八章 了…… 第7章 初中的程起云还没有现在这样冷漠和傲慢,或者说,那时他的傲慢是内敛的,投放在外的是鲜活的少年意气。 和普通学生不同,私立学校大半学生没有什么初升高的择校烦恼,每家子弟都早已定好了去处。学校的课可以算作他们的基础教育和辅修,他们很多时间是花在家庭式的精英教育上,因此,在学校的校园时光也能算作一种值得追忆的美好休闲了。 程起云就是校足球队的队长,他初三时强健的身体轮廓已初露雏形,宽肩、窄腰,饱满的臀部和有力的大腿。他在足球队中是难得的高个子,但俯身拦球时又很灵活,雪白的运动鞋奔跑在绿茵上,修长结实的小腿在阳光下闪耀健康的色泽,仿佛一头热气腾腾的英俊公牛。 何芷安么,就是他的“拉拉队队长”。当然,这是种打趣的说法,足球队有正经的拉拉队,是能随队出去比赛的,但程起云的比赛乃至训练何芷安场场必到,在专业表演外的时间,他的呐喊声比拉拉队还要激烈,所以同学们都这么叫他。 其实最初这样叫是有戏谑的意味。 那是程起云的同班同学,同样初三在校队里的学生,何芷安的学长。 他比何芷安在学校的时间少——这是正常的,何家对这个宝贝儿子没什么要求,除了必要的教育外,不介意将他放养在选定的学校象牙塔里——但是他比程起云在校的时间还要更少些,可见家教森严。 何芷安听说过他,虽然平常看起来挺低调的,实际上是京城来的。和何芷安恰好相反,他父亲那边是京城人,母亲这边是苏北的书香门第,因为父亲站错了队,卷入时局变动纷争,爷爷才将他送到外公外婆这里。 可以说,他是来避难的。但即使是那样宠孩子的何家父母也对何芷安说。 “不要和他起冲突。” 因为一旦他的父亲能够从这场纷争中脱身,他回到京城,那就还是那个根正苗红的太子爷。 程起云也和他简单提过,程起云和这人的关系不好不坏,表面上过得去,甚至在外人眼里算得上“好兄弟”。因为这位少与人一起行动,学校里的伙伴,程起云算一个。 不过程起云对何芷安说的时候,用词是:“只是搭个伙,留条路。” 他们双方都是。 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何芷安只是知道就好,心中将他剔除了社交名单。 有交集就是这位学长在一次比赛后拦住了何芷安的路,叫他,莉莉。 莉莉,那种美式校园剧中很经典的拉拉队队长的名字。 何芷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有点迷茫地望着他。 那时,学长的身高不如程起云,仅仅比何芷安高几厘米,因此一仰头,何芷安的脸就离他很近了。 刚刚结束一场比赛,何芷安的脸颊通红,因用力叫喊憋的。那红晕从他眼尾弥漫了颧骨,一直流淌到脖颈,让他看起来很热,又由于汗水潮湿。 何芷安抽条快,比同龄人高许多,但养分似乎尽数用来长高了,就特别瘦。 长手长脚,四肢是瘦的。锁骨、胸膛也是瘦的。从他纤长的脖颈往下,凸起的锁骨几乎能盛上一汪汗水,校服的领口扣子全部解开,能看到一点前胸,白皙的皮肉下隐隐有骨头的形状。 就是这样的身体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多不在学校,而何芷安来班级找程起云的时候往往很安静,除去偶尔被起哄外,总是伸手拉住程起云的衣摆,两人就走出去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注意过何芷安。 然而,直到他进入足球队,在训练场的观众席上听到何芷安的叫喊。 何芷安似乎很理解足球,程起云失误他就喊“加油”,程起云做得漂亮他就喊“哥哥好棒”——程起云练多久,他就喊多久,虽然不是一直不停歇地喊,但这样全场陪着自然是很累人的。 耳边的嗓音从清亮逐渐变得沙哑,不顾你的意志地磨着你的耳朵,到最后因训练浑身疲惫,那把嗓音也好似有了颗粒感,喉头滚动喝水的时候,会把这种挠心腔的颗粒一起吞下去。 不过只有程起云能喝到何芷安亲手送的水。 何芷安很有礼貌,会给大家都准备水、事物、药品、毛巾......这些拉拉队来准备的东西,他都有一份,但只是放在那,见到足球队的队员们就笑着招呼一声,随便你用不用,他只抱着其中一份迎上程起云。用毛巾给他擦汗,喂他喝水。 有个让这位太子爷印象深刻的画面,其实那也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画面。 训练中场休息,程起云穿过队友的重重打趣,教练笑骂的呵斥,笔直地走向何芷安。他似乎没有这个年纪会有的高自尊心、高羞耻感,没有任何被说有个“小老婆”的不好意思,几步跨上观众席的台阶走到第一排的何芷安面前。 他双手撑着膝盖俯身,何芷安被笼罩进他滚烫的阴影里,瘦得骨头清晰的一双手用毛巾给程起云擦汗。头顶灿白的白炽灯下,那双手几乎是骨色的,指尖倒还带着富有血气的红,大多时候陷在柔软的毛巾里。 也看不见脸,只看见侧方露出的手,和程起云堪称温驯的背影。 第8章 那是什么感觉? 他叫:“莉莉,没等到阿云吗?他被教练留着和对面球队说话。” 何芷安反正也是男生,没有性别差异,所以赛后他一般是在更衣室等程起云的。但这会儿久等不到,才出来找。 他听了学长的话,也总算反应过来“莉莉”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有任何表现——不像朋友之间那样没好气地锤他一拳,也没有恼羞成怒红着脸瞪人,他仿佛只关心和程起云有关的消息,匆匆说了句“谢谢”,就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于是学长就拉住了他的胳膊,问。 “叫你莉莉也不生气?” 何芷安这下是真的有点茫然,家庭原因,他和同辈的二代三代子弟一样,对下位阶层的人天然怀抱俯视视角的傲慢。但对于像程起云、像这位被交代不要起冲突的学长,对于家境相差不大的朋友们,他和任何人对待朋友一样,脾气较为温和,不怎么容易生气。 或者说,他只关心特定的东西,除此之外,他的情绪波动很小,有时候这种无情绪波动会被视为一种冷漠。因此对于他的评价在圈子里也有些两极分化,有人说他是“脾气最好的那个”,也有人说“眼珠长在头顶上,除了程起云谁也看不上”。 何芷安看着他,因为瘦削,眼窝又深,眼珠就显得尤其大。虹膜的色泽浅淡,莹莹的,像晕着两团暖色调的灯光。 “不生气。”何芷安说:“没关系的,学长。” 说话时,他的胸腔微微起伏,在场上耗费的力气还未完全平复。他在赛场上实在太用力了,室内的大灯下喊得声嘶力竭,汗水打湿了发丝和衣领。有时候撩起上衣下摆扇风,蝶翅似的肋骨在喘息间扇动着,让人疑心下一刻就会爆裂开来。 现在也是,站在何芷安身前,他仿佛依旧能看清何芷安衣料下的身躯,肋骨包裹着红肺,瘦削的一只,像小小的百灵鸟。喊得太努力,薄薄的皮肤羽毛一样舒张,血管也能看清。 他伸手握住了何芷安温热的侧颈。 何芷安整个人抖了一下,眼神变得惊讶,很快躲开了他的触碰。笑着说:“但是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他没去等回话,很灵活地绕开他跑走了。背影很活泼,跑向自己很憧憬的事物的那种步伐。 之后这位太子爷见面都会叫他莉莉,拿话逗他,但再没碰过他了。只是这个称呼流传开去,别人不敢叫何芷安“莉莉”,就叫他“队长”,调侃他是拉拉队队长。 再之后半年,程起云进入高中,何芷安升上初二,太子爷回了京城,双方互相没了消息,在何芷安记忆中,成为连剪影都无的模糊碎块。 他只记得程起云是自己的男朋友、未婚夫,他记得程起云的一切,也坚定地相信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 狼狈地开始复健 第8章 何芷安根本没有想过他和程起云会没有以后。 虽然程起云现在有了男朋友,但是何芷安并不觉得这会影响到他们的未来。因为男朋友只是男朋友,任何时候都可以分手的,可是他们有婚约,以后会结婚成为一对新婚夫夫,程起云会是他的丈夫,他也是程起云的。这个占着程起云男朋友位置的白非,何芷安不放在眼里。 他不放在眼里。 ......就只是非常生气! 何芷安咬牙切齿地站在厨房里搅拌着骨头汤,骨汤是厨师已经炖好的,厨房里连火也关了,现在何芷安有模有样地系着围裙拿着长汤勺搅汤,只是贡献一点心意。 门外,帮厨阿姨担心地问:“小宝,你在里面热不热?” 在恒温空调下穿着衬衫的何芷安被唤回思绪:“不热的。” 帮厨阿姨:“差不多就可以出来了噻。” 何芷安:“阿姨,你说他喜欢我吗?” 帮厨阿姨:“肯定喜欢的,不然怎么喊你送饭呢?” 何芷安:“我也觉得,他就没让他那个对象给他做饭,肯定是想吃我亲手做的饭啊。” 帮厨阿姨:“小宝长得这么好看,只是见你一面胃口也会好的。” 何芷安寻得了认同,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汤勺出了厨房。帮厨阿姨进去替他把汤撞进保温桶,一并把其他做好的饭菜撞进饭盒里,最后放进袋子,方便何芷安提着。 直到何芷安高高兴兴地提着袋子出门,帮厨阿姨才叹口气,忧虑地摇摇头。 她一转头,恰好看见楼梯上站着的何夫人。 帮厨阿姨:“太太呀,小宝都被那位当佣人使唤了!” 林芸:“他手伤了,备个饭,倒也不至于。” 帮厨阿姨:“可是那个‘对象’呢?不是纯欺负我们么!” 林芸的面色总算有了变动,眼前闪过半年前程起云进入书房和丈夫交谈的画面,那次交谈以程起云头破血流地出了书房告终。再后来程父程母亲自同程起云一块儿来了一趟,随行的还有几位脑科专家,林芸当时也在场,两家人秘谈整个下午,终于确定程起云没有失心疯,也不是有什么其他不可说的心思。 “他也是......”林芸扶着额角:“不好说,总之,随他们吧。” 帮厨阿姨惊异地看着她,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最终目含谴责默默地转身干自己的活去了。 林芸:“......” 司机将何芷安送到浙兴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他刷了卡,乘坐程起云专用的电梯上楼。他路过秘书处,先问余瑾白非在不在,得到否定回答后便一副“正宫”做派推开办公室的门。 程起云没在办公桌后,何芷安有点生疏地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转了一圈,终于想起来似的推开休息室的门。 窗帘拉着,灰色的丝被一角摊到了地板上,厚重的地毯吸纳了脚步声,何芷安走到床边,看见了闭眼小憩的程起云。 男人陷在柔软的大床上,西装外套和裤子搁在旁边的沙发。浅眠的状态并没有让他显得更柔和些,深邃的五官和锋利的脸部棱角让他在闭着眼睛时同样流露不可接近的悍厉感。何芷安的指尖抚过他的下巴,剃干净的下巴仍留有些微胡茬的触感,刺着他的指尖。 袋子不由放下了,何芷安趴卧在床边。上身压着程起云的左边胳膊,伸着脖颈去亲他的下巴。 他像个取水的白鹤似的,在昏暗的休息室用嘴唇探着男人的皮肤,乃至用舌头去舔扎人的胡茬根部。细微的刺痛感从舌尖漫过来,何芷安感觉自己微微眩晕,那舌头向上舔到了程起云唇角,然后—— 啪,腹下的胳膊抽离,他被程起云拍了一下屁股。 假寐的男人睁开眼,那冷锐的眸光几乎让何芷安眼前亮了一下。刚睁眼的程起云清醒、冷漠,丝毫没有常人从休憩中挣脱的倦怠与柔软,可何芷安并不怕他,反而质问。 “你为什么拍我?” 程起云:“你偷亲我?” 何芷安顾左右而言他:“你最近不是打我嘴巴就是拍我屁股,这是家暴,我感觉你有点坏了。” 程起云居然笑起来,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打着石膏的右手垫在枕头上,黑发挨着鬓角,玩味地问。 “安安,什么叫家暴,我们不是一家人。” “是的啊,你是我的未婚夫。” “可是我们还没有结婚。”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何芷安的靴子蹬在床单上,整个人往前一探,就把自己窝进了程起云的臂弯。他枕着男人的左边胳膊,扬着头,扎成小辫的发丝铺在颈侧,湖水般的眼睛注视着程起云:“我已经毕业了。” 何家没有非要何芷安亲手操持集团运转的意思,所以他学什么都无所谓。珠宝设计是他较为偏爱的一个,于是家里很支持他去学习,何芷安在伦敦念了大学,本来是要继续读研,但是因为听说程起云谈了男朋友,所以研究生也不读了,着急忙慌地回来结婚。 他觉得结了婚就好了,反正他可以结婚后再出去读书。 如果程起云很需要他陪伴的话,不读研究生也没关系。 程起云没有回应婚期的话题,说:“我现在有男朋友。” 他垂眼注视着何芷安的表情算得上柔和,声音也低缓,说的却是。 “暂时不会分手。” 何芷安简直要被气哭了,他一下子就坐起来,跨到程起云腰上。鞋子还和被子卷到了一块儿,由于他出门都有司机送,出入的也都是保洁勤打扫的场所,鞋底倒是挺干净,薄薄的灰尘蹭在床面上,甚至留不下清晰的脚印。 “我也当你男朋友不行吗?”何芷安和他谈判:“......我会给你做饭。” 程起云单手摁着他的大腿,无所谓地说:“白非也会做。” 又问:“我的午饭呢?” 何芷安还想发火,但是看到被褥间程起云右手惨白的石膏,心又软了,闷闷地翻下去给他掏饭盒。 第9章 程起云问他吃过了没有,何芷安摇头,两人就一起吃。 休息室的窗帘非常遮光,拉拢了什么都看不见,此刻窗帘拉的随意,日光才从缝隙中渗透进来,但室内仍是昏昏的。在这暧昧的光线中,不管是程起云还是何芷安都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饭盒就放在床上,两人都要俯身吃饭,脸凑得很近,有时鼻尖会碰到一起。 何芷安有点想要亲他——他们的嘴唇近在咫尺了,他怀抱这个念头小心地偏头去看程起云,恰好被容纳进对方的眼中。程起云的眼珠和他不同,乌黑的,好似所有混杂的情绪都沉淀下来,浓稠得近乎泥泞,一进去就会下陷,然后被彻底吞吃。 何芷安...... 何芷安脸红了。他的心脏不规律地跳动,有点迷倒在程起云给人的危险感中,不过他没有亲他,因为嘴巴现在油乎乎的,何芷安有点介意,而且程起云现在有对象,刚刚拒绝了他的亲亲,他还有点生气。 这样昏昏然吃完了饭,何芷安终于拉开了窗帘,等他漱完口回来,程起云正在喝自己专享的骨头汤。 骨汤炖得乳白,放入了调配好的滋补中药,一股浓郁的香气。 何芷安喉结滚动了一下。 程起云看了他一眼:“喝吗?” 何芷安:“不喝,我都说了是专门做给你的。” 程起云便继续喝,何芷安干巴巴地站了会儿,忽然补充:“而且我已经漱过口了。” 程起云笑起来,他将充作做碗的保温壶盖中的骨汤一饮而尽,重新倒了一碗,和保温壶一起放在床头柜上。 然后他掀开被子下床,敞开大半扣子的衬衫能看见饱满健硕的胸肌。何芷安的目光从他的臀腿曲线上滑过,喉结起伏的弧度更大了。 程起云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路过,肩膀擦着他的肩膀,比何芷安高一截的体温传递,他偏头挑起左边眉梢。 “漱过口就不能喝了,这是什么道理?” 何芷安被程起云的体温感染得有点头晕眼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杵在原地。 程起云路过他,然后是衣料摩挲的声响,等他睁开眼回头看去,男人已经穿好了西裤,坐在沙发上。 他没穿外套,衬衫扣子也没扣好,赤脚踩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白日的光铺天盖地洒进来,一切照得明亮,程起云的黑发在日光中更明显,英朗的五官有着唬人的气场。他敞着腿,西裤拉链只拉了一半,结实的大腿肌肉将裤子布料撑得紧绷,抬手点了点那碗浓白的骨汤,语调平铺直叙。 “安安,你想喝的。” “那就动动脑筋。”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这一刻,何芷安福灵心至,忽然明白了不是自己想要什么,而是程起云想要什么。 这个认知如同一把火点燃了他。 火星从胸腔开始,随着程起云直白的暗示下坠,点燃了他的全身。血液变得滚烫,他掌心发热,红着脸站在程起云面前。 即使休息室不小,床头和沙发仍有一段距离,他却觉得房间逼仄起来,他与程起云无限近,近到对方可以用目光压着他的肩膀。 何芷安偏过身去,躲他的目光似的,用半张皎白的脸对着他。 他想起读书时代的程起云,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坏。 何芷安很小就认识程起云了,他4岁,程起云6岁。幼时程起云就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懂事,很会评估自己的玩伴,他被带到程家的时候两家父母在书房闲谈,他就坐在地板上自己玩。 说是书房,这里更像个小会客厅,两面墙打通的落地窗让阳光无死角地落进来,窗边一角室内水培的花卉在光线下舒展洁白的花瓣,活水顺着岩石潺潺流下。 何芷安穿着小衬衫、格子背带裤,黑长袜拉到小腿,将藕节似的胖乎乎的双腿勒出一圈圆印。两只脚踩着牛皮鞋,把极富光泽的鞋面撑得满满的。 他敞着短腿坐在地上,认真地搭乐高。搭到一半的时候,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抬起头,是程起云双手摁着膝盖,俯下身体来看他。 黑发黑眼的程起云从小看着就不好接近,虽然五官的棱角都包裹在未长开的软肉中,但那双漆黑的眼珠由于早慧,总是流露出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洞察意味。即使是平视某人,也像是居高临下、置身事外的一种打量,鲜明到难以忽视,所以其他同龄人总是有点怕他。 何芷安是他的反义词,4岁的何芷安还肉乎乎的,日后显得冷漠的天生的浅淡眉毛和眼珠,这会儿被双颊恰到好处的婴儿肥柔化,让他圆溜漂亮得像个壁画里不长眉毛的小天使。 程起云保持这个凑近的姿势定定地“洞察”了他一会儿,何芷安没哭,也没怕,盯着他看了半晌后,不知道是喜欢,还是呆呆的,总之——他一扭头,把自己左边的肉脸对准了程起云,挨了上去。 意思是你可以亲我。 他的脸蛋其实已经快碰到程起云的嘴唇了,温温热热的一团凑过来,程起云也愣了。但是眼前的小男孩大概是被亲习惯了,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程起云停顿片刻,最终在他的小肉脸上亲了一下。 不知道何时关注着这里的两家大人忽然爆发出笑声,程起云扭头看了一眼,看见何芷安的妈妈、林芸女士稀罕地说:“哎呀,平时都不爱让人亲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程起云心里生出微妙的感受,又一次回头,何芷安已经把脸转了回来,抓着乐高积木望着他。大大的双眼皮,清澈的琥珀色眼睛中,完整地映照着自己的身影。 ......原来不是被人亲习惯了啊。他想,原来是只针对自己的示好而已。 现在何芷安婴儿肥早就退得干干净净了,颧骨顶起脸颊的轮廓,阴影自然地投落在这张脸上,显出属于成年男人的棱角。但他仍然白皙,漂亮——被瘦削的脸部轮廓承载,与其说漂亮,更应该用英俊这个词了。他的眉毛颜色很浅,在光线下呈现柔化的暖棕色,弯腰之后一对眉毛几乎就融化在阳光里,突出他平直的眉弓和直挺的鼻梁。 这样一个挺拔,又俊且净的男人在程起云的注视下,忽然以侧身的姿态,对着床头柜弯下了腰。黑发散乱,沿着鬓角滑到面颊,柔顺的发尾随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摇晃着。从那发间,隐隐可以窥见他双唇分开,舌尖触到碗沿,尝试着仅仅以舌头品尝味道。 程起云摸了摸口袋,点起了一根烟。 他问:“汤的味道怎么样?” 何芷安:“......好。” 他的声音含混着,大概因为伸着舌头饮汤不好发声。程起云却还不满足。 “头发,撩起来。” “……嗯?” “挡住脸了。” 何芷安便单手捋起颊边的头发,将它们别到耳后去。黑发下露出半面脸颊,因着色泽的比衬显得愈加白,中途发丝扫过鼻尖,叫他抖了抖,迅速扭过脸打了个喷嚏。 程起云笑了一声,那笑音似乎是从胸腔深处弥漫出来的,带着低沉的回响。他左手夹着烟咬进齿间,敞着双腿坐在沙发上,投向何芷安的目光与其说是注视,不如说是侵略。 或者侵犯。 何芷安对于来自程起云的危险性很迟钝,慢了好几拍才觉出异样的感受。他如坐针毡地煎熬了半晌,身体滚烫,偏偏脊背汗毛根根竖起,终于忍不住猛地直起了腰。 “你......”他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目光左摇右晃不愿意与像要吃人的程起云对视:“你、你干嘛啊?” 明明程起云以往没怎么他的时候,他总是往程起云身上贴,什么抛弃脸面的事情都做过了。但现在程起云只是以目光迫近一些,他又心如火燎,害臊、惊恐、兴奋以及紧张种种情绪都涌上来,颇有点叶公好龙的意味。 程起云却坦然得多。 “不想让我看吗?” “......” “安安,你来找我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如果我现在调头去找别人了,你不觉得亏本吗?” 何芷安被这句话刺激到,立刻回视过去,程起云缓慢地吐出口烟,在灰白的雾霭中发出声喑哑的叹慰。 “对,宝贝,看着我。” 何芷安的眼皮红了,颤抖着。他有种动弹不得的感觉,明明程起云只是说了几句话,他就感觉自己被束缚在原地。 初中、高中何芷安和程起云都没真的做过什么,他们的关系仅仅停留在儿时玩笑似的口头婚约,从没有谁向谁正式表白,宣告他们开始谈恋爱。但他们又那么黏糊,很自然就发生亲密接触,何芷安有时候能感觉到程起云身上泄露的危险气息,但是觉得自己并不怕,也不会因为这种亲密接触逃走。 不过因为过去程起云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很温柔,温和地掌控着他们的分寸,他沉迷其中,就不好意思特别黏着他了。 ......结果他去国外念了四年书程起云就有男朋友了,果然早就该结婚的。 第10章 现在的程起云变得有点坏了,不如说,他以前在何芷安面前那些收敛起来的东西在不受克制地往外冒。仿佛罐子已经砸裂,那就破罐破摔,何芷安不知道程起云的罐子为什么会裂掉,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系统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何芷安并不在意,因为他的感受是真实的。爱他的人、他爱的人都是真实的,就算这是一本书,那这也是他的世界。 但是、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他是恶毒男配,程起云是男主角,白非是程起云的命定伴侣。 是因为遇见了白非,程起云才不想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所以摔碎了罐子吗? 何芷安迷茫着,他的呼吸也变得热了,大脑还没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先变成了一团滚烫的泥潭。他感觉到自己在下陷,程起云每望向他一次,他就陷得更深一点,而在他不自知的程起云的视角中,红晕已经爬进了他的脖颈,被铅灰色的毛衣遮挡住了。 程起云的喉结滚动,牙关略松,没叼住的香烟掉下来,落在西裤上,烟头烫到了他的手背。 皮肤顷刻蹭红,烟头偏移,悬在裤上。 程起云又说:“不喝了,替我捡烟。” 何芷安痴怔着走到他面前,俯身。好近,程起云盯着他,像是野兽凝视猎物。在何芷安的手指捡到香烟那刻,程起云忽然偏头,张口咬住了他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 已修 第10章 港口内,海鸥的鸣叫和涛浪声同时在耳边回荡,鼻尖充斥着独属于大海的咸涩又清新的气息,不能不说是一种惬意享受。 但何芷安只趴在轮船的围栏上,看着外面发呆。 程序东从后面搭上他的肩膀:“干什么呢小安?怎么不去玩?” 这艘轮船是程序东的,作为程起云的堂弟,他家里掌握对外出口的几条重要贸易航线。这是他的私人游轮,偶尔会用来做聚会用,现在是下午三点,还没到整热闹的时候。一帮二代此刻正在房间里打牌,还有在做按摩的。 “觉得无聊啊?要不你先睡个午觉。”程序东说:“晚上才是重头戏。” 这艘船上的都是年轻人,虽然非富即贵,但都还没真正接手家里生意。有些是还在接触上手的,有些是没打算走这条路的。何芷安属于后者。 在陆上,云上华府顶层,一场宴会也正预备着拉开纸醉金迷的序幕。这场宴会要比何芷安所在的这场纯找乐子的游轮聚会重分量得多,是何芷安父母辈,以及程起云那样已扛起集团大梁的继承人要参与的。其实以何芷安的身份,他也在受邀名单中,但是程起云不让他去。 还指使程序东拖走他——不如说,程序东组织这次游轮聚会,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转移何芷安的注意力。 何芷安面色淡淡的:“什么重头戏,还不都是老样子。” 程序东夸张地说:“那可不是,你知道欧盟对浙生旗下的商品进行反倾销调查好几年了吧,上个月终于松了个口子。虽然关税上涨了10%,好歹是腾出了那么一大片市场......asml、siemens这几个搞老牌生产线的是越来越不行了,满足不了内需,总要有外来商品补。” 何芷安知道这个:“他们反新能源车进口的法案也停了,批了我家在巴塞罗那和马德里的好几处建厂申请,按你的意思有内情?” 程序东这会儿用语倒谨慎起来:“也不是说内情吧......之前不是有消息传英国汉密尔顿公爵的女儿和那个顾家的小儿子在留学时期认识,有结婚意向么?两个月前已经正式订婚了。” 顾家是华国外交世家,出了几任外交部新闻司司长,现任司长就姓顾。顾司长一儿一女都从事外交工作,唯独小儿子好似一点圆滑的心眼没长,却长了满身的艺术细胞,成了国际知名的青年画家,二十岁出头已经到处开画展了。 他和汉密尔顿公爵的女儿莎拉·汉密尔顿结伴出行被拍到过两三回,两人手挽手的照片登过好几次报纸。 何芷安意外:“他们的婚姻能通过政治审查?” 程序东挥手:“哎,那肯定是考量过的,利大于弊嘛!” 莎拉·汉密尔顿以美貌和社交手腕出名,不仅仅是英国,在整个欧洲都有一定影响力。她与顾家小儿子顾卫的结合除了带动一批民众亲华外,也能体现出英国的对华态度,虽然英国已经脱欧多年,但它始终是欧洲指向标式的存在。欧盟眼看着英国和华国越走越近,不可能继续保持当下时局百害而无一利的强硬对华态度。 何芷安:“怪不得最近外贸见好......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程序东:“顾卫国内画展的第一站就在南都。” 何芷安:“你把他和莎拉请来了?” 程序东:“何止!顾卫把新一轮巡展当做和莎拉的婚前旅行,身边还跟着几个京城的好友,比如钟家的、杨家的。我以家里的名义给他们发了邀请函,昨天就收到了同意来的口信。” 何芷安:“他们不该去云上华府那一场吗?” 程序东:“云上华府那纯纯的社交场,有什么好去的,累死个人。我保证莎拉和顾卫在京城参加过无数遍这种场合了,他们是来旅行的,是个人都会想休闲放松啊!” 何芷安:“可你用家里的名义邀请他们,他们不见一见你父母不合适吧?” 程序东:“且有人见呢!那位也和他们一道儿下江南来了,晚上就去云上华府。你还记得吧,他之前不是和云哥关系挺好的,和你们一个初中。钟旻。” 钟旻,这个名字在何芷安脑中滑过,浅浅激起了一点影子。脖子上淌着汗水的男生单手抓着毛巾拦在他身前,挑起单边浓眉,不正经地叫他“莉莉”。 可何芷安不在意这些。 他抓着漆成乳白色的围栏朝海面大喊了一声,这才郁闷地转头对程序东道:“但是我想去云上华府,程起云凭什么不让我去,他把白非都带去了!” 废了半天口舌的程序东:“......” 程序东:“祖宗啊......” 云上华府。 夜幕渐染,周围建筑的灯一盏盏亮起,而云上华府58层高楼早在天刚擦黑时便灯火通明。天气正好,顶楼的花园餐厅和观景台都开放了,水波荡漾的无边泳池反射着明亮的灯光,碧光烁烁一片。 顶层之下的宴会里,自助式的长桌上摆满了中西经典菜色与陈年佳酿,小型室内乐团在房中一角演奏莫扎特的《小夜曲》。西装革履和罗裙曳地男士女士们自大开的厚重木门外走入,逐渐填满了整个宴会厅。 这场宴会由以程、何两家为主,并兼陈、林等南都老牌世豪家族联合举办,除彼此之间就新的外贸市场谈谈交易、联络感情之外,最主要的是要迎一迎以钟姓为首的京城来客。 程栋安身边跟着程起云,和何晟、林芸站在一块儿。程起云的母亲在生下他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基本不出席这种大型的社交场合,倒是时常会和林芸小聚。 何晟:“钟家那孩子接了邀请函了?” 程起云:“接了,早些时候就给了回信。他身边一并的那帮顾、杨等兄弟朋友也让序东招待着,出船去公海兜一圈。” 林芸:“汉密尔顿公爵的女儿也同行,只让序东主持,会不会不好?” 程栋安:“问过了,小两口在京城少说参加了十几场宴会了,都是年轻人,放他们玩吧。序东这小子我知道的,大事上稳得住,可以放心。船上安保都配好了,还跟了两艘护航船。” 何晟:“我当然放心你的安排,我家那小子也在船上呢。” 程栋安:“小安啊,他当然得在船上......他不像我家这个,小安从小就讨人喜欢,有他在,还怕招待不周京城这帮少爷么?” 林芸:“你少说些,芷安有起云一半的稳重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亲近的两家长辈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笑起来,举起手上的香槟碰了杯。浅金色的酒液在光线下反射出迷乱的柔光,映在程起云眼中,叫他本不近人情的漠然神采软化,也倾泄出一丝笑意来。 这时,以助手身份出席,被他安排到门口迎接来宾的白非一身高定的白色西服,快步走到了程起云身侧。 他下意识想握程起云的胳膊,意识到这是什么场合后及时收手,站在助手该有的合适距离在程起云耳边说。 “程总,还有五分钟开席,那位还没到。” 程、何两家长辈在见到白非那刻神色都淡了下来,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直到听到这话才皱眉,程栋安看了一眼程起云,程起云坦然地半转身拍了拍白非因紧张绷起的小臂,拿出了手机。 “我打个电话......” 没等这通电话拨出,一行人自门口走来,为首是互相挽着手的一对男女。男人相貌堂堂,只是微有些苍白瘦弱,周身却没有丝毫纤柔气场,面带笑容直面宴会众人注视。他身边的女人斜戴香槟色纱网,金色的长发辫就了繁复的发型,长裙及地烨烨生辉。身边另有两男一女,皆是容色华贵。 第11章 ——是顾卫、莎拉一行。 白非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和预先安排好的不符,原本该是钟旻来这里,这几位去程序东的游轮聚会......他下意识看向程起云,程起云脸上风云变换,最后停顿在了一个让他下意识噤声不敢开口的阴鸷神情。 与此同时,庞大浓稠的黑暗覆盖了海面上的天空,警卫兵分列两侧,停泊在港口尚未出海的游轮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作者有话说: ---------------------- 架空平行世界,国际国内形势不能完全代入现实……然后都是剧情需要觉得有不合理的地方也都随便看看哈 第11章 警卫兵笔直地站成两排,鳄鱼皮鞋踩在铺着红地毯的台阶上,穿着风衣的男人走上停靠在港内的轮船。 在他登船后,四个卫兵有序转身,两个跟了上去,一个去了船长室,还有一个留在这层甲板的舷门处。 不多会儿,红白色的游轮破开重重海水,往港外驶去。推开的两道长长的涟漪隐没在夜色中,灯火辉煌的轮船像座移动灯塔,离无垠的黑暗越来越近,离港口越来越远。 悠闲耍了一下午的二代们现在已经都聚集在最上一层甲板上,食物、酒、音乐,纸钞、游戏道具、陪玩的男模女模皆已备好,轮船安全性高,出水平稳,有人感受到行驶时的轻微震动,意外地看向程序东。 “东子,你不是说还有重量级客人吗,现在就出海了?” 程序东显然也很意外,就要叫人联系船长。没成想这档口恰好传来一声朗笑,一道自阶梯登上的男人身形被灯光在甲板拖出瘦长的阴影,钟旻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阔步踏入了众人的视线。 他分明是端正大气的长相,身上有着常年经受规训的挺拔和肃然,可大约是眼神太深沉,或者是唇角的弧度导致,总让人感觉在那气派中投出一缕不合规范的邪肆来。 钟旻坦然转动目光,在甲板上环顾一圈,瞧见何芷安的时候停了停,很快锁定程序东。 他上前和程序东握手,笑着说:“听见你在等客人,是在等我吧?幸会。” 程序东见到他大吃一惊,接着口舌发苦,想到出发前自家堂哥的吩咐,心里窜上一股寒意。然而……钟旻特地来跟他握手,说什么幸会,以对方的身份几乎算是自降身价,他自然不能驳人面子。 更何况船已出海,不用想也是这位先斩后奏要求的,如此专权独断,驳也没用。 他只好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握住了钟旻的手,让出甲板最中心的位置,向周围的人介绍。 “太难得了!各位,大家应该都听说了京城顾家和汉密尔顿公爵的女儿、莎拉女士订了婚,近日要南下游玩。我原本是打算请他们来的,没想到钟旻钟少一道来了,竟还赏光了我办的这场小聚会。” “都认识钟少吧?我们陆军司令员唯一的儿子,姑姑是外交部新闻司顾司长的太太,和顾小公子是表兄弟。” 二代们互相看了眼,鼓掌声响起,有人吹了声口哨:“东子,了不起啊!钟少都给你请来了——” 钟旻和气地说:“南都富硕,表弟和莎拉想见见江南的宴会是什么样的,便央我让他们去陆上那一场。我现在可谓不速之客,希望大家不要介意,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这位突然大驾光临是有什么想法,就他的身份,在场的人自然没什么好介意的,不说多么殷勤,至少都十分热络。 很快三三两两拿着酒杯聚上来敬酒,程序东趁机脱身,刚刚不方便找人,现在第一时间看向包围圈外的何芷安。 海上掉下来个钟旻,何芷安事不关己似的,本来还站在甲板中间的位置,等人围上钟旻,这会儿已经自顾自往边缘围栏上靠了。 他下午海上天气好的时候只穿了件薄绒花衬衫,头顶架着宽边墨镜。晚上预备迎接顾卫和莎拉,换了套正式点的衣服,但毕竟这是个娱乐性质的聚会,在场没人穿西装,他也没穿。 只是将太过花哨的衬衫换成了白的,外套一件银线花纹的马甲。衬衫版型收腰,衣摆扎进裤子里,黑皮亮面长靴束到膝盖,勒出一双长腿的线条。他本来就腰身比优越,这行头一穿好似月光飒然泼上了暗处的甲板,那身影明暗匀亭都恰到好处,黏着人眼球。 程序东大步走过去,往他肩上一勾,不停歇地说:“祖宗,你还搁这看风景呢?没见钟旻来了吗?” 何芷安挺茫然:“跟我有什么关系?” 程序东急了,虽然不知道因果关联,但是程起云跟他说过要防着何芷安和钟旻碰面。他从小到大对自家这个堂哥又敬又怕,更多的是一种盲目崇拜——也确实,程起云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无论做什么,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失败过。 所以,就算不理解背后的逻辑,程序东还是奉他的话为金科律令,在这着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急。 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原本在远处的热闹一歇,有脚步声冲这来了。刚转头,就对上钟旻含笑的目光。 钟旻的眼神点在他搭着何芷安肩膀的胳膊上,看似无意间的一眼,却让程序东骤然生出了危机感。 他下意识收回手,何芷安也顺势转身,三人形成了三角站位。不需要程序东开口招呼,钟旻就对何芷安说。 “好久不见,莉莉。” 莉莉? 他的尾音低沉,含着什么似的,在口腔中摩挲出暧昧的调侃意味。 程序东被麻了个激灵,一瞬间福灵心至,隐隐明白了堂哥的意思。他看钟旻的表情,又看看何芷安,一时间紧张古怪齐齐涌上心头……最后又松了口气。 如果程起云是在担心这个的话。 程序东转眼看何芷安面无表情到堪称漠然的脸,觉得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那是以未婚夫身份在程起云身边自居了整整十八年的何芷安。 看起来这位太子爷已经视他为无物,他也正需要和程起云讲一讲船上的情况,就识趣地让两人叙叙初中旧谊,自己到船舱给程起云打电话了。 但是何芷安不知道自己和钟旻有什么旧好叙。 说实话,如果不是刚刚程序东介绍了一下,他都忘了钟旻叫什么了,只记得是和程起云一个足球队的。 ……哥哥现在在宴会上做什么呢?不会牵着白非的手在帮他牵线认识人脉吧? 该死的! 可恶!坏蛋白非!勾引他哥哥!都是他的错程起云才会把他丢在这里的! 何芷安走神了好几秒,含着怒气回神时发现钟旻还直直望着自己,想起并未回应对方的问好,他赶紧笑了笑,礼貌性道。 “很久没见了,学长。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当年事态平稳,我回京匆忙,也没和你们打个招呼。” 何芷安笑着:“你的事重要,起云哥不会在意的。再者你现在不是来了吗,我们还能再聚。” 钟旻却说:“起云不介意,那你呢?” 何芷安目露迷茫,他怎么记得自己和这个学长仅仅是点头之交的关系,对方和程起云关系比较好,自己顶多算是他“好朋友”的亲属。他有什么好介意的?他们都不熟啊! 钟旻仿佛没看出他在想什么,走进一步,这下他们的距离就过近了。何芷安下意识后退,后腰却被坚硬的围栏挡住,钟旻便倾身。 何芷安身高一米八三,钟旻目测与他相差无几,这样一凑近便有了交颈相贴的姿态。钟旻在他耳边道。 “你会在意我的不辞而别吗,莉莉?” “我一直在想,过去的这些年里,我出现在你的记忆中过吗?” 这下,何芷安就算是个死人,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何芷安直白地说:“学长,你知道我和起云哥的关系。” 钟旻笑了:“我不在意。” 何芷安的手摁在钟旻的胸前,将他推开一些,直视他的眼睛说。 “我在意。” 钟旻定定地凝视他片刻,忽然一侧身靠在了他旁边的围栏上,大笑起来。 何芷安站着,在他的笑声里逐渐反应过来什么,恼羞成怒,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你耍我啊?” 钟旻笑着,朝他摆摆手:“莉莉,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脑子里还是只有起云啊。” 何芷安松弛下来,双手搭在围栏上,探身去看月下冰冷的海面。 “没办法啦,我喜欢他嘛,我们要结婚的。” 钟旻却说:“你总是把结婚挂在嘴边,让人怀疑你到底是因为要跟他结婚才喜欢他的,还是喜欢他所以才准备跟他结婚。” “我当然是喜欢他才想结婚的,口头说亲的时候我才六岁,要是不想当真的话,我和别人一样,把这个婚约当做是父母开玩笑不就好了?” “可起云未必那么喜欢你啊。” “怎么了,你听说什么了?” 第12章 “这还需要听说么?他不是有男朋友了?” “也不算男朋友吧,我觉得哥哥没那么喜欢他,只是一个固定陪他睡觉的人。” “……那你还真是大度。” 何芷安莫名笑了一下,那笑容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冷淡,他单手撑着脸,懒洋洋地转头看钟旻。 “学长,你也和很多人睡过觉吧?” 钟旻的动作一顿。 “看上了叫来解决生理需要的、逢场作戏的,或者只是喝大了自己凑过来的……你睡过几个?” 钟旻沉默下来,那种邪睨从他眼角眉梢上退下,他静下来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竟和何芷安讲起了道理。 “我要是有了婚约对象,就不会去睡别人了。” 何芷安:“我才不信。” 钟旻无奈道:“我记得你家庭和睦,父母是自由恋爱,你的价值观怎么这么歪?” 何芷安:“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啊,钱、权力、寂寞,人要面对各种各样东西的侵蚀,能一直爱一个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钟旻:“你一直爱他,不是也没被侵蚀吗?” 何芷安:“我面对的诱惑比他要少啊,他要赚钱的嘛,我又不赚。程伯伯也不宠他,他很辛苦的……你别告状啊,我很喜欢程伯伯。只是面对的环境不一样,我不会那么严格地要求他,只要他爱我就好了。” 钟旻:“他如果不爱呢?” 何芷安沉默下来,半晌后,忽然狠狠磨了磨牙。 “……那我也还是要和他结婚。然后我也和别人睡觉,大睡特睡!”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钟旻问:“你干嘛还和他结婚?” 何芷安:“我喜欢他啊!” 钟旻看向他,何芷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理直气壮,好像认定了某种真理。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被身后没过来的游轮的人造灯光遮掩,但那浅浅的眼眸仍透出凄清的月色,叫他生出一种苦寻爱的执迷来。 说实在的,何芷安爱程起云爱得并不辛苦,比起那些小说故事、亦或是现实中的可悲爱情,他既坦荡又顺利。 没有家庭阻碍,没有生活的贫瘠,更没有口不能言的苦衷。 但他确实爱得执着,堪称顽固——他究竟是怎么像传言中的那样,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认定了程起云呢?是怎么十几年如一日地无视他人存在,只专心致志地望着一个人呢?又是怎么抛弃在他嘴里自己所面对的“不如程起云面对得多”的诱惑,糟蹋他这张充满性诱惑的脸和身材,像修道士一样活着的呢? 何芷安,为什么这么爱呢? 钟旻望他的目光既深又久,何芷安不自在起来,恰好程序东已经和堂哥汇报完毕,不说另一头的程起云是什么状态,他至少通过气,也能放松些了。 放松后发现钟旻和何芷安还在独处,赶紧张罗着聚会热闹起来,将这两人囊括其中。何芷安在二代们的圈子中属于白月光式的存在,羡慕他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也羡慕他没有兄弟姐妹作为竞争者的松弛,船上的二代几乎没有独生子的,很是倾向他这种人生模式。 大驾光临的钟旻也是权势斐然。自然的,这两位受欢迎的人霎时就在程序东的招呼下被人群吸纳了,他们被簇拥进来,喝酒、玩游戏。 几轮社交下来,大家喝得半醉,气氛更加热烈。普通的游戏没什么意思,有人开始追求刺激。 钟旻、顾卫这些京城子弟,在皇城根脚下,关系网盘根错节,权力是很有的。但论手上流水似的金钱,那确倒不一定比得上炊金馔玉的江南金窝窝,在场的譬如齐诚,他家集团下最烧钱的“云上”金窟,云上天堂和云上华府,月流水上亿,比当官弄权吃贿赂拿钱更容易。 齐家大哥当家,手腕一流,南都的小太子齐诚便自由自在地混成了个二世祖。除了要时不时被爹妈和长兄训之外,活得无忧无虑。 他行事向来只顾自己开心的,当下就提出玩扑克牌。指定了一个漂亮应侍生当发牌员,给在甲板上的所有人发牌,里面只有一张“大王”,抽到的人可以指定拿到某张牌的人做事。 要是不想做,要么规定数量的酒、要么接受抽到“小王”的人出的惩罚。再要么,在船上选一个人为自己求情,要是选的那个人同意帮忙,这局就过了,要是选的人不同意,罚酒或者惩罚都翻倍。 这船上的人不多,一副牌恰好发完。程序东也许是聚会发起者带来的光环,第一轮就抽到了“大王”。 他随机点了黑桃3,由于关注着钟旻和何芷安的情况,心不在焉,只说了要在甲板上绕着众人蛙跳两圈。 抽到黑桃3的是一个二代的女伴,这是个刚出道不久的模特,在时尚圈中的资源对比同期新人来说丰富得多。她偏欧式的明艳长相,打扮也火辣,刚过腿根的亮片短裙,十厘米的高跟鞋。 程序东的要求刚好难倒她。 以她的穿着蛙跳下蹲的话,裙子大约能直接滑到腰上。 罚酒规则是30ml的罗斯坦伏特加浸入200ml的拉格啤酒混成“深水炸弹”,一口气喝两杯。 ——即使有啤酒勾兑度数也不低,况且仅仅是一口气喝将近500ml的液体也并不那么容易。小模特挽着男朋友的胳膊,心无所惧,想将气氛炒得更热,还主动点“小王”。 拿到“小王”的是林家的长女,自己名下已经有得过多个奖的独立奢侈品牌。 “姐姐。”小模特扮相火辣,声音却很甜:“我要是做不了的话,你要怎么罚我呀?” 林笙笑眯眯地说:“我看你穿裙子不方便,肯定是做不了蛙跳的。” 小模特点头:“嗯嗯。” 林笙便说:“那你跪下来绕着我们狗爬一圈,一边爬一边汪汪叫,就算你过了,怎么样?” 小模特略微吃惊地睁大眼睛,显然没想到看起来很好讲话的林笙如此不好讲话。她“哎呀”了一下,立刻去看自己的男朋友。 “华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快帮我求求情吧!” 应侍生适时问:“您是要指定华少替您求情吗?如果华少拒绝的话,惩罚将会翻倍。” 小模特给出肯定回答,化着精致烟熏妆的大眼睛望着华少。华少任她看着,在众目睽睽下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却说。 “宝贝儿,去喝四杯,或者听笙姐的话,爬两圈。” 小模特不敢置信,但在和男朋友的对视中,忽然认清了什么似的垂下眼睛。几秒钟后重新露出笑容,选择去喝酒。 她喝到第三杯就喝不下了,吐了出来。吐完其他人将她没喝完的剩下一杯半给她重新灌了进去,看着杯底见空才算完。 小模特踉跄被扶进卫生间,清洁员立刻打扫干净甲板,大家哄笑着开始下一轮游戏。 之后被指到做事的是圈里的一个二代,“大王”的要求是自己扇自己五下巴掌,他问“小王”,“小王”笑着将惩罚定成了亲一下自己身边的人,二代轻松过关。 又是几轮游戏,期间甲板上呕吐出的残渣、留下的抛弃自尊娱乐至死的影像不知多少,这一轮齐诚抽到了“大王”。 “那就红桃j,给我们来一段脱衣舞,得脱到一件都不剩啊!” 红桃j是个武打片替身出身的电影演员,在观众眼中是“苦苦磨练多年终于被导演看见”、厚积薄发的典型,已经进入影帝提名名单。 实际上是他终于受不了磋磨,主动上了那位“挖掘”他的名导的床,一步踏入了这个纸醉金迷又五彩斑斓的混沌上位圈。 候选影帝走硬汉风格,身材极佳,跳脱衣舞想来也有另一种味道。不过齐诚不好他这口,发现红桃j是他之后就叹了口气。 小人物多会察言观色,影帝立刻问“小王”惩罚是什么。 众人左顾右盼,何芷安抽出了那张“小王”。 林笙笑着说:“小安啊,要不要我帮你出出主意?” 何芷安摇头,拇指屈起一弹,纸牌轻飘飘落到地上。他心情不算很好,看了身强体壮的候选影帝一眼,便抬起下巴点了点月光下漆黑一片的海面。 “那你就脱了衣服,跳下海去泡30秒钟。” 现在正值秋末冬初,南方湿寒天气,海水也冷得刺骨。这惩罚不带旖旎意味,却坏得厉害,甲板上当即亮起笑声和口哨声。 齐诚大笑着问:“给不给救生圈,系不系安全绳?” 何芷安斜他一眼:“当然给,不然他沉下去,你下去捞么?” 于是定下有安全保障,候选影帝临近竞选时间,且看这一船的世豪二代们兴致勃勃,断然舍弃了喝酒和请人求情的选项,脱衣服下水。 他脱了上衣和外裤,腰上套着安全绳,径直从甲板往下跃入大海。深海吞噬了他,他会游泳,从海水中冒头,才过5秒就打起了抖。 船上遍布暖灯,将棕色的甲板映得暖融融的。深夜,站在暖灯范围里的船上人没几个穿外套的,任由海风掀动发丝和杯中的酒液,他们指着海里的人笑闹,何芷安站在人群中央,望着海水中苍白的一条人影,神色却是淡淡的。 第13章 钟旻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侧,问:“他跳下去了,你不开心吗?” 何芷安没什么精神:“他跳下去,我开心什么?” 钟旻说:“是你让他跳下去的。” 何芷安纠正:“我只是遵守游戏规则,说了惩罚。” 钟旻若有所思,总结道。 “看来你不在意他,所以他跳不跳,你的情绪才没有变化。” 何芷安还没搞清楚他是什么意思,几句话的功夫,30秒已经到了。泡在海水里瑟瑟发抖的人被拉了上来,他表现好,有二代亲自给他裹上大毛巾,还让他去船舱里暖和暖和。 这边正热闹着,何芷安的注意力也不可避免地偏移。但就在这时,程序东的一声“钟少、你干什么呢!”炸在耳边,何芷安转头,才发现钟旻已然脱掉了上衣。 质地良好的风衣堆叠在腿边,黑色的羊毛衫也随意扔下。钟旻冷白皮肤,上半身的肌肉犹如大理石雕,舒展身体时扬起的双臂线条极度流畅,他仍穿着休闲西裤,腹肌的末端掩进裤腰下。 钟旻蹬掉了皮鞋,在转过神来的众人的惊呼和阻拦下对着何芷安笑了笑,转身鱼跃进了海中。 齐诚难以置信:“我靠,他没事儿吧?!” 浪花高高溅起,隐在边缘处的卫兵立刻跟着跳了下去。但海中的钟旻避开了他们伸过来的手臂,自如地浮在海面上。 他没有颤抖,只是咬肌绷紧了,抬手将浸湿的额发上捋,毫无避讳地露出具有力量感的一张男人脸庞。他对身边的卫兵说,计时,30秒。 然后仰头指了指冲到围栏边缘朝下探头的何芷安,朗声说。 “所以我跳下去的话你会开心一点吗,莉莉?”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钟旻停留在漆黑的海面上,在浪潮中成为一个白色浮点。他的脸、胸膛都沾着水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仰头望着不远处轮船上的人。 何芷安现在挤在围栏边的人群中和他对视,鬼使神差地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后,他便被程序东挤到一边。程序东急疯了,一边用对讲机和救生员沟通一边往下方打手势。转瞬间,救生艇就从游轮内驶出。 钟旻到底是没有在海水里泡满半分钟,大概在第15秒时,他已经被从海中送上了救生艇。 等他回到甲板上,他身上已然裹了一层厚厚的毛毯。同样浑身湿透的卫兵被他留到船舱里换衣服,他一过来,关怀和哄闹声立时包裹上来。 那个跳海的候选影帝早早被抛到一边。 “钟少,你跳下去做什么?” “是啊,玩归玩,这天气多冷!” “进船舱吧。” “刚刚联系厨房熬了姜汤,还有备用药。” “钟少......” 钟旻只是笑着和他们示意,径直走到了何芷安面前。人群跟着他走,随即就将他们包围在里面。 “莉莉。”钟旻慢条斯理地说:“你没说开不开心。” 他的额发落下了一缕,还滴着冰冷的水珠。那水珠滑过他高耸的山根,越过他的眼睛,带笑的眼神有一种压迫而来不容人不回答的气势。 这下,围观的二代们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落在何芷安身上的视线千奇百怪、意味深长。齐诚呢喃了句,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钟少感情好,干脆戏自己啊!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声,但此刻无人开口,这声音便随海风飘荡,极其清晰了。 低低的笑声响起来,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何芷安一时没表态,程序东不想放任关于这两人的绯色消息从自己船上流出去,亲自捡起钟旻脱在甲板上的衣服,张罗他赶紧进船舱暖和。 钟旻却扣住何芷安的手,用征询的语气问。 “你带路?” 他的手冰冷,大概那便是海水的温度。何芷安心里叹了口气,冷凌凌的目光斜过周遭看热闹的人,借着去拿程序东手上衣服的动作,脱离了他的手掌,公事公办地走在前面。 “来吧,钟少。” 他不叫学长了。钟旻的舌尖无声地顶了顶上颚,啊,没有觉得开心,反而生气了。 两人进入下层的船舱,何芷安将他带进了原本预留给顾卫和莎拉的高级套房。房间暖气一直开着,进去就暖融融的,仿佛要将受夜风吹硬的骨骼酥化。 钟旻丢开毛毯,赤裸上身大大伸了个懒腰,毫不讲究地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离得近,他呼出的热气喷上何芷安的耳朵,何芷安有点烦了。走开一步,想想不解气,还推了他一下。 钟旻并不反抗,顺着他的力道被推到床上。柔软的大床往上弹了一下,钟旻正好调整姿势,面朝上正对何芷安的视线。 何芷安:“你认真的吗?还是还在逗我?” 钟旻:“我干嘛逗你?” 何芷安:“你干嘛骗我?!” 钟旻笑了:“骗你什么了?” 何芷安:“刚见面的时候你就说奇怪的话,你明明承认那是在开玩笑的。” 钟旻:“我可没有承认,是你自己要那么想。” 何芷安:“那你在想什么?” 钟旻:“我在想让你开心。” 何芷安气死了:“可是我根本不开心!” 钟旻虚心地问:“为什么不开心?” 何芷安瞪他:“你搞得好像喜欢我的样子,不管你是不是认真的,我是起云哥的未婚夫了。不要喜欢我。” 钟旻反而说:“你就因为我喜欢你不开心?” 钟旻说:“你没被人喜欢过吗,这有什么值得不开心的?而且如果你不开心的源头是我,我都大冬天的去跳海了,你不应该觉得爽吗?” 好无懈可击的逻辑,何芷安几乎要被说服了,反正他一时辩驳不来,绷着脸重重坐在了沙发上,结果被沙发也弹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上去。 钟旻完全不掩饰地笑他,从床上起来脱湿透的裤子和内裤。 程起云露的时候何芷安浑身像被火烧,此刻倒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幕,没有任何触动。尽管钟旻条件优越,但何芷安不管是基于男性本能的攀比心理、或是男同性恋的欣赏心态都无,淡然地看着钟旻用毛毯擦干腿上的水珠,换了备在船舱内的睡袍。 钟旻当然能感觉到他的不避嫌和冷漠,也不受挫,毛巾盖上头发,随口问。 “我和起云的谁大?” 何芷安立刻:“他。” “哦。”钟旻说:“他的好用吗?” 何芷安沉默,他的视线转移到钟旻的脸上,在看清对方满是狭促的神情时马上明白了他知道自己和程起云没发生过什么——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何芷安冷淡的气场破功,再一次生气了。 他朝擦头发的钟旻扔抱枕,骂他调查自己隐私,还骂他变态。 “就是因为你自顾自喜欢我,还自顾自跳海,我才生气的。你根本是一厢情愿,所以我不会因为你跳海高兴!” 他还捋顺了逻辑,反驳钟旻的歪理邪说:“你再这样我讨厌你了!” 钟旻居然说:“那起云应该也讨厌你吧,你不是也老是对他自顾自吗?” 何芷安扬声:“我们不一样!” 钟旻:“哪里不一样了?” 钟旻:“别说你们有婚约,他和你求过婚了吗?求过婚才算真心想结婚。” 何芷安张嘴闭嘴,看着他,过了半晌,竟然破天荒流露出一丝伤心来。 他低声说:“哥哥迟早会和我求婚的。” 钟旻笑望着他:“不如别想着不知道有没有的求婚,你现在给起云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打通,怎么样?” “干什么?”何芷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拒绝了:“他肯定在忙宴会的事啊,你本来该去那一场的。” 钟旻慢悠悠地:“忙着张罗宴会,还是忙着陪男朋友?” 何芷安厉声:“当然是在忙了!” “你急什么?”钟旻看了他一眼:“不如我们打个赌,你现在打电话,如果他接了,我就不喜欢你了。如果他没接嘛......” 钟旻脸上浮现出一个奇特的笑容:“你就接受多一个人喜欢你,怎么样?” 何芷安肉眼可见地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答应下来。他拿出手机,第一次给程起云打电话的时候生出紧张之感,按下快捷按键,通讯立刻拨了出去。 他没有开扬声器,将手机贴在耳边,然而,冰冷的“嘟”声还是擦着他的脸颊在安静的房间中回响。这生意持续了漫长的一阵子,伴随着钟旻脸上扩大的笑容,何芷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委屈的情绪却像气球似的浮了上来,直直堵住了他的喉咙,以至于叫他有些呼吸困难。 钟旻低声问:“接通了吗?” 呲——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有了变化,何芷安脸上骤然露出惊喜的表情,然而,没等他对钟旻炫耀什么,平板的电子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第14章 “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何芷安的表情骤然一收,因为先前绽放的喜悦太过浓郁,现在眼角眉梢还残留着一些。除此之外便是新扩散的大片空白,这两者混合在一块儿,让他难得显出点狼狈和可怜来。 那琥珀石般的眼珠垂下了,修长的手指抓紧了手机,又放下。 最终,还是小声、认真地说:“电话打不出去,一定是船开得太远了。” 钟旻提醒:“船上有基站。” 何芷安绷着脸:“那就是他在忙呀。” 钟旻说:“应该不是吧。” “你!” 本来就生气又伤心,钟旻还一直戳他的痛处,何芷安愤而抬眼,却见钟旻不紧不慢地送了手上的表带,从手表的表盘上卸下了一个微型信号屏蔽器。 钟旻戏谑道:“不是他在忙,是我开了屏蔽器。” 又惊、又喜、又怒,还有点无语,何芷安情绪大起大落,保持着瞪向钟旻的动作半晌,忽然一抖眼皮,眼泪就直愣愣地落了下来。 泪水迅速打湿了他整张脸,他闷声:“你混蛋!” 他哭个不停,钟旻却还笑着,抱臂在旁边看他哭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在他身前半蹲下来。 仰头看着他:“我混蛋吗?明明是在对你好吧?” 钟旻:“现在你就可以告诉自己,程起云没接电话是因为信号屏蔽器,不是因为不想接你电话。” 何芷安:“本来就是因为你!” 钟旻拿过他的手机,问:“那我把屏蔽器关了,现在再打一遍?” 何芷安猛地挥手,将手机打到了地板上,隔着厚厚的地毯也发出沉沉的一声。他边哭边喊。 “我就是不想打!” “好好好。” “不是因为我怕哥哥不接电话!” “知道了。” 钟旻抬手,养尊处优的手,虎口却留着硬茧。抹着何芷安的泪水,擦得他脸颊痛。 他望着何芷安潮湿的眼睛,温声问:“那我可以喜欢你了吧?” 何芷安说:“滚蛋。”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铅灰色覆盖了天空,狂风骤雨不停歇,暴雨在甲板上撞击出如雷似的沉闷响声。 雨幕如织横扫天地,海面起雾了般蒙蒙,船舱内就是拉开了窗帘也是昏黑的,涛浪翻滚不歇。 昨夜何芷安和钟旻先离席后,众人在甲板上闹到夜深才歇,且有的回房还要与床伴厮混一通。白日船内的公共游乐区域没什么人,基本都窝在船内睡觉了,叫餐也是要送到房间里。 何芷安不一样,他昨晚很早就和钟旻分开,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不过,原本是打算叫他和顾卫、莎拉一行培养感情,所以他的房间被安排在钟旻现下所在套房的隔壁,顾卫他们不来,他反而和钟旻成邻居了。 他昨晚好忐忑,也好难过。回到房间心里七上八下那么一会儿,最终选择埋在被子里悄悄给程起云打出了电话。 结果通话那头传来的还是: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 何芷安一下子坐了起来,一时搞不懂是旁边的钟旻未卜先知、或是发了神经,又开了信号屏蔽器,还是程起云真的去没有信号的地方忙了。 要是谈一些商业机密内容的话,有些会议室确实会没有信号的。 何芷安干巴巴地坐了一会儿,又萎靡地滑进床褥中了。他抱着被子翻了身,刚想再掉两滴眼泪,脑子却莫名出现钟旻用手抹自己脸的画面,一瞬间就没了忧郁的感伤。赶蚊子似的用手在脸前挥了挥,他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然而,早起时又碰上钟旻,对方冲他笑了笑,何芷安也只好礼貌性地笑一下。 之后,还礼貌性的一起吃过了早午饭(已经10点了,两餐并成一餐),又和餐厅遇见的两个二代一起去娱乐室搓麻将——一直到下午3、4点,大家都陆续起了,船上才重新热闹起来。 程序东昨晚陪到了最后,今天倒是有心想早起监视何钟两人的状况,还特地调了闹钟。然而,5个闹钟没叫他起来,反而让他在睡梦中把手机砸烂了。 起来,手机已经不能用了,他悲伤欲绝,也没带备用机,真怕这档口程起云给自己打了电话他没接着。 我下了船还能活着吧?程序东惨淡地想。 找到何芷安后,他避开旁边的钟旻,拐弯抹角地问何芷安程起云有没有打来电话,戳到了何芷安的痛处,得来冷淡的一句。 “他在没信号的地方,联系不上。” 程序东一时没品出何芷安话里的不痛快,只为自己的幸运松了口气——看来堂哥是不会给自己打电话了! 何芷安见他一脸庆幸,没有要和自己共情的意思,一转身回了麻将桌,也不理他了。 轮船已经驶入了公海区域,滔滔不绝的大雨,船长暂时没继续行船,停在了一处没有暗礁的海面上。甲板被雨水浸成了深棕色,室外活动进行不了,众人拥着程序东起哄,要他开放室内的宴会厅,办个舞会。 后来有人嫌弃单纯的舞会没意思,要做变装舞会。但大家上船没有带合适的衣服,在大海上又没有人可以给他们送,程序东在库房里翻出几箱面具,决定晚上开假面舞会。 箱子送往各个房间让他们自己挑,何芷安选了个宝石绿带长黑羽的。 虽然光凭身形也能将彼此认个大差不差,但基于对舞会的尊重和兴奋,基本所有人还是在房间中窝到了舞会开始时间才出门。 这回许多人穿了西装,女性们大半换了长裙,裙上碎钻、嵌着宝石的袖扣、金银表带在水晶吊灯下折射出灿彩的光。何芷安也换了身休闲西服,西服是冷灰的,敞开的外套下是雪白的丝绸质地v领开衫。 他戴着的面具设计有趣,长长的黑羽不是向上的,反而是嵌在面具右下方的位置,向下垂落。柔软的羽毛在半空弯出个弧度,尾端恰好点在他露出的锁骨上,倒像是刻意指引着别人去往他衣领里望。 大概是不想让声音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男男女女都压着嗓子说话......一时之间,衣香鬓影,裙摆与暗香随慢摇流转,舞伴们贴面交流,真有些迷离暧昧氤氲。 何芷安和“陌生”女郎跳了一支舞,舞曲一个挑高的调子过后,霎时换了新的。明朗活泼的间奏催促着宾客们交换舞伴,忽明忽暗的灯光中,何芷安手中女郎的手牛乳般流走,他被一只宽厚的大手握住了。 骨节分明,带有养尊处优的柔软触感,唯独虎口发硬,有着粗糙的茧痕。 对方一身黑色西装,身姿笔挺健壮,同样纯黑的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火焰纹点缀其上,金红色的线条与黑色碰撞出一种冲击性。 光线暗下来,新舞曲曲调低回婉转、缠绵悱恻,有着情人间拉扯的若即若离意味。男人踩着节奏靠近他,手掌兜住他的后腰,何芷安被迫跳起女步,顺应音乐同他一起旋转,几乎依偎进他胸膛。 “我第一次注意到你的时候,你在球场。” 男人说,熟悉的低沉嗓音,而钟旻本人也并无隐藏的意思。 “那时候已经下训了,你穿着短袖和运动裤敞着腿坐在草地上,大腿上都是汗。” “当初那么瘦的一双腿,汗涔涔的,肌肉紧绷,好像用过了很大的力......可你不是足球队的,你在球场上做了什么?” 何芷安微怔,数个画面出现在他脑海。程起云当时很喜欢足球,在下训后还会留在球场加练,他当然也留下来。但没了别人之后他就没有那么老实了,冲上球场就往程起云身上跳,程起云会踢开球,一把背起他转圈。 有时候他正面跳上去,就需要自己也费点力夹住程起云的腰,程起云颠着他向上抛,他落下来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摔在草地上。 绝大部分的时间里,因为“加训”留下来的程起云都和他在球场上胡闹,程起云会把他摁在草地上,会用全是汗水味的上衣下摆兜住他的脑袋。当时,何芷安觉得,程起云与其说是加训,其实只是想制造和他在这个地方的独处时间而已。 他现在依然这么觉得。 “灯光直射在你身上,你白而瘦,笑着坐在草地上,汗水反光,看起来很小,很容易折断。程起云就让你自己待在那儿,让人感觉像是个没有主的东西。” 何芷安没来及纠正“东西”这一用词,先澄清:“我有主的!哥哥当时应该是去给我拿水了......” 钟旻却没听他辩白:“确实,过去他看你看得还是挺紧的。” “但是还不够。” “知道吗,我注意到你以后,总是能捕捉到你独自一个人的时间。喊着加油喊到脖颈通红、好像胸腔也要炸开的时候,站在饮水机边上踩树叶落下的光斑的时候,体育课用毛巾盖住脸的时候。” “你扬起胳膊能叫人看到大臂下薄薄的一层肌肉,侧过脸时脖颈上有一颗小痣,长窄的脊骨弯腰时在校服下凸起,你不避讳的展示自己的身体,天生是让人去留意的。” 第15章 “而我留意到的时候程起云都不在,就像随时可以把你带走。” 钟旻逼近一步,脱离舞步的范畴,长腿卡进何芷安腿间。他往后退以至于踉跄,被钟旻横臂揽住了腰,像是配合音乐在舞伴的支撑下往后躬身。 曲调变了,钟旻将他带了回来,何芷安直起身体,想趁着间奏交换舞伴。但钟旻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拦了他潜入人群,周围女性们的下摆像花似的齐齐旋转绽放,变得昏黄黯淡的灯光中一张张面具晃过视野。同样在舞池中的程序东焦躁四望,找不到何芷安的身影。 何芷安朝一位女士伸出手,对方看过来时,却只见到男人宽阔的后背。 钟旻挡在他身前,朝着他笑起来,红色的火焰在他脸上燃烧,他的眼神也起了温度。 男人的指尖在他伸出的小臂上滑了一下,何芷安不受控制地缩起肩膀,握住了手掌。 接着成拳的手掌也被握住,钟旻一点点掰开他的手,五指插进他的指缝和他十指交握,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强迫他踏入下一首曲子。 这首曲子更欢快,男士皮鞋鞋底和女高跟在地面上的踢踏声变得快而沉,何芷安别开脸不愿意看他,钟旻反而侧头,隔着面具与他碰着脸。 “你知道吗?”他说:“其实我可以让这艘船直接驶向京城。” 砰!—— 突然地,宴会厅的大门被重重推开,轻盈的舞曲终止,白炽灯灯光大亮,涌进来两队荷枪实弹的保镖包围了整个宴会厅,进行中的假面舞会被粗暴打断。 程起云站定在门口,他的大衣被雨水浇得透湿,短粗的黑发压在发顶,狂犷的脸上浓密的眉毛和睫毛也盛满了雨水。他抬起眼,冰冷的水珠沿着山根滑落,视线缓慢掠过整个宴会厅,最后精准地停留在何芷安身上。 他伸手,随着抬起臂膀的动作,手腕的皮肤从大衣中露出。黑色的皮质半指手套戴在手掌上,掌心有摩擦过的泛白痕迹。 程序东呆呆地站在另一边,看着突然出现的堂哥,没明白在自己没收到登船通知的情况下这位是怎么来的。 忽然的,他好似想到什么,猛地去将窗帘拉开,透过宽大的玻璃可以看见乌云滚滚中直升机群悬停在游轮上方,震颤的螺旋桨声被雷鸣与暴雨遮掩,其中一艘降下的绳梯还未收回,在狂风中黑色的闪电般摇摆。 他喉结滚动,慢吞吞回头,看见程起云手掌平摊向上,对着人群的方向平静开口。 “何芷安,过来。” 作者有话说: ---------------------- 文案原阅读须知第三点里的“攻真·小三上位,受伪·精神出轨”,由于编辑提示说可能存在负面导向所以去掉了,但本文内容是不变的。我看到评论区有读者宝宝分析这句话的意思分析对了,表扬一下。顺便有计划这周入v,入v后每周更的量会稳定点(2-5更),到时候喜欢的宝宝可以支持一下。搓搓手。 本来是没打算再排雷的,不过想着不能让大家乱花钱所以还是提示一下:1.钟不会上位,他都没有出现在文案上呢,本文不买股不多批哈。2.程的行为和性格转变有反转,但这不代表他这个人是24孝好男友的设定,只能说明后面的剧情会更颠。3.剧情颠,全员颠,何是恋爱脑,是恋爱脑,是恋爱脑。over 第15章 何芷安感受到羞耻。 他在程起云的示意下坐在床上,浑身湿透的程起云衣冠整齐,只是脱掉了大衣,随意丢在沙发扶手上。 程起云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他的目光以何芷安的脸为起点下滑,几乎是碾压性的力度。 注视的目光过于直接和漫长,让被看着的何芷安体温升高,皮肤错觉般隐隐作痛。 他终于忍不住有些瑟缩起来。 何芷安尝试躲闪,被程起云摁住了左侧膝盖,动作便停止了。 恒温空调开着,毛融融的暖气填充整个房间,何芷安并不真的觉得冷。但他感受到寒意,那是从近处的程起云身上渗透来的,带着冬夜、暴雨与海浪的气息。 “碰这里了吗?” 程起云躬身,宽阔的肩背压下来,在光线中遮出一片阴影。 何芷安感受着他过近的视线,呼吸不由急促起来,脑袋灌了浆糊似的发昏,过了会儿才茫然地问,什么? “他有没有碰过你这里。” “……没有,当然没有了,哥哥。” “那他碰了你哪儿?” “……” “告诉我。” 何芷安清醒了一些,不可自控地想起钟旻带茧的指腹抚在面颊上的画面,想起舞会上的十指交叉,男人的手握着自己的腰,侧过脸来和他隔着面具厮磨。 现在那个面具正扔在他手边。 他太不会掩饰,浅淡的眸光左摇右摆,流露出不合时宜的心虚。 程起云忽然笑了。 他浓密的眉毛扬起,连眉弓也很松弛地舒展开来,眼底却漆黑,在顶灯下吸收了所有光线,沉甸甸地坠在眼眶里。唇角的弧度像剜开了脸上这张无动于衷的面皮,瞧着竟然是灿烂的。 放松与压抑,痛快与阴鸷同时出现在他脸上。 何芷安喉结紧张地滚动,看着灯光在他山根投下的阴影,发觉自己很久没有见过程起云这种样子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哥哥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出现错位。曾经鲜活的、直白的、热烈的,变成沉郁的、低调的、冷淡的——一直以来,何芷安认为这是基于岁月带来的变化,是程起云成长成一个成熟男人,坐上集团高位产生的性格蜕变。 然而,仔细去深究琢磨,又并非完全如此。 程起云更像是给自己覆上了一层假面,时间久了之后,这层假面便扎进血肉,和他密不可分地连结在一起,由此才生出了新的他。 不是他自然而然成长成这样的。 是他强行把自己框定成这样的。 但是,原因呢?也许其他人知道,反正何芷安是不知道的……他似乎也从未去追究过程起云的改变,不曾血淋淋地将根源挖开,他以一贯接纳程起云的姿态默默承受了这种生长痛,接纳了新的程起云。 似乎是这样。 但那长进皮肉中的假面在此刻终于出现了裂痕,让何芷安隐隐看见了其中更为熟悉的程起云。 程起云说:“安安,你一点也不乖。” 他说话时吐息直接拂在何芷安皮肤上,痒而麻的感觉,话音里藏着将要啃噬他的凶意。 何芷安明明有点害怕,还有很大的委屈和埋怨,但又从压抑着的程起云身上看出了他临近沸点的暴怒下熟悉的影子,胆子便大起来,跪在床沿起身去搂男人的脖颈。 何芷安环着他,紧紧贴着他的脸,嘟囔。 “我没让他碰的!他自己莫名其妙……” “哥哥,你不要生气。” 程起云被他贴着,何芷安那么温驯,一整只都裹在他怀里。他却抽出了手,扣着何芷安的肩膀,将他搡进了床。 ——不久之前,程起云出现在宴会上,粗暴地中断了宴会。 在他的邀请下,何芷安就像乳燕投林一样挣开钟旻,从人群中奔向了他。 何芷安握住朝向自己的手掌,然后反被那手掌紧紧握住。即使在经历暴雨后,程起云的体温依旧很高,水珠的冰凉潮湿和手指的温热同时传递到何芷安这里,让他整条胳膊都舒展开来似的轻轻抽搐了一下。 然后,他被程起云完全挡到了身后。 程起云和钟旻面对面,在他们之中,其他人默契退开,让出了空间。 两个男人就此直视对方。 按理说,他们也算是久别再见的初中好友,现场气氛却并不像那么回事儿。何芷安这才有空去看钟旻的表情,他称不上愉快,也称不上不愉快,只有一种被打扰到的浅浅厌烦。 不过,这厌烦也很快收起,他大笑着朝程起云张开双臂,靠近过来。 “太久没见了,起云啊!” 两个人礼节性地拥抱。 短暂地拥抱中,钟旻的目光在程起云身后的何芷安脸上落了一下,刻意挑了下眉梢。 何芷安立刻别开脸,不想看他。 但他没几秒又转回来了,连同本就都望着这里的众人都在一声清晰的洞响后更加聚精会神,因为程起云的枪走了火。 他腰间别枪,在过去和钟旻拥抱时抽了出来,握在手里。这本该是更安全的做法,然而,此刻枪口升温,程起云在钟旻背后开枪,子弹擦着他的衣摆嵌进了地板。 “真不好意思。”程起云对着从何芷安脸上收回目光的钟旻说:“这枪不知怎么的走火了。” 他松了枪,往旁边一扔。迎向这边的程序东双手接了,直接卸了子弹,面带关心地看向钟旻。 “钟少,没事吧?” 钟旻缓缓笑了:“这火走得这样准,我怎么会有事?” 第16章 他抬眼,被程起云保镖用背后挡着的警卫兵不再跟他们僵持,而后,两队保镖也退后,站在了宴会厅两侧的墙壁边。 程起云:“没有钟少来得准时。” 钟旻:“你不会是怪我没第一时间来见你吧?” 程起云:“怎么会,你见何芷安,见我,都是一样的。” 程起云侧了侧头,温声说:“安安,和客人打个招呼。” 何芷安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握住程起云的手,和他站在一起。 “谢谢学长这两天陪我玩。” 钟旻看着程起云摩挲着何芷安的指节,和他十指交握,收回视线。 “不,要谢谢你照顾我。我久未回南都,一切不适应,见到你才觉得身心舒畅……不说这个,刚刚跳舞还让你跳女步,没生气吧?” “……没有。” 何芷安被程起云握着手,不知为何低下了脑袋。 他躲开两个人的注视,只听程起云和钟旻继续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话,程序东提着枪打圆场,让何芷安领着程起云先把湿衣服换了,又招呼着舞会继续。 程起云转身踏出大门的时候,恰好边上的二代笑着对同伴讲。 “……还真有趣,昨天带着那个回房换衣服,今天又换了另一个。” “还真有趣。” 程起云垂眼看着陷在床褥中的何芷安,他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每一寸皮肉都长得恰到好处,好像天然知晓如何吸引旁人的视线。 他说:“我一踏上这艘船,就收到了一段录像。” 灰黑条纹的马甲束着程起云的腰,好似一柄悍刀套着刀鞘,冰冷的皮带搭扣淌着未干的水迹,反射出暖色调的光晕。他先是脱去两只手掌的手套,抛到何芷安的胸膛上,接着解开皮带。 之后。 “你好像喜欢看男人脱衣服。”男人笑着对床上的何芷安说:“安安,我要改一改你这个兴趣。” 作者有话说: ---------------------- 审核大人高抬贵手吧,我真没招了??? 第16章 …… 程起云低哑的嗓音模模糊糊降下来,好像隔着一层纱,听不太清。直到那尾音渗透耳膜,他喘匀了气,缓过神来的大脑消化了这句话的意味,才猛地躬起身体,羞愤地蜷缩。 “你、你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何芷安的大脑混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反驳什么了,他在疼痛中居然……他的身体喜欢疼痛吗,还是只是因为让他疼的是程起云? 他感受到除挨打之外的一种羞耻,干涸在脸上的泪痕又沾上新的泪水,自上船后累积的不解和委屈涌出,他反而不出声了,任由咽喉堵塞滚油似沸腾的酸涩。 程起云却在此刻扔了皮带,在床沿坐下。 他将何芷安的上身捞过来,何芷安的脑袋枕着他的大腿。程起云点了根烟,烟盒也被雨水打湿,里面的烟卷软塌塌的,散发出烟草特有的气味。他点了几回火才让香烟燃起,伴随打火机关闭的脆响,灰白的雾霭飘散在空中。 何芷安伏在他腿上低低抽泣。 程起云咬着烟,单手捋着他的后颈,汗湿的皮肤在他的安抚下逐渐放松,何芷安的声音轻下去。程起云又去摸他的脸,带着汗水咸涩和尼古丁气味的手掌蹭过脸颊,他粗糙的指腹抚摸着何芷安的嘴唇,反复几次,随后探进唇间,指尖撬开他的齿关。 何芷安含着他的拇指,隐忍的哭声终于弥漫,他撕咬程起云的手,直到口中出现鲜血味。他吐出流血的手指,破口的地方在下唇蹭过,于是他唇上也染血了。 “我跟你道歉。” 何芷安伸手抓住程起云胸口的衣服,用力把自己撑起来。程起云的衬衫扣子被他扯开,裸露出一半健硕的胸膛。何芷安带着泪和汗攀进他怀中,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不应该看别人。然后到你了,你也要和我道歉。” 程起云却只用那双异常深沉的眼睛望着他,似乎有许多无法出口的话。过于黑,好像这电闪雷鸣中的大夜压下,覆着在他眼底。 他对何芷安说,“安安。” 又叫,“宝贝。” “宝宝。” “我的公主。” “我的。” 一声声,裹挟浓厚的情绪,层层将何芷安淹没。他陷在程起云眼底,没多会儿就因为这些称谓晕头转向,一时忘了要程起云给自己道歉了。 他就这样依偎在男人肩膀上,疼痛而甜蜜地听了一会儿程起云的呢喃,在他停下来之后,没有脾气地哑声说了一句。 “哥哥,我渴了。” 程起云将他暂时放下来,去给他倒了杯温水。他端着杯子走回来重新坐下,何芷安继续依偎进他怀里,他要水喝,程起云却没直接给他,反而仰头自己喝了一口。 何芷安看他喝水的举动,心脏砰砰乱跳,哥哥要用嘴巴给自己喂水吗? 的确如此,但程起云并不是嘴贴着嘴给他喂,而是低头对着他,拇指压开他的下巴,张口让水落进他嘴里去。 上方落下的水液带着程起云口腔的温度,何芷安嘴巴闭不拢,只能伸着舌尖努力吞咽着。他有些不明白程起云为什么不和自己接吻,这明明和真的接吻也差不多了,只是嘴唇舌头没有真正搅在一块儿——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从很久以前,自从自己出国念书后,他和程起云就没有再发生过真正意义上亲密接触。 他单方面的痴缠是有的,但程起云没有再主动那么触碰过他,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丝线链接着程起云,让他无法迈步,永远站在何芷安的对面。 不过这个念头在当下何芷安昏沉的脑海中没停留多久便消逝了,他毕竟刚挨过打,又哭了很久,已经很累了。 程起云将一杯水喂完,何芷安干渴的喉咙才算有点满足。他靠回程起云肩膀,仰头用潮湿的舌尖去舔他喂水后下巴沾上的水珠,又用柔软的嘴唇去蹭他的唇角,小鸟啄食似的。 程起云并没有回应他,也没有放下他。只是把玩着他搭在膝上的手指,捻弄他细腻的掌心。 在安静又温暖的氛围中,何芷安逐渐昏昏欲睡,最后,听到耳边一声“睡吧”,便安心地闭上眼睛,顷刻陷入了深眠。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 窗帘没有拉开,房间里还是一片黑,何芷安看过时间,刚想掀开被子起床,回过神来的身体霎时爆发出钝痛。 他被打的位置经过整晚的发酵肿得更加厉害,道道抽痕在皮肤上凸起,一碰就火辣辣的。即使不碰,也持续传来难以忽视的感受。 何芷安睡饱了,攒足了力气,现在简直非常生气。他艰难地把自己挪下床,差点因为和床单的摩擦摔到地上去,接着又为穿裤子犯了难,不太敢把两条腿伸进裤筒。 抛开前两天已经穿过的裤子,他剩下的都是牛仔裤! 何芷安眼睛一闭,感觉世界一片漆黑。他绝望地扶住沙发,看见扶手上搭着一条裙子。 宽松的,白色毛呢长裙。 何芷安猛地咬牙,挥开长裙,身残志坚地抓起牛仔裤就往腿上套。他上身穿着灰色长毛衣,柔软的毛衣下摆遮到了后臀,青红色的痕迹隐约在毛衣下露出,衬着刚刚被拉开的窗帘透进来的黯淡天光,别有一番旖旎风味。 只可惜本人浑然不觉,此刻也无人欣赏。 把他弄成这样的程起云到哪儿去了?穿好裤子的何芷安火大地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说: ---------------------- 这章修之又修,泪目了 第17章 何芷安走进棋牌室的时候,一眼便看见最大的那张牌桌上程起云和钟旻分别坐在两侧,周围围着一圈人,程序东充当荷官,正在发牌。 昨日海上狂风暴雨,今天雨倒是停了,随行的船员已经在清洁甲板。只是天还是阴阴的,天气不佳,游轮掉头返航,站在船上并不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船身的推进,越过窗户才能看见海面上翻出的白色波纹。 张开翅膀的海鸥在窗边一掠而过。 灰调的光线透过玻璃透射在何芷安身上,毛衣吸收了光线,显得更加柔软。堆叠的领口掩住了脖颈,今天天气冷,他的下巴小半藏进了衣领里。 光线与毛衣的颜色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英国也很潮湿,何芷安更适应现在这种天气。他较其他人更浅一些的眉毛和眼珠在这种氛围下显出奇异的色彩,仿佛是在雪纸上淡淡扫了两笔铅灰,棕色的眼珠清透如同玻璃柜里陈列的朗姆酒,只是不能饮用。 他双手插兜,很慢地走进来,步伐十足矜贵。 齐诚先看见他,招呼一声,随即一圈二代都转头看他。程起云和钟旻也转头。 这样多的视线望过来,何芷安坦然接受,他的目光径直越过旁人投注在程起云身上,那视线顷刻升温,像燃着火。 原本挨着程起云站着的林女士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 第17章 但何芷安并非在意这个,他走不动了。 牛仔裤摩擦着他的大腿,那感受痛痒难言,他一路走到这里来,承受极大折磨。程起云居然扔下他在打牌,简直不是东西。 “安安。” 还好程起云知道开口:“到我这里来?” 何芷安还在生气:“不要。” 程起云便叫服务生拿了软垫和毯子,放置在沙发上,让何芷安坐到那里去。 一群人看看那软垫,再看看步履明显比平时慢的何芷安,再看看淡然摸牌的程起云,不约而同交换视线。 在何芷安将自己团进毯子里后,心照不宣的打趣声就响起。 “小安,昨天累吗?” “啊?” “看你走路都为难,云哥是不是凶你了。” “......能看出来啊?” “这谁看不出来!你这样子跟坐月子似的!” “哈哈哈,别说了,小安脸红了。” “我是在生气。” 有人便转向程起云:“云哥,这种事也不能太过分,看我们小安都生气了。” 也有人说:“是啊是啊,到时候下不来床发火,还不是得你哄。” 何芷安听着这些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们说的似乎也没有错。迷茫中,钟旻的视线落过来,捕捉到他的眼神。 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后,钟旻莫名笑了。 “莉莉,起云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如果是我,现在会抱你坐在我的腿上。” 莉莉这个称呼引起众人的好奇,其他人问,钟旻也就说了。除了程序东,没有多少人知道钟旻初中来南都待过一段时间,还与程起云、何芷安同校。 “他当时给球队喊加油的架势,比我们的拉拉队更起劲。” “这样啊......” 一群人应和,视线不由又转到程起云那里去。 程起云却没有回应钟旻话的意思,只是偏头问何芷安。 “你坐在我的腿上,会不会痛?” “你说呢!” “我说应该也不会很痛。” “......很痛的好不好,你到底心不心疼我?” 他们若无旁人地对话两回,程起云扬起唇角,很无奈似的,从牌桌起身走到何芷安身前。 他弯下腰,新换的这身衣服是程序东为他找的,并不合身,凑合能穿而已。因此肩线和腰身都勾勒得很清晰,俯身时肩背线条绷紧,仅仅是注视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感。 旁人听不见,只见到程起云附耳对何芷安说了句什么,何芷安惊讶地看了一眼钟旻,收了怒意,老实下来。 程起云便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转身回了牌桌。 一言一行,他与何芷安的亲昵显露无疑,钟旻的调侃全然没得到正面回应,成为明显的“外人”。 但钟旻不动如山,面色没有丝毫改变,不像是被下了面子。平静地坐在牌桌上,让程序东发下一轮的牌。 筹码堆叠,二代们跟着压上,有跟压程起云的,也有跟压钟旻的。方形的筹码越堆越高,随着输赢推拒,轰然倒塌砸满桌面,几乎放不下。 于是另腾了张牌桌放筹码,专门有人清点。最小的筹码原本是一万,后来换成十万,齐诚个人卡里的流动资金就有数十亿,很随意地压了五千万在钟旻这。 一方面,钟旻的身份值得结交,他要代表齐家拉近关系。贵客远道而来,也不能拉帮结派孤立人家;另一方面,齐小少爷和何芷安关系好,对程起云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乱搞男男关系的行为很不齿,便站在他的对立面给何芷安出气。 虽然他私下里乱搞的关系比程起云有过之无不及,但他玩的那都是“玩物”。上流圈里自然而然形成的观念,同阶层的人才是人,与人交往要彼此尊重。所处阶级之下,那些并不属于“人”的范畴,自然也没有所谓的人格尊严,属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关系。 程起云是在犯规。 只有何芷安那个笨蛋不清醒,就这样妥协地将自己物化成程起云的所有物了!一点也不知道为自己争取尊严和利益! 不过,他也不会得罪程起云,如果程起云赢了,他就是在给程起云送钱。程起云如果输了,他也是在帮程序东待客嘛,这个游轮聚会可也是程家办的! 其他二代手头没那么多现金,多是几百、几十万地跟。程起云并不看筹码,对面压多少,他就跟上。 发牌声,筹码声,谈笑声......何芷安窝在沙发上,吃着叫来的午餐,又有些睡意。直到那边似乎落了幕,筹码压到上亿,程起云同钟旻谈芯片专利权。 有时候,个别尖端领域的成果并非出自国家研究院,而是资本产物。 浙兴新研发的一款智能芯片对国家军工有很大作用,可以帮助他们生产更灵活、荷载更高的战地机械狗。这种机械狗可以替代部分步兵作用,兼有探测地形、试探埋伏、收集信息和运送物资等多种功能,实用性很高,还能加装微型导弹。但远程控制和承重性都有缺陷,官方目前才刚刚升级到4代。 程起云手里和战地机械狗原理类似的小型民用机器人,已经升级到了6代,性能足足领先官方两个版本。 官方当然可以花大价钱和他买,但这种产值在全球都名列前茅的企业,官方很难将技术买断。而作为企业产品,芯片技术一般会作为企业秘密保存,并不申请专利,程起云不松口,官方自然无法付他高昂的“专利费”。 最后这一局是钟旻赢了,但他将筹码桌推向程起云。 “p-ii六代芯片的技术,你愿意谈的话,这会是我们预付的定金。” 钟旻笑望着程起云,此刻他并不代表自己,也不仅仅是代表钟家在说话。 程起云扫了一眼筹码,却说:“我想和钟少打个赌。” 钟旻:“老同学,这么叫太生疏了。” 程起云:“哈哈,那阿旻,我与你打赌。如果我赢了,这些筹码我就收下。如果你赢了,不仅筹码还是你的,p-ii核心技术我免费共享,怎么样?” 钟旻:“什么赌约,值得你这么大的手笔?” 程起云往后靠进椅背,手指搭在墨绿的牌桌上,轻轻点动,微笑地看着他。 “上岸后,我请你吃顿便饭,赌约我们饭桌上谈,怎么样?” 钟旻定定地看着他,两双同样漆黑的眼睛在这一刻竟然有些相似。并非形状模样,而是其中蕴藏的捕猎欲与征服欲,好似两个领地上的狮王,隔着界线相望,蠢蠢欲动地亟待吞杀对方。 片刻后,钟旻忽然说:“既然如此,不如再加个赌注?” 程起云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视线掠过不远处的何芷安,平静道:“别急,我们的赌约里会有你想要的。” 围着的一圈二代都没搞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隐隐觉察出程起云之后要在饭桌上谈的大概是个很秘密且涉及重大的赌约。因着他最后一句话,钟旻也愣了愣,仔细端详了他神情半晌才笑着点头。 程序东有些担心,但程起云的事向来不是他能插手的。倒是齐诚看看他们又看看何芷安,退出人群来到何芷安身边,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凑近了压低声音道。 “靠,程起云那个人渣!” 何芷安:“你干嘛骂他?” 齐诚痛心疾首:“你没听出来吗,他好像想拿你做赌注,不会是他输了就要把你送给钟旻吧?” 何芷安倒是很淡定:“我又不是东西,他怎么把我送走?我自己会走来走去的。” 齐诚居然无法反驳:“......确实,他胆子也没这么大,不然何伯伯不得把他杀了。可是,我总感觉这赌约涉及到你。” 何芷安反倒想到先前程起云走到自己身边时,低头对他说的那句话。 “上岸后,我要带你和钟旻吃一顿饭。” “白非也会在。” 白非并不认识、也不够身价去认识钟旻,他们四个坐在一起......程起云要在这桌上谈的,究竟什么赌约呢? 作者有话说: ---------------------- 下次更新应该是下周四了!我决定下下周入v,这两周少更点存点稿,入v后猛猛更新惊艳所有人!(握拳) 第18章 靠岸后,程起云将何芷安带了回去。 他名下房产多,两人回的不是程起云和白非正在同居的平层套房,而是一栋花园别墅。 这栋别墅何芷安来过,程起云高中的时候就买了,那时候他会和程起云来这一起过暑假。因为沿江的地理位置和装修风格,这里很适合纳凉。 冬天来就有点阴冷,而且程起云久没过来,虽然定期有人打扫,进门也有种凄清之意。 何芷安缩了缩脖子,程起云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打扫阿姨办事没那么妥帖,放置的还是夏季的凉拖,适合冬天的棉拖鞋没拿出来。程起云将拖鞋让给何芷安,自己只穿着袜子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要去给他找棉拖鞋。 第18章 但何芷安不要,踢开凉拖,环着他的腰踩在他的脚背上,要和他一起去。 何芷安并不是那种娇柔、纤瘦类型的男人,他身高超过一米八,挺拔修长,定期去健身房锻炼出了一身坚韧紧实的薄肌。当抬头看着程起云的时候,肩背微微后弓,像是一只直起前肢的跳羚。 程起云搂着他,能不叫他从自己脚面上摔下去,说要支撑着这么一个男人行走,那确实是不大可能的。不过,他也没叫何芷安下来,只是把他打横抱起,放到了最近的沙发上。 “哥......” 他去找拖鞋,何芷安还想再说,但垂下的脚掌刚触到地面,程起云扭头指了他一下,他就闭上嘴巴,乖乖缩回去了。 程起云给他拿了粉红色,造型是小兔子的加绒拖鞋。 这几天,何芷安和程起云都在这里,程起云也没出门,远程办公。因为别墅里除了来做饭的厨娘只有他们两个人,何芷安也抛开了不好意思,天天穿裙子——睡裙,程起云叫人购置后送上门的。 这样方便上药,走路大腿也不会磨得疼。 他的药都是程起云亲手涂,他趴在床上或者沙发上,由程起云掀开裙子。清清凉凉的触感在臀腿上晕开,有时候上药会持续很久,久到何芷安萌生睡意,迷糊中感觉到与药膏不同的温热覆上自己腰窝,他会忽然惊醒,觉得程起云在偷偷亲他。 但等他回头,却总发现程起云四稳八平地坐着,没有丝毫刚吻过他的模样。 何芷安只好失望地趴回去。 这样修养了几天,期间,程起云也和白非通过电话。他并不避着何芷安,一开始何芷安在旁边怒瞪他,他也不管。后来何芷安就坐在他腿上骚扰他,程起云没办法,单手捂住听筒,警告性地扫他一眼,说,安安。 何芷安不怕,用牙叼着他的喉结摩挲,终于让程起云挂了电话。 然后被他摁在大腿上,拿手掌揍了才好一些的屁股一顿。 这样反反复复,一个星期后,何芷安的皮肤重回白皙光滑,到底是把那些痕迹养好了。程起云也约了钟旻,在一家私房菜吃饭。 这家私房菜和他们现在住的这栋别墅隔江相望,江那边也是别墅区,只是更加商业化,会热闹一些。 私房菜开在别墅群里,针对的都是高收入客户,极具苏州园林风格的布置,打院门进来,九曲十八弯的回廊,每道窗柩都是风景。 程起云订的最靠里的一个包间,两人由穿旗袍的服务生引着进门。房门开启合拢,点缀着腊梅的长桌四周,还一个人也无。 何芷安本以为白非会先到,已经做好了一见到他就抱住程起云胳膊的准备,没成想没看到人。 “我们两个是最早的啊?” 他拐弯抹角地问,程起云看了他一眼,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嗤笑了声。 何芷安咬牙:“没礼貌。” 也不知道在骂谁。 他们在同一侧坐下,桌边就是窗,能看见外面的风景。这个院子里种的都是梅花,清幽的香气递进来,伴随着冬日的寒意,嗅上一口便让人清醒。房中倒是有暖气的,何芷安脱了厚重的外套,带着装饰性戒指的手搭在木质窗沿,被外面的冷风吹得微微发白。 钟旻进门的时候,程起云正把何芷安叫过来,握着他的手给他暖。 两人肩膀和脑袋靠在一起,像是多亲密。钟旻心中晒了声,觉得程起云分明也满是男人的劣根性,来者不拒、寻欢作乐的毛病都有,到何芷安面前,反而总是流露出一副好男人的宠溺模样了。 他坦然坐下,并不打搅对面那两人,程起云与何芷安也没分开,就着暖手的姿势和他打了招呼。 直到何芷安的手回温,程起云给他倒了杯热茶,才真正和钟旻聊起来。 说是聊,但都是些不重要的闲散话,那天在游轮上谈到的涉及到天价筹码及p-ii芯片技术的赌约,程起云始终没提起。 钟旻指尖在桌上点了点,何芷安也很好奇,间或往程起云面上看一眼——直到钟旻敲击桌面的手指一停,就要主动开口。同时包间门被打开,服务生推着车来上菜,有人急匆匆擦着服务生进门,单手扶了一把被他挤开的服务生小姐的胳膊,提着外套抱歉地对包间里的人说。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白非。 何芷安才想起来,他们还缺一个人。 要抱程起云胳膊吗?他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己和程起云的坐姿,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钟旻,然后发现,钟旻的反应十分奇异。 白非的长相对比普通人来说,姑且算清秀,大概是曲折的成长经历使然,身上有种不卑不亢的韧性。他是一路跑来的,总是苍白的面颊多了两抹血色,又让他的面孔生动了些,能称得上一句飒爽了。 然而,对比包间内的个个人中龙凤,他无论从相貌还是气质,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这既取决于先天条件,也取决于后天条件——何芷安、程起云、钟旻,他们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出入上流场所,享受最顶尖的资源。周围人的精心养护让他们从牙齿、指甲到每一根头发丝都是优美的,没有任何值得挑剔的细节。而这种环境也造就了他们镇定的气场,因为见的东西太多,以至于在任何环境下都坦然。 而先天条件也并没有那么“先天”,对于他们的家族来说,金钱权力是代代累积的,他们的父母、祖父母的结合都是在同圈层里挑选出一位身价相貌都契合的人结为伴侣。 每一代长相都不错的话,到他们这里,基因突变往丑的方向长才是稀罕事。 由于此间种种,无论是父母的言传身教,还是成长环境,二代们的审美其实相对固定。故事中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浪漫爱情十分少有,更多是齐诚那样,“我脚下的人不是人”的苛刻和傲慢。 以何芷安对钟旻的观察,尽管钟旻在他面前仿佛邻家哥哥般亲切好接近,但他更是齐诚那类观念的其中典型。 独裁,自我主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披着温和的绅士外皮——这是他的家教。 但,钟旻此刻望着白非,眼神怪异的专注,仿佛移不开。 他直白地注视着白非,似乎是被吸引了,有种“惊艳”之意。那种惊艳细细拆解,并非为白非的相貌,而是仿佛他身上原有一层“不接触普通人”的屏障,当下屏障骤然打破,他见到白非,窥见了一个新世界。 ......可这分明代表正向情绪的神情,何芷安垂眼,看见钟旻紧紧扣住桌沿,用力到指骨都泛白,几乎是在全力挣扎的样子。 他下意识看向程起云,程起云不知道何时捏了支烟,但是没点。对白非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在钟旻旁边落座。 “没事,坐吧。” 白非喘匀了气,在钟旻身旁坐下。他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追着自己,偏头和钟旻对上视线,下一秒,钟旻的目光移开,醉酒般用手掌撑住了额角,低下了头。 何芷安:“......这是怎么了?” 桌上的清酒空了小半,是他们寒暄时喝的,程起云的声音平稳:“大概是喝醉了吧。” 何芷安心中的怪异更重,不自觉也喝了口酒,入口清甜,不像是有后劲。 程起云却难得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深深望着低垂着头的钟旻,有一种注视猎物踏入陷阱的意味。钟旻保持着垂头的姿势片刻,何芷安和程起云的对话只模模糊糊传递到他耳中,因为在与白非对上视线后,他爆发了剧烈的头疼,那疼痛几乎将他的人生全然颠覆。 等他缓过这强烈的痛苦,赤红着双眼抬头,与程起云四目相对。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一刹那,钟旻明白了这一点。不如说,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钟旻咬肌绷紧,无声无息间脖颈的青筋隆起,近要破开皮肉,又压抑着缓缓蛰伏。漫长的对视后,程起云开口,话是对他身边的白非说的。 “这是钟少,钟少不胜酒力,你给他倒杯醒酒茶。” 温热的茶汤递到手边,钟旻转身看着白非,接过茶汤,说出了自己应该说的台词。 “起云身边能干的人实在太多,这位就很对我胃口,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落下,何芷安面露意外,而程起云......终于笑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9章 叮! 何芷安脑子里响了一声。 系统上线:“检测到男配与男主首次相见剧情点已触发,当前男配角【钟旻】对男主角之一【白非】一见钟情,即将开启男配角【钟旻】暴露真实性格,对男主角之一【白非】强取豪夺剧情。” 系统:“作为黑月光反派,宿主在此过程中没有太多剧情。只需继续进行‘痴缠程起云’的行为,促使程起云与白非确认对彼此的心意,让钟旻从他们之间出局。” 何芷安:啊...... 第19章 他终于记起来,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既然哥哥是主角,那就会有男配,钟旻是男配吗? 可是以钟旻的身份,自己做男主角也够了吧,他为什么和哥哥在一本书里呢?他是真的喜欢白非吗? 何芷安不在意世界的真相,他只在意自己的小世界,他的小世界是由他的成长经历、他对外界的感知构成的,在这个世界里,程起云一直是程起云,是他的未婚夫。白非是程起云一时寂寞的产物。钟旻只是一位初中校友。 他只在意自己的世界。 何芷安熟练地抛起了系统提示,靠向程起云,程起云没有避开。 这让他安心了些,而对面,忽然收到钟旻搭讪的白非显然很尴尬。他说了自己的名字,求助性望向程起云时发现何芷安正靠在他男朋友身上,他一愣。 何芷安立刻挑衅地朝他挑了挑眉毛。 白非接收到他的视线,顿了顿,渐渐把脊背挺起,独自和钟旻交际起来。 说来也怪,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程起云一直充当着他的引路者的角色。他习惯了在无措的时候寻求程起云的帮助,程起云也的确教会了他很多......但面对和他抢男朋友的何芷安,比起拉拉扯扯地展现自己和程起云的亲密,他下意识地想展现自己能独当一面的地方。 程起云已经为他搭建了平台,给了他历练的经验,他有才华,能自己做事,也能将事情做好了。 至于何芷安毫无边界感地靠在程起云身上......白非并没有什么危机感。 何芷安看起来有点累,精神上的。如果他不是很讨厌自己,程起云也正好不在的话,他可能也会靠在自己身上吧。 毕竟包间里没有软榻之类的东西,何芷安也不可能会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和钟旻交流起来,交流中却发现钟旻所表现出的对自己的兴趣有些怪异。 钟旻的交流相当主动,称得上热情,但他面对自己时眼神却是闪避的,连同身体也微微后倾,保持了距离。这种距离能看出是出于克制,但这种克制和他的主动相比较,看起来不像是礼貌性的自我约束,反而更像是出于本心,他的主动才是基于某种原因而刻意为之。 从小看人眼色长大,白非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他在心底琢磨钟旻的意图,有些怀疑对方是想借着亲近自己和程起云交好。 可这也说不通,钟旻要与程起云打好关系的话,没必要通过他。 想不通的事,白非暗暗记下,面上仍不动声色与钟旻交谈。程起云的注意力从他们身上分出去一些,摁下何芷安不断给自己倒酒的手,给他夹菜。 一时间,桌上聊天的聊天,吃饭的吃饭,居然也显得和谐热闹。 直到何芷安吃得差不多了,程起云总算放下筷子,对钟旻说。 “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钟旻这餐没吃多少,他没有胃口,闻言也撂了餐具。 桌上静下来,何芷安和白非也一同望过去,程起云不紧不慢道:“先前看你好似头疼,大概是酒吃醉了。我还有事,抽不开身,但安安算是你的学弟,白非是我的助理,于情于理,他们都可以送你回酒店。” 程起云微笑着说:“我们不如就赌一赌,你会选谁送你回去,如何?” 钟旻的手缓缓合拢,手背青筋凸起,他掩饰性地将手放下了,暗沉的眼珠直直注视着面前的程起云。 清酒确实没什么后劲,何芷安这般不会喝酒的人,趁程起云不注意贪甜偷偷喝了大半瓶,此刻也只是微醺。 他脸颊发红,思维有些飘忽。看向钟旻,首先觉得他好像也用不着人送,再接下去想,这个人说了喜欢自己,那应该会选他吧? 然后又想到程起云真的把他算进赌约,一点也不珍惜他,万一给了钟旻机会怎么办,虽然他肯定是不会移情别恋的。但是万一呢? 他怒气冲冲,扭身捶了程起云一下,捶到胳膊上,自己反而被他结实的肌肉硌得不舒服,更生气了。 想说,程起云,你定的什么赌约?话未出口,先听到他说。 “我赌你会选白非。” 程起云:“如果你选了何芷安,你就赢了,筹码归还,p-ii芯片技术无偿共享。” “你要选谁?” 这赌约如此简单直白,简直是把何芷安连同上亿筹码、芯片技术一起送给钟旻。反正对于钟旻自己,要谁送他回家不就一句话的事情? 何芷安有些呆,白非也生出迷茫,钟旻…… 钟旻却沉默。 一直到过了许久,服务生来送甜点时,他才扯出了个近乎含着血腥气的笑容。 “我和白非一见如故。”他轻声说:“就麻烦他送我回去了。” 白非送钟旻走了,甜点一口未动。 程起云叫人打包了甜点,开车送何芷安回家。 何芷安认出这是回何家的路,不是回那栋小别墅的。他心里生出许许多多疑惑,脑子里系统也叮叮乱叫,忍不住说。 “你为什么要定那个赌约啊?” “不高兴了?” “如果他选我怎么办?你知不知他在船上说喜欢我?” “他不会的。” 何芷安还想问为什么不会,却发现程起云握着方向盘的手过于紧,那种紧绷感近乎是惶恐的,似乎他面前存在一个巨大的困难,对于程起云这样的男人来说也是极艰难的挑战。他必须牢牢把持住缰绳,才能控制住事态的发展。 破碎凌乱的画面一闪而过,何芷安觉得自己好像见过程起云这种模样。但也许是酒喝得太多,他的后脑轻微发疼,酒意淹没了那些画面,他倦怠地靠在了车窗上。 “好吧,我相信你,哥哥。” “......你相信我?” “嗯。哥哥,但是我不想回家,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原本平稳开在路上的保时捷猛地一停,程起云定定盯着前方,身后的车辆狂鸣喇叭,他并不去管。直到这条路快要堵死,他才重启车辆找了个地方停车,摇下车窗,点起了烟。 点了烟,他深吸几口,吞吐后又熄灭。转头和何芷安对视。 他解开安全带,凑过去,低声叫。 “安安。” 何芷安也慢吞吞前倾身体,说:“我在的。” 程起云摸他的头发,他的脸颊:“你出国,读个研究生,好不好?等你回来,一切都会变回原样。” 何芷安重复:“变回原样?” 程起云笃定:“嗯,你想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那只爱他的程起云会回来吗?他会变回他的哥哥吗? 何芷安被诱惑了,憧憬着,几乎要马上答应下来。然而,心底又突兀生出质疑和恐惧,莫名其妙对于出国这件事爆发强烈抵抗,好像就因为他出了国,所以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事实不也是这样吗?他出国念书,结果程起云就和白非谈恋爱了。 当年到底为什么出国,他也有些记不清了。 何芷安说:“不要,我不要出国。如果你骗我呢,我一回来你和白非结婚了怎么办?” 程起云说:“我不会,我保证。” 话音落下,何芷安却猛地抱住头,发出痛呼。程起云立刻握住他的胳膊,有力的手掌从他肩膀开始往下揉搓,他的体温不停歇地传递过来,何芷安从爆发的惶恐中回神,自己也不明白在怕什么,只好红着眼睛望着程起云。 “我不要,我不要,哥哥。我就不能一直和你待在一块儿吗?” 程起云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半晌,将他摁回副驾驶座,扣上了安全带。 他直起身体,和何芷安的距离逐渐拉远,当他坐稳在驾驶位那一刻,他的冷漠、坚决和不动如山又回来了。他变成何芷安这几年已经看习惯了的那个程起云,用恢复冷静的嗓音说。 “不出国就不出国,我送你回家。” 何芷安的心因为他的话落定下来,他感觉到了安全,松弛地窝进椅背:“我干嘛一定要回家啊?” “我正在和男朋友同居,你也要跟着?” “.....你好过分啊!你和他分手!” “不行。” “你、钟旻那么容易移情别恋,他船上还说喜欢我呢,现在又看上白非了。你们男人都一个样。” “你也是男人。” “我是好男人。” “那你还老想着拆散我和我男朋友,你想做小三?” “程起云!你搞清楚,我才是你未婚夫!我是先来的!” 程起云不理他。 何芷安怒到口不择言:“而且你那男朋友送一个花心大萝卜回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我看他们今晚睡了你怎么办!” 程起云:“睡了就睡了。” 何芷安大吃一惊,程起云居然连被戴绿帽子也能忍受?他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怎么攻击他们了,颓废地窝在车座上。 程起云很坏,还是个放任对象出轨的没种的男人。何芷安抿着嘴巴,在心里说,我决定一个月都不理他,到时候说不定白非也被钟旻勾搭走了,看他孤家寡人要怎么办! 第20章 到时候一定要程起云狠狠求他,他才会原谅程起云,让他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过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说: ---------------------- 本文实际上不存在系统!震声 第20章 何芷安单方面开启了和程起云的冷战。 但是程起云也并未找他,他一个人窝在家里发霉,没有出去玩的心思。林芸和何晟一反常态,没劝他出去玩,反而很支持他待在家似的,连何晟那么忙的人,也总抽时间回家,一家人聚在一起。 不过,何芷安并未发现这种微妙的变化,他整天盯着手机看,好像这样就能看出程起云的消息一样。 结果当然是没有。 再听到程起云的事是从程序东、齐诚他们那,程序东犹犹豫豫,倒是齐诚直白得多,一个电话就打到了何芷安手机上,扬声说。 “小安!程起云把白非囚禁了!” 何芷安还来不及反应,傻傻“啊”了一声。 “原因是那个钟旻,船上见过的那个——哦,对,你们熟,你们不是初中同学么。这人也是有毛病的,船上对你那么亲热,我以为他对你有什么呢,结果,哈!” “他不知怎得看上白非了!追人追得大张旗鼓呢!但凡是程起云带白非出来的场合,他不顾身份场场都到。白非大概也有点动摇的意思......这我是听说。不过,程起云为了杜绝白非和钟旻的来往,都把他囚禁了,估计确有其事。” “也正常,钟旻那身份,他一个穷窝窝里出来的,怎么会不想搭上这艘大船去京城看看。” 齐诚好一通倒豆子。他确实为近来这些消息震惊不已,毕竟都传二代圈子里如何玩得花,这话不假,但绝大多数都是你情我愿。真的违背人意愿、横行霸道的那些脏事儿,有脑子的都不会放到台面上来。 然而,钟旻、程起云,一个个什么样的身份人物,可谓是各自圈中的楷模子弟,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平民窟爬出来的男人,闹得这样热闹。生怕动静不够大似的,一点不遮掩,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更是完全不顾及作为名义上未婚夫的何芷安的脸面,当时游轮聚会,程起云直升机入场,和何芷安在同一间房待了两夜,任谁都看出亲密。 还以为两人那玩笑般的婚约终于坐实了,结果...... 齐诚大怒,就等着何芷安的反应。 他打算等何芷安伤心,趁机好好劝导他一番,干脆就将婚约放弃得了。 何芷安:“确定钟旻看上白非了?” 齐诚:“根据往来消息,千真万确。” 何芷安:“那如果白非跟他走了,程起云是不是就没有男朋友了?” 齐诚:“对......不对。” 齐诚:“你什么意思?” 何芷安:“我要去把白非放出来,他被关在哪儿?” 电话那头,齐诚一时陷入混乱,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顿了顿才吼道。 “何芷安!你发神经啊!整个圈里又不是没男人女人配得上你了!你上赶着干什么!” “......可是,他是我未婚夫。” “人家玩男人的时候当你是了吗!现在所有人都当白非是正牌,你丫成小三了!” 何芷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喜欢他。” 齐诚把电话挂了。 何芷安攥着黑屏的手机,没有马上行动,安静地在床上坐着。 他并不是完全不要面子,也没活成一点不在乎别人看法的样子,只是、只是。 这些都比不上程起云。 只要程起云是他的,最终结果是好的,他愿意承担这过程中的一点点不堪和难过。 因为系统也告诉他了,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作为小说男主角的程起云,对白非的兴趣也许身不由己。 他仍然不认为程起云喜欢白非,爱情中的那种喜欢,所以他只有一点点难过,他可以克服,然后让两个人回到正轨。 毕竟是他先出国念书丢下程起云,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他要努力! 何芷安站了起来。 齐诚不理他了,他从程序东那问到了程起云关着白非的地址,就是他最熟悉的、程起云常待的大平层,他和白非在那同居。 何芷安让司机送他,他看了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正常来说程起云会在公司。他风驰电掣赶到,站到门口的时候愣了一下,猛地想起来程起云是在“囚禁”白非。 这么冷酷、严肃的一件事,进出大门的密码应该只有程起云掌握着吧。 他的脸颊犹犹豫豫地对准摄像头,滴的一声。 “欢迎回家,小公主。” 人脸核验通过了。 ......哥哥没取消他的权限。何芷安屈指挠了挠脸颊,看来这个囚禁也没有那么严谨嘛。 他顿时松弛下来,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因为没打算久留,他没换拖鞋,踏过门关走进客厅。开放式厨房里,白非正站在一个小锅前,酒酿小汤圆的甜味隐隐蔓延出来。 白非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他,一怔。 何芷安上下打量白非,发现他穿着家居服和拖鞋,面色红润,姿态闲适,好像和被囚禁的状态有些出入。 但何芷安仍然顽强的:“我来放你出去。” 白非关了火:“......放我出去?” 何芷安:“哥哥不是把你关起来了吗?” 白非:“他们在这么说吗?” 何芷安:“难道不是?” 白非:“也不能算关吧。我是自愿的,钟少对我的工作和个人生活都造成了一定影响,起云让我暂时待在家里,避一避风头。” 何芷安:“不准叫哥哥叫那么亲密!不准说这里是你家!” 白非盯着他迅速气红的双颊,片刻后,无奈地说。 “好吧,程总让我待在这里,躲开钟旻。” 何芷安:“你不喜欢钟旻吗?” 白非:“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觉得他不喜欢我。” 何芷安赶紧说:“我觉得哥哥也不喜欢你!” 白非只是笑了笑:“吃小汤圆吗?” 何芷安望了望厨房的那口小锅,感觉有点肚子饿了,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白非在厨房柜子里的一众白瓷碗中挑了个有花纹的,用汤勺将酒酿汤圆盛装出来,洒上一把桂花干。 他端着碗出来,放在何芷安面前,他端得很稳,何芷安去摸碗,却被烫到。 常摸珠宝制作模型,何芷安的食指也有薄茧,但仍然太嫩了。他嘶了一声,立刻收手,握在耳垂的耳钉上。 耳钉是蓝宝石的,他只戴了左耳。白非原本还没注意,此刻才被引去视线,那从他指腹下隐约露出的宝石折射淡色光晕,流动在耳廓上,将形状优美的耳朵衬出更深一层的美丽。 白非想到自己胸口的钉子,程起云亲手打上去的,也点缀着夸张华丽的宝石。 他初时觉得羞窘,却也并不觉得是不美丽的。第一次和何芷安见面,对方冲进这套房子里找他麻烦,他为了气何芷安,也做出脱了衣服展示自己胸膛的荒唐事,把何芷安气跑了。 现在他却不愿意这样做了,他生出自惭形秽之感——无论程起云如何点缀他,他好像都只是后天加工才形成的珠宝,比如仿钻石的莱茵石、仿琥珀的树脂。而何芷安,他犹如宝石原矿,天然就是耀眼的。 微妙在于,不知是出于攀比心态或者什么,他也不愿意在何芷安面前被程起云点缀了。 何芷安终于放下了被烫红的手指,开始用勺子舀小汤圆吃。白非的视线从他的嘴唇移到脚上,一双雪白的休闲鞋,他起身去了门关。 回来之后,俯身将一双棉拖鞋放在何芷安的脚边。 何芷安专注地吃着小汤圆,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并不理他。 白非碰了碰他的鞋子:“要换拖鞋。” 何芷安假装没听到。 白非知道他是故意的了,加重声音说。 “程总不喜欢地板被踩得乱七八糟的。” 何芷安抬头,感到不高兴了:“你用哥哥来压我?” 白非静静地看着他:“我只是说了实话。” 他蹲在何芷安腿边,何芷安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白非本来就比他矮,身材也不如有营养师和训练师针对性锻炼出来的他好,这么看着,就像条血统一般、品相不错的小狗。 何芷安恼怒他用程起云来约束自己,放下勺子,白瓷勺和瓷碗磕出一声脆响,他扬起恶劣的笑容。 “好啊。” 他侧过身体,叠起双腿,晃了晃自己的鞋:“那你替我换吧。” 四目相对,何芷安眼神坦荡,连作恶和傲慢都清澈。白非陷在他琥珀般的瞳色,想到加了红糖的酒酿小汤圆粘稠的汤汁,喉结微微滑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他并不自知,和何芷安僵持片刻后,单侧膝盖点地,伸手去脱他的鞋。 第21章 何芷安手肘支着大腿,用掌心撑着下巴看他。 白非说何芷安把地板踩得乱七八糟,只是借口。何芷安出门有司机接送,地下停车场电梯直达,住宅大楼保洁日日打扫,他鞋底干净得不像双鞋,近距离下仅仅看见浮动的灰尘而已。 大约因走路少,高级制定的鞋袜都透气,松了鞋带将休闲鞋脱下,竟没有一点异味。 雪白的袜子包裹着脚掌,收紧的袜边圈住脚踝,恰好盖住凸起的踝骨。白非脱鞋时单手扣住了他的脚后跟,拇指正搭在那踝骨上。 他下意识摩擦了一下。 冬天,他的鞋与袜子都薄,隔着袜子都能摸出脚掌有些凉。 何芷安等着他将棉拖鞋套到自己脚上,跪在他腿边的白非却双掌一拢,将他的左脚握进了温热的掌心。 作者有话说: ---------------------- 哦!没有系统不代表没有剧情捏!然后下次更新是下周四,也是打算入v的时间,成功入v的话当天三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21章 何芷安没搞明白他在干什么。 白非自己也才回神, 却意外?地对捂着何芷安脚这件事很平静。 “你的脚有些冷。” 程起云家里开着恒温空调,何芷安原本没意识到脚冷不冷。直到被白非握进手?里,从对方掌心渗来融融暖意, 才体?会到温差, 左脚回温时略微发麻。 他垂眼,白非拢着他的脚,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何芷安也没觉得。他习惯了来自周围任何人的优待与关照, 白非此举,何芷安认为他是在讨好他。 毕竟白非抢走了他的未婚夫! 何芷安心中冷笑连连,不认为自己吃碗汤圆被暖个脚就能?收买。白非的手?其实挺好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指甲也修剪得平整干净。只是他的手?背和指节上有道道条状的陈旧伤疤,也许是幼年留下的,无声彰显着曾经历经的苦难。 可怜虫。 何芷安冷漠而轻蔑地想,没有因此对白非生出宽容之?心。他从白非手?中抽出左脚, 往后靠进沙发,顺势直接将脚掌踩上了白非的脸。白袜掩住白非的口鼻,脚掌的皮肉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何芷安刻意加重力道,摩擦、踩踏着白非的脸。 鼻梁、嘴唇都被蹂躏, 这份上, 白非竟仍然?没有闻到任何难闻的味道, 只有布料的气味和何芷安的体?温......白非不明白自己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这个。 也许因为何芷安正?在羞辱他的人格,而他对于来自何芷安的羞辱有着强大的抗性。 从小到大, 尤其是童年时期,白非因为贫穷吃够了苦头?。那些苦头?大多是身体?上的,小时候被周围比邻的男人们呼来喝去, 让他去跑腿买酒买烟,东西买回来稍慢就要?挨上几脚。大人的力道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还是太重了,有时会觉得肺要?从肋骨下呕出来。由于买东西剩下的零钱男人们会直接丢给他,所以他一直忍着,为了这多的三块、五块钱瞒着母亲,直到十几岁身量抽条,他也有男人的轮廓了,这种行?为才停止。 但他并没有缓歇的时间,又要?去打工。碰到的刁难人的顾客和老板不知凡几,被泼过滚烫的热水,也为要?拖欠的工资挨过打。伴随着这些疼痛的,同时还有来自口头?的言语羞辱,不过,至少对于白非来说?,精神上的痛苦对比□□来说?无足轻重。 他仿佛天生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不会因外?界的欺辱自我怀疑、就此倒下。但他毕竟肉体?凡胎,常年挨打,因此畏惧疼痛。 何芷安并不带给他疼痛。 何芷安的羞辱是微凉的,袜子的用料甚至都比他日常穿的衣服面料好。非常柔软,碾压在脸上时没有摩擦产生的痛感,仅仅感受到那种力度。 他偏过头?,方便自己呼吸。这一举动?却好似惹怒对方,那只脚不罢休地追上来,无意蹭进了他的齿间,他想要?说?什么,张口却意外?撞上了何芷安脚趾,牙齿咬了他一下。 何芷安立刻把?脚收了回去。 “你咬我?” 他的嗓音是难以置信的,好像都把?脚踩到别人脸上羞辱人了,被咬一口反倒成了受害者,不应该被咬似的。 白非心下叹息,这是他对何芷安更包容的原因——何芷安傲慢得太直白,不礼貌得太浅显,以至于显出一种没有常识的稚拙感。仿佛你抢他玩具,他就给你在家门口挖个坑,这种小打小闹的过家家式欺凌,对于已?经完全长成一个男人的白非来说?,已?经不具备任何伤害了。 他感觉像被自己收藏的布偶娃娃报复了一下。 自然?,白非对于何芷安的认知是片面的。何芷安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接受最高等的教育,显然?是个聪明人。他在白非面前这么行?事,很大原因是他骨子里和齐诚一样,并不把?白非这种阶层的人当做“人”来看待。 不是人,自然?也不是敌人。白非在他这里并不具备一个立体?的形象,只是一个占据了程起云恋人位置的符号。 他实际上没有真正?发自内心的敌意,因此行?事肆意,倒没采取真正?残酷的手?段。他不把?白非当人,自己也被白非当做布偶,两人对彼此的理解都极不客观。 白非看过去,何芷安的袜子上有一圈湿痕,在脚拇指的位置。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着,握住何芷安的脚踝,替他脱了袜子:“我等会儿去给你拿双新的。” 何芷安皱眉:“我要穿哥哥穿过的。” 白非的动?作顿了顿,给他脱去另一只脚上的鞋袜,又套上棉拖鞋。问?:“你很喜欢程总?” 何芷安没来及回答,房门响动?,程起云走了进来。 他似乎意外?何芷安会在这里,停在他们不远处。视线从白非握着何芷安脚踝的手?上扫过,白非下意识松了手?。 程起云:“安安?” 何芷安想起来自己和程起云在冷战了,他明明是想来偷偷放走白非的。都怪白非,给他吃汤圆,而且白非不像是被囚禁,自己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有点尴尬起来,还不想和程起云讲话,看了看身边的白非。 白非站起来:“他过来......” 白非也不好解释何芷安的目的,只能?说?:“玩一下。” 话音落下,何芷安立刻瞪他,他在和程起云冷战,怎么会跑过来玩?! 程起云的视线也转移到他身上,过了几秒后才移开,先去洗了手?,回来坐到沙发上,问?白非。 “钟旻还有联系你么?” “我没有接他的电话。” “这几天他大概会上门找你,你自己注意些。” 何芷安在旁边听着,程起云这话是坐实了钟旻对白非穷追烂打,他实在有些想象不出来,不过,事实也摆在眼前了。 他又想到现?在是程起云的上班时间,他提早回家,是不是担心白非被钟旻抢走?心里发酸,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想显得是在和程起云讲话,就说?。 “这个汤圆好难吃!” 程起云和白非都看过来,也同一时间伸了手?,两人的手?在桌上一碰,白非愣了愣,缓缓收了回来。 程起云神色不变地端起碗,尝了一口,说?:“味道不错。” 何芷安感觉程起云在和自己作对:“难吃。” 程起云没有给他台阶下:“不要?挑食。” 何芷安抿住嘴唇,已?经控制不住委屈的表情,白非忍不住站起来打圆场。 “应该是我糖放少了,我去拿方糖过来。” 他转身进了厨房,厨房是开放式的,只不过因为房屋面积大,离客厅也有一段距离。等他拿了方糖走向客厅,却听到粘腻近似于水声的响动?。 白非不是没和程起云做过,他知道这声音像什么。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看见?何芷安跨坐在程起云大腿上。程起云横臂揽着他的腰,单手?扣住他的后颈,何芷安的窄腰弓起,肩背往后倒,体?重全由程起云的手?掌支撑。他高高仰着脖子,从脸颊开始,粘稠的金棕色液体?淌过他的下颚、脖颈,雪白的小汤圆挂在他的锁骨中。 程起云把?酒酿小汤圆倒到他身上了。 何芷安轻喘着呢喃:“好烫。” 程起云低头?,从他的脖颈舔上来,猩红的舌头?勾过他的下巴。 他们差一点就要?接吻,但是并没有。程起云只是吮走汤汁,嘬吻他的面颊和唇角,甚至手?都没有乱动?,仅仅稳稳支撑着他。但即使这样,白非也看清了何芷安在发抖,他的腰绷得很紧,长颈也战栗着,在程起云的掌中,近乎一弯弦月。 “呃、我,我讨厌你。”何芷安说?:“我在跟你冷战。” 程起云笑着,声音从震动?的胸腔发出,低哑沉闷:“我在教育你。” 何芷安:“你凭什么教育我?” 第22章 程起云:“你叫我哥哥,你说?呢?” 何芷安:“我可以叫你老公?吗?” 程起云:“我有男朋友。” 隔着一段距离旁观的白非总算想起来,自己就是那个男朋友。 而客厅里那个以极具掌控欲和占有欲姿态控制着何芷安的人,是自己的恋人。 他在这一刻有点恍惚,又有种恍然?大悟之?感。他和程起云的恋爱其实非常顺利,程起云的到来解决了他人生中的一切难题,也为他提供了更高的平台。他进入程起云的公?司,空降项目部,一来就跟进重点项目。 白非其实很怕自己做不好,但出乎他自己预料,也让那些私底下对他关系户身份颇多意见?的人大跌眼镜,每一个他参与的项目都大获成功。 甚至有一些是存在客观的、不以人力为转移难点的项目,有他在,也能?迎来转机。 比如浙兴久攻不下的欧洲市场,他刚进欧洲贸易项目组不久,莎拉和顾卫就宣布订婚,欧盟终于向华国敞开了内部市场。 他是欣喜的,成功的事业让他找到了锚点,他获得了成就感和自豪感,也可以用这些项目回报程起云的知遇之?恩。而在生活中,程起云同样承担着一个引导者的角色,程起云决定着他们恋情的走向,程起云给他什么他就收什么,他们相敬如宾,绝大部分时候不睡一张床。 并不是不做,只是做完后程起云会去别的房间睡。程起云重欲,在床上几乎是一只野兽,称得上残暴。而且喜欢背后位,将他面朝下摁在床上,偶尔呼吸困难的时候,白非会觉得自己只是程起云的一样工具。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对程起云的感激盖过了。 但是现?在...... 他看着程起云慢条斯理地舔走何芷安锁骨上的小汤圆送入口中,咬肌微微鼓起,那双深黑的眼珠自怀中人修长的脖颈上抬,和他对上视线。 白非终于认清,程起云似乎真的不喜欢他。 ......而他,其实也并不怎么喜欢程起云。 ----------------------- 作者有话说:一更 第22章 何芷安跨坐在?程起云大腿上, 手掌攀着他的肩膀。 他很用力,指节轻微发白,手腕上青色的筋脉在?皮肤下凸起。程起云的牙齿磨擦他的脸颊、下巴, 咬他的脖颈和锁骨, 他觉得自己被彻彻底底品尝了一通,身上流淌的汤汁被全然舔走,程起云才终于得到满足, 依偎在?他胸膛,咀嚼落在?他锁骨凹陷处的汤圆。 属于酒酿小?汤圆的米酒气味,桂花和蜜糖的香气弥散,萦绕在?鼻尖, 让呼吸管道都觉出稠腻。 程起云的咀嚼与吞咽声加剧了这一点。 何芷安晕头转向,忽然觉得程起云是?自己的宝宝,自己正在?给程起云喂食。他生出怜爱之心,抬手用修长的手指梳理对方的黑发, 忘了自己正在?单方面?和程起云冷战,很温柔地叫。 “哥哥。” 程起云磨了磨他的锁骨。 何芷安咽喉里发出气音,滚动着,然后问:“要?不要?做?” 程起云的动作顿住了。 他仰头看何芷安,何芷安却丝毫没觉得不对似的, 在?这个程起云和白非正在?同居的家里, 在?白非转身去厨房的当下, 对有?恋人的男人发出这样的邀请。 而他的神情竟然还那样坦荡,混合着羞涩与甜蜜, 甚至还有?种奉献自己的牺牲精神——那样纯情的、初恋一样的神情。 程起云的手掌收紧了。 脚步声传来,白非未发一语,走来将方糖放在?了桌上。 程起云仿佛回神, 把何芷安从自己大腿上放了下去。何芷安不满回头,他眼中的不满尚未来得及蔓延到脸上,双颊还是?红的,蜜果般的神态没有?退下,这一眼,叫望过来的白非也愣了愣。 白非心里陡然生出不愉,久违烦躁的心情,让他情绪有?些?不稳定。 当然了,他男朋友在?和何芷安光明正大地搞这种事,他是?有?理由不愉快的,不是?么? 他故意?略过何芷安,看着程起云说。 “起云,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吗?” 他不叫程总了,视线落在?程起云的西?裤上。 程起云还未表态,何芷安意?识到他在?发出什么邀请后猛地站了起来,指着白非的鼻子骂。 “你知不知道廉耻?” “我怎么了?” “你大白天勾引我哥哥,你就?那么缺男人吗!” “那是?我的男人。” 白非盯着何芷安逐渐苍白的脸颊,缓慢重复:“他是?我的男朋友,不是?你的。” 何芷安睫毛颤动,青雾似的眉毛拢着,眼见变得难过了。他寻求安慰似的倾向程起云,像只被夺走了落脚树枝的小?鸟,程起云伸手,在?他要?握上何芷安手掌的那刻,白非继续道。 “不会是?你想帮他吧?” 何芷安一下子就?转过了身,也不理程起云了,全心全意?和白非对战。 “那又?怎么样?我是?哥哥的未婚夫!” “不知廉耻?” “我和你又?不一样!” “是?吗?......” 他们开?始吵没什么杀伤力的架,程起云抬手摁了摁额角,大概是?被吵得有?点头疼了,站起身来。 “何芷安,跟我去换衣服。” 他鲜少叫何芷安全名,一叫何芷安就?老?实了。他狠狠瞪了一眼白非后,乖乖地跟在?程起云身后,进了衣帽间。 那碗酒酿小?汤圆有?大半黏在?了衣服上,何芷安本来打?算不久待的,没有?脱外套。这下外套上黏糊糊的,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程起云抓了件灰色的大衣给他套上,因?为程起云比他身材壮实一些?,何芷安被他的大衣包裹着,竟有?些?空荡荡的。程起云不由抓着两边衣领,又?给他拢紧了一些?。 何芷安也黏糊糊地依偎过来。 “哥哥,你和他什么时候分手啊?” “谁说我们要?分手了?” “反正钟旻喜欢他,你把他送给钟旻不行吗?不要?小?气。” 程起云被逗笑了,没理他。何芷安锲而不舍,他没有?忘记今天的目的:“或者你就?不要?把他关在?家里嘛。如果他自己不想的话,钟旻就?算抓走他,他也会逃跑的。如果不跑就?是?他也喜欢钟旻。” “安安,别急。”程起云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说:“再等等。” 何芷安没明白程起云的意?思?,他不想再等了,这是?一个绝佳的送走白非的机会。跟着钟旻白非也会幸福啊,这样程起云和自己也能幸福,为什么不呢? 他难过地问:“你要?我等什么,难道你觉得和白非在?一起,才让你更快乐吗?” 程起云长久地凝视着他,抬手抹过他的眼尾,像是?要?把从他眼中溢出的伤心抹掉似的,说出的话却十分冷酷。 “安安,你只是?从小?到大习惯了我在?你身边,把我当做是?你的所有?物。” “不要?以为自己有?多喜欢我,然后因?此难过。” 听到这些?话,何芷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用力搡开?了他! 他嘴唇张开?,有?千言万语要?反驳,但是?最终没说出来——毕竟,程起云连自己不喜欢他这种混蛋话都说了,他讲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反正程起云现在?喜欢别人,是?看不见他的喜欢的。 程起云喜欢白非。 这个事实忽然无比清晰地在何芷安心中浮现,他总是?以感性判断程起云对待白非的态度,坚定地认为程起云只喜欢自己。但是,但是?以理智来分析的话,程起云就?是?喜欢白非啊。 喜欢到否认自己对他的喜欢。 眼泪直直从眼睛里落下来,何芷安偏过头,不愿意?看程起云,也不愿意被看见。他跑出衣帽间,也跑出客厅,白非好像叫了他一声,他捂住耳朵,最后躲进地下室的车里。 他觉得很难过,但是?没有?哭,眼泪只在?刚听程起云说完那句话时落了一滴。好像他的大脑他的心脏都还未缓过来程起云喜欢上别人这件事,那些?不甘、愤怒、悲伤都被不敢置信堵塞着,憋得他眼眶干涩,只咽喉到胸腔这一带上不来气,像条缺水即将窒息的鱼。 程起云......程起云这个超级大渣男! “陈伯,送我回家。” 他倦怠地靠在?车窗玻璃上,只想把自己缩起来。 陈伯是?家里干了很久的司机了,关心地从车后镜里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沉默平稳地启动了车辆。 这次何芷安躲进家里后,切断社交,头一次不主动联系程起云,将自己闷了半个月。 他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始终做不到彻底相信。也许程起云是?故意?气他呢?毕竟程起云很坏。 第23章 可?梦里,或者清醒的时候,他看着天花板、看着沙发,看着窗户和空气,就?会想到程起云当时的表情。漠然的,带着审判意?味的,就?那样给他下了判决。程起云从来没有?用这种表情面?对过他,又?也许他觉得程起云没变心只是?自作多情。 他蔫哒哒颓丧在?家,别人来找他也不见,最后是?程序东强行闯进他卧室,把他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他带何芷安去海钓,南都沿海,车开?上一个小?时就?能到达海岸线。这里礁石嶙峋,许多钓友都喜欢上这来,程序东圈出了一块地,把起伏的礁石磨平了,改成了几处天然的海上平台。阶梯从沙滩延伸到礁石上,几处礁石之间通过钢化?玻璃栈道相连,是?休闲的好去处。 今天天阴沉着,是?暴雨来前的征兆。往往这种时候鱼才容易上钩,浮出海面?透气。天幕在?白中夹了灰,与远处的海平面?融成一色,翻涌的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扑来咸涩的水汽。 程序东虽然不知道何芷安具体在?萎靡什么,但也明白肯定和自家堂哥有?关——毕竟钟旻和程起云为白非反目成仇,两人为一个男人较上劲已经成为圈中最大八卦——何芷安为此伤情,十分合理。 他知道何芷安不大喜欢乱七八糟的聚会,也没打?算用酒精和男人替这位好友麻痹神经,干脆就?把人领来看海疗养了。 程序东还约了几个人,都是?家族生意?来往紧密,私底下关系更近一些?的。 何芷安见了他们,也不好摆出一副没意?思?的模样,强打?精神和人寒暄。几人两两三三坐在?礁石上摆着的座椅中,何芷安也跳了一处坐下。 旁边专业的助理上来帮他调试鱼竿,何芷安玩过几回,自己甩了钩,随后就?窝在?椅子里望着无边际的灰色海面?发愣。 程序东坐在?他旁边,端起西?瓜汁碰了碰他被海风吹得发白的脸颊。 “喝吗?” 何芷安接过来喝了一口,程序东发现他手上干干净净的,戒指手链全都没戴,连指甲都有?些?长了,不由叹了口气。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你知道的,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如果你和他那个男朋友一起掉进海里,堂哥肯定会先救你。” 何芷安愣了会儿神,忽然说:“不一定。” 程序东惊讶地看着他。 何芷安没转头,目光仍随风飘荡在?海面?上:“我以前也觉得他只是?玩玩,等他们分手就?好了......现在?感觉,好像不是?这样。” 程序东不得不说:“你怎么会这样想?那个白非,怎么可?能和你比?” 何芷安终于看向他:“那为什么钟旻也看上他了,为什么哥哥不放手呢?” 这......程序东语塞,程起云和钟旻争夺白非的八卦热闹归热闹,实际上没一个人理解,他们到底在?抢什么。以至于现在?许多人推测,他们两个在?初中同班时就?有?旧怨,现在?不过借白非爆发出来,白非只是?两个人男人为踩着对方争回面?子的借口。 还有?人推测这后面?有?利益相关。 传闻,京城钟家因?为早些?年钟司令,也就?是?钟旻父亲的站队问题,很是?陷入了一段时间的争端。这争端引发的动荡伤筋动骨,现在?表面?上钟司令官复原职,钟旻当回了他的太子爷,但钟家的地位并不能说全然稳定,他们需要?寻到足够坚实的助力。 与他们姻亲的顾家,本该是?左膀右臂,但自顾卫和莎拉订婚后,顾家态度暧昧,反倒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钟旻这回下江南,自然不可?能是?单纯的旧地重游,主要?是?与外祖母这边联络感情、加强联系,在?这遍地黄金的南都一带,通过母亲娘家的关系寻找盟友。毕竟有?了兵,也得有?钱,才能办成足够多的事。 时局扑朔迷离,像暴雨前的海面?波澜不止,实际上圈中没有?几个人是?真就?热闹看热闹的,唯有?何芷安闻风只望风,用一双忧郁的眼睛问程序东,他究竟爱不爱我? ----------------------- 作者有话说:二更 第23章 最终, 程序东只能对何?芷安说:“也许有隐情。” 何?芷安不说话了?,撑着下?巴望向遥远的海面。 天阴沉得厉害,助理打开各个礁石上的遮阳伞, 在他们身侧放下?雨衣。大风送来旁边礁石上的交谈声, 他们压着声音,同样在聊程起云和钟旻的事,何?芷安听得很清晰。 “第几回了??” “知道的、他们正面对上至少有三回了?。” “奇怪, 究竟是什么纠葛,能让他俩这么不体面。总不会是真为了?一个男人,况且......” “况且不顾何?家的脸面。” “说起来,何?伯伯就?一点也不管这事?” “我也纳闷, 程家的不管他们胡闹,何?家也不管吗?” “诶!你们收到消息没有?” “什么?我专心钓鱼呢。” “得了?吧,你钓上了?几条啊!听我说,有人说看见钟旻往程起云关?着白?非的房子?去了?, 带着人和枪!” “我天,疯了??来真的?” “不会吧,他难道要在南都?的地界上对程起云动枪?他以?为程家是什么软柿子??反倒是他,京城天高皇帝远的......” “应该不会真的动枪吧。” 程序东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好,没来及为这个消息吃惊, 就?先往何?芷安那看去。果?然, 原本发?蔫的何?芷安猛地站了?起来, 脸上焦急与厉色一闪而过,转身就?走。 祖宗啊。程序东暗叹一声, 知道拦不了?,赶紧给程起云传了?个消息。再提步去追,何?芷安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了?礁石往下?蜿蜒的阶梯上。 何?芷安从助理那里拿了?程序东的车钥匙, 径直开走了?他的帕加尼。何?芷安平时?不大有机会自己开车,但并不代表他不会,相反,他的车技高超,还玩过几年赛车。 出国?念书大概是第二年的时?候,他沉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极限运动。跳伞、赛车、攀岩,好像通过与死神抢夺这具生命的自主权所迸发?的多巴胺,足够让他忘记独身在异国?的寂寞,以?及其他情绪。 超跑开进市区的时?候,雨终于下?了?下?来。暴雨中马路上人车纷纷避让,何?芷安目视前方,雨刮器扫开水银似的雨幕,橙黄色的车身仿佛一道贴地爆开的闪电,引擎雷般轰鸣,他修长的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偶尔闯不过的红灯,食指不耐地敲击表盘。 半个小时?之内,他赶到了?程起云家楼下?。 乘上电梯,他直达32层。这一层独属于程起云,没有邻居,宽阔的门廊内此刻站了?几个陌生男人,身材挺拔,鹰瞵鹗视,一看就?是军队出身。 程起云家的门开着,从里面隐隐传出声响。 争执声、重物挪动的声音,以?及一声沉闷的不详的钝响,砰! 何?芷安瞳孔一缩,直直跑了?过去,没到门口?就?被卫兵拦住。对方铁钳似的胳膊重重卡在他腰腹,何?芷安厉声高喝,声带撕扯着,几乎破了?音! “放开我!” “钟旻——” 片刻后,钟旻循声而出,他沉着眉弓,端肃的脸上满是萧冷之意,右手持枪,左颧骨上有一片鲜明的黑紫淤青。 他抬眼看见何?芷安,阔步走去,风衣下?摆翻卷,站定在何?芷安身前。 何?芷安:“你让他放开我!我要进去......” 钟旻忽然将尚且发?烫的枪口?抵上他的下?巴,何?芷安被迫止住话头?,仰起脸来。 “你急什么?”钟旻淡淡地问:“我要带走白?非,程起云替他挡了?子?弹,他不要自己的命,轮得到你操心?” 何?芷安眉眼间的焦急一顿,眼睛深处含着的惶然定下?来,泥沼般沉淀。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很费力?一样。 “哥哥,挡子?弹?” “你骗我。” 钟旻:“我为什么骗你?” 何?芷安:“你既然要带走白?非,为什么要对着他开枪。” 钟旻:“他既然不想走,我打断他的腿带他走,也是一样的。” 枪口?上移,钟旻用枪管摩挲何?芷安的侧颊,压身凑近他耳廓:“莉莉,你以?为我对谁都?像对你这么温和?” 何?芷安喉结滚动,眉角眼梢的惊疑不定尽数敛下?,他冷着一张白?面,直视钟旻。 “让我进去!” 钟旻和他四目相对,几秒后,一扬手。 警卫兵松开何?芷安,何?芷安没有再看一眼旁边的钟旻,快步跑向大门。他踏进门内,当真嗅到鲜血与硝烟的气味,绕过门关?,地板上,程起云半跪着,左臂血流如注。白?非蹲在他的身旁。 第24章 “哥哥!” 何?芷安立刻跑过来,看清程起云挽起的袖口?下?,肌肉结实的小臂上有个正在流血的弹孔。是穿透伤,染血的子?弹正落在地板上。 “哥哥,疼不疼?”何?芷安面色苍白?,嘴唇颤抖,想握住程起云的手又不敢。“我送你去医院!” 程起云却仿佛不愿意他来,视线扫过房门口?,哑声说。 “回去,安安。” 何芷安怔住:“什么?” 程起云说:“你回去。” 何?芷安扬声:“你中枪了?,血流成这样,你让我扔下?你回去?!” 程起云平静地说:“我有数,没伤到骨头?和神经。” 何?芷安盯着他,狠喘了?几口?气,视线忽然移向边上同样面带焦虑之色的白?非。 “你为了?他?为了?他伤害自己的身体,为了?他让我走?” 白?非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挺直脊背:“我......” 何?芷安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要程起云的回答:“你说啊!” 程起云望着他,最终只用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摸了?摸他被枪管蹭出红痕的侧脸。 “我能解决,宝贝,好吗?” 他一句话轻易刺破何?芷安心中膨胀的愤怒,他握住程起云的右手,让他的掌心完全贴住脸颊。用极迫切、担忧又湿润的眼睛,望着程起云。 “哥哥,我留下?来照顾你好吗?等你伤处理好了?我就?回家,求你了?。” 但程起云抽回了?手,偏头?对旁边的白?非说:“叫医生。” 白?非看着那被何?芷安捧到过颊边的手,忽然伸手握住了?,他侧过身,挡住何?芷安的视线。 “我会照顾他的。”他看着面色骤然难看的何?芷安,像这栋房子?的主人一样:“不用担心了?,你走吧。” 何?芷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他的视野里只有白?非望过来请离他的画面,那清冷的眼中裹携的眼神几乎是怜悯的。程起云的大半身体被他遮挡,留下?无动于衷的一角侧影。 什么时?候,他和程起云已经变成,程起云替别人挡子?弹,而他只能看着另一个人为程起云处理伤口?的关?系了?? 过去的一切,难道都?是他的一场梦吗? 还是说现在发?生的才是恐怖的噩梦。 他摇摇欲坠,忘了?程序东的车还停在地下?室,离开大楼,无遮无掩地踏入雨中。 暴雨如注,天地间迷蒙一片。雨水兜头?而下?砸得人几乎生出疼痛,冬季的大雨迅速带走身上的体温,何?芷安一脚踏进水洼中,怔怔地低头?凝视自己狼狈的倒影。 过了?会儿,被雨珠敲击得摇晃不停的倒影平静下?来,头?顶也不再有雨水落下?,何?芷安缓慢抬头?,看见单手撑着伞站在面前的钟旻。 钟旻的手宽大、有力?,持着伞柄,漆黑的雨伞遮出一片阴影将他们笼罩,何?芷安的脸在伞下?显得更加苍白?,好似成了?块玉,就?要融化在这雨中。 钟旻抚开黏在他颊边的发?丝,低声问:“冷吗?” 何?芷安点头?,然后问。 “为什么?” 钟旻深深地望着他,这一次,他竟没有流露对程起云的讥嘲,没有在何?芷安撕裂的伤口?再割一刀。他望着何?芷安,像是越过他望见了?更宏大的命运。 “莉莉啊。”他笑着说:“我们的世界,就?是有利益,有选择,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他把伞交给身边的警卫兵,脱下?风衣包裹住湿透的何?芷安,揽着他,将他带上了?自己的车。 何?芷安没有反抗,他失去思考的力?气,不愿意再深究原因,也不想再给谁找理由。有太多事实摆在面前,他被事实伤害得体无完肤,需要足够的时?间和力?气去恢复。 卫兵开车,钟旻与何?芷安坐在后座,车辆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空调暖风融融吹来,何?芷安裹着风衣,靠在钟旻身上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他躺在床上,房间布置低调但奢华,布艺窗帘敞开着,宽大的圆窗望出去外头?阴黑一片,分不清是到了?晚上,还是天气所致。 他换了?一身柔软的睡衣,浑身酸疼发?烫,躺了?一会儿后才意识到,自己像是发?烧了?。 程起云。 他下?意识又想到程起云,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伸出胳膊去拿摆在床头?的手机。然而,手伸到一半,他想起那颗子?弹,想起挡在程起云身前的白?非,想到那一句“回去吧,安安”。 手指在空中蜷缩,何?芷安缓缓收回了?手。 他一动不动半晌,接着掀开被子?下?床,床边没有摆上拖鞋。他赤脚踩在地板上,温热的,开着地暖,但也坚硬。他走到窗边,用力?推开了?窗,终于看清外面还在下?雨。 不过变成了?毛毛雨,纤细连绵的雨丝随风拂到他身上,他烧红的脸颊感受到凉意。 何?芷安觉得自己只不过站了?片刻,可?当忽然一双手从背后探来,环住他的腰,将他拥进怀里。他的脊背和钟旻的胸膛相贴,男人的嘴唇碰上他冰冷的耳垂,他浑身脱力?,四肢有着骤然回温的发?麻感,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已经站了?很久了?。 钟旻说:“你站在这里,我以?为你要跳窗逃跑了?,公主。” ----------------------- 作者有话说:三更 第24章 何芷安心中一阵刺痛, 程起云以前也总爱这?么叫他。 现在回忆起来,真真假假,都像是梦幻泡影了。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问:“我为什么要跑?” 钟旻看着他:“我以为你会抗拒我。” 何芷安笑了。 “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喜欢我吗?” “但是你现在喜欢白非,不是吗?” 钟旻蓦地沉默,他注视着何芷安, 忽然抬手撩起他衣摆,手掌探入,抚摩他的腰身。 “但有些事,不管我们喜欢谁、不喜欢谁, 都可?以做。” 何芷安的身体因他的动作后仰,倒在了窗杦上。冷色调的天光自后方蔓延到他面颊和脖颈,在抬起的下巴处投出一片青色的阴影。纤长的颈项就安静地蛰伏于?这?阴影中,无生机般倒落着。 他双眼望着上方的钟旻, 清澈的眼瞳映出男人模糊的轮廓,天光如此暗沉,他的嘴唇也无血色。 钟旻抚摸他窄腰的手掌沿肋骨向上,托住他的后背。何芷安因他的力道离开窗台,靠近钟旻的胸膛, 钟旻直视着他, 随后吻了下来。 我和哥哥已经很久没有接过吻了。这?一瞬间, 何芷安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以至于?他双目失神, 没有避开。 自从他出国后,他和程起云就没再接过吻。就算他回国,与对?方也做了一些极暧昧亲密的事, 在这?过程中,程起云也从未吻他,顶多是贴碰他的唇角。 何芷安闭上眼睛,双臂环住钟旻的脖颈,张开了唇关。 钟旻在他唇上磨蹭的舌头紧跟着闯进来,肆意地□□他的齿与舌,熟稔地勾着他的舌尖纠缠。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男人接吻的同时?用手穿进他后脑的发?丝中来回厮磨,拇指蹭刮耳后小片皮肤,吮吸时?高挺的鼻梁轻轻在他脸侧擦过。 极富经验的侵略与挑逗姿态,何芷安身体迅速发?热,感受到几?乎回响在脑海的黏稠水声,忍不住微微撑起眼皮,看见?的是近距离下显得有些陌生的钟旻的眉眼。 何芷安又?想起程起云。 他们第一次亲吻是在初中的时?候,很单纯的唇碰着唇。程起云常亲他,亲他额头、鼻尖、脸颊,这?是他们彼此之间习惯了的事,有时?程起云甚至会当着他们父母的面亲他的脸,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一天,何芷安从私家车上下来,看见?背着单肩包在校门口等他的程起云。 这?个假期他没和程起云过,和家里?人去?了日本的雪场。他还给程起云送了自己堆的他们两个人手牵手的小雪人,装在冷冻箱里?空运回去?,现在就放在程起云卧室水吧的冰箱上。 程起云也看见?了他,先一步走?过来。他高好腿长,几?步就到了何芷安面前,私家车还没开走?,他就理?直气壮地单手撑着车顶,低头来亲何芷安。 他要亲的是脸,可?何芷安也好想念他,伸手抓着他的衣领跟着仰头来亲他,于?是嘴唇就这?样碰在一起。 何芷安怔住了,程起云也是。很长的时?间里?,两个人一动不动,何芷安能感受到程起云身上鲜少会出现的无措,以至于?对?方身体都很僵硬,嘴唇却是柔软的。 周围逐渐有目光投落过来,就算是私立学校,在早晨人流高峰期,当着进进出出的师生的面,在学校大?门口接吻还是有点枉顾校规校纪了。 第25章 但他们还是没有马上分开,到后来,何芷安也不明白过了多久,他记忆中很长久的时?间,实际上似乎也只有几?秒钟,程起云率先直起身体,将他抱进了怀里?。 很平常的,像以往任何时?候那样用下巴摩挲他的发?顶,问。 “想我了吗?” 他这?个人从来不会对?何芷安说,我喜欢你、我想你。他只会问,你喜欢我吗?你想我吗? 实在忍不住吐露倾泻的情意时?,也只会叫。安安,公主,后来又?增加了宝贝,宝宝。 何芷安也很配合,乖乖地说:“想了。” 这?就是他们的初吻了。 整个初中生涯他们都是这?么过的,没有什么正式的意味着“我们可?以开始接吻”了的告白宣言,程起云开始亲他的嘴巴。仅仅唇贴着唇,不过程起云逐渐也开始亲他的脖子,他的锁骨,他的胳膊……何芷安毫无反抗,有时?候会自己粘过去?讨亲。 直到何芷安升上高一,穿着新生制服拍完入学照,才被已经高三的程起云堵在更衣室里?撬开齿关,潮湿黏腻地舌头卷舌头。 但程起云也是全然生疏的,只有青涩的热情,咬破了何芷安的嘴唇,吮痛了他的舌头。以至于何芷安下意识以为深吻就是很痛的,但是这?样很亲密,他很喜欢。 到后面,次数多了,程起云变得熟练,他才知道原来碰着对方的舌头会这么舒服。 但是现在和他接吻的不是程起云。 是钟旻。 认识到这个事实,他的心脏骤然绞痛,忽然偏开了头。 黏连的唾液拉出丝线,钟旻潮湿的嘴唇落在了他右颊上。 何芷安眼皮抖了抖,说:“算了吧。” 钟旻动作一顿,忽然抬手捧住他的脸扳正,无视他的拒绝继续吻了下来。何芷安扭头挣开,男人原本尚算温和的亲吻蓦地变得粗暴,手指强行捏开他的齿关,舌头用力地摩擦他,几?乎顺着舌根舔进他的喉咙。 何芷安喉口收缩,甚至想要干呕。他重重推开钟旻,自己因反作用力撞在了窗户上,钟旻干脆俯身将他从窗边扛走?,转身摔进了柔软的大?床。 视野天旋地转,何芷安仰躺在床上,睡衣长裤被扯下扔在地板,钟旻单膝抵在他腿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那眼中烧着漆黑的火焰,有欲望、有挣扎,还有浓烈的不甘。 “凭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难道只有他程起云有办法?” 最后一句话似乎不是对?何芷安说的,可?现在没人在乎。钟旻俯身亲吻他,力度之大?,几?乎是狮王在用吻部逡巡自己的领地,他从脸一路下吻,隔着睡衣蹭过何芷安的胸膛腹部,最后双掌抄起他的腿弯,将他长腿折起,暴露无遮无挡的腿根。 钟旻咬住他的大?腿,何芷安痛嘶了一声,拽住他的头发?,将他扯起来,给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钟旻偏过头,用舌头舔了舔破皮的口腔内侧。他低笑着转回来,眼神却变得危险。 “也就你了,公主。” 说着,他再度俯下身,何芷安直起身体,躬起肩背抱住他。钟旻以为他服软了,感受到他的手沿着自己肩膀往下摸,突然的,熟悉的上膛声响起。钟旻脊背汗毛倒竖,对?于?危险的敏锐感知暂时?掐灭了烧在他胸腔的野火,他缓慢抬头,看见?眼神静如死水,持枪指着他脑门的何芷安。 何芷安从他后腰抽出手枪,用枪对?着他,单脚踩着他的肩膀用力,钟旻顺着他的力道离开床,双手后撑,坐在了地板上。 他坐着,抬头和敞着腿坐在床沿的何芷安对?视,长久的静默后,钟旻恢复了一贯的镇定?。 钟旻笑着:“我是想让你舒服。” 何芷安轻声说:“我不舒服。” 何芷安把枪膛推回去?,将枪扔给了他,说。 “走?吧。” 钟旻没拿扔在怀里?的枪,也没马上走?,只是问。 “你觉得程起云要花多久才能知道你在我这?里??” “我没瞒着,但他现在忙着白非的事,不一定?腾得出手。” “一周?半个月?一个月?” “他知道你在我这?意味着什么吗?” 何芷安总算开口。 “什么都不意味着。”他说:“出去?。” 钟旻拿着枪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推门离开了。 房中霎时?安静下来,只有没关的窗户回荡着呼呼的风声,以及雨水撞击玻璃的声响。雨似乎变大?了,何芷安觉得有点冷,愣愣地看了窗户一会儿后,懒得关,也懒得去?捡地上的睡裤,把自己重新卷进了被子里?。 程起云是在第三天早晨登门的。 当时?,何芷安已经起了,他这?几?天无所事事,不想看手机,也不想应付钟旻,白天大?多时?间在睡觉,晚上反而睡的少。 钟旻说他是中毒后沉睡不醒的白雪公主,程起云就是他的毒苹果。 何芷安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但在这?斯不要脸地说自己就是吻醒他的王子后,问了一句。 “那么故事最后,王子迎娶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原本笑着的钟旻却敛起了神情,沉默下来,何芷安就意识到,这?不是他们的结局。 不管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什么样的选择,钟旻做不到。也许一开始,他脱离程起云的安排,登上那艘载着何芷安的游轮时?,他对?何芷安怀有更真挚的想法,但他现在做不到。 也许是因为白非,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但是都不重要了。 何芷安笑了笑,说:“少讲点童话故事。” 程起云登门的时?候,何芷安和钟旻之间正因为这?个童话故事一整晚未说话,肢体接触也无,两个人静默地坐在餐桌边,何芷安正在玩桌上的鸡蛋。 他们坐在院子里?用餐,何芷安坐在秋千上,放晴的天空透蓝,阳光穿过头顶的爬藤落在何芷安身上,他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也生活得很好一样。 旁边的白色长椅上,钟旻坐着,正在喝粥。 程起云被管家带进院子里?,皮鞋踩着枯叶的声响惊动了两人,他们同时?看过来。 钟旻眉眼寸寸舒展,他拿过被何芷安玩得乱七八糟的鸡蛋,剥去?蛋壳放进对?方碗里?,擦干净了手后,才扔下帕子面向程起云。 “程总,来得真早啊。” ----------------------- 作者有话说:算上本周四,接下来两周我将进行一个日更的大动作!(挥手)所以我将索取我的报酬!(鬼鬼祟祟偷走观看本文的读者兜里的营养液) 是在向大家乞讨营养液的意思…(蛋花眼) 第25章 何芷安看着程起云。 程起云还?是那样, 五官悍厉,神情冷硬。一身黑的?西?装和大衣外套,在清晨露水中如同黑夜深沉的?剪影。 男人的?视线从钟旻脸上转开, 落到了他?身上, 然?后看了看碗里的?鸡蛋。 “玩多久了?” 他?话像是问何芷安的?,却是对钟旻说:“别让他?吃凉的?。” 何芷安攥紧了手指。 钟旻盯着程起云,过了会儿, 点点头。 “你是特地来告诉我怎么照顾小安的??” 程起云:“我来接他?回去。” 钟旻:“如果我不放人呢?” 程起云直视着他?,目光轻薄似刀,钟旻和他?四目相对,坦然?往后一靠, 笑着说。 “开玩笑的?,怎么会呢。”他?看了一眼何芷安,不紧不慢道,“只是有个条件。” “——拿白非来换。” 话音落下, 砸出一院静默,阳光无声地铺满地面,亮眼,却没有让谁感到暖意?。 何芷安没说话,他?曾经?对齐诚信誓旦旦地说, 程起云没办法把他?送人, 因为?他?会自己走来走去。现在也一样, 不像白非,他?其实?拥有自主决定自己去向的?能力。 但?他?仍然?保持静默, 任由对峙中的?两?个人将他?物化成某样附属物似的?东西?,为?了听程起云的?回答。 他?想要?一个答案,关于程起云选择的?答案。 他?, 或者白非。 阳光爬上何芷安的?小腿,细微的?暖意?总算渗透进来,带来类似于昆虫爬动的?酥麻感。程起云也终于动了,他?后退了一步。 何芷安猛地站了起来! 在程起云开口之前,他?盯着对方的?眼睛,抢先道:“程起云,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完了!” 他?的?声音那样果决、干脆,眼神也坚定而冷然?,然?而,他?心中仓惶无以复加,这几天麻木的?感知尽数苏醒,在他?体?内翻涌至于五脏六腑都钝痛。他?威胁程起云,实?际是哀求程起云,他?抢先拿话堵住程起云的?嘴,实?际上已?经?明白了自己听不到想听的?回答。 第26章 但?何芷安还?是说:“……我说话算话。” 带我走吧。 就这一次,选我吧。 程起云的?脚步定在了地上。 他?站得那么直,仿佛外界风霜雪雨奈何不了他?,商场上明争暗斗也为?难不了他?,何芷安要?和他?一刀两?断的?胁迫……似乎也只是这冬日中的?一缕寒风罢了。 男人表情不变,眼神深暗,西?服下的?马甲束着他?的?腰身,类同肋骨裹着心肺,皮肉包裹骨骼,又是一层让他?始终昂首挺胸的?盔甲。 程起云说:“安安,不要?闹。” 何芷安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扬手掀了盘子!餐盘翻倒,粥水淌了满桌,已?经?变冷的?鸡蛋滚落在地。钟旻放进他?碗里那个被他?拿起来,重重砸在了程起云脸上。 他?离开桌子,擦着程起云的?肩膀走出院门,谁也没再看,径直上了楼。 程起云没有马上走,仍然?留在原地。 钟旻看完一出好戏,鼓了鼓掌。 “很为?难,是不是?” “程起云,你把我拖进来,让我陷进这个漩涡被撕扯了无数次,也该自己受一受了。” ——我早就受过了。 程起云想着,却没有说,只是摘下脸上粘着的?蛋白碎渣,开口。 “我没得选。”他?说:“但?是你有。你为?什?么选这条路,你自己清楚是为?了什?么。” 钟旻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 程起云没再回答他?,转身离开了。二楼,何芷安站在窗边,看着他?上车的?身影,脱力地翻身背靠住墙,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栋复古洋楼,一共三层,何芷安住在二层。 三层大概是钟旻的?地盘,他?没上去过。 对于程起云以外的?人和事,他?一直没什?么好奇心,也都不太有所谓。今后,他?唯一怀抱的?这份好奇心似乎也无处安置,成为?没有意?义的?东西?了。 何芷安时隔三天,终于打开手机。许多消息,许多未接来电,他?都没有看,只是找出程序东的?号码拨了出去。 “随便你用什?么理由,把钟旻约出去。” 说完,他?挂断电话,打给了齐诚:“地址发你了,来接我。” 长时间没有充电,手机的?电量只剩3%,打完这两?个电话后屏幕熄灭,手机自动关机了。 何芷安也没有去充电,就靠着墙壁愣着。大概十五分钟后,他?听到钟旻出门的?动静,再过了一会儿,喧嚣的?引擎声由远到近,齐诚将车甩尾停在门口,就要?往前院里冲。 但?洋楼前的庭院铁门是锁着的?,他?不得不边骂骂咧咧边按门铃。 何芷安握着没电的手机下了楼。 路上,他?碰见一些佣人,也碰见已?经眼熟的管家。没有人拦他?,当然?,以何芷安的?身份,也没人拦得住他?。 他?走出大门,穿过草木森森的庭院,打开了铁门,迈了出去。 管家目送着他?的?背影,转身拿起电话,大约是跟钟旻汇报去了。 齐诚看见他?身上的?睡衣愣了一下,但?没有多问,只拉开车门催着他?快上车。 “外面冷,暖气够吗?你自己调高点儿。” 齐诚说着,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又盯着何芷安把安全带系好了,才把车开了出去。 车速也放慢不少。 他?开的?也是帕加尼,和程序东同款。当时原本是齐诚买的?新?车,方向盘才摸了一次就在牌桌上输给了程序东,程序东天天开着这车在他?面前晃悠,他?气不过,又加急订了一辆。 等他?出了这口气,程序东又不怎么开了,大多时间扔在车库吃灰。 何芷安后知后觉想起,程序东的?那辆车,还?被他?停在程起云那套房子的?地下车库。 但?他?已?经?不想再踏入那个地方了。 他?许久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弹,齐诚自己动手调高了空调温度,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 “没事吧?” 何芷安靠在副驾驶座上:“……没事啊。” “没事你这个样子?!”齐诚拔高嗓音:“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大冬天的?就穿着睡衣拖鞋出来,钟旻是虐待你了?” 顿了顿,又问:“而且你为?什?么在钟旻那儿?东子刚刚火烧眉毛组的?那个局就是冲你吧?你俩怎么回事儿?” 他?和钟旻怎么回事儿? 或者说是发生了什?么,会让人觉得他?和钟旻怎么回事儿了? 何芷安能感受到齐诚的?疑虑和关切,但?他?太过疲惫了,有种?从脚趾开始往上蔓延至全身的?无力感,连坐在副驾上都觉得累人。 他?没力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说明这一切,这几天发生的?事连他?也说不明白。 最清楚的?事实?是,程起云在白非和他?之间选择了白非。 有这个事实?似乎就也够了。 何芷安始终沉默,齐诚有点急了,忍不住转头盯着他?,想要?催问两?句。 钟旻待的?洋楼建在郊区的?一座小山上,修了盘山公路,这时他?们刚从公路下来,到了山脚下,即将汇入一个十字路口。 帕加尼绿灯直行,横行的?一辆本田却赶着黄灯马上要?变红的?那点时间,从侧方嗖地蹿了出来。平时帕加尼开在路上也没人敢碰,大多会保持距离,齐诚也是玩车好多年了,别人轻易挨不着他?。 然?而,这本田大概是赶时间没看清,什?么都不顾了,齐诚也恰好扭头看着何芷安,没注意?到朝这边开过来的?车。 在横行的?红灯彻底亮起的?那刻,本田重重撞在了帕加尼上! 撞的?是车前盖和驾驶座之间的?位置,差一点就隔着车门将齐诚撞个正着。帕加尼的?车身猛烈摇晃了两?下,左大灯碎了,安全气囊也弹了出来,齐诚活动了下四肢,自我感觉到没什?么事儿。他?也顾不上看那辆闯红灯的?本田,马上扭头去看旁边的?何芷安。 却看见何芷安闭着眼睛倒在车窗上,脑袋和玻璃相贴的?部分缓缓流下粘稠的?鲜血。 齐诚霎时魂飞魄散,从安全气囊里挣扎出来去摸何芷安的?呼吸,确定他?只是晕过去后立刻拿手机打了120。接着推门而出,对同样下车了看起来没什?么事儿的?本田车主一拳头抡了过去—— “你要?上赶着投胎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死!” 围观的?群众惊呼,有掏出手机录像的?,也有上来帮忙拉架、打110的?。齐诚没盯着肇事车主,揍了他?一拳后就继续联系人。何家父母、他?自己的?父母、程序东......该联系的?联系了个遍,很快这条路段就被直接封锁,交警到场指挥车辆绕行。另有警车、救护车、几家的?私人车到场跟进,鸣笛声和被请离的?群众的?议论声搅合成一片,昏昏沉沉从副驾被抬出来的?何芷安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巨大的?噪音漩涡。 他?觉得吵,吵得他?大脑发痛。伴随着强烈的?阵痛涌上来的?是大团大团模糊的?记忆,仿佛从墨水中扯出来的?纸巾,已?经?皱缩烂糊,却分明存在着,堵塞着他?的?脑域神经?。 鲜血从他?额角流下,很快淌满半张脸。他?被放上担架,送入救护车,高浓度的?氧气从氧气面罩没入口鼻,他?被动地呼吸着,在嘈杂凌乱的?黑暗中感受到那原本看不清的?烂纸团逐渐展开,墨迹晕开变浅,最终定格在他?的?高中毕业典礼。 那年,何芷安高三毕业,程起云在国内top1的?联大双修工商管理和微电子科学,刚在mit完成时长两?年的?赴美交换生学习。 毕业典礼上,何芷安以为?程起云无法从美国赶回来,他?穿着毕业制服,百无聊赖从礼堂内偷偷溜出来。没来得及给程起云打电话,就看见对方站在礼堂正对面的?古树下,白衬衫笔挺,眉眼深邃温柔,怀里抱着一大束迎风摇曳的?向阳花。 -----------------------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投雷和营养液嗷!开启回忆杀,离真相大白又近了一步~ 第26章 那年何芷安19岁, 程起云21岁。 何芷安的身高突破了180厘米,是个很俊秀修长的小伙子了。他眉毛和眼睛颜色都天生浅淡,五官却是华丽浓艳的, 浅淡的眉角眼梢只突出?了他深刻的面部形廓, 叫这一张脸更加吸睛。 他穿着蓝色格子衬衫和黑西?裤,收腰的裤子束出?流畅紧实的腰线,大腿上的衬衫夹在西?裤下隐隐显出?痕迹, 锃亮的牛皮鞋在阳光下反射一轮温润的光晕。 与他相?比,大上两岁的程起云已经褪去了隐隐约约的青涩,更彻底地?显出?男人味来?。他面容硬朗,眉眼形状生得张扬锋利, 眼神?沉淀着无声的冷漠和傲慢,只有在对?着熟悉的人时,那冷漠才化开?一些。而对?着何芷安,便融如暖水了。 第27章 何芷安张开?胳膊朝他跑过去, 程起云单手抓着花,稳稳接住了他扑过来?的力道?。双臂环着他的腰身,顺势带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儿。 程起云笑着:“怎么又变沉了,你不是说拍毕业照要控制体型吗?” 何芷安抱怨:“但是营养师只给我吃草啊,我受不了, 每天都要起来?吃夜宵。” 程起云于是判断:“你是小猪。” “好啊!”何芷安就叫起来?, 挥着他送的向日葵揍他:“在美国待久了喜欢金发碧眼的小帅哥了是吧, 看不上我们这等小猪了!” 向日葵金色的叶子掉下好几片,在空中飞舞, 程起云后仰身体躲着,挨了好几下才重新抱住何芷安,抬手轻轻拧了一下他的鼻尖。 “不喜欢他们, 只喜欢你。” “我是什么?” “小猪。” “......你再说!” “哈哈,好吧,是我的未婚夫。” 程起云低头?,很温柔地?和他蹭了蹭鼻子:“谁运气这么好啊,有全世界最英俊帅气的未婚夫,上辈子拯救世界了,所?以这辈子才收到世界给的礼物?” 何芷安忍了又忍,还是翘起唇角:“你干嘛,哪里学的,说这种?话??” 程起云说是真心话?,何芷安又不好意思了,去捂他的嘴,最后被扣着手十指交握。 他看了看礼堂大门:“你们毕业典礼还没?结束吧?” 何芷安说:“差不多了,现在是校长在总结讲话?。” 程起云提议:“那我们......?” 何芷安压低声音:“快逃!” 他们就手牵手跑向校门口,何芷安抓在手里的向日葵被吹得在半空弯出?一道?半圆,大花盘子抖动着,洒了一地?的花瓣。 程起云是坐家里车来?的,停在校门口的停车场里。他们上了车,何芷安熟门熟路地?和开?车李叔打了招呼,和程起云坐到后座去。 李叔乐呵呵地?开?着车,听着后面程起云和何芷安两个人头?碰着头?,在嘀嘀咕咕地?说小话?。他是从机场接到程起云就往这赶的,现在程起云的行李箱还放在后备箱里,花也是路上才买到。 程起云基本只有在何芷安的事上会显出?不那么沉稳的毛毛躁躁,甚至有着符合这个年龄但与他性格差异甚大的活泼——李叔刚从机场接到他的时候他才在vip的休息室里换完衣服,脚步迈出?收回不果断,李叔问他是不是落了东西?,他犹豫着问这身衣服是不是不够正式。 但很快否定了自己,说太?正式也不行,显得沉重了,才终于从休息室走了出?来?。 李叔听他们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何芷安在叽里咕噜,程起云只是在配合他说话?,之后,前后座椅间的挡板升起来?,他就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说渴了的何芷安跨坐在程起云的大腿上,吃他喂的水。 他们从小到大,亲密得和一个人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程起云甚至会把水含在嘴里去喂他。齐诚撞见过一次,大喊好腻歪好恶心,当事人却一点没?觉得。 何芷安和程起云唇舌交缠,吞咽从他嘴里渡过来?的温水。当他喝够了,舌头?和嘴唇都变得湿润,程起云又反过来?吮吸他的舌尖,牙齿轻轻磨着他的唇肉。 亲着亲着,程起云开?始隔着西?裤抚摸他绑在大腿上的衬衫夹,动手解开?他的衬衫。何芷安主动敞开?衬衫,仰头?让程起云吻他的脖颈和胸膛,他也扯出?程起云的衣服,手从下摆摸进去,覆着那有力的腰身,摩挲轮廓清晰的腹肌。 回家这一路将将够他们亲密的,李叔在市区多绕了两圈,才开?回程家。 程家,程父程母也在的这套房子位于南都最昂贵地?段的别墅区,程起云有专门的一栋。车开?进车库后,两人先去和程父程母打了招呼,才回程起云那。 走在路上,何芷安的衬衫扣子最上面两颗还没?扣好,脖子上有着刚刚留下来?的红印。程起云的白衬衫也皱巴巴的,衣摆堆在裤腰上——他们刚刚就是这么和父母打招呼的,没?人觉得不对?,只有程父无奈地?说了句“急不可待、乱胡闹”。 何芷安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也就不说了。 到了程起云那儿,何芷安马上扑进沙发,一层会客厅放着的沙发和单人床差不多大,程起云坐在他旁边,何芷安掏出手机给他看自己做的攻略。 手机屏幕太?小,程起云干脆开了投屏,何芷安问。 “你暑假有空的吧?答应我陪我毕业旅行了的!” 程起云是提早完成了交换学习赶回国的,手上欠着两篇论文?和一份交流报告,这些材料弄完之后还要跟个校内实验室的项目。不过他已经和学校协调了时间,没?有和何芷安说那么多,只是道?。 “没?问题。” “那我给你看看我的计划......” 何芷安开?始介绍,他们每个假期只要能凑上时间的,基本都会出?去。亚洲的几个国家已经转遍了,欧洲也去过好几次,程起云赴美期间何芷安更是时不时往马萨诸塞州跑。但每次和程起云出?去他都保持着和第一次出?游一样的热情?,最开?始是程起云安排计划,后来?就都由他接手了。 “你听说过‘patagonia 的火焰’吗?这是菲茨罗伊峰登顶后最著名的风景,如果我们能赶上日出?,山顶的花岗岩巨壁将被太?阳照成火红色,它倒映在下方的laguna sucia湖里,就像山峰正在燃烧。” 何芷安调出?图片给他看,投影巨幕上,照片的清晰度极高。冬季清透异常的laguna sucia湖中菲茨罗伊峰的花岗岩壁被日光渲染成橙红,那颜色近乎化开?的油彩般热烈,与冰湖碰撞出?鲜明的色泽对?比。 程起云随手抓了个抱枕,在看投影时也在低头?查资料:“在巴塔哥尼亚?” “对?!”何芷安说:“阿根廷和智利的边境。” “我们可以先训练一段时间,在6月底飞到阿根廷的查尔滕镇,最后检查一次装备并?完成补给。然后坐直升机到离菲茨罗伊峰最近的冰川平台,带上装备徒步三公里到达‘阿根廷裂缝’,从这里开?始攀岩。” 程起云不得不打断他,晃了晃手机:“6月是南半球的冬季,登山不安全。” 何芷安靠过去:“所?以要训练啊!我们可以带专业的向导和登山教练嘛!爬不到山顶就不爬了,就是去体验一下。” 程起云现实地?说:“菲茨罗伊峰在阿根廷国家公园北部,整个国家公园实行禁飞政策。如果我们到了查尔滕镇之后不能坐直升机,徒步到山脚下起码要两天。那里没?有公路,马帮冬季大概率也不做生意,光靠两条腿,你估计走到山脚下就喊着要回来?了吧?” 何芷安把下巴压在他的胳膊上,抬着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所?以你想想办法让直升机飞起来?嘛,哥哥。” 程起云:“我有办法吗?” 何芷安:“你有的。” 程起云和他对?视,过了半晌,笑起来?:“好吧,我有。” 何芷安欢呼一声,用力抱住他。 “那就这么定了哦?我们去爬菲茨罗伊峰,看冰湖和‘patagonia 的火焰’!” 程起云心里已然推断出?以他们的临时抱佛脚水平,带一百个教练也不可能爬到山顶。不过没?有泼何芷安的冷水,任由激动中的未婚夫挂在自己身上扳着他的肩膀晃来?晃去,笑叹了一声“好”。 定下毕业旅行地?点,何芷安去联系教练和装备采买,程起云去处理直升机的事。何芷安的兴奋持续到晚上,躺进被窝了还在畅想他们在花岗岩石壁上大显神?威、如履平地?,俯视整座laguna sucia湖。 程起云靠坐在床头?,被子上放着台笔记本,单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暂停。你还要抽时间回家待几天,林阿姨不是说给你安排了毕业宴会吗?” 何芷安被迫止住自己的幻想,翻了个身:“哎,不想回家。” 他经常跑来?程家,晚上就睡在程起云的卧室,程起云倒是没?怎么去他家留宿过。毕竟何晟和林芸看何芷安看得还是挺紧的,程起云无法在他们的监视下对?何芷安动手动脚。 或者?被动手动脚。 何芷安的长腿在被窝里一抬,重重压在程起云身上,差点把放在被子上的笔记本给踹出?去。程起云眼疾手快地?把笔记本端起来?,将差个收尾的报告保存,合上电脑放到了床头?柜上。 他躺下来?,侧身和何芷安面对?面,拍了拍他的腿。 “那你在家里少待几天。” “宴会结束你就接我回来??” “嗯。” “嘿嘿,亲亲。” 程起云凑过去吻住他,拉上被子盖住了两个人。 -----------------------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提前更周日的哈,因为今天可能不过零点就睡觉了,明天没有了嗷。周一凌晨再更(搓搓手) 第28章 另外这两章确实有点虐,不过我感觉应该也没有那么虐吧……今天凌晨更新完突然收到了文章被举报消息的士多啤跌倒在地。(想讲一些剧透的话)(忍住离开了) 第27章 虽然亲密异常, 不过何芷安和程起云一直没到最?后一步。 不是何芷安不愿意?,是程起云在这方?面有种老封建心态,一定要把?他们的初次留到结婚那天——他认为这样有种“庄重的仪式感”。 何芷安不理解, 闹了几次程起云也?不妥协, 只好被迫尊重。 不过,除了没进行到最?后一步,其?他事情?他们早都做完了。这回也?胡闹到大半夜才睡下, 程起云搂着洗过澡浑身?散发着水汽和沐浴露香味的何芷安,闭上了眼睛。 这夜却没有睡好。 何芷安睡醒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他想当然觉得程起云早就起了,程起云有早起锻炼的习惯, 就算熬了个通宵早上也?要去健身?房。而且他刚上大一就在浙生集团下成立了独立的子?公司,同时要兼顾学业和公司的事,他总是很忙,没有睡懒觉的时间?。 这次睁眼竟然看见程起云就睡在他旁边。 程起云眉毛轻微地拧着, 脸上是不太痛快的神情?,何芷安好稀奇,手指压上他的眉心,一点点将其?间?的褶皱捋开。 随着他的动?作,程起云被惊动?, 带着浓重的困意?睁眼。他的眼神还未清醒, 迷蒙着。何芷安凑过去吻了吻他, 轻声问。 “看起来这么不高兴,是梦到什么了吗?” 程起云又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何芷安的脸完整地映入他的眼底。那些?不愉与刚醒的混沌从他脸上退去,独属于程起云的面对任何事都平静又坦然的气?场在他身?上复苏, 他扬起唇角。 “梦见了一个人?。”他的嗓音沙哑,“还梦见了我们。” 何芷安开玩笑:“什么人?,你背着我出轨找情?人?啊?” 程起云承认了:“还真是。” 何芷安睁大眼睛:“喂,你......” 程起云笑起来:“梦见浙生针对重症病的公益基金项目给人?捐了款,结果那人?是我联大的学弟。读书的时候没碰上,毕业回去校招正好撞见他,他来感谢我,结果我对他一见钟情?,得不到后强取豪夺了。” 何芷安被这剧情?逗笑了,都没顾上生气?。 “这梦的情?节还挺具体。你睡前确定在写报告吗,不是看什么八点档狗血剧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做这种梦。” “然后呢?你把?人?强取豪夺了,我呢?我就不管啊?” “你......好像出国了。”程起云忍笑:“你没多?少戏份。高中毕业出国念大学,回国后听说我对人?强取豪夺,认为是别人?对我死缠烂打,处处刁难人?家,还甩了三千万让他离开我。” 何芷安“哈”了一声:“你想得美啊!你要是和别人?纠缠不清我马上把?你甩了,还刁难人?呢,还三千万呢!” 程起云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忆:“梦里你可是要死要活的,主动?勾引我,哭着求着让我不要解除婚约......” 何芷安压上去双手并用捂住了他的嘴,磨了磨后槽牙。 “我发现了,你这做的是美梦啊。现在跟我在这许愿?” 程起云眨了眨含笑的眼睛,嘴唇蹭过他的掌心。 在他张口?咬何芷安的掌心之前,何芷安很有先见之明地松开手,趴在他胸膛上用手指戳着他的下巴。 “所以呢,在梦里你是跟人?家修成正果和我终止婚约了。还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啊?” 程起云说:“都没有。我和你的婚约没有继续履行,也?没和那人?修成正果。他的正果是钟旻,钟旻南下和我们聚会?的时候遇上了他,两个人?两情?相悦,把?我搞垮后双宿双飞去京城了。” 何芷安露出迷茫的眼神:“钟旻谁啊?” 程起云提醒:“初三和我同班的,校足球队的前锋。” 何芷安恍然大悟,接着就笑开了:“不是,这还有他的戏份呢?你睡前是想了什么啊......那你好可怜,最?后不是孤家寡人?啦?” 程起云点头:“嗯,因为囚禁人?家,被钟旻闯进来开枪打断了腿。浙兴也?完蛋了,连带影响了浙生,我爸气?得中风。最?后我破产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没人?管我。” 何芷安安静下来,看着他。 “我呢?” “你也?不要我了。” “说呸。”何芷安忽然说,“呸呸呸!” 程起云跟着他呸了三下,才问:“做什么?” 何芷安说:“帮佣阿姨教我的,说了不吉利的话之后呸三下就不作数了。梦和现实都是反的,你不要把?坏话说出来,不过说出来也?没事,呸过已经不能当真了。” 程起云只是看着他。 何芷安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程起云问:“就算我和别人好了?” 何芷安说:“那你不是都破产还被打断腿了么!已经受到了残酷的惩罚!” 程起云胸膛起伏,笑了半天。双臂搂着身?上的何芷安晃了晃,认真地说。 “我不会?那么做。” 何芷安拍开他的手,翻身?平躺回床上:“跟我承诺这个干嘛,你要是真能和初中同学上演这种狗血大戏,我也?不生气?,先带你看看脑子?去。” 程起云被逗笑了,何芷安也?跟着笑起来。 何芷安说:“我大学志愿报了央美,不出国。” 嘲笑完程起云,担心他惦记着自己出国念书两人?又要分离才会?做这种梦,何芷安又添了这一句话。程起云侧躺着,看着他曲线优美的侧脸,心里熨帖,手指捻动?他铺散的发丝,轻声说,我知道。 在此刻,没有人?把?这个和科幻小说一样离奇的梦境当真。它好似他们平静生活中一朵毫不起眼的水花,激起的涟漪如此轻微,直到许久以后才以不可抵挡之势蓦地回荡开来,在猝不及防间?将他们裹挟其?中。 ——然后他们才感受到那股推着自己力量,原来最?初就有了征兆。 时间?很快过去,何芷安回家参加了毕业宴会?,又和程起云接受了为期半个月的登山训练。 出发去机场的路上,两个人?还在研究菲茨罗伊峰的最?佳攀登线路。 何芷安:“哥哥,禁飞令你怎么搞定的?” 程起云:“我联系上阿根廷当局,给他们的国家公园科研项目捐了一笔钱,三天内特飞权就下来了。” 何芷安:“多?少钱?” 程起云:“五千万美元。” 何芷安:“哇,那还挺便宜的。” 程起云拿到特飞权后干脆委托当地安排了两架as350,这是南美常用的直升机机型,现在已经在查尔滕镇待命。 联系好的教练带着装备也?已经等在镇上,万事俱备,只等他们抵达。 程起云从何芷安手里的平板上收回视线,舒展了一下身?体,当他的目光随意?掠过窗外时,整个人?忽然一僵。 何芷安喊了他几声,他才从双耳爆发的耳鸣中脱离,世界陡然回归清晰,他不可自控地喘了好几口?气?。 “......怎么了?” 等他终于回神,发现何芷安正双手捧着他的脸,关切地看着他:“是哪里不舒服吗?” 程起云沉默半晌:“我刚刚在车窗外看见......一个人?。” 何芷安疑惑地注视着他。 程起云慢慢说:“那个梦,你还记得吗?公益基金项目的受益者,联大的学弟,我和他......” 何芷安反应过来了,打断他。 “你是说你看见你在梦里强取豪夺的人?了?” “嗯。” “……哈哈哈!” “你笑什么?” “就这把?你吓成这样啊?”何芷安又心疼又好笑地搓了搓他的脸,“你不会?心里一直记着这事儿吧?我早忘了。车开得这么快你能看清什么啊,是不是心里老想着,看见有点像的就对上号了?” 何芷安安慰他:“我也?梦见过陌生人?的脸。但梦都源于潜意?识,再陌生的脸也?是我们在见过的五官里随机排列组合想象出来的,就是真在现实里见到相像的也?没什么,可能只是像你不知道在哪看见过、套进梦里去的某个人?的五官。” 程起云其?实没觉得自己仍然记挂着那个梦,但何芷安说得不错,就是自己刚刚无意?一瞥看见的人?真的和梦中人?相似又如何,总不可能就意?味着他的梦会?成真吧? 何芷安看着他:“人?家就是一路人?,你要是不放心,我让人?查查这条路的监控,看看他是不是跟你梦里的对上号了,真是你联大的学弟。” 程起云这会?儿才算彻底从刚刚那阵古怪的冲击中放松下来,搂住何芷安。 第29章 “不用了,专门查梦里的人?存不存在,到时候你爸妈以为我俩被什么算命的骗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 “说明何大小姐积威甚重,让我在梦里找别人?都惊惶度日?,疑神疑鬼。” “你少来!不许这么叫我!” 车辆平稳驶过,很快将路边那道拖着行李箱的模糊身?影留在身?后。到达机场,两人?在vip厅休息了十分钟就到了登机时间?,从华国飞阿根廷需要在巴黎中转,他们预计在那停留两天逛逛,再乘法航前往阿根廷首都,最?后转飞离查尔滕镇最?近的埃尔卡拉法特机场。 没有直飞的客机,私人?商务机难以负荷过长时间?跨度的燃油消耗,加上何芷安和程起云并不赶时间?,总共花去五天,终于在七月初踏入了这座寒冬中的小镇。 第28章 查尔滕镇镶嵌在菲茨罗伊峰和塞罗托雷峰之间的冰川河谷中, 被发源于洛斯冰川国家公园的viedma湖冰河环绕,开?车进入小镇时能看到结冰的河面。洁净的冰河裂隙中时不时喷出白色水雾,当地人称之为“鬼眼”。 何芷安去过荒野, 也去过人声鼎沸的小镇, 都?与这里?不同?。查尔滕镇就像前往世界尽头的最后一站,是雄伟无比的大自然?和人类文明的最后一处链接。 小镇仅仅两条主街,其余房屋零散分布着。房屋的顶部大多朝着包括菲茨罗伊峰在内的附近三?大山峰倾斜, 就像是被狂风吹歪了?似的。街上偶尔有裹着厚厚棉衣的人来往,不多,隔着车窗也能感受到那种冰凉的静谧。 何芷安忽然?觉得有点孤独,但他看一眼身边开?展越野车的程起云, 那种情绪又瞬间消散了?。 他说:“哥哥,我觉得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去哪里?都?可以。” 程起云说:“我们马上就要去送死了?,你知道菲茨罗伊峰比珠峰还难爬吗?” 何芷安心里?的浪漫被打岔,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不要危言耸听!再说我们只是来感受的,又不是来征服山峰的,爬不上去就不爬了?呗!” 程起云就笑起来,年轻男人清朗中透着磁性的笑音回荡在车厢内,震得何芷安耳朵有点发痒。 他觉得自己喜欢上这样实用主义的程起云真是完蛋了?, 明明在他小时候对方还挺浪漫的。 也可能是他小时候不懂事, 程起云做什么他都?觉得浪漫。 车停在了?镇上唯二的咖啡馆, 周围的两栋民居已经被程起云租了?下来。他们的向导、登山教练和直升机驾驶员都?已经到了?,装备也已经堆在仓库, 大约十人的队伍,约好在这里?碰头。 咖啡馆面积不大,看起来就是个平房, 原木搭建的墙壁上挂满了?冰爪和绳索,窗户底部嵌着翠绿的啤酒瓶底做装饰。浅浅的阳光投射过来,像是绿色的冰晶。 大门?口挂着厚重的毛毡,掀开?来才能推门?进去。屋内壁炉中的火烧得很旺,温度比外面高许多,一下子就让何芷安露在外面的鼻尖和下巴回温了?。 客人不多,他们拉起的队伍的人就占了?一半,填满了?两张桌子。 程起云拉了?两张椅子在他们旁边坐下,用英文和队员们交流起来。向导主要是带着教练和飞行员熟悉这里?到菲茨罗伊峰的地形,和程起云碰面后他的前期工作就结束了?,接下来的登山行程他不会跟随,但是会等在小镇上接应他们。 何芷安听他们聊着航线和登山路线,目光却不由被咖啡馆的内饰吸引,这里?处处透着一股高乔风的狂野意味,房屋墙壁的接缝处用马皮绳捆扎,手?工锻造的马蹄铁、牛角杯悬挂在墙上,门?框上有着不知名靛青颜料涂抹出的星星图案。 教练是美国人,还是个登山狂热爱好者,此刻整喋喋不休地赞颂着菲茨罗伊峰的美丽。何芷安不想再听,打了?个招呼后,干脆起身在咖啡馆内逛了?起来。 他沿着咖啡馆走了?一圈,偶尔对上店内原住民看过来的视线,便友好地笑一笑,用手?指触摸墙壁粗糙的纹路。 因为店内温度高,何芷安摘下了?帽子和围巾。被帽子压得扁扁的头发贴在他的发顶和鬓角,衬着白皙的一张脸,显得年纪比实际更小。他没脱外套,加绒袖口遮掩住了?他一半手?掌,抵在墙上的手?指瘦削如一支冰棱。 店长主动招呼他:“孩子,过来。” 店长会说英语,生得高大粗壮,毛发也很旺盛,像头温和的巨熊。他送了?何芷安一杯咖啡,问他从哪里?来,何芷安告诉了?他自己的国家,他立马表示自己对东方文明很有些?向往。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程起云从背后兜住了?何芷安的肩膀。何芷安沉迷异国风情,都?没听到他的脚步声,倒是店长看着程起云低头吻了?吻何芷安的唇角后眉毛皱起,问何芷安。 “你多大了??” 何芷安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笑着往后靠进程起云的胸膛:“我成年了?,明年就到20岁,这是我的未婚夫。” 店长浓密的眉毛舒展开?来,看着还有一些?不好意思,对他们说。 “祝福你们。” 程起云说:“谢谢,我们是来爬菲茨罗伊峰的。” 店长说:“所有人都?是来征服它的。” 程起云却摇头:“我们不是。” 店长疑惑:“嗯?” 程起云笑了?笑:“我们只是来让山峰记住我们,也让我们的记忆里?有这样一座山峰。” 店长恍然?大悟,竖起拇指说:“我懂了?,你们是来将爱情刻在菲茨罗伊峰上的。” “祝福你们。”店长又说了?一遍:“巨峰会记住你们,冰湖会倒映你们的约定。” ——这一刻,何芷安发觉,程起云仍旧是很浪漫的。 他们在查尔滕镇又停留了?十天,来适应这里?的低温,学会熟练运用各项装备,并接受教练们的指导。直到七月中旬,他们驾驶两辆as350型直升机,分批来到离菲茨罗伊峰最近的冰川平台,在这里?搭起了?临时营地。 两名教练和飞行员会在山脚下等他们,另外两个教练将跟着他们上山。 临时帐篷中堆满了?补给,他们在营帐内先睡了?一觉。南半球的冬季白昼仅仅8个小时,他们需要凌晨1点出发,步行从临时营地前往山脚,否则下山时可能被困在黑暗的岩壁上。 出发前,程起云再次和教练们明确:他们不是来征服这座山峰的,在任何安全与冒险、放弃与坚持的抉择中,他们都?必须选择前者。 教练们表示明白。 真正?开?始爬山后的境况和何芷安想象中很有不同?,因为绝大部分时间里?,他的面前只有粗糙坚硬的岩壁。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他周遭与身后,他却无暇欣赏。 日升之初光线黯淡,岩壁挂着薄冰,冰镐撞击时会发出清脆的“叮”的声音。这座山体有着强烈的安静,他们这一行的“叮”声就是唯一的声响,时间久了?,会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这就是山体本身的声音。 程起云时不时会回头看他,大概是发现?了?他在出神,程起云挂在岩钉上,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确保他脸上的面罩是戴好了?的。 “知道吗,有个真实案例。”他说:“有个登山者为了?减重不戴双层面罩,呼气?结冰堵塞住了?气?管。” 何芷安从攀登的寂静中抽离,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下意识也摸了?摸自己的面罩,隔着手?套碰到了?程起云未收回去的手?指。 “你干嘛吓我?” “不要发呆。” “好冷哦,也好安静。” “要回头吗?” 何芷安想了?想,学着程起云的样子挂在岩钉上,转身往下望去。 冰川融水在寒冬冻结,乳蓝色的laguna sucia湖在晨曦中蔓延出道道冰裂纹,像是凸起的血管。整座冰湖好似大地之眼,如果他们能够接近峰顶,将会看见?在日光中燃烧着的花岗岩壁。 “我们现?在在什么高度?” 何芷安问身后的教练。 教练说了?个数字,离峰顶还有很远。何芷安想了?想,仰头和程起云说:“我们继续爬吧,我只要看着你的背影,就能继续下去。” 程起云看了?他几?秒钟,点头,调整姿势继续前进。 何芷安跟着他,过了?四个小时,随着他们的高度上升,风开?始大起来——更确切的来说,那简直是能平地直接将人吹起的狂风。他们现?在已经接近登顶的最后一段路,在对最后的这一路段发起挑战之前,他们需要先通过眼前这条狭窄的岩缝。 因为缝隙狭窄又伴有狂风,这里?被称为“风之走廊”,必须紧紧贴着岩壁往前挪动,缝隙最狭窄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经历长时间的攀登,何芷安的体力本来就临近告罄,在狂风席卷下还要将自己固定在岩壁上,脱力之下踩空了?一块落脚点,整个人往下滑落一截,被安全绳吊在了?半空。 第30章 跟着他们的两名教练,一个在程起云之前开?道,一个在何芷安后方殿后,后方的那个此刻立即抓着何芷安的胳膊将他拽回原位,何芷安贴着山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即使隔着双层面罩,呼吸时仍能感受到外界的寒意。狂风带走他们的体温,一旦风力达到150km/h,他们的攀爬行动将直接宣告失败,无人能在150km/h风力中继续攀岩,台风级的风速将他们从山体吹落就像拂走地面的蚂蚁一样容易。 程起云看了?看用来测量风力的设备,现?在已经到了?80km/h,体感温度低于零下20°。从外面望入缝隙中,可以看见?锯齿状的冰盖悬于顶部,如同?一轮铡刀。 在这种风中,人声微不可闻,他没再问何芷安的意见?,前后给两个教练打了?个手?势。教练暂时离开?了?他们,半晌,他们回来,带领程起云和何芷安离开?裂缝,钻进了?下方一个凹陷的岩洞中。 岩洞深有半米,程起云托着何芷安的背,让他先进去,自己坐在外侧。两名教练坐在他们对面。 进了?岩洞后,风声小了?一些?,从尖锐的呼啸变成沉闷的呜声。何芷安和程起云紧紧挨在一块儿,程起云侧过身,不住在他肩膀、手?臂上捏着,声音微微发紧。 “没事吗?刚刚吓到了?吧?有哪里?撞到了?没有?” 何芷安歪头隔着帽子靠在他肩上,摇了?摇头,程起云舒了?口气?,说。 “这次就到这里?,不爬了?。” “穿过那个缝隙就可以准备冲顶了?呢。” 程起云看了?他一眼,何芷安隔着护目镜也能感受到他警告的眼神,不由呼哧呼哧地笑起来。 他其实也没打算继续爬下去了?,但是很喜欢被程起云管着,也爱看程起云在这过程中对他流露出的无奈和强制情绪,他喜欢被程起云约束。 对面的教练拧开?携带的保温杯递过来,里?面装着热可可,程起云先喂何芷安喝了?两口,自己又喝了?一口。 金发蓝眼的美国教练说:“今天的风力太高了?,而且我们的速度比较慢,放弃是更正?确的选择。” 另一个教练是阿根廷本地人,是登山协会的副会长,他同?样对这个决定表示了?赞同?。 何芷安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太阳高升,他原本还想在峰顶看日出的。 “哎,我们看不见?‘patagonia 的火焰’了?。” 程起云说:“也不是完全看不见?。” 他揽着何芷安往前,教练们配合地往后挪进角落。在固定了?安全绳的情况下,何芷安和程起云并排坐在了?洞口,探头往下看去,辽阔的原野一望无际,蜿蜒的冰川如同?巨网,翡翠般透彻的laguna sucia湖镶嵌其中。在他们头顶,难以凭人力征服的花岗岩顶峰折射着灿烂的日光,如同?两蔟燃烧的火炬。橘红色“火焰”倒映在冰蓝色的湖水中,形成冰与火相撞相融的强烈视觉冲击。 即使以他们的视角,花岗岩壁只斜斜没入湖水,火焰仅燃烧了?冰湖一隅,也足以给人以油画般的华丽震撼。 何芷安喃喃:“好美……” 美国教练开?口:“我登过几?次峰顶,那里?的景象更加动人心魄。有一本书里?写,身处菲茨罗伊峰顶,就像站在了?世界的刀刃上。” 何芷安看向程起云,这才发现?程起云不知道何时已经收回往下望的目光,默然?注视着自己。 “怎么办呀,哥哥。”他轻声说:“我们站不上世界的刀刃了?。” 程起云说:“那我努力吧。” 何芷安:“嗯?” 程起云:“努力锻炼身体,再来挑战一次菲茨罗伊峰。如果你又没力气?了?,最后这段路我背你上去。” 美国教练很想说这是不可能的,但在开?口前被阿根廷教练用胳膊杵了?一下,他从专业角度清醒过来,看着前方正?在对视的两个英俊的东方男人。 何芷安笑起来:“你要背我啊?那你需要很努力了?,而且会很辛苦的。世界的刀刃——你背着我站上去会很痛吧?” 程起云说:“是背你的话就不会痛。” 何芷安伸出小拇指。 “那我们就约好了?。” “约好了?。” 程起云的小拇指隔着厚厚的手?套和他勾在一起,这一刻,在异国人的见?证里?,在呜咽的狂风中,在燃烧的峰顶下,他们的约定同?这无垠的世界一起,刻进了?最纯净的laguna sucia湖。 ----------------------- 作者有话说:关于菲茨罗伊峰的描写参考了查阅的一些资料。并没有爬过山的士多啤说着,并狼狈地对15章修修改改(举白旗)哦,这章不是被人投诉,应该是审核自己觉得达咩的… 第29章 从菲茨罗伊峰下来, 因为体力?透支和高海拔严寒,一行?人中体质最差的何芷安不出意外的发烧了。 程起云喂他吃了药,用羽绒服把他裹成了个大球球, 从查尔滕镇返回?国内的路途中, 何芷安始终昏昏沉沉,大部分时间里都顶着烧红的一对脸蛋在睡觉。 一直到飞机落地南都机场,何芷安的烧终于退了下去, 人也精神了。 “哎呀,不用担心。”何芷安还带着轻微的鼻音,和林芸女士报平安:“我们已经到南都了……退烧了,没事。” 林芸在电话里说:“还以为起云能管着你?, 结果?他什么都听你?的,这怎么行??你?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啊,就敢去爬那?么高的山,下次是不是就要去爬珠峰了?” 何芷安纠正:“菲茨罗伊峰的攀爬难度比珠峰还高呢。” 林芸气笑了:“这是重点吗?你?……” 何芷安被妈妈念叨得耳朵要起茧子, 干脆把手机丢给了程起云,也不管他正在开车。 程起云这几天在飞机上陪何芷安躺多了,许久没舒展身体,这回?就没让司机开车,自?己?亲自?开车——机场的地下室车库有程家的专属停车位, 来的时候多开了一辆放置装备的越野车, 现?在正好?开回?去。 手机扔在怀里, 顺着衣服滑到了大腿上,程起云不得不靠边停车, 接起了林芸的电话。 林芸对程起云的态度好?多了。 “起云,你?当哥哥的不能太宠着他,无法无天了。” “阿姨, 高中毕业旅行?毕竟只?有一次,我想圆了安安的愿望也好?。而且我们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将登山风险降到最低了。” “话是这么说……” “路上我和教练都看着他呢,他也很听话,我们到力?所能及的高度就下来了,不会做超出风险预估的事的。” “但到底还是有风险的。” “您说得对,也就是他的毕业旅行?,换做平时我肯定不答应的。他下次再想做这种高风险的事,我保管劝住他。” “你?要说到做到……” 林芸的声?音缓和下来,程起云又?和她好?好?保证了一番,终于结束了这通电话。 何芷安窝在副驾驶座里,斜睨着他:“你?这嘴脸……你?到底跟谁是一伙的?” 程起云坦然到:“我现?在和你?爸妈是一伙儿的,等和你?结婚了再跟你?一伙儿吧,你?现?在在决定我们结不结婚这件事上说不上话。” 何芷安喊起来:“我怎么说不上话了!是基于我的强烈要求我爸妈才?给我们订婚的!” 程起云手指敲着方向盘,看了他一眼。 “哦?那?时候你?才?六岁,怎么强烈要求的?” 何芷安陷入沉思,而后脸渐渐红了,假装镇定地说:“我跟我爸妈说,以后我只?让你?亲我的脸。” 程起云一怔,这件事倒真是他首次知道。他下意识回?想起初次见?面的何芷安,那?样一个白皙漂亮的小孩儿,主动把尚有婴儿肥的脸蛋压到自?己?嘴巴上,原来背后还和何晟与?林芸放出了这样的宣言么? 何芷安半晌没听到动静,不由转头看他。却见?程起云眼中冷漠化开,漆黑的瞳仁隐隐有光,单手抓着方向盘,左手肘撑在车窗上,食指摩挲着扬起的嘴唇。 “……你?什么表情,你?在回?味什么啊!” 他被程起云的神情肉麻了个激灵,程起云却不理他,自?顾自?开着车,一看就是在回?忆他小时候。 何芷安产生混合尴尬的害羞,也不敢真去闹正在开车的程起云,只?好?装作很忙地把车载音乐打开了。 程起云的歌单都是何芷安挑的,熟悉的音乐响起,何芷安还真听进去了,没大会儿就专心地哼起了歌。 等他转开了注意力?,程起云才?笑着扫了眼他的脸颊。 然而,在他收回?视线之时,余光中却见?一辆小型货车失控地越过原本的车道,朝着这个方向冲来。他猛地再度转头—— 这是个十字路口,他们的越野车正在按照指示灯直行?,横行?的小货车却不明原因没在红灯时停车,反而歪斜着冲向他们。里面的司机双手握着方向盘,头却低垂着,双目紧闭,疑似是突发急病昏厥。 第31章 失控的货车以高速行?驶的状态狂飙,两辆车的距离霎时拉近,货车车头直冲何芷安所在的副驾! 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周围所有的画面都在程起云眼前放慢了,红色的歪斜的货车、来往的其他车辆,身边何芷安因惊惧张开的嘴唇。 于此同?时,一切声?音在他耳边放大。其他车辆的高声?鸣笛,货车轰隆隆的行?驶声?,他甚至听到越野引擎的咆哮,像催促他快做些什么,然后他听到一声?,哥哥。 是何芷安的声?音。 何芷安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无意义地惊叫,也没有说别的话,只?是叫了他。好?像在他的潜意识中,任何时候,程起云总有办法。 或者程起云其实没有办法,但他只?要确定程起云在他身边,那?就足够了。 混乱的思绪比风更快掠过,程起云毫无犹豫,方向盘迅速向右打死,越野猛地□□,车头调转,整辆车几乎在瞬间横了过来。程起云所在的驾驶位代替何芷安,正面迎上了撞来的货车! 在一刻,程起云顺遂无比、光辉耀眼的二十一年人生中,头一次出现?了浓郁不详的阴影。 他在自?己?罕见?的恍惚中,直视了站在货车上的死神。 在这幻觉般的恍惚里,他高高悬起的心却平稳地落了下来——这辆越野各方面都是顶配,为了提高安全?性连车窗和车衣都另外换过,用的是防火防爆的材料。只?要不是正面相?撞,副驾上的何芷安生还率极高。 只?是…… “安安,不要怕。” 程起云最后说了这句,然后货车车头就重重撞上了刹停的越野。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吞噬一切,幻觉中的死神消失,程起云双耳爆发强烈的嗡鸣。 那?嗡鸣声?盖过所有,包括车辆撞击的声?音。一时间他什么也听不到,大脑锐痛,仿佛被从颅顶凿入钢钉。世界变成了雪花点在嘈杂刺耳的嗡鸣声?中重组,他怪异地在生死之间想起自?己?曾经与?何芷安说过的那?个梦境。 那?个有关于他、钟旻,和一个陌生人的梦境。 一个与?何芷安关系不大的梦境。 他骤然俯身,大口喘息,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噪音和头痛突然消失了。他像是踉跄着从哪里跌了出来,回?神却发现?自?己?好?好?地坐在驾驶座上。 车门凹陷,安全?气囊弹出来了,但他毫发无损。 货车保持着撞上越野的姿态在马路上静止,已经有路人朝这边跑来,想要帮忙救人。 程起云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四肢,确保自?己?肢体健全?,不是因为瘫痪之类的原因失去对疼痛的感知。他满头大汗,诧异且庆幸地“哈”了一声?,抹了把脸去看何芷安。 “安……” 看清何芷安模样的那?刻,程起云劫后余生的笑容僵死在了脸上。 在他想象中远离直接撞击点,本该比他情况更好?的何芷安歪头倒在车窗上。车窗出现?了裂痕,何芷安半张脸满是血迹,已经流淌到了下巴,滴滴不停歇地往下落。除此之外,他的左肋凹陷,右臂和双腿都有不正常的扭曲弧度,在副座车厢完好?的情况下,以极惨烈的伤重姿态陷入了昏迷。 这样超脱合理范畴的伤口,简直像是原本应该加诸在程起云身上的一切,被突兀转移到了何芷安的身上。 程起云有那?么片刻,大脑完全?空白,丧失思维能力?,怔怔地看着何芷安。 直到路人开始拍驾驶座的门,他才?忽然惊醒似的,猛地扯开安全?带,从安全?气囊下挣扎出来,去拍何芷安的脸,感受到他的微弱的呼吸后,试图把他抱出车厢。 然而,他在驾驶座上,根本无法发力?,他也不敢发力?,因为何芷安看起来浑身是伤。 后来两侧车门都被打开了,路人急匆匆地说着什么。 “已经打120了,救护车在路上……” “你?没事吧?你?的同?伴伤太重了,现?在还是先不要移动,等医生来。” “货车司机休克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这些话成为难以理解的音节碎片,自?顾自?地往程起云耳朵里钻。他的大脑无法消化它们,写着“医生”的碎片狠狠往他神经上扎了一下,他才?被动地在疼痛中说了句。 “谢谢。” 程起云并不是会遇事慌乱以至于失去行?动能力?的人,正常情况下,即使是他和何芷安遭遇车祸,生命岌岌可危,他也应当以最快速度为两人安排好?救援。 然而,程起云坐在车里,看着近在咫尺的何芷安。一种不同?于死亡的阴影降临在他身上,他凝视着何芷安一半鲜红一半苍白的面颊,从他离奇的伤口中窥见?命运的预兆,心中有个没有由来却难以忽视的声?音告诉他。 也许何芷安不会醒了。 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 但是因为我,什么?我做了什么?我伤害了何芷安,但是为什么? 程起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等他再醒过来,病房里红着眼睛的程母和他说,医院没有在他身上检查出任何受伤的部位。理论上来说,他现?在是健康的。 但他却昏迷了一整周,请来的专家组研判,或许是车祸后的心理问题,类似于创伤后应激症。 而何芷安刚刚转出icu,现?在已经登上飞往英国的飞机,将在伦敦寻求下一步的治疗。 ----------------------- 作者有话说:日更真是要吐血了…(倒地抽搐) 第30章 何芷安肋骨断裂, 断面刺伤肝脾,引发腹腔出血。右臂及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但?这些伤口?经过?抢救后都得到了最?佳处置,不会影响他的?身体健康。 他之所?以在icu待了好几天, 还转去了伦敦脑科专院的?原因?是, 车祸时的?撞击引发颅内血肿。瘀血压迫大脑神经,导致他陷入深度昏迷,至今未醒。 何晟和林芸没有怪程起云, 但?也没有再和他说过?话?,程起云原本在英国?守了一个?月,后来也回来了。 何芷安始终没有醒。 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他躯干和四肢的?伤都痊愈了, 脑内瘀血被吸收,控制在一个?安全?范围。但?再接下去,无论英国?的?会诊专家采用什么手段,都无法使血肿完全?消失, 只能维持现状。 何芷安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穿着浅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双手叠放在胸前。他面颊英俊苍白,神清平静,仿佛只是陷入一场睡梦。程起云用了一点手段避开何家调取了病房监控, 他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 呈现监控画面的?电脑24小?时开着, 就像何芷安正在他身边。 程起云清楚自己无法真的?出现在这间病房,继续在何芷安身边待下去。 因?为亲眼目睹毫无知觉躺在病床上的?何芷安这一境况让他发疯, 他不能确定自己在失控下会做些什么。 最?煎熬的?时候,他想干脆掐住何芷安的?脖颈,让悬在头上的?这柄利剑干脆利落地斩下。他掐死何芷安, 然后抱着他从住院部24楼跳下去,等他们的?尸体碎在一起,就再也没有人会害怕,也再不用忍耐。但?等他清醒一些,他又会极哀伤地想,都怪他。 他总是叫何芷安公?主,但?公?主都没有好下场。白雪公?主就吃了毒苹果?昏睡过?去了,遇到能拯救她?的?王子?只是童话?概率事件。 程起云一度把所?有关于叫何芷安公?主的?录音都删除,但?过?了两天,怕他醒了之后不高兴,又录了回去。 他做着无用的?斗争,进行没有意义的?自省、自我折磨,日?日?在没拉开窗帘的?黑暗书房盯着何芷安的?监控,其实?他清楚,也许何芷安还有一条生路。 这条生路藏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不愿意、不甘心,他几乎是痛恨着不去正视,但?他知道它存在。 何芷安昏迷后两个?月零二十一天。 程起云在桌上摁灭燃了一半的?香烟,给浙生重症病公?益基金项目的?负责人拨去电话?。 电流声在他耳边响起,带来错觉般的?刺痛。 很快,电话?接通了。 “小?程总?” 程起云的?喉咙因?长时间不说话?和抽烟干哑,声带黏连着,开口?像吞刀子?:“今年基金的?受助人名单,统计过?来没有?” “您稍等。”对?面大概是叫人去查了,大概半分钟后回复到:“受助人名单已经有了,不过?这是初定名单,还要经过?几轮筛查才能正式确定下来。” 程起云:“发一份给我。” 负责人:“好......对?了,我也是才想起来,这批受助人里有一个?是刚考上联大的?学生,家里挺不容易的?。是您的?学弟,也算缘分。” 程起云眼皮一动。 第32章 面前的电脑屏幕显示出刚刚传来的名单,鼠标滚动着页面迅速下滑,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不断掠过,直到某张蓝底证件照骤然撞进视野,男人握着鼠标的手霎时顿住。 简单朴素的证件照,面容清秀,眼睛明亮。似乎是不经常微笑,嘴角含蓄地抿着,即使是上扬的角度也流露倦怠的苦意。 父亲不详,母亲患有乳腺癌...... 今年南都的理科高考状元,联大的新生...... 一张和他梦里一模一样的脸。 他的名字叫,白非。 程起云骤然往后倒入椅背,屈起胳膊压住眼睛,胸膛震动着,发出嘶哑的笑声。 命运啊......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尚未挂断的电话里传来负责人关切的询问,程起云终于停下笑容,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屏幕上白非的脸。 “半个小时之内。”他低声说:“按照最高标准,把捐赠款打到这个叫白非的人的账户上。” 他挂断了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起云坐在黑暗中的办公椅里,身体被屏幕的光映出僵硬的轮廓。他不动,目光平直向前,桌上两面屏幕,稍小的那张定格于白非的脸,另一张宽大的曲面屏中,何芷安仍然无知无觉地沉睡在病床上。 第二十五分钟,负责人传来消息,已完成基金拨款。 第三十四分钟,病房里,何芷安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第四十分钟,程起云的电话响了。 专院的主治医师激动地说:“程!您的未婚夫醒了,接下来我们要为他做个全面的检查......” 程起云隔着九千五百公里,看着屏幕里的何芷安睁开眼睛。看着他坐起来,被何晟、林芸和医务人员团团包围,接着被转移出病房,监控镜头转动,最后拍到他一角苍白的侧影。 又坐了一会儿后,程起云站了起来。 他拿起放在墙边的高尔夫球杆,对准桌上的两张屏幕,胳膊肌肉隆起,猛地将它们砸了个稀烂!火光闪烁,音箱嗡鸣,在类似耳鸣的响动中,白非的脸,何芷安的病房尽数粉碎,留下一地残渣。 程起云站在散乱破碎的电脑零件里,抽完了一支烟,然后终于打开书房的门,迈进了夏日几近能焚烧皮肤的刺目日光中。 何芷安在病房里睁开了眼睛。 “小安!你总算醒了!”今天一大早就过来守在病房里的齐诚嚎出了声,差点痛哭流涕:“我靠,你昏迷了整整三天!要不是医生说你没事我都要随你而去了!” 何芷安被他吵得有些头疼:“你先别随,我怎么了?” 齐诚看他拧着眉毛的样子,立刻放轻了音量。 “哦,我把你从钟旻那儿接回来的时候不是碰见个闯红灯的脑残呢,车就撞上了,这你记得吧?我是没受什么伤,你撞到了头当场就昏过去了,送来医院后医生说你没事,主要是皮外伤,还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我也是才知道,你高三毕业那年出车祸脑子里还残留了血肿。这次阴差阳错,反而把凝固在你脑干......不知道具体哪儿,我也记不住,反正是让那个血肿化开了,接下来等着瘀血被自行吸收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齐诚盯着他又叹了口气:“不是,我这回才知道你四年前出的车祸这么严重。是有什么隐情吗?那会儿消息瞒得那么紧,我和东子都以为你就是普通剐蹭,去英国也是为了提前适应学校呢?” 隐情...... 何芷安靠着枕头,眼神颤了颤,但没等他开口,齐诚随手在床头摸了个苹果吃着,又说。 “哦,你<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shiyigeng.html target=_blank >失忆了,不记得高三车祸的事,问你也白问。” “呃、等等,不对啊......”齐诚咀嚼的动作停下,看着何芷安一点也不惊讶的脸:“你......” 何芷安平静地说:“我想起来了。” 他这次车祸看着严重,实际上危险性不大,反而在这次撞击后因祸得福,压迫脑神经的瘀血疏通大半,让他在昏迷期间模模糊糊地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他记得查尔滕镇的咖啡馆,记得菲茨罗伊峰燃烧的峰顶,记得蜷缩在岩洞中时他和程起云的约定。 同时,他也记起了回程后那场惨烈的车祸。记得失去意识之际程起云投过来的绝望的眼神——记得他在英国的医院醒来,却忘记了自己出过车祸的事情。 以在毕业典礼那天的大树下、见到手捧向日葵的程起云为起点,直至在英国苏醒,这期间的一切记忆他都忘记了。 他只觉得睡了太漫长的一觉,明明上一刻还穿着毕业礼服在学校的礼堂听着校长念叨,下一刻就到了英国。将近三个月的时光在他的人生中被抹去,医生说这是他脑内的血肿导致的,他能够醒来已经是万幸。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林芸抱着他哭,连一向情绪不外露的何晟也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 何芷安不愿意见到父母如此难过的模样,连忙安慰,他自认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甚至试图下床绕病床跑一圈展示自己的健康。被何晟骂回去之后,看着情绪缓过来一些的父母,才不好意思地问。 “那起云哥呢?” “他怎么没来看我?你们说他和我一起出的车祸,他不会很严重吧?” 何芷安双目失神,往日画面清晰地展现在眼前,他再次看见自己紧张兮兮地问出这句话后,何晟和林芸复杂到难以言喻的表情。 那既不是对程起云的抵触,也不是类似于“我孩子跟在你身边出事了”的迁怒,反而是一种对于无能为力之事的惋惜,甚至隐隐流露恐惧。 像是有什么比他车祸更巨大的、无法明说的可怖阴翳在何芷安不知情时在他们之间共享,让这两个几乎已经站在人生巅峰的家庭,世俗上意义上的大成功者也心有颤颤。 但那表情转瞬而逝,并未被四年前的何芷安注意到。 “他啊。”林芸当时只轻轻地说,“他没事,他在国内呢,你先不要管他了。”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本来是要申榜然后再连更一个榜单的,结果前两天一直在搞锁章错过申榜时间了!(崩溃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现在的进度大概是,何芷安从钟旻那出来后遇见的这次车祸让他想起来了遗忘的记忆,也就是高三毕业那年他在程起云车上也出过一次车祸。而在程起云的视角里,这场车祸中何芷安不应该受这么重的伤,他察觉到了不合理的地方,想起了自己有关白非的那个古怪梦境。为了让安安醒过来,他尝试按照剧情走了一步,也就是给白非捐款。乖乖走剧情之后何芷安果然醒了,他在这一刻意识到那个梦境是真的,然后被动进行了一个性格扭曲的大黑化…… 第31章 病房门推开, 林芸走了进来。 四年前的画面与现在重叠,何芷安陷入恍惚,直到被林芸的双臂用力搂进怀中, 他才在母亲温暖的臂弯里回神。 齐诚看了看眼中隐隐含泪的林芸, 难得乖巧地说。 “阿姨,医生说小安没什么事,您别激动。” 林芸缓缓敛起神情, 屈指在面颊上轻轻一点,看着他笑了笑:“我知道的,这两天辛苦你一直往这跑了。” “哎呀,说什么呢!小安当时在我车上, 本来我也有责任。”齐诚说:“既然小安醒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聊吧。” 林芸点头,齐诚又和何芷安挥了挥手:“我下次再来看你啊!” 病房门开启又合拢, 林芸坐在病床边,关心了几句“头疼不疼”“人难不难受”。叫医生过来给何芷安做了个全面的检查,两个小时后,医生拿着何芷安的颅内核磁共振单子,再次确认他脑内血肿有变小迹象, 身体状态良好, 林芸才终于放下了心。 林芸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宝贝, 你爸爸这几天有个合同要签,人不在国内, 等回来就来看你。” 何芷安摇摇头:“让爸忙吧,我不是没事么。” 没等林芸再说什么,何芷安看着她, 忽然问。 “妈妈,程起云一直欺负我,你们为什么不管他?” 林芸愣住了。 这是从小到大,何芷安第一次向她告程起云的状,她一时摆不出合适的表情,嘴唇微张着,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芷安想起自己失忆那段时间,他连已经报了央美的志愿都忘记了,只记得自己是不打算出国的。在伦敦进行后续的疗养时,何晟和林芸却说他向伦敦艺术大学递交了入学申请,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第33章 他有些疑惑,但并未深想?,只是打算反悔了,要回国念书。父母劝不住他,最后是程起云打来视频电话。 “安安,你在伦敦念大学,正好养伤。”视频里,程起云五官硬朗,面色却苍白,静静地望着他:“你回国我不放心......你不会让我一直提心吊胆的,对不对?” 何芷安通过远程视频看着程起云,也?能看出他瘦削许多,双颊消减,颧骨更立体了。原本?就显得冷与凶的脸,此刻甚至能窥出几分?阴鸷来。 他想?,哥哥肯定是被自己吓坏了。听说当时程起云就坐在他旁边,自己那样血淋淋的昏过去,他一定有心理阴影了。 那好吧。 何芷安决定大方地配合害怕的程起云:“我会在伦敦好好治疗的,其?实我觉得我现在很健康......你要常常来看我呀,就像我去美国看你一样。” 程起云深深地注视着他,说:“好。” ——然而,在何芷安念大学的四年?里,程起云一次也?没踏足过伦敦。 思绪回拢,何芷安想?起自己被程起云连同林芸与何晟一起瞒住的那份央美的志愿书,轻声问林芸。 “妈妈,程起云对我很坏,你们却没有取消我们的婚约。不是因为你们从最开始就没把婚约当真,是因为别的原因,是不是?” “四年?前我车祸失忆,应该也?是程起云和你们建议,让我留在伦敦上学的,对吧?” “为什么?” 林芸坐在他床边,姣好的面容被从窗外照入的阳光映出一轮温柔的金边。她注视着何芷安,纤浓的睫毛半抬着,看着他出了神。半晌过后,她的视线才重新聚焦,流露出柔和的光彩。 “宝贝,你很聪明,有些事情......我们不好对你说,就让程起云自己来告诉你吧。算算时间?,他要做的事也?快结束了。” “我现在能告诉你的是,小安,程起云有一份经?过公证的遗嘱,遗嘱涵盖范围包括他名下的所有动产和不动产、现金、债券、基金,以及浙兴的股份。当时我、你爸爸,还有他父亲都在场。” 何芷安若有所觉,指尖一颤。林芸覆住他的手背,轻轻地握了握。 “这份遗嘱的唯一受益人是你。” 林芸离开前对他说,“小安,我和你爸爸只是知?道程起云在做什么,不代表我们是利益共同体。等到你知?晓全部事情,无论?你决定继续婚约,还是和他一刀两断,我们都会支持你。你要记得,爸爸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 私立医院的院区相当安静,何芷安的伤其实好的差不多了,医生护士并不限制他在院内自由活动。他每天都会去公园散散步,更多的时候,是泡在医院的心理治疗科里。 天气转暖,何芷安只在病号服外面套了件毛衣,坐在咨询室内柔软的沙发上。 他手边的木质小茶几上铺着碎花桌垫,煮好的红茶加了蜂蜜,中和了茶叶的苦涩,混合出甜蜜的气味。 “最近,你脑子里还会出现‘叮’声吗?”女医生温和地看着他,“你的那个‘系统’。” 何芷安喝了一口茶:“很久没出现了,其?实以前也?不怎么出现,偶尔遇见一些事的时候,才会出现。” 医生:“出现的时候,你当下所遇见的那些事,是不是都是你感到疑惑或痛苦,不能理解、不愿意?理解的?” 何芷安回忆回国后系统上线的时间?,一次是他去程起云的套房里遇见白非,一次是在程起云约的饭局上,钟旻忽然对白非萌生兴趣...... 他点了点头。 医生低头在记录本?上写了什么,又看了看先前和他谈话时记录的内容,对他说。 “我还是那个想?法——你之所以会幻想?出一个‘系统’,一是血肿压迫大脑神经?,导致你易恍惚、多生幻觉,这是次要原因。二是你的心理问题,这也?是主要原因。你曾说你失恋了,你的未婚夫离开了你,我想?你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所以主动虚构了‘系统’,将?你未婚夫离开你的这个行为合理化,避免自己情绪上的过度痛苦。” “我看了你的病历,现在你脑内血肿吸收良好,客观上不会再产生幻觉。而你现在之所以能意?识到‘系统’的存在不合理,我想?是因为,你和你未婚夫的情感状态发生了一些变化,是吗?” 闻言,何芷安再度想?起四年?前程起云曾经?向自己吐露过的梦境,这些天里他已经?反复揣摩过无数遍,不敢相信从这种种事迹中流露出的真相的影子。 “他不知?道在忙什么,我妈妈说他有事要做,两周了,他一直都没来找我。” 何芷安轻声说着,但那语气不像是怨愤,更类似于亲昵的埋怨。这是他从第一次踏入咨询室大门开始,两周以来首次在交谈中对那位“未婚夫”表现出主观情绪,之前他讲述时更多以第三视角,语调平淡,说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事。 这也?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表现,面对“创伤源头”时,会刻意?避开描述自己当下的心理活动,主动陷入情绪麻木的状态。 医生在何芷安的情绪进?度那一栏打了个勾,用?等待他继续讲述的目光,无声鼓励着他说下去。 何芷安单手撑着茶几,捧住自己的侧颊,歪头看着女医生,轻轻笑起来。 “医生,你结婚了吗?” “我结婚了,和大学同学。” “那你会有那种感觉吗?爱他到无法自拔,认为他就是自己的全世界?在我的幻觉里,我是一个又坏又不重要的炮灰角色,但是我的未婚夫是世界的主角。现在我发现,脱离我的假想?,他并不是世界的主角,可能还要和所有平凡的人一样,被世界啊、命运啊这些东西?摆布。” “主角往往是正义?性的,你在幻觉里将?你的未婚夫定性成?主角,将?自己渺小化和邪恶化。你在为他所做的一切找理由,为此不惜贬低自己,看来你真的很爱他。” “大概是的。” “但是你现在已经?意?识到这是幻觉了,也?意?识到你的未婚夫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你还要爱他吗?” 何芷安短暂沉默下来。 “以他的身价和才华来看,他应该也?不能算平凡。”半晌,何芷安笑了笑:“他算一个很坏的大反派。” 女医生静静地看着他,何芷安问。 “医生,你说反派之所以变成?反派,是基于什么理由呢?” 医生想?了想?,“一般是天生反社会人格,或者?为了报复、权钱等理由吧。” 何芷安说:“如果是普通的现代都市故事里的反派呢。” 医生说:“那大概就是为了权利和金钱了。” “……可是他的遗嘱唯一受益人是我。” 何芷安喃喃,医生没有听清,来不及再问,何芷安已经?站了起来。 他颔首示意?:“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你,医生。” 程起云一直都没有出现。 直到何芷安在医院里度过第二十天,深夜他躺在床上,程起云才披着一身夜色与初春的寒露,无声地走?了进?来。 他站在病床边,长久地凝视着何芷安,墙上的电子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跳动,将?近五分?钟后,男人终于俯下身。 程起云大约是要吻一吻何芷安的,但在那个吻落在面颊之前,何芷安先一步睁开了眼?睛,用?手挡住了他的嘴唇。 ----------------------- 作者有话说:今天可能会早睡,提前更周五的 第32章 病房内有许多发光的电子设备, 不至于是全然的黑暗,何芷安与程起?云在这片蒙昧的光线中对视,何芷安缓缓坐起?身来。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 程起?云被他的手掌摁着下?压, 最?终屈膝半跪在了床边的地上。 何芷安移开了手掌。 程起?云说:“五天前?,白非和钟旻上了前?往京城的飞机。” 何芷安问:“白非跟着钟旻走了?” 程起?云却没有回他的话?,只是道。 “接下?来, 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故事了。” 话?音落下?,周围一时间仿佛更黑了,那是某种真?相砸落在地激起?的心?脏难以负荷的黑暗。但,等这阵激荡逐渐消退, 电子设备正在运行中的蓝绿光幽幽蔓延,眼前?又明亮起?来,何芷安能够看清程起?云的轮廓。 他忽然问:“你的腿断了吗?” 程起?云说:“没有。” 何芷安问:“那浙兴破产了?” 程起?云说:“也没有,股价同比上涨了35个百分点。” 程起?云面上浮现笑意, 即使?是屈膝半跪的仰视姿态,也显露出压抑不住的侵略欲和掌控性。 “我听?说你恢复记忆了。”他笑着说,“安安,你关心?我?” 何芷安讨厌他这副尽在掌控的样?子! 第34章 他冷声:“我之前?在钟旻那说了,你走出那个门我们就完了, 我要?和你分手。” 程起?云:“我们本来也没谈恋爱, 只是有婚约。” 何芷安:“程起?云你王八蛋!” 程起?云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手指是凉的,掌心?却很热。那温度渗透到?何芷安皮肤上, 让他微微战栗。 四目相对,程起?云注视着他,拇指指腹缓慢地摩挲过他的手背。 程起?云说:“你有任何想要?知道的, 可以问我。” ——接下?来,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故事了。何芷安想起?他刚刚那句话?,心?中一动,他有太多需要?确认的事,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程起?云没有催他,沉默地守在床边,他仿佛安于这种状态,目光始终停留在何芷安身上。 何芷安最?先问:“你和白非分手了?” 程起?云说:“是。” “四年前?,你跟我说的那个关于你、钟旻和白非的梦,是真?的?” “嗯。” “我四年出车祸是因为这个吗?” “......是。” “你怎么确信这一切是真?的?” “车祸后,你昏迷不醒。我查了浙生重症病基金捐赠名单,白非在列,身份信息和梦里对得上。最?重要?的,我让基金给他打款后,你就在英国医院里醒来了。” 何芷安下?意识抓住被单,没有人能接受“命运”真?的存在,而自己只是提线木偶。他回避道:“也许,这只是巧合呢?我醒来并不一定是因为他获得了捐款......” “安安。”程起?云打断他,平静地问:“我赌得起?吗?” 何芷安在他的目光下?收声。 “我还原了不下?十遍车祸现场,请专业机构分析了当时的行车记录仪录像,没有人能从科学角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程起?云在英国回来后一次次复刻车祸现场,疯魔了般与束缚着他的无形的丝线争斗。他试图挣扎出一线生机,无果,最?终认命。前?二十一年人生顺风顺水,他无惧也无畏,即使?是在车祸的最?后一刻调转车头,主动迎上席卷而来的死亡威胁,他仍没有丝毫恐惧,命运摆弄不了他。 他极其傲慢,漠视命运的征兆和提醒,也漠视生命。 于是命运也调转车头,将威胁架在了何芷安的脖颈上。 程起?云放缓声音,自问自答:“......我赌不起?。” 何芷安忽然记起?他在国外念书的时候,那时他忘记自己和程起?云一起?爬过奇壮美丽的菲茨罗伊峰,忘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挑战极限。但不知是和程起?云在岩洞中约好要?“再来爬一次”的约定在潜意识中影响着他,还是因为孤身在伦敦太过寂寞,他热衷起?了极限运动。 他又爬了很多山,在超过30米的高台上玩跳水,他毫无经?验就上了gt赛车,在盘山车道压着限速狂飙。 他翻过车,车辆撞烂护栏,保时捷911爆炸起?火。从岩体上跌落过,安全绳几乎勒断他的腰。他湿淋淋地从水中爬出来,但他一直毫发无损。 英国相熟的同学们说他有“女神庇佑”。 现在,何芷安恍然发觉,并不是有什么幸运女神,而是他本身是一柄死神的镰刀,替命运架在了程起?云的脖颈上。 只要?他不出事,程起?云、白非和钟旻的人生,就可以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行。 何芷安嗓音干涩:“但是,在你的梦里,钟旻和白非才是主角。你应该对白非......强取豪夺,他与钟旻两情相悦,不是吗?” 现在的情况却是程起云和白非“两情相悦”,钟旻强取豪夺。 “理论上是这样?,但我经?过几次试探发现,所谓命运的安排没有那么严密。” 程起?云说:“第一次试探是我和白非初见,本应该是他在校招的时候主动来感谢我,我反过来先跟他搭了话?。我们认识了,他对我颇有感激,你在英国什么也没发生。后来我引导他和我在一起?,你仍然是安全的。” “我推测只要?关键节点对得上,这些节点之间的脉络如何串连,我们所经?历人生具体是如何发展的,并不会受约束。” 何芷安知道自己在英国的时候身边一直有人跟着,他直接在视频通话?中问过程起?云,程起?云也坦然承认了是他派的人。当时失忆状态下?的何芷安不清楚这是因为那个古怪的“梦境”,还以为是程起?云的占有欲作祟,想要?无死角监控他在异国的生活。 他为此感到?窃喜。 ——因为何芷安不明白程起?云为什么不来看他,程起?云总是找出各种理由?回避和拒绝,到?后来干脆表明自己谈了恋爱。只有活在对方的监视下?,他才能感觉自己是被爱着的。 他微微出神,程起?云仍在继续说:“我发现白非的确受命运的眷顾,如果真?的存在世界的主角,那他就是。我直推他进入项目部?,所有他经?手的项目都超出了预计,获得空前?成功。浙兴同比增长?的这35个百分点,有大半要?归功于他。” 何芷安随着他的话?反应过来。 “所以你干脆颠倒你和钟旻的位置,先一步和白非培养感情,然后利用白非对你的好感,让浙兴更上一层楼。因为你和白非‘两情相悦’了,白非没有喜欢上钟旻,为了契合命运的发展带走白非,钟旻只能采用强制性手段,被迫成为‘强取豪夺’的那个人。” “你成功了,所以浙兴没有破产,你也没有在与钟旻的争斗中失去行走能力?。” “不算完全成功。”程起?云说:“梦里,我和钟旻为了白非的去留对峙,我大腿中枪,我认为这应该是个关键节点,毕竟这和我的结局直接相关。我不敢直接回避中枪的情节,也不能按照梦境发展真?的放弃一条腿,就选择了改变中枪位置。” 他看着何芷安:“我主动用胳膊挨了一枪。” 何芷安下?意识看向他中枪的左臂:“有后遗症吗?严......” “我没事。”程起?云轻声说,“但是你现在躺在这里了。” 何芷安一怔,程起?云中弹那天对闯进家中的他厉声呵斥的画面还在眼前?,他以为程起?云是要?赶他走,原来是在命运的注视下?让他逃。 他心?中霎时百感交集,只能说:“我没事。” 何芷安沉默片刻,想起?那声沉闷的枪响,钟旻提枪出门。一门之隔,他多么担心?程起?云的安危,钟旻却告诉他,程起?云为白非挡了一颗子弹。 现在想来,这话?中大概掺着钟旻的挑唆,他张口想质问程起?云。那又如何呢?你为了所谓的命运必须中枪,所以用胳膊去挡子弹,可你都没有为我挡过子弹! ……虽然,在车祸中,在不知道命运真?相之际,程起?云主动替他迎向了失控的货车。如果没有这所谓的命运,那程起?云已经?死了。 可程起?云都没为他挡过子弹。 何芷安唇角下?移,最?终问出来的是。 “为什么钟旻要?配合你走命运线?他也知道真?相吗?” “他没配合我。” 程起?云先澄清了这点,眉弓轻微下?压,显出某种不愉:“他在跟我作对。” “我不知道真?相以前?,前?往机场的路上只是透过车窗扫见白非的影子,就产生了包括头晕、耳鸣在内的强烈反应。猜到?真?相后,首次和白非面对面交流,这种反应更加剧烈,即使?此前?任何事都没发生,光是这种反应就让人知道他是特殊的。” “我作为故事反派尚且如此,身为白非正缘的钟旻,我推定他见到?白非后反应会比我更强烈。而在那天的饭局上,他的表现也如我所料,说不定是见到?白非的那一刻就知晓了我们几个未来的命运。” 何芷安记得钟旻抵达南都后同时在云上华府和海港举行的两场宴会,程起?云不让他登陆,却邀请钟旻去了陆上那场,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 “你带着白非参加云上华府的宴会,就是为了安排他和钟旻见面?” “嗯。” “……可是钟旻来见我了。” 程起?云闻言,唇角泄露一丝冷笑,在黯淡的冷色调光线里睨着何芷安,慢条斯理反问。 “那又怎样??” 何芷安攥住手指:“你怎么确定,他会相信命运,相信了之后,又会按照命运走呢?” 程起?云说:“你以为他为什么南下?,难道专门为了你吗?如果是为你,早多少年就该来了——他来,是因为钟家在政坛的位置坐不稳,作为姻亲的顾家这几年越来越有往他们头上踩的意思。他早不来晚不来,在顾卫和莎拉订婚后来,是为了在江南找盟友。” “你以为顾卫和莎拉为什么随行?在国内开巡回画展只是借口,顾卫要?盯着钟旻,就算拦不住他找人结盟,也得知道他找了个什么样?的人。程、何、陈、林,我们哪家没被他们试着摸过底,浙兴芯片技术更迭这么快,股价涨幅这么高,虽然钟旻基于对你的那点喜欢,不会想要?和我合作,但你说他会不会对浙兴的发展感兴趣?” 第35章 何芷安听?见程起?云把钟旻对自己的好感定性成“那点喜欢”有些不高兴,但注意力?更多被他话?中流露的另一层意味引去。 “你做了什么?” “我故意抬高p-ii六代芯片的知名度,在钟旻开始着手调查浙兴和我本人的时候,把白非参与过的那几个项目都推到?他面前?……想想看,多么神奇,白非入职后每每经?手的项目都大获成功,跟你有婚约的我也成了他的男朋友,你觉得钟旻会怎么想?” 怎么想?那时的钟旻大约还未感知到?命运的红线,以局外人的角度,他只会觉得白非有什么非凡的商业天赋,程起?云就是冲着这个“金饭碗”,才放弃与何芷安的婚约。 他在想着趁虚而入接近何芷安的同时,也许还想过能不能让白非跳槽,跟着自己。 “得到?你的好感,进一步跟何家结盟,最?好再带走白非。”程起?云平铺直叙:“这才是他登上那艘游轮的原因。” ……在他口中,好像钟旻对他全是虚情假意似的。 何芷安并不在意钟旻到?底喜不喜欢自己,但恨程起?云这副笃定姿态,更不想显得自己没人爱。 “你凭什么断定他是那样?想的?” “他在和白非见面后,一点怀疑和挣扎都没有就遵从了命运。还不够证明他本来就认为白非有不凡之处,从最?开始就想过要?带走白非吗?” “你又知道他没有挣扎了?他也很痛苦啊,我听?他倾诉过,也亲身感受过,你以为只有你痛苦,你以为我会觉得你很伟大吗?” “我不伟大吗?”程起?云单手撑住床沿,忽然直起?身体前?倾,他带来的阴影迅速笼罩了何芷安,漆黑的眼珠如同浓缩的深渊:“你听?他倾诉过?他说什么了,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在你怀里撒娇了吗?那我呢,你知道四年前?你车祸昏迷的时候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为了让你爸妈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费了多少口舌?我倾诉不了,我得挺着,我得想办法为我们挣一个出路,你懂吗?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谁让你挺在前?面了!你不能告诉我吗?你就让我一无所知地看着你和别人谈恋爱,你还他妈的和他上床!你想过我的心?情吗?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你怎么不直接让我去死啊!” “你多厉害啊,你不怕死。我告诉你之后你是不是也要?这么说,‘我不怕死,该来的就让它来吧’。何芷安,你不怕我怕!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本来就什么都没了!”何芷安骤然拔高音量,眼泪同时落了下?来,他望着程起?云:“我爱了将近十八年的人没了、不见了!成了别人的了!你才是根本什么也不懂的人,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必须原谅我,何芷安,你说过你会原谅我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 “四年前?,我告诉你我的梦,你说过无论怎么样?,你都不会让我一个人。你不能反悔。” 何芷安冷冷瞪着他:“在梦里,浙兴破产了,你腿断了,我可怜你才说陪着你。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能为别人挡子弹,来跟我卖什么可怜?” 近距离下?,两个人都毫不退让地注视对方,程起?云突然偏头,舔走何芷安淌在颊上的眼泪,同时舔过他潮湿的眼睛。 何芷安被迫闭了闭眼,等他睁开,却发现程起?云在笑。 “安安,你介意我为了别人受伤么?”他说着,扫视病房一圈,喃喃:“也对,我只该为你去死。” 他拿了床头果盘边的水果刀,单手拇指推开刀鞘。刀鞘跌落在地,在黑暗中发出声响,他带着何芷安握紧刀柄,让刀尖悬在曾经?替白非挡过子弹的位置。 “我没带枪,用这个凑合吧。” “何芷安,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为了他。” “但现在你扎下?去,要?知道我是为了你。” 何芷安的右手被他裹着,微微颤抖,他含泪直视着程起?云,嗓音沙哑。 “你以为我不敢,你以为我会心?疼吗?” 程起?云没回答,只是胳膊猛地下?压,何芷安来不及挣扎,尖锐的刀锋已经?穿透皮肉,整柄水果刀洞穿了他的左胳膊。 鲜血迅速从刀口蔓延出来,在被面晕开,何芷安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又被程起?云带着将刀拔出。错觉中,他仿佛听?到?了刀刃切开肌肉的摩擦声。 红透了的水果刀接刀鞘之后扔在地上,程起?云用受伤的手插进何芷安的指缝,和他十指交握。他用力?,温热的血液迅速涌出,将何芷安与他紧扣的右手变得血淋淋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能让钟旻对着我的腿开枪吗?”程起?云嘴唇贴着何芷安的耳廓:“因为我答应过你,要?背着你爬菲茨罗伊峰的最?后一段路。” “我记得我们的所有约定,所以你也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你不能放弃我,何芷安,你不能。” 第33章 何芷安想要摆出?世界上最恶毒的表情, 用很难听的话攻击程起云。 然而,程起云的血烫着他的手,目光也烫着他。他记得就是这?个男人和自己蜷缩在菲茨罗伊峰上的岩洞中, 和他说要背着他走向山顶。 “你要背我啊?那?你需要很努力了, 而且会很辛苦的。世界的刀刃——你背着我站上去会很痛吧?” “是背你的话就不会痛。” 何芷安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其实并?不能怪程起云,不然要程起云怎么?做呢,看着自己去死吗?用理性?的角度, 何芷安和程起云的角色互换,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因此何芷安不忍心不接纳他,可是……可是他也做不到就这?样?原谅他。因为何芷安也很痛苦,一无所?知地痛苦着, 即使程起云备受煎熬,为了他踩在世界的刀刃上,可作为被保护的那?个人,何芷安同样?感到万刃穿心。 他不忍心、舍不得就这?样?放弃程起云, 又想狠狠报复他,在他身上发泄自己的痛苦。 他并?不会在这?方面舍不得程起云受伤,伤害程起云的对象是自己,这?会让他有?快感。同时?,由于程起云在他面前永远强势、永远傲慢, 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他知道?那?确实存在的, 程起云煎熬、颓丧, 乃至于脆弱灰心的一面,但程起云从未让他看见过, 所?以在感性?上而言。这?个男人于他就像是无敌的。 既然是无敌的,就可以承受何芷安肆意发泄的痛苦。何芷安不必用理性?权衡该不该这?么?做,也不必不安愧疚。 问题在于何芷安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我恨你。”何芷安带着哭腔开口:“我恨死你了。” 程起云说:“不许恨我。” 何芷安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程起云被打得偏过头去,转回来之后唇角破了,居然还在说:“不许恨我。”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何芷安愤怒地大喊起来,不再压抑,彻底哭起来。眼泪乱七八糟流了满脸,大概是不怎么?好看了。 “早知道?我不喜欢你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我吗?” “谁?” “钟旻……还有?别人。” “都说了他不是真?心喜欢你。”程起云耳朵里好像只能听见钟旻两个字,忽然问:“你和他睡了?” 何芷安:“要你管?” 他窥见程起云面上一闪而逝的暴虐,竟有?种痛快之感,霎时?间明白该怎么?攻击程起云了。 “我在他那?待了三天两个晚上,你觉得我们会没睡过吗?是你把我赶走的。他把我带上车,安慰我,我回国后第一次那?么?有?安全感。” “别说了。” “你知道?吗,钟旻的吻技比你好多了。我们第一次是在窗边,他把我摁在了窗台上,当我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我发现这?种事和谁做都一样?。” “别说了,安安。” “为什么?不能说?对你而言也是这?样?的吧,你和白非同居了,天天睡一张床,聊聊你的感受啊!是不是很舒服?后悔一开始和我说什么?结婚的时?候再……” “对啊。”程起云蓦地打断了何芷安的话,眼眶猩红,一字一顿:“我很后悔。” 何芷安下意识闭上嘴巴。 程起云原本在何芷安的话中略微躬起肩背,血淋淋扣着他的手也松了一些。他额角青筋鼓起,一个在昏暗病房中如此庞大的蜷缩于床边的阴影,却在几句毫无实质性?伤害的言语中摇摇欲坠。 然而,此刻,随着何芷安的反问,他蜷缩的肩膀打开,重新扣紧了何芷安的手。他双眼通红地笑起来,眼神就像左臂被洞穿的孔洞,望进去只有?一片漆黑黏腻,看不见伤口,只有?危险的血色。 “我早就该和你做,我以前真?是傻逼,坚持一些根本没有?意义的东西。早在你成年那?天,我就该睡你,把你睡透了,让你从身到心都离不开我。反正我们迟早要结婚,你最后总是我的,我以前在想什么??” 第36章 何芷安瞠目结舌,不知道?他怎么?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你……你疯了吗?” “是,我早疯了。我以为你知道?呢,安安?和白非睡很爽啊,和别人睡也是,你知道?的,我没有?瞒过你——就像你说的,和谁睡都一样?,除了你。” 何芷安哭着用力推他:“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知道?你和白非睡不是自愿的,你干嘛这?么?气我?” “第一次不是自愿的。”程起云看清他的眼泪,静下来:“后来是了。” 程起云先前与何芷安坦白所谓的命运时,鲜少用“一定”“肯定”之类绝对的字眼,尤其是关于命运线的发展脉络,他只说是推测、猜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从当前的结果来看,程起云从命运线中顺利脱身,不仅不受影响反而获利。然而,当命运线刚刚开始,当他还身处其中的时?候,他怎么?知道?自己每一步都走的是对的,他怎么能料定自己就能获得最终的成功? 他推测要遵守命运的关键节点?,但,怎么?定义关键节点?? 作为反派和白非的初见算关键节点?吗,如果不算,那?反派第一次“强取豪夺”白非算吗?作为正缘的钟旻和白非初见算吗?正缘和白非的第一次算吗?他们幸福美满的结局算吗? 他推测也许命运并?不在意这?些串联节点?的脉络如何发展,他们这?群凡人具体要怎么?过,尝试做点?改动,事后看好像成功了,但什么?叫事后? 只要何芷安还没在他面前寿终正寝,就不算事后。 也可能就现在,或者某日他重新拥有?何芷安,自以为故事已经到了结局,然后何芷安突然死在他的面前。 他才恍然明白,命运不是不追究,只是没有?和他清算。就像他和何芷安前面的人生,不一直顺风顺水? 这?些有?可能吗?都有?可能。这?些无尽的可能成为悬在程起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过往二十一年人生,他不知恐惧和敬畏为何物。如今他日日恐惧,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程起云了。 最好的结局,是他按照计划顺利脱离命运,重新拥有?何芷安,然后在何芷安的有?生之年一直等待,等待着命运可能性?的清算。 最差的结局,他摆脱不了命运的控制,浙兴破产,父亲中风,受伤断腿,失去何芷安。 没有?他摆脱命运后得不到何芷安的结局,因为只要他能破局,他就必须要得到何芷安。这?是他熬过恐惧的唯一念想。 ——为此,他用不科学的行车记录仪视频、车祸现场还原记录、脑科专家鉴定,说服何晟和林芸相信“命运”真?实存在。又用公证的遗嘱、程父的背书?向何家表明诚意:他的结婚对象只会是何芷安。 “我想过,要不要去赌能不能别和白非发生关系。” 程起云轻声?说:“但下一秒我就想明白了。何芷安,我没有?正式和你表白过,没有?请求你和我交往过,这?些我都对白非做了。都已经做了这?些,全世界都知道?我和白非谈恋爱了,我再去赌一个你受伤的可能,保持所?谓的清白,有?意义吗?” “有?了第一次之后,我彻底想开了。做都做了,反正不是你,是谁都一样?,我更没必要为白非守贞。” “既然我已经烂在了痛苦里,我何必压抑自己的欲望?” 何芷安嘴唇颤抖着,他隐隐感受到了程起云失控的偏执,为此感到心惊。然而,竟然又生出?种奇异的满足,忍不住想要继续剖开这?个男人的内心,寻求甜蜜的果实。 “你不怕吗?如果你摆脱命运了,我嫌你脏怎么?办?” 程起云却笑:“这?是最简单的,安安,如果你讨厌,我可以去掉它。你知道?的,现在变性?手术很方便。” “关键在于,何芷安,你总会是我的。你会是我的。” 何芷安喃喃:“除非……” 程起云定定注视着他:“除非你死了,或者我像命运中那?样?狼狈收尾。” 但何芷安知道?,如果程起云与命运抗争失败,真?的走到了那?一步,程起云不会选择活下去。以他的骄傲,失败等同于死亡。 也因此,在他预定的结局中,没有?他顺从命运变成残疾,再去找何芷安说明苦衷的结局。尽管这?种情况下何芷安很可能会心软,同情他,原谅他,和他在一起,甚至照顾他下半辈子。但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所?以程起云这?句话的实际意思是。 ——何芷安,你总会是我的。除非你死了,或者我死了。 病房内一时?间陷入沉默,只有?电子仪器无声?地运转着,良久,何芷安叹了口气。 “程起云,你这?个傻蛋。你又怕我现在死,又怕我未来死,你怕命运,多过怕我。你怕得变了一个人,好像我们无法在一起的敌人只有?所?谓的命运似的。” “其实你的恐惧也是有?恃无恐,对吧?你明白的,只要我没有?死掉,我就会一直爱你。” 程起云今夜第一次哑口无言。 “可是我承认。”何芷安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只要我没有?死掉,我就会一直爱你。” “人总是会死的,程起云,现在已经到大结局了,你不要害怕了。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也可以去死。” 程起云长久地望着他,终于问:“大结局了?” 何芷安肯定:“大结局了。” 程起云问:“那?我能吻你了吗?” 何芷安想了想:“好吧。” 时?隔四年,程起云终于再次吻住了他,他们倒进染血的病床。 “……去处理伤口。” “扎的时?候就没扎到神经,顶多失血过多。” “你用苦肉计?你混蛋!” “需要我去变性?吗?” “不要,感觉怪怪的。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没用过的地方吗?” “好吧,如果你受不了,可以和我说。” “啊?为什么?我会受不了啊?” “唔!程起云你混蛋!……疯子,别用力了,你还没止血!” ----------------------- 作者有话说:感谢还在支持本文的读者(鞠躬) 第34章 何芷安在医院多?住了几天, 不是因为哪里?受伤,而?是他过敏了。 私立医院的?床品虽然在卫生方面没有任何问题,但材质跟何芷安家里?用?的?还是存在很大区别。何芷安平时都是穿着病号服, 结果?程起云深夜来一趟, 他的?皮肤和床单直接接触,还接触了许久,后?腰和臀腿处第二天就起了红疹。 情绪起伏太厉害, 又挥霍了两三个小时体力,临天亮了才睡下。何芷安几近虚脱,昏睡到下午。 与他相反,程起云先是处理了一下现场, 协调医院换了间病房,把睡着的?何芷安抱进新病房的?床上后?,又去处理小臂已?经止血的?刀伤。 虽然没伤到神?经,但他这样完全不顾及伤口的?做法无疑会加重伤情, 还伴随失血过多?。程起云并非铁人,包扎完伤口之后?天彻底亮了,他回?去与何芷安挤上同一张病床,这才睡下。 第二天是何芷安先醒,他看见身边的?程起云, 愣了一愣。 虽然清楚地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他们说了那样多?、做了那样多?, 何芷安全都记得。也正是因为全都记得, 他忽然觉得和程起云之间那层无形却?确实存在已?久的?壁垒已?然消融了,因这将近五年未感受过的?坦然, 他躺在原位,一动不动地盯着程起云看。 真奇怪,这种感觉。 过去的?程起云睡着的?时候还是比较温和的?, 现下的?程起云不晓得是心里?压着太多?的?事,硬生生把自己磨出了过于冷硬的?棱角,还是只是长开了,他闭着双眼安睡时看起来也仍然凶悍,有着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凝视你的?迫人气场。 何芷安回?国后?也见过程起云睡觉的?样子,那时候只觉得吓人,还觉得这种“吓人”很性感。这时候看着,尽管依旧觉得对方性感,心态却?不一样了。 他忽然认识到,这就是程起云,现在的?程起云。 虽然和以前那个人完全不同,但他要开始爱眼前的?这个人了。 他不觉得不适,也未有可惜,也许是昨夜已?经完成?从心到身的?磨砺与阵痛,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新阶段的?程起云。看着自己的?未婚夫,有种熟悉伴随陌生的?新鲜感。 “你这个人啊……”何芷安伸出一根手指,抵住程起云的?鼻尖:“真是好坏。” 他轻声埋怨,凑过去想亲他。结果?一动,后?背腰腿一片针扎似的?痛痒,他霎时没忍住“啊”了一声,接着赶紧压低嗓音。 程起云仍然睡着。 意识到之后?,那种痛痒就异常清晰起来,何芷安半身不遂地挪下床,进卫生间撩起衣服一看,发现红疹密密麻麻地分布在皮肤上,一碰就疼。 第37章 这下,他拧着眉头,也不管程起云有没有在睡觉了,气势汹汹地就想出去扒人衣服。 他都过敏了,程起云也要过敏才对! 然而?,刚出卫生间,就看见病房门开了,林芸与何晟表情复杂地站在门口。 他们视线所落之处,是病床上的?程起云。 被父母抓到和人不清不楚的?尴尬笼罩了何芷安,也许是久违的?没有一起出现在彼此的?家人面前,何芷安突然觉得害臊。 “爸、妈,其实不是……” 他试图解释,但是走向门口时皮肤和衣服摩擦,红疹又疼又痒,他的?脚步顿时磕绊不少,看起来步履维艰。 何晟和林芸看着他和他身后?病床的?视线更异样了,何晟胸膛起伏了一下,似乎很有些?不悦,但最终也只是从鼻腔重重哼出一声。 一扭头,率先出去了。 林芸叹了口气,和何芷安并排往外走。 “他告诉你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晚。” 何芷安小声回?应母亲的?话,跟在何晟身后?进了走廊尽头的?休息室。林芸把门锁了,一家人在沙发上坐下,只是林芸和何晟坐在何芷安对面,好像审判。 何晟:“你和程家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何芷安想,这要怎么讲?早上他们都看到了,他和程起云睡觉了呀。不过他不好意思把这个讲出来,就说。 “我要和他结婚。” 林芸转头对何晟说:“你看,我说了吧,他知道?事情经过之后?不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心疼起云。” 何芷安闻言不高兴了:“那也没有,谁说我不会生气?我还捅了他一刀呢!” 林芸和何晟异口同声:“捅谁?” 何芷安理直气壮地说:“程起云啊!” 何晟终于紧张起来:“那他现在躺在病床上……你捅他哪里?了?” 何芷安说:“胳膊。” 何晟松了口气:“哦,胳膊啊。” 林芸发现自己和丈夫似乎也因为背负这个瞒着何芷安的?真相太久,被所谓的?命运弄得情绪敏感,不由扶了扶额角。 “真是……” 何芷安反应过来:“你们不会以为我杀了他吧,我哪有那么坏啊!” 林芸安慰他:“你不坏,你是妈妈的?宝贝。” 何芷安却?生气起来:“还说程起云,你们也一直瞒着我,看着我伤心难过,我根本不是你们的?宝贝。” 何晟一时失语,紧张地看向妻子,林芸熟练地哄他。 “是,怎么不是?我们只是怕告诉你了……你会作出一些?不顾自己安危的?事。” “这个肯定也是程起云跟你们讲的?,你们只听?他的?,不听?我的?。” “爸爸妈妈是担心你。” “你们是被他那份遗嘱说服了吧!” 何晟忽然沉下了脸:“何芷安,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和你妈妈会因为浙兴的?股份,他程起云的?那笔遗产,就和他统一战线了?我们不开口,从头到尾就是为了你!” 何芷安其实明白,如果?他骤然得知命运存在,一定不会接受,也不会因此和程起云疏远、分隔两地。莽撞之下可能会遭遇不可预知的?危险。 可他毕竟深爱和信任着自己的?父母,同时被至亲和挚爱瞒着,心里?不好受。 他垂下眼睛,睫毛颤抖,很可怜的?模样。 何晟一下子就心软了,况且程起云进行遗嘱公证的?时候他们确实很惊讶,也觉得安心不少。在新兴技术领域,浙兴是异常锋利的?一柄尖刀,年轻又寒光闪闪。没有哪个集团,或者某个人会觉得自己的?事业已?经封顶,自己的?财富已?经足够,即使对于何家来说,浙兴仍是一笔难以估量的?财富。 程起云的?遗嘱就这样将它拱手送出,甚至程父也在场,默认了这个决定。 何晟说:“你是不是觉得,对你而?言,这份遗嘱没有什么意义?反正我们离开以后?,整个何家都会是你的?,你不需要他程起云什么东西。” 何芷安抬眼:“我没有想过你们会离开。” 何晟眼神?放柔:“但是,我和你妈妈总会有离开的?那一天。你又不喜欢集团这些?事,多?一份东西给你,就是对你未来的?人生多?一份保障。” “就算不谈那么远,我们谈现在。程起云初跟我谈命运的?时候,我觉得很可笑,后?来不得不相信。接着我就想到,为什么是我的?孩子要去受这个伤?虽然非常不公平,但确实说明了一点,你能够威胁到程起云。” “他看中?你,甚至超过看中?他自己。否则,命运可以用?他自身的?死亡作为威胁,而?不是用?你的?死亡来威胁他。” “所以程起云的?这份遗嘱并不只是未来的?事。”何晟看着何芷安:“在命运下,如果?他变心了,或者仅仅是爱你的?程度比不上他爱自己了,那么,受到生命威胁的?就会是他。他那种人,不会甘心受命运掌控,一旦越轨失败,假使又偏偏最爱自己,就将迎来死亡的?惩罚。” 程起云如果?没死成?,只能忍受命运的?摆弄,而?命运的?惩罚能让何家看清,这个人不够爱自己的?孩子。 程起云如果?死了,等于在这个基础上,赔付了何芷安一笔巨额财富。 这份遗嘱与其说是未来的?担保,不如说是“程起云永远最爱何芷安”的?一份终生保险。 何芷安也明白了这一点,怔怔坐在原地。 何晟和林芸对视一眼,林芸温柔地说:“所以我们才不插手你和他的?事,我知道?起云这孩子有缺点,但我也知道?,你最喜欢他。除了他,让我们再想一个能百分之百放心把你交出去的?人……说实话,我们也想不出来。” 何芷安慢慢回?神?,嘟囔:“什么叫把我交出去……” 何晟轻嗤:“昨晚上他不就睡病房里?了?” 何芷安双颊泛红,下意识站起来:“那是!” 话没讲完,布料摩擦间感知复苏,何芷安又浑身难受地不自然起来。何晟摆出不想看他的?表情,何芷安提高声音喊冤。 “我过敏了!” 他掀开衣摆展示自己的?侧腰,何晟总算用?正眼看他,林芸赶紧叫来医生给他擦了药,等何晟与林芸离开,何芷安就趴在一张新的?小床上,被从门口推回?病房。 程起云恰好醒了,黑发凌乱,胳膊包着层层纱布,屈腿坐在病床上。 他看着被推进来身上满是药膏气味、仿佛受了很惨痛的?虐待的?何芷安,抬手摁了下太阳穴,难得露出不自信的?迷茫表情。 昨晚,他把何芷安弄坏了? 第35章 何芷安过敏, 程起云左臂受伤,两人就在病房里住了下来?。 林芸让人把病床的床品换成了何芷安在家里惯用的,何芷安的过敏并不严重, 两天就好了, 但还是赖在医院。 程起云这条胳膊反复受伤,主治医生查房的时候强调了好几?次,说他再这样不顾惜身体?, 下次再出点什么状况,左臂保不齐就要废了。 医生为了病人的身体?,警告中多少也带了些夸张意味。程起云很平静地表示知道了,倒是何芷安在旁边紧张起来?, 每次等医生离开?,都要焦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这回何芷安送医生出门,扭头就要开?始绕圈,被程起云叫住。 “别转了宝贝, 你转得我头都晕了。” “头晕?”何芷安立刻转身,趴在床上:“你怎么会头晕呢?是不是左臂受伤的后遗症?我……” 我是被你转晕的。程起云想?重复这点,可何芷安紧张兮兮的样子实在好玩,双手扒着床沿像只大眼睛猫咪。他便没吭声,仅仅垂眼望着他。 何芷安自顾自紧张了一会儿, 最后才从他唇角的轻微笑意判断出他大约没什么事儿—— 本来?, 何芷安是没那么心疼程起云的。不, 也不算,他是很心疼程起云的, 只是在挥刀刺伤程起云时,同心疼的情绪齐齐成百上千倍翻涌上来?的是痛快。 他也可以折磨程起云、伤害程起云,而程起云爱他, 无?条件接纳,甚至用生命向他表明忠诚。他因此获得快慰,借由这快慰抚平自己的伤痛。 可等他终于从仅凭自己无?法挣脱的痛苦中脱身,再看程起云,心疼就占了上风。 如果程起云的胳膊真的坏了可怎么办呀?他就再也抱不动自己了。 ……他还想?在婚礼的时候被程起云抱着或者背着走红毯呢。 他低声说:“坏蛋。” 程起云听到了,笑容并没有变化,仍然是那样隐晦的两段线条,伸手勾了勾他下巴处单薄的软肉。 这是何芷安近几?年常看见的程起云,不怎么笑,笑起来?也是浅浅的。笑容放大的时候往往表明他在暴怒,有人要倒超级大霉。但是以前的程起云还是会笑的。 第38章 “你笑一个给我看看。”何芷安单手撑着脸颊,蹲在床边:“像这样。” 他朝程起云呲了呲牙做示范。 程起云看着他,表情没有变化。 何芷安坚持不懈地保持着唇角大大的弧度:“像我这样。” 程起云脸上原本微小的笑容也敛去?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何芷安,无?动于衷。 何芷安:“你干嘛?” 程起云:“这样很丑。” 何芷安怒而掀被,想?把程起云捂死算了,反过来?被程起云单手拖上床,光天化日?好一通胡混。 等程起云可以出院的时候,何芷安的过敏早就好了,他还是很担心程起云的胳膊——只是当程起云觉得他啰嗦,把他捏成鸭子嘴,又?公主抱起他坐电梯下楼,穿过有着不少病人和医护的庭院坐上车,他就不担心了。 程起云的胳膊仍然很有力?量,隆起的肌肉硌着他的腿弯。他坐在对方大腿上,不好意思地躲开?车外?的视线,却没挪到座椅上去?,一下下用手指头戳着程起云的胸膛。 男人的胸肌肌理结实健硕,甚至能形成沟壑。何芷安实地接触过,他考察了程起云浑身上下,现在对未婚夫身上的每寸皮肤都很了解,这样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就脸红了。 程起云把前后车厢的挡板升了起来?。 何芷安敏锐地问:“你要干什么?” 程起云似笑非笑:“升个挡板而已,你紧张什么?” 何芷安不吭声了,程起云反而来?逼问他:“安安,你想?到什么了?或者说,你在想?什么呢?” 脸颊明显发烫,何芷安不想?坐在程起云腿上了,要挪开?,迟了一步,被摁住了腰。现在天气已经转暖,他只穿着单件的薄毛衣,宝蓝色的,衬得皮肤白净似玉。浅淡的眼珠望过来?,湖水一般起波澜,身材修长?练出漂亮薄肌的何芷安也非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却只用眼睛来?反抗。 不知是反抗,还是引诱。 程起云当然有自己的解读。他单手扣住何芷安的下巴,逼他仰头,那同样白净的脖颈就拉出流畅的优美线条。喉结滚动着,像藏着只亟待发声的鸟。 恰好,程起云听过甜蜜的鸟叫。 “我在问你问题。”程起云轻声问:“为什么不回答我,不听哥哥的话了?” 这段时间?,程起云渐渐开?始自称起“哥哥”。何芷安原来?没注意,但是他越来?越明显,就不得不注意到了。他有些疑惑,因为过去?程起云并不这样,也没什么逼他叫哥哥的癖好……不过,他也未多想。反正现在的程起云很坏,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不是我哥哥。” 何芷安被他虎口顶着,发声也含混:“你是混蛋。” 程起云从鼻腔哼出个音节,发烫的吐息随之喷上何芷安的脖颈,何芷安同时发烫,脸颊的红晕扩散下来?。 他咬住何芷安的脖子,牙齿磨过凸起的喉结。何芷安立刻闭上眼睛,睫毛颤抖不停,他咬着牙关以示反抗,可就像他了解程起云,现在程起云也完完整整地了解他。 男人的手在他后腰上随便揉了一把,柔软的毛衣布料带着力?道磨过腰线,何芷安的牙关就松了。 程起云意料之中听到鸟鸣。 他反复磋磨,那鸟鸣也自然婉转,虽然是初春,但什么鸟会叫春? 程起云就拿这个问题问何芷安,说这只鸟异于常鸟,估计不是什么好鸟。那他对付坏鸟,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是有道理的——何芷安被他气哭了。 因为他决心变成哑巴让程起云不能拐弯抹角欺负他,可是他完全变不成哑巴,失败的反抗换来?更多教训,程起云时隔两个月,再次咬住他的耳朵,叫他。 两个字陷入耳廓,极富羞辱性质的词,何芷安几?乎哆嗦起来?。 但是他的身体?却柔顺地接受了这个词,那么坦诚朝被形容的趋向发展。程起云欺负完了他,又?提交易。 “叫哥哥,嗯?”程起云搂着他,手掌安抚性地摩挲他的后背,这会儿嗓音温柔了:“这是安安吗?我的宝贝。” 何芷安有点迷糊,差点顺着他的心意开?口叫哥哥。好歹含在嘴里的那刻清醒,跟程起云唱起反调。 “不要,最讨厌你。” 程起云摸着他背的动作?停了,漆黑的眼珠凝视着他,片刻,笑了一声。 车直接开?到了程家,程父程母也在的那座别墅群。何芷安还是被程起云抱下来?的,这回不是因为他担心这个王八蛋的胳膊,是因为他的裤子被弄脏了,不好走路。 这么狼狈,何芷安再大的心也不能去?见程家父母了,直接被程起云运回了窝。这里他好久没来?,久别重归,居然还是原来?的样子。 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一切都没改变。 当然,这只是错觉,实际上是变了的,变化最大的程起云就在他身边。片刻的恍惚,何芷安被程起云抱到浴室里,脏了的裤子扔进脏衣篓,何芷安坐在浴缸边缘,看着程起云半跪在他身前。 男人拿了淋浴,沿着他的脚踝往上冲。 温热的水流爬过皮肤,像昆虫的舌头,好在何芷安在车上被闹够了,现在只觉得痒,没有其他什么。 程起云大概也是因为有了一次,现在看起来?很平静地给他冲洗。手掌磨着沐浴露给他揉泡沫,薄荷香的沐浴露挥发,混着热水的气味,让人的变得潮湿,沉甸甸地安稳下来?。 “哥哥。”何芷安忽然问,“你在紧张什么?” 程起云动作?一顿,手掌托着他的小腿,慢慢抬头看他。 何芷安的脚踩到他的西?裤上,面料迅速被水浸湿。程起云没动,何芷安就着这个姿势俯身,和他靠近到近乎鼻尖相抵的距离。 “干嘛总是凶我?” 程起云终于问:“我凶你了吗?” 何芷安:“平时没有,但那种时候就很凶。” 程起云:“哪种时候?” 何芷安:“……你再说!” 程起云笑了一声,又?沉默下去?,几?秒钟后,他关掉淋浴,再度扣住了何芷安的脚踝。 何芷安觉察到一种被束缚感,没等他感到不适,先被程起云投注过来?的眼神?摄在了原地。程起云盯着他,开?口。 “其实你爱的不是我,对吧?” 何芷安愣住:“什么?” 程起云咬肌微微鼓起,仿佛在用着什么力?,呈现出压抑的姿态。他上身前倾,何芷安坐在浴缸光滑的边缘,被他挤压,不得不用双臂环住他的肩膀保持平衡。 “你爱的是过去?的那个程起云,不是我。”程起云人为地把自己和过去?割裂,眉弓下沉,谈及过去?时几?乎是用嫉妒的口吻。偏偏还要给无?辜的何芷安下判决:“你不爱我,安安,你变心了。” 第36章 何芷安不知道程起云在发什么疯。 明明过去那个也是他, 现在这个也是他,又?不是性格变了就不是一个人了。 不管是以?前那个程起云,还是现在这个程起云, 何芷安都是很喜欢的。毕竟他也不是原来的何芷安了, 每个人都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发生变化,就算他们并没有经历那命运不公的种种,也一样会改变。 只不过, 如果没有命运,没有白非,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在长久的相处中也许意识不到对?方的改变,因为有了分离, 才会认识到眼前这个新的人。 比如说,现在的何芷安也有一点坏了。 他对?现在和过去的程起云的爱意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并不打算说出来。 相反,他踩着?程起云的大腿, 躬下身,和男人凑得很近。鼻梁贴着?厮磨,用?这样温情脉脉的姿态反问。 “哥哥,你搞错了吧?” 何芷安说:“就算我要?变心,从喜欢这个你到喜欢那个你, 也不叫变心啊……你应该担心的是, 我喜欢上别人。” 程起云瞳孔一缩, 显然这刻他们想起了同一个对?象。 “如果我喜欢上钟旻,你怎么办?” 程起云:“你不会的。” 何芷安:“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程起云:“你说了你爱我。” 何芷安:“但是我的第一次是他的。” 何芷安故意刺激他, 拖长了语调:“……毕竟,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程起云的手立时钳紧了他,那样的力度, 甚至令何芷安吃痛。 凝视他片刻,程起云忽然笑了,轻声问。 “安安,你故意惹我不高兴?” 何芷安的小心思被揭穿,还以?为自?己和钟旻实际上没做什么的事情被发现了。没等他想好是继续圆谎、刺激程起云,还是就这样坦白,程起云忽然把从浴室抱了出来,压在了主卧的落地?窗前。 “我记得你说,你们第一次是在窗台边上。” “我知道你住在洋楼二层,那是个实木雕花窗柩,对?不对??你是怎么被压在上面的?是背对?着?他,还是面对?着?他?” 第39章 “他吻你了吗?” 不管何芷安到底是怎么被钟旻压着?的,反正程起云是将他面对?落地?窗摁了上去。何芷安刚在浴室换下弄脏的裤子,现在双腿被热水冲得软乎乎又?湿淋淋,仅仅上身一件柔软宽大的薄毛衣。 宝蓝色的布料垂下来,衬着?窗外泼进来的日光,何芷安的皮肤白得几乎晃眼。 程起云从背后钳制他的后颈,不伤到他但不容反抗的力道,咬着?何芷安的耳廓问他和钟旻的细节。 何芷安被他从地?点到姿势到吻问了个遍,才反应过来程起云压根不是识破了他的谎言,根本是直接陷入嫉妒的深渊,一时半会儿爬不出来了。 他一时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惹程起云。 然而,正是这面上泄露出的犹豫,被程起云判定为同他人情事的遮掩。他五指穿进何芷安的发丝,握住了,强迫他转头,用?力吻上了何芷安的嘴唇。 那样凶的吻,何芷安立刻昏头转向,偏偏程起云还问他。 “钟旻是怎么吻你的?舔你舌头了吗?” “你说过他让你很爽……” “是比我更能让你爽吗?” 程起云粗暴地?搅弄他的口腔,最初用?舌头,后来用?手指。潮湿的手指摸下去,隔着?毛衣摩擦,何芷安有些地?方不习惯被碰触,在他掌下应激地?躬起肩背,但程起云的手指如影随形,指腹上的口水在胸膛外的毛衣上蹭干。 这里当然没被钟旻碰过,先前程起云也会碰,但因为何芷安不喜欢,他并没有这么执着?。现在的动?作却?堪称顽固,何芷安好似埋在海边沙砾下的贝类,先是被隔着?沙子揉搓一通,后来那手干脆探进沙子里去,撬开他瑟缩的蚌壳,直接揪扯里面的软肉。 既痛又?……十分古怪。 程起云自?认为受了滔天委屈,同时始终认为何芷安是他的,是他走过命运的刀刃后迟早要?获得的奖品。尽管随后终其一生他都要?惴惴不安这个奖品的安全性,生怕他碎了,但他绝对?是要?拥有的。 他这样煎熬,这样痛苦,被折磨成了何芷安完全陌生且不喜欢的样子,钟旻不过是才承受他面对?的一切,就和何芷安撒娇倾诉,凭什么? 给予钟旻安慰的何芷安又凭什么? “这不公平,安安。” 程起云贴着何芷安发红的耳廓:“他对?你哭一哭,你就拥抱他了吗?你以?为他是三岁小孩,抱他在窗台吃奶,你知道你抚慰他的时候我怕我腿上没有中枪、剧情偏移,用?了多少?心力去把控事态发展吗?” “那栋洋楼下到处是我的人,我监管着?那栋楼,随时可?以?把你抢出来,我没做。只不过是觉得你当时离我远点更安全。” “钟旻又干了什么?” 何芷安被他磋磨得受不了,连带心脏也随着?他的话?蔓延起细微的痒痛。他讨饶:“没有,我们没有做你说的事……什么给小孩喂奶,你不要?乱比喻……” 但他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程起云把他翻过来,他背靠着?落地?窗,毛衣捋起,程起云当真践行?了自?己的话?。要?把他臆想中钟旻得到的一切加倍讨回来。 落地?窗的窗帘自?然是大大敞开的,正是下午,日光灿灿。何芷安的后背贴着?冰凉的玻璃,汗毛都竖起战栗,也就是别墅群楼间距实在很远,但凡分布密集一些,就能一眼看清一个白皙的影子印在玻璃上,怀抱着?俯身的男人,那样分明且不堪入目的姿态,简直不知廉耻。 何芷安还是有廉耻的,即使是他回国后勾引程起云,大多时候也是在私下里,自?己也会害羞。因此?在这样明亮之处,尽管知道不会有人看见?,还是从头麻到了脚,很是忐忑。 再加上玻璃冷,可?程起云又?带给他热,冷热交织,他很快哆嗦起来,一下子就决定坦白从宽了。 “没有,没有,哥哥。我骗你的,我和钟旻什么也没有。” “我只有你,真的。” 可?是程起云抬头,从男人漆黑的视线中,何芷安胆战心惊地?意识到,现在的程起云,恐怕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他小心翼翼地?在程起云面前晃了晃一根手指,程起云追着?他的手,张嘴,咬住了他的指节。 然后就着?这个姿势抬眼盯着?他,笑了一声。 何芷安立刻推开他,转身就跑! 毛衣落下来,擦过,居然一阵刺痛。何芷安半路难受地?跳了一下脚,程起云甚至没有急着?追他,任他乱跑乱撞奔到房间门口,才阔步赶上,从他身后伸出胳膊握住门把手往回一带。砰,沉闷的钝响,何芷安被困在门板和他的臂弯里。 何芷安闭上眼睛,小声:“哥哥,我讨厌钟旻,一点也不喜欢他。” 程起云说:“把腿张开。” 车上已经弄过一次,结果又?因为说谎被从房门上弄到地?板再到大床,天黑尽了,何芷安精疲力尽,晚饭都没吃就睡过去。 半夜饿醒,怒从心起,何芷安觉得程起云干嘛这么对?他!就算自?己和钟旻睡了又?怎么样,程起云还和白非睡了呢,就算第一次是把握不准剧情迫不得已,后来那不是破罐破摔大睡特睡了吗!还睡了别人! 再说他和钟旻根本没睡! 可?是,他总不能像程起云折磨他一样,用?同样的方法折磨程起云吧?不是他不舍得,程起云肯定会配合的,主要?这不是在折磨程起云,是在折腾他自?己啊。 这可?怎么办? 程起云没在床上,何芷安生了一会儿饿气,怒意蔓延,又?开始气他半夜不陪自?己睡觉。他也不下床找人,拿出手机就打电话?,也不过五分钟,程起云就回来了,穿着?居家睡衣,鼻梁架着?平光眼镜,看样子是在书房。 他坐在床沿,问:“怎么了,宝贝?” 现在他又?看着?像个正常人了。 何芷安气不过,干脆地?说:“我和钟旻什么也没做!” 只不过接吻了。他在心里悄悄补充。 程起云的眼珠在镜片下显出幽深的色泽,他定定地?注视着?何芷安,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何芷安也不管他,凑过去捏住他的两边脸颊,质问。 “那你和那么多人睡觉,我要?怎么报复你?” 程起云的眸光晃动?,原本看不出情绪的脸上竟因为这个问题泄露出隐约的愉悦。 “安安,你嫉妒么?” 他吻了一下何芷安,用?很平静的口吻说:“那我带你去我找人的俱乐部?,你当着?我找过的人的面睡我,证明我是你的,怎么样?” 何芷安愣住,震惊地?看着?他——今天自?己只是被压在落地?窗前就不好意思了,程起云居然让他们当着?别人的面做这种事? “你神经病啊!”何芷安忍不住提高嗓音:“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 程起云低头,嘴唇碰着?他锁骨下深蓝色的流云纹身:“安安,你在身上纹我的名?字有什么用??别人看见?这团云,也不会马上想到我。让他们亲眼看见?,不好吗?” “让他们知道,我这辈子剩下的所有时间,都只有你一个。” 黑暗中,何芷安被他亲吻着?,听着?他的声音,竟然被蛊惑了。他呆呆的,在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问。 “是哪个俱乐部??” 第37章 何芷安第二天?睡醒之后脑子?清醒了, 理智也回来?了。 十万分觉得程起云的提议很变态。 但是在嫌弃之余,他的心里又?有那么点微小的蠢蠢欲动,不由地?偷偷摸摸研究起那个俱乐部来?。 这家俱乐部叫“e.”, 没有其他任何标识, 提供一些针对权贵的特别服务,也有正常的酒会、聚会功能。 何芷安偷偷摸摸地?砸钱注册了会员,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会员的多种权利, 先听说了从京城传来?的一件事。 ——钟旻除了车祸,重伤昏迷后送医,至今未醒。 他不免惊讶,作为?经历过两?次车祸的人, 下意识想到自己。 钟旻出车祸是意外、人为?……还是天?命? 他找何晟打听了一下消息,据说钟旻带着白非回京后,很是作为?了一番。在外人眼里,他这趟南下就像挖到了龙脉, 导致气?运加身,做什么顺什么。原本钟家和?顾家生出嫌隙,暗地?里斗法,顾卫和?莎拉订婚后顾家一度占据上风,但钟旻回来?后就凭一己之力扭转了颓势, 小半个世?纪以来?走下坡路的钟家竟有要回到巅峰的态势。 钟家好?些产业交给了白非打理, 这个原本不被京城世?家, 乃至钟家自己都看不上的无根无基的小子?简直就是个金饭碗,他插手的项目为?钟家输送了大量资金。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 何晟:“钟家打算让钟旻和?白非结婚, 其实钟旻最开始把白非带进钟家大概就有这个意思,只是临到订婚,他忽然反悔了。” 第40章 何芷安:“他们没订婚吗?那车祸……” 何晟:“他取消了订婚宴, 就在从酒店出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何芷安因这事儿恍惚了几天,按照时间推算,笼罩在他们身上的所谓命运已经到了尾声。最后的结局应当是钟旻和白非成就一对佳偶,两人携手让钟家重回巅峰——程起云话说得很难听,但何芷安知道,他有一点没说错。 钟旻从一开始就做了选择,在他心里,钟家的利益是大过一切的。因此在见到白非后,除了程起云中枪那天他将何芷安带回住所,抛出“二选一”的抉择膈应了程起云一把,他从未做过违背命运指引的事。 这次出车祸,何芷安并不认为是偶然,更像是命运的审判。 那么,明明成功近在咫尺了,为什么反而后悔了呢? 白非现在又怎么样了? 何芷安心里藏着这些问题,当然也不敢去问程起云,他如果问:哥哥,你听说了吗,钟旻好像因为违背你梦里的剧情出车祸成植物人了,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保管会对上程起云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想到对方花样百出的折腾自己的方式,何芷安打了个冷颤。 算了算了,无论是钟旻还是白非,他们其实都和何芷安没什么关系。既不算仇人,也称不上朋友,顶多存在些被命运摆弄的同病相怜罢了。 对于何芷安来说,当然是当下的生活更重要的。 他自己从命运的余波中走了出去,开始全心全意同程起云做斗争。程起云这男的,明明客观上被辜负的是何芷安,他却一副自己受了天大煎熬折磨委屈的作态,性格扭曲得理直气壮。 不是没事找事盘问他在国外的生活、和钟旻在洋楼待着的那几天的点点滴滴,就是领着他出席各种公开宴请场合,还在浙兴总部办公室给他人为造了个窝。这窝里有柔软的长毛地毯,暖色调的懒人沙发,加湿器,小冰箱,甜品桌……总之,这一隅和整个办公室的北欧冷淡风格可谓是天差地别,生怕别人看不出作为执行<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uijian/haomenzongcai/ target=_blank >总裁的程起云领地里有另一个主人似的。 这样一来,谁都知道程何两家的继承人“旧情复燃”了!一些知道程起云先前追着个“下层人”跑、原本就觉得不成体统的大家长们也十分满意,以此为例教训家里还在胡混的姑娘小子们。 看早早出来当家的程家小子,虽然之前闹出了不像样子的绯闻,那毕竟男人嘛,事业有成就是会轻狂点……现在不是就学好了?回归正道知道讨好真正的亲家了?看他把何家的小子宝贝的!你再看看你们!一个个就知道玩男人玩女人,出息一点没有就算了,找对象也不知道找个有头有脸的,一帮败家子! 其他人家里怎么训孩子的,反正除了亲近的几个朋友,也不会有人问到何芷安面上来。对于那些关系远的,他们的看法就和家里长辈一样,认为程起云和何芷安成了,那是正常的。关系近的如程序东、齐诚,早早看破了他的恋爱脑本质,认为他最终能把程起云弄到手那属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调侃八卦两句也就够了。 至于何芷安自己,日日水深火热,痛并快乐着。 最开始他还挺积极地去程起云办公室窝着,陪着程起云工作,后来就无聊了,宴会也不想去。程起云倒是没勉强他,只是晚上回来就端着一副受伤的表情搞他,搞得何芷安看见床就打哆嗦,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 他又开始研究程起云荒唐过的那个俱乐部了,就算不听程起云的变态建议,当着一帮“高级鸡鸭”的面和他做,那也得去找找场子,大闹一番,好让程起云知道是谁对不起谁,不要骑到他头上来! 何芷安好好一个令人唾弃的恋爱脑,快要被程起云的不加节制逼成另一种令人唾弃的封建大家长式的男权主义者,只是可惜,他毕竟还没有成为。 而程起云是活着的封建家长,且阴暗、扭曲,控制欲极强。 成为会员才是进入这个叫e.的俱乐部的门槛,要在俱乐部里正常聚会没问题,但想在有特殊服务的楼层有个卡座,那是有基础消费标准的。 这消费还不能存在会员卡里,必须是真的消费,何芷安捏着鼻子点开了他们会员专享的直播间,付费观看了几场壮男的脱衣舞表演,还“预定”了几个壮男,花满卡座的钱之后,就准备勇闯俱乐部了。 他当然不打算和程起云一起去,那有什么意思!他要先去大闹一场,狠狠败坏程起云的名声,让程起云赶来之后只能面对一地狼藉和他人异样的目光! 且说这天,程起云照常出门工作,何芷安睡到日上三竿,从程家的别墅里爬起来——他现在和程起云已经事实同居了——吃掉厨房阿姨送来的早午餐,喝完半杯黑咖啡,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找事。 用的还是程家的司机。 程家的司机也是老熟人了,今天送他的这个姓林,何芷安管他叫林叔。 林叔见多识广,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后望着何芷安欲言又止,那是看着自家玉雕似的小白菜钻泥地里打滚的眼神,像是很想拦一拦。然而何芷安一点没注意到,兴冲冲就推开车门下去了。 俱乐部要刷电子版的会员卡才能过门禁,一过门禁就有服务生过来问,何芷安提了需求之后就带他坐专门的客梯上了三楼。三楼有一架天桥连着前后两栋建筑,显然,后面那栋才是真正的纸醉金迷之所。 何芷安跟着服务生穿过天桥,他戴着宽大的墨镜,半长的头发扎成多股细辫高高束起,用来绑辫子的发环嵌着碎钻,随着他走动碎钻折射出的亮影在发间摆晃,迷人眼睛。 墨镜下的那截下巴锋利,瘦削,苍白如雪。嘴唇倒是有血色,且看起来异常饱满,仿佛很适合接吻。 他自己就够引人注目,却毫无所觉,一脚踏进卡座里也没拉上简易的遮挡屏风,大咧咧地叠着二郎腿要菜单。 菜单上有酒水食品,也有人。 何芷安直接开口:“叫你们负责人过来,你伺候不了我。” 服务生看他一眼,周围注意到这的顾客也看过来,不过大多顾客拉着屏风,看不清面貌。服务生下去了,换了西装革履的经理服务,何芷安手指一弹菜单,一点也不压低嗓音地开口。 “程起云是你们这的会员吧?他都点过谁,全都给我叫上来。” 经理显然没应付过这等捉奸场面,周围的好事者甚至连屏风都拉开一半,就为看看谁的家属这么有种。 “要不,我先送您去包厢,我们再谈。”经理俯着上身,低声道:“我不太清楚您说的那位程先生……” 何芷安斜睨他,似笑非笑:“少来,他估计是你们这的高级会员,你还能不知道?没事,你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他一样会让你满足我的要求。” 面貌温和英俊的经理擦了擦额角的汗,鞠躬后下去打电话了,没多会儿就回来,看来是获得了同意。 “程先生确实是我们的高级会员,您可以直接享有他的一切权益。这里不方便,您要不还是去我们的包厢,是免费……” “不,我就在这。” 何芷安磨了磨后槽牙,冷笑着说:“嫌这地方小,怎么,他是点过很多人吗?” 经理不好回答,汗流浃背地再次退下了。过了半晌,酒水冷盘流水似的送上他的桌面,他要的人也来了。 不过先来的不是程起云点过的人,而是何芷安为了刷消费记录预定的、早就忘在脑后的那帮壮男。 第38章 壮男能上这种私人俱乐部的“菜单”, 从身材到长相是难以挑剔的。他们只穿着紧身皮裤,脖子上戴着标了何芷安id的铭牌,一气儿簇拥到了何芷安身边。 有两个在他身边坐着, 一个屈腿坐在他脚边, 把脑袋靠在了他的大腿上。 何芷安愣住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围观群众倒反应得很快。他先前直呼程起云的大名,已经被人认了出来, 再看他这左拥右抱的姿态,一个共识就迅速蔓延。 之前婚约在身,程起云却流连花丛,还为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闹出好大一通绯闻。现在何程两家婚约稳固, 何芷安“何大小姐”这是找场子来了——看这架势,是程起云在这儿怎么潇洒,他也要乐他一回! 当然也有人觉得,何芷安不过是打着报复的名头给自己找乐子, 有程起云玩乐再先,他现在再怎么闹也没人能指摘他。 这消息从围观群众手里不胫而走,很快在私底下流向南都上层圈子…… 而何芷安也总算回了神。 他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儿,但这不是他今天的计划!他是要一个个点出程起云找过的人丢程起云的脸、让程起云羞愧,顺带宣示主权。现在这么一整, 他和程起云不成一回事儿了? 第41章 何芷安赶紧伸手去抓自己大腿上的脑袋, 触手的发丝竟然很柔软。对方抬头, 是混血的长相,深邃的碧绿色眼?珠, 明?明?有着壮硕的肌肉,脸蛋却称得上天真清纯。 他因为这个视觉反差动作一顿,壮男已?经双膝跪地, 弓着腰用娃娃脸去蹭他的下腹,难以想象这样精悍的身材能?完成?像猫一样柔软的动作。何芷安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没受过来自陌生?人的如此挑逗,尴尬到站了起来! 旁边一直盯着的经理赶紧凑过来,低声下气地哄。 “先生?,您要的其?他人现在让他们来么?这里乱,我看还是去包厢……” 何芷安站起来就发现周围的视线,变得更尴尬了,他一时忘了能?叫这帮人离开,总算听了经理的话带着人进了包厢。 屁股坐到沙发上才想起来,该从大厅走的明?明?不是自己!只是没等他叫人下去,那些曾经受过程起云光顾的男人们就进来了。 这些男人客观来说,长得都很不错,而且并非某一种特定的类型,高矮胖瘦各有不同,大概有五六个。 何芷安抱臂坐在包厢的长沙发上,看着眼?前排成?一排的这些男人,心里像喂了两壶醋,忽然生?出货真价实的委屈来。 他咬牙切齿,锋利的眼?神从左边扫到右边,没注意到昏暗的灯光掩住了眼?神里的冷意,迷离的光线反倒将他清透的双眼?蒙上一层别样的色彩,衬着他那张扬的五官,竟有种非同寻常的艳色。 食色性也——这帮男人起初被叫进来还心有惴惴,生?怕出不了这个包厢的门,或者干脆横着出去。过往,像何芷安这样原配来找茬的事情不是没有。 然而,在何芷安的视线下,他们的心思忽然浮动了,飘向了另一个地方。 ……过往,想要尝尝另一半尝过的滋味的人,也不是没有。 有个大胆的,竟主动向何芷安走来,何芷安被他引起注意力,甚至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 他这自己还心酸别扭着呢,没想出怎么整治程起云,怎么这人居然主动找他? 他是没想过对这帮男人怎么样的,纵使有迁怒,但他理智上仍然知道源头还是程起云。难道让菜单上的这些“菜品”对客人说不要吗?那才是天方夜谭! 这个男人走到何芷安近前,俯身,低头吻向何芷安的脸。 何芷安货真价实地愣住了,这么近的距离下,纵使灯光渲染得再暧昧,近处的壮男和?眼?前的男人也看清了他眼?底的震撼和?厌恶。 娃娃脸壮男率先反应过来,拦了一下,就这一秒,何芷安回神,一脚踹了出去! 对面的男人体?型清瘦,是学?生?气的那款,何芷安脸蛋再漂亮也是个超过一米八的高大男人,身高腿长,直接将他踹得滚倒在地。 何芷安发了大火,他讨厌被人碰,更何况—— “你这么熟练,以前常亲他,还是他常亲你?” 这下,所有人总算明?白他是真来找茬的了。男人捂着肚子蜷缩在地,顾不上痛呼,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赶紧先抬头澄清。 “不、不……先生?。程先生从来没亲过我,我也不敢去碰程先生?,一向是他有什么要求,我弄完就走,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 其?他还站着的男人也立刻说明?。 “程先生不喜欢被人碰的。” “我从没在他那过过夜,甚至都没脱过他的衣服……” “程先生脾气不好,不把我们当人看。” 这些话虽然说的程起云像个没有人性的泄.欲种马,但实际上倒也真就是那么回事儿。他们畏惧程起云,畏惧他阴沉的面孔,富有压迫力的气场;畏惧他做事的粗暴,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畏惧他壮硕的臂膀,那只掐住他们脖颈的宽大手掌。 尽管程起云出手大方,相貌和?身材都一等一,甚至为了干净,他们的第一次都是程起云所有,但他们对于程起云没有任何雏鸟情节。 程起云是猎鹰,而他们是食物。 这种畏惧自然而然从脸上流露,何芷安目光扫过,认为不似作假,脸色好?看了些。 接着他就纳闷了:“那你干什么过来亲我?” 趴在地上的男人语塞,这让他怎么说?说何芷安的眼?神太性感,让他误会了?但他能?这么说吗?这和?对女人说“因为你穿太露所以我想来摸你”有什么区别,都是耍流氓啊! 男人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以这种身份,还有他自己去耍别人流氓的这天。 没人回答何芷安的话,包厢里陷入怪异的沉默。何芷安拧起眉头,他皱眉也好?看,两条纤长的淡眉叠着,面如冷霜,有种扎人的漂亮。 最后是娃娃脸凑过去,委婉地解释了一下。 这里有些客人是夫妻档,有时候也会一起玩…… 何芷安听得咋舌,他当然知道这个圈子里玩什么的都有,但现在和?程起云心意相通,落定了他们的婚事。带入自己后听这种玩法就很别扭,受不了。 他这样,又让包厢里一群人觉得他天真了。娃娃脸忍不住凑近,呼吸都拂到了何芷安脸上,就在这时,包厢门开了。 来人正是何芷安想方设法要整治的程起云。 现在已?经入夏,程起云因为工作原因,还穿着西装,但西服外?套下只有一件挺括的白衬衫。 他进门,扫了眼?室内的景象,没说话,脱下了外?套,随意扔在临近的沙发上。 贴身衬衫包裹着他精悍的身材,隆起的肌肉撑着布料,胸膛、肩臂曲线展露无疑。他松开了两侧的袖扣,将袖子挽到手肘,小?臂上青色的筋脉在皮肤下蜿蜒出痕迹,右手腕上戴着的德产重工腕表极轻微的“咔嗒”一声,分针又跳过一截。 熟悉程起云此刻神情的男人们纷纷后退,连趴倒在地的那位也挪到了角落,何芷安无知无觉,瞪着突然出现的程起云。 程起云对他笑了一下,走过来,忽然出手,攥着娃娃脸的发顶将他朝下用力一掼! 娃娃脸的脑袋撞上茶几,额头立刻出了血,何芷安挡开他手。 “你干什么!” 何芷安不关心娃娃脸怎么了,虽然他觉得对方人似乎还不错,但如果程起云讨厌他,他当然也无所谓。只是现在是他来找程起云茬,程起云揍人算什么意思! 程起云没有马上回应他,视线往边上扫了扫,其?他人立刻心领神会。两个壮男将倒在茶几上已?然半昏厥的娃娃脸拖了出去,他们离开包厢,其?他男人也想跟着走,被何芷安喝止。 “我让你们走了吗?” 一行人哆哆嗦嗦地瞥向程起云,程起云笑了,说,听他的。 现在,包厢里唯一坐着的人是何芷安。趴在地上的男人已?经爬起来,和?同伴们站在一起,程起云站在何芷安面前,半蹲下来,左膝触地,握住何芷安的手,抬头仰视着他。 “宝宝,我很生?气。” 何芷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还有脸生?气?” 程起云:“刚刚那个人离你太近了。” 何芷安:“我看没你离得近!” 何芷安冷笑,看着眼?前这排男人,怒从心起,忽然指着他们命令。 “你们出去!和?在外?面的每桌人说程起云阳痿,去!” 男人们面面相觑,但看程起云没出言反对,短暂犹豫后纷纷压着唇角出门了。 程起云始终只看着何芷安:“我阳痿啊?” 何芷安重重“哼”了一声。 程起云双手撑在他两侧沙发上,猎豹一般逼近他,鼻梁蹭着他的颧骨,低声问。 “我如果那样……还怎么满足你?” “和?我干这事儿又不用你出力,你怕不是把我和?谁搞混了吧。” “胡说八道,拿自己和?什么东西比。” “什么东西我看你也吃得挺香的。” “有你还吃什么,我对外?不是阳痿么?” 何芷安想着外?面一桌桌递话说程起云不行的画面,心气总算顺了点,能?正眼?看人了。 程起云看他神色转晴,去锁了门。 何芷安随口问:“锁门干什么?” “不干什么。”程起云转过身,慢条斯理地走向他,解开手上的腕表放在了茶几上:“只是帮你纠正一下,让你看看我们干这事儿的时候,究竟是谁在出力。” 第39章 何芷安是被程起云打横抱着离开俱乐部?的?。 他气?势汹汹地来, 被受他翻旧账的?未婚夫抱着走,前后反差不能不说是十分丢脸——好在他窝在程起云怀里的?时?候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也顾不上觉得丢人了。 程起云在这方面一直很凶, 何芷安和他屡次斗争都处于下风, 有时?候他怀疑程起云在这方面有瘾,结果程起云笑着说自己的?目标是把何芷安搞出瘾,这样何芷安就离不开他了。 第42章 这男的?什么荤素不忌的?话都说得出来, 何芷安不敢和他讨论这个了。 但是程起云挺喜欢和他聊这个,尤其是找到茬的?时?候,比如这回在包厢里,仗着隔音好对何芷安问东问西。 问何芷安这么介意他玩过人, 那要不要让那些人进来看。 还问何芷安嫌不嫌他脏,是不是嫌脏才夹不紧。 又说嫌脏也没用,他会把何芷安也弄脏。 何芷安嫌他不是个哑巴! 直到进了车里喝了两口温水何芷安才缓过来,他辫子上的?小钻石现在没剩几颗了, 程起云抓他头发的?时?候落了满地。程起云比他好一些,只是脸上还能看出巴掌印。 “扯平了。”何芷安嘟嘟囔囔,“我下次不来这里了,反正现在别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也知道你?阳痿。你?也不要再拿这个事来弄我。” 程起云开着车:“没事我也会弄你?。” 何芷安真想把保温杯砸在他脸上:“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这个, 啊?” 程起云自顾自笑了会儿?才说:“也有别的?。” “等我把手头的?事处理?完, 我们要不要再去爬一次菲茨罗伊峰?” 副驾座上安静下来。 车窗都关着, 只有通风系统无声运转,风流过的?浅浅凉意让人联想到凌晨天将明未明时?透蓝的?冷湖, 冰面破碎的?声响似乎仍然响在耳畔。 但再一想,那其实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居然久到,隔着青春、命运与生死。 程起云没有催促何芷安回答, 他看似心无旁骛地目视前方车流,神情?平静坦然,实则肩背线条绷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在沉默中狰狞出了泛白?的?骨节。 他既不想何芷安忘记他们的?过去,又害怕何芷安回忆过去。 过去总是伴随着伤害,更何况他始终觉得何芷安更爱曾经?的?自己。 程起云已经?披不回无忧无惧的?天之骄子的?人皮,他现在浑身充斥着对命运的?暴虐、扭曲的?独占欲和不容拒绝的?掌控欲,他想以现在的?模样再带何芷安回一次峰顶。在阳光从菲茨罗伊峰的?花岗岩壁上燃起的?那刻,何芷安的?眼里会重新?倒映出他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于程起云来说很长,但实际很短。30秒钟的?时?间,何芷安的?思绪蔓延又收回,轻而易举就说。 “好啊。” 他的?头发乱了,小辫散了几支,发型现在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因为脸蛋漂亮,这样也不显狼狈,他高瘦的?身影靠在宽敞的?车座上,单手撑着额角,斜倚的?面孔有种刚刚追忆了什么的?惘然,但整体是平静的?。 和程起云的?伪装不同,那是种尘埃落定的?真正的?平静,耳钉在他左耳上微微闪光,他看起来并不觉得这个提议有什么问题。 毕竟这是他们很早,在何芷安高中毕业、他们第一次挑战攀登菲茨罗伊峰就约好的?事。 程起云收回望向他的?余光,僵硬的?指节总算放松,他在一瞬间再次有了那种生命力?从何芷安身上注入到自己心口的?感觉,实际上流淌而来的?并非生命力?,是和这个一样鲜活的?勇气?。 他差点忘记,不管什么时?候,何芷安总是比他更勇敢。 程起云笑他:“记吃不记打。” 何芷安磨牙:“你?什么意思!” 程起云忽然又一声叹息,半怜半爱的?:“……小兔子。” 何芷安觉得他脑子有病。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忽然觉得何芷安像兔子这件事激发了程起云什么,他对何芷安的?饲养欲更重了,甚至开始喜欢给何芷安喂东西吃。 程起云单方面地喂食他,盯着他咀嚼的?模样,自己并不吃,何芷安一开始还乐得偷懒,后来就有点毛毛的?。 他拒绝无果,趁程起云去上班潜入相邻的?别墅楼,想找程起云的?妈妈告状。 程妈妈因为身体不好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家里休养,偏偏今天约了朋友出门做头疗,平时?总是很忙的?程父反倒在家。 何芷安迎面撞上他有点尴尬。 程父:“你阿姨得晚上才回来,怎么,你?找他有事?” 何芷安犹豫半天,拉开正在看报纸的程父对面的?椅子坐下了。 “那个,伯父……我觉得哥是不是得去看一看心理医生啊?” 当着人爸爸的?面让他儿?子去看心理?医生,正常人都知道很冒昧。只不过两家人太熟了,程父对何芷安的?态度总是很温和,何芷安也跟他没大没小惯了,才这么说。 没想到——“他不是一直在看吗?” 何芷安差点咬到舌头:“什么?” 程父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现在和你?在一起已经?好多了,怎么,他让你?不舒服了吗?” 自从何芷安毕业暑假的?那场车祸,程起云的?心理?治疗就没停过,只不过没有和何芷安说。 如果不是他心理?疾病确实一度影响到了生活和健康,即使程家再看好何芷安,又怎么会同意程起云年纪轻轻就立遗嘱,且将那时?不管从任何意义上都和他毫无关系的?何芷安作为遗嘱唯一受益人。 程起云一手创办的?浙兴科技能与国家政府谈交易,前途不仅仅是一家能赚钱的?科技公司那么简单,根据遗嘱,程起云死后所有股份拱手相让,何芷安将一跃成?为浙兴的?最大股东。 世界上有谁会嫌钱多? 程父程母不会,何家父母也不会。这份遗嘱最终能成?立是因为程父程母爱自己的?儿?子,知道是何芷安在支撑着程起云活下来;也因为何父何母爱何芷安,为了让他们的?安安未来的?人生多一份可靠的?退路与保障,他们愿意捏着鼻子原谅程起云的?荒唐。 但何芷安什么也不知道,何芷安知道程起云一会儿?和他分手,一会儿?又跟他和好了。 他呆呆地问:“是那种正常人都会做的?心理?咨询吗?” 程父的?表情?明显是否认答案。 何芷安回过神来,当然也很容易猜到症结在哪儿?,车祸,既定的?命运,家破人散的?结局,程起云性格都扭曲成?那样了,有心理?疾病当然也很正常。 程起云以前和他说过吗?何芷安居然不记得了,也许他觉得程起云是在给自己的?经?历找理?由,又或许即使变化很大,现在的?程起云在他面前仍然是强大而坚不可摧的?,让他不会多想。 程父温和地说:“我跟他说说,你?别担心。他现在的?心理?医生做得不错,以后的?状态会更好的?……具体哪里让你?难受了?” 何芷安改主意:“不,其实也没什么,我自己和他说吧,您别提了。” 程父确认:“真的??” 何芷安认真点头:“嗯!” 程起云从公司回来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待遇。 何芷安居然装模作样地给他做了晚饭——并非贬义,而是客观描述,他一眼就看出餐桌上的?菜肴是厨娘做的?,何芷安大概负责了摆盘的?部?分。 装着自己做好了晚饭之后,何芷安就像之前刚回国时?那样黏到了他身边,问他今天辛不辛苦,有没有想自己。 穿着家居服的?何芷安将黑发在脑后用皮圈松松扎着,鬓角发丝散落两缕,因为眼廓深,他垂眼时?也能看出双眼皮的?微小褶皱,纤长的?睫毛在皮肤上遮出阴影,看起来竟有种模糊性别的?柔美。 他给程起云盛了汤,用两根手指抵着碗沿推过去。 当他抬起眼睛,彻底显露出天然冷丽的?双眼形状时?,那种性别错位感就消失了。他的?眼尾是尖窄,色泽浅淡的?眼珠给人以漠然的?沉静,但在他注视着程起云时?,又像湖水的?涟漪团团聚拢,就那样将程起云包裹在里面。 他毫无顾忌地黏糊着嗓音:“今天我有想你?——” 程起云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认为没有不享受的?道理?。 他长腿一蹬,椅子往后挪开了些位置,拍了拍自己的?腿。何芷安老?实地坐上来后,他双臂环过何芷安,端起对方盛给自己的?汤,舀起来喂过去。 何芷安又乖乖张嘴,含住嘴边的?勺子,喉结一滚喝了。 程家聘用的?厨娘手艺没得挑剔,汤炖得鲜香,何芷安喝得认真,脸颊随咀嚼和吞咽的?动作自然起伏。程起云间或给他挑两筷子菜,看着食物在他嘴里一点点消失。 直到喂完了一碗汤,程起云放下餐具,何芷安仍然坐在他腿上。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程起云握着他的?腰,“做什么亏心事了?” 何芷安:“我有什么亏心事,我一直都很听你?话,哥哥。” 程起云:“前几天不是还躲开我?” 何芷安:“我躲开你?,你?会寂寞吗?” 第43章 虽然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每晚同床共枕,他的?躲开也只是玩闹般避开程起云的?一些肢体接触,但何芷安还是郑重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程起云回应着他的?视线,四目相对,他捕获到对方的?关心。 年长、成?熟的?男人应该以包容的?姿态回答这个问题,给予爱人适当的?空间,程起云通晓人际关系技巧,也明白?正确答案。 但。 他偏头,鼻梁蹭过何芷安的?下颚,嗓音几乎是从胸腔里发出的?:“你?躲开我,我的?心会痛。” 何芷安立刻就鼻子一酸,猛地俯身抱住他,手掌贴着程起云的?后脑。一股脑地承认错误、还说好喜欢他,好爱他,他只是闹着玩而已。 程起云当然知道。 知道何芷安爱他,何芷安的?玩闹。 他知道正确答案,所以也知道不用给何芷安距离,能坚持着爱他,何芷安本身也不正常。何芷安的?爱近乎是自我奉献式的?,他尽可以得寸进尺,一步一步,将人吞吃入腹。 第40章 事情发生在何?芷安和程起云结婚之后。 那天?何?芷安突然?收到一则陌生邀约, 对方想和他见面。因为?程起云出差了,何?芷安有点无聊,就带着安保赴约——实际上也不?用带安保, 地点就定在市中心一家咖啡屋, 人来人往的很热闹。 已经是?冬天?了,今年冬天?难得下?雪。地面上的雪积了薄薄一层没人去扫,不?影响通行, 还能?看个新鲜。 圣诞节刚过,道路两旁还有没拆下?的圣诞树和彩灯,都是?商铺做活动?摆放的。微渺的残雪从夜空飘下?,因为?夜空被人造的明灯映着, 也从漆黑转变为?一种深蓝,能?看清雪花的颜色。 何?芷安判断没有危险后把安保人员留在了店外,自己进了咖啡屋。这家店的装潢是?走?木质调风格的,显得异常温暖, 每张桌子上有个假壁炉小灯。 他走?进来之后,就知道约他的人是?谁了。 ——是?白非。 何?芷安一瞬间很惊讶,但在那本能?的惊讶淡去后,他竟然?相当平静。 大概是?已经和程起云在一起三?年了,期间除了程起云时不?时的神经质外, 他们结了婚、重爬了菲茨罗伊峰, 再没有遇见什么?波折, 以?至于他再度看见这个命运钦定的主角,他只觉得像在看一个人生的过客。 说实话,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对方的消息,也早在三?年前就不?去主动?打探这些了。 倒是?陆陆续续有听到钟旻的,他带白非回京后钟家原本蒸蒸日上, 但明明说好了订婚钟旻却在最后关?头拒婚,出了车祸昏迷。他昏迷后钟家开始走?下?坡路,原本是?钟家左膀右臂的顾家逐渐上位,大约一年前,钟旻醒了,但钟家的衰落并没有停止,现在只能?算是?京城的二流势力。 曾经多么?风光无二,即使一时站错队被家里千里迢迢送到南都也没人敢得罪,现在却再没有人叫他“太子爷”了。 何?芷安坐下?,脱掉了大衣和围巾。他的围巾是?深色的,上面落了雪花,何?芷安随意一抖,抖落的雪和他的手背同样白。 白非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手指那么?修长,指骨的凸起恰到好处。无名指上是?纯金的结婚戒指,其?他手指各自戴了些装饰性戒指,有的有钻有的没有,一双手在灯光下?华光璀璨,却没有那只手本身来得更好看。 白非说:“你结婚了,和程起云。” 他用的是?肯定的口气,何?芷安耸了耸肩。 三?年过去,白非也变化不?少,从前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犹豫和怯懦,眼底深处有着仿佛永远也减少不?了的疲惫。现在他变得从容,平和,那双眼睛成为?见过真正开阔天?地的眼睛,身材也壮实了,能?撑得起身上这套浅灰色的休闲西装。 他头发上捋,用发胶固定,露出清爽的额头。鼻梁上架着半框的银边眼镜,黝黑的眼睛望着何?芷安,唇角的弧度带着洞察人心的了然?。 何?芷安:“你听说了?” 白非:“我看出来了。” 何?芷安:“你怎么?看出来的?” 白非:“如果和别人结婚,你看起来不?会这么?轻松、愉快。” 何?芷安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有这么?明显,不?过也无所谓,这正合他意。在白非面前,不?管对方怎么?变化,他都改不?了自己的居高临下?和圈地盘本性。 “你知道了就好。”何?芷安抬起手,展示自己的结婚戒指:“哥哥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管你去哪儿了,又为?什么?再出现,休想和我抢他!” 白非从那枚戒指看到他藏在毛衣下?的手腕,视线又顺着小臂一路攀爬,掠过他说话时起伏的喉结,描摹饱满的唇线。 何?芷安的话讲完,他过了两秒钟,才单手撑着侧颊,笑着说。 “你不?好奇我消失是?去了哪里,又为?什么?出现在你面前吗?” ……说实话,何?芷安有点好奇。 他没吭声,白非给他点了杯店里招牌的咖啡,服务生送上来后他也乖乖喝了,他的不?拒绝就是?信号,白非很上道的没有吊他胃口。 “钟旻车祸之后,钟家乱成一团。顾家向我递来橄榄枝,我接了,他们安排我和顾卫、莎拉夫妻回英国,这几年我就一边在英国补念硕士,一边给顾家做事。” “做得还不?错,现在我们担任他们家族企业的高级顾问,主要是?风投这一块儿,帮他们赚了不?少钱。” 白非的讲述简单,语调也平常,但何?芷安知道,对于京城顾家能?称得上是?“不?少钱”的钱,那基本是?笔天?文数字了。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了钱,什么?事都会好办。 白非讲完自己,话音一转,又谈起钟旻。他谈钟旻时神情并无留恋,而是?一种出神的追忆,仿佛在透过这个话题叩问更遥远的什么。 “说起来,钟旻也蛮有趣。当年千方百计追求我的是?他,好像非我不?可?的是?他,把我带去京城让我做出事业的是?他,最后不?愿意结婚的还是?他。他车祸,我离开,钟家衰落,他又醒了……有时候我会萌生一个有意思的念头,就像我是?他和命运的一桩交易。” “其?实我在见你之前,先见过了钟旻。”他微笑着看向何芷安:“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何?芷安目露好奇,白非给他点了一块香蕉蛋糕,他又乖乖吃了,白非轻笑了声,终于说。 “他跟我说,命运是?最公平的,只有你付出了,才会给你最想要的东西。如果狠不?下?心,或者心存侥幸,没办法坚持到底,前面的付出就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何?芷安用勺子剜蛋糕的动?作?顿住,接着才点点头:“做任何?事都是?这样,很正常。” 白非观察着他的神色,放缓声音问:“你就只想说这个?” 何?芷安想了想,下?巴抬高,骄傲地说:“哥哥就是?因为?狠得下?心,又有毅力,还很聪明、很有能?力,所以?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 白非看着他,表情从试探变得有点无语,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说。 “……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他?” 何?芷安理直气壮:“我不?喜欢他我喜欢谁?” 白非:“你没想过如果有一天?,程起云面对一个选择,要他付出最重要的东西才能?获得成功,他会怎么?选?” 何?芷安:“这有什么?好选的,因为?我就是?哥哥最重要的东西,对于哥哥来说和我在一起才是?成功,他当然?不?能?选了,只能?想办法都握在手里。” 白非闻言微怔,他琢磨着程起云,何?芷安却想到了钟旻。 钟旻来南都接近他却带走?白非,想必是?选择了自己的前程和钟家的荣耀的,在他拒婚的那一刻,他到底是?怀抱着对命运放过他的侥幸,还是?即使有重担在肩,最后还是?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呢? 但那都不?要紧了。 何?芷安洋洋得意地对白非说:“知道吗,在很早之前,比他跟你谈恋爱都早多了,哥哥就把我列为?遗嘱唯一受赠人了!” 白非仿佛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随口说:“除了给我母亲留一份,我也可?以?把赚的所有钱给你。” 何?芷安没反应过来:“啊?” 白非总算回神,低头整理了一下?西服袖口,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是?寻常神情。 “我是?说,钱而已。没有的确不?行,但见过了足够多的钱,就会觉得都是?纸而已。” 何?芷安撇了撇嘴:“切,你才赚了几年钱,口气这么?大。” 白非没有反驳他,只是?玩笑似的问:“那如果我再赚几年,赚得足够多,比你和程起云还有钱。你会跟我走?吗?” 第44章 何芷安不理解地盯着他:“跟你走?为什么?去哪里?我当然是一辈子跟哥哥在一起!” “你是不是试探我?我告诉你死心吧,我和哥哥感情很好,好得不得了,不会给你插足的机会!” “你要是想录音让我说什么不好听的,去哥哥那里挑拨离间,你想都不要想!” 白非摁了摁额角,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你看了多少泡沫电视剧?想象力别太丰富,我只是随便问问。” 何芷安愤愤闭上嘴。 他拧着眉毛,眉眼鲜活漂亮,散落的半长黑发烫了卷,柔软的搭在颈侧。黑发和白皮肤形成吸睛的对比,流畅锋利的下颚线条像空中的那轮弯月。 如果是布娃娃,一定也是橱窗里最昂贵的那种。 白非静静看着他喝完咖啡,吃了蛋糕,用湿巾擦了手站起来就要走。 他并未阻拦,只是沉默地注视何芷安套上黑色的羊绒大衣,他双手插兜,长靴踩在地上的声音干净利落,并未回头看他一眼。 “我走了啊,你自己买单,你现在应该很有钱吧?” 大衣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白非注意到桌上的藏蓝色围巾,他眼睛微亮,抓起来朝那道背影追去。 然而,等追到门口,打开的玻璃门外,何芷安正欢天喜地扑进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怀里。他们身高差得不多,但因为男人更健硕,体态瘦削修长的何芷安便像是窝在对方身上似的。 男人低头,冷硬俊朗的五官一如当年,他抬手摸了摸何芷安的脖颈,摘下自己的格子围巾,又厚又长的布料绕上何芷安的脖颈,又围在自己脖子上,就这样亲密地共用一条围巾。 他扔了车钥匙给保镖打扮的人,握住何芷安的手揣进兜里,两个人脑袋挨着,踏着白雪走远了。 而白非只是握着围巾停在温暖的咖啡屋门口。 雪从夜空落下,落在脸上的触感像雨。 何芷安:“哥哥,你不是出差吗?怎么提早回来了?” 程起云:“想你。” 何芷安:“我也想你!哇你知道吗,今天是白非约我见面,他完全变了一个样,说是这几年在英国替京城顾家做事……当然他还是没我好看,你别打他主意!” 程起云:“你背着我和他见面,你想出轨?” 何芷安:“我刚刚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何芷安:“对了!除了这几年去哪儿了,他还说要告诉我为什么他会重新出现,他也没说啊!我也忘了问。” 程起云:“因为他喜欢你。” 何芷安:“差不多了,你又发什么神经,我说过了一周最多三次。你就算再找理由我也不会放纵你了!” 程起云:“我想做。” 何芷安:“……这是在大马路上!” 何芷安撞他脑袋,程起云在口袋里掐他的手,格子围巾将他们包裹得严实,两个人的体温几乎融成一个人。留下的脚印藏进人群的脚印里,他们也走进人群里去了。 end ----------------------- 作者有话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这本书完全是一时xp的产物,后期因为一些原因关闭了评论区,灵感也受到影响,我是一但放下笔再拿起来就会写得很艰难的类型,实在是对不起坚持追更支持这本书的宝贝们了。以前承诺的点梗番外现在不太容易实现,我有灵感就写一章发上来吧,谢谢大家(以头抢地)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