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权贵轮番精养》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节 《被权贵轮番精养》作者: 盈惜 简介: 柔弱阴湿妹宝x她的小狗(黏黏糊糊,极限拉扯) 妹宝对喜欢的人有口欲症和渴肤症。 双亲亡故之后,仙姿玉容的兰姝被逼做穷亲戚的共妻,老男人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侵略性,祖母怜她空有美貌不能自保,于是让她踏上京城之路,去寻贵为世子的未婚夫。 未婚夫丰神俊朗,待她极好。 只是她得了不能示人眼前的病,总想同他亲近,无奈那人孔武有力的臂膀只能让她抱一抱,他总是红着脸婉拒她,直说叫她忍一忍,婚后才行。 可她的病耽误不得了。 未婚夫的兄弟貌比潘安,待人素来温柔。 可他若真是亲和有礼,又怎会使些手段,觊觎好兄弟的未婚妻?甚至于榻上还要逼问她,是否存着共夫的念头…… 然当她下定决心想跟未婚夫退婚时,京城巨变,未婚夫战死沙场,心爱之人被发配边远之地。 她于京中孤苦无依,幸得姐妹相助,只是姐妹的夫君,却对她另有所谋。 前尘往事如浮云,几年后心爱之人归时,他身边却有了与之更为相配的女子,她该何去何从…… 男主视角: 徐国公府家的世子爷是他的至交,他却对兄弟的未婚妻一见倾心,见之不忘。 他从未纾解,无意撞见她发病时的无助后,他频频与她梦中相见。 他故意使了手段,本想就此夺得美人,不料世事易变,他失忆了,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再次相逢之时,小娘子不仅对他投怀送抱,又亲又磨,甚至他名义上的妻女就在屋外,她却魅着双目绞着他,唤他夫君,求他怜幸。 情景1: “哥哥再问一次,朝朝想给谁生小孩?” “给子璋哥哥生。” 仗着小娘子懵懂无知,哄她与自己亲近一次又一次,是他先遇上她的,她本就是自己的。 可小娘子性子乖巧,行事却乖张,时不时想啃咬郎君。无意间看了旁人的房事,误以为打人会让对方快意,小性子一起,便要扇郎君巴掌。比她的巴掌先到的,是小娘子的香气,郎君甘之如饴。 情景2: “朝朝可知,我们方才做了什么?” “我和哥哥亲亲了。” 男子见她一脸纯情的模样,知她不晓事,遂道,“女郎只可以和一位男子亲亲,亲了哥哥,就不可以亲旁人了。” 兰姝乖巧地点了点头。 可没过多久,女郎挠着衣角扭扭捏捏地提醒郎君,“子璋哥哥,爹爹说,每次见面都要亲亲的。” 情景3: 闻及女郎被旁人带去南风馆,郎君立时去逮人。 女郎误食助兴花茶后又灌了一壶冷茶,不久后向他提及自己的需求,“子璋哥哥,朝朝,朝朝想更衣。” 男子给她拿出宝盆却没有下马车,冷冷道,“不是要更衣吗,哥哥又不是没看过……” ps:1.男主身心高洁,男二只喜欢女主,身c。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励志 美强惨 主角:凌兰姝 明棣 其它:男绿茶,腹黑,一见钟情,双向救赎,,天之骄子,前世今生 一句话简介:灌养那朵阴湿小黄花 立意:为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他又争又抢还偷 第1章 徐家 将她白嫩的手心和手指全部舔了一…… “章哥哥,别再舔我了,姝儿困。”榻上的女郎蛾眉蹙起,檀口微张,眼皮未撩,口中却嗫嚅着,显然是在梦呓。 只见她肤若凝脂,杏脸柳眉,唇若朱霞,艳美惊人。意态幽花未艳,肌肤嫩玉生香,[1]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小姐,小姐可是梦见表少爷了?” 小丫鬟一进卧房,听见榻上的动静,忙把手上的食盒放到桌上,上前询问她家小姐。 榻上女郎这才慢悠悠地掀开眼皮,将将睁开的双眸眼含秋水,好一双惑人的狐狸眼,媚骨天生,美艳不可方物,竟不似这凡尘之人。 兰姝扇动了几下乌睫,又听到小丫鬟口中所说的表少爷,这才想起梦中那羞人的画面。 小瓷口中的表少爷,正是徐国公府的世子爷徐青章,才刚刚及冠的年纪,却已为大铎朝打赢好几场战役,不日就要班师回朝。 而他,也是她的未婚夫婿,她同他亦是青梅竹马。又因她来徐家半个月,近来日思夜想,方才居然梦见在简州的那些事了。 她梦见徐青章嫉妒她养的大黄狗,那狗名唤威武大将军,最是喜欢围着香香软软的小兰姝摇尾巴。 而徐青章他竟然会吃味,看见那狗吃完东西舔她的手心,他怒斥了它。那狗却丝毫不示弱,也对他龇牙咧嘴,谁也不服谁。最后还是兰姝抱了抱狗,又抱了抱他,才化解他俩的矛盾。 可当天夜里徐青章给她讲完故事后,就拿来帕子给她净手,而后将她的手心贴在他的脸上一整晚,抱着她的小手,趴在榻边睡着了。 可方才梦中的他却将她白嫩的手心和手指全部舔了一遍。 她起初被舔得很痒,可他却红着眼,委屈巴巴地说他连狗都不如,说她好狠心。她自幼心软,便也随他去了。后来也不知道被舔了多久,她醒来时天将将亮,而她的手指轻颤着,有些微麻。他是趴在她的榻边,含着她的食指入睡的。 她想抽出来,可她一动,他就醒了,连忙再次含住了她的玉指。兰姝见他眼里布满红血丝,有些骇人,也不敢动弹了,怕他咬自己,她很怕疼的。 梦中的湿热触感太过真切,是以她竟不知夜里被他含弄了一晚上,是梦还是……可怎么会是现实,她都多年未和他相见了,他又怎么会嫉妒一只狗,疯狂舔她的手?而且他当下也不在府上。 待小丫鬟替兰姝梳洗过后,她才忍不住对少女抱怨,“小姐,二小姐身边的陈妈妈又对我们冷嘲热讽。奴婢方才去厨房取膳食,话里话外都讥笑我们是来打秋风的。” 绣凳上的女郎发间并未戴名贵发饰,只别了一根白玉簪,却为这张妩媚的脸添上一丝清冷气质。明明是刚及笄的年华,未施粉黛却已是绝色,人世间如她这般美艳又不失雅致的,不多见。 她听了小丫鬟的埋怨也不恼,甚至不曾皱眉,浅浅一笑,“小瓷,我们本就是来姨母府上借住的,她们说的也没错。” 温婉的嗓音出自女郎口中,世间男子若闻其声,观其色。只怕是想好好藏于家中,为其建之高阁,只为佳人独属于自己。 “小姐,您和表公子可是有婚约的,他们怎能如此轻待于你。”圆脸小丫鬟依旧不高兴的样子,嘟嘟囔囔道。 “对了小姐,听二小姐房中的南竹说再过五日表公子便要回府了。待表公子回来,那些刁奴定不敢再欺负我们了。” 兰姝听见这话也有几分高兴,不过心下更多的却是忐忑。 她年少之时是与徐青章见过几次不错,也仅仅几次而已。如今已经七年未见了,昔日的小少年早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她和徐青章的年少情谊不知还剩几分,他可还记得年少的时光,兴许都不记得自己了。 自己只是这府中的表小姐,还是拐弯抹角的亲戚。两家的婚事是她爹爹和徐老国公定下的口头婚约,偏偏这两位都已过世了。 自她们来这国公府半月,老太太可没提起过这婚事,大概也是不待见这娃娃亲的。未换庚帖的亲事还作不作数,也只能听徐家一面之词,谁让徐家家大业大,圣眷正浓呢。 徐家先祖是和太祖皇帝拜把子的兄弟,多次营救太祖皇帝于危难间。两百年的圣宠不是一朝起势的寒门士族所能比拟的。 徐家这地位已是万人之上了,便只允许本家的子弟入仕为官。且徐家只忠于皇帝,不参与夺嫡。 到了如今这代,徐家在朝中只有任职太尉的徐国公爷徐致,刚升为户部侍郎的徐二爷徐谓以及正四品的中郎将,徐青章。 徐老国公在世时对家中子弟更是严厉管教,不教子弟沾染奢靡之风。凌父也是他的学生,是以兰姝幼年曾在自家见过他几次,仙风道骨似的老人。 年轻时他三元及第,能文能武,任职太傅。如今已是桃李满天下,不愧是大家之风。 兰姝出生之前亲祖父便过世了,所以兰姝很喜欢这位仁慈的徐爷爷。 兰姝的母亲是徐国公夫人肖氏家中庶妹的表妹,她那庶妹是个没福的。虽然貌美却身子弱,被礼部尚书张岱看中了纳为妾室,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进张家不到一年便在深宅中香消玉殒。故而徐大夫人对兰姝也没几分热情,不过是表面上过得去罢了。 老国公和老夫人伉俪情深,并无姬妾。府中两子一女,皆是老夫人所出。 方才小瓷口中的二小姐便是这国公府最尊贵的嫡出小姐,国公夫人的唯一女儿,徐霜霜。而徐家这位世子并不是国公夫人亲子,肖氏十六岁嫁进国公府,十年未出,老夫人便把自己丫鬟给徐大爷开了脸。 说来也巧,不过是一次醉酒,便有了徐青章。虽然是庶子,但是老国公爷却坚持立了他为世子,大房里只有徐霜霜和徐青章两个孩子。 幼年的徐青章并不受人待见,五岁那年他险些被恶仆活活摁在池中淹死,后来被老国公爷知道了,当晚就狠狠严惩了家中下人,此后亲自将幼孙带到身边教导。 众人这才看清徐青章的地位,这是个有福气。即使爹不疼娘不爱又如何,他依旧是国公府的少爷,金疙瘩一样的存在,下人惯会见风使舵,从此无人敢再轻视这位二少爷。 和大老爷的痴情不同,二老爷则是风流倜傥,小妾一房一房的抬进府,不管是扬州瘦马,还是貌美寡妇,二老爷皆是纳入房中。 女人多的地方自是有纷争,二夫人性子冷,常年吃斋念佛,并不管内宅姬妾争斗。虽说姬妾甚多,可子嗣却不见得,二房只有二夫人所生的嫡子和两个庶女。 而大老爷和二老爷的妹妹早已出嫁,嫁的是昔年的金科状元,现任的刑部侍郎,也是登对的一对璧人。 用过膳后已是未时,虽然小瓷带来的膳食不算精细,却也是荤素搭配,国公府并未苛待她这位表小姐。 虽说兰姝是来投奔的,却也是打着为老太太祝寿的幌子。老太太下个月初十就是八十整寿,府中预备大办。 兰姝家贫,虽无金银为国公府库房增色,却也是用心筹备了几个月,直到昨夜才将那一百个寿字的屏风绣好,用的还是前朝失传的花绣法。 所谓花绣,正是把一个个字绣成一朵花的形状。或近赏,或远观皆是一朵花,是以这份贺礼不可谓不贵重。外面一张花绣的绣帕就价值五两,兰姝绣的这张巨大屏风,价值千金亦不堪奇,是可以当作传家的珍品。 “小姐技艺高超,这面屏风又是小姐精心准备,必能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刁奴刮目相看。” 兰姝却不以为然,瞧不起她的大有人在,也不可能因为一件贺礼就对她改观。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家世。 三年前爹爹死在任上,母亲郁郁寡欢也随之而去。若不是祖母强悍,家中那几张不值钱的桌案都要被亲戚搬空了。 如今来投奔徐国公府已是无奈之举,谁又愿意娶个没有助力的孤女为妻呢,兰姝已经做好了日后被徐家赶出府的准备。 若是徐家不认这门亲事,她便在京城租赁一个小院子,和小瓷置办些简单家具。平日里绣点帕子拿出去卖,解决当下之急。 父亲走后,祖母打发几个姨娘和下人各奔东西,现如今简州家中只有白姨娘照顾老太太。 上个月她辞别祖母时,祖母叮嘱她谨言慎行,倘若国公府不认这门亲便罢了,回到简州来,祖母再给她另寻一门好亲事。若是认了,这就是她的造化,谁不想和现今如日中天的徐国公府攀上亲? 自己如果和徐青章成婚,不仅会过上别人眼中的好日子,凌家也会随之水涨船高。但掰碎了来讲,如若祖母真的打心眼里疼爱她,不会任由她一介孤女独自上门逼婚。 想清楚现今状况,兰姝也不杞人忧天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毕竟,小时候与那位世子爷相处起来,并不难。 徐青章小时候是个一见她就脸红的小公子,自己当初对这个来家里做客的小哥哥很是好奇。虽然她也有一位庶兄,但是那位庶兄完全遗传了父亲的古板。从来不陪她玩耍,所以兰姝与凌科并不亲切。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节 徐青章比兰姝大五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只有三岁,三岁的记忆早已被她抛之脑后了。只知道娘亲曾告诉过她,那位小哥哥第一次抱她的时候,她尿了。好在小哥哥没有生气,还拿了松子糖逗她开心。 兰姝幼时很调皮,还经常喜欢偷跑出去玩,每次被抓回去都要打手心。她很喜欢徐青章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每次徐青章来简州,她都要缠着他出去玩,并且回来之后不用被爹爹打手心。 可自从八岁那年发生那件事后,就不再被允许出去玩了,徐青章也没有到简州找过她了。 此后祖母让她接受高门贵女的教育,更是花重金请了宫中外放的孟嬷嬷和女夫子,那孟嬷嬷瞧着就是个厉害角色,很是严厉。兰姝只能矜矜业业的,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孟嬷嬷让她学习那些女训女则,教她各种礼仪规矩,自己犯错了她就打自己手心,嫩白的小手时常被戒尺罚得红肿痒痛。 她一开始也不服气,常常被打,后来她也学乖了,人前乖巧,人后乖张。那些大人最是喜欢小辈顺从的模样,可学着学着,她就压抑住了自己的本性,她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直到父母去后,她变得愈发沉默。她明白,即使流再多眼泪,躺在里面的爹爹和娘亲也不可能过来抱她了,索性就真的成为了那个乖巧的女郎。 [1]摘自曹雪芹《红楼梦》 第2章 花露 她被舔得很舒服 冬日的严寒悄然过去,又逢新春,二月人间,花开时节,风传花信,绿草盈盈,满园春色始盛开。 宅中张灯挂彩,下人也是个个开颜。无他,自前两年起,每当他们家世子爷打了胜仗回来,按府中的规矩都会给各房下人赏钱,虽然不多,但也是图个喜庆。 徐府虽说治家严明,规矩繁多。但无规矩不成方圆,哪家府中没有众多规矩的。又因徐府从不苛待下人,月例丰厚,所以下人都珍惜在徐府做事,还有给人牙子塞钱进徐府的。 光阴似箭,一晃三日就过去了。好在这几日兰姝并未做梦了,那梦实在是羞人。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竟会梦到他那般行事。徐青章去找她时,她一心只想着如何避开爹爹,让他带自己出去,他俩至多也就是拉个手,抱一抱,她如今怎么会梦见他舔她手?可她也不得不说,她被舔得很舒服。 这三日里兰姝也没闲着,不是在绣帕就是捣鼓花露。兰姝虽得女夫子传道受业,但是她并不擅长琴棋书画。当初凌老夫人见她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才学,便把女夫子辞退了。 这也是徐府下人轻待她的原因之一,众人惯会踩低捧高,早就打听清楚你有几斤几两了。都说凌家表小姐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实则无一丝才女气质。兰姝听到的这话,还是小瓷给她润色了几遍才转述的。 “小姐,您不知道那些下人讲的有多难听,什么叫表小姐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纳在房中,每日将新鲜的花插进去的花瓶,留着观赏罢了,污言秽语的也不嫌丢人。小姐,徐府下人欺人太甚,我们去告诉老太太,老太太最是秉公处理了。” “小瓷,我们只是寄住在这里,万不可生事。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管不住他们的。”好生劝导了一番才抚平婢女的怒意。 小瓷是母亲给她的,虽然不够心细却也是忠心无比。而且自己与她是从小到大的情谊,父母去世时也是她帮着去怒斥那些想来瓜分房产的坏亲戚。这份忠心,不是旁的丫鬟可以替换掉的。 刚来徐府的时候,国公夫人便安排了她的住处,挽棠阁。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隔壁便是徐青章的望青居。兰姝私以为,肖氏对徐青章和自己应该都是持有眼不见为净的态度,任他们在府上自生自灭,别去招她的眼,去她面前晃悠惹她烦就行。 不得不说,兰姝猜的不错,肖氏掌家多年,最不耐烦的就是庶子的事。 这两个院子都坐落在大房的东北方向,后面是一大片竹林,很僻静。对兰姝来说却是喜欢得紧,这里远离尘嚣。竹林里有一个小木屋,她时常去那待着,即使什么都不做都很舒适。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让兰姝如鱼得水,怡然自得。 兰姝这会叫上小瓷出门,但是去的可不是望青居,而是老太太的木槿堂。老太太年纪上来了,身子并不大好,所以兰姝除了进门那一日来拜见过,后来并没有来院中请安打扰。 虽说人没去请安,心意却是送到了的,兰姝隔三差五便将自己清晨收集的花露送过去。是以老太太对兰姝并不陌生,偶尔还会回赠些糕点绢花给兰姝。 那花露委实算得上好东西,雅致有余。天微微亮兰姝便和小瓷去花园中采集鲜花上的露水。一滴一滴收纳起来,这个过程最是磨人,两人时时要忙活一早上。 等收集满一瓶子了,再加入捣碎的花瓣汁液,上锅进行蒸馏一刻钟,就得到了萃好的花露。 到了木槿堂,还是如往常一般,兰姝候在外边,小瓷进去拿给院中一等丫鬟桃衣。桃衣是老太太的人,待小瓷亲切,并无恶意,是以来来回回小瓷已经和桃衣混熟了。 “世子爷在里面,这花露我晚点再拿进去,你先走吧,老太太正忙着对世子爷嘘寒问暖呢。”桃衣看着眼前的圆脸小丫头道。 “那我先回去了啊,我们小姐还在外面呢。”小瓷说完搓搓手转身走了,准备告诉自家小姐这个好消息。 没等圆脸小丫头走出院子,门帘已被人从里面掀起,只见里头走出来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剑眉星目,面容俊朗,他健壮且肤白,与身上的玄色衣裳形成了鲜明对比。南风馆的小倌肤色都没他白皙,可浑身气质却不阴柔,鼓鼓囊囊的胸肌藏于华服之下,强壮的体魄更不会让人联想到他是哪家的禁脔。 一身的劲腰,这么强壮只怕会让未来夫人下不了床。表小姐又是那样身娇体软,如何受得住,也不知他俩一晚上会叫几回水。如此想着,桃衣的脸上便布上红霞,抿着唇,忍不住畅想这对檀郎谢女婚后的日子。 “方才来的是哪个院子的丫鬟?”青年的嗓音让面前的桃衣清醒了几分。 “回世子,是表小姐的丫鬟,她来给老夫人送花露。”桃衣低眉顺眼回道。 “她每日都来吗?”徐青章目光往桃衣手中的青瓷瓶瞥去,那瓷瓶高如三个茶盏,收集起来大概不易。 “表小姐基本每隔三日才来一趟的。” “我知道了,进去吧。”说罢,便寻着那圆脸丫鬟跟了上去。 桃衣走上前,恭顺道,“老太太,这是表姑娘给您送来的花露。”说完便放置在一旁,上前给老太太捏腿按摩。 过了一会儿,倚靠在贵妃榻上老夫人睁开双眼,浑浊却清明,瞥了一眼案几上的瓷瓶,“她是个有心的,知我喜欢花茶,就收集这花露给老婆子我。这一瓶花露收集起来着实不易,天微亮就要去采集,难为她年纪轻轻就如此有定性。” 身边给她按肩的蒋嬷嬷听见这话便开口问,“这么说,老夫人您是看好她与世子爷了?” “没有什么看不看好,随她自己造化吧,老婆子我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是不愿插手儿孙的婚事了。 “说的是,奴婢瞧着那表小姐也是个好的,老夫人您就等着抱曾孙吧。” 老夫人继续闭上眼睛养神,回想起当初徐青章五岁那年老国公爷将他带入自己院子时,虽然才五岁,可奄奄一息的孙儿眼神中却透露出绝望。 五岁的哥儿瘦得跟猴儿似的,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身上穿着和他瘦长的身体不合的衣裳,小了起码两个尺寸,也不知道下面的人怎么看顾的,堂堂国公府的少爷,虽长得高,却严重营养不良。 手心手背都是肉,此时苛责大儿子和儿媳也没必要了,这孽缘还是自己造成的。虽说他那生母生产完就安置在庄子上了,却还是离间了夫妻情分,母子感情。大儿子这些年远不如二儿子孝顺,想必是还在介怀当初塞人的事。 一个家族兴茂昌盛,得靠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啊。大儿子娶妻后一直未有子嗣,她给了他们夫妻十年时间,也不能全怪她,说到底还是他俩没用。要不是自己做了这个恶人,老大家的儿子从哪里来,当真是要过继族中的子侄吗,过继来的孩子哪有自己生的好。血缘关系,才是家族的纽带。 好在老国公及时止损,也培养了一棵好苗子。自己和老国公这十多年对他的栽培,总算没把徐青章养歪,不仅没养歪,还养的极好,更是下一任的当权人。 当初老国公执意要立徐青章为世子,她还有些不解,老二家的也颇有怨言。过了这么几年,她也是看明白了。徐青章比二房那个嫡子,能力确实优秀很多。老国公可谓是慧眼识珠,眼明心亮。 她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如今老大家和老二家儿女双全,仕途顺遂,若是哪天自己去底下见老国公,也不会心留遗憾了。 想当初自己和老国公,孕育了两子一女,都还有人给中年的老国公塞女人。要不是自己雷厉风行,府上多上几房姨娘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和老国公虽然有感情,但数年过去,还是多亏了自己经营有方。如若自己不是个贤肋助,自己的一生又岂是如此顺遂,婆母当年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想看府里子孙满堂,花开富贵。只希望在她走之前能看见两个孙子娶妻生子,希望徐家开枝散叶,枝繁叶茂,维持世家大族的风范。 适才她也和徐青章提了一嘴,老国公定下的娃娃亲一事。 那女郎是凌峰和小肖氏的表妹妍娘生的,模样倒是个顶顶好的,全京城也难找出第二个这样的好颜色。那相貌,怕是只有贵妃娘娘可与之较量。 桃衣看着老太太渐渐睡熟的模样,起身去把花露交给小厨房的厨娘。往日便是如此,花露或泡茶,或制成糕点,皆是上佳。老太太上了年纪,早上用完膳后经常得打个小旽。若是睡了,丫鬟便去把花露交给厨娘做成老太太爱吃的花糕,毕竟只有新鲜的花露泡茶才香醇。 小厨房内,“林妈妈,今日也拜托你把这花露制成梅花糕了。” “甭客气,桃衣姑娘,是不是世子爷回来了,我家那个说是在二门瞧见世子爷了。” “林妈妈,世子爷回来这事你先不要张扬,世子爷另有安排。” “晓得的,我晓得的。桃衣姑娘,老夫人可有说让不让世子爷娶表小姐为妻啊。”桃衣瞧着眼前谄媚的仆妇,叹了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林妈妈,你们私底下打赌的事别让老太太知道了。” 桃衣也是前几日听底下小丫鬟上来告状,说下面的婆子赌了钱,打赌表小姐能不能嫁入徐国公府,赔率是三比七。这不,林妈妈就想来套消息。 面前的林妈妈满口应是,她知道从桃衣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也不再纠缠她,拿了花露就去揉面做糕点了。 心里却想着等晚些时候,她再去问问老太太身边的蒋嬷嬷。那老妇最是贪财,定不会放过这样白得银子的机会。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就不信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会不知道世子爷要不要娶表小姐,到时候自己跟着蒋嬷嬷下注就行,也能跟着有口汤喝。 私心来说,表小姐长得好看,哪个男人不心动?等过几年她给儿子攒够了彩礼钱,也娶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回来孝敬自己。自己那个傻儿子还喜欢隔壁村的翠花呢,那翠花是隔壁村最漂亮的。但是哪里有表小姐漂亮,就是连表小姐身边那个丫鬟都比翠花好看。 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但自己这等穷苦人家,怕是没那个福气的。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想着以后的日子有盼头,揉面的手更加卖力了。 而那边的小瓷兴致冲冲地小跑过去,对兰姝笑道,“小姐小姐,您猜猜,方才桃衣和奴婢说了什么?” 兰姝见她嘴角上扬,兴高采烈的模样,还真猜不出来有什么事值得她如此心花怒放。 第3章 重逢 她得的,并不是什么能见人的病症…… 不多时,徐青章便在院门外寻到那名窈窕少女。 眼前的少女面容极其昳丽,一副顾盼生姿之貌,体态优雅,婀娜多姿,身线曼妙。站在那便是一副风景画,天地万物皆成她的陪衬。她身着雪白狐裘,和头上的白玉簪相得映彰,妩媚又不失清纯。 徐青章上前,有点紧张,急切道,“可是雪团儿?” 兰姝明眸微抬,寻到说话人。站在不远处的青年一身玄衣,身高八尺,神仪明秀,朗目疏眉。[1]眉眼间依稀能与七年前最后一次在简州见面时的面容重合。 兰姝对他行了一礼,接着轻唤了他一声徐世子。 徐青章听见这声世子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知她有意和自己疏远,忙道,“姝儿还是如幼时一样唤我章哥哥吧”。 兰姝幼年备受宠爱,如雪团子一般,故而娘亲给自己取了个小名叫雪团儿。 当时还是八岁的徐青章第一次去凌家做客,便被祖父告知,这个小团子就是自己未婚妻。 小小的少年虽不懂什么是爱,可他也在小姑娘的一声声章哥哥中迷失自我,情感匮乏的小少年哪里见过这等糖衣炮弹,自是对她百依百顺,无所不从。 祖父曾带他去过三次简州,每次到凌家看兰姝时,她都长大了一点,唯一不变的便是那声章哥哥。现如今,连这点小小的幸福都要离自己而去了吗? 兰姝垂眸看向徐青章垂下的手,很白,青筋凸起,很漂亮。和兰姝曾经见过的将军都不同,兰姝以为徐青章从军这么多年,他应该会是一个肤色暗沉,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的成年男子。如今这般看来,眼前的他更像是京中养尊处优的贵胄子弟,只是比他们强壮一些罢了。 小时候便是这双手,拉着她去街市上逛,去游山玩水。幼年的兰姝对这个小哥哥并不陌生。只是如今,大家都已成年了,兰姝摸不清徐青章对自己什么态度,她能梦呓唤他章哥哥,眼下却不愿主动与他亲近。 “章表哥”,兰姝重新唤了他。 没听见想要的那句称呼,徐青章也不急,想来是家中突遭事故,让她性子稳重了些,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招人了。 徐青章目光柔和,望着眼前的佳人,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若得兰姝,必当以金屋藏之。此时的他不知,后来却是一言成畿。她这般的女子,定是要娶回家好好爱护的,为她上天摘星,下海揽月。 “嗯,我今日才回府,姝儿在府中可好?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徐青章一时嘴笨,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和她叙旧。 “不缺的,徐府一切都好。”兰姝乖巧地回他。 徐青章还想多问两句,却被身边侍卫初一打断,“世子爷,老爷叫您即刻去他的书房。”心想罢了,改日问问府中的管家,表妹在府中如何,便匆匆与兰姝告别。 “小姐,世子爷好生俊美啊。奴婢还以为他会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呢。世子爷不是要后日才回家吗,没想到今天就到了。小姐您今日都没有好好梳妆打扮一下,不过小姐未施粉黛都这么美,世子爷定是心动的。” 兰姝听身边圆脸丫鬟叽叽喳喳说了一路,无奈道,“小时候他来过家里的,你忘了?就是带我去长乐街玩被抓走那次。” “啊,是他啊。小姐,那次上街您的面纱掉了,被起了歹心的龟奴抓走,老爷知道后还下令严查了长乐街所有花楼呢。”小瓷不是家生子,所以只见过一次徐青章。 小时候爹爹疼爱她,却不许她出门玩。每次徐青章来凌家都受不了她的软磨硬施,然后偷偷摸摸带她出去。 而那年却出了意外,十三岁的少年带着八岁的少女上街游玩,却被抓进花楼。被人找到的时候徐青章因为反抗被打的浑身是血,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如同死囚一般奄奄一息,当晚就被送回了京城诊治。 那是兰姝在简州最后一次见他,听闻他伤好之后就去从了军,干出了一番事业,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自己也因那次落难得了怪病,不过这也不能怪徐青章,是她自己吵着闹着要徐青章到自己出去玩的,倘若不是自己贪玩…… ………… 此时,国公爷的书房内,“此次回京可查出什么?”问话的便是如今的国公爷,徐致。他年近半百,高大威猛,依稀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俊朗的公子哥,徐青章和他长得有五成相似。 “不瞒父亲,我独自提前两日回京,正是查出南蛮的圣女五日前已入京。我担心南蛮假意投诚,其中必有诈,故而先行一步,这是截到他们探子的书信。” 徐致展开书信一目十行,片刻后凝思道,“你做的很好,此事我明日会入宫秉明圣上,这两日你就在府中好生休养,下去吧。”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3节 中年男子摆摆手,目送青年离去的身影。徐致不得不称赞一声,昔年的狼崽已成为征服草原的狼王。这个自己当初没管过的孩子,到底还是长大了。所幸父亲慧眼如炬,亲手教导了他的儿子。早年忽视的幼子,如今也足够撑起一片天了。 一盏茶的时间后,徐青章回到望青居,他环顾这个属于自己的院子,却没有归属感。望青居离大房的正院很远,他那位嫡母安排了他住这最偏僻的院子。 五岁的他,在这日进斗金的国公府,吃不饱穿不暖,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当年被恶仆按进池塘那一次,自己想这辈子或许就那样了吧。就那样干干净净地死去吧,自己对这世间没有一丝留念。 祖父惩治恶仆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心中痛快。他不恨那些下人,也不恨父母,他心中没有任何恨意。大概是没被爱过的孩子,连恨都不会。 是祖父把他带到阳光底下,给了他成为人的机会。他教他,育他。他尊他,敬他。而姝儿则是一直照耀他的小太阳,为他驱散冬日的严寒,温暖他阴暗湿冷的世界。 祖父去世的时候他正在战场上,听到京城传来的消息时,他浑浑噩噩,险些酿成大祸。 那时的他如同一只被淋湿的小狗,可怜,茫然,无助,祈求上苍垂怜。可没有,他孤身一人在这人世间活着,他需要变得强大,强到可以保护姝儿。 没过几日他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继续作战。战场上的他不要命一样冲在前线,企图用手中的利刃去斩断自己的愁绪。 当初他入军营,为的不是光宗耀祖,不是青史留名,而是保护姝儿。祖父告诉他,只有当他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珍惜的东西。 离开简州的那晚他就暗自发誓,此生就算是牺牲了他这条命,也要好好护住姝儿,再不能让她受欺负。他不怕死,为心上人而死,死得其所。他只怕他死了之后再不能保护她,故而他还很惜命。 “初一,把我去岁春猎得来的虎皮和我书桌上那个黄梨花的匣子送去挽棠阁。” 一别多年,徐青章不知道兰姝喜欢些什么,心想赶明儿还得亲自问问她才行。 他不是个爱铺张的人,祖父更是教育他要力戒奢靡。是以他在军营和士兵同吃同住,开销并不大。 边境盛产矿,这几年朝廷发的军饷和府里的月例几乎都被他用来采买宝石了。每次回到京城,他都会把高价购置的宝石送到如意楼加工,做成女子穿配戴的头面。 初一知道自家公子这么多年对挽棠阁那位念念不忘,牵肠挂肚。前年在军营命悬一线的时候,握着那位女郎送的香囊,他愣是挺过了刮骨逼毒。眼看痴恋多年的小娘子已经进府了,相信假以时日世子爷定能得偿所愿。 ………… 敲响挽棠阁的大门,才发现是那个圆脸小丫头开的门,院中陈设简陋,冷冷清清的。 “你家小姐可在屋中?” “小姐自是在的。” “这是我家世子爷送的。” 小瓷望着黑脸侍卫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上的虎皮和木头匣子,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木头,呆子。” 初一习武多年,耳力极佳。听见身后的小丫头骂自己,他还回头扫了一眼,不解,甚是不解。 “小瓷,方才是谁来了?”,刚从午梦中醒来的少女睡眼惺忪,一双勾人心弦的狐狸眼配上粉嫩的红唇,着实让人想好好疼爱一番。 小瓷心想还好自己是女子,每天都能欣赏他家小姐的盛世美颜。她家小姐这么好看,就是进宫都能当个宠妃。 擦了擦自己不存在的哈喇子,“回小姐,是世子爷身边的侍卫,他是来送礼的。” 说着就把手中的虎皮和匣子放在兰姝面前的桌子上。 兰姝摸了摸那油光水滑的白虎皮,一上手就知是好东西。 “小姐您是不知道,那个黑脸侍卫,过来送礼的时候一句好话都没有。硬生生地把东西给奴婢后就走了,跟个木头一样,说不定世子爷也是……” 兰姝一边听小瓷说话,一边打开那个梨花木匣子,和古朴的匣子不同,里面陈列着八套金光闪闪的头面,金镶玉,各色各样的宝石整整齐齐摆放在里面。 “哇哇哇,小姐,这是,好漂亮啊,好闪,小姐您瞧瞧奴婢的眼睛是不是要被闪瞎了。” 小瓷语无伦次地表达自己的震惊,本想说世子爷也是个木头的话也被咽入肚中。 兰姝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阔别多年,今日刚重逢,话都没说几句,就被送了一匣子价值连城的首饰。 这几套首饰绝非凡品,做工精美,没有一个样式是重复的。且单论那些颜色各异的宝石就足以令人惊叹,红的紫的绿的蓝的粉的,也不知道主人花了多少心思才收集起来的。 室内鸦雀无声,主仆二人很有默契地都不曾开口。 过了半晌,小瓷小心翼翼地问,像是怕惊扰这满匣子的首饰一样,“小姐,世子爷以前是不是很喜欢您呀?” 兰姝不知道怎么回答,幼时徐青章待自己总是温温柔柔的,有求必应。无论多么艰难的事情,只要自己提,他就会去做。就好像,叫他把心头肉挖出来,他也会照做不误。他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脾气,她从未见过他发火的样子,除了他板着脸和威武大将军吃醋的时候。 如今他也是吗,会哄着自己陪着自己,不管她怎么无理取闹,他都会好好安抚她吗?可她应该不会娇蛮地取闹了,她长大了,是大姑娘了,怎么还会做些幼稚孩童之事。大人都不会喜欢那样的孩子,他应当也不会,他长得那般高大威猛,怕是一拳就能把自己打趴下。 可此刻的女郎不知,她是被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那人如何舍得打她?就是打,也只能是她打他。又或者说,此打非彼打,拍击声和拍击声也有不同的。若要说是那种打,他应当还真想把她打趴下,兴许他内心渴求着心灵深处的撞击。 “小姐,明日便是十五了,既然世子爷回来了,要不要请他……” 话音未落,兰姝便打断她,“婚事未定,此事万不可告知他人。” 她得的,并不是什么能见人的病症…… [1]摘自《南史·陶弘景传》 第4章 桃嫣散 沉溺情色只会让他有弱点 次日,兰姝并未得到徐家要举办家宴的消息,猜测徐青章回府的消息许是尚未传开,应该是与他先行回京有关。便老实待在自己院中,恰好今天是十五,又是那病发作的日子。 八岁的时候被拐进花楼那天,因她年岁较小,老鸨便对兰姝用了前朝秘药桃嫣散催熟身子。 那桃嫣散是前朝秘药且失传已久,妇人服之可驻颜养肤,令男子神魂颠倒。 据说前朝有位妃子用了它盛宠不衰,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1] 前朝的后党见宠妃势力越发庞大,私下处死了宠妃,那前朝皇帝痛失所爱,竟穿着宠妃生前穿过的衣裙,自裁在她的宫殿,随她去了。 后人以讹传讹,有人说当日在宠妃的宫殿中出现两只绚丽多彩的凤凰。还有人说出现的是两只龙,下凡历完劫回天上去了。版本越传越玄乎,不过是贫民百姓饭后谈资罢了。 那老鸨名唤巧娘,极其爱财。祖上是前朝太医,桃嫣散是她祖传之物。当晚看见龟奴拐来的兰姝,还没长开就已能窥见日后倾国倾城之姿,假以时日自己好生培养一番,定能叫她赚得盆满钵满。 不料当晚,自己经营多年的百花楼便被端了。眼瞧着泼天富贵砸到面门了,不成想却是富贵险中求,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巧娘一看楼外被官兵重重围住,便收拾细软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2]凌父带的人去晚了一步,没能一锅端了。 兰姝只记得那天爹爹找了好几个名医给她看诊,皆说此药非毒,自然无解,是令人姿容妖艳的好东西,日后早些找位夫君成婚即可。 此后兰姝容貌愈发娇艳,凌父因公事繁忙,又因囊中羞涩请不起侍卫,而且他也怕侍卫起了歹心,见色起意。便勒令她只能待在家中,兰姝再也没能出去游玩过。 她十二岁那年便发病了,十五的月圆之夜,月色皎洁,清冷的月光照在闺房中的拔步床上。 只见床上那少女浑身滚烫,香汗淋漓,口中娇声不断,渗出的水渍浸湿了小衣,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桃香,真是药如其名。可她却想啃咬些什么,她觉得牙口好痒,她受不住,连连扯过被衾含在嘴里,撕咬着绸缎。 初初发病时便被自己吓了一跳,听到母亲细细道来缘由,却也不得不接受了。如今三年过去,兰姝并不像从前那般无助,只当如应付一月一次的癸水那般。 受这药的影响,平常女子一月一周的癸水,她只需要每月来两三天便可干净,倒是这药带来的好处了。 母亲过世前告诫兰姝,不到情不得已之时不可告诉他人这病,以及这病的来由。 府中除了爹娘和小瓷,再无他人知晓此事。娘亲与祖母关系并不融洽,所以凌老夫人也不知此事。 当年凌父也是翩翩公子,徐老国公有意将小女儿许配给他,两家相看之时他却对凌母一见钟情。徐老国公也不强求,给他俩保了媒。凌老夫人虽没明说不满,却也没明着为难凌母。只是待她嫁过来后不久,老夫人便以子嗣为由,给凌父纳了三房小妾。 二月的天还有些倒春寒,刚经历过一场春雨的洗礼,万物复苏。庭院中矗立着一株桃树,嫩绿,翠绿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曳,鲜绿的叶子上躺卧着一滴滴水珠,似落非落。 天气回暖,微风拂过却吹不散屋内的闷热,薄衫下的肌肤汗津津的。 少女突然想到当初自己溜达出去玩。那会也是春季,山峰上的积雪消融,滚落晶莹剔透的雪水。若有旁人在场就会发现少女肤如白雪,竟不比那积雪逊色半分。她想爬山去赏雪景,却体力不支,微汗淋漓。 终于爬到了山顶,上面种有一片腊梅林,枝头上的红梅,一簇一簇的,十分漂亮,像一颗颗粉色的小宝石。没有哪个女郎不爱俏,她本想折一朵别在发间,但又怕被主人发现,被安排个偷盗的罪名。 她只轻轻捻了捻花骨朵,但刚长出的花苞着实娇嫩,哪里能经得住旁人的按压。 不多时,梅花的汁液渗出,少女手上也粘上了些,馨香在周边散开,很清新。她似乎是觉得自己辣手摧花,犯了错怕被罚,身子哆嗦了几下。 积雪因天气日渐回暖而融化,少女似乎也因爬山赏花而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屋外,谪仙般的男子立在窗前,也不知道看了内室多久。瑶阶玉树,貌若潘安,偏巧生了一双狐狸眼,与他通身清冷决绝的气质并不相符,反倒生出一种矛盾美来。男子喉头一动,做出吞咽的动作,随之眸色一深,透露出一抹玩味。 他是来找徐青章的,徐宅他来过很多次,这院子早前是荒废的,往日没人居住。 领路的小厮给他带到这间屋子的时候,他还只当是徐青章授意。原以为他提前回家,为了掩人耳目才换的院子。 不料却是自己想岔了,有意思,事情脱离自己掌控对他来说十分有趣。就是不知这屋里的女子是故意为之,还是…… 走出院子时他抬头看了一眼,挽棠阁,好,他记住了。 挽棠阁离望青居很近,不到半盏茶功夫就到了。 “殿下。”徐青章对他行礼,“此次战捷存疑,臣怀疑是南蛮故意为之,有人在南蛮边境见过前朝的魏家现任家主魏锋,还有庆国的二皇子。” 两百年前,太祖皇帝明侗覆灭前朝大隋。虽然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但后世却是对太祖并无诟病。 大隋末代皇帝欢淫无道,赋税繁重,奸佞当道,百姓苦不堪言,民间易子而食的事情屡屡发生。直到太祖建立铎朝,休养生息。这两百年来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隋朝那帮老东西还企图复兴不成,南蛮勾结前朝,本殿并无意外,魏家祖业在南边,昔年的魏家主对那前朝公主一片痴心,誓死不降大铎。可笑,为了一个女子竟葬送自己百年家业。庆国倒是出人意料,也是蛇鼠一窝的东西。” “密探来报,庆国最受宠爱的二王子是南蛮圣女所出。” “圣女?传言她都七老八十了却驻颜有术,容貌和五十年前无二。对了,青章,你已过二十,母妃有意将安和许配给你。” 听见这话,徐青章神色微变,“殿下,祖父在世时已为我定亲,恐拂了娘娘好意。” “哦?倒是从未听你提起过,是哪家的小姐?” “不是什么高门贵女,是臣的表妹。自小便生长在简州,前几日才到京城,臣心悦她已久。” 明棣和徐青章来往密切,对他家密辛也略知一二。看来隔壁那位,怕就是简州来的狐狸精了,当真是有趣。 从徐府出来后明棣回了宫,他父皇子嗣并不多,被封王赐府之前皇子都住在宫中。 父皇身体很好,宫中并没有子嗣夭折,除皇后和他母妃各生了两个儿子外,他还有个四弟,是卑微宫女所生。 据说父皇当初并未临幸她,她原是皇后身边一个小小的婢女。某次他临幸皇后之后,那婢女用了腌臜手段怀上了龙子,还瞒过了皇后。一直到产子后,她才抱着四皇子跪在父皇的书房。 毕竟丑事是皇后宫里传出来的,皇后只能揽下,还劝父皇为其上了玉牒。 回到明昭宫后,明棣坐在书桌前,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女只觉无趣。前几年母妃给自己挑了几个容貌上等的宫女启蒙,但他对她们没有半点兴趣,只觉恶心。 不少大臣之女也对自己芳心暗许,更有甚者,比如鸿胪寺少卿的那位嫡次女,当街对着自己说愿意入明昭宫做个端茶递水的宫女,哪怕是洗脚婢也行。 当真是不知廉耻,自己平生最是厌恶这样不知羞耻的人。偏偏他还要装模作样,好言好语婉拒,真是令人无比恶心。 沉溺情色只会让他有弱点。他自出生,便是为了皇位而活的,成为天下这九五之尊才是他的抱负。等他夺了皇位,他第一个就要诛了鸿胪寺少卿九族。 “三殿下,宛贵妃派人前来传话,吩咐您去未央宫一趟。”低眉顺耳的女官在外面传话。 明棣冷眼瞥向外面那小有姿色的侍女,是母妃身边的人。母妃从不管这些侍女浓妆淡抹,只因她知道这些女子入不了父皇的眼。 这些人近二十年来兴许也明了父皇的心思,知他眼里只有母妃,如今竟把精力放在他们这些皇子身上,可他最烦的就是女人。 脑海中乍然浮现徐府那女子的身影,那屋子透露出的桃香,似乎把他整个人包裹住一般,自己在那馨香中越陷越深。那女子,很有趣,自己不讨厌她。 来到未央宫已是申时,未央宫宫殿并不是最大的,却是离父皇的太极宫极近,父皇更是夜夜都想宿在未央宫,但这可由不得他。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4节 殿中坐着一名气质出尘的女子,三千青丝只用一根素簪轻挽,一身素衣减弱了她的几分媚态。她的眉眼与明棣极其相似,一双狐狸眼,妩媚又神秘。瞧着仅是桃李年华的年纪,却听见明棣唤了她一声母妃。 “子璋,你父皇跟我说,不日便要立你为昭王。” 身为后宫中最得宠的贵妃,多的是耳报神前来报信,但是父皇却事事都与母妃说。母妃曾对他说后宫不得干政,次日他便净手为她画眉,四十多岁的年纪还如毛头小子一样对她深情表白,言之谆谆。 但那又如何,他底下可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姊妹。 “母妃,我想要那个位子。” 宫女早已退下,殿中没有旁人,只剩他们母子。 宛贵妃打量眼前已经成年的儿子,他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更是宗帝最疼爱的儿子。 可惜出生不好,不是嫡子。她没有强大的母家可以帮他,他便事事亲为,礼贤下士。旁人只当她的儿子温润如玉,可她知道他这么多年的筹谋有多辛苦。 “子璋,你父皇还跟我说会赠送你一份乔迁之礼。” 明棣并未表现出来多欢喜,父皇五位儿子,被封王的只有站不起来的大皇子明帧,自己胞弟还小,四弟又是父皇所厌弃的。 而如今自己即将被封王,那他那位好二哥岂不是要入主东宫,稳坐太子之位? [1]摘自白居易《长恨歌》 [2]摘自凌濛初《初刻拍案惊奇》 第5章 心意 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挪开眼…… 小睡了半个时辰,兰姝将将从睡梦中醒来。小瓷听见房里动静后,上前来为她沐浴更衣。 挽棠阁并没有别的丫鬟,是以她和小瓷都是事事亲为。小瓷人年纪虽小,力气却大,曾在来京城的途中,把遇到的两个无赖狠狠打趴下。 当初老夫人提出要给她安排几个丫鬟照顾起居时,被兰姝婉拒了。她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而且她的病也不是可以见人的,大宅门里到处都是眼睛。 沐浴完后女郎静卧在窗前看书,肿胀的茱萸还未消下,故而虽是初春,兰姝却是只穿了盛夏的凉薄衣裳。 听见外面有敲门声,以为是老太太使了丫鬟过来,她不敢耽误,披了件狐裘便往门口去。 却不想,门口站着的竟是徐青章,瞥见他白皙有力的手指握着一个檀木盒子,应是来送给自己的。 “章表哥?” 徐青章盯着眼前的少女,面若桃花,唇如朱砂,一张一合的唇瓣看起来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尝尝是不是桃花味的。 他失神了一会,听见兰姝再次叫人才回神,“姝儿妹妹,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兰姝迟疑了一下,他太热情了。昨日他才送了极其珍昂贵的头面,自己还未来得及回礼,他却又上门来。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是昨日刚买的,先前不知你要来。如果不喜欢,明日……” 话音未落,兰姝就看见了一只几近透明的白玉镯,镯体通透,没有一丝杂质。这样的水色,固然价值不菲。 “多谢表哥,只是这礼太过贵重。”兰姝试图说些场面话来拒绝。 “姝儿,你我许久未见……”,俊朗的男子脸上浮起一丝哀愁,明明体型高大,却如同找不到家的稚童一般惹人怜爱。 兰姝在这一瞬间,似乎顿悟了。 她仿佛通过眼前这个檀木匣子,看到了男子多年来的心意,热情中透露着一股小心翼翼。 “那就谢谢表哥了,表哥你等等。”说着便从内室拿出来一个天青色的香囊,“里面放了驱虫的草药,也可以提神醒脑。” 徐青章打量那个递过来的香囊,此刻在女郎嫩白的手心中躺着,散发着淡淡的香氛,应当是绣的时候在手中被握住太久,已然沾染上了她的气味。上面绣着青竹,显然是男子的款式。 “多谢姝儿了,我这里正好缺一个香囊。” 国公府的世子哪里会缺一个香囊,这个道理兰姝还是懂的,不过见他这么高兴的份上,他应当是喜欢这个香囊的。 “表哥,昨日你送来的那些头面……” “是给姝儿的生辰礼。当初说好的,每年都要送你生辰礼。你我多年未见,我常在军营不得空,便每年都去定制了一副头面。” 说话的男子眼光澄澈,深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眼前的少女。在这天地间,仿佛他的眼中只能看见她。 兰姝想到那璀璨夺目的头面,每一副都是极好的。女子都是视觉动物,对美的追求就像是金翼使对鲜花的执着。追求美好事物的同时也在追求自我。 八岁那年之后就几乎没有他的消息了,听闻他上了战场,立下不少功劳。却再也没去简州看她,凌家没有了那个对她有求必应的小少年。 她以为,他定然是把自己给忘了。 眼前男子的心意好像一直未变,原是自己想岔了。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去找过她? 兰姝把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章哥哥,为何你这么多年都没去过简州?” 徐青章听见少女再度唤自己章哥哥,心中升起一股满足感。他想,这肯定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一阵微风吹来,吹落院中桃花瓣,轻盈地坠落在少女的发顶。此刻,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天地万物全都化为虚有。屏住呼吸,不敢相信此刻的光景,如梦似幻。 心脏快速的跳动告诉他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他还活着,他的瑰宝就在眼前,伸手就能触及。 心下有了这个念头后,他跃跃欲试。等到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只见他捏着少女白皙的脸颊,指尖轻轻摩挲着娇嫩的肌肤。他不敢用力,他知道她皮肤娇嫩,一用力就会出现红印。 回神后才意识到自己胆大的行为,他脑袋空空。他怎么敢冒犯她,如何能亵渎天上明月。 他已经恢复清明,抬起的手也被他放下。袖子底下的手指还是不自觉再次捻了捻,很烫,很软。 兰姝见他许久没回答自己,却摸了摸自己的脸,顿时也有些羞涩。 “姝儿,是我的错。当初若不是我太弱,也不会让你遭此劫难。” 兰姝听到男子的道歉却是没立刻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恐怕是花楼那件事。 他何错之有,当初也是自己缠着他闹着要出去玩,兰姝从未怪过他。 眼前的男子五官英挺,棱角分明,他是徐国公府的世子爷,是大铎最年轻的武将,他有着光明的前途,不应该是眼前这个陷入自我厌弃的青年。 兰姝上前一步拥抱住他,男子身形一顿后退一步,兰姝再次搂抱住这个无助的青年。 “章哥哥,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很好,你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有了别的玩伴,把我忘了。”此刻的他们,不仅是肉与肉的贴近,更是灵魂的契合。 小瓷一打开门就瞧见了这对拥抱的男女,难舍难分。 “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小姐奴婢去厨房看看膳食。”说完转身就跑了,还不忘给他俩关好门。 兰姝打量放开她的男子,眼角微湿,像是哭过一般。 “姝儿,谢谢你。” 这么多年,他不敢去简州,不敢去打听她的消息。他自责,他痛恨自己的懦弱。他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害了姝儿,姝儿却说不怪他。他的姝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女郎了。她值得拥有所有美好的事物,而他,也是她的。 她又一次拯救了陷入黑暗中的自己,照亮了自己的世界。 互明心意的男女,无需多言就能了解彼此所想。 兰姝拉着他走到椅子上坐下,屋内陈设简单,却因她的入住而蓬荜生辉。 “姝儿,你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吧。”徐青章此刻迫切地想知道她发生过什么,想知道她的每一件事情。 小瓷从房内出来后并没有去拿膳食,而是守在院子外,不让别人靠近,仿佛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即使挽棠阁很偏僻,平日并没有人来串门。 这时,她突然被身后的来人拍了肩膀,吓了一跳。转身回头想看是谁,不料踩到一颗石子就要跌倒。说时迟,那时快,那黑脸侍卫一把拦腰扶住她,见她站稳便松开了手。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小瓷一听这人好端端地吓自己一跳,还先发制人,没好气道,“你吓我干什么,你走路没声音的啊。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我拍你了,而且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小瓷翻了个白眼给他,她原以为这木头侍卫和他家主人一样木讷,不想世子爷却是个洒脱的。丰神俊朗的世子爷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榆木疙瘩。 自从徐青章送了她家小姐昂贵的头面后,她就对这位未来姑爷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涨。 “世子爷是不是在里面,你让开,我有急事要进去找他。” 圆脸丫鬟对这位呆子一样的侍卫再次感到无语,没瞧见她都守在门外了吗,要是进去耽误了主子的好事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黑脸侍卫要推门往里面闯,她赶忙抓住他的手,硬邦邦的,像块铁疙瘩一样。 “小姐和世子爷在忙,你不许进去。” 初一递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目露不解,在他认知中,世子爷不近女色,怎么也不可能青天白日就…… 这时门从后面打开,徐青章从里面走了出来。初一忍不住昂首瞥了一眼,他家主子穿戴整齐,头发丝都没乱,脸上也没有异样的潮红。他就说嘛,世子爷最是克己复礼不过。 “我叫人买了醉清风的河蟹,一会给你们送来。”男子说完,就逃也似的走了。 兰姝虽是土生土长的简州人,但凌母却是扬州人士。凌父聘了个擅长淮扬菜的厨子,所以他们家吃的很清淡,兰姝身上也有一种江南水乡的温婉。 没过多久,望青居的小厮便送来了一个食盒。小瓷打开盒子,一一从里面取出还冒着热气的佳肴。除了有熟醉蟹外,还有文思豆腐,松鼠桂鱼,狮子头,盐水鸭。 “小姐,世子爷送来了好多菜,都是小姐爱吃的。” 徐家的厨娘厨艺很好,不过兰姝毕竟从小吃惯了淮扬菜,还是想念家中的味道。 和小瓷用过膳食后,兰姝抚摸着手上的白玉镯,是徐青章今日送来的那一只。温润的质地,清透的手镯在她腕上愈发美丽。 徐青章还是如幼时一般待她极好,若是她跟他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也许他都会想方设法给她弄来。 她能感受到,他喜欢她胜过喜欢他自己。 兰姝想,他待自己这般好,兴许嫁给他也不错。 在院子中消完食后,兰姝叫小瓷折了一支桃花插进青瓷瓶中。粉红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令人心情愉悦。 旁的女子喜爱琴棋书画,附和风雅,她却喜欢女红和手工。兰姝起初也不喜欢女红,对于几岁的小姑娘来说,那些玩意甚是枯燥。但也是这活计打发着她一尘不变的生活,几年的光阴让她变得愈发沉着,冷静。 她从内室拿出几根玄色丝线,不多时,两条双线情侣锁手绳就编织好了。当初还是娘亲手把手教她编手环,她爹那么古板一个人,手腕上都常年戴着她娘编的小猫手环。 而离开的那位男子面上虽不变,实则心里掀起波澜。只因兰姝身上衣服单薄,他本想给她拢好狐裘,不想却透过轻纱瞧见了那红艳艳的茱萸,那枝头的茱萸虽艳却小,他呼吸急促,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挪开眼。 兰姝方才确实对他讲了很多幼时的事情,可他自从瞧了那抹瑰丽后,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内心思绪万千,耳根更是在发烫发热。 第6章 家宴 怕心中那点龌龊昭然若揭 徐青章从挽棠阁出来后便又离家,去和回朝的军队汇合了。他已告知父亲和三皇子做好防范,想必皇宫那位也定知晓了。 宗帝继位晚,知天命的岁数才登基,如今上位不过五年。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5节 太上皇现今已是耄年,仍然身体康健。如若不是晚年刚愎自用杀了几个忠臣被弹劾怒骂,怕是到死都不愿放权。让位宗帝后便带着自己年轻貌美的妃嫔移居行宫,不问政事。 他的后宫,佳丽甚多,孩子也不少。不过只有三个是儿子,其余十五个是公主。到如今,也就只剩下宗帝这一个儿子和怀安,怀庆两位公主,这两位公主也是花甲姝媛。 与太上皇相比,当今圣上子嗣不算多,只有五个皇子和四个公主。 大皇子明帧和二皇子明彦是程皇后嫡出。三皇子明棣,五皇子明裕和安和公主都是宛贵妃所出。四皇子明历生母卑微,是一个婢女,嘉仪公主生母是妙美人,端清和端安乃是双生子,出自德妃。 圣上后宫嫔妃并不多,早年与皇后是青梅竹马。成婚后也是恩爱情深,王府仅有三位妾室,但是再好的容颜也会色衰爱驰。 恰逢那年宛贵妃入府,宛贵妃原是罪臣之女,又是政敌送来的,彼时圣上还没继位,该是提防这样一个女子。但是入府后不久她便有了身孕,一举得男被封了侧妃,从此水涨船高,顺风顺水独宠近二十年。 宗帝继位五年以来,朝中大臣多是劝圣上早立储君,二皇子明彦呼声最高。徐家并不想掺和夺嫡,徐家的地位超然,已经不需要站队,保持中立方可。 但徐青章小时候救过明棣,虽然不站队,外人却还是把徐家看作支持三皇子一党,程家未雨绸缪,明里暗里都在打压徐家子弟。 徐青章安顿好军队回京后便去了皇宫,宗帝俯视下面凯旋归来的将军。心生感慨,他十三岁从军到如今已是七年,这七年来他战功累累,屡战屡胜,是当之无愧的常胜将军。 这样的人,如果忠便是一把好刀,反之亦然。不趁手的刀,换了便是。自古皇帝都是忌惮功高盖主的武将,皇家不需要危及皇权的将领,只需要听话的狗。 是以徐青章提前回来并未禀告圣上,天子生性多疑,尤其是对武将。 徐青章带着宗帝的赏赐出宫,行至宫门外,遇上了等待他的安和公主。 她和明棣长得很是相似,说是双生子都不为过,依稀可见宛贵妃的貌美。 “青章哥哥,你回来啦。” 娇俏的少女身着紫色华丽宫装,头上插戴着一整套紫玉蝴蝶发饰,更显她身份高贵。 “臣,参见公主。”,少女忙扶起他,“青章哥哥,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还有,不要叫我公主,唤我阿柔即可。青章哥哥,听闻你已有未婚妻,我可以叫她来宫里玩吗?” 徐青章听到未婚妻一词,就想起了家中的雪团子。已有一日未见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自己。而那茱萸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能忘。此刻他已是归心似箭,迫切地想回家见到她。他随意应付安和几句便出宫,快马加鞭直奔徐府。 他不是不清楚安和对他的心思,但他早已心有所属。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只想一心一意守着兰姝。别的女子,他看不见,也不想看。每次在宫中,他都不想和安和公主纠缠,便是能避则避。 圣上极其宠爱宛贵妃,爱屋及乌,他最疼爱的就是三皇子明棣。可惜三皇子没有强大的母族,而如今程家在朝中越发张狂,唯一能与之对抗的便是徐家。倘若圣上动了联姻的心思…… “公主,徐世子怎能如此待您。为了等他,公主您在这风口等了他多久,他简直是不知好歹。”谄媚的宫女在一旁为主子愤愤不平。 一身宫装的少女并没有开口附和她,只是把指甲狠狠掐进自己掌心,十指蔻丹,红得似血。 “妄议主子是非,拖下去,掌嘴二十。”娇俏的少女面不改色地说出处罚下人的话。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耳边传来宫女的哭喊,甚是聒噪,“太吵了,多说一个字赏一耳光。” 说完便上了华贵的轿撵,徐青章就算再不好,她也不容许别人非议他。 ………… 半个时辰后徐青章回到了徐府,在祖母院子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可心儿。 宴席上,兰姝坐在了徐青章的对面,扫了一眼周遭,除了国公爷和二老爷任职不在,府上有身份的人都在这了。大房的肖氏和徐霜霜,二房的林氏,徐煜和两个庶女徐雪凝,徐冰涵。 兰姝入府那日只拜见了老夫人和肖氏,林氏礼佛,每日青灯古佛为伴,很少出来见人。 两房夫人都是清冷美人,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们。唯一不同的是常年管家的肖氏看起来是精明算计那类的,而林氏遗世独立,有一种超俗脱然的冷冽。 府上三位小姐也是娇俏的年纪,国公府用度无一不精,尤其是唯一的嫡小姐徐霜霜。 听下人说,徐霜霜的衣物每月就得裁上十来套,更不用说首饰以及胭脂水粉了,银芽酿肉和桂花鱼翅更是她吃惯了的。也难怪徐霜霜说她是来打秋风的,和她的吃穿用度相比,自然是云泥之别。 兰姝并不妄自菲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世人选择不了自己的出生,她也不会把别人拥有的当成自己失去的。 退一步而言,比起每日需为自己生计而奔波的平民百姓,她已经算是幸运的了。爹爹俸禄虽少,甚至有时候还需要娘亲卖绣帕维持生计,但他们都在力所能及中给了她最好的。 食不言寝不语,徐家这顿饭用的压抑。除了起初老夫人说了些场面话外,桌上并没有人调节气氛。说是宴席,就真的只是大家冷冰冰地聚一起吃顿精美的膳食而已。 用过饭后老太太打发了一干人,只留下了徐青章。 “章哥儿,今日见到凌家表妹,你怎么看待?” 席上小姑娘要么愣神,要么细细品尝面前的菜肴,倒是自己这孙子,一直盯着人家看。 她老婆子虽然老了,但眼睛可不瞎。一看有戏,便叫来孙儿问问。想来也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她瞧了都欢喜,更别说这弱冠之年的男子了。 虽然自己几年前也给他房中安排了两个晓事丫鬟,但这孙子十三岁后就一直在军营,和一群大老爷们待在一起,鲜少回府。那两个丫鬟也就一直放在房里,如寻常婢女一样。 “既是祖父定的亲事,孙儿全凭祖母安排。” “好好好,你也老大不小了,祖母这就安排人去简州,明年祖母可就等着你俩的曾孙了。” “多谢祖母。” 徐青章回到自己书房,找出一些地理游记。心想她小时候就喜欢游山玩水,婚后自己休沐的时候,可以带她走遍山川异域,他不会拘着她困于小小的内宅。 宴席上他注意到她吃的并不多,便马上吩咐人去买了知味斋的糕点。之后去了前院练剑,想忘掉那抹红,想使去一身的牛劲。 待他练完剑后,在院子看见初一已经回来了,忍不住开口问,“她可有说什么?” 黑衣侍卫见主子问话,如实回答,“表姑娘很喜欢书,属下走的时候,糕点被她的丫鬟收起来了。” “知道了,下去吧。”说完便回房传水沐浴,他不曾亲自送去隔壁,就是怕心中那点龌龊昭然若揭。 屋内热气腾腾,男子青筋虬结,宽肩窄腰,是多少小娘子的春闺梦里人。 管理望青居的是秋露和秋白,也是老太太当初送来给他做通房的人选。秋露这时想上前伺候他沐浴,还没走到屏风后,就听到里面男子的声音传来,“下去吧,这里不用服侍了。” ………… “小姐,徐家那两位夫人也太冷淡了吧,对世子爷都没个笑脸的。”圆脸丫鬟露出八卦的眼神。 “是啊,不如我们小瓷爱笑。” “好啊,小姐您取笑奴婢!” “小姐,奴婢方才瞧着世子爷看您眼睛都直了,我们小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知道老夫人留他下来是不是和他说亲事呢。” “顺其自然吧,小瓷,刚刚你可看到了三小姐?” 小丫鬟点点头,“奴婢还觉得奇怪,三小姐怎么和夫人长得如此相似。” 兰姝与父母长得都不像,更与凌母的小家碧玉不同,兰姝的美则是慑人夺目,仙姿玉貌,容颜耀四方。 种种疑惑不得甚解,“晚点你去打听一下三小姐生母是谁。” 正说着话,就望见徐青章身边那个侍卫又来送东西了。他手里捧着几本古籍,还有几包糕点,只说是世子爷送的便潇洒地离开了。 “小姐,您瞧瞧,世子爷身边那个黑脸侍卫,每次过来送东西都跟别人欠他几十两银子似的,一张臭脸,黑脸。” 还没等初一走出院子,就听到小瓷口中对他的抱怨,他脚步一顿,又很快继续往前走了。 “奴婢之前还觉得,世子爷和那个黑脸侍卫一样,都是寡言少语的木头桩子。不想,世子爷才和他不一样,世子爷待小姐是真真好,呆木头只有一块。” 兰姝翻开那几本古籍,发现是徐爷爷写的游记,顿时也来了兴趣。又听见丫鬟不停地向她诉说初一的恶行,不免好笑,也不知道那侍卫是如何得罪她了。 “小姐,这是知味斋的糕点耶,定是世子爷见您在宴席上吃的不多,这才吩咐人去买的。” 知味斋的师傅是宫里出来的,每天限时限量售卖,生意十分火爆。 老夫人也喜欢吃他家的糕点,之前送花露的时候还回赠过她一碟子,确实好吃,入口即化,软糯香甜。 兰姝食量不大,和小瓷也是同桌而食。瞧着小丫鬟垂涎欲滴的样子,兰姝就知道徐青章不过是送了几次吃食,就彻底收买住她这个丫鬟了。 这倒也不是坏事,毕竟徐青章,光明磊落,并不会利用她的丫鬟来对付她。他岂会伤害她,怕是自己被绣花针戳一下他都会心疼。 总而言之,她很期待和徐青章的以后。 第7章 三小姐 他想狠狠舔她 “小姐,三小姐在外边求见。” 之前叫小瓷打听徐冰涵,得来的消息并不多。只知道三小姐徐冰涵是不受宠的庶女,所吃用度还不如她一个表小姐。 她是一个叫丽三娘的寡妇所生,生产时血崩而死,三小姐也被视为不祥。二老爷姬妾众多,并不在意这个便宜女儿。下人看主人脸色行事,所以徐冰涵在府中过得并不好。 她和兰姝年纪相仿,怯生生的,看着却像是兰姝的妹妹。 兰姝打量眼前和母亲十分相似的小娘子,心中甚是柔软,有他乡遇故知的感动。上前拉过她的手,“三娘子,实不相瞒,你与我母亲很是相像,我唤你涵姐姐可好?” “姝妹妹,我一见你也觉得甚是亲切。这是我做的白玉梅花糕,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怎么会,姐姐心灵手巧。我素来又是个贪嘴的,感谢姐姐还来不及呢,我娘亲在世时也常给我做糕点。” 说着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嚼着,那梅花做的小巧精致,三口便吃完了一个。吃完口齿留香,清新的梅花香味久久不散。 “很好吃,涵姐姐,我也有一物送你。”,牵着她的手来到梳妆台前,从木匣子里取出一只蝴蝶簪,那簪子只是普通的白玉,两只蝴蝶却是雕刻得栩栩如生,像是要翩翩起舞一般。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我娘生前常戴这只簪子,既是与姐姐有缘,便送给姐姐。”给徐冰涵戴上后,她忙起身道谢。 “听祖母说,妹妹与大哥好事将近,到时候我们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徐冰涵这话说得透露出一丝古怪,不过当下兰姝也没有仔细琢磨,只当她是在打趣自己。 “姐姐身边怎么没有丫鬟伺候,可是丫鬟偷懒了?” “我自小就是个不受宠的,几个丫鬟阳奉阴违,我嫌她们烦,便不束她们在身边伺候。” 怪不得,兰姝牵着她手时感觉到一层薄薄的手茧,就是小瓷也没有这样的茧。 兰姝不是徐府的人,对这些事并不好插手,就算日后嫁进来,也不好过多干涉二房的后宅之事。小手只能紧紧握着徐冰涵的手,似是为她打抱不平。 徐青章来时便看见他的三堂妹紧紧抱着兰姝,巴掌大的小脸上红扑扑的,眼尾泛红,显然是哭过了。 他以为是兰姝在家里受欺负了,担忧道,“姝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下人对你不敬了,还是有谁为难你了?” 兰姝见徐青章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赶紧松开徐冰涵,揉揉眼睛。 “章哥哥,我想娘亲了。” 男子听见她软糯的嗓音,只觉是天籁之音。心下一动,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姝儿,明晚哥哥带你去逛花灯可好?” 眼下虽不是什么节日,不过京城繁华,夜市很是热闹。 “涵姐姐也可以一起吗?” 徐青章对这个堂妹并不熟悉,虽然是堂兄妹,一年却见不了几次。他二叔虽然才华横溢,能力出众,但后院妾室确实太多。而且二叔,喜好妇人。 “三妹也一起来吧。”徐青章对于兰姝的任何要求都没有一丝不情愿。 “多谢二哥好意,只是我近日受凉,不能出门吹风。” 徐冰涵这话明显是托词,徐青章也明白她是想给自己和雪团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也没有强求。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6节 待徐冰涵走后,徐青章还在少女闺房中宽慰她,搂着她低声细语,不厌其烦地哄着她。 想到他刚刚踏入房中的时候,瞧见小娘子抱着旁人。虽然那人是他的堂妹,但是自己却生出一丝怪异的情绪,此刻后知后觉才明白那是赤裸裸的嫉妒。他妒忌姝儿抱了别人,姝儿只可以抱他,姝儿是自己一个人的。 心中的恶意蔓延开来,透过心脏,蔓延到每一根血管,直到传达大脑时。倏尔间,所有恶意的念头都被他强压下去。他不能,他怎么会想要伤害姝儿。 当初姝儿养的那只大黄狗,他甚是妒忌。那晚他虽抱着姝儿的小手睡觉,可他却也想狠狠舔她,他嫉妒得快要疯了,凭什么狗能舔她,他还不如一只狗!那时的他心中没有那些旖旎想法,只想和狗争宠。如今不同了,少女已长成,娇艳无比,他对她已然有了欲,也更想舔她的小手了。 ………… 大房和二房离得远,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徐冰涵才回到菡萏院。瞥到在院中嗑瓜子唠嗑的两个丫鬟,她也不恼,十几年早已习惯下人们对自己阳奉阴违。 楠嬷嬷一进来就被徐冰涵头上的白玉蝴蝶簪吸引了,只因徐冰涵之前的贵重首饰大都被她偷出去卖了,“小姐,你这是去哪里了,嬷嬷我到处找不到你,险些就要去告诉老夫人。” 楠嬷嬷是二夫人的人,她知道的。虽然那位嫡母整日吃斋念佛,谁不说她一声清冷脱俗。实则不然,二房每个妾室和庶女身边都有林氏安插的人。这样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主母,谁又能相信她一心向佛,不问世事呢。 见这老媪拿老夫人吓自己,淡淡道,“嬷嬷这话问得好,你整日不在我身边伺候,自然是不知我去了何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别人院子的下人呢。若是嬷嬷寻了高枝,我这就去秉明母亲,让你去奔个好前途,免得在我这屈才了。” “小姐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适才不过是去厨房为小姐取来午膳,一会的功夫小姐就不在了,奴婢最是忠心不过的了。” 徐冰涵扫了几眼桌上的膳食,一点荤腥都没有,还是这老虔婆吃剩下的。 “我只不过是去逛了会园子,我累了要休息了,你收拾干净下去吧。” 楠嬷嬷知她没对自己说实话,那样好的白玉簪,少说得值个十两银子。她一个庶女,一个月月银才五两银子,还被自己每次都克扣出三两来,这簪子不可能是她自己买的,就是不知道是谁送给她的。 这三小姐近几年变化也大,往日逆来顺受的她如今却是会顶嘴了,自己得去夫人那边知会一声才行。 等楠嬷嬷下去,徐冰涵坐在一旁提笔写字静心。 想起自己前世活活被人掐死,那种窒息感现在还能感受到几分。不自觉中手已摩挲上脖颈,白皙,细长,但脆弱。既然老天不让她枉死,她就要把命好好握在自己手中,还要复仇,为前世的自己和死去的孩儿讨回公道。 ………… 木鱼声声入耳,跪坐在软垫上的妇人静心念着佛经。 “夫人,菡萏院的楠嬷嬷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过了半刻钟,“叫她进来吧。”美貌妇人终于开口。 进来的楠嬷嬷一改在菡萏院的趾高气扬,谄媚道,“请二夫人安,夫人近来可好。” “说吧,什么事。”林氏虽然不管事,但是养尊处优惯了,常年的上位者身份,懒得听她一个奴仆的客套。 “原也是不想扰了夫人清安,但菡萏院的三小姐近来变化甚大,瞧着是个有主意的。” 听到这话,林氏才停下手中敲木鱼的动作。转过身昂首看她,一改往日的清冷,一双美眸死死盯着楠嬷嬷,像一条美人蛇,随时会将面前的人吞噬。 楠嬷嬷被眼前美貌妇人目光触及,觉得有些渗人,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我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楠嬷嬷听到这话才送了一口气,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出了木秀院的大门。 她是十年前来的徐府,因为人长得憨厚才被选进徐府,不想却是被安排照顾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起先她也是想好好照顾主子的,奈何主子终究是个不受宠的,连带着自己也被欺负。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同样是下人,捧高踩低的只多不少。 她丈夫死的早,儿子又是个瘫的,每日需用药材吊着。府上的微薄月例根本不够支撑儿子的医药费,她还得给儿子攒下彩礼钱,好歹让他娶个儿媳传宗接代。 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天理难容的事情。不过是帮二夫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再就是偷了点三小姐的首饰出去卖,三小姐是个傻的,首饰少了也不闹,连一句质问都没有。有一就有二,是以现在她的首饰盒里面,只有几根素净的银簪,几十文钱就能买到的那种。 林氏嫁进徐府二十余年,次年便生下了嫡子长孙徐煜,当时大房还没有子嗣,她和儿子在徐府也是风光无限,风头比肖氏还甚。 但是没过多久,徐谓便纳了外头的寡妇进来。林氏家中是商贾之家,林父虽有几个妾室也越不过去她母亲。她在闺阁时便被母亲教导,丈夫的宠爱是最不能轻信的。那些妾室不过是个玩意罢了,谁家没几个妾室,但要把她们都拿捏在手里,要她们成为听话的玩意。 林氏在那个寡妇进门后便送了绝子汤,徐谓没和她撕破脸,但是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继而抬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进门。 直到那个女人出现,她才意识到危机。好在老太太当机立断,没等她出手便解决了。 二房只有煜儿一个子嗣,还有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等到了时候打发了出去就行,影响不到他的煜儿。徐谓虽和她貌若神离,倒也没迁怒孩子。 “小姐,宴席上奴婢瞧着那三小姐好像是有些不同了。” 林氏的奶娘穆嬷嬷扶她起身,“左不过是一个庶女,打发了嫁人便是。”林氏对这小小的蚂蚁并不畏惧。 “小姐说的是,是奴婢想多了。一个庶女,能掀起什么风浪。奴婢近日听说老太太十分中意那位表小姐,已经派人去简州。要不要……” “不用,他们男人的事就随他们男人斗去,徐谓倒不至于对自己侄媳下手。” 第8章 灯会 可以牵着姝儿吗?姝儿害怕 穆嬷嬷心里想的却是,自家老爷什么风流事没做过,外边不论臭的香的,只要看上了都得搞到手。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能说,小姐心里怕是还深爱着那个爷呢。 穆嬷嬷猜想的不错,林氏二八年华嫁给徐谓,初嫁之时两人蜜里调油,羡煞他人。闺阁中的手帕交没有不羡慕自己的好姻缘的,就连肖氏,一个官宦家的小姐,都不如自己有福气。 她家里是经商的,自小便被那些官家小姐瞧不起,从小到大遭受了多少白眼。上天眷顾,让国公府的二公子看上了自己,她如愿以偿嫁入了高门世家。 之后她无意中听到下人拿肖氏和自己做对比,说什么二老爷虽然官职没有大老爷大,但是二夫人嫁进来就生了个金疙瘩。大老爷虽然对大夫人很好,可没有子嗣肯定是不行的,说不定大老爷日后会纳十房八房的小妾来开枝散叶呢。 听到那些话时,她心中升起一股快意。她忘不掉那一日,阳光明媚,晒得人身心都暖洋洋的。她站在香云纱制成的屏风后,嘴角上扬,飘飘然仿佛灵魂要出窍一般。 可惜人心易变,成婚后不过两年,自己便成为他人口中的笑话。他能对自己柔情,也能对外边的瘦马,寡妇,孤女柔情蜜意。会纳十房八房小妾的不是她的大伯,而是她的枕边人。 反观大房,除了徐青章那个便宜娘外,大房只有肖氏一人。是了,肖氏十年未生子,她大伯都不肯纳妾。宁愿绝后,宁愿抱养别人的孩子,他都不想肖氏受委屈。 可笑的是,她才生了一个儿子便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踩到那些世家女,踩到肖氏头上了。 生了孩子的她还故意把煜儿给肖氏抱着,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说是让她多抱抱,好沾沾喜气,没准也能一举得男。自己对肖氏施舍的那一点善意,掺杂了太多太多的歹毒。 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她给自己修的小佛堂,目的就是为了躲避他人对自己的嘲弄。她好面子,她受不了一丁点别人对自己冷嘲热讽。 ………… 大铎的男女之防并不严重,太后年轻时还创办了女学,虽然地位依旧不比男子,但是好歹也教会了女子赖以生存的本事。 兰姝看向同坐在马车内的徐青章,他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在想什么。与自己的从容淡定相比,他才更像是娇羞的小娘子。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兰姝一时没注意朝对面扑了去,好在徐青章眼疾手快赶紧拦抱住她,这才没能让她磕到茶几。 “姝儿,没事吧。”徐青章神情紧张,眼里满是关切之情。 “无碍,多谢章哥哥。”女郎感受到那双有力的手还在抱着她,脸上浮现一抹羞人的红。 徐青章看她确实没磕到,又见小姑娘害羞起来便放开了她。虽然放开了手,那股若有若无的馨香却仿佛仍然停留在怀里,久久不散。他感到马车内有些燥热,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冷茶。 “怎么回事?”男子对着外面问道,声音低沉却不怒自威。 “世子爷,方才程家那位十三少爷纵马行街,打这经过时,撞了路边那老朽的饼摊,那老朽被打瘫在路中间。属下刚刚让了一下那老朽,这才颠簸了马车,还请世子爷恕罪。”初一娓娓道来缘由。 程十三,程峻奚,宫中那位的胞弟,仗着有程家和皇后做主,整日游手好闲,无法无天。 前几日他才被一名小吏告上大理寺,告他欺压百姓,强抢少女。 大理寺少卿是程家大女儿的夫婿,他卖了程家一个面子,并未受理案子。那小吏的女儿当晚就投河自尽了,程家施舍般地赔了二十两银子了事。那小吏是老来得女,一看状告无门,竟挟内人双双吊死在程府门前。 这事后来被他二叔弹劾了,只打了程峻奚顿板子,想来后宫那位娘娘又保了他一命。 程家势大,无人敢上前帮路边老朽。徐青章叫初一上去给了老朽个银元宝,那老朽感恩戴德,连连朝着马车磕头。 马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便到了长兴街。兰姝下马车时,徐青章给她戴好了面纱。女郎貌美,面容姣好,如上等白玉,没有一点瑕疵。出门前又被小瓷好生捣鼓,盛装打扮了一番,今晚的她光彩夺目,妩媚又不失雅致。 她一改往日的清丽婉约,显露出张扬的美来,一颦一笑皆为倾城之姿。她须臾前在马车上泛起的红晕并未消散,一双狐狸眼摄人心魂,一点朱唇诱人尝。 徐青章打量眼前已经长成的少女,浑身上下透露出些许媚意。他有些懊悔自己要带她出来,他想回家,不想让别人见到她千娇百媚的模样。想把她藏起来,她的美丽,只能绽放给他一个人观赏。 她今日精致得像一个人偶娃娃,身上穿戴皆是自己所赠,似乎意味着,她全身上下都是属于自己的。 少女今日挽着飞仙髻,插戴着红宝石簪子,耳坠子也是两颗耀眼的红宝石,和她小巧的耳垂很是般配。身上穿着他送的珍珠纱衣裙,宛如宫阙中的仙娥。 徐青章轻轻蠕动着自己的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满足。他不知道她的尺寸,但不得不自夸一句,大抵他是目光如炬,所以吩咐裁缝做好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正正好。 时隔七年,他终于又再次和她并肩而行。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心动的呢,记不清了,幼时虽有祖父庇护,但家中子嗣不多,小小的少年并没有玩伴。 二房的徐煜是嫡子,自是没理由与自己这个庶子为伍的。徐霜霜娇蛮任性,他曾见过她幼时肆意处罚下人的样子,他心善,自然不喜欢那样的妹妹。 祖父第一次带他去凌家做客时,他见到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凌家的家庭氛围很好,雪团是在宠爱中长大的。她是耀眼的明珠,亦是小少年心中的白月光。 徐青章本想牵着兰姝的手,像儿时那般拉着她。可离十三岁分别到如今已有七年,自己虽一日未忘姝儿。但是过去这么多年,人到了跟前,他反倒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情。 “姝儿,这里人多繁杂……” “嗯?”兰姝等着他下一言,过了一小会才见眼前的青年似羞耻般垂下头,盯着她的手不语,兰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章哥哥,可以牵着姝儿吗?姝儿害怕。”兰姝主动去牵起他的手,很大,也很温暖,可以完全包裹住她的小手。 坐在楼上茶馆的玉面郎君冷眼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男女,方才那一幕尽入他眼帘,此刻他眼中一片嘲弄之意,冷哼道,“你说他俩般配吗?” 被问话的侍卫不知道自家主子什么意思,自己是该说他俩般配还是不般配呢?主子和徐世子一贯交好,听闻徐世子好事将近,那应该是,“殿下,属下觉得徐世子和他的未婚妻甚是……” 未等桑度说完,那潘郎之貌的男子开口打断他,“甚是碍眼,回宫。” 他亲眼看见那女郎于大庭广众之下主动牵起男子的手,哼,果然是狐媚子。也就是徐青章这样好骗的人,才看不透她的手段。 兰姝虽然来京城半个多月,但还是第一次出府。夜市很是热闹,明家的上位者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并不限制百姓做生意谋生。 “章哥哥,我想要那个兔子灯和莲花灯。” 徐青章望了一眼小摊上的精致花灯,也觉得这兔子和莲花做的甚是可爱。递给小贩一块碎银子后便牵着兰姝继续往前走。 小瓷和初一落在后头跟着,见一步不离的初一还想继续跟上前去,就用手肘捅捅他,“呆子,别上去打搅主子好事。” 初一这才审视眼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丫鬟,他今天心情好,忍不住逗逗她,“哟,你懂得还不少?” 听着他话音里的揶揄,小瓷狠狠踩了他几脚,“呸,二流子,不要脸。” 兰姝和徐青章走到风雨桥上,徐青章突然开口,“姝儿,听闻风雨桥又叫相思桥,传闻桥建好的那天来了一群喜鹊,形成了一座鹊桥。手牵手走过的男女寓意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姝儿,我是说,你愿意和我走完这座桥吗?”青年略微紧张,握着兰姝的手不由重了几分,好似是担心小手的主人会拒绝他,挣脱他,离他而去。 身旁的男子一脸认真,兰姝迎上他的目光,缓缓开口,“愿意的,章哥哥,我愿意。” 简州与京城的距离,对于一个从未出远门的小姑娘来说,属实不算近,路途中的艰难困苦只有当事人能体会。 到了京城,入了徐家,对兰姝来说又是另外一番煎熬。 她在徐府谨小慎微,刻意讨好老夫人,忍受下人的冷嘲热讽,和小瓷寄居在陌生的府宅。对前路的迷茫,不确定的关系在此刻似乎已经明朗了起来。她不清楚日后会怎样,只知道此刻的她很依赖徐青章,就如幼时那般。 “章哥哥。”兰姝扑进徐青章怀里撒娇,感受到他身子突然紧绷,而后他紧紧回抱了自己。 “青章,好巧。”温润如玉的嗓音响起。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7节 第9章 浮光 凌小姐,果真是个绝色美人 兰姝抬眸,瞧见一位白衣男子走进他们。公子世无双,说的便是他这般吧,美得雌雄未辨,动人心魄。 和徐青章的英俊潇洒不同,眼前的男子芝兰玉树,矜贵无比,容貌比女子更甚,唇红齿白,有男生女相之姿。 虽着一身白衣,但是衣服上的暗纹却是用的银线。兰姝喜好刺绣,知他这一身用浮光纱制成的衣袍也是极为富贵。浮光,那是南疆常年上贡给皇家,贡宫中贵人使用的。 果然,听见身旁的徐青章对他行礼,唤了他一声殿下,就是不知道是哪位皇子了。 “姝儿,这位是三皇子。”徐青章对兰姝介绍了男子身份。 “臣女参见三皇子殿下。”兰姝的礼仪是请了宫中出来的嬷嬷和女夫子教导的,自是没有一分错处。 明棣冷冷地瞧着眼前的少女,眼前的她倒是规矩起来了。哼,狐狸精惯会伪装。明棣面上不显,稍作疑问,“青章,这位是?” “这位是凌家小姐,臣不日便要与她定亲。”徐青章并未说她的名字,想着应是没有必要,皇子和臣妻,他俩不会有过多的接触。 “凌小姐果真是个绝色美人。怪不得青章你先前拒绝了本宫的妹妹,今日一见果然比安和更为赏心悦目。安和这几日在宫中不安生,还想缠着父皇要他赐婚呢。” 妹妹?这位三殿下的同胞妹妹不就是宗帝最宠爱的安和公主吗,原来她也喜欢徐青章。 兰姝只觉得这三殿下容貌实在俊美,想来那安和公主也是个美人。只是,他这话里话外都在为他妹妹打抱不平。而且,兰姝很肯定他对自己有敌意。 女郎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躲在男子身后,两位郎君也察觉了她的小动作。徐青章轻捏了她手心,示意别担心,而对面那玉人却似乎更加恼了。 “殿下勿要说笑,公主身份尊贵,臣一介武夫,实在是难以相配安和公主。臣与凌小姐是祖父在时定下的亲事,章不敢有违长辈之言。” 待那位天人之姿的三皇子离开后,兰姝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兴趣。跟徐青章说自己想回去了,于是桥还没走完,他俩就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马车就在不远处,隔着老远就瞧见满脸怒意的小瓷和那个黑脸侍卫站在马车前吵架,那侍卫的脸更黑了,兰姝不由得好笑。看他俩吵吵闹闹的样子,她感觉很放松,心中的阴霾也驱散了不少。 没错,纵然徐青章不是沾花惹草的性子,但还是有莺莺燕燕倾慕于他。一个适龄婚配且又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不仅家世好,长得好,能力又出众,爱慕者只多不少。 怕是日后嫁入徐府,也有人争着抢着上门做妾。就是不知道徐青章对纳妾是什么想法,倘若有朝一日自己色衰爱弛,亦或者是他移情别恋,自己又该如何,会伤心吗? 母亲很和善,对爹爹的妾室并不苛刻,知她们也是可怜之人。 那三个姨娘在府中也是安分守己,除了白姨娘给爹爹生了一个儿子外,爹爹并没有别的子嗣。娘亲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只有她一个女儿。她那庶兄和她爹爹一样古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以她和这位哥哥并不亲近。 反倒是徐青章,她幼时就喜欢和徐青章玩耍。比起她那位庶兄,她更喜欢徐青章这位哥哥。 ………… 自那日逛了灯会和徐青章一同回府后,兰姝和徐青章的关系就像是在府中被公开了一般,大宅院里藏不住秘密。 连往日那些嘲笑过她们的下人们,如今对待小瓷都是毕恭毕敬的。 未来世子夫人的大丫鬟,谁都会给几分薄面。现在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往后可就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他们还得在这位表小姐手底下讨生活呢。 厨房里的仆妇们见小瓷来取膳,更是喜笑颜开,知表小姐喜欢淮扬菜,她们甚至私下找淮扬人请教。送来的膳食更是一日比一日精细,真是看人下菜碟。 徐青章在家中并不清闲,兰姝起初也去隔壁望青居找过他几次,基本每次他都不在,便不再过去寻他了。 好在每隔几日他就会来挽棠阁和兰姝说说话,时不时送上些时兴的小玩意。这样恬静的日子,兰姝不讨厌。 “小姐,奴婢听桃衣说,世子爷房中那两个貌美的丫鬟是当初老太太给世子爷,预备当通房的。怪不得上次我们去望青居,那个叫秋白的并不像别的下人那般讨好我们,俨然把自己当作望青居的主人了。” 小瓷长了一张圆脸,嘴巴又甜,很是讨喜。所以她打听来的消息多半不假,但兰姝并不看重这些,眼下徐青章对自己正情深根种,她不怀疑他当下的心意。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准,谁家府上没几个通房小妾呢。 就像她爹和她娘恩爱不假,却也是没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然太后提高了女子的地位,但这世间对女子仍旧多为不公。家世一般的男子家中都有几个小妾,更别说徐青章这种贵胄达人了,升官发财死老婆是常有的事。 她之前还有些不开怀,哪个女子愿意和她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如今徐青章对自己越来越好,她倒是释怀了。 婚后自己应该并不会约束他纳妾,但也不能越过她去,做出宠妾灭妻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来。只要府上的姨娘安分守己,她也会替他打理好后院。 兰姝还是每隔三日去给老太太送一回花露,不为别的,没成婚之前,这徐府,老太太才会是她的倚仗。古人重尊卑长序,就当她提前给老太太尽孝了。 自打那日宴席过后,老太太一改往日冷淡,她每回去送花露时,都会把她叫进房里说话。 时而给她说些徐青章小时候的事情,时而教她看些账本。在家时母亲和祖母也教过她管账,不过凌家人少,人情往来也少,要学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多。不像徐府,主母需要管理一大家子的人吃喝用度,还有和别府的交际往来。 今日过去倒是看见了个新奇面孔,徐霜霜依偎在老夫人身旁。不知道她来前对老夫人说了什么话,逗得老夫人笑得开怀。果然还是亲孙女重要,她来那么多次也没见老夫人这么真心实意地乐怀。 “姝丫头来了,快坐。霜霜,姝儿日后就是你大嫂,你们要相互携持。” 去简州的人还没回来,两家还没有正式换过庚帖,但是老夫人打心眼里觉得兰姝是她孙儿媳了。 孙子这几日的动作没瞒过他,听着耳报神的消息。料想徐青章哪里是遵他祖父之言娶妻,他是把这眼前的少女放在心尖尖上疼爱啊。 “姝儿,你祖母她们已经启程了,昨日刚来的信,这会应该快到京城了。” 是了,两家结亲,女方的亲属当然得到现场。她虽叫大夫人一声姨母,也不过是沾了一点点亲罢了。 “祖母有了表妹,都不疼霜霜了,霜霜不依。” 兰姝听见徐霜霜唤自己表妹,抬头看了她一眼,少女身着华裳,云髻轻挽,珠翠与繁复的绣花红裙点缀了她的明丽样貌。 她可是记得这位府里唯一的嫡出小姐,在自己入府第二天就使人给了自己难堪,好不威风。 一个人讨厌你,你做什么都是错的,所以兰姝每次看见她都避开,今日在老太太这遇见她实属意外。老太太身体不好,坐一会就乏了,所以她平日里都免了儿孙的请安。 虽然和徐霜霜不对付,但是她也不会傻到表现出来。 “表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谁不知道老夫人最疼的就是你了。” 徐霜霜趾高气扬睨了兰姝一眼,并不回话。 “好了,都是快嫁人的丫头了,还跟稚童一样吃味呢。桃衣,把大少爷送的暖玉手炉拿来。” 桃衣听了吩咐后,从多宝阁上拿出来两个玉制的手炉,四四方方的,每个面都雕刻了一副冬日雪景图,里面的草木栩栩如生。 “这是前儿个煜哥儿拿来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寻到的暖玉,这东西最是合你们这些小娘子的心意,你们一人一个拿下去把玩吧。” 桃衣先是给徐霜霜挑选了一个,再走过来把剩下那个拿给了兰姝。 老夫人的内室装了地龙,并不会感到冷意,微微发热的玉手炉拿在手心还有些燥热。 从木槿堂出来后,兰姝没急着回院子,徐青章不在府中,没人给她解闷。 二月春风轻抚枝头,绿意盎然,百花吐艳。徐家的花林内名贵花种繁多,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听小瓷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说是每一株都是当初二老爷为二夫人亲手培育的。只是后来故人心已变,这花林的工作也交给专门的花匠了。 “凌兰姝。” 兰姝回头,看见是徐霜霜在唤自己。彼此之间有三丈远,见她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兰姝轻叹一口气,往回走向了她。 第10章 昭王 殿下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会喜欢…… “霜霜表姐可有事?” 徐霜霜没有立即回答,看了她一会才说,“你知道的吧,这花林是我二叔给二婶修的。” 见她只说了一句话便不再多说,兰姝也不急,等着她的下文,可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下一刻徐霜霜厉色道,“劝你趁早打消做我嫂子的念头,我二哥英明神武,你一个孤女,配不上他。” 兰姝有点诧异,她竟只对自己有敌意,原以为她也会恼怒自己的庶兄。毕竟徐青章被她爹和她娘当成污点般的存在。 “那依霜霜表姐之见,谁才能配得上?”兰姝一脸平和,虚心向她请教。 “自然是阿……你套我话?哼,反正不是你。识相的就打哪里来,回哪里去。”说完带着丫鬟转身就走了。 “小姐,二小姐太过分了,怎能这样羞辱您,我们去告诉世子和老夫人。” 徐霜霜的话没有惹恼兰姝,倒是气得圆脸丫鬟脸红脖子粗。 “小瓷,他人嘲笑我们,是觉得我们德不配位,觉得我们是菟丝花只能依附别人。往后的日子,这样的人只多不少。” “可是小姐,近日府里的下人哪个不是上前来讨好我们的。就连老太太房中的人,都比之前更和善了。” “那是她们知道我即将成为世子夫人,因为徐青章,他们才高看我们一眼。” 小瓷不笨,兰姝看她应该是听明白了,也不再多言。 花林和曦霜阁并不在一个方向,所以徐霜霜方才是特意跟在兰姝身后的。 “小瓷,你去打听一下徐霜霜平日里和谁交好。” 什么样的女子值得徐霜霜这位大小姐为她打抱不平?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位。 回到挽棠阁时,见到了初一站在门口,“凌小姐,这是话本的下卷。”说着便把手中的话本递给小瓷。 兰姝已经有几日没见过徐青章了,倒是他的贴身侍卫还留在府中。 那日她随口一提想看话本解闷,他就叫初一去买了些女子爱看的情爱话本。初一也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只叫店老板拿了几本最畅销的。 兰姝最喜欢的是那本俊俏将军爱上我,讲述的是女主人公原是将军府的丫鬟,却因为救了将军和他暗生情愫。女主因为家世觉得自己配不上将军,她准备跑路的时候却被将军发现了,两人这才互诉衷肠。终于准备成婚时,结果将军的嫡母告诉他,女主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上卷到这里戛然而止,刚好今日是下卷的发行日子,兰姝想知道这对苦命鸳鸯的结局,又因为她出入不便,这才拜托了初一替她买来下卷。 兰姝带着小瓷回到屋中后,主仆二人净手焚香,把话本摆到书案上。 半个小时后,兰姝合上话本,深呼一口气,“小姐,那将军太惨了,都没能和青黛在一起呜呜呜。”青黛就是话本的女主人公。 故事的下卷讲述的是将军知道青黛是自己的妹妹后大为震惊,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没过多久他的嫡母就做主把青黛嫁给了王爷,他也被逼着和嫡母的侄女定了亲。本来是从此男婚女嫁互相安好的结局,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王爷的谋划,他看上了青黛,和将军的嫡母演了一出好戏。 将军知道真相后,看着儿女双全的青黛,不忍打扰她的平淡生活,最终选择战死沙场。但是他不知道,青黛的儿女都是他的孩子,也不知道她听到他战死后便殉了情。 “小姐,那王爷和嫡母也太坏了,为了一己私欲就拆散了这对苦命恋人。还好,青黛的孩子都是将军的。” 是啊,那王爷强取豪夺,强行拆散了一桩好姻缘。最后也自食恶果,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杀死。三个人都没有一个好结局,也不知道那位王爷可曾后悔。 话本的最后,作者劝告大家,世上没有后悔药,珍惜眼前人。 ………… 明棣前几日被宗帝封了昭王,赐了昭王府,这几日正忙着乔迁之喜。 宗帝继位时间不长,皇子被封王爷后并没有要求前往封地,两位封王的皇子都留在了京中,就看日后储君之位花落谁家。 按理说自古都是立嫡立长,大皇子自幼便聪慧过人,又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他一度被当成下一任皇储。然而当年还在王府时,宗帝的政敌暗算了当时还是世子的明帧。万幸的是人没死,就是腿站不起来了。 一个瘸子自然无缘皇位,所以宗帝继位后不久,他就被早早封了秦王。 程家早年极力扶持明帧,明帧的王妃和侧妃都是程家的嫡女。但他残疾了之后,他们就马上转入二皇子麾下,是以如今朝中呼声最高的是立二皇子为太子。也有宛贵妃的亲信提议立三皇子,但是宛贵妃毕竟没有强大的母族,所以追随者并不多。 自那日巧遇徐青章和兰姝后,明棣夜中总是梦见那一抹桃花香。虽然看不清梦中女子面貌,只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但很明显,明棣知道伏在他身上的始作俑者是谁。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8节 夜半醒来时他望着浮光制成的罗帐,有些微微出神。浮光珍贵,每年只上贡十匹,太后和皇后那各两匹,剩下六匹父皇都会给母妃。 闭上眼后,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位穿着狐裘的少女,肌肤赛雪,身段曼妙,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 和现实中不同,梦里并没有徐青章,只有他和她。她怯生生的,小小的一只,哪里都小,只有她手中那两枚水蜜桃比寻常的大了些,她还主动捧着,双手奉上,真是个妖精。 可恶,明明是他人的未婚妻,却偏偏每晚都到他梦中来勾他,害得他身下一片湿泞。那女子,果真是山里的狐狸修炼成精了。 “来人,备水。”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响起。 沐浴过后的明棣把玩着手中那枚虎符,想起来父皇把它交到他手中时那些语重心长的话。 看来要不了多久,他那位二皇兄就会得偿所愿被立为太子了。 父皇给的玄武军不过是给他们母子的补偿。据说玄武军是当初太祖亲自培训出来一支只听信帝王的军队,虽然只有十余人,但里面个个都武艺高强,具备出色的能力。有能易容的刺客,能医白骨的医鬼,能遁地术的袖珍人等等。因为被传得太过玄乎,以至于都被当成了传说,没想到传说还是真的。 如今父皇将这些人送给了他,大概是怕他去了之后,自己心爱的宠妃和儿子被程家吞噬干净吧。若真有那么一天,这十余人可保他们母子三人全身而退。 他可不信父皇当下能抗住程家和朝中那些老不死的压力,立自己为太子。 程家势大,他又没有母族支持,纵然自己能力突出,也安抚不了朝中那帮老臣的心。唯一能和程家分庭抗礼的徐家,又是个不站队的,本想着安和嫁给他能结为亲家…… 内心生出一股无名火,凌兰姝这个狐狸精,现实和梦境都来给他添堵,待她有朝一日落入自己手中他定要…… 桑度在房外打着哈欠,看了眼里面还亮起的烛光,心想他家主子当真是勤奋刻苦,都丑时了还没睡下呢。想到主子比他还勤奋,顿时对他安排自己几日前风尘仆仆赶去简州打听消息的事毫无怨言了。 也不知道主子怎么就对那位徐世子的未婚妻感兴趣了,莫非是看上她的美貌了?这可使不得,不日她便是徐家的未来主母,徐世子还曾救过殿下。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殿下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会喜欢臣妻。 虽说那女子也确实美,和宫中的贵妃娘娘不相上下,主子心动也是在所难免。不过贵妃娘娘身上那种数年沉淀下来,怡然自得的贵气,却是刚及笄的少女身上所没有的,还是富贵养人呐。 明日殿下迁居昭王府,那凌小姐应当也会来庆贺吧? 昭王府分发的帖子自然是请了徐家的。老夫人体弱,是以这么多年,外面的宴请都是由肖氏带着徐霜霜参加的。 兰姝和徐青章的事现在基本过了明路,是以老夫人叫肖氏也带着兰姝赴宴露露脸。 马车前,兰姝第一次见到了现任的徐国公徐致。快五十岁的男子,身材高大威猛。一双如鹰般的眼睛深邃而又沉稳,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他瞧着并不像一位文官。徐青章和他长得很像,想必日后再过几十年会是翻版的徐致。 他的胞弟徐谓,比他小了近十岁,却仍旧生有一副好样貌。嘴角上留着美须,十分儒雅,是位美髯公,怪不得后院那么多女子对他死心塌地。 和程十三的荒淫无度,强抢民女不同,徐青章这位二叔,可谓是妇女之友,专爱纳寡妇为妾。并且那些妇人,是心甘情愿进他后宅的。 这些也是兰姝听小丫鬟八卦来的,不晓事的女郎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确实听得入了迷。 第11章 王府 殿下竟和徐二爷一样,喜欢人妇…… 据说当初还有士大夫写文章讽刺徐谓好女色,罔顾人伦,简直不知羞耻。 却被和徐谓刚好上的豆腐西施知道了,那豆腐西施姓祝,早年亡夫,带着一个女儿靠卖豆腐为生。 因为母女小有姿色,时不时就被流氓混混骚扰。某日被徐谓看见了,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往后更是经常光顾她的生意,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祝西施知道恩夫被骂,她岂是受气之辈,带着七岁的女儿就上那士大夫门前怒骂三天三夜。人家一个寡妇,光脚怕不怕穿鞋的,读书人最怕的就是泼辣难缠的妇人,往后再也没有愣头青触徐谓霉头了。 徐谓这位嫡子倒是与他不同,徐煜长得更像林氏。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一脸冷意,瞧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兰姝心思细腻,知晓这般的人最是不好惹。 兰姝出门前带着的正是徐煜送给老夫人的暖玉手炉,女郎上马车时目不斜视,没看到徐煜瞥了一眼她,刚好瞧见她手里的手炉。 徐府马车的外观并不奢华,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坐垫是上好的银鼠毛,案几用的是一整块黄梨花木制成的,就连外面的车帘也是绫罗。难怪都说富贵人家指甲缝里漏点东西,就足够平民百姓一辈子的吃穿用度了。 肖氏坐在主位,一上马车就闭目养神,徐霜霜和兰姝也是无话可说。 今日不见那位二夫人,兰姝倒也没好奇询问,料想她应当是性子冷清,不屑于这些应酬。 一路上相顾无言,所幸路程不远。从徐府出发,不到两盏茶功夫就到了昭王府。 下车后徐霜霜却主动挽起肖氏的手臂,兰姝落后一步跟在其后。 两座气宇轩昂的石狮子立在府门前,门匾上三个大字,昭王府。今日迁居开的是正门,青白石做成的地板都被下人擦洗得一尘不染,足以可见主人治家严明。 闻及三皇子还未娶亲,宛贵妃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出宫招待大臣之妻。故而王府内并未有女眷出来迎接,只有管家在外迎客。 递过请柬和贺礼,由一侍女引入厅堂。昭王府很大,是一座辉宏的七进院子。府内奇珍异宝无数,不愧是圣上最宠爱的儿子。走了很久才到厅堂,侍女引导一行人入座。 由于王府没有女主人,所以女宾这边氛围相对轻松。徐霜霜中途就不知所踪,肖氏也没在意,估计是找手帕交去了,侍卫重重的王府总不会丢了个高门贵女。 与兰姝在徐府所见的她不同,肖氏在外能言善辩,已经和旁边的贵妇打成一团了,虽然大都是丈夫职位比徐致低的夫人在和她套近乎。兰姝对这位在徐府受宠三十年,管家三十年的国公夫人又有了新的认知。 “这位小娘子是哪家的小姐,竟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可曾有婚配了?”听到一旁的夫人提到自己,兰姝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呀,唤我一声姨母,是我们老太太相中的人。”肖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介绍,“这位是礼部尚书的夫人,你也可以喊她一声陈姨母。” 原来是那位纳了兰姝母亲的表姐为妾室的礼部尚书家。果然,一听是这么个身份,那位陈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谁家主母都烦家中貌美的小妾。 “陈姨母安好。” 瞧着眼前恍若天仙的少女,夸奖的话却堵在陈氏的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陈氏失态的模样,肖氏给她解围道,“好了,霜霜应该在花园里,你去找她玩吧。” “她那双眼睛可真像。”半晌后,陈氏忽然阴嗖嗖说出这句话。 “人都死干净了还在意这些干什么。” 陈氏年轻时容貌普普通通,生了孩子后更是珠圆玉润。 礼部尚书张岱出身寒门,当初被工部陈侍郎榜下捉婿。虽说岳家有提携之恩,但他能做到礼部尚书却也是实打实的才高八斗。 婚后张岱和陈氏也孕育了三子,虽然不曾举案齐眉,却也是相敬如宾。 坏就坏在那小肖氏身上,张岱在宴席上冲撞了肖氏的庶妹,倒也肯对她负责,纳进府里后却是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1]小肖氏进府不到一个月就有了身孕,可惜是个没福的,七个月后难产死了,还是个成型的男胎。 那是张岱唯一一次对她发脾气,竟险些取了她性命,要她给那小肖氏和他们的儿子赔命。若不是自己三个孩儿死死拉着他,如今自己怕早已是黄土一杯了。 陈氏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置身其中,觉得那日产房中那股铁锈般的腥臭味,还在拼命往鼻子里钻,久久不散。 也是,人都死干净了,她三个儿子也长大成人了,她还怕什么。张岱和她貌若神离又怎样,以后要和他死同穴的人是自己。如此想着,便也不再失态,抿了一口清茶静下心来。 “你那庶子,前儿个礼部侍郎家冯夫人还跟我打听呢。” 徐国公夫人不喜徐世子,这事在贵妇圈众所周知,所以也没人敢上去触霉头说亲。 冯家嫡女二十二了还未定亲,再熬几年就是老姑娘了。 冯知薇原也是有一门亲事的,奈何那男子为了争抢花魁娘子和程十三大打出手。两人推搡之间他竟自己从楼上摔下来,当场就死了。冯知薇也因此背上了克夫的名声。 她本就不喜欢那浪荡子,故而也不在乎这些。眼看她一年一年大了,家里逼亲她才羞涩地告诉母亲自己心悦徐青章。 冯家也是没办法了,才向上司夫人打听徐青章可曾婚配,陈氏和肖氏在闺阁中就是手帕交,两人感情很好。 “那她可是来晚一步了,老太太已经着手给他定亲了。”肖氏满不在乎地轻啜一口茶。 ………… 兰姝从厅堂中走出后,身旁侍女继续为她引路去小花园。果不其然,徐霜霜正和几名华服女子在小花园赏花。 能和徐霜霜玩到一起的,非富即贵。一群少女身披罗衣迎春风,与这花园中的名贵娇花互为衬托,分不清谁才是金翼使。 昭王府的小花园堪比御花园,兰姝注意到菊花的数量尤其多。听闻宛贵妃尤爱菊,圣上便为其寻来了天下各种珍稀菊花的品种。 明棣一出来便瞧见身着淡黄色薄纱的少女,身上衣袖飘飘,头上仅戴一只镶嵌了浅绿色宝石的金步摇。此时的她停留在一株瑞云殿面前,花衬美人。 那瑞云殿雪白无暇,微微卷曲的花瓣在清风中缭绕舞动,宛如天上宫阙上的仙子,为观赏者献上秀雅的水袖舞。 这花是他前不久得来的,怕是全京城就这么一株。本想过些时日送给母妃,眼下却见少女喜爱得紧。心想如若她问自己讨要,自己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这花配上她,清冷脱俗,不娇不艳,甚是好看。 还没等他走过去就听见她身旁女子讥笑道,“看什么呢,真是个眼皮子浅的,别给我在外面丢人现眼,就算再多看几眼,花也不是你的。” “多谢表姐教诲,是我赏花入了迷。” 明棣记得,那是徐青章的妹妹,徐霜霜,和他妹妹一样,是个娇蛮任性的主。片刻后,就瞧见兰姝乖巧地跟在徐霜霜后面走了。 “哼,逆来顺受的女子如何配做本王的王妃?” 桑度看着自家殿下明目张胆在一旁偷听,心想着,是是是,殿下玉树临风,风采照人,谁能配上您。不是,等会,那不是徐世子的未婚妻吗,怎么就要做自家殿下的王妃了?而且凌小姐和殿下貌似不熟吧…… “待会叫人把那盆瑞云殿和粉黛送去徐府。” 桑度心中大为震惊,那两株菊花是他从开封花大价钱寻来的,价值百两黄金啊。银钱倒是次要的,但这花不是要送给贵妃娘娘的吗? 莫非殿下他是真的喜欢上凌姑娘了啊?这不是背德吗,小时候徐世子还救过自家殿下呢,殿下也把他当成兄长一样的。 宛贵妃也催过殿下成婚,可殿下颜色过甚,旁人都以为殿下不好女色。房中更是连只母蚊子都没有,之前爬床的宫女都被扔到蛇窟去了。没想到殿下竟和徐二爷一样,喜欢人妇! 桑度望向不远处的兰姝,露出吃瓜的表情来。 兰姝没注意到那对主仆,乖顺地跟着徐霜霜走到前面一个凉亭内,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位碧玉年华的少女。 徐霜霜一过去就和其中一位身着紫色宫装的少女交谈,俨然没有介绍兰姝的意思。 兰姝见她晾着自己也不气恼,知道这些贵女们有自己的小圈子。 “霜霜,这位小姐是?”过了好一会,对面一名身穿浅蓝色夏布的女子开口问道。 “她是我的表妹,姓凌。” “京城可没有凌姓的大户,妹妹是哪里来的小娘子?”蓝衣女子大概是见徐霜霜介绍得随意,便以为是来投奔徐家的穷酸亲戚,语气不免也刻薄起来。 [1]摘自刘琨《重赠卢湛》 第12章 比试 你不是说你不会射吗 “妹妹可是当年那位凌探花的家里人?”另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 “正是家父。”兰姝不卑不亢地答复。 等兰姝说完,问话的女子便过来牵起她的手,“我叫崔滢,是崔尚宫的侄女,妹妹的闺名是?” 瞧着自来熟的女郎,兰姝不免羞涩,“我姓凌,父亲为我取名兰姝。” “姝儿妹妹,你长得真好看呀。听说凌探花当年就是因为容貌太甚才被点了探花,不然以他的才学……” “崔滢,你在胡说什么,你是说我父亲的状元是虚有其名?我父亲如今可是礼部尚书,而凌探花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令。”浅蓝色衣裳的少女再度开口。 “我可没这意思,走,姝儿妹妹,我们去外边逛园子。” “慢着,见到公主为何不行礼就走?果真是乡下来的,这般没教养。”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9节 “她是安和公主,昭王的亲妹妹。”崔滢小声提醒她。 “臣女参见公主殿下,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听说你要和青章哥哥定亲了,可是真的?”片刻后清脆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够被亭子里面的几人听见。 未等兰姝回话,蓝衣女子又说,“徐世子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人,别是来徐府骗婚的吧,还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见她越说越离谱,徐霜霜终于开口,“张茹倩,你别侮辱我二哥。” “回公主,我与世子的亲事是老国公爷与家父在我幼时所定下。” 公主并未开口训斥她,可她低头却瞧见了公主手中的帕子被死死绞紧。 “世子英明神武,为我大铎赢下无数战役。作为他的未婚妻,凌小姐,你可会射箭?” 开口的是安和公主身边的宫女,下人的作用就是伺候主子,揣度主子,为主子分忧解难,必要时充当主子的嘴。 “回公主殿下,臣女并不善骑射。” “不善?那就是学过的了,公主的旨意岂是你一个县令之女能反驳的?”张茹倩大有火上浇油的架势。 “来人,取本宫的弓箭来。”安和吩咐下人道,昭王府是她胞兄的府邸,自然也是安排了她的住处的。 不多时,下人拿来了安和的弓箭。与男子的弓箭不同,这把弓箭更适合力量不足的女子。上面用数个亮晶晶的紫色宝石装饰,观赏价值极大。 安和走到兰姝身旁,离得很近。安和生得高挑,和兰姝站在一起比她高上小半个头。 她一字一顿地说,“没有彩头怎么行,若是你能赢本宫,本宫便将这把弓箭送给你。若是你输了,你就去和章哥哥说你要解除婚约。”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只有身边的兰姝和小瓷听到了。 兰姝听着身旁少女的不平等赌约,甚是无语。旁人只当若是她赢了安和,这把精美的弓箭可就归眼前的县令之女了。 不过这怎么可能,公主的骑射都是由宫中专门的女夫子教授的,甚至圣上还指点过她。而凌小姐看着柔柔弱弱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会赢接受了皇家教育的公主。 “能用上安和公主的弓箭,你就知足吧。别等会输得太难看,恼羞成怒闹着要去跳河。” 张茹倩十分恶毒地诅咒着兰姝,兰姝也不知道怎么才初次见面,她对自己的敌意就这么大。 “既然你说自己不善骑射,那本宫就让你两局,你可以先射两箭练练手。” 纵使兰姝脾性好,也差点被气笑,对这位公主状似大度之言甚是无语,怎么可能有人会因为多射两箭就能够突飞猛进,百步穿杨。 “公主,还是您先请吧,臣女想先观赏您的射姿。” “那好吧,本宫射三箭即可,你若是五箭内能射中三箭便算你赢。” 说完安和便弯弓搭箭,只听见咻咻咻三声,三箭齐发,全部射中靶心,身旁都是为这好箭法喝彩的。 兰姝却发现场外除了几名之前在凉亭的女郎,还来了些穿卓不凡的公子哥,想来今日出现在昭王府的都是非富即贵。 “皇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来人唤安和姐姐,正是宛贵妃的幼子。果然,众人见状都向他行礼,“参加五皇子殿下。” “明裕,你怎么来了,母妃不是叫你做功课吗?” “是三哥带我出来的,皇姐你们方才是在做什么。”少年的嗓音稍显稚嫩。 “我们在比试射艺呢,凌小姐,该你了。” 兰姝注意到十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倍感压力,就像当初被爹爹逼着学骑射一样。爹爹生前能文能武,箭术也是极好的,自己也不过是跟着他学到了点皮毛罢了。 男子那边的宴席好像已经散了,走到她们旁边的人越来越多。 众人只见一名面若桃花,身段玲珑的少女拉弓,瞄准,放箭,箭矢速度极快地飞向靶心。接着她又射出四箭,每一箭都中靶了,五根箭矢紧紧挨着,正中的靶子上却只有一个洞,便是同龄的男子不勤于练习,也没有这个精准度的。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叫了声好,接着众人开始欢呼。 张茹倩本是想看兰姝出丑的,没想到却被她大放异彩,跺脚怒道,“不过是侥幸罢了,哪里值得……” “侥幸也是一种能力,张茹倩,你有这个能力吗?你有你就上去比试,没有就闭嘴。”崔滢继续为兰姝打抱不平。 “崔滢你别欺人太甚!” “别吵。是本宫输了,凌小姐,这把弓箭送给你。只是不知道凌小姐师从何人,之前听凌小姐说不善骑射,没想到凌小姐只是在自谦。”安和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兰姝之前是在骗她。 “没错,你不是说你不会射吗?心机真够深的。”张茹倩恶狠狠地斥责着兰姝。 “多谢公主抬爱,臣女只是幼时跟着爹爹学过一段时间罢了,自从爹爹去世后便不再碰弓箭了。” “你们够了啊,不是你们逼凌小姐下场比射箭的吗,怎么还怪人家深藏不露了。” 众人都被来人吸引,目光纷纷向这名仗义执言的男子投去。兰姝瞧他和徐青章年岁相仿,却是个吊里郎当的性子。面前男子头戴白玉冠,服饰上也要镶嵌宝石,就差把我很富写在脸上了,也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程十三,你少管闲事。” “我说安和公主,贵妃娘娘就是这样教你没规矩的吗,见到小舅舅也不喊一声?” 来人就是皇后的胞弟,程家的小祖宗,程峻奚。 “你也配?你……” “安和,你该回宫了。”温润且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皇兄,陈十三他欺负我,你快帮我教训他。”宫装女子一改之前的高傲,小跑过去,抓着白衣男子撒娇道。 来人正是昭王府的主人,明棣,他依旧一身白衣,身上暗纹绣着祥云和四爪蟠龙,腰间坠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与他清冷决绝的气质十分吻合。只是他面容过盛,竟比女子还好看几分。众人行礼后已经被他的美姿颜吸引住目光了,站在他身旁的侍卫为他娓娓道来缘由。 “安和公主,你讲讲理,明明是你和那个肥婆,欺负一个弱女子在先,还不让我说实话了吗?”吊儿郎当的男子再度开口。 “程峻奚,你说谁肥呢?” 张家只有她一个女郎,她生母虽是嫡母的丫鬟,她却也是在嫡母的院子长大的,自然是得了千般宠爱。嫡母喜好美食,她也每每跟着享用。她只是比旁的女郎圆润了一点罢了,她平生最讨厌别人说她肥。 故而她疯狂地嫉妒着纤纤细腰,美貌动人的兰姝。 “安和,向凌小姐道歉。” “皇兄,本来就是她装作不会,实际上是骗我的呢。” 安和贵为一国公主,平日里谁敢欺负她?任谁都不喜欢被欺骗,而且那女郎还是她心爱之人的未婚妻,便更恼了。 兰姝看着眼前几人一唱一和的,只觉头疼,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是臣女的错,臣女不该藏拙。原是看见弓箭便想起来了亡父,不免伤怀,都是臣女的错,望公主恕罪。” 美人垂泪,态度卑谦,真真是惹人疼爱。话音刚落,身旁为兰姝打抱不平的人更多了。 “对不起,凌小姐,本宫不该逼你比试。” 过了好一会,生硬的道歉才从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口中道来。 “没关系的,公主殿下也不是故意的。” 这场闹剧终究是以兰姝的胜利告终了。 “凌小姐,你是哪家的小姐?方才我帮了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你这男子好生无礼,怎么还询问女子的闺名?”小瓷护主心切,把兰姝拦在了身后。 “方才多谢公子相助,家父是简州县令凌峰,前几年已经过世了。” “哦?竟是凌探花,我对凌探花也甚是仰慕。” “表妹,该走了。”徐霜霜见程十三大有纠缠不休的架势,替兰姝解了围,带着她出了王府。 昭王府内,在徐霜霜带着兰姝走了之后,围观的众人也渐渐散了。 “十三爷,您是看上那凌家小姐了?要不要小的把她绑了,给您送到别院去,叫她尝尝您的厉害,嘿嘿。” 第13章 程十三 下辈子再做个好人吧 程十三见身边小厮那狗腿的样子,踢他一脚,“去,没脑子的东西。你现在绑她,明天徐世子就把你九族给灭了。”男子话里话外都在表露着他并不是不认识刚刚那位女郎。 “哎呦,我的爷,我就是个没脑子的。十三爷,那凌小姐长得可真好看,嘿嘿,比红鸾坊的花魁娘子还好看。小的我没什么文化,这是不是就叫,一顾倾城,再顾倾国。嘿嘿,小的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小娘子呢。” “把你的哈喇子收收,出去别告诉别人你是小爷的小厮。”程十三用折扇赏了他个爆栗子。 “哎哎,少爷,如此佳人您真的不心动吗?这可比那安和公主还好看。那徐世子一介莽夫,只懂得打打杀杀,哪里配得上这样的美人,您与那美人才相配哩。” 程十三停下脚步审视他,他这才发现,他身边怎么有如此愚笨之人,怪不得自己身边全是一帮乌合之众。 自己上次被打了板子后,他爹就管控了自己银钱,他那位继母更是把他身边的人都给换了个遍。 他爹孩子多,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他在家排行十三。他祖父只有他爹一个儿子,他爹却生了八个儿子,五个女儿,比皇帝老儿的子嗣还多。 自从他姐姐嫁进王府后,程家就水涨船高。背靠大树好乘凉,背地里干过很多坏事,手底下冤魂无计其数,程家的根早就烂透了。 他娘本是小吏的女儿,因为嫁进来生不出儿子,程杰便纳了好几房小妾。此后,儿子倒是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他娘老蚌含珠,45岁竟还生了他,但身子亏损严重,没多久便去了。 但后来他才知道,是他爹想娶太后的侄女,这才逼死了他娘。他对那个早死的娘倒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想着给她报仇,毕竟他还在襁褓之时,他爹就娶了新妇。 他现在的继母,嫁给了能给她当爹的男人。更是把自己养成了一个横行霸道,桀骜不驯的浪荡子。 京城中哪家小娘子不对自己闻风丧耳的,和自己聚在一起的,也是一群沉湎淫逸,吊儿郎当的酒囊饭袋之徒。 可笑的是,他都不用报复什么,他的继母就早已自食恶果。 二十又三的她,嫁给年过半百的老头,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头胎生的儿子却是个痴傻的瘫儿,连族谱都没上,此后更是不育至今。 上辈子程家倒台后,树倒猢狲散,程家的人,一个都没被放过,那位的手段是真的狠厉。 重生以来他依旧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他不在乎程家的人怎么样,程家被灭族都是咎由自取。 老天爷给他一次重生机会又如何,这程家的死活和他有何干系。死得干净也好,程家作恶多端,没有一个好东西,早死早超生,下辈子再做个好人吧。 “爷,可是小的脸上有脏东西?”小厮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见这狗腿子出声,才让程十三缓过神来。 “是,你这狗东西早上没洗脸吧,脸上有一颗大痦子。” 狗腿子赶紧四处摸了摸,着急道,“爷,痦子在哪,哎呦我的爷啊,奴要是长痦子了岂不是给您丢脸了,奴这就一头撞死在这,省得污了爷一世英名。” 听这小子越说越没有章法了,程十三被他逗乐了,“行了,说你一句你还蹭鼻子上脸了,狗奴才。” “嘿嘿,爷,要不要去红鸾坊,那儿的翠兰姑娘肯定都想您了。” 程十三想起自己前世阅女无数,最终因女人而死,顿时对女人没了兴趣。“不去,都是些胭脂俗粉。” “爷,那位凌小姐不俗,您真不想尝个鲜?” 想啊,怎么不想,那般美貌,世间少见,哪个好色之徒不心动。可自己上辈子不过是碰了她一根手指,就被那两个男人一个砍手,一个逼自己自宫,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0节 美色误人,那女郎不愧是红颜祸水,可惜了,一朵鲜花最后插在了牛粪上。 程十三抬头看了一眼昭王府牌匾,嗯,牛粪。 “你怎么这么猥琐,爷身边怎么有你这般鄙陋的狗奴才,你叫什么来着?” “哎呦,我的爷,奴该死,奴该死。”这狗腿子赶紧屈膝跪下,狠狠抽了自己几耳光。 “行了,以后你就叫狗柱吧。” “嘿嘿,还是爷有文化。小的多谢爷赐名,爷就是奴的再生父母,哦不,爷您就是奴的祖宗,奴的族谱从您开始写。” 程十三并不在意他那继母安排的这些人,只要中宫不倒,他家老头子就不会让黄氏弄死自己,毕竟宫中的皇后娘娘就自己一个亲弟弟。 而且他上辈子是自裁的,程家一百八十口人死绝了,自己都没死。老头子和黄氏可比他先死,还死得那么惨烈。 “给你小子安排点事,把别院那几个丫头放了,每个都给个十两吧。行了,也别跟着爷了,爷自己去逛逛。”说完准备摇着扇子哼着曲走了。 别院那几个黄毛丫头,倒不是他抢来的,是这狗腿子之前瞒着自己收购来的。都是家里没钱才卖的女儿,一两银子一个,小有姿色,长开了不比花楼的姑娘差,自己上辈子确实尝了个鲜。 “爷,您是见了凌小姐的仙姿后,觉得那几个俗人入不了您的法眼了?” “狗奴才,没个正经的。你家小爷我现在对女人没兴趣,把她们放了。” 狗柱狠狠捏一把自己大腿,“爷,我不是在做梦吧,您十四岁晓事,到如今二十二岁,阅女无数,金枪不倒啊,怎么年纪轻轻就,就……” 紧接着又听他说,“爷,要不咱现在去叫个太医来看看,兴许还有的治……” 程十三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怎么转的,也没了耐心,“再胡扯爷拿你去喂鱼。” “爷饶命,奴这就去把那几个丫头放了,保管给爷办的妥妥帖帖。只是爷,一个给十两是不是有点多了,别院的丫头片子可有十来个,国公爷又停了您的月例。” “你看着给吧,别来烦爷。” 说完男子就大步流星地走远了,不想再听这狗腿子叽叽歪歪,聒噪得很。 ………… 西郊程家别院里,狗柱一改在程十三面前的狗腿子模样,吃着下人切好的瓜果,翘着二郎腿吩咐管事嬷嬷把丫头们都叫过来。 不多时,院里的小丫头一排排都站好了,不多不少一共十三个。 “大爷,这姑娘们都在这了。”想起他刚刚来的时候自称自己是狗柱,她差点被口水呛死。刘妈妈可不敢叫他狗大爷,又不是什么雅称。 “都给我听好了,你们的老子娘能把你们卖进来,就是把你们当个玩意儿,给我们爷取乐的。爷给你们吃喝,还让你们学琴弹曲儿,那是你们的福气。今儿个十三爷大发慈悲,给你们每个人二两银子,你们各奔东西,日后如何,那都是你们的造化。”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大梦一场。她们都是穷苦家里出来的,来时一个个面黄肌瘦,在别院养了几个月,现在个个都是水灵灵的了,小丫头们自然是不想离开这个富贵窝。 之前和嬷嬷套近乎,这里的管事嬷嬷才跟她们透露,养着她们的是程家的十三少爷。 那少爷因为是家里先夫人的嫡子,又是国公爷最小的儿子,宫里尊贵的皇后娘娘还是他的嫡亲姐姐,他的身份自然贵不可言。 她们都是佃户家里来的,哪里接触过这样的贵人。柳叶连县老爷都没见过,只觉得县老爷便是掌握她们生死大权的土皇帝了。更别说那贵不可言的国公爷和皇后娘娘了。 嬷嬷又说,要是把这位少爷给伺候好了,那可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事。后来过了很多年柳叶才知道,可嬷嬷没说,富贵窝里死个奴才,比喝水还简单。 “我不走,我要见十三少爷,你凭什么赶走我们,我们是十三少爷的人。” 柳叶瞥见她们当中最漂亮的那个女郎站了出来,对着坐在太师椅那位老爷怒吼。 她记得,她叫桃红,是隔壁村的村花。当初她们村的大牛还想讨她作媳妇呢,可惜大牛拿不出来半贯钱当彩礼。 “是啊,我们都是十三爷的人,你叫十三爷来见我们。”众人见桃红站出来,也纷纷开口。 “刘妈妈,你是怎么管教人的?” 柳叶看见那位老爷听见自己被吼了也不气恼,还笑嘻嘻对着嬷嬷说话。 接着就见嬷嬷扬起手,狠狠打了桃红几耳光,桃红嘴角都被扇得流血了,还踹了桃红几脚,她直接晕死了过去。 “哟,还见血了,刘妈妈,十三爷可是吩咐我好生把她们送走的,你这么做可是让我为难了。” “大爷饶命啊,是老奴管教不严,与大爷无关,都是老奴的错啊。”刘妈妈跪下来连扇自己几耳光。 “好了,别吓着姑娘了,我们爷最是怜香惜玉的了。一个个都是水灵灵的姑娘,哪里经得住妈妈你辣手摧花。” 第14章 瑞云殿 抢了她的哥哥还不够,如今更是…… 柳叶窥见男子笑脸吟吟,心下对他却有些惧意,他很高,起码比自己高两个头。原也是她太矮了,家里人多,吃的少,长不高。 “别一个个想着进程家大门了,瞧瞧自己的身份,识相点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自行离去,不识相的就刚刚那个下场,你们好自为之。” 他蹲在晕死的桃红身前,在她的衣服上揩了揩沾在手指上的果汁,接着就背着手离去了。 半个时辰后,柳叶站在别院门口,手上挎着个小包袱,她东西不多,里面只有几套换洗衣服。临走前刘妈妈给了二两银子,有了桃红的前车之鉴,没人敢再多说话。 这几个月在别院,吃得饱穿的暖,还不用干活伺候人,恐怕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了。 她家里人多,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了。她爹要是知道她兜里有二两银子,铁定会把这二两银子抢了,然后再卖她一次。 一两银子可以买二十石米,她一个人就是天天吃白米,也能吃好几年。 与其被她爹卖了,还不如自卖为奴,她可不会再被卖了,还傻傻地替她爹数钱。她打算找点活计,当个粗使丫鬟也使得,她在家里可是最麻利的。 狗柱找到程十三的时候都惊呆了,他家爷往日不是斗鸡走狗,就是花天酒地。就这么一个纨绔子弟,他身着镶嵌宝石的圆领衣袍,头上戴着一顶极为不搭的草帽,嘴里叼着根野草,坐在一棵柳树底下钓鱼。 “爷,您这是?”狗腿子上前小心翼翼地谄媚道。 “哪里来的狗奴才,爷的鱼都被你惊走了。” 狗柱讨好似的跪在一旁,“是是是,都是狗奴才的错,汪汪。” 程十三被他逗乐了,扬声大笑,“行了,回府,叫厨房杀鱼给你吃。” 狗柱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鱼篓和扔在一旁的鱼竿,那鱼竿上连个饵都没有…… ………… 宽敞的马车上只有徐霜霜和兰姝两个人,肖氏还在王府门口和交好的大臣夫人告别。 “你与程十三相识?” 兰姝听到徐霜霜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质问她,也是好笑。她一个寄居徐家的孤女,怎么会和程府扯上关系。况且在昭王府,程家那位少爷还当众问了她名字,他们怎么可能认识。 “我不认识他。今日也是第一次见。” “我不管你和他有什么瓜葛,既然你住在我们徐府,且不论日后你能不能嫁给我大哥。奉劝你离程家人远点,程十三不是什么好人,别做出对不起我们徐家的丑事来。” 兰姝并不想回她,她很讨厌那些一副为别人着想,实际上全是强迫对方的事。 累了一天,也不想再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况且徐霜霜刚刚在王府和别家小姐一般,对她很是看不上眼,任她在烂泥沟里面匍匐爬行。 若不是程十三上来搭话,她怕是会继续看她的热闹。 她眼下也知晓了,和徐霜霜交好的女子便是安和公主。而那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喜欢徐青章,甚至不惜逼她退亲。 她没听徐青章提过这位公主,不知道他对这位公主什么态度。但应该,他没有和公主成婚的打算。 徐家从来没有和皇家结亲的先例,只要成了亲家,就会产生千丝万缕的干系。 整日勾心斗角的日子她确实不喜欢。她更喜欢的是她爹爹和娘亲那样,简简单单的生活。不用每天仆妇环绕,不用满屋名贵,胜在舒心。 可她也清楚,若她之后嫁入徐府,争斗只会多,不会少。徐青章作为世子,固然不会出去自立门户。 女子成婚后只能以夫为天,倚仗男子,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了,兰姝不由得有些怨天尤人。 回到徐府已经是酉时了,经过大半天的勾心斗角,兰姝实在是有些头疼。 兰姝回到内室便吩咐小瓷准备沐浴,等沐浴完发现桌子上除了安和公主那把精美的弓箭,还多了两盆在昭王府观赏过的菊花。 一粉一白,花满枝头,仙气飘飘,开得很灿烂。兰姝记得侍女介绍时,说这两盆瑞云殿和粉黛最为珍贵,是昭王特意寻来,打算献给贵妃娘娘的,贵妃娘娘最是喜爱菊花,但是当下怎么会出现在她房中。 “小姐,这是昭王府送来的。” “可曾留下什么话吗?” “来人是昭王的贴身侍卫,只说是送给凌小姐的,还告诉了奴婢如何护理,连徐管家对他都是好言好语的。” 徐茂是徐府外院的大管事,也是国公爷身边的红人,自小就跟在国公爷身边的,连大夫人对他都是和容悦色的。 虽然兰姝对昭王的印象极差,但花是无辜的。她很喜欢这两盆赏心悦目的菊花,便叫小瓷搬到了窗前的桌子上。 想必昭王送来两盆菊花是为她妹妹赔礼道歉的吧,有那么个嚣张跋扈的妹妹,哥哥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似乎忘了,徐青章也有个娇蛮任性的妹妹,两位女郎还是知心好友。 还有替她解围的程家十三少爷,上次和徐青章去逛灯会还撞见过他的恶行,当时只觉得此人恶贯满盈,不是个好人。 今日他却帮了自己一把,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但是自己毕竟要嫁入徐府,和程家是对立的,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对于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抛之脑后不再杞人忧天,兰姝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过多为难自己,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 “小姐,奴婢在马车后面亲眼看到挽棠阁的丫鬟抱着两盆菊花进了院子。” “什么,你瞧清楚了?”躺在贵妃榻上的少女突然坐起身来。 “千真万确,小姐,有一盆还是您和公主都喜欢的瑞云殿。” 那瑞云殿,她听阿柔说过,是昭王殿下准备献给贵妃娘娘的。贵妃娘娘最是爱菊,瑞云殿是白菊中最为高雅珍贵的。 那日阿柔跟她诉苦,她问昭王殿下讨要多次他都没给,今日却被送给了挽棠阁那位。 凌兰姝,好你个凌兰姝,抢了她的哥哥还不够,如今更是勾引上昭王殿下了。 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孤女,怕是给昭王殿下提鞋都会遭人嫌弃。她是国公府最尊贵的嫡出小姐,只有她才堪堪与昭王殿下相配。 她是她爹娘唯一的孩子,又是老来得女,家里对她自然是溺爱得紧。 但是她也不是那么快活的,因为是女儿身,到底不如二房那个堂兄受宠。 等到她再大一点能记事了,就发现下人时不时在自己耳边嚼舌根,说她是个女娃娃,如今就算再得宠,日后也要嫁人的,国公爷和夫人老了还得仰仗二少爷。 二少爷?她第一次听说府里还有个二少爷,她只知道她有个大堂哥,但大堂哥冷冰冰的并不和她玩。 于是她去问阿娘,她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她只记得那天午后太阳特别大,芙蓉苑的下人跪倒了一地,能隐隐约约闻到他们身上的汗水味。她坐在阿娘的内室,听到了外面院子里木板拍击的声音。 等到她好奇走出去看的时候,只见她的奶嬷嬷和她娘身边的菊芳姐姐皮开肉绽,刺鼻的血腥味像毒蛇一样钻入她的鼻子。 她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她坐在床上,环顾四周,是在她的曦霜阁,床边还有她娘亲手做的布老虎。她很害怕,不敢睡,守夜的只有丫鬟菊香,她娘亲不在。直到天微微亮,她才握着菊香的手和布老虎睡熟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1节 直到四岁那年,她第一次看见徐青章。听说祖父常年带着他游历,他们今日刚刚回府。八岁的少年神采奕奕,即使站在严厉的祖父面前也能对答如流。 和二叔家的煜堂兄不一样,她哥哥的笑容很阳光,让人心生好感,她也有哥哥了。 他身边还有个黑脸侍卫,手里拿着两个一男一女的磨喝乐,很是精致。 菊香告诉自己,二少爷这几年是头一次回府,他的磨喝乐肯定是送给自己的见面礼。菊香也有个哥哥,经常给她编一些草做的蚂蚱和蜻蜓。她还拿来逗过自己。 是啊,他只有自己一个亲妹妹,他当然会把那种哄小孩的玩意儿送给自己。她很高兴,她觉得自己的兄长甚好,比那个煜堂兄好一万倍。 但是她没有收到礼物,她等了整整三天,她都没有见他派人把那两个磨喝乐送来曦霜阁。她以为肯定是他忘了,于是她带着菊香去了他的望青居。 曦霜阁离他的院子很远,她走了很久才到。院子只有两个粗使丫鬟在打扫,下人说他不在。她想着,那她就到房间里等他好了。 她走到房内,没有几个摆件,显得很空旷。房间里也没有熏香,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就连她的耳房也没有这股臭味的。 她在他的床头找到了那两个磨喝乐,果然,他定是忘记送给自己了。她拿起来那个女娃娃把玩,却发现上面刻着一个兰字。 她已经启蒙了,这个字夫子前日才教过。兰,品性高洁,常形容优雅的女子。于是那个磨喝乐被她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第15章 净面 他在求她,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一…… 倘若不是菊香告诉她,那是送给自己的,她也不会那么失望。菊香该罚,还有大房里那两个名字里有兰的丫鬟。 丫鬟,下人而已,下等人,都不算个人。只是个奴才,玩意儿,谁会在乎他们的死活。小女郎面上扭曲,当即就狠狠拧了一把身旁的菊香。 徐青章来找她的时候,目睹她在惩罚三个丫鬟。她跟他解释说,是丫鬟打碎了他的磨喝乐,他听了后一言未发就走了。 等长大一点才知道她的哥哥,最是善良,所以她不再在明面上惩罚下人。她还叫陈妈妈把她院子里的丫鬟都换了一批,那些奴才,都被自己罚过,尤其是菊香。她吩咐陈妈妈把她卖了,卖得越远越好。 南竹昂首窥伺到自家小姐面容扭曲,眼里迸发出来的怒火,有点吓人。她是前两年过来伺候霜霜小姐的,她虽然娇蛮,但从来不曾这么可怕过。 “去我娘的院子。” 曦霜阁离芙蓉苑不远,徐霜霜一进房间就看见她娘还在梳洗。 “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国公府的规矩都忘了?”美妇一双丹凤眼微眯,不留情面地训斥了她。 “娘,我委屈。”徐霜霜上前搂抱住这个几近半百的妇人。 她娘保养得好,半老徐娘,依旧风韵尚存。这个年纪,寻常家里怕是早已做祖母了。 “娘,昭王殿下送了两盆菊花给凌兰姝。之前阿柔问他要,他都拒绝了。” “两盆花而已,你管他们做什么。”肖氏瞧着眼前的娇儿,就差把心思写在脸上了。 “别想了,你爹不会让你嫁给昭王的。” “娘,女儿没有。” “你最好是没有,徐家不会为了你去参与夺嫡的。” 徐霜霜耷拉着脸,满脸不开心,“那哥哥呢,你们就让他娶那个孤女为妻了?” 肖氏不喜欢徐青章,连样子都不想做。“那是你祖母决定的,你不服气就去找你祖母。” “娘,我不喜欢凌兰姝,她哪里配嫁进我们徐家。阿柔她还……” “二小姐,夫人应酬了一天,现在身子不适,您还是明日再来请安吧。”穆嬷嬷最会察言观色,一看肖氏性子不耐就开口劝道。 等徐霜霜走后,肖氏这才躺到床上。 “夫人,国公爷喝了您送过去的醒酒汤,这会已经睡下了。” 徐致早年是住在芙蓉苑的,但是那次有了徐青章后,自己和他冷战了几年,他俩就分房睡了。所幸这么多年,他也就做错了那么一回。 她三十岁生了徐霜霜,诊出喜脉的时候,自己和徐致都喜极而泪。可惜是个女儿,十月怀胎,初为人母的喜悦,渐渐被不甘心所替代。 她常年喝坐胎药,日日喝,年年喝,喝到胃里翻江倒海。她求了那么多佛,拜了那么久送子观音,为什么不满足一下她这么个小小的愿望。 她以为是徐致的毛病,她甚至还…… 庄子上那个女人,徐青章的生母,真是好命啊,一举得男。好在老太太顾及自己面子,生产完了就把她安置在别庄了。 庶子长大了,老国公当初执意立他为世子,二房对此怨念颇深。如今看来,他确实也是可造之材。反正自己从来没管过他,他是好是坏,自己都不在意。她一个妇道人家,管那些臭男人的事干什么。 她对徐霜霜的感情很复杂。她爱她,又不那么爱她,甚至有时候看见她,还有一丝恨意。 ………… 徐青章白日里连昭王府都没去,兰姝以为他至少今天是不在徐府的,今晚也不会来寻自己。不想刚要灭烛睡下,他便来了。 “姝儿妹妹。”徐青章见里面烛光未灭,敲了敲门便推开了,不请自来。 徐家高门大户,管理森严,晚上巡逻的侍卫很多。所以兰姝也不用小瓷守夜,让她睡在隔壁屋子。 “章哥哥,你怎么来了?” 兰姝已有五日未见过他,此刻的徐青章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很明显是刚从外面忙完回府的。 徐青章听到今日她在昭王府被刁难的消息,对此愤怒无比,快马加鞭赶回徐府,更是气恼自己没能第一时间护着她。他的姝儿,怎能受旁人的委屈。 在外面风尘仆仆奔波了几天,本想沐浴完再来寻她,又担心太晚她睡下了。便急匆匆来了挽棠阁,所幸她还未睡下。 兰姝今天确实很委屈,此刻见到徐青章就像迷途的小兽找到了避风港。 她起身想上前抱抱他时被他拒绝了,兰姝看着后退一步的他,委屈得泪水就要流出来了。 “姝儿,脏,哥哥刚回来,还未沐浴。” 说着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任谁在心上人面前不修边幅都会觉得羞耻,早知道他就收拾干净后再来找她了。 自那日灯会回来,兰姝便和徐青章的感情日益增进,时不时牵牵手,抱一抱,多是兰姝主动的,徐青章每每都会感到局促不安。 兰姝并不觉得她和徐青章之间需要大防,他们之间已经很熟悉了。 她爹爹和娘亲感情极好,小时候她爹和娘亲牵手和拥抱时也不避着小兰姝。她想着自己日后是要嫁给徐青章的,便觉得牵手和拥抱很正常。 兰姝瞧他俊朗的面容上是有一些污渍,想来是刚回府就过来寻她了。便拉着徐青章的手,带他走向房中盥洗的铜盆前,打湿帕子为他细细擦拭脸颊。 徐青章眼见心爱的人动作轻柔,恍若家中的小妻子在照顾归家的丈夫。他想,婚后她也会如此待自己吧,她会是个好妻子。 少女靠得极近,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很清新。她的闺房到处都弥漫着这股清香,把他包裹住了,似乎也要他沾染上她的香气。 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像被架起来炙烤一样,俊美的脸上像是煮熟的虾子,下身更是肿胀难耐,像是要喷火一般,急于释放出来。 明明是被冰凉的帕子擦拭,他却感觉到浓浓的热气,这热气要把他整个人灼烧殆尽。 偏偏少女看他的眼神坚定,亮晶晶的,她正在全神贯注地为自己擦拭面颊。哪怕一丝一毫的龌龊念头,都是对她的亵渎。 徐青章突然紧紧握住兰姝的皓腕,沙哑的嗓音响起,“姝儿,你想吃虾吗?” “我现在不饿,白日在昭王府已经吃过了。章哥哥你饿了吗。” 徐青章看着不远处一张一合的樱桃小嘴,虽然未涂口脂却娇艳欲滴,很诱人,他好像是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了。 “嗯,我有点饿了。姝儿,过两日带你去醉清风吃虾好不好。” 兰姝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只当他是真的饿了。“我房中还有些梅花糕,我吃着觉得还不错,待会章哥哥你用一些吧。” “好,姝儿。” 徐青章其实不饿,他不是嘴挑之人。在外办差事也是吃干粮,虽然不算美味佳肴,但是也能充饥管饱。 他实际上不想吃虾,但他想剥虾喂兰姝吃。想亲手把虾剥好,然后喂到兰姝嘴里,他合该是要宠着她的。 这个时节的河虾鲜美,只需白灼即可。河虾煮熟后通身会变红,清水中也会多出来一些河虾溢出的浊液以及浓稠的泡沫。 因为河虾是肉类,所以即使虾是鲜活的,煮过的汤水中也会透露出一股淡淡的腥味,不太好闻。 兰姝继续为他擦拭下巴,他怕是几天都没时间打理自己,冒出来的胡茬透过帕子直戳纤纤玉指,扎人,硬硬的,有点痒。兰姝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徐青章的唇角,却见他站不住,腿脚发软,猛然颤抖了几下。 兰姝以为是自己弄疼他了,急忙道,“章哥哥,我弄疼你了吗?” 只见他扶着放铜盆的架子,站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没有,姝儿,继续。” 兰姝听着他越来越沙哑的声音,心中觉得奇怪,刚进来时他声音还是正常的,怎么这会就如此沙哑了。想必他在外办公,这个时辰才归家应该是累了,渴了,饿了。 为他净好面后,又接着把他的双手按入盆中,水很凉,每一根手指都被少女仔仔细细地洗过,像是对待什么信仰之物一样神圣。确保清洗了干净之后,兰姝用帕子替他擦干了手上的水珠。 “洗干净啦,章哥哥。” 徐青章多想永远沉溺此刻的温柔乡,让时光定格现在。此刻的他没有什么抱负,只想和小妻子待在一起,白头偕老。 衣下的湿冷提醒他现在有多不堪,他脖颈很漂亮,可这时上面的青筋凸起,似乎在极力忍耐些什么。 好在此时已是酉时,月亮高高挂起,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里。房里只点了一盏烛火,是以光线并不亮,徐青章身上的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有没有湿泞的污渍也瞧不真切。 “姝儿,你抱抱我,可不可以抱抱我。”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只是听着却好似要哭了一般,带着一丝颤音。 他在求她,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一样,乞求主人的抚摸与怜爱。 第16章 净面2 他拿着女郎刚喝过的杯子,一连…… 兰姝见他眼尾泛红,以为是差事处理的不当。上前把他抱入怀中,嫩白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他宽阔的背,宽慰道,“章哥哥,可是遇到难事了?” “不是的,姝儿,我是太开心了。” 徐青章低头窝在兰姝的颈窝蹭蹭她,不敢放任自己回抱她,怕自己定力不够,怕自己吓着她,还怕她讨厌他。 “凌祖母明日就到京城了,我们很快就能定亲了。” 眼前的男子握着女郎的双手,眼中的深情真切,没有一丝作假。眼含热泪,一闪一闪的,像是她幼时养过的大狗狗。 威武将军给幼时的她带来了不少欢乐,兰姝印象最深的就是它很爱讨好人,最喜欢围着小兰姝摇尾巴转圈圈,可惜后来不慎吃了耗子药,死掉了。 她突然很想问,他有没有舔过她的手,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兰姝感受到徐青章的手心很热,他握着她,很快也温暖了她的手。 “祖母这么快就到了?可是我还没去物色房屋,原想着明日去的。章哥哥,可不可以请你帮我租赁一套住宅,不用太大,两进的院子即可。” 徐青章眼中看到少女一脸忧愁的模样,想起自己当初也有这般寄人篱下的忧虑。所以她的担忧,她的烦恼,他都能感同身受。 可他不愿身旁这位女郎有一丁点的不痛快。就是因为他自己淋过雨,所以想替她遮风挡雨,他希望他能一辈子庇佑她。 “姝儿,这些事就交给我吧,你不用担心。我名下有一间三进的院子,离徐府隔了一条街,这是房契,你收好。”他其实还想说,我的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说着说着徐青章的脸上再度泛起红晕,兰姝觉得他真的很像自己养过的大狗狗,忍不住摸上他的俊脸。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2节 男子似是受宠若惊一般,他轻轻地握住柔软无骨的手,带着这只手缓缓地摩挲着他的脸颊。 兰姝从他的眸子里只看到了自己,想必他也是如此。 一时相顾无言,谁也没有打破这份宁静。 渐渐的,兰姝觉得她的手心和手背都好烫,她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忍不住自己也下意识地做了吞咽的动作。 她的视线撞进了男子的深眸,看见他慢慢凑近了自己。他的眸子很黑,眼里仿佛透露着渴望。直到他近到自己能听见他的呼吸和心跳,她感觉他的心跳好快,不对,好像是自己的心跳。 男子的鼻尖碰到了女郎的鼻子,他的呼吸很重,呼出来的热气洒在她脸上。兰姝觉得自己好像热热的,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一样。 “姝儿。”沙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欲。 “嗯?” 徐青章盯了几息她抿着的红唇,瞥开了眼不敢继续看,伸出双手抱紧了她。 兰姝突然被按入他怀中,他激烈的动作撞疼了她。他的骨头好硬,他怎么壮得跟头牛一样? “章哥哥,你弄疼我了。” 女郎的娇声响起,才让灵魂出窍的徐青章回神,“对不起,姝儿,你哪里疼。”他连忙放开怀中的女郎,想检查她哪里不适。 “鼻子疼,还有小腹也疼,你的骨头好硬,肉也硬,磕到我了。” “姝儿,是我不好,我给你吹吹好吗?”男子显得手足无措,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用啦,现在不怎么疼了。” 少女肌肤娇嫩,白皙的鼻子上被撞得红了一小块,徐青章恼怒自己的鲁莽,想叫她扇他,又怕自己的脸弄疼她。 “章哥哥,我好渴,你帮我倒一杯水好不好。”看着徐青章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兰姝给他解了围。 水是温的,喝完一杯后她还是觉得有点渴。本想自己再去倒一杯时,男子却以为她想去搁放茶杯,只见他接过她的空茶盏,然后他拿着女郎刚喝过的杯子,一连倒了好几杯灌下去。 他喝得很急,有一些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他的脖颈上,隐入他的衣襟里。他的衣服湿了,湿冷的衣服粘在皮肤上,会很不舒服。 兰姝递过帕子给他,他擦了擦嘴角和脖颈,“姝儿,帕子脏了,我明日洗净再还给你可好?” “好的,我不急。”一条手帕而已,兰姝不是那等小气之人。他都送过自己那么多名贵饰品,还能贪了自己的一条手帕不成。 “不早了,姝儿你先睡吧,我守着你。” 兰姝乖巧地躺在床上,徐青章替她盖好被子。他下身是湿的,脏的,不敢坐在她床沿,怕自己身上的肮脏玷污了她。 身高八尺的男子此时跪坐在地上,动作轻柔地拍着,嘴里哼着哄幼童安眠的童谣,“杨柳儿活,抽陀螺……” 小半盏茶后,徐青章听见床上少女平稳的呼吸。又给她捻了捻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也没惊醒隔壁房中的小瓷,夜半私会总归是于女子名声有碍。 ………… 回到望青居后,徐青章吩咐人备水,漆黑一片的院子因为主人的回来而变得灯火通明。 徐青章院子里除了秋露和秋白外,还有两个粗使丫鬟,两个小厮和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初一。 惊蛰等人得知院子的主人回府后,她们都开始为他忙活起来。 望青居的下人都是买进来的,不是家生子。是这个院子的第二批下人,听闻前一批因为苛待世子爷已经被撵走了。是以刚进来的时候她们虽不喜,但也不敢拿主子撒气。 看见同是一天进府的旁人去伺候别的主子时,她们还心生羡慕。谁会想照顾一个当下不受宠的庶子呢,下人之间,可是最势利不过的。 起初她们也抱怨过,不过日子一长,旁人反倒艳羡起她们来。徐青章跟着老国公在外游历,后来更是被立为世子,连带着她们的地位也步步高升。 她们院子的活计微乎其微,月银却照拿不误。做完院子的这点事后,她们都很清闲。如遇到重要的节日宴会,府内可能因为人手不够,还需要旁的下人去帮忙时,她们望青居的人是一次都没被叫过的。 主母不喜庶子,这是府内下人都知道的事。没人敢把望青居的人叫过去触霉头。 听说老太太要把隔壁院子的表小姐许配给世子爷。 她没见过那位表小姐,但是她听厨房的孙婆子说那女郎长了一副狐媚之姿,专门吸人精魄的,逗得她们这些小丫鬟咯咯笑。孙婆子不仅自己爱听奇人异事,还爱讲给她们这些小丫鬟听。 世子爷身边的初一肯定是见过表姑娘的,可惜那个黑炭木头,问了他,他也不说。 直到那天表姑娘来他们院子找世子爷,她才看到了那位翩若惊鸿的仙女。她,谷雨,还有那两个小厮元宵和十五,她们四个人都看呆了。 世间竟然有这般花容月貌的女郎。院子里的秋白姐姐自诩美人,总想着做姨娘,她也确实长得比她们都好看。但如何比得上霜霜小姐,她之前遇到过几次那位嫡小姐,那才是真真好看,仪态优雅,杏脸桃腮。和正经小姐一比,秋白只能算是个有点姿色的丫鬟。 不想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表小姐竟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她只听见那位仙娥温柔地问他们家世子爷在不在,他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都僵在了原地。却被出来的秋白看见了,她冷冷地告诉仙女,世子爷不在。 她不知道说什么,她只知道那样对仙娥,是不对的。秋白姐姐不应该那样对表小姐。 徐青章走到内室后,褪下了衣物,望着上面一滩干涸的水渍,对自己甚为厌弃,那些污渍是他内心深处的腌臜。 自己怎么能亵渎天上的明月,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而自己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想起少女的玉指拂过自己唇角那一刻,这具身体对她的喜爱之情不言而喻。 坐在浴桶里,看着身下缓缓荡起的水波,徐青章眼眸一深,把搭在浴桶边缘的手泡在了热气腾腾的水中,水温适宜,很温暖。方才去了一趟姝儿那里,导致水中并不是那么清澈,有一些污渍漂浮着。 “姝儿……” 明明房中并没有女郎的身影,可男子似乎很想念她,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秋露听着湢室内世子爷低沉嘶哑的声音,不自觉已经面红耳赤。 当初老太太把她和秋白送来望青居,是想给世子爷晓事的。不过世子爷常年在外征战,并没有碰她们。 前段时间世子爷回来,他身边的初一把她俩叫了过去。对她们说,若是她俩日后想出府了或者想嫁人了,就给她们一笔银子安身立命,以全了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 可在外面讨生活哪有在国公府的日子舒坦。就算配个小管事,也得伺候他老子娘,更别说平民百姓还日日要为了柴米油盐发愁。 她还知道,老太太房里之前有个大丫鬟,叫绿裳,当初在府里何其威风,小丫鬟们都归她管,就连大夫人身边的嬷嬷也得敬她三分。她来徐府后没多久,绿裳就匆匆嫁了人。 那男子是她表哥,起初对她甜言蜜语,哄着她,柔情相待,谁知竟是个黑心肝的。 第17章 姨娘 男女之情最是强求不得 可一等她嫁过去,就拿她在府里起早贪黑赚的钱日日去逛花楼,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绿裳不给他钱,他就拳脚相加,还一脚把她的孩子踹掉了。最后花光了绿裳的积蓄,竟把她卖进了花楼,可怜见的,没人不对她的遭遇感到震惊。 最后还是老太太身边的桃衣替她求了情,老太太心善,可怜她曾照顾自己这么久,却落了这样个下场。把她赎出来后就放到了庄子上,让她继续做事。虽然没有在徐府体面,但也能过上安稳生活,总比在花楼里营生要好得多。 秋露家里穷,她爹用两百文钱就把她卖了,被人牙子转手卖了好几次才到的徐府。老太太看她本分就送来了忘青居,初来时她也动过心思,年轻俊朗的郎君,哪个婢子不心动? 但是啊,世子爷太耀眼了,她配不上的,凌小姐那般的样貌和世子爷才登对。 秋露没有秋白长得好,也没有秋白那么多心思。国公府对下人很好,世子爷房里的事也少,秋露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在府上衣食无忧,主子也从不苛待下人,等表小姐进门后,她只想好好伺候世子爷和世子夫人。 前几次凌小姐和她丫鬟到望青居来,都遭了秋白的冷言冷语。下次若表小姐来,她要好好地招呼她们,讨好未来女主人。至于秋白和大少爷的那些腌臜事,过段时日还是得告诉世子…… “可是世子爷回来了?” 秋露看着姗姗来迟的俊俏丫鬟,身上穿金戴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府里的小姐呢。 可小姐也没有她这样的,她喜红又喜绿,故而时常穿红戴绿。大公子还因此厌弃了她,觉得她鄙陋不堪,这才又想来勾搭世子爷。 “你说话啊,世子爷是不是在里面,你不进去伺候可别拦着我。”秋白见这木讷的婢女挡在自己身前,作势要越过她。 “世子爷在沐浴,不喜旁人伺候的,你别进去打扰了主子。” “要你管,你我可都是大丫鬟,哪有你管着我的道理。别拦着我,等我以后当了姨娘,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秋白当初见一同进来的婢女长得普普通通,不如自己貌美,便不放在心上。她偷懒把自己活丢给她,她也不恼怒。也是,她长得又不好看, 哪个男人会喜欢她那样的呆头鹅,配世子爷身边那个黑炭还差不多。 见她还拦着自己,心下也生了几分怒意。一把将她推开,往湢室里去了。 徐青章多年习武,耳力极佳。但是此刻的他闭眼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自动屏蔽了周遭一切的声音,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直到他感觉到有手在抚摸自己的背,他才意识到身边有人。猛然睁开眼,就瞧见他的婢女一边抚摸他,一边宽衣解带。口中还振振有词,“世子爷,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可好?” 他狠狠地抓住那只在他身上作乱的手,想把这只胳膊拧下来。 “出去。” “世子爷,就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出去,别再让我说一遍。” 秋白见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可她疼得骨头都要碎了,连忙哭着跑了出去。 湢室里的徐青章觉得自己不干净了,又叫了一次水,把全身都搓红了才出来穿衣。 ………… 冯知薇没有去昭王府,她家老太太叫她去买糕点了。所以她一早就在府门前等着堵人,直到酉时二刻才看见冯家的马车缓缓归来。 冯夫人一下马车就目睹在门口站着的掌上明珠,应当等了很久,可她眼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开口。 她和冯顺就这一个闺女,小的时候就被老太太做主,许配给了她的远房侄子。夫妻二人本想着都是自家人,就想多留她几年,没成想这一留就让自己好端端的女儿背负起克夫的名声。 “夫人,老夫人叫您即刻去荣晖堂一趟。” 冯知薇上前挽起母亲的手,随老夫人派来的丫鬟一起前去。 到了冯老夫人的院子,见那姨娘陈氏也在,她低眉顺眼地蹲在老太太的脚边替她捏着腿。老夫人最是在乎自己的面子,给家里女眷定下每日晨昏定省的规矩,无论风吹雨刮,雷打不动。还时不时想吃些新鲜玩意,六月想喝腊梅露,十二月想吃新鲜瓜果,家里人都得给她安排妥帖了。却不想,日后也因这些事,导致了她冯家几辈子的苦难。 “怎么样,徐家怎么说?” 冯夫人想起陈夫人对自己说的话,想是没希望了,便如实答复,“礼部尚书夫人说,徐家老太太已经看中了人,准备给徐世子定亲了。” “可是说了是哪家姑娘?” “陈夫人只说是他们家的一位表姑娘,旁的倒是不知道了。” “只是定亲,又不是成婚,做出这副丧家败犬的模样给谁看?这样,明日你亲自带媒人上徐府走一趟,探探他们的口风。一位表小姐而已,她若是愿意做妾,我们也吃点亏,愿意退一步让徐府一并纳进来。” 冯夫人听着老太太的一番话,感到甚是无语,降妻为妾,哪个女的会愿意? 回到自己院子后,见女儿欲言又止,“囡囡,告诉阿娘,你是怎么想的?” “娘,徐世子救过女儿命,除了他我谁也不想嫁。如果我嫁给他,他定不会辜负我的。至于那位表小姐,世子如果喜欢她的话,我也不是那等容不下妾室的人。” 眼前的女郎已是桃李年华,确确实实是大姑娘了,她轻叹一声,“囡囡,若是那位徐世子只喜欢她,不喜欢你呢?” “不会的,阿娘,徐世子人很好,你信我。” 听见闺女言之凿凿,当即就反驳了自己。可她还小,不懂男女之情最是强求不得。 眼下与她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索性叫她回房了,待明日她去过徐府再说。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3节 “嬷嬷,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身边的曾嬷嬷知她头风又犯了,替她揉压穴位按摩。 “夫人,老太太虽然一心想攀高枝,但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小姐如果能嫁进徐家那是在好不过的。女大二,生进儿,徐世子常年在外打仗,说不定府上正缺咱们小姐这样的主母嫁过去料理家事呢。” “可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这样的好事不会落在我们身上。徐家是世家大族之首,徐世子的夫人以后就是当家主母。囡囡她虽然管家很在行,可大家族里那些腌臜事也不少,我就怕那深宅大院蹉跎了她。” “夫人,您就放宽心吧,徐家家风很好,老国公爷当初也是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一位人物。娶妻当娶贤,徐世子娶的必然是能帮衬着徐家的,端庄的女郎。最重要的是小姐对徐世子一片痴心,男子对于深爱着自己的人,定会生出几分怜爱之情。” 冯夫人听了她这话,神色微变,只因她想起府上陈姨娘了。陈氏是礼部尚书夫人的庶妹,不想竟对冯顺一往情深。纳为贵妾后,冯顺不说宠妾灭妻,每个月去她院子的次数也不少。 想到自己说错了话,曾嬷嬷连忙又拣了几句好听的来说,“夫人,等我们小姐嫁到徐府后,荣晖堂的那位都要仰仗您哩。” 冯夫人柳眉微皱,并没有因为嬷嬷的奉承而高兴,淡淡道,“老爷又去梧桐苑了吧。” 曾嬷嬷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听管家说是的,不过老爷只去那位的院子里坐了两刻钟就去书房了。” 可冯夫人听了后却闭上眼,极力掩饰着情绪。心想那个男人,就连不去歇息都要日日去她的院子,这才是最令人伤心的。一个月里冯顺大概有半个月是歇在梧桐苑的,还有半个月,他就算不睡在梧桐苑,也要过去坐坐。 他没有夜夜宿在小妾屋里,怕是顾及自己脸面,又或许是担忧别人弹劾他宠妾灭妻吧。 她又想到自己和冯顺也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却还是败给了岁月。当初自己怀了囡囡后,老夫人就把她的丫鬟给了冯顺,见丫鬟侍寝久了也没动静,又把她的远房亲戚接了进来。 好几年过去,就连老太太都消停了,却不想陈氏进来后七个月,就生下了足月的冯毅舟。冯毅舟和冯顺长得极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人怀疑他们不是亲生父子。 天微微亮,冯夫人就醒了,一晚无梦。睁开眼望见床榻另一侧空空如也,心中嘲弄了几下,她还在期待什么? 陈氏生母是江南水乡的,她也温婉动人,很乖顺。她儿子都十岁了,却十年如一日地侍奉老太太,没有一丝怨言,她比老太太的亲戚还要贴心。 男子多薄幸,一生只爱发妻的又有几人。她现在只希望那表小姐是个好相与的,最好是相貌平平,如此,自己的女儿也能好过一些,别叫她步了自己后尘。 可她也是当局者迷,若是家世不好还相貌平平,徐家怎么会定亲,徐世子又如何会同意家里的安排? 第18章 定亲 姝儿,你,你要记得想我 刘媒婆有个绰号,叫刘猎人。经她说的亲事,十有八九都能成,生死不论。 是以讲究的大户人家多是嫌她晦气,那些上门找她说亲的,渐渐地就变成地痞无赖,或是家里头有点毛病的。她爱财,凡是请她的,她都来者不拒。 曾嬷嬷派人来找她的时候,她一听要说亲的是徐国公府,还是女方来请的人,第一次产生了退缩心理。她业务能力是强,那也是平头百姓啊。一个是礼部侍郎,另一个是徐国公府,哪一家都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不多时就见刘媒婆揣着一个金元宝,满口答应事儿一定能办成。笑话,谁能跟钱过不去。礼部侍郎出手就是一个金元宝,还说事成之后定有重谢,什么重,银子最重要嘛。干完这一票,她都能享清福到下半辈子了。 “老夫人,礼部侍郎冯夫人递了帖子求见。” “肖氏不在府内吗?” 徐茂面露难色,心想这差事是真难办,“冯夫人带了媒婆前来,似乎是为了世子爷的婚事。” 老太太这才明白了徐茂来找自己的用意。 现在当家的是肖氏,她近些年管家倒是没出过纰漏。就是一遇到望青居的事,她就当个甩手掌柜,这么多年一概不管。 “罢了,叫人进来吧。”老太太也不为难徐茂了。 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得替儿孙操心,眼下对肖氏的不识大体也生出几分怨怼。别庄那位都安分守己了二十年,肖氏还没解气呢。 老夫人不认识冯夫人,只看见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个老嬷嬷和媒婆进来给她请安。 她许久未管家事,也不曾外出结交权贵,她已经是一品诰命夫人了。因为身子不好,便是连宫宴都被免了,不强迫她参加。 问完安后就听这媒婆开始说道,“老夫人,听闻贵府的徐世子前不久又打了胜仗回来。徐世子弱冠之年就能屡战屡胜,真不愧是常胜将军啊,您老真是有福之人。” 没人不爱听好话,老太太的笑容也亲切了几分。 “听闻当初还是徐老国公教他文武,带着他体察民情。徐老当年三元及第,是多少小娘子的春闺梦里人啊。他和您几十年来伉俪情深,一生都未纳妾,多少夫人都羡慕您,以您为女子的榜样哩。” 一番话说下来,竟让老太太也想起老国公了,不免有些伤怀。 刘媒婆环顾四周古色古香的布局,知晓这室内还装了地龙,说了半天,她人宽体胖竟有些热起来。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大半,继续道,“老太太莫伤心,不瞒您说,小妇人还会看点相,我看您福禄双全,怕是明年就得抱上个大胖曾孙,老太太您就等着含饴弄孙吧。” “老夫人,那位冯夫人的小姐我看过了,是个好生养的。”刘媒婆走到老太太身边低语道。 坐在一旁的妇人见能说会道的媒婆说了几句不正经话,自己也不免有些尴尬。要不说,媒婆这职业没几个人能胜任呢。 “冯夫人,实不相瞒,我家孙子确实还没正式定亲,但是他祖父生前已经口头为他定过娃娃亲了。如今那女郎就在府上住着,我那孙子对她也是满意的,两家不日就要合庚帖过明路了。” 冯夫人见老太太越过媒婆,直接对着自己婉拒,她赶紧给媒婆使了个颜色。 “老夫人,都说您是有福的,兴许啊世子爷也和您一样洪福齐天呢。冯家小姐识大体,又对世子爷死心塌地,她愿意退一步和那姑娘一同进门。她做大,姑娘做小,一同为国公府开枝散叶。” 一番话说出口,室内鸦雀无声。木槿堂的下人屏住呼吸,生怕因为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就被主人灭口。 除了蒋嬷嬷嫁过人外,别的丫鬟都是府里的家生子,更没许配过人。听媒婆说得这么直白,丫鬟们都个个瞪大了双眼。 老太太见冯夫人没开口解释,想来媒婆的意思就是主家的意思,顿时对这冯夫人也没了好感。 “老夫人,表小姐的祖母来了,眼下就在府门前。”这是今天徐茂第二次来木槿堂了,屋内的气氛有些紧张,但他不得不开口,真是什么事都碰一块了。 老太太是良善之人,到了这个年纪什么都看开了,仍然是好言好语地婉拒,打发她们走了。 冯夫人走出院子的时候撞见了对面一行人走上前来,正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只见对面一位老妇人,左边是气宇轩昂的徐世子,右边是一名朱唇粉面,雪肤花貌的女郎,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身后还有位青年,瞧着像是已及弱冠,和女郎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两行人相互行过礼后,便离彼此越来越远,直到走出徐府,才见身边那个刘媒婆拍了拍自己胸脯,“我的老天爷,那女郎不会就是他们府上的表小姐吧,样貌竟然这般出色,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刘媒婆,你可是收了银子的。”曾嬷嬷见她事没办成还在她家夫人面前夸别的女郎,不免恼怒。 “冯夫人,您也瞧到了,就算小妇人我舌灿莲花也抵不过人家一张好脸啊。那样貌,那身段,女子都会心动,更别说男子了。府上的亲事我说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您给的银子我收下一半作为辛苦钱,还有一半我稍后给您送去府上。” 曾嬷嬷见这油嘴滑舌的老妇说完就溜了,还克扣了一半的金元宝,气不打一处来。 “夫人,那女郎左不过是样貌出挑一点,这样的人哪里能做当家主母,天生就是做妾的命。” 冯夫人心想,哪里只是出挑一点,分明是艳冠群芳。且那位徐世子看她的眼神温柔而又深情,眼里怕是早已容不下他人了,又怎么会让她做妾。她家囡囡,注定要失望了。 ………… 木槿堂内,“老亲家安好。”凌老夫人对着老夫人问安。 老夫人贯是有礼貌的,也起身向她问好,“老亲家,您今年多大年纪了,瞧着你我岁数差不多,竟这般硬朗。” “我今年七十又八了,您是大富大贵之人,不比我们这些穷苦来的。” “哪里的话,您比我还小两岁呢,我看您呀,孙子孙女都是有福的。姝姐儿是个好的,时常来陪着我老婆子说话解闷,可比我那几个孙女还贴心呢。这位就是姝姐儿的兄长吧,可还在念书?” “回老夫人,小子已通过乡试,刚参加完今年的会试。” “好好好,凌家后继有人,老国公爷在世时对你父亲也是赞不绝口的。” 接着又和凌老夫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转入今天的正题,“老亲家,老国公爷去世前和姝姐儿的父亲对这两个孩子定下的娃娃亲,您有什么打算吗,我们徐家对姝姐儿都是满意的。” “老姐姐,恕我直言,当初老国公爷带着章哥儿来我们凌家时,姝儿的父亲对他是赞不绝口,我们对章哥儿也是没有意见的。” 两家对这桩婚事都喜闻乐道,互换庚帖后,徐青章派人把纳彩礼一并送到了盛央街的凌宅。 他昨晚回府之前就吩咐人把院子收拾出来,还去活捉了一对大雁,现下他终于和兰姝正式定亲了。 凌老夫人已经来到京城,兰姝也不方便再住在徐府,所幸兰姝和小瓷的东西少,早上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和凌祖母一道离开。 徐青章眼见就要上马车的兰姝,突然拉住她的手,“姝儿。” “怎么了,章哥哥?”少女眨巴眨巴眼睛,和青年对视。 “姝儿,你,你要记得想我。” 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青年,此刻却不好意思地撇开头,脸色红润,耳尖也随之慢慢变红了。 “章哥哥,我有东西要给你。”女郎似是想起了什么,从香囊里掏出来一根黑色的手绳。 “和我手上的是一对,我给你系上。” 少女的皓腕上除了戴着他送的镯子外,还有一根和他腕上款式差不多的手绳。姝儿说,她的,和他的是一对。她和他,是一对。 “章哥哥,我会想你的,你快回去吧。” 徐青章站在府门前目送那两辆渐行渐远的马车,他想,要早点把她娶进门,这样就能日日见到心爱的女郎了。 马车上,“姝儿,你做的很好。”凌老夫人身子骨确实硬朗,说话中气十足的,想必再活个五年十年都不在话下。 “都是祖母教的好。”兰姝一脸乖巧地答道。 凌老夫人看着越发貌美的孙女,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的自豪感。 她早就知道,她的样貌待在简州只能被埋没,索性让她来京城一博,这不就博出来一门好姻缘了嘛。方才徐世子看自家孙女那个眼神,狗来了都得道一句深情。 等她嫁入徐国公府,也能帮衬着家里。到时候吹吹枕边风,让徐世子提携提携凌科。都是一家人,她也就一个兄长,凌家还得靠他俩相扶相持,光耀门楣。 第19章 异同 心里苦,吃点糖就好了 白姨娘已经候在宅子门口了,方才去木槿堂的时候没让她跟着去。 她不至于拖家带口,什么阿猫阿狗都带到徐家去。白姨娘虽然生了庶子,但总归是个妾室,她又不是老得走不动了,总不能叫个妾室来主持嫡女的婚事,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徐世子送的这座宅子有三进,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价钱一定不会少,他竟然轻轻松松就把房契给孙女了,可见他定是对姝儿满意的。宅子已经被提前打扫好了,宅内的丫鬟婆子小厮一应俱全,足以可见他的用心。 兰姝也觉得,徐青章对自己好得有些过分,自己能拿什么去回报给他呢,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值得他这么去爱自己。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好,莫非她上辈子救过他命吗? 虽说盛央街不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但是也住着朝中不少的达官显贵。一看突然冒出来个凌宅,还来了一马车的纳彩礼,纷纷上前来打听。 只听见那媒人介绍自己是来替徐世子提亲的。京城里姓徐的很多,但徐世子单单就一位啊。正是那位才二十岁就已经任职中郎将,为大铎打赢无数战役的徐青章。 还有那好事者,把大家的心中所想问了出来,“这凌家又是打哪里来的,之前没听说过啊。” 那媒人又说,“凌家你没听过,凌探花你总该听说过吧。” 众人这才明白,这徐世子是和昔年凌探花家的女儿说亲了。凌探花当年绝对算得上个翩翩佳公子,当初风头比徐世子还盛。 据说在金銮殿上和太上皇对辩了许久,太上皇不满他不敬自己,才将他点了探花。还有人说他本来有状元之才,却不想容貌太甚这才点了探花。总之,茶馆的说书先生已经讲了好几个版本了,是位传奇人物。 都说女儿肖父,这凌探花的女儿,不知道有没有遗传到父亲的好颜色,众人纷纷站在门口想一饱眼福。 今日冯知薇带着婢女出府是为了给老太太买知味斋的糕点的。老太太嘴挑,最是喜欢她们家的荷花酥。知味斋的老板只卖上午,卖完就关门,所以她每次都要很早就前来排队。 她看见前面的骚动,还似乎听见路人说徐世子的名字,连忙吩咐婢女去打听清楚。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4节 等采荷回来,她看见她支支吾吾的,着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小姐,徐世子上凌家提亲了。” “提亲?娘亲今天不是带着媒人去了徐府吗,你可听清楚了?” “小姐,千真万确,奴婢还瞧见了世子爷身边那个初一也在媒人身边。” 徐青章身边那个黑脸侍卫,常年跟在他身边,上次他救自己的时候,正好是那个侍卫送自己回府的。 “回府吧,娘亲应该也回来了。” 冯知薇知道她娘这个时候应该在老太太这里,所以一下马车就直奔荣晖堂。 “什么,你是说你们前脚刚走,那表小姐的祖母也过去了?” 不仅如此,就在她们出府的时候,她还看见徐府门口的马车上放着一对鲜活的大雁。大雁,用来干什么的不言而喻。 “老夫人,外面都在传,徐世子和凌家定亲了。徐家请了媒人前去送纳彩礼。”冯管家上前来汇报,京城里各家各府的耳报神都不少。 “怎么突然就定亲了,还非得是今天。你不是说是你们先去的吗,怎么就向那劳什子凌家提亲了?” 冯夫人对婆母的胡搅蛮缠深有体会,索性当个鹌鹑。果然,又听老太太接着说,“你没跟他们说我们同意和那表小姐一同进门吗?” 冯夫人刚要开口就听见女儿过来说,“娘,我愿意做妾。” “囡囡,你在胡说什么?”冯夫人也顾不上婆母了,赶紧对女儿发问。 “娘,既然徐世子要娶凌小姐,我愿意做妾,我不在乎什么名……” 话还没说完,冯夫人就晕倒在地,荣晖堂又是一阵忙活,掐人中的掐人中,请大夫的请大夫。 等冯夫人慢悠悠地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床边坐着的,正是她的丈夫冯顺。 “娟儿,你可还好?”冯顺握着她的手一脸关切地问道。 “夫君,妾身现在好多了。” 接着又听冯顺转头,板着脸教训了冯知薇几句,“你都多大人了,还惹母亲生气吗?平日学的女诫女训都忘了?” “娘,对不起,女儿知错了。” “夫君,囡囡的婚事?” “此事我已听母亲说明,今年的举人中有不少杰出……” “爹爹,女儿不嫁他们。女儿只喜欢徐世子,女儿愿意进徐府做妾。” “父亲没说完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像什么话。”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冯顺被陈姨娘多年的柔情蜜意捧着,哪里能受得了女眷对他决策的质疑。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嫁。”冯知薇说完就捂着脸跑了。 “你教的好女儿。”说完甩袖就想离开,没走两步又回来,正色道,“这段时日母亲那里你安排人去伺候,丽娘现在又有了身孕,老太太的请安就免了。” 说完这才挟着站在一旁的陈姨娘走了。 冯夫人盯着离她越来越远的一对璧人,他们似乎还在谈论孩子的未来,就像当初他和她一样。一行清泪划过,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夫人,老爷他也是希望您好的。” “嬷嬷,我好累,我想阿娘了。”冯夫人的母亲去得早,现在早已经不在了。 曾嬷嬷见自己奶大的孩子哭成个泪人似的,也顾不上礼仪了,把她抱在怀里如幼时一般轻轻拍着。 看着冯夫人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后,她才开口,“夫人,大小姐她还小,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嬷嬷,她不是不懂,而是太过天真。她以为冯顺宠爱了陈氏这么久,就以为自己嫁进去做妾也会被徐青章宠着爱着。可妾室哪里是那么好当的,一顶小轿子抬进去就行了。陈氏她乖顺,所以平日里我也不想刁难她。她就以为所有主母都像我这般软弱,嬷嬷,我好累。” 不错,知女莫若母,冯知薇确实是这么个打算。 她爹之前也有几个妾室,但是她觉得都跟家里的丫鬟差不多,她爹最爱的还是她和她娘。直到陈姨娘进府,陈姨娘温婉动人,十一岁的她很羡慕她身上那股楚楚动人的气质,那是她和她娘身上没有的。 有一次她爹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逗陈姨娘开心,被自己看到了,她爹才不好意思地也给了她一串。 那一刻自己才发现,她爹对陈姨娘,和别的姨娘相比,是不一样的。像是被自己的发现震惊了一般,她还跑去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娘亲。 至于她娘当时怎么说的,她忘了,只记得那串糖葫芦被她娘吃了。她娘说心里苦,吃点糖就好了,但她又说糖葫芦太甜了,她娘还叫她以后不要再去梧桐苑。 对于如今的冯顺来说,仕途顺遂,妻妾和睦,子女双全,他这辈子可谓是志得意满。发妻和自己相濡以沫,替自己管理内宅,侍奉亲长,娇妾为自己生儿育女。他的日子过得很是称心如意。 “丽娘,大夫叫你好好休息,这段时日你就不要去母亲的院子了。” 眼前是悉心关怀自己的夫君,陈丽娇心想她总算没爱错人,不枉她当初费尽心思嫁进来。 嫡母让她去长姐家小住,实则是姐夫家里的小妾去了,想让自己替长姐笼络住姐夫的。恰好那时看见来找姐夫的冯顺,一来二去自己就和他有了首尾。 同样是做妾,何不自己求个好前程。姐夫虽然是冯顺的上司,但是他的眼里对自己没有欲,做他的妾,自己怕是要在后院蹉跎一生。 “夫君,妾身有了身孕,这段时日不能侍奉您左右了,不如……” “丽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还想把我赶到别的女人那里吗,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陈丽娇看着把她抱在怀里的男人,年近不惑却还如毛头小子一样对她直抒胸臆,她心里着实满意。 “夫君,妾身不愿,妾身只想您是妾身一个人的。” 冯顺打量怀里眉目含春的娇妾,不由得又有些心猿意马,沙哑道,“丽娘,可是已经过了头三个月了?” ………… 昭王府,桑度眼睁睁看着从主子房里被扔出来的歌姬,貌美如花,是二皇子送来的。 “殿下,凌小姐的祖母今日到了,徐家已经派人去提亲了。” 桑度心想,这下主子总不会想着念着凌小姐了吧。他上次被吩咐去简州打听了凌小姐十几年的点点滴滴,查得他是心力交瘁。 屋里走出来一位美如冠玉的男子,“桑度,你跟我多久了?” “殿下,自您启蒙之时,属下已侍奉您左右,如今已有十三年。” “嗯。你多大了,可曾婚配?” “属下如今二十有四,未曾婚配,属下家里还有个哥哥传宗接代,属下愿为殿下一生效犬马之劳。” 第20章 勾引 也不知道怎么觊觎上兄弟的未婚妻…… 桑度平时有个小小癖好,就是爱看女郎喜欢的话本子。刚好昨晚他看到一位千金小姐嫁给贵公子过上幸福人生后,觉得要把自己的贴身丫鬟也嫁出去,就给丫鬟也物色男子。 他一听殿下现在操心起他的婚事来,下意识地代入了自己。 “那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属下没有心仪之人,属下愿意为了殿下的大业,一生不娶,誓死效忠。”一番话说出来桑度都要被自己感动死了,没办法,他哥娶的嫂子太剽悍了,他对女郎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很好,你去勾引凌兰姝身边那个婢女。” 什么,什么勾引?勾引谁?他家温文儒雅的主子竟然叫他去勾引他心爱之人的婢女?桑度大吃一惊。 “殿下,属下领命。”桑度一脸复杂地回复。 “勾引她的时候记得打听凌兰姝的日常。” 这才是重点!天塌了,他家主子为了一个女郎,要牺牲他的幸福。 “事成之后,许你黄金千两,给你封侯拜将,京城贵女你自己挑。” “属下定不负主子所望。”桑度就知道跟着主子有肉吃。圣上和贵妃都疼爱殿下,是以昭王府名珍异宝数不胜数,主子对他又是个大方的。 “对了,殿下,我们的人今日还看到礼部侍郎家的夫人带着媒婆去了徐府。” “给谁提亲的,徐煜?” “属下找人问了那媒婆,她说是给徐世子说亲的。还说她们愿意和凌小姐一同进府,冯家做正头娘子,纳凌小姐为妾,不过徐家拒绝了。” “冯家?他们可真敢想,找人安排冯家女和徐青章见一面。还有上次的张家,礼部该洗洗牌了。” 桑度听着玉面郎君阴气沉沉的声音,不寒而栗。他家殿下在外最是翩翩有礼,实则是个黑心黑肠的主。 上次在王府时张小姐刁难凌小姐,他就吩咐自己在国子监找人围殴了她三个哥哥。 还有之前鸿胪寺少卿的那位嫡次女,当街羞辱他主子,他也不恼,还笑脸吟吟地婉拒了她,害得那姑娘离开时三步一回头。事后第三天鸿胪寺少卿的幼子就夭折了,那位嫡次女也背负起心狠手辣的骂名。 殿下最是腹黑,这么多年一直清心寡欲,也不知道怎么觊觎上兄弟的未婚妻了。就是不知道那凌小姐和徐世子会如何被拆散了,殿下对于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想法子得来。 徐世子是个好人,殿下一直拿他当兄长的,总不至于害得他没个好下场吧。 桑度今日休沐,从昭王府走出去他就打算去书斋买话本子看。 跟在昭王身边事务繁忙,有时候在外风餐露宿,好几天不睡觉。不过殿下给的月钱也多,等到每月一休的时候,他就需要释放压力。 他可没打算回家里,回家里还不如跟在昭王身边。他哥虽说是个文弱书生,可新娶的老婆简直是母老虎转世。 拐了几条街,才来到京城最大的书斋前,画意楼掌柜一看见桑度就满脸笑容迎进来,“桑公子,来,里边请,您那话本的下卷印发出来了,还有这新出来的几本都是我们这热卖的,小的一并给您拿来。” 桑度是这里的常客了,他只知道这位爷爱看小娘子的话本,出手又阔绰。起初他原以为这位爷是为家里夫人买的,差点就把这大款得罪了。 “这个是什么,也是售卖的吗?” 桑度瞧见架子上放着一个木匣子,里面有一只木质的红豆簪子,心下好奇,画意楼什么时候也干起如意楼的勾当了。 “这个是俊俏将军爱上我的那位文人做的簪子,说是叫什么,联名周边。” 桑度想起那本书的将军战死沙场的时候,怀里还握着女主的红豆簪。他觉得很新奇,刚准备伸手,就见身旁一个圆脸丫头把它拿走了。 “掌柜的,这个我要了。” “喂,这个是我先看中的。”桑度没好气地说。 “你不是站在这里还在考虑吗,是我先拿的。”圆脸丫头理直气壮地说。 桑度一听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仔细一看,这不是凌小姐身边那个圆脸丫鬟吗,殿下还叫自己勾引她来着。 “两位,稍安勿躁。这个簪子是文人寄放在我们这里出售的,她说如果卖掉了,她会继续再做一些的。” “不用了,既然这只簪子是姑娘先拿的,那就是与姑娘有缘。” 小瓷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青年,不理解他怎么一瞬间判若两人。 两人结完账,小瓷一瞥,发现他怀里的话本比她手上的还多,忍不住发问,“你是来替你家夫人买话本吗,还是你家小姐?”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5节 眼前的青年一身孔雀蓝的圆领衣袍,相貌端正,身强体壮,小瓷一时间猜不出来他的身份。 “不是的,是我自己喜欢。” 面前男子人高马大,却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喜欢女儿家的话本子呀。” “喏,送你这本。这本我看过了,不过我家里那本不小心被我倒了茶上去,本想今日再来购置一本新的去收藏的。” 小瓷见眼前一脸正经,给分享自己话本的男子,这才相信了他是真的喜欢话本。 “这本我刚刚也看到了,不过没有买,掌柜也没给我推荐。” “掌柜的一般都推荐畅销的,这本狐媚志异真的很好看,送你了。” 男子把书塞到小丫鬟手上就准备走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喂,你叫什么呀。” 桑度被拉住了,回头往下一瞥,感觉这小丫头力气好大。 登时他起了坏心眼,学着他主子一样笑吟吟对她说,“小丫头,你可以叫我阿度哥哥。”还顺手把她怀里的簪子插到了她的发髻上。 小瓷哪里见过这等场景,登时一害羞,就松开了手。 回府后小丫鬟还一直脸红,兰姝以为她生病了,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热,小瓷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小姐,您和世子爷,奴婢是说世子爷,呜呜呜小姐。” “怎么了小瓷,发生什么事了?” 小瓷把在书斋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家小姐。 “你是说,那位公子把簪子让给了你,还送了你一本话本子是吗?” 其实他还把簪子给她插上了,但是小瓷不敢说出来,总觉得不是什么正经事。 “是的小姐,奴婢是不是不该要他的话本。” 兰姝瞧她一脸羞涩,明显是对那位公子有好感了。“小瓷,你喜欢他吗?” “小姐,奴婢不知道。” 兰姝见小瓷纠结抠手指的模样,继续开导她,“你和他只见了一面,也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是否已有家室。小瓷,你我情同姐妹,如果你有了一桩好姻缘,我也会替你高兴的。我会问问章哥哥,京城中有没有叫阿度的男子。” 小瓷渐渐冷静了下来,她心里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小丫鬟,是配不上那位公子的。 兰姝又说,“我原以为你是喜欢初一的,竟是我想岔了。” “小姐,那个黑炭有什么好的,寡言少语,像块大木头一样,他铁定娶不上媳妇的。” 看着一脸怨恨的圆脸丫鬟,兰姝也决定不再逗她。 那边的桑度却不知,自己已经无形中完成了他主子的任务了。 ………… “母妃,青章哥哥他定亲了,你帮帮我,我不要他娶别人。” 花房内,紫色宫装女子纠缠着身旁侍弄花草的女子。只见那女子一席素净的香云纱,头上只用一根黄玉簪子轻挽,瞧着只有桃李年华,与紫色少女形同姐妹。 “阿柔,徐家不想皇家联姻,你父皇也不会答应的。” “我不,母妃,我不要他娶那个凌家女,她一个孤女哪里配得上青章哥哥,一定是她勾引了青章哥哥。” 看着自己娇蛮任性的女儿,宛贵妃有点发愁。中宫只有两位嫡子,没有嫡公主,是以自己的女儿从小就被二郎宠溺得有些过头了。 “阿柔莫恼了,你不是最喜欢母妃这盆沉香台吗,待会叫人送到你宫里去。” 从未央宫出来后,安和就准备出宫去昭王府。 “端清,你瞧,天之骄女也有烦恼呢。” 路边站着的正是端清和端安,同样是公主,子以母贵,她们在宫里的待遇可不及这位尊贵的姐姐。 “端安,慎言。” 她俩是双生子,性格却完全不一样。端安活泼明艳,端清却更像她们的生母德妃,端庄优雅。 “姐姐,我们来打个赌吧,就赌安和能不能得偿所愿。” 端安知道,能让那位尊贵的安和公主烦恼的事情只有徐世子。她也闻及徐世子前两日已经和别人定亲了,据说还生得尤其貌美。 “好不好嘛姐姐,我想要你那只白兔步摇。” “你不如直接叫人去我宫里拿得了。” “好姐姐,你疼疼我嘛。”端清戳了戳抱着自己撒娇的孪生妹妹,妥协道,“不用赌了,让她知道又要罚你。你叫萍儿去拿就是了。” 是的,同为公主,她小时候不过是说了徐世子一句坏话,被她听见就直接叫人打了自己耳光。 第21章 道友 皇兄,你去把凌家那位小姐娶了吧…… 她被打了,母妃却叫她去认错,父皇甚至还赏赐了安和她一直想要的象牙白玉扇,真是厚此薄彼。 凭什么受罚的是自己,却要向滥用私刑的人道歉,凭人家有个受宠的母妃。 父皇被未央宫那位迷了二十年,那位真是好手段。自她进潜邸后,父皇的后院就没进过别的女人。父皇继位后她起初并不住未央宫,而是和父皇同住太极宫。去年才赐了未央宫给她,却是离太极宫极近。 在王府的时候也是,自她记事起,她就从没在母妃的院子里看见过父皇。偌大个王府,他们一家五口才是一家人。别说是母妃,就连坤宁宫的皇后娘娘,父皇如今就连初一十五也不曾前去。少年夫妻终究分道扬镳,鸾孤凤只。 若不是钦天监说太极宫不利宛贵妃娘娘长久居住,她那位好父皇怕真是想和那位生同衾,死同穴。 父皇上了年纪也信了这些,怕那位命格有损,还特地去请了云游在外的高僧给宛贵妃娘娘祈福。 宫中本有五位公主,她们还有个妹妹,是潜邸旧人所生,但因为谋害过宛贵妃,连同她的生母一起被贬为了庶人,久居白云观不得出。 皇后没有嫡女,是以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毫不疑问就是安和。她有时候会想,如果有呢,如果皇后有嫡女,和嫡公主相比,父皇会更爱谁。 ………… “皇兄,青章哥哥要娶亲了你知道吗?” 紫衣少女拉扯着自家琼枝玉树的皇兄,两人的狐狸眼都承自一脉。 “皇兄,你去把凌家那位小姐娶了吧。” 噗,一旁的桑度听着主子胞妹的大胆发言,忍不住喷了一口。 “桑度,你脏死了,你滚出去。” 紫衣少女白皙的面庞上满是嫌弃,他恭顺道,“属下知错,属下这就滚。” “哥哥,那位小姐你见过的,上次和我比试射箭那个,长得很好看的。” 明棣见身旁的妹妹脸上满是狡黠的笑容,无奈道,“阿柔,为何想让我娶凌小姐?” “死道友不死贫道,皇兄,你就帮了我这回吧,皇兄你最疼我了。” “徐青章终究要成婚的,不是凌小姐,也会是别人。” “哥哥,她太美了,我怕青章哥哥受她狐媚,然后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桑度耳力好,站在门外也能听见兄妹的对话,不由腹诽,还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但主子很愿意赴死,很快人家凌姑娘就要变成你皇嫂了。 “阿柔,自古婚姻大事……” “皇兄,你好古板,小娘子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的。算了,我还是回宫去找裕儿吧,没准他也能帮我,凌小姐虽然比裕儿大几岁,不过女大……” “阿柔,我帮你。” 这位俏女郎听到他的承诺后终于喜开颜笑,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有些笑意。 桑度目睹满脸笑容的安和公主上了马车后,忍不住发问,“殿下,属下有一事不解。” “说。” “您为什么要属下去勾引她身边的婢女探听消息?如今凌小姐搬去了盛央街,凌家守卫并不强,咱们的人每天都能监视凌小姐的一举一动。” 明棣目送胞妹那辆马车驶离后,这才看了看身边面露疑惑的侍卫,淡淡道,“徐青章身边那个黑脸的你认识吧。” “属下知道,当初还和他切磋了几招,不过属下没打过他。”桑度面露尴尬,身为王爷的亲卫,却没打过一个将军身边的侍卫。 “你不勾引那个圆脸丫鬟,她就要和黑炭在一起了。到时候她主子跟了我,你说她会不会替徐青章传消息?” 桑度再次瞳孔地震,不应该啊,那个小丫鬟,上次自己去调戏她,她还害羞了。难道她脚踏两条船?她竟然这般花心。 “这个月你多休沐几日,趁早把她勾引上手了。别到时候人你打不过,媳妇也跟人跑了,这般没用你就自己去蛇窟。”说完转身走了,留给他一个仙气飘飘的背影。 ………… 搬到盛央街后,兰姝好生休整了几日就准备出门逛逛。 先前住在徐府里,出门还需要请示肖氏和徐管家,故而除了和徐青章那一次夜逛外,兰姝并没有出过门。 凌老夫人虽然强势,但也没有勒令她不许出门。她现在住在凌宅最大的院子,孙女将要攀高枝,孙子也是举人了,说不定日后还会是贡士,甚至进士。 凌家蒸蒸日上,她更是春风得意。就等着和徐国公府成为亲家了,自然是不会把兰姝逼急的。白姨娘算半个主子,也不可能管着她,她那位庶兄忙着准备考试,平常只待在他的院子里并不出来。 徐青章自从那日定亲之后,又不知道去哪里忙了,这几日兰姝并没有见到他。而且如今凌宅和徐家隔了一条街,他也不方便日日上门拜访。 总不可能像个登徒子一般爬墙,夜探香闺,自然是没有同在一个屋檐下见面方便的。 不过他留下的几个护院都是个中高手,若真遇上地痞无赖,搬出徐府的名头也能吓退对方。 兰姝生性活泼,被家里压制管了几年,才违背天性去学着如何端庄。实际上她最喜欢玩,寄情山水也好,欣赏塞外风光也好,她就是不愿意待在内宅消耗自我。她喜欢上街,喜欢新鲜新奇的事物。 “小姐,就是这家书斋,奴婢就是在这里买了那只红豆簪。” 那日被神秘男子送了话本,主仆二人就被里面的狐妖和书生吸引了。不得不说,虽然不是畅销话本,但是不比旁的差,内容非常引人入胜。 那书生本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但是却因家产被继母谋害,死后变成冤魂无法投胎。这时候被他救过的小狐狸为了报答他,就把自己的元丹给了他还魂。书生大仇得报后上京考取了功名,衣锦还乡准备和未婚妻成婚时,他却失忆了。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今日二人前来画意楼就想碰碰运气看看那文人有没有写出来下卷。 “嘿,小丫头。” 还没走进画意楼,就见迎面而来一位随身配着剑的青年。 主仆二人只有兰姝带着帷帽,不过桑度眼神好,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们二人。 “小姐,他就是阿度。”小瓷一看身高体壮的青年过来,扶着兰姝的手略微紧张。 兰姝瞧着眼前的男子觉得很眼熟,却又想不出来在哪见过。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6节 “小丫头,怎么连阿度哥哥都不叫了。” 小瓷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这会却是被逗得脸红耳热。 眼见婢女明显被逗得羞赧,兰姝不想给男子调戏她的机会,温柔道,“小瓷,你先进去帮我挑几本书可好?” 圆脸丫鬟听了主子的差遣,料想小姐应该是有话要和男子说。 等小瓷一走,兰姝就开门见山问道,“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桑度见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兰姝,明白女郎怕是生气他调戏她的婢女了,顿时低眉顺耳道,“凌小姐,我们见过两面的。我是昭王殿下身边的侍卫,我叫桑度。” 兰姝一听昭王的名讳,再看眼前穿着不凡的男子,此刻对他是真的没了好感。没办法,来京城后出门两次,遇见昭王都没好事。 桑度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招惹眼前这位仙女了,见她要走,着急道,“凌小姐,我想娶小瓷为妻。” 啪,小瓷手一松,怀里的话本就掉到了地上,两人纷纷看向小瓷。桑度这话一出,三人都被惊到了,连桑度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桑公子,这件事你考虑好了吗?你家里人知道吗,他们是否在乎门第?良贱不通婚,你以后是否会纳妾?”明眸皓齿的少女变得咄咄逼人,有一种凌厉的美。 “我……” 他其实不知道,也没跟家里说,他只是不想被徐青章身边那个黑炭捷足先登。 见青年怔在原地,显然是没考虑过她问的那些,兰姝也没好气道,“桑公子,看来你并没有想清楚。小瓷,我们走吧。” 主仆二人渐行渐远,剩下男子呆呆地怔在原地。 离开画意楼后兰姝和小瓷也没了闲逛的心思,正准备回家,却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姝儿妹妹,好巧,竟然是你。” 来人正是那日在昭王府替她解围的崔滢,兰姝对她印象很好。 “崔小姐,你也是出来逛街吗?” 发现崔滢身边并没有婢女,兰姝心里很是疑惑。 “嗯,不错,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姝儿,你可用过膳了?我知道前面有家早食很好吃。” 于是一行三人坐在一间狭小的早食店,路过的行人纷纷注视着这位天生丽质的绝色佳人,觉得她与小店的环境格格不入。 “抱歉,姝儿,忘记你太美了,会招惹人注意。” “无妨,我戴上帷帽就行了。”说着就将沉鱼落雁的容貌尽遮轻纱之后。 善解人意的美人谁不喜欢,崔滢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子,日后好代替徐青章和她拜堂成亲。 第22章 香囊 章哥哥,你香囊里装了什么,磕到…… “我家里的厨子做饭太难吃了,我就喜欢溜出来在外面吃。这家小店虽然名不经传,但是开了很多年了,手艺很好,小时候姑姑还带我来吃过。” 崔滢看对面主仆二人碗内空空,想来兰姝也是喜欢的,不禁更加开心了。 “咦,你们方才去了画意楼吗?”崔滢瞥到了桌上的包裹,她对画意楼的特殊油纸很是眼熟。 “没错,我们今日本想去看一下狐媚志异的下卷有没有送来。” “你们很喜欢那本吗?”崔滢面露古怪。 “不止我们喜欢,那本还是阿度推荐给我们的。” “阿度?谁是阿度?” 半盏茶后崔滢才明白自己无意间收获了三位书迷,其中一位还是男子。真是意想不到,昭王殿下的侍卫竟会喜欢看话本子。 “昭王身边那个侍卫我也见过几次,长得虽然和他那位妖孽主子比不了,但也不比寻常公子差,可没想到竟然是个浪荡子。” 三位女郎此刻已经认定桑度就是渣男了,大概主子也好不到哪去,都是蛇鼠一窝的人渣。三人甚至还推测,那位爱看话本子的侍卫,专门来画意楼勾搭小娘子的。 “对了,上次的红豆簪子你们觉得怎么样?上次我只做过一根,就是小瓷买的那个。掌柜告诉我已经卖掉了,然后我又做了三根,今天去的时候发现也卖光了。不过做起来太累了,都快让我没时间写话本了。” 通过方才的谈话,主仆二人已经知道了,面前的少女就是俊俏将军爱上我和狐媚志异的作者。 “要不,滢滢,你来写话本,我们来做周边?” 崔滢告诉她们这个和书籍有关的饰品叫做周边,还是她在尚宫局的姑姑给的启发。她想着既然话本这么畅销,那么做一些小饰品周边,既让读者拥有实物感,又能拉进和读者的距离。 兰姝得知崔滢家里是经商的,她家并不缺钱,写话本只是她的小爱好。她家里只想让她学经商之道,她这才每每溜出来,身边也不带上个丫鬟。兰姝也不打算靠这发家致富,实在是徐青章太忙,她也需要东西来消遣。 是以,两位闺阁中的女郎很快就已经成为无话不说的知心好友。 兰姝本想打包一份早食回来给老太太,但思忖良久,觉得老太太可能对这种小店的食物并不喜欢,遂作罢。她家的老太太,最是讲究排场。之前爹爹去后,家里愈发穷困,她是迫不得已才遣散下人。而今手头松了,她院子的小丫鬟也多了,果然她还是离不开人伺候。 而她和白姨娘并不亲近,十几年都没说过几次话。和那位庶兄更是一年到头都不会见上几次,自然也不会给他们带早食。 自从爹爹和娘亲去了之后,她越发觉得在凌家很孤独,即使和相处了十几年的人住在一起,她仍旧觉得像在徐府那般,没有归属感。 好在,她还有小瓷陪伴着。一同回家的小丫鬟脸色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她还是想和她交心谈谈。 “小瓷,对于桑度你是怎么想的?” “小姐,奴婢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也不会痴心妄想的。” 眼前小丫鬟自怨自艾,女郎不由得轻叹一声,“小瓷,你我这么多年情同姐妹,我自然是希望你嫁得好的。不过今日看那位桑侍卫的表现,他并没有为你们的以后考虑好,如果你嫁给这样的人,我不会放心的。” 女郎说完就走进内室,拿出来一个小匣子,“这是你的身契你收好,原是想等你要嫁人的时候再给你的。” “小姐,奴婢家中没有亲人,当初是夫人买来奴婢,给了奴婢一口饭吃。奴婢不愿离开您,小瓷想伺候小姐一辈子。” 兰姝见她不肯收下身契,也不逼她,温柔道,“那就先放我这里保管,等日后我们小瓷要成婚了,我再送给你。” 实现阶级跨越绝对是每个人的追求,是以这份礼不可谓重于泰山。 瞧见圆脸小丫鬟眼神坚定的样子,没想到之前还咋咋呼呼的,如今经过一番挫折,反倒令她越发稳重,有大丫鬟的模样了。但成熟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好事。 兰姝答应崔滢做周边,也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想把这件事做好的。 “小瓷,你说狐媚志异的周边做什么好呢?我有两个想法,既然和狐狸有关,那我们就找两块玉让工匠做成狐狸的模样。要么就是我最拿手的女红,在香囊上绣上狐狸。” 小瓷看见自家小姐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她只觉得眼前的佳人才是狐狸,真是好看,世间怎么会有这般貌美的女郎。 “小姐,奴婢觉得还是绣香囊吧,香囊更能表达男女主的爱意。”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玉雕的话不大方便制作。” “我准备绣两个香囊,颜色就用一青一蓝。小瓷,你我各做一个,我们就在上面绣两只白狐。” 本着是想给自己和小瓷打发时间的,却没想到过了好久才知道这两个香囊刚放到画意楼,就被那两个黑心肝的抢了去。 ………… 又过了几日,徐青章终于得空来凌家找她了。兰姝目光瞟向马车里丰神俊朗的青年,心中不知怎么的,竟有一些难言的烦躁。 她不甘心,她觉得很痛苦。为什么他作为男子可以案牍劳形,可以忙碌且充实。而她却要在后宅想着他,念着他,祈求他不忙的时候来看她,来陪伴她,而等待是一个漫长且痛苦的过程。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1] 难道自己一辈子就要这样度过了吗,她一直觉得和徐青章缺少了点什么。 “姝儿,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见她有些不开心,望向她的神情紧张,目光殷切。兰姝见状,被他抚平了心中的烦闷,那点雾霾顿时消散。她方才,竟然生出了几分想要摧毁他,弄哭他的恶趣味。 “章哥哥,我头晕,你搂着我好不好。”兰姝作势向身旁的男子倒去。 徐青章只觉身上多出来个柔若无骨的肉团,小娘子的身子柔软如云,满怀的馨香扑鼻而来。 “姝,姝儿。” 他的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霎时他浑身上下都很烫,烫到不能自已。 兰姝本想逗逗他,这会见他喉头滚动,平日里白皙的俊脸此时已是满脸通红,心中着实满意,心想他还是如幼时一样,见她就会脸红。 “章哥哥,你脸好红,你也不舒服吗?” 她把白嫩的小手贴到他的额头,手心传来他身上的暖意,然后又和他额头相抵。 徐青章脑中的一根弦突然绷断了,像是什么在脑海中炸开花了一般,烟花,对,像是脑海中在放烟花,绚烂多姿。 他目光幽幽,盯着和他贴在一起的兰姝,紧张到忘记了呼吸,憋着一口气快要窒息而死,又听见身上的女郎说,“章哥哥,你是不是很热呀。” 女郎的红唇一张一合,她吐出来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脸上,很烫,很潮湿,他还觉得很香。她说话不急不缓,他的脑子却自动将她说的话当成了慢动作,当成了一个字一个字对他说的,极其诱惑。 女郎今日涂了口脂,遮住了她嘴唇本来的颜色。他很想看她原来的唇色,想尝尝这口脂是什么味的,桃花香扑鼻而来,不知道吃起来是不是满口桃香。 不知何时,他的双手已经交叉起来,虚虚抱住了身上的女郎。她的腰肢纤细,不足盈盈一握。他那双手开始不满足于只轻轻挨着她,他加重了力度,搂着女郎往他身上压去,温香软玉在怀,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跳得甚快。 大腿上的神经虽然不多,可却也能真切地感受她的玉臀,好软,他闭上了眼,双眼不敢看女郎的任何光景,他怕心中那些欲望在女郎面前暴露无遗。 他闭眼低头,蹭了蹭女郎的脖颈。又突然想到了定亲时送的那一对交颈的大雁,大雁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就如同他和姝儿一样。 “章哥哥,你香囊里装了什么,有东西磕到我了。”女郎眉心微蹙,似是有什么烦心事迫使她当下非常不高兴。 徐青章听见耳边传来女郎的声音,知道自己起了反应,睁开眼有些尴尬地别开头。 “对不起,姝儿,是哥哥不好,让你不舒服了,我这就放你下来。”男子声音沙哑,说着就要松开女郎。 兰姝却以为他是不想抱着自己了,不免有些不高兴。女郎这会使着小性子,不仅搂紧了他,甚至还膨胀了坏心眼,她心下以为他定是觉得自己沉,不想抱自己了。那她偏不走,她还使坏压着他,想要压死他。 “我不走,还要抱抱,你把它拿走不就好了。” 徐青章见兰姝伸手就要隔衣取物,赶紧抓住她想捣乱的手,乞求道,“别,姝儿,求你,别碰,脏。” [1]摘自《氓》 第23章 喂虾 她好像哪里都很软 兰姝见他抓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动弹, 小嘴一撇,“什么好东西还不让人碰。” “对不起姝儿,那是一把粗匕首, 上面有些脏东西。” 兰姝一听脏的, 顿时也歇了心思。 青年紧紧搂抱着女郎, 脑袋轻轻靠着女郎白皙纤细的脖颈。少女肤如凝脂, 他很想很想吸一口,想在她白皙如玉的脖颈上留下一串串红痕, 女儿家脸皮子薄, 他想让她羞得出去见不了人。 他想告诉她,自己不是什么君子, 不是个好人。他想弄坏她,有满脑子的坏心思,如今却被他掩藏得很好。他怕吓着她, 他不敢把那些龌龊的, 黑暗的想法宣之于口。 兰姝听着青年沉稳的呼吸声, 还以为他睡着了。本想松开他,却被他压着动弹不得,只好作罢,被他搂着抱了一路,自己也快昏昏欲睡。 直到听到外面初一的声音, 徐青章才缓缓松开她,替她整理好面容, 再戴上精致的面纱,随他出了马车。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7节 今日徐青章是带她来醉清风吃虾的,下了马车就被他牵着手,店小二引两人上了二楼雅间, 直到兰姝坐下,这才有了实物感。 兰姝对和徐青章定亲没有真实感,只觉得眼前的男子若即若离,他虽对自己体贴入微,却又因时常和他不能相见而痛苦。兰姝觉得自己很被动,什么时候见,在哪里见,全都要由眼前的男子决定。或许成婚后会见得多一些,当下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醉清风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据说里面八大菜系的名厨都有一位,是酒楼老板花重金挖掘过来的。众口难调,京城达官显贵太多,这才汇集了各种菜式的大厨。 上菜速度很快,只见桌子上不一会就摆上了清蒸鲈鱼,白灼虾,杏仁豆腐,什锦汤。兰姝一看菜色全是自己爱吃的,突然想到她好像还不知道徐青章爱吃什么。便好奇地开口问他,“章哥哥,你怎么点的都是我爱吃的,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呢。” 徐青章目光幽幽,深情地望向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的女郎,他很想说,他喜欢吃她剩下的。 那晚给她倒的茶她没喝完,他眼神好,故意就着她嘴唇沾上的那处,喝完了她剩下的,很甜,很满足。像是在偷香窃玉,有一种小孩子偷吃糖果还怕被抓包的感觉。那姝儿呢,如果姝儿知道,她会不会狠狠地教训自己。 “姝儿,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那,我喜欢抱你,你也喜欢吗?”说着兰姝就悄咪咪地伸手抱住了男子。 “喜欢的,我很喜欢,姝儿。”徐青章觉得自己今日要被这女郎折磨疯了,那物好不容易才消停,现在又有昂首的架势。他极少自己纾解,原因无他,他不舍得亵渎了姝儿。 “章哥哥,你不是说也喜欢抱我吗?”兰姝见他不为所动,索性牵着他的手环抱住自己。 好巧不巧,店小二这时候进来了,“客官,您的菜齐了。” 店小二一进来就看着难解难分的二人,心想这对金男玉女的感情可真好。 徐世子他是认识的,大名鼎鼎的徐将军,满大铎谁不认识。至于他身边那位女郎,应该就是前几日和他定亲的凌家小姐。那位小姐真是美若天仙啊,难怪被徐世子看中了,怕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咯。 秉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他只在进门时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了,上完菜就赶紧出去了,还替他们把门关好了。 “章哥哥,都怪你,被人看见了。” 怀中满脸通红的小娘子,还对他倒打一耙,徐青章只想好好对她怜爱一番。店小二进来时她就缩在自己怀里,紧紧贴着自己,她不敢动弹,他的胸膛能感受到她呼出来的热气。 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不想旁人打扰,就把小瓷和初一安排在隔壁了。 “姝儿,这家的河虾很鲜,我给你剥一个尝尝可好?” 徐青章净手后就开始剥虾,他的皮肤很白,指骨稍大,想来是常年习武的原因。如果要抠挖什么东西,怕是会把那粗大的指骨卡住。 片刻,那一枚红白相间的虾肉就放在了女郎的食碗里,她却开口撒娇,“章哥哥,你喂我,好不好嘛。” 女郎的要求,他无所不应。他乖顺地用筷子夹起虾肉,送入女郎的口中。这个时节的虾并不大,但是很鲜甜。 只见女郎檀口微启,含住了那只弯曲的虾,继而吞入口中。他此时多想自己就是那只被她吞入腹中的虾。直到女郎小口咀嚼着,吃完了一整只虾,他才继续剥第二只。 剥好后他没有再使用筷子夹起,而是用手捏着虾尾,送到怀中少女的红唇边。少女似乎对他用手喂她这件事并没有反感,只见她一口咬住了虾肉,小舌一卷就带入口中。 徐青章却感到了触电般的感觉。她刚刚,舌尖舔到自己手指了,嫩滑,湿黏的触感。 第三只虾剥好后,他还是用手捏着虾喂女郎。这次他没有捏虾尾,而是虾身。他想,他一直都是个很卑鄙的人,喜欢得寸进尺。果不其然,女郎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还被她轻轻吮吸了一下。 徐青章抽出湿痕漉漉的食指时,还在她口中轻柔地搅动了几下,不小心戳到了她柔软的小舌,她好像哪里都很软。 少女仍旧后脑勺对着他,乖巧地坐在他怀中,并没有异状。他飞快地把食指含入自己口中,有虾的咸甜味,想来这虾,的确好吃。 “章哥哥,我吃饱了,不用给我剥虾了。”她刚刚不小心咬到徐青章的手指,这会怎么的也不肯再吃了。 隔壁的小瓷看着黑炭一般的初一,偏偏他还跟他主子一样日日穿玄衣,想来他全身上下都没有白净的地方。 小瓷见盘中的虾被自己吃了一大半,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不吃虾呀,这家虾挺好吃的。” 黑炭冷言冷语道,“我对虾过敏。” “哦,竟是这样。那咱俩打个赌如何,你猜世子爷会不会给小姐剥虾。” 对面的初一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她,小丫鬟不满道,“喂,你这什么眼神?” “想来你也不懂,你这块黑木头怎么懂世子爷的柔情。” “赌你家小姐吃了几只虾。” 小瓷见他居然主动开口跟自己打赌,霎时被他震惊住,“你好幼稚。” “……” “算了,你小瓷姐姐就勉为其难陪你玩一局吧,我赌小姐吃了十只。” 初一瞧这小丫鬟站起来还没他胳肢窝高,居然还自称姐姐,也不免笑出了声,“三只。” “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嘛,平日里干嘛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初一没想到自己竟被个小丫鬟说教了,顿时把笑容一收,恢复了平日里冷酷的模样。 “……如果你输了,你就叫我三声姑奶奶。” “那你要是输了呢?” “我怎么可能会输,小姐最喜欢吃虾了,她每次都会吃十只。” 初一耳力好,隔壁雅间的动作可没瞒过他,但这些不可能告诉这小丫头。 “算了,我要是输了的话,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办到的,不伤害小姐的。” “可以。” 黑脸侍卫答应得很痛快,她也自信满满。但是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她和小姐朝夕相处,原以为她是最了解小姐的,却没成想自己有失算的一天。 看着立在马车前一脸嘲弄的初一,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狠狠踩了他一脚。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小姐今日才吃了三只虾,那虾明明很好吃的。 “初一,你怎么知道小姐只吃了三只虾,难道你会算命?” 初一见小丫鬟刚踩完他,现在又对他谄媚,觉得她实在好玩,“想知道?” 小瓷猛猛点头,“嗯,想知道,初一你就告诉我吧。” “叫我一声大哥来听听。” “大哥。” “……”他是真没想到这小丫鬟能屈能伸的。 “咳,我也是猜的,误打误撞。”笑话,他可不敢说世子爷是非。 只见坐在车轼旁的小丫鬟恼羞成怒,狠狠扭了黑脸侍卫大腿一把。 好巧不巧,被出来办事的明棣和桑度看见了。他俩眼中的小瓷和初一就是郎有情,妾有意。 偏偏这妖孽美男还戳自家侍卫痛处,“你瞧,他俩情投意合,说不定还能在她家小姐前面成婚。” 那日和兰姝二人分别之后,桑度就回了一趟桑家。一打开门就看见鸡飞狗跳的一幕,他的嫂嫂拿着扫帚直往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兄长身上招呼。 “阿度,快来救我,为兄要被这悍妇打死了。” 桑易见到许久未归家的弟弟,一时间像看见救星一般,连忙躲到弟弟身后去。 胡氏一瞧小叔子回府了,连忙把扫帚放下了,讪讪道,“阿度回来了啊,俺去厨房看看,给侬们哥俩再烧俩好菜。” 兄弟俩的爹娘去得早,他哥和胡氏是从小定的娃娃亲。胡氏在乡野中长大,大字不识一个,他哥一直觉得她粗鄙,却还是依父母之言把她娶进了门。 “哥,你们刚刚在吵什么?” “她非要我尝尝她做的东坡肉,我嫌太过油腻不想吃,她就骂我不是个男人,不如詹屠夫家的儿子。好啊,那詹送钦当初就和她相好,现在还说我不如他。我就问她是不是早想和离了,她气不过就打我。” 桑度等他哥忿忿不平发泄完,开口问他,“哥,那你喜欢嫂子吗?” “我怎么可能喜欢那胡氏,她大字不识一个,简直是个泼妇,蛮不讲理。” “那你怎么不休了她?” “阿度,你是不知道,那詹送钦快三十了还没成婚,就等着我和你嫂嫂和离,好和她双宿双飞,他想都不要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时常和陈寡妇苟且,你嫂嫂要是嫁给他,岂不是羊入虎口。” “哥,我喜欢上一个女郎,她是奴籍。” 桑易本想和弟弟再诉苦几句,却听到自己这弟弟道出这般惊人的话。虽然胡氏没文化,但也是良籍,自古良贱不通婚。 “她是做什么的,你是想纳她进来吗? “她在一位小姐身边当丫鬟,我想娶她。” 还好,做的不是腌臜的勾当,他刚刚就怕弟弟说是花楼的女人,他担心弟弟在昭王身边诱惑太多,被花楼的女人迷了眼。 “阿度,你长大了,爹娘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只要是你喜欢的,哥哥没意见。” 他们桑家是破落户来的,祖上也富过,不过后来经营不善日渐式微。到他们这辈,自己一心只知道读书,偏偏只考了个秀才。弟弟却是在昭王身边做事,撑起了整个家。 等桑度离开后,胡氏才走了出来,“阿度怎么走了啊,俺刚烧好菜。嗳,侬怎么吃这东坡肉了,俺就说吧,这东坡肉好吃,俺能就着这肉吃三大海碗哩。” 身侧胡氏的叽叽喳喳不断地涌入他耳朵,他也不和她据理争辩了。比起弟弟,他要好得多。弟弟和那女郎,怕是情路坎坷。而且他对胡氏,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桑度不知道的是,短短一天内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却也与爱情失之交臂。 当初本是存着应他家殿下要求才去勾引那婢女的心思,此时目睹圆脸丫鬟和徐家那黑脸侍卫打情骂俏,他只觉得脑袋昏昏,眼前一幕碍眼得很。 料想自己主子也是,能看见那对侍卫和丫鬟在一起,他们的主子肯定也在马车上。一对未婚夫妻,在一起能干嘛,又不能干嘛,谁说得清。 他原先不知道殿下为何会对徐世子的未婚妻感兴趣,轮到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对那小丫头上心了的。只是觉得她脸红的样子很好看,想让她叫自己哥哥。 “还看?人都走了。”明棣瞥了一眼他们来时的路,猜想他们应该刚从醉清风出来。 “去打听一下,不久前他们在醉清风发生了什么。”说完自顾自地骑马走了。 明棣最近非常不顺,先是被他的好二哥送了几名歌姬羞辱他,再又是被父皇派去迎接那劳什子南蛮公主。他明白父皇的意思,不就是存了联姻的心思,想让自己用这张脸迷住那公主,好给自己夺嫡添上助力。 那南蛮公主生性风流,爱好美男,她也确实喜欢上了自己,还扬言说她愿意为了他遣散面首。可笑,自己对她只有厌恶。他很烦那公主盯着自己的眼神,像条口水直流,饥肠辘辘看着肉骨头的京巴犬。 等他刚回京,就看着那狐狸精和徐青章在马车里面有说有笑的,呵,他俩倒是好兴致。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妒忌的滋味,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想要的,父皇和母妃都会依着他。 看来自己也该给徐青章找点事做了,总不能让他真娶上了那狐狸精。 想他在外日日要忍受京巴狗的觊觎,她却和徐青章定了亲,郎情妾意。骗走了他的心,还想与旁的男子成婚,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她必须对他负责。 夕阳西下,红墙黄瓦,庄严肃穆,绚丽的晚霞映照着巍峨耸立的宫殿。太极宫,自己将会是这座宫殿未来的主人。九天阊阖敞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1] 宗帝正在太极殿里批阅奏折,太极殿是太极宫的前殿,自登基以来,他要么就寝于太极殿,要么就去未央宫。旁人的后宫他是一次都没去,连坤宁宫也是。 对于明棣来说,他确实算得上一位好父亲。幼时为他启蒙,教他骑马射箭。让自己师承于徐太傅和昔日的金科状元文东,更是亲自教他帝王之术。 他往日外出历练,宗帝都要写家书以表拳拳爱子之心。直到宛贵妃遇害前,他都觉得自己是被宠爱着的。宛贵妃容貌太甚,进潜邸后就极大地得到了宗帝的宠爱。 他对父皇和坤宁宫那位的爱恨情仇不甚清楚,但大抵也猜得到,无非是少年夫妻形同陌路。可这与他母妃有何干系。 母妃进府之前父皇就有旁的侧妃侍妾,父皇遇到母妃后只钟情她一人,坤宁宫那位竟挑唆旁人,说父皇要为母妃遣散后院。他那位蠢如猪狗的异母妹妹竟还信了,趁他和父皇不在的时候对母妃下毒手。事后父皇虽然贬了那对母女为庶人永居白云观,却没有对幕后之人有任何惩罚。 直到那次,他才认清了现状。王爷的公子对嫡母没有任何威慑力,父皇的宠爱也是有限的。要想保护母妃,保护珍爱的人,就必须坐上那个位置。迟早,他会把程家连根拔起。 “儿臣给父皇请安。” “子璋,你回来了,一路可顺利?”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8节 这位已过知天命的天子身材魁梧,绕是岁月残酷,却也让他身上流露出一种沉稳而又威严的帝王之相,使人望而生敬。 但此时的他不是什么天子,只是一位欢迎儿子回家的父亲。 明棣瞧见走下龙椅来扶自己起身的父皇,心下微动。 “走,我们去你母妃那,阿柔这几日吵得我们都不安生,好在你回来了,她平日最是听你的话了。” 于是父子二人乘坐着步辇前往未央宫,未央宫比太极宫还要奢华。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巧夺天工的宫殿在余阳中诉说着钧天广乐。 明棣瞟向未央宫的金砖玉瓦,有些出神,他母妃不是奢靡之人,但架不住父皇总是想给她最好的。沉香木铺满了整个宫殿,上好的铎三彩,名贵珊瑚和玉器随处可见。母妃爱舞,父皇就为她去学了编钟。母妃喜花,打造那个巨大暖房的是几块完整的琉璃,刹是好看。 拳头大的夜明珠小时候被他摔了两个,进贡的几斛晶莹剔透的珍珠都被父皇叫尚服局的人给母妃制成衣裙和门帘。坤宁宫得的稀奇珍宝,未央宫只多不少。 “子璋回来了?阿柔今日还在念叨你呢。” 眉黛青颦的宛贵妃忽视一旁的天子,拉着明棣进来。明棣看了眼一旁的父皇,五十多岁的男子此时哪有什么帝王之威,手足无措般地只想讨佳人的欢心。难怪要和他一同来见母妃,怕是又把母妃得罪狠了,想让自己求情呢。 “璋儿,可是用过膳了?” “未曾用过。” 底下的人一听就去为这一家三口传膳了。 “珠儿,我也未曾用膳。”宗帝见心爱之人只关心儿子不关心自己,开口提示他的存在。 宛贵妃没理他,继续对儿子嘘寒问暖。 膳食送来得很快,未央宫有自己的小厨房,不一会儿六菜一汤就端上来了。 明棣见他父皇仍旧站在一旁,叹了口气劝道,“母妃,父皇还站着呢。” 宛贵妃这才像是发现了他一样,美人红唇轻启,“坐吧。” “珠儿,我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叫璋儿去色诱南蛮公主。” 明棣本来对他的道歉习以为常,也没想避开,毕竟他小时候还见过父皇跪在地上求母妃原谅。不过也只有他见过,他俩吵架还是会避着阿柔和裕儿的。 世人都知父皇极尽宠爱母妃,以为是母妃容貌太甚才迷住了父皇。甚至想着以后母妃年老色衰,等她失宠再取而代之。但旁人不知道,八面威风的帝王在母妃面前就像母妃豢养的小兽。这小兽认主,父皇对母妃的宠爱,不过是祈求母妃对他的垂怜罢了。 他原在想着和狐狸精以后会是怎样的相处模式,却没想到这会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宫婢早已经退下了,此处唯有她们三人。 “珠儿,我本想着让子璋娶了南蛮公主,让南蛮成为子璋的助力,好打击一下程家。珠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本事直接传位给子璋,你罚我吧。” 看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九五之尊,明棣别开眼有些不忍心,又听见他那位冷若冰霜的母妃厉色道,“罚你?你确定不是在奖励你?万一他日后遇到喜欢的女子,你是想让她和我一样做妾吗?” “珠儿,我绝非此意。珠儿,都是二哥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别哭……” 不得不说,知儿莫若母,母妃她还真是明察秋毫。他确实不乐意娶那位公主,而且他也有了喜欢的人,他更不会让她做妾。 半个时辰后,父子二人才从未央宫出来。月光虽柔和,照在孤寂的宫墙上却有些肃穆。 明棣如今已是昭王,住在宫中不合适,宗帝则是被宛贵妃赶出来的。 早在明棣回京前几天,宗帝就吃了几天闭门羹,今日好歹是见到了人。虽然宛贵妃不待见他,但他也不会去别的嫔妃宫中。明棣对这老夫少妻的相处模式也不置一词,这么多年母妃把父皇训得服服帖帖的。 宫中除了坤宁宫那位外,还有飞霜殿的妙美人和淑德殿的德妃。两位都是潜邸的老人了,也都生了公主,平日里并不争宠。四皇子的生母并没有册封,依旧在坤宁宫当宫女,他的四弟在宫中是边缘人的存在。 “子璋,你对那南蛮公主可有意?” 明棣看着已经霜染鬓角的父皇,或许他也是怕自己垂垂老矣,一朝宾天后,爱妃和爱子却惨遭程氏的毒手,这才想着用联姻的方式打破僵局。 “父皇,儿臣并不属意娥娜公主。据儿臣手下探子来报,南蛮内乱已久。如今的南蛮公主虽骁勇善战,但并非圣女所出。南蛮老一派的大臣都信奉圣女,圣女已经勾结大庆,意图将南蛮一统。如果这时候和南蛮联姻,恐怕免不了要和大庆一战。” “你说的确实有理,是父皇一时着急,想岔了。”又见这位九五之尊话题一转,“朕听说你前些日子寻的瑞云殿送给了一位女郎,子璋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果然,他这位父皇只有在母妃面前伏小做低,旁的事怕是没有能瞒过他的,能登临帝位的,哪里是什么蠢笨之人。 还未等明棣开口,又听他说,“那女郎确实有副好颜色,就是徐家有点麻烦,而且她身份也太低了些,可要父皇帮你?” 天子的嗓音雄浑而威严,不见一丝在未央宫的卑微,周遭空气似乎都因他的话变得凝固了起来。明棣额间已经有些冒冷汗了,“父皇……” “子璋,你还不够强大,现在的你最需要的是强大的母族。如果你做不到,就连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若是你执意一条道走到黑,只会让你的路越走越窄。” 明棣目送离他而去的真龙天子,立在原地思考了良久才出宫。凌兰姝,他势在必得,一条道走到黑又如何,他偏要逆天而行。 程家是一定要铲除的,母族太强大只会威胁中央政权。父皇上位后借宠爱母妃的由头,已经和程皇后割裂,明里暗里提点了朝中大臣。 但是程杰那个老匹夫,留的种太多,朝中关系错综复杂,一时半会也拉拢不了那些老滑头。 可若是日后利益诱惑足够大,谁管你姻亲血缘如何。 ………… 雕栏玉砌诉辉煌,红墙砖瓦绘苍穹。坤宁宫内,上首坐着一位年近半百的贵妇,明黄色的宫装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彩凤,头戴镂空金丝凤冠。她正是程家的嫡女,当今的程皇后。 “娘娘,昭王和圣上适才已从未央宫出来了。” 戴着护甲的手指一顿,继而又用白玉茶盖撇了撇杯中的茶叶,小啜一口,满口留香。即使中宫无宠,她也是程家的女儿,大铎的皇后,依旧贵不可言,所用之物样样都是上乘。 “呵,未央宫那位把他训得跟狗一样。” “娘娘,慎言。”只见她身边的彩秋和站着的几个宫女赶紧跪在地上。 “怕什么,这坤宁宫他何时踏足来过,早在十年前他就已与我恩断义绝。我们程家费尽心思把他扶持上位,他竟想卸磨杀驴,还想着立那女人的儿子为太子。便是想把我们程家斩尽杀绝,那也得有那个实力。” 程娉菲把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摔,杯片四溅。顿时宫中跪倒一片,众人大气不敢出,唯恐上首的皇后娘娘把她们拉出去打板子。打板子都是轻的,皇后娘娘有的是惩罚人的手段,就比如暗室里,四皇子的那位生母…… 圣上自登基起,除了未央宫,就没踏足过后宫,连表面的功夫都不想做。故而每逢初一十五,都是皇后娘娘性情最暴躁的时候。 当初圣上和皇后娘娘青梅竹马,也是世人羡慕的好姻缘,两人蜜里调油过了数年,娘娘还为圣上诞下两位子嗣。王府中虽然有几个姬妾,但她们并没有孩子,对娘娘造不成威胁。娘娘也不想背负妒妇的骂名,就没管那几个侍妾。 直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生子后,圣上也不知道怎么就恼了皇后娘娘,这才停了那几位侍妾的避子汤,不过只生了一位女儿。再之后宛贵妃娘娘进府,王府内才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皇后娘娘最恨的就是宛贵妃,但奈何人家得宠近二十年,娘娘无从插手未央宫事宜,每每恼怒,都是拿她们这些下人出气,坤宁宫罚个宫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圣上在王府的时候就免了宛贵妃的请安,是以三人除了特定场合会见面外,平日里王不见王,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坤宁宫就像一座富丽堂皇的冷宫,困住了程皇后。 ………… 徐青章把兰姝送回凌宅后就出了城,去迎接那位南蛮公主,这位公主正是数次与他交战的手下败将。 南蛮最高掌权者是圣女,圣女会在十八岁和国君交合,直到生下女子。等到幼女长到十八岁,上一任圣女便隐身退位。但这一任的圣女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生下女儿。 国君无子,这才宠幸了别人,生下来娥娜。据说这位公主的生母是个卑贱的奴隶,故而即使她骁勇善战,南蛮那帮老臣依旧不服她,反而尊崇身份尊贵的圣女。 “徐世子,徐将军,听说你要成亲了,新娘子美不美啊?你壮得跟头牛似的,新婚之夜她可受得住你?” 徐青章听着马车里少女粗犷的声音,目不斜视,他并不打算搭理。 “徐将军,你说本宫这面首和你们大铎的昭王殿下相比,如何呀?” 少女伸出小麦色的手臂,把马车的帘子掀开,只见男子跪在她的脚边,露出古铜色的后背,肌肉紧实,充满野性美。男子似乎并不高兴她给众人观赏他们的活春宫,狠狠咬了她一口。 “嘶,别咬,疼死了。”女子哼哼唧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徐青章总算是明白了,温文儒雅的昭王殿下为何在半道上丢下公主,独自回京的了,这公主实在太过放浪形骸。战场上她奋勇杀敌,自己当初还敬佩过这位敌方的巾帼英雄。没想到下了战场,这位女将军竟这般随性。 “徐将军你说话啊,你怎么不理本宫,这就是你们大铎的待客之道?嘶,徐世子,你不会还是个雏吧?在我们南蛮,男子十五岁就得通人事,不然是要被浸猪笼的。不如让本宫来替你未婚妻调教一番,待你活计好了,保管你未婚妻满意,本宫还没尝过有妇之夫呢。”异域风情的少女舔了舔红唇,似乎在回味什么。 绕是徐青章脾气再好,他也想发怒了,南蛮就该被自己的铁骑踏平。 “徐世子,要不咱俩成婚吧。本宫肯定会比你那位未婚妻能干的。” “公主,若是你想再开仗的话,大铎的铁骑不介意踏平南蛮。”虽然知晓这位公主故意口不择言惹恼他,但他对于别人羞辱兰姝还是怒不可遏。 “啧啧啧,徐世子,你可真小气。说你两句你还生气了。那本宫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和你未婚妻亲过没有?都要成亲了总不能亲都没亲过吧,你不会这么没用吧?” 使臣眼见徐青章青筋暴起,似乎忍到极限了,就差给他跪下了,他们公主胆子也太大了。 “你这脾气可比昭王好多了。昭王那个臭脾气,也就一张脸长得好看罢了,也不知道日后哪家的好女郎要遭他祸害了。” 徐青章倒是有点好奇她为何说这话,要知道昭王平日待人和善,温文尔雅,从不处罚下人,有着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是贵女们都想嫁的男子。不过他良好的素养也不允许自己和一位女子,在背地里说昭王的是非。 “徐世子,你怎么在军营风吹日晒这么多年还如此白净,像个小倌儿,你身边那位侍卫又黑得跟块碳似的。要不你也来当本宫的面首好了,咱们日日欢好,再生几个小郎君小女郎,儿子像你,女儿像本宫,岂不美哉?” 徐青章打算对娥娜实施冷处理的方式,但最后忍无可忍,接过初一制成的耳塞戴上,好在隔音效果俱佳。这位公主的言语实在鄙陋,听说宗帝和南蛮国君是存了联姻的心思的,想来倒霉的不是那几位皇子就是世家公子。 娥娜公主这张嘴一路上就没消停过,南蛮使臣都战战兢兢的,就怕大铎的人中途把他们都灭口了。幸而徐将军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经过两天的舟车劳顿,终于抵达长安城的驿馆。 安顿好使臣后徐青章就进宫述职了,从宫中出来后又遇上了安和公主。安和喜欢紫色,紫色为尊,是以她从小到大都爱穿一席紫裙。 珍珠纱制成的衣裙仙气飘飘,发髻上插戴的金步摇和紫月季相得映彰,更显得眼前少女气质如兰。不得不说,这位公主完美地遗传了她母亲的明媚以及宗帝的贵气。 眼前的少女纠缠着他,而他此刻只想去盛央街,想见姝儿。已经有两日没见过她了,不知道娇娇儿会不会生气自己总是这么忙。 “青章哥哥,听说你去接了那位南蛮公主进京。”少女拦住他的去路问道。 “回公主,圣上派臣去接应南蛮使臣,眼下他们已经在驿馆了。” “青章哥哥,那位南蛮公主好看吗?听闻之前她还和你交战过几次。” “不及公主。”应付这位安和公主这么多年,徐青章已经得心应手了,小姑娘就爱听一些夸奖她的话。 果然,安和很满意这个回答,有什么比心爱之人夸赞自己更为愉悦的事呢。 “公主,臣家中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说完健步如飞地走了。 “公主,听说南蛮那位一路上都在羞辱世子爷。世子爷脾性好,没有红过脸。” “青章哥哥自然是个好的,一个南蛮小族,未免欺人太甚,叫驿馆的人给她下痒痒粉。” 那痒痒粉是她从昭王府偷来的,顾名思义,越挠越痒,并无毒性,也没有解药,痒上个三日就好了。 好在只是痒痒粉,安和没想毒死那位南蛮公主。若在京城死一位敌国公主,怕是又要开一场恶战。 ………… 兰姝自那日被徐青章送回凌宅后,就和小瓷在房中绣周边,用的还是双面绣。崔滢的稿子大概两旬能写完,那个时候她们也差不多能把狐狸绣好。 凌宅的管家徐德是徐青章的人,他原也是铺子的掌柜,擅长经营之道。在得知未来的夫人身边缺一个管事后,这才毛遂自荐。现在是夫人的管事,日后那有可能就是徐国公府的大管事,徐茂在徐府那可是下人之首。谁不知道徐世子极其宠爱这位凌小姐,讨好凌小姐准没错的。 前几日兰姝向他打听过京城店铺的经营,她们还亲自去绣坊问过,都觉得并不适合她们。一来是绣坊初期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人力,二来是自己再过三个月就要嫁入徐府,目前并不适合投资,遂作罢。 上次徐青章来时,就已告诉她婚期定在了六月初六,已经请人算过了,是个好日子。现在已经是三月初了,三个月后,她就要成为徐青章的妻子。 可不知为什么,她越来越焦虑,近日睡得也不踏实,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一样。她想她应该没做好要嫁人为妻的准备,和徐青章待在一起时很安心,可一旦他离开,自己就很焦虑不安。 “小姐,刚刚徐管家来说,今晚宫中有宴会,国公夫人会带您一起出席。” “宴会?” “是的,徐管家说是为了欢迎南蛮使臣和南蛮公主而举办的。小姐,这国公府也真是的,都不提前跟您知会一声。”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9节 “小瓷,等日后到了徐府,切不可说国公夫人是非。” “小姐,奴婢明白,奴婢也只是在您面前说说罢了。国公夫人她又没有儿子,霜霜小姐总要嫁人的,她以后不还是得靠世子爷吗?还有小姐,您说我们日后要不要照顾一下世子爷那位生母?” 徐青章那位生母她也不知晓具体情况,只知道她在庄子住了二十年。 “章哥哥没有跟我提过他那位生母,老夫人也没说过,这些事等日后再说吧。” “小姐,我们还是头一回进宫呢,也不知道皇宫是不是用金子砌成的。据说圣上已经五十多岁了,他是不是每天都喝琼浆玉露,美人在侧侍奉?” 小瓷一想到要进皇宫就很兴奋,一边给兰姝找衣裳一边继续说,“奴婢之前在徐府听旁人说,世子爷和昭王殿下十分要好,世子爷以前还救过昭王。上回在昭王府时,奴婢远远地瞧了一眼,觉得他真好看,真乃玉人也,那样的仙姿玉容怕是只有小姐才能比得上。据说圣上最宠爱的就是他的母妃,圣上比贵妃娘娘大二十岁呢。” 兰姝心道,不止那位昭王好看,他的胞妹安和公主也是亭亭玉立,五皇子和他俩长得倒是不像,应该是更像圣上。想来那位宛贵妃当是宠冠六宫,凤仪万千。 “小姐,咱们穿这套红的怎么样?小姐肤白,红色衬肤,小姐穿这套红缎面镶梅花刺绣的袄子,配上世子爷送的红宝石头面,再画上一朵梅花花钿,喜庆又好看。” 兰姝看着神采奕奕的小丫鬟,不忍打击她,“今日是咱们第一次进宫,不可太过张扬,喧宾夺主。穿那套水绿的披帛襦裙,梳一个多鬟髻,插上那只翡翠蝴蝶簪即可。” 最后小瓷嫌兰姝穿得太过素净,往她头上别了朵绿牡丹。那盆牡丹是世子爷送来的,说是花农新培育出来的品种,小瓷还是第一次见绿色的牡丹,朝气蓬勃,琼枝娇蕊,煞是好看。 “明明小姐的容貌艳丽,该是搭绯色才能展现小姐的美,如今素净的装扮却是减弱了三分。” 兰姝知道这小丫头最喜欢装扮自己,便宽慰她道,“好啦,等明日我们去踏青,我再穿那套红色给你看好不好?” “好呀好呀,小姐您真好,小瓷想照顾小姐一辈子。” 崔滢在家中写稿子写烦了,前几日特地约了兰姝二人明日去郊外踏青。 到了申时,徐家的马车就到凌宅来接兰姝了,和上次不一样,华丽的马车上面除了肖氏和徐霜霜外,二房的林氏也在。 徐霜霜今日也是一席绿裙,只不过和兰姝的素净不一样,她的衣裙用的是寸锦寸金的云锦,色泽光丽,上面被绣娘一针一线绣着繁丽的花鸟点缀。发髻正中插着一柄祖母绿玉梳,两侧戴着两只银鎏金蝴蝶钗并两枚金玉梅花钿,手上还套着两枚金镶玉镂空莲花镯。 兰姝上马车时她睨了一眼,似乎在嫌弃她今日与她的衣裙撞色了。 今日二房夫人倒是出席了,上位依旧坐着肖氏,左尊右卑,林氏坐在左侧,她只能和徐霜霜一起坐在右边。四人都不是自来熟,不是能闲聊的性子,是以兰姝一上马车,就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紧张起来。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除了对成婚感到焦虑外,她还在害怕,她害怕自己进了徐宅以后也会变成肖氏,林氏,变成一个冷冰冰没有活力的人。是什么让她们变成了这般死气沉沉的样子,是婆母,是丈夫,还是世俗? 此时十五岁的少女想不通,也没有长辈安抚她。兰姝明白,现下没有人可以宽慰她。家中唯一的长辈凌老夫人,不可能打心眼里心疼她,比起她,她可能更在乎徐家这门姻亲。 “一会进宫你可别给我们徐家丢人现眼。”徐霜霜见她发呆,忍不住刻薄训斥她。 听到身旁有人说话,才把兰姝拉回来现实,她对徐霜霜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虽是尖言尖语,却好过一路上冷冷清清的气氛。 徐霜霜见她一脸古怪,索性也不再开口。 兰姝心里却在想,肖氏今日才来告知她,晚上要参加宫宴,连宫中规矩都不曾教过,难怪就真不怕自己在宫中出糗吗? 好在当初在简州时,家里给她请了在宫中待过的孟嬷嬷,自己的规矩也是仔细学过的。只是肖氏的做法未免太过令人寒心,心想她对徐青章这么多年应该也是冷处理,不闻不问。 马车行驶得不快,大半个时辰才到皇宫。到了皇宫得步行,由宫女引路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会客的麟德殿。 引入坐席后兰姝连忙喝了半盏茶才缓过来,随意扫了几眼周围,金碧辉煌,美轮美奂,比昭王府还要宏大不少。不愧是天子的宫殿,是平民百姓一生都无法望其项背的存在。 周围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今晚来的都是些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女眷,崔滢并不在。不对,她瞧见了上次在昭王府见过的陈姨母和张茹倩。体态丰腴的二人正在扇风喝茶,想来是缺乏运动,走过来时累得她俩气喘吁吁。 等周围座无空席之后,帝后才姗姗来迟。年过半百的皇帝左边坐着皇后,右边竟坐着宛贵妃,想来如世人知晓的那样,圣上对宛贵妃的盛宠没有一丝作伪。 兰姝却思忖着,皇后对于这个位同副后的女子应当很讨厌吧,程皇后与圣上青梅竹马,只比他小几岁,两人都已经呈现老态,宛贵妃却还是那么年轻貌美。 那位宛贵妃的美丽真是惊为天人,兰姝下意识地看了昭王一眼,母子俩果然长得很相似。岁月没有在这位美丽的贵妃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却让她沉淀了妙不可言的贵气。 明棣察觉到对面的小狐狸看了他母妃一眼,紧接着又偷偷瞧了自己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偷偷看算什么。 这位昭王殿下已经在想日后她和自己的孩子会像谁多一点了,都好。反正两人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色,两只凤凰总不可能生出一只王八。 “昭王殿下笑起来太俊了,你说他刚刚是不是往我这边看了,啊啊啊太好看了。” 兰姝听着身旁两位女郎的赞美,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对面的昭王,对面的他果然言笑晏晏。女郎觉得他真是一只花孔雀,公狐狸,夺人心魂,就爱招惹人。 华灯初上,宗帝说了些欢迎南蛮使臣和公主的致词后,一场繁华的盛宴就开始了。 小瓷打听来的消息称南蛮被徐青章打怕了,这次是来俯首称臣的,使臣的态度更是卑微。南蛮不仅进贡了上千头牛羊,三千匹绸缎,还送上他们的公主来和亲。 兰姝也顺着众人目光望过去,瞧见了前座那位异域风情的公主,那人头发卷曲,一头青丝扎了数个麻花辫。身着南蛮服饰,露出了她腹部小麦色的皮肤,宛如跳舞的胡姬,只是头上和身上都戴满了银饰。她想象不出这么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却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果然人不可貌相。 宴过一半,只见这位异域公主站起来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宗帝陛下,娥娜与徐将军对仗多年,被他英勇善战所深深折服。听闻他前不久和大铎的贵女定亲了,想来那位女子也是女中豪杰,可否请她出来与娥娜一战!” [1]摘自王维《与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 第24章 玉肌膏 昭王竟在床榻之上啃咬自己…… 兰姝闻及这位公主忽然提到自己, 眼睛瞪得溜圆,她是觉得打不过徐青章,心想今日要拿他的未婚妻出出气吗?今日宴席上并没有徐青章的身影, 想来是还在忙差事。 周围鸦雀无声, 谁也不敢这个时候开口, 众人只知道徐青章骁勇善战, 但没听说过他那位未婚妻也是女中丈夫啊。输了比试是小,丢脸才是事关重大的。南蛮使臣听着娥娜的大胆发言也忍不住瑟瑟发抖, 恨不得登时给她灌了哑药。 过了半晌明棣站起身来, 走到兰姝面前对她淡然一笑,“父皇, 儿臣曾在王府见过凌小姐射箭,其艺不输安和,既然娥娜公主想比试, 那就射箭和投壶你挑一个吧。” 兰姝对着替她做了决定的公狐狸一时语塞, 她甚至都怀疑他是特意来她面前, 使用了美男计逼她上场的。 众人听到昭王殿下的话,这才想起来,隐约听过有那么一位女郎,没想到她就是徐世子的未婚妻。 等昭王回到他的座位后,旁人才看清这位女郎的面容, 那是何等的国色天姿,少女妍姿艳质, 耀如春华,比之贵妃娘娘都不输一二。没想到京城竟然有这般佳人,却被徐家捷足先登了,不然给自家小子娶回家, 鼓励他上进也好。 只见那位异国公主又开口道,“既然你射艺好,那我们玩投壶吧。” 在座各位都倒吸一口气,这南蛮公主委实登不上台面,哪有人专门挑对方不擅长的比试。就算娥娜真赢了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他们也不会让凌小姐背负骂名的,实在是南蛮欺人太甚。 “陛下,臣女愿意一试,只希望臣女的献丑不要扰了各位的雅致。” 兰姝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应战,心想还好这位公主没有让自己比试琴棋书画,那个是真不会。 “好,既然凌小姐答应比试,那你们就各投十箭,以壶中多的为胜,赢者可赐黄金百两。”帝王雄浑威严的声音响彻整座宫殿。 片刻后,宫人们就搬着两个敞口大的铎三彩和两个箭矢袋缓缓而来。不愧是宫廷制造,每样东西都是贵不可言,不仅那瓷器上的绘画绚丽多彩,就连箭头都是用金子制成的。 柔美的舞姬们已经退下了,留出一片空地给她们比试。 兰姝还在触摸箭头,冷不防地被身后靠近的娥娜公主吓了一跳,手指被割了一道小口子。 “凌小姐,若是你输了,就把徐青章让给本宫如何?”身材高挑的异域公主此时春风得意,好像看到了眼前柔弱的女子必输的结局。 可这话怎么似曾相识?兰姝往安和那边瞄了一眼,这位公主此时乖顺地站在昭王身边,全然不似那日的嚣张。徐青章还真是,沾花惹草。短短一个月,就来了两个尊贵的公主想要自己退位让贤了。 兰姝已经预测,也许等他到了不惑之年,都还有小姑娘上来对他抛眉眼。兰姝很不开心,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徐青章处理女人,虽然他并没有做错,魅力四射不是他的错,可她嫁给他就要受气吗? “娥娜公主,如若你输了,就给凌小姐学两声狗叫如何?” “噗嗤。”即使没转过身来也知道站在她身后说话的是昭王。他的嗓音温润如玉,音如其人,他也确实长得妖孽。 兰姝对昭王的条件很心动,不知他何时走过来的,还听到了娥娜说的话。 “既然是昭王殿下的请求,娥娜自然是却之不恭的。” 娥娜声音很粗犷,应当是经常在战场说高声呼喊的原因,但她这时候却捏着嗓子细声细语,有一种怪异的矛盾。 而且兰姝见她对昭王连连抛媚眼,暗送秋波。她很好奇,她怎么一会喜欢徐青章,一会喜欢昭王?眼下看她对昭王的喜爱之情不假,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她不喜欢徐青章,只是想要羞辱他吗? 她看着兰姝疑惑的眼神,好心地为她解答道,“凌小姐,你是不是想问本宫喜欢谁?在我们南蛮,女尊男卑,你们大铎一夫多妻制,我们南蛮女子也如此,自然是谁好看本宫都喜欢。凌小姐,本宫也喜欢你的,若本宫是男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娶你的。” 明棣瞧着京巴犬对他和狐狸精都露出痴迷的眼神,还说出这么恶心的话。他目光幽幽,想立即弄死她,心下决定,日后定要将南蛮夷为平地。 兰姝倒是被南蛮的风情习俗震惊了,原来海阔天空,世间竟有女尊男卑的地方,女子竟可以娶多个男子,难怪她既喜欢徐青章又喜欢昭王。 陷入沉思的美人似入定一般,明棣的双眸一眯,这女郎,怕不是真对京巴犬的话感兴趣了吧,她竟然真的想脚踏两条船?踏谁?上了他的船还想上徐青章的?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明棣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想质问怔住的女郎千遍万遍,日后心里是不是只会有他一个。 事情发生得很快,众人本来看她们三人还在交谈,一眨眼的功夫,娥娜就把九根箭矢全部投入了壶中,等众人回过神来,娥娜把玩着手中最后一根箭矢。 “凌小姐,你要输了。”胜券在握的娥娜信心满满,扔出了最后一根箭矢。 只见咻的一声,这位弱不禁风的凌小姐投出了自己比试的第一根箭,她的箭击落了娥娜的最后一支箭,最后还稳稳投入自己的壶中。 在座的各位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剩下的九根箭也被她快速地以一次三根,全部安然投入壶中。 娥娜公主的壶中此时只有九支箭矢,自然是兰姝赢了。 “公主,承让了。”兰姝自然是不会让自己输的,但这位公主也是个中好手,自己只能以巧制胜。 不仅仅是为了徐青章,这场比试还关乎大铎的颜面。若她输了,怕是会被长安城的贵女的唾沫淹死,世人最喜欢的便是踏人攀高。 殿中鸦雀无声,谁也想不到竟是这个结果。本以为娥娜会赢,却不想这位云娇雨怯的女郎竟是一匹黑马,让人刮目相看,惊艳全场。 “陛下,我大铎也是人才济济,巾帼不让须眉。臣妾瞧着那位凌小姐秀外慧中,您该好好赏她才是。” 宛贵妃的一席话才让众人清醒,没想到和这个多年行军打仗的南蛮公主相比,竟是他们大铎的贵女赢了。此时他们荣辱与共,与有荣焉,这是大铎的荣誉。 “好好好,是该赏,凌小姐,你技艺高超,师从何人?” 兰姝上前行礼答话,“回陛下,家父是简州县令凌峰,幼时父亲曾教臣女骑马射艺。” “凌峰?是那个探花郎凌峰?她竟然是凌探花的女儿,怪不得射艺极佳啊。” 兰姝回话后不敢抬头看天子,只听见周围都是论及她父亲的窃窃私语。 “凌爱卿,朕记得,他三年前病逝在任上了。” 宗帝知道那位探花郎当年在金銮殿和太上皇对辩良久,最后两人谁也不让谁,竟是探花郎稍胜一筹,太上皇一怒之下就将凌峰派去了简州。 太上皇其实也知道他才学出众,满腹经纶,不然早就拉出去杀头了,只是拉不下脸面,毕竟皇权不可挑衅。 兰姝摸不准这位帝王的态度,多答多错,回答了他后就索性当个鹌鹑。 “朕记得,凌峰当年在金銮殿上对答如流,昔日的风采如今再难看到了。朕当年对凌峰颇为欣赏,他文韬武略兼备,可惜英年早逝,是我大铎的损失啊。”宗帝声音中流露出惋惜之情。 没过一会儿他又接着说,“今有凌峰之女,名兰姝,风华绝代,柳絮才高,朕心甚慰,特封为从二品朝华县主,赐良田百亩,食邑三百户。” “臣女叩谢陛下隆恩。”竟然被封了县主,兰姝着实意外,她以为只会赏赐些金银罢了。 兰姝抬头的时候看了一眼宗帝身旁的宛贵妃,仿若天上的玄女,只见她朝自己望来,温柔地笑了笑。她知道这个县主之位是贵妃娘娘为自己争取来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帮自己。 宗帝似乎很高兴,坐在上席和宛贵妃蹑足附耳,但没多久就带着宛贵妃离席了。见宗帝走了,程皇后自然也坐不住,独自离开了。 帝后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众人只当圣上风流,宠爱佳人罢了。他们自己府上不也是姬妾成群,男人最懂男人。美人迟暮,当然不及玄女赏心悦目。圣上登基晚,子嗣不少,故而朝中大臣也不劝他广纳后宫,开枝散叶。 至于皇后所出的两位皇子,兰姝瞄了一眼对面的坐席,只见一位而立之年的男子坐在轮椅上,想来就是大皇子秦王了。虽然身残,却很儒雅。在王府的时候他可是世子,风光无限,可惜造化弄人,皇位不可能传给一个瘸子。 那昭王旁边坐着的就是二皇子了吧,两位嫡子长得都和皇帝很像,依稀可见圣上年轻时英俊的模样。听说二皇子还住在宫中,并未封王。 微微张望了几眼就不再多看,那几位皇子和她天壤之别,不会有什么联系。 面前摆着金樽美酒,满桌珍馐,兰姝觉得腹内空空,这会也是饿了。用玉箸夹起晶莹剔透的龙井虾仁,一口下去,唇齿留香,龙井茶香在口中久久不散,兰姝忍不住多用了几筷子。无意间发现只有她这张桌子有这道菜,正觉得奇怪,就发现对面那只公狐狸对自己似笑非笑。 明棣目睹对面的小狐狸嘴里塞得鼓鼓的,不免好笑,他猜的不错,那只小狐狸果然喜欢吃虾。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0节 上回叫桑度去醉清风打听,就知道她定会喜欢今日这道龙井虾仁,不枉他剥了半刻钟。剥虾而已,徐青章能做的,他也能做。而且,她那日只吃了三只徐青章的虾,今日却吃了八只,是他胜了,男子勾唇浅笑。 见她吃了半碟虾仁,还有几块松子百合糕后,明棣才走到女眷席上。 兰姝吃饱喝足后准备等散宴后回家,没想到昭王带着那位娥娜公主向她走来了。 “朝华县主想在哪里听她狗叫?这里,还是外头?” 正疑惑明棣过来想干嘛,就听见他自己直抒来意。狗叫?对,娥娜输了,她要给自己学两声狗叫。条件是明棣提的,善始善终,他带着战败者来给自己当乐子了。 周围的人已经向他们三人看了过来,兰姝见娥娜小麦色的皮肤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也不想刻意为难她。 “公主金尊玉体,还是算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这位高挑的异域公主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两句,“汪汪,汪汪。” 声音不大,却令听到的人震耳发聩,听到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南蛮公主,带给人的惊喜真是一个接一个。兰姝看了一眼昭王,像是在说,人是你带来的,赶紧带走。 昭王不置可否,这人还真是出人意料。他瞥着眼前女子瞅小狐狸的时候,面色浮现一抹不自然的潮红,什么意思,当狗当上瘾了? “娥娜公主,既然做完了事就回你的坐席上去吧。” “凌小姐,你的闺名叫什么?我叫娥娜,你可以叫我娜娜。” 明棣死死盯着她,这京巴犬不理他,还上前握住了小狐狸的爪子,顿时忿然作色,敢情他这是为自己招惹一个情敌了是吗? 兰姝瞄着前倨后恭的娥娜公主,哭笑不得,她这是招惹了什么人?娥娜的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软。 耳边传来周围人对她们指指点点,兰姝也觉得不妥,“娥娜公主,臣女名唤凌兰姝。”说着就把她的手从娥娜的手中抽了出来。 “兰姝,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男子见这京巴犬得寸进尺,越发恼怒,他就不该提条件,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自损一万。 “兰姝,你是不是对我们那的女子娶夫感兴趣呀。” 兰姝端详着眼前的俊男俊女,他俩的目光都投向自己,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猎物一般。但她也知道在这种场合,和娥娜谈论那些不合适。正想开口,身边却有宫女过来传话。 “朝华县主,宛贵妃娘娘有请。” 兰姝听到宫女的话后,给他俩行了一礼,又给肖氏说了一声,就跟着宫女出去了。 黄衣宫女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走的却不是去后宫的路。兰姝心想,她跟着宫女走的时候昭王并没有发话,宫女的身份应该不似有假。 没走多久就到了太液池,大铎先祖晚年想去蓬莱求仙问道,就命人仿照蓬莱挖掘了这个湖泊。 八水绕长安,景色宜人,波光粼粼的湖水像是柔软的绸缎。池中还有几只黑色的天鹅,高贵优雅,旁若无人似的在水中嬉戏游玩。 直到她被引入太液亭后,才发现圣上也在,兰姝忙蹲下行礼,“臣女拜见圣上,贵妃娘娘。” 宛贵妃上前把她扶起,又对身边男子说,“都叫二哥不要跟来了,瞧把人家小姑娘吓到了。” 兰姝低着头,不敢抬眼。只听见这位凤仪万千的宛贵妃娘娘嗔怪了圣上一句,圣上也不恼。 “珠儿。” 适才还在宴席上展现王者霸气的天下共主,此时却只是一个想讨美人欢心的普通男子。 “花房的盘龙春晓还没有施肥,二哥你去未央宫叫人弄好吧。” 兰姝见年过半百的九五之尊听了宛贵妃的差遣后,春风满面地走了,倒不像是去干活,而是去做什么青史留名的事一样。 宗帝心里想的却是,珠儿给他吃了好几日的闭门羹,今日终于肯让他留宿了,必然是原谅他了,只是这些闺房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孩子,来让我看看。” 眼前的绝代佳人牵着兰姝坐下,兰姝受宠若惊,坐垫柔软,轻如羽毛。宛贵妃的手很暖,肤如凝脂,像徐煜送的那个暖玉手炉,像她以前生病时,阿娘坐在床边牵她的手。 “姝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上次是阿柔不懂事,阿柔就是安和,我替她向你道歉。” 兰姝听着佳人的柔声细语,心下一酸,她已宠冠六官,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为过。可她却为自己的女儿对自己道歉,此时的她不是什么尊贵的贵妃,而是一个疼爱自己女儿的母亲。 兰姝险些落泪,还没开口又听佳人说,“姝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受委屈了?” “对不起,娘娘,是臣女失态了,臣女只是看到您,就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兰姝声音哽咽,对宛贵妃如实道。 “好孩子,没事的,都过去了。你若是愿意,可以唤我一声姨姨。”宛贵妃已经从宗帝口中得知兰姝父母早已双亡,是个可怜孩子。 兰姝听到这声姨姨,多日来的低落情绪像是在这一刻终于爆发。翠黛颦,珠泪滴,衫袖湿。[1] 她不是没有姨母,可那位徐姨母却是待她冷冰冰的,不似眼前这位温柔的佳人。 贵妃娘娘把她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好一会兰姝才缓过神,发现自己把她的上衣哭湿了一小团。 “娘娘,得罪了,臣女把您的衣裙弄脏了。” 宛贵妃目光柔和,望着垂泪的玉人,哪里会责怪她,美人垂泪本就是我见犹怜,真真是惹人心疼。 “小姝儿,刚刚不是说了吗,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姨母,姨母也是母,又怎么会怪自己的囡囡。” “姨姨。”兰姝乖巧地叫了一声,她不知道为什么宛贵妃对自己这么好,此刻只想沉溺在她的温柔乡里。 宛贵妃看着兰姝怯生生地叫自己姨姨,一边用手帕给她拭泪,一边继续开口,“阿柔被我宠坏了,上次她不尊重你已经被我说了,她不会再犯了,囡囡可以原谅她吗?” “可以的,姨姨。” 兰姝很迷恋宛贵妃身上的香气,不是龙涎香,不是胭脂水粉,是柔和的母爱。她好像有点理解方才离去的,那位春风得意的九五之尊了,宛贵妃是一个极有魅力的女子。好似她现在叫她做任何事,她都心甘情愿受其蛊惑。 “那真是太好了,阿柔她和你差不多大,她性子不坏的,只是被她父皇和我骄纵惯了。囡囡,我看你在席上也没有和旁的女郎交谈,想来你来京时间太短还没交到好友,如果你愿意的话,平日里可以来宫里找我和阿柔。或者去昭王府也行,阿柔也经常住她三哥府邸的。” 宛贵妃的绵言细语,让兰姝觉得很安心,她像一位温柔的长辈一样教着自己。 “姨姨,姝儿可以和安和公主成为好朋友吗?” 兰姝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她只是想确定,或者说此时的兰姝只想要宛贵妃的肯定,想要她鼓励自己去做,她想对着她撒娇。 兰姝没有去想,叫宛贵妃姨母意味着什么,也不在乎别人是否讥笑她妄想高攀皇室。她只是觉得,眼前的妇人握着她的手很暖,像是温暖了她的心脏,灵魂深处都在为这份暖意喜悦。 来京城一个多月,她感受到的只有冷如冰窖的徐家,徐家不会是一个她能真正当成家的地方。徐青章那位嫡母,不可能给她和徐青章一丝一毫的母爱。她恨庶子,恨徐青章,定是连带着也怨恨上了自己。 肖氏的冷漠,京中贵女对自己的冷嘲热讽,祖母的过分期待,父母离去的痛苦,在这一刻,在宛贵妃的怀中被治愈好了,心灵的创伤被抹平了,她疯狂地贪念着时下的温柔。 父母去世时她只有金钗之年,她不相信对她那么好的爹爹和娘亲,永远地离她而去了。记忆中鲜活的两个人,却接踵而至躺在了冰冷的棺椁里,她摸着父亲和娘亲的身体,是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祸不单行,兰姝好像几朝之间就被迫长大了。 明棣来时就看到了眼前这幅光景,他心爱的小狐狸紧紧搂着他的母妃。 还好他父皇不在,连他看了都要吃醋,更别说那个上了年纪的醋缸子了,怕是又会做出什么幼稚的事来让母妃在意他。他母妃还真是会蛊惑人心,这么快就收服小狐狸了。 “儿臣给母妃请安。” 兰姝听见男子的声音,想要从宛贵妃的怀中起身,却见她轻轻拍了拍安抚自己。兰姝被眼前男子的出现拉回现实,料想此刻的她定是狼狈不堪,怎么回回遇到昭王都没有好事呢。 “子璋,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明棣瞄着他母亲身旁的小狐狸,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般,心下一动,当下就想把她搂在怀里好生疼爱一番,但还不行,时机未到。 “母妃,朝华县主的手在比试时割伤了,儿臣是来给她送药的。”说着就把一盒药膏从袖子中拿出放到了桌上。 “囡囡,你手伤着了吗,姨姨看看。” 兰姝打量着仔细检查她手指的佳人,她在关心自己,就像娘亲一样,她很满足。 过了一会她似乎想起旁边还有个郎君了,而且这郎君才是佳人的亲生儿子,顿时耳尖泛红,困窘不堪。她不敢仰头看男子,好像自己是来窃取属于他的母爱一般,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心机深沉? 果然,那位貌比潘安的郎君勾唇戏谑道,“母妃,儿臣倒不知,您什么时候多了个小辈?” “我与囡囡有缘,怜她年幼失母,故让她唤自己一声姨姨。倒是你,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回事,囡囡手指都受伤了,你却现在才来送药?” “母妃教训的是,都是儿臣的不是,儿臣给朝华赔不是了。”说完明棣就上前一步,给兰姝行了一礼。 “好了,天色太晚,我上了年纪老眼昏花,瞧不清楚囡囡的伤处,恐再伤到她,你年轻眼力好,还不过来给囡囡上药。” 兰姝还没反应过来,就闻到一股墨香,属于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宛贵妃给他让出了位子,只见他上前捧着女郎的左手,他的手如玉雕成,竟比女子的还好看,只是有一丝薄茧,想来他也是习武的。 他用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罐子里挖了一小块药膏,那药膏晶莹剔透,瞧着不似凡品。待他仔细给自己涂过,指尖生出一股清凉之意。又见他从袖子里找出白色绸带,给她包扎好了伤口。 “囡囡,这是宫中的玉肌膏,有去腐生肌之效,定不会留疤的。” “谢谢姨姨。” 明棣见小狐狸眼里只有他母妃,忍不住逗她,“朝华县主怎么不谢谢我,是我给你送的药,涂的伤口。” “多谢昭王殿下。” 宛贵妃目睹自己亲子还想继续逗弄少女,好心给兰姝解围道,“囡囡,你离席太久,就让子璋送你回去吧。” “姨姨。”少女哽咽道,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宛贵妃瞧着如玉般的美人对自己心生眷念,忍不住替她理理衣服,“好囡囡,若是想姨姨了就让你子璋哥哥带你入宫。” 待宛贵妃走后,兰姝才跟在明棣后面回席。兰姝细细打量前面两步远的昭王,他身形修长,又爱穿一席白衣,鹤骨松姿,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公子。 兰姝很羡慕他,倒不是羡慕他出生皇家,仅仅艳羡他有个好娘亲。宛贵妃好温柔,她好喜欢。前面的男子突然停下来了,兰姝一时不察,竟撞上了前面的谪仙。 “朝华县主这么急着对我三弟投怀送抱吗?” 声如其人,如果说昭王是温润如玉的君子,那么眼前的男子就似毒蛇那般冰冷,躲在暗处吐着信子,随时冲出来攻击猎物。 明棣虚扶了一把兰姝,见她站稳了才开口,“二哥,慎言。” “三弟好福气,趁徐世子不在,竟想夺他人妻。” 兰姝以前觉得昭王讨厌,实则不然,和这位二皇子相比,昭王待人接物,有尺有度,堪称君子典范。 等二皇子离开后,兰姝才听见身前男子道,“我二哥很讨厌吧?程家猖狂不了多久了,你放心。” 兰姝不明白他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不过她确实讨厌那位二皇子。和昭王不同,那位二皇子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进麟德殿之前,昭王把那盒玉肌膏送给了她,“一日三次,伤口不可沾水,用完了再和我说。” 兰姝的伤口其实很小,只有半截小拇指盖那么大,这一盒子药膏是怎么也涂不完。而且他今晚不仅心细发现她受伤了,还给她送了药,兰姝对他改观了不少。 “多谢昭王殿下。” 兰姝见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就独自回去了。席上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应当是要准备散席了。 果然,徐霜霜见她走过来就一脸嫌弃,冷冷道,“凌兰姝,你这么久上哪去了,害得我们好等,要回去了。” 兰姝没看见使臣和娥娜公主的身影,想来应该也是离开了。 上了马车后,肖氏一反常态,不再和往常一样保持沉默,对着兰姝幽幽道,“徐家不参与皇室争斗,你不要和宛贵妃一派走得太近。既然要嫁进徐府,就要以徐家的利益为重。” 兰姝瞧她面若观音,却冷言冷语,心道她难得对自己教诲一次,却是叫自己远离宛贵妃。同样是姨母,两两相比,一个冷冰冰,一个对自己关心备至,兰姝自然是更喜欢待自己和善的宛贵妃。这会逆反心理涌上心头,此时她并不想作答,对她唯命是从。 奈何身边的徐霜霜见她不说话,伸出手来推了她一把,“我娘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你是聋了还是哑了,竟这般目无尊长?” 冷不防突然被推了一下,兰姝一时不察摔了下去,马车内铺了厚厚的银鼠毛垫子,摔的那一下并不疼,只是憋屈得很。肖氏和林氏坐在一旁,并没有对她施以援手的打算,更没人去责怪徐霜霜推了自己。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1节 重新坐好后,兰姝才颔首低眉,言听计从道,“姝儿知道了。” 兰姝本以为会继续一路相顾无言,没想到没过一会,肖氏又开口问她,“宛贵妃把你叫出去说了什么,你的手是宛贵妃叫人包扎的吗?” 肖氏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到兰姝回宴席上时,手上包的细带,料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贵妃娘娘见我比试的时候割伤了手,就叫人给我送了一盒玉肌膏。” “她倒是会做好人,舍得下血本,那玉肌膏一年也就进贡两盒子。” 兰姝本是想叫肖氏忽略宛贵妃和她的谈话内容,却没想到昭王送的那盒小小的药膏,竟这般稀有,不过肖氏也的确懒得打听她们具体说了什么话了。 兰姝不喜欢肖氏,不单单是因为徐青章,现在还因为她对宛贵妃的不敬。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总不能在徐家马车上和徐家人起了争执。 徐家的马夫先把国公府的几位主人送到徐府后,再拐了一条街把兰姝送来了凌宅。 回到凌家已是亥时,不想凌老夫人还未睡下,刚下马车就被叫去了凌霄堂。凌霄堂是凌宅最大的院子,摆件内饰都撑得起门面,老夫人最是看重颜面。 兰姝一进来就望见老太太撑着手,在贵妃榻上打着盹,白姨娘半蹲在她身边,给她揉捏着小腿。 “姝儿给祖母请安。” 听见动静后,一双混沌却清明的眼睛睁开,“姝儿回来了?进宫可顺利?” 兰姝看着眼神关切的祖母,知道她想听什么,便一五一十把南蛮公主和她比试,还有她被封了县主的事情娓娓道来。 果然凌老夫人听了之后欣喜若狂,“祖宗保佑,列祖列宗显灵,好姝儿,好孙女,真不愧是我凌家的女儿啊。” “都是祖母教得好。”兰姝在凌老夫人面前一贯温顺,她知道,长辈只需要听话的孩子。 应付完凌老夫人后,兰姝回到了自己的兰芝阁。今日累了一天,腰酸背痛,兰姝本想叫水沐浴,却想起小瓷还没吃饭,“小瓷,你饿吗,要不要给你传夜宵?” 只见圆脸丫鬟支支吾吾地回话,“小姐,奴婢已经吃过了。” 见她没了下文,兰姝也不急,果然过了一会她又说,“小姐被宛贵妃叫走的时候,昭王身边那个桑侍卫叫奴婢去用过膳了。” 小丫鬟脸颊红彤彤的,兰姝料想他俩应该又发生了点什么,但自己当下也不逼问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她想说,以后会告诉自己的。 沐浴完的兰姝躺在紫檀木雕刻的床上,脑海中不断涌现宛贵妃和昭王的身影,温柔的姨姨和讨人厌的昭王。 宛贵妃她为什么会让自己叫她姨姨呢,她父母双亡,凌家对她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利益可图的。 她是想通过自己拉拢徐家吗?可自己只是国公府世子的未婚妻,徐国公正值壮年,等徐青章掌权那得何年马月,拉拢现任的国公夫人和林氏岂不是更好? 但依她在马车上所见,徐家的两位夫人与宛贵妃并不交好。徐家是保持中立的,肖氏也不愿意她和宛贵妃交好。 而且就算她想拉拢自己,封了一个县主已经是莫大的荣誉了。可她分明是打心眼里疼她,真心待她,不掺杂一丝虚伪,兰姝心思细腻,能感受到她的真诚。 眼下她倒是羡慕起安和公主了,有那么一位温柔善良的阿娘,真是好命。还有昭王殿下,为什么他要送自己那么珍贵的玉肌膏,还握着她的手给她上药。也许,是因为他和徐青章要好吧。 在床上辗转反侧,女郎难以入睡,以至于后半夜才入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人竟害得她做了那般光怪陆离的梦。 醒来后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的床榻,兰姝松了一口气,还好是梦。梦中她看见那位谪仙一般的昭王,竟在床榻之上啃咬自己手指,继而是她的手臂,腰丸,雪峰,煞是羞人。他怎能把自己当作食物,一口一口吞入腹中呢。 梦中的他对自己流露出迷恋的神情,一双狐狸眼蛊惑着自己在床榻上任他妄为。和现实中的他一点也不一样,他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 未央宫内殿,奢华的室内只有坐在床榻上的绝代佳人,还有跪在地上的大铎帝王。 “珠儿,我今日乖不乖?” 高大威猛的男子此时跪在塌下,捧着佳人的玉足,像是对待虔诚之物一般,细细摩挲着。 “陛下,这于礼不合。” 佳人的声音酥软,男子似是有些不满她的动作太慢,“好珠儿,既然你喜欢女郎,我们就再生一个女儿吧。不,再多生几个,珠儿。” 宗帝年近不惑才遇上萧宛珠,十五岁的萧宛珠明艳动人,倾国倾城。她是政敌送来的人,他本该防着的,他却只看了一眼,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 成熟男子的爱来得深沉而猛烈,他把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唯恐她因为自己年纪大,而恼了自己。床帏之事更是千百个依她心意,生怕一个不小心害得她疼了哭了。 好在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她给他生了三个孩子,有两个还极像她,他怎能不宠爱她。世人都知道她极其受自己宠爱,实则他才是被宠着的那位。是她给了自己新生,她就像初升的太阳,璀璨又耀眼。 “好珠儿,再给二哥生个孩子吧。” 一番云雨过后,宗帝也觉得有些疲惫,看着怀里的佳人累极浅眠,他很自得,也露出餍足的神情。 幸亏他常年锻炼,又不曾踏入别的女人住处,他的身心都是珠儿的。出生皇家的他自然是不嫌子嗣多的,早年在潜邸时也曾去过那几个女人那里。 但如今他大权在握,他只想让珠儿为他孕育孩子,最好是像她多一点。子璋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长得也最像她,爱屋及乌,所以他最疼爱的孩子就是子璋。 ………… 翌日,待兰姝起床梳洗过后,小瓷就找出昨日那套红裙,再给兰姝梳了一个百花髻,戴上了徐青章送的红宝石头面。 女郎发髻上的那柄发箍,雕刻着一颗颗圆润的宝石珠子,旁边又插戴了镶嵌了玉石的挑心簪和几根在蝶小簪,金衬红,富贵逼人。小瓷本想再插上那一整套的花钿和花碟顶簪,奈何兰姝不依,只好作罢。穿戴好两颗红宝石耳坠子后,又寻来一朵娇艳的红牡丹给兰姝插上。小瓷看着眼前的女郎面若桃花,唇如朱丹,很是满意。 “小姐,您太美了,奴婢真是羡慕徐世子能娶到您。” 兰姝看着目瞪口呆的小丫鬟,“别胡说,别人可都是觉得我们高攀了呢。”女郎心情好,也和圆脸小丫鬟嬉闹了几句。 “小姐,外面有人声称是南蛮的公主,前来找您。”徐德站在外面传话。 兰姝和小瓷对视一眼,主仆二人都目露疑惑,那位南蛮公主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等女郎走到府门前,才发现外面不仅有那位娥娜公主,昭王殿下也在。 “兰姝,你今日好美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娥娜的声音识别度很强。 “兰姝,听问你今日要去踏青,娥娜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人都到府门前了,她能有拒绝的余地吗?而且她怎么知道自己要去踏青?女郎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昭王,他今日竟穿了云锦红袍,用金线绣了翼马连珠纹,很是富贵,竟比往日还要妖艳,让人移不开目光,可他往常不是最喜欢穿一席白衣吗? 兰姝知道的不错,明棣确实爱穿白衣。但他的眼线告诉自己,小狐狸今日要穿红裙,故而他特意吩咐下去,找了一身和她般配的圆领红袍。嗯,小狐狸穿红色的确好看,她那丫鬟的眼光倒是不错。 “娥娜公主,臣女今日的确要去踏青,不过臣女已经与人有约了。” “是她吗?” 兰姝这才看到她身后的崔滢,娥娜生得高挑,刚刚完全把崔滢遮挡住了。 “滢滢,你介意她们同我们一起踏青吗?” “不介意的,姝儿。” 问完崔滢后,兰姝又问这位尊贵的皇子龙孙,“昭王殿下也要一起吗?” 她实在想不明白,昭王来凌家找她能有什么事。 “你们的宗帝陛下吩咐昭王要好好招待娥娜,娥娜就想和他一起来找你玩,结果发现这位崔小姐站在凌宅门前,才知晓姝儿你今日要去踏青。” 从娥娜口中得知缘由后,兰姝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 又听见娥娜开口,“兰姝,你俩今日为何都穿一身红,你们是要成婚吗?听闻大铎朝的男婚女嫁,都要穿红色的喜服?” 明棣凝视着人比花娇的美娇娘,只见她此时被逗得面红颈赤,心想这南蛮公主,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但是这般的好颜色,还是只给他一人看为好。 “公主,我家小姐穿红裙那是因为她穿红色好看,我家小姐已经和徐世子定亲,还请公主不要污了小姐清誉。” 明棣睨了一眼身边的侍卫,心想这还是个没用的,这么多天还没拿下那小丫鬟。 桑度也很委屈,他完全能理解小丫鬟维护主子的心情,不护主的下人不要也罢。可偏生她口中的话,没一句是他主子爱听的。 “也对,兰姝,我竟忘了你们大铎女郎只能嫁一位男子为妻了。” 这位异族公主的言辞,真是让在众的几人都目瞪口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从盛央街前往郊外,春色盎然,绿意浓,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 兰姝她们几个坐上昭王准备的宝马香车就出发了,崔滢和兰姝本想上娥娜那一辆铺着虎皮,挂满银饰,充满异域风情的马车,但是被昭王否定了。 他说山路崎岖,银饰掉下来会砸到人。其实是娥娜和男宠在里面云雨过,他觉得恶心。 明棣则是坐在另外一辆马车里,当初被鸿胪寺少卿那个女儿当街表白后,他就鲜少在街上骑马了,容貌太甚也是一种烦恼。他难以忍受街上那些妇人和女郎,甚至还有男子对自己的凝视。 崔滢望着身上坠满银饰的娥娜,对这位异族公主很是好奇,她又是自来熟的性子,疑惑问她,“娥娜公主,听说你们那的女子性情很奔放是吗?” 娥娜审视眼前小家碧玉的女郎,虽然不如兰姝貌美,但绝对不是无盐之人,而她对美人是很友善的。 “是的,崔小姐,我们南蛮的女子可以娶多个男子,而且他们不分大小。怎么样,要不要去我们南蛮生活?本宫还带了个男宠的,可惜他近日长了痱子不能见人。” 崔滢听着娥娜的话大吃一惊,女子不仅可以娶夫,竟还可以娶多个男子! “那女子会被催婚吗?”崔滢最近被家里逼着相看,很是烦恼。 “会的,我们南蛮的女子,到了十八岁必须成婚,如果不想成婚也可以选择在二十岁以前生下子嗣,既不成婚也不想生小孩的,只能像本宫这样参军了。” 在认识娥娜之前她们倒真不知道,一直和徐青章对仗的竟是位女将军,虽然娥娜经常语出惊人,但这并不影响她们作为一个女性去敬佩她。 这一番交谈下来,虽不至于推心置腹,但也使女郎们彼此亲近了不少。 明棣听着桑度汇报来的消息,心生怒意,好好好,竟敢带坏他的小狐狸。 红衣郎君从马车中伸出手,递来一个玉制九连环给侍卫,桑度了然。 [1]摘自曹瑞《南吕·四块玉》 第25章 遇险 睡在他怀里很舒服 片刻后, 那玩意就到了兰姝的手上,她随意把玩了一会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解不开的,拿给娥娜和崔滢也试了试, 三人就围绕如何解开九连环展开了话题。 桑度再次来汇报的时候, 瞥到里头那位主子嘴角上扬, 明显是高兴了。 半个时辰后, 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兰姝与崔滢本是想去郊外的乡野之地,踏青游玩的, 但考虑到有异国公主在, 就由明棣定在了皇家的安德山庄。 据说这座山庄,还是太上皇修建起来给自己的宠妃居住的, 不过还没修好,那宠妃就因病去世了。 兰姝下马车后就瞧见门口有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家,穿着一身道袍, 蹲在地上烤叫花鸡, 看着像是个老顽童。 “皇爷爷。” 几位女郎听着明棣朝着那老人喊了一声, 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 “哟,你小子今日倒舍得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只见那位老顽童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朝她们走来,接过桑度递来的手帕随意擦了擦。 “不错不错, 还是带着媳妇来瞧我的,孙儿媳, 爷爷的叫花鸡一会就熟了,你多吃点。”说完又打量着旁边两位女郎,朝他问道,“旁边这两位也是你的女人?” 兰姝对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露出惊讶的眼神, 她完全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这位曾经的九五之尊,如今的太上皇。英雄迟暮,岁月终究不饶人,此时的他只是个平常的老人家。仔细一看,宗帝的眉眼和他是有几分相似。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2节 “皇爷爷,我还没成婚。”明棣无奈道。 “没成婚你和这小女郎穿什么喜服,你爹不同意,你俩私奔了?” “回太上皇,昭王殿下今日是带我家小姐,崔小姐还有南蛮的公主出来游玩的,我们小姐已经和徐世子定亲了。” 小瓷一向胆大妄为,即使是太上皇也不能污了她家小姐名誉。 “你这小丫头倒是胆大得很。”转身又对兰姝说,“徐家那个小儿我见过的,马革裹尸的下场,与你不合适。小女郎,你看看我家孙儿,样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我家孙儿和你的命格正好相配,你不嫁给我孙儿,怕是要红颜薄命咯。” 几句话下来就给人保了媒,还诅咒了一下她和徐青章,兰姝面对这位鹤发童颜的太上皇,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明棣倒是知道,他这位皇爷爷是懂一些玄学的,据说他把持朝政四十年就是为了震宫,也有人说他是给自己不想放权找的借口。不过那时候他太小,对这些也不甚了解。 “皇爷爷,我们先进去吧。” 太上皇徽帝已经拉着娥娜的手和她交谈甚欢了,“那个侍卫,记得看着我的烤鸡,别烤糊了,我带小女郎们进去逛逛,还有小丫头你也留下和他看着。” 娥娜也没想到这老顽童竟这般有意思,“徽帝爷爷,您当初打南疆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那是,老夫我戎马一生,上杀匈奴,下打南疆。南疆猖狂的时候,你们南蛮还没发起来呢,听说徐家那个小儿,这几年也是把你们打怕了?” “是啊,徐将军在战场上英勇无敌,每次都冲在前线,我可打不过他。这不,向你们大铎来投诚了。” 前面那一老一小一见如故,兰姝几人落后一步跟着。她也很好奇徐青章在战场上是什么样子,毕竟他从来不告诉自己这些。 “那你是想做徐夫人还是我孙儿媳?” 只见娥娜娇羞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对喜服男女,“……” “娥娜,听爷爷一句话,嫁人要趁早,对你有好处,你们南蛮迟早是要被吞下的。” 兰姝和崔滢也没想到徽帝就这样大喇喇地给敌国公主分析国情。 “爷爷,您说我该嫁谁?” “天机不可泄露。”又回头道,“你小子怎么这么不上道呢,还不带着你媳妇去逛逛?跟着我一个老头子干嘛,崔家小女郎,你过来,我带你们去前面走走。” 兰姝眼睁睁地瞧着前面三人渐行渐远,呆呆地怔在原地,俩人都没再跟徽帝解释彼此的关系,多说无用,老人都比较固执己见。 “伤口怎么样了?” 冷不丁地被身旁男子问了一句。 “回殿下,已经好多了。” “我看看。”说着就见他牵过兰姝的手捧着,神情专注,仔细端详着。 “伤口不深,涂上三天就能完好如初了,还疼不疼?” 兰姝瞅着他托着自己的手,还轻轻吹了吹她受伤的手指,似是怕她还疼着。要说昨晚,还能因为是宛贵妃娘娘吩咐他来给她擦药的,那现在呢,他检查了自己的手后还没有松开,他是何意? 他的嘴唇离自己很近,兰姝突然想到了梦中他蛊惑着自己,然后把她的手指含在口中,轻轻吸吮的样子。 “是母妃叫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势,朝华县主应该不介意吧?” 果然,是姨姨关心自己,这才吩咐他的,是自己想多了。 “殿下多虑了。” “皇爷爷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年纪大了,很喜欢人陪着。往日里没人来看他,他很孤独,今日人多了些,他的话难免也就多了。” 兰姝倒没有在意徽帝说的那些话,她现在关心的是他怎么还不松手。 “母妃很喜欢你,叫我要时常带你去未央宫看她。” 明棣窥伺着身边小狐狸,见她被自己牵着手也不闹腾,好乖。女郎此刻面色绯红,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去前面走走吧。”说完明棣牵着她开始走动。 安德山庄风景优美,园内青竹杏花无数,正值春光乍泄。年光竹里遍,春色杏光遥。[1] 女郎手如柔荑,他想看看小狐狸能忍到什么时候,只要她抗拒,自己就会松开她,可是她没有,她很乖巧,任由他牵着手,像个瓷娃娃。 好一会后,女郎哽咽道,“昭王殿下,臣女,我手麻了。” 男子往旁边一看,就见她眼尾泛红,委屈得就快要哭了。心想她怎么笨笨的,以后被自己哄骗着吃了怎么办。 “哪里麻了,我给你揉揉。” “小臂,疼,动不了了。”兰姝羞人答答,急得都要落泪了。 玉树临风的红衣男子听后,掀开她的火狐大氅,撩起她的袖子,细细地给她揉捏着酸麻的小臂,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 揉捏了一会后,兰姝感觉手臂不再酸胀了,本想开口提醒他,但是他还在给自己按捏,神情专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骨软筋酥,她突然不愿打断他。 明棣察觉到她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应当不再痛了,可她没开口,是想让自己继续的意思吗?他勾了勾唇角,这只小狐狸还真是得寸进尺,让他堂堂皇子给她做婢女的活计。 又过了半刻钟,他低头凑近她耳边,用低沉的声音问她,“阿姝,还酸吗?” 兰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刚刚是叫了自己吗? “殿下,臣女好了,多谢殿下。”兰姝只觉得男子最后揉捏的那一下轻轻划过她的手臂,痒痒的,像是羽毛轻拂心脏,她微微一滞。 明棣当然知道,他母妃和祖父都在帮自己赢得美人心,奈何美人已是他人未婚妻。不过没关系,自己看中的小狐狸就算是夺,也要夺来的。他循序渐进只是不想吓到她,而且她应该不反感和他的肢体接触。 兰姝看着他和自己并排走着,不再牵着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即使袖子底下的小臂上,还残存着他的温度。 “这座山庄是皇爷爷年轻的时候建的,他当时有个很喜欢的后妃,不过被生前的太皇太后害死了。” 女郎听着他说皇家秘辛,很是好奇,因为这些事,旁人定然不会知晓的。 “她死了之后,太皇太后就找了好几个和她长得相似的秀女,皇爷爷宠幸了她们,然后扔在后宫里头,随她们自生自灭。皇爷爷刚退位那年还想着参政,就被我父皇送来了山庄,住到此处,他才想起来当初有过那么一个爱人。” 男子温润的嗓音很是悦耳,比茶馆的说书先生讲得还引人入胜,兰姝很喜欢。 “但实则那个后妃她没死,她爱上了旁人,这才和太皇太后设计了一出假死的事情,不过她是真的想让她死。” “后来呢,她怎么样了?” 明棣突然停下来和她对视,“她和别人隐居了,当了乡野村姑。” “殿下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因为她是我姨母,太皇太后随便找了个罪名,让我的母族尽数入狱。既然找不到她,就让她在世上再无依靠,即使她日后再回到后宫,也掀不起风浪。” 兰姝见眼前的玉面郎君垂眸,眼里似乎流露些许忧伤,她一时母爱涌上心头,竟想抱抱他。 “姨姨她……” “母妃长得好看,原是底下的人有心藏起来,想送给前太子的,不巧被太后知道了,她自然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沉迷美色,就使人送给了父皇。” 兰姝对于一天之内知道了这么多皇家秘事,登时感到脖子凉凉。话本子里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父皇想让我娶了娥娜,我不会娶的。” 兰姝迎上他的视线,目睹了他一脸郑重的神情。而他的眼眸中,印着自己的模样。 兰姝本想再问他那位姨母的事,不想徽帝他们迎面走来。 “皇爷爷他不知道我姨母还活着。” 徽帝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他雄壮有力的声音传入耳中,“凌家小女郎,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原来你父亲就是当年在金銮殿上骂我的凌峰。那小子在金銮殿上说不过我,就怒斥了我一顿。” “皇爷爷,我怎么听说是凌探花引经据典,言辞犀利,您说不过人家,才给人家发配到简州去了?” “你小子帮谁呢?赶紧和小女郎生个娃娃出来,男才女貌,趁年轻多生几个,你俩今晚就留在这里洞房吧。你爹五个儿子,你可别连他都比不上。” 兰姝还未出阁,听了太上皇的话不明所以,可她听他语气,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偏偏那红衣狐男还朝她浅浅一笑。 “徽帝爷爷,我也想洞房。” 明棣听到娥娜的话后,瞬间收起笑容,他怎么忘了,身边还有一条京巴犬对他虎视眈眈。 “好好好,一起洞房,我孙儿坐享齐人之福。” 兰姝和崔滢听着这不着边际的话,面面相觑。 “皇爷爷,您再胡说,下次就不带人来看您了。” 老人家到了古稀之年,对口腹之欲倒是不看重了,从政四十多年,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腻了。现在更多的是想要人陪着,即使是曾经的九五之尊也不例外,照样知冷暖,害怕孤独。尤其是曾经站到过巅峰上的人,下山之路尤为磨炼心智。 “好啊,世风日下,竟是孙子来教训爷了,小女郎,日后你可要把他吃得死死的。拿着,这是爷爷给你的见面礼。” 兰姝手心被塞了一块墨色的玉麒麟,温润的质地,一看就不是凡品。她看了昭王一眼,面露不解。 “皇爷爷与你有缘,既是长辈给的,你就收下吧。” 长辈赐,不可辞,兰姝没想着反抗这位太上皇,只好收入怀中。 “多谢徽帝爷爷。”女郎声音软糯,甜甜地冲老人家一笑。 “走,爷爷带你们去吃叫花鸡,我这手艺可是世间独一份。” 除了叫花鸡外,徽帝的几位妃嫔在厨房还准备了一些乡野特色小菜。远离了尔虞我诈和金山银窝,她们似乎也很适应这种乡下的生活。兰姝觉得那道凉拌萱草很是爽口,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 “小女郎,忘忧草吃多了可难以受孕啊,爷爷给你把把脉。” 兰姝坐在徽帝的右侧,只见他苍老有力的手指搭上兰姝的脉搏,凝神片刻后,没对兰姝言语,却转过头对着左边的明棣说,“我竟没想到你这小子有这等有福气,行了,小女郎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以后你们行房注意些罢了,不然你俩怕是儿女成群啊。” 女郎一脸懵懂,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注意什么?总归自己身体应该是没问题的。 明棣倒是清咳一声,“知道了皇爷爷。” 用过膳后,几人就跟徽帝辞别了,“小娥娜,要不你就和我老头子待在一起算了,你们那南蛮国君也不是个好的。” “徽帝爷爷,多谢您的好意,但为国战死是战士的荣誉,我不怕死,就怕死得憋屈。” 老头见娥娜一副欣然赴死的神情,也不再多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回程也是两辆马车,只不过兰姝她们几个都变得沉默了些。 行至半途,兰姝对崔滢说,“滢滢,这次的周边我想着用双面绣,绣两个白狐香囊,到时候价格不用太高,一两银子一个。” 崔滢刚想回答,就被快速行驶的马车颠簸在地,事情发生得突然,兰姝几人都被撞得肉疼骨伤,外面那马像是疯了一样到处乱跑。 崔滢离娥娜较近,她被娥娜抱在怀里,小瓷力气大,死死抓着快要掉出马车的兰姝,外面的马夫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车轼上空无一人。 “快跳车,前面是悬崖。”后面传来明棣的声音,只是不复往日的温润,他的呐喊中透露着焦急。 可是来不及了,疯马跑得很快,车轮猛然撞上了个大石块,兰姝被巨大的冲力甩了出去,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兰姝心想,红颜薄命,她就要死了吧,还死得这么突然,自己摔下去怕是会被野兽啃得骨头都不剩。 掉下去之前她看见了一抹绯色,应当是昭王吧,太上皇说得不对,自己哪里会儿女成群,她今日就要香消玉陨了。 …………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3节 醒过来的时候兰姝发现自己挂在一棵树上,头疼欲裂,哪哪都疼,身上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样。还有树枝扎进了她的大腿,她得赶紧下去,在这里继续待着,自己怕是会流血而亡。 她好疼,她想姨姨了,上次割破丁点大的小口子时,姨姨都那么关心她。对,她还有姨姨,宛贵妃说她可以当她的姨姨。 她不能死,深吸几口气后,然后猛然抬动大腿,鲜血立刻淌了出来,还好是一次性拔出来了。简单地给自己包扎了一下,她就想法子抱着树干慢慢滑下来了,下树的时候磨破了皮,娇嫩的手心,此刻满是鲜血和树皮碴子。 她倚在树下,动弹不得,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身上应该有好几处骨头错位了。 夜幕降临,周边时不时有鸟兽的叫声传来,兰姝睁开眼睛缓缓醒来,刚刚她竟昏睡过去了。 眸光扫了扫漆黑一片的山林,四周都暗沉沉的,她有些怕,想起身去寻点干树枝点燃,野兽大都怕火,她却怕黑。她没有火折子,只能钻木取火,小时候爹爹教过她的。只是现在手一动就疼,柔荑上的血蹭到了树枝上,弄了好久才终于点燃。 她还要去找水源,想清洗一下伤口,猛兽闻着血腥味肯定会被吸引过来的。她也大半日没进食,饥肠辘辘,又饿又累。夜色静谧,纤弱的女郎手举火把,独自行走在被黑暗笼罩的山林中,无边的黑暗像是要把她吞噬殆尽。 果然,没走多久就看见一匹野狼闻着味过来了,狼是群居动物,它龇着獠牙,呼朋引伴,不一会儿又引来了它的几个同类。兰姝方才已经寻了一根结实的木棍,但她骨头疼痛,力气不如往日大,也不如往日灵活。 五匹野狼虎视眈眈,墨绿的眸子发着幽幽的亮光,对着眼前的猎物流出贪婪的口水。她想,那么高的悬崖都没摔死她,现在却要成为野兽的口中食了吗?自己细皮嫩肉的,它们应该会大快朵颐吧。 兰姝一边后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和木棍,野狼却只当她是砧板上的鱼肉,不紧不慢地逼近她。她虽受了重伤,可人在逆境中倒是会激发出无限的潜能。 她动手了,不顾一切地拿着木棍狠狠砸向逼近自己的野狼,野狼吃痛,却继续龇牙咧嘴扑了过来,碧绿的眼睛中满是凶狠。兰姝身上传来剧痛,自己大腿和腰肢被两匹野狼咬住了,她快速拔下自己的簪子狠狠戳中它们的眼睛,它俩痛嚎一声就松开了嘴,兰姝趁机拾起木棍打得它俩皮开肉绽。 还剩三只,它们看着同类受伤的样子,似乎也变得谨慎起来,料想自己之前小瞧了眼前的猎物。兰姝呼吸很重,闻着空气中散发的腥臭味,忍住了呕吐的欲望,她不知道自己的体力还能不能支撑下去,现下身子却因体力不支和害怕而猛烈战栗着。剩下的野狼步步逼近,单薄的少女紧紧握着手中的木棍。 “阿姝,阿姝。” 不远处似乎传来人的呼喊,可她又觉得不可能。直到那声音再次传来,她才听清楚了,是昭王殿下。 “我在这里。”求生的本能使她大声地回应着来人。 几息后那人就出现在视线中,果然是昭王,一身红衣的玉面郎君不复往日风度翩翩,此时的他满眼担忧和心疼,却又流露出几分找到她的欣喜。 只见他朝她快速地移动了过来,挥舞手中利刃,刀刀见血,没一会那三匹野狼就惨死剑下。 同类的出现,让兰姝心中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放松了,身子也疲惫不堪。在昏睡前似乎看到他上前来抱住自己,口中好像还在叫她名字,只是她听不见了,她好累,眼前一黑,她就晕了过去。 明棣察觉另一辆马车不对劲后,就斩断了他那辆马车的缰绳,无奈兰姝乘坐的那辆宝马香车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发起疯来横冲直撞,自己快马加鞭也追不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狐狸失身坠落万丈悬崖,他恨自己无能,他更恨始作俑者,如果他的小狐狸死了,他就拿他们的十族给小狐狸赔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调来玄武军的所有人,让自己手下的能人异士都来搜寻小狐狸。可那群没用的,大半日过去了,也没在这座山里找到她。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这么黑,他的小狐狸肯定害怕极了。 明棣温柔地望着怀中的少女,她眉头紧锁,就算昏睡过去,似乎也在被疼痛折磨。天知道他刚刚找到小狐狸的时候有多么高兴,她很勇敢,一个弱女子对抗五匹野狼也不输气势。好在他来了,他什么都可以为她做,他的小狐狸不用再孤勇奋战,她可以依靠他。 兰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周围燃着火堆却没有旁人。她晕倒前好像看到昭王了,是梦吗?她想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身上盖着红色的鹤氅,有一股淡淡的墨香,让人很安心。她感到又热又冷,脑袋昏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梦中似乎有人在叫她,还给她喂了水,她睁不开眼睛,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在他身边很安全,最后自己好像还搂着他不撒手。 天大亮,兰姝眨眨眼醒了过来,入目的便是那张人神共嫉的脸,撞进眸子中的是白皙如玉的肌肤,这人睫毛纤长如羽,还有着高挑的鼻梁,红润的嘴唇,看起来软软的。 “阿姝,再睡会。” 兰姝感受到男子搂着自己的双手又紧了紧,原来这不是梦,昨晚真的是昭王殿下,他找到了她并救了她。她知道以自己当时的体力,肯定打不死剩下的三匹野狼了,她都做好被吞食腹中的准备了。 男子似乎察觉到怀里的女郎在盯着他,两息后也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阿姝,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疼?”刚睡醒的男子嗓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很悦耳。 兰姝感觉身上很干爽,没有昨晚那种黏腻感,但是身上的衣服还是原来那套,只是变得破破烂烂了。 “臣女好多了,多谢昭王殿下。” 听着少女嘶哑的声音,青年一顿,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昨晚给她包扎的时候,她一个劲叫疼。还一边哭,一边喊阿娘和姨姨,娇气得很,全然不似他刚找到她时那般英姿飒爽。 没办法,自己柔声哄她,轻轻给她擦拭伤口,告诉她,自己是子璋哥哥,等回去就带她去看姨姨。少女听后变得乖乖的,疼的时候就嘤咛几声,最后竟也被哄着,娇声叫了自己好几声哥哥。 明棣凝视着怀里的少女,迷糊的时候还能喊自己哥哥,醒过来了却依旧叫自己殿下,自己却是心甘情愿伺候了她一夜,小狐狸,小没良心的。 “阿姝的骨头错位了好几个,我已经给你接好了。腰窝和大腿昨晚被野狼咬了,还有之前摔下来那些伤口也都给你清理包扎了。之前救人紧急,就撕开了阿姝的衣服。夜间你起烧怕冷,我只好抱着你,为你取暖。” 兰姝见他给自己解释了一堆,却还是搂着她不松手,偏偏他的眸色清明,不似简州那些对她目露贪婪之色的老男人,一时之间为怀疑他是登徒子而羞愧。论容貌,他不输自己,想来也不会贪图她的美色。可她忘了,英雄之间还能惺惺相惜呢。 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上很热,胸膛宽阔,睡在他怀里很舒服。这股墨香让自己很安心,忍不住在他怀里拱了拱。 等她动作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她身子一僵,不敢再动弹。好在过了一会,他都没有出言训斥她,应该是没发觉她的小动作。她不如他高,自然没瞧见红衣男子眸色一暗,嘴角微微上扬。 “殿下,臣女有些口渴。” 又躺了一会,兰姝终于开口。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她倒是恢复了些体力,就是饥渴难耐,腹内空空,口干舌燥。 明棣这才扶女郎起身,喂她喝了些水后,又喂她吃了点冷掉的烤兔肉。被喂到嘴边的兔肉是片好的,不大不小,一口一片,焦焦的没放盐,应当并不怎么好吃,但对此时的兰姝来说却很美味。 眼前的女郎张开小嘴,细细品着在荒山野岭中炙烤的荤腥,仿佛吃到嘴里的是什么山珍海味一样。她的唇瓣因失血过多,不似往日那般鲜红。一张苍白的小脸,眼神却很坚定,比那些张口闭口爱他,要进自己后院的女子,不知好了多少倍。他的小狐狸,自然是样样都好。 “来找我们的人应该快到了,你的丫鬟和那两个女的都没事,一会……” 话还没说完,徐青章就从洞外走过来了,“姝儿。” 兰姝看着满脸胡碴的徐青章,似是不相信他会出现在眼前,“章哥哥,你怎么来了?” 徐青章三步并作两步,健步如飞走上前来,把柔弱不堪的女郎抱在怀中。 “青章,朝华身上有伤。”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拥抱的男女。 “章哥哥,是殿下救了我。” 明棣听着小狐狸的话,倒像是急于撇清什么关系一般,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露半分,“母妃很喜欢朝华,她既然叫本王的母妃一声姨母,本王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会丢下她不管不顾。” “姝儿,对不起,你受苦了,是我来晚了。殿下,多谢您救了姝儿一命,日后章定为您效犬马之劳。” 徐青章进来时就瞧见了昭王,但他更关心兰姝身子,所以忽视了他,也没对他行礼。 明棣死死盯着小心翼翼抱着女郎出去的玄衣青年,不怒反笑。 他救他的小狐狸,要他徐青章来谢什么?他吩咐了那么多手下都没找到凌兰姝,是他独自找到的,是他在他徐青章前面找到的。他们还抱在一起睡了一晚上,所以小狐狸合该是自己的。她和他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天赐良缘,谁也别想抢走自己的小狐狸。 兰姝抬眸打量马车里抱着自己的徐青章,他瘦了,眼下乌青一片,胡子长长了,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胡碴,硬硬的很戳手。却突然想起来,昭王殿下的下巴好像不长胡子。 “姝儿。”叱咤战场的将军此刻满目柔情,他不敢乱动,怕弄疼了她。 他行军作战多年,只瞧了一眼就知道她全身上下都不好。手心被磨破了,破烂的衣服下隐约露出大片青紫的皮肤,大腿包扎了两处,腰肢也被绸带包裹了起来,还渗出暗色的血液。 他心尖尖上的人,今日竟遭受了这般痛苦。他都不知道她摔下悬崖的时候会有多害怕,自己今日眼皮一直乱跳,快马加鞭赶回来,竟是得知姝儿掉落万丈悬崖的消息。 他还没来得及查始作俑者是谁,无非是那些死对头。朝堂之争他原不想掺和,他们徐家本就是两百多年以来都保持中立的。程家最好祈祷他们没插手,否则他会一个一个把他们揪出来。姝儿今日的痛苦,他要加注在他们身上十倍,百倍。 兰姝躺在徐青章怀里,发觉他和昭王的怀抱不同,徐青章更加魁梧,她能感受到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她濒临死亡的时候也想过,自己若是死了,他会怎么样。徐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名号,应该会有很多人想要吧。他应该会和别的女郎成婚生子,会忘了她,就像太上皇那样。 “章哥哥,我疼。”兰姝把头埋进男子的胸腔,没有墨香,是皂荚香。 徐青章听着女郎呜呜咽咽的声音,恨不能替她受了这些痛苦。他宁愿,宁愿自己身残致死,也不愿意看见兰姝有一分痛楚。 “姝儿,马上就要到了,我请了两名太医在凌宅等候。小瓷本想一起来找你,但她一个女郎也不方便行动,她在等着你回来,我们回家。” 兰姝听着青年的声音昏昏欲睡,她又做梦了,梦里白茫茫一片,她分不清东南西北,盲目地走着,想叫人却发不出声。她很无助,很害怕,不知走了多久,她才发现身边有人牵着自己了,他的手掌很暖和,是男子的手。 她努力想看一眼是谁,一睁开眼就醒来了。紫檀木的千工拔步床,绣着桃花的床帐,是在兰芝阁,她回来了。 “小姐,您终于醒了。” 兰姝听着小丫鬟哽咽的声音,本想抬手安抚她,却发现浑身上下都疼,疲惫又乏力。 “小姐可要喝水?”小瓷望着愁眉锁眼的女郎,她唇瓣干涩,脸色苍白,全然不复往日红润,顿时心疼不已。 小瓷端来茶盏,里面放着一根竹管,她胆大心细,知道兰姝不便起身,便去寻了竹管。伺候兰姝喝完水,就开始给兰姝讲她坠崖之后的事。 “小姐昨日被甩下悬崖后,昭王殿下就急匆匆策马赶来了,可惜他来晚了一步。他当时眼见小姐掉下去,竟然自己也想跟着跳下去,奴婢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桑度就赶来了,他和奴婢两人把昭王殿下拦住了。” 兰姝听着小瓷说的话也怔住了,她确实在悬崖上看到了那一抹红,却不曾想到他竟想随自己跳下来。那么高,不死也得残,她是运气好才掉到树上了。 “奴婢那时瞧着昭王满眼通红,他又身着红袍,站在悬崖边的他不像翩翩公子,倒像是地狱来的恶鬼一般。桑度拉着他,求他冷静下来后,他俩就找人下去营救小姐了。还吩咐人把娥娜公主和崔小姐送回去了,她俩在马车里也被撞得青紫一片,已经请太医去看过了。” “小瓷你呢,你身上可有伤处?”兰姝猜的不错,圆脸小丫鬟身上也有几处淤青。 “小姐,奴婢不碍事,已经涂过药了,哪有小姐伤得严重。小姐现在肯定很疼,都是奴婢没用,奴婢没抓住小姐,不然小姐也不会被甩出去,奴婢该死,没能保护好小姐。” 兰姝听着小丫鬟深深的自责,哪里会怪她,若不是她抓着自己,自己怕是早被甩出去被疯马踏伤,被车轮碾压了,而且始作俑者也不是小瓷。 “小瓷,这不是你的错,你家小姐哪里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莫要再说死不死的了。” “呜呜呜小姐,奴婢差点,奴婢差点就以为见不到您了。桑度拦着奴婢,不让奴婢下去找您,回到凌宅后奴婢都不敢睡,就怕一睡着,梦见小姐满身是血的样子,更怕睡着了后,要是小姐回来了都没有人伺候。” 小丫鬟扑在兰姝怀里泪流满面,她家小姐顶顶好,老天爷怎么舍得天妒红颜。 “快到卯时的时候,桑度来告诉奴婢,昭王殿下找到小姐了,但是奴婢等了好久都没看到小姐。直到巳时,家里来了两位太医,他们说是世子爷请来的。又过了半个时辰,奴婢才看见世子爷把您送了回来。” 兰姝看着小瓷泣不成声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努力抬起胳膊轻轻拍着她,“你家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瓷我被你压着了,疼。” 圆脸小丫鬟一听这话连忙起身,“小姐,这一晚上您是如何挺过来的?奴婢看到世子爷抱您下来的时候,您就像是碎掉的瓷娃娃。给您换衣服的时候,奴婢看您这一身的伤,都怕把您弄疼了,小姐该有多痛啊。” “我掉到了一棵树上,晚上又遇到了狼群,是昭王救了我,早上章哥哥才找到了我们。” “昭王,对了,给小姐看病的医师也是殿下请来的,世子爷请的那两位太医已经回去了。那位医师是个老婆婆,她跟太医说她是医鬼,就把他们都赶走了。” “小丫头,是他们技不如人,就他们那点医术还能在太医院当值,还不如当年十岁的我呢。” 兰姝这才看到房里走来了一位身材娇小的妇人,她满头银丝,脸上却一丝皱纹都没有,只是声音却又像花甲之年。 “多谢夫人救我,兰姝无以为报。” “你这小女郎倒是有趣,别人都叫我医鬼,叫我老婆婆,你为何叫我夫人?” “夫人注重养颜,定然不希望被喊老了。” “不错不错,是个好孩子,老身今年七十八岁了,年轻的时候,别人唤我羽化夫人。”羽化夫人开怀大笑。 “七十八?真的假的,竟然和我们老夫人年龄一样大。”小瓷瞪大了双眼。 “自然是真的,快给老婆子收拾一间房来,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主人呼来唤去,累死人了。那碗药趁热喝,老婆子我熬了两个小时呢。” 小瓷赶紧把药端给兰姝喝了,又给她拿了一颗松子糖,然后才叫徐管家安置了这位医学圣手。 兰姝躺在床上却想起来那位红衣男子,她身上那套红裙已经烂到不能穿了。现下已经被小瓷换过衣服了,是鹅黄的中衣。他昨晚应该照顾了自己一整晚,早上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小瓷说他想跟着自己跳崖,可为什么呢?还有她依稀记得昨晚昏睡后,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但每次睁开眼都能看到身边那个绯衣男子。他声音温柔,一直在哄着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她以为是梦,现在看来,应当不是。 “子璋哥哥。”房内只有女郎一人,她唇瓣轻动,轻轻叫了一声。 他说哥哥帮你吹吹,痛痛就会飞走了。他说他是子璋哥哥,他说等她好了就带她去找姨姨。他和徐青章说,他不会丢下她不管。 她其实也有亲兄,她那位庶兄和他同父异母,平日里在家里深居简出。小时候有一次自己路过时遇见他,就想给他糖吃,他却把糖扔在了地上。自此她不敢去靠近他,她以为那就是哥哥。 后来府里来了徐青章,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她很喜欢他,就叫他章哥哥。只是他来的次数太少,自己每次都很期待他下一次的到来,可是后面几年他都不曾来过,她以为他早把自己这个小玩伴给忘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4节 父母离世给自己造成的伤痛是不可逆的,她没有依靠,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不再如幼时那么活泼开朗。徐府是高门贵户,她需要更加地谨小慎微。 宫宴上宛贵妃却跟她说可以叫她姨母,还有子璋哥哥,兰姝心想,如果他们真的是自己的亲人就好了。和他们待在一起,有家的感觉,很温暖,不像徐府那般冷冰冰。 她以前对昭王印象很不好,不喜欢他的妹妹,当然也不喜欢他。可是现在她却完全对他改观了。她羡慕安和公主,很羡慕,甚至是有些嫉妒。安和有这般好的哥哥和阿娘,她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她知道她很贪婪,可是她可不可以多要一点点,就一点点。她隐隐知晓自己心中滋生了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她的心中像野草一般,长势疯狂。 徐青章也有妹妹,她倒不会去羡慕徐霜霜。徐青章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徐霜霜,想来是对这个妹妹不在意的。但昭王不同,他会在意妹妹的婚事,也会为了妹妹给她送来珍贵的菊花。他甚至会为了她的一句姨姨,险些为她这个不相干的人跳下悬崖,还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自己一整晚。 羽化夫人开的药有安神的作用,小瓷进来的时候兰姝已经睡着了,她怕兰姝醒来没人照顾,就趴在床边小憩。搬来凌宅后,兰姝身边还是只有小瓷一个大丫鬟,兰芝阁倒是有两个打扫的丫鬟,但平日里并不在身边伺候。 小瓷听着床榻上病弱美人的声音,以为她在叫自己,连忙道,“小姐,我在呢。” 美人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子璋哥哥,子璋哥哥……” 小瓷发现她的双眼紧闭,知道她定是梦魇了,握着她的手轻声哄道,“小姐乖,等小姐醒来了,小姐的子璋哥哥就来看小姐了。” 说完没过多久,床榻上的美人果然平和下来,不再魇着了。 ………… 昭王府的主子正在殿门口坐着,下面比肩接踵跪满了人。红衣男子听了桑度的汇报后哑然失笑,小狐狸竟在睡梦中还叫自己名字,看来不是白眼狐,自己没白伺候她。 跪在地上的都是昭王手下的能人异士,他们只知道昨日王爷派出他们所有人去寻一个女郎。在深山老林里搜寻了几个山头都不见踪影,最后还是王爷自己找到了,这说明他底下的人没用,他们也是甘愿受罚的。 “本王心情好,给他死个痛快吧。” 只见桑度手起刀落,绑在最前面男子呜咽一声就没了气,那人似乎也是满意的,满意上位者最后怜悯他,给了致命一击。 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死在地上的人,他瘦骨嶙峋,是兰姝那辆马车上的车夫。昨天抓到他后,他就把自己知道的吐了个干净,他以为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昭王能放自己一马。 谁知他被王府上的庖丁割了两千七百七十六片肉,割下的肉都被喂了昭王饲养的鹰隼,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从自己身上的割下肉去喂禽兽,这无异于是心理上的折磨。不仅如此,他还被挑断手筋脚筋,把他的手脚硬生生地缝在了一起,还打断了他的脊椎。他疼到失禁,他已分不清自己现下身处的是人世间还是地狱,他想死,他想快点去死,。 终于,他听到坐在太师椅上的昭王浅笑了一声,赏了他一死,意识消散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天空,很蓝。 “凌兰姝就是这座王府日后的王妃,谁若是敢伤害她,就是这个下场。” 跪倒在地的人不敢昂首,红衣男子似是来向他们索命的夜叉。 [1]摘自宋之问《春日芙蓉园侍宴应制》 第26章 滕妾 抚上熟睡女郎的朱唇 “属下誓死效忠昭王府, 誓死保卫昭王妃。” 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紧接着众人的誓言喊了三遍才停歇。 桑度俯首瞧了一眼地上的马夫,吩咐人赶紧收拾干净。这马夫并不是王府的人, 程家看出圣上想把娥娜公主许配给主子的心思, 就想派人给主子添点堵, 没想到这次居然误伤了凌小姐。 主子今日可是大动肝火了, 若不是自己刚刚传来的好消息,怕是还有的闹。他一向是在乎自己形象的, 以往最多也就是把人丢蛇窟或者地牢, 不会在下属面前暴露丑态,更不会污了自己的住所。 看来凌小姐, 如王爷所言,日后一定会是这座王府的女主人了。他还记得今日从山谷出来时,看见徐世子抱着凌小姐, 主子那副明明怒不可遏, 却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真是骇人,希望日后徐世子自求多福吧。 ………… 一直到华灯初上,兰姝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小瓷在旁边绣帕子,见兰姝醒来,急忙问, “小姐,您醒啦, 要不要喝点水,厨房还有粥在温着。” 女郎肚子本来不饿,一听她说,这会却是咕咕叫了起来, 等小瓷端来肉糜粥才发现很好喝,她平日都不爱喝粥的。 “小姐,这是昭王府送来的药膳粥。徐世子也来过了,他带来些补品和药材,然后在小姐房中坐了一会就走了。小姐您睡觉的时候还在梦里叫他呢,奴婢告诉世子爷后,他就很高兴地走了。” “我叫他了?”兰姝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梦呓的习惯,可来了京城却频频做梦。 “是啊,小姐一直在叫子璋哥哥。”小瓷说完就注意到自家小姐面如白纸的脸上晕如朝霞,以为兰姝是害羞才羞红了脸,便也不再打趣她。 只是如果她再仔细多看几眼就会发现,兰姝的眼神中透露着迷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梦中喊昭王,大概是因为来救她的是昭王吧,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等她喝完粥后,小瓷又递来了药,兰姝看着青瓷碗中散发苦涩气味的药汁,目露难色,终于鼓起勇气,捏着鼻子灌了下去,连忙抓了两颗松子糖塞嘴里。她已经能坐起来了,她可不想再用竹管去小口品尝那么难喝的药。 “小姐,良药苦口,羽化夫人说小姐没有伤到五脏六腑,好在昭王殿下及时给小姐接好了骨头,现在小姐只有腿骨有轻微的骨折,还有就是一些比较深的伤口有些发炎。小姐要卧床休息一周,还要喝半个月药就能全好了。” 兰姝只注意到了最后一句,卧床一周,喝药两周,对此生无可恋。 “还有小姐,老夫人方才想过来看看您,知道您还睡着,就没来了,白姨娘倒是过来送了份鸡汤,不过羽化夫人说太油腻了,就给奴婢喝了,奴婢尝了尝,那鸡汤咸了点。” 白姨娘平日里和兰姝倒没有什么来往,只知道她原来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对老夫人也是无所不从。 兰姝今日睡太久了,此时正精神,不经意间瞥见了窗台上那盆瑞云殿,洁白无瑕,花瓣似雪,一簇簇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她又想起花的主人了。 方才小瓷说他给自己接骨,她突然记起来,他接骨的时候怕自己受不住,会咬伤自己,就把小臂给她含着。 他的皮肤和徐青章一样白,但是比徐青章细腻不少。她含着他的小臂,正位的时候太疼了,她一口下去,就把他的手臂咬出血了,咸腥的液体流入口中。她没在他脸上看到嫌弃的表情,反倒给她递来水让她漱口。 兰姝想知道他回去后有没有好好处理伤口,她很想知道他当前在干嘛。 ………… 徐家今日动用了家法,锻铁制的鞭子,上面布满了铁刺,徐致用它狠狠抽了徐青章三十鞭,鞭鞭见血。徐青章满身鲜血地跪在徐家祠堂里,因失血过多而脸色煞白,他却跪得笔直,如一棵青竹般不曾弯曲。 在他查出是程家害得兰姝遭了罪后,他就和昭王将始作俑者处以了极刑。将程杰的第十个儿子程峻琨生剥了皮,再用马车来回碾压他。最后吊着他一口气对他处以了老鼠钻腹之刑,在他肚子上放一个铁盆,铁盆里放两只老鼠,加热铁盆后老鼠会寻找阴凉的地方。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刑罚,想来是大理寺那些人研究出来的。 他们还把他的妻妾和子嗣全部关进了有硕鼠和虫蚁的水牢,想来这会还没死。他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程峻琨的妻子是无辜的,那姝儿就不无辜了吗?怪只怪他们是程家人,下辈子再当个平民百姓吧。 父亲对他动用家法,倒不是因为他对程家使用私刑,而是他犯了家规,参与了皇室争斗。徐家先祖自两百年前定下的第一条家规,就是不得参与夺嫡,他们只对帝王效忠,才得来两百年经久不衰的辉煌。 身为一家之主的徐致不会让他破坏了徐家的规矩,他能理解父亲,但是如果没有兰姝,他要这荣誉有什么用? 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是想变得更强大,去保护心爱之人,而不是为了延续徐家的辉煌,他从来没忘过自己的初心。徐家给了自己血肉,姝儿拯救了自己灵魂,他哪一个都不愿意辜负。但若是徐家和姝儿之间产生矛盾,他必定是要护着姝儿的。 月色清冷,拉长了跪在地上的影子,一排排整齐的牌位诉说着这个家族的兴盛史,庄严又肃穆。阴森森的祠堂内只有徐青章一人,徐致勒令他在此连跪三日,不得离开,不能进食。他没有抗拒,受刑完就来跪着了。 “世子爷,凌小姐已经能起身了,昭王殿下请来的人医术高明,不出一周,凌小姐就能下床了。”外头响起侍卫的声音。 听了他的话后,青年苍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姝儿喜欢热闹,想来这几日是不好过的,把百戏楼的皮影戏师傅请去凌宅吧。” 初一还查到,在宫宴上宛贵妃把姝儿叫出去了一趟,今日昭王还说姝儿叫他母妃姨姨。他心想,昭王之前一直想拉拢自己,这次他又亲自去营救姝儿,是为了卖自己一个人情吗? 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总归他都救了姝儿一命,自己理应为他效劳,在他眼里,昭王也的确比那位中庸的二皇子出色。只是徐家,他得想个两全的法子才行。 ………… 夜黑风高,街上一片寂静,打更人打着哈欠敲着手里的梆子,口中念叨,“天寒地冻,关灯关门。” 已是四更天了,明棣站在一旁看着床榻上的少女,心中冷哼一句,徐青章也太穷酸了。这院子瞧着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哪个毛贼能瞧得上,难怪护卫这般低级。 他下午听着桑度说她梦呓的事,就想来看看她。等他办完事已经是半夜了,不想这小狐狸睡意正浓,哪里会梦呓。 只见一身白色浮光锦的男子,伸出玉箸一般精致的食指,抚上了熟睡女郎的朱唇。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1]男子动作轻柔,似是怕弄疼她一般,轻声道,“小狐狸,子璋哥哥来看你了。” 女郎忽然红唇微启,嘤咛了一句子璋哥哥,却因檀口微启,将他的玉箸含入了唇中。明棣没想到她突然说话了,吓得他抖动了一下,玉箸碰到唇间珍珠,发出一声微弱的清脆声音。 女郎突然睁开了眼睛,盯着眼前的男子,唤了他一声子璋哥哥,然后又合上双眸,沉沉睡去。 明棣注视到她睁眼的那一瞬间,心脏都要骤停了。脑海中想了百十来个借口,他为什么三更半夜会出现在她的闺房。好在,她睡着了,她应该以为是梦,他还是生平第一次有这般羞耻的时候。 男子动作轻缓地从她口中抽出自己的手指,顶端晶莹剔透的,粘上了一些她的津液,他按在自己唇边轻触了一会,俯身凑近她圆润的耳朵,“早晚吃了你,小狐狸。”离开前还给她捻了捻被子。 翌日,兰姝醒来的时候还愣怔怔的,她昨晚好像在房间里看见昭王了。但是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大半夜出现在自己房中,心想自己真是睡糊涂了。 昨日喝了一剂羽化夫人的药,兰姝就感觉好多了,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昭王请来的人果然有如在世华佗。 “小姐,今日昭王府送来的早膳有小莲蓬珍珠粥,金丝蒸蟹饼,樱桃鹅脯和凉拌笋丁。” 每样都是一小碟,用白玉瓷器装着,底下还有碳火温着,秀色可餐,很是精致。 兰姝用完膳后,意识到自己如今居然理所应当地接受了昭王的好,心道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才吃了两顿,嘴都要被昭王府养叼了,那他如果哪一天不再送膳食了呢? 她胃口不大,所以每次都和小瓷分食,“小姐,昭王府厨子的手艺也太棒了吧,奴婢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比醉清风的大厨做的还好吃呢。” “老刘头要是知道你这小丫头这么夸他,指不定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用完膳没多久,就见羽化夫人端着药过来了。 “羽化夫人,您知道王府的厨子是谁吗?” “何止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他还痴恋过我呢,我嫌弃他一身荤腥味,哪里肯接受,他就对我死缠烂打。” 主仆二人听着老人家滔滔不绝地讲起她的情爱史,两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信任。虽然羽化夫人脸上没有皱纹不假,但也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小姐,世子爷给您请了百戏楼的皮影戏来解闷,来的都是女师傅,她俩正候在外头。”徐德站在门口通传消息。 “小姐,世子爷对您真好。” “小丫头,这就叫好了?这都是男人哄小女郎的把戏,可别头脑一热就把自己交代了出去。” “羽化夫人,什么是交代?” “凡事不要想着顺他们男人的心意来,我们女子的舒适才是最重要的。” 徐德听着这老媪对两个未出阁的女郎说这些有的没的,她俩还全当是肺腑之言,作为一个男人他都有些害臊。 两个女郎虽然平日里爱看些话本子,但里面大多数是用高深的的词语一笔带过。凌母去世的时候兰姝才十二岁,老太太也不可能亲自教她这些,所以她俩很好奇羽化夫人的话,听得津津有味。 “徐管家,叫她们进来吧。”兰姝现在只能坐着,不便下床,好在徐青章请来的都是女子。 简州虽然没有皮影戏,但是小时候徐青章给她表演过,兰姝还是很喜欢这个新奇的小玩意的。 “凌小姐安好,老身姓黄,外人都叫我黄师傅,这是我的孙女平儿。”来的是一老一小,那黄师傅看上去已过不惑之年,她的孙女倒是和兰姝差不多大,只是身材干瘦。 “你就是大哥哥喜欢的那个雪团子吗?” 兰姝注意到那个平儿从进来后,就一直窥伺着她,现下没头没脑地问了她一句,正觉得奇怪呢,就听见黄师傅说,“还请小姐见谅,是我孙女不懂事,平儿,不许抬头。”说完就按着平儿的头低了下去。 “她说的大哥哥是徐世子吗?”兰姝见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不得不自己开口问了她。 “回小姐,是的,几年前徐世子曾经到百戏楼找过老身,他跟老身学过几次皮影戏。” 兰姝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窥到徐青章的过往。 “小姐,您看看想听什么戏?”小瓷递给兰姝一本戏名目录。 兰姝看了一眼,点了西厢记和哪吒闹海,无他,因为这两个都是徐青章当初给她表演过的。 黄师傅的人偶比徐青章做的那几个要精致不少,人偶们在幕布后面动作流畅,仿佛在翩翩起舞一般。一场戏看下来,主仆二人都有些动容。 “小姐,那郑恒和崔母也太坏了,还想拆散莺莺和张生,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小瓷心直口快,张口就说出自己的见解。 “小丫头,你懂什么,崔母那是为了自己女儿好,哪个母亲能让自己有婚约的女儿和别的男人私定终身。” “可郑恒分明不是莺莺的良配。” 不同年龄的人感悟终究不同,看着小瓷和羽化夫人据理争辩,兰姝其实也不理解崔母,但是也不代表她觉得崔莺莺是对的。 “好了,我们听下一曲吧。”兰姝终究还是在这一老一小中做了和事佬。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5节 小瓷今日似乎和羽化夫人杠上了,兰姝没想到这两人又争上了,舌剑唇枪,争论不休。 “哪吒有什么错,李靖也太不近人情了,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要杀。” “嘿,小丫头,等你为人之母,你就知道有个不听话的小子会有多愁人了。” 兰姝好说歹说,才把这两人劝住了,又叫管家给了赏钱,送祖孙二人出去。 平儿走出房间的时候,端详了一眼倚靠在床榻上的女郎,她似乎生病了,脸上透露出一种病态的白。这份病态给她妖艳的容貌减弱了几分,却又添上了些楚楚动人之感。 “小姐,没想到世子爷当初给您表演的皮影戏竟是和黄师傅学的。” 房间这时只有主仆二人,羽化夫人除了送药的时候会来,其他时间她在府里来去自由,方才已经随着那对祖孙一起出去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每次到简州来,总是会给我带一些新鲜的小玩意。你知道的,我那时候年纪小,对什么都好奇,看见那些就走不动道了,每每都缠着他带我玩。”听了小瓷的话,兰姝也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中。 “小姐,那个平儿不会是喜欢世子爷吧,奴婢刚刚瞧她提及世子爷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喜欢吗?她不知道,也许徐青章在她祖母身边学皮影的时候,她也在一旁看着吧,比她还早一步看到徐青章的皮影戏。徐青章那么好,喜欢他的人自然也很多。 小瓷发现自家小姐心情明显由晴转阴,真想狠狠抽自己嘴巴,她又说错话了。于是默默转身出去,向徐管家打听那对祖孙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她就回来了,“小姐小姐,奴婢方才跟徐管家打听了那对祖孙,天大的消息。那黄师傅竟然是我们府上白姨娘的母亲,适才出去的时候奴婢还看见她们在寒暄。白姨娘是黄师傅的小女儿,她儿子和儿媳都不在了,只剩下那个平儿。” 兰姝听着小瓷的话也吃了一惊,竟不想还有这层关系,难怪她觉得白平儿眼熟,细细一探究,竟和她庶兄的眉眼有些相似。 “老太太知道后,可怜她俩祖孙多年借住在百戏楼,没处安家,就做主把黄师傅和平儿留了下来。” 这倒是令人意料之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她那位庶兄已经考完会试,就快放榜了,老太太自然是愿意给这个人情的。 ………… “少爷,府里来了姨姥姥和您舅舅的女儿。原本她二人是徐世子请来给小姐唱戏的,离去的时候姨娘和您的外祖母多聊了几句,老夫人知道后,就做主把她们祖孙留在府里了。” 福全看自家少爷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也不再说话。少爷一向寡言少语,性子更是比去世的老爷还古板。 凌科心里想的却是兰芝阁那位嫡妹,耳闻她伤得很重,徐家和昭王府都派了人来,果然是红颜祸水。 他小时候就知道的,她长得好看又讨喜,像王母座下的玄女,家里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除了他。 可是,她后来却叫徐家那个男人哥哥,整日和他出去玩,和他牵手同进同出,明明他才是她的亲兄。原来她就是夫子说的狐媚子,既要又要。他原不喜欢她,她有了徐青章那个玩伴后,他更是厌恶她。 他当着她的面,把她给的糖扔在了地上,他看见那个糯米团子眼圈红红的,水汽氤氲,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时,他心中涌起一股肆意的快感,他喜欢看她哭。 可当晚他就梦见她了,小小的雪团子,她叫他哥哥,却也控诉他摔了她的糖。他给她擦拭掉泪珠后,雪团子却凑近他咬了他一口,小孩换牙期,牙痒,拿着他的手当磨牙棒,那几颗小小的贝齿磨得他手指又酸又胀。她早已断奶,身上却还是有一股奶香。等她想离开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拉着她,不让她走,哄着她,教她识字绘画,叫她唤自己哥哥,兄长,阿兄。他想着,有个妹妹也不错。 他醒来时发现屋顶漏了雨,他的榻上一片湿泞,连带着被子底下的亵裤都是一片潮意。少年涨红了脸,第一次生出懵懂,羞愧,恼怒的情绪。他觉得他爹真是太清廉了,屋顶破了都没银子请人修缮,连带着对那个糯米团子也没个好脸色。 他从不与她交谈,可梦中却爱缠着她,日日带她玩耍。凡是徐青章能带她玩的,给她编的小鸟,蝴蝶,他也去学。他沉溺在这种反差中近十年,不可自拔。 他擅长丹青,偷偷仿着她的模样画了很多幅,想象着她日后会长成什么模样。可惜画得都不像,她越来越美,纸上那些死物只能呈现她五分神韵。 ………… “小姐,芳绮苑那位看小姐这几日不吃大厨房的吃食,话里话外都在说小姐架子足,难伺候。” 那日凌老夫人留下黄氏祖孙后,就安排她们住进了芳绮苑。白平儿倒是来找过她几次,她身上穿的不再是不合体的衣物。老夫人好面子,自然会安排她妥帖。 “好了,嘴长在别人身上。再说了,昭王府送来的吃食确实比凌家厨房的好吃呀,是不是,我们小瓷每次吃完都意犹未尽的。”兰姝打趣她道。 “小姐,明明她才是客,凭什么这样说我们。” “小瓷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房间内突然响起第三人的声音,把两人吓愣住。 小瓷眼见这个自作主张进来的白平儿,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道,“外面那些人都是死的吗,连通报都不会了?” 白平儿瞧她指桑骂槐的模样,倒也不恼,“小瓷姐姐不要怪她们,是我不让她们进来的,姐姐不要罚她们可好?” 只见站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瑟瑟发抖,似乎是真的怕被罚。她顿时火冒三丈,自己何时说过要罚人了? “平儿表妹,坐下来喝杯茶吧。”兰姝打量着眼前的女郎,见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丫鬟气炸了,也有些不满她来惹是生非。 白平儿端起茶盏小啜一口,“兰姝表姐这里的茶果然好喝,是大哥哥送来的吗?” “是啊,世子爷对我们小姐百般照顾,事无巨细,只有小姐过得舒心了,世子爷才会开心呢。” 面对小瓷的炫耀,白平儿面色微变,片刻后继续道,“表姐真是好福气,只是平儿这几日都会来兰芝阁坐上一会,表姐都病了,大哥哥怎么不来看看表姐呢?” 兰姝听了这话,才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郎,她虽然和自己差不多大,可却是自小就在鱼龙混杂的百戏楼里长大的。这样的人,心思极重,最会察言观色。 听说祖母很喜欢她,时常要她陪着解闷,而她来自己院子又与小瓷针锋相对,故意惹恼她,这般心机重的人,小瓷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她的目的是什么,是徐青章吗? “平儿表妹,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想做什么吗?”兰姝要静卧,也不想她日日来自己房中,还得和她虚与委蛇,便直接和她言明。 “表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平儿哪里会想做什么。” 兰姝看她又喝了一口茶,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只听她继续说,“表姐,平儿不如你命好。你是千金大小姐,我自小学曲卖艺。大哥哥当年来百戏楼学皮影戏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我也不和你抢大哥哥,我只求你能容我在他的后院中有一席之地。” “你别欺人太甚,你住在我们凌家,竟还想抢小姐的未婚夫?你怎么这般没皮没脸的啊?”小瓷听白平儿一番话,已经被眼前的女郎气疯了,不管不顾地骂起她来。 “我说了,我不抢,我只想在大哥哥的身边,远远地,能看着他就好。表姐,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 兰姝目睹她扑通一声跪在床前,一时也被惊呆了。 “你该去找徐青章,我不能替他做决定。”好在兰姝不是昏头昏脑的人,生气自然也是有的,但不至于被气到失去理智。 “表姐,只有你同意了,大哥哥才会接纳我。” “你出去,你以后别来我们小姐的院子,别来恶心人。都给我看好了,以后小姐的院子别把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不然你们就卷铺盖走人吧。”小瓷怒形于色,力气又大,一把抓起跪在地上的白平儿就拖出去了。 这是第三个了,兰姝想。徐青章,他会纳妾吗?她此刻很想见他,很想问问他日后会不会纳一堆女人放在后院。郁急于心,兰姝感到很不好,胸口闷闷的。 ………… 徐霜霜偷瞄跪在祠堂的兄长,这是第三日了,她起初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要对他执行家法,父亲虽然严厉,但是他以往从来没有打过徐青章的。 直到阿柔身边的宫女无意间提及凌兰姝受伤了,她才联想到兄长受罚的原因,一定是和她有关。 徐家的祠堂很大,庄严又阴森,平日里只有下人前来打扫。她是不敢来的,可是在她得知他被罚跪后就偷偷跑来了。她看到他黑色的衣袍上血迹斑斑,听说父亲还不给送吃食,即使没有人监督,他依旧跪得笔直。 好你个凌兰姝,她凭怎么值得自己的兄长对她那么好。徐霜霜正恨恨地想着,就看见眼前的男子倒在地上了,她赶紧小跑过去,“哥哥,哥哥你怎么样。” 徐青章身上的伤口都发炎了,三天滴水未进,也没有医治,已经烧糊涂了。他晕睡过去时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在叫他,是姝儿吗? 大房的动静逃不开肖氏的法眼,徐霜霜叫人去救徐青章的时候她就得了消息。她竟不知,自己的嫡亲女儿竟然和那个庶子暗地里有来往。好好好,一个两个都来背叛她。她的丈夫,她的亲女都栽在那对母子身上了。 徐霜霜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的确,就连和她朝夕相处的丫鬟婆子都不知道她的心思,更别说她的娘亲了。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爹爹和娘亲不喜欢自己的庶兄,所以她也不敢在明面上亲近他。 没想到今朝一夕全都暴露了,她跪在芙蓉苑,才一小会就感觉冷气直钻膝盖。祠堂阴冷,也不知道徐青章跪了三天得有多疼。 “我竟不知道十月怀胎生下的竟是个白眼狼。” 徐霜霜窥到母亲冷峻的面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硬碰硬,“娘,女儿没有,女儿知错了。” “你陈姨母的长子还没成婚,都是知根知底的,嫁过去尚书府也不算委屈了你,回你的院子绣嫁衣去吧。” “娘,我不要,娘我错了,求求您不要把我嫁去张家。”徐霜霜眼下是真的怕了,连忙爬过去跪在肖氏的脚边拉扯她。 “陈妈妈,看好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曦霜阁一步。” 被叫到的陈妈妈连连应声,拖着徐霜霜就走了,徐霜霜一个闺阁女郎,自然不如一个婆子力气大的。 “夫人别生气了,小姐也是一时糊涂。”穆嬷嬷上前给肖氏揉着肩膀劝道。 “糊涂?我看她心里清楚得很。嬷嬷,全家上下谁不知道我恨那个庶子,她竟然跑去关心他,徐致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他们三个倒成了一家人,我才是那个多余的。”肖氏的怒目切齿,眼睛里充满杀气。 “夫人慎言,老爷当然是最看重您的,庄子上那个哪里比得上您,老爷也从来不曾去见过她。世子毕竟是小姐的兄长,小姐一时有些崇拜……” “兄长?她对他倒是手足情深,她这是在怪我没有给她生个兄弟出来吗?” 穆嬷嬷看着越发恼怒的肖氏,轻叹一声,心中所想却是不能如实跟她说。小姐比起二房那位的境遇,不知道要好多少,有些事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2] ………… 自小瓷把平儿拖出去后,兰芝阁就消停了几天。平儿依旧每日都来,不过都被院子的丫鬟拦住了。 小瓷那天对外面的丫鬟放了狠话,如果再把平儿放进来,就把她们卖到翠柳院去。京城的花楼不少,那翠柳院是接最下等客人的地方,什么脚夫夜香郎都爱去逛。小瓷自然是没去过的,只在徐家的孙婆子口中听说过。是以兰芝阁的丫鬟都被吓得胆裂魂飞,哪里还敢放平儿进来扰了小姐。 兰姝休整了快一周,今日已经能下地了。躺在床上实在枯燥乏味,整日用小瓷寻来的话本子打发度日。狐媚志异的周边也绣好了,听说一送过去,当天就被买走了。 昭王府倒是一日三餐都送来些精致的吃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3]兰姝实在是喜欢这位庖丁的手艺。还好,每日都是一顿不落地送来,那位素未谋面的老刘头还会询问她的喜好。 宫中的宛贵妃还派人送了自己一匣子玉肌膏,百年老参和金丝血燕。其实姨姨即使什么都不送,只要她关心自己,兰姝就会很满足。 “小姐,老夫人有请。” 兰姝正在院中和小瓷做早课,还是昭王府给的小册子,说是适合女子强身健体的,练了一套下来确实令人通体畅快。 徐德瞥了几眼香汗淋漓的女郎,一大把年纪的他竟有些看痴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罪过罪过,心中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徐世子好福气啊。 “好,等我收拾完就去给祖母请安。” 等兰姝不急不慢地到了凌霄堂后,发现里面座无虚席,除了老夫人和白姨娘,黄氏祖孙也在,兰姝当即预感到一丝不妙。 “姝儿给祖母请安。” “姝儿来了,身子可大好了?快来坐下。”凌老夫人朝她招招手,兰姝便乖巧地坐在了她的左下首。 “烦祖母挂念,已经大好了。” “好好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4]我们凌家的孙女是个有福的。” 白姨娘和黄氏祖孙连忙也跟着附和起凌老夫人。白平儿养了几天,渐渐变得水灵了起来,全然不似初见那天的面黄肌瘦,果然还是富贵窝里养人啊。 场面话都说完了,凌老夫人就打算开口说今天的正事了,“姝儿,黄亲家和平儿是那日徐世子请来给你演皮影戏的,你可还记得?” 兰姝当然记得,她又不是老眼昏花了,“祖母,姝儿记得。” “也是巧了,她俩竟是你白姨娘的母亲和外甥女,按理说你得叫一声外祖母和表妹。” “外祖母好,表妹好。”凌母的家里头早就没人了,当初也是寄住在肖家直到出嫁。她哪来的外祖母,但是兰姝也不打算在这些小事上和老夫人计较。 黄氏连连应声,白平儿倒是没出声。 老夫人对兰姝一脸顺从的模样很满意,又接着说,“你父亲眼光好,当初和徐老国公给你和徐世子定了亲,徐世子年少有为,如今瞧着也是个顶顶好的。” 兰姝隐隐约约地知道了,她们今天把自己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了。 “姝儿,徐家是高门大户,这样的人家有几个是没妾的。再说你又掉下悬崖,身子骨肯定不如以前。与其便宜了别的狐媚子,不如用咱们的人。平儿是咱们家知根知底的,跟着你一起过去也好帮衬你。你和凌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听完凌老夫人的一番话,兰姝毫不意外。之前她还以为老夫人留住这二人,是为了讨好凌科,今日刚进来的时候看见黄氏祖孙也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祖母这是要平儿跟着姝儿一同嫁过去,做滕妾吗?” 凌老夫人一听她口中语气,就知道一向乖巧的孙女心中不乐意,还是苦口婆心道,“姝儿,祖母是为你好,你是我的嫡亲孙女,祖母哪里会害你。如今你已是县主,身份尊贵,你嫁过去就是嫡妻,平儿过去是铁定越不过你的。多一个人帮你留住世子爷,帮你分忧,生子固宠,维持地位不好吗?”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6节 兰姝看着老夫人一脸的关切,仿佛她不听她的话就是不肖子孙一样。 “表姐,我不会和你争宠的,你做大我做小,将来我的孩儿也叫你一声母亲,我只想要大哥哥多来看看我就好了。” 白平儿已经满脸通红,靠在老夫人怀里,看起来她俩才像是祖孙。 “祖母,纳妾的事你们还是去和徐家商议吧,只要徐世子同意,姝儿也不会有意见。” 兰姝没奢望徐青章一辈子不纳妾,世间如徐老国公那样洁身自好的君子又有几人?但她没想到,她的娘家竟希望她大婚之日带个滕妾嫁过去。 小瓷也被气到脸红脖子粗,现下她口口声声说不争宠,可一旦进了后宅,谁又能管到姑爷的床榻上? 从凌霄堂走出来后,兰姝不想回兰芝阁,她觉得这座宅子,压得她喘不过气。徐青章自那日给她请了皮影戏之后就没消息了,兰姝已经习惯他时时不在的现象了,当初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都不能日日相见,何况是如今。 “小姐,老夫人太过分了,她怎么能那样对您,究竟谁才是她的亲孙女。”小瓷忍了一路,直到出了凌宅才为主子打抱不平。 “她只是想看凌家发扬光大罢了。” “可谁家娶妻纳妾是在同一天进门的啊,这不是把您的脸面狠狠扔在地上践踏吗?世子爷也真是的,干嘛请她来咱们家里,真是引狼入室,晦气。” 兰姝突然很心疼她母亲,凌母嫁过来不到半年,老夫人就做主抬了三房妾室,凌科比她大了五岁。 女郎心情很差,临时决定出府走走,走到半路上才发现没有戴帷帽,路边不乏驻足凝视自己的。 [1]摘自曹雪芹《红楼梦》 [2]摘自刘昫《旧唐书·元行冲传》 [3]摘自《论语·乡党》 [4]摘自范晔《后汉书·左雄传》 第27章 惩罚 殿下,臣女可以现在罚你吗…… “十三爷, 您瞧瞧,那儿有个美人哩。”狗柱伸手一指,坐在茶馆二楼的程十三一怔,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远远地瞧见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狗奴才, 眼神够好的, 把她给小爷请过来。等会,慢着, 那是不是凌家那位?”程十三连忙拦住这狗腿子。 “我的爷, 还真是,这小娘子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也不怕遇上坏人。哎呦,这后面还跟着两个腌臜泼才呢。” “去,你快去赶走那两个, 再找个帷帽给她。” 程十三可不敢再调戏她, 前几日他那位十哥自作聪明, 害她遭了殃,如今他十哥一脉算是彻底断子绝孙了。 程家不怕徐家,更不怕招惹那位徐世子的未婚妻。但是程家担不起谋害当今皇子和南蛮公主的罪名,他父亲这次自知理亏,竟也接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底还是那个没良心的子嗣多, 不差这一个。 兰姝驻足看向送帷帽的谄媚小厮,着实想不起来他是谁, 问了他才知道,原来是程家那位十三少爷身边的人。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程十三不知道自己今日对兰姝的善举,今世却是保了他一命。 “小姐, 这位程家十三少爷倒不如别人说的那么坏。” 确实,他已经给自己解围两次了,但是自己并没有深入了解过,也不敢判定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呀。” 兰姝对京城不熟,也不知道哪里有热闹可看,便和小丫头像无头苍蝇一样闲逛着。霎时,前面一辆马车飞快地冲她而来,女郎心想自己最近是和马车过不去了吗? “快闪开,快闪开。”马夫在上面急得大叫,死死拉着缰绳,却还是控制不住发疯的马。 兰姝怔在原地,已经来不及躲避马车了,倏尔间,只觉天旋地转,原来是她被人抱在怀里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瞧是谁救了她,那股墨香就扑鼻而来,紧张的心瞬间就松弛下来了。 男子见她站稳后才松开了她,她向他行了一礼,“多谢昭王殿下,今日又救了臣女一命。” “你不抬头看看,如何知道是我?” 兰姝听见身前的男子轻笑了一声,如实道,“王爷身上有墨香。” 白衣男子心花怒放,这小狐狸,没白养,说话真是令人悦目娱心。 “母妃时常念叨你,今日要同我进宫吗?” “可以吗?”兰姝语气里透露着兴奋,透过帷帽昂首和他对视,她看见眼前貌比潘郎的昭王低眸浅笑,如沐春风,真是妖孽。 半刻钟后,兰姝坐在充满奢靡之气的马车内,宝马雕车香满路。[1]紫貂皮毛毯,浮光锦制的马车帘子,里面还吊着一颗小孩拳头大的夜明珠,发着幽幽的绿光。兰姝却心神不宁,她知道自己在紧张,有些坐立难安,因为昭王没做上首,而是坐在对面,还一直在打量她。 明棣看着颔首咬唇的小狐狸,她今日似乎心情不佳,晚点得叫凌宅的眼线来问问。 他正办完事准备进宫,就看见小狐狸在路上,然后被他逮过来了。她乖乖的,真好看。听闻她很喜欢老刘头的手艺,不错,养了几天,脸上都圆润了些,嗯,胸前也鼓鼓的,曲线曼妙。 “朝华可喜欢狸奴?” 兰姝听到他说话,这才抬头和他对视,望见他那双狐狸眼中的自己,不知为何,刚刚忐忑不安的心情都消失了。 “喜欢的,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只大黄狗,臣女给它取名威武将军。但是不幸的是,它误食耗子药死掉了,臣女就不再养宠物了。” 明棣见她对自己敞开心扉,很想把她抱在怀里,还不能,再等会,暗示完自己他才缓缓开口,“人固有一死,何况是宠物。活着就像一场漫长的旅途,不能因为没到达目的地,就否定在沿途上看过的风景。” 虽然仅仅是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兰姝豁然开朗,她没想到人生还能有这种见解。 这人利用他的所见所感,来教自己如何去面对苦难,让她释怀生活中的不幸,兰姝的心突然就安宁了下来,不再如初入马车时那么紧张了。她明白,心里的那份温暖是眼前男子所带来的,他虽只比她大几岁,可此时她却对他产生了一种孺慕之情。 明棣见她望向自己的双眸水汪汪的,眼含秋水,他心里越发柔软,柔声道,“波斯进贡了两只狸奴,父皇都送给了母妃,待会叫母妃送你一只。” 兰姝却在想,两只狸奴,安和会有吗? 男子看小狐狸又保持沉默,实在不明白这是为何。可恶,他是真想让那些江湖术士弄来一种能看清女郎内心的法术。 虽然不明白为何她听了自己的话后又颔首了,但他可以旁敲侧击,于是他接着说,“朝华只喜欢养犬,就不喜欢养狸奴吗?” 兰姝听着男子的声音,她竟生出来妄念,以为他在问自己喜不喜欢养他。 “喜欢的,我很喜欢殿,臣女很喜欢狸奴。”差点,她差点就要出糗了,舌头都要打结了。 明棣不傻,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他耳目清明,明显听清楚了。见女郎脸上一片朝霞,自己也不敢再逗她了,吓跑了就不好了,慢慢来。 昭王的马车驶向皇宫,一路畅通无阻,直到东华门才停下,下车后兰姝发现路上已经有步辇在等着了,不必像上次参加宫宴时那般累得人上气不接下气。 未央宫离得不远,两刻钟就到了。兰姝第一次进后宫,被眼前这座美轮美奂的宫殿震惊了,碧瓦朱薨,仿佛人间仙境,皇宫和外面似乎是两个世界。 “母妃,看看儿臣把谁带来了。” 兰姝跟着明棣走到花房中,一进去就看见那位娴静温柔的姨姨正在自己动手修剪花枝。 “囡囡,好孩子,还痛吗?姨姨这几日还牵记着你,这几日可大好了?”宛贵妃目光柔和,对兰姝的到来很欣喜,在旁边净完手后就拉着她坐到外面的花厅里。 “姨姨,前几日很痛的,现在已经好多了。”兰姝抱着宛贵妃,如同幼鸟归巢一般,她贪恋着时下的这份温柔。 “好孩子,你受苦了,你子璋哥哥已经替你讨回公道了。” 兰姝之前听徐管家说程家好像有个儿子,近日一家子人都被江湖人士灭门了,死相惨烈。当时她就猜到是昭王做的,因为家里那位羽化夫人实在是很像江湖中人。她没有子嗣,日日都要对她和小瓷叙述她的游历,简直是翻版孙婆子。不过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也很有趣,兰姝并不讨厌做一个倾听者。 “姨姨,姝儿很想您。”兰姝在貌美后妃的怀中蹭了蹭,俩人都是美艳绝伦的女子,坐在一起倒真的像是一对亲母女。 明棣坐在一旁喝着花茶,显然对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喜闻乐见。他知道,他和徐青章相比,优势在哪里,他也不吝其色地发挥着这股优势。要怪,就怪徐青章没个好娘。 “喵呜,喵呜。” 两只通身雪白的波斯猫跑了过来,明棣随手一揽,抱了一只在怀里抚摸着。兰姝也被跑来的狸奴吸引了,深蓝色的猫眼像两块宝石,深邃又迷人。只见它窝在男子怀里也不乱动,呼噜呼噜的。 “囡囡可喜欢狸奴?这是前几日波斯进贡来的,还没取名字呢,本想着到时候送到凌宅去,没成想子璋今日带着你过来了。” 明棣之前派桑度去简州的时候就知晓那只威武将军的事了,料想她应该会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就跟母妃提了一嘴。这两只狸奴一公一母,到时候她与他各一只,成双成对。 “姨姨,我很喜欢,这只狸奴好漂亮。” 明棣瞧见母妃示意他把手上这只拿过去,他犹豫了片刻,因为这只是公的…… 女郎看着他迟疑了几秒,似是不甘愿一样,半晌才走过来把狸奴抱给她,她当即以为这只狸奴是他想留给安和的,心里头怅然若失,尝到了酸涩之味。 不过把小家伙抱在怀里后,她就已经被它的可爱折服了,摸着软软的,心情也随之变好了。 “这两只狸奴是一对,到时候囡囡可以带着它,去昭王府找你子璋哥哥玩。” 听着宛贵妃的话,兰姝迷迷怔怔了一会,“安和公主不喜欢狸奴吗?” 明棣细细观察对面发愣的小狐狸,他这才知了,在马车上时,她无端沉默的缘由。原来如此,小狐狸竟这般爱吃醋,一时竟因她的不高兴而感到狂喜。 “阿柔性子闹腾,她最没耐心养这些小动物了,不用管她。” 兰姝听到后面那句不用管她,心里登时飘飘然的。她不知道她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已经被对面的妖孽美男洞察秋毫了。明棣倒是很开心,妹妹哪有娘子重要,妹妹以后也会有呵护她的男子的。 “姨姨,我会好好照顾狸奴的,我可以叫它骠骑大将军吗?” 宛贵妃眸里带笑,见怀中的小女郎声音软软糯糯的,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心里一软,哪有不同意的,“囡囡喜欢就好。” “朝华县主,为何要叫它大将军,不可以是王爷吗?” 宛贵妃这才发现,自己这快及冠的儿子也有幼稚的一面。 “因为它帅气。” “王爷就不可以帅气了吗?” 兰姝见对面男子理直气壮的模样,也不和他纠缠,转身跟宛贵妃告状,“姨姨,昭王殿下欺负我。” 宛贵妃观望这对金童玉女,感慨一句岁月不饶人,自己也要老了。前不久子璋来跟她说想娶妻了,她也没问是哪家的贵女,不管是谁,既然是她儿子想要的,那就必定是她儿媳。。 宗帝宠了她近二十年,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谨小慎微,需要讨好人的罪臣之女了。不过看到兰姝后她还是很欢喜,毕竟这个小女郎好看又讨喜,她是真心想把自己当亲人的。 “既然你的子璋哥哥不听话,囡囡何不罚他?” “罚他?”女郎用天真懵懂的眼睛和宛贵妃对视着,继而又看向对面。 明棣暗道不好,他父皇最喜欢和母妃玩这些闺房之乐,他可不喜欢。但不久后,明棣对今日的自己真香了。 “嗯,只要囡囡想的,可以罚子璋为囡囡做任何一件事。” 兰姝认真地想了想,才道,“那,姝儿可以以后再罚吗?” “子璋,囡囡问你呢。” 兰姝听到对面那人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当然可以。” 可是自己又不会叫他去杀人放火,为什么他这么不乐意?“姨姨,昭王殿下肯定是不愿意被罚的。” “没有,我很乐意。”明棣观察到小狐狸那压不住的嘴角,心想她怕是被他母妃带坏了。 看他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宛贵妃心想,自己应当很快就要做祖母了,离含饴弄孙的日子不远了。 两人在未央宫用过膳食后,就和宛贵妃辞别了,不过却在半道上遇上了安和公主。 “停。”只见那位身着紫色华服的少女抬手叫停,待步辇放下来后,她就如同一只花蝴蝶一样朝他们飞来,紫色的云锦绚丽多姿,在空中轻盈飘逸,宛如天际上的晚霞,美得像一幅画。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7节 “皇兄,你是从母妃宫里出来的吗?” 兰姝注视着前面那对一母同胞的兄妹驻足交谈,安和还把手搭在了他的步辇上,兰姝垂眸,眼里生出几分艳羡。 “凌小姐,那只波斯猫是母妃送你的吗?” 被少女提问到的兰姝缓缓回神,颔首道,“回公主殿下,是的。” 兰姝不敢在她面前称宛贵妃姨姨,在宛贵妃身边就像是偷来的光阴一般,她和安和之间,就如同真假千金,她心下清明,假的终归是假的。 窥伺到小狐狸越发茫然的眼神,明棣知道她看见安和怕是又想多了,连忙三言两语打发走胞妹。 ………… 回到马车里的兰姝依旧郁郁寡欢,明棣耐心跟她解释道,“母妃当年进潜邸后就极其受宠,生下我没多久,又接着怀上了阿柔,我和阿柔长得都像母妃,不少人以为我和她是双生子……” “殿下,臣女可以现在罚你吗?”少女突然打断他说话。 明棣一滞,思考了一会才开口,“可以,你要罚什么?” “殿下可以和臣女坐到一起吗?” 男子听了她的话后,半个字都没说,顺从地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 兰姝感受到身边有人,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手指有些颤抖。心中不免责怪他,他怎么什么都不问就坐了过来。 她只知道自己听到他那句阿柔时,心中妒火中烧,就想要离他近一点。她很坏,她抢走了安和的母妃,现在还想抢走她的皇兄。 他明明叫过自己阿姝的,今日却叫她朝华县主。今天只有阿柔,没有阿姝。 明棣审视这位罚了他的少女,见她脸上没有露出一丝喜悦,依旧无精打采的。也罢,自己的小狐狸终究还是得由他宠着。 他轻托少女香腮,肌肤赛雪,冰冰凉凉的,轻轻摩挲了一会才有些热意,“朝华,可还有别的想罚我?” 女郎冷不丁地被身旁的妖孽轻抚了脸颊,一时也怔住了。他和她离得很近,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点,男子似乎有些不满,又逼近了过去,兰姝当下就嗅到了他那带有压迫性的松墨香。 “殿下。”少女退无可退,紧紧贴着马车车厢。 明棣只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声音嗯了她一声,他看小狐狸脸上泛起绯红,眼睛里透露出窘迫,唯独没有暧昧没有欲色,料想徐青章应该没对她做过什么。很好,他会一步一步教会她的。 “朝华,不接着罚我吗?”男子沉吟道。 兰姝此时想不起来安和,想不起来旁人,她只知道这个男子在蛊惑自己。他说得很慢,兰姝怀疑他是墨妖,因他口中吐出的热气居然也带来一股清新的墨香。 “下次再罚殿下。” 男子似乎接受了她的回答,坐直身子后不再逼近她。 “下次是什么时候?” 兰姝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他还会逼问下去。 “后日,是徐老夫人的寿宴,我也会过去,朝华可以后日罚我吗?”明棣见女郎不开口,索性自己给她做了决定。 “好。”兰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为什么要在徐老夫人寿宴上罚他?大概是他平时很忙,不想拖欠自己吧。 两只狸奴都很乖,窝在一起睡觉,兰姝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她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两只都是浑身雪白的。 明棣目睹她抱着狸奴进了凌宅大门后,才抚摸上怀里那只有小铃铛的波斯猫。 “殿下,早上那个车夫,应当是个意外。他的那匹马吃了加了料的干草,那批干草本来是上个月要运送给徐世子的,南蛮圣女之前潜进京下药就是为了这个。不过南蛮投降了,那批干草就被存放在户部。仓部司郎中监守自盗,卖给了城东马料场,近几日城中已经有好几起疯马袭击人的事件了。” 明棣听完他的汇报后未发一言,片刻后才道,“早上凌家发生了什么。” “凌小姐身边的丫鬟跟属下说,早上凌老夫人把她们叫过去,想要凌小姐带白平儿进徐府做媵妾。” 能常年待在昭王身边的桑度办事能力强,不用刻意查就已经知道了,为主子分忧是下属的责任。 小瓷没有跟着进皇宫,兰姝上了昭王马车后,桑度就把她送回来了,顺便听了她对凌老夫人的一顿抱怨。近水楼台先得月,小丫鬟最近对他很是信任。 “媵妾?凌老太太可真敢想,本王都舍不得让她受委屈,还媵妾?”明棣前几日就知道了白平儿的存在,想着她还有用,就没没动她。 “殿下,属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说。” “属下觉得,喜欢徐世子的女人多也不是坏事,凌小姐不是个爱争抢的性子,徐世子让她失望越多,殿下才能尽快抱得美人归。”桑度瞥见主子疾言厉色的样子,觉得他是关心则乱。 明棣打量了几眼站在马车外的桑度,“谁教你的?” “嘿嘿,殿下知道的,属下就爱看点话本子。” 说起话本,明棣想起了小狐狸的香囊,那个沾染了桃花香的香囊。小狐狸亲手做的东西,哪里会便宜了旁人,当然都是他的。 “给白平儿和凌老夫人下点死不了人的药,先把常胜王送回王府。” 桑度打量着怀里的常胜王,面露难色,主子的学问是徐老国公教的,主子应该不会不知道如何给猫取名吧? 兰芝阁突然多出来一只狸奴,小瓷喜形于色,“小姐,骠骑大将军好可爱啊,宛贵妃娘娘也太好了吧。” 看着高冷地梳洗自己毛发的波斯猫,兰姝这时候才察觉有一丝不对劲,这只猫好像不是昭王抱来给她的那只,因为它身上没有墨香。其实两只都长得一样,她之前以为那只是他们母子想留给安和的,所以才想要那只。 ………… 白平儿和凌老夫人最近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整日上吐下泻,请了数个郎中都瞧不出毛病。兰姝本想去侍疾,却被回府的羽化夫人拦住了。羽化夫人给她俩开了一剂药下去,俩人就好了。 她俩对着这位医鬼感恩戴德,其实最应该被感谢的应该是桑度。他对主子说明日是徐老夫人寿宴,凌老夫人肯定会带着白平儿过去给徐青章添堵,不然这对祖孙还得遭罪个几天。 桑度料事如神,翌日凌老夫人果然带着白平儿和兰姝去了徐府。徐国公府虽然子嗣少,但是徐老国公在世时桃李满天下,来祝寿的世族和寒门都不少,徐府内宾客如云,门庭若市,是世家大族的排场。 肖氏雷厉风行,不出两天就和张家定好了亲,陈氏对这门亲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张岱出身寒门,正好需要像徐国公府这样的世族来联姻。徐霜霜还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好亲事。 今日是老太太寿宴,徐霜霜也被放了出来。她一双美眸死死盯着厅堂中的兰姝,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被草草定了亲,那张居安,就是一个只会读书的草包,哪里比得上她哥哥和昭王殿下。 众人审视着兰姝献上的百寿屏风,纷纷对她赞不绝口。本以为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美人,没想到竟这般妙手生花。 “老太太,您瞧,这孙儿媳就是贴心,心灵手巧的,竟然连前朝失传的花绣都知晓。” 绕是见过不少珍品的徐老夫人,也被这屏风所惊艳到了,“好孩子,这份贺礼祖母很喜欢,这花绣是妍娘教的吧?妍娘是个好的,知我老婆子身子不好,还给我绣过几个抹额和护膝。”人到老年,想起逝者倒有些哽咽,似乎觉得自己大限也快到了。 有几个年纪大的夫人立时想起来,那妍娘就是这貌美小娘子的母亲,在徐家做客时和凌探花看对了眼,成就了一门好姻缘。 “老太太可别伤心,属于你家的小娘子自然是跑不掉。这不,几十年过去,妍娘的孩子还成了您的孙儿媳。”开口的是国子监祭酒的夫人,她丈夫博学多才,日日耳濡目染的她脑筋转得也快。旁边几位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也忙跟着拣了些好听的话来说。 堂内热闹非凡,倒没人注意到徐家二夫人失态,洒了些茶水,她呼吸不匀,暗暗掐着自己手心强迫自己冷静。 “好了,这满堂的小姑娘一个个跟朵花似的,也别守着我这个老婆子了,都到外面玩去吧。” 兰姝对木槿堂已经轻车熟路了,只是还没出院子,就被徐霜霜拦住了去路,“凌兰姝,你今日竟还笑得这般开心,我大哥为了你都伤成了那样,你都无动于衷,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对你来说,荣华富贵才是你想要的吧?” 听着她没头没脑的话,兰姝对她露出疑惑的表情,而她却似乎被兰姝的表露的疑惑而惹恼了,“做出这副可怜的模样给谁看,贪慕虚荣的小人,让开。” 徐霜霜狠狠推开站在她前面的兰姝,还好她被小瓷扶住了才没摔倒。 “小姐,徐霜霜也太欺负人了,整天仗势欺人,以后还不是要嫁出去的。” 徐家和张家定亲的消息不胫而走,凌家当然也是知晓的。 兰姝却对她口中徐青章受伤的事感到不解,今日并没有看到徐青章的踪影,问了桃衣才知道他前天罚跪晕倒了,于是便带着小瓷往大房的望青居去了。 没想到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徐青章,他的脸色苍白如蜡,病骨支离,却在见到兰姝后,眼里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咳咳,姝儿。” 长得人高马大的男子此时却摇摇晃晃,兰姝见他猛烈咳嗽,上前一步想替他顺顺气,手还没拍下去,就被旁边的初一出声提醒他背上有伤。 女郎扬起的小手有些孤独地放在半空中,徐青章见她想放下,连忙抓住了她的柔荑。 “章哥哥,你是因为我受伤的吗?”兰姝不知道他哪里还有伤,也不敢抱他。 “姝儿,不是因为你,已经不疼了。” 这条小路只通往望青居和挽棠阁,平日里并没有人来,初一和小瓷已经退到路口守着了。徐青章泰然自若地把她搂在怀里,感受着她的存在,还好,此刻的她是鲜活的。 兰姝知道他在骗自己,也不知道遭了多大的罪,才让这个铁汉也柔弱了起来,拖着一副病体。 “章哥哥。”女郎没再说矫情的话,只想喊一喊他。 她伸出素手,摸上徐青章憔悴不堪的脸颊。女郎手很小,只能堪堪覆盖青年半张脸,她划过男子的眉骨,鼻梁,最后摸了摸他的下巴,今日他倒是刮了胡子了。她注意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被这画面吸引了,于是抚上了他脖颈上凸起的喉结。 男子最脆弱的地方被她用纤纤玉指按了按,登时呼吸急促了些。他俯视女郎专注的神情,似乎还在对这个她没有的构造所好奇。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不愿打扰她,她想摸那便给她摸吧。此刻的他像她的俘虏一样,任她处置。只要她高兴,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青章。” 温润的声音打断了缠绵缱绻的男女,他眼睁睁看着那对野鸳鸯难舍难分,心下怒火都快抑制不住了。 黑衣男子似乎有些赧颜汗下,把怀中的女郎挡在身后,才清了清嗓子说,“殿下,抱歉,臣失态了。” 他怎么把这位王爷忘了,本来还与他在书房交谈,一听姝儿到了,就丢下他来了外边,自己对姝儿的喜爱真是忘乎其形。 对于上位者来说,自己手里的下属有弱点当然很好,容易掌控,但这个弱点不该是自己心爱的女郎。 桑度瞥见自家主子想怒又不敢怒的样子,着实开了眼,也只有凌小姐才能让他欣赏到这一幕。过了一会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世子爷和凌小姐的侍卫和丫鬟呢?他不会也被偷家了吧? “朝华貌美,青章情不自禁也在所难免,只是你们还未成婚,还是要注意朝华的名誉,世人对女子多有苛刻。” 躲在男子身后的女郎似乎是对他的话表示不满,探出个脑袋狠狠瞪了他一眼。明棣心中感到好笑,她这是生哪门子气,气他的出现打扰了他们吗? 若是他不出来,指不定这对野鸳鸯就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干些对不起他的事了。小狐狸还是不能太宠着了,都要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殿下说的是,是臣鲁莽了。” 女郎气在头上,听着徐青章的话,以为他也是对自己刚刚的表现感到不满。 她转身就离开了,没多久就再次踏入了挽棠阁的院子。许久没住人,屋内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灰。此处陈设简单,远远比不上自己如今的兰芝阁。 兰姝走到梳妆台前,站了一会,却突然瞥见铜镜里俊俏的白衣男子。对于忽然出现的人,她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回头一看,果然是昭王。 “殿下。”兰姝弯下身对他行了一礼。 “生气了?为什么?”男子似乎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恼了这位俏佳人,虚心地向她讨教。 “臣女没有生气。” 明棣想起那个爱看话本的侍卫告诉自己,女郎说没有生气那就肯定生气了。他虽然不明白女子为何要说言不由衷的话,但他会观察,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郎,的确不复平日的温和,此时她的眼神冷淡,带有一分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倔强。 “朝华,罚我。” 眼前的男子步步紧逼,似乎他才是那个要惩罚女郎的人,她被逼退到梳妆台边,桌子不高,刚好到她的大腿根部,于是她跌坐了上去。他却还是越来越近,近到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能闻到那一股沁人心脾的墨香。 兰姝很不满他此时带来的压迫感,于是撑着身子,一口咬上了他的喉结,带着点惩罚的力度。她感受到男子后退了一步,拉开了点距离,女郎却很满意他的动作,觉得他在示弱。 男子的喉结里硬外柔,她心情好,奖赏性地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却突然上前了一步,搂抱住了她。兰姝顿了顿,可也没多想,下一瞬就回抱了他,她怕自己摔跤,还用双腿轻轻箍着他的腰,却也无形中加深了这个拥抱。 他身上的墨香很好闻,舌尖扫着他的皮肤,口中也充斥着一股松墨香的气味。渐渐地。女郎似乎不再满足于那一小块突出的喉结,她动了动嘴唇,小口小口碾咬着旁边的皮肤。檀口不自觉地分泌出唾液来,一时之间,房中只有她咂嘴的水啧声和他的粗喘。 “姝儿,你在里面吗?”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8节 听着外面的声音,兰姝方才大梦初醒。离了他的脖颈,望着从嘴角拉出的银丝,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上顿时有如火烧云。她刚刚是撅着臀,直起身咬他的,现在目光平视过去,能瞧见男子白皙纤长的脖颈上有着淡红的,密密麻麻的牙印。 她和他还搂在一起没松开,身边男子似乎干了什么力气活一般,靠在她身上低低喘息。兰姝见男子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以为他也要咬她,闭上眼睛作出大义凛然的样子。没想到他只是蹭了蹭她的脖子,有点痒,兰姝轻轻嘤咛了一声。 “姝儿?” 兰姝听着外面的声音,才想起徐青章还在门口。 “阿姝,叫他在外面等着别进来。” 女郎这时倒是听了他的蛊惑,对他唯命是从,当即把他的意思转告给了外面的男子。 “阿姝,真乖。” 没人不喜欢被夸赞,明棣见她眼明如星的模样,也随之勾了勾唇角。明明受罚的人是自己,他却生出了一种在引诱小狐狸的感觉,原来父皇就是这样,一步步拜倒在母妃那石榴裙下的。 小狐狸的眼里依旧没有欲色,却朦朦胧胧地浮起一层水雾,偏偏她生得媚,这样又纯又媚的绝色,对男子而言,有着无尽的诱惑。他早已对她有了反应,虽没有安抚却也渗出一些清液。 天知道他出来时,目睹那俩人抱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么拈酸吃醋,没想到才一刻钟,角色就互换了。心中那点妒意也都烟消云散了,他是彻彻底底被这只小狐狸拿捏了。 小狐狸尖牙利嘴爱咬人,被她咬的第一口有点疼,后来她似乎知道自己力度大了,就给自己舔舐着,男子的喉结是敏感之处,登时被她舔得浑身酥麻,指尖都透露出痒意,叫嚣着想做点坏事。 于是他抱紧了小狐狸,她倒也不抗拒,乖乖地让他抱着,甚至还回抱了他。上次她抱他还是在山洞那回,那回她不清醒,这次他们可是青天白日抱在一起的,外面还有她的未婚夫,她的未婚夫只能等在门外。众人都看好这份姻缘又如何,小狐狸是他一个人的。 他透过铜镜瞧见自己脖子上那些没有章法的齿痕,心中很是愉悦,他甚至都想走出去,给外面那人看看了。 “阿姝,可满意了?” 兰姝点点头,哪里还记得自己之前在气什么,她只知道她咬他的时候,像是饿狠了,细细品尝着他的脖颈,所以那些淡红的咬痕密密匝匝的,没有缝隙。 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中的他伏在自己身上啃咬。她当时不理解他为什么咬自己,现在想来,原来咬人能让自己通体畅快。下次,她想再试试咬别处。毕竟,他在梦里可是咬了自己很多地方的。 明棣不知道她的梦,只知道眼前的女郎也和他一样得了趣。她的唇瓣因为被狠狠挤压过,啃咬过,而变得极致红艳,很诱人,小狐狸此时风情万种,媚意横生。他却还是选择了隐忍,浇灌鲜花要有耐心,过程也很重要,不能拔苗助长,他要等着这朵娇花盛开的时候再采摘。她的千娇百媚尽数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与外面那人,与旁人,与任何人都不相干。 女郎看着他给自己理了理发,把一根摇摇欲坠的簪子重新插好,再把她从梳妆台上抱下来,然后松开了她,她心中却生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徐青章等在门口,受了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咳得很隐忍,仿佛是怕吵到里面的女郎。这时,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姝儿,咳咳,都是我的错,下次不会再唐突你了。”他以为女郎生气是因为昭王所说的,坏了她的名誉。而且他仔细想过,自己确实对她存有腌臜的心思,他恨男人的劣根性。 兰姝倒是不知他心中所想,但是她在里面已经被明棣哄好了,她哪里还会对徐青章闹小脾气。她刚刚只是很讨厌他们说话的方式,像冷酷无情的长辈,像她祖母。偏偏这两个人还都是她依赖的,所以立时就恼了他俩。 “章哥哥,你身子不好,我先扶你去望青居吧。” 徐青章虽然还未好全,但也不是病到要搀扶的地步,不过显然,他很受用女郎扶着他。听说昭王给她请了医鬼来诊治,那人果然医术高明,今日姝儿的面色白里透红,唇如朱霞,像个精致的娇娃娃,煞是好看。 既然姝儿叫宛贵妃一声姨母,昭王也对自己礼贤下士,他日后必定是要效忠他们母子的。他之前还觉得昭王是为了得到自己的助力才接近姝儿,但是方才见他教育自己样子,想来也是把她当成妹妹疼爱的。姝儿看重亲情,多一些家人疼爱她,自己也是喜闻乐道的。 屋内的男子目送他俩离开,玉指抚上自己的脖颈,哼,小狐狸迟早会站在他身边的。 [1]摘自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第28章 家丑 他想要她,他也那样做了 “殿下, 白平儿往这边来了,属下已经引开了守在路口的小瓷和初一。”桑度心想,他可是为了主子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希望那个黑炭不要对圆脸小丫头动心。 而且他方才进来的时候偷窥了一眼, 主子脖子上全是咬痕。这也不能怪他, 主子生得白, 上面的红痕实在是显眼。能在脖子上给主子留下咬痕的,那不就只有凌小姐了吗, 若是旁人靠近主子, 怕是还没近身就先残了,就比如二皇子上次送的那两位歌姬。 他脑补了一出大戏, 没想到主子竟在徐世子家中背着他和凌小姐乱来,着实刺激。桑度为自己心中那点龌龊而狂喜,这可比话本还吸引人。 兰姝注视着跪在她和徐青章面前的白平儿, 眼神微冷, 在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 徐家两位夫人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模样了。 “大哥哥,平儿不求您像宠爱姐姐那般对我,平儿只求能在您的后宅中望您垂怜。” 纵使徐青章记忆力超群,这时也想不起来她是谁,“姑娘, 我们见过吗?” “大哥哥,我是平儿, 您之前在百戏楼跟着我祖母学过皮影戏的,您还表演给我看过。” 跪在地上的女郎潸然泪下,虽然不是仙姿玉容,但这个年龄的少女也是含苞待放的。她在百戏楼里长大, 自小便来往于男子人群里,知道他们最是心疼可怜的女子。他们怜弱,怜孤,还喜欢为柔弱的女子提供避风港。 但她想岔了,徐青章是记起来这个女郎了,但面对眼前娇弱的女子,他却生不起一丝怜爱之情。前些日子他还被冯知薇投怀送抱,一个端庄的世家女郎,居然口口声声说要做他的妾。她说他救过她,可他都不记得她。 他是不会纳妾的,那样对姝儿不公平。他只想保护姝儿,为什么一个个都想来拆散他和她。 “我已经有未婚妻了,而且起誓过此生绝不纳妾,姑娘还是另寻良人吧。” “大哥哥,你是不是顾及姐姐才不愿要了平儿,姐姐说只要你同意她就没意见的,姐姐愿意和我共侍一夫,我和大哥哥的孩子以后也会叫姐姐一声母亲的。大哥哥,你要了平儿吧。” 徐青章看了看身边一言不发的姝儿,此时的她仿若天上的神女,高贵冷艳,拒人千里之外,让人不敢生出亵渎的心思,只想匍匐在她脚边俯首称臣。 “来人,把白姑娘请出去。” 眼下初一不在院子,秋露听到吩咐后,就进来把白平儿拖走了。秋白上次因为勾引徐青章,已经被降为只能打扫院子的三等丫鬟了,她自然是怀恨在心,方才就是她故意把平儿放进来的。 等闹哄哄的院子彻底清净后,男子才开口,“姝儿,我刚刚说的没有一句假话。我徐青章此生只愿娶你,绝不纳妾,若违此誓,定叫我终生痛苦不断,不得善终。” 兰姝被他猝不及防地表明了心意,心中当然也是高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不是欣喜若狂的那种感觉。 就好像一个满心期待得到糖果的小孩,历经千辛万苦才获得,以至于失去了最初追逐的初心。但眼下她没有多想,她只能想到自己也许会和徐青章相濡以沫,成为徐老国公和徐老夫人那样的眷侣。 “章哥哥,若是我生不了孩儿呢?”兰姝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心中的忧虑说出口,在她的认知里,她的母亲和徐青章的嫡母都是因为生不出子嗣,他们的父亲才被迫纳妾。孩子,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是多么重要,传承发扬都需要子嗣。 “姝儿,我娶你不是为了生小孩的。父亲当年和嫡母本想过继族中一个嗣子的,都已经看好了人选,但是后来有了我,便作罢了。依照嫡母对我的冷漠,她必不会管我房中事。二房还有大哥,这世子的名号对我来说远没有你重要。姝儿,我只想要你,只愿护着你一生安康喜乐,岁月无忧。” 青年看向女郎的眼神深情又坚定,女郎听完他的话果然神清气爽,一扫平儿带来的阴霾。 “世子爷,家里出事了。”外面传来初一的声音。 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初一在路上已经跟他们说了大致情形。原来是礼部尚书张岱喝醉酒后,误闯了三小姐徐冰涵的闺房,张岱虽然喝醉了,但是并未轻薄她。偏巧被徐霜霜看见了,她不愿意嫁进张家就把事情闹大了。 好好的一场寿宴,却被徐家的两个女郎搅和了。但终究是家丑,自家人的事还得关起门来解决。肖氏已经给宾客安排了几出杂技和胡舞,但也有好事者特意守在木槿堂外面,等着里面的动静,好去通报给自家主子。 一刻钟后俩人到了木槿堂,小瓷站在外面,看见自家小姐后,连忙道,“小姐,出大事了。张尚书要求娶三小姐做平妻,二老爷坚决不同意,都快和他打起来了。” 兰姝和徐青章面面相觑,其实如果没有徐霜霜和张居安的定亲,三小姐嫁到尚书府做平妻也不算是委屈了她,这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毕竟女子的名节受损,家里头多半会草草将她嫁出去,要么就一根白绫了事,简单又省事。 唯一不好的就是张岱年纪和二老爷差不多大,但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二老爷怎么会如此反常? 俩人进去后就感受到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堂内坐着老夫人,徐国公,二夫人林氏,大姑奶奶徐梦曦和她的丈夫文东,以及张岱的夫人陈氏。家里的几个小辈都站在旁边,张岱和徐冰涵跪在地上,而旁边的小厮死死拉着二老爷徐谓,像是怕他上前揍人。 “老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对三小姐一见倾心,还望您成全。” 兰姝看着跪在地上的礼部尚书,他身形清瘦,虽说上了年纪,但也能瞧出来年轻时的俊朗。此时的他神情卑微,一点也没因为自己下跪而恼怒。 “张岱,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和兰姝上次见过的二老爷不同,此时的他怒目圆睁,全然失去了往日的儒雅,像是要为心爱的女儿讨回公道一般。 徐青章也对他这位二叔又有了新的认知,在他印象里,这位二叔从来没有生气过,一直都是笑吟吟,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老二,你冷静点,像什么样子。”徐致不怒自威,一家之主的话果然管用,徐谓不再作势上前。 旁人也许不知道,老太太和徐致可是清楚这俩人的。一个是死了心爱的小妾,另一个是心爱的人嫁给了旁人,但前几年也死了。 兰姝进府的时候她看老二没动静,以为自己儿子荒唐这么多年,早已对故人释怀了。而二房的两个庶女都安分守己待在后宅,除了宴席上,自己还真没见过她们几次。而他们府上的三小姐,偏偏生得和那小肖氏有六分相似,剩下四分像小肖氏的表妹妍娘。若不是当初是自己给妍娘叫的大夫,她还会以为这是妍娘的孩子。 老二当初是个混不吝的,看上了妍娘,但她哭着跪在自己面前说不愿做妾,凌探花又说不介意妍娘的过往,自己这才给他俩保了媒。 “娘,我们徐家的闺女哪里就要到给老头子做妾的地步了,张兄年纪和我一样大,府中已有娇妻美妾,儿子都比我闺女大了,冰涵若是进了张府,岂不是要被欺负得渣都不剩?” 其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千不该万不该让徐霜霜闹大了给旁人知晓了,坏事传千里,眼下徐冰涵的名声也是毁了。 “祖母,是孙女没福气,不能侍奉左右,冰涵愿意去青辞庵为祖母祈福,青灯古佛依伴一生。” 两个中年男子看着给老太太跪着磕头的徐冰涵,两人眼里都闪过痛惜。 “娘,二十年前您就让我……” 啪,徐国公突然站起身来,狠狠地打了徐谓一耳光。徐致生得魁梧,一巴掌就把他打倒在地,嘴角流出血来。 “那就依张尚书所言,一个月后徐三小姐嫁入张府为平妻,希望张尚书善待我侄女,霜霜和令郎的婚事就此作罢。”徐致一锤定音,走出木槿堂前叫人把徐谓也拖走了。 众人见最闹腾的男子走了,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但还是好奇二老爷那句没说完的话,能有什么事让徐国公对胞弟动手。 “多谢老夫人成全,我定以正妻之礼相待三小姐。” 众人看张岱的正妻就坐在上头,他却说出这种话,也不怕寒了他家夫人的心。果然陈氏面如死灰,一直颤抖着,不知是不是被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一场闹剧就以这样的结局散场了,老太太的寿宴也被搞砸了,老人家劳神心疲,打发众人散了去。 “娘,二哥今日为何如此作态?二哥他不是最讨厌管后宅之事的吗?”徐老夫人看自己女儿一脸疑惑的样子,本不想告诉她,奈何这幺女实在缠人。 “你可还记得妍娘和小肖氏?”老太太躺在贵妃榻上闭上眼睛养神。 “记得啊,没出阁的时候她俩还来……娘,我想起来,二哥那女儿和她俩长得都很像,原来如此,那二哥不会是……”徐梦曦突然恍然大悟,自己当年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的。 “大哥打得好,二哥那个荒唐性子做起事来,没准咱家的丑事就要被满朝文武耻笑了。” 老太太看自己的女儿一点就通,也不再多和她解释,自己这把老骨头着实经不起折腾了。 等徐梦曦走了,老太太才睁开眼,“蒋嬷嬷,你说霜霜是不是太狠毒了点?” 蒋嬷嬷哪里敢说主子是非,但今日确实也是二小姐惹出的事,家丑不可外扬,她倒好,就差把今日的宾客都引过去了。 “大夫人做主给她定了亲,二小姐心中恼着呢。奴婢瞧着,二小姐本心不坏,她今日定然也后悔着呢。” 看着缓缓熟睡过去的老太太,蒋嬷嬷也是心疼,好端端的大寿,弄出这些动静来折腾人。老太太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穿着喜庆的寿衣倒像是…… 看了半天杂耍的贵客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主人家的就徐国公夫人一人在陪着,连老寿星都不在,显然是出事了。不明所以的众人原以为出事的是老太太,但看肖氏还在陪着笑,便也打消了念头。 待肖氏一走,和徐家不对付的程家夫人就起了个头,“听说了吗,这张尚书进了二房的后宅,正和那三小姐苟合呢,不巧被徐二小姐看见了。到时候徐家两位小姐嫁进张家,嫡小姐还得给庶女行长辈之礼呢。” 旁边的人连忙竖起耳朵听着,杂耍虽然好看,但也不如听八卦畅快。 “哎,我听别人说张家那位大人和府上的三小姐,在二房的门口急不可耐地就……” 国子监祭酒夫人眼睁睁看着众人围成几个小圈子窃窃私语,听着越传越离谱的消息,最后竟传得不堪入耳,简直是有辱斯文。 世人最爱对那些空穴来风的话进行恶意揣测,来满足自己的窥视欲。她的丈夫和徐家交好,她可不会在这种时候踩徐家一脚。徐家这种豪门世族,当然不会因为一件小小的丑事就让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此时落井下石,反倒会被徐家记恨着,没准哪天就给自家夫君小鞋穿了。 兰姝从木槿堂出来后就和徐青章告别了,马车前徐青章本想和她拉一会手,但是想起昭王的话,决定还是不在外人面前冒犯了她。他俩还没成婚,对她的名声不好。 兰姝上马车后,就瞧见老夫人身边的白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夫人眼神微冷,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安慰她。 凌老太太方才被徐青章一个小辈教育了,心中甚是不痛快,哪里有心情安慰旁人。徐青章告诉她,他是不会纳妾的,此生只有兰姝一人。偏生她的嫡亲孙女还站在他身旁,搞得好像她才是外人一样。 她是兰姝的亲祖母,自己难道会害她吗?男子多薄情,今日之誓,明日变誓,世间的负心汉还少吗?子嗣才是最重要的,兰姝身子骨差,恐日后子嗣艰难,家里头现在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帮手吗? 这白平儿一无家世,二无兄弟。科哥儿是兰姝的同胞兄弟,自然是会帮着亲妹的。黄氏那老媪迟早也是要躺着的,到时候白平儿进了后宅,不还是任她随意揉搓吗?自己一番苦心真是被当作驴肝肺。 ………… 时隔几天,徐霜霜再次跪在了芙蓉苑,低眉顺眼地跪在肖氏的脚边。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9节 “你好大的本事啊,徐霜霜,我都不如你,全家上下哪个供得起你这尊大佛啊?” 穿着锦衣华服的女郎不敢开口,她也不知道今日之事会酿成大错,她只是不想嫁进张家而已。她看着张尚书鬼鬼祟祟地进了二房后院,就想着如果他在他们家出丑了,那自己也能理直气壮地退亲。 “既然不满意我给你找的亲事,那你就绞了头发去当姑子吧,徐家容不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娘,我错了,求求您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跪在地上的女郎扯皱了肖氏的下裙。 “徐家因为你,百年的名声毁于一旦,我今天因为你赔了多少笑?你怎么敢的,竟敢故意拿家里的丑事宣扬给外人。徐家供你吃穿,你却给外人看笑话,你是个黑心肝的吗?” “娘,你饶了我吧,我不要当姑子。爹,我错了,爹,女儿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徐霜霜看见走进来的徐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向他求救。 徐致目睹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此刻见她狼狈的模样也是于心不忍,“蓉娘,等过几日会试成绩出来后,再给霜霜相看一门婚事吧。这批举子里面有几个青年才俊很是不错,就是出身差了点,之前才没和你提。” 肖氏面对许久未踏进自己院子的丈夫,一时之间有些怅然。但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就想起来那个庶子,连带着对徐致也没好脸色。 长期分房导致两人的关系不再和睦如初,徐致不是重色之人,这二十年来和发妻更多地是相敬如宾。 “我知道了,夫君早些歇息去吧,霜霜的婚事我有数。” 眼见妻子不知何时生出几根华发,她还为家里操持几十年,登时对那晚的自己生出几分后悔之情。但浸淫官场多年,年近半百的他已经低不下头对她说情话了。听了肖氏的话后也没多留,转身就出了芙蓉苑。 徐霜霜闻及父亲想把自己嫁给寒门举子,登时也崩溃了,瘫坐在地上。寒门,还不如张居安,张居安好歹还有个在朝为官的爹。而寒门士子,要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少年才能混出名堂? 她在徐家一个月就要裁十二套衣服,吃食更是精细,身边日日仆妇环绕。若嫁去寒门,她还能拥有这样奢靡的生活吗?想到自己以后可能要侍奉婆母,要拿自己的嫁妆去填夫家窟窿,顿时忍不住大哭起来。 ………… 回到兰芝阁后小瓷才打开了话匣子,“小姐,徐霜霜也太恶毒了吧,她自己不想嫁进张家,就让自己堂妹跳进了火坑。张尚书官职虽大,但年龄也大啊,都和二老爷一个岁数了,儿子都比三小姐大几岁。” 兰姝倒是在意另外一件事,“你说,宴席离二房后宅那么远,张尚书为何要去三小姐的房间。” “小姐,这事奴婢听了些小道消息,听孙婆子说,三小姐长得像张尚书难产的小妾小肖氏,就是您的那位亲姨母,国公夫人的庶妹。张尚书喝醉酒后,看着有几分像的三小姐,立马就尾随她进了菡萏院。” “怪不得,我并没有见过那位姨母,我们之前就觉得她像母亲,没想到她更像姨母。”兰姝若有所思。 “可是三小姐是二老爷生的,而且孙婆子说二老爷虽然小妾多,但并不怎么管教庶女,那为什么二老爷又对她百般维护?” 不止兰姝二人很好奇,只听了两句风言风语的人更好奇。大家族里谁家没有丑事,如今都想一窥,辉煌徐家这内宅的冰山一角。 ………… 翌日,张家就请冰人上门提亲了。还放出消息,张尚书在徐老夫人寿宴上,对三小姐一见倾心,愿以平妻之礼迎娶,长子和二小姐的婚事已经作罢。 和徐霜霜一样不好的还有张茹倩,她听到消息后,心想自己的父亲要娶一个能给他当女儿的人时,天都塌了。 原本前几日看徐霜霜和大哥定亲了,她还有些高兴。徐霜霜平日里只喜欢和安和公主来往,瞧不起她,自己每每对她只有巴结的份。倘若她嫁进来,定是要叫她吃些苦头的。她都做好准备,要如何磋磨这位高贵的大小姐了,她很期待她卑微屈膝,讨好自己这个小姑子的样子。 没想到要嫁进家里的,却变成了她的堂妹,还是嫁给她爹。自己以后岂不是要对和她岁数一般大的女郎,行长辈之礼?她嫁进来还是平妻,自己的生母却仅仅是个良妾,这怎么能忍?她也想知道,在徐家寿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本想过去找母亲说道说道,姨娘却告诉自己,母亲回来后就病得起不了身了。她还想多问几句,姨娘却把自己赶出来了。 她的生母,原是母亲身边的丫鬟,后来给父亲做了妾后,依旧对母亲伏低做小,在她身边做着丫鬟的活计。好在母亲与人和善,对她们很好,并不曾苛待,家里的三个哥哥也很宠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 张家主院里,青露把手中的帕子拧干后,放在了陈氏的额头上。她凝视着床上的主母,可她眼神淡然,似乎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人。 躺在床上的陈氏还在瑟瑟发抖,苍白的嘴唇一直嗫嚅着,“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不是我杀的你,求求你,我错了,别来找我。” ………… 徐冰涵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几个丫鬟婆子,知道这都是她那位好嫡母送来的,美其名曰教自己规矩,实则她却是想折磨自己。一个月后她就要出嫁了,她这位好嫡母可真是沉不住气,难怪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肖氏在管家。 不错,昨日她是故意引张岱过来的,和记忆中的样子不同,如今他早已生出华发。自己当初咽气前没见过他,醒过来后却已是到乡翻似烂柯人。[1] 她知晓张岱所有缺点爱好,昨日自己不过是在房中和他交谈了几句,他便跪在老太太的院子说要娶她。简直和她的目的不谋而合,她要进张家,要他们所有人给自己的孩儿赔命,一个都逃不掉。 至于她那位便宜爹,当初欺负了妍娘,现在还混不吝地想对她做什么? 妍娘的孩子长大了,她那天瞧见了她,和妍娘长得并不像。妍娘温温柔柔的,而她的女儿太妖艳了,艳冠群芳,也不知道这般貌美对她来说是好是坏。只希望徐世子是她的良人,希望她能比自己和妍娘过得更顺遂,儿孙满堂。 徐谓被大哥勒令这一个月都不得住在徐府,他今日喝得醉醺醺的,躺在了祝寡妇的怀里,想起来往事。当初娶了美娇娘后也和她蜜里调油好几年,但是后来他遇到了妍娘。他是大嫂家的表妹,她温顺可人,他想要她,他也那样做了。他欺负了她,她也不闹,只会在难受的时候哼唧几句。 直到后来东窗事发,被林氏发现了,她说她不愿意为妾,她求到老太太面前放她走。林氏推了她一把,没想到竟害得她小产,那是他们唯一一个孩子,还没有成型。 残阳如血,余晖把天边的晚霞都染成了朱红,而木槿堂里也端出来一盆盆血污,红到刺眼的,是她的,也是他们的孩儿的。 事后他进去看她,她却哭着求自己放过她,原来温顺的绵羊也会反抗。凌峰知道自己和她的事,却依旧求娶了她。他们去了简州,只是后来听说她身子弱,生不了子嗣,她婆母又给凌峰纳了三房美妾。是自己害了她,他对不起她,他甚至都不敢去打听她的消息。 直到上个月看见她的女儿时,他才知道,三年前她竟然随着凌峰去了。自己这二十年过得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却不曾想,故人早已香消玉殒。 今日看到自己那个小女儿,竟生得和妍娘有几分相似,还有她头上那只白玉簪,和妍娘当初常戴的那根一模一样。 他当初与那毒妇决裂后,就懒得管后宅之事。反正后院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多年来也不曾管过这个女儿,如今却没想到,他的女儿竟长得像妍娘,莫非她是转世过来的吗? “娘,阿爹睡着了吗?”简朴的房间里冒出来一个娇俏少女,生得苗条,看着只有豆蔻年华的样子。 祝寡妇见女儿探头探脑的模样,连忙把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轻为男子拭去眼角的泪。 她知道徐郎定是遇到烦心事了,他每每伤心都会上自己这来。自己一个寡妇带着个幼女,这么多年全然靠他的相助,母女俩才能安稳度日。 他孩子不多,也乐意让自己和前夫生的女儿叫他爹。她是心甘情愿做他的外室的,世间没有男子对他们母子这般好了。她不求他日日来,但求他不高兴了,上自己这里来,自己也能给他一个安静的住处。她盼着他来,却也盼着他日日顺心。 [1]摘自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第29章 癸水 昭王殿下,臣女没有不适 自那日从徐家回来后, 凌老夫人就对黄氏祖孙没了往日的好脸色。一个讨好不了姑爷的人,甚至连他的后院都进不去,她还有什么用处, 养在府里给口饭吃就行了。 “小姐, 听说芳绮院那位早上想吃个芙蓉蛋, 厨娘却说没有鸡蛋。然后白平儿指着地上那竹篮里的鸡蛋质问张婆子, 张婆子说那是留着给大少爷补身体的,白平儿当下就被气得大哭了一场。” 下人之间惯会看主人眼色行事, 眼看老太太不待见她了, 居然连个芙蓉蛋都不愿意给她做。 自家祖母她是知道的,生活拮据那年, 能把伺候她几十年的下人和姨娘都遣散了,哪里会对才认识几天的黄氏祖孙上心。但凌家再不济,也比她俩祖孙, 寄住在百戏楼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好, 整日还需依靠卖艺来混口饭吃。 凌家在京城没有产业, 之前仅靠卖掉的简州祖宅那点银子和兰姝的聘礼维持度日,日子过得并不富裕。后来兰姝在宫廷赢了比试,被赏赐了百两黄金,这才解决了燃眉之急。原先在简州本也有些田产,无奈凌父去了之后, 就被亲戚瓜分了,那些亲戚都是隔了好几代的旁支。 “今天是不是放榜的日子?”兰姝听小瓷说起她那位庶兄, 这才想起好像要放榜了。 刚好徐德这时候过来,“喜报喜报,小姐,大少爷得了一甲第三名。”徐德是徐青章的人, 自然知道这宅子的真正主人是兰姝,故而每回得了重要消息,都是先通知兰芝阁,再去凌霄堂。 “小姐,没想到大少爷才华竟这般好,大少爷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1] 确实,兰姝对自己这位庶兄的印象也是才学平平,自己的父亲好像都没有怎么指导过他。 “我们也去凌霄堂庆贺吧。”料想她祖母眼下应当高兴得都要磕头烧香拜祖宗了。 三进的宅子,每个院子隔得都不远,加上兰姝日日做早课和晚课,身子骨好了不少,不到半刻钟就到了凌霄堂。 凌霄堂她来得不多,在简州的时候,倒是日日都需要在老太太面前请安。后来她父亲和母亲去了之后,家里人少,也不兴那些规矩了。 兰姝来得快,老太太身边只有白氏和几个小丫鬟伺候着,过了一会凌科和黄氏祖孙才姗姗来迟。 老太太看到凌科来了后喜出望外,把他叫到跟前好生夸奖了一番,“科哥儿,你父亲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会感到欣慰的,凌家后继有人啊。科哥儿,好好备考,祖母期待你在金銮殿上的表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咱们凌家的孩子都不差。” 说着看向兰姝,把她也招到跟前,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父亲就两个孩子,你们要互相协助,同舟共济。凌家交到你们手上,若是祖母哪天去了,也不怕见那些列祖列宗。” “孙子/女谨遵教诲。”两人异口同声地应着老太太。 白氏不是个爱说话的人,黄氏祖孙倒是又讨好着老太太,凌老夫人也装糊涂,像是和她们毫无间隙般乐呵。 待两人走回座位的时候,凌科瞥到了那一抹红,很旖旎,对于成年男子来说很暧昧,他的妹妹在他不经意间长大了。他没有叫小瓷,也没提醒她,反而吩咐福全取了自己的大氅过来。 兰姝也察觉了些微异常,她感到下身源源不断地流出些什么。但今天不应该是她的小日子,她的癸水每个月都很准时的。 直到起身时她看到庶兄走过来递给她大氅,她才意识到什么,登时羞红了脸,小瓷连忙接过来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对凌科道完谢后,二人就匆匆忙忙走了。 “小瓷,是不是那个来了?”小女郎走在路上,声音如蚊子一般嗡嗡作响。 “是的,小姐,您裙子后面红了一大片,小腹疼吗?后面湿了一大块,奴婢瞧着有些怕。可是羽化夫人今日一早出门了,要明日才能见到她了。” 羽化夫人闲不住,每天神出鬼没的,加上兰姝近几日只需要每天喝一次药,所以她每次把药端来后,就出门溜达了。 “没有不舒服,只是感觉出来的很多。”虽然身边只有小瓷,但她还是感到有些难为情。 “要不等午时昭王府的人过来送膳的时候,咱们问问他知不知道羽化夫人的行踪?” 昭王府的老刘头自从知道兰姝喜欢他的手艺后,日日都送不一样的膳食过来,一日三餐,餐餐不落,还会问兰姝要不要用下午茶。 兰姝目露疑色,她在想如果找了昭王府的人,昭王会不会也知道她来小日子了?如果被他知道了,她怕是会无地自容。而外面的大夫又都是男子坐诊,当然不如羽化夫人便利。 小瓷却觉得自家小姐的沉默就是默认,于是伺候兰姝更完衣后,就去叫门房留下中午送膳的人。 ………… 明棣在凌宅留下的眼线有两种,一种是紧急的,立时来报;一种是日常的,一天一报。他不觉得自己监视小狐狸有什么错,只是也难登大雅之堂,自己日后肯定不会告诉她这些的。 “殿下。”桑度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轻易开口。 明棣看着扭扭捏捏的桑度,不明白他这属下怎么不仅爱看女郎的话本,还如女郎那般忸怩作态了,他又不是女子,倒可以去当个小黄门。 “何事,说。”过了片刻,明棣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边翻阅信函一边问他。 “凌宅的人来报,说凌小姐来癸水了,似乎量很多,医鬼现在不在府上,她们准备留下中午送膳的人,问问看有没有医鬼的行踪。” “癸水?她不是每个月十八号才来吗?今日才十三。” 桑度当然知道这些,因为这些就是他去简州查的,他和主子甚至还知晓凌小姐都不知道的密辛。凌探花那么古板的一个人,没想到他竟能不计前嫌娶了凌母,凌小姐肯定不知道她前头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不过没生下来。 “许是和最近吃的药相冲了。”桑度不通药理,答了也是白答。 “把医鬼找回来,两刻钟内她若不出现在凌宅,也不用在玄武军待了。” 看着桑度领命下去后,明棣心中却生出一丝烦躁之意,玉手抚上脖颈,他想立时去看看她。 兰姝盯着给自己把脉的羽化夫人,只见她神情严肃,不似平日那般慈和,“小女郎,你之前吃过桃嫣散?” “是,八岁那年不幸被下过药。”听到她问话,兰姝有些紧张。 “倒是我小瞧这个药了,前些日子给你把脉竟没把出来,今日你来癸水后才看出端倪。” “怎么样,可是小姐身子不好了?” “不碍事,反正主……是你最近上火了,葵水才提前了几天,量来得凶是因为你情绪波动大,待会我再给你开点温和的药。”她倒也不好明说是她情动过,可怜她一把老骨头在外面正听着曲呢,就被桑度拎了过来。 “那小姐这病症是真没得治了吗?”小瓷护主心切,打算一问究竟。 “早几年或许可以,现在时间太久远了,而且这是补药不是毒药,这药对女子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她主子日后真是好福气啊,怕是要栽在这女郎身上了。主子那个腹黑性子,想来也会把这小白兔吞噬殆尽了。 兰姝却想着,哪里是百利而无一害,她明明觉得害处大着呢,后日又要待在房间一天了,每次都很难受。 哺时,白衣玉人再度出现在女郎房中。他坐在床沿,眉梢微动,垂下眼凝视躺在一旁的少女,见她柳眉微蹙,似是睡着之后也不舒服。 她入睡前穿着嫩黄的中衣,衬得娇肤越发水嫩。男子掀开被子,把手伸进去,隔着绸缎给她打圈按摩腹部。春衣轻薄,手心的触感传来,光滑如丝。不多时,被下他的手和她身上的温度变成一样的了,这丝暧昧将他俩融合汇通,仿佛他们此刻睡在一个被窝一样。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30节 床上的少女应当是被按摩得舒适了,柳眉都舒展开来,甜梦沉酣,呼吸浅浅却均匀。 原本明棣早上那会就想来瞧瞧她,好不容易等到她午枕睡熟了,他才敢进她的闺房。自己堂堂一国皇子,没想到却要做宵小之辈,不过偷摸也有偷摸的乐趣在。 兰姝在睡梦中感受到肚子上有软软的东西,虽然被压着却很舒服,她以为是骠骑大将军,就想伸手抚摸它。骠骑大将军平日里很高冷,不喜欢别人主动抱它,只能等它自己过来找你玩。 被触碰到时,被下男子的手忽然一顿,停下了动作。他感受到他家小狐狸在爱抚他,她的手柔若无骨似的,缓缓摩挲着他的手背。此刻的他像是大理寺的囚犯,被狱卒施以温柔的酷刑。 紧接着她好像不满足在原地一样,开始沿着他的手臂往上攀岩,在他的小臂处来回滑动。好软,手如柔荑,房间中响起皮肤与皮肤摩擦的轻微声音。 青年的火气本就旺盛,被她爱怜了一会后,就起了反应。好几日过去,他脖颈上的牙印都还没消,登时想对这小没良心的也惩罚一次。 女郎睡眼惺忪,慢悠悠地醒了过来,看着一旁的男子,嘴巴比脑子先动,“子璋哥哥?” 明棣眼睫一颤,发现女郎醒来就盯着他看,登时脸上红晕散开。脑海中已经转了好几个弯,想着怎么跟她解释自己会出现在她闺房。 “子璋哥哥,抱抱。”说完坐起身来等着他来抱自己。 明棣因为她突然的动作,被下的手滑到了她的腰带间,他眸色一深,忍住了去捏她软肉的冲动。小娘子虽然腰肢不足盈盈一握,可她身上的肉却是又娇又嫩。 “子璋哥哥,快点。”少女见他不动作,眉心蹙了蹙,不满地催促着男子。 明棣一看她还没完全清醒,许是觉得这是梦里,满足了她的要求。思考了一息,艰难地从锦衾下抽出手,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嗅到满怀小女郎的馨香。 少女看男子照做了她的要求,心满意足,继续撒娇道,“子璋哥哥,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明棣这时候不知道该不该回她,轻轻拍着她安抚,缄默不语。 过了一会女郎见他没回话,似乎清醒了过来,如惊弓之鸟一般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扇动着乌睫,对着出现在自己内室的男子张口结舌。 明棣一瞧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心中轻叹一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自己到底是没做惯采花大盗,不够熟练。但他确实不忍对她下迷药,所以才等她午梦之时一闯香闺。 “阿姝,我听羽化夫人说你身子不好,特来瞧瞧你。”男子的声音关切又柔润,如沐春风,是小女郎会喜欢的样子。 “子,昭王殿下。” 兰姝的脑子一团糟,昭王他怎么来了,那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来癸水了?还有她方才抱着他喊了好几声子璋哥哥,他一定听见了,他肯定是听见了。 女郎见面前的男子坐在她的床边,目不转睛看着她。她心生窘迫,心跳加快,立时羞愧难当,把头低了下去,不敢抬眼窥这位玉面郎君。 两人沉默了一会,郎君先开口了,“阿姝,可还要抱抱?” 兰姝也不知何意,被他蛊惑后,说了句要后,他俩又搂在了一起。仿佛做梦一般,或许她还没醒。她把头埋进他怀里,猛嗅了几口松墨香,像是瘾君子得到了药,飘飘欲然。 明棣看着怀里的美娇娘,心潮起伏,他又欺负小狐狸了。人畜无害的少女心思单纯,眼神纯净,丝毫没意识到他这般登徒子的行为有何不妥。美娇娘窝在他身上像是不谙世事,刚从山林里修炼成精的小狐狸。 拥抱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兰姝这会骨酥体软,全身压在男子身上,但心上人的重量对于一个男子来说却是轻如鸿毛。和心爱的女郎紧紧贴着,某种程度上极大地取悦了他。早前他厌恶女子,眼里只有皇位,如今心里却是被怀里这小女郎占据着。他想,他应当是坠入爱河了。 兰姝没去想昭王殿下出现在她房间有何不当,她只是觉得昭王对她似乎是偏爱着的。一听她病了,就连忙来看望她,就连徐青章都不曾这般,兰姝明白自己对眼前的男子产生了依赖。 她倒没往男女之事上面思索,毕竟她有同胞兄长,他也有亲妹,她只是羡慕别人的好哥哥罢了。她叫宛贵妃一声姨姨,表兄也是兄。可她没意识到,兄妹长大了也要避嫌。 感受到被衾下的潮湿,女郎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她需要换月事带了。可是昭王殿下还在,她只好等他走后再换了。 “阿姝,来癸水可有哪里不适?” 兰姝一听他说癸水二字,立时羞赧万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果然知道自己来小日子了。她娘之前告诉过她,只有女子才会来月事,男子是没有的,而且来了月事就相当于大姑娘了。小小的女郎即使再不晓事,也知不该和男子讨论这些。 “昭王殿下,我,臣女没有不适。” 明棣看出小狐狸是害羞了,粉面桃腮,耳珠微红,知她脸皮子薄,自己当然不会讥笑她。见她还在捂着自己,明棣唇瓣微动,伸出灵活的舌头舔了舔她的玉指。 女郎感受手指一片湿软潮意,这才意识到掌下就是昭王柔软湿润的舌头。她的指尖微麻,她想放下手,想逃离,男子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动作,当即移动到玉指的顶端,轻轻叼弄她的手指,吮咬着。 粉指红唇,兰姝见玉面郎君张口含住了自己的食指,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越过他的贝齿,伸到里面,和他的舌头纠缠到一起。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舌尖来来回回扫过她的玉指。兰姝却起了小性子,不愿再如他的意,将玉指压住他的舌尖,不让他胡作非为。他也不恼,含住指根轻轻嘬着,房间响起水啧声,强烈的视觉冲击,酥麻的快意袭遍女郎全身。 相拥的男女眉目传情,两人轻轻喘着,谁也没开口。好半响后,明棣才吐出她的玉指。那根食指被欺负惨了,和旁边的颜色明显不一样,上面还有浅浅的咬印。和女郎那次啃咬他不同,昭王动作轻柔,像是对待珍品一般,怕把她弄伤了。 兰姝感受到下身又流出来些东西,她不知道这是情动,以为是血污。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轻轻夹紧了玉肢,好在郎君并不知晓她床下的动作。 “阿姝,方才舒服吗?”男子的声音带上了些微沙哑,不如之前的清冽。 女郎冷不丁被问了一句,当即面红耳赤,长时间的红热让她觉得脑袋晕晕的,便也如实回答了。 明棣和她离得近,自然听了个清楚。他听见小狐狸小声说了句舒服,自己登时也露出餍足的神情,精神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很乖,被自己舔着也不拒绝,他把她教得很好,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男子的成就感。瞧见她眼中水汽氤氲的样子,他很满意她的表现。 “阿姝,后日去昭王府可好?安和要办个茶会。” 兰姝没多想,顺口就答应他了。过了一会才想起后日是十五,自己是不宜外出见人的。只是听到男子叫自己阿姝,却叫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安和,她的心中就生出诡异的兴奋之情,高兴之余就答应了他的邀约。 两人依旧抱在一起,岁月静好,彼此都很喜欢和对方的肢体接触。一直到日暮之时,明棣才抽身从兰芝阁离去。 兰姝醒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房间没了郎君的身影,她有些怅然若失。被他抱在怀里很舒服,自己也不知道何时睡熟了过去,就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跟着宫里外放的嬷嬷学过规矩,知道外男出现在内室是不对的,就像张尚书闯了涵姐姐的房间被人发现,张尚书就要对涵姐姐负责。但是昭王殿下又不算外男,他是子璋哥哥,是姨姨的儿子。就如同她和庶兄,早上去凌霄堂不也和他共处一室,这么一想倒也觉得合乎情理了。 “小姐,您醒啦。昭王府今日送的是芙蓉蛋,碧玉梗米粥,金齑玉酿,荷花虾球。” 兰姝看着小瓷脸上红扑扑的,嘴唇好像也些红肿,不由得开口关心她,“小瓷,你上火了吗?” 小瓷一听这话如临大敌,顿时在心中怒骂那登徒子,他属狗的吗,都叫他动作轻点了。下午先是和他去买了话本子,后来他却一直拉扯着她不让她走,在小巷子里搂着她,最后还…… “小姐,天太热了,我今日水喝少了。”看小姐一脸关心自己的样子,小瓷不得不对她说了谎。 兰姝见她确实没有不舒服,便也随她去了。 昭王府的主仆二人对今日之行都很满意,两人像是班师回朝的将领,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叫阿柔后日来府中办个茶宴。”他得一步步逼小狐狸主动起来才行,他要让她念着自己,想着自己,让她没心思去想旁人。 ………… 木兰苑内,绣凳上娴静的妇人还在挑灯绣鞋,昏暗的烛光和简朴的内室都在显现着,这卧房的主人地位在家里并不高。 黄氏祖孙此时围在她旁边坐着,“姑姑,表哥如今是贡士了,说不定再过一个月就是状元郎了,何不叫老夫人把您扶正呢?这样表哥出去做官也体面。” 白氏看着这对和自己有血缘的祖孙,她其实对娘家没什么印象。白家穷,祖祖辈辈也没出个能人,都是生下来就为了混口饭吃,糊涂过日子罢了。白父好赌,她是被那个男人卖掉的,一百个铜板。 她运气好,被人牙子带进了凌家,进去后她就矜矜业业地伺候老夫人,几十年来都没出过差错。偏生府上的少爷是个才华横溢的,长得又那般俊美,她也暗地里心动过,肖想过他。 后来老夫人当真叫她去伺候他,三个姨娘里她长得最温顺,他也的确多来了几回,她原以为他对她是有点喜欢的。直到她有了身孕后,他就再没到她院子去过了,在无数个昼夜的等待中她似乎明白了,他只是需要一个子嗣而已。 于是她越发乖顺,在老夫人面前伏低做小。他的偏爱都给了夫人。那位夫人从不刁难她们几个,她没想到那么温和的女子,最后竟会殉情而死。 “平儿说的在理,怡娘,科哥儿到底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将来封诰命可别便宜了旁人。” 黄氏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越发满意,她其实早就打听清楚了,当年女儿被老头子卖到了凌家,后来只是怕她不认自己,才没登门打扰。直到徐世子请她来给大小姐解闷,她才把握好了这次机会,果然现如今已经如愿住进了凌家。 “怡娘,科哥儿也大了,我听说身边还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呢,平儿是自家人,知根知底的,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白氏瞥见侄女那一脸娇羞的模样,心知她俩今日目的已经说完,便开口道,“母亲,您也知道,我们家一贯是老太太做主的,我一个妾室哪里能主事,不如您明日去和老太太说道说道?” 黄氏一看自己的女儿踢皮球给老太太,心里微怨,到底不是在身边长大的,一点都不和她心连心。但平儿却是她一手带大的,虽是个女娃,自己也是想给她找个好出路的,她作为亲姑姑怎么就不肯帮帮她呢? 等黄氏祖孙走了之后,她才收拾针线筐。心想那侄女眼见进不了徐府大门,竟把眼光放到科哥儿身上,也对,她是三教九流之地出来的,谁发达了就想跟谁。科哥儿虽然是自己的亲子,但是从小就养在老太太院子,他和她之间并不亲厚。 ………… 翌日晚上,凌科收到了小瓷还回来的大氅,“大少爷,您的衣服奴婢已经拿去洗干净了,小姐叫奴婢对您道声谢。” 待小瓷走后,凌科把大氅搭在手臂上,仔细寻找着什么,可惜没有,丫鬟洗得很干净,一点印子都没有,只有普通皂角的气味。 当天晚上刮了一阵风,他觉得有些冷,许是被衾太薄了,他盖着这件大氅躺在榻上,果然很温暖,一夜无梦。 兰姝的月事虽然提前了,但还是两天就结束了。“小姐,您明日真的要去昭王府吗?明日不是月中吗?” 面对小瓷的提问,兰姝也有点后悔,以往十五她必定是要待在自己房间的。怎么就受了昭王的蛊惑,顺着他的意,满口答应了他呢?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小姐,大少爷看着似乎和以往不同了,以前奴婢觉得他是一个很阴鸷的人,没想到他还会替小姐解围。待他殿试过后,咱们要不要给他准备一件贺礼?”小瓷和兰姝感情深厚,她觉得对小姐好的就是好人,反之亦然。 兰姝想了想,便也同意了。虽然小时候他在自己面前摔过送给他的糖,总不会现在还当着她的面再摔一次贺礼吧?虽然她不会像依赖徐青章和昭王那样对他,但能和胞兄缓和关系也是好的。 [1]摘自司马迁《滑稽列传》 第30章 飞花令 踉踉跄跄跌入男子怀里 “小姐, 徐世子来了,现下就等在院门外。”小瓷走进内室,向兰姝禀来消息。 凌宅原是徐青章的私产, 府内一应的下人仆从也是徐青章购置的, 只不过把房契送给兰姝的时候, 连同下人的卖身契也给了过去。是以如今兰姝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不过旧主来的时候他们也不敢拦着,何况旧主和新主本也是未婚夫妻, 夫妻本是一体的, 哪分什么你我。 徐青章在兰姝被救回来时,是直接进的她的院子, 但如今他却是不敢了。那日听了昭王一席话,声声劝诫耳通明,他越发觉得自己心中那点丑陋的想法, 就是对兰姝的亵渎。她是高高在上的玄女, 岂容他这般不堪的人去轻渎。 兰姝听到小瓷的通传, 她还有些疑惑徐青章为什么不进来,以为他待会是有什么要事,急着要走。但她本也是准备出门去昭王府的,便带着小瓷出了内室去见他。 春景如画,草长莺飞, 院里的桃花和杏花一枝枝,一簇簇地争相怒放。杏树下站着一位婷婷袅袅的女郎, 女郎着一身素净白裙,皓腕上戴着一枚几近透明的白玉镯,发间仅插了两支粉玉桃花簪子,女郎妖艳的绝色, 却因这份素净变得温婉了许多。忽而一阵微风拂过,似是下了一场杏花雨,舞动芬芳,尽态极妍。 “章哥哥。” 徐青章瞧着眼前与春景融为一体的女郎,心中的愉悦喜不胜收。 “姝儿,姝儿我,我想……” 徐青章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他只是想这位女郎了,想来见见她。男子越发窘迫,他生得白净,此时已经面红耳赤,红晕蔓延到他耳根。 兰姝虽然不理解他想干嘛,但这位俊朗的男子,小时候每次见她都会脸红,时常在她面前犯错,有时候还会被她欺负得结结巴巴的。 “章哥哥,你这几日身子好些了吗?” “姝儿,不碍事,我已经大好了。” “你是哪里受伤了呀章哥哥?”女郎说着就想上手对他进行检查。 徐青章感受到心上人的小手,正在触碰着他的腰腹,毫无章法地乱摸着,似是寻找他的旧伤,他连忙后退了一下。 兰姝见他拉开了自己和他的距离,很是不解,望着他时目露疑惑。 “姝儿,我们还未成婚……”徐青章受昭王那番话的影响颇大,他现下为自己仗着年长,欺负什么都不懂的女郎而感到羞耻。 他当然不愿意毁了女郎的清誉,她生得花容月貌,若当真发生点什么,世人只会把过错尽数归结到女郎身上。在府上时他就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底下的人竟然讨论他俩的房事,全是淫言秽语,刺耳难听,自己当即就严惩了那几个丫鬟小厮。 兰姝眼神微微错愕,不知他今日为何如此反常。连碰都不给碰了,碰他,和成婚有什么联系吗? 徐青章见她清澈的眸子满是不解,深知她什么都不懂,但自己一个成年的男子也没法跟她解释这些。只是在她再次上前想要拥抱自己的时候,生硬地拒绝了和她肤与肤的触碰。想到她生母早亡,家中的祖母和姨娘也没教过她什么,心中对她越发怜惜,只能等成婚后再一点点告知她了。 兰姝很不高兴,徐青章竟拒绝了她,他第一次拒绝了她!一直以来对她百依百顺的他,今天拒却了她的需求,她心中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她喜欢靠近亲近的人,而拥抱能给她安全感,能让自己感觉到是被疼爱着的。 “姝儿,我……”徐青章也感受到了对方低落的情绪,但是自己不能仗着她懵懂,就去当个登徒子,那是不尊重她。 “章哥哥,姝儿待会还要去昭王府,参加安和公主的茶会,先失陪了。”兰姝不想再理他,径直越过了他,往外边走去。 坐上马车后,小瓷也感受到了自家小姐消沉的情绪,“小姐,兴许是世子爷身上有伤,他是怕您心疼他。”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31节 为主子分忧解难是下人的存在的意义,到目前为止,小瓷还是很看好徐世子的。徐世子送的头面和宅子都表示了对自家小姐的看重,谁对小姐好她就喜欢谁。 “兴许吧。”兰姝随意答了句,今日徐青章的脸色明显比在老夫人寿宴上看到的他,要好很多,就算没全好,可那天他那么虚弱还抱过她呢。 两盏茶的功夫,马车就驶至昭王府了,这是兰姝第二次来昭王府,依旧是那么气派不凡。不同的是兰姝的心境,再次登门,她的心中却生出了几分亲切之感,这段时日这座府邸的主人帮过她许多,她对他早已改观。 王府的管家姓萧,是个硬朗的中年男子。那日王爷在院子里杀鸡儆猴的那一幕,他记忆犹新。如今王爷的手下没有哪个敢不敬凌小姐的,尤其是那个专门当刽子手的老刘头,那天马夫的肉就是他片的,薄如蝉翼。现如今那人是日日做膳讨凌小姐的欢心,当真是狗腿子,谄媚的小人! “凌小姐,您来了,里边请里边请,公主正在花厅等着您呢,您光临寒舍,真是让咱们王府都蓬荜生辉起来了。”一看到如花似玉的女子下车,萧管家连忙上前迎接。 小瓷嘴角抽抽,这昭王府的管家今日怎么变成了个溜须拍马之徒?如果昭王府都算陋室,那她们住的岂不是猪窝牛栏? 兰姝也想不到萧管家如此热情,竟亲自领了她们一路,还在沿途中介绍了王府的各种奇观,上次和肖氏前来,都没见他这般奉承。 花厅很大,入目便是两张并列在一起的紫檀木方桌,两名侍女在一旁煮茶,还有几位在弄琴吹箫。屋内已经坐了不少贵小姐,不过兰姝也只认识徐霜霜和张茹倩,以及今日举办茶宴的主人,安和公主。 安和公主似乎很喜欢紫色,就连桌上花瓶里的花都是紫色的,兰姝每次见到的她时,她都是一身紫色华裳。今日的她穿着浅紫色云锦,上面用金银线绣上了花蝶采蜜图,娇俏又艳丽,披帛用的流光纱,拂动间波光粼粼的,如天上的晚霞。发间插戴了金镶白玉蝴蝶步摇,金丝镂空彩凤冠和紫色的翠菊,着实贵气逼人,与这古色古香的花厅倒是相得映彰。 “来得这么慢,真是让人好等。”张茹倩这几天正因为徐冰涵而恼怒徐家,但又不敢怨怼徐霜霜,就拿兰姝做由头撒气,谁让她身份卑微又生得一副狐媚之相。 “凌小姐,过来坐。”安和对这位俏丽人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兰姝听到那位公主殿下给她解围,还有点受宠若惊。不仅是萧管家,就连安和也是,他们似乎对她都不太一样了。 今日宴请的都是些女郎,不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小姐。 “父皇近日赏赐了些白兰仙芽,本宫喝着觉得不错,又逢春华,特来邀请若干姊妹品茗。” 安和见座无虚席,就跟她们都说了今日的目的。其实是她皇兄昨晚派人来宫里,叫她在王府举办个茶宴,所以她连帖子都没来得及下,直接遣人去平日里和她来往的女郎家中告知,所幸大家都来了。 金盏白玉杯,杯中茶水清澈,两片翠绿的茶芽浮在上面,没有一点浑浊的茶渣。一口下去果然唇齿生香,回味无穷,不愧是皇家之物。 喝了一盏茶后,张茹倩开口提议道,“安和公主,在座诸位都是名门闺秀,不如我们来行飞花令如何?” 张茹倩倒没去打听过兰姝的才学如何,只是单纯觉得她是从乡下来的村姑,怕是肚里没什么墨水,没成想这次还真给她误打误撞上了。 “阿柔,我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兰姝望向附和张茹倩的徐霜霜,她似乎变了很多,脸色很憔悴,不复往日那般艳丽。 “嗯,那我们就以舞字为题,玩个成语接龙。若是说不出,也可以给我们表演一个才艺,如何?”安和其实很怕这位简州来的嫂嫂才疏学浅,但一想到她父亲是凌探花,其女应当不至于学识浅陋吧? 众人纷纷附和这位公主,虽然圣上还未立太子,但是最宠爱的公主无疑是安和,皇子间的纷争波及不到公主,是以就连肖氏都没反对徐霜霜亲近安和。 况且昭王殿下貌比潘郎,风度翩翩,是小娘子的梦中人,这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他当之无愧。与安和交好,说不定还能见见那位玉面郎君,一饱眼福。 “那我先来,舞文弄墨。”一个女郎飞快地举手说话,似乎是怕自己会被轮到难说的字。 “墨守成规。” “规行矩步。” “步步高升。” “升官发财。” “财运亨通。” “通情达理。” “理所当然。” 好巧不巧,刚好轮到兰姝,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到然字开头的成语。 “凌小姐,你不说,是不会吗?昔日可是听闻你的父亲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呢,凌探花的女儿,不会是不通文墨吧?” 安和今日不是为了看人羞辱兰姝的,她目光淡淡,心想早知道就不邀请这个礼部尚书的女儿了,简直是太聒噪了。本想说几句解围的话,却看到明棣走进来了,连忙起身去迎接他,“皇兄,你怎么来了。” 在座的女郎接连看向走进来的玉面郎君,连忙起身行礼。郎君生了一副好颜色,乍一看竟比女子还美,女郎们注视他时,纷纷面露痴色。 “阿柔,你们方才是在干什么?”明棣委实讨厌被凝视,但是发现到来之前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劲。 “我们在玩飞花令成语接龙,凌小姐答不出来然字开头的成语。” 兰姝知道安和只是在阐述事实,她语气平淡,没有一丝讥讽,但她就是觉得难为情。她刚刚想破罐子破摔的时候,没料到昭王过来了。也是,这里毕竟是他的王府。不知道为何,自己心中竟不愿他看到这一幕,他会不会也如旁人那般,觉得自己胸无点墨,笨嘴笨舌的? 明棣走进来时,就瞧见小狐狸白嫩圆润的耳垂变得通红,料想她脸皮子薄,不过自己的小狐狸只能自己欺负,便道,“然糠自照,朝华,该你了。” “照萤映雪。”兰姝瞥了一眼,视线撞进他的眸子,脸上浮起一抹朝霞。 “好了,喝茶也喝腻了,我们去外面玩吧。皇兄的小花园新种了几个名贵品种,还有要小心蓬莱池的鱼,会咬人。”安和这会也知道张茹倩是故意想刁难兰姝的了,便替她解了困,不再玩飞花令。 众人都跟着安和接二连三地走出了花厅,兰姝等她们都走了,才磨磨蹭蹭起身,经过明棣的时候她不敢仰首看他,本想溜之乎也,一走了之,却不想男子突然伸手抓住了她。 兰姝只感受到脱俗的墨香扑鼻而来,令人陶醉。此时的她脑袋晕乎乎的,身娇体软,站都要站不住了,踉踉跄跄跌入男子怀里,男子顺手抱住了她。 不到两息,厅内就响起竹萧掉到地上的声音,兰姝如梦惊醒,这才意识到花厅的侍女还没有走,连桑度也在一旁。她马上挣扎出男子怀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下去领罚。”男子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桑度眼皮一撩,看向跪在一旁的侍女,心中微叹一声,到嘴的肥肉都跑了,主子能不恼吗?呸,凌小姐哪里是肥肉,凌小姐那是仙品,是珍馐。 第31章 晕倒 骨酥体软,哪哪都不舒服…… 婢女们都在花厅外面等候着, 小瓷看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自家小姐才跌跌撞撞小跑出来。 “小姐,您还好吗, 脸怎么这么红?” 兰姝扶着小瓷的手, 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我没事, 里面太热了。” 女郎面上透露出不正常的红,我见犹怜, 娇艳欲滴的。小瓷乍一看, 还以为她是发病了,但是见兰姝步行正常, 猜想应该还没到时候。小姐这病时而白天发作,时而晚上,没个准确时间的。 其实她也不太懂小姐这个病, 只知道跟月事一样, 每月一次, 事后需要沐浴更衣。小姐每次都是独自待在房中,自己之前也听过几次墙角,里面的少女似乎很痛苦,气喘吁吁,娇吟不断。自己当初还想进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但是被小姐拒绝了。 “小姐,我们待会早些回家吧。” 女郎肤如凝脂, 面若桃花,瞧不出一丝病气,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小姐。 兰姝嗯了一声就继续沿着画廊往前走,昭王府的风光确实好, 府内以桃树和樱树居多,风一吹,一阵绯花雨随风摇曳,诗意盎然。没走多久,两人就瞧见了鬼斧神工的巨红珊瑚景观和巧夺天工的假山群。 那珊瑚比人还高,是件稀世珍宝。假山底下有着一片池塘,池水清澈,能看见一尾尾蓝色的小鱼在里面畅意地游。那鱼通身呈宝蓝色,巴掌大小,宛如蓝色宝石,只是嘴里却长了副獠牙,看着很是凶猛。想来这就是安和所说,会咬人的鱼了。前面的贵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欣赏着池中昳丽又危险的食人鱼。 兰姝本也想上前,可还没走上前,就从旁人口中听到了徐青章的名字,她们站着的地方正好被一棵桃树挡住了。兰姝示意小瓷止住脚步,做了两个窃听者。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那日上街去如意楼买首饰,亲眼所见,他们俩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严丝合缝的。”黄衣女子压低了声音,和小姊妹分享自己的所见。 “天呐,青天白日里孤男寡女在一起,她们还做了什么?”蓝衣女子继续询问道。 “我一看那两人难舍难分,哪里还敢上去二楼,倒是没听到她们具体说了什么,不过没过多久徐世子就出来了。” “冯知薇都二十有二了,她那个前未婚夫不是在花楼和程十三抢女人摔死了吗?我娘说她克夫,还不让我跟她玩呢。”蓝衣女子一脸嫌弃。 “或许人家徐世子就好这一口呢,他那个二叔不就是喜好妇人吗。指不定他俩早就……” “小点声,那两位今日可都是来了的。我今日看那位凌小姐的美貌惊为天人,但就是太好看了,不像个当家主母,反而像是那些养在后院的姨娘,你们觉得呢?”说话的女子面露兴奋,仿佛要逼着人家好端端的女郎去做妾一般。 “可是我听说他俩是娃娃亲,打小就认识的,难道徐家因为不想悔了老国公定下的婚事,就想让徐世子学张尚书那样,娶个平妻回来?” 张岱一把年纪了,还想娶个美娇娘回来当平妻,关键是徐家还同意了,这里边定是有点猫腻。短短几日,弹劾他的奏折数不胜数。 “别说了快走,冯知薇走过来了。”几人立时走远了,不再交谈。 兰姝躲在树后竟不想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徐青章他说不愿纳妾,是想娶平妻吗?难怪方才不让自己抱他,原来是抱别的美娇娘去了,自己还没嫁进徐府,他就想着娶平妻了。 今日是兰姝的发病日,胸口烦闷,本就多思多虑,早上还生了一肚子气,这会更是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凌小姐,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来的正是冯知薇,桃李年华的女郎果然端庄大气,如她这样的,确实是婆母最喜欢的那一类儿媳。 兰姝扶着桃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冯小姐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这是冯知薇第一次见兰姝,她很美,既柔又艳,远远超过了她们府上的陈姨娘。从她进花厅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比不上她的,但她对徐青章一往情深,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而且,凌小姐居然知道自己是谁,那是不是…… “凌小姐,不瞒你说,徐世子当年救过我,我已倾慕徐世子多年。起初苦于家里从小就给我定下了亲事,未婚夫死的那年我竟有些高兴,高兴自己的爱意终于可以宣之于口。凌小姐,我,凌小姐你还好吗?”冯知薇见眼前的女郎一脸绯红,摇摇欲坠,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你走开,小姐都被你气晕了。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小瓷扶着快要跌倒的兰姝,看她软弱无力的样子,没往发病上想,一时只当她是被冯知薇气晕倒了。 “你先别急,我这就去找王府的人。” 冯知薇还没走远,就看见昭王越过她,走了过来,又见他一把从婢女身边揽过软了身子的女郎,毫不迟疑地就走了。初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等看着一行四人离去,她才面露古怪。虽说当下男女之防并不严,但未婚男女搂抱在一起终究是会让人说闲话的,其中一个还是和别人有婚约的,或许昭王只是救人心切吧。 “小姐,昭王殿下和那位凌小姐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采荷知道自家小姐痴恋徐世子多年,不过她眼下也没想太多,只觉得离去的那对檀郎谢女很是般配。 冯知薇听了婢女的话后,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过了很久她才露出浅浅的微笑,朝天上望去,今日的阳光真好,晒得人暖暖的。 小瓷眼见昭王抱着自家小姐,轻车熟路地在他的王府走着,她也一路跟向他。途中还告诉了他原委,说自家小姐被那几位说闲话的女郎气晕了,还问昭王可知道羽化夫人现下在哪,但他一句话都没说。 一直到了王府的主殿,小瓷还想跟着进去,却被桑度一把拦下,“王爷要给凌小姐治病,我们就留在这里等候吧。” “呜呜呜,都怪那些长舌妇,小姐今日本来就不好,还被她们气晕了。” 桑度听她方才喋喋不休说了一路,自家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黑,不知道哪些人又要倒霉了。见圆脸小丫鬟气恼地锤着他胸口撒气,他只能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哄着她。 兰姝其实还是些意识,并没有完全晕过去。她知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爱胡思乱想的人。刚刚听了那几位女郎的话,登时头胀眼花,羸弱不堪。 过了一会她就感觉有人从小瓷手上接过了自己,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她闻到了那股让人心神安定的墨香,是子璋哥哥。她感到自己被抱了一路,然后被放在了一个蓬松绵软的地方,像天上的云朵,微弱的舒适感也让她放松了一些。 兰姝缓缓睁开了眼,眼前雾蒙蒙一片,旁边站着一位白衣郎君,她窥到他的唇瓣在动,一张一合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听不清,她好热,头好痛,胸口好痛,骨酥体软,哪哪都不舒服,全身乏力。 适才见小狐狸出了花厅后,明棣就一直在后面跟着她,直到他瞧见小狐狸偷听人说话,才发现不对劲。他猜想,那几个女的说的话,定是和她有关的。他怕吓走小狐狸就没上前,于是去了另外一座假山后面,这才明白了小狐狸为什么偷听。 徐青章和冯知薇那次见面还是他给安排的,刚刚那两人说的不对,他的探子来报,徐青章在冯知薇抱上去后就把她推开了,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他倒还真希望自己能促成这段姻缘,当成这个红娘,可惜那人着实有些棘手。 眼见小狐狸被那几人气晕倒的时候,自己当下是真动了杀心,他不介意把这四人变成死人。徐家也好冯家也罢,惹了他的心爱之人,都该死。 床榻上的女郎因不舒服而颦眉蹙頞,明棣给她把完脉后就知道她是思虑过重,郁结于心,加上今日又是她发病之日。当下也对自己生了恼意,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拿她的身体当儿戏。他叫阿柔今日办茶宴,本是想着诱哄她接受自己,依赖自己,不想却是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心下更是懊恼不已。 “阿姝,阿姝,能听见我说话吗?”他知道小狐狸还有薄弱的意识,便想把她叫醒,毕竟他待会要做的事情,最好还是需要她的配合。 “阿姝,阿姝,阿姝。” 玉面郎君一连叫了好几声,见女郎确实没反应便放弃了。 女郎今日穿了素净的白裙,和她这个人一样纯净。明棣本想伸手去解封印柔软的细带,轻轻碰了碰它,他却连玉箸都在发抖发烫。他自小学武,武功高强,自然动静自如,那些会手抖的都是无能之辈。而如今的颤抖,却在告知他,自己现在是多么得兴奋。 他没继续解封印,反倒把玉箸往下压了压再抽开。和积雪不同,按压积雪会留下一个深坑,而眼前的柔软却在他抽开的瞬间回弹了几下,指尖一阵酥麻。 眼前这物虽与他那夜明珠一样圆润,却比他小时候摔碎的夜明珠还能干,不愧是她的小狐狸,他不敢置信地又按了好几处,皆被软波回弹了起来。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32节 他幼时跟着名医学过医术,推拿揉捏自不在话下。第一次实操他还找来了两只刚成年的幼兔练手,它们被撞伤了,于是他当即给它们揉搓伤处,活络筋脉。他喜洁,还喜白,手指更是根根白皙纤长。动作很轻柔,在他的反复揉磨下,原本紧绷的兔子也慢慢放松了身体。 “阿姝。”明棣喉头不断滚动着,他现在很渴,想喝点什么。他想起来小时候训练登山,不爬到顶端就没有水喝,但他知道,只要到达山巅顶峰,就能解渴。 和女郎做早课不同,他喜欢通过攀岩来强身健体,攀爬高耸挺立的山峰,到达顶峰后会得到身心的畅快。因为是徒手攀高,所以爬的时候他会用手指紧紧抓握住上面的支撑点。 某次他还发现了搭建在半山腰的鸟巢,里面有两枚光滑洁白的鸟蛋,也并非全白,那两枚蛋的顶端都长了一颗红豆大小的,粉色的,凸起的斑点。它俩像是双生子一样,斑点都长在了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形状和大小,真是世间罕见。 第32章 病症 阿姝,我咬过 他对这两个未破壳的小家伙感到很好奇, 时常会在莺雀离巢后过去,把玩它产出的那两枚饱满的蛋。 他想,既然你们的阿娘不在, 那就由他来帮忙繁育吧。他用手把它们包裹住, 一手一颗蛋, 放在掌心搓热, 指尖却不由自主地轻轻抠弄着那两枚红斑,围着红点打圈给它按摩, 越发能感觉到, 凸起的斑点和周围光滑的蛋壳有着不一致的手感。 回去后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变成一条全身粉色的蛇。吐着粉嫩的信子, 对着巢穴中的鸟蛋虎视眈眈,他饿了很久,那两枚雪白的蛋对他的诱惑很大。 他没有足, 只能爬到巢穴中, 蛇的视力很差, 他没法准确地捕捉到静止的物体。于是他吐出信子想感知那蛋在哪,等他感应到了蛋的位置后,又嘶嘶地伸出信子,舔到了细腻光滑的蛋壳。 然后他张口,想把其中一枚圆润如玉的蛋吞下, 可蛋比他的蛇口大许多,卡在了他嘴里。它把白蛋含在嘴里, 一口银牙抵着蛋壳。他很有耐心,慢慢地,一点点将眼前这物吞入。 直到把一整颗蛋都吞入食道后,他的食道里面有很多锥形的小刺, 就像人的牙齿一样。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咬破了蛋壳。他虽没有味觉,却觉得那稍浓的,带着一点腥味的蛋液,很香甜,很好吃。 不久后他把食道里洁白的蛋壳吐了出来,上面沾满了它的唾液,尤其是那颗红斑点上,晶莹夺目。他似乎还没吃饱,对另外那颗雪白圆匀的蛋也目露欲色。他蠕动着身体,想去吃另外那颗。直到剩下那枚蛋里面的液体被他吸收完后,他才露出了餍足的神情。 他想,做一条蛇也不错,并且他还是一条蔫坏蛇。梦的最后,他偷食完莺雀的蛋后,还蛇占雀巢赖着不走,美美地在人家的巢穴中沐浴阳光睡觉,似乎是想要挑衅人家。 明棣从梦中回神,撑着手看床榻一旁的小狐狸,她面上的潮色还没有褪去。她很乖,方才不管如何摆弄,她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在经不住的时候她才微弱地哼唧了几声。 明昭宫和昭王府主殿的床榻上从来没有过女人,她是第一个,也会是他在世时唯一一个。他早前厌恶女子,可没想到爱一个人的感觉这般好。 又睡了半个时辰,兰姝才慢悠悠地醒来。她扫了一眼周围,陌生的地方,熟悉的人。她不知道这是在哪,但是锦衾上有一股松墨味,让她感到很安心。 她看到了那位美如冠玉的郎君,坐在一旁的桌前,手里拿着一卷书籍。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宛如蝶翅,不愧是美姿颜。他看得很认真,仿佛天地间都为他静止了一般,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越发显得他耀眼夺目,风华月貌。 身子已经不难受了,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自己应该是得到了排解,可是她晕过去后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阿姝,醒了?”男子望向榻上,放下书朝她走了过来,柔声问她,“可还有不适?” 将将睡醒的少女一脸茫然,听了他的话后摇了摇头。 “这是在哪里?是殿下救了我吗?”兰姝昏迷之前只记得他好像在叫自己,但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是昭王府的银安殿,我的起居室。”他想,日后你也会住在这里,或是皇宫,总归是与他待在一处。 兰姝听完后小脸一缩,盖住了自己半张脸,怪不得,被衾上气味和他的一模一样。想到自己现下还躺在他的床榻上,就好像,她和他睡在一处一样。 明棣看着小狐狸把头蒙起来,深知她又害羞了,“阿姝,我见你晕倒在路上,正好我之前学过推拿,已经帮你纾解了。” 过了一小会,兰姝才意识到,自己发病时全身发热发烫,像是有无数只玄驹啃食自己,她心中会生起难耐的痒意,甚至她也会想啃咬些什么,又或者是想被狠狠啃咬一顿。眼下自己感觉一身轻松,那他是不是…… “阿姝,你的病是不是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 “嗯。”过了片刻,女郎如蚊一般的声音响起。 “阿姝,方才情况紧急,是我冒犯了你,是我的错,你……” “不是的,不是殿下的错,是殿下救了我。我很感谢殿下。”兰姝看着男子诚恳的道歉,不想他担忧,就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确实不是他的错,他是为了救自己。 兰姝想坐起身来,猛然间发现身上的衣物松散开了,她连忙扯过床衾遮下。昭王府的被衾太软和了,她才没第一时间察觉。 “抱歉阿姝,我不知如何给女子穿衣裙,之前治病的时候需要解开衣襟。”明棣瞥到那晃眼的一抹白,觉得她就像个白玉娃娃一般,纯净无暇。 过了一会见她桃腮微晕,也不忍心继续逗她,关切道,“阿姝,可要我去叫你的婢女进来?”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自己穿的。”少女一听他这话,登时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回道。 等男子走出去了,她才快速地把敞开的衣襟系好带子,想重新把柔软封印住。却看到上面红痕密布,还有密集的齿痕,轻轻一碰,倒是不疼,只是有点酥痒。 明棣其实没走远,此时站在外边,窗户微开。阳光直射进屋内,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罗账内女郎的每个动作,只见帐内美人用芊芊玉手,急急忙忙把衣襟收拢好。站立的男子喉咙滚动了几下,他想,他应该是又渴了。 明棣的手掌拱了拱,握了个半圆的动作,似乎在回味着什么。起初他是想温柔地给她治病,只是过了很久,病患都没有得到缓解,那时她处于昏迷状态,他也没法询问。 他医术高明,收费也很贵的。患者是江南水乡之人,送了他一匣子水蜜桃作为诊金。那水蜜桃罕见,是南方产物,最是鲜嫩多汁。他挑了两颗,却不想运过来的时候过于成熟了,不小心失手导致力度重了一点,桃子竟破了个口子,溢出了一些汁水。 他喜洁,那股桃汁的黏腻感让他有些烦躁,于是他用力碾压着熟桃,最后果肉都软烂成了桃汁,他吮了几口,很甜腻,芳香四溢。 等治好了榻上的患者,他也不管自己有多么难耐,只是把她抱在怀里,没做多余的动作。刚刚除了给她治病推拿揉捏外,并没有做其他冒犯她的事。他医术高超,和旁的庸医可不同。 抱着小狐狸睡了两刻钟后,明棣的身体才恢复正常。他以往觉得脏,也从不肯抚弄,处理掉渗出的清液后,就拿了本道德经观阅。 他突然想起那晚梦中的粉蛇,和旁的蛇不同,它全身粉嫩,粗壮,蛇身有三指宽,蛇头多宽半指。 后山上有个蛇窟,里面的蛇或粗或细,基本都是褐色的,黑灰色的。他把那些喜欢勾引他的女子丢进去,那些蛇是食肉动物,平日都饿着,对从天而降的的食物充满了贪婪的欲念。被蛇咬过的地方会浮肿,丢进去的人通常叫声凄惨。而且那些家伙被他养得越发嘴叼了,最喜欢吃些细皮嫩肉的,不爱吃那些臭男人。 见房内小狐狸已经穿好衣服了,他就提步走了进去。 兰姝看着进来的谦谦君子,他依旧是一身白衣,想起来自己今日也是刻意穿的白裙。安和喜欢紫色,他却喜欢白色,不知道五皇子喜欢什么,她只见过他一次。 “殿下,臣女可不可以问您一件事?”兰姝迟疑了片刻才说出口。 明棣见小狐狸一脸严肃的样子,以为她是生气自己对她的杰作,便温和地问她,“阿姝,什么事?” “殿下,殿下有没有,有没有咬过?”女郎磨磨唧唧才开口道。 “阿姝,我咬过什么?”男子一脸疑惑,反问女郎,似乎是也不清楚自己做过什么。 “就是,臣女发病时,发病时……。”女郎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也越来越小。 “阿姝,我咬过,很好吃。” 女郎这会却是抬头看了他,只见他笑脸吟吟,满面春风,丝毫不像自己这般羞人答答。可她却不得不告诉他,“殿下,您现在有没有觉得不适?臣女以前中过药,后来每逢十五会发病,娘亲说若被男子亲近过,会上瘾,从此就离不开了。” 明棣这会看小狐狸的神情紧张,眼神透着坚定,不似作假,旁人兴许就要信了。可没人比他更了解桃嫣散了,他叫桑度查来了相关的所有消息,甚至还找到了那个巧娘,问完话就把她扔蛇窟去了。不过眼下他还是想逗逗小狐狸,“阿姝,我现下并无不适。” 兰姝也不知道怎么办,娘亲临终前告诉她,她身体的秘密会让人上瘾。虽然无害,但是却会令男子痴迷,让男子离不开她,所以只能婚后再告诉夫君。当下她还没和徐青章成婚,故而也没告诉过他。娘亲虽然没说有毒,但她觉得既然会侵蚀人的意志,那应该和五石散一样是毒药。 可昭王为了救她,今日竟以身涉险,是自己害了他。“殿下,是臣女害了您,娘亲说虽然没有毒性,可会让人一生都得此瘾症,也没有解药。如果,如果您以后感到不妥了,可以来找臣女。” 这下他才知道小狐狸在担心什么,没白宠,不是白眼狐。只是她却说错了,那桃嫣散实则就是改良的媚药,制这药的太医和后妃本是青梅竹马。帝后感情深厚,他不忍深爱的女子在后宫中一生无宠无子,这才制成了桃嫣散。 普通的药对女子来说是大凶,是透支女子的身体去迎合男子,那太医自然是不愿她香消玉殒。所以用了百种补品,改制成大补之药,对男女都百利而无一害。后妃用了之后果然得宠,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而男子亲近女子也不会上瘾,那都是后人胡编乱造的。 前朝后族眼见那后妃越发势大,为了抹黑帝妃,这才夸大了那药的作用。中宫自己也服用过,却宠爱不再。她当然不承认自己失了帝王心,不愿承认以前深爱自己的丈夫如今却爱上了旁的女子,于是把过错都怪上了桃嫣散。实际上那药只能提升乐趣,夸大其词说会上瘾,是无中生有的事。 但眼下他是不会对小狐狸解释这些的,“阿姝,那怎么办,我竟然会一辈子都对你上瘾吗?可三个月后你就要成婚了,到时候你也会与我亲近,为我奉上解药吗?” 女郎见眼前的玉人一脸幽怨的神情,她轻咬下唇,思考片刻后眼神逐渐坚定,正色道,“我会的,殿下,我虽不知,您何时会犯瘾症,但是我会来帮您的。” 她只是想着,既然他为了救自己才得了病症,那自己也应该帮他,就像祖母说她和庶兄那样,应该相互帮助。 “女子成婚后出门多有不便,阿姝,到时候我犯病的时候,可以去徐家找你吗?”明棣心下着实感到好笑,但还是一脸正经地逗弄着小狐狸。 兰姝刚刚没意识到成婚有何不妥,现在却想起女子成婚后,是不如未嫁之前自由了。反正徐青章和他要好,他应该也可以自由出入徐府吧,于是便满口答应。 明棣这会却免不了想象,小狐狸和夫君在大婚之夜度春宵的时候,听到自己瘾犯了,便急匆匆丢下夫君,身着凤冠霞帔从芙蓉帐中出来,来昭王府被他肆意搂抱。那时昭王府一片春意,而她夫君只能独守空房。 他怕心中的黑暗吓到她,当然也不会将这些膨胀的黑暗宣之于口,而且她只能为自己穿喜服,他如何舍得去作践她。想着今日差不多了,便道,“阿姝,多谢你,以后就有劳你了。” 兰姝看着丰采高雅的男子宠溺地对她笑了笑,还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她心下飘飘然,觉得自己仿佛如同那日在阿娘宫里,被他摸的那只狸奴一样。 眼下已经将近申时了,想到小狐狸好几个时辰没进食了,明棣就叫人传了膳。没多久桌上就摆满了珍馐,他一边喝茶一边窥伺旁边的女郎,她很乖巧地小口咀嚼着,他倒是很想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坐自己腿上喂她。算了,不急,慢慢来,他要的是心甘情愿。 王府的老刘头似乎知道今日凌小姐来了,做了满满一桌豪华宴席,什么贵妃红,芽儿翠,绿莺长,樱桃鹅肝,玉盘珍馐鸭,荷花金丝包等等,这么多日他都已经把兰姝的口味琢磨透了,于是送来的大多都是兰姝爱吃的。 女郎今日胃口不错,吃了两小碗才放下玉箸。明棣也发现小狐狸近日饭量增大了不少,想必以往凌家厨子的手艺怕是难以下咽。没事,以后有自己在,定把小狐狸养得珠圆玉润。小狐狸其实不瘦,该丰满的地方一个都没少,软香玉凝,手感极佳。他摩挲了一下手指,感觉他现在掌心都残存了些桃汁香。 兰姝偷偷看了几眼,发现男子并没有吃几口,刚刚都是往她碗里夹菜。直到自己放下筷子,他才轻啜了一口清茶漱口,她盯着他喉头滚动,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咽了口水。 明棣暗自得意,这小狐狸怎么看自己看呆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长相绝伦,不然满京城的贵女也不会在街上凝视自己。 “阿姝。” 兰姝听到他叫自己,然后眼睁睁瞧着这位玉面郎君掏出帕子,给自己擦了擦嘴角。她突然想到了徐青章,小时候她吃糕点糊了嘴,他也会给自己擦干净。 可徐青章对自己的好,也会给别的女郎,大概眼前的男子以后也会对旁人好。心下一片清明,她回家后要好好想想这些事。于是站起身来对明棣辞别,“殿下,臣女该回家了。” 只见男子起身,过来牵起了她的手,领着她走出去。兰姝感到了一股温暖的力量,与他十指相扣,交缠在一起,不管日后如何,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惬意,是很安心的感觉。 “皇兄,我……”,还没等她们走出院子,安和就闯了进来。兄妹俩感情很好,她这会已经把兰姝当成未来皇嫂了,便心直口快道,“凌小姐,你还没走啊。” 兰姝看见安和进来后,立马侧身躲在明棣的身后,她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事,自己是不被待见的,不能站到阳光底下。她像是被问责的妾室,问她为什么勾引属于主母的夫君。 明棣见小狐狸看见自家妹妹,就像是看见猎人一样,他其实也不理解为何如此。但一边是心爱的女郎,一边是自己的胞妹,他自然是偏爱前者的。 于是先转身对小狐狸开口,“阿姝,别怕。”,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再正过身子问安和,“阿柔,有什么事吗?” “皇兄,我想要你新得的那颗紫色东珠,给我嘛,好皇兄。” 明棣本是想快点打发她走,就叫她让萧管家去开库房,但在兰姝眼中就变成了,他是对妹妹无所不依的兄长。 瞧着小狐狸依旧情绪低落的样子,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但他这会什么都没说,牵着兰姝出了王府。 小瓷见昭王殿下牵着自家小姐出来,连忙上前迎接,“小姐,您怎么样,身子可是好了?” 兰姝点点头,然后松开了明棣的手,和他告别完就和小瓷上了马车。等主仆二人坐上马车后,两人才打开了话匣子。 “小姐,您是说是昭王殿下救了您吗?奴婢还以为他去找了羽化夫人前来为您诊治呢,没想到他也会医术。”小瓷最近也提高了对昭王的好感度,甚至生出了一种,昭王比徐世子对小姐还好的感觉,毕竟小姐已经被他救了好几次了。 “今日宴会上的小姐都走了吗?”明棣刚刚带着她走出来的时候,兰姝并没有看见有其他女郎的身影。 “是啊,小姐,您晕倒后没过多久她们就走了。只是听说冯家,王家,蓝家和卫家那几位小姐的马车在回去的途中被冲出来的疯马撞了,她们几个都骨折了。小姐,就是那几人把您气晕倒的,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兰姝心想怎么会有这么碰巧的事,刚好是她们四个,真是报应不爽吗? “对了小姐,这个是萧管家给的,就在您出来前不久。” 兰姝接过小瓷递过来的紫光檀描金匣子,匣子不大,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对粉色的珍珠耳环和两只血玉手镯。 “小姐,好漂亮啊,奴婢还是第一次见粉色的珍珠。还有这两只红玉手镯,竟没有一丝杂质,您肤白,这两个比世子爷送的那只更衬您。”小瓷说完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嘴巴,今日气倒小姐的原因就有徐世子惹的风流债。 兰姝听到后笑容也淡了几分,她早上怒火攻心,这会已经平静下来了,细想下来今日还是透露着古怪。她是别人口中的待嫁女,徐青章往日又待她很好,她以为和他成婚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但是那位小姐说看见他和冯小姐抱在一起,也不似有假,还有徐青章今日也确实反常。难不成真如她们所说的那样,徐青章想娶平妻?还是说,是徐家对自己不满,徐大夫人记恨当初老夫人往国公爷房中塞过女人,所以也想让徐青章后宅不宁? “小瓷,你去徐府打听一下,他们最近有没有和冯家有过接触。”如果他要娶平妻,两家肯定是商议过的。 知晓未来的女主人心情不佳,桑度特地吩咐属下一个时辰来报一次消息。在黄昏之时,明棣听到凌家眼线传来的消息后,他愣了一会。眼线说小狐狸一回到兰芝阁就叫了水沐浴,他才想起今日忘做了一件重要的事。他竟忘了吸管的上下都有口,都会出水。 没办法,当初在王府的几个晓事宫女他都没碰,嫡母送来的那几个貌美的女子,都被他送给了属下。后来还是拉拢大臣的时候,看了场活春宫才知道男女构造的最大区别,此后对云雨之事更是厌恶至极,当然那位好色的大臣后来也被他暗杀了。 今日他竟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小狐狸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这些,还一直穿着湿冷的衣服陪自己吃了顿饭……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33节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1]经过春雨的滋润,树枝上绽放的碧桃变得更加得娇艳欲滴,柔嫩细滑。桃花四周高,中间低,玉蕊里含着一窝雨露。过了良久,小小的桃花承受不住,把含着的水珠吐了个干净。 兰姝在热水里泡了很久才出来,走到梳妆台前,从木匣子里取出那两枚粉色的珍珠耳坠子把玩,旁边那两只血玉手镯依旧孤零零地躺在里面,似乎在无声地等待着主人的宠幸。但是眼前的主人明显只对耳环感兴趣,如果它们有思想,应当会感到委屈,明明自己的价值比粉珍珠,比东珠都要高得多。 她在想昭王为何要送自己粉珍珠,又想到粉珍珠自然是不及紫东珠珍贵的。 ………… 冯府内,冯知薇望向自己骨折的右手,却仿佛不知伤痛一样,提笔写了几个字,仔细一瞧,正是兰姝和昭王的名字。她在昭王府的时候还不敢确定,直到她们几家的女郎突遭横祸,她才确定了心中所想,并且为自己发现了这一秘密而兴奋不已。 果真是一对金童女玉,男俊女俏,极为般配。京城第一公子是昭王殿下,徐世子只排第四位,但那又如何,自己苦恋他多年,他在自己心中无疑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 虽然那日他在如意楼拒绝了自己,但是她不在乎,这不恰恰说明他同自己一样,是个对伴侣忠诚的人吗?她一直都知道的,他是一个善良,勇猛,高风亮节的人,这般好的人还救过自己,比自己的前未婚夫优秀了不知多少倍,她怎能不心动? 冯知薇临睡前看了一眼,整齐叠放在枕席旁的水青色罗裙,露出来满意的笑容后才沉沉睡去了。那套衣裳,正是上次她穿了去如意楼的。 ………… “嘶哈,疼死了,啊啊死丫头你轻点,涂个药都不会涂。”床榻上的女郎抬着一只腿,不顾形象地咒骂道。 “小姐,怎么出事的偏偏是咱们几家的女郎,莫非是徐世子做的?”被猛拧小臂的丫头也不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给自家小姐说另外一件事。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我们走出花厅的时候那凌小姐还没出来呢,冯知薇走过来的方向刚好是花厅,不会是冯知薇那个死女人过去对她说了什么吧?真是晦气,自己做些没皮没脸的事还拖累我。”说话的正是那日在如意楼的女郎卫意澜。 过了一会又说,“徐家好大的官威,当我平阳侯府是死的吗?你去找几个腌臜泼才,把他们在如意楼苟合的事情说出去,就说徐家嫌弃凌小姐是个破落户,要给徐世子娶个平妻回来。” 高壮丫鬟连忙应声,虔诚地像是对待泥塑木雕一样,仿佛她家小姐叫她做什么事她都愿意的。就比如在给小姐涂完腿上的的药后,又体贴地帮她按摩肩膀放松身子。她生得高大,小姐近日很喜欢靠着她,要她活络筋骨。 [1]摘自秦观《虞美人·碧桃天上栽和露》 第33章 流言 你是风流了,但受伤害的是我妹妹…… 翌日, 兰姝在院子里做完早课后,就看见小瓷提了两个木盒朝她走来,一个是往日的食盒, 另外一个倒是不知道是什么。 “这个也是昭王府的人给的吗?”兰姝有点好奇, 便主动问道。 “对, 桑度说这个本来是昨天就要给小姐的, 但是他那会外出了,就忘记提醒萧管家了。” 两人走到桃花下的木桌上坐下, 小瓷把早膳拿出来的片刻, 兰姝也打开了另外一个木盒。 只见红木雕花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双云锦粉底镂空织金镂花的绣鞋。鞋头镶了一圈浅绿色的宝石, 围在中间的是一颗拇指大的金色东珠,腕口处缝着一圈白色的兔绒毛。鞋底是由黄暖玉制成的,摸着是温热的, 上面雕刻了一朵惟妙惟肖的莲花。 除了这双华美的绣鞋外, 盒子里还有一副金色东珠耳坠, 一顶镂空象牙白珍珠冠子和一整套粉蓝色的浮光纱襦裙。 那冠子是用象牙雕刻的,一片片白色羽毛簇拥着中间那颗晶莹剔透的粉色猫眼石,两边还坠着白珍珠流苏。襦裙上用蜀绣的针法绣了大朵灿烂盛开的桃花,齐胸处还缀满了粉色圆润的小珍珠流苏,每一颗大小都一样, 在阳光底下银光烁烁。 兰姝翻到最底下,发现了一件奶白的轻薄小衣, 上面什么刺花都没有,仿佛小衣知道自己是贴身之物,所以不忍心让那些磨人的花样弄疼它的主人。 女郎脸颊生红,登时用上面的衣裙遮住底下的小衣。小瓷倒是没注意到这个, 她已经被这一整套粉嫩又珍贵的行头惊呆了。 “小姐,方才桑度送来的时候,说这是昭王赔给小姐的衣裳,奴婢原以为王爷只是赔了小姐件红袄裙,没想到竟是如此珍贵的华服。”上次小姐从崖底回来的时候,小瓷就注意到那套衣服已经被撕裂得不能穿了。 小姐那套红袄梅花裙虽然好看,但也只是寻常家里用得起的绫罗,而这一整套都是用浮光纱和云锦制成的,简直就是宫里娘娘出场的装扮。不仅衣料名贵,上面的粉珍珠,绿宝石,金色东珠,无一不在展示着它们的气派。 比起眼前珍贵的华服珠宝,兰姝却对小瓷说的话更感兴趣,她说这是昭王赔给她的。自她坠崖到现在已经半月之久,这套衣裙明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制成的,饶是绣工精湛,也定要由多位针线娘子夜以继日地缝制。 而且那鞋,她不用试都知道,很合脚,是她的尺寸。昭王殿下,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个?一想到这个,女郎轻轻地弯了弯蹂胰,此刻手足都感到了一阵酥麻痒意。 兰姝想的没错,这套衣裙确实是明棣找了五位绣娘,花了十几天赶制的,布料和珍珠宝石倒是他库房里现成的。他昨日没说话,本想送给她个惊喜,不料桑度去处理那几位长舌妇去了。 萧管家给安和开了库房后,也自作主张寻了两样送给未来女主子。等桑度回来才发现王爷的礼还没送出去,王爷看他时的神情,跟想扔人去蛇窟的时候一模一样。他胆战心惊过了一晚上,这才一大早特意送来,往常来送膳食的都是老刘头的孙子。 “小姐,老太太院子的柳叶来了,说是让您马上去一趟凌霄堂。”来传话的正是兰芝阁的小丫鬟红莲。 当初在凌宅守院子的只有几个的小厮,丫鬟是后面急匆匆买来的。此事徐青章倒没经手,全权交给了徐德,他也是想好好跟在兰姝身边的,故而挑的都是一些年纪小好调养的。那些年纪大的主意也大,不服管教是常有的事,一般都是挑些姿色好的给府上少爷当通房的。 兰姝刚刚一直在看昭王送的衣物,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当下只往嘴里塞了几个紫花蟹肉饺珥,就带着小瓷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一进到凌霄堂,兰姝就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仅黄氏祖孙在,就连她那位庶兄也在场,地上还跪着厨房里的张婆子。 “姝儿给祖母请安。” 兰姝上前屈身给老太太行了礼,还没等她找个地方坐下,就听老太太开口,“姝儿,你昨日出门可听到了什么闲话?” “回祖母,姝儿并没有听见什么。”兰姝看不懂他们目前的架势。 “张婆子,你来说。”老太太突然拍案而起,瞋目怒道。 跪在地上的张婆子似乎被吓到了,过了半晌才答话,“老奴今日清晨去买菜,听到卖菜的老妇说,说世子爷和礼部侍郎的嫡女在外面情难自禁,做起了对潇洒的野鸳鸯。还说小姐身子薄弱,恐怕生子不易,冯小姐肚子里兴许已经有徐家曾孙了,徐家欲让冯家小姐先进府做平妻。” 张婆子心想,也算自己倒霉,她回来做完一家子的早饭后,就和府里的小丫鬟讨论八卦,没成想被老太太的人听到了。可怜她一把老骨头,在这地上跪了小半天,腰酸背痛的。 白平儿不嫌事大,讥讽道,“原来之前瞧不上我们府的媵妾,是想自己找个称心如意的做平妻。”徐青章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可以依附的高枝,眼见被他拒绝了,这几日正忙着勾搭凌科呢。 “徐国公家好得很,欺人太甚,竟然这般欺辱我凌家。姝儿莫恼,今日祖母就登门,问他们要个说法。走,祖母现在就带你上徐家,还有科哥儿也来,真当我凌家没人吗?” 老太太身子骨硬朗,说话中气十足的,一边说还一边拍桌子。最主要的还是上次去徐老太太寿宴时,那些人没有好好招待她。离开的时候又被徐青章一个小辈训了几句,她现在满腔的怒火。 与盛怒之下的老太太相比,兰姝还算得上冷静,她昨日吩咐小瓷去打听消息,都还没行动,就听到了这样的事。昨天听到的是徐青章和冯小姐抱在一起,今日就变成他俩连孩子都快有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以分辨,可她却更多地觉得这是风声鹤唳。但是她也不确定,或许,或许他真的有孩子了呢? 兰姝从话本子里得知,男女需要云雨过才会有孩子,但是话本子对那些说得很隐晦,朦朦胧胧的,她还问过崔滢,她也不知道。娘亲在的时候她也没有去问什么是云雨,因为当时孟嬷嬷发现了她的话本子,说大家闺秀不应该看这些,还狠狠罚了她。 徐府在隔壁街上,所以马车行驶没多久就到了。等桃衣过来领着凌氏祖孙进来后,才发现肖氏和林氏也在,老太太年轻时被婆母磋磨了多年,上了年纪身子更是一日不如日。自从那日寿宴后,身子就明显垮了下来,这几日肖氏和林氏都在老太太院子里侍疾。 木槿堂当然不缺下人伺候,但是婆母病了,两位儿媳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传出去也不好听。她俩来院子不过是做些端茶递水,服侍老太太喝药吃饭的活计罢了,脏的累的自然还是丫鬟去做。 病痛缠身的老夫人正躺在贵妃榻上,肖氏在伺候她漱口,旁边还有个空碗,碗底留着一底儿黑褐色药汁,应当是刚喝完药。凌老太太看见老亲家这副残败模样,心里的火气也消下了不少。 “亲家奶奶,这大早上的是来我们府上兴师问罪的吗?”开口的是肖氏,她虽然不乐意管那个庶子的事,但她绝对不容忍别人来徐家撒泼,她刚刚可没看错,那老妇进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做派。 凌老夫人一听这话,火气又上来了,“老姐姐,不知你还病着,我原也是不想过来打扰你的。实在是有桩紧急的要事,在外面听了些风言风语,这才上门叨扰。” 凌老夫人知道肖氏和徐青章不和,所以直接越过了她跟徐老夫人说话。老太太卧床不起,徐茂本也不想放她进来,奈何这中气十足的老妇不是个好应付的。 “老亲家,你看我这副病容恐招待不周,还请你见谅,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徐老夫人瞧这老亲家一脸怒容,心想应当是出事了,还是好生安抚她道。她虽贵为老国公夫人,但她并不想以权势压人。 凌老夫人坐下后,就把从张婆子那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老亲家,我凌家虽说是小吏小族,但也不能容忍你们徐家这般做法,待嫁女还没进门呢,你们徐家就搞出来个庶长子。” 肖氏对这庶子的事懒得管,也一概不知,但不影响她不想让他好过,还没等徐老夫人开口她就先说了,“去,把那逆子给我带过来。”仿佛要为凌家主持公道一般。 徐老夫人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否属实,连忙差人去打听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不想木槿堂的林妈妈就知道这件事,只因刚好今日来厨房送菜的老农和她提了几嘴。 老夫人听了后眉心乱跳,平心而论她觉得孙子不是那等混账的人,但万一呢?血气方刚的小子要是没管住自己…… 喝了三四盏茶后,她们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徐青章,他正在军营里练兵,家里的小厮过来寻他,告诉他凌家来家里兴师问罪了,小厮知道的少,是以徐青章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知道近日祖母身体不大好,还特意问昭王讨了一匣子人参养荣丸来。这药丸昭王去年进献过给太后,太后病后吃了这个果真好了许多。昭王听说老太太病了,不仅送了他药丸,还送了几根百年山参。 徐青章进来时看到了满屋子的人,匆匆扫了一眼,还没有来得及跟祖母请安,就听到他的嫡母对他说,“逆子,跪下。” 他什么都没说,顺从地屈膝跪了下来。 “章哥儿,你可是与那冯家小姐做了糊涂账?”徐老夫人知道肖氏有意打压他,便率先开口,亲自问他。 徐青章一听这话,料想他们应该误会了什么,忙开口,“祖母,孙儿日日都在军营,并未与冯小姐行苟且之事。” “现在外面的人可都是在传你与冯小姐情投意合,情难自禁做了些不该做的事。”肖氏死死盯着这庶子,心中怨恨不由自主地多几分,心想他俩不愧是一脉相承的亲父子。 “母亲,我与冯小姐清清白白,从未有过逾矩之事。” 跪在地上的男子说得诚诚恳恳,兰姝心想,他脸上的认真一点不比那卫小姐和蓝小姐少。 “徐老夫人,依小子所见,不如请冯家的人前来,两家当面对质,孰真孰假,自有分晓。”坐在一旁的凌科一语道破僵局。 “好,就依大哥所言。”徐青章说完就吩咐了初一去冯家请人。 凌科耳闻这声称呼,心中冷笑,他可不愿意当这位世子爷的大哥。 场面再次僵持了起来,徐老夫人本想叫他起来,但这孙儿跪得笔直,大有不还他个清白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等初一到冯家的时候,冯老夫人的院子里也是座无虚席,不过倒不是谁犯了错,只因老太太派头大,府上的女眷都在给她请安。 陈氏已经微微显怀,不便再替老夫人按摩,就陪坐在一旁解闷。虽然冯顺免了她的请安,但她可不敢不来,再说来了还能让这个男人更加怜惜自己。 初一起初只说了徐家邀请冯夫人去府上相谈要事,但后来一想,又补充了一句,说是有关贵府小姐的事。 老太太以为是商量婚事,登时高兴得就要起身,却不想猛然站起来,竟发晕了过去。冯夫人忙去搀扶她,她却捂着头叫冯夫人赶紧去,顺便把冯知薇也带过去。 等冯氏母女过来时,几人又喝了两盏茶,冯氏扫视了几眼这满院子的人和跪在地上的徐世子,她和冯知薇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开口才是。 “冯夫人,今日把你请来也是无奈之举,奈何如今发生了点紧急状况,我们也是听外面的人说的。现在就想问问,我徐家的孙儿有没有欺负过冯小姐?” 在场有两个还未出阁的小姐,老夫人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徐家子嗣少,所以发生大事的时候也没想着避开家中小辈,家里终究还是要交到小辈手上的。 冯夫人当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郎,一听这话就震惊了,连忙看向了地上跪着的男子和自己女儿。诚如徐家不确定,就连她也不知道。这个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前些日子就说自己要做妾,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今日甚至被别人怀疑失了清白,无风不起浪,她也怕囡囡当真做了不知羞耻的事情。 冯知薇听到老夫人的发问,也算是明白今日邀请她们过来的目的了。她知道,只要她承认徐青章对她做过不轨之事,这徐家她是肯定能进去的。她心底似乎还有些失望,失望祖母临时晕倒了。不然以她家老太太的胡搅蛮缠程度,说不定她能进来做个平妻,甚至正头娘子。 她想,或许这就是命吧,即使自己再怎么渴望进他的后院,她也不能污蔑自己心爱的男子,于是她否认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听见自己说,“徐世子很好,我虽痴恋多年,但他是个君子,从未对我有过不轨。” 徐老夫人一听这话,如释重负,她就知道,老国公亲手带出来的孩子,怎么会做出那等不顾礼义廉耻的事情来。 “好孩子,快起来,祖母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徐老夫人忙道。 肖氏没再开口,一听这竖子没做过龌龊之事,当下也懒得再管他的事。 “老夫人,无风不起浪,虽说徐世子是被诬陷的,但是三人成虎,假的也能说成真的。还望徐府能处理好,再给我们个交代,我妹妹也不能受人拖累,被人任意侮辱。” 兰姝看向一旁的庶兄,他清清瘦瘦,却有着文人的风骨,感觉他好像真的变了许多,是因为科考的顺利让他整个人意气风发了吗? 老夫人知道今日不能善了,听说凌家这位独子已经是贡士了,不日极有可能还会是进士,探花,榜眼,甚至是状元,以后的造化谁说得准呢? “我已差人去查这些流言蜚语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还请冯夫人给我一些时间,我定能还冯小姐清白。” ………… 银安殿内,明棣还在案前看手下送来的密信,只见桑度敲了敲门,进来开口道,“殿下,平阳侯府卫小姐以为自己受伤是徐世子搞的鬼,就派人散播了些徐世子和冯知薇的流言蜚语,今早凌老夫人已经带着凌小姐和凌科上徐府讨公道去了。” 桑度心道今日自己可是个大忙人,去凌宅送完早膳和赔礼后,他本想去买点话本子,谁知外面都在说徐世子的香艳情事。他连忙打道回去,刚好碰上离去的凌家马车,他差人查清楚了传播流言的源头,这才来禀报殿下。 “她呢,情绪怎么样,有没有生气?”明棣撂下手里的信,询问自家的小狐狸。 “凌小姐倒没生气,生气的是徐老夫人。现在冯夫人和冯小姐也在徐府,徐世子已经叫人去查了。平阳侯府的手段差了点,徐世子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查到了。” “你派人去帮平阳侯府善后。” 桑度一听觉得有些不妥,料想主子对情爱方面还是不如自己这个老手,“殿下,属下觉得,我们应该帮徐世子一把。” 明棣目光朝他望去,薄唇抿成一条线,没开口。这个老手知道自己可以继续发言,就接着说,“凌小姐昨日听到卫小姐说的话,必定是对徐世子存疑的,我们可以去帮助徐家的人,让他们查到这次流言蜚语的背后,是因为徐世子和冯小姐在如意楼的事。到时候凌小姐肯定会对徐世子失望的。” “叫萧河给你拿那把南疆进贡的软剑,还有把你那些话本送一份来。”明棣听了他的发言,果然想通了关键,一点就通。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34节 明棣刚刚只想到了要磋磨徐青章,毕竟只要他们查不到,等待时间越长,越让人心智崩溃。听了这侍卫一番话,倒让他对女郎的心思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了。 这老手知道自家主子采纳了他的观点,也没闲着,赶紧叫手下弟兄办事去了,兴致冲冲。主子那软剑,他都肖想许久了。 ………… 兰姝知道对面的男子时不时看她一眼,等她捕捉到他的眼神时,他又匆匆瞥开不再看她,像个娇羞的小娘子一样。而冯小姐似乎也一直都在看着他,目光坚定又深情。 徐老夫人眼不瞎心不盲,也没错过底下三人的暗涌。今日她对肖氏实在是寒心,反而那位冯小姐,之前也曾听人提过几句她那名声,如今一看却是个好的。苦恋多年却没对自己的孙子趁虚而入,落井下石。 那刘媒婆其实说得不赖,这样的人放在后宅做个当家主母是极妥的,娶妻当娶贤,好女旺三代。只是,自己的孙儿早已定亲,眼里偏偏还只有那一人。 三家的人都很沉默,多说多错,没有人愿意主动开口。兰姝方才饮子用多了,正打算去更衣,就见初一压着个鼻青脸肿的泼皮进来了。 初一也没开口,狠狠踢了那泼皮一脚,他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好汉饶命,姑奶奶饶命,小的知错了。” 黑脸侍卫再踢了他一脚,他忙道,“小的叫胡二,住在壶关儿街,昨儿晚上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过来给了小的一锭银子,吩咐小的喊几个弟兄,散播徐世子和冯家小姐的奸情。小的一时财迷心窍,掉钱眼里了,就满口应下了,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是哪家的丫鬟,竟如此害我徐家?”徐老夫人一听这话,第一反应是旁人想搞垮徐家,毕竟树大招风。 “小的不知道,小的见她长得高大,脖子上有一道凸起的刀疤。她还说,抱了她们家小姐还不想负责,哪有这样的好事。她说等徐世子受流言所迫,到时候娶了她们小姐,定有厚礼相赠。” 这胡二确实是平阳侯府找的人,丫鬟也是真的,后面那些话却是桑度使人让他说的,真真假假才更能让人信服。 “你胡说,我们冯家没有你说的那种丫鬟。”冯夫人一听这无赖朝女儿身上泼脏水,登时起身指着这泼皮骂道。 胡二一个无赖,哪里认得这些夫人小姐是谁,当然不知道在座的就有冯家的人,故而方才说得一气呵成,没有一点顾及。 而初一查到胡二就回来了,他知道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因为那日他也在如意楼,不过是在马车边。但他透过二楼打开的窗户,看见他家世子爷和冯小姐抱在一起。他不是多嘴之人,也没问世子爷,他也以为是冯家自己散播的谣言。 “小的没有一句假话,姑奶奶饶命啊。”跪着的泼皮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胡二一家老小都在桑度手里,没法跟她们这些只知情爱的世家公子小姐相比。他只想事成之后,拿了钱走得远远的,那人与他说,等出了徐府再喝下哑药,自己下辈子就不愁了。 “老夫人,我冯家的丫鬟尽数都登记在册,大可以去查,我倒要看看有没有这泼皮口中的高壮丫鬟。”冯夫人理直气壮地对老太太说道。 “徐世子,我且问问你,你与冯小姐当真情投意合,相拥在一起过吗?”新进贡士的脑子就是好用,桑度要是在现场的话,怕是要狠狠夸女主人的庶兄几句了。凌科心思敏捷,他没错过那两人听到这泼皮所言之后,都微微怔了一下。 果然,在场众人都被凌科的话引导了,纷纷望向这位丰神俊朗的世子爷。徐青章自然感受到了凌科对自己的敌意,他只当是他是想为妹妹打抱不平。 此刻的徐青章沉默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的良好教养没法说出,是冯小姐死死抱紧了他,毕竟刚刚她开口并没有污蔑自己。 而那日冯知薇确实扑到了他怀里,只不过他手上拿着准备送给兰姝的手镯,所以过了三息他才强行推开了她。即使与他人口中的情难自禁相悖,但也的的确确和她贴了片刻。 “竖子,你还真敢做出冒犯女郎的事情来?”肖氏见他不说话,全当他是无耻之徒,为冯家女仗义执言。今日的肖氏似乎和自己的庶子杠上了,往日最看重徐家的她,今日却频频去帮助外人。 初一原以为世子爷和冯小姐也是情投意合,毕竟他没见过哪个女郎能近世子爷的身。这才没继续查下去,直接拎了胡二进来。但他这会也明显感到了不对,意识到自己此举怕是连累主子了。 冯夫人见两人过了一会都没开口解释,脸色骤白,她不敢相信自己宠大的女儿竟然会这般不管不顾,就为了这个她心爱的男子,她居然如此不知廉耻。 “两家刚定亲不久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来,想必徐国公府是瞧不上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我凌家虽说是寒门,但我妹妹自小也是被家里宠惯了的,两家的婚事还是……” “大哥,我此生唯爱姝儿一人。我……” “徐世子,看来你还没明白今日的状况,今日的流言不管是谁传出去的,外人都会觉得你徐世子朝秦暮楚,贪新忘旧。你是风流了,但受伤害的是我的妹妹,和冯小姐。” 两位青年因为不满对方,争相打断了彼此。 第34章 平定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是徐世子的错, 是我,那日在如意楼是我强行抱住徐世子的,他没有错。” 一直沉默的冯知薇终于看不下去众人对徐青章的鄙视, 那些轻蔑的目光扎在男子身上, 她却痛在心里。她受不了自己的心上人被旁人一而再, 再而三地苛责贬低, 于是把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本也是她的错。 可也是她的这番言语, 彻彻底底落实了众人的猜忌。 只见那位身形清瘦的男子忽然笑了, 然后听见他对着冯知薇道,“冯小姐, 不管你是单相思也好,还是和徐世子两情相悦也罢,你们俩都让我妹妹今日成为了京城第一笑料。” 今日在场高兴的, 怕是只有肖氏和凌老夫人了。老太太看着和自己儿子有五分相似的亲孙子侃侃而谈, 不畏权贵, 一如当年在金銮殿上与太上皇对辩的其父。老子英雄儿好汉,[1]她知道凌家是要崛起了,现在对孙子是深以为豪。 感动之余她竟有些潸然泪下,兰姝见状连忙掏出帕子给祖母拭泪。别说兰姝和凌科,就连旁人都以为老太太是在为自家孙女伤心, 哪里知道她心中真实想法。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2]外嫁女对娘家的帮助始终有限, 哪里比得过能撑起一个家,有担当的男人。 所以老太太看出凌科想替孙女退亲,即使她很舍不得这门亲事,她也没阻止凌科的决定。自家孙女生得这般貌美, 还愁没有王孙公子的青睐吗?说不定日后还可以再说一门对孙子仕途有利的好亲事。 冯知薇被凌科的一番话镇住了,终归是男女气场的不同,她只觉得凌小姐的这位哥哥压迫性极强。过了半晌她竟屈膝朝着他跪下,话却是对兰姝说的,哽咽道,“凌小姐,是我对不住你,我愿意今日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囡囡,你在胡说什么啊,快起来。”就算知道是自己女儿做了错事,但冯夫人对她依旧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兰姝见冯夫人一边叫她囡囡,一边拉扯着她,她突然想起来宛贵妃了,她想姨姨了。如果自己做了错事,姨姨应该也会这样无条件原谅自己吧。 徐致下朝回来就看见徐茂等在门口,说是老太太的院子正闹腾着,一路走来他已经听管家说了大概的缘由了。 一进门他就看见里面鸡飞狗跳的一幕,老太太想起身留下凌老夫人,却被蓉娘和弟媳按着。自己那儿子在苦苦挽留新进贡士凌科,未来儿媳忙着给亲家奶奶擦拭着眼泪。冯侍郎的夫人正拉扯着跪在地上的女儿,跪在地上的除了冯小姐还有那个泼皮。哭的哭,闹的闹,简直比开市还要热闹。 “够了,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家里何时成了闹市了?”庄严的声音一出,就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众人眼见国公府的一家之主进来了,都纷纷停了动作,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他先叫肖氏和林氏把老太太扶进了内室,才点了初一,叫他把屋内的经过说清楚。待他听完不到片刻,就开口问凌科,是否能接受徐青章纳妾。 凌科没说话,看向了兰姝,还没等兰姝说话,就见徐青章先开口了,“父亲,我不愿纳妾,此生我唯爱姝儿一人,若纳……”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徐致狠狠踹了一脚,跌倒在地,“逆子,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接着又继续问了兰姝一遍,半晌,匍匐在地的徐青章听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说,她说可以接受,但是要在她嫁过来之后。 徐致没问冯家母女的意愿,他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冯知薇非他儿子不嫁。 “凌小姐,这件事是徐府对不起你,给你的聘礼会再多加六十担,日后凌家若有事相求,徐家必会鼎力相助。” 说完他才转向冯家母女,“冯夫人,今日之事虽不能全怪令爱,但也不是犬子一人之过。冯小姐,进了我徐家的门,有三点规矩,嫡子未出生之前你不得生养子嗣,不可在后宅惹是生非越过主母,永不可掌家。” 兰姝瞧见徐国公说完就走了出去,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被他平定了所有的问题。有人欢喜有人愁,但今日争端总归是顺利解决了。 最高兴的还是莫过于凌老夫人了,心想姝儿果然是个识大体的,今日不仅保住了世子夫人之位,未来公爹还当场给姑爷的小妾立了规矩,那三条规矩都是迁就着兰姝的。最重要的是徐家对他们凌家有愧,日后若真有什么不测,徐家就是他们的靠山,能捞他们一把。 于是坐在马车上的凌老夫人眉开眼笑,丝毫不见愁闷,而且方才她本来就是喜极而泣的。和出门时的盛怒不同,现在的她可谓是喜气洋洋。 “姝儿,好孩子,今日委屈你了,那徐家如今对我们有亏,日后定然会加倍对你好的。” 兰姝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去回答老太太,即使徐青章前不久才向她表明心意,说永不纳妾,但是她其实没奢求过能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也没做好接受他纳妾的准备。她没想到竟然这样快,他就要纳妾了。一开始她的脑子很混乱,直到听到冯夫人叫冯知薇囡囡时,她才好像接受了什么。 祖孙三人都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凌家其实有两辆马车,但凌科自然是乐于和兰姝待在一起的,反正有凌祖母在,也没人会传出些闲话来。 兰姝早上吃的少,这会腹内已是空空,她听见自己控制不住地咕咕叫了几声,然后青年叫停了马车,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油纸包。兰姝谢过他后,就小口吃着片好的卤羊肉。 老太太对兄妹俩的手足情深极其满意,虽然孙子早些年冷漠了些,但今日他为孙女出面直言,着实惊艳到她了。如今看来还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但兰姝不敢多吃,比起肚子饿,她更想要更衣,在徐家时喝了太多茶水了。于是一回到凌家,等她和老夫人告别后,就急匆匆地去了净房。凌科目光往嫡妹小跑的方向投去,若有所思,须臾后嘴角勾起一抹深意。 待兰姝回到兰芝阁后,发现房间多了一个食盒,里面的却不是小瓷拿来的早膳,而是今日份的午膳。三套鸭,墨子酥,千金脍,梗绿莲子粥,凉拌忘忧草,还有一壶茉莉奶提酒。老刘头只做菜,取名之事都是孙子写下的,上面还有一张空信笺留给兰姝,让她写下一顿想吃什么。 “小姐,老刘头真贴心,今日这些都是清心降火的菜。”小瓷本想开口骂几句徐家和冯家,但一看今日的午膳,话到嘴边就改口了。 是啊,连昭王府的庖丁都如此妥帖。 “小姐,早上那个紫花蟹肉胶饵真好吃,既好看又鲜美。” “好,我待会就在花笺上备注,就说我们小瓷晚上还想吃紫花胶饵。” “小姐,你取笑我。” 主仆嬉闹几句,就把午膳分食了,老刘头似乎知道兰姝和小瓷是一起吃的,每个菜做的都是两人份。 “小姐,这个茉莉奶提酒您要尝尝吗?” 兰姝从来没喝过酒,所以小瓷才来问问她,“放那吧,我不想喝。” “小姐,老刘头今日怎么送了一壶酒过来,难道是想让您一醉解千愁?说起这个就来气,那冯小姐简直阴魂不散,昨日害小姐晕倒,今日就登门做上别人夫君的妾室了,净做不害臊的事。” 兰姝其实有点可怜她,大家都说她端庄,有主母的气质,定能做好相夫教子之事,可是她却为了心爱的男子心甘情愿为妾,还被勒令不得掌家。 “小姐,等她进了后院,您可一定要让她晨昏定省,让她知道一个妾就是个玩意儿。还有您可千万别让她见世子爷,那会在木槿堂,奴婢瞧她的眼里只有徐世子,一直盯着他看,怪吓人的。就像是,像是毒蛇在盯猎物一样。” 小瓷说了一大堆,兰姝也没注意听,冯知薇不像个坏人,自己也没打算日后故意刁难她。她在思考,她是真的做好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准备了吗? 圆脸小丫鬟也注意到小姐心不在焉的神情,就想让小姐想点开心的事,于是对她说,“小姐,您去试试昭王殿下赔的那套罗裙吧,看看有没有不合身的,需不需要改。” 被她这么一说,兰姝也蠢蠢欲动了,那套衣裳实在是太过华美了,哪个女郎不爱俏?而且根本不能说成是他赔给她的,她原本的那套红袄裙,都不及鞋面上的一颗东珠值钱。 小瓷先给兰姝换上了那双暖玉云锦绣鞋,在她想动手去拿里面的衣服的时候,女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拦着她,“小瓷,今日就先穿鞋吧,衣服等下次再试。”说完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 小丫鬟本想问为什么只试鞋,但是已经被眼前的小姐美艳呆了。眼前的女郎步步生莲,娉婷袅娜,举手投足之间皆有妖妃的媚态。一颦一笑都这么美,就像妖精一样,不似俗世之人。 “小姐,您也太美了吧,奴婢都恨自己只是个女儿身。不,嘿嘿,当个女郎也好,每天都能欣赏小姐的盛世美颜。” 方才兰姝想起来下面就是小衣,哪里还敢让婢女给自己换上。小瓷却以为此时她家小姐羞红了脸,是因为被自己夸的。 “小姐,这鞋好合您的脚呀,但是昭王殿下怎么知道小姐的尺寸?” 因为鞋底是暖玉,所以这鞋穿起来不仅好看还很舒适。想起小瓷日日陪在自己身边,她自然编不出来什么说辞,总不能说是因为昭王找了绣娘来给她量了尺寸,只能含糊不清地说道,“可能是误打误撞了吧,女郎的脚应该都差不多大。” “可是小姐,奴婢的脚就比您大上许多,还有徐霜霜小姐也是。” 看着面露疑惑的小丫鬟,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忽悠她了,而且就连她也不知道,昭王是如何知晓她的尺寸的,难道他给自己量过吗? 明棣还真给她量过,那晚在山洞里她一直怕冷,他就给她脱了绣鞋,隔着绫袜搓热了脚。小小的一双金莲,却能被他包裹住,握在手里,还没有他的手掌大。 即使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女郎足心的软嫩,他忍不住轻轻挠了挠,就见她香肩轻颤了几下,实在是觉得她好玩,周而复始,就使坏多弄了几下。只见她像小猫一样娇吟着,身子一直颤栗着停不下来,细腻圆润的脚趾紧紧地蜷缩着,连柳腰和玉肢都轻轻抬了起来。 衣裙的尺寸更是深深印入他脑海中,毕竟,他和她都抱过那么多次,还那么久了。兰姝倒是把这个猜中了,因为以前绣娘来给她量尺寸的时候,也是贴着她一寸一寸丈量的。料想昭王应该是因为抱过她,熟悉她的身子。 穿着玉鞋欣赏了一番,兰姝就换回原来的绣鞋了。待小瓷出去后,她赶紧从木盒里拿出来那件轻薄的小衣。那件小衣质地极其柔滑,似乎还很透,她能看到布料下若隐若现的粉嫩玉指,只看了两眼,她就匆匆忙忙走到衣箱前塞进去了。 ………… 几家欢喜几家愁,今天最高兴的莫过于凌冯两家老太太了。凌老夫人心情舒畅,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午膳还比平日多用了一碗。 白氏依旧在一旁低眉顺眼服侍她,她却想起来当初为什么急于给儿子纳妾。那会儿子娶妻不久,她却得知了徐老国公原是想把幺女嫁给自己儿子,没成想自己儿子对那个孤女一见倾心。徐老夫人就生了一个嫡女,若是嫁来凌家,不说和他们徐家同进退,至少官场上就能给自己儿子打点好,哪里还用得着十几年都只能当个小小的县令。 自己当时实在是气不过,这才一连塞了三个女人。白氏是个有福的,自己儿子就喜欢这种温良的。他不过多去了几回,就有了科哥儿。否则就那孤女的身子,他们凌家怕是要断后。 老太太这会是想不起来,凌母是如何挑灯做绣活维持开支的了。她想的是,若是徐梦曦嫁到他们家来,就那丰厚的嫁妆,怕是都能吃三代。徐国公今日倒是说多加六十担聘礼,那就是一百二十六担,老太太对此是极满意的。 如今孙女不日就要嫁进国公府,孙子也是子承父业,才高八斗。凌家在二十年后重返京城,已经要蒸蒸日上,更上一层楼了。[3] 白平儿得知老太太回来时笑逐颜开,特意跟福全打听清楚了缘由。好个凌兰姝,好个徐青章,前些日子在她面前上演郎情妾意,还起誓说永不纳妾,今日两人却都同意了纳贵妾,拿她当猴耍吗? 房中的女郎手里拿着细细的银针,朝已经绣好的香囊上狠狠扎了几下。两个戏弄自己的人,最好别落她手里了。忽而心下一动,问了一嘴身边的婢女,凌科是不是回来了。 芳绮院只有柳青一个丫鬟,是以什么脏话累活都要她做。凌家有六个丫鬟,老太太三个,兰姝两个,白姨娘一个,大少爷身边只有那个小厮,并无婢女贴身伺候。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35节 她原是白姨娘院子的,黄氏祖孙进来后才把她叫来伺候白平儿。一个表小姐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她随便应了声就去打扫院子了,料想这表小姐又要搞点幺蛾子了。 这几日厨房送的饭菜不好,她不是挑三拣四就是去和张婆子吵架,简直比她们当丫鬟的还泼辣,怪不得是三教九流里面出来的。还想做世子爷的妾,我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哪里比得上大小姐那般貌美。 夜深人静之时,白平儿偷偷从芳绮院溜了出来。她已经打听清楚了,凌科睡得晚,经常子时三刻才熄灯。这会已经亥时五刻了,丫鬟婆子都睡下了,只有一两个巡逻的护院,她避开护院,孤身一人前往了金名院。 果然内室里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烛光,她以为凌科肯定还在埋头苦读,为殿试做准备。更阑夜静之时,他正好缺一位红袖添香的佳人,成就一段才子佳人之事,岂不美哉。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还没进到内室就听到了隐忍的呻吟,似乎有人很痛苦。待她走进去后,没有看见深夜埋头苦读的男子,反而看见男子在用白色的布巾擦拭一把黑色的刀柄。她虽是女郎,可也知道这种短刀一旦开刃,必定会爱上鲜血的味道。她的内心有些怕,但还是朝他走近了过去。 虽然她从小就穿梭于各种男子之间,但是她只是为了生活,为了给他们表演才艺,祈求得到微薄的几个铜板,从未与男子单独相处过。 “表,表哥,凌表哥。” 白平儿叫醒了紧闭双眼的男子,他眼里布满血丝,似乎对这个便宜表妹的出现充满了不屑,“滚出去。” “表哥,我……”白平儿想讨好他,就扯了扯他的袖子。 没想到这一动作惹恼了男子,白平儿被男子站起身来,狠狠地掐着脖子,他手指逐渐收力,指骨都泛白了,可见有多用力。白平儿的脸顿时涨红成猪肝色,她是真的怕了,艰难地发出几个字,“表,表哥,凌,表,哥哥。” 女郎的声音似乎唤醒了男子的一点理智,他松开了手,女郎跌坐在地,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用力地咳嗽着。 “继续叫。”可男子才不管她舒不舒服,对这个闯入自己寝院的小贼严厉地下达了命令。 白平儿昂首望着站在身前的男子,他很清瘦,因为常年不出门,有着病态的白,身上唯一黑的,怕就是别在松垮裈上的短刃了,黑色的刃柄和他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哑巴了吗,继续叫。” “凌表哥,凌哥哥。”白平儿摸爬滚打,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她仿佛准确地知道男子想听什么一样。 果然,男子的心思被她猜中了,淡淡道,“继续。” 她眼睁睁看着男子坐了下来,继续专心致志地给刀柄擦拭着灰尘。到了后半夜,他才准她停下来喝水。这六个字她重复说了半个晚上,到最后嗓子都哑了,他却还要听。每当她想偷懒歇息,他就像惩罚小孩那样狠狠抽她的臀,他好用力,肯定都肿了,又疼又痒。等他擦干净刀柄,给她喂完水后才抱着她和衣睡下了。 凌科很自律,即使昨晚睡晚了些,早上也是按时醒来了,他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心生厌恶,当下把她推下床榻了。 白平儿正睡得香甜,被猛然一推,摔在地上被疼醒了。本想破口大骂,还没开口就发现这不是自己的睡房,她仰头看到了坐在床沿的男子,他目光淡淡,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平儿表妹,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卧房?”男子的声音冷冽,冷酷无情,不带一丝温度。 “凌哥哥,我……”叫了一晚上,白平儿的声音透露出沙哑。 白平儿本想给自己找三五个理由来搪塞他,却没想到被他打断了,“明日亥时过来。” 白平儿看见他说完就走了,带着昨晚那方白色的帕子进了湢室。她以为他是要去洗干净,毕竟昨天晚上帕子上面已经全被弄脏了,没想到从湢室里又传来羞人的声音。白平儿揉了揉自己的臀,昨晚被凌科打狠了,已经肿起来了。他像惩罚犯人打板子一样,不留一丝情面。她越揉越痒,心想待会回去要好好上个药才是。 凌科一出来就看见瘫坐在地上的女子,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极其狼狈,地上还有一摊水,隔得老远还能闻到那水的腥味。 ………… 而昨日的冯家,却是喜忧参半,冯夫人带着冯知薇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老太太用膳,一见到这对母女,她更是连饭都没心思吃了,赶紧询问如何。 待冯夫人讲完,老夫人却是拿着拐杖用力跺了几下。其实冯老夫人腿脚很好,她只是觉得拄着拐杖的老太君更气派,也更威严。 “外头不是说是娶平妻吗,怎么徐家竟只给个妾的名分?” 冯夫人知道婆母是要闹幺蛾子的,回来的时候就叫人去请了冯顺过来,果然没过一会冯顺就挟着陈姨娘过来了。 “儿啊,徐家要纳知薇为妾,你说这像什么样子,你去和徐国公府商量商量,要是不给个平妻我们就不进门了。” 冯顺听着母亲的话一头雾水,转身看向自己的夫人,待她又复述一遍后,冯顺扬手就扇了冯知薇一耳光,“你教的逆女,我竟不知我礼部侍郎的女儿是这么个寡廉鲜耻之人,妾什么妾,冯家丢不起这个人,今日就把她绞了头发,送去青辞庵。” 那青辞庵景色优美,风景宜人,原是小女郎最喜欢去上香的地方。只是后来一个怀有身孕的女郎在里面吊死后,就逐渐变成收留家中犯了错的,未出阁女郎的庵庙了。大户人家谁家没点糟心事,但毕竟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总比一条白绫吊死强。 冯知薇低下头捂着脸,淌着泪,这是他爹第二次打她了。 冯夫人是商贾出身,父亲常年在外经商,姬妾不少,母亲早年就郁郁而终了。孩子天生对父母有孺慕之情,母亲也是,有拳拳爱子之心。所以当冯顺有了美娇娘后,她就把心思都花在了这个唯一的亲女身上。囡囡再不好,那也是她的亲亲闺女。 短短几日,见囡囡第二次被打,她也彻底怒了,“冯顺,不如你也把我打死算了。” 冯侍郎看着一向温柔的夫人,如今竟然直呼自己大名,“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看你也别管家了。”当即摔了桌上一个茶盏,怒道,“把管家权交出来,后宅以后就由母亲和丽娘做主。”说完便拂袖而去。 冯夫人望向愤怒离去的丈夫,走时还不忘小心护着陈姨娘的肚子,她好恨,他好狠。 冯老夫人倒是喜不胜收,家里管家大权一直都是她的心病,多年以来被儿媳抓着,自己多次跟儿子提及,都被他打马虎眼过去了。如今他倒是主动交给自己了,虽然只有一半,但是就陈姨娘那个绵软性子,还不是事事都要过问自己,以自己为尊。 管家,那可就把财政大权握在手里了。这么一想,孙女做徐家的姨娘倒也勉强能接受了,总归是和徐家攀上亲了。 冯顺是从梧桐苑被喊出来的,现下自然也是拥着爱妾回她的梧桐苑去。 “夫君,您当真要把大小姐赶去做姑子吗?大小姐还小,一时糊涂也是难免的。” “还小?旁的女郎在她这个年纪,孩子都生好几个了。丽娘你不用帮着那个逆女说话,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夫君,若是拒绝了徐家这门姻亲,会不会让徐家心怀嫉恨,对夫君仕途可是有不利之处?”这就是陈氏的高明之处了,多年来她不仅温柔似水,还处处都替丈夫担忧了,以夫为天。 果然,冯顺眼里看陈氏的目光越发深情,“丽娘,我礼部侍郎的嫡女怎么可能给人做妾室,就算和徐家闹翻我也不怕。丽娘,我们也生个女儿吧,和毅舟作伴,和我儿女双全,你帮我生养教育她,等她长大我就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夫君,妾身愈发依恋您了。”陈氏依偎在他怀里,却是言不由衷。女儿哪有儿子好,女儿可是要嫁出去的,她只希望这一胎再来个小子才好。 不然以后等她生不了了,冯顺却还有年轻貌美的替他生。她身子本就单薄,当初在张家时,也是好多次之后才有了毅舟,此后自己虽然受宠,却不再有孕了,这一胎来得极好。 董娟如今失势,反而便宜她了。老太太之前明里暗里想夺权,冯顺都没同意。他这个人,其实最看重规矩,和老太太毫不疑问是亲母子。最看重规矩的男人,嫡女却自甘为妾,董氏母女,翻不起水花了。老太太终究是要死的,到时候她独揽掌家大权,指日可待。陈氏勾了勾唇角,心满意足地和身边男人拥着走了。 [1]摘自刘辉宣《鬼见愁》 [2]摘自刘安《淮南子·说林训》 [3]摘自王之涣《登鹳雀楼》 第35章 吃味 爱就是爱,爱具有排他性…… 翌日, 外面流传的版本就变成了两家好女同嫁一夫,徐世子左手娇妻,右手美妾, 妻妾和睦, 英雄难过美人关, 真是好福气。 人言可畏, 胡二几人散播谣言后,各色人等都对这世家公子小姐的香俗艳事感兴趣了, 他们又大都是市井小人, 而这种人虽然小但是多,数不胜数。徐家没有管控市井流言的本事, 总不能都抓起来打几个板子,否则还得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所以索性也叫胡二又去传了几句好的,然后请了媒人去冯家下聘。 冯顺瞧着满院子的聘礼,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恨不能现在就去拿条白绫勒死那个不孝女, 这真是他几十年来的奇耻大辱。 散朝后那些大臣就纷纷过来跟他道喜,恭喜自己女儿找了个好夫婿,夫婿自然是个好的,可他女儿的身份却是个遭人耻笑的。他本想如老太太说的那样,找徐国公说道几句, 又拉不下来那个脸。倒是徐致主动朝他走了过来,徐致也没和他闹, 只叫他在成婚前请位宫中的嬷嬷去冯家,指导一下他女儿为人妾室的规矩。 他立时就被羞得脸红脖子粗,这张老脸都被那个逆女丢尽了,他堂堂礼部侍郎的嫡女, 竟还要旁人来教规矩,他当然不敢去请,说出去都得笑掉大牙。 但平心而论,徐家也是仁至义尽了,明明是女郎自己要贴上来的,却还是对她负责了,总归是给了冯知薇一个归宿,没叫她青灯伴古佛,白绫消玉殒。只是这归宿是好是坏,也只有日后的当事人才知晓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1]兴许旁人所不喜的,当事人或许求之不得。 徐青章昨日被踹的那一脚不轻,本来没好全的身体更是当场就吐血了,脸色苍白地跪在苍梧院的门外,但是里面的人对此毫不动容。儿子的爱情哪有国公府的体面重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2]掌权多年,他早已没有什么同理心了,所以他蛮横地做了和老太太当年同样的事。 夜里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早上苍梧院的小厮打开门一看,他家世子爷晕倒在地上了,高热不退,连忙请了大夫送去望青居。 徐致听说儿子跪倒病了后,也没去看他,和往日一样去上早朝了。散朝后他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如今越发不好了,指不定哪朝就魂归上苍了。 今日的木槿堂只有林氏在,老太太实在是不愿看到肖氏,所以她来没多久就被打发回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不止老太太,徐致对这个发妻也很失望。他迁就了她几十年,就连前十年无子,也未曾责怪过她,当初连嗣子人选他都选好了。这么多年以来,庶子从不惹事,和她一直相安无事。徐家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倒好,胳膊肘往外拐,还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家人,实在是令人心寒。 林氏看老太太想要和大伯说话,就扶她坐了起来,然后出了木槿堂,留给他们母子说话的空间。 “老大,我知当初不该给你下药,故而这些年我从没对她红过脸。她刚管家的时候频频出错,我也没怪过她,反而手把手教她如何持家。这么多年,她竟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章儿从小就苦,没想到他一出事,竟被自家人和别人联合起来欺负。这个家,我如何能放心交给你们,如何有脸去见你父亲啊?” “母亲快别这么说,母亲这是折煞儿了,是儿子没有管好家。”即使在朝堂上威风凛凛的徐国公,如今也被被自己的母亲说得面红耳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就算他一把年纪了,却还是要听母亲的话。 老太太望着大儿子谦卑恭顺的样子,心中却略微发酸。这些年老大来她院子的次数还没有老二的一半多。前些日子老二发疯,被老大禁止了他这月住府里,可他一听说自己病了,还差人送了大把补品药材来。 “给别庄那位送点被子衣服吧,听说生了章儿后她没调理好,一年四季都畏寒,章儿又在你院门口跪晕倒了,徐家到底是亏欠他们母子的。” 此去经年,这还是徐致第一次听到别庄那位的事。旁人都以为他是醉酒一次就有的徐青章,就连肖氏也不知道事实真相。实际上是家里老太太给他下了狠药,让他三天三夜没出房间,就连送进来的饭菜里都有药。到了第四天,他是砸了碗,闹着要割腕才让人开了门。 他那会深爱着发妻,哪里能接受自己的荒唐,更不敢告诉她。他已经记不清那女子的面容了,徐青章长得也不像她。 肖氏知道后,到底还是和他离心了,尤其是后来听到那女子有了喜脉,更是不许自己踏进她的屋子。自己伏低做小哄了几个月都没用,就放弃了,她不肯原谅自己。于是他从芙蓉苑搬到了苍梧院,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全是小厮。又过了几个春秋,她似乎想明白了,对自己和善了不少,也主动来过几次苍梧院,然后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但裂痕一旦存在就不会消失,哪有什么破镜重圆的美事,那都是戏曲里才有的故事,她和自己还是分房睡的。 老太太心里其实有个想法,但话到嘴边却还是没说出口。心想算了,日后再看看吧。 ………… 肖氏今日被老太太下了脸,心中一片恼恨,又听小徐管家过来传消息,说国公爷出了老太太院子后,就吩咐他叔叔徐茂给别庄送了些衣物被子和补品药材。徐茂是府上的大管家,软硬不吃,只听国公爷行事,他那侄子却是喜欢讨好肖氏。 这位上了年纪的美妇当即就把桌上的白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瞋目道,“好啊,好啊,好得很,一个两个的,欺人太甚。” 穆嬷嬷安安静静地看着肖氏在芙蓉苑里狠狠砸了一通才冷静下来,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心疼不已,这都是钱啊,贫民百姓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嬷嬷,你说他们母子是不是想把别庄那个贱人接进来。” 这话穆嬷嬷哪里敢接,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夫人,国公爷这么多年都未曾管过她,一直都任她生死有命的,哪里会再接回来。今日肯定是老太太看世子病了,想起了她,这才吩咐国公爷给她送些东西。” 肖氏没孩子的那几年情绪很不稳定,时常害怕枕边人变心,纳几个姨娘进来膈应自己。但是徐致那会心里只有她,两人也没有分房睡,她的一次次心烦意乱都在他的陪伴中被安抚了。 奈何有了那一次,肖氏深知该来的总会来,知道后她竟松了一口气,不再为丈夫会不会纳妾而提心吊胆。徐致哄过她,但她觉得他虚伪,把他赶走了,后来他和她真的分房睡了,她才意识到,漫漫长夜有多寂寞。 过了几年她有意和他缓和关系,却无意间得知了那样的事,他竟然那般荒唐,他甚至都没有那样对过自己。既然他不仁,那就休怪她不义。还有老太太,三番四次让自己难堪,她本想让那老媪活久一点的。 ………… 徐青章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卧房很寂静,空空旷旷,没有一点人气。他没有叫人进来伺候,自己下了床,穿上衣服准备出门,打开门就看见初一跪在地上,目光朝他的小腿瞥去,干涸的污血渗出布料,血迹斑斑,应当是他自己去领了军棍。 “世子爷,属下昨日之举害苦了您,属下万死莫辞。散播谣言的不是冯家,是平阳侯的嫡女。她那日也在如意楼,还看见了您和冯小姐。又因冯小姐家的马车出事,导致她也被疯马踩踏骨折,于是对冯小姐怀恨在心,所以才想让她难堪。” 初一自知昨日没办好事,连累了主子,查明真相后就去领了三十军棍,然后一直跪在望青居。 桑度武功虽不及这黑脸侍卫,但办事却很可靠。那日疯马先是袭击的冯家,另外几家是被牵连的,没想到这次还误打误撞,让初一查的时候误会了。 徐青章没说话,听完就走了。没去牵马也没乘马车,他从徐家侧门出来,徒步走到了凌宅,他想,两家之间要走一千五百八十七步。 门房一看是徐世子来了,赶紧打开门,准备迎进去,却被他摆摆手拒绝了。他叫他们去请示他家的小姐,等兰姝准他进去,他再进。 “他还来干什么,让我们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小姐真该给他几巴掌。” “好啦,他也是身不由己,快叫他进来吧。” 短短两天,徐青章和之前的形象就大不相同。眼前的他暮气沉沉,全然没有一点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兰姝望着他,感觉此时的他,就像是以前他送给自己的那个磨喝乐。她收到的时候它很漂亮,但是后来不小心被她摔碎了,只剩下一堆糟糕的粘土。 她其实不恨他,他也是被伤害的,被逼着纳了妾。但是自己终究还是不高兴,她看着他破碎的模样,甚至生不起一点想要靠近他,触碰他的念头。她想,要是以往看见他来,自己肯定就冲上前去抱抱他了。 “章哥哥。” 女郎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婉转,徐青章以为姝儿今日是不肯见他的。他那么不堪,姝儿却不计前嫌,她那么好,是自己对不起她。 可他不想退亲,他不想看到他的小雪团去奔入别的男人怀里,他做不到。眼前的女郎肤如白玉,唇似艳花,丰乳柳腰,人比花娇,就连这春日绽放的繁花都只沦落成她的陪衬。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更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他在军营里待的时候,男人聚在一起免不了说几句香艳的粗话,可他却不敢冒犯她。她这样的女子,既妖媚又不失清纯,没有男子能把控住,连他也没有。 执念之下,他竟生出了一种什么都不顾,想要带她私奔的念头,可这念头一起就被他立刻灭掉了。聘为妻,奔为妾,他怎么舍得她没名没分跟着自己。 兰姝见他不开口,又问了一句,“章哥哥,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36节 “姝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男子声音哽咽,八尺男儿悲痛欲绝,终于忍不住在心爱的女郎面前哭了起来。 兰姝没料到他竟然哭了,或许女性生来就有爱人的天赋。见他哭得肝肠寸断,她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刚要收回手的时候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和以前那些旖旎温暖的怀抱不同,她很抗拒,感到身心都不舒服。他消减了很多,能明显感受到他的骨骼很硬。但是他的力量却很大,像是要把她钉死在他身上一样。 “章哥哥,我不舒服。”没抱多久,女郎就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对不起姝儿,是我太鲁莽了。”男子忙放开了她。 兰姝却透过他在想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身上很好闻,也不会弄疼她,她很喜欢和他拥抱,她现在有点想抱他了。 “姝儿,那日我去如意楼本想给你买手镯,后来推开她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摔了,对不起。” 兰姝瞧着那只水头很好的祖母绿,里面果然有一条浅浅的裂痕。 “章哥哥,你已经送过我很多东西了,不用再为我破费了。” 徐青章以为她不愿意收下这个镯子,也不愿意接纳他。 兰姝确实不喜欢这个镯子,看见会心情不好。她能接受他纳妾,但不代表她喜欢他纳妾。 而且他给她送了礼,说不定也要给冯小姐送呢。在简州时她有个玩伴,她说她爹是端水大师,总是喜欢给家里的姨娘买这买那,只要是主母有的,那些妾室也不会少了。 男子低下头才发现她的皓腕上空空如也,既没戴自己送的那只白玉镯,也没戴他们的手绳。她全身上下只戴了一根白玉簪和一对饱满丰润的粉珍珠耳坠子。她的耳垂小巧白腻,极易让人生出几分想要把玩的心思。 “姝儿,你摸摸我的心。” 兰姝看着眼前男子抓住她的手,按压在他的胸膛上,掌下很饱满,不是会磕人的骨头。一时相顾无言,她的手下感受到了他心脏的跳动,是在为她而跳。少时,白嫩的手掌也变得炙热了起来。 “小姐,小刘侍卫送了糕点过来。”婢女的声音打断了贴在一起的男女。 小瓷看见他俩因为自己的出现,立时分开站好。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徐世子对小姐不好,她现在极其不待见他,哪里能容忍他还来招惹小姐。 “姝儿,小刘侍卫是?”徐青章清晰地记得,自己安排的几个护院里面没有姓刘的。 “回世子,他是昭王府厨子的孙子,每日都是他来给小姐送膳的。” “竟是日日都来吗?”男子嗫嚅着,似是有点不相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嗯,昭王殿下在我坠崖之后怕我没胃口,就送了些吃食过来,想必是姨姨提醒他的。”兰姝看着眼里有气的小瓷,怕他俩吵起来,还有就是她隐隐约约发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徐青章第一反应是兰姝不该和外男这么亲近,等兰姝给他解释过之后,他又为自己心中那点龌龊感到无比地羞愧。 他怎会觉得姝儿和昭王之间竟比他和她还亲密,他甚至有些吃味了。但怎么会,一个是表妹,一个是未来娘子,要和姝儿共度一生的人是他。宛贵妃喜欢姝儿,昭王肯定也是把她当妹妹的。 上次他这个表妻兄还提点过他,今日他却又忍不住抱了姝儿,有种偷偷摸摸当了采花贼的感觉,瞒着主人把他家园子里的娇花采了去。一时之间他心中的各种羞愧杂糅在一起,瞬间上了脸。 望见男子脸红的样子,兰姝目露疑惑,不明白为何,但小瓷却猜想徐世子肯定是羞愧难当了,毕竟外男居然比他这个未来夫婿对小姐还好。 小瓷突然想,要是昭王殿下能娶小姐的话该有多好啊,过了一会又掐灭了这个念头。连世子爷都要纳妾,昭王殿下可是皇子龙孙,定然也会妻妾成群的,哪个男人不是喜新厌旧的。登时似乎想起了谁来,瞬间没了好脸色。 徐青章从凌宅出来后就去了醉清风,于是今日兰芝阁收到了两份午膳。醉清风的招牌菜都在这里了,但是主仆二人明显更喜欢老刘头的手艺。 “小姐,奴婢觉得日后离不开老刘头了。吃了这么多天昭王府送的饭菜,当时只觉得合胃口,却没想到这么好吃。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醉清风这京城第一楼的招牌真是浪得虚名。” 老刘头若是听见小瓷这番话,能被这小丫头气疯,什么醉清风,敢和他比厨艺?他给王爷和凌家做的膳食,那都是讲究色香味俱全的,卖相难看一点的都丢给下面的人了。而且王爷不差银子,所有食材他都讲究极致的新鲜和精细。可不像某楼,那就是大锅菜,给点小钱就能买,谁都能吃的。 不久前桑度过来叫他赶紧做份糕点出来,他还纳闷,凌小姐也不吃二道饭啊,他还被叮嘱要快,于是做了个椰子盏和奶油樱桃冻。那椰子是刚从南边运过来的,汁水甘甜,果肉香腻,凌小姐肯定会喜欢。 兰姝的确喜欢,以至于午膳吃撑了些,显露出个圆滚滚的小肚子,徐青章送的菜倒是只吃了几口就没动了,确实是比不上老刘头的手艺。 明棣一进门就看见小狐狸柳眉微蹙,斜靠在贵妃榻上。白嫩嫩的小手正轻轻揉着肚子,就像是个小孕妇,可明明她自己还是个小女郎,吃了昭王府的饭菜,肚子里却仿佛在养育她和他的孩子一样。 徐青章来凌府的时候他还在外面,没能赶回京城。那日他本想等她从徐府出来后,自己好生宽慰她一番的,结果父皇紧急派他去安抚城外的流民了,父皇总是喜欢给他营造一个爱国爱民的皇子形象。 好在他留了桑度在京城,桑度听到眼线传来的消息后,当机立断,马上吩咐老刘头,紧接着他就自己去兰芝阁外盯梢了。身边有个机灵的副手就是好,不像某人的侍卫,还能坑主人一把。听到桑度的消息后,他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对于小狐狸亲近别的男人,他很是吃味。 明棣走上前去,到贵妃榻旁蹲了下来,纤长的指骨配合着掌心给小狐狸的小肚子打圈按摩,榻上的少女依旧紧闭双眼,却逐渐舒展开蛾眉,发出了舒服的一声叹息。 “小瓷,好舒服啊,你从哪学来的手法。” 兰姝没听到婢女回话,却听到了男子轻笑的声音。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眼前男子一身清冷的气质,眼里还有着戏谑。他以往总是温和地待她,对她笑脸吟吟,以至于让她忽略了他的桀骜。 “娘亲说,薄唇的男子最是薄情,殿下也是吗?” 男子明显被问住了,看着他微微一怔的神情,兰姝才意识到自己怎么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适才盯着他的唇看了许久,就发现他的唇好像比旁人要薄一些,给人疏离之感。 “阿姝要试试吗?” “试什么?”兰姝被引导走了,也没顾及他为何没回答自己的问题,还问了她一个奇怪的问题。 接着她就目睹这位美貌惊为天人的男子站起身来,又很快地弯下了腰,渐渐地凑近了她。直到他高挺的鼻尖碰到了自己鼻骨,她感触到他的唇瓣好像轻轻拂过了她的鼻尖。 还没有等她仔细确认,又见他往下移动了一点,直到鼻尖碰鼻尖,两人交换着呼吸,不一会儿周围的空气像是被他俩吸食干净了一样,两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他的玉唇离她的极近,偏偏他还要开口说话,唇瓣动的时候她都感觉快被碰到了。兰姝听到他说,“阿姝,要试试我薄不薄吗?” 兰姝没回答,却一直垂着眸子,凝视他的唇,他的玉唇颜色很浅很粉,如樱红,好像同她的颜色是一样的。 明棣这几日是有些生气的,他不明白小狐狸缘何宁愿同意纳妾,都不想退婚,难道她很爱那个男人吗?爱到像冯知薇那样心甘情愿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可爱就是爱,爱具有排他性,小狐狸是他的,他也是小狐狸的,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小狐狸日后需要忍受自己的妾室。谁若让他纳妾,他就亲自手刃掉,他可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窝囊废。 偏偏知她从徐府出来的那天,她心情定然不佳,可他事没办完,回不来。本想叫阿柔邀请她去散心,又怕会出意外,到时候自己赶不回来救她。她那么柔弱,合该做一朵娇花,养在他的温室中,只需要被他日日浇灌,吸收他给的养分,从而长得更娇艳即可。她这样的可心儿,他不愿任何人伤害了她,叫她有烦心事,蹙着眉。 本想现在就亲了她,狠狠摧残了她,把她亲到眼圈泛红,亲得媚眼如丝。可当下还不是时候,他需要小狐狸的心甘情愿。 “肚子可还难受?” 兰姝摇摇头,身上的男子一走,那种压迫性的气势就消散了,她却感到有点失落。适才他哪哪都快贴着自己了,但其实哪都没挨着。 “过几日带你去狩猎怎么样?”明棣知道小狐狸骑射好,散心就该做让她开心的事。 “狩猎?” “对,最近本该有场春嵬的,但母妃可能有身孕了,父皇不想杀生就取消了。” “子璋哥哥,我能进宫看看姨姨吗?” 明棣瞅见小狐狸的眼睛透露出欣喜来,心底越发柔软。不知道小狐狸怀孕会怎么样,纤细的腰肢却挺着滚圆的肚子,任谁都知道这美娇娘肚子里面有他的种。 男子打量她肚子的眼神越发幽深,兰姝却以为他不想带自己去,索性给他撒娇一番,“子璋哥哥,你就带我去嘛,我乖乖的,我想姨姨了,好不好嘛。” 兰姝幼时就是这么跟娘亲撒娇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娘亲每每都让她如意了。而且上次她也见安和对他撒娇了,料想他应当很好说话。果然不一会儿,她就听到男子答应她了。 男子想的却是,这还是小狐狸第一次跟他撒娇,她似乎都没意识到又叫了自己哥哥,少女玉雪可爱,想抱她。说干就干,她刚刚因为高兴已经坐直了身子,正好方便他搂着腰。 “阿姝,日后要和旁的女子共侍一夫,忍受自己的夫君有别的女人,阿姝可委屈?” 兰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也知道了吗?自己未来的夫君要纳妾了。她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然后依恋地回抱住了他的劲腰,加深了这个拥抱。 “委屈的,哥哥。” 兰姝的语气可没多少委屈,更多的是透露出撒娇的的意味,此刻的她已经被缠绕住她的墨香抚平了心灵。男子埋在她颈项蹭着,她感到脖子有些痒,然后像看到了食物一样,凑了过去。 男子本想抱抱她讨点利息而已,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但身上这只小狐狸尖牙又痒了,他感到自己的耳垂被小狐狸含住并包裹了起来,感受到她嘬了几口后,就用一口银牙细细碾磨着。 偏偏搂住他窄腰的那双手也不老实了起来,这摸摸那捏捏,他竟不知这小美人其实是个色胚子。她细细嘬着,敏感的垂珠被她的小舌舔舐着,他能感受到女郎潮湿温暖的口腔,感受到她用舌尖去描他的耳廓,全身都被激起一阵酥麻痒意。被她又含又舔,吸得他好爽,心爱的女郎在这一刻给他带来了全新的体验,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房间里只剩下暧昧的水渍声和男子的低喘,终于,男子像是忍不住了一样,“啊,阿姝,哥哥好爽。”他失态地低声叫了出来,声音透露出浓浓的无助。 怀里的女郎停下了动作,却像是舍不得一样,接着又凑过去继续含弄着舔舐了一会。然后兰姝就看到这位清冷谪仙似乎被她拉下凡尘一般,他的眼尾泛红,眼眶湿润,刚刚被她欺负得一直喘,像快要哭了一样,像小狗狗。 [1]摘自释慧能《六祖大师法宝坛经》 [2]摘自孔子《论语》 第36章 贺礼 妹妹的心意,自是亲手送给我才显…… 她起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只是看到他如银钩秀的耳朵,想到他全身上下都是那么得精致,心中生出一股煮鹤焚琴的欲望和冲动。果然, 被她含咬过的漂亮耳垂此刻早已白里透红, 上面还有几个小小的牙印, 她莞尔一笑, 眉眼弯弯,对此很满意。 明棣不知道她想把自己弄坏的心思, 他看着女郎一双狡黠的狐狸眼里满是得意, 唇瓣红如朱砂,透露出些媚态来。他的内心备受煎熬, 觉得这女郎今日太坏了,害他把自己衣服弄脏了,一股淡淡的麝香在两人之间散开了。 偏偏懵懂的女郎还要开口问, “子璋哥哥, 你的身上好好闻, 除了墨香好像还有别的香味。” 明棣眼睁睁看着俏佳人在他身上各处乱嗅,明白兽类的鼻子都很灵,狐狸属于犬科。果然,她像是发现了气味来源一样,准备俯下身去闻个痛快。画面太刺激了, 他都受不住,连忙把她捉住了, 不让她弯下身,弄直她身子让她坐好,“阿姝,方才为什么咬我?” 女郎这会已经忘了那什么气味了, 只想着怎么和他解释,“因为,因为子璋哥哥你看起来很好吃。” 明棣这会算是明白了,她就是故意对自己使坏的,害他如此难堪。他又想到,难道她没有狼狈吗? 于是往身下看去,果然两条玉肢并在一起微微用力。他会心一笑,明白他的小狐狸长大了。 他想起来上次在王府时,她和自己用膳,那道粉玉珍丸离她最近,因为粉珍珠表面有透明的汤汁,她怕滑掉了,就用玉箸紧紧夹着。他瞥见那枚圆润透亮的粉珍珠,被狠心的女郎挤压得稍稍变形了,当真是惹人怜爱。小狐狸吃饭的时候很诱人,但那道菜他还没来得及吃。下次可以叫小狐狸夹起粉丸来喂他,小狐狸这么乖,肯定会喂他吃的。 “阿姝吃过别人的吗?” “没有,子璋哥哥是第一个。”女郎如实回答。 “阿姝,只吃哥哥的好不好?”男子的话极具蛊惑性,像是在一步步诱捕小兽。 兰姝也没想咬别人,别人都不如眼前的玉面郎君好看,也生不出想要弄坏别人的心思,但她没解释,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用温柔的目光打量怀中的女郎,见她一脸乖巧的样子,心中那点吃味早就散去了,哪里还想得到别人。 两人继续抱着温存了一会,兰姝很开心,有他陪着她,先前徐家和冯家带来的阴霾起码散去了大半。接着就看见男子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白玉雕花镯,拉着她的手戴了进去,她的肌肤很白,丝毫不比这个光泽如水的白玉逊色。 观赏到小狐狸的素手上套了他的东西,他很满意,恍若给这小兽认了主似的。 待他离去的时候,吩咐了小瓷备水给她家小姐沐浴。 小瓷还奇怪怎么昭王殿下从她家小姐的闺房走了出来,一进去就看见小姐的双眸如盈盈秋水一般,粉嫩的面颊灿若桃华。她站在门口都看怔了,好美,她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小姐。接着她就听到小姐叫她备水,和昭王的吩咐一样。 “小姐,昭王殿下刚刚是来做什么的呀。”待兰姝沐浴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小瓷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他给我送了只镯子。”女郎说完扬了扬纤纤素手。 小瓷查看这枚温润的白玉镯,心下有了较量。小姐没收世子爷的玉镯,却戴上了昭王殿下的,真不怪她想多,昭王殿下疑似对小姐太好了,好像已经远远超过了世子爷。 她本想再多问几句,但看自家小姐一脸纯真的样子,她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她哪里好问小姐喜不喜欢昭王殿下,小姐和徐世子青梅竹马,现在还有婚约,不日就要嫁入徐府,她怎么可能喜欢外男呢。但是昭王,他屡屡帮助小姐,对小姐这般好,果真是因为贵妃娘娘才这样的吗? “小姐,大少爷过些时日就要参加殿试了,我们要不要给他提前备好贺礼?” 兰姝把玩白玉雕花镯的动作一顿,听到婢女的话,也想起来那位庶兄了。上次他在徐府为自己出面,她还没有感谢过他呢。于是带上小瓷出了宅子,想着去买一套文房四宝送给他。 没想到却在店里遇上了崔滢,她是出来买稿纸的,她涂涂写写用得快。崔滢告诉她,那日她也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崔父知道她和皇子公主待在一起,未来的徐世子夫人还出事了,怕惹事上身就对她禁了足。 “憋死我了,今日可算是给我寻到机会溜了出来,我爹太不近人情,他这是想把我关到出嫁。” “崔小姐你要成婚了吗?”小瓷好奇地问她。 “是啊,本来我娘还想留我几年,没想到祖母的外甥到家里来了,他还拿出来两家的婚书。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门亲事,原来是当年祖母瞒着人给我定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37节 “你们家老太太竟这般行事?” “滢滢,那你同意了吗?” “不同意能怎么办,人家婚书都拿出来了,不同意就要去告我们骗婚。”崔滢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想着,他也是个俊俏小生,女子嫁谁不是嫁呢,又不能像南蛮那样可以娶多个男子。” “对了,我听说二皇子想娶娥娜公主,娥娜嫌他不够英俊,他被当众下了面子。皇后娘娘知道后,就特意请了宫里两位嬷嬷去驿馆,要好好教娥娜规矩。” “二皇子也不是不英俊,他只是没有昭王殿下长得好看。”小瓷心直口快,说完赶紧捂了捂嘴巴,妄议皇家是非,不要命了。 “姝儿,你呢,你最近还好吗?我听说徐世子要纳妾了?” “可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人缠着世子爷,逼得他不得不纳进来。” “你说谁没脸没皮呢?” 身后传来外人的声音,三人回头一看,来人正是冯知薇和她的婢女。 “谁答话谁就是没脸没皮。”小瓷原先也不是个泼辣的小丫鬟,直到凌父去世后她护主心切,才变得伶牙俐齿。简州那些旁门亲戚吸血太狠,不仅抢夺她们的田产,甚至还想瓜分凌家祖宅,就连小姐,都想弄回去做小妾,一亲芳泽。 “你……”采荷见小瓷双手叉腰,气到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凌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兰姝见冯知薇今日穿了正红色的衣裙,仿佛她才是正房一样,又或者是知道自己以后不能穿红色了,索性趁现在穿个痛快。 “冯小姐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和我家小姐说吗,是要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冯知薇听着这刻薄伤人的话,端庄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皲裂。 “冯小姐,就在这说吧。” 冯知薇扫了旁边的两人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不说我们可要走了,好狗不挡道,让开。”小瓷见她过了好一会还没开口,拉着两位小姐就走了。 兰姝其实有些好奇她到底想说什么,但她又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那她也不是非听不可。 “姝儿,我想这是我最近最后一次写话本子了,一个月后我就要嫁人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畅所欲言,做自己喜欢的事。” 崔滢是出来买稿纸的,刚刚已经和她俩说了自己最近要写的话本了。她不便说正是以徐世子为原型,毕竟苦主还是自己的好姐妹。只告诉了她们这是一本男主以为女主死了,被迫和不喜欢的人成了婚,传宗接代,却没想到女主被人救了,她看着男主有家世后就出了家。 “崔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要成婚了?”主仆二人都很震惊,崔滢是明媒正娶,又不是纳妾,竟然这般匆忙。 崔滢苦笑一声,“是他家祖母快要去了,临终前想让他娶妻冲喜。” “滢滢,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兰姝有不好的预感,没头没脑说了这一句。 “姝儿,其实我听了娥娜公主的话后,就很向往去南蛮生活,可惜命运不由人。” 分别的时候三人心事重重的,这大概就是女子及笄后的愁丝吧。剪不断,理还乱。[1] “小姐,您说崔小姐那个未婚夫会是个良人吗?奴婢瞧着不像,哪有人不同意成亲就要去状告骗婚的,这不是强逼崔小姐吗?” 兰姝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小瓷马上小跑出去,想看看到底是谁敢在她们院子来撒野,兰姝也随后出了卧房,因为外面实在闹得太凶了,好几人都在大叫。 “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小姐的院子撒泼?”小瓷一出去就吼了一声。 只见红莲和红叶两个小丫鬟发髻凌乱,头发左散一捋右掉一撮,衣裳也皱巴巴的。她们拦住的正好是白平儿,还有一对陌生的小姐丫鬟。 “好姐姐,你这院子的丫鬟实在是没规矩,客人来了还不进去通传,却拦着我们,这是个什么理啊?” 眼前的白平儿气色红润,光彩照人,头上还别着两根金钗,竟比往日好看了许多。 “怎么回事?”兰姝开口询问这两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回小姐,奴婢们知道这个点是您的午枕时辰,表小姐和这位小姐非要闯进去,奴婢们拦不住,她和这位小姐的丫鬟就开始打我们。”说话的是红莲,红叶在一旁默默掉泪。 两个小丫鬟脸上都挂了彩,她俩只是金钗之年,又生得瘦小,哪里是白平儿和那位看起来已经是桃李年华的丫鬟打得过的。 “表姐,你这两个丫鬟好生没礼貌,我们只是想过来找你谈笑几句罢了。” 兰姝没理她,直接看向另外那位小姐,“请问你是?” “我父亲是兵部侍郎,我是他的嫡女关蓁然。凌小姐,我今日是来凌府做客的,来的时候你不在府中,知道你回府后,这才前来叨扰片刻。” “哪有人来做客还打主人家丫鬟的。”小瓷不满地嘀嘀咕咕着,却不想关蓁妮的丫鬟上来就打了她一耳光。 “主子说话,哪有你张嘴的份。” “凌小姐,你这丫鬟实在没礼貌,不如让她跟我回关家,我来替你好生调教一番,等教好了再给你送来。” 兰姝见自己三个丫鬟都被打了,眼神不悦,眉心紧蹙,显然是生气了,“关小姐,你说你来凌家做客,你一来没给我拜帖,二来我也不认识你,算什么客人?人无理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2]” “表姐,这话你可说错了,关小姐可是老太太请进家来的,指不定往后是你出去,她进来呢。” 兰姝这才明白了,竟是庶兄要相看的人吗?她都没听家里说过。 “只要我们小姐一日未出嫁,小姐就是这府上的正经主人,不是那种街上的阿猫阿狗,净想着鸠占鹊巢。”小瓷脸都被打肿了,说话的时候会疼,但她不服气,凭什么这些外人都来家里欺负小姐。 “凌小姐,既然你今日不欢迎我们,那我就先走了,我很期待下次和你见面。”说完就带着丫鬟潇洒离去。 白平儿见她俩都走了,狠狠啐了一口,也跟着走了。 “呜呜呜,小姐,她们太坏了,是小瓷没能保护好你。” 兰姝宽慰了她几句,进去给三个小丫鬟拿了药膏,那是羽化夫人之前给她消肿止痛的。 小瓷擦完药后,就去跟老太太身边的柳叶打听消息了,原来是大少爷捡到了关小姐的荷包,两人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老太太知道这个事后就和关家通了信,以兰姝的名义邀请了关小姐前来。 “小姐,老太太也太过分了,都不知会您一声。那关小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大少爷真的要娶她回来吗?” 兰姝也对关蓁然没有好印象,她觉得她和冯知薇是一样的人。 兰姝想的没错,关蓁然和冯知薇是手帕交,两人的前未婚夫都死了,这才拖到桃李年华还没嫁人。 她今日本想给好友出出气的,或者说她也是想来见见这位未来小姑子。只是她没想到这未来小姑子竟然那么好看,美得动人心魄,妒忌之情油然而生。凭什么,不仅长得天姿国色还能得徐世子青睐。 冯知薇和她是知心好友,两人无话不谈,她自然也知道冯知薇苦恋徐世子的事。她前未婚夫还是徐世子手下一名大将,却不想刀剑无眼,马革裹尸。 那年徐世子来找她的时候,把成庸的荷包给了她,里面有他们的定情信物。他说他临终前叫她重新找个好男人,别为他伤心。自那以后她就对徐世子产生了朦胧的依恋,她很喜欢听冯知薇谈他的事。 直到前不久听说徐世子定了亲,是一家籍籍无名的女郎。成庸死后她就没参加过宴会了,所以她没见过兰姝。 和凌科认识也是机缘巧合,却没想到他是她的庶兄。于是她特意亲近了他几次,为的就是今日能到凌宅羞辱她,凌辱他人的感觉很好。凌家老太太总要归西的,凌科的姨娘又是个胆小的,自己嫁过来就能当主母,她想,她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大小姐,老太太叫您去凌霄堂一趟。”前来传话的正是柳叶。 小瓷抓了一把松子糖给她,开口问道,“可是说了是什么事吗?” “表小姐适才去老太太那里告了一状,眼下所有人都在那呢。” “小姐,这白平儿也太过分了,还有大少爷,都是他惹出来的祸。”小瓷已经忘了早上她还提醒兰姝给他准备贺礼的事了。 兰姝知道白平儿恨自己肯定是因为上次她想做媵妾没做成,徐青章却又纳了别人。心中轻叹一声,都是男人惹的祸呀,古人都说红颜祸水,也不尽然,男子也能招蜂引蝶,还不少呢。 “姝儿给祖母请安。”兰姝依旧规规矩矩给老太太行了一礼。 “姝儿,你大哥已经在和关小姐相看了,两家都很满意,再过些时日她就会是你大嫂。祖母听说你今日拦着她,不让她进院子,有这回事吗?” 早在来之前小瓷就已经跟柳叶打听清楚,老太太叫她前来所谓何事了,只是等她听完老太太一番话,心中却还是掀起波澜。果然孙女是要嫁出去的,孙儿媳是要进来的,白平儿说的也没错。 “回祖母,姝儿事先并不知道关小姐今日要上门。本想着大哥过些时日就要金榜题名了,所以今日出门想给大哥挑件贺礼,没成想刚回来,平表妹就带着关小姐上门来了。红莲和红叶年纪小不懂事,原想着进来给我通报一声,谁料平表妹太热情了,俨然拿兰芝阁当成了她的家,想直接带着关小姐进来,婢女们职责所在,当然不能任由外人进姝儿的闺房。关小姐却说是姝儿的丫鬟不懂规矩,要给姝儿好好管教下人。” 兰姝一番话说得白平儿脸色骤变,她怎么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表姐竟也和她的丫鬟一样伶牙俐齿。 老太太瞥向站在孙女身后的三个丫鬟,果然一个个都脸肿得老高,“姝儿,关小姐也是想和你结交好友,她是兵部侍郎的女儿,性子许是急切了一点,你性子温和,多迁就她一点。” “你胡说,你怎么可能给科表哥送礼,定是你偷偷跑出去玩还不承认。” “我为什么不可能给大哥送礼?” “因为他是庶……” “好了,姝儿,以后要和关小姐好好相处,祖母瞧着她和你性子正好取长补短,家和万事兴,祖母希望你们姑嫂关系能融洽。” 老太太如今是真的讨厌白平儿了,没脑子的蠢货,还来挑唆她们姑嫂关系。过段时日给她找门亲事嫁出去得了,没得来眼前招人心烦。 兰姝出了凌霄堂后,准备回自己院中小睡片刻,却被身后的凌科叫住了,“姝儿妹妹。” “大哥,有事吗?”这还是兰姝第一次听他叫自己,眼前的清瘦男子熟悉又陌生。 “你的贺礼。” “不好意思大哥,贺礼没在我身上,一会我叫小瓷给你送过去。”兰姝心情不悦,其实不愿再给他了。 “既是妹妹的一番心意,自是亲手送给我才显得心诚。” “好,姝儿过会儿就给大哥送过去。” 等回到兰芝阁,小瓷才出言背刺他,“小姐,奴婢原以为大少爷变好了,没想到还是本性不改,还是那么阴沉。还要小姐亲自去送给他,真会使唤人。” “好了,不过是走几步路而已,我先小睡一会,好困。”说完就踢掉绣鞋和衣而眠了。 兰姝每日做早课晚课,身子健美了不少,腰肢越发纤细了,腰线都若隐若现的。但又因为老刘头的饭菜太香了,她用的多,别的地方倒是胖了不少。也不知道昭王府哪来的强身健体小册子,运动得多,自然身子也疲惫,故而养成了每日午梦的习惯。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夕之时,桌上有昭王府的食盒,但是小瓷不知道去哪了,问了院里的两个小丫鬟,她们也不知道。 于是她独自拿着贺礼去了金名院,金明院起初叫木芝阁,但老太太给改了个名,寓为金榜题名,老太太果真是心急如焚,望孙成龙。 天色还未黑,从兰芝阁走到金名院大概一盏茶功夫,兰姝原想着给他送去就回来的,所以出门也没有打灯笼。 走到金名院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丫鬟小厮都没有,她记得凌科身边好像只有一个小厮,不知道去哪办事去了。 还没走进卧房,她就听见里面传来巴掌打人的声音。她原以为是那小厮犯了错,正在被凌科惩罚,没想到里面竟响起女子求饶的声音,好像还有些耳熟。 “凌哥哥,啊,求求你,饶了我吧。”待兰姝走进外间,才听到声音是从内室里面传出来的。凌科似乎很生气,一直在打人,而且那个女子也不停地在求饶,时而娇声求饶,时而苦苦哀求。兰姝不好插手他院子的事,就想等他惩罚完下人再叫他。 没想到一炷香过去,他还没有结束,眼见外面的天渐渐黑了,院子里没点灯,暗沉沉的。她等得有些焦躁了,就在外间叫了几声,“大哥,姝儿来给你送贺礼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里面打人的声音停下来了,应该是他知道自己来了,便想等着他出来。弹指间他似乎又被那女子惹恼了,狠狠打了她一下,清脆的巴掌响起,力道比之前还要狠,那女子闷哼了一声。 兰姝也被吓到了,向后退了一大步,全身紧绷。然后她听到他说了句放松,以为是对她说的,就安慰自己慢慢松弛下来。 半柱香之后他终于从内室走了出来,他走到兰姝面前才停下。他方才似乎打人打得很热,脸上微汗涔涔,双眼通红,想必是家里哪个婢子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他暴怒了。 兰姝小时候不愿意和他玩就是因为他十分冷淡,家里人都喜欢她,就连那几个姨娘也会逗她,可是她这位庶兄不会,他只会对自己板着脸,一如眼前的他。 “怎么这么晚才来?” “抱歉,姝儿下午睡着了。”兰姝低下了头,心想他果然没变,只会凶人,跟爹爹一样。不对,比爹爹还古板,老头子。 凌科刚刚打人没过瘾,被那人惹出的怒火还没发泄出来。细细打量这位离他极近的嫡妹,他俩不过一臂之远。她很乖巧,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即使屋子里没亮灯,依旧能瞧见她赛雪的肌肤,脆弱而纤长的脖子,仿佛他一掐就会断掉。 “抬起头来。” 他看到嫡妹听了他的话后,顺从地照做了。站在他面前的她是鲜活的,是那些丹青妙染的死物难以企及的美。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38节 “与人说话时要目视对方,不要低头。” “哦,姝儿知道了。大哥,这是我为你挑的贺礼,祝你金榜题名。”兰姝感觉到压迫感,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不祝我洞房花烛夜吗?” 兰姝看着男子没收下她举起的礼盒,却又朝她走进了一步,他抵着她举起的木匣子,感受到了他的压迫感,兰姝心下觉得很不适。原本给他挑了文房四宝的,但是她不乐意送了,就只拿着那只笔来了。 “给我送的什么?” “一支狼毫。”兰姝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拿着,自己都快举累了。 “你给我送笔?” “嗯,不知道大哥喜欢什么。” “没关系,姝儿妹妹送的笔我很喜欢。” 兰姝终于见他用右手从自己手中取走了木匣子,只是他在拿走的时候,他的中指不小心挠到了她的手背,有点痒。 “姝儿告退,大哥早些歇息吧。” 可还没等兰姝走出院子,她就又听到凌科在里面打人了,那女子,叫得好凄惨。只是这声音怎么有点像白平儿?难道凌科在教训白平儿? 房间里太黑了,她走到窗户边,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在里面一摇一晃的。凌科碾着她到桌子边,还掐着那女子的脖子,那女子口中艰难地叫他凌哥哥。 没错,就是白平儿,兰姝在思考要不要救她,白平儿虽然人坏了一点,但好歹也是他俩的表妹。兰姝刚准备开口,就听里面的女子又说,“凌哥哥,太用力了,别打了,好疼,你帮妹妹揉一揉。” “谁准你这个下贱的货色提要求的?哥哥允许你了吗?” 月亮爬上枝头,稀薄的月光照在里面那两人身上,兰姝瞪大了双眼,瞧见他俩贴得极近,白平儿的脸上并没有痛苦之色,反倒很愉悦,她好像很喜欢被打。兰姝有点害怕,觉得他俩太奇怪了,赶紧走出了院子。 屋内的凌科望见外面落荒而逃的嫡妹,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早就知道她躲在一旁偷窥。既然她想看自己打人,那就看好了。直到他站在内室看不到她的影子后,他才把白平儿推倒在地,她像往常那样,很不满地想再纠缠过来,他没理她,大跨步地径直去了湢室。 白平儿盯着离自己而去的男子,腹诽他简直就是变态。他和她的事情从来都是半途而废,不管她,更不管他自己。白平儿好生安抚完自己就熟练地出了金名院,除了她第一次溜进去那晚,往后的每一次他都不会留自己过夜。 [1]摘自李煜《相见欢》 [2]摘自荀子《荀子修身》 第37章 打人 阿姝疼不疼,阿姝疼了我也疼 桑度此时跪在银安殿, 暗暗流汗,是他大意了,往日他只顾着盯徐府和凌小姐的动向, 竟然没发现她那位哥哥也是个人物。 “你是说她差点看了她庶兄的活春宫?”男子语气淡淡, 听不出喜怒。 “是, 凌小姐本来在午枕, 小瓷被属下带去惩罚关蓁然的婢女了。日暮之时凌小姐睡醒,就独自去了金名院, 结果白平儿正在金名院和凌科……是属下失职, 属下该死。”桑度心里真是恨透白平儿了。 “她离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明棣微微颔首,朝地上的侍卫望去。 “飞花说她脸色如常, 只是走路的时候比平时快了些。” “白平儿又是何时勾搭上凌科的?” “飞叶说应该是凌家上门质问徐家的那一晚,第二天早上她才从金名院离开。这几日她虽然每日都去,但是从来没有留宿过。” “凌科的文章拿一份我看看, 再仔细查查他在简州那些年和阿姝有没有接触。” “属下领命。”桑度松了一口气, 看来殿下今日是不准备罚自己了, 有了凌小姐后,殿下都没怎么罚过人了。刚想准备离开,又想起来什么,“殿下,属下之前查简州的时候, 发现他摔过凌小姐的糖后,凌小姐当场就被气哭了, 故而这么些年每每看见他都离得远远的。” 这他倒是深有体会,小狐狸虽然表面很乖巧,但是也爱记仇,她喜欢被哄着来, 哄着她,她就是乖乖狐。只是明棣没想到,后来自己也在阴沟里翻了船。 “殿下,那关蓁然要不要动?”今日他只带着小瓷去教训了她的婢女,没主子的允许他也不敢动大臣的女儿。 “先放着,若是凌科当真图谋不轨,就一并收拾干净了。” 不愧是主子,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斩草除根。还好主子今日没罚他,他一个大男人他也怕后山那些蛇。 明棣看完桌案上最后一册话本子后,就合上扔后面的木箱里去了。桑度若是看见他的珍藏品被这么暴力地对待,心都要扭成麻花状。 耳听为虚,他想自己去看看小狐狸怎么样了。今日恶补了桑度拿来的一大箱子书,他现在对男女的心思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凌科最好祈祷自己没有动歪心思。 等他到兰芝阁的时候,兰姝还在做晚课,卧房横梁处挂着条红色的绸带,丝绸卷着她的柳腰,她身子往下拱着,成半圆状,一条玉腿也往下压,另一条勾住绸带缠了几圈,足尖弓起呈半抬状。 兰姝瞧见蓦然出现在她跟前的玉面郎君,顿时被吓了一跳,玉腿突然脱了力,导致身子一软就要摔去地上。 好在这位檀郎眼疾手快,赶紧过去把女郎搂在怀里。兰姝听见他轻嗤了一声,接着那张薄唇动了动,“怎么这么不小心?” 兰姝今日被凌科训了一顿,现在还要被眼前的男子说教,立时没了好脸色,“不用你管,摔死我就好。”说着就要从他的怀抱里挣扎出来。 檀郎一惊,茫然了片刻,没想到小狐狸今日竟有了脾气,不是乖乖狐了。 “阿姝,都是小子的错,还请小娘子宽恕则个。”说完还给她作了个揖。 “噗嗤,殿下,您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果然,男子揣想这小狐狸只能宠着来,现如今还恃宠而骄上了,说不定日后还要骑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阿姝,今日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不高兴的事?”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把这娇娇儿搂在怀里。 兰姝都要怀疑他是王母派来为她护法的了,怎么每当自己受苦受难时,他都会在自己身边陪着她。 “姝儿的庶兄要娶妻了,但是未来嫂嫂不好相处,她不喜欢我。”女郎现在很信赖他,把心中的不高兴说了出来。她其实不用人安慰,但她需要人陪着。 还没等明棣出口开导她,就看见小狐狸贴在他怀里,用玉指勾缠着他的腰带把玩,檀郎脖颈间的凸起滚动了一下。 又见她说,“殿下,您早上穿的不是这件袍子,早上是祥云纹,现在这个却是祥云翼马纹。” “嗯,那件被茶水弄脏了。”男子腹诽,那还不都是你惹的祸。 兰姝低着头,垂着眸,没瞧见男子的眸子越来越幽深。 “殿下不也这么不小心,刚刚还说我呢。” 明棣见小狐狸嘴里还在嘟囔着,温柔哄道,“阿姝,都是哥哥的错,阿姝罚哥哥好不好?” 兰姝一想,确实好久没罚他了。又陡然想到了什么,只见她素手一抬,檀郎白皙的脸上就出现一个小小的巴掌印。 男子一时没防备,或者说他从来没在她面前防备过,无论是咬他脖子还是垂珠,又或者是方才的这一巴掌,他都让她每每称心如意了,好似他才是被套上圈的小兽一样,任她摆布。 兰姝只是人长得小,但因为从小爱骑射,所以力气并不小。她打量这张俊脸上粉红的巴掌印,开口问他,“殿下,您觉得怎么样?会有痛快的感觉吗?”她倒也不方便直接问他,有没有被打爽。 明棣一听她这么个问法,就知道她定然是对凌科打白平儿表示不解,但打与打之间也是不同的。小狐狸小,不懂事,他哪舍得怪她。 “阿姝手疼不疼?” 女郎一听他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还反问她,但她此时求知若渴,只想知道他被打是什么感觉,告诉他不疼之后,又重复问了他一句。 只见檀郎拉过她那只打人的手,好像要验证是否如她所说那般不疼。白嫩掌心因为方才出了力,现下通红一片,明棣对此心疼不已。 兰姝瞧见男子把她的手放在了他嘴边,轻轻地给她吹着。 “我只关心阿姝疼不疼,阿姝疼了我也疼。” 随后兰姝就瞅见他不仅给她吹着小手,还伸出殷红的舌尖轻轻舔舐着,描绘着她掌心的纹路。 “哥哥,哈哈哈,好痒,别舔。”掌心被湿滑软嫩的舌头来回扫着,女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适才还怜香惜玉的郎君,此刻像是暴露了原形一样,他看似知晓掌窝这里是女郎的痒痒肉,不仅没停,还一直用舌尖轻轻地打着转。倏尔间,他的舌头突然化作一柄短刃,狠狠戳着,挤压着,欺负着白嫩又殷红的软肉。 窝在他怀里的女郎果然笑个不停,身子一软就要掉下去,男子右手一揽,支撑住她的身子。 “哥哥,不要舔了,手心好痒。”女郎笑得泪珠打湿了长睫,对男子连连讨饶道。 又过了一会才见男子停了动作,状似嫌弃道,“阿姝真是娇气,连这点都受不住,以后可怎么办。” 虽然男子没再逗她笑,但是身体的痒意似乎并没有马上消去,“哥哥,我痒。” “阿姝有哪里不舒服?”男子好心问她,恍如等他知道是哪里后,才方便对症下药。 “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是感觉不舒服。”可怜的小女郎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问题了,抓着男子的腰腹就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她想,她好像对刚刚的触碰意犹未尽似的,现在还在品咂,以至于身子还难受着,还沉浸在那股挠人的痒意中。 明棣知道怀里的女郎在害羞,他伸出手摩挲着女郎的粉肌玉颈,此刻的她像太液池那些高贵的白天鹅。掌下一片细腻柔软,他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 兰姝感受到他凑近自己时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她的脖颈上,潮湿闷热。 接着兰姝感觉到一阵酥麻痒意,是他的唇碰到了自己的脖颈。兰姝搂着他,却不由自主地往后仰着脖子,任由他胡乱蹭着。片刻后男子似乎不安于现状了,张开口叼了一小块软肉,像在品尝甜品一般,细细地舔着,轻柔地抽吸着。 一时之间房里只有他发出的啧啧声和粗烈的喘息,和她前两次咬他的时候声音大同小异,女郎揣测他应当是在为自己讨回公道。男子轻柔地用牙齿磨着,兰姝感到了轻微的疼痛,又疼又麻,忍不住嘤咛了一下。 明棣听到后松开了牙,轻笑了一声,他审视着怀里的娇娇儿,见她一脸陶醉的样子,他想应当很快就能吃上狐狸肉了。 女郎醉眼朦胧,当下也没计较他取笑自己。她抱紧了他,还是问了他一句,“子璋哥哥,你说有人会喜欢被打吗?” “有的,亲密的人之间会有喜欢的,不过极少。”此打非彼打,明棣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可没想着教着她一步到位。 兰姝想的是,凌科和白平儿是表兄妹,亲密无间,怪不得白平儿会喜欢被他打。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开口问他,“子璋哥哥,你有没有抱过安和公主。” “幼时抱过几次,虽然阿柔只比我小一岁,但她那会长得矮,爬到假山下不来,宫人担心她摔着,每每都叫我去哄她。” 兰姝听了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着若是自己是宛贵妃的女儿就好了,或者早认识她们一点,这样她也能被姨姨和哥哥哄着抱着了。 “阿姝呢,小时候和你的庶兄怎么样?”明棣举一反三,正好问问这小狐狸的事,他怕时间太久远了,自己人查到的消息不详,从当事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才是真相。 “大哥和我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他跟爹爹一样古板,像老头子一样,小时候我给他糖,还被他摔过。那时我很伤心,好在还有章哥哥哄着我。” 男子眼睛一眯,声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怒意,淡淡道,“小阿姝以前是不是经常和徐世子搂抱?” 女郎被诱哄着将自己的事抖了个干净,“嗯,我腿短,走不快,每次章哥哥带我出去玩,我走一会就累了,然后他就抱着我或者背着我。” “小阿姝八岁的时候也经常和徐世子出去玩吗?” 兰姝显然没意识到,男子如何会得知八岁的时候她和徐青章见过。只是觉得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分享幼年时光的小伙伴,便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爹爹不让我出去玩,每次我都央求章哥哥带我出去。” 好好好,好得很,男女三岁不同席,他竟想不到偌大一个凌家,竟然没有一个人教过她这些。八岁都可以议亲了,过两年就可以出嫁了,居然还和外男出去玩。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男子丝毫没想起来,那对青梅竹马早在女郎三岁那年就定了娃娃亲,凌家的人对徐世子的为人自然也是放心的,也就没阻拦二人接触。 “那阿姝小时候是不是最喜欢徐世子了?”男子憋着一腔怒火,尽量让自己声音如常。 “嗯,章哥哥待我很好,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 “那现在呢,阿姝也最喜欢他吗?”男子继续蛊惑着怀里的女郎,想让她说出内心深处的想法。 “小姐,柳叶说白平儿这几日鬼鬼祟祟的。” 小瓷边说边走进卧房,一进来就瞧见了房间的二人,眼前的昭王殿下正搂抱着自家小姐。登时止住脚步,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话都说不出来了。而且她看小姐好像也是愿意被抱着的,她都没有挣扎,只是在自己进来后,连忙把头埋进了男子的怀中。 明棣耳力极佳,早就听到了婢女的脚步声,但他不想走也不想躲。正气在头上的他,觉得一走了之就好像承认了,自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或许人天生就有某些羞耻心,兰姝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躲,但是她依旧会觉得尴尬。于是把头埋进了男子的怀里,偏偏此举更让人对他俩浮想联翩。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39节 “阿姝适才差点摔了,本王扶了她一把。”虽然没必要跟一个婢女解释,但是瞧着小狐狸害羞的模样,他还是替她想好了说辞。 小瓷不傻,这两人分明抱在一起了很久,怎么会是只扶了一把,但她哪里敢顶嘴,上位者说什么就是什么,昭王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小瓷不敢仰头,但她知道分别时那两人都有些恋恋不舍。昭王想走的时候,她家小姐甚至还扯了扯昭王的衣袖,然后光风霁月的昭王殿下就伸手摸了摸小姐的头,像是小姐在简州养的那只大黄狗一样。只不过现在角色互换了,小姐才是被摸的那个。 等明棣走出兰芝阁后,小瓷本想鼓起勇气问兰姝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何昭王殿下这么晚还来了,他俩还腻在一起卿卿我我的。但是瞥见兰姝的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妩媚动人,灿如桃华,她哪里还会逼问兰姝。 怪不得她之前觉得昭王对小姐太好了,比徐世子还好。她对昭王倒是没有敌意,也不觉得小姐必须在徐世子这棵树上吊死,谁对小姐好,她就喜欢谁,反之亦然。 但是小姐她更喜欢谁呢,会和徐世子退亲吗?婢子只需要对主人忠心,她自然不会把小姐和昭王的事告诉别人。她想,日后甚至可能还要替他俩打掩护。 “小瓷,你刚刚说什么?”兰姝没听清她进来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但她应该是有事的。 “小姐,柳叶说白平儿这几日经常到金名院去,鬼鬼祟祟的,她都撞见过好几次了。” 金名院离老太太的院子近,柳叶说看见了白平儿应该不假,不止柳叶,她也看见过。她今日还注意到白平儿头上插着两根金钗,难道是她偷了凌科的钱去买了首饰,然后被抓住了,凌科才动手教训她的吗? “小瓷,你说会有人喜欢挨打吗?” 昭王说的话她还是不太理解,没经历过,自然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所以她想问问自己的小丫鬟,对此有什么看法。 “小姐,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被打呀。我们院子的红叶,她爹是个醉鬼泼皮,动辄对他的妻女打骂,红叶一提起她爹就瑟瑟发抖,骨子里都害怕他呢。” 是啊,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呢?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凌科还是老样子,和她关系也一般,不过点头之交罢了,自己以后还是和小时候那样躲着他好了。 “咦,小姐您脖子上有个红印子。”小瓷发现自家小姐白皙的脖颈上有个红痕,像一枚粉红色的花瓣,显得面前的女郎愈发美艳动人。 “这里吗?” 小瓷望见兰姝没照铜镜,却能准确无误地摸上那枚花瓣,又见她红着脸说,“应该是去金名院的路上被蚊子咬了,昏时我睡醒的时候发现你没在,就把那支狼毫送去给了大哥。” 脸红大概也会传染,从主人面颊蔓延到小丫鬟脸上。须臾后才听见圆脸小丫鬟说,“对不起小姐,您睡着之后,奴婢和桑度出去了。” 兰姝毫不奇怪,她就知道那个侍卫最近又在招惹她的婢女了。兰姝很开心小瓷没对自己撒谎,如果她用别的话来搪塞自己,她兴许会有点失望,但也不会去责怪她,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些小秘密。 而且,昭王他不是坏人,他的侍卫应该也不会玩弄小瓷的感情吧。兰姝这时已经全然忘了,当初三人在早食店时,对那主仆二人嫉恶如仇的事了。 “桑度带奴婢去教训了关小姐的丫鬟,给那丫鬟下了痒痒粉,还让她摔进了池塘。原来那关蓁然和冯知薇是闺中好友。她的前未婚夫也去世了,所以一直拖着没嫁人。她的前未婚夫还是世子爷手底下一员猛将,可惜替世子爷挡了一箭,那箭上有剧毒,当天就为国捐躯了。” 小瓷观察着自家小姐听了她的话后,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出神。 “小姐,咱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关蓁然显然是为了自己的好友,才来刁难您的。若是日后嫁进来,指不定您回娘家还得看她的脸色。” 兰姝可不这样想,老太太看重的是她兵部侍郎嫡女的身份,她这个人好与不好,倒是其次了。 “祖母一门心思想替凌科寻门好亲事,大概就想着岳家日后能提携一把孙子呢。好了,总归她现在还没嫁进来呢。” “可是,柳叶说他们决定等三日后就定亲,那日刚好是大少爷殿试,说是双喜临门。” 三日后?这么巧,昭王方才说那日带她去宫里看姨姨的。姨姨虽然不是投头胎,却也是十几年没生育了,需要养胎,所以圣上才取消了春蒐。自己肯定是要去看姨姨的,凌科的事就放一边吧,她心中的天平秤毫无犹豫地偏向了宛贵妃。 这事还真是明棣特意安排的日子,他也是看那日是殿试,这才安排兰姝进宫。宗帝晚年得子,这又是他继位以来第一个孩子,本就对宛贵妃十分宠爱,得知她有孕后,当天就按岁旦的规格赏了全皇宫的人。 如今更是日日陪伴她左右,事事亲为,生怕她磕着碰着了,还准备等生产后大赦天下,只为她腹中孩子祈福。为一个还没出生的幼子就操劳这么多,明棣却是知道缘由的。 因为钦天监算了一个不好的卦,说他这位尚未出生的皇弟天生煞命。但那又如何,自己当初不也是被那帮老头算了个不好的命格?这十八年来他过得顺风顺水,除了四岁那次的意外,他几乎没有烦恼,就连皇位,父皇也在替他谋划。 男子二十岁及冠,他十六岁就被父皇亲手加冠,取表字子璋。璋,一种祭祀的玉器。弄璋之喜,更是庆祝生了小郎君,寓意对郎君的重视。 兰姝不假思索就跟婢女开口道,“那日昭王要带我去宫里看姨姨,到时候小瓷你就留在兰芝阁吧。” “好的小姐。对了,小姐,这几日骠骑大将军蔫蔫的,牛乳也不爱喝,还经常叫唤。”牛乳自然也是昭王府每日送过来的,兰姝一份它一份。 兰姝走到暖房一瞧,果然小家伙趴在铺了厚棉衾的竹篮里,无精打采的。 “是不是因为咱们院子只有它一只猫,它没有玩伴才这样的?” 兰姝也不知道,她没养过猫,以前威武大将军在的时候总要粘着人,要么就喜欢出去溜达,狗好像比猫更活泼好动一些。除了它临死前,她没见过威武大将军有无精打采的时候。 “等昭王来的时候我带上它去和常胜王玩,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小瓷听着这两只狸奴的名字,一个比一个霸气,瞬间对它俩的主人有了不好的想法,这两个俊男美女,怎么取名就一言难尽。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继而小瓷又对昭王到底喜不喜欢兰姝产生了疑问。小姐得了宛贵妃娘娘的青睐,难道昭王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疼爱?莫非她那会看错了,他俩其实真的只是虚扶了一下? 待兰姝宽衣躺下后,圆脸小丫鬟也退出了卧房,刚关好门就被人从后面捂着嘴抱住了,男子凑到小丫鬟的耳边,低着声音跟她说,“别动,是我。” 小瓷狠狠踩了他一脚挣开他来,低声怒道,“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我这不是想你了吗,小瓷。” 小瓷看出他凑过来想亲自己,连忙道,“别,别在这里。” 小姐就在里面,兴许还没睡着,她哪敢在小姐的门外做这些事,没得来污了小姐的耳朵,连忙推着他去了自己的耳房。兰芝阁人少,三个婢女本是一人一间,不过红叶胆子小,就和红莲睡。 殿下当初叫他勾引这小丫鬟,他只当是男人间的较量,毕竟世子爷身边那黑脸武艺高强,怕是只有主子才能打得过他。后来不知怎的,很快就对她上了心,情不知所起。现在他只想和她在一起,想娶她回家。 他看着身下被亲得迷迷瞪瞪的小丫鬟,花骨朵一样的年纪,青涩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甚至现在就想欺负了她,让她先一步怀上自己的子嗣。可是不行,这主仆二人虽然都已年过十五,却对情事一概不知。如果她知道了,保不齐她的主子也会知道,对殿下的恋情影响颇大。 主子不喜脂粉俗气,是以每次需要去那种地方办事时,都叫他去处理。而他当年对艳本里面的事感到好奇后,也去潇洒过几回,但都食之无味,远远没有话本那么撩人心弦。后来也只有偶尔兴起了,才会去那么几次。他是个成年男人,有需求很正常,不是主子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不过他相信,主子也很快就要下神坛了,凌小姐真乃神人也,主子被驯得服服帖帖。 桑度从凌宅出来后,就准备去买点话本子来看,他的珍藏品都给主子拿去了,他甚至还把里面有彩绘的都送过去了。那种有彩绘的一般都是妇人成婚后,私下里跟书斋订制的,也有闺阁小姐买,但极少,掌柜的自然不会主动给凌小姐这种未出阁的女郎介绍这些。 东市晚上不开,西街倒是每晚到人定之时才闭市。街上热闹纷繁,还没走到画意楼,就听见红鸾坊的秦妈妈站在门口招呼人,“桑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呀,快,里边请,扶珠姑娘这段时日可是天天都盼着您来怜惜她呢。” 听着秦妈妈的话,他才想起来自己当初好像是包了这么个人,这都一两年了。他财大气粗,一掷千金,一包就是五年,当初也是看她瘦瘦小小的很可怜,才叫秦妈妈对她好点。 等桑度回到昭王府时已是深夜,他抱着怀里刚买的一堆话本回来了,打算日后再看,今日就准备歇息下了。 第38章 东园 原以为你是温室的娇花,没想到却…… “小姐, 关小姐邀请您今日去东园游湖。” 徐德没踏入兰芝阁之前就感到了不妙,他可是耳闻了前日关小姐过来大闹了一番,他都为这未来的姑嫂关系紧张。奈何老夫人一门心思要娶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回来。 “连帖子都没下, 这算哪门子邀请, 她的邀请是金口玉言吗?”护主小丫鬟见状, 果然不满道。 兰姝也没想到她不过才安宁了一日, 就又要去应付这些麻烦事。姨姨怀了小宝宝,她这几日都忙着绣小衣服, 小宝宝皮肤娇嫩, 她挑的都是柔软的绫罗和蚕丝线。 她现在还有银子,昨日还去如意楼挑了一个鱼戏莲叶长命锁和两个缠丝金镂花手镯, 花的都是圣上给的黄金。好在她领赏回来后就送了四十两黄金给凌霄堂,老太太那日张口欲言,本想叫她一起上交, 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兰姝简单收拾一番后就出了院子, 即使她不喜欢关蓁然, 却也不能避免要和她接触,除非老太太有了别的贵女人选,可哪有那么多官家小姐给她挑。 “姝儿妹妹。” 兰姝没想到会在侧门前偶遇凌科,明日就是殿试了,难道他不应该在房里好好准备吗? “见过大哥。” 凌科看着嫡妹给她行了一礼,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先长幼再尊卑,即使她是嫡女,也得给自己这个庶子行礼。 他生得高瘦,这会随着女郎微微弯腰的姿势, 让他清楚地瞥见了雪白肌肤上的红痕,宛如冰天雪地里的一朵腊梅。他的眼睛登时微眯起来,他倒不知,这个单纯的妹妹竟被人碰了。前日还没有印子,那就是昨日,昨日她刚好出去过。 呵,那徐狗如今竟做出这般小人行径。以往在简州,每当她和徐狗回家,他都会从院子里出来,仔细观察她有没有异常。怎么,如今定了亲就暴露本性了是吗,真是恬不知耻,枉为君子!还有他这个妹妹,是任由那徐狗欺负的吗? 兰姝见他不说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走了出去,刚准备上马车,就听见身后那位庶兄开口问道,“妹妹这是要去哪?” “回大少爷,关小姐今日邀请我们小姐去东园游湖。” “妹妹脖子上的红印是什么?” “不小心被蚊虫叮咬的。” 只见女郎伸出纤纤玉指,精准地覆盖住了那红印。 “回去给你家小姐拿个项帕过来。” 凌科已经从短短的一句话中,知道不仅这妹妹是个傻的,那丫鬟也是。嫡母死得早,老太太又没教过她这些,她哪里知道脖子上是男子留下的暧昧红痕。 他可以保证,只要她今日穿着这身没有一点遮挡脖子的襦裙,去参加那些贵小姐的聚会,不出一日,她就会被耻笑成放荡的小妇。 看婢女取来项帕给她系上后,他才开口道,“在外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兰姝没理他,抬脚上了马车。刚刚等小瓷的时候她就想远离他的,奈何他一直盯着自己,但也不说话。兰姝觉得他很像昭王的二哥,那位二皇子,感觉他俩应该是同一类人。 “小姐,奴婢瞧着大少爷简直和故去的老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明明是在关心人,却总能用生硬的语气说出来,让别人难以接受他的善意。” 兰姝也是秉持这样的看法,她完全能想象到,当年她爹是如何在金銮殿上把太上皇气到跳脚的。怪不得别人都说他有状元之才,可惜不懂变通,白瞎一副好相貌。也不知道娘亲当年怎么看上爹爹的,难道只是看上爹爹的脸吗?不过她私下以为,那位妖孽的昭王殿下,可比爹爹还俊美。 “小姐,奴婢方才来时,问了徐管家一嘴。奴婢跟他打听,大少爷的聘礼从哪出,您猜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小小丫鬟怎么卖起关子来了,祖母好面子,自然是拿我的钱去准备的聘礼。”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也是能凑出个像样的聘礼的。 “小姐,不止呢,老太太连您的聘礼都动了。徐家一共给了一百二十六抬,老太太做主要走了原来那六十六抬,剩下的六十抬给您算作陪嫁带去徐府。” 那六十抬是徐家后来送来纳妾的赔礼,老太太竟然昧下了一半多。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她想着,若是没有徐家这门亲事,指不定她家老太太都能给她定下一门对凌科仕途有利的婚事。兰姝想的没错,老太太的确有这个打算。 东园位于城郊,离京城不近,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才到。如今已是晚春,园内香芬飘散,百花争艳。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1] 园子里的树木环绕着一个巨大的碧绿湖泊,湖面上飘着几只小舟,中间矗立着一座高塔,水面上雾气缭绕着上升,仿佛是仙境一般。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2] “小姐,这也太美了吧。” 兰姝也很喜欢这里,眼前之景极富诗情画意,若是住在这里心情应当会很好。 “凌小姐,你可算是来了。”说话的正是关蓁然,站在她旁边的还有冯知薇和另外一名小姐,那位小姐年龄倒是和她差不多。 “就是,让我们好等,难道凌家没有马车吗,莫非你是走路来的?磨磨唧唧,蜗牛似的。” 来者都不善,兰姝不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交际,“是姝儿的错,没能早点准备出行,姝儿也是在巳时二刻,才知道关家派人前来禀告。” “哦,是我忘了,凌小姐那日在院中拦着不让我进去,我一时就给忘记告诉妹妹了,妹妹不会生气吧?”关蓁然和冯知薇不同,她更明丽,每次说话都在吟吟微笑。 “怎么会,关小姐下次不要再忘了就好。”兰姝心下了然,这关蓁然就是个笑面虎,表面对你笑脸吟吟,实际上句句都在欺压自己。 “请你来是看得起你,穷乡僻壤出来的装什么大小姐。” 听着刻薄刺耳的话兰姝很头疼,为何人与人之间总要有这么多的矛盾,这又是哪家哪府的小辣椒来做愣头青了? “忘了跟你介绍了,凌小姐,这位是程国公家六公子的嫡女,程娴静。这位是冯小姐,你们认识的。”不仅认识,以后还要做姐妹。 兰姝倒是不知今日竟有程家的人,两个待嫁徐家的女郎,和另外一个是政敌的女郎在一起私交,这画面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程小姐的母亲是关家的庶女。”一直没说话的冯知薇给她解了疑惑。 兰姝对她投了个感谢的眼神,这会她状似顿悟,想通透了。既然日后都要嫁入徐家,和睦相处总好过一辈子尔虞我诈。 “好了,我们去画舫上看风景吧,这样好的春光,可不多见。” 兰姝之前只远远望见了几叶小舟,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华美的画舫,竟像一栋琼楼玉宇在水中缓缓移动一般,美得像画。画舫是三层的,上面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和红玛瑙做的莲花灯笼,就连窗户都是琉璃做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40节 最吸引人的还是顶层甲板上的纨绔公子,他一身红宝石镶嵌的衣袍,头戴银玉冠,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坐他腿上的女子咯咯笑个不停,那女子的打扮甚是清凉,一席轻薄的粉色裙纱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手中捏着一枚果子欲喂郎君吃,偏偏她还得逗上他几次。旁边还有几位歌姬为她们拉弹吹跳,好不快活。 “小叔叔,你怎么来了?” 陈娴静往上面招呼了一声,那纨绔继续和腿上的美人嬉戏,看都没看下面的人一眼就道,“园子是我的,你说我为什不能来。”纨绔嘴里吃着果子,含糊不清道。 兰姝没想到这园子还是程家的,也是,这么奢靡的画舫想来也只有高调的程家才会兴建。 男子身边的小厮朝他嘀咕了几句,就见他拂去腿上的女子,然后朝岸上的人俯视过去。乖乖,岸上那位肤白貌美的不就是那朵鲜花吗,跑来程家地盘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他对上辈子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只做了几个预示未来的梦。梦里的他因为觊觎小娘子美貌,下场凄惨,但自从上次给她送了帷帽后,就再也没做过上一世的梦了。 他可不敢再对她动手,莫名感到身下一凉。要不是下面还站着几个未出阁的小姐,他都想摸摸,确认那物什,他的宝贝还在不在了。 兰姝只见程十三吩咐了身边那狗腿子几句,没过一会那狗腿子就亲自下来了,邀请她们上画舫玩。没办法,上次送帷帽的时候这个极尽谄媚的小厮就告诉她们,他叫狗柱,真是人如其名,也不知道是他爹取的还是他的主子给取的。 待她们一行走到甲板,发现座椅已经放好了,不多不少一共四张,离主人的略远。 “小叔叔,你身边怎么又有狐媚子,祖父都催你多少次该找个正经女郎成家了。” “这是红鸾坊的翠兰姑娘,少管爷的事,我看是你想嫁人了吧。” “你,算了,不和你贫嘴。小叔叔,你看她,她好不好看?是她好看还是翠兰好看?” 程十三算是明白他们程家为何斗不过徐家的人了,是成也子嗣,败也子嗣。他爹子女太多,傻子也多,傻子就爱做点傻事,就比如他身前这位。他侄子侄女也多,他都叫不出来名字。 把一个正经女郎和花楼的女人比,他一个大男人都知道这是在羞辱人。 “小侄女,我看你就不如我这身边的这位小美人,红鸾坊的招牌,不是你这种小身板能比的。” 兰姝瞥了瞥本想羞辱自己,却被下了面子的程娴静,见她五官微变,一脸怒意地瞪着自己,她觉得有几分委屈,刻薄之话又不是她说的。 “娘子说笑了,奴家不过一个粗鄙之人,哪里比得上几位娘子花容月貌,气质出尘。” 翠兰不愧是服侍人的,不仅把自己贬的一文不值,还抬高了几位官家小姐。她可见惯了,这些娇滴滴的小姐最是瞧不起她们这些勾栏女子。 “翠兰小姐何必妄自菲薄,我看今日有两株兰花呢,凌小姐,我记得你闺名也带一个兰字,说不定你们还是本家呢。” 兰姝盯着旁边笑靥如花的程娴静,心想她可真是一点都不娴静。 “程小姐,名字不能代表什么,就如你一样,你虽名唤娴静,可你不也是与之毫不相干。” “你……我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上前实施,但还没等程娴静上前,她就被狗柱拦着了。 “哈哈哈,凌小姐你可真有意思,我程十三在这里替家中不懂事的小辈给你赔罪了。”说着对兰姝行了一礼。 不止兰姝震惊,其他几位女郎也很吃惊,程十三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强抢民女的事更是时常发生,哪里像是会给人赔礼道歉的主儿。 “小叔叔,你吃错药了?”旁边聒噪的女郎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程十三目光往他这位侄女身上投去,他记得,这好像是六哥的女儿。即使她眼下身着华服,满头珠翠,但也压不住那股惹人烦的劲。 她虽然长得也娇俏,却是四位女郎中最不起眼的。这里有两位仪静体闲的女郎,另一位更是容貌和气质都绝佳的美人。在这三位的对比下,他们程家的女儿真是粗鄙不堪。若不是为了他们程家的权势,怕是没有哪家好儿郎会选择她这样的人。 程家小辈的婚事都是交由他父亲全权做主,他物尽其用,给每一个子女都存了为他们程家去联姻的心思。不得不说,就算他们程家乏人可用,依靠这京城里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当今圣上也动不了他们程家根本。 可惜那位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他用雷霆手段打破了常规,谁敢不要命为了家中几个儿媳或者孙儿媳去把一族的人都送上断头台。 程家没几个聪明人,老天爷给他预知的机会是想让他干什么,去拯救决定一条道走到黑的愚蠢亲族吗?程家的人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想要拥有权利,世家大族无非如此,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为本家谋生发财,不可避免地多做了些天怒人怨的事罢了。 “小侄女,赶紧给凌小姐道歉,否则小爷就叫父亲将你嫁给长姐的宝贝儿子。” 程娴静一听这话脸都煞白了,她那表哥壮得跟头猪一样,块头起码比她大个四倍之多,还爱狎妓,不拘男女。偏偏她的姑姑还想让他和娘家的女郎联姻,亲上加亲,家里未出嫁的女郎没有不怕他们母子的。于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兰姝道了歉。 “好了,今日也不知道你们要来,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船上备了些新鲜瓜果,歌舞杂耍也应有尽有。你们先玩着,我带翠兰姑娘出去溜溜。” 说完又嘱咐着身边的狗腿子,把他留下来了。他一个成年男子不方便和她们几个未出阁的女郎待在一起,其实是他担心那两人日后找他算账。留下狗柱也是怕他那位好侄女再次惹事,人若是在他这里出事了,自己也要跟着倒霉,总感觉那物什要不在了一样。 “十三爷,那位冰清玉洁的女郎长得好生貌美,奴家还从来没见过那等姿色,她是哪家的小姐?” 程十三搂着她,随意捏了她一把,粗粗摩挲着,“徐世子听说过吧,她是徐家的未婚妻。” “哟,竟有这么大的来头,看来再勇猛的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啊,那等姿容,怕是到皇宫都能捞个宠妃当当。” 程十三手一顿,心想,可不是么,史官记载,大铎庆嘉六年,后病,闻帝悲,天子怒,诛程家一百八十人,李家一百零二人,蓝家八十九人,王家九十三人,朝堂皆惧,惶恐万分。 “哪有你美,小兰儿,在爷心里,你才是爷的心肝儿。”说着又轻拍了一下怀中女子的臀部。 “讨厌,十三爷就会取笑奴家。”翠兰拿着手中香帕扇了男子一下,这十三爷最近频频找她,倒让她赚得盆丰锅满。 这位爷长相不俗,出手又阔绰,坊里的姐妹没有不喜欢他的。就连她的死对头扶玉,都一直想嫁到程家那个富贵窝里,去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但她可没有这种想法,干她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爱上客人,她只爱男人给的黄白之物。世间男子多薄情,听说那位威风凛凛的徐世子还准备不久后纳妾,连聘礼都下好了。刚刚瞧他那未婚妻,拥有那般神姿玉容,以后不也是要和别人一起伺候男人吗?她可不稀罕男人的爱,男人的嘴,贯会骗人。 “狗柱,我小叔叔留下你,是让你来伺候我们的,这桌上的瓜果都蔫了,你怎么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快去准备些新鲜可口的来。” 狗柱瞧着桌上刚上没多久的新鲜果盘,心想少爷的这位侄女是不是当他傻,不就是想支开他,方便她欺负凌小姐吗? “是小的疏忽了,静小姐,小的这就为您重新备些来。”等他嘱咐完旁边的歌姬才进了船舱。 “凌小姐,你是何时得了我小叔叔的青睐,你不会是想进他的后院吧,以你的家世,也就勉强能进我们家当个妾室。” 眼见能压得住她的程十三走了,她又开始讥讽兰姝。兰姝对她实在无语,“关小姐,既然你的朋友不欢迎我在这,那我便先回去了,不耽误你们继续赏景游玩。” “谁准你走了,我允许你了吗。” 兰姝回首望向扯住她衣袖的程娴静,她委实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敌意到底是从哪来的,今日她与她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关蓁然和冯知薇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并不打算出手,而小瓷也被关蓁然和程娴静的丫鬟绊住了。 “程小姐,按理说你还得给我行礼,我不仅是徐国公府世子爷的未婚妻,还是圣上亲封的从二品县主。你今日对我出言不逊,我本不想与你计较,你却屡次不改,是把皇家和徐家的尊严践踏在地上吗?你是觉得县主没什么了不起,还是说程家觉得皇家没什么了不起的吗?” 兰姝本不想拿品级唬人,她知道她只有一个县主头衔,并没有郡公王爷在后面撑腰,所以别人大都还是称呼她为凌小姐,而不是朝华县主。 “你休要胡言,别诬赖人,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好了,凌小姐,既然是我邀请你来的,我们和气生财,可不要因为一点小女郎的口角生了气。”关蓁然在气氛最紧张的时候,适当地开了口。 “就是,说你两句你还生气了,不愧是小地方来的,真是小家子气。” 兰姝审视着堵在她前面的关蓁然,心想她是不肯轻易放自己离开了。算了,看来为了她祖母和那位古板的庶兄,今日还要再受点窝囊气。 狗柱很快就回来了,端来了三个精致的果盘,四四方方做了个造型。不愧是以奢靡著称的程家,盘中的不仅有应季的李子杏子,还有葡萄和木瓜。 “凌小姐,你在简州没吃过木瓜吧,这是宫里的赏赐,外面可吃不到呢。” 兰姝心想,她真的好聒噪。她确实在简州没吃过,但是老刘头这几日给她做的甜品中,就有一盅木瓜撞奶。 但她也不可能向别人去炫耀这些,于是卑谦道,“托程家的福,今日才得以一见。” “那是,我们程家圣眷浓厚,什么好东西没有。” 兰姝不想理她,低下头拿叉子戳着盘着的葡萄,没注意到程娴静暗暗对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凌小姐,你很冷吗,怎么这个天还戴个项帕?”开口说话的是笑脸吟吟的关蓁然。 “是啊,我听说前不久你掉下了悬崖,那么高,你不会是把身子摔坏了吧?没关系,就算你生不出子嗣,还有冯小姐给你分忧呢。刘媒婆可是特意跟徐老太太说过的,冯小姐好生养。到时候生了孩子抱到你院子去,他也叫你一声嫡母呢。” 兰姝看了一眼旁边的冯知薇,不知道为什么她脸色突然煞白,刚准备开口,就因突如其来的撞击而身子摇晃,站不住脚。千钧一发时她扯了一把离她最近的程娴静,于是她俩一起从这座琼楼上掉了下去。 兰姝快掉到一楼的时候,碰了碰手上的雕花白玉镯,正好是明棣送的那只。从他给她戴上后就没摘下来过,明棣说这是鲁班后人做的。一共有六个孔,四个里面藏有毒针,另外两个是可以解百毒的清心丸和鹰爪勾。勾子的线虽细,但却是用扯不断,烧不断的金蚕丝做的,正好给她保命的时候用。 等兰姝安稳落地后,她站在一楼冷眼旁观在水里扑腾的程娴静,没有伸手救她,她又不是圣母,能做到对伤害自己的人不计前嫌。不一会儿水面上就只有一些冒出来的气泡了。 等狗柱跳下去把她救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狗柱离得远,送来果盘后就被程娴静赶到了角落里,说他身上臭不允许靠过来。 程家园子里死了位本家嫡女,这事不算小。狗柱处理不了,赶紧把他家爷从温柔乡里叫了过来。程十三其实没出园子,就在湖畔的小木屋里和翠兰快活,所以他过来的时候,陈娴静刚咽气不久,躺在地上的她除了脸色苍白了点,瞧着跟没死一样,但就是没气出了。 缭绕在湖面上的云雾,本是衬托奇妙的仙境,此时却令人觉得这里有些阴森。 狗柱叫他来的时候,程十三已经明白了经过,是她这位侄女先招惹的人家,好在最重要的那人没出事。 “三位小姐,今日在东园发生这样的事想必大家都不想见到,是我程家教养无方,养出这等谋害主人的恶仆,待我回去后,定叫人送礼给小姐们赔罪。”程娴静的丫鬟已经被绑起来,跪在地上堵了嘴了。 主人家都赶人了,兰姝她们一行也不好停留,就出了园子。 “凌小姐,好手段,原以为你是朵温室的娇花,没想到却是那食人花。” 与兰姝的冷淡不同,关蓁然依旧一脸笑容,兰姝却觉得有些冷,对她有点不寒而栗。今日死的那个是头脑最简单的,程娴静分明是以她马首是瞻。她还注意到,关蓁然那时一点也没对程十三今日在这感到惊奇,看来她才是幕后那个人。她在思考关蓁然请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合谋杀了她,还是想让程十三对她见色起意? “小姐,奴婢瞧着关小姐和凌小姐都是个狠角色。不久前还活生生的程小姐,这会却没了,真让人唏嘘。”采荷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程家少爷一句婢子蓄意杀人,就把牵连其中的凌小姐摘了出去。 马车上的冯知薇思考了一会才开口,“蓁然她今日邀请我的目的,真的是替我打抱不平吗?” “奴婢也说不好,凌小姐和程小姐掉下去的时候奴婢都快被吓死了,那么高,不过凌小姐真是好幸运,上次掉下悬崖都被救回来了。” “是啊,她运气真好。”女郎嘴巴嗫嚅着,声音极轻,似乎只是自顾自言,也不在乎身边婢女能不能听见。她骨折伤在右手,此时却觉得骨头里面有磨人的痒意。 [1]摘自韩愈《晚春》 [2]摘自李白《夜宿山寺》 第39章 共寝 阿姝怕不怕,晚上要不要哥哥陪你…… 明棣一下值, 就赶去了兰芝阁,进了卧房越过了目瞪口呆的婢女,径直走过去抱住了还在绣小衣服的女郎。 兰姝一时没注意, 差点拿针戳到了他。她听到拥抱她的男子气息不匀, 箍着她腰肢的胳膊强而有力。 “殿下。”兰姝侧首瞧着这个头戴幞头, 身穿绯衣圆领袍的男子, 很俊美,和往日喜穿白衣的他不一样, 多了些人情味。 “阿姝, 阿姝。”男子似乎听见女郎的声音才回过神。 宗帝最近安排了他去军器监,听到桑度传来的消息, 他心脏都要麻痹了,好在死的是旁人。 那时飞花进不去东园,直到她看见被抬出来的女郎才知道出事了, 给了重金才向歌姬打听清楚事情经过。那程娴静害人终害己, 还好没伤到自家女主子。 但是就算凌小姐没出事, 她也不敢去触主子霉头,主子除了让她监视凌小姐外,还要求她护她左右。凌小姐如若出事,自己一顿罚是少不了的。于是她跑去告诉了桑度,让桑度禀告主子。 “阿姝, 我好怕,我怕被抬出来的是你, 湖水那么冰,我怕你求救无门,我怕你怪我怎么没去及时救你,我怕你怪我在你受苦受难的时候却不在你身边, 阿姝,阿姝。” 耳边传来这位郎艳独绝的美少年哽咽的声音,兰姝这才意识到他不过是比自己年长几岁,同样是个凡夫俗子。他不是遥遥天宫上清冷的谪仙,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会喜,会哀,会惧,会贪,会嗔。 “子璋哥哥,我还在,别怕,姝儿还在。”女郎把手中的针线放下,回抱着他,轻轻拍着,哄着。 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小瓷在看见昭王抱住自家小姐的时候就退了出去,还默默给他俩带上了门,然后视死如归般守在了门口。 “子璋哥哥,其实又是你救了我,我被撞下去的时候想到了你,然后才反应过来,按下了这个镯子的鹰爪勾。” 制作手镯的主人大概知道这是给女郎使用的,还在那金蚕丝上面做了一些防滑的凸点,方便镯子的主人借力。 “有没有哪受伤了,疼不疼?” “没有,勾子抓住了二楼的栏杆,然后我就踩着下来,安稳落了地。” “好阿姝,真聪明。”男子听了话后,摸了摸她的头。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41节 又过了一会,女郎再次开口,“子璋哥哥,程小姐落水后,被救上来时已经没了气。”女郎声音很小,似乎很不愿回想,但又不得不说出来。 “嗯,哥哥知道。阿姝怕不怕,晚上要不要哥哥陪你睡?” 兰姝其实很纠结要不要告诉他,程娴静是因为自己才失足落的水。她倒是不怕眼睁睁看着她死了,她只怕这位濯濯如月的檀郎怪罪她,也和别人一样,觉得她是狠厉的食人花。 可他却只担心自己看到人死会害怕,会做噩梦。他是那么好,他都没有把她想成一个恶毒的女郎。 “要,哥哥,我害怕。”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女郎还是决定维持自己在郎君面前的乖巧形象。坏就坏吧,只要他不知道就行了。 她害怕,她怎么不怕,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还死在了她面前。她好害怕,她需要哥哥陪着才能安寝不做噩梦。 明棣紧紧抱住怀里的乖乖狐,心想她今日应该是怕极了。程家那艘画舫他见过,确实很高,成年男子从那么高摔下来都会被水面砸晕,更别说女郎了。他不敢想象,小狐狸这么柔弱,身子哪哪都软,要是出事了会怎么样。 他本想留着那关蓁然的,既然她这么针对小狐狸,那明日的事自己就不插手了。程十三那人倒是个识趣的,自己查了一番,发现他并没有和小狐狸有私交,却屡屡帮了小狐狸几次,看来以后自己得给他留条活路才是,让他给程家留个后吧。 “子璋哥哥,你真好看。” 明棣望向女郎一脸痴迷的眼神,心道莫非她喜欢自己穿绯色吗?他在考虑要不要日后都穿一身红,纠结了几息后还是决定不如她的意。万一她哪天看腻了怎么办,自己得勾着她,让她想着念着,偶尔穿那么几次给她养养眼就行,饭不能吃太饱。 “阿姝,你也好看。”他凑近了女郎的听户,贴着她的耳廓,对她低声说道。 兰姝登时觉得听户很痒,能感受到搂着她的男子吐出来湿热的气喷,全洒在自己的耳朵里,心生痒意。 接着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她的垂珠和耳坠子。她似乎很喜欢这对粉珍珠,这几日更是日日都戴着。 “阿姝喜欢粉珍珠吗?” “嗯,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但明棣显然还记得,他自己还送了一副金色东珠耳坠,那一副她倒是没戴过,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小狐狸喜欢粉色吗?但她似乎并没有什么粉色的衣裙,倒是很配自己送的那套浮云纱粉裳裙。看来晚点他得问问自家那个爱看话本的侍卫才行。 女儿家心思细腻,怕是桑度都不知道缘由。兰姝实则没有独钟于粉色或者金色。只是那日安和缠着明棣要紫色东珠,她也在那天得了粉珍珠。这让她觉得,明棣也是在乎她,所以这对粉珍珠对她而言意义非凡。 在简州时她的手帕交告诉她,一旦家中子嗣多了,大人就会有了偏好,大人不可能一碗水端平,给了这个,不给那个的事情时常发生。要不民间怎么会有俗语称,皇家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明棣预感她喜欢粉珍珠是有原因的,而且这个原因她不会在当下告诉他。只能等日后有机会了再细细盘问她了。 两人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得到准许后小瓷才拿着食盒进来了。兰姝担忧地看着小瓷,心想小瓷今日怕是没口福了,但她也没有开口说,她怕明棣会训斥她和小瓷二人共同用膳,她知道大户人家的家里是不允许下人上桌的。 但此时明棣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也不会凶她,只要小狐狸开心就好。太极殿那位甚至会喂他母妃吃饭呢,因他自小耳濡目染,便也不是很在乎那些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小瓷只在进来的时候,偷偷窥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人,郎情妾意,两人亲密无间,缠绵缱绻。像是两株交缠生长的树一样,谁都不能把他俩分开。她家小姐好像已经熟悉昭王的怀抱了,小姐甚至在见到她进来后,都没有像上次那样躲起来。 兰姝实际上只是被食盒吸引掉了目光,她在担心小瓷上哪吃饭。 待小瓷摆好膳食后就退出去了,依旧给他俩关上了门。 男子扫了一眼,两副碗筷,他好似知道了这小狐狸适才在担忧什么了,怪不得连害羞都忘了。 “桑度会带你的丫鬟去外面吃饭的。” 男子说话依旧是那么温和,不见一丝怒意,兰姝心想,那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她会和婢女一起吃饭,而且也没有像那些清高的贵女那般讥讽嘲笑她。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暖暖的,好开心,很庆幸他没有出言训斥自己。 明棣瞧她莞尔一笑,艳绝人寰,感叹她果真是个妖精,勾人的小狐狸。 “阿姝,可以吃了。” 果然,贴着她的听户对她说话,她身子就会愈发柔软,若不是他禁锢着怀里的小狐狸,她怕是身子软得都要坐不住,跌到他的脚边去。 明棣目睹嘴里塞得鼓鼓的小狐狸,像只小松鼠。她檀口小,吃进去就会微微鼓起来。男子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粗又浓的眼睫微颤着,眸色渐渐晦暗了起来。 兰姝正在啃着一小块木瓜椰奶酪,见男子的表情凝固,她还以为是他吃惊自己吃多了。不过他今日倒是也比上次多用了些,但还是没赶得上自己。 大概是发呆会传染,男子看着小狐狸微愣,然后嘴角淌出椰奶和果汁,交合在一起形成一道细小的水柱,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眼前的一幕让他呼吸微滞,眼里笼罩了一层暗色,他只觉得天地间万物都停滞了一般。于是他凑了过去,还跟女郎说了一句,“阿姝,下巴弄脏了,哥哥帮你。” 紧接着他就迫切地往她压去,顺着水柱吻着,细细舔舐着女郎的下巴,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和厚重,嘴里发出吞咽的声音。 兰姝被这一幕震撼住了,紧张地连圆润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身子往下弯去,白嫩的小手撑着椅子才勉强没摔下去。 可明明椰奶已经被舔干净了,他却还不肯放过女郎,沿着她的下巴,舔到了她纤长的脖颈,细细密密的吻落了下来。他的唇舌都很柔软,女郎的身子没遭受过这样磨人的待遇,立时被啄得一颤一颤的。 周遭的空气仿若都渐渐变得焦躁不安了起来,女郎也被他越来越粗的喘息感染了,她的呼吸变得短促而混乱,心脏扑通扑通跳个没停,上衣都在起伏着。 男子目光深沉,寻到了女郎脖颈上那枚浅浅的花瓣。他准确无误地吻了上去,细细含弄着,用舌尖轻轻抽戳着,想继续给这枚花瓣上色。果然没过多久,花瓣的颜色被他玩弄得越发红艳。 兰姝受不了他舌尖的戳弄,身子止不住地颤栗,软弱无力地伏在男子肩头,借着力浅息轻喘,“哥哥,哥哥,不要了,不要舔朝朝了。”就连她此时发出的声音都软得像一滩水。 过了小半盏茶时间,男子才恍若被她的娇声叫清醒了。最后万般不舍地轻轻嘬了一口,发出了一声轻啵,终于放过了女郎的脖颈。 兰姝抬眼,目光撞进搂着她的这位男子的眼里,他正直勾勾地凝视着自己,目光灼热,一双狐狸眼无比摄人,而那平日里粉而薄的唇瓣,如今却似血一般妖艳。她却呼吸有些不畅,觉得又有些渴,她想喝点什么,又或者是她想从面前的这位男子那里得到什么。 “听闻阿姝这几日,日日都点了这木瓜甜品,阿姝可知道木瓜的功效?” 其实这不过是兰姝第二回吃这木瓜甜品,还是因为今日程娴静讥讽了她。不过这果子确实好吃,汁水香甜,甜津津的,不似旁的葡萄李子那般酸涩。 明棣见她摇了摇头,料她也不知道,于是好心给她解释道,“这木瓜原产自胡邦,那儿的胡姬热情奔放,她们会给已经及笄还尚在家中的小女郎日日食用木瓜,因为木瓜能够丰瑞雪,而男子多爱把玩浑圆。” 果然,听完男子的话,女郎白皙的面颊上晕着一层淡粉。女郎似乎察觉到男子的眼神,若有若无地往下飘看着,她赶紧用小手蒙上了那双魅惑的狐狸眼,“哥哥,不要看。” “好,哥哥不看。可阿姝上次不是说若哥哥犯瘾了,会替哥哥奉上吗?”男子声音温柔如玉,还透露着一股委屈。 “哥哥是瘾症犯了吗?”女郎声音急切,是真的在担心男子是不是病了。 “还没有,阿姝。” 他虽爱极了她,可他也很享受和小狐狸循序渐进的过程,而不是一上来就馋她身子。 把小瓷唤来收拾完桌面后,两人就继续抱着了。他俩有着一样的喜好,谁也不愿意和对方有距离,距离会产生疏离,他们不愿。肉与肉贴在一起,就像两颗心在靠近着。 兰姝觉得很新奇,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黑暗笼罩着大地,可自己的房中,今日不仅有她,还有一位她非常熟悉和依赖的人。就像在简州时,她缠着娘亲陪自己睡觉一样,两个人待在一起,就很温馨,不会有孤独感,是家人的感觉。 明棣知道她喜欢看些地理游记,但他今日出门没带来,自己那个侍卫肯定去逗小丫鬟去了。就拿着兰姝那几本游记,给她讲述着地理风光和风土人情。这几本书原本就是徐老爷子写的,他那会带着自己去领略山川河流,自己比徐青章知道的都要多,徐青章是后来才加入他们的。 “啊,哥哥,原来徐爷爷写在里面的总角之宴,言笑晏晏。[1]说的是你呀。”兰姝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听男子讲述他幼年的事情。兰姝的那几本游记,是徐青章送给她的,但她这时却不想提及,好像没有说出口,那些朦胧的事情就不会被揭开来。 明棣却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原来他垂髫时也去过简州,之前太久远了一时没记起来,今日看见这些游记,才触发了内心沉睡的记忆。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先来后到,所以小狐狸合该是自己的。 房中男子躺在贵妃榻上,而那女郎却不好好坐着,懒懒地窝在他身上,男子一边给她揉着小肚子,一边讲着山川的秀丽,幼年的经历在今晚被他加深了印象。他们二人,在这间女子的闺房中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就好像,闺房不是闺房,而是他俩的婚房,此时的他们就像是已经成了婚一样。 兰姝窥看这位身穿官服的男子,一边给她讲故事,一边给她揉肚子,幸福感油然而生,就连爹爹都不曾这般温柔地待她。今晚的她,对身下的男子产生了浓浓的占有欲,想要他一直都这样待她,想要以后都这样。不想要,不想要他有别的女郎,对别的女郎好,不然她会嫉妒到疯掉。 “哥哥会一直这般待我好吗?” 女郎状似天真烂漫一般问出了这句话,实则透着少许轻颤和不确定。害怕他会觉得自己贪心,害怕他会否定自己,害怕即使他此刻答应了,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卦。 绯衣男子和她沉默着对视了良久,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好像要从他眼睛里溢出来一样。在半盏茶的沉默中,她好像明白了他无声的答案。 终于,她听到男子轻声道,“阿姝呢,喜欢哥哥这般待你吗,会一直想要和哥哥这样吗?” 男子声音流露出一股委屈,兰姝心疼地捧着他的脸,认真道,“我自然是想要的。” 女郎位于上方,可此时明明她才是上位者,却好像被驯服的是她一样。而身下的那位,是把自己伪装成猎物的猎人,伺机诱捕纯良的小兽,小兽对待主人最是忠诚。 “阿姝,可要沐浴?”已经戌时四刻了,明棣知道小狐狸每晚都会沐浴完再就寝。 “要,要的。”说话的女郎声音细小,耳尖绯红。 等兰姝坐到香汤中许久,她都不敢动弹,男子已经坐到外间去了,她和他之间只隔了一扇朦胧的屏风。 明棣倒不是故意想让小狐狸难堪,他没想到她会让自己留在卧房。刚刚他说自己等下会出去,她却百般替他考虑,说外面太冷了,说可能会有小丫鬟看见他。于是他顺她的意留在了房中,她却如鹌鹑一般纹丝不动,不敢发出水声。 这样待下去怕是水都要凉了,心中轻叹一声,柔声道,“阿姝,我把耳朵堵住了。” 里面的女郎没说话,过了一会明棣才听着房间的水声开始哗啦哗啦地响起,他身子一僵,突然很渴,不停分泌出诞津吞咽起来,性感的喉结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滚动着。他耳力好,即使堵住了也能听见那些绵延不断的声音,旖旎又暧昧。 终于,一刻钟之后水声停下来了,他听见滴答滴答淌下来的水声,还有布料摩挲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声音完全消失了,很静,他以为她穿好了衣服。 结果却听见她在叫他,女郎似乎很快知道自己声音太小了,所以又提高了些音量,“哥哥,帮帮我。” “怎么了,阿姝。”他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低沉又沙哑。 “哥哥,小,小衣掉了,飘到桌子上了,帮我拿一下。” 明棣能想象到站在屏风后面的女郎耳根发烫,酡红满面的样子。 屋内烛光不算暗,他朝书桌走了过去,眼睛却死死凝视着屏风上的影子,即使模模糊糊也能看出后面的女郎腰肢袅袅,曲线玲珑,美得动人心魄。 兰姝祈求他不要看出来端倪,祈求他不知道她今日挑的那件小衣是他送的那件。她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就是很想穿那件小衣。大概是他叫自己明日穿他送的那一套衣裳去见姨姨,那自然是穿一整套才好,对,就是这样。 可怜的小女郎哪里知道,她的那套衣裙布料非凡,一上手就知道是浮云纱。而那件奶白的轻薄小衣,男子更是熟悉,因为出自他之手。 他倒不会绣花,但跟着徐老爷子游历山川,老爷子又是个极简的性子,绣针倒还是摸过几回的。他也不愿女郎的贴身之物被别人触碰,所以就亲自给她做了这件小衣。 一节如藕般的皓腕在屏风后伸了出来,从男子掌心接过那件小衣,她脸上的炙热扩散到了手上。见他递过来后却站着没走,脸上登时被羞得通红,可又不敢开口赶他走。 又听闻离她不足一尺远的男子说,“阿姝乖,快穿上吧,别着凉了。” 于是女郎受他蛊惑,心下宽慰自己,如果不快点穿上,就会着凉起热,会很难受。 小半盏茶后,屏风后的女子穿着中衣和亵裤走了出来。好一朵出水芙蓉花,行走间玉足生莲,美若天仙。 男子似是已经等不及了一般,连忙走上前把她抱在怀里,知小狐狸脸皮薄,还被自己隔着屏风盯着换了衣物,此时她已经面颊滚烫,满脸通红了。明棣凑近她嗅了几口,才低声语,“阿姝去榻上等我,嗯?” 女郎依旧不开口,只捏紧了男子的衣角。男子见状,把她腾空抱了起来,女郎惊呼一声,鞋被踢掉了一只,怕自己也掉下去,赶紧搂住了男子的脖颈。 他蓦然凝望着不远处女郎的纤纤玉足,好白,仿佛一张没被墨染污的白纸。每一颗玉趾都生得粉嫩玉润,他吞咽了一下,心道她真是哪哪都白嫩,方才从屏风后伸出来的那节皓腕,白得晃眼,深深地印在了他脑海中。 明棣把她横抱到了床榻后,就准备去收拾一下自己,却没想到小狐狸还在扯着自己衣角。 “阿姝乖,哥哥不走,哥哥去淋浴一下。” 女郎这才松开他,放他走了,等到不远处的水声不断地响起,她才想起来今日只要了一份水。所以,里面的男子正在用她泡过的香汤擦洗身子。她乍然感到小脸烫烫的,一把扯过被衾蒙住了头。 明棣在等女郎沐浴的时候,就已经唤来桑度拿了他的换洗衣服,他可没错过那侍卫眼底下的餍足。自己已经警告过他了,只要最后一步不做,其他的都让他量力而行。 待他穿好寝衣,走过去后发现小狐狸已经把头埋到被衾里了。他脱了鞋,上了榻躺好,没过一会等身上的寒气散了,暖和起来了,他才伸手一揽,把小狐狸抱入怀中。 “阿姝,哥哥来了。” 怀中的女郎眉眼含春,湿漉漉地望着他,如幼兽一般,明棣心都要化了。双手环抱住她,凑过去和她鼻尖对鼻尖,一触即分,如蜻蜓点水般反反复复触及,两人吐纳之间呼吸缠绵着。 榻上的温度似乎升高了,气息交缠在一起,分不清哪些被他吐出来的,又有哪些是被她吸走的。一如帛枕上两人的发丝,相互缠绕,你只有我,我中有你,难解难分。 怀里的美娇娘很诱人,明棣能在黑暗中不差累黍地找到她的红唇,亲吻上去。但是他需要克制,女郎不谙世事,还什么都不懂。今晚他忍得快要炸掉了,温香软玉在怀只能看不能吃,现在的他浑身滚烫,不知道会不会把她烫坏掉。 屋内只有点点稀薄的月光照在床榻上,明棣怕她害羞,上床前就把所有烛火都熄了。在无边的黑暗中目力虽然受损,感知却变得敏锐了起来。两人的寝衣都极薄,摩挲间能感受到彼此寝服下的软肉。 掌心一片柔嫩,他突然想起来小狐狸不爱吃些酸的,上次那青涩的橘子,饱满又圆润,她一瞧见就使唤自己给她剥了一个,她吃了一瓣却酸得五官乱飞。这种青涩的橘子虽然长得好看,但内里的汁水却还是青涩的,生疏的,得再灌它些肥料,等它再吸收些养分,才能将它采撷品尝。 被衾下玉肢突然分开了,然后毫无征兆地箍住了男子的一条腿,男子身体僵硬起来,他能感受到被女郎桎梏住了,女郎力气不大,只要他轻轻一挣,便不再受她束缚,但他舍不得。 女郎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上下对他其手,像是怕他跑了,挺着身子贴紧他,束着他,不让他动弹。 拔步床是徐青章使人新做的,但却好像并不牢固,床榻在黑暗中规律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42节 其实最初只是女郎被蚊子叮咬了,她觉得有些不适,便借着昭王摩擦。但男子见她过了很久都没达到想要的目的,于是他轻微地,用膝盖帮她,比她自己挠要舒服得多,那股痒意迫使她接受了男子的帮助。 男子也不是不愿用手帮她挠痒痒,而是被她桎梏住了,动弹不得,这才使了膝盖给她磨蹭,心想明日定要找些药材来熏熏,不能让蚊虫叮咬了自己的娇娇儿。 果然没多久,女郎发出一声舒服的长叹,但男子却好像没听见一样,没停下来,还在动着。于是她的声音变得破碎了起来,一盏茶之后他才放过了她。 他感觉膝盖处有一片潮湿温热的水渍,应当是他方才沐浴后没有注意到,没能及时擦干。今晚有些躁意,又和她贴了许久,导致两人都有些汗涔涔。 “哥哥,你坏。”女郎软弱无力地说着话,偏偏这抱怨的语气却让人愈发想欺压她。 “怎么坏了,哥哥刚刚不是帮了阿姝吗?” “帮太久了……” 明棣没错过她的嘀嘀咕咕,连忙给她道歉,“是哥哥不好,让阿姝受累了,哥哥下次点到为止好不好?” 女郎微微点了点头,哪有不同意的,哥哥帮她,比她自己要舒服得多。今日劳累过度,不一会儿女郎就沉沉睡去了。男子这次没忘大事,在她睡着之后给她揩干了水渍,怕她被泡着不舒服。 然后他就继续躺着,像以往那样等胀意消散,但他怀里的馨香直钻鼻腔,那物不仅没消,反而折磨他的心智,疯狂地想肆意妄为。 [1]摘自《氓》 第40章 更衣 哥哥,帕子,要帕子 木瓜利水, 兰姝今日又多用了些,夜间醒来时想更衣,却发现今晚是和昭王睡的。他抱得很牢, 女郎挣扎不出来, 但是此刻的她真的要憋不住了, 好胀, 想快点去更衣。 “哥,哥哥, 姝儿想更衣。”女郎拍了拍他, 如实告知。 “嗯?阿姝醒了吗?”男子声音很沙哑,如同刚睡醒一般。 “嗯, 哥哥,姝儿,姝儿想去更衣。” “好, 哥哥抱你去。”明棣其实根本没睡着, 所以她一动, 自己就知道她醒了,但一时兴起,想再勾着她说一遍。 抱下床后,问了问女郎溺器在哪,过了好一会, 才见她抖着颤巍巍的小手指了指。 这还是明棣第一次见女子的溺器,白瓷的, 上面有着鱼戏莲叶的的丹青,通身像个板凳,中间有孔,方便女郎坐着。 只见小狐狸半褪亵裤, 还没观赏几眼那玉肢,她就坐了上去,登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看来真是憋久了。他又观察到小狐狸白嫩的玉足踩在地上,他才发现竟忘了给她穿鞋了,地板似乎很凉,凉得小狐狸足弓弯起。一回生,二回熟,他心下决定,下次保管把她伺候妥帖了。 等水声没了她还坐着未起身,须臾后才扭扭捏捏开口道,“哥哥,帕子,要帕子。” 明棣递过去一张素白手帕,过了一会儿,上面就沾染了一团颜色较深的水渍。他好胀,痛得他满眼通红。 把小狐狸抱到床上后,又拿了湿帕子给她擦了擦玉足。帕子是湿冷的,他怕她着凉了,于是擦干净后就给她按摩着足穴,揉搓着她的蹂胰,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这对双趺很娇小,玉趾圆润,像一颗颗白嫩的珍珠。 女郎似乎很困,又闭上眼继续睡去了。听着她平稳的呼吸,他目露疑色,犹豫了很久,才见黑暗中的男子把那两方今晚擦了水渍的手帕,盖在了自己脸上。许是月光刺眼,此刻的他像是一只饿犬,眼神迷离,喘着粗气,生出痴恋的狂喜。 他闭上眼,屋里似乎是太热了,榻上响起越来越粗的喘息和闷哼声。这位天之骄子睡惯了王府的软榻,大抵也是认床,床榻轻微晃着,男子控制不住地哼着,应当是不满这木板磕疼了他。 他像是怕吵醒女郎一样,把帕子塞入口中,紧紧咬着,不让自己哼出声吵醒女郎。帕子布料很好,又软又滑,又因这帕子本就是兰姝的,所以还带着小女郎的馨香。 宗帝为了让他在百姓中有个好名声,经常派遣他去兴修水利或者抗震救灾,他知晓蓄满的洪水经过几次连续的疏通,才能被排干净了。 他从嘴里扯出那两方帕子,嫌弃地望着自己的一部分,晚上仅仅用了女郎泡过的香汤,随意淋洗了片刻,这会才发现身上还是有些污泞。他厌弃地清理着,可泥泞太多,那帕子已经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了,都湿透了。帕子上的污渍混合交融,一如床榻上相拥的两人。 黑暗中不知何时,兰姝已经睁开了双眸,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怕惊动了男子。可眼睛却死死盯着男子的动作,不肯错失任何光景。 等男子酣眠之后她才撑起身子,伸出软若无骨的玉指,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眉骨,顺着高挺的鼻骨滑到那张薄唇上,勾描着他的唇形。然后她把那根玉指伸回自己口中,轻轻含着吮着。 她好似觉得不够,又俯身凑近了他,伸出小舌舔了一下他的唇珠,是软肉与软肉的触碰。他方才含了那么久的帕子,他的唇上,果然有她的气味。她有些嫌弃,可又心生几分欢喜。 她本想继续,却见男子似乎是刚刚被舔痒了,身子动了一下。她有些畏惧,害怕男子知晓她的坏心思,连忙躺了下来继续窝在他怀里。明棣倒是没醒,只是被搔了一下,身子本能地动了动。 她那会被蚊子叮了,很痒,又想到昭王的很硬,想借着昭王磨蹭掉那股痒意。可她没想到昭王帮了她,竟然会有极致的痛快之意。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弄死了,她受不住,哭了起来。可昭王很坏,他没有停,他恍若没听见自己在哭一样,还在动着,碾着,磨着,她本想求饶,他的动作却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破碎的抽泣声。可她被蚊子叮的那股痒意明明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痛意。 他停下来之后,自己反而莫名地对他有了些愧疚感,她感觉箍着他做那样的事是不对的。可他却没有怪自己,还说以后也会帮她,她的哥哥是那般好。 她方才憋不住想更衣,他都抱了自己过去,好像一点儿都不嫌弃她一样。可那物分明是不洁的,是秽物。他却丝毫不鄙夷,还直勾勾地盯着她如何泄出来,方便待会他抱自己回去。 话本里说男子对女子是有欲望的,他们喜欢占有女子,让女子成为他们的所属物。那他呢,他刚刚咬帕子,是因为他对自己也有了占有欲吗?兰姝不敢问他,昭王殿下是那样得光风霁月,渊清玉絜,她心中那点龌龊就是对他的凌辱。 她不敢告诉他,自己对他有了占有欲;不敢告诉他,她不喜欢他对安和好;甚至连姨姨肚里的小宝宝,她都希望是位小皇子,她如何敢把心中那点黑暗对他宣之于口。 今日他身上的墨香味很淡,不贴着嗅就嗅不出来,床榻上更多的是弥漫着的麝香味和她的气味。兰姝搂着身旁人的脖子,也闭上眼入了梦。 明棣是被疼醒的,肿痛让他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粗壮的欲念在叫嚣着,想吃肉,他是肉食者。他馋得津液直流,眼见这块酥肉已经在怀中了,他想欺身压下。他控制不住,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压着她了。 女郎是被重力压醒的,感觉身上很重,比骠骑大将军要重得多。她睡眼惺忪,睁开眼看了一下,是昭王,她伸出手抱住了他,“哥哥,你醒啦。” 伏在她身上的男子听到她声音,彻底清醒了过来,女郎似乎也登时反应了过来,霎时脸上红云密布。白日的视觉效果比晚上要强得多,羞耻心也比晚上强,她清楚得知道压住她的是谁,然后她听到耳边传来男子低哑的嗓音,“阿姝,别动,让我抱一会。” 过了两盏茶时间,欺压在她玉体上的男子才从她身上下来了,两人面色都有些潮红,不自然的红。 小瓷一进来就看见自家小姐坐在梳妆台前,那位琼枝玉树的昭王殿下在为小姐描眉,好一副郎情妾意的场景,此刻的昭王像是她们家姑爷一样。而且两人都着了粉色衣裳,一如那日踏青的红衣。 女郎看到小瓷进来后也有些尴尬,玉指无意地勾着男子腰间的蹀躞带把玩。明棣顿时感到小腹一紧,差点手一抖给她描歪了,心道这小狐狸还真是撩人而不自知,又纯又欲,媚骨天成,哪个男子会对她不心动。好在,他先下手为强,他知晓这只小兽已经认主了。 兰姝本就生得妖艳,今日又穿着那套浮光纱粉蓝桃花襦裙,头戴象牙珍珠冠,云锦东珠绣鞋包裹住了她的玉足,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这位刚及笄的女郎光彩夺目,让人的目光离不开她的美貌。 小瓷进入卧房后就发现自家小姐已经穿戴好了,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她这才面露古怪。她家小姐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穿衣,那这衣服…… 望着男子扶着自家小姐上了马车后,她终于忍不住把话问出了口,神情紧张,“昭王殿下,会对小姐好吧?” 明棣目光瞥向小狐狸这位胆大心细的婢女,觉得她委实不错,耐着性子回应了她。只见她似松了一口气,笑容也真实了些,“多谢殿下。” 车上的女郎还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得到了娘家人的祝福。明棣一上车就搂着她了,和乖乖狐抱在一起才舒服,他是越发离不开这娇柔的女郎了。 车内还有两只贴在一起的狸奴,正是骠骑大将军和常胜王。兰姝早上跟他说了大将军近日郁郁寡欢,应是想念玩伴了,明棣就叫来桑度把常胜王带了出来。 看着交叠在一起的狸奴,明棣开口道,“阿姝可知道,这两只狸奴虽不是一母同胞,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由同一只母猫养大的。” “哥哥,那它们是不是和我们一样?”兰姝为发现这点相似的事情而感到高兴。 男子答道,“是,就和我们一样。”紧接着他又状似无意地问起,“阿姝可知道它们现下在干什么?” 女郎瞅了几眼紫貂皮上的两只波斯猫,又看着他,摇了摇头。 男子贴近女郎的听户,低声道,“阿姝,它们在交合,母猫郁郁寡欢是因为它起了欲念。” 女郎听了他的话愣怔住了,耳根都在发烫发热,宽敞的马车似乎在两只狸奴的咕噜声中变得炙热了起来。她养了骠骑大将军这么久,自然知道它发出咕噜声是在高兴。 女郎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只狸奴,自家的在下面,昭王府的骑在它上面,踩着她一动一动的,它们都在发出快乐的咕噜声。兰姝突然很想知道那只养大它们的母猫在哪,它知道自己养大的两只狸奴在交合吗? 她突然想到今天早上睡醒的时候,昭王也伏在她身上,那他也是想和她…… 马车内的温度上升了不少,车内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了起来,两人的呼吸都开始有些急促,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昭王一直没离开她的听户,紧紧抵住着她,耳穴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很痒。不一会儿兰姝就感受到了,他把温暖湿润的舌尖伸进了她的耳穴,轻轻戳着她听户。肉与肉贴在一起,她听到了津液的声音,此时的骨感传声更为清晰。 男子不仅捣着她的耳穴,甚至还吮着,她受不住嘤咛了出来,然后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捂住了嘴巴。戳弄耳穴的舌尖突然停下了,她听见他对她说,“阿姝,不舒服别憋着。受不住了就叫出来,别忍着。” 可她分明不是不舒服,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又酥又麻,心口很痒,但也的确很难受。所以还是听了他的话,受不住的时候就叫了出来。但还是很小声的,因为她知道外面有侍卫,她怕别人听见了。 可女郎哪里知道,这些王府的人,无一不是高手,耳力极好,但无人敢听。在听到他们主子对女郎说的话后,他们就不约而同地堵住了耳朵。 女郎银铃般的娇声响了一路,偏偏她耐力差,每每叫到没声了,抱着她的男子就给她递来茶杯,喂她喝下茶水,待她润过之后。然后他又继续舔舐着她的耳廓,抽戳着耳穴,就连垂珠也没被放过,被欺负得殷红。 女郎被欺凌得很了,身子乏力,软成一滩烂泥,得亏男子托着她,才没让她像那两只狸奴一样只能待在紫貂皮上,被高处的人肆意可见。 今日的马车行驶得很慢,她虽被弄了一路,可也记得上次去皇宫很快的,这次却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东华门。车上的两人还如漆似胶贴在一起,没准备下车,外面却传来桑度的声音,“殿下,徐世子来了。” 兰姝乍然如梦惊醒,不知为何她在害怕,小手死死扒拉着男子的衣袍,连忙把头埋进男子胸膛,她想躲起来。 明棣却不放过她,依然搂着她的腰肢,玩弄着她的耳廓,不肯停下。被把弄了这么久的女郎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不停地急喘着,听得外面的人面红耳赤。 但外面就是她的未婚夫,她若不愿,大可向他求救,把她从自己的魔爪下救走。可她没有,任由他这个登徒子把她戏弄得娇吟连连。仅一块帘布的遮挡,把车内车外隔开成两个世界。小狐狸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他,他登时生出一种大获全胜的快意,甚至想打开车帘对外面的男子宣武耀威。 徐青章走近后,也听到了里面男女暧昧的声音,水咂声和女子的娇声不断地从里面传出,他有些尴尬,原本是因为看见昭王的马车了,想和他打个招呼的,现在站在原地的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僵局。 他也没想到往日含霜履雪的昭王殿下,今日居然如此孟浪。而且昭王一直没娶妻,身边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他原以为……看来是他想岔了,哪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都是男人,难免情不自禁。 大半盏茶之后,马车内的男子才掀开了马车窗帘,和骑在马上的青年叙旧了几句。徐青章位于高处,不仅瞧见了昭王脸上的潮意,还瞥到里面的女郎肌如白雪。那女子跨坐在男子腿上,环住了男子的脖颈,露出两节玉质冰肌的皓腕,即使看不见面容,也会让人觉得她容颜极好。 说不定昭王府后院就要进人了,能勾搭上昭王的女子,必是玉貌倾城,技巧娴熟。也不知道他们刚刚在车内做些什么,那水咂声又是从哪发出的,他眼神一暗,为自己心里的龌龊感到一丝惭愧。 心想里面那位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他倒是听说过,莺花大多数会不择手段爬到富贵人家的榻上,无论年轻与否,俊美与否,只要兜里有黄白之物,她们可以百般手段无所不用。他也不是瞧不起那些勾栏的女子,只是心中对这样的女子还是有些不喜罢了,他喜欢的是姝儿那样冰清玉洁的女郎。 他有些想姝儿了,这几日自己一直不敢找她,怕她还在生气,还在怨着自己。不知道今日她气消了没,他决定待会就去盛央街找她,想见她,想看她笑。 “哥哥,不要了,该去见姨姨了。”女郎被吮了一路,脑袋晕晕沉沉的,听户一直发麻发烫着。终于在未婚夫离开后不久,才鼓起勇气拒绝了男子。 男子回话倒是很快,口口声声答应了她,但却还是含着戏弄,不肯停下,女郎无法,被他舔得浑身娇软,更是淌出汁液来,哪里有力气去推开他,又过了一盏茶后他才停了动作。 耳鬓厮磨完的两人面色都是肉脸可见的红,两人沉默地对视着,马车内的温度似乎又逐渐升高了。于是他俩心照不宣地把目光瞥到了别处,不敢看彼此。 待他俩神情稍稍正常后,男子本想给她整理齐整,替她揩干净。谁料她似乎对自己刚刚折磨她良久感到不满,拒绝了他,而后叫他背过身去。他听到了后面宽衣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住了没回头看。 他又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两方帕子了,上面沾满了女儿家的馨香,他塞入口中时尝到了,很甜。现在那俩还被揣在他怀里,可惜自己的污浊也弄上去了,美感大打折扣。想跟她讨要现在擦的这方帕子,也不知道小狐狸会不会被吓到。 “哥哥,我好了。” 女郎似乎原谅他了,刚刚叫他转身的时候连哥哥都不叫,小没良心的。他看向紫貂皮上静静躺卧的那方白帕,果然有一片深色的水渍,像是茶杯的水倒了出来被擦干一样,量多才导致帕子湿透了。她今日穿的衣服又很轻薄,刚刚坐在自己腿上时就感到了那滩渗出来的汁水。水蜜桃哪哪都多汁,随便捏一下就会迸出汁液来。 未央宫殿内,宛贵妃看着被自家儿子欺负惨了的女郎,口脂倒没花,只是那一边红一边白的耳朵,任谁都知道那登徒子只欺负了一边。还有细白脖颈上那一枚鲜红的印子,偏偏这女郎神情天真烂漫,什么都没遮,给观者留下无限想象。甚至觉得女郎这么纯真,就连观者都想一亲芳泽。 宛贵妃默默哀叹一声,免不得对她更加怜惜了,到底是家里没个大人教教她,心中蛮横地对那西去的夫妇也生出了几分怨怼。 “姨姨,这是我给弟弟准备的礼物。”女郎双手捧着礼盒递给了宛贵妃。 宛贵妃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长命锁,两个小手镯,还有几件小衣服,细针密线,足以看出绣它的人很用心。 “好囡囡,姨姨替弟弟谢过你了。囡囡怎么知道是弟弟不是妹妹。” 宛贵妃眼见小女郎的脸颊上快速地浮起了红晕,看来到底是她年纪大了,不明白这些小年轻心里想什么。 “母妃,应当是阿姝比较喜欢小郎君。” 明棣倒不在乎他母妃这胎是男是女,弟弟妹妹都好。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女郎的小腹,如果是他的孩子,自然更好。父皇还是老当益壮,自己的动作都没他快。不急,他想他应该也快了。 宛贵妃看向脸色越发红润的女郎,很显然自己儿子这话没说到点上。也不怪他,活了十八年才堪堪通窍,如何能揣摩透了女儿家的小心思。早几年前她还一直为他的婚事担忧,甚至还怀疑他有龙阳之癖,送了几个清俊小生过去。她倒不是那等迂腐之人,自己儿子即使喜欢男子,她也会替他遮掩一二。不过如今看来,她这儿子早前只是不通窍罢了。 兰姝垂眸,看到了地上那两只依旧交叠在一起的狸奴,心里越发害怕养大它俩的母猫知道它们做的事。姨姨那么好,要是知道早上自己和她的亲子像狸奴那样交缠在一起,姨姨肯定会不喜欢她,不要她了。 “囡囡,囡囡,这孩子怎么愣怔住了。” “姨姨。”兰姝突然扑入了宛贵妃怀中,又像是立刻想起来她腹中有小宝宝,连忙让自己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没事的,囡囡,你摸摸,小宝宝没那么娇弱的。” 宛贵妃感受到了女郎的小心翼翼,便好言宽慰她。她倒不至于为了腹中没出生的子嗣,就驳了未来儿媳的面子。而且几个孩子里,她同宗帝一样,最喜欢自己的长子。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43节 兰姝听了她的话后,似乎被激励了,伸出小手摸上了宛贵妃平坦的小腹。 “现在是平的,再等几个月,这里就会鼓起来,小宝宝在姨姨的肚子里长大,到时候还会有胎动,你把手放到姨姨肚皮上时,会被里面的小子踹一脚。” 明棣瞧着小狐狸听了他母妃的话后,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了,似是非常期待摸到那个小生命的存在。他生出一股燥意,他也想,也想让她挺着个大肚子变成小孕妇,任谁都能看出她被自己勤劳地耕耘过。而且小狐狸似乎也很喜欢小孩子,明明她自己还小呢。 “母妃,我和裕儿来看你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兰姝听到正主的声音时轻颤了一下。抱着她的宛贵妃倒是没察觉,明棣一门心思在她身上,固然没错过她的抖动。 “母妃,儿臣给母妃请安,皇兄安好。” “皇兄你也在这啊,还有凌小姐。” 未央殿的宫人并没有进来通报,所以安和带明裕进来的时候,兰姝还在宛贵妃的怀里。 明裕遥遥望了一眼就不再多看了,倒是安和,走到宛贵妃的左边坐下,搂着她的胳膊撒娇,“母妃,儿臣好久没见母妃了,父皇成天霸着您。” “小心被你父皇听见又让你学刺绣。” “母妃,饶了我吧。咦,这几个小肚兜是给小宝宝的吗?”说着拿起来桌上那几件小衣服,仔细打量着。 “是啊,是囡囡做的。” “母妃,你偏心,你都没有叫过我囡囡。”安和嘟着小嘴争宠道。 “这话你可错怪母妃了,母妃对你们几个是一视同仁的。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想去当侠女吗?你说囡囡太女儿家了,不让母妃叫你囡囡,你要当大英雄。”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兰姝听着这对母女俩的对话,甚是紧张,生怕安和觉得自己破坏了她们母女的感情,然后对她兴师问罪。 明棣见他的小狐狸怔怔地坐在那一动不动的,伸手过去,在桌子下偷偷握住了她。女郎轻颤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十指相扣。 “凌小姐,你的绣活真好,是谁教你的?” “回公主,是臣女的娘亲教的。”兰姝对她有问必答。 “原来如此,母妃,看来我绣活不好,这还是跟您学的。”安和狡黠地一笑。 “你这丫头,竟会贫嘴了,太后娘娘不日就要回宫了,你给她老人家准备的贺礼绣了多少了。” 安和听了之后一脸衰相,过了一会眼里又有光了,开口道,“母妃,我可以请凌小姐帮我吗?” “囡囡愿意教教阿柔吗?”宛贵妃温柔地问着兰姝,似乎她不愿,就不用教安和。 “愿意的。”被提到的兰姝乖巧地回答着。 “皇兄,我和凌小姐可以去你的王府绣贺礼吗?” 明棣心中好笑,他这个皇妹什么时候跟他这么客气了,哪次去昭王府不是一声招呼都不打,来去自由的,府上还有她的闺房。 “阿姝呢,愿意去昭王府,教阿柔吗?”明棣还是替妹妹问了兰姝的意见。 “嗯,姝儿愿意的。” 就算明裕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他的皇兄和皇姐在打哑谜了,而且皇兄居然愿意亲近那位凌小姐,那凌小姐长得确实美,和母妃不相上下。只是他早前听闻这位美人,已经是徐世子的未婚妻了,而今却坐在未央宫,想必是皇兄带她来的。 兰姝察觉到五皇子的目光,也朝他看了过去,她记得他好像比自己还小几岁,却长得比自己高多了,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虽然长得不像宛贵妃,但也是个俊俏少年。眼下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毕竟她自己长得也不像凌母。 “裕儿,这是囡囡,你可以叫她姝姐姐。” 母子俩倒是同心,没让阿柔叫这小女郎姐姐,虽然阿柔比她还大两岁,但叫妹妹于理不合,辈分也不合适。 兰姝听到俊俏少年叫了自己姐姐后,心里倒是宽慰了不少。就好像她又离宛贵妃近了一点,温暖的家里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很迷恋亲情,尤其是在凌父凌母去了之后,人总是对自己失去的东西容易产生执念。可这会的她没想到,若要把姨姨变成阿娘,那就只能和她的亲子成婚,那样,方能堂堂正正地叫一声阿娘。 第41章 莺花 哪有什么莺花,自始至终都只有凌…… “贵妃娘娘吉祥, 贵妃娘娘吉祥。” 未央宫突然出现另类的嗓音,一瞧,原来是一只硕大的鸟。 “咦, 母妃, 这只八哥是谁送来的?”安和好奇地开了口。 几人都被突然开口学人说话的鸟吸引了, 只见那只鸟通身乌黑, 喙上还有一撮帅气的鸟毛,显得它很精神。 “是你大皇兄今日送来的。” 兰姝却发现宛贵妃望向那只鸟的时候, 笑容淡了些, 莫非姨姨不喜欢那只鸟吗?嗯,长得确实寒碜, 全身漆黑,不吉利。姨姨可是怀有身孕,这黑鸟配不上姨姨。登时她也开始挑剔起来那只鸟了, 明明须臾之前她还觉得那鸟很帅气。 “姨姨, 可以把它送给我吗?”兰姝也没想那么多, 只是觉得既然姨姨不喜欢,那就不让它出现在姨姨的眼前。话说出口后才发现自己叫了宛贵妃姨姨,好在她偷偷瞟了一眼对面的安和和五皇子,见他俩都没有在意,心想应该是没听到吧。 “囡囡喜欢它吗?”宛贵妃望向兰姝的目光依旧很温柔, 不似看那只黑鸟时那般冷淡。 “嗯。”兰姝不习惯撒谎,说话的时候把头埋得低低的, 怕这几人看出端倪。 “好,出宫的时候叫子璋给囡囡带上。” 一家几口坐在一起随便闲聊着,吃了顿午膳后,明棣估摸着殿试要结束了, 就先带着小狐狸离开了未央殿。马车上,那只黑鸟时不时说着贵妃娘娘吉祥,万事如意之类的吉祥话。但他见小狐狸问母妃要了这鸟,却一直没逗弄过它。 “阿姝,你不喜欢这黑鸟吗?”见女郎盯着八哥发呆,男子好心询问她。 “嗯,不喜欢。我瞧姨姨见了这鸟,似乎不太高兴,我不想让姨姨不高兴。” 听了这话,明棣哪还有不明白的,他的小狐狸怎么这般善良,难怪自己会对她一见倾心,再见钟情。 “母妃和秦王有些过节,秦王就是我那位轮椅上的大哥,上次在宫宴时,阿姝应当见到过。” 兰姝思及了几息,记起来那位人物了,但她却也是讨厌上他了。和谁有过节不好,偏偏和自己的姨姨不和。难怪需要日日坐在轮椅上,死瘸子。她没有问宛贵妃和秦王有什么矛盾,只一心偏袒着宛贵妃,在她眼里宛贵妃就是天上的仙娥,所以定是秦王做了什么坏事,才让仙娥讨厌他的。 女郎不知道,日后给她带来一生阴影的,就是那位她今日在心底咒骂过的瘸子。她后来也在后悔,如果当日没有要那只八哥,又或者仔细问了昭王他俩的过节,兴许以昭王对她的宠爱,会提前替她杀了他,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悲惨的事发生了。 可世间没有后悔药,种过的因,必得结果。万事有因有必果,替别人挡掉的灾,兴许会用另外一种方式继续重现灾难。 昭王把她送回来后,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匣子,里面是宛贵妃给她的银票,她说里面有一千两,花完了再找她要。 明棣怀揣三张香帕,心满意足地和小狐狸告别了,本来那个小匣子他也想顺走的。他可不想小狐狸有那么多银子,银钱多了,可以娱乐的东西也就多了,自然也不在乎他这个哥哥了。至于那只八哥,明棣倒是带走了,小狐狸又不喜欢,留着干嘛,今晚给后山的蛇加加餐。 兰姝进了侧门,就发现小瓷在门口等着,这两次去未央宫都没带她,但她发现即使身边没婢女伺候,她也能过得好好的。渴了有人喂水,饿了有人喂糕点,还能替她穿衣,描眉,更衣。兰姝突然发现昭王伺候自己是越来越熟练了,而她好像也早已习惯了被他照顾。 “小姐,徐世子在兰芝阁等了大半天了。” 愉悦的心情戛然而止,小瓷也感受到小姐情绪的变化,但还是细细给她道来,“小姐走后大概一个多时辰,徐世子就来了。他问奴婢您去哪了,奴婢说您去和崔小姐逛街去了,具体去哪奴婢也不知道。” 小瓷还是不擅长说谎,哪有主子出去逛街,婢女在家待着的。徐青章知她没说实话,但也没逼问她。他对姝儿,一向宽和。 兰姝一踏进院子,就望见那位器宇轩昂的青年站在她的桃花树下,而他似乎等了自己很久,肩上坠着几片桃花瓣。 青年一见到女郎后,就朝她走了过来,眼前的女郎一身鹅黄纱裙,玉颜无暇,他想,还好不是粉色裙裳。 但实际上却是在未央宫时,宛贵妃看不下去儿子的登徒子行为,已经叫人给兰姝在未央殿换过衣裙了,脖颈上的红痕也拿香粉遮了。 “章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徐青章本想问问她还生不生气,但是等了这么久也没见她回来,他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她好像有了新的生活,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其实兰姝只是一看到他,就联想起来东华门那一幕,她很尴尬。女郎此时的心虚被眼前的男子误解成了对他的不满。 “姝儿,你最近还好吗?”徐青章就是嘴笨,说两句就上脸。 小瓷心里翻了个白眼,好不好他不知道吗?妾室都要进府了,她家小姐还能好?她原本还担心今日两位姑爷相见会针锋相对,祸及到她家小姐。又或者还在担心着,若是昭王只是想玩弄小姐感情怎么办,他倒是畅快了,受人非议的可是自家小姐。 但她现在反而是不担忧了,两个人之间就可以形成鲜明对比。不说昭王别的,就说小姐昨日出事,昭王都来陪了小姐一晚上。虽然这于理不合,对小姐清誉不利。但那又怎么样,三纲五常是死的,人都要被吓死了,谁会计较那么多。而且这不恰好又说明了昭王时刻都在关注着小姐的消息,不比这个只会问一句小姐好不好的正经姑爷安妥? 兰姝只想快点打发他走,自然是跟他说自己近几日很好,告诉他自己没有再生气了。 青年听了她的话后,果然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又叮嘱了女郎下次出去玩,记得带上婢女,天气将热不要吃太多冰饮子。 兰姝满口应是,终于把他打发走了。不知从何时起,兰姝就发现自己对徐青章没有那种想要拥抱,想要靠近的欲望了。而徐青章,似乎对她也变了,她说不出来哪里变了,就是感觉他没有昭王那么粘人。不像昭王那般,时时要搂着自己,她喜欢拥抱,而在他面前,不需要主动去靠近他。 “喜报喜报,大小姐,天大的好事,大少爷中了探花,外边的人都在传凌家出了两位探花郎。” 徐青章没走多久,徐管家就过来报喜了,她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她大哥的好日子。难怪他那天问她为什么不祝他洞房花烛夜,原来他今日双喜临门,想必关家都等着他们去下聘了。 只是还没等凌家的聘礼送去关家,圣旨就到了凌宅,那宣旨的公公知道探花郎骑马游街还没回来,倒也不着急,坐在凌霄堂的上首,细品着为他泡上的白兰仙芽。 兰姝也没想到怎么凌科去一趟金銮殿,还能娶个公主回来。屋子里坐在下方的不仅有老太太和兰姝,还有白氏,白氏惯来是站在一旁伺候老太太的,在简州时兰姝几乎没见她坐着。看来儿子一朝得势,生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怪不得说母凭子贵。 高公公是个人精,平日里贴身伺候着宗帝,本来这一趟他是不用亲自来的。但那日宫宴他见那朝华县主风姿绰约,就那身段和姿容,怕是给皇子做个侧妃都不在话下。如今她兄长又高中了,或许,努努力还能做个正妃,没娶妻的适龄皇子可就有三位。 就连圣上最宠爱的昭王殿下,都对这女郎青睐有加,昭王虽然平日里待人温和,但他可没见过昭王主动亲近过哪位女子。所以他才揽了下面人的活计,特地来凌家走一趟。突然他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县主如今已经是徐世子的未婚妻了,瞧他这记性。 下首的三人对这位公公的行为很是不解,还以为他有什么不满。 高公公清咳一声,“朝华县主,这茶是白兰仙芽吧。哟,咱家今日还是个有口福的。圣上新得的茶,拢共就两小罐,后宫里圣上只赏了贵妃娘娘。” 高公公可是听说这朝华县主今日还去了未央宫,得了贵妃母子的赏识,看来凌家是人才辈出啊。 “回公公,您说得不错,这的确是白兰仙芽,是安和公主所赠。家里没什么好的拿来招待公公,所以借花献佛用它来孝敬公公,也是这茶的好去处了。” “县主可别这么说,这是折煞老奴了,咱家只是个下人,哪里敢让县主来孝敬奴才。” 兰姝看着态度愈发谦卑的大公公,难道这就是得势的感觉吗?她那日在宫宴上见过高公公在下面使唤人,那可完全是一副皇宫大太监的行头,今日他却对自己这般卑微。 凌老夫人在听到孙儿高中探花的消息后,欣喜若狂,嘴里念念叨叨对着空气拜了好几个方向。然后就叫徐德和冰人去关家下聘了,结果不到一刻皇宫就来人了,说是要给孙儿和他的公主赐婚。 老夫人惊喜之余却是惶恐,这和皇家结为姻亲自然是好的,但尚了公主,会不会影响孙儿仕途?而且皇家女儿,金枝玉叶的,怕不是自己这个老婆子还得伺候她…… 高公公坐在上面瞧见这凌老太太的脸上没有喜悦之意,当下也明白了些,好心给她解惑道,“老夫人,我们端安公主最是温婉贤淑,她是陛下的第四位公主,生母是德妃娘娘,那是潜邸就在的老人了。陛下考虑到凌家还没有自己的宅子,便赐了一座四进的府邸给探花郎,到时候您啊搬过去,等着孙儿媳孝敬您,颐养天年。” 兰姝见老太太被唬得眉开眼笑的,心下也明白了高公公话里的几分意思。那四公主是个温顺的,圣上没有给她建公主府,恰逢凌科高中,便直接赐了一座凌府给他们一起住。而她只听过宗帝宠爱安和公主,不知道这端安公主是个什么人物。 ………… 凌科瞥了几眼卧房里的明黄色圣旨,随手扔到了条案上,好似对天子这御赐之物并不在意。 早上他还没到金銮殿的时候,就遇上了被疯狗追的女郎,自己顺手帮了她一把。 没想到答辩完没多久,就看见有后妃过来请求圣上下旨,给他和公主赐婚,原来那女郎是宗帝的四公主。宗帝一高兴,果然应允了。 那女子,倒是个小的,看着和他嫡妹差不多大。只是不知性子如何,今日见她的时候倒像是个胆小怕事的,怯生生的。但他也知道,后宫里长大的孩子,哪有纯良的。他那单纯的嫡妹若是生在皇家,怕是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凌哥哥,如今你高中了探花,又有了公主那样的姻亲,表哥不会把平儿忘了吧?” 只见条案下跪着一名娇小的女郎,口中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坐着的男子没理她,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就顺从地转了过去。 男子望向几日前插到花瓶里的芍药,鲜红的迎蕊朝他盛开。但到底是几日前摘下来的,已经不如往日那般鲜艳了,他心想真是没用的东西,才插到瓶中多久,颜色就变了。心里这般想着,也对这些空有美貌之物感到厌弃,打白平儿的动作也愈发激烈了起来。 ………… “小姐,没想到大少爷居然要尚公主了,真是奇人奇事,关蓁然在家里怕是要气疯了。”小瓷不喜欢关蓁然,自然也很高兴她如今嫁不进来凌家。赐婚圣旨都下了,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岂容他人更改。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44节 关家今日定是不好过,本是一桩好姻缘,没成想竟被皇家捷足先登了,看自己讨厌的人过得不如意,兰姝心中也生出几分欢喜来。 诚如主仆二人所想,关蓁然确实很生气,砸了满屋子的碎片,地面一片狼藉,下人们个个战战兢兢,唯恐牵连到自己。她早上在闺房等了大半日,都没听到凌家的人上门的消息,一问才知道凌家的人走到半路上,又被叫回去了。 凌科居然被赐婚了,怎么好端端的去趟金銮殿,就要尚公主了?皇帝不知道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吗?他怎么不拒绝赐婚?那端安公主,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哪里比得上关家日后对他凌科的提携? “小,小姐,您那日喝过避子汤吗?”紫烟见她砸了个痛快,发泄怒火后才敢凑上前去,视死如归般低语完,忍不住瞥了几眼她的小腹。 紫烟知道蓁小姐如此信誓旦旦会进凌家门,就是因为凌公子和小姐有了肌肤之亲,还是小姐主动的。所以小姐才会去凌小姐面前耀武扬威,俨然一副主母的姿态,想拿捏住凌小姐。 可如今凌公子却被赐婚了,两家本就没公开定亲,赔个礼道个歉也就过去了。怕就怕再过不久小姐肚里有了孩子,那小姐到时候该如何自处,连自己这个贴身丫鬟怕是都要挨罚。 关蓁然听了丫鬟的话果然冷静了下来,她也有些惧意。她那日不过是也想学冯知薇那样去抱男子,结果他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最后竟一发不可收拾。她当然没喝避子药,那个狠心的,看着斯斯文文,却问她是不是饿了,一直给她灌水喝,喝不下了还不放过她…… ………… 徐青章回到望青居已经是深夜了,最近军营的事情多,他很少回徐府,今日也是想起姝儿了才回来睡一晚。再过两个多月,这里就会是他们的新房,到时候把隔壁挽棠阁的墙面凿通,两个院子连接到一起,成为一个整体的院子,就是他和她的家。 他梳洗过后就躺榻上了,活干得多,人也困得快,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了。只是不到一个时辰他就醒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似是做了可怕的噩梦。 梦里的姝儿穿着鹅黄的衣裙坐在他的大腿上,伸出两条瓷白无暇的素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可当他把她压到身下后,就变成了白日在昭王马车里瞥到的那个女子。 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知道她的红唇极尽魅惑,笑靥如花,勾着自己去吻她,可快当他碰到她的唇的时候,身下的女郎又变成了一脸泪痕的姝儿。他不该,他怎么会想着欺负姝儿,都是那个恬不知耻的下贱玩意诱着自己。 醒来后那股不适难消,他找出了那方没还给姝儿的帕子,帕子虽是素白的,可上面却有一朵淡红色的桃花。眼下已经被他毫不留情地砸在了痛意上。 那股躁意却如同民间杂耍喷火一样,猛烈而炙热。闭上眼后他突然想起梦中的一幕,那莺花攥住自己时…… 那莺花果然技法娴熟,嫩白的柔夷,殷红的檀唇,极尽诱惑。 白日里她才缠着昭王殿下嬉闹过,马车外除了他还有几个侍卫,她居然不管不顾,真是不知廉耻。晚上竟然还来诱惑他,是昭王没让她得趣吗,果然勾栏里都是贪婪的。 一个卑劣的莺花,她如何能比得上玉洁冰清的珠儿。 平日里从不辱骂人的徐世子,在今晚不停地想着些荤话,军营里最不乏讨论这些的人了,他之前觉得过于俗气,并不与之为伍。而现在的他,口中不断地吐出些辱骂那花娘的话,一会又深情地喊着姝儿。他不知道那花娘的名讳,若是旁人听见了,只会觉得他此刻在骂那位叫姝儿的女郎。两盏茶后痛意终于卸了力,投了降。 清醒过后他对自己厌弃到了极点,他怎么敢拿玉清冰洁的珠儿和寡廉鲜耻的莺花相比,他是姝儿的,谁都别想勾着他。 玩意就是玩意,只会供人取乐的东西。怪不得连昭王都勾到手了,他想知道那莺花是哪家的头牌。他在今晚很想找到她,劝她好好做人,别再做些低贱的事。早上一出宫,他就叫初一去查昭王府有没有新进的女人了,可惜初一查到的结果是没有。 那她,还在哪家花楼里面吗?那般绝色,怕是个中翘楚,是里面的行首,昭王都没有为她赎身吗?她不是手段很多吗,为什么不诱着昭王纳了她?进了王侯公子的后院,享受荣华富贵难道不是她们那些人的毕生追求吗? 还是说,她自轻自贱,是想一辈子做花娘?又或者像南蛮女子那样,追求自由,所以晚上才会入他的梦吗?他和昭王情同兄弟,都怪这个卑贱的女子破坏了他们的感情。 他愈发觉得对不起姝儿,可那痛意难消。 他看向了那抹粉帕,帕子方才被他擦了浊污,已经脏了,那股麝香却晃人心神。这一次他嘴里没有那些污言秽语,只是不断地喊着姝儿的名字,似乎在证明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却完全得不到任何舒缓,憋得他满脸通红,直到他又骂了几句,才得了溺毙的畅意。 他知道自己今晚快意了两回,都得益于那皓腕花娘,他想,如果昭王不要她的话,他可以替她赎身,权当报答她今晚出的力了。 如果她愿意的话,自己也可以把她养在后院。姝儿那么大度,连冯知薇那样的人都能接受,姝儿应该不会为难莺花的。他的嫡妻只会是姝儿,后院里没人能越过她去。如果姝儿不愿,那他,会另置一处住宅给莺花,让姝儿眼不见心不烦。 自己应该每个月只会去几次外宅,她那么白嫩,应该也是娇气得很,会缠着自己吧。但也仅仅是几次,他可不会宠着她,外宅终归是外宅,施舍给她几次已经是对她莫大的恩赐了。他要让这个贱妇念着他,日日盼着他去,心里不再有昭王或者别的恩客。 至于那个冯知薇,她让姝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是一辈子都不会去她的院子的。他可没把冯知薇当成他的女人,既然姝儿能接受他纳妾,他想,他自然得挑一个喜欢的。就一个,他是不会像二叔那样一直抬女人进府的,不会让姝儿和那么多女人争风吃醋的,他心里最爱的还是姝儿。他生得高,哪哪都长,他纳了那花娘正好给姝儿分担些。 除了去外宅几次,他都会在徐家陪姝儿,而且他会挑姝儿月事的时候再去外面,姝儿不要的他才会给那娼妇。一个没有宠爱没有子嗣的外宅妇,威胁不了姝儿,那春妇怕是只会勾着自己不让走。每月只承露几次,哪里会生下他们的孩儿。但她若真的想要子嗣,求着自己,自己便也如她意多去几回罢了。 在姝儿那舍不得用的力气和手段,他都会使在外宅妇身上。那春妇和姝儿一样白,甚至比姝儿还柔嫩些,他可不管她能否吃得消,她会像今日在昭王府马车里那样娇声连连吗?那小妇被犯得连求饶都不会说,还是说她很享受那样?果然是天生做贱妾的命,那般美貌,怕是生养她的也是个小妇。日后她若生了女儿可不能给她养着,必定是抱回徐家,给当主母的姝儿来养育。 他睡不着,在房间找遍了,都没寻到粉色之物,他倒是记得那个想勾引他的秋白爱穿红粉,但他只觉得恶心。 走出徐府后,青年直奔长兴街。那里,有着通宵达旦的销金窟。正值深夜,柜坊早已经打烊了,他带上了自己留在院里的所有现银,想在今晚找到那行首。那银钱本是想着这几日去给姝儿物色宝石镯子的,但是人命关天,姝儿最是善良,必不会怪罪自己的,自己日后再给姝儿补上就行。 他若早点找到那花娘,她也能少受些磋磨。找到她后先把她安置在挽棠阁,再另寻一处宅子给她。若是她想留在徐府,这两个院子她都可以住着,自己总归不会委屈了她。好歹也是堂堂国公府世子,纳了那花娘,她只有感恩戴德的份。 只希望她别日日缠着自己,别到时候姝儿还没进门就弄出来个庶长子。姝儿那般好,都不嫌弃自己这个庶长子,想必她应该也不会为难她们母子。 若是姝儿想要那孩子,就记到姝儿名下,不想要就让那小妇养着,但她可别想着母凭子贵,她只能当自己的外宅妇,或者只给她一个贱妾的名分。她那般爱勾人,只适宜日日关在房里愚弄,实在是不堪登大雅之堂。 宵禁后不允许骑马,他走过去应该要不了两盏茶功夫,希望快点找到她,最好今晚就能赎了她。那抹粉色和皓腕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步子也迈得大了些。他想,等他找到了她,第一件事就是质问她早上在昭王的马车里和他做了什么。兴许,还会让她再重现一遍。 ………… 明棣听着桑度汇报的消息简直气乐了,桑度瞟了几眼自家殿下越来越黑的脸色,心中对徐世子也是羞与哙伍。虽然殿下那日做的事不道德,但没想到一向正直的徐世子才是倒行逆施的那个。 “徐青章这是什么意思,看上她了?还觉得她是花楼女子?” 果然,桑度听着殿下阴沉沉的声音,不寒而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殿下对凌小姐掏心掏肺,如何能容忍徐世子这般辱没了她。 “得陇望蜀,往日里倒是我小瞧他了,他既然如此迫不及待,就把徐老太太当年那药送去给肖氏。”男子语气冰冷,目光森然,似乎想将谁置之死地。 桑度退出银安殿后捏了一把冷汗,他也是听手下弟兄说,徐世子这几日,是日日出入花楼,为的就是找一位粉衣肤白的女子。 他当时还以为是徐世子怀疑上殿下和凌小姐了,没想到又听那位玄武军的袖珍探子来报,徐世子夜夜想着念着那莺花,可哪有什么莺花,自始至终都只有凌小姐一人。 该不该夸他徐世子情比金坚,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迷恋上凌小姐呢。可他又偏偏在物色一座两进的宅院,最好是离徐家近一些,离凌家远一些的,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殿下今日怕是被他气死了,自己心尖尖上的人被她现任未婚夫如此玷辱,还好凌小姐不知道这事。 但其实徐世子能移情别恋对他家主子来说是好事,这样殿下才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第42章 朝朝 愿你一生,朝朝有喜,岁岁安康…… 明棣是晚上得的消息, 稍稍处理好手上的杂务后就去了凌宅,亥时二刻他现身在兰芝阁,只见他轻车熟路, 直接进了女郎闺房。 闺房的主人已经睡下了, 房里倒不是黑天黑地, 明棣知道她怕黑, 屋里总要点着一盏烛火。只有那晚自己在的时候,她倒是对黑夜毫不畏惧, 搂着他安稳入睡。看来以后还是要多陪她睡睡, 否则点烛火睡觉对眼睛不好,没想到日后竟是一言成谶。 清冷的月光照在女郎皎好的面容上, 清丽艳绝。他不否认自己当初对她是见色起意,起初只是贪恋她的美色,而今却是想捧着星星月亮送到她面前。 他承认自己很卑鄙, 仗着她纯良, 一步步诱哄着她, 欺负着她。她与自己之间,不过是被欺凌了还不自知罢了。可他还知道爱有排他性,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妻妾成群那不叫爱,叫占有。 男子走过去坐在她床沿, 伸出玉掌摩挲着她的脸颊,很软, 很细腻,是男子都会喜欢的手感,可此时的他却生不出一丝欲念。 今晚的他对她只有怜惜,可怜的小兽, 还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对旁人心动了,甚至还付诸了行动。小狐狸其实很聪明,她知道徐青章是迫不得已纳的冯知薇,所以都没有对他生气,没有无理取闹。 可如今呢,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在见过别的女子一面后就动了情,她会怎么样?她会伤心,他知道的,她对徐青章不是没有一点感情,所以他不敢用蛮横的手段夺走她,总归是她心甘情愿要嫁的。 他如何不知,只要徐青章越滥情,做越多对不起小狐狸的事,反而对自己有利。可他怎么敢,小狐狸这么好,他竟还会心悦旁的女子,即使那个女子也是小狐狸。 他不愿意她被伤害,他会瞒着她的,他只要她万事顺意。徐青章若是让她不高兴了,他不介意拿徐家开刀。 榻上的女郎毫无征兆地微微睁开了双眸,乌睫扇动了几下,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眼里透露出几分迷茫和困意,在认出男子的时候下意识地说了声,“哥哥,抱。” 男子闻言而动,真的如她愿,俯身搂着她,轻轻拍着,哄着,温柔开口道,“阿姝,哥哥给你取个小字可好?” 女郎见他抱着自己后就闭上了眼眸,听到他开口,又含糊不清地应了他一声。 “朝,本义曙晓,及一日之始。朝朝,你是我的瑰宝,亦是我的朝阳。”说完就虔诚地吻了吻她的玉目。 明棣知道小狐狸刚及笄没多久,却连及笄礼都没办过。她本该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团子,却因一颗秘药,因椿凋萱谢而变得内敛,敏感,脆弱。他只求能护她一生周全,愿她的余生都平安喜乐,若有什么灾难,尽管冲他来,他来承担她的痛苦。 女郎没有回应他,耳边传来她平稳而均匀的呼吸,显然已经入了梦。男子又搂了她一会,临走前给她捻了捻被衾。 翌日清晨,兰姝是被小瓷进来叫醒的,两人还觉得奇怪,为何今日起晚了,因为以往她醒来都很准时,除了昭王来的那次。 兰姝今日穿着一套碧青色蜀锦襦裙,上面织着祥云喜鹊纹,香肩上裹着雪羽披帛。随着她轻轻走动,衣裳轻盈如雾,裙上的喜鹊也富有生气,在空中与白云嬉戏,更显得她是天宫中的仙子,清雅脱俗。 衣裙是昨日昭王府送的,一并送来的还有那套清洗过的浮云纱粉蓝襦裙,因为浮云轻薄又容易洗坏,所以宫里都有专门的人去清洗。 “小姐,这双绣鞋好生漂亮啊。”小丫鬟看着自家小姐的装扮两眼放光,心中无限感慨。 春来新插翠云钗,尚着云头踏殿鞋。[1]女郎足下的是当下时兴的云头履,碧绿的底色,鞋头高高翘起,如一朵翻滚的白云,白云是用了两串白珍珠凹出的造型,和今日的衣裙很是搭配。 白皙的脖颈上戴着一串碧青玛瑙镶嵌金珍珠的项链,坠着一朵点翠祥云和一块碧绿的莲花玉佩。发间插戴着几只镶绿松石栀子花簪,腕上也是戴上了那只新送的碧佛玛瑙珠子手佩,唯一不变的还是耳下那两枚粉珍珠坠子和雕花白玉镯。 今日主仆二人要去昭王府教安和公主绣活,装扮好之后两人就款款而去了,却在侧门看见了那辆奢华的昭王府马车,对比凌家的很是显眼。 更吸引人目光的是马车前那位翩翩公子,一席雪青圆领袍,镶着银线祥云飞鹤纹,腰间悬白玉螭龙佩,发间白玉簪晶莹脂润。偏偏这男子还生得一副极好的面容,风姿绝伦,神仪明秀,可谓之玉人。 小瓷瞅了几眼对面,又看看自家小姐,心里嘀咕,这昭王殿下好手段,每次都跟小姐穿婚服似的。莫非他在上次两人穿红衣那时,就喜欢上小姐了吗? 两人之间就几步远,兰姝看着那玉人勾唇朝她走了过来,牵起她的手,柔声道,“朝朝。” 兰姝听到这句话时,封存的记忆朝她袭来,她还以为那是梦,原来昨晚他真的来找了自己,怪不得自己早上会睡过头。 “朝朝,怎么不理哥哥?”明棣目光幽幽,发现小狐狸上了马车后就一言不发,很呆懵,觉得有些奇怪。 “哥哥昨晚怎么不陪我睡觉,你走了。” 明棣闻及她委屈的声音,先是一怔,旋即道,“是哥哥的错,朝朝,原谅哥哥。” 这玉人凑近过来诚恳地像她道歉,可女郎偏要鸡蛋里挑骨头,娇嗔道,“骗人,你哪里错了,都不愿搂着我了。” 倏尔间,明棣感到自己思维变得迟钝了起来,想抓住什么却毫无头绪,一时惶恐不安,乱了心神。但手比首先动,等他把温香软玉抱在怀中时才发现,适才那种搔人的痒意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怀里的小人儿是实感的。 原来在一日日的相处中,不仅他对她有着越来越深的笃爱之情,小狐狸也越来越依赖自己了。 “哥哥错了,朝朝,是哥哥不好,哥哥没有一上来就抱着朝朝,害朝朝委屈了。” “要罚哥哥。”女郎不假思索道。 甚至因为她说得太快,显得有些冷漠和不近人情,此时的她像是冷酷无情的衙役,就等着打他这个犯人的板子了。 “朝朝想如何罚?”男子依旧一脸温和,好似欣然接受将要被罚这件事,即使他都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哥哥昨晚亲我眼睑的时候我睡着了,还要哥哥亲一次。” 眼前的女郎一脸正经,小手却勾着自己的发带把玩。明棣心里咂舌,睡着了怎么知道她被亲了,小坏蛋,看来今日不是乖乖狐了。 “朝朝,睡着了怎么知道被哥哥亲了,嗯?” 兰姝感受到搂着她的玉人越来越近,几乎在抵着她的听户在说话,耳朵生起若有若无的痒意。 “好,哥哥都不疼我了,我走就是了。”说着就要挣扎出来,甚至从她的动作中,能瞧出来她是想立时跳下马车。 男子板过她的身子正色道,“朝朝,不要胡闹,跳下去摔了怎么办。” 谁料女郎一听这话更委屈了,眼眶登时就闪起来泪光,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泪珠涌落下来。 明棣心口一滞,眉头微皱,眼中满是慌张之色,哪里还敢给她讲道理,连忙抱紧了她,给她拍拍哄哄。可女郎还在哭,眼圈泛红,楚楚动人,好不可怜。 眼看怎么哄都哄不住了,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凑上前去噙着她的羽睫,轻轻吮着她的泪珠。玉目柔弱,他不敢用力,只能轻柔地吻着,倒也明白不能厚此鄙薄,吮完左眼的小珍珠,就去照顾右眼。 女郎好似被亲得痒了,一双芳豪扇动个不停,小手更是把他推开了,抗拒道,“子璋哥哥,痒。” “朝朝,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要亲的是她,不要亲的也是她,明棣感觉这小狐狸如今被惯得是越发有脾气了。怕是日后床榻间都会弄得他不上不下的,说要就要,说不要就推开,好狠心的女郎。 惟见她小嘴一嘟,湿漉漉的狐狸眼又要闪起泪光,男子赶紧哄道,“哥哥错了,朝朝,阿姝,可还有别的想罚哥哥。”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无师自通,学了些哄人的法子,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要哥哥亲亲。” 能亲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他怕又亲错,喉头滚动了几下,虚心请教,“朝朝,亲哪里。”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45节 女郎却没有回他,她垂着眼睫,玉指勾着男子腰间的玉佩把玩,倏尔微微仰起头,秋水含情。只见她贴近了男子,轻轻地在他的唇角啄了一口,一触即离,很快,快到女郎都没感受到他唇瓣的柔软。于是她不甘心又凑了上去,这次啄了一口唇峰,果然和那晚一样,是软软的。 明棣没料到小狐狸竟会这般胆大,第一次她凑上来时,他确实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第二次她要贴上来,他就做好了准备。甚至在她啄自己的时候,他微微动了一下唇,回应了她,唇上一片柔软,肉嘟嘟的。 “哥哥知道错了就好,下不为例。” 明棣幽幽地审视这只干了坏事,却还先发制人的小狐狸,似乎能想象到故去的泰山大人是如何板着一张脸对他的爱女了,此时的他也有一种老父亲对调皮女儿的无奈。小狐狸憨态可掬,不对她狠一点她就会骑到你头上耀武扬威,蹬鼻子上脸。 但显然,这位玉人没打算板着脸,他打算用怀柔政策,他也一直都是这样的。 “朝朝可亲够了?”男子做出一副任她继续摆弄的姿态。 “够,够了。”女郎眼下倒是在他怀里正襟危坐了起来,不愿逾矩半分。 明棣没打算一口吃了她,知她脸皮子薄,也不问她为什么亲他,总归是她想与自己亲近罢了。他不用问都知道,这份亲近是他独有的,徐青章那里没有,是他耐着性子哄着小狐狸才窃来的回报。 “阿姝,喜欢朝朝这个小字吗?” 兰姝怎会不喜欢,如何会不欢喜。她连及笄礼都没办过,之前自然是没有人给她取过小字的。 在她点了点头后,就见男子掏出一个紫檀木雕花小木匣,从里面取出了一根祥云白玉簪替她戴上了,“朝朝,及笄快乐,愿你这一生,朝朝有喜,岁岁安康。” 兰姝却透过他,想起了及笄的那段时日,那会还在简州,祖母的亲戚来了家里,说她快及笄了,可以嫁人了,说他有个侄子三十了还没娶妻,就是腿脚有些不便,说她这样父母双亡的配他侄子刚刚好。 他那个侄子也在厅堂,两人都很黑,高瘦,脸上皲裂着几道口子,嘴唇很厚很干燥。在他们看到自己后,两人眼前一亮,像是饿犬见到了肥肉,流出了口水,她很害怕,连忙跑远了。 她出去后听到祖母在院子里骂他们,祖母声音洪亮,即使在院子外也能清楚地听到。她骂他们居然存着共妻的心思,然后拿着扫帚把他们赶出了凌宅。她不知道什么是共妻,只知道是不好的,祖母发了很大的火,没过多久就让她来找徐家了。 而她及笄那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和平时那般无二,很平淡,像是无数个春秋里的任意一日。但她其实知道,女郎及笄的时候要办及笄礼,要请人梳头,簪发,祝福。因为她及笄的前几天参加过手帕交的及笄礼。月光照孤影,相思寄西山,她在那晚突然很想爹爹和娘亲。 她以为自己的及笄,意味着要嫁人,是被讥讽,是被忽视。可眼前的男子,不仅给自己戴簪子,取小字,还由衷地祝福着她。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能不对他起了贪念,就像那两个对她露出贪婪眼神的人。她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她好欢喜有人这般在乎她,甚至她无理取闹,他都没有生气,只一心哄着自己。可他是昭王,他是圣上最宠爱的皇子,所用之物无不精细,伺候他的宫人成群结队,他哪里需要哄人,看别人脸色行事。 她陡然间想到那位被赐婚的公主,那他呢,他也会被赐婚吗?是不是他以后也会搂着别的女郎,哄着她护着她? 那些贪念没法对他说出口,心中酸涩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面前的女郎情绪越来越不对劲,男子大抵是知道缘由的,小狐狸及笄那日狠狠哭过,还是桑度从那婢女口中得知的。 纵使他神通再广大,也没办法回到从前,去弥补她那些遗憾。他只能把她缺失掉的,一一给她补回来了,用新的痕迹覆盖住旧的。 男子瞅见怀里的小狐狸眼圈红红的,便松开了抱她的一只手,拿帕子沾了点清水给她擦试。女郎我见犹怜,粉脂凝香,未施粉黛已是难得的盛颜了,任谁瞧了都会心动。 “朝朝一难过,哥哥也跟着难过了,朝朝。” 女郎突然伸手素手搂住了男子的脖颈,她贴了过去,这次动作倒是不快,只是一眼盯着男子的薄唇,她没注意到男子的喉结一直在滚动,直到两人鼻尖相碰,她才停了下来。两人气息相融,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 “朝朝。”贴了十息男子才开了口,他声音低哑,对女郎有着致命的诱惑。 于是女郎继续凑上前,樱红的唇瓣挨着他的薄唇,和他严丝合缝。这一次不是一触即离,男子见她没离开,恍若明白了她的意思。女郎又贴了三息后,就稍稍拉开了和他的距离,纤长的睫毛不停地扇动着,白皙如玉的肌肤透出两抹粉晕来。 明棣胸膛里的心脏猛烈地为她而跳动,凝视到她小女儿的羞态,马车里的呼吸越来越重。男子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瓣,似乎那娇嫩欲滴的红唇对他有着无限吸引,此时的他像一个瘾君子。 他顾不上那么多,玉箸按压着她的唇瓣抚摸着,见她没躲开。又像是得到了她的允许一样,于是左右开弓,左手掐着她的柳腰,右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倾身了下去,直到唇瓣相碰,他浑身都在兴奋地颤栗着。 他轻轻碰了一下又离开,再碰,再离,似乎在试探着她。直到两人的呼吸愈发沉重,他觉得自己忍到快要爆炸了,将自己碾压了过去,把她紧紧抵在马车壁上。 和女郎亲他时不同,他的唇不限于只贴着她,他开始动了,唇瓣含着唇瓣,他伸出舌尖,灵活地勾描着女郎的唇形,又软又嫩,粉嘟嘟的。 等到舌尖微麻,他又用力往里探,他没有经验,却无师自通。扫了几次两排贝齿后,接着开始一点点,撬开了她的齿户,将滚烫的气息喂进她嘴里。他在温暖湿热的檀口中探索着,对他而言这里是全新的,未知的。片刻后,他像是发现同类一样,寻到了那条不属于他的香甜小舌,邀请对方和自己嬉戏。 起初它俩对彼此都有着陌生之意,直到他不断地尝试戳着,弄着,吮着,女郎的小舌也被带动起来了。两条玉舌在檀口中肆意地游玩,香津缠绕在玉舌上,分不清是谁的,难舍难分,它们的主人在交换着彼此的玉津。 男子的双手也没歇着,细细摩挲着柳肢,轻轻掐着柳肢的凹陷处,继而顺着上面攀岩了过去,所到之处留下微微的颤栗,直到他抚到了一片柔软。 男子垂眸,瞧到了车壁上那幅雪国风光山水画。画上的皑皑白雪覆盖了梅树枝,一位风姿绰约的男子拂去白雪,欲折一朵梅花。画师画下他伸出玉箸夹着花萼处的场景,而因马车突然的颠簸,画作被荡起,这画却仿佛活了一样,只见那男子轻轻扯着,似乎想把梅花采撷下来。外头的桑度赶车很稳,没再让马车颠簸,于是画作上的男子又静了下来,似是怜香惜玉,舍不得摘掉,让它继续绽放在枝头。 当然,这幅画出自明棣之手,是他前段时日的随笔。只是此刻的他却想再另画一幅,想画男子把玩红梅的场景,或按压,或轻挠,或夹扯,总归是不能让那红梅好过。想看那雪地的红梅被他戏弄得殷红,采撷下来,树身轻抖的画面。 女郎受不住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却被男子吞入其中,一副身子被吮到全身无力。若不是男子抵着她,怕是就要掉下去了。 一盏茶后女郎似乎被吻到呼吸有些困难,于是男子松开了她,两张红唇分离的时候拉出一根晶莹的银丝。男子似乎不舍,又碰了碰她的唇,舔掉了那根银丝,这才恋恋不舍地离了她那娇艳的红唇,和她玉额相抵。马车里的温度好似都上升了不少,两人如同做了剧烈运动一般喘着粗气。 “朝朝可知我们方才做了什么?”男子体能好,恢复快,不一会儿就已经清醒过来了,盯着怀中的柔弱美娇娘问道。 “我和哥哥亲亲了。” 明棣瞧这可怜的美娇娘媚眼含春,一副被欺负很了的模样,偏偏用着正经的语气说着暧昧的话,又纯又欲,对男子有着致命的诱惑。他感到那物好生酸痛,胀得要命,只是今日怕是又要委屈它了。 “朝朝可知,女郎只可以和一位男子亲亲。亲了哥哥,就不可以再亲旁人了,任何人都不可以。”明棣见她一脸纯良,却有些怕旁人欺了她,还是决定教教她。本想着她只依赖自己,只和自己亲近,但是万一呢,被旁人诱着哄着欺骗了怎么办? 果然女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但她却是在想,哥哥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哪有人像他这般待她,她怎么可能会去亲近旁人。 她没说多余的话,只是很乖巧地点点头,温顺道,“朝朝知道了,朝朝只和哥哥亲亲。” 明棣心口一滞,满眼温柔地看着她,他的乖乖狐太可爱了,他竟没想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般好。内心的悸动和唇角根本压不住,此刻的他犹如打通全身经脉一般舒畅。 相拥的二人有着同样的情绪,兰姝没想到她今日亲了子璋哥哥,他却一点都没有责怪她。她幼时曾见过爹爹偷亲娘亲,娘亲被气得脸红扑扑的,先把她叫出了房间,然后她就听见娘亲娇嗔了爹爹一顿,把爹爹数落得颔首低眉。 她以为她亲了哥哥,也会被嗔怪,她都做好被训斥的准备了,可他却没有。 车轼上的桑度听着里面的动静,心想终于可以回王府了,他都绕城好几圈了。他微微昂首,眯眼望向头顶的太阳,心想今天真热,他被热得浑身滚烫,待会得去冲个凉。 许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相遇,相知,相离,或许冥冥之中都有定数。人生聚散,如空中白云,只因在风中,或聚拢,或被吹散。缘分有深浅,或明或暗,或浓或淡。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3] “臣参见昭王殿下。” 未见马车停下,就听到外面的声音。明棣感受到怀里的美娇娘身子紧绷,轻轻拍了拍她安抚。他是真的烦外面那人了,心道徐家辉煌了两百年,也是时候没落了,该给那些寒门多些机会。 男子拉开马车窗帘,温和地道了句,“青章,好巧。”一如那晚灯会的情形,不同的是美娇娘如今在他怀里,躲在他身边。 徐青章这几日下值都会去花楼,但无一例外,没有任何收获,里面的浓脂花粉熏得他头疼,他自然是没找到那位皓腕花娘。鸨娘说,若真有那般天姿国色,她们花楼怕是要因那娘子被踏破门槛了。 直到今日他骑马远远地眺望到昭王府的马车,他起初只想过来碰个运气,或者说他心里隐隐知道自己这些天找不到那位莺花,是因为她在昭王身边。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4] 望着满目桃色的昭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次他没有在里面看到任何香艳的画面,但他就是知道,马车内或许在他来之前的几息,都充满隐晦暧昧之情,又或许,现在也是。男子眼神暗了暗,吞咽了几下。 明棣烦了,攥紧了拳头,想提刀捅死他,看什么看,再看也不是他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愤怒,依旧声如温玉,“青章,有什么事吗?” 徐青章在纠结,要不要开口讨人,他本就嘴笨,现在还像被堵了嘴一般说不出话来。问表妻兄讨要女郎,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姝儿虽然良善,可她这个表哥是个成年男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郎。 “殿下是要喜事临门了吗?”他听到自己轻声说出了口,想着就这么放弃了吧,或许昭王对她而言也是个好去处。 “是,也不是,她是自由的。” 徐青章心里默念了几遍男子的言语,得出了猜想,昭王没有打算纳她的心思。他突然想到,曾经的上司为了拉拢他,预送自己几个美娇娘,昭王他会不会……心下顿时生出了些欢喜,他听见自己说,“殿下可否舍爱,将她让出?” 明棣目光冷冽,嘴角抽动,温和不再,嗤笑道,“青章,你这般行事,可想过本王妹妹的处境?” 兰姝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哥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然后她就听到了子璋哥哥对她说,“朝朝不怕。”继而吩咐桑度赶车前行了。 马车行驶地很快,不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如果马背上的男子追上前去,就能发现里面的女郎开口说了话,并且她的声音和自己未婚妻的声音一模一样。 徐青章停留在原地,嘴里嗫嚅了几声,“朝朝,原来你叫朝朝。” 他知道自己很卑鄙,当面问妻兄讨要女人。可昭王却连一个栖身之地都不愿给她,竟然说她是自由的,他怎能不担忧。 他二叔滥情,什么香的臭的都想尝一口,祖父当年给二叔定过规矩,有孩子的寡妇不能进徐府,所以他二叔会给外头那些妇人置办宅子安顿。世道对女子多不公,诚如白平儿那样的,以前连个正经住处都没有,日日穿梭于三教九流当中。 [1]摘自王涯《宫词三十首》 [2]摘自白居易《琵琶行》 [3]摘自晏几道《临江仙》 [4]摘自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第43章 子嗣 哥哥再问一次,朝朝想给谁生小孩…… 幸而他已经看好了宅子, 是一间两进的,只是离徐家远了点,从徐家骑马过去的话要两刻钟。里面种了些花花草草, 很温馨, 都是小女郎喜欢的, 地方虽不大, 她一个人也够住了,如果日后生了孩子再替她换处更大的。 只是昭王今日拒绝了他, 他得想个法子才是。可明明姝儿都能接受他纳妾, 他只是想纳一个自己喜欢的,就这一个。他承认他对那莺花动了情, 即使只见了一面。 他想保护她,像对姝儿那样。也并非一样,他和姝儿两小无猜, 有纯真的年少之情, 是谁也比不了的。对姝儿也有欲, 但很少,他根本舍不得亵渎了她。可他也是个成年男子,经年累月的欲念让他迫切地想找一个宣泄口,朝朝便是那个人,他想摧毁她, 他对她有着强烈的征服欲,他需要释放压力, 想把不能对姝儿做的事情都对朝朝做。 昭王会理解他的吧,他都不愿纳了她,只是想玩玩她而已。就算纳了她,他俩身份悬殊, 怕是只能做最低等的通房。待日后昭王妃进了府,那可是会吃人的,一不留神就没了性命,皇家的女人有几个是良善的?何不跟了他,姝儿绝不是那种会伤害人的女子,她俩一定能和睦相处的,到时候自己院中只有姝儿和朝朝,他定会呵护她俩一辈子。 ………… 马车上的女郎窝在男子怀里,被他柔声地哄着,她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不知为何,她适才想起了灯会的那一幕,那晚昭王还不是哥哥的时候,过来和她们打招呼,她见那位玉人有些胆怯之意,就躲到了徐青章的身后,然而现在她却是有点畏惧徐青章了。 “朝朝,从何处学会亲亲的?”男子状似无意间问起,仿佛丝毫没有给对方施加压力一般。 果然女郎毫无介怀地回答道,“小时候见过爹爹亲娘亲。” 明棣倒是没想到,故去的泰山大人居然还能当着小狐狸的面亲吻发妻。看来再古板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是一个样,急色。 “哥哥,爹爹说两个人亲过之后,以后每次见面都要亲一次的。” 明棣也许相信凌父和凌母亲热的时候被小狐狸撞见过,但是也不会傻到相信小狐狸最后的这句话是真的。只见面前的女郎颔首低眉,手里勾着他玉佩上的流苏把玩,一看就是在说谎,可能这女郎自己都没发现,她紧张不安的时候手指就爱乱动。 但优秀的猎人往往会把自己伪装成猎物,男子口吻轻柔,和女郎脸贴着脸,轻言细语道,“朝朝日后见我一次,就要亲一次吗?” 兰姝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池中的一尾鱼,露出水面开心地吐着泡泡,满足和惬意的快乐从眼里,从嘴里溢出来了,娇声娇气地说,“嗯,哥哥不要忘了。” 男子哪里会忘,他是求之不得。徐青章那个没眼光的,他不疼自己的未婚妻,就休怪他来宠爱小狐狸。 半盏茶后两人终于到了昭王府,小瓷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了,她是单独乘坐凌家的马车来的。等了近一个时辰都还没看见自家小姐,一度怀疑昭王把小姐给拐走了,直到看见那对金童玉女下了马车,她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发现当下两人的嘴唇都妖艳似火,明明两人原本都是粉色的唇瓣,但她稍稍瞥了几眼就不敢多看了,她已经和桑度好上了,哪里不明白这两人做了什么事。 “皇兄,凌小姐,你俩可算是来了,真是让我们好等啊。” 张口说话的正是今日的主角之一,安和公主。她今日一身月白裙,兰姝第一次见她没穿紫色的裙子,不免多看了几眼。她长得很好看,有着一国公主的雍容华贵,六分像宛贵妃,还有几分宗帝的神韵。 “臣女见过昭王殿下。” 兰姝被一身月白裙的安和吸引住目光,差点没注意到站在她旁边的还有徐霜霜。和安和的阳光明媚不一样,徐霜霜脸色很差,涂了厚粉都没遮住眼下的乌青,不知道她近日发生了何事。 女郎赶紧松开和男子十指相扣的手,明棣感受手上一片空虚,玉箸动了动,似乎有些不满女郎的绝情。 倒是安和解释道,也不知道是对谁说,“母妃很喜欢凌小姐,特意嘱咐皇兄这个当哥哥的好好照顾她。” 兰姝被她说得满脸通红,站在原地拨弄着手指。 可哪有表哥还与及笄的女郎暧昧地手拉手,除了那脸红的小女郎,在场几人心知肚明,徐霜霜更是暗暗掐着自己的手心。 “凌小姐,我和霜霜正准备去百戏楼听曲,你也和我们一起来吧。” “阿柔,你的贺礼绣好了?”明棣可记得今日小狐狸过来的目的。 “哎呀皇兄,我真是烦死那些刺绣了,霜霜说她拿回家帮我绣。皇兄,你就让我出去玩吧,这几日憋死我了,我好不容易才出宫一趟。”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46节 “殿下,能为公主效劳是臣女的福气,臣女必不会往外说的。”说完看了一眼兰姝,似乎在怀疑她是否会对外人道也。 明棣方才被徐青章气得半死,现在对徐霜霜也没个好脸色,但他在外温润如玉,也没张口讥讽她。 “朝朝想去看戏吗?” 徐霜霜眼见心爱的人对讨厌的人那么温柔有礼,心里对兰姝有着滔天怒火,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倾心这个狐媚子,她有什么好! 兰姝实则不想去,这两个女郎她都不熟悉,但迫于压力还是同意了。 “凌小姐,听说百戏楼来了个俊俏小生,虽和我皇兄比不了,但也是位翩翩公子。” 男子听到亲妹的话后,狐狸眼一眯,他这妹妹什么意思,带着皇嫂去看别的男人? “阿柔,今日我也无事,便同你们一起去见见那俊俏小生吧。” 安和倒是没觉得什么,徐霜霜却是看出了猫腻,这个贱人,不仅勾搭了她哥哥,还诱惑上了昭王殿下,她心中有满腔的恨意。昭王殿下眼里的柔情都要溢出来了,哪里是对妹妹的目光,分明就是被这贱人给魅惑住了。 于是将将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人,连昭王府都没进,又随着安和出了门,只是这次兰姝却是坐在安和的马车上。马车内饰大多数都是紫色的,紫貂皮的地毯和坐垫,门帘是用紫水晶和紫玛瑙做的,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光彩耀人。 “凌小姐,你喜欢听什么曲?”安和坐在主位上,两边各一位女郎,安和对着右侧的兰姝开口问道。 “回公主,臣女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只是爱听些有趣的。” “唔,最近那个金玉良缘挺火的,听说还是以你哥哥为原型写的。还有你还是叫我阿柔吧,我可以叫你姝儿吗?” “阿柔,金玉良缘是?” 眼见身侧的美人,即使面露疑惑都能美成尤物,安和心道她皇兄真有福气,这对郎才女貌的眷侣,也不知日后她的小侄子和小侄女得好看成什么样。 安和不吝指教地对兰姝进行了答疑,原来程娴静死了之后,关家上门送了些赔礼,毕竟也是关蓁然把她叫出去的。程娴静的父亲程峻礼收了好处,也不想和关家闹僵就翻篇了。 但关语晗就一个女儿,如何能不恨关蓁然,而且她听小叔话里话外都表明,这事还和关蓁然有些联系。关蓁然的母亲早死了,关家现在是她姨娘在管家,虽然没被扶正,但是内宅都是她姨娘说了算。 她当然知道她这位好嫡妹,大姑娘一个了,前些日子在和小凌探花议亲,没想到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说凌家是徐家的姻亲,就算出事也有程家兜着。所以她添油加醋,让说书先生编了一个妾有情,郎无意的故事。没想到凭着小凌探花的外貌,竟火了起来,还被排成了金玉良缘的戏曲,那小生也是个好看的,如今更是大红大紫。 这是兰姝第一次到外面听曲,觉得很新奇,以往都是请回家里唱的。 “姝儿,来,过来坐。” 安和定了一个很大的雅间,中间用了屏风阻挡,正是为了分开男女坐席。于是安和拉着兰姝的手走向女子坐席,任由她皇兄孤家寡人坐在另一边。 她可没错过,方才她皇兄过来的时候,还偷偷拉了姝儿的小手捏了捏,小姑娘怕被人看见,连忙甩开了他,皇兄顿时黑了脸。哈哈,有趣,如今还能有人让她皇兄吃瘪了。 “姝儿,那台上的小生俊俏吧,他也是可怜,人生如戏。本是富商之子,却被当年的稳婆狸猫换太子,把他换成了马夫的儿子。本想着儿子能带自己荣华富贵,没想到亲生儿子长大后不学无术,很快就把富商的金山银山败空了,还不肯认他。直到马夫临死前才良心发现,告诉了小生,他的身世。但斯人已逝,世间竟无一人是他的亲戚。” 安和一看小美人听得津津有味,于是又拉着她的手给她说些趣事来听,小娘子的手软,安和把玩着她的柔荑不亦乐乎。直到隔壁男子重重放下茶杯,她才收敛了些,她竟没发现皇兄是个小气鬼来的,以往她要什么奇珍异宝他都能给自己开库拿走,到嫂嫂这里,竟是多摸摸都不行了。 兰姝很好奇,为何安和今日对她有些过分热情,心里有些受宠若惊。以往她都是叫自己凌小姐的,今日却叫她姝儿,还拉着她的手和她聊天。 两个小美人本就认识许久,今日扺掌而谈,便很快成为相见恨晚的知己好友,反而是往日和安和要好的徐霜霜,被冷漠在一旁,独自看戏。 “阿柔,喝点水,润润喉。” 男子的声音在雅间响起,打断了聊得兴起的两个女郎。 “皇兄,你好烦人。”说完还是端起茶壶斟了两杯,“姝儿,你也喝。” 徐霜霜却是明白,昭王是故意叫阿柔喝水的,因为那贱人说话说多了,嗓音有些沙哑。 没错,明棣就是有意的。若不是雅间还有两个不相干的人在,他早就搂着小狐狸舒舒服服的了,保管伺候地她妥妥帖帖,哪里像阿柔那样大条,小狐狸嗓子哑了都不知道。 不过小狐狸和阿柔交好也正中他下怀,快哉。他也用骨节分明的玉指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普普通通,堪堪解渴罢了,外头上好的碧螺春还不如宫里的陈茶。 “那个怡姐儿演的就是端安公主,她那天特别逗,被一只狗追着满皇宫地跑,然后被你大哥救了。德妃娘娘觉得你大哥一表人才,又和端安有了肌肤之亲,就请父皇赐了婚。” 明棣也知道这事,他还知道这事是他二哥和端安谋划的。本来他俩计划的目标是和凌科同行的状元郎高瓮安,结果他那个皇妹看上了凌科。虽然也是因为他略施了一点小计,安排他俩换了套衣袍。关家最好以后老实点,他本就是有仇必报的性子。 “兰姝,金玉良缘里面翠果儿对元生情根深种,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既然是以你哥哥为原型的,保不齐他俩也是如此,说不定关小姐肚子里都有你的侄子了。” 这还是徐霜霜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一起叫她,但她却也是真的讨厌自己,每次对她说话都夹枪带棒的。 兰姝不想理她,她和凌科虽然住在同一个宅子里,却很少得知他的事,又哪会了解他和关蓁然的爱恨情仇。 她还很想问问隔壁那人,肌肤之亲,就是亲近对方吗?那她和他抱了那么久,那么多次,肚子里会不会有他的宝宝?如此想着,心里某处被触动了一下,心跳猛然加速着,面颊瞬间发烫发热。 偏巧安和还要问她,“姝儿,你脸怎么这么红?霜霜,不要逗姝儿了,姝儿如何得知她大哥的私事。” 徐霜霜一张帕子拧成了麻花状,和阿柔要好的是她,为何今日她对这贱人和声悦色,阿柔不是喜欢她二哥吗? “阿柔,我二哥近日一直都回府上住的,你要不要去徐家玩?” 兰姝思忖了片刻才明白,徐霜霜口中的二哥是徐青章,也记起来了安和不是喜欢他吗,那为何今日对自己还这般热情? 安和瞧着身侧因徐霜霜的话,而对她满脸疑问的小美人,漫不经心道,“是吗,我近日听闻徐世子经常出入花楼。” 明棣很想过去捂住小狐狸的耳朵,怕她听到不该听的,果然那边传来小狐狸微小的声音,“他去花楼干什么?” “听说最近在找一个花娘,还……” “阿柔,曲听完了,你该回宫了。”隔壁的明棣当机立断,出声打断了徐霜霜的话。 安和这才记起她这位嫂嫂还是徐家的待嫁妇,心中喟叹一声,她皇兄动作真是太慢了,小美人现在还对徐青章有情呢。 来时是两辆马车,回去却是四辆,几人在百戏楼道了别,就各回各家。 半盏茶的功夫,明棣上了凌家的马车,窄小,简朴,透露着一股穷酸之气,和男子的矜贵极为不搭。不过他倒是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里边的人儿。 一上车他就去搂着小狐狸了,小狐狸蔫蔫的,无精打采,怕是还在想徐霜霜的话。 “朝朝,哥哥在呢。”明棣没想在这种时候对徐青章落井下石,伤心的还是小狐狸,他不愿意她难过。 果然,听着男子的柔声细语,女郎的一双狐狸眼里渐渐有了光。没错,她还有哥哥。 随后她又轻抚着小腹,羞赧道,“哥哥,我和你有了这么久的肌肤之亲,我的肚子里会不会有你的宝宝了?” 明棣瞳孔骤然放大,目光幽深,不可思议地盯着女郎的肚子。他又不傻,当然知道她肚子里没有。如果以后有了呢,被他滋润过后,等她肚子里有了自己的精华,她会在体内孕育着他。从一摊小小的液体,到一个小小的人儿,再像他一样长得高高的,他会教他自己所掌握的一切学识。又或者生个像她的女儿,他会宠着她,爱着她,从此小狐狸和他就有了永远分不开的牵绊。 内心的狂喜怎么压都压不住,如此一想,委实太过刺激了,他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朝朝呢,朝朝想替哥哥生小宝宝吗?” 女郎却没有立时回答他,她柳眉微蹙,眸中充满迷茫和担忧,似乎在思考一个很艰难的问题。 等了良久还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复,男子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似乎回到了现实中,委屈道,“朝朝不愿意替哥哥生小宝宝吗?” 这一次女郎却很快地回答了,“不是的,哥哥,我只是在想,若是给哥哥生小宝宝,他是不是就要叫我们爹爹和娘亲了?可是,可是子璋哥哥是哥哥呀。” 表哥也可以成为你夫君。明棣想到一个问题,目前为止他不清楚小狐狸的脑思路是怎么转的,怎么都能替哥哥生小孩了,还不愿意孩子叫他爹?他的孩子不叫他爹还能叫谁? “没关系,朝朝,只要你不愿意替哥哥生小宝宝,小宝宝是不会进到你肚子里的,只有你愿意了,他才会去你的肚子。” “不是的,我愿意的,哥哥。”女郎似乎是怕男子不相信自己,还反手把他抱得紧紧的。“我只是没做好要当娘亲的准备。” “朝朝想替徐世子生小孩吗?”这是明棣第一次和她谈她的未婚夫,本想着再晚些时候,但今日的意外怕是不说开,她就会憋在心里。 果然女郎听到他的名字就沉默了,明棣几乎以为她不会开口说了,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听怀里的小人儿开口,“章哥哥幼时对我很好,大哥不喜欢我,不爱和我玩。每次章哥哥到凌家都会哄着我,对我百依百顺,但后来出了事他就没来了。那天晚上他浑身血淋淋的,我以为他是怪我,怪我闹着他,要他带我出去玩,所以他才会受伤。可我也不知道会出那样的事,假使我事先知道后果,定不会出去玩,他肯定很痛……” 女郎眼里噙满了泪水,明棣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连忙上前轻轻含着她的羽睫,吞咽掉上面的泪珠,淡淡的咸,随即舌尖轻轻扫过她的眼皮。他知晓眼睛是她的敏感之处,她果然又受不了,狠心地推开了自己。 “哥哥不准亲眼睛了,痒。”女郎眼睛水汪汪的,娇嗔道。 “好,都听朝朝的,朝朝继续说吧。”男子被她弄得不上不下的,想咬着点什么,于是盯上那只漂亮的小耳垂。偏偏还要听她说别的男人的事,于是口中的动作愈发粗鲁了起来。 在女郎刚开口说了未婚夫的名字后她就被猛吸了一口,身子都软了,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声音也变得破碎了起来,“哥哥,不要,要舔,舔耳,朵,啊。” 一向温柔的男子这时候可没心思搭理她,抵着她的听户,用舌尖粗鲁地扫着她的耳廓,一边舔一边开口,“要不要替哥哥生小宝宝?” 女郎被舔到眼神迷离,张着个小口粗喘,一张一合的檀口,里面的软肉更是又娇又嫩,极尽诱惑。男子眼神暗了暗,吞咽了几下,又问,“想给子璋哥哥生小孩,还是徐世子?” 男子对她的沉默似乎有些不满,又含着她的听户,细细咬着她的耳廓,力度逐渐加大,女郎受不住就呜呜咽咽地向他求饶,“哥哥不要咬朝朝,朝朝疼。” “哥哥再问一次,朝朝想给谁生小孩?”男子听到她的哽咽后就停了下来。 “给哥哥生。” 明棣听到了满意的回答,便不再粗暴地咬着她,讨好似的嘬着,舔着。紧接着又说,“徐世子有别的女人,别的女人会替他生小孩的,而哥哥没有,哥哥只有朝朝。” 女郎却是眼前一亮,嘴角微微上翘,像只小猫一样把尾巴高高竖起来。 “那哥哥说好了,只能有朝朝。” 回应她的只有绵延不断的水渍声和粗喘,她想,被舔耳朵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既然哥哥喜欢,那她就为哥哥忍忍吧。 她记得上次她咬明棣的耳朵时,他最后无助地说自己好爽,眼下她也有那种快意,她经不住,不断地从嘴里溢出些嘤咛。 小瓷在外面听着自家小姐被情夫蛊惑着,顿时为小姐的后半生担忧,单纯的小姐如何玩得过腹黑的昭王殿下。不过她可是担心错了,日后女郎通了窍,昭王哪里还敢哄骗她。 赶车的倒不是桑度,不过也是昭王的人,机灵得很,拉着凌家的马车饶了好几圈才在侧门停了车。 两刻钟后,明棣回在自己的马车中,怀里那张绣帕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小狐狸还是不愿自己给她揩,不过没关系,徐徐图之,总会如意的。而且自己今日是当着她的面把这张帕子塞入怀里的,她被羞得脸颊通红。他哄骗她,自己给她洗干净再送来,但到了他手上,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就算是还,也给她来个偷梁换柱。 ………… 狎妓本不是什么大事,大铎经济繁荣,并不打击花楼营生,京城甚至还有家南风馆。坏就坏在一向正直的徐青章近日风流韵事不断,他去找人的时候没避人耳目。现在好了,谁都知道往日光明磊落的徐世子,如今可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仅有朝华县主那样的天姿国色做嫡妻,还和冯侍郎的嫡女纠缠不清,现在还日日在花楼想寻找一位肤如白雪的花娘。那些鸨娘也瞅准了时机,在外宣传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是肤如凝脂,引得京城的贵胄纨绔是日日流连花楼,他们也想寻到那皓腕娘子一饱眼福。 这不,昭王今晚和这帮老匹夫谈事,酒过三巡他们就开始说些有的没的了。 “若老夫年轻三十岁,定好好纳了那朝华县主,日日留在她房里,岂会去花楼?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可惜君生她未生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摸着自己的胡须,状似遗憾道。 “就是就是,那日宫宴上,下官一见朝华县主,嘿嘿,心痒难耐啊。那样貌,那身段,比我家的黄脸婆不知道美了多少番。徐世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冯家那闺女我也见过,虽说小有姿色,但如何比得上朝华县主啊,只是不知道那花楼的那位,和朝华县主一比如何?”偏巧他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还附和着他。 桑度冷眼瞥着桌席上的几位大人酒劲上头,不管不顾地说着些荤话,头皮都在发麻,殿下哪里能容忍他们这般羞辱凌小姐,晚上又要和兄弟收拾这帮老匹夫了。 “周大人,方大人,钱大人,你们喝醉了。”男子重重地把就酒杯砸在桌面。 听到上首男子冰冷的声音,这三位喝得醉醺醺的老头才想起来,这位光风霁月的昭王殿下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说些荤话。登时被吓得直冒冷汗,哪里还敢多言半句,酒醉误人啊,险些酿成大祸。 只是心里也忍不住嘀咕,那徐世子早几年不也是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这一通窍啊就是娇妻美妾环绕,不知道这位昭王殿下日后会不会…… 明棣今晚已经对徐家动了杀心,想必等他上位后就已经没有如日中天的徐国公府了。他心尖尖上的人,岂能容忍那些下三滥的货色对她目露欲色。 等散席之后,桑度果然接到了暗害那三位大人的命令。于是这个月内,一个被割了舌头,一个割了下面的二两肉,另外一个被掏心掏肺,喂了那两人。 第44章 解药 朝朝,朝朝,我爱你…… 望青居那边却是一片平静, 也不是那么静,黑暗中响起男子的粗喘,黏腻的水声和一声声的朝朝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了。 两刻钟后屋里的声音才渐渐弱了, 男子想得很简单, 他的心和爱都给了姝儿, 那他的身体和欲念就给朝朝, 肮脏的想法搭配低贱的莺花刚刚好,说不定正是她想要的。他已经不准备再去花楼了, 料想昭王应该已经为她赎过身了, 只是不知道把她安置在何处。 不止昭王这边得了消息,冯家也是。冯夫人是从夫君口中得知徐青章日日出入花楼的。冯顺则是又被同僚嘲讽了一顿, 他回家后一脸怒火,在荣晖堂破口大骂徐青章,骂他小人行径, 好色重欲, 枉为君子。其实他忘了, 他自己房中的通房比徐青章的要多得多,但世人多是宽以待己,严已律人。[1] 冯夫人却是担心女儿,还没进徐家的门,就要和好几个女人争宠。于是她开口劝道, “老爷,要不囡囡和徐世子的亲事就退了吧, 囡囡她……”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47节 “退什么退,董氏你别来搅和了我孙女的好事。大家族里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顺儿,你就是这样管教你媳妇的?她这是见不得我们冯家好啊。”冯夫人话都没说完, 就被老太太打断了,心想这儿媳妇真是越发上不得台面了。 被点名的冯顺这会也不敢发火了,百善孝为先,一把年纪了被老太太训斥,耳根子都红了,连忙罚了发妻回院子抄十遍女训女则。 老太太如今手握内宅的管家大权,日子过得是越发称心如意。即使没有今日这事,她也是要挑这个儿媳妇错处的,她可不愿再把账本和钥匙交出去,到她手上的,哪还有还给她的道理。 冯知薇自从被徐家下聘之后,更是找了人日夜跟着徐青章,她明白自己痴恋他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程度。所以其实在那天晚上,她就知道他去了花楼,只是她不在乎。他是大英雄,合该妻妾成群,她只要自己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就好。 ………… “小姐,徐世子来了。”徐德近日也听闻了世子爷的风流韵事,也不知他家小姐听没听过,不过他一个下人哪里敢管主人家的事。 “叫他进来吧。” 小瓷如今对徐青章也没有当初的敌意了,早已不在乎他有多少红颜知己。小姐如今已经有了昭王殿下,他对小姐那么好,自然不会亏待小姐的。至于小姐现在这位未婚夫,他俩定是要退亲的。 徐青章再次踏入兰芝阁,心境却是不一样了。往日他来找姝儿,都是一心一意想着她,念着她,而今却是把一半的心思分了出去,他对姝儿有愧。 可也不能都怪他,是那莺花太勾人了,连昭王都能魅惑住,更别说他了。昭王上次还提醒他要注意女子清誉,他自己却屡次在青天白日和那小妇行苟且之事,肯定是她技法高超,太缠人了。也对,莺花要什么清誉,她又不是姝儿这样冰清玉洁的女郎。 “姝儿。”男子声音清冽,如山间清泉。 徐青章长得不俗,五官深邃而分明,身姿挺拔,有将领的飒爽,也有世家公子的柔情。近日的他更是在乎形象,也学着贵胄子弟穿起了锦衣玉袍,可谓是一位翩翩公子。 “章哥哥,我有事和你说。”女郎神情略微紧张,似乎有很严肃的事情要说。 男子突然有些担忧,害怕她知道自己即将又要纳妾,对自己失望。 “姝儿,你说。” “章哥哥,我,我可能不能替你生孩子了。” 徐青章一听这话,是真的急眼了,眼里满是关切,浑身肌肉紧绷着,身体微微颤抖着,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起来。他倒不是担心自己没有子嗣,而是他害怕姝儿的身体有问题,“姝儿,是不是上次掉下悬崖还没治好?” 兰姝咬着下唇,瞧着青年轻轻抓着她的手腕,颤抖个不停,他的面色在一瞬间已经苍白了起来。她有些心虚,颔首低眉不敢看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姝儿,对不起,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那悬崖那么高,千丈万丈,就算他掉下去,怕都是会粉身碎骨,更别说姝儿这般娇弱的女郎,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姝儿。 兰姝匆匆瞥了一眼把她抱紧的男子,他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似乎生不了孩子的人是他一样。可她已经答应哥哥只生他的小宝宝了,徐青章不是还有别的女人替他生吗? “章哥哥,我没事,还会有别的女人替你生小孩的。”说完回抱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宽慰着他,恍若完全不担心自己日后生不了他的子嗣一样。 男子脸上一脸沉痛,他的姝儿这般美好,善解人意,他却是那么不堪,污浊,他何德何能配得上皎皎明月,是他没有保护好她,他有罪。 “姝儿,我一定为你请来天下名医,为你医治。”又似是担心医不好,怕她难过,旋即道,“姝儿,即使医不好,我们也会有孩子的,我们可以去宗族里过继一个子侄,姝儿不怕。” 兰姝只能心虚地点了点头,哥哥说只要她不愿意,小宝宝就不能进入她肚子。她对徐青章撒谎了,她的身体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当初羽化夫人日日住在家里替她把脉熬药,从不假手于人,直到她完全康复后她才离开的。但多说多错,她只能含糊不清地回应着徐青章。 等徐青章走后,小瓷望着自家小姐眼神呆滞,坐在桌前把玩他刚刚送的琉璃莲花灯,不过十息,小姐就吩咐她收起来了。她自作主张把徐世子送的所有东西收到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想着以后约莫是要还回去的。 归纳好之后,她就扫到小姐继续欣赏着昭王殿下今日给她送来的画。画上的正是昨日装扮的小姐,还题了几个字,赠朝朝。昭王的丹青极佳,画像神韵和小姐有九成相似,唯一不好的是把小姐画胖了一点,小腹微微隆起,倒像是小姐贪食了的模样。但小姐似乎也很喜欢,都看了一早上了,脸红扑扑的,时不时就捧着小脸,眉眼带笑,灿如春花。 徐青章一出凌宅就把初一派出去了,他要寻来天下的医学圣手替姝儿诊治。 莫说他了,就连银安殿那位听到消息后都大惊失色,连忙从宫里把医鬼叫来询问,于是兰姝又见到了那位神出鬼没的羽化夫人。半个时辰后明棣听着桑度的汇报,再联想了一下小狐狸的行为,心道他真是担心则乱,思虑过度。想他一世英名,城府极深,如今反而被小狐狸骗了一遭。嘴角勾了勾,他心情很好,摆摆手把桑度赶了出去。 徐青章先是去了一趟太医院,但那位擅长妇科的老大夫回老家丁忧去了,于是他叫了元宵和十五去请他。 望青居只剩下几个丫鬟,离得又远,很僻静,怕是死了人都要好几天才能发现。 男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今晚没有念什么朝朝什么暮暮,他现在一心只想找来名医治好兰姝。 但渐渐地,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屋内变得炙热了起来,他浑身都在发烫,粗烈地喘着浊气,口渴难耐,像是在酷暑烈日下操练了三天三夜一般,浑身上下都在冒汗。头痛得要爆炸一样,他明白自己被下了药,可徐家谁敢给世子爷下这种猛药。胀痛使他思维开始变得迟钝,他现在迫切地想发泄身上的怒火。 耳房有三个婢女,离卧房不远,只要他走进去,就能缓解痛苦。他踉踉跄跄站在耳房门口,腿上仿佛有千斤重,迈不动步子。 陡然间,从里面走出一位妙龄女子,他看不清她的脸,模糊间能看出她身材窈窕,该有的都有。重影的女子朝他抱了过来,他想向她伸出了手,死死抓着她的柔软,可微乎其微的意识让他保持些微的清醒,他没有任何动作,身体却愈发难受。 过了几息,他脱了力,直直地摔在地上,而那抱着他的女子也随之摔倒,被坚硬的地面磕疼了。女子吃痛,对他叫了声世子爷,他突然又清醒了几分,身下的婢女衣衫完整,扣子也好好系着,可他的胸膛却感受到了那柔软。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对她说了声抱歉。提了佩剑就准备出门,身后的婢女却急忙道,“世子爷,奴婢愿意的。” 他没有答复,径直拉开门走出了望青居。月朗星稀,徐家走廊上的红灯笼高高挂起,竟与这浓得像墨一般的夜色形成了一股诡异之色。 药效起了作用,让他愈发昏昏沉沉,他急需一个宣泄口,酸胀的感觉直冲心房,他的意识都快模糊了。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提起佩剑就往自己手臂上割一道深深口子,刃如秋霜,很快手臂上的鲜血就肆意地淌了出来。 芙蓉苑离望青居很远,他意识薄弱,竟趔趔趄趄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这一路满是他的鲜血。 守门的婆子这个点早已打盹了,突然被一声踹门的巨响惊醒了,只见他们的世子爷目眦尽裂,满眼通红,提着一柄宝剑,左手臂上鲜血淋漓,流了一地的血。两个婆子人都吓傻了,直到瞅见世子爷进了夫人的卧房,马婆子才哆嗦道,“快,快去禀告国公爷。” 徐致虽然和发妻分房多年,但是两个院子隔得也不远,事态紧急,他见到深夜敲门的婆子说了原委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相隔不过半盏茶功夫。 他一走到芙蓉苑,就望见屋外的下人们都守在门口不敢进去,下人们瞧见他来了,如同有了主心骨一样,喜出望外,松了一口气。 徐致连忙走进里面,扫视了一眼,屋内一片狼藉,砸烂的碎片,东倒西歪的多宝阁,桌子,绣凳和梳妆台。着一身黑色中衣的亲子目眦尽裂,满身是血,手持宝剑,宛如从地狱来的恶鬼一般,要向他的嫡母索命。他的发妻和奶嬷嬷披头散发,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好不狼狈。 他知道定然是出事了,但还是开口训了他,“逆子,还不放下手中剑,你这是要谋杀亲长吗?” 黑衣男子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回头看他,喉咙宛如被火烧过一样,“父亲,倒不如问问您这位发妻对儿子做了什么。” 徐致实则大概知道些,眼前的儿子怒目红眼,那物更是肿得老高,一看就是中了药,但还是柔声对发妻说,“蓉娘,你把解药给他。” 肖婉蓉昂首,瞧见这庶子一副要杀了他的模样,哪里还有往日半点威风。家宅里男子和女子最大的不同就是,女子喜欢用些阴私手段害人,而男子却喜欢真刀实干。 白日里她听到徐青章的事后,不免讥讽道,“果然和他爹一样,脑子长在下半身了。” “夫人,慎言。”穆嬷嬷发现她从小伺候大的小姐,近日是愈发口不择言了。 “药呢,准备好了吗?” “夫人,当真要给世子下这虎狼之药吗?”穆嬷嬷迟疑道。 “木槿堂那位当初不是也给她儿子下过吗,现如今是我是他嫡母,她能下得,我为何不能下?”美妇一双杏眼死死瞪大着,但毕竟上了年纪,脸有些削瘦,显得她有些恐怖。 穆嬷嬷也是觉得自己闲着没事干,没事找事。那日在街上听见一个江湖道士说他手中有能让人猛战三天三夜的秘药。细细问下来竟发现这药和国公爷当年那药性一模一样,于是赶紧回家告诉了夫人。结果夫人喜出望外,连忙让她买了一份回来,预备给世子爷下药。 “蓉娘?”徐致看发妻不说话的样子,以为她被吓懵了,再次出声叫了她。 “夫,夫君,没有解药,那是老太太当年给你下的那药。” 徐致登时瞳孔急剧扩张,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但他这个时候没时间去思考,发妻是如何得知那件事的,甚至还有了那药。他给身边的长随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徐青章就被两记手刀砸晕了过去。 他也没再管身后的肖氏,直接叫长随把徐青章扛上,带到了徐家的密室。 没人比他更清楚那药的药性了,当年事后他也问过老太太,那药是何物。老太太告诉他,父亲无意间救了人,那人把传家宝送给了他,说是一举得男的好东西。本就是用了许多虎狼之药制成的,还配上了迷人心智的惑心藻和噬心莲,哪里能有什么解药。 徐青章醒得很快,不到一盏茶功夫就醒了,他发现自己被绑在石椅上,不知道是在哪,周围都是石壁,很昏暗,只有两盏油灯照明。 “醒了?你母亲给你下的猛药没有解药,听说你没碰院子的丫鬟,幸好你也快娶妻了,我把她们一起给你叫来,还是只要一个?”徐致的语气很沉稳,仿佛只是在问男子明日想吃什么一样,而且这件事不容男子反驳。 一听这话,徐青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想解除药效,唯有行敦伦之事。 “还是你想要那什么花楼女子?你自己都寻不到,父亲怎么给你找?”徐致自认为对儿子已经够和善的了,这几天他对儿子的事也略有耳闻,但那都是些小事,儿子大了他不想管,虽然小时候也没管过。 看他继续缄默不言,徐致准备出去叫人了,毕竟自己当年淋过雨,对这事也有经验。老太太当年可是给他准备三个,他只选了徐青章他生母。 “父亲,不要,不要姝儿。”徐青章见他要走,连忙开口道。他不敢,不敢用这具恶心的身子吓到姝儿,他哪里肯玷污姝儿,他痛恨自己,想立时去死。 徐致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走出了暗室。出来后昂首看了看如墨的天空,月色皎洁,一如当年那晚,只是房里关着的人却变成了自己的亲子,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 ………… 冯顺是在陈姨娘的院子被叫醒的,看着深夜亲自前来的徐致,登时和他去了书房详谈。往日里趾高气扬的徐太尉,徐国公,如今却是对他低头折节,他的心中顿时生起难以言表的快意。眼下巴不得叫来满朝文武好好瞧瞧,徐国公对他颔首低眉的模样。 冯知薇也在睡梦中被丫鬟叫醒了,“小姐,好像出事了,老爷叫您即刻去书房。” 她想不出来能有什么事,需要她一个女儿半夜去父亲的书房。 等她到了之后才发现徐国公也在,心中立时有了不好的猜想。来时她只猜到了自己家的事,根本没想到出事的会是徐家。 三刻钟后她到了徐家的暗室,很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一床被子,一套石桌石椅。而她心爱的男子正被绑在椅子上,男子身上散发出浓厚的血腥味和雄性的气味。他双眸充血,红眼怒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粗大的绳子绑得他浑身肌肉虬筋毕露,那果实更是饱满鼓起,早已成熟。 她在书房时已经大致明白了缘由,知她心爱的男子中了媚药,无药可解,唯有云雨。如果她舍身救了徐世子,徐家许诺抬她做平妻或者让她孕育子嗣。按理说子嗣之事是不确定的事,但是她还是选择了孩子,她不在乎身份,她更想要和心爱的人有共同的子嗣。 在她上徐家的马车前,徐国公单独和她说了几句,说那药性凶猛,会辛苦她好几天,日后恐损伤身子,但她还是毅然决然来了徐家。 “世子,我先替你把绳子解开。” 冯知薇力气小,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粗绳解开。那些绳子勒得男子血液不畅通,手上的皮肤都变得青紫一片,他左手满是干涸的血液,很腥臭。 “姝儿,不要。姝儿,你走。”男子声音很沙哑,似乎渴了很久。 冯知薇知他意识模糊了,可能都认不出人了,但还是轻言细语跟他说,“世子,我不是凌小姐,我是冯知薇。” 徐青章只听到了她说她不是姝儿,对,不能是姝儿,不能侮辱了姝儿。他好热,热到要炸了,疯狂地想汲取冰凉之物,想把自己嵌入这一大块冰冰凉凉的面团当中。 姝儿不喜欢吃谷物,他当初还为她去学过下厨,想给她做一碗面食。他倒了一盆面粉,加了些水,然后开始揉,双手抓着面团,狠狠地揉搓。他记得庖丁说过,揉面要力度大一些,这样面才会劲道,对,要用力一些。 “世子,疼,轻一点,薇儿好痛。”冯知薇一个闺阁女郎,哪里受过这等屈辱。眼见男子已经失去意识了,她感觉身上的骨头都要被他摁碎了,于是忍不住向他求饶。 可男子还是没停下来,暗室里只剩下粗烈的喘息和女郎求饶的声音。 “朝朝,朝朝,你好软。”与刚刚沙哑的声音不同的是,现下男子的嗓音带有浓浓的情欲。 “世子,我,啊,我不是朝朝,我是薇儿。”冯知薇似乎是和他杠上了,非要逼得男子认清他掌下的人到底是谁。 “朝朝,你好香。”男子伏在女郎身上,嗅着她身上的香氛。粗喘吐在女郎的耳边,她轻颤了几下,好像是妥协了一般,不再倔强地告诉男子她到底是谁。 “朝朝,我会对你好的,朝朝,我的心里只有姝儿和你的,朝朝。” 屈辱的泪水从女郎的眼里滚落,似乎也刺激到了男子,他强迫自己直起身来,努力想看清身下女郎的面容,他依旧看不清,但是他意识到这不是朝朝,她没有朝朝白净。 男子立时像见了鬼似的连忙站起来,随即又跌坐在地,这会意识倒是完全恢复了,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女郎,衣裳完整,又看了自己一眼,还好,也是齐整的。 “世子。”女郎已经从地上坐起来了,朝着他怯怯道。 徐青章捂着头,痛苦道,“冯小姐,今日之事非我所愿,是我对不住你,你快点出去吧。”男子意识到自己转瞬又要被欲念缠身,失去判断力了,连忙后退了几步。 “青章,我是心甘情愿的。”冯知薇看他对自己一脸抗拒的模样,急急忙忙上前抱住了他,一如那日在如意楼那般。 可惜,也如那日一样,徐青章依旧不假思索推开了她。 “冯小姐,你快走,不要靠近我。”身上的灼热已经烧得他全身通红,力气也不如之前大了,热,像把他扔到了铁锅里面,他就要快被煮熟了,那怒火烧到极致,叫嚣着要冲出来泄愤。 “青章,我知道你难受,你要了我吧,我本是你的妾室,青章。” 女郎没听从他的话,反倒又上前搂抱住他,知他身下脆弱,于是一边说话一边动手解开了裈带。他本就只穿了中衣中裤出门,当下被她蛮横地抽开了。 “你滚开,别碰我。”男子应当是被她的动作惹恼了一般,温柔不再,急忙把她推开来,可女郎也是倔强的性子,她不服输又朝他扑了过去。 冯知薇虽然端庄,可也有反叛精神。就比如她不看话本,但关蓁然上次买的话本落在了她房中,她还是随意翻了翻,发现那话本讲述的是女郎和藤条精的故事。 女郎本是家中待嫁女子,却想逃婚,在荒郊野外寻到了一间破庙避雨,她一撕开符纸,那妖物就被放出来了。 任谁被关久了都会感到高兴,被释放出来后那种自由的感觉,难以言表。就连空气都是清爽的,那妖物张开口想大喊,却因目眩神迷,晃了几下站不稳脚,想必也是关太久的缘故。 女郎看向那妖物,大抵是修行多年,像一块黑色的木头桩子,表面并不平滑,树皮和缠绕在它身上的青藤暴起。又因它受了重伤,不断渗出树木的浆液,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成了精。 那女郎也是好心,想摸摸它是何处不适,好给它包扎。可一触碰,它竟然还嫌弃她,把头一歪,不要她照顾。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48节 “朝朝,朝朝。” 男子的话让冯知薇回了神,没再想那话本内容。她往下望去,这暗室也许是因为太久没住人,也有一根藤条长在此处。 徐青章承认,自古以来男女搭配,是老祖宗的聪慧。这一刻的他爽到极点,他嘴里吐出一口浊气,止不住地粗声喘气。 女郎看他不再抗拒自己,也能从男子的反应中看出来他很满意,心中不由得也生出几分欢喜。 冯知薇很聪明,她知道他口中的朝朝,定是他日日寻找的花娘。心中未免有几分酸涩,他的心里有朝朝,有凌小姐,就是没有她冯知薇。 “朝朝,朝朝,我爱你。” 一刻钟后,男子貌似恢复了些清明,睁眼一瞧,眼前的还是那个他根本就不喜欢的女郎,他竟然被她玩弄了。恼怒和悔恨交加,他退到角落里,不愿接受事实,更不想再看她。 冯知薇朝下望去,暗室那藤条依旧直愣愣的,生机勃发,她没想到在这般暗无天日的暗室,那绿植竟也会绿意盎然。 暗室只有一扇窗,密不透风,她觉得有些热,地上的衣裙逐渐多了起来,慢慢走向了在角落的他。 ………… 徐致把人放进去后就回了芙蓉苑,下人已经把满地的狼藉收拾好了,肖氏也不像之前那样狼狈,只是比往日威严的主母形象要憔悴上几分。 “那药是哪里来的?”徐致既然了解了她知道这药的存在,也就不再跟她解释当年的事了。 待穆嬷嬷大致道来后,徐致就联想到近日徐家祸事屡屡不断,怕是有幕后黑手在操纵。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程杰,那个老匹夫是他最大的死对头。徐家出事,最高兴的和受益最大的就是程家。也许,宫里那几位也参与其中了,毕竟徐青章之前闹着要依附昭王。 听到肖氏的回答后他就转身离开了,身后的肖婉蓉却开了口,“夫君。” 徐致脚步一顿,他这些年极少听见她唤自己夫君,叫的都是国公爷。可如今再怎样,他俩都破镜难重圆了,他今日也算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发妻。 家里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也没能瞒过老太太。 翌日,徐致一下朝回家,就看见老太太院子的蒋嬷嬷在门口张望,也不用她多说什么,当即就随她去了木槿堂。 他没想瞒着老太太,即使知道她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也还是一五一十地道来了昨晚的事情。 “她竟然,竟然做出这等。”似乎又想起来自己当年也做过同样的事,老太太没说完就沉默了。 两母子都在无声地沉默着,恍若还在为当年那事赌气一般。 终于在半盏茶后,老太太先开了口,“这事终究是你们不对,把庄子那位接回来吧,将她抬为平妻。还有冯小姐,若是她愿意的话,就先让她进门吧。” 望着一脸顺从自己的大儿子离开后,床上的老太太狠狠敲了敲木板,口中振振有词,“冤孽,冤孽啊。” 蒋嬷嬷心里也犯嘀咕,老夫人和国公爷忍了大夫人二十年,没想到她竟然还对世子爷下此毒手。庄子上那位却是因祸得福了,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到底是母凭子贵,替国公府诞下了一位好儿子。还有那个冯小姐,说不定也会有子嗣,那药本就是一举得男的好东西。 [1]摘自鲁迅《华盖集·杂感》 第45章 童真 哥哥只有朝朝,永远不会有别的女…… 三日后, 石室的门才被打开了。冯夫人从早上就候在了门外,只见她眼圈泛红,双眼凹陷, 消瘦的脸颊显露出细纹和疲惫。站在她身旁的还有曾嬷嬷和徐老夫人身边的蒋嬷嬷。 三人甫一进去就闻到了各种臭味, 地板上遍布着干涸的污浊, 血迹, 还有溲液。 “囡囡,囡囡, 阿娘来了, 不怕。”冯夫人顾不上腌臜不堪的地面,搜寻到角落的女儿就小跑了过去, 迅速解下身上的大氅,遮住了她的身子。 在冯夫人揽着闺女将要踏出石室时,里面的男子开了口, “对不住, 冯小姐。” 男子嗓音沙哑, 声音不大不小,几人刚好能听见。 冯夫人憋了三天怒意,此刻听到男子的道歉后,胸腔里的怒火迅速蔓延到双眸,转身迈步回去, 狠狠扇了男子一耳光。他怎么敢,这个竖子, 他怎么敢这么对她的宝贝闺女。 男子自然是没反抗,冯夫人气得嘴唇发抖,颤颤巍巍地扬起右手还想继续教训他时,却是被身后的冯知薇拉扯住了。 马车上, 冯夫人紧紧抱着自己无精打采,眼神呆滞的女儿。她身上的腥臭味也没能让这位母亲目露一丝嫌弃,反而对她心疼不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等她们回到冯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院子里早在冯夫人出门前就已经备好了热水。她虽不再掌家,可使唤几个人还是不在话下的,再不济她手里头还有银子。自古以来,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1] 冯夫人屏退了下人,解开女儿的大氅和衣服,准备给她搓洗身子,但遭到了冯知薇的拒绝。她低声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冯夫人捂着嘴答应了她,给她放好沐浴所需之后,便独自出了房。 冯知薇脸色很不好,面色苍白,嘴唇没有几分血色。她闭上了眼睛,眉头紧蹙,把脑袋全部沉入了木桶中。 她和徐青章并没有行云雨之事,即使自己强迫他,他也不肯接受自己。 他宁愿嘴里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自己动手,都拒绝自己帮助,每当他意识薄弱,他就撕扯手上的刀伤,石室没有锋利之物,他为了保持清醒,反反复复撕掉干涸的血痂。到最后,那一条左小臂,竟血迹斑斑,血肉裸露,没有一块好皮,触目惊心,她苦苦哀求都没让那个狠心的男子心软一分。 他不仅不要自己的帮助,还不愿把那精粹给她,前些时日她已经看过避火图了,知道男子那物可以使女子孕育子嗣,她渴望怀上他的孩子。 她也是被激起了怒意,拾起了地上的污秽,竟做了那等龌龊之事,他叫自己抠出来,她没听话。 他不想碰自己,就用溲液冲散了。他怒极,赤着一双眼,骂她不知羞耻。他还蛮横地掰开她的嘴,给她灌东西吃,简直是太欺负人了。木桶水温适宜,一如暗室里她喝下的水。 徐青章沐浴完后就跟着蒋嬷嬷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蒋嬷嬷已经在路上告诉了他,他的生母在昨日被抬了平妻,上了族谱。 他一直都知晓自己生母在庄子上,他还偷偷跑去见过她几次。她是个温婉的女子,瘦小但是不瘦弱,她很坚强,没有怨天尤人,庄子被她打理得仅仅有条。 陌生的妇人正坐在老太太的身边,伺候着她吃药,旁边还有他二婶在一旁说着些趣事逗这两人开心,好一幅婆媳关系和妯娌关系融洽的光景。 “章哥儿,来,过来,这孩子,这几日吃了苦头了。你父亲已经惩罚了肖氏了,特意将玉娘接来了府中。” 夏日将至,风和日丽,徐青章的身子一半在阳光下被照射着,熠熠生辉;另一半却已经踏入了屋中,虽不昏暗,但却和阳光底下的那一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祖母,母亲,二婶。” “好孩子,快过来,让你娘好好瞧瞧你。” 被提到的秦氏似乎很紧张,畏畏缩缩地抓着自己的衣袖,近乡情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亲子才好。她其实见过他,在他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可她不敢认他,她怕自己这样的出身会影响他。 “母亲,孩儿有罪,数年不能侍奉您左右。”黑衣男子说完,朝眼前的妇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秦氏哪肯责怪他,当初生下他后,只远远望了他一眼,就被抱走了,天底下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她在外忍了二十年,如今却因亲子遭了大罪,她才重新回到了这个高门大院。她不奢求那些金银之物,她只想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 “章儿,快起来,章儿,母亲能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秦氏连忙站起身把他扶起来。 “秦大嫂,弟妹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母子先好好叙旧,改日我们再一起闲聊。”不止秦氏高兴,林氏也满脸笑意,和往日里的冷如冰霜很不一样。 “母亲,您受苦了。” 三十多岁的秦氏已经有了几根华发,脸上和手上也因长久地做农活而变得粗糙,就连府上丫鬟的手都不如。 “好孩子,母亲哪有你遭的罪大。”她当年也是这药的受害者之一,自然是明白那药的猛烈。 “祖母,都是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徐青章看着日日需要卧床的老太太,也知她油尽灯枯,指不定哪朝就魂归上天了,却还替他操劳着琐事。 “章哥儿,这么多年是徐家对不住你们母子,我对你们有愧啊。” 母子二人连连安慰起老太太,秦氏本就是老太太房里的丫鬟,老太太待人宽厚,她当年就不曾怨过她。徐青章更是把祖父和祖母视为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虽然他们本就有血缘关系。 两人把老太太哄着睡下后,就一同出了木槿堂。徐青章瞧着母亲一身红袄,就开口询问她如今住哪里。 “徐管家安排了娘住玉绮院,离苍梧院不远。” “娘,他,待你好吗?”徐青章注视着自己娘亲一脸新妇的羞赧,忍不住问了她。 “国公爷,自是待娘亲好的,昨晚他也是歇在了玉绮院。” 徐青章已经不用再问了,他这位娘亲对他父亲还有情,还渴望着他的垂怜。他不由得想起了冯知薇,他对她实在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只希望她别怀上自己孩子,别再搞出像他这样的孩子来了。 在暗室与她度过三天三夜,他都离她远远的。那药性猛烈,折磨他的心智,他得时时自残着,故而连平日里两分力都没有,那女郎数次凑上来抱他,他都得强撑着意识推开她。 那人实在惹人烦,总是像条恶犬一样缠着他,他又不是什么肉骨头。他也是被她弄得烦躁不安,心智崩溃。既然她这么馋,是以每次外头送水送饭菜时,他都掰开她的嘴,丝毫不留情面,将碗里的水和饭菜全塞给她了,强逼她咽下去。 即使没和她敦伦,他也被她抱过,碰过,觉得自己脏了,根本不敢去见姝儿。 明棣懒得听土方口中那些香艳情事,他只知道徐青章没交合,倒是他小看他了,是个有骨气的,比他爹强。不过那药里的噬心莲,却是损了他的心脉,不吃解药的话,不出五年必死无疑。死个徐青章没什么,但那只小狐狸肯定会伤心…… 桑度接了命令后就出了昭王府,准备去皇宫找医鬼。心想他这主子真是白忙活一场,下药的是他,要给人家找解药的还是他。土方那小子会遁地术,蹲守了三天三夜的情事,徐世子是个有能耐的,竟用自残压制药效,不过他若是死了,对主子迎娶凌小姐不是有利吗? ………… 兰姝这几日也不高兴,明棣没来找她,不来和她亲亲抱抱,她怎么替他怀小孩? “小姐,这是昭王府送来的请帖,说是太后娘娘礼佛回来了,明日要办一场春日宴。还有昭王殿下今日送了这个鲁班锁。” 小瓷眼瞅小姐今日也没见到昭王,情绪果然又很低落,接过了她递的鲁班锁,随便把玩了几下就放在一边了。 “小瓷,我想他了,他好忙啊。” 圆脸丫鬟倒不是想替昭王说话,但他毕竟是一个王爷,自然是事务繁忙的,听桑度说昭王已经两三日没回王府了。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小姐和昭王在一起到底是对还是错。 “小瓷,他会不会也有了别的女郎。”女郎声音哽咽,眼尾泛红,吸着鼻子都快要哭了。 “哥哥只有朝朝。”倏尔间,只见一位芝兰玉树的郎君从光影里走了出来,仿若神子。 “哥哥。”女郎见他突然出现,喜出望外,立时从贵妃榻上跑了过去。 “哥哥,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不喜欢朝朝了。”女郎扑过去,嘟着个小嘴撒娇道。 “胡说,不喜欢朝朝还能喜欢谁?” 小瓷瞥了一眼相拥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人,心里犯嘀咕,这两人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默默退了出来,给他俩把守着房门。 “喜欢,喜欢别的女郎了。” “哥哥只有朝朝,永远不会有别的女郎。”男子深情地望着她,满目柔情,眼里唯她一人。 “哥哥,每次见面都要亲亲的。” 明棣审视着女郎一脸正经说着谎,也没拆穿她,低下了头噙住了那两片软嫩的唇瓣,细细嘬着,两人呼吸交融。女郎渐渐被啄软了身子,止不住地往下掉,男子揽住她的腰肢,嘴唇离开她的粉肉。本想让她好好缓一会,结果她倒不乐意了,踮起足恶狠狠地一口咬在了男子唇瓣上,还撞到了牙齿,两人立时都吃痛了。 “哥哥不疼我,呜呜呜。” “阿姝,哥哥哪不疼你了?”说完还轻轻捏了捏她玉臀上的软肉,肉嘟嘟的很软。 “哥哥亲了一小会就不亲了。”女郎娇嗔道,说得有理有据的,好似真的寻到了男子的错处,居高临下地训斥他。 明棣也不哄她了,他似乎知道了这小狐狸心里头渴望的是什么。她渴望被爱,渴望被在乎,一次一次试探着你,想找到你的底线,然后疯狂地在底线上跳舞。一旦她发现你其实是愿意宠着她爱着她,她就会得寸进尺,还会装可怜给你看。 甚至她不喜欢你温水煮青蛙,她渴望热情而炙热的爱,即使你对她野蛮一点,她都能接受,尽数接受着自己炙热的爱。 男子一口咬住了女郎的唇瓣,吮了吮,继而撬开了她的贝齿,攻略她的阵地。 他不带一丝犹豫地就探去女郎的上颚,他知道戳她那里会让她发麻,果然,她的身子愈发软烂。 他抱着她走过去坐到贵妃榻上,让她在自己上头作威作福,她也的确很喜欢。 偏偏她还要学着他去攻略他的齿墙,他才稍稍阻挡了一下,她就不高兴,恶狠狠咬了他一口。于是他主动打开城门欢迎她的到来,她第一次去他家做客,里面很热,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一条软舌如蜻蜓点水般到处触碰着他的软肉,她似乎不相信敌军能欢迎她的到来,这这个湿热的地方既好奇又害怕,总觉得是陷阱。 没错,这的确是诱捕小兽的陷阱,不一会儿他就噙住了那条软嫩,在他的口中吮着,吸着,咂咂有声。 她被生擒住了,无法动弹,她就知道,哪有坏人这么好心,不一会儿她就被吮到乏力,玉津被渡入他人的口中。 男子却骤然离了她,不再继续。眼前的女郎眉眼含春,不再是当初那个不知轻重的小女郎了。此刻的她媚色外露,让他的眸光愈发幽深。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49节 玉津从女郎的唇瓣流出,淌到她的下巴。 明棣觉得她很香,连忙去吮她下巴的玉津,等吮干净之后发现她并未将唇瓣闭合,似乎还在等着旁人去戏弄它。 他使坏,继续啃她,女郎被吮到唇瓣发麻,实在乏力无助,由着他摆弄着自己。 “还说哥哥不疼你吗?” 女郎意识还没恢复,靠在他肩头无力地喘息着,着实没精力开口说话。 偏巧男子不如她意,还要继续问一遍,好似要与她辩论个高低。 “朝朝定是觉得子璋哥哥……” 未等男子说完下半句话,女郎终于开口,“不,朝朝很满意哥哥。” 虽然这句满意出自女郎之口,可明棣也满意地笑了笑,他伸出玉指,摩挲着她的唇瓣,而后虔诚地凑近她,落上了今日最后一个吻。 “哥哥只喜欢朝朝,朝朝不用担心。” 半个时辰后,小瓷望着卧房里傻笑的小姐,心中叹息,小姐前几天因看不到昭王,情绪很低落,又因昭王殿下的到来,那股不安已经彻底消散了。 她只希望昭王莫要辜负了小姐,同时她也很开心,居然能见到小姐找回儿时的性子。自从老爷和夫人去世后,小姐就一直郁郁寡欢,寡言少语不爱说话,她知道小姐心里很苦。 即使后来到了京城,住进了徐家,和徐世子定了亲,小姐都并不是真正的开心。而昭王,却能让小姐保持童真,她是由衷地感谢昭王殿下。 ………… 以往参加宴会,兰姝都是跟着徐家一起去的,如今凌科高中了探花,在外倒不必蹭着徐家的光了。旁人会先觉得她是小凌探花的妹妹,其次才是徐家的待嫁妇。 要想俏,一身孝。圆脸丫鬟注视面前一身月白襦裙的小姐,被她美得移不开目光。“小姐,您莫不是仙娥下凡?” 少女今日的打扮很素净,着一身轻薄的月白裙,头上仅戴了一只白玉喜鹊登梅簪,皓腕依旧是那只雕花白玉镯和一串檀木手串,行走间仿佛雪地里的精灵一样。一颦一笑间隐隐约约可见她的妩媚,却因穿得淡雅而美若玄女,让人不敢生出亵渎她的心思。 兰姝却是记得昨日昭王跟她说,太后娘娘喜佛,不爱奢靡铺张,叫她今日穿得素雅一些。她却想着,今日哥哥定然也是一身月白圆领袍。她和他两个人都穿了一样的颜色,内心免不了生出几分欢喜来。 “小姐,昭王府的马车过来了。” 兰姝走到侧门,果然瞧见了男子身穿白衣,风度翩翩,他在阳光底下,像是不可攀附的高岭之花。 “哥哥。”女郎小跑过去抱住了他。 这朵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终是落入凡尘,被女郎采撷了。 马车上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兰姝微微仰首,往上面瞧过去,只见里面的女郎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明媚动人的芙蓉面,正是男子的同胞妹妹安和公主。 兰姝被羞得小脸一下子就蹿红了起来,站在原地把头埋进男子的胸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明棣没料到今日的女郎如此热情,在门口就冲过来抱着他了。软玉温香在怀,他不想松手,睨了一眼侧门那两个门房,只见他俩连忙死死盯着地板,不敢乱瞟。 女郎羞得迷迷瞪瞪的,只知道自己方才是被昭王抱进马车的,他本想把自己放在座位上坐好,自己却扯着他的衣服不愿下来,更不敢看马车里另外那个女郎。男子无奈,只能把她继续抱在怀里。 “凌小姐,你叫本宫的皇兄为哥哥,那本宫是什么,本宫倒不知母妃何时多了个女儿。” 片刻后兰姝果然听到了男子亲妹的质问,她的语气很冷漠,似乎很生气自己把她哥哥抢走了,那是自然的,谁都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抢走。 “凌小姐,怎么不说话?你还要抱本宫的皇兄多久?”女郎的声音比刚刚更生气了,质问着男子怀里的少女。 “我,我不是故意的。”少女揪着男子的袖口,声音哽咽,眼圈泛红,双眸里似是含着两汪泉水,亮晶晶的。 “阿柔,别逗她了,人都要被你吓哭了。”明棣颔首看向怀里的小狐狸,怯生生的,豆大的小珍珠含在眼里,马上就要掉落下来了,连忙帮她解围。 “凌小姐,你就是耍了这样的手段,勾引上本宫的皇兄的吗?” “对不起,我错了,我这就把他还给你。”少女的眼泪绵延不断地滚落下来,一边说一边想从男子的怀里挣扎起来。 “朝朝乖,阿柔跟你说笑呢,别理她,她在嫉妒你。”明棣是真没发现他的胞妹这么爱玩,想马上把她扔下去。 “姝儿,对不起,我错了,好姝儿,你就原谅妹妹吧,嫂嫂,好嫂嫂。”安和见她果真被吓哭了,马上像被夺舍一样,从方才那个冷漠无情的女郎,立时转变成绵软的性子。 兰姝望向拉着她的明艳少女,心道她变脸好快,她在须臾前还凶了自己,眼下却摸着她的小手哄着她。 “嫂嫂,您就原谅小的吧,好不好嘛?”安和摇着少女的手,撒娇道。 “朝朝,罚她给你学小狗叫。”明棣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心疼不已,他都不愿让小狐狸哭,今日却被他胞妹玩哭了。 “汪汪。好嫂嫂,嫂嫂,要不我亲你一口吧。”还没等少女开口,安和就听从了男子的话,学狗唤了两声。说完还要凑过去,当真准备亲一口娇柔的少女。 “阿柔,别逼我扔你下去。”明棣眼神微冷,死死盯着他这位要和自己抢媳妇的妹妹,面色很是不善。 “皇兄,她太可爱了,哭起来的时候楚楚动人的,难怪你倾慕她,就连我都心生怜意。” “太后的那位侄子回来了,你还是想想该如何应付他吧。” 兰姝见这对兄妹有来有往的,也明白了方才安和是逗她的了。 “姝儿,那我可以捏捏你的脸吗?” “不可以。”男子替怀中的少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小气鬼。姝儿,刚刚我是和你说笑的,你别生我的气,姝儿这么可爱哪里会勾引人,我知道都是皇兄勾的你。” “阿柔,信不信我跟父皇说,即刻为你赐婚。”男子咬牙切齿道。什么勾不勾的,没得污了怀中娇娇儿的耳朵。 “好哥哥,好嫂嫂,小的错了。” “可,本就是我抢了你的哥哥。”少女终于怯生生地开了口。 “姝儿,没有什么抢不抢的,你喜欢,他就是你的,皇兄是心甘情愿的。” “阿柔不会生气吗?” 安和面露古怪地看了一眼她皇兄,顿了一会才开口,“好姝儿,我怎么会生姝儿的气呢。”说完还摸了摸她的头。她竟不知,这少女居然这般纯情,日后岂不是要被她皇兄吃得死死的了?登时为徐青章感到几分默哀。 说起徐青章,她现在倒是不怎么喜欢他了。当初喜欢他,也是觉得他和皇兄一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过他近日的表现很差劲。 皇兄和父皇都只钟情一人,不像他,女人太多了。她也是近来才觉得,不能喜欢那种流连于百花之中的男子。她会吃醋,会很烦。她可是一国公主,父皇最疼爱的女儿,自然是有骄傲的资本,要什么男人没有,何苦去和旁的女郎争风吃醋。 明棣温柔地望向怀里的小狐狸,觉得此刻的他像一位老父亲一样,她真是玉雪可爱。 “殿下,亲,亲亲。” 少女的声音很微弱,但兄妹二人却都听到了,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愣怔。明棣随即思忖着,他故去的那位泰山大人,到底有没有跟小狐狸说过见面就要亲亲这种话了。 少女似乎嫌弃他僵在原地不肯动作,嘟着粉唇主动凑近了他,轻轻印了一个吻。 兄妹二人对这只大胆的狐狸都感到震惊不已。安和睁大了双眸,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眼见她皇兄还沉浸其中,痴痴呆呆的模样,不免好笑。她这位芝兰玉树的皇兄,如今也算是遇到对手了。又纯又欲的嫂嫂,怕是连她这位皇兄都拿她没辙。 “臣参见昭王殿下。” 明棣在想自己最近是不是犯太岁,怎么回回和小狐狸坐马车上都能遇见外面那人。 “青章哥哥,好巧呀。”安和已经掀开马车一半的窗帘,对着外面的徐青章打招呼。 徐青章原想着昭王马车里是那人,岂料今日却是安和公主。“臣参加安和公主殿下。” “青章哥哥,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呀,我们和姝儿要去参加春日宴,你要同我们一起去吗?” 徐青章这才瞥到里面有两位身穿白衣的人,安和公主今日不再穿紫,而是穿了一身鹅黄的宫装,她旁边的是昭王和姝儿,姝儿坐在他们的中间。 平常人穿一身白,都会比这纯色逊色几分,但姝儿和昭王没有,他俩都肤如白雪。他不知道为何,此时自己的心中生出一个不好的想法,姝儿和昭王会不会…… “青章,春日宴是太后娘娘举办的,你若闲来无事……” “臣还有些事,就先谢过殿下的好意了,还请殿下为臣多看顾些姝儿,她毕竟是臣的未婚妻。”徐青章见未婚妻没有和自己打招呼的想法,以为她还在生气,也不打算为难她。 “那是自然。”貌比潘安的男子勾了勾唇角。 兰姝在听到徐青章说话的时候,她就从明棣的怀里挣扎出来了,乖乖坐在了一旁,只是又被他揽了过去,两人靠得很近,所以徐青章一开始才没有注意到兰姝。 “好嫂嫂,刺不刺激。”安和一脸兴奋地看着他哥哥怀里的少女,她觉得她和皇兄不愧是一母同胞,都是一样的蔫坏,这小女郎就像是误入狼窝的小白兔。 兰姝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错事,但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殿下,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眼前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成串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在粉嫩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清痕。 明棣瞟了妹妹一眼,安和也知道自己玩大了。 他也没说什么,毕竟还是亲妹。一把揽过泪流满面的小狐狸,轻轻吮着她的泪,不一会儿女郎果然讨饶,“哥哥,痒。” 亲近这么多次,他也明白她的敏感点在哪了,眼睛不能亲,一亲她就经不住。 “朝朝没错,没人会怪朝朝,要怪也是怪哥哥。”男子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她,跟哄三岁孩童一样。 安和瞧着自家皇兄一系列的操作,高,实在是高,小女郎果然又被他唬住了。但这时的她没开口讥讽他,怕小女郎又崩溃。她这位嫂嫂的性子好像太软和了些,嗯,实则并不适合做他们皇家的儿媳,不过皇兄应当会护住她的。 [1]摘自冯梦龙《喻世明言》 第46章 骑马 那朝朝教哥哥如何骑马可好 现下已是晚春时分, 太后娘娘刚从五台山礼佛而归。春日宴正是她举办给年轻的郎君和女郎相看的宴会,也有一些定了亲的男女过来交际,毕竟这里头还有不少皇亲贵胄, 能搭上关系也是好的。 宴会是在别宫举办的, 马车行驶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凌小姐, 已经到了, 你是狐狸精吗,你还要在躺我皇兄怀里睡多久?” 兰姝等得太无聊了, 男子的身上又有让她安心的墨香, 没过多久她就趴着小憩了,睡得倒不沉, 被安和一摇晃就醒了。 女郎睡醒惺忪,自然也是听见了安和板着脸,用冷漠的语气教训着她, 她已经知晓了昭王这位妹妹爱逗她玩, 所以她也想逗逗她。 “殿下, 朝朝怕,阿柔凶凶。”女郎轻轻扯着男子的衣袖,用湿漉漉的眼神和男子深情对视着。 明棣被这对姑嫂也逗乐了,小狐狸和他妹妹装模作样的样子着实好笑。 果然那位板着脸的公主,一看这小女郎这么娇气这么可爱, 心里也像被轻柔的羽毛搔过一样,痒痒的, “姝儿,你变坏了,怎么还和皇兄告状。” “阿柔嫉妒朝朝,没人抱阿柔。” “朝朝真聪明。”说完还摸了摸小女郎的脑袋, 如同奖励一样。 安和对这俩如漆似胶的眷侣甚是无语,她投以轻蔑之瞥,也没管他俩,自顾自的下了马车。小半盏茶之后那对吻颈鸳鸯才下来,男俊女俏,佳偶天成,合拍到不会有人觉得他俩之间能容得下他人的身影。 “好姝儿,来,和妹妹牵着手。” 安和主动过来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男子倒是松开了她,毕竟在外人面前,她还是别人的未婚妻,还是要顾及小娘子的名声的。 “昭王殿下到,安和公主殿下到,朝华县主到。” 兰姝没想到刚走进去,内侍就捏着嗓子昂首传话了,她被吓一跳,连忙躲安和怀里。 “哪个宫的?主子没走远你就喊,要不要命了?”安和拍拍她的手,转身朝着身后的小太监训道。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50节 “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这小太监也是倒霉,他一看这三人同时出现,晃人心神,一个赛一个好看,这才出了错。 “阿柔,好久不见。” 迎面走来一位蓝衣青年,约莫弱冠之年,不过应该比徐青章大一些,长相端正,一身儒雅之气。小麦色的皮肤却让他看起来很健康,没有穷酸书生的迂腐。 安和却像是见了鬼一样,拉着兰姝就走了,也不管身后跪着的那内侍了。 等走远了兰姝才开口问道,“阿柔,刚刚那人是谁呀?” “一个烦人精,太后的侄子,都快而立之年了还想着娶我。程国公的填房你知道吧,那是他姐姐,他倒好,一瞧见我就两眼放光,时时刻刻缠着我,真是冥顽不灵,阴魂不散。” “阿柔很讨厌他吗?” “说不上恨他,我只是不喜欢他罢了,男女之事强求不得。” 安和有一个没说出口的秘密,她少时曾亲眼见过那黄瑾瑜摆弄宫女,恶心得很。偏偏那日还被他发现了,他那双充满情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害得她做了几天噩梦。 后来那泼皮居然向他父皇求娶她,父皇说他满腹经纶也堪算是良配,竟然还想给他俩赐婚,她哭着闹着才让他消了这念头。被拒绝后,那人也不恼,数年对她死缠烂打,还恬不知耻地唤她阿柔,恶心死了。 “好了,不说他了,我们先去给太后娘娘问个好吧。” ………… “殿下,阿柔还是那般讨厌我。” “嘴长在你身上,你不解释难道还想让旁人去替你开口吗?” 蓝衣男子苦笑一声,不再多言。 明棣见男子一脸没有听进去的意思,也懒得跟他再多说些什么,姻缘强求不得。阿柔对他本就没有好感,自己和他交好也不过是看他有几分才学。 黄瑾瑜这人,虽风流蕴藉,却也优柔寡断,若不是看他多年对自己胞妹一片痴心,自己非得把他眼珠子挖掉。 阿柔长得俏,又被父皇视若珍宝,常常带她出席宴会,可她坐不住,喜欢到处玩,是以被这个男人盯上了。隔天自己知道这个事后,就狠揍了一顿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子。他没有还手,也不经打,胸骨都被他打断了两根,事后还捂着胸口亲自上宗王府道歉。 ………… “儿臣/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两位如花似玉的女郎走上前,给面前这位上了年纪的贵妇问好。 “安和,和皇奶奶生疏了不是,连皇奶奶都不叫了。” 开口说话的贵妇看起来年过花甲,脸上一片慈祥,一身蜀锦金织百花团簇纹,身上戴着一整套祖母绿翡翠头面,兰姝瞄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了。她很疑惑,明棣不是说太后娘娘最是喜欢简朴之人吗,可为什么她自己却穿一身名贵礼服,莫非是他记岔了? “皇奶奶,您可是冤枉孙女了,孙女这几个月可是有好好学刺绣,这不,第一件就是给您绣了这抹额。” 太后的额头上果然戴着一块黑底金线织牡丹的抹额,上面还镶了几块绿宝石,瞧着很是富贵。 “安和越发懂事了,如今是人乖手也巧了,该赏你才是。来人,把那副金丝镶紫玉兰的宝石头面拿来。” 不多说,安和手上就捧着那个放着紫玉兰头面的木匣子了,异常珍丽,那宝石在阳光底下一闪一闪的,耀人得很。 “谢谢皇奶奶,皇奶奶对孙女真好。” “这是瑾瑜给你寻来的,你表叔可是一心念着你。知道你喜欢紫色,特意给你打造的这副头面,他还怕你不喜欢呢,如今哀家看呐,哀家的宝贝孙女是喜欢得紧呢。” 安和本是搂着太后的胳膊撒娇,一听这话脸都僵了,太后坐在凉亭里,除了她的贴身嬷嬷外旁边还有几个贵女也在,这是变相地在撮合人了。 “哟,安和公主这是要喜事临门了呀,到时候妹妹我一定给您去送上一副添妆。哦不,瞧我这脑子是越发不清醒了,到时候安和公主您就是我的舅祖母了。” 说话的正是程家的人,程娴淑。黄瑾瑜的姐姐嫁入了程家,她爹是程国公的三儿子,如若安和嫁给黄瑾瑜,这辈分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可不是舅祖母么。 安和被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气得半死,早知道黄瑾瑜今日会来,她是打死也不肯来参加这劳什子春日宴的。 太后她母族弱,前太子和她的幼子又都亡故了,太上皇膝下只剩下一个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宗帝。当年程家势大,她做主把桃李年华的黄宝秋,嫁给了年过半百的程国公,却生了个痴瘫儿子,程家和黄家便也有了些嫌隙。 直到宗帝上位后,看出他早已想打压程家的心思,她这才想走贵妃这一条路。和贵妃交好,联姻才是最重要的,正好自己侄子苦恋安和公主,于是便屡屡想撮合这对男女。 太后瞧出安和心中不高兴,也不打算逼狠了她,遂转移话题,“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姑娘,生得这般标致?安和,可是你父皇和母妃遗落在外的公主?” “皇奶奶,您别说,朝华还真叫我母妃一声姨母,她是父皇新封的县主,母妃很喜欢她。” 其实兰姝和安和进来的时候,众人就被兰姝的貌美吸引了目光,只是安和身份尊贵,自然是不可能越过她一个公主,转而去谈论一个不知身份的小姐。 “妹妹生得国色天香的,又唤贵妃娘娘一声姨母,自古表亲易成婚,妹妹莫不是存了嫁给昭王殿下的心思?”开口的还是程娴淑,她自然是知道兰姝是徐家的待嫁妇,说这话实则是故意羞辱人的。 “臣女是要嫁给徐世子的。” 明棣一进来就听到这句话,指骨都被他捏得发白。说话的女郎一身月白裙,裙上绣着一簇簇蝴蝶兰,恰好一只蝴蝶落在她裙上,花纹在风中摇晃,恍若鲜活了一样,好一朵我见犹怜的小白花。和他搂了抱了亲了,日日都想着自己,念着自己,而今却说要嫁给旁人。他心中妒火中烧,恨不能马上把她压在身下,把她关进囚笼里,日日夜夜逼问她一遍又一遍,她到底要嫁谁。 他只生气了五息,脑子就清醒了,他明白这不是她的错。 “原来是徐世子的未婚妻,徐世子为我大铎打赢数场战役,英雄配美人,果然是一对壁人。”太后语气淡淡,笑容也淡了些。她早年也是想拉拢徐家的,可惜徐家只为皇帝效力。 “皇奶奶,岁月不败美人,您可真是越发温婉高贵了。前段时间我去看皇爷爷,他如今却满头银发。” 无论女性多大年纪,总是喜欢被夸好看的。莫说宗帝最喜欢这位三皇子,宗帝没登基的时候她就对明棣青眼有加。一个长得似玉人一般的孙子,嘴还甜,愿意哄着自己,谁能不喜欢呢? “子璋,你可别忽悠皇奶奶,你啊,最得皇奶奶的心。瑾瑜,你也来了,巧了,刚刚还和安和说你呢,你那副头面,安和很是喜欢呢。” “姑母安好,都是姑母的功劳,瑾瑜只不过是寻了些玉石,能得阿柔喜欢就好。”说话的男子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安和心里却不以为然,老男人,都多大人了还害臊,知道害臊还送什么送。 “安和多谢皇奶奶,也多谢,表,叔。”安和后面两个字说得很慢。 果然,听到安和一个字一个字地唤他表叔,他脸色都微变了,颔首低眉,不敢看她。 “好了,也别在哀家这里这里拘着了,都去玩吧。这行宫山清水秀,依山而建的,后面还可以骑马狩猎,只是注意安全,别往深山去了,最好两两搭配,有个照应,猎得头筹的,哀家这里还有赏赐。” 明棣本想前几日的时候就带兰姝来这行宫狩猎的,但偏巧宗帝派他外出办事去了,太后又提前回来了,这才拖到今日才带她来。 “朝朝,给你备了一套胡服,你去同阿柔换上吧。” 小瓷接过桑度递过来的衣服,心想这昭王殿下真是无微不至,什么事都给小姐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兰姝却在想一个事,马车上阿柔唤她嫂嫂,刚刚程姑娘又说她想嫁给昭王。可,可她不是要嫁给徐青章的吗?昭王是子璋哥哥呀。 “殿下,您是我的哥哥吗?” 明棣见小狐狸站在一旁思考了良久才开口,心中一滞,感觉他的小狐狸快要通窍了。这张纯白的纸,到了京城许久,已经因为上面的星星点点墨汁,从而变得不再那般天真。他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婢女,未见她异常,那就是方才凉亭的人说了什么话,让她产生了怀疑。 “哥哥当然是朝朝的哥哥,朝朝不想要哥哥了吗?”表哥也能是夫君。 男子的声音温柔又多情,极具蛊惑性,让人听了根本不愿反驳他。 果然只见女郎一扫阴霾,脸上多了几分笑容,“要的,朝朝要。” 女郎进去换衣服了,旁人只看到了风华绝代的玉面郎君目送她的背影,却看不到他袖子底下紧握的拳头,指骨发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黄瑾瑜自然也是看出来这对男女的不一般,他轻轻摇了摇头,多年前那个揍他的小少年一定想不到,以后他和他会有着相似的苦恼,同是天涯沦落人。[1]可他俩偏偏就认准了自己心中的女郎,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2] 明棣给她准备的每一套衣裙都非常合身,她之前还问过他为什么,他解释说他亲自给她量过身子。一想到这,兰姝的耳尖微微泛红。以前在简州时那些绣娘给自己量身时,总是夸自己身段好,说自己日后定会得夫君的赏识。 “姝儿,没想到你竟这般丰腴圆润。” 两位女郎还没走出来,但安和声音不小,所以屋外的两位郎君都听见了。 明棣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只见他颔首低眉,嘴里嗫嚅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不多时,两位女郎就走了出来,两人都穿着胡服,白底红条纹,小翻领,对襟窄袖袍衫。 明棣却未曾扫一眼他的胞妹,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小狐狸,心口微滞。他知道她是极美的,胡服下的她更显露出身子的玲珑雅致来,玉峰挺秀,柳肢纤细,玉臀圆润。而且她好像长高了一点点,都快和阿柔一样高了。 这套衣服本来只给她做了一套,但阿柔缠着他也要和小狐狸穿一样的,这才又捡了些料子吩咐绣娘制作,这个月昭王府的绣娘都多招揽了近十个,日夜忙活。 “皇兄,他怎么还在这?”安和看见黄瑾瑜非常不满,娇嗔道。 “阿柔,我,我是来……” “皇兄,我们来比试吧,看谁猎得多,我和姝儿一组。”安和没等男子磨磨唧唧地说完,就打断了他。 明棣哪肯和小狐狸分开,坚决不同意。 “后山多危险,身边有个男子也方便照顾你,皇兄库房那座红玉珊瑚你拿去。” 眼见明棣对她利诱,安和竟无言以对。没办法,她就是爱些黄白之物,偏偏她皇兄总是能寻到天下珍宝,真真是令人眼红。 今日宴请的有不少世家子弟,当然也不缺想上来讨好安和的。但都碍于黄瑾瑜的身份,不敢上前,谁都知道这位太后娘娘的侄子深爱着安和公主,偏巧还是有愣头青的。 “安和公主,不如您与臣一组。” 身后走近一位男子,身高八尺,剑眉星目,古铜色的皮肤,牙齿倒是白净得很。这人有点眼熟,但安和记不起来他是谁了。 他似乎看出来安和的疑惑,男子继续解释道,“臣叫成居寒,是徐世子的下属,臣的哥哥是小成将军。” “哦,那就你吧。” 黄瑾瑜望着走远的男女,眼神一黯,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 “舅祖父,不若您和娴淑一组?”过来说话的正是刚刚在凉亭讽刺安和的陈娴淑,女郎面露羞涩,不知道她是想给他解围还是有旁的心思。 “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并不善骑射,恐耽误了姑娘。” ………… 兰姝偷瞄了几眼牵着她的男子,她其实很害羞,她走得不快,因为如果走快了的话,那处就会上下起伏,男子似乎明白她的顾虑,是以迁就着她,也走得很慢。 “哥哥,为什么太后娘娘自己一身华衣珍品,却喜欢简朴之人?”兰姝太过好奇了,忍不住发问。 “因为她虚伪。太后年轻的时候创办的女学,你看如今京城还有多少贵女去里边上课的?那不过是她想博个好名声罢了。她那人,最爱锦衣华服,山珍海味,最爱权势和地位。” 兰姝难以置信,那么个慈祥的老人居然是这样的人。 男子见她缓了缓,继续道,“她母家并不出众,膝下的两位儿子也都早逝了,她的兄长前些年也战死沙场。如今她的亲人只有程国公的夫人,那是她的侄女,二十几岁的时候被她做主嫁给了年过半百的程杰,生了个傻儿子,连族谱都没上。而今又想拉拢我母妃,黄瑾瑜是她的侄子,喜欢阿柔,她一直想撮合他俩。” “可阿柔不喜欢他,强扭的瓜不甜。” “嗯,父皇会替阿柔寻一门好亲事的。”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明棣心想,或许要不多久,小狐狸就要像阿柔讨厌黄瑾瑜那样讨厌自己了。 “朝朝会讨厌我吗?”男子故作轻松道。 兰姝停下了步子,和男子对视着,三息后她才开口,“哥哥怎么会觉得我讨厌你呢?” “如果哥哥做了错事呢?对朝朝做了不好的事。” 这一次兰姝思考了很久,还一直在打量着男子,小半盏茶后才试探道,“哥哥,是有了别的女郎了吗?” “没有,哥哥喜欢朝朝,只会疼朝朝。”明棣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深深嗅着她身上的芬芳。他知道她并不抹香粉,可他觉得她就是香的,他描述不出来那种气味,但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女郎很快也回抱了他,她很喜欢被眼前的男子抱着,有安全感,还有家的感觉。 抱了好一会男子才开口问她,“朝朝可会骑马?” “会的,爹爹教过我。” “那朝朝教哥哥如何骑马可好?哥哥许久没骑了,已经忘记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51节 桑度闻及主子这大言不惭的话,若是被故去的太傅听见,都要从棺材板里爬出来怒斥他几句。主子的骑术是圣上和徐老国公亲自教的,师承大家,哪里需要一个小女郎来教。 女郎环视一眼周围,发现果然只有桑度牵着的一匹马,再没有旁的马了。那马通身雪白,崇高雄伟,一看就是一匹宝马。而且,它好像很有灵性,知道女郎在看它,它也垂头朝她望去,呼出热气逗弄着她。 “哥哥,它好漂亮啊。” “嗯,它叫飞雪,是哥哥的宠物,朝朝给哥哥演示一下如何上马吧。” 桑度心里犯嘀咕,飞雪可不是主子的坐骑,迎春才是。但是迎春是公的,所以今日才特地叫他把飞雪牵出来。主子真是无药可救了,这点醋都要吃,还有上次那狸奴也是。 明棣瞥了一眼自己的侍卫,只见他立时拉着圆脸小丫鬟退到一旁去了,非礼勿视。 兰姝倒没注意那些,她正在抚摸飞雪的马鬓,它的皮毛油光水滑,英姿飒爽。它好像特别通人性,为了让这个小美人知道它很好相处,还用头在她手心拱了拱。似乎原来是想舔一下女主人手心的,但被男主人一记眼刀过去,就改变了主意。 “乖乖哦,等会我要教哥哥怎么骑马。” 少女手拉着缰绳,抬起左脚踩在脚蹬上,右手扣着马鞍,用力一蹬就坐在马背上了。 兰姝为了让男子看清她的步骤,故意放得很慢,还一直给他讲解自己的动作。 “哥哥可是会了?” 女郎明显没有育人的经验,哪有人看一眼就会了,还真有,只见男子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已经贴着她,稳稳坐到她身后了。 兰姝觉得有点怪异,因为爹爹之前教她的时候并没有坐在她后面,而是在下面替她牵着缰绳,所以她方才是想下马的。 “朝朝,然后呢,怎么让马动起来?” 闻及身后男子的虚心请教,她也没管那么多了,继续教导他,“哥哥,你把腿夹紧马肚子,然后坐直身子,拉着缰绳,控制缰绳的时候不要太紧或者太松。” “是这样吗,朝朝?” 男子右手已经环住了女郎的腰,左手牵扯着缰绳。他说话的时候热气吐在少女脖颈上,有点痒,女郎哆嗦了一下,脱了力,靠在了他怀里。 “朝朝坐好了,哥哥带你骑马。” 飞雪不愧是名副其实的骏马,它跑得很快,颠得女郎哼哼唧唧个不停,上衣一直在起伏着。 “停,停下,啊,哥哥。”没跑多远,女郎就抓着男子的手央求道。 “吁,怎么了朝朝。”男子很听话,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说停就停。 “哥哥,哥哥,不要跑那么快,朝朝,朝朝胸口疼。”女郎轻咬下唇,微红的眸子泛出些潮气,尤其是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耳尖更是红得似梅。 明棣听了她一番话,瞄向饱满挺拔的玉峰,似是记起来了什么,他忘记给她准备裹胸带了。因为方才马跑得太快,她刚刚定是难受极了,经不住了,才忍不住要求自己停下来。 “对不起朝朝,是哥哥的错,哥哥忘记给你准备束胸带了。”男子一本正经地开口,仿佛说的是一件再普通的事情不过。 “不是哥哥的错,是我,我的……”女郎却没有他那般轻松,她羞赧万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朝朝没有错,朝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长得是美或是丑,是胖或是瘦,都不是你的错。” 明棣实际上一直都知道她很自卑,动不动就容易想多,和阿柔的性子很不一样。可她小时候,应当也是一个开朗的小女郎。有着疼爱她的爹爹和娘亲,活得无忧无虑的。既然他来到了她身边,他就不愿自己的娇娇儿不断地否定自己,怀疑自我。他希望她开心,开朗,幸福,不用去慕艳任何人。 [1]摘自白居易《琵琶行》 [2]摘自《庄子·秋水》 第47章 过夜 朝朝,今晚我们不回去 兰姝听着男子的安慰, 透过他的声音,恍惚间回忆起了从前,那段没有爹爹和娘亲的日子, 又或许是更前, 是她在长乐街中了药之后的时日。 从八岁起她就再没出过门了, 除了来京城前她参加手帕交的及笄礼那一次, 整整七年时间,她都在凌家那个二进院落里的垂花门内度过。几个春秋, 花开花谢, 蝉鸣飘雪,她时常会忘记今夕是何日。院子的狗洞早已被人填满砖头, 院墙上爬满了青苔,靠在墙上的梯子也积满了灰尘,小小的一方天地, 关住了她的步子, 更束缚着她内心。 “哥哥, 谢谢你。”女郎凑过去抱着他,她何德何能,如今竟然又有了疼爱她的家人。 她垂眸往下望去,地上的杂草虽然渺小,却生机勃勃, 绿草茵茵。微风轻拂,荡起女郎束发的发带, 似乎也在为这新鲜空气,为这无拘无束的自在而畅快淋漓。 明棣搂紧了她,伸出一只手摸着她的秀发,无声地安慰着她。 “朝朝, 想要兔子吗?” 兰姝顺着男子的眼神望过去,果然瞧见草丛里有两只灰白的肥兔子,圆溜溜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专心致志啃着脆嫩的青草。 “哥哥,不要杀它。” 男子怀里的少女对兔子目露欣喜,却又紧张兮兮地拽着他的衣角,疑似不想让他伤害那对小兔子。他竟忘记了,这成精的小狐狸,最是怜弱,哪里肯见血腥的画面。 “哥哥不杀它。”只见男子不知何时摘了几片树叶,朝兔子飞了过去,那两只兔子就被卡在了地上,被几片树叶束缚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男子把女郎抱下了马,继而去拎了那两只肥兔的耳朵走过来,递给女郎。 “哥哥,它俩好小啊,却很肥,软绵绵的。” 女郎把它俩抱在怀里轻柔地爱抚着,兔绒毛蓬松,就像狸奴一样。兰姝已经许久没见过骠骑大将军了,那日它和常胜王赖在未央宫不肯走,她也不强求,那对狸奴终究是眷念养大它俩的母猫。眼下她也想念宛贵妃了,遂道,“哥哥,我想姨姨了,明日可以去未央宫吗?” “可以,母妃也想朝朝,时常念着朝朝。” 郎君声音温润如玉,眸光如银河里闪烁的星光,看起来好像从来不会拒绝她。她却想起来另外一个,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男子。 “哥哥,你会纳妾吗?” 明棣瞳孔骤然一缩,心跳突然快了一拍,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呼之欲出了,“朝朝想要哥哥纳妾吗?” 女郎摇摇头,把玩着他手上的玉扳指,纠结了一会又道,“可是哥哥会娶妻。” 我只会娶你。明棣到底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指尖发颤,心中有些惧意,他害怕吓到女郎,他害怕她明白了自己做的那些对她来说很过分的事,他更害怕她讨厌他,甚至恨他。 他的手指颤栗着,又怕女郎看出什么,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就连声音也有几分颤意,却坚定地朝她承诺,“哥哥只会有朝朝。” ………… 两人最终空载而归,一只猎物都没有,那两只肥兔也被女郎放生了,明棣本也没想在这等小事上崭露头角。 安和倒是很高兴,成居寒给她猎了不少东西,大的小的都有,头筹自然是他俩的。只是太后瞧见他俩同行而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笑意不达眼底。 “姝儿,你们怎么什么都没猎到,不会是皇兄你手生了吧?成小将军给我猎了头鹿,回头你叫老刘头给你泡个鹿血酒补补。” 明棣听了胞妹的一番话,脸都黑了,成居寒更是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没想到安和公主看着柔柔弱弱,不仅语出惊人,刚刚也是一箭一只猎物,英姿飒爽。最后她射累了,才懒得拉弓,却时时指挥他往射哪。 “阿柔,为何要喝鹿血酒?”少女一脸好奇,她还没听说过用血泡酒这一说法。 “就是……” 明棣轻咳一声打断了她,“阿柔,我听说黄瑾瑜受伤了。” “他受伤找太医啊。”安和不假思索道。 明棣也不关心他受不受伤,只是他得打断她要说出口的话。那个几近而立之年的男子委实太过弱小,保护不了阿柔。倒是这成居寒有点意思,是这两年的新起之秀,就是肤色太黑了,阿柔应当看不上他。 “阿柔,父皇最近在替你物色驸马人选。” 男子的话虽说是对安和说的,但眼神却往成居寒那边瞥着,惟见那人古铜色的脸颊上越来越红,脸红脖子粗在他身上完美地诠释了出来,但却一个字都没往外蹦出来。 “皇兄,不是说了吗,我想要,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1]那样的男子。” 那深棕色皮肤的男子眼神一黯,似乎知道自己不是心爱女郎口中的梦中人。他是知道的,公主只喜欢徐世子,徐世子那般丰神俊朗的人才配得上安和公主。 明棣瞧他那妄自菲薄,没骨气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胞妹不会喜欢他,遂作罢。 ………… 黄瑾瑜是在拉弓的时候受的伤,他一个正儿八经的文人,弓箭都没摸过几次,拉的时候姿势不妥,胸壁受伤了。陈娴淑都被吓傻了,毕竟是她拉扯着他,央求他同自己狩猎的,他出了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可她也没想到他之前不是推诿搪塞,而是真的文弱。 太后一听自己侄子受伤了,那边安和却和旁的男子满载而归。侄子是亲的,孙女却不是,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她对安和自然是没个好脸色,没坐多久就回宫去了。 她一走,这些公子和小姐就放得开些了,三三两两地嚷嚷着要烤肉吃,于是好好的春日宴变成了炙肉宴。 兰姝虽然怜弱,但她吃的时候可没考虑那么多。明棣朝女郎望去,见她小口小口吃着他片好的鹿肉,小嘴里面圆鼓鼓的,甚是可爱。 “皇兄,你的手艺是越发好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吃到你亲自烤的肉。姝儿,多吃些,你的腰太细了。” 兰姝听到安和说她瘦,看了看自己,又微微仰首,朝一旁的男子求证,想知道是不是真如安和说的那般。 此时已是昏时,在火光映照下,少女的脸颊红扑扑的,小耳垂圆润饱满,丝毫不比坠着的那两颗粉珍珠逊色半分。 男子眼神温柔,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软软的,有些潮气,柔声道,“朝朝不瘦,朝朝哪里都好。” 今日宴会太后本是有意来撮合侄子和安和的,所以邀请的人不多,基本都是些没有婚事在身的年轻男女。也不乏有女郎想来昭王身前凑的,但都给桑度拦下来了。 明棣不喜旁人注视,故而兰姝她们这个火堆只有成居寒一个外人。他瞄了一眼那对暧昧的男女,很般配,也不知道这天姿国色的小娘子是哪家的小姐,能得昭王殿下的青睐。 军营里的年轻将军原本只有他和徐世子没有婚配,但如今徐世子左拥右抱,艳福不浅,只有他依旧任重道远了。 “安和公主,您尝尝臣的手艺,臣当初也学过炙肉。” 兰姝朝那位面红耳赤的年轻男子看去,只见那人端着盘里的整条兔腿递到安和面前,兔腿焦香四溢,卖相很不错。但兰姝跟身边玉面郎君咬耳朵,“哥哥,阿柔肯定不会吃的。” 果然,安和不由分说地拒绝了他,“成小将军,你拿着那么大个兔腿过来,是想砸死本宫吗?” 成居寒看了看几人的白玉盘,又瞅了瞅自己手里的,顿时悟了些什么。于是掏出匕首,片好之后再单膝下跪,递到安和身边,“是臣考虑不周,还望公主海涵。” 安和见他伏低做小,倒是赏脸拾起金叉子戳了片,小口品着,他手艺还挺不错,外焦里嫩,火候极好。 明棣没空管那两人的官司,他只感受到小狐狸凑过来时身上的香气,很想搂着她,但还有个碍事的在身边,听说他还是徐青章的下属。徐青章今日可是纳妾之喜,晚上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徐家瞒着凌家先行纳妾,连席面都没摆。好在小狐狸还有他,只要他还在,谁都别想伤害她。 待几人酒足饭饱后,日已渐落西山,凉意袭来,明棣开口道,“阿柔,你该回宫了。成小将军,有劳你将本王的妹妹送回宫。” “是,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皇兄,你也要把姝儿好好送回去哦。”安和临走前对他俩眨了眨眼睛。 兰姝不明所以,抬头望向玉面郎君。明棣自然是知道妹妹什么意思的,不愧是一母同胞,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朝朝,今晚我们不回去。” 等那两人走远,男子急切地凑近女郎听户,和她耳鬓厮磨着,享受着和女郎贴贴。 女郎被蹭到有些酥麻痒意,她好像好久没被哥哥亲耳朵了,内心也在渴望着什么。可不远处还有旁的男子和女郎嬉闹的声音,她竟然觉得眼前一亮,觉得有些刺激。如此想着,胸脯上下起伏着,呼吸也变得短促了起来。 明棣看她的小耳垂渐渐地透出粉意,以为是被他的热气呼的,他知道小女郎容易害羞,不想在这天地之间把她欺负狠了。 “哥哥晚上带你去山上玩,那边风景很好。” 兰姝被他搂入怀里,见他不再动作,心里本来有点失望,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亲她的耳朵。不过一听今晚不用回家,她又开朗了起来,狡黠一笑,她还从没有在外游玩过夜的经历。以前徐青章带她出去玩,都会在戌时之前把她送回家的。 世人总是爱尝试些没经过的,刺激的事情。兰姝昂首看向黑夜里繁星点点,以及周边围绕着她翩翩起舞的萤火虫,她的心中生出难以言说的欢喜。 夜色阑珊,原来晚上的山林竟这般美,静谧而深沉,蝉鸣蛙叫,时不时还有些鸟兽的叫声传来。可她不怕,因为身边这位玉面郎君会保护她,此时的心境和上次摔下去那晚完全不同。 “哥哥,这里好漂亮啊。” 不远处的女郎因为太过开心,情不自禁地跟着萤火虫转圈,少女的裙带在空中飞舞,宛如一只娇俏的蝴蝶。眼前这一幕似是触及到他心中的柔软,男子目光随她而动,眼中盛满笑意,恍惚间有暖意从他的心口流淌到眸中溢出。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52节 女郎真的很开心,眸光如盈盈一水,眼里满是雀跃的光芒。可一不留神转圈圈把自己转晕了,天地似乎都在摇晃,她感觉腿脚乏力,将要摔倒的时候,那位玉面郎君适时过来抱住了她。她没有抬头看就知道是谁,她回抱住他,腿脚发软,将身体的重力压向他,又把头深埋他胸膛,好闻的松墨香扑鼻而来,怎么吸都吸不够。她的哥哥,怎么这般好,她想将此刻定格住,想永远沉溺在今晚。 女郎微微昂首,望着郎君的双眸,他好艳美,明明是一位郎君,却生了双媚人的狐狸眼。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从女郎的视觉看过去,他犹如神子,在黑夜中散发着清凉的白月光,天上繁星都成了他的陪衬。 “哥哥,今日可以再亲亲一次吗?”女郎吞咽了一口,她感到自己很渴,想汲取些什么。 郎君没有回话,直接俯下身,贴住了女子的红唇,轻轻啄弄着,然后熟练地挑逗着她檀口每一处痒痒肉。 不一会儿,女郎就吃不消了,身子直直地往下沉。这一次男子却没有好心地揽住她,而是护住她的头,慢慢地任由她倒在草地上,然后欺身压了上去。 两具身体隔着胡服,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黑暗中,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啧啧的水声在静谧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地清晰。 兰姝想到了那个清晨,他也压着她,他瞧着不壮却有点重。可是又很舒服,说不出哪里舒服,只是觉得他和她贴得这么近,让她很欢喜。 男子察觉到女郎有些不专心,轻轻咬了她舌尖一口。 “哥哥,疼,别咬朝朝。”女郎捧着他的头,不让他亲自己了。 明棣咽了咽津液,调整了一下粗喘,深情地望着身下的小狐狸,她眉眼含春,一张娇唇被他碾到鲜艳无比。她好甜,连玉津是甘甜的。 他忍不住,再次低头吻住了她,疯狂汲取着迷人的甜味。直到女郎呼吸越来越激烈,男子感到她快要窒息了,才放过她,在她唇角落了最后一个吻。 女郎张开小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像是竭泽而渔里的鱼,水分都被人吸干了。 好在男子在照顾人这一方面愈发熟练,等她稍稍平静下来,就扶她起身,打开竹筒喂她喝了几口水。 甜津津的,伴随着一股竹香,兰姝很喜欢,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哥哥,这是什么,好好喝呀。” 男子没回她,欺身过来又吻住了她,撬开她的贝齿在里面搅和了几下,咽下一股一股的津液,良久才松开她。 “果然很甜。” 女郎哪里还敢说话,怯生生地不敢动弹,怕他兴起了,又让自己窒息。 明棣见她被吓着了,无奈地笑了笑,想亲的是她,怕亲的也是她。连亲亲都害怕的话,日后洞房花烛夜指不定要羞成什么样了。 “府上庖丁给朝朝做的,应当是竹露。” 王府的刽子手如今俨然成了小狐狸的专属厨子,无妨,小狐狸喜欢就好。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2]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小女郎就从需要采花露讨好别人,转变成了品鉴竹露的人。她知晓,这一切的特权都来自身边这位男子。 兰姝并不艳羡那些锦衣华服和那些名贵珍宝。她只是很喜欢这位哥哥,很喜欢姨姨,如幼兽归巢,傍人篱落,这对母子给了她家的温暖,她好幸运,她被人呵护着,她又有家人了。 ………… 徐青章今日很不好,祖母那日跟他说提前让冯知薇过门,他没想到徐家竟背着他,将冯知薇直接塞进了他房中。他站在望青居外面,远远地就望见了墙梁上挂着刺目的红绸,院子里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意,登时就明白了。于是他连院子都没踏入,步伐坚定,转身出了徐府。 他漫步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可能心有所属,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凌家。他在想要不要见姝儿,或者说姝儿肯不肯见他。 她今日在马车里连话都不愿和他说,想必是还在生气。一想到她和昭王坐在同一辆马车内,虽然旁边还有安和公主,他心下依旧郁闷,对于姝儿亲近旁的男子,他有些不高兴,他只想要姝儿和他一人亲近。他俩会不会太亲密了一点,姝儿她,她当时是坐在那对兄妹的中间?男子眼睛一眯,复盘了一会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似乎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男子上前敲了敲门,不多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两个门房看见他的时候,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徐世子,这么晚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转瞬,两个门房就朝着他谄媚道。 “劳烦通报一声,我想见你家小姐。” 徐青章对这二人并不熟,这座院落他本就没来过几次,后来送给姝儿,里面的人也是徐德置办的。 “好好好,世子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这两个门房当然知道凌小姐还没回来,其中一个赶紧走了,前去禀报飞叶处理。 飞叶这会真是恼死桑度了,王爷在外带着凌小姐过夜,他桑度也拐走人家的小丫鬟,眼下兰芝阁里空无一人,还能跟谁通传。 王爷派了他和飞花监视凌宅,飞花管凌小姐,他管凌家其他事的动向,凌小姐在哪飞花就在哪,他只能去找桑度汇报。 徐青章等了整整两刻钟都没见人出来,现在已是戌时四刻,姝儿不可能这个点睡了,一个大胆而诡异的念头涌上他的心头,他在怀疑这些人。 而且他适才瞧那个离开的门房,那人走路时下盘很稳,健步如飞,是多年的练家子,怎么会屈就来做守门的门房? “这么久还没出来,姝儿是不是睡了?”男子找话题问道。 “世子爷说的是,小姐兴许是出去玩了一天,累着了,可能已经歇下了,要不,您明日再来?” 徐青章拜别了门房,转身离开了。门房见他一走,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徐世子硬闯进去。 又过了两盏茶时间,天完全黑了下来。黑衣男子迅速地爬上了凌家的墙,轻轻一跃就进去了,轻车熟路地寻到了兰芝阁。里面黑压压一片,并没有亮灯,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走到内室往榻上望去,被衾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也告示着旁人,卧房的主人并不在。 男子的手掌收紧,狠狠攥着,指骨全部泛白,压抑着内心的那股冲动。他不断咬紧牙关,肌肉紧绷,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蔓延到全身。 姝儿不可能这个点还不归家,自己以前带她出去玩,都会在戌时送她回来。那就只能是那个男人,是他的错,这么晚为什么还不把她送回来?即使是姝儿想继续玩,那也是他的错。他一个王爷,深更半夜,他想对臣妻做些什么?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走出了内室。室内很黑,如果他点了灯的话,就会发现梳妆台上铺着一张女郎的画像,上面还题着字,赠朝朝。女郎定是日日观赏才会放在梳妆台上,就连离开了卧房都舍不得收起来。 可偌大个京城,他该去哪里寻她,夜风微凉,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怒意。心中的怒火伴随着粗重的喘息,让他无处发泄自己的烦闷,他的心脏压抑到像是要炸开来。宫门早已关闭,他也无法去问安和公主。 倏尔间他想起来安和跟他说,他们今日是去参加春日宴,他似乎也从别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男子闭上眼睛在,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什么,是了,成居寒跟他说过,这是太后办的一场相看的宴会。 于是他连夜敲响了成家的大门,成居寒看见上司黑着脸过来,还以为军中出什么大事了。 等男子从成家出来后,已是两刻钟之后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又爬了一次凌家,但不出所料,里边还是没人。 他牵着马,快马加鞭赶往了行宫。适才他要求成居寒说了他在春日宴上看到的所有事情,他说看见昭王和一位女郎举止亲密。明棣,明子璋,他最好没做欺负姝儿的事情。不然,自己将会是他夺嫡之路的最大阻力。 ………… 兰姝今日确实玩累了,累了就容易犯困,也不管身在何处,搂着明棣就沉沉地睡去了。 男子万般无奈地笑笑,心想这只单纯的狐狸,也就是遇到他这么个正人君子。若是那些纨绔子弟,瞧见这么个貌美女郎,恨不能立时和她在这以天为被,以地为榻,做对露水夫妻,将她吃干抹净了,连渣都不剩。 好在他是正人君子,可不是不管不顾的登徒子。将女郎抱着走到了行宫殿内,轻柔地放置到榻上,然后打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颊和小手,软嘟嘟的,让人想亲一口。 他也没亏待自己,想亲就亲,轻轻嘬了她几口,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登时浮现几个红印子。他还含弄了一会她的玉指,弄得她的指尖满是牙印,晶莹剔透的。 他堂堂一国的王爷,却在这心甘情愿地做着婢女的活计,也不问她讨要银钱,就偷香几口,全当作报酬了。他似乎忘了,正人君子做不出来趁人睡着,去偷亲的勾当。 亲够了就继续伺候小狐狸,把她外衣扒了,还有小皮靴也脱了,玉足小小的,很秀气,还没他的巴掌大。他倒是没扒掉她的寝袜,行宫到底还是凉了些,怕她晚上寒气入体。小狐狸似乎知道是自己在摆弄她,也不反抗,睡着之后性子更是绵软,很乖,任由他照顾着她。 床榻很大,两个人躺着绰绰有余,即使再多一个八尺男子,也是不挤的。明棣也脱了外衣,搂着香香软软的小狐狸就准备安寝了。 可睡下不到一刻钟,外面就响起那个侍卫的声音了,他很烦,外面最好有什么要死人的大事,不然他就给他扔水牢去。 明棣不想吵醒床上的女郎,蹑手蹑脚起身出去了。桑度瞥到主子欲求不满的脸,也知他被打搅了和凌小姐的温存,心情十分不好,但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找主子。 “你最好有什么大事。”男子声音冰冷,宛如屋檐下的冰棱子,尖锐得能杀人。 “主子,徐,徐世子往这边过来了。他去了凌府,门房没让他进去。” 这还真是个大事,明棣也不恼他了,但还是目光不善,阴阳怪气道,“他徐青章今晚洞房花烛夜,不好好珍惜千金春宵,丢下新娘子,来找旁人干什么。” 桑度心想,人家的新娘子在主子您榻上呢。他心里也烦着呢,飞叶那个毛头小子找到他的时候,可没有像他找主子时这么温柔。那小子直接踹开了他的门,怀里的圆脸小丫鬟都羞死了。 “主子,要不要拦住他?”桑度小心翼翼地问话,唯恐主子心情不好殃及自己。 “拦什么拦,让他来,本王倒要看看他能过来干出什么事。” 1]摘自郭茂倩《白石郎曲》 [2]摘自孟浩然《夏日南亭怀辛大》 第48章 三人行 谁是奸夫 行宫离京城不近, 又因为是夜路,青年快马加鞭,也骑了大半个时辰才抵达。 偌大个行宫, 主殿灯火通明, 宛如白昼, 里面却一个宫人都没有, 静悄悄的,但时不时传来勺子碰撞玉碗的声音, 这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之地格外地引人注意。 徐青章寻着声音走了进去, 远远地瞧见他心爱的女郎和外男坐在床榻上。娇小的女郎发髻散开,三千青丝披在背后, 但两人衣裳穿戴皆正常,未曾宽衣解带。 那男子手中正端着个白玉碗,给她一勺一勺地喂食些什么, 他的神情专注又深情, 并不因他的到来而分心半点。他和他师出同门, 自然是知道这男子习武多年,不可能没感应到卧房多了个人的存在。 女郎却没有看见他,依旧靠着他乖巧地被投喂着。小半盏茶后她揪着男子的衣袖,委屈巴巴说了句,“哥哥, 好苦,不想喝了。” 男子掏出帕子细心地给她擦了擦嘴, “阿姝乖,等喝完药哥哥给你拿糖吃好不好?” “臣参加殿下,姝儿,你可是病了?”青年听到一个药字连忙走上前, 急切地问道。 兰姝瞪大双眼,好奇这位突然出现在内殿的青年,诧异道,“章哥哥,你怎么来了?” 明棣撂下碗,从旁边拿了颗松子糖喂到女郎唇边,只见她小舌一卷,就含在口中了。 “青章,阿姝今日玩累了,又感染了风寒,这才歇在了行宫,已经打发人去凌家告知了,想来这会已经到了。” 徐青章现下哪有捉奸的想法,一门心思关切地望着自己的娇娇儿,关心道,“姝儿可有哪里不适?” “头晕晕的,又冷又热。” 女郎的脸色泛红,浮现两团不正常的潮红,小鼻子也红通通的,不复往日的白皙。 在他没来之前,明棣本想回去接着抱小狐狸睡觉的,就那样大喇喇地给他看,他不是想来捉奸吗?让他看,给他看个够。可没想到小狐狸因为自己和桑度出来聊了几句,她感受不到身边有人,就下床来寻他。 可她竟然不穿鞋,迷迷糊糊地踩着地板就过来了,站在门口娇声唤他哥哥,他是半点怒气都没有了,真是养了个小祖宗。 他把她抱了回去,脱了她的寝袜,给她按摩穴位,搓热了玉足,却没想到还是着凉了,起了热。她烧糊涂了,勾着他的手,难受地唤他哥哥,他心中却是怜惜不已。 这行宫久不住人,又傍山而建,这会风大,她站在殿门口吹了几卷风,就连连打喷嚏了。 他自己就会医术,没必要大老远去找医鬼了,行宫的侍女都被他清退了,能使唤的只有一个侍卫,好在他不至于那么废物,熬个药还知道火候的,等了半个时辰才给她端来。还没喂完,这天杀的未婚夫就来了,真真是烦死人。 偏偏还要对着他好言相劝,“青章,外头风太大了,阿姝这会不宜奔波,今晚就让她就住在行宫,她的婢女方才替她拿厚被褥去了。” 徐青章知道自己今晚是误会他俩了,心中万分惭愧,如何还敢要求姝儿跟他回凌家。 “哥哥,明日,我不能去见姨姨了,不能害得姨姨感染风寒。”小女郎吸溜了一下鼻子,委屈道。 “无妨,阿姝想什么时候去看母妃都可以。” 青年这会听到这对兄妹的对话,哪里还会对他俩的兄妹之情生出质疑。他是真龌龊,竟把光风霁月的昭王殿下和冰清玉洁的姝儿的关系想得那般艳俗,他真该死,恨不得当场抽自己几耳光。 “对了,青章,今晚你是待会就走,还是住兰昌宫?” 这座行宫原是太上皇建给他姨母居住的,他姨母名字里也带有一个兰,所以取名兰昌宫。当然,他姨母是没住上一日的。不过太后倒是挺喜欢的,时时来这里举办宴会。 “殿下,姝儿病了,臣放心不下,自是留在这里照顾她。” 明棣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他争,可他偏偏要。于是这两人守着床上的小女郎,找了副棋盘,对弈了一晚上,谁也不肯睡。两人还担心落子有声,会吵到她睡觉,故而捏着棋子都轻手轻脚,没发出半点动静。他俩都是徐老国公亲自教出来的,棋艺自不在话下,只是徐青章常年打战,倒是生疏了些,最后竟被明棣杀得片甲不留。 女郎夜间口渴,还被人喂了几口水,也不知道是谁喂的,伺候得很贴心,喝完她继续酣然入梦了。 这晚倒是便宜了外头那侍卫,搂着同样不用伺候人的小丫鬟,舒舒服服地在偏殿睡了一晚上。 …………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53节 许是病了容易嗜睡,快巳时的时候,床上的女郎才慢悠悠地醒来,两位男子听到动静后,连忙丢下棋子,纷纷往床榻边走去,“姝儿/阿姝,可好些了?” 女郎没喊他们任何人,眨了眨眼睛,有些腼腆,缓缓道,“我,我想更衣。”声音很轻,说完就把脑袋埋进了被衾。 她昨晚贪食了些竹露,还喝了半碗药,夜间醒来又被喂了水,后来她醒了一次,可她哪好意思叫人,便忍住了,继续沉沉睡去。直到早上醒来,憋不住了才对他们说。 明棣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又不是没伺候过她,只是旁边还有个碍眼的,无奈地叹息道,“阿姝,哥哥和徐世子先出去,等会哥哥给你叫小瓷过来伺候。” 徐青章脸羞得通红,岂还说得出半句话,跟着明棣快速地走出去了。 ………… 来时马车内是三人,回程也是,只是安和变成了徐青章。徐青章是骑马来的,行宫的马车又太小,不舒服也不遮风,自然没有明棣的马车舒服精致又能遮风避雨。所以三人都坐了上去,一如行宫的大床,马车很宽敞,容纳三人绰有余裕。 兰姝已经好多了,明棣还是给她把了脉,还摸了摸额头,道了句退热了。徐青章将他俩的亲昵看在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他竟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多余之人。姝儿和昭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明棣也不好做得太过,终究是没搂小狐狸入怀,只让她坐在两人中间。都怪这个臭男人,妨碍了他和小狐狸亲热。 女郎早晨在行宫用完膳,又喝了一碗药,这会被马车颠得昏昏欲睡,徐青章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看出她很困,轻言细语哄道,“姝儿,要不要靠着章哥哥睡一会。” 女郎嗯了一声,就被青年抱入怀中了。明棣瞥开眼,忍住不去瞧旁边的那对吻颈鸳鸯,心下却气到半死,脸上微微扭曲了起来,袖子底下的双拳紧扣,指节发白,他恨不得拔剑杀了这奸夫。方才小狐狸恹恹欲睡,原是往自己身边靠的,结果那奸夫一张口,就把小狐狸强行搂了去,可恶,气死他了,想杀人,想毁灭一切。 在外赶车的桑度也知道自家主子定被气得七窍生烟,可他也没办法,只能把一个时辰的路程缩短至大半个时辰。 “哥哥,抱抱。” 睡了两刻钟的女郎嘴里念叨了句,她也不知道为何今日抱她的男子身上没有松墨香了,是很普通的皂荚味。但是她使劲嗅,还是能闻到周围有让她安心的墨香。 明棣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的火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了。即使心中略略发酸,他依旧勾了勾唇角,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愉悦。 他明白小狐狸那声哥哥,自然不是喊那奸夫的。小狐狸从叫他殿下,到子璋哥哥,再到哥哥,没人比他更直观地了解她的内心了。身在曹营心在汉,[1]他徐青章搂着她又如何,她心里有他明子璋,即使睡着,叫的也是他。 徐青章这个耿直的青年,哪里知道女郎那声哥哥叫的不是自己,他只当她不舒服,轻轻拍着她,哄她睡熟了。 女郎吃的药里有安神的,此刻睡得很沉,即使徐青章抱她下来,她也没醒。明棣在车上望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一拳砸在车壁上,悬挂的夜明珠摇摇欲坠,咬牙切齿道,“回府。” 小瓷目光瞥去驶离凌宅的马车,她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心想昨日真是修罗场。那时她抱着被褥一进去,就望见那两位尊贵的男子守着自家小姐,她人都愣怔住了,生怕他俩待会打起来殃及小姐。徐世子现在还是小姐的未婚夫,昭王殿下,应该算是小姐的奸夫。 昭王府那位若是听见小丫鬟这声奸夫是叫自己的,保管把她扔去蛇窟,让她好好清醒清醒,谁才是她家小姐的奸夫。 小丫鬟落在后面慢了几步跟着,却不想撞见了要出门的大少爷,她给他问了声好后,就准备回兰芝阁。 却不想这男子开口问她,“适才抱着姝儿妹妹走过去的是徐世子吗?” 这位清瘦的男子可能因最近仕途顺利,已经积了些官威了,小瓷如今都对他另眼相待了,如实答道,“是,昨晚小姐起热歇在了行宫,今早烧退了才刚回来的。” 凌科固然是知道他这位嫡妹昨晚没回家的,昭王派人来通知老太太的时候,彼时他也在凌霄堂。 此刻他却冷哼道,真是脆弱,娇娇女,一点风寒就起了热。只是那徐世子,他昨晚在哪里?他是今早去接的人,还是昨晚就去了,陪了他的嫡妹一晚上? 他又想起前段时日她脖颈上那枚红痕,神色慢慢沉了下去,冷声吩咐小丫鬟,“下不为例,以后出门需要在戌时之前回家。” 小瓷应了他一声就急匆匆回了兰芝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凌家日后还是大少爷当家做主的。走进去就看见自家小姐拉扯着徐世子不让他走。 “好,哥哥不走,姝儿乖。”青年柔声哄着她,目光温柔,丝毫没有不耐烦。 小瓷却飞快地扫了一眼梳妆台,看到了昭王殿下送给小姐的画像,连忙走过去收拾了起来,真是吓死人了。小姐喜欢这幅画,日日都要欣赏,昨日她俩没收拾就出了门,还好徐世子的目光只停留在小姐身上,收起来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倘若被未婚夫看见外男送小姐传神,这叫什么事? 日后若是徐世子发现昭王和小姐的奸情,不会怒斥小姐一顿吧?希望昭王能独揽责任去,小姐这么娇,哪里受得住怒骂。本就是昭王殿下勾引的小姐,小姐受了他迷惑才和他有奸情的,小姐哪有什么错。 将将午时兰姝才扇动羽睫,清醒了过来。她望向趴在她床沿睡着的男子,还牵着自己手。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环视四周,却有些失望。只因与早上睡醒不同,另一人不在。 床沿边的男子看起来很累,又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似的,眉头深深紧锁着。兰姝想替他抚平蹙起的剑眉,不想却把他弄醒了。 男子双眸里布满红血丝,目露疲惫,沙哑道,“姝儿,可还有哪里不适?” “章哥哥,我已经大好了,倒是你,你昨晚是不是一晚上都没睡?”女郎很关心他,毕竟他昨晚一直照顾着自己。 “姝儿,我没事。”男子拉着女郎的小手蹭了蹭自己的下巴,本想讨好她的,没想到却把她戳痒了。 “章哥哥,你的胡茬好戳人,痒。” 女郎手上果然一片通红,一看就是被刮狠了。男子目露尴尬,心疼道,“是哥哥不好,姝儿,哥哥忘了。”他许久没和她亲近,哪里还晓得个轻重。 “章哥哥,要抱抱,你好久没抱姝儿了。”女郎声音软糯,带着一点病后初愈的可怜。 青年不肯让她受委屈,无疑对她是百依百顺,连忙扶她起身,凑上前搂住了她。他原以为姝儿定是嫌他脏了,不肯与他亲近。 他还以为姝儿和昭王……他早上仔细观察过姝儿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没有红痕,是他把他俩想得太龌龊了。他的姝儿这般好,怎么能被他这样腌臜的人亵渎。 兰姝实则是想回忆一下,在马车上抱她的是谁,她睡得迷迷糊糊,已经记不大清了。如今看来,的确是他,可那人呢,为何不抱她?明明自己更喜欢被他抱着的。她本就多思多虑,眼下还生了病,更是娇弱,小嘴一瘪就想哭。 徐青章感受到身上的娇娇儿哭湿了他的肩膀,连忙问道,“姝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哥哥弄疼你了?”他知道自己常年训练,骨头硬肉也硬,以为又把她撞疼了,顿时手足无措。 “章哥哥,昭王呢?” “他送我们回凌家后就走了,应当回王府了。”男子有些疑惑自己的未婚妻为何因别的男子而哭。 “他说今天带我去见姨姨的,呜呜呜,我想姨姨了。可我病了不能去见姨姨,我好想她。”女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像被雨淋湿的小猫。 男子这会岂还有怀疑他俩的心思,为自己刚刚再次想歪而深深惭愧着,柔声哄道,“姝儿乖,好姝儿,等病好了再让殿下带你去见宛贵妃好不好?” 可小女郎哪里是那么容易哄着的,不仅没被哄好,还越哭越凶,娇俏的狐狸眼登时被哭肿了,好不可怜。 “姝儿,哥哥的娘亲也在徐府,要不要和哥哥去徐府看望她?” 女郎吸了一下鼻子,含糊地问道,“是肖夫人吗?” “不是,是哥哥的生母,前些日子家里把她接过来了,她之前住在庄子上。” 兰姝也耳闻过他那位生母,小女郎对新奇的事情自然是感到好奇的。 一看她被自己哄住了,男子连忙给她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姝儿,今日和哥哥去见娘亲好吗?” “她会不会不喜欢姝儿?” “怎么会,姝儿这么好看这么乖,娘亲定会喜欢姝儿的。” ………… 徐青章带着女郎去徐家的时候,准备先去拜访老太太。两人牵着手进去后,发现里面还有旁人,正是三位夫人和冯知薇。原来昨日冯知薇已经过了门,今日她来给长辈敬茶。 两人先给四位长辈见了礼,几人瞧着这对眷侣郎才女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徐青章昨夜定然是没歇在望青居。 “世子好福气,娇妻美妾任君尝。”开口的正是肖氏,她今日着实憔悴,说话间更显刻薄,没有往日的清冷和神采。 兰姝不明所以,望了望男子,她不知道冯知薇怎么会在徐家,她也不像是来做客的,梳的还是妇人的装扮。 “姝儿。”男子无奈地叫了她一声,他只顾着高兴,想把姝儿带来见母亲,可忘了家里还有个麻烦了。 “妾身给姐姐见礼了。”今日的冯知薇穿着一身桃红襦裙,神色与往日并无不同,她起身过来给兰姝行了一礼。 兰姝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应该是进门了,应该要叫她冯姨娘了。可徐家之前明明答应了她,要在她嫁进来之后再纳妾的。 徐青章感到身边的女子微微颤栗着,手心也开始迅速变凉,他心里也不好受,终究是他惹出的祸事。 “姝儿,昨日,昨日冯氏进了门。” 兰姝望着她,没开口,也没避开,女郎身子微微颤抖着,她也不明白这种是什么情绪,只是很不安,她想逃离,于是她开始挣扎出男子的桎梏。 男子怕弄疼她就松了手,可他刚松手,另外一位妇人又过来拉着她的手了,“这位就是姝儿吧,竟生得这般美,我儿果真是个有福气的。” 兰姝打量这位拉着她的妇人,她的皮肤很黄,却很健康,但她的手心着实粗糙,磨得她生疼。可她方才敢挣脱徐青章的手掌,眼下却不敢挣扎半分,因为她猜出了她的身份,她就是今日要见的,男子的娘亲。 “姝儿见过秦姨母。” “好孩子,不知你今日要来,姨母也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是前几日章儿的父亲送我的,姨母很珍惜,今日就借花献佛,转赠给你。” 说着妇人就取下她的翡翠镯子,要往女郎手上戴,抬起她的手时,却发现她手上已经有一个雕花白玉镯了,那个镯子水头极好,晶莹剔透,灵气逼人。于是换了个手给她戴上,边戴边说,“姨母没什么好的,姝儿可不要介意了才是。” 兰姝连连谢过她,哪里敢明目张胆嫌弃这镯子,只是她手实在是太糙了,不一会儿小女郎的双手就被磨红了。她恍若也知晓女郎的肌肤娇嫩,便也不再拉着她了。 “姝儿,过来坐吧。” 贵妃榻上的老太太终于开口了,她一张老脸近日算是丢尽了,徐家屡屡出事,她心里头不安啊,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2] 兰姝乖巧地坐了上前,老太太握着她的手,眼眶湿润,哽咽道,“姝儿,是徐家对不起你。” 女郎一听这话,也清楚了,怕是徐家近日又出了事,才有了今日这一遭。她轻言细语道,“姝儿明白的,祖母,姝儿没事。” 徐青章也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他的腿仿佛有千斤重,在徐家寸步难行,他反抗不了徐家,也反抗不了礼教。 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郎眼圈泛红,因自己而受委屈,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娶她不是保护她,而是害了她。可若是自己不娶她,谁又能保护她?她这般貌美,又是那样弱小,对她心动的男子不计其数,可谁又能真心待她,怕是年老色衰就扔在后院任她自生自灭了。 而且自己也不愿放手,他爱姝儿,姝儿是他的,只要想到旁的男子同她亲近,他心中的妒火就怒不可遏。 ………… “章哥哥,你就送到这吧。” 徐青章知道望青居的红绸肯定还没拆掉,她不愿意那些刺目的红伤害了姝儿,所以从老太太的院子出来后,两人就不谋而同地走到了侧门。 “姝儿,对不起。那日我中了药,父亲找来了冯小姐,事后祖母觉得对不起她,就把她提前接进了府里,我没碰过她,姝儿,我没和她睡过。” “碰过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行鱼水之欢。”徐青章瞧着面露疑惑的少女,结结巴巴对她解释着。他竟然对这么纯真的少女讲着这些肮脏的话,他有罪。 果然女郎一听,脸上也泛起了朝霞。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软软的,像樱桃奶油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也像那奶油酪一样入口即化。 兰姝却发现他手上还戴着那根手绳,登时有些心虚,她已经好久都没戴了。接着她摘下了那个翡翠玉镯,递给了男子,柔声道,“章哥哥,这应该是你母亲的心爱之物,想必对她很重要,君子不夺人所好,[3]还是还给她吧。” 那玉镯是秦氏身上唯一一件值钱的配饰,兰姝见她摘下来的时候目光柔和,很是不舍,所以她便想着还给她。 徐青章心里一片柔软,他的姝儿怎么这般好,这般善解人意。但他这时也发现了那个白玉镯,他多年与宝石打交道,一看此物便知价值不菲,于是开口问道,“姝儿,这个镯子是宛贵妃娘娘所赠吗?” “这个吗?这是昭王送给我的,是鲁班的后人制作的,多亏了它,上次救了我一命。” 男子又缠着女郎问了上次落水的事,听完后眼睛一眯,心里却一片阴狠,关家和程家,还有冯知薇也在场,她有没有参与谋害姝儿的事? ………… 徐青章送完兰姝就回了望青居,吩咐人把那些红绸都拆了。 “哟,姑爷这是怎么了,这红绸得挂三天呢,可不兴拆,拆了不吉利的。” 开口的是曾嬷嬷,她是冯知薇的陪嫁,原本一直伺候冯夫人的。冯知薇小时候是吃母乳长大,身边并没有老嬷嬷照顾。但冯夫人不放心自己的囡囡,就把伺候自己几十年的嬷嬷给了她当陪嫁,希望她身边有个主事的人。 “冯氏,你就是这么教导下人的?主子如何行事,轮得到她一个奴仆指指点点?” 秋露身为望青居的大丫鬟,登时就走上前,狠狠打了这老嬷嬷一耳光。 可怜这老仆,在冯家养尊处优几十年,没想到一来徐家就被下了面子。 “是,是妾身的错,还请世子爷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曾嬷嬷。” 秋露一听这话又打了冯知薇一耳光,她也是身子娇弱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住这一巴掌,立时就被扇倒在地。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54节 “世子爷还没开口,有你一个妾室说话的份吗?莫说为难她,就是眼下打杀了她,那也是全凭世子爷高兴。” 徐青章冷眼瞥着这一幕,没管她们的官司,径直去了书房。他本来对冯知薇有几分怜悯,但方才一听姝儿遇害时她也在场,心中的怒火简直要把他烧没了。他的心尖尖,竟在他不知情的时候遭了那么大的罪。 秋露则是爱而不得,把怒气转向了世子爷的妾室。那晚,那晚本该是她替世子爷泄火的,世子爷都站在耳房门口了,可偏偏出来个冯氏,如若不是她的话,她秋露今日怕是就成了秋姨娘。任谁都看得出世子爷不爱冯氏,所以她今日这两巴掌,是替主子打的,也是为她自己打的。 若是凌小姐那也就算了,凌小姐那般美,还是世子爷的心上人,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比不过的。可这冯氏本就是用了腌臜手段傍上世子爷的,既然进了望青居,那就等着她来磋磨吧。 [1]摘自罗贯中《三国演义》 [2]摘自许浑《咸阳城东楼》 [3]摘自马致远《任风子》 第49章 舞剑 今日你没抱朝朝,也没亲朝朝…… 和冯知薇的独守空房不同, 玉绮院自从有了女主人后,日日阴阳调和,徐致这段时日都宿在了秦氏的房里。他当年本就和秦氏荒唐了几日, 想着这么多年也对不住她, 抬她为平妻的那天打算来歇一晚, 给她个体面。没成想他禁欲多年, 但却也是个壮年男子,一朝开荤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玉绮院是日日叫水, 而芙蓉苑那位每日都要发泄地乱砸一通。 “夫人, 听说世子爷回院子后,命人打了冯姨娘和她的嬷嬷, 咱们要不要给她送点补品?” 说话的正是绿裳,也是个可怜人,当初老夫人把她赎出来后, 正好把她放在了秦氏的庄子。两人相依为命多年, 接秦氏进府的时候, 她也跟着享福,再次入了徐府。 这两人都知道那药的凶猛,而且服用此药虽对身子有损,但也必定会孕育子嗣。她是那药的受害者,现下也对冯知薇生出几分怜悯之意。 “既然是章哥儿动手打的她, 那她定是做错了什么,你晚上把那盒老爷送的金丝燕窝给她拿去, 悄悄地,别让人瞧见了,免得下了章哥儿的面子。” 绿裳连连应是,继续给她脸上和手上涂着嫩肤的药膏, 过了一会又接着说,“夫人,您对那位凌小姐怎么看?” “倾国倾城之姿,红颜祸水,章哥儿怕是要为她跌个大跟头。” “这么说夫人是不看好她了?” “章哥儿喜欢她,当娘的能怎么办?那样的美貌,当个妾室才是好的,做主母,她不够端庄,也不够狠厉。” “是,奴婢瞧着,冯姨娘是个好的,端庄又大方。” “好有什么用,我儿又不喜欢她。赶明儿凌氏进府后,再替章哥儿寻一些貌美的来,他是要继承国公府的人,不能让他一心只想着那凌氏,像什么样子。” 秦可玉一想到自己儿子和他爹一样,只倾心一人,她心中就生出一股妒意。不愧是父子,就连深情也是遗传了个完完整整。 她当年被徐家扔去庄子的头两年,恨徐家的每一个人。所以后来她才买通了府上的下人,告诉肖氏当年的真相。肖氏果然愤怒,竟数十年和徐致分房。如今倒是便宜了她,一想到那个年近半百的男人还如此生猛,脸上一红,勾了勾唇角,压不住内心的好心情。 “再把那根五十年的人参拿给冯氏,总不能亏待了我孙子。”这个家,迟早是由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当家做主的。 ………… 肖氏回芙蓉苑后又砸了一通,下人们已经司空见惯了。待主子发泄完,她们才默默上前收拾地上的狼藉。 许是知道这些瓷器和玉器的宿命是被砸碎,所以摆在明面上的大都是一些不太值钱的玩意。肖氏也注意到了这点,但她想的却是,定是徐管家见风使舵,特意摆这些破烂玩意过来恶心她,好的定是搬到那个贱人的院子去了。 好好好,一个两个都来欺负她肖婉蓉,真当她肖家没人了吗?一生气就摔了手上的青瓷茶杯,恰好徐致这时候进来了,碎片溅起来时刮上了他的手背,手上一片鲜血。 徐致脸色阴沉,倒不是生气他被砸伤了,而是发妻日日发泄一通,徐管家也跟他抱怨过几句。一想到做错事还蛮不讲理的肖氏,他就想起玉娘的柔情蜜意来,冷声道,“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哪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刁蛮任性,不知礼数,再砸东西,就别找徐茂添置了。” “我刁蛮,我任性?徐致,你也不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成婚时你对我的承诺你都忘了吗?如今你日日宿在那贱人的院子,可曾想过我半点?”肖氏一听他那话,登时就拉着嗓子用尖锐的声音回敬他。 徐致也知对她有愧,可他和徐家都容忍放纵了她二十年,这还不够吗?哪家夫君在家需要伏低做小,去讨好妻子的?更不用说,他还是朝中的重臣,传出去都要遭人耻笑。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太常寺卿就是这样教你不敬尊长,不尊丈夫,谋害子嗣的吗?”说罢就甩袖想离开。 走了几步又想起来找她的目的,冷冷瞥了她几眼,继而道,“霜霜大了,我已为她看好一门亲事。是金科状元高瓮安,为她操办婚事的事情就交给玉娘吧。” 肖氏瘫坐在地上,像是不知疼痛一般,任凭那些碎片压入手心,怔怔道,“嬷嬷,嬷嬷,他想夺我管家之权,他是不是早就想休了我了,嬷嬷,他好狠心,好狠心啊。” 穆嬷嬷哪敢说国公爷是非,她虽身为夫人的奶嬷嬷,但也觉得夫人这次太过分了,怎么能那么对国公爷说话呢,哪个男人会喜欢歇斯底里的发妻,但毕竟是自己主子,主子不好,她一个下人能得什么好处。 “夫人,您不该和国公爷闹翻脸,玉绮院那位日日缠着国公爷,您这时候把国公爷逼走,这不正是顺了她的意了吗?国公爷还是疼爱您的,又给霜霜小姐找了一门好亲事。” 肖氏没力气回应她,只是怔怔在原地,眸光涣散,两眼无神,心灰意冷,无声地哭泣着,凹陷的双眸里没有一点光亮。 一如花瓶里枯萎的梅花枝,即使芙蓉苑日日都遍布满屋子的碎片,那喜鹊登梅宝瓶也没被她砸去。倒不是她多喜欢那宝瓶,只因那里面干枯的梅花枝,是今年初雪时徐致给她折的。 ………… 兰姝回到凌家已经是日昳了,是她的午梦时间,于是她一沾床就睡着了。小瓷没在她面前提冯知薇,许是看透了徐家,又或者是根本不对徐家抱有希望了,没必要说些有的没的让小姐揪心。 而且她也知道了,小姐当初口中那位子璋哥哥,不是徐世子,而是昭王殿下。在她看来,也许小姐对徐世子才是兄妹之情。而她对昭王,很依赖,也很喜欢,或许连小姐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两种感情是不一样的。 女郎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酉时,她茫然地看了看鹅黄色的罗帐,是昭王府送过来的。昭王府,昭王,那哥哥呢?她心里念着他,情不自禁叫出了声,可没人回应她,心下一委屈,两滴清泪就滚落进了发间。 小瓷在外面听到动静,知道兰姝醒了,原想着过来伺候她,没想到却瞧见兰姝坐在床上哭了起来。连忙上前紧张兮兮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魇着了?” “小瓷,我想他,我想哥哥了。”女郎搂着小丫鬟,呜呜咽咽地哭着。 小丫鬟当然知道她家小姐口中的哥哥是哪位,拍了拍她,哄道,“小姐别难过,小瓷带小姐去找哥哥好不好?” “嗯。”女郎双眸饱含泪水,却在听到去找哥哥的时候倔强地止住了哭声。 故此主仆二人叫了马车,不请自来地前往昭王府。 飞花早在她俩动身前就去禀告了王府,谁料王爷此刻不在府上,那可咋整。凌小姐那哭得情难自禁的模样,莫说男子,她瞧了都怜惜。 萧河反而很高兴这未来女主子登门,特意吩咐好大伙,待会凌小姐过来时,务必要哄得她开心。 因此兰姝还没下马车,相隔甚远,却眺望到红丝绸铺在大街上,一直延伸到王府里面,墙上各处都挂着红绸,红灯笼,很是喜庆。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小女郎眼圈一红,又要哭了,未等谄媚的萧管家开口,女郎就吸吸鼻子娇嗔道,“哥哥,昭王,昭王殿下今日是要娶妻纳妾了吗?” 萧管家一听坏了,这女主子误会了,忙开口道,“凌小姐,王爷还不曾娶妻纳妾,这是为了欢迎您的大驾光临的。王爷眼下不在府上,小的已经派人去通知王爷了,还请凌小姐能赏脸,进府稍等片刻。” 兰姝本就做好了明棣不在家的准备,这会心里虽然微微发酸,但也能接受。她想见他,因而乖巧地跟着萧河入了王府。 王府内各处都挂满了红绸,全都是正红色,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婚嫁之事,从而女郎又怯生生地想再次确认一遍,“哥哥当真没有娶妻吗?” 萧河心道,您不就是那位妻子吗?但哪里好对她说那些话,若是说了,这王府他也不用待了。是以接连对她谄媚道,“凌小姐,王爷不曾娶妻,王爷特意吩咐小的,务必要让您高兴。还请您坐上轿撵移步花影轩,小的在那为您安排了一些解闷的杂耍。” 花影轩在王府的后边,相去甚远,若要这小女郎徒步而去,指不定累得她腿脚发软。故而萧河这才给兰姝准备了轿撵。小瓷瞥了一眼抬轿的侍卫,个个都身高八尺,一身腱子肉,壮得跟头牛一样。偏偏轿撵上的女郎玉骨仙气,美若天仙,在这一群彪汉中更显得她娇小玲珑,徒生矛盾之情。 萧河怕女主子等急了,也没让这群男子绕远路,直接走了最短的路程,沿途给兰姝讲了讲他们王府的布局。 但女郎依旧神情恹恹,他也算是瞧出来女主子对此毫无兴趣,于是又加进去了昭王的一些事,比如王爷住在银安殿,王爷在宗祠殿祭祀,王爷书房叫竹墨轩之类的。一听昭王的事情,女郎这才有了兴致。 萧河捏了一把冷汗,可算是吊起未来王妃的胃口了,继而道,“凌小姐,花影轩是王爷特意用来做花房的,那儿的名贵鲜花繁多,您若喜欢花,日后住了王府,闲来无事可以去那逛逛,不比贵妃娘娘的花房差。” 兰姝面露疑惑,为什么萧管家要说她日后入住王府?萧河看她一脸惑色,也明白自己一时情急说错话了,连忙糊弄过去,“凌小姐,待会您就坐在花房那,一边喝着甜露,一边看这几个侍卫给您耍几套拳法,他们几个都跟着王爷出生入死过的。” 兰姝没想到这几个彪汉竟有这么大的来头,这么勇猛还来给她抬轿撵吗?一想到这,软垫上的玉臀有些坐立难安了,好在没过一会儿就到了花影轩。 花影轩果然到处都是名贵鲜花,繁花似锦,蝴蝶翩翩起舞,女郎下了步撵走过去,而它们仿若将她也当成了一朵美人花,围着她扇动着绚烂的翅膀,随风摇曳。往上面瞧去,有一个透明的琉璃罩子,可以望到碧蓝天空上骄阳似火。 兰姝被萧管家引入了花亭,里面已经铺好了兽皮坐垫,桌面上也备好了新鲜的花露,糕点以及瓜果。兰姝瞧着这么美的景色,心中的烦闷也少了些,轻啜了一口花露,甜津津的,沁人心脾,是满口留香的茉莉花露。 又见萧管家指挥那几个彪汉子给兰姝耍了几套拳法,他们一一给女主子介绍了自己名字,什么草荣,山灭,辞陵,悔天,兰姝也没记住,小女郎眼盲心盲,只晓得他们高大威猛。 明棣是昏时,天将黑才回来的,一过来就望见小狐狸笑靥如花,拍着手连连称好。他这才顺着她的眼光一瞥,玄武军那几个高手不是在给她耍拳,就是在给她舞刀弄枪,弹琴转伞。他望着地上被松过的土,还写成了一个兰字,一看就是土方的杰作,这群家伙,可真会逗小姑娘开心。 女郎似乎感应到什么,忙回头看,月白衣袍映入眼帘,她的瞳孔迅速升起了光亮,眼里满是惊喜和兴奋,笑意从她的眼里和嘴里流露了出来,欣喜若狂,“哥哥。” 明棣站在原地没动,眼睁睁地看着小狐狸朝他扑了过来,他稳稳地接住了她,温柔道,“朝朝,今日想不想哥哥?” “想,朝朝想哥哥了。”女郎没抬头,小脸在男子胸膛蹭了蹭,满是依赖。 萧河腹诽,能不想吗,人都主动来昭王府找您了。他本想叫那几个壮汉使几套拳法糊弄住小姑娘,但没想到,女主子只是看起来娇弱,实际上最是会使唤人。 那几个玄武军见小女郎看得昏昏欲睡,纷纷使出看家本领来逗她开心。给她表演遁地,飞叶杀蜜蜂,女郎还要求他们几人叠罗汉,就连辞陵那只宝贝松鼠都给小女郎磕核桃去了,老刘头那老小子还差点给女主子上个满汉全席,葡萄都被他雕成了一个个小人。依他所见,昭王府的能人异士去路边卖艺都能养家糊口。 “哥哥,今日你没抱朝朝,也没亲朝朝。” 明棣心道,他倒是想抱想亲,但你未婚夫就在旁边,你若不怕死,那我们干脆就共同赴死。 他睨了一眼在场众位,那几人忙隐去了身影,就连小瓷都被桑度拉走了。他食指抬了抬,等了三息终于清完场了,心想,慢死了。这才捧着女郎的脸颊,深情地吻了下去。 女郎喝了一下午的花露,嘴里一股甜津津的茉莉花香,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不一会儿,粗重的喘息伴随着暧昧的水声就在花房响起了。 半刻钟后,女郎双手抵在了他胸口,缓缓喘息着。男子却不放过她,又俯身下去噙住了她的唇瓣,细细碾磨着,过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离了她的唇,继而凑到她的听户,用低磁暧昧的声音问她,“朝朝,今日可还满意?” 女郎软了腰肢,哪有力气回他,柔软无力地随意点了点头。 不止女郎喜欢亲吻,男子对她更是有着深深的欲念。 明棣将她拦腰抱起,准备去最近的望月台。兰姝眸光殷切,玉面郎君的侧脸轮廓线条流畅,鼻高唇薄,抿唇的模样矜贵淡然,清冷的月光撒在他的面颊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清俊飘逸之感。 “哥哥,你真好看。” 明棣低头望着小狐狸,狡黠的狐狸眼中此刻盛满了对自己的痴迷,他弯了弯唇角,心情很好,一扫早上的阴霾。 女郎见他笑了,忍不住撑起身子,吻了他嘴角一下。 花房内出现一声轻响,在土里冒头的土方登时就被明棣飞了一片花叶过去,削了他一缕青丝。这位而立之年的袖珍人也是识趣,立刻钻出了花房。 玄武军那几位倒不是因为一块令牌就死心塌地跟着明棣,他自幼学武,武艺高强,他们纯粹是被他打服的。 谁能想到玉树临风的昭王殿下是位心狠手辣之人呢,他对外温和有礼,事实上最是烦那些繁文缛节,有着一颗蛇蝎之心,从不怜香惜玉,说杀就杀。除了温柔以对宫里那几位亲人外,剩下的所有柔情怕是都给了怀里抱着的这位女郎。 男子把女郎放到望月台的座椅上,上面已经有准备好的大氅和毛毯了,待他给女郎裹严实了才开口问,“朝朝可想看哥哥舞剑?” “想!”女郎眸光闪闪,一如天上的明月,明月宫里住着眼前这位玉面郎君。 男子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银雪剑,剑光澄澈,剑穗坠着一串月白流苏。男子身姿如松,长剑轻挥似能斩断清风。舞动时人剑合一,剑法轻盈如盘龙戏珠,一剑霜寒十四州,[1]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刚柔并济,既不失美态又不失凌厉。 “哥哥,好看!”女郎拍拍小手给他鼓掌,毫不吝啬地夸赞着,笑吟吟地连连称妙。 身着月白袍的玉人站在月光下,仿若神人,清俊的神容恍若能摄人心神似的,令人忘却自己还身在凡世中。 待他一舞毕,女郎不知不觉就走近了他,和他深情对视着,水盈盈地望着他,清透的瞳色撞进了他如墨般的狐狸眼。她感觉自己心跳在加速,快速地跳动着,毫无章法地扑通扑通乱跳。 “朝朝,哥哥教你好不好?”男子声音温柔如水,实在是让人生不起反驳之意。 兰姝也忘了有没有答应他了,只是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贴着自己了,那柄银雪剑正握在她手心。剑不沉,他握着自己的小手,轻轻带动着自己的雪臂舞动着。 两人在望月台上衣袂飘飘,清姿卓然,与这缠绵的夜色融为一体。不知从何处传出来清越的笛声,柔和静谧,为这对神仙眷侣伴奏着。 人比人,气煞人,两两相比早已分出了高低,小瓷把徐国公府和昭王府对小姐的区别对待看在眼里。她想若是别人,也没法不对昭王心动。 一个是冷若冰霜,给小姐苦头吃,让小姐难堪的徐家;另一个却是真心相待小姐的昭王府。虽然今日只有几个人出现在小姐面前,但她就是隐隐觉得,昭王府大多数人,甚至是所有人都是喜欢小姐,愿意哄着她的。因为王府是昭王当家做主,而昭王殿下看重小姐。两两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她是真的希望小姐能幸福,一生无忧。 “看什么呢,王爷赏了我一把软剑,敢明儿我也教教你,现在我教教你怎么握匕首。”男子搂着她,边说边拉着她的手去握他腰间的短匕首。 “呸,登徒子。”圆脸小丫鬟的脸骤然红了起来,啐了他一口,却是任由他教着自己。 ………… 明月高高挂起,月色满地,静谧的青石小路上,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影子交缠在一起,肆意地缠绵着,亲密无间,挤不下其他人,也无法拉开距离。一如这两颗年轻炙热的心,似乎这世间再也没人能让他俩分离。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55节 “哥哥,朝朝不想走。”女郎嘟着个小嘴,不满道。 “小姐,大少爷要求您在戌时归府,现在已经是戌时六刻了。”小瓷适时地提醒着自家小姐。 女郎停留在原地不动了,蛮不讲理道,“哥哥就是想赶朝朝走。” 明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打趣道,“朝朝真真是越发娇气了,如今还会跟哥哥闹脾气了是不是?也罢,今晚不回凌家了,朝朝跟哥哥睡吧,哥哥正想亲着朝朝睡呢。” “这,这不好吧。”女郎扭扭捏捏的挠着手指。 回想起方才在望月台上,明明说是教她舞剑,可教着教着,两人呼吸就急促了起来。她被吻到腿脚发软,直打哆嗦,可男子却不搂着她,任由她倒在地上,还压着她,她全身酥软,使不出一点力气。她已经被亲怕了,到最后她只能轻颤着,被迫承受他汹涌的爱意,粉嘟嘟的唇瓣此刻娇艳无比,一看就是被狠狠怜爱过了。 男子也不管她的忸怩作态,直接拦腰抱起了她,作势就要往回走,好似真打算要一直亲着她睡觉一般。女郎赶紧挣扎着要下来,“哥哥坏,朝朝不要和哥哥亲着睡觉。” 明棣叹了口气,他已经琢磨透小狐狸的心思了,只有她想亲近你的时候,你才可以回应她。如果过了她想要的度,她就无情地抛下你,真真是个小祖宗。娶妻之路堪比西天取经,好在他也很享受这个过程,宠溺道,“那朝朝要回凌家吗?” “要,哥哥送我回去。” ………… 回到凌宅时已经亥时一刻了,明棣抱兰姝下来的时候刚好遇上归家的凌科。他满身酒气,不知道从哪应酬回来,熏得刚睡着的女郎脑仁疼,闭着眼睛蹙眉不满道,“哥哥,臭死了。” 凌科刚想给昭王行礼就被他制止了,小狐狸今晚玩累了,已经进入浅睡眠的状态,这个时候的她脾气最是大,他哪里会任由不相干旁人吵醒她。丢下他就大步流星地进了侧门,堂而皇之地抱着她回了兰芝阁。 留在原地的只剩桑度和瑟瑟发抖的小瓷,她还是有些畏惧这位大少爷的,总觉得他冷心冷面,不像是好人。 “姝儿妹妹今日好兴致,竟玩到亥时才归家,可是忘了我给她定下的规矩?”冷冽的声音从他口中说出,听不出语气,却让小瓷感到寒气逼人。 桑度好歹是个男子,固然是护自己人的,如何能容忍这男子阴阳怪气地斥责小瓷,摸了摸佩剑,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小凌探花,您只是凌小姐的庶兄,没必要管那么宽吧?” 清瘦男子和他对视了片刻,继而道,“庶兄,庶兄,哈哈。” 小瓷只见那位阴冷的大少爷口中嗫嚅了几句庶兄,然后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在这夜色中有些吓人。 小丫鬟进兰芝阁后就瞥见自家小姐拉着昭王不让他走,如同拉着徐世子时一样。昭王正耐心地哄着她,还拿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颊和小手。倒是辱没了她这个贴身丫鬟,全然没了用武之处。 她看着昭王给小姐轻柔地盖好被子的动作,想起来小姐前些日子不过跟她提了一嘴榻上的被衾不够软,当天晚上昭王府就给她送来了两套柔如云朵的蚕丝被,香枕里面还塞满了助眠的草药,实在是贴心。 没过多久那位玉面郎君把女郎哄好了,经过小丫鬟的时候轻声道,“她今日贪食了些花露,半夜恐要更衣和喝水,你听着点动静。” 小瓷忘了回应,她瞳孔放大,只觉得震惊,怎么昭王殿下连这个都知道,小姐更衣后确实喜欢再喝一杯水。望了望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床榻上的女郎,若有所思的样子,似是在想什么。 白平儿也不知道今晚这男人抽了什么风,一直掐着她脖子,要她闭着眼睛骂他臭。他太粗鲁了,兴起之时连她小日子都要拉着她胡来,她都后悔招惹这个阴鸷的男人了。 “快说,别停。” 男子见她不专心,立时收紧了虎口。白平儿脸色涨红,微微仰着头,艰难地从嘴里泄出几个字。 [1]摘自贯休《献钱尚父》 第50章 训狗 羡慕狗可以舔她 翌日, 天清气朗,是个大好的晴天。小瓷甫一进卧房,就发现自家小姐已经起身了, 披了件狐裘坐在贵妃榻上绣东西, “小姐, 您怎么今日兴致这么好, 刚起来就绣花了?” 只见小娘子耳尖泛红,嘟嘟囔囔半天没说出话来, 依旧摆弄着手里的绣活。 实则是兰姝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见明棣和她月下舞剑的场景,不同的是, 最后落在她身上的不仅仅只有密密的吻,他还不管不顾地啃咬她。 小娘子醒来时,水灵灵的眼睛透露出羞怯之意, 白嫩的小手紧紧攥着被衾揉搓, 呼吸不匀, 香肩抖动,薄汗打湿了小衣和亵裤,身上一片潮意。 待她擦完身子,思忖着正好自己闲来无事,就想把昨日月下的两人用苏绣织一张绣像, 这绣像正是当下时兴的玩意,用丝线一针一线地绣出人像。明棣昨日教她舞剑, 挨得那么近,贴着她,握着她,轻盈地舞动着, 仿佛她也是侠客,也会剑术一样。 “小姐,昭王府送来了早食,还有两盆白牡丹,说是叫什么青山贯雪和金玉交章,奴婢只瞧着煞是好看。” 那两盆白玉牡丹白中带粉,尽情绽放着,花瓣层层舒展,如天上的云霞坠落人间,在微风拂动下翩翩起舞。欣赏着这么漂亮的花,心境都变得开朗了。 小瓷倒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感慨一句昭王对您真好这种话,因为她觉得昭王时时刻刻都对小姐很好。 用过膳后,兰姝原想接着绣几针,却倏尔间想起一个事,问道,“小瓷,涵姐姐是不是快要大婚了?” “不止呢,小姐,徐家大小姐徐雪凝也要成婚了,她的未婚夫是周家的小侯爷。前几年他家老太太去世了,这才将婚事拖到了如今,雪凝小姐都年满十八了。” 兰姝对徐雪凝很陌生,没见过几次,只记得是个文静娴雅的美人。她作为徐家的待嫁妇,到时候定然要去添妆的。但兰姝的多宝阁几乎都是昭王和徐青章添置的,每一件她都舍不得送人。故而她还是决定今日出门一趟,购置些贺礼。 待主仆二人一到侧门,才发现门房被换掉了,新换的门房是个陌生的老滑头,苦笑道,“大小姐,大少爷有吩咐,不让您出门,您还是别为难小的了。” “小姐,昨晚您是亥时才回来的,少爷之前规定让您戌时回来。昨日殿下抱您下车的时候,刚好遇见应酬完回家的少爷,您,您还说他身上臭。”小瓷支支吾吾道。 兰姝一听这话好像是有点印象,她记得昨晚遇到一个醉鬼,身上臭烘烘的,嫌弃得很,没想到是凌科。 “小姐,老夫人叫您去一趟凌霄堂。”徐德小跑过来,一边擦汗一边开口道。 ………… 等兰姝过去的时候,家里的几位主子也都坐在里面了,她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凌科的院子离她近,另外三位又时常在她身边讨好着她。她给老太太请完安后,就自个寻了把椅子,乖巧地坐了下来。 见她坐下,老太太才开了口,“姝儿,今日叫你来是家里有件事要宣布。”她顿了一下,看向了兰姝,继而道,“科哥儿也大了,马上就要授官了,祖母决定把白氏抬为你父亲的平妻。如此,哥儿在外面的身份也好看些。” 兰姝听到这话时,小脸煞白,瞪圆了双眸,心里一阵发凉,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们。与她满脸诧异不同的是,另外几位脸上都有着淡淡的笑容,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见白氏今日穿了件桃红色的袄子,脸上喜气洋洋的,和往日的素净很是不同。 过了许久,她才妥协,颤颤道,“但凭祖母做主。” 她顿然理解了那日徐青章的无奈,她们都是家族里一个微小的人物,当家做主的不是她们,家主可以任意揉搓,可以任意羞辱,可以强迫她们,让她们接受不情愿的事情。 老太太点点头,很满意孙女的乖顺懂事,接着道,“白氏虽说被抬为平妻了,但你若不想叫她母亲,也可以不叫,不用去给她请安。”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吃,兰姝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是这巴掌打得着实疼人。 兰姝站在凌霄堂的外院,没继续往前走,愣怔怔地待在原地。 “姝儿妹妹。” 身后传来凌科的声音,兰姝侧身望了望他,他依旧清瘦,一身青衣袍子洗得发白,人却很精神。她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爹爹的影子,想必日后他也会是个清贫的好官。 好半响,她才开口,“兄长,姝儿想出门。”女郎的声音仍然软糯,只是带着一点哽咽。 “可以,只要姝儿妹妹能在戌时之前回来,莫忘了还有个家,妹妹是可以出门玩的。” 说完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毛茸茸的,像狸奴。她没躲,如恩宠一样乖巧,收回手时,他的手指有些许痒意,在袖子下用力捻了捻指肚。 兰姝没料到他会摸自己头,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多谢兄长。”说完便迈着小碎步走了。 凌科待在原地,嗅着空气中残存的香气,冷笑了一声。嫡妹又如何,还不是要听他这个卑贱妾生子的话。 他昨晚被那侍卫讥讽后,就去老太太院子,提了一嘴想抬自己姨娘为平妻,老太太自是满口答应,这才有了今早这一出。毕竟老太太还指望着自己替凌家光宗耀祖,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袖子下的指尖被他搓得生疼,他也迈开了步子往金名院而去,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他今日心情大好,决定待会对她收着点力。 ………… “小姐,老夫人也太过分了吧,把白姨娘抬为平妻,这是置您为何处境啊,就好像将您当成了这个家的外人似的。”小瓷已经很久不和兰姝抱怨了,这次是真忍不了。 与以往不同,坐在马车里的女郎这次没有出口安慰她,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倒是小丫鬟看出她的不对劲,又捡了几句好听的来说,“小姐,好在您也快出嫁了,到时候不用搬去公主府,免得受他们磋磨。”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对劲,这才想起来小姐虽然六月出嫁,可嫁的是徐家,这不是脱离虎口,又入狼窝吗?昭王殿下怎么不快点让小姐进王府,真是慢死了,心中蛮不讲理地对昭王也生出几分怨怼。 “小瓷,徐大小姐是哪日成婚?” “和冰涵小姐是同一天,再过三日,是这个月的十三。本来要相隔两天的,但是那天算出来不宜嫁娶,索性就安排两人就同一天出嫁了。” “那我们去如意楼吧,给她俩挑两根簪子。” 兰姝第一次来如意楼,先前只知道它是京城最大的金银楼,可没想到竟这般富丽堂皇。昂首往上遥遥望去,有三层楼高,用的都是上好金丝楠木建的,就连牌匾都是用金子打造的,一盏盏琉璃灯挂在横梁上,室内被明黄色的光晕笼罩着,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座金子砌成的富贵楼,在周围一众的矮宅低院中尤其显得鹤立鸡群。 掌柜的一看这下车的小娘子生得这般花容月貌,登时从里面小跑了出来。他常年和官家小姐打交道,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还没见过这等姿色,媚而不妖,艳而不俗。忙走到兰姝跟前谄媚道,“小的姓吴,是这家店的掌柜。不知您是哪家的小姐,大驾光临小店,今日可想看点什么珠宝?” 兰姝见这掌柜一脸讨好的样子,意识到自己今日出门又忘记戴帷帽了,只因往日出门,明棣都会给她安排好一切的,她也犯不着操心这些琐事。 “我们小姐是小凌探花的妹妹,今日前来是想看看簪子发饰。” 吴掌柜自然是听说过近日小凌探花的大名,“原来是朝华县主,失敬失敬,里边请,县主应当是第一次光临小店,小的为您介绍一下。” 一盏茶后,兰姝才从这吴掌柜的口中明白了如意楼的布局。一楼是卖成品的,二楼是定制品,三楼是服务皇亲贵族的。一般小娘子也就在一楼逛逛,徐青章上次是在二楼取手镯,这才……吴掌柜还说,徐青章时不时会来他们二楼定制一些珠宝首饰。 不用多说,那些珠宝都被放在了兰芝阁内。兰姝能想象到他看珠宝时的温柔目光,就好像是在看她一样,他期待那些冰冷的宝石和金银能博自己一笑。经此一遭,她反而生出几分理解他的心思了,不再一味地责怪他纳妾,他也有他的不容易。 “朝华县主,您今日是想买来自己配戴的,还是想送人的?”吴掌柜陪着小娘子转了一圈,见她仍旧兴致缺缺,免不得开口询问。 “我们小姐是想买两件给人添妆的。” “哦,有有有,县主这边请,这个多宝阁上摆放的首饰最适合送旁的小娘子。” 只见博古架上面摆放的都是一些,两两款式相近的首饰,果然很适合小姐妹一起佩戴。 “吴掌柜,怎么本小姐来如意楼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奉承啊?” 兰姝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看,果然冤家路窄,是关蓁然和她的婢女。 吴掌柜上前了几步,弯着腰讨好道,“关小姐,您可误会小的了,定然是上次您来的时候小的不在这,若是小的在,您叫小的往东,小的绝不往西。” “凌小姐,今日你也是来买首饰的吗?我看你在这站了这么久,可是囊中羞涩,买不起如意楼的首饰?也难怪凌家是小门小户的,这样,你看上了什么,挑几样,本小姐替你出了这个银子。” 兰姝瞧了一眼就不再多看了,也没理她,随意从多宝阁上拿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摆放着两支金步摇,做工复杂,金光闪闪,很是惹眼。 “凌小姐好眼光,这么漂亮的步摇,简州怕是做不出来,想必你也是第一次见吧。” 兰姝笑道,“麻烦吴掌柜替我包起来送到凌宅,算在关小姐账上,如果关小姐身上银子不够,劳您叫人去凌宅取钱。” 女郎把匣子递给吴掌柜后就出了如意楼,也不管身后那人喊着她的大名。 “小姐,您刚刚真是太飒爽了,您没回头瞧,那关蓁然脸都被气红了,还一直跺脚。” 从如意楼出来后兰姝心情很好,她有银子,自然不会买不起两根步摇,但她就想气气关蓁然。兔子被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她才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绵羊。 “小姐,您说,关蓁然会不会替咱们付钱?”小丫鬟一脸兴奋地问道。 “若是她不在乎名声的话,她大可以不付,不过她应该会吃了这个哑巴亏的。” “呀,小姐,奴婢忘了告诉您,再过几日崔小姐也要大婚了。” 经小丫鬟一提醒,兰姝也想起了崔滢,上次她说她未婚夫要冲喜,故而急急忙忙也要成婚了,但她这会不想回如意楼了,遂道,“那这两根步摇,一个给徐大小姐,一个给滢滢吧,我再给涵姐姐绣几张花绣的帕子。” 她总觉得和徐冰涵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之感,感觉她身上有娘亲的影子,虽然她只比自己大一两岁。她是不可能和自己娘亲有瓜葛的,娘亲只有一个表姐,还在张家香消玉殒了。 她琢磨着,夜间点点烛火,两天应该也能绣三张帕子,一想到这,就准备带着小丫鬟家去了。 “请问,小姐可是姓凌?” 身后传来温润男子的声音,兰姝回头,眸子里显现一位眉眼柔和的书生,他身穿苍色棉布长衫,衣摆沾着少许墨迹,手中抱着几卷书,见她回头,先是眸光一亮,接着笑吟吟地又问了一句,“请问小姐的兄长可是小凌探花?” “正是家兄,不知你是?” 听到小娘子的回话后,他眼里的笑意愈发深了,唇畔的欢喜藏都藏不住,温和道,“小生是凌兄昔日的同窗,姓高,名瓮安,也是今年的文科状元。”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56节 兰姝不认识他,还是一脸茫然的神态,又见他道,“小生曾无意间在凌兄的书籍中见过凌小姐的画像,小姐花容月貌,宛如天上的仙娥,小生对小姐一见倾心。今日一见,实在是难掩心中对小姐爱慕之意。” “那你可来晚了,高状元,我家小姐已有婚配了。”小瓷也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碰上这登徒子,被当街倾诉了相思之苦,更没料到这穷书生居然还是今年的状元郎,那日御街夸官她并没有去凑热闹。 男子听了小瓷的话,后退了几步,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口中嗫嚅道,“竟是这般吗?是我来迟了。”没过多久,又见他接着说,“那就祝凌小姐与新婚夫婿百年好合,祝小姐万事如意。” 兰姝瞧着对她行礼恭贺的书生,对他道了声多谢就上了马车。 “小姐,没想到那穷书生竟然是状元郎,奴婢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教书先生呢。” “嗯,想必他也是寒门士子。” “他倒是个爽快之人,敢爱敢恨,不作过多纠缠,也不知道日后会娶了哪家小姐。” 兰姝却在思考,凌科为何会有她的画像?以前爹爹倒是给她画过几张,莫非是他拿爹爹的书籍时,不小心掺在里面了吗? 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了,她如今长得也和十岁那时不大一样了,高瓮安如何能一眼就认出自己来?既然凌科有爹爹给自己的画像,回家后还是要问他讨要回来。爹爹的丹青极好,但却不爱动笔给她画。 ………… 等下了马车才发现徐青章候在门口,他一见她就大步走了过去,温柔道,“姝儿。” “章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姝儿,我想你了。”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耳根都红透了。 女郎主动去拉他的手,男子没料到她会主动牵他。但一碰她柔嫩的小手,身体比脑子先动,登时和她十指相扣,两人牵着手进了侧门。等到了兰芝阁,男子还不想放开她,兰姝无奈道,“章哥哥,我要去拿针线,给涵姐姐绣帕子。” 他这才松开了她的手,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兰姝也不知道为何今日徐青章这么粘人,像威武大将军,那只大狗狗。 小瓷将他俩瞧在眼里,也发现今日徐世子异常粘自家小姐,可她哪敢多说半句,她总不能训斥他这个未婚夫,叫他别贴着她家小姐,告诉他小姐现在名花有主吧。而且徐世子坦坦荡荡,至多就是和小姐拉个手,抱一抱,不像昭王那样勾人。 虽然徐世子比较正直,但她还是站在昭王那边的,她也寻思小姐应该是更喜欢昭王的,小姐梦呓的时候会喊昭王,醒来找的也是昭王,而不是徐世子。 兰姝很快就从内室拿出来针线筐,见他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心下恶趣味的念头一起,她笑着朝他勾了勾玉指,男子见她动作后,乖顺地走了上前,女郎还伸出手踮着脚摸了摸他的发冠,满意道,“真乖。” 小瓷对自家小姐训狗的模样简直没眼看,如果徐世子真有尾巴的话,指不定此刻摇晃地多快了。她是知道的,小姐一直都很爱玩。她又免不了想象,如果是昭王殿下,他会不会也这么听小姐的话。到时候小姐玉指一勾,他就屁颠屁颠过去了,身份尊贵却甘愿臣服小姐,想想就很激动。 在场三人心情都很好,眉眼带笑。兰姝拉着徐青章走到桃花树下坐着,一边穿针一边问他,“章哥哥,你今日不忙吗?” “姝儿,哥哥想你。” 徐青章今日这么粘人还是有缘由的,之前那段时日他晚上都是喊朝朝。可昨晚梦里,身下的朝朝变成了姝儿的脸,他亵渎了天上的明月。荤话不停地从他嘴里说出,却也任由那些热气腾腾的泄在她的口中,梦里梦外他都觉得心中羞愧难当。 这才一大早就候在了凌家,他想她,想看她,想缠着她,想变成她脚边的一只犬。他幼时曾无数次羡慕过她养的那只狗,不仅可以日日和她待着,甚至还可以舔她的手心,甚至是蹂胰。 兰姝还没从他嘴里听过这么肉麻的话,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一张芙蓉面上霎时也如他一般,添了几分粉色。 “章哥哥就爱逗姝儿开心,章哥哥不是有姨娘了吗,指不定日日宿在她的院子,同她快活呢。”此刻女郎的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 只因女郎昨日观阅了些话本子,其中一幕就是说男主纳了小妾后,冷落了主母,只温柔以对那妾室。 男子也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姝儿竟然也会吃醋,他心下一喜,知她这是在乎自己的表现,连忙向心上人解释道,“姝儿,我并不曾去她的院子,也从来没有和她睡过。姝儿,我把她安排在望青居的最里边,那儿非常幽僻。” 兰姝见这呆子大掌裹着她的手,被针扎到了都没放手,怎么这么傻,“章哥哥,你是石头做的吗?被扎到了都不肯放手?” 女郎忙放下针线,小心翼翼地将细针拔出来,果然针口有一个小红点,冒了一点红艳艳的血。她给他拿帕子擦了,还轻轻地吹了吹,抬眼瞥见男子脸色越发红润,也不知道他在害羞什么。 徐青章骨头硬,如何会被一根绣花针扎疼,对他来说甚至还有点痒,他眼见心爱的女郎为他着急的模样,却没开口说自己不疼。他心中窃喜,他的姝儿,再过不久就要成为他的新娘子,到时候就能日日见着她了。 “姝儿。”男子的大掌已经抚上了女郎的芙蓉面,掌下一片柔软,看着她的面色在自己的抚摸下一点点而羞红,内心那份狂喜如浪潮般汹涌。 “章哥哥,你不许摸我了,我要绣帕子,过两天要送给涵姐姐的。”女郎拂掉他的手,嗔怪道。 “姝儿,可以让哥哥抱一会吗?” 兰姝本想拒绝他,可他眼睛水汪汪的,像一只大狗狗一样在祈求她,她不忍心拒绝他,心想也罢,就给他抱一小会吧。哥哥说了,即使有了肌肤之亲,只要自己不想怀上小宝宝,小宝宝是不会进到她肚子里的。 “那就只能一小会儿。” 女郎话音刚落,就被抱到他大腿上了,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浑身紧绷了起来,心下感到极其不适,一股寒意直钻她的脑仁,她连忙从他身上挣扎了下来,小跑进了卧房。 徐青章也知道自己方才唐突了她,本想跟着她进去,走到卧房门口时却被小瓷拦下了,“世子爷,还请留步,小姐这会应该不想见您。” 他此刻是真害怕了,内心懊悔不已,连忙道,“小瓷,我不进去,你快去看看姝儿。” 待小瓷一进去就望见兰姝跌坐在地上,轻轻颤栗着,小脸羞得通红,哆嗦道,“小瓷,我,我害怕。” 她连忙上前扶起兰姝,关切地问,“小姐可是讨厌和徐世子接触?” 过了好一会儿,女郎才怔怔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章哥哥抱我的时候我就想起了祖母的亲戚,说要我做他俩共妻的那两个,我很害怕,就跑了。” 小瓷也不明白小姐的内心,明明小姐和昭王连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而且以前小姐也主动抱过徐世子的,适才进来的时候也是小姐主动拉着他的手。 此刻门外却响起了青年的声音,“姝儿,都是我的错,哥哥不该冒犯你。” 兰姝喝了一盏茶才走了出去,瞅见身高八尺的男子跪在门口,神情恹恹,和方才满面笑容的他判若两人。 男子即使跪着,也如青竹一般挺立,他跪下的身高刚刚及女郎的腰肢。女郎不计前嫌似的,搂着他的脖颈抱着他。徐青章立时闻到一股女儿家的香味,可他不敢回抱她,担忧她又害怕。 两人过了许久都没开口,男子见她不再生气,就慢慢地尝试伸出双臂揽着她的玉肢。他甚至不敢往上面托着,虽然上面柔软的手感更好,但是他担心自己的举动又让她畏惧。 “章哥哥,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刚刚想到了别人。”女郎边说边把他扶了起来。 等徐青章听完女郎的解释,他面上带着愠怒,脸色阴沉可怖,那些龌龊的腌臜泼皮,还真敢想,怎么有脸敢妄想他的未婚妻? 于是等他从凌家一出来,就找了几个手下前往简州,那两个人,必须死无全尸。可偌大个简州是寻不到那两个人的,运气好的话,兴许能在昭王府的蛇窟里,找到那两家十八口的残发。 兰姝被他今日一吓,也没心思绣帕子了,精神萎靡的样子连小丫鬟都担忧不已。 “小姐,这是羽化夫人之前留的安神茶,您喝了兴许会好受点。” 女郎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人还是蔫蔫的,没有精神。她想姨姨了,羽化夫人应该还在未央宫给姨姨调养身子吧。 等小宝宝出生后,姨姨的眼里肯定都是小宝宝了,她也好想日日都在姨姨膝下撒娇。子璋哥哥会不会也会更疼爱小宝宝?她不想让姨姨生小公主,她私心地希望阿娘肚子里是位小皇子。 可她也知道,生男生女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决定的。贵妃榻上的女郎多思多虑,心神大乱,竟差点将自己气晕了,呼吸渐促,一直喘个不停,连忙灌了两盏茶进去才好受些。 第51章 驯服 朝朝,哈,阿姝,够了,哥哥不要…… 兰姝自那日被徐青章吓到之后就蔫蔫的了, 干什么都觉得没劲。他知晓自己做了错事,故而这两日都来哄着她,每日练完兵就来凌家陪着她。 虽然他每次都是沐浴过后才登门的, 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荚香。但兰姝总觉得缺点什么, 或许是觉得他不够香, 还给他洒了些花露。他本就生得白皙, 面容清俊,被她这么一弄, 真可谓是傅粉何郎。 小女郎爱俏, 迫不及待就想拉着他上街炫耀,临行前还掐了朵白玉牡丹簪上。 大铎风气开放, 他俩又早已订婚,自然是没人说闲话的,路人瞧见这对金男玉女, 竟不知道该羡慕男子还是女子。 徐青章是大铎的年轻将军, 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是多少小娘子的春闺梦里人。朝华县主虽说家世一般,可人家长得美啊,娶回家放着都是赏心悦目的,更何况人家的哥哥还是新起之秀,说不定人家日后家世就起来了。 是以街上凝视他们的人并不少, 兰姝虽带着珍珠帷帽,却也能从她肌赛白雪的皮肤, 姣好的身段判定出她是个大美人。 徐青章此刻却是忆起幼时的岁月了,他每次去简州,都会被小娘子拉着上街游玩。她本就被关久了,对外面的什么新奇事物都感到好奇, 小小的一个雪团子生得玉雪可爱,那些摊主都纷纷不要她的银钱,说要送给她。她对自己也是一口一个章哥哥,听得人飘飘欲仙,哄得自己什么都想给她买。他的姝儿,他的心肝儿,本就值得最好的。 “小,小姐,可否赏脸,与在下去那茶座饮一杯茶水?” 兰姝透过帷帽瞄了瞄站在眼前的文弱书生,她心想,这个桥段怎么前几日好像也发生了。 “这位公子,不知想与我娘子去哪里,做什么?”男子面色不善,冷言冷语道。 那文弱书生这才看到和小娘子同行的还有个大块头,只是女郎太过美艳,他竟一时忽略了和她牵着手的男子。虽然他也是英俊不凡,但比起小娘子的仙姿玉容还是差得远了。 “抱歉,抱歉,实在对不住,这位仁兄,是小生一时糊涂,见小娘子太过貌美,这才忍不住想上前结识一番。”书生连连道歉,脸色愈发红润,毕竟也是读书人,晓得羞愧。 还没等二人离去,书生又涨红了脸继续道,“小姐,若是你日后想与夫君和离,如需帮助可去鹿羽书院找在下。”说完他也知道自己唐突了二人,赶紧跑了。 “噗嗤,章哥哥,那人好生有趣,竟还盼着我俩和离。” 小娘子见他一溜烟跑了之后,眼中带笑,笑靥如花,仿佛是发髻上的牡丹花成了精一样。别说那书生,就连徐青章都目露痴色。 “姝儿,你是我的。” 徐青章这才发现,和幼时不一样的是,小时候那些大人只会觉得这小姑娘长得讨喜可爱。如今却是觉得这小娘子花容月貌,甚至向她投以侵犯的眼神。他心中有几分躁意,他不想逛街了,他想回去,把她藏起来,让她只对着自己笑,姝儿是他一个人的。 “徐世子,这么巧,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遇到你。” 兰姝此时真的觉得冤家路窄,怎么近日出门,回回都能遇上关蓁然,是京城太小了吗? “关小姐。”徐青章和她打了招呼。 “凌小姐,你也在呀。”关蓁然故作惊讶,像是才发现兰姝一样。 兰姝也叫了她一声。 “世子上次送的茶叶我很喜欢,礼尚往来,蓁然也给世子准备一份礼。这个荷包是我亲手做的,里面放了驱虫提神的草药,蓁然知晓世子日日操兵演练的辛苦,还望世子不要介意。” “关小姐不必介怀,本就是徐某应当做的。”徐青章没接递过来的荷包。 “世子不收下,可是嫌弃蓁然的礼轻了?那茶叶长在悬崖峭壁上,多亏世子不辞辛苦,年年攀岩,蓁然才有幸喝上。每次收到世子亲手送的茶叶时,蓁然都要担心世子身上可曾有刮伤疼痛。不然为了蓁然这小小的口腹之欲,害得世子因我受了伤,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兰姝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猫腻,这关蓁然怎么对徐青章满目柔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冯知薇呢。 “凌小姐今日也是去如意楼的吗,可还要买几支金步摇?” 如兰姝所料,关蓁然丢不起那个脸,那日如意楼送来金步摇的时候说她已经付过钱了。 “章哥哥,待会你送我金步摇好不好?上次关姐姐说我穷酸,只能挑两根破簪子戴戴。”女郎望向男子的眸光盈盈,用着软糯的声音诉说着委屈的话。 “你胡说,你在颠倒是非什么?我可没有那样说。”关蓁然没料到她会如此不知羞,脸颊微微抽动,似是被气狠了。 “我知道的,我的银钱不如关姐姐多,只能买两根素净的。”女郎似被吓着了,说完还揪着男子衣角,吸了一下鼻子。 徐青章心中的天平秤不由分说地死死偏向兰姝,如何能容忍别人这般侮辱她,冷声道,“关小姐,日后徐某恐不能为你摘宜山上的茶叶了,告辞。” 关蓁然死死盯着离她远去的那一男一女,男子还在伏低做小,柔声哄着她,好一对恩爱的璧人。可恨,贱人,她没想到那贱人居然敢三番两次下她的面子,狐狸精,只会勾引男人。 紫烟不敢说话,近日小姐脾气越发古怪了,她怀疑小姐是有了,听说怀孕的妇人就会容易暴躁发怒。 “章哥哥都没有替姝儿摘过茶叶。”小娘子嘟着粉唇嗔道。 “哥哥错了,姝儿,原谅哥哥,哥哥今晚就给姝儿去摘好不好?”男子替女郎用指腹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我不要,那么高,章哥哥会受伤的。”女郎哪里是想要茶叶,她想要的不过是偏爱罢了。 不等她发问,男子就主动跟她解释道,“哥哥和她没什么的,她是哥哥一个下属的未婚妻,但是那个下属替我挡了一箭,中毒身亡了。那棵茶树是他发现的,关蓁然前几年的时候说想喝,于是每年哥哥都去给她摘一些。以后不会了,姝儿,我竟不知,她那样欺负过你。” “是成居寒的哥哥吗?” “嗯,不错,其实他也不算替哥哥而死的,那支箭哥哥其实能躲过去,但是他太想立业成家了,那次就冲在了哥哥前面。”徐青章自然是不好跟别人讲述这些,毕竟小成将军也算是马革裹尸了。 “章哥哥,打战是不是很危险。”女郎抱着他,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57节 徐青章知道她在担心自己,摸了摸她的秀发,温柔道,“哥哥会一直保护姝儿的,哥哥不怕死,哥哥只怕不能保护你。” 安慰好小娘子后,徐青章还是带着她去逛了一圈如意楼,这一次他没有上二楼,而是给她挑了两个镶宝石的金项圈和两只金步摇。他的眼光很好,都很适合小娘子。 “姝儿要不要再买几对耳坠子?哥哥看你这对粉珍珠好像戴挺久了。”粉珍珠虽然名贵,可却不稀有,他以为小女郎只是没有其他好看的耳坠子。 于是坐在马车内的小娘子,圆润小巧的耳垂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红宝石流苏耳珰。徐青章方才替她换上的时候,捏着她耳垂那一块嫩肉,他那处居然有反应了。 他很狼狈,不敢在外面多留,连忙带着她准备回家了。偏偏女郎不通窍,上了马车还一直搂着他,他舍不得拂开她,只能任由那处越肿越大,她真是折磨人的妖精。 而且自从中药之后,因他一直没阴阳调和,没彻底纾解过,他的欲念一直都很强烈。他变得越来越敏感,日日都要亲手排解出体内的浊水。 “嗯哼。”男子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章哥哥,你怎么了?”女郎听他声音不太对劲,微微仰首瞅了瞅他,这会一看,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底泛起一抹红晕,瞧着很吓人。 女郎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章哥哥,你起热了,好烫。” “姝儿。” 男子声音沙哑,嗓子像是被灼烧干了水分,他喉头滚动了几下,看着一脸关切的女郎,握住她的小手,低声道,“哥哥没事,姝儿别担心。” 兰姝哪里信他这个,她甚至都能听到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怎么会没事,担忧道,“章哥哥,我们去最近的医馆吧。” “不用去,姝儿,过一会就好了,让哥哥握着你的手好不好?” 女郎哪有不答应的,连忙握住了他,和他十指相扣。男子无力地靠在女郎身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女郎细腻的脖颈上,惹得她也一直颤栗着。 徐青章觉得自己快被体内这把火给烧没了,浑身乏力,抵着女郎娇小的身子靠在车壁上,两人贴着很近,他能感受到姝儿身上哪哪都是软的,不像他,浑身上下都梆硬。姝儿这么娇,日后进门如何能承受得住他。 兰姝听着男子的闷哼声越来越大,脖颈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一片潮意,还酥酥麻麻的。他还把自己的双手举到了头顶上,禁锢住她了,现在的她好像是他的囚犯一样,在他的威严下,自己动弹不得半点。嫩白的小手被他紧紧握着,隐约可见底下的红痕。倒是不疼,她甚至感到一些莫名的快意。 今日出门坐的是凌家的马车,听见里头暧昧的动静,赶车的倒也机灵,饶了一大圈才回到凌家,果然徐世子下车后丢给了他一个银锭子,嘿嘿,这钱真好赚。 “姝儿,明日我恐不能来凌府了,二叔的两个女儿出嫁,我会有些忙。” “无妨,章哥哥,明日我也是要去徐家的。” 两人的脸色还有些潮红,但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了,又腻歪了一阵,徐青章才从凌宅离开。 徐青章却没有回徐家,而是就骑马往宜山去了,有点远,来回大概要三个时辰,好在他自己对那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他不觉得那茶叶有多好喝多珍贵,但是只要姝儿想要,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会给她寻来。 ………… 明棣听到兰姝这两日的消息后,无可抑制的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着。尤其是听桑度说兰姝今日回来后就叫了水沐浴,他气到额上青筋暴起,一脚踹开了银安殿的大门,怒气冲冲地往凌家去了。 桑度捏了一把冷汗,他真担心主子提剑去徐家斩了徐世子。但他也没办法,他们的任务只是监视凌小姐,没法干涉凌小姐的自由。 等明棣到兰芝阁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了,房中燃着一盏微弱的烛火,榻上的女郎闭着双眼,呼吸均匀,显然对他的到来毫不知情。 男子望向她的眼里满是阴森,冷冽的目光如刀片一样凌迟着小娘子。片刻后他伸手左手,不假思索地握住了女郎纤细的脖子,只要他用力,榻上美人就会香消玉殒,即刻变成一具美人尸。 掌下的皮肤柔软又富有弹性,手感很好。与其说他是在掐女郎的脖子,不如说他是在细细摩挲,上下滑动着,半分力都舍不得用,一沾上她娇嫩的肌肤时,他就冷静了下来。 呵,他跟一只不懂事的小狐狸计较什么,她能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她若是知道男女有别,就不会有未婚夫还梦呓喊他,睡醒哭着去找他这个外男了。 他已经检查过了,身上没有红痕,除了手上。冷眼瞧着那双柔嫩手腕上满是星星点点的红印子,他气到想提剑去徐家把徐青章碎尸万段。 凌兰姝,她怎么可以背着他去和那奸夫牵着手上街。怎么,不想要他这个哥哥了是吗?他是什么说不要就不要的东西吗?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激起了怒意,男子脸色铁青,眼里满是前所未有的凶恶。 片刻后他托着那两只白嫩的爪子,一点一点,沿着那些红痕吻了过去,她很甜,连小手都是香香软软的。 他用唇瓣叼着她的那些印子,细细碾磨着,企图用新的红斑遮住那个奸夫留下来的。覆盖住那些红痕还不够,那十根玉指也被他含入口中,他像是没吃过肉一样,露出渴望的眼神,把她的小手吮得干干净净。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他依旧很生气,喘着粗气。盯了她半晌,他解了自己的外衣,上了榻,进了她的被衾,搂着她的那一刻,他的心灵得到了净化,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突然顿悟了,不止徐青章是她忠诚的狗,就连他,也被这个娇弱的女郎驯服了。她就在那什么都没做,就足以让他和徐青章去跪着求她的垂怜。 他明子璋出生时瑞彩祥云,五星连珠,爹疼母爱。五岁开蒙,六岁作诗,七岁搭弓射大雁,自小天赋异禀,才智出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这么多年来更是未曾掉过一滴泪,而在今晚,搂着女郎时,他眼角的一滴清泪顺着她的乌睫淌了下去。 “朝朝,莫要辜负我,哥哥爱你。”男子哽咽道,声音不复往日的温柔,带着几分哀求。 兰姝将醒未醒时,就闻到身边一股浓浓的松墨香,她忍不住细嗅,乌睫扇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双眸。过了两息,瞳孔比往日变大了不少,心口突然快了一拍,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哥哥怎么会在她的床上,还抱着她。 小瓷进来一看榻上,凭空多了个男子,手上的食盒没拿稳,掉了下去。 这声巨响终于吵醒了榻上的男子,他眉头一皱,面色不善,冷言冷语说了句,“桑度,拖下去,扔蛇窟里去。” 过了半晌他察觉到不对劲,掌心一片柔软,他捏了捏,很有弹性,是小狐狸,语气柔和,“朝朝,哥哥困,再睡会。” 明棣前两日被宗帝派出去剿匪,两天两夜没合眼,只昨晚睡了几时辰,他也不是铁打的,终究是肉体凡胎。不过昨晚搂着心爱的女郎睡觉,他的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片刻后,男子眼睛都没睁,就想去吻女郎,女郎连忙抬了玉指挡住他。 “不让亲?”男子这才睁开了如墨般的双眸,眼里带着不满。 “哥哥,朝朝还没漱口。”女郎面上霎时泛起潮红。 男子没回她,把他嘴边的玉指叼了去,含着,吮着,轻轻咬弄着。 “哥哥。”女郎被他舔得舒服了,声音也变得缠绵了起来。 男子吐出那根被他欺负惨的玉指,半截都被他磨得殷红一片,上面还有细细的咬痕。她年轻,恢复好,昨晚男子在她十指上留下咬痕已经消失不见了。男子显然也是发现了这点,他心下琢磨,日后得日日在她身上留点痕迹才是。 被驯服又如何,他总得自己讨点好处。心中未免嘲弄自己,他们老明家真是一个比一个痴情。 兰姝见他一言不发,舔了她还不说话,也知他和往日不太一样。但她也生气了,明明被咬的是自己,她也委屈的。不高兴就爱使小性子,给他推了一把,他本就睡在床边,一时不察,这会居然直接掉床下去了。 “朝朝好狠的心,竟要谋害哥哥。” 兰姝见他掉了下去,也有些担忧,忙爬过去看看,结果就被床下一双手揽了过去,稳稳地骑到了他身上。 小丫鬟方才被那声动静惊到了,进来一看,面如冠玉的昭王躺在地上,疑似是被小姐踹的,然后小姐还被他拉下来了。两人好好的软榻不睡,都爱睡地上,小瓷没眼看,赶紧又出去了。 “是哥哥的错,哥哥咬人。”女郎毫不心虚地把责任推给了男子。 “嗯,哥哥错了,朝朝。”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又有些隐忍。拉她过来的时候她刚好坐在了那处,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 “朝朝。”男子搂着她压向自己,让她紧紧贴着,声音有着无尽的缠绵。 兰姝偏偏不如他的意,在他身上坐了起来,但她感觉他身上好硬,像徐青章那么硬,男子的身体都这么硬朗吗? “哥哥,你好硬,朝朝坐得疼。”她柳眉微微蹙起,眼眸中有着淡淡的水汽,像是环绕在深山上的白雾,神秘又美丽。 明棣欲说却止,他连动都没动,小狐狸就喊疼了。 “那昨日呢,和徐世子出去玩的时候,朝朝疼吗?” 他虽派了飞花跟着,但也不是事事都知道得那么清楚的,尤其是得知小狐狸一回来就沐浴,他眼睛一眯,暗藏杀气。 兰姝想了一会,才茫然道,“昨日?” “嗯,昨日徐世子有让朝朝疼吗?” 明棣昨晚虽然到处都检查过一遍,可最关键的地方他却不敢看。他害怕,他畏惧,怕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他眼下觉得自己若是不问出个所以然,他的妒火都快把他燃烧殆尽了,想立时把徐家诛九族。 “没有,章哥哥没有让我疼过。” “好朝朝,起来吧,哥哥伺候你洗漱。”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后,男子摸了摸她的脸颊,眼里的杀意已经被温柔所取代了。 小瓷虽然不知道昭王昨晚是何时来的,但她很高兴他的到来,他一来就包揽了自己所有活计。悉心地照顾小姐,给她穿衣,净面,刷牙,描眉,就连梳栉他都会。若不是小姐自己想拿着玉箸吃饭,他怕是会把小姐当成稚童一般,亲自喂她。 “哥哥,你昨晚是什么时候来的,朝朝都不知道。”女郎吃了一口他递过来的金丝流黄小笼包,含糊不清道。 “哥哥想你,就过来了。”他来的时候瞥了一眼梳妆台上摆放着一罐鲜嫩的茶尖,忍住了想扔掉的冲动。他承认,他就是醋了。那人都纳了妾了,连贞洁都没有了,还想娶小狐狸,不干不净的男人没资格和他争。 “朝朝再吃点。” “吃不下了,哥哥,朝朝不想吃了。”女郎央求道,男子方才一直往她碗里夹,她已经吃得比平时多一小半了。 “好,那就不吃了。” 只见男子一把搂了她过去,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给她揉捏着小肚子,方便她消食。 小瓷飞快地昂首瞧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她家小姐还真是见人下菜碟,上次徐世子想抱她,她一把推开人家,这会昭王殿下抱她,她倒是乖巧得很。 “哥哥,今日涵姐姐和徐大小姐成婚,我要去徐家给姐姐添妆的。” “嗯,到时候哥哥和你一起去,还有阿柔。” “哥哥不喜欢五皇子吗?” 怀里的女郎一脸好奇,男子心想她果真心细如丝,但他没必要把那些腌臜事说给她听,污了她的耳朵。 “都是一母同胞,没什么喜不喜欢的。五弟年幼,日日需听太傅讲课,不如哥哥和阿柔自由。” “阿柔以前也要上课吗?” “不错,阿柔只比哥哥小一岁,跟你一样,小时候喜欢粘着哥哥,哥哥学的,她都没落下。” “我哪有,你若不喜欢,那你走就是了。” 男子一听她这话,果真起身,做出要走的姿势。 兰姝连忙上前抱着他,哽咽道,“怎么还真要走了,哥哥不疼朝朝了,哥哥不要朝朝了。” 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勾了勾,“不是朝朝要哥哥走的吗?” “朝朝不要哥哥走。”女郎小声抽泣着。 明棣心中冷笑,他得让小狐狸看看这个家谁说了算,他就算当犬,也要当能驯服主人的犬,如何能让小狐狸一直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想让哥哥不走也可以,朝朝哄哄哥哥。” 兰姝呼吸微滞,和他对视了良久,不知道他想要自己怎么哄他,一时情急,小珍珠又要掉下来了。 男子一看玩过火了,刚准备开口哄她,就被女郎咬住了喉结。他能感受到女郎的唇微凉,刺激地他一阵一阵的酥麻,命门被她含在檀口,他不敢动。偏巧她还不知轻重,一口轻一口重的,毫无章法。他倒吸几口气,刺激得要命,一股股电流通过他的身子,他不自觉地颤栗着,呻吟着,扶着旁边的桌子才堪堪站稳。 “朝朝,哈,阿姝,够了,哥哥不要了。”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变得像徐青章那个废物一样敏感了。 女郎顺从地听了他的话,仰首瞅了一眼他雪白的脖颈,上面的凸起已经被她嘬红了,在一片如玉的肌肤中格外显眼。她有些心虚,害怕男子因此责怪她,也狠咬她几口。 第52章 口欲 没人敢来偷朝朝的桃子,除了他这…… 明棣觉得自己快被这小娘子咬虚了, 偏生她的眸光澄澈,眼里哪有半点旖旎的暧昧。他端起桌上女郎用过的清茶,抿了一口, 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 “朝朝为什么咬哥哥?” “礼尚往来, 哥哥早上也咬朝朝了。” 他盯着小狐狸挠小手心虚的模样, 心里顿时好笑, 他的小宠,如今还学会嘴硬了, 她自然是万般娇气的。 安和一进来就瞧见那两人抱在一起耳鬓厮磨, 好不快活,“皇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成婚的是你俩。”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58节 “哥哥今日要成婚吗?”女郎抬头疑惑地望着他。 明棣睨了一眼闯进来的胞妹,安和也知道说错话了,连忙打岔道, “姝儿, 你知道吗, 我朝律法规定,欲娶平妻者,男子必须在成婚的前一日杖五十。张尚书和徐国公两个朝中重臣,一大把年纪了还去衙门领罚。我听宫人说徐国公身子骨硬朗,一点事都没有, 倒是张尚书,血迹斑斑, 是被抬着出去的。” 小女郎一听,果然被安和说的趣事吸引住了,被拉出男子的怀抱都没察觉。 “哥哥呢,哥哥会娶平妻吗?”兰姝回头望向男子。 “皇兄哪里会娶什么平妻, 好姝儿,皇兄他只想日日与你快活。” 安和轻轻掐了一把女郎的脸,好软好嫩,莫说是她皇兄了,她也喜欢这么个香香软软的小娘子。可惜了,母妃没把她生成个男儿身。 明棣目光不善,凝视自己胞妹的动作,果然等她一松手,小狐狸白嫩的小脸上就出现两道红痕,顿时凛声道,“阿柔,你别掐她。” 被斥责了的安和也不在意,内心给他翻个白眼,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哂笑了几声,“皇兄,说不定啊,我们姝儿就喜欢这样的。” 听了胞妹的话,男子望向小娘子,果真她眼里并无恼意。他眼神一黯,呼吸有些急促了起来,显目的红痕在小娘子白皙的脸上,更显媚态,他吞咽了几下,艰难地想拂去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安和与他一母同胞,哪里会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忍不住取笑他了几声,“皇兄,我带姝儿出去玩会,您老人家就在这慢慢消停会。” 说完就牵着小娘子出了卧房,不知为何,一向粘人的男子这会却没有随着她们一同出去。 “姝儿,带我逛逛凌家吧。” 安和第一次踏足这座三进的宅院,她早前已经把对徐青章好感都收了回去,眼下感慨他真是太寒酸了。如若让她住这么小一个院子,她非得把自己困疯了,这么一个小小的院子,还没有皇宫的御花园大呢。 兰姝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她倒不觉得这里小,这座宅子甚至比她们在简州的还大些,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 门房已经被换成了凌科的人,安和又是正大光明进来的,这会凌老夫人也知道公主殿下到了她们家,赶紧派人去请到凌霄堂。 安和却觉得这老太太忒不知礼数,竟然敢让她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屈尊前往她一个老太婆的厅堂。她只恨自己年幼时不努力学武功,现在不会轻功,不能像皇兄那样来去自如。 其实这也不能怪老太太,她以为来的是她未来的孙儿媳,端安公主,本想给她来个下马威的。上次高公公前来,一个太监,她都是携带全家去迎接的。 是以安和一进去就看见那老太婆坐在上首,冷声道,“凌老夫人好大的排场,竟敢让本公主屈尊来您的院子,怎么,莫不是还想让本宫给您老人家行礼不成?” 凌老夫人不是命妇,哪里见过这阵仗,安和一身繁复宫装不说,身后跟着好几位宫人,十足的公主架子。她连连起身,一把老骨头了还恭恭敬敬给安和行了一礼,“是我老太婆老眼昏花了,不知礼数唐突了端安公主,望公主殿下见谅。” 白氏和黄氏祖孙见老太太都行礼了,她们三人和小丫鬟们也忙跟着跪在地上。 过了一小会,兰姝才开口解释道,“祖母,这位是安和公主,不是端安公主。” 凌老夫人惊呆了,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连忙认错,把姿态放到最低。她虽不认识安和,可也知道她是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她的母妃二十年来盛宠不衰,她一个老婆子,哪里敢在她面前耍滑头。心中免不了恼怒那个新来的门房,来禀告消息都不知道说清楚来人,待会非得好好罚他不可。 安和见这老太婆卑微屈尊的模样,也不好做得太过,毕竟还是姝儿的家人。 “本宫知晓,老夫人定是把本宫当成端安妹妹了。无妨,今日本宫是来找姝儿的,有姝儿陪着就行,你们免礼吧。” 于是安和连坐都没坐,拉着小娘子出了凌霄堂,“姝儿,我竟不知你家老太太还想给端安一个下马威,哈哈,以后端安可有的受了。” “阿柔不喜欢端安公主吗?” “嗯,不喜欢她,她跟我二哥一样,像一条毒蛇,你以后若是遇到他俩,记得要离得远远的。端安那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她最爱记仇,还爱装可怜。” “嗯,姝儿知道了。” “乖。对了,姝儿,你和你大哥关系好吗?”阿柔看小女郎如此乖巧,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大哥自小就不爱和我玩,姝儿和他并不好。” 女郎话音刚落,她口中的大哥就迎面朝她俩走来了。 “微臣参见安和公主殿下。” “免礼。” 说完拉着小娘子继续走了,懒得和他寒暄。探花郎数不尽数,父皇的大臣可没有她这个公主尊贵。 凌科放眼望去,那两个美娇娘离他越来越远,心中生出些微遗憾,遗憾为什么那日抱住他的,怎么不是眼前这位公主。他也是知道这位安和虽说不是嫡公主,可比嫡公主排场还大。还有,他那位嫡妹,原来是如此看待他的。 ………… 徐家今日办喜事,入目皆红,到处都是红绸花,一片喜庆之色。虽然二房不承爵位,但徐谓官拜户部侍郎,在官场上他长袖善舞,广结好友,今日又是同嫁两女,来庆祝的宾客并不少。 徐青章见三人同行而来,男俊女俏,忙上前对昭王和安和行礼。 “青章哥哥,你和皇兄聊吧,我带姝儿去新娘子那里坐坐。” 望着心爱的小娘子刚到眼前,就被带走了,徐青章的内心满是失落,他还没有好好和姝儿说说话呢。而且安和公主什么时候和姝儿这般要好了?眼见那两位小娘子携手同行,离他越来越远,恨不得和姝儿牵手的人是自己,他竟然吃一个女郎的醋了。 “青章,本王手下的人传来消息,南蛮圣女已经潜入大庆边境了。” “臣也得了消息,她已被不知名侠客重伤,正要找大庆二王子保命。” 徐青章听了昭王的话才收了目光,堪堪回神。 明棣倒没告诉他,是被他手下的玄武军刺伤的。那个老妖婆,果然如传言说的一样,一大把年纪了还用秘术维持青春,而且还懂易容术。老不死的,在大铎苟了近两个月才冒头,那几日他去西南山剿匪,让她瞅中时机给逃了。 ………… “涵姐姐,你今日好漂亮啊。”女郎拉着新娘子的手夸赞道。 站在一旁的喜婆心中却腹诽,您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才是天姿国色。莫说今日这新娘子了,她这些年经手的形形色色新娘子,都没她生得好看。听说还是徐世子的未婚妻,果真生来就是享福的,理当成为高门大户人家的媳妇。 众人的目光都被新来的小娘子吸引了去,她似乎知道自己容貌过盛,而她今日又不是主角,所以打扮得很是素净典雅。小娘子今日穿了一身桃花粉裙,头上仅戴了一支白玉喜鹊簪,却依旧能夺人眼球,令人眼前一亮。 “姝妹妹,自你搬去凌宅后,我又是待嫁女不得出门,竟这么多日不能与你相见,姐姐对你很是想念。” 兰姝却有些心虚,目光往下偏去,只因她前几日是来过徐府的,但是没来看看她。 “日后啊,小娘子就是您的嫂嫂了,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安和瞥了一眼眉开眼笑的喜婆,柳眉微皱,似是对她这句话很不满。 那喜婆一心瞧着新娘子,没注意到这些,拿着丝线道,“三小姐,奴家这就为您绞面开脸,您啊,定能与夫君早生贵子的,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兰姝也对这开脸很好奇,见那喜婆拿着丝线贴着徐冰涵的脸动了几下,像作法似的。 “徐三小姐,你不疼吗?听宫人说,开脸很疼的。” 兰姝一脸疑惑地看向安和,又看看徐冰涵,她依旧浅浅微笑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回公主,臣女不疼。”她是去张家复仇的,这小小的开脸之痛,哪里比得上她一朝丧命,痛失爱子那般刻苦铭心。 “涵姐姐,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银丝花绣牡丹屏风,今日特来送给姐姐添妆,祝姐姐平安喜乐。” 兰姝把那扇小小的桌面屏风递了过去,她本想着送她一对耳坠子,可那日徐青章不让她付银子,她只好挑了这个来送徐冰涵了。 “姝妹妹,谢谢你,我很喜欢。” 兰姝和安和在菡萏院待了两刻钟就去了徐雪凝的院子,不同的是这里的人更多,也更热闹。不仅有来给她添妆的小姐妹,还有她的姨娘,相比之下她有些心疼徐冰涵了。 徐雪凝是周小侯爷周昀笙的未婚妻,往日里和她交好的女郎,就不仅仅是看在徐家的面子上,固然也有周家的原因。而徐冰涵性子冷淡,再加上没有生母,夫家还是个比她大两轮的,平妻说好听点是个妻,说难听点还是个妾,是以并没有几个人去为她添妆。 但兰姝和徐雪凝不熟,送完礼,又说了些客气话就和安和走了。 “雪凝,刚刚那位女郎就是你未来二嫂吗?长得真好看,竟比我爹新纳那位瘦马的腰肢还细。” 这话说得有些冒犯人了,拿一位身家清白的小娘子和瘦马相比,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心直口快说错话了,忙捂住嘴巴不再作声。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徐世子房里不还是有个冯姨娘吗?” 说话的正是促成冯知薇好事的卫意澜,她都快恨死冯知薇了,没想到徐青章是个滥好人,竟然真让她如意了。 ………… 吉时将近,新娘子出门的时辰也到了。只见两位凤冠霞帔的美娇娘,由国公府那两位年轻的少爷背着,大步流星地出了二房的后院。 兰姝在后头跟着,她知道徐青章背上的是涵姐姐,内心还是有些伤感,她希望涵姐姐能在张家过得顺遂。 眼看他们几人快迈过徐家大门的门槛时,她的听户乍然被人捂住了,雪白的衣袖飘飘,带来一阵阵墨香,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紧接着她就透过他的手掌,听到了细微的爆竹声和铜锣声。 噼里啪啦的爆竹炸开了花,响个不停,但她的世界里却好似只有身旁这位男子。她张了张口,说了句话,不知道男子有没有听见。男子看着她挑眉勾唇,落花簌簌飘上了他的肩头,好一个清冷的矜贵公子。他今日依旧一身月白祥云袍,风姿卓越,宛如天上神子,令人不敢亵渎半点。 兰姝吞咽了一口,她突然很渴,口中不断分泌出一些玉津来,她想喝点什么,又好像……对了,她今日还没有和哥哥亲亲。 她拂去贴着她耳朵的双掌,那些震耳欲聋的爆竹声立时就钻入她耳朵里,她被吓一跳,连忙跳着躲进男子怀中。男子轻笑一声,复而再次给她捂住听户。她哪里知道外面的动静竟然那么大,男子还取笑她,女郎昂首怒嗔他一眼。 他俩站的位置不算靠前,旁边还有一棵大树遮挡住,所以明棣这才放肆地与她在未婚夫的家里亲近。但他也有失策的时候,他没想到,这一幕被远处的冯知薇瞧见了。 冯知薇自从进了望青居,过得并不好,徐青章的大丫鬟日日寻她错处,惩罚她和她的下人,动辄打骂,管教从严。听说她原是老夫人给徐世子的通房丫鬟,但徐青章并没有收她入房。 她还听说老太太原先给的是两个丫鬟,另外一个因为勾引徐世子已经被他处置了,大抵是被卖了,望青居已经没有她的身影了。可她却觉得秋露也是喜欢世子爷的,世子爷对她也有几分器重,院里的下人都要看她脸色行事,所以她才敢明目张胆地磋磨自己。 她到底是世子爷的姨娘,秋露不打自己的脸,专门拧她胳膊,大腿和腰,似乎知道这些隐蔽的地方没人能看见,而世子爷也从不去她房中。 徐家唯一对她好的只有世子爷的生母秦氏了,经常派绿裳过来给她送些补品和小食,她很感激秦氏,大概是看自己过得不好,让她想起从前,感同身受,生出了怜悯之心。 她远远地瞧见那对暧昧的檀郎谢女,并没有走上前揭发他俩,但也没离开,只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 兰姝的视线撞进男子深情又晦暗不明的狐狸眼,她没避开目光,反而无所畏惧般地迎了上去。只是小脸越来越红,呼吸又短又促。终于,她受不了自己的变化,扯着他往前面走了去。 “朝朝拉着哥哥来这里,是想和哥哥说悄悄话吗?”明棣搂着小娘子,贴着她的听户,虚心向她讨教。 他想起之前跟着徐老游历时,听说过有些年幼的稚子会有这么一个时期,叫口欲期。时不时就爱咬些什么,啃咬的动作会让小孩子感到满意。作为大人,需要尽可能地去满足幼童的心理需求。 他现在完全能理解她想独占自己的心思,和他的想法简直不谋而合,爱是独占,爱具有排他性。之前她还吃阿柔的醋,如今知道阿柔不会和她抢自己,对阿柔的态度都和善起来了。 还好,发现和接纳她这种行为的都是他明子璋,不是外头那什么徐青章徐世子。 兰姝没回他,她拉着明棣进了挽棠阁卧房后,就快速地把门关上了,她把明棣按在门上,喘着粗气,说不出来一句话。 过了几息明棣才发现她出现了异常,他原以为她是想狠狠咬自己几口的。但此刻的她面色绯红,雪额上冒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肉眼可见的是身子难受了,不适了。 他连忙给她搭脉看诊,片刻后找到了病因,只是令他不解的是今日才十三号,怎么提前发病了? 这会小娘子烧得意识迷糊,问她也问不出什么,当下之急是给她疏通经络。他急忙把她拦腰抱起走向床榻,这院子久不住人,连被褥都是阴冷的,待他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铺好,才把女郎放了上去。 “朝朝,朝朝,你发病了,哥哥需要给你排解出去,会有些酸痛,若有不适你就点一下头,朝朝。” 兰姝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耳边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会是谁呢,一直在和她说话。他好温柔,她虽然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可是他一直在哄着自己,恍若柔和的月光,像四月里的阳光,温暖又明亮。 ………… 高门大户的朱门上都有两个铺首衔环,凸起在光滑的大门上,用作叩门之用。这家大门的门环不但小巧可爱,也很圆润,很显眼。男子专心致志地叩着门,但也许是他动作太过轻柔,里面的门房并没有给他开门的打算。渐渐地,男子似乎生了气,他加大了力度,按压和拉扯铺首的动作愈发激烈起来,可还是没有如他所愿,似乎这栋精致的宅院里空无一人似的。 他恼极,认为是宅院的主人瞧不起他,不愿给他开门。只见这厮爬到主人家的桃树上,偷摘了俩枚硕桃解渴。那株本是油桃树,果子外皮光滑细腻,可他似乎有严重洁癖一样,使劲搓了搓,想擦干净表皮的灰尘,没想到皮太薄,里面的桃汁被他挤压了出来。他却很满意,觉得这软桃熟透了,一直嘬个不停,还夸这桃汁甘甜可口。 谁能想到轩然霞举的昭王殿下,背地里竟是个窃桃的小贼。若是谁骂他一句偷桃贼,兴许他还会理直气壮地说一声,那桃那么大,生长出来就是给他解馋的。 明棣嘴里含着汁液,恶趣味一起,凑上去渡了一口桃汁给榻上的女郎。他的口腹之欲并不强烈,老刘头的手艺他都没吃过几次,他克己克身,所用并不多。但那桃汁着实清甜,满口桃香,料想女郎应该还没喝过,也罢,他就当这个好心人,和她共饮一口。鲜甜的果汁渡入女郎口中,她那么爱喝甜露,想来也是爱喝桃汁的。喂完桃汁后他也没能离了女郎的红唇,肆意地在她的檀口搅动着,戏弄着她。 同上次一样,女郎全程没有动静,不一样的是,明棣这次给她照顾地明明白白的。他可是记得的,吸管上下都有口,都会出水。 不过他没好意思看,怕那场景太过刺激了,他也会害羞的。擦掉水渍的帕子他倒是揣怀里了,和女郎一样,香香的。 “主子,方才冯姨娘一直想往挽棠阁过来。”桑度听见里面没动静了,才敢上前叩了叩窗户,他可不敢打扰主子行事。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59节 殿下在里面给凌小姐治病,他作为昭王的得力助手,自然是要替他把风的。虽然他武艺不是最强的,但是他业务能力强啊,主子用起他来那是得心应手。 “冯知薇?拖了这么久,这几天就把冯侍郎的官职下了吧。” 又过了半个时辰,榻上的女郎才慢悠悠地醒来,口中念叨,“哥哥。” 明棣笑了笑,没白疼,眼睛还没睁开就知道叫人了。 兰姝一睁开双眸,就瞧见床沿边坐着那位她很依赖的男子。女郎起身朝他扑了去,哽咽道,“哥哥,朝朝做噩梦了。朝朝梦见自己栽了一株桃树,种了好多年,终于结了两枚果子,却被坏人偷了去。他还当着我的面吃掉了,呜呜呜,哥哥,他坏,把他压入大牢打板子。” 明棣一听这话,眼皮直跳个不停,心道,他这是和小狐狸喝了同一口蜜,变得心有灵犀了吗? “朝朝不气,哥哥在呢,哥哥守着朝朝,没人敢来偷朝朝的桃子。”除了他这个守桃人。 “哥哥。”小女郎刚睡醒,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又或者是动作,都对男子充满依恋。 “朝朝,哥哥问你,可还记得拉着哥哥来挽棠阁的事吗?” 女郎的蛾眉微蹙,半晌后才回他,“不曾,朝朝忘了。” “刚刚朝朝发病了,哥哥已经替朝朝疏通了,朝朝以前有过提前发病的例子吗?” “没有,朝朝以往都是每月十五才发病的。” 看来他回去得问问医鬼才行,小狐狸这病怎么还提前了。他其实也善岐黄之术,只是到底不如那老婆子苦心钻研几十年的道行罢了。 ………… 徐青章今日确实忙,他作为徐国公府的世子爷,不仅要和宾客对酌,还得哄着他那位二叔。他爹叫他今日看好二叔,别让他在外人面前丢人现脸。 果然他二叔一见他背着三妹妹出门,就想拦住自己。四十来岁的男人了,此刻却哭得撕心裂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办的是白事,即将天人永隔一样。 “章哥儿,你让二叔同冰涵说几句话,就两句。”男子声泪俱下拦在徐青章面前。 “二叔,吉时耽误不得,莫要误了三妹妹好事。” 徐青章哪可能让他说些有的没的,虽然不知道他这位二叔和三妹妹有什么官司,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他爹勒令二叔这一个月都不准回家住,应当也是不想让三妹妹和他见面的。 眼见徐煜都把徐雪凝背上花轿了,他还被拖住了步伐,心下一狠,背着徐冰涵在空中转了好几圈,这才甩开了徐谓,稳稳把她安置到了花轿中。外面的人一看徐世子功夫这么好,连连拍手称赞。 那边徐煜似乎也嫌父亲太过丢人,忙想扶着他进门,他却想要跟着花轿一起走。徐青章过来一记手刀给他,直接敲晕了叫人带回去。 “多谢二弟。” “自家兄弟,何言多谢。” 徐青章对他这位大哥并不亲近,前段日子秋白跪在他面前,说她怀了大少爷的孩子。当时的他是有些有震惊的,毕竟她前不久还在勾引自己。可她那肚子已经显怀,少说都有四五个月了。 第53章 悟禅 朝朝怕不怕和哥哥一起死 他不过跟徐煜提了一嘴, 当晚他这位大哥就差人来讨要秋白了,但却不曾听说他后院里多了位秋姨娘。他只知道他这位大哥后院那几位姨娘,都是二婶娘家的侄女, 他倒不至于不理解, 三妻四妾的男人多的是。只是他和自己院里的丫鬟勾搭上, 男子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等徐青章忙活完, 欲寻自己的心肝儿,一问府中下人, 才知道兰姝已经家去了。他的心底乍然一凉, 愣怔怔地呆在原地,不由地生出几分凄凉之意。 今日他不过和兰姝只见了一面, 话都没说上,他好委屈。他想看着她笑,想和她拉拉手, 想问问她, 有没有看见梳妆台上的茶叶。 和他截然不同的是, 兰姝今日挺开心的,她是第一次看别人成婚,很新奇,热闹非凡。喜婆还取笑她,说她今日先熟悉一遍, 知道流程,好方便日后嫁入徐府。 “小姐, 您不知道,今日可是发生了好几件趣事。” 兰姝一看小丫鬟卖关子的样子,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定是自己爱听的。她俩闲来无事,日日翻看话本子, 几乎把那些好看的,有趣的都看过一遍了,现在她俩对那些故事情节要求都很高,爱看跌宕起伏的。 “快说快说,小姐给你黑金酥吃。”说完小手捏了块糕点塞小丫鬟嘴里。 待小丫鬟吃完嘴里的糕点,还抿了一口清茶后才娓娓道来,“小姐,徐侍郎在门口声泪俱下,拦着三小姐不让她上花轿,眼见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被徐世子一记手刀砸晕了。也没晕多久,两刻钟后就醒来了,然后他快马加鞭赶到了张家,结果张家比徐家还热闹。听说三小姐给张夫人敬茶时,三小姐的红盖头不知道为何掉了,明明是美艳动人的新娘子,张夫人看着三小姐却立时被吓到失禁。” 兰姝听了她这话,确实目瞪口呆,眸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诧异。 小丫鬟一看小姐这幅样子,就知道她被吸引住了,顿时心生几分得意,她小瓷外号包打听,那些小姐妹都爱和她分享消息。 紧接着她又继续说,“徐侍郎一到张家就看见失控的场景,他大骂张家太粗鄙了,有这样的主母,以后指不定要如何欺负他的宝贝女儿,于是他急急忙忙拉扯着三小姐跟他回去。张尚书如何肯啊,可怜他昨日刚被打板子,强拖着病体和徐侍郎抢三小姐。最后还是徐世子追了上来,又给了徐侍郎一记手刀。” “章哥哥,好生威猛。” “是啊,听说徐世子忙活了一整天,忙得连盏茶都没空喝,怕徐侍郎再闹事,把他扛回去之后就捆起来了。徐大小姐那边倒是挺顺利的,周小侯爷房里只有一位通房,小侯爷和大小姐青梅竹马,大小姐应该会比三小姐过得顺遂。” 兰姝的看法和她不谋而合,虽然她私心更希望涵姐姐过得好,可张家,她总觉得张家对涵姐姐来说是狼窝虎穴。 “对了小瓷,梳妆台上的茶叶是家里给的吗?” “茶叶?奴婢没去领啊。” 如今兰姝的一应吃喝用度,都来自昭王府,自然也就没从家里拿东西了。 “那应该是章哥哥去山上摘的。” 至于她这么猜测的原因,是因为方才明棣送她回来的时候,桑度递了两个茶罐给小瓷,说是今年的新茶云井仙芽。 早上他给她描眉的时候,应该就看到了那一小罐新鲜茶叶了。兰姝在想,他是不是吃醋了?吃醋徐青章对她好。会吗,她会像自己吃安和的醋一样吗? “对了,小姐,奴婢还听说娥娜公主要和二皇子成婚了,但娥娜公主日日宠幸面首,气得二皇子将她的面首卖去了南风馆。如今娥娜公主每日都要踏足南风馆,去寻欢作乐。” 兰姝听说过京城有家南风馆,似乎幕后之人还是怀庆长公主,太上皇的长女,如今也是年过花甲。 长公主当初是被太上皇联姻赐婚的,她与驸马并不相爱,两人多年以来貌合神离。待驸马死后她就创办了南风馆,专供贵妇玩乐,也有龙阳之癖的男子和未出阁的女郎踏足,不过极少。 朝中不乏大臣弹劾她,怒斥她不守妇道,罔顾贞洁。但她一无夫君,二无子嗣,她的亲人又都是皇家贵族,故而斥责她也没用,左不过多几句流言蜚语罢了。 明棣把小娘子送回凌家后就去了未央宫,亲自前去询问医鬼,但被那老媪问得他面颊滚烫,耳尖微红。 害得他这几日都不敢去见小狐狸,医鬼对他说小狐狸动情太频繁了,又没有行云雨之事,若再这样下去,只会让她身体失调,所以这次发病才提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融会贯通,承君恩露。可他,他怎会在大婚前冒犯小狐狸,他的乖乖狐还那样小。 兰姝也很烦恼,这几日明棣怎么都不来找她了。虽没见到他人,却每日都给她送些珠宝礼物,但她总感觉他像是在躲着自己一样。 徐青章倒是来找过她几回,每次他来都是陪着自己绣花绣草,他经常一坐就是大半日,很平淡的生活。若她和他成婚,也会过着这样的日子吗? 女郎不知道的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只会出现在深夜。待她熟睡后,男子才会来她的卧房,静静地看上她一个时辰,再孤身离去。 明棣甚至不敢上她的榻搂着她,他知道小狐狸很喜欢抱自己。之前两次和她睡觉,她都是下意识地就往自己怀里钻,他怕他一抱着香香软软的女郎,就撒不开手。 他也知道,小狐狸应该猜到了自己在躲着她,所以这些天都没有去昭王府找他。 男子的眼神流露出无尽的无奈,深深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朝朝,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哥哥,哥哥不要走。” 榻上的女郎不知做了什么梦,梦呓着他的名字,竟在梦中也落了几滴清泪。 男子见状,俯身吻去她的泪痕,柔声道,“哥哥陪着朝朝,哥哥不走。” 一直到天将亮,他才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女郎在他转身离去的一刹那,瘪了瘪粉唇。 小瓷是辰时进来,想照顾兰姝起居,却发现她家小姐还未醒来,于是她蹑手蹑脚出了门。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里面才有动静。 “小姐,可是昨晚睡得不好吗?” “嗯,做了个不好的梦。”只见女郎愣怔怔地抱着双膝,坐在床榻上低声道。 “没事的,小姐,梦都是反的。小姐若实在担心的话,可以去城南山上的栖霞寺拜一拜。听说里面的悟禅大师云游归来了,近几日都在寺庙里为香客解惑。” 兰姝心想,正好徐青章昨日跟她说,他今日会很忙,也许没空过来了。于是兰姝用过膳后就和小瓷坐上马车,准备前往栖霞寺。 “小姐,大少爷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方才在侧门的时候,那门房非要拦着,说等他去禀告完才给我们出门。”马车上的小丫鬟跺了跺脚,目露不满。 “好啦,不气不气,凌家迟早还是他当家做主的。” 兰姝说不出口凌科的好话,她可不觉得凌科这是在对自己好,明明就是为了彰显家主的颜面,管着她,束缚着她,不给她自由。 ………… 栖霞寺地方不大,香客如流,大都是仰慕悟禅大师的名声而来。据说悟禅虽然半道出家,却神通自在,法眼通明,栖霞寺因他而闻名遐迩。 当初宗帝也是请他去给宛贵妃祈福,更让这位大师名声大噪。一想到大师曾给姨姨祈福过,兰姝不由地对他也多生了几分好感。 凤凰非梧桐不栖,寺庙内种有许多梧桐树,又因坐落于山峰之巅,似能伸手揽星辰。每当昏时,朝霞绚烂多彩,如同肆意晕染开的绸缎,霞光万丈,故名栖霞寺。 兰姝一下马车就瞧见好多穿着锦衣华服的贵妇人,带着家中的闺女前来烧香拜佛,听大师讲经。她百感交集,想起在简州时,娘亲似乎也带她去过一次寺庙,不过好像是去求子的。 女郎还没迈入寺庙的大门,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力气好大,扯得她手腕疼。那人须臾间好似也反应过来自己手劲大,忙松开手。兰姝一回头就望见一位满脸笑容的夫人,她生得好高大,竟如男子一般,比自己还高一个头。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妾身与你一见如故,不知你是哪家的小娘子?” “我家小姐是小凌探花的妹妹。” 小瓷心中却腹诽,这哪里是一见如故,分明是贪图我家小姐美色。 许是不知道小凌探花是谁,夫人又忙拉着兰姝的手问,“我夫家姓成,家里有个混小子,正正好是弱冠之年,在徐世子手下做事,如今在军营中也有些成绩,不知凌小姐可有婚配了?” 主仆二人算是听明白了,这夫人是来给她家儿子保媒拉纤的,而且她那儿子,兰姝觉得自己应该见过,可他不是喜欢安和公主吗?莫非是这位妇人并不知晓此事?但兰姝不是话多之人,便也没开口问。 “夫人,我家小姐正是徐世子的未婚妻。” 那夫人一听这话,脸色讪讪,松开了兰姝的手,不好意思道,“对不住了凌小姐,妾身刚来京城不久,不知你是徐世子的人,万望见谅。” 兰姝见这夫人也是个爽快人,自然是没下她面子。 她今日出门并未戴帷帽,想来佛祖面前不应当戴那些虚的,打扮得也很素净,但即使如此,这张艳而不妖的芙蓉面和玲珑的身段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就连路过的年轻小沙弥,都会驻足愣怔住,然后羞得满脸通红,默念几声罪过。 还未等兰姝踏足进去拜佛,就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朝她走来,和尚的面容古朴而深沉,双眸却异常清澈,宛如稚童一样明亮。兰姝心想,他应当就是悟禅大师了吧。 果然,老和尚停在兰姝面前合十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凌施主,贫僧法号悟禅,今日早已恭候您多时,请随老衲前来。”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不可思议地望了望悟禅,兰姝没想到他竟然能算到自己今日会来这里,果真是个有道行的。 兰姝随他进了一间禅房,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静字,定眼瞧它,似乎真能让人平静下来一般。 悟禅倒了两杯清茶,和兰姝对视了两息,凝思片刻才道,“老衲出生时,险些夭折,幸得上天垂怜,佛祖保佑,今生才能与女施主相见。贫僧与您有三生的缘分,今日便是老衲的圆寂之时。” 兰姝眨了眨眼睛,听着这些云里雾里的话,不明所以。她有些恍惚,又有些惋惜,和这大师不过见了一面,他就要归寂了。兰姝心下觉得自己和他一见如故,兴许前世她俩真的有缘分。 “施主不必介怀,在不久的将来,贫僧还会与您相见的。” ………… “小姐,没想到那悟禅大师真的圆寂了,真乃神人。” 兰姝还没走出寺庙时,身后就传来了撞钟的声音,她突然心生悲意,泪珠成串似的流淌了下来,那钟声撞的恍若是她的心脏一般,撞得她生疼。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对一位素不相识的高僧有如此深的情感,就好像,去世的是她的亲人一样,揪心般的疼。 小瓷一看蹲在地上的小姐,心道不好,急得团团转。她不知道小姐为何哭成这样,就是当年老爷和夫人去世时,她都没有如此悲痛。那时她年幼,只会偷偷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不像当下,哭得肝肠寸断。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60节 “凌小姐,凌小姐这是怎么了?” 问话的是门口相遇的成夫人,此时的她一脸关切,一看就是个热心肠的人。小瓷见她心善,着急道,“成夫人,我家小姐身子有些不适。” “不如我们先将她扶上马车,这会悟禅大师涅槃了,寺庙应该很忙,里边又尽是些僧人,不便照顾小娘子。” 小丫鬟到底年纪小,不如妇人有经验,听了她一番话,她才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她本想一把抱起小姐,没想到成夫人的确热心,揽起她家小姐就稳稳当当地朝前走了。 兰姝被抱进了成夫人的马车,小瓷本也想着多几个人照顾小姐也好,自己眼下真是束手无策了。 妇人怀里的女郎一直在小声抽泣着,泪眼朦胧,小丫鬟忙打湿帕子替她擦眼泪。 成夫人原本和夫君镇守边疆,她大大咧咧惯了,自己又只生了两个小子,哪里会安慰小女郎。她只轻轻地拍着她,哼着一些边塞的童谣,但这法子倒是管用,女郎抽泣的声音渐渐小了,呼吸渐渐均匀了起来,没过多久,就趴在妇人的怀里睡着了。 小丫鬟连忙张了张口,做出多谢夫人的口型,成夫人也笑了笑,摆了摆手。 栖霞寺离京城不远,只是山体陡峭,下山的马车需赶得慢些。 行至中途,马车就被迫停了下来。还没等程夫人开口询问,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透过车帘插了进来,“识相的,赶紧滚,把马车给大爷让出来。” 几个小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登时被吓得乱叫了起来。 “哟,里头还是几个小娘子?” 车帘立时就被大刀划掉了半截,里头的几人被看了个正着。 “大哥,那个好看,咱们把她一块带走,和她做对露水夫妻,嘿嘿。” “你小子想得倒美,不要命了是不是?俺们要逃命,带个臭娘们干什么。”独眼大汉拿拳头砸了握刀的小混混一下。 小混混挨了一下,抱住头委屈道,“大哥,可是她真的好看啊。” 独眼这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他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贱笑道,“你小子眼神这么好,那娘们的确够美。” 说着就往马车里面伸手,想把他看中的女郎拉扯出来。 成夫人虽然夫君和小子都是将领,可她只是一介妇人,她不会武功啊,适才她也是吓傻了,忘记把凌小姐的脸遮起来了。 “大爷,您行行好,小妇人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妾身身上有不少金银珠宝,都给您成吗,求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说着她就把珠翠首饰全摘下来递了过去,苦苦哀求。 独眼却没接,因为成夫人刚刚动作太大,吵醒了她怀里的女郎。只见她伸出纤纤素手,揉了揉双眼,她睡意尚存,轻轻撩起眼帘,阳光透过车帘撒在她白嫩的脸颊上,像是寺庙里镀了金光的神女,偏偏这神女更加有灵气。 “大哥,女,女菩萨。” 兰姝环视周围,好奇成夫人和她的婢女怎么在她的马车上。又望了望外面,一个两个三个,外头有三个大汉,两壮一瘦,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堵在前面。 好在小瓷给她解了惑,瑟瑟发抖道,“小姐,外面那些是来打劫的。” “什么打劫,老子不要你们的银子,识相点的把那小娘子交出来,我们大哥雄壮威猛,保管小娘子以后日日缠着人。” 独眼壮汉也回神了,他一介莽夫,以前觉得婆娘只是个洗衣做饭生孩子的,如今一看,婆娘还可以当成个消遣嘛,便再次伸手要去抓人。 小瓷虽然害怕,可也挡在了兰姝前头,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我们小姐是徐世子的未婚妻,赶紧滚,别碰她。” “徐世子,徐青章?老大,就是伤了你眼睛那个。” “好啊,徐青章伤俺一只眼,今日他婆娘落到俺手里,也算是他的报应。” 外头是牛高马大的壮汉,几个妇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兰姝清醒过来,瞧见独眼一把抡起挡在她前面的小瓷和成夫人,将她们狠狠砸向车壁,成夫人顿时就晕了过去,她这会也认清现状了。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你要放了她们。” “小姐,奴婢不怕死,奴婢拖着他们,小姐你快逃。” 说着就又要冲向外头,打算和他们决一死战,但兰姝看着她头上流淌的鲜红血液,实在不忍心,拉着她摸了摸她的头,轻言细语道,“小瓷,我很高兴有你一直陪着我,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妹妹。” 兰姝本想再说几句,外头的人却不耐烦了,伸手把她扯了出来,然后塞入了后面的马车,她这才发现原来刚刚那辆是成夫人的马车,现在这辆才是凌家的。 马车里坐着位娇软小娘子,与身边那几个莽汉格格不入。眼下兰姝也是不安的,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强压内心的害怕,深吸几口气,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倒是那个瘦的先开了口,嘿嘿笑了一声,“小娘子,你长得真好看,大哥,您吃肉能不能赏小的喝口汤?” “大哥,小弟看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待俺们安顿好了,小弟们再为您和新夫人办个婚礼,岂不快哉。”独眼身边另外一个壮汉开了口,打掉了瘦猴伸向小娘子的魔爪。 独眼摸了摸络腮胡,“有道理,瘦强,你别打她的主意,老子还没尝过鲜呢。” 被他点名的瘦强瘪瘪嘴,“老大,那你玩腻了记得喊小的。” 兰姝闻着他们身上的恶臭,熏得她想吐,当即干呕了几下,心道他们是几个月没洗澡了吗,臭气熏天的。 “大哥,咱们真是好福气,没想到被昭王那个狗东西追了一路,还能半道上捡个徐青章的媳妇。嘿嘿,徐青章做梦也想不到,当初刺伤您一只眼,如今却要拿娇软的新娘子来赎罪。” “我哥哥不是狗东西。”兰姝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听见别人骂明棣,她就很生气。 瘦强顿时站起身来,震惊道,“哟,这小娘子,噫,你是安和公主?” 独眼一听这话,顿时大笑起来,“天不亡俺杜老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1]徐青章和昭王那两个杀千刀的,害得俺这段时日东躲西藏,今日他们的妹妹,媳妇落到俺的手上,活该,哈哈哈。” 另一旁的壮汉只盯了女郎一会,倒没开口说什么。 兰姝现下却不害怕,她想哥哥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自己。可能没有吧,他都不肯见她,哪里会想她。 那边的小瓷脑袋被砸破了,破了个大口子,头上鲜血淋漓。摇了摇成夫人,她还昏迷着,遂作罢。她踉踉跄跄走到外面,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是凌家的马夫,成家的马夫应当被逼着给他们赶凌家的马车去了。 荒山野岭,她求助无门,看了看在一旁啃草的马,心下一狠,她解掉拉车的缰绳,翻了好几次才骑了上去,她要去找人,她要救小姐。 飞花是一直跟着兰姝的,在她看见兰姝被塞入马车后,就往天上放了烟雾弹,那是昭王暗卫的联络方式。又因为她贴身监视凌小姐,所以她的烟雾弹是蓝色的,和别人的区分开来了。 她虽然有些武功,但要保护好凌小姐的话,她铁定是打不过三个人的,权衡之下还是叫了人。 杜老三就是明棣前些日子剿的山匪,那窝山匪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死在他的剑下了,他本想留着杜老三钓大鱼的,没成想自己一时疏忽,却让小狐狸遭遇了危险。听着桑度的汇报,他立时带着人马前往了栖霞山。 飞花每隔半刻钟就报方位,所以明棣找到他们时并没有耗费太久。 “杜老三,你大可以试试,是本王的箭快,还是你的刀快。” 兰姝被掐着脖子被逼到了悬崖上,白皙的脖颈上放着一把锋利的刀,可她却不怕,因为她看到哥哥来了。 “昭王,俺只是想混口饭吃,想找条活路,俺有错吗?是你逼俺们这些山匪和外敌勾结的,是大铎容不下俺们。” 明棣没听他那些歪理,如玉箸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弓,柔声问道,“朝朝,怕不怕?” 只见女郎嘴角弯弯,笑靥如花,道了声不怕。弓箭飞速地射了出去,果然比杜老三的刀快,箭矢穿透了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刺入了独眼的胸膛,独眼倒下时却大笑一声,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把女郎推向了悬崖。 兰姝掉下去的时候心想,她再也不要进山了,却也看到了明棣惊慌失措的表情,他朝她跑来了,好快,可是还是慢了一步,他没能抓住自己。 “朝朝,快按手镯。” 兰姝却愣怔住了,她怎么看到他陪她一起跳了下来? 明棣见她被吓傻了,连忙再次大声叫她按手镯。女郎这才反应了过来,鹰爪勾立时从手镯里面迸了出来,抓住了一块突出来的石子。 女郎被吊住了,没有继续往下坠,可男子还在继续掉落,她急忙道,“哥哥,快抓住我。” 明棣倒没有抓她伸出来的手,他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若是借力抓她,指不定她那条柔弱的胳膊得脱臼了。见她不再往下坠,他也掏出腰间的匕首,插入山体,滑了几息才稳住,刚好和她掉到了不远处。 他笑了,此刻的他心情大好,有种难夫难妻的感觉。若不是怕吓到小狐狸,他都想仰天长笑。 兰姝见他笑得灿烂,如沐春风,疑惑道,“哥哥,你笑什么?” 明棣没回答她,反问她,“朝朝怕不怕和哥哥一起死?” “不怕。”女郎想都没想,不假思索道。 [1]摘自司马迁的《陈涉世家》 第54章 孽缘 孽缘亦是缘 悬崖边上的亲卫和玄武军可就没有底下那对眷侣那般舒心了, 主子出事,那就是他们保护不得当。主子死,他们也得死, 主子活, 他们还得受罚。 殿下的武功本就在他们之上, 平日里不需要他们拼死拼活地保护他, 可拦不住他自己毫不犹豫地往悬崖上跳下去啊。 桑度已是第二回经历这种事了,上次主子就想跟着跳, 得亏是自己拦着, 最后他也因此受罚了,刚刚他可没拦, 总不会今日还受罚吧? “别愣着了,快去准备绳子。”他心中得意,还得是他这个殿下的贴身侍卫加大总管, 才能管住这帮人, 维持秩序。 “朝朝, 哥哥现在抱着你爬上去,别担心。” 女郎眼里对他满是信任,哪里会担心。就算是和身边的玉面郎君一同赴死,她也是不怕的。 明棣艺高人胆大,他还真不怕跳悬崖, 幼时就是爬山攀岩训练惯了的,徒手攀岩, 比徐青章速度还快。后来他嫌攀岩会让手指变丑变糙,这才荒于练习了,但骨子里的记忆是不会骗人的。于是不到两刻钟,他就搂着小狐狸爬上来了。 “哥哥这几日为什么不来找朝朝, 可是想与别的女郎成婚了?”女郎这会脱了险,小嘴一张一合,就开始质问人了。 桑度心想,哪有人想和别人成婚,还不顾自己性命和您一起跳崖的。 “哥哥若是有了旁的女郎,还来救朝朝作甚,索性让朝朝摔死,免得碍你们的眼。” 接着在场所有人就望见这位表面玉树临风,实则冷血无情的王爷被小娘子训得连连求饶。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抬头看,就算是当今圣上,也没有这么严厉地斥责过他们的主子啊。眼睛不敢往上瞟,耳朵却听见小娘子一件一件数落着殿下,他们怀疑若不是有他们这些碍眼的还在现场,王爷铁定会跪下求小娘子原谅,光风霁月的殿下此刻就像小娘子豢养的犬。 徐青章骑马过来的时候,固然也瞧见那位琼枝玉树的昭王,拉着兰姝的手温柔小意地讨好着她。甚至,他竟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谄媚之色。 小瓷运气不错,第一次骑马没被马甩下来,还遇到了追来栖霞寺的徐青章。 原是他今日去凌家的时候没见到人,被告知兰姝来了栖霞寺祈福。中途又遇上了头破血流的小丫鬟,他当机立断,凭借车辙判定出他们所在的方位,这才火急火燎追了上来。 “姝儿,姝儿,你可还好?”青年翻身下马,关切地问道。 “章哥哥,你怎么来了?” 明棣主动松开了小狐狸的手,垂下的双眸掩盖住了不高兴。这奸夫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他属狗的吗,闻着肉味就来了是吧? “我去凌家的时候,门房告诉我你今日出门了,刚好我来的路上又遇上了你的丫鬟,这才得知你出事了。”男子宠溺地摸了摸她头发。 “我没事,章哥哥。” 徐青章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就明白了,人当然不是小娘子杀的,遂道,“多谢昭王殿下又救了臣的未婚妻一次,青章无以为报。” “青章,不必多谢,前几日父皇派本王剿匪,漏了几个杂鱼,今日吓到了阿姝,是本王的过错。” 明棣如何没注意这奸夫说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加重了些,呵,他吃哪门子醋,他有什么身份来吃醋?如若等到他来救人,小狐狸不知要遭多少罪。 “不知殿下可否把剩下那两个山匪交由臣处理?” 独眼已经被明棣一箭扎死了,剩下两个小弟被绑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凝思片刻才道,“青章,那个壮的留给你,瘦的本王带回去交差。” “多谢殿下。” 桑度使人带上了瘦强和死掉的独眼,临走前瞥了一眼绑在地上的壮汉,心中叹息一声,都是自家兄弟,能不能活就看他是否能从徐世子的手中逃脱掉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61节 那人本是殿下安插在杜老三身边的卧底,可惜凌小姐被卷入其中了。这人也是忒老实,竟然不顾凌小姐安危,还想着继续完成任务。凌小姐是谁,那是殿下的心头肉,是殿下的心尖尖。在殿下的心中,可能也就皇位才能和凌小姐较量一下。 这兄弟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但这个瘦的,铁定是活不成的,还有那个刚死的杜老三,主子待会怕是会亲自鞭尸。 知道那壮汉身份的人不少,通过今日这一遭,众人也算是明白了,凌小姐是远远大于他们执行的任务的,如果任务和凌小姐发生了冲突,那必然是先保护凌小姐。 ………… “章哥哥,我没事,适才殿下一直护着我,已经给我涂过药了。” 徐青章细细查看心肝儿手腕上的红痕,是被杜老三抓的。小娘子皮肤娇嫩,随便抓了几下就红了一大片,看着像是被狠狠虐待过一样,触目惊心。他此刻眼中杀气腾腾,预备待会把怒火发泄到剩下的那壮汉身上。 “姝儿,是哥哥的错,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兰姝见他虔诚地单膝跪在她面前,脸色煞白,她明白,他还在揪心多年前花楼那件事。 “章哥哥,这不是你的错,姝儿从未怪过你。” 男子好似知道她的一语双关,抬眸,视线撞进了她的翦水秋瞳。 兰姝觉得他真的好像自己养的大狗狗,眼睛扑闪扑闪的,蹲在地上仰首望着她的时候,入目无他物,满眼皆是她。 “章哥哥。”女郎目光下移,耳尖微红,不敢再看他。 男子轻声颤道,“姝儿,我先送你回去。” “对了章哥哥,成夫人为了救我,被那些山匪砸晕了,还有小瓷……” “嗯,不必担心,哥哥已经通知成居寒了,小瓷这会应该已经到凌家了。” 徐青章本想问问她昭王的事,可女郎双眸清澈,哪里有半点旖旎,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昭王,为什么每次来救姝儿的都是他,莫非他俩前世真是兄妹? 待兰姝回到凌家,一下马车就看见头上缠着布条的小丫鬟。 “小姐,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 “莫哭了,小姐好好的呢。” “徐世子,多谢您救了我家小姐。”小丫鬟抹了一把眼泪,连忙对他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不必,是昭王救了姝儿。” 听了这话后,小丫鬟望了望小姐,只见女郎冲她点了点头,她却面露古怪之色。 待徐青章离开后,她才缠着兰姝细问了些昭王的事,兰姝以为她只是关心自己,便如实告知了。 兰姝本不想把这些糟心事告诉家里,但凌家的马夫死了,却不得不告知一声。老太太一听孙女又遇难了,脸色不太好看。 “姝儿,按理说你不日就要与徐世子成婚,不应该日日在外抛头露面,祖母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之人,但你剩下这段时日还是好好在家里待嫁吧。” 兰姝低首点头,很乖巧地应了老太太。 “是啊,表姐,你都是快嫁人的女郎了,怎么还跟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似的。到时候若惹出祸事,还得凌表哥替你摆平呢。” 白平儿在凌家养了这么些时日,脸色也变得水嫩红润了起来。和以前的面黄肌瘦不一样,如今的她血气丰盈,眉眼间竟带几分妩媚。 兰姝不喜欢她,自然不想理睬她,坐了片刻就带着小瓷和老太太告别了。两人回到兰芝阁喝了些昭王送的安神茶,好在今日有惊无险,没出什么乱子。 夜幕低垂,如浓墨一般,深沉而压抑,天空上没有任何星星点点,似乎在预示着明天不是个好天气。 霎时,耳房的门从里面被轻轻拉开了,一位丫鬟打扮的小女郎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盏微弱暗黄的烛火,一直走到了院子里,她望了望四周,终于开了口,轻声道,“有人吗,有人在吗?” 来人正是小瓷,她似乎想确认些什么,可是等了半盏茶,回应她的只有夜间送来的微风,烛火被吹得摇曳摆动,她连忙用手捂住油灯。又等了一会,环顾四周,院子里还是悄然无声的,最终她放弃了,走回了耳房。 她没有瞧见的是,在她踏进耳房时,屋檐上坐着的少女轻笑了一声。 小瓷猜想的不错,的确有人在监视兰芝阁。她毕竟是个小丫鬟,整日和奴仆打交道,阅历自然是比兰姝丰富的,也没有兰姝那么单纯。她不会认为每当自家小姐遇难时,昭王能及时救下她这是天意。 虽然昭王能营救小姐这是好事,可谁也不会喜欢有人时时刻刻监视她的。小姐虽然柔弱,也很乖巧,但实际上她骨子里和故去的老爷是一样的,很犟。 只希望真的是她想多了,可她却对这件事感到惶恐。昭王殿下对小姐的好,好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让她觉得昭王这个人太完美了,却也很虚假。如同清晨的朝露,晶莹剔透,可到了一定时间,就会消散得一干二净。 ………… 明棣一回去就吩咐桑度给那两人上了滚烫的开铁花和鳄鱼钳,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空气中洋溢着腥臭的肉味。他倒没亲自去执行,而是在想飞花说的悟禅大师。 小狐狸在禅房待了一刻钟就出来了,悟禅告诉她,凡事随心,莫要沉湎往事,一切皆有缘法,还给了她一个锦囊,说介时能保她一命。 那老秃驴没过多久就死了,还害得小狐狸哭了半天,可这是为什么呢,他们只见过一面而已。罢了,人死如灯灭,他才不信那些什么泥瓦雕塑。如若让他拜那些泥人,倒不如臣服小狐狸这座玉面观音来得痛快。 他与那秃驴也见过一面,看不出那人道行多高,不过是给母妃做了场法事,安慰父皇罢了。 还有小狐狸身边那个小丫鬟,洞察力倒是不错。飞花自然是没露出马脚的,她倒不至于让一个没武功的小丫鬟看出端倪。 但这也不好,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迟早会生根发芽,还是得让她彻底变成自己人才行。他不觉得监视小狐狸是一件错事,但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 徐青章是带着一身血腥味回来的。虽然兰姝跟他说过壮汉阻止了那两人侵犯她,但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一想到那些男子对心肝儿心存邪念,他就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不过既然那人对姝儿生有几分善念,自己好歹也没把他直接弄死了。这几晚,大理寺的酷刑通通给他过了一遍,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待他回府沐浴完,前往书房准备再看几遍兵法,秋露从外面给他端来了一杯清茶,轻声道,“世子爷,冯姨娘在外求见。” 徐青章漆黑深邃的眼眸望向了她,眼神意味不明,面前的人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时常穿红戴绿来他面前晃悠。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许久才道了句,“让她进来吧。” 托盘底下的手轻颤了几下,似乎在表达主人的不甘心,但她终究还是妥协了,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和秋露的花枝招展不同,跪在地上的冯知薇面色只有憔悴和颓丧,她的眼里充满了悲怆,身上也穿着半旧不新的袄子,半点瞧不出来她竟会是礼部侍郎的嫡女。 “世子,求您救妾身的父亲一命。” 面前的冯知薇恭恭敬敬地跪拜着她的夫君,声音沙哑而哽咽。 坐在她面前的男子半晌未开口,书房里只有他偶尔的翻页声。 “世子,求您。” 漫长的等待终于侵蚀了女子的意志,她泪眼婆娑,再次开口,恳求着这位她深爱多年的男子。 终于,不知道男子是因为看完了手上的书,还是对地上女子心生不忍,他站起了身,却越过了她走向了旁边的书架。 “世子,求您救冯家一次。”冯知薇伸手抓住了男子的黑色皂靴,不让他回去坐着。 “冯小姐,时至今日,你我之间不过是你强求的结果。” 徐青章近日也耳闻过,冯顺当了数十年的礼部侍郎,被查出修建皇陵的时候,滥用职权,以次充好,导致太皇太后的坟塌了。圣上大怒,把他贬到了蛮荒之地,当一个小小的主簿,永世不得回京。 徐家是帝王手中一把刀,自然不会把刀尖指向主人,为冯家求情,打皇家的脸面。 “世子,妾身不过是深爱着您,妾身有错吗?” 男子低头俯视这个抓住他裤腿歇斯底里的女子,只见她声泪俱下,哭得心力交瘁。但到底也是个美人胚子,若是旁人,兴许就生了怜悯之心。可他的心早就被姝儿占据了,哪里会怜悯旁的女子,就算有,那人也不会是她冯氏。 “我且问你,姝儿前些时日在东园落水那次,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跪在地上的女子像是被震惊到了一样,不可思议地仰首盯着他,双眸充满了诧异和茫然。 徐青章却以为她是被自己问住了,他立时俯身,一把揪住她的领口提起她,眼神锐利如刀,恶狠狠道,“说,你有没有害过姝儿?” 他见冯知薇依旧不开口,逐渐把她举过了头顶。 虽然他抓的是领口,可女子的脚离了地,脖颈也被逐渐收拢的拳头压迫着不能呼吸,直到她快窒息了,她才解释道,“世,世子,妾身没有,没有害过姐姐。” “住口,你不配叫她姐姐。”男子听到她的回答后,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狠狠松手把她摔在了地上。 他冷眼斜视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子,只见她用力咳嗽着,身子极其不适。而他心中没有半分怜意,他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一旦涉及到姝儿,他整个人就会变得很暴厉。 对待那个壮汉也是,他是亲自给他上刑的,污血溅了他满身,他的身上现在还残存着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世子,姐姐,凌小姐她根本就不爱你。” 徐青章除了战场上和娥娜对战外,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弱女子。他身高八尺,又习武多年,手劲自然够猛,刚刚他也没想收着力。 冯知薇的脸上很快就肿了起来,苍白的脸颊清晰地显现出男子的巴掌印,嘴角流出暗红的血液。疼痛让她害怕了起来,向后退爬了几步,浑身都在颤抖着。 站立着的男子满目通红,呼吸加重,不断地吐出浊气,喘气如牛,胸膛随着粗喘而上下起伏着。他怒不可遏的样子,让地上的女子瑟瑟发抖。紧接着他像拎小鸡崽一样拎起了那个柔弱的女子,怒视道,“你说什么?” 冯知薇是真的怕了,目露惧意,眼前的男子,哪里有半点她记忆中的样子。此时的他暴厉,凶残,失控,和往日里谦和待人的他不尽相同,他真的是那个救了她,给了她人生一束光的男子吗? 杜老三的眼睛就是徐青章在救她时被刺伤的,她那年也是去栖霞寺祈福,那时她的未婚夫还没死,她只盼着自己能和夫君和和美美的,生几个孩儿,为他侍奉亲长,相濡以沫一生。 可半道上却被山匪截走了,那时的杜老三还是匪首,她本想为保名节,一死了之,誓死不从山匪。没想到徐青章从天而降,救下了她。少年将军鲜衣怒马,英姿风发,哪个小娘子不心动,所以她即便定了亲,也毫不犹豫地爱上了他。 徐青章见她不开口,抬起右手,狠狠掐住了她脖颈,抵在了墙壁上,似乎有治她于死地的意思。 “世子,凌小姐,凌小姐她不爱你,她爱的是昭王。”冯知薇瞧他满目通红,意识到他是真想杀死自己,索性破罐子破摔,流着泪把话说出了口。 果不其然,男子脸色阴沉可怖,赤红了双眼,似要滴出血泪一样,太阳穴凸凸地跳个不停。他抬手又甩了冯知薇一耳光,这一巴掌用了六成的力,被他摁在墙上的女子吐出几口鲜血。 冯知薇的脸涨成紫红色,被男子掐住了脖颈无法呼吸,她想着自己今日也许就要命丧于此了。 却不想过了许久,男子松开了她,她瘫软地坐在地上,大声咳嗽着,呼吸着新鲜空气。嘴里被他打落的那两颗牙,顺着口中的鲜血流了出来。 “滚出去。”男子抄起婢女送的那杯没动过的清茶,狠狠摔在地上,杯片溅起时,刮伤了他的虎口和冯知薇的脸,两人都鲜血淋淋。 未等地上的女子动作,男子就迈步出了书房,他睨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婢女,冷冷道,“看好冯氏,她疯了,以后未经我的允许,不准她擅自出院子。” 秋露恭敬地应了一声,待男子走后,她才走了进去,和地上狼狈的女子不同,她的面上尽是幸灾乐祸和得意之色。 “哟,冯姨娘,您也瞧见了,世子爷啊,心里根本没有您,往后您就老老实实地待在碧游苑里面,好好享受您的下半生吧。世子爷良善,就算如今冯家落魄了,也没逐了您出去,您就偷着笑吧,徐家会好好地给您养老的。” 秋露一把拖起地上的冯知薇扔出了书房,她本想把她拖到碧游苑的,可她也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只好把她拖到书房外,免得污了世子爷的清净之地。斜眼睨着地上那狼狈的女子,她的眼底满是不屑,还啐了一口。 满脸是血的女子踉踉跄跄地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她眼神涣散,抬额望了望牌匾,嗫嚅道,“碧游苑,碧游碧游,怨幽闭。” 碧游苑里种了几株茶靡花,嫩黄的芯,雪白的瓣,一簇一簇的,开得很绚烂。花开茶靡,它又被世人称作黄泉之花,是丧礼上惯用的花。也不知是谁人将这么不吉利的花,种在了如日中天的徐府。 女子脸上的泪珠成串,顺着鲜血滴落在白色的花瓣上,很刺目,如同她的感情一样。恨吗?孽缘亦是缘,他救过自己,她怎么会恨他呢…… ………… 徐青章出了书房就直奔练武场,半个时辰后,场上都是被打烂的木人。男子双手肿胀,入目皆红,污血从紧握的拳头里渗出来,可他似乎不怕疼一样,继续痛锤着地上歪七扭八的烂木头,木屑四溅,直到它们烂成木头渣,他还在狠狠锤着青石板。 过了许久他跪坐在地,仰着脖子大声痛嚎着,吼到失声,喉咙发不出声音后,眼角竟流出淡红色的血泪。 场外守门的两个小厮面面相窥,颤栗道,“还好,还好世子爷不是拿咱们哥俩练手。” 那些木人是国公府用白坚木特制的,锋利的斧头都没法将其砍烂,世子爷却将那数十个木人全都打烂了,也不知道世子爷今晚怎么了,怪吓人的。 场上的男子不由自主地觳觫了起来,他控制不住生理性的哆嗦。他在畏惧,他在恐惧冯知薇说的话,他甚至不敢去凌家,去找昭王,去向那两人确定,他害怕冯知薇说的是真的。 从练武场出来后,男子驻足在望青居隔壁的挽棠阁前,过了良久,他才推开门走了进去。院子久未住人,树下荒草萋萋,随风摇曳,有些萧瑟之感。 下人未曾打理过,主屋里到处覆盖着一层薄灰,告示着旁人,房子的主人已经离去多时了。男子抬起脚想踏入时,却在下一瞬僵住了身子。 映入眼帘的是地上的足印,有些杂乱,可还是能认出,那是两个人的足迹,一大一小。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62节 第55章 日华 朝朝,别抓,别抓哥哥 他的心口猛然一滞, 他不会不清楚那个小的足印是谁的尺码,因为他前不久还去请绣娘为那双玉足定制过绣鞋。那双绣鞋小巧又精致,比他的巴掌还小, 他还放在手心把玩过许久。 男子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跌了下去, 那些踪迹一直蔓延到内室, 他不敢进去看,他的心底生出无限凉意, 思绪很乱。 他的脑海中一直着浮现着女郎的一颦一笑, 倏尔间她的身边又出现一位男子,她笑得更灿烂了, 那笑容却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的胸口好痛,疼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撕裂开一样。 一个时辰后他出现在了凌家,蹲坐在兰芝阁的院子外。天微微亮, 青蓝的天际揭开了夜幕, 可渐渐地, 青蓝的光亮散去,周围变得愈发阴沉。发灰的天空,暗沉沉的,不见一丝阳光,如同地上的男子, 消沉又萎靡。 小瓷是被红叶叫醒的,眼下还不到辰时。两个小丫鬟本想去厨房领了吃食过来, 没想到刚打开门就看到了一个男子蹲在外面,吓得她俩叫出了声。好在红莲认出来这是徐世子,这才催红叶去找来小瓷。 “世子爷,外头风大, 您还是进去坐会吧。” 小瓷见他满身狼狈,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他应该很想见自家小姐。 她昨日在半道上遇到徐世子的时候,心中对他的成见就冰消瓦解了,知他心系小姐,所以现下对他也有几分不忍。 “不用了,等姝儿,姝儿醒了再说吧。”男子声音嘶哑,像是被利器划破了喉咙一样。 “小瓷,外面怎么了?” 女郎软糯的声音从主屋传了出来,小瓷忙进去伺候她。 半盏茶后,穿着白色中衣的兰姝见到了与众不同的徐青章。她记起来以前好像也曾见过这样的他一次,那年在花楼时,他就是这样低迷的状态,痛苦不堪,萎靡不振。 “章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女郎的声音透着焦急和关心。 男子却低垂着眼睫没开口,他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总不能恶狠狠地质问她,问她和昭王到底有没有奸情吧。 “章哥哥,你疼吗?”女郎打湿了帕子,细细给他擦拭着手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上面血肉模糊,木屑融入了血痂里,令人目不忍睹。 男子瞳孔一缩,猛然收回了手。他那么脏,不应该玷污了女郎。 女郎却有些不满他退后的动作,强硬地再次抬起了他的手,“章哥哥这是怎么了?也不说话,还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徐青章的手上不仅有被碎片划破的创伤,有被木屑和地板磨破的血痂,还有半夜爬宜山摘茶叶时被荆棘刮破的伤口。他在练武场发泄了两个时辰,旧伤叠加新伤,血迹斑斑,所以兰姝一眼就瞧到了他手心手背上的不堪。 男子依旧没说话,女郎也没逼他,唤来小丫鬟多打了几盆水,细细给他擦拭着,似乎是怕弄疼他,所以她动作很轻柔,还时不时轻轻吹几下。 天还未完全亮,房间却灯火通明,兰姝拿着小镊子给他挑着木刺和沙砾,忍不住生气,“章哥哥竟然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下次再……” 男子却突然楼抱住了她,满身污秽的他,把天上的日华抱入了怀中。 兰姝和他紧紧贴在一起,感受到了他胸膛内强而有力的跳动。手上的镊子不知不觉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女郎的小手拍了拍他。 “姝儿,可喜欢章哥哥?”男子的声音很沙哑,鼻音很重,轻颤着的身体透露出他的脆弱。 他甚至不敢问她喜不喜欢那个人,也不敢问她是不是只喜欢他,他只能慎之又慎地向她提问,女郎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女郎没说话,轻轻一推,挣脱了他的怀抱。男子的身体霎时变得僵硬了起来,他感到一股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尽管他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兰姝望向男子的面庞,只见他的眉眼带着浓浓的伤感,嘴唇紧紧抿着,眼神闪烁,颔首低眉不敢看她。 她拿来湿帕子给他擦掉泪痕和汗渍,浅吟低语,“我自然是喜欢章哥哥的。” 屋外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不见一丝春晖。兴许,日华不在天上,而在他的怀中。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拥抱了女郎,他知道女郎爱洁,可他也知道,她不会嫌弃自己满身脏污。 紧张和颓丧了一晚上的男子,在听到女郎说了那句喜欢他后,终于露出了释怀的神情。 “章哥哥,你乖一些,姝儿替你把手上的木屑夹掉好不好?” 守在屋外的小瓷偷看了几眼,那个高大的男人方才还满身戾气,此刻却在小姐面前乖得像犬一样,他真的很像她们在简州时养的那只威武大将军,小姐当真是训狗有道。 过了两刻钟,兰姝才替他净完面,涂好药,包扎好伤口累累的双手。 女郎还是生气的,撇撇嘴道,“章哥哥下次若还是故意伤害自己身体,就不要来找姝儿了。” 徐青章被女郎斥责得涨红了脸,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他羞赧的神情似是取悦了女郎,只见她莞尔一笑,比桃花还灿烂,粉唇水润润的。他吞咽了一口,强迫自己撇开了眼,他想,若是再多看一息的话,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了。 偏偏女郎看他移开了目光,以为他不好好听自己说话,还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面对自己。 “章哥哥怎么不好好听人说话?” 女郎离他很近,说话的时候吐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脸颊上,气息如兰,和她这个人一样,甜甜的。 男子的眼眸里闪烁着几分惊慌失措,脸上的潮红瞬间蔓延上了耳根,结结巴巴地说,“姝,姝儿,哥哥不敢看你。” “为何不敢看我?” 女郎一身白色中衣,头上仅用一只素净的白玉簪别着,仙姿玉貌,清尘脱俗。而他一介凡夫俗子,心有杂念,哪里敢亵渎观音,攀上曦和。 “章哥哥为何不敢看我?”女郎不肯放过他,继续盘问道。 徐青章从未如此尴尬过,他羞得无地自容,心里乱作一团,绷直了身子,偏巧女郎还伸出纤纤玉指,戳了戳他胸口,“章哥哥,你这跳得好快啊。” 明明女郎摁的是他胸膛,可他那物什却有了反应,他窘得头也不敢抬起来,但又想到,心肝儿会顺着他低头的模样,看向下面。 果然,女郎好奇地问了句,“章哥哥,你怎么这里凸……” 男子捂住了女郎的檀口,他不愿冰清玉洁的女郎口中说出那句话。可下一瞬又想起自己手上缠着布条,便急忙松开了她。 “姝儿,哥哥想起来还有些事,我先走了,晚些时候哥哥再来看你。”男子说完这句话,也没等女郎如何反应,逃难似的出了兰芝阁。 兰姝觉得他今日甚是古怪,她净了手,方才出了些薄汗,准备换一身衣服,再回去躺会。她睡眠浅,又被他的到来吵醒了,这会倦意袭来,困得眼皮都要睁不开了。 刚穿好小衣,准备伸手拿中衣时,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原以为是徐青章,想要开口时,却发现身后那人没有血腥味,而是满身的松墨香。不知怎的,她也羞红了满面,像方才徐青章那样,脸上的红晕泛起,耳尖都在微微发烫着。 男子的指骨很漂亮,却透着几分冰凉之意,她身上只着了件轻薄小衣和亵裤,而他的玉指钻进小衣里面,贴着女郎的小腹,冷得她直打颤,连声音都带了些轻颤,“哥哥,冷。” “觉得冷,你不会穿衣?”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只是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哥哥搂着我,朝朝穿不了。” 男子垂眸,入目皆白,他像抱住了一块没有一丝瑕疵的羊脂玉,里面的小衣裹着香软,引人无限遐想,他的眼色渐渐晦暗了起来。 “哥哥给你穿。” 他本还在榻上睡着,听到飞花传来的消息后就动了身。呵,然后他就在兰芝阁外头等了半个时辰,直到看见那奸夫落荒而逃,他才进了卧房。 同是男子,他不会没看到那奸夫的狼狈,他差点就忍不住想上前弄死他。三春都要过去了,那公犬怎么还肆意动情? 男子松开了女郎,继而用玉指夹着那件丝滑的中衣,抬起了女郎的雪臂,又展开另一个衣袖,给她套了上去,紧接着却搂紧了女郎,不再动作。 兰姝却以为他不知道怎么穿中衣,好心提醒他,“哥哥,还有带子没有系上。” “不系了,朝朝是不是要睡觉?哥哥陪朝朝。” 说罢便横抱起女郎,往榻上走去。 女郎的中衣没有系上,大喇喇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绣着兰花的小衣。她怎么感觉,哥哥虽然给她穿上中衣了,却让她更加羞耻了?小脸不敢看他,忙埋进了他怀里。 明棣想把她放在榻的里边,可她死死抓着自己,不肯下来,他轻笑一声,自己躺了下去,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好在那奸夫给她买的这张拔步床够大,即使八尺男儿睡卧也不必缩着腿脚,倒是方便了他。 兰姝早已睡惯了绵软的被衾,娇软的身子哪里禁得住男子坚硬的骨骼,没过一会她就闹着要下来。男子被她这一顿磨蹭,竟也像那奸夫一样变得狼狈了起来。 女郎见他僵着一张俊脸,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沉了,心虚道,“哥哥,是朝朝把你压疼了吗?” 她的中衣本就没系上,小衣又因她的磨蹭变得走形了,刺目的雪白,他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了,闭上了双眸默念着道德经。 没过三息,他感觉命脉被握住了,心猛然一紧,乍然睁开了双眼,一双邪魅的狐狸眼此刻盛满了震惊。 她手虽小,可她爹教她的骑马射箭她样样精通,她这没轻没重地捏着,倘若再不阻止,自己的一世英名怕是就要交代在这了。 “朝朝,别抓,别抓哥哥。”男子声音嘶哑,央求道。 “哦。” 女郎应了他一声就放了手,她也不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刚刚硌得她不舒服。上手抓到的时候,那物什软软的,又硬硬的,有点像隔夜的糕点。想来应当也是不好吃的,她现下嘴也被养叼了,稍稍不新鲜的就不爱吃。而且还很大块,她的檀口小,只喜欢吃些小巧精致的。 兰姝困了起来,从他身上下来后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搂着他闭上了双眸。 不一会儿,榻上就响起女郎均匀的呼吸声,而男子却没有那么好过了,香软在怀,还需他坐怀不乱。他的喉头不断滚动着,唇瓣微启,默念着道德经和清心咒,两刻钟后终于把那股躁意压制下去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怕她着凉,起身把她的中衣系好了带子。 按理说那奸夫已经怀疑他俩了,他也知晓这段日子不应该频繁露面,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见她。 偏偏那奸夫最近还日日来兰芝阁找她,自己只能委曲求全地等到深夜才来,他都快被那奸夫折磨疯了。 前几晚他都只能降心相从,过来看她一会,再孤零零地回王府自己睡觉,可今日那杀千刀的,天不亮就过来招惹小狐狸,他如何能忍。 他也想要小狐狸看着他笑,想要小狐狸可怜兮兮地缠着自己,赖着自己,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能抱着熟睡的她。 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女郎醒了之后,他跟她说母妃念叨她了。果然女郎一听他母妃的名讳,顿时眉开眼笑,兴致很高,拉着他小跑出了卧房,急匆匆想去马车上。 两刻钟后,男子的玉掌给怀里的女郎温柔地按摩着,伏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朝朝,小肚子还疼吗?” “哥哥别说话,我都快要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女郎蛾眉微蹙,嘴里娇嗔道,“都怪你都怪你,朝朝睡不着了。” 明棣轻笑一声,“朝朝怎么还蛮不讲理了,你日正贪食了些玫瑰团子不消化,怎么还嫁祸给哥哥了,嗯?” 兰姝听闻他前面几句斥责自己的话,内心的小火苗就要从眼里和嘴里窜出来了,结果他最后说嗯的时候,却贴上了自己的听户,朝着里面哼了一口气,她登时就酥了半个身子。 偏生男子见她瘫软下来,手上的动作却越箍越紧,用鼻尖戳着她的听户,温热的气息直往女郎内里钻去。 狭窄空间的温度愈发升高,女郎媚眼如丝,深情地和男子对望着。直到四瓣红唇紧紧贴着,两人这才肆意地表达自己对对方的占有欲。不过终是男子占了上风,他爱吞食些女郎的津液,女郎的舌根都被他嘬疼了。 “哥哥以后不许那样了。”兰姝不好受,呻吟了几声,缓了一会后,才打了他手背一巴掌。 男子却满不在乎自己手背被她打红了,“哪样,朝朝不许哥哥哪样?” “哈哈哈,哥哥饶了我,不要弄了,朝朝错了,哈哈哈哈。” 明棣也算是御狐有道,专门捏女郎的痒痒肉。陪她睡了这么久,他也算是知道她哪里摸不得,哪里是敏感点。女郎被玩弄得表情失控,颊边显现出浅浅的梨涡,眼窝含着一汪清泉,笑得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连连向他讨饶。 “臣参见昭王殿下。” 马车里两人的动作和嬉闹声顿时戛然而止,过了半晌,车窗帘才被男子从里面掀开,“青章,你我之间本就情如兄弟,不必如此客气。” “殿下可否下车一叙?” 明棣望了望女郎,自己刚刚已经给她整理好衣物了,只是她面若桃华,眉眼妩媚,唇瓣微肿,明眼人一看就能知晓,她方才经历过什么。 他拍了拍女郎的手背安抚她,这才下了马车,紧接着就立即吩咐桑度先行一步,这里已经离东华门不远了。 骑在马上的青年却拦住了马车,正色道,“姑娘,既然是殿下的客人,可否下来见一面。” 马车内的女郎好似被吓到了,里面响起茶杯掉落的声音,等了良久她都未出声,还是明棣微笑道,“青章,她胆小,怕生人,有什么事与本王说也是一样的。”说完便敲了敲车轮,桑度心领神会,绕过马上的青年后继续驾车前行了。 “殿下,昭王府可是要有喜事,大婚时臣必讨一杯喜酒喝。”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63节 因为明棣没骑马,所以徐青章也翻身下了马,两人都身高八尺,肤色白皙。不同的是,一个面容更加俊朗,另一位却男生女相,妖颜艳丽。 “区区莺花,谈何大婚。”男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徐青章见他如此不在乎的模样,心中立时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嫉妒。这几日他本没再找那女子,可被心肝儿引起的邪火,他却不忍亵渎了心肝儿,最后还是念着那莺花的名字才得以纾解。 他瞧着昭王这不以为意的态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恨他还是羡慕他。他应该是恨他的,虽然并未问过他和姝儿的关系,可姝儿对他应该也是有些好感的。可他又是嫉妒的,嫉妒那两个女子都倾慕他。 徐青章本想问问他到底喜不喜欢姝儿,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没有向他俩求证过,所以他还抱有侥幸心理。也许冯知薇是骗他的呢,也许姝儿只是想再参观一下挽棠阁,也许昭王只是走错了屋子。 明棣还以为面前这人真要立起来了,结果他拉着自己讲了半天朝堂局势。他突然想起来多年前徐老对徐青章的评价,有勇有谋,却生性善良,太过优柔寡断。 良善之人,如何与他相争?他虽得父皇宠爱,可自小也是在明刀暗箭中度过的,秦王府那瘸子,当初做世子时风光无限,谁不看好他这位好大哥?甚至还有人奏请皇爷爷,直接立这位皇长孙为皇太孙。可结果呢,他不过是拿五弟当了个诱饵,那人果然上当,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 而凌兰姝,迟早是他的人,谁都别想染指。 和青年分别后,明棣步行在宫道上,行人很少,只有几个颔首低眉的宫人,他倒也不去在意是否有人凝视他,敢抬头的,杀了便是。 没走多久就望见他的马车停在路边,他本以为是小狐狸看不见他,想等他,心下顿时一片柔软。可当他上了马车之后,却发现这小娘子站在角落,脸羞得通红。他往下面一瞥,扫到了坐垫上刺目的红,算算日子也是今天了,只是小狐狸听到要去见母妃,一时激动就把自己的事忘了。 兰姝耷拉着脑袋,不知所措地挠着小手,男子上来后也没开口。她望见他从底下拿出来一套襦裙,不用分说,那套新的襦裙必然是她的尺寸。又见他精准地从其中一个暗格里拿出来一块月布,递到了她面前。她没接,盯着男子那两根玉指夹着粉色的月布,就好像夹的是柔嫩的小花瓣一样。 “朝朝要哥哥帮你换吗?”男子见她不接过去,忍不住想逗逗她。 “不,不要哥哥。” 女郎接过去的时候摸到了男子的手,是温热的,她的身子却像是被冰到了一般,浑身被电得酥酥麻麻的。 兰姝恼羞成怒把他赶了下去,马车外的男子却摩挲了几下指腹,笑了笑,心情似乎很好。 马车最终还是没驶向东华门,只因兰姝当初在孟嬷嬷底下听训,那个从宫里出来的严厉姑姑,最是爱教她规矩,教她待人接物如何谦逊有礼。其中一件就是告诉她以后若怀有子嗣,万万不可让来葵水的女子亲近自己,那些污血会冲撞到幼儿。 明棣听了她的解释,虽然觉得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可也没想着一朝一夕改变她。既然她今日不想见母妃,那就顺了她的意,和她打道回府。 “哥哥,你什么时候和朝朝生小宝宝?”女郎眼神清澈,恍若只是在询问明天吃什么一样。 “咳,不急,不急。”男子耳尖微红,本来给她按摩的玉箸却轻颤了起来,显露出男子的不安。 他很注重养生的,知晓睡眠不好会影响容颜。他可不像父皇和皇爷爷那般卯时不到就起床处理政事,若是什么事都要他来处理,那他还养着底下的人干什么。昭王府的能人多,待遇好,皇子王爷的俸禄当然不够他开销,所以父皇暗中赏了他一座金矿。 他也承认自己对她见色起意,可他自己终究也不过刚通窍。偏偏小狐狸撩了人还不自知,又纯又欲,媚态横生,简直是天生的妖精。 “那哥哥想和朝朝生几个小宝宝?” “朝朝呢,想要几个?” 女郎陷入了沉思,似乎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半盏茶后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兰姝确实不知道该生几个,她娘亲只生了她一个,可她却一直想再生一个,家里常年都供奉着送子观音。姨姨却已经生了三个,这是第四个小宝宝了。她想,那她应该也想生一个以上的吧。 没过一会女郎又笑颜逐开,遂道,“朝朝想生两个。” “好,那哥哥就和朝朝生两个。”男子依旧温柔,似乎对女郎的任何决定都毋庸置疑。 明棣把熟睡的女郎抱回兰芝阁,和她贴了会就离开了。门房已经重新换上了他的人,那日老太太被安和下了好大的面子,她的老脸都丢尽了。等安和一走她就罚了那小厮几板子,索性换回了原来的门房。 凌科知道后,倒也没说什么,他最近忙着授官的事,到处应酬,德妃娘娘的母家虽不显赫,但在朝中多年,也有些人脉。他近几日都忙着和都水长丞周旋,哪里会在意门房这点小事。 兰姝醒来已经昏时了,晚膳里有一道红枣枸杞鸽子汤,还有一盅鲜羊乳炖花胶,都是滋补的。 “呀,小姐,您是不是来小日子了?难怪您点的冰酥奶酪没给您上,还把寒凉的牛乳换成了温和的羊乳。” 小丫鬟又继续道,“奴婢这就去给小姐拿月布。” 兰姝拉着小丫鬟的衣袖,窘迫道,“不,不用了,我已经自己穿了。”说到自己一词时,她的语气加重了些,似乎想强调些什么。 小瓷却露出赞扬的神情,没办法,小姐最讨厌的就是自己换衣服了。 可本来就是她自己穿的,但是为何感觉像是被人伺候了一样?那两根玉箸夹着布条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女郎垂眸,掩住了眸中的水汽,小口小口喝着白玉碗里的羊乳。 第56章 雄竞 青章,不被爱的才是姘头…… 徐青章依旧每天白日里来找兰姝, 一待就是大半日,逼得某人只能深夜前来。好在睡梦中的女郎像是能感应到他上了榻一样,每当他上来后不超过五息, 这女郎就会主动搂着他, 他也只能用此来聊以慰藉。 女郎今日是小日子的最后一天, 他刚刚已经检查过了, 倒也走得干净,不过他到底是担忧她小腹不适, 还是伸手给她按摩着穴位。 “主子, 徐世子过来了。”窗户外边传来飞花的声音。 卧房半晌没动静,但她知道主子肯定听见了, 果然,片刻后里面传来男子下榻的轻微声响,却只出了外间。 徐青章翻身进了兰芝阁后, 就眼睁睁看到了那位玉树临风的皇子龙孙, 坐在桃花树下品茗浅笑。今晚不如前几日那么阴沉, 稀稀疏疏的星光闪烁不断,点缀着浓墨一般的夜幕。花美人俊,委实是一幅好风光,只是他俩都不该于深夜里,出现在一个女郎的院子。 “青章, 好巧。” 石桌上放着两个茶杯,显然是为了等人, 而这人,毫无疑问就是他。青年走了过去,并未开口。 明棣拾起白瓷杯抿了一口,慵懒地道, “房里点了安神香。” 青年朝里边望了一眼,只见屋门紧闭,瞧不见内里的任何光景。而他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又朝前走了几步,顿了一下,紧接着猛然间就往男子脸上挥了一拳过去,男子没反抗,死死抓着手里的白瓷杯,似是怕它掉了会吵醒里面的女郎。 此刻徐青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几日他心中的那些侥幸,全都是自欺欺人罢了。他心里滔天的怒火无处发泄,又朝男子挥了两拳,在他打第四拳的时候,男子把白瓷杯抛给旁边的侍卫后,他便还手了。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赤手空拳,招招狠厉,拳脚交加,两个身影相互纠缠着,双方都全神贯注着,仿佛都想把对方置之死地。 没不多久,双双都挂了彩,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周边。两人的胸骨都断了几根,鼻青脸肿,嘴角流出暗红的血液,但这二人哼都没闷哼过一声,除了打斗声,再无别的声响。 他俩师从同门,是师兄弟,是兄弟,是患难之交,曾多次出生入死,他是君,自己是臣。他明子璋众星捧月,要什么没有,他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未婚妻? “为什么是她?”青年发泄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了手,吐了一口浊血,扯着男子的领口问道。 男子却笑了,即使被打得破了相,他笑得依旧清逸绝尘。他拂开青年的手,温和道,“徐世子家中已有一房美妾,不好好在房里陪美娇娘,深更半夜来翻未出阁女郎的院子,意欲何为?” “明子璋,诱骗抢夺他人之妻,我祖父就是这样教你礼义廉耻的吗?” “青章,不被爱的才是姘头。” “你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非要和我抢姝儿?”青年被男子激怒了,不管不顾地吼叫着。 “嘘,别吵到她。”男子伸出食指抵在唇边。 果然没过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女郎的脚步声,她走得不快,但步步逼近。两位男子都不敢再说什么话,他俩屏住呼吸,似乎是怕自己呼吸声都能吵到里边的女郎。 “哥哥,是你吗?”女郎已经快走到房门口了,开口问道。 男子快速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污血,然后转身把她抱了起来,“阿姝下床怎么不穿鞋,着凉了怎么办,嗯?” “哥哥今晚怎么来了?”女郎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人,她本就睡眼惺忪,男子又很快过来抱住了她,哪里给了她看别人的机会。 还没等男子安慰她,她就闻到了腥臭味,蛾眉一皱,“哥哥,你受伤了吗,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 “哥哥晚上审了犯人,许是沾染上了,阿姝先去睡,哥哥清洗完再陪阿姝好不好?” “那你快点哦。”女郎声音软糯,语气里满是依赖。 把她抱回榻上后,又给她搓热了蹂胰,这才从房中走出来了,他知道自己身上有臭味,不敢在里面多待半分,怕熏到女郎。 一出来就瞧见了和他一样鼻青脸肿的青年,对方用冰冷阴狠的眼神盯着他,似乎是想把他斩立决一般。男子没有畏惧他半点,迎上他的目光和他对视着,正色道,“青章,我们谈谈吧。” 桑度原本抱着小丫鬟在耳房美美地睡觉,谁知那位徐世子又来了,偏偏主子不愿走,想与他撕破脸,他连忙给那三位小丫鬟都点了安神香。这会他这个大总管做着婢女的活计,泡了两杯莲子芯茶给两位负伤的郎君降降火气。但这两人显然没领情,一个都没喝,浪费他的一番心意。 “殿下,你是从什么时候盯上臣这未过门的,妻子,的?”青年咬文嚼字,故意把妻子这个词念得特别重。 “妻子?青章,你身边女人那么多,可曾将她视作唯一的爱人了?” “那你呢,你已经有朝朝了,还不够吗?” 明棣审视对面忿然作色的青年,勾了唇角笑了笑。他果然还不知道朝朝就是他的未婚妻,着实好笑,所以他刚刚叫的都是阿姝,他承认他是在耍心机。 “你笑什么?”青年看着对面男子笑而不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青章,倘若本王说,我们两人公平竞争凌兰姝呢?” “凭什么,我和她已经定亲了,她是我的未婚妻。”男子听了他这不知廉耻的话,顿时火冒三丈。 “青章,你喜欢朝朝吗?本王可以安排你们俩见一面。”男子顿了顿,又接着说,“朝朝快要离开京城了,她不喜这些繁华之地,惟愿得一人心,不离不弃。你知道的,她一个花娘,岂能做得了昭王妃,甚至是大铎的一国之母。” 青年的怒气好似因为听到花娘的名字而平息了不少,良久,他才开口,“你,可有欺负过她俩?” “并未,青章,你知道的,本王不是那等急色之人。”同为男子,明棣自然是明白他口中的欺负,指的是欢好之事。 “青章,你并不适合阿姝,阿姝想要家人,渴望有一个家。而不是冷冰冰的徐府,据本王所知,你身为国公府的世子,处境却不好,甚至不如二房的徐煜。肖氏对你更无半点情分,说不定因为你,日后等阿姝过了门,她还要加害阿姝。而你的生母,经常背着你送一些补品给你的妾室,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徐青章自然是知晓他母亲那些捅咕的,秋露已经在他面前抱怨过好几次了。他没多想,也不好拂了母亲的面子,只当她是推己及人,可怜冯知薇同她一样做妾室。 男子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满口莲香,却有几分苦,小狐狸定然不喜欢这个,继而道,“青章,即使你的生母被抬成了平妻,你又能保证她会对姝儿好吗?自古婆媳关系就是一个难题,而本王的母妃,怜阿姝孤苦,阿姝也喜欢她,就连阿柔,对阿姝也是亲近的。反观你的嫡母、生母和嫡妹,又有哪个是真心待阿姝的?” 徐青章虽然嘴笨,但是脑子不笨,昭王口中所说,虽是歪理可也占几分理。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娶了姝儿,对她而言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了。 明棣见他没反驳,知他也是动摇了几分,接着又说,“本王知你自幼和她相知相识,你喜欢她,想保护她,想看着她好,本王能理解。可是青章,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她,你更应该学会如何去尊重她。” 桑度在一旁听着自家主子对徐世子的谆谆善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殿下的身后虽无母族,可他知人善任,礼贤下士,比中宫那位二皇子不知强了多少倍,也就昔年的秦王能和殿下一比。 “那你呢,你贵为皇子,贵为王爷,你敢保证一辈子对姝儿好吗?你能做到吗?姝儿单纯,她不适合在深宫里面去和别的女子争宠,日后你娶了王妃,又将她置于何地?” “青章,你小瞧本王了,若本王会娶别的女子,又何必去招惹她,本王的后宅,必定是只有她一人的。” 徐青章心口一滞,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他不敢相信他一个皇家子弟竟存了这种心思。但仅仅几息他就恢复正常了,苦笑道,“殿下,我当初也是这样想的,可如今我还不是被迫纳了妾,殿下,我反抗不了礼教。” “青章,本王这话并只是说说而已,若本王娶了凌兰姝,还亲近旁的女子,你大可以从本王的身边将她夺走,本王必将她拱手相让。相信你也耳闻过,当初接近本王的那位鸿胪寺少卿嫡次女。” 徐青章当然听说过,那位公然对昭王殿下诉说自己的倾慕之意,没过多久家里的幺子就因她而死,她也被匆匆嫁人了,没想到竟是光风霁月的昭王出了手吗? 桑度心道,这么多年他替殿下处理过的女人哪止那一个,多到数不胜数,不管是大臣的女儿还是宫里的侍女,殿下对凑他身前的女人,甚至是男子,都毫不留情。 “殿下,朝朝她,什么时候走?” 鱼儿终于上钩了,不枉他苦口婆心跟他说这么多,他又啜了一口茶,慢悠悠道,“一个月之内安排你们见面。” 桑度为徐世子捏了一把冷汗,耿直的青年如何能玩得过腹黑的殿下。殿下看似处处替他着想,却不想,只是想让徐世子将注意力从凌小姐身上转移到朝朝身上,可朝朝就是凌小姐。徐世子真是,真是倒霉,遇到殿下这般玩弄权术的人。 “殿下,若姝儿选择你,请你务必善待她。” “那是自然,她是我毕生所爱。” 事已至此,两人都已经把话说开了,气氛早已不如此前那般箭弩拔张了。 “殿下,请。” 明棣见他做了个赶他离开的动作,他都要被气笑了,他今晚和小狐狸没抱上一刻钟,这奸夫就来了。刚刚应该叫那侍卫一起上的,自己和他只能打个平手,两个人肯定能制服这奸夫。 男子压制住内心的怒火,迈步走了出去,也没管那奸夫什么时候走,那奸夫今晚若是敢进去,他就把他捆来,立即阉了他。 徐青章这会确实没准备进去,他今晚只是睡不着,本想来看看心肝儿。见男子没有拖泥带水地离开了兰芝阁,沉思半刻钟后他也出了凌宅。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64节 翌日,兰姝睡到辰时四刻才慢悠悠起了身,坐在床上抱着双膝呆怔了片刻,她在思考昨晚见到的明棣,是梦境还是现实。 小瓷提着食盒进来后就瞧见自家小姐愣怔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咦,小姐,你衣服上怎么有血迹?” 兰姝颔首看了看,果然,上面有好几块浅浅的暗红印子,她连忙下床,似有什么急事一般,衣服都没换就急匆匆想出门。 却不料,迎面撞上了红叶,好在小瓷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兰姝,这才没让兰姝伤着。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穿着翠青夹袄的小丫鬟立时跪在地上,连连向主子道歉。 “无碍,我没伤着,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兰姝对红莲和红叶的感情虽然不如小瓷那般亲厚,可到底是自己房里的丫鬟,她也不是那种随意打骂下人的性子。 “娥娜公主在外等着小姐,说是想与小姐一同出去逛逛。” “对了小姐,方才昭王府的人来说,昭王殿下这几日不在府上,好像是出去办什么事了。” 小瓷虽然不知道小姐刚刚为何匆匆忙忙想出门,不过直觉告诉她应当与昭王有关。小姐只有在碰上昭王殿下的事情时,才会那样焦急。 两刻钟之后,兰姝出现在了娥娜的那辆充满异域风情的马车里。这还是兰姝第一次上她的车,以前只见过一次。里面熏着好闻的香,虽有些浓烈,兰姝却并不讨厌这个气味。 “兰姝,可算是见着你了,皇后娘娘这段时日天天逼着我学规矩,都快把我憋死了。” 兰姝一进去就被娥娜抱了个满怀,她身子有些僵硬。她虽然很喜欢和亲近的人贴贴,可娥娜,她自认为和她还不到那个可以亲近的程度。但显然,对方的想法和她背道而驰。 “兰姝,你的皮肤怎么越发好了,小手好嫩啊。”娥娜把玩着女郎的柔荑,露出痴迷的眼神。 “公主,臣女……” “几日不见,你我之间怎么还变生疏了,唤我娥娜吧,好兰姝。”娥娜摇晃着女郎,她身上的各种银坠子也随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娥娜。”兰姝无法,胳膊一直被晃着,似乎若是她不同意,对方就不会停一样,只好先顺了她的意。 “兰姝你真好,待会我给你叫两个小倌,保证好好地伺候你。” 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兰姝记得上次小瓷还跟她说了,娥娜最近喜欢去南风馆,猜想她该不会今日也要带自己去消遣吧? “娥娜,我们待会要去哪里?” “去南风馆,好兰姝,我竟没发现你们大铎的清倌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竟不输我那个面首。” 兰姝只觉头皮发麻,她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哪里接触过什么小倌清倌,她想下车,她不想和娥娜去逛南风馆。 娥娜好似看出女郎的难言之隐,便好心解释道,“好兰姝,你若不愿,那里的伶人是不会强迫你的,他们只会给你弹弹曲,解解闷,讨你欢心。相信我,去一次保管让你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女郎最终还是被娥娜拉着进了南风馆,一进屋门,只觉暖香拂来,竹影清风,苍翠欲滴,里边时不时传来些曲声婉转的乐音。兰姝本以为里边是些香艳的画面,没想到竟这般雅致。 这时已经有小厮上前来为她们引路了,“公主,今日可还要点那对孪生兄弟?” “嗯,要的,青莲和青山,再叫两个清秀的来。” 几人一路上穿廊过桥,再往前走,入目的是一带带的雕栏,窗上镶嵌着几排翠绿色的琉璃,中间挂着一卷银丝珍珠帘子,一块玉制的牌匾上题着玉暖珠香之馆几个大字。 兰姝没注意他俩说了什么,她被这馆的雅致吸引住了,这儿不似皇宫那般奢靡,有的只是青竹,乐声,鸟啼,却恰到好处,令人心旷神怡。 带路小厮却时不时瞥向身后的兰姝,虽然她带着珍珠纱帷帽,可从那身段以及雪白的脖颈便可以推断出,这女郎定是个尤物,不知谢公子可有意…… “不知这位女郎,可中意什么样的男子?奴家也好为女郎安排妥当了。”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三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来者,只见他身着一袭青色道袍,眉如远岫,目若清波。原该是仙风道骨的人物,可那道袍却是薄纱所制,兰姝依稀可见他胸口那枚粉色的红痣,顿时小脸一红,觉得这男子好生艳情啊。 “谢伶,没想到你今日竟在馆中。”娥娜见到来者很高兴,松开兰姝的手便朝道袍男子走了去。 “公主,今日让奴家服侍你与这位女郎可好?”男子声音冷清如月,而他口中所说的话却在魅惑人心。 “姝儿,你可喜欢他?” 女郎立在原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知怎的就随着他们几人到了一间雅室。 在路上时,她已经听娥娜说了这道袍男子的来头,原来他本该是金尊玉贵的谢小世子,却因抄家沦落风尘。长公主心生不忍,特意让他只卖艺不卖身,想见他的夫人络绎不绝,只是他时常不在馆中,甚至有的夫人为了见他,日日来南风馆蹲守的。 兰姝听后感慨一句,真是男色误人啊。她突然明白了,为何那么多男子喜欢逛花楼。这会听着里边伶人弹奏的古琴,吃着可口的小食,兰姝私以为确实很舒心。 娥娜叫来的那对双胞胎果真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衣着打扮也是一样的,他俩也是穿着轻薄的纱衣,身段清秀,穿着狐裘红梅夹袄的兰姝很想问问他们可曾会冷。 据说那位谢世子极善音律,曾以一曲高山流水俘获京城贵女的芳心,而今却在珠帘后面为她们弹着古曲。优雅的琴声袅袅传来,有些清冷,余音绕梁,实是沁人心脾。 “这位小娘子,何不摘下帷帽与我兄弟快活,奴家替娘子摘下可好?” 小倌轻佻,也未等兰姝同意,直接上前取下了女郎的帷帽,珠帘后面的琴音戛然而止,雅室里三位伶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女郎的面容。 小瓷今日给兰姝梳了个垂挂髻,插戴了一些粉色的珠花,女郎脸色白净,无需脂粉修饰就已是倾城之姿。只在唇上涂了一点口脂,唇红齿白,玉骨仙姿,几人都被女郎的貌美惊呆了,这等姿容,哪里还需要他们兄弟几人服侍,怕是进皇宫都能当个宠妃。 娥娜见他们三人都愣怔住了,忍不住嗤笑一声,“如何,可是被我小姐妹的美貌折服了?” 珠帘很快被撩开了,兰姝见那谢伶朝她走来,双膝跪在她面前,仰首望着她,眉眼含春,兰姝觉得他像是在求自己什么。 “还不知女郎闺名,可否告知奴家?” 兰姝俯视身下的男子,见他泪眼汪汪,可声音却依旧清冷。她眼神不自在地往旁边一瞥,轻声道,“谢伶可以唤我兰姝。” “兰姝,兰草高洁优雅,女郎姝貌如花,好名字,小姐,让奴家伺候您可好?” 兰姝点了点头,娥娜冲她意味深长地一笑,然后带着那对孪生兄弟出了雅室,那两人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关门的时候冷哼了一声。 谢怜依旧跪在地上,兰姝担心他膝盖疼,欲让他起来坐着,可他似乎并不知疼一样,不肯起身。兰姝觉得他兴许就喜欢跪着,也就不再多言了。 道袍男子没再进珠帘里面弹曲,而是跪在地上给她唱着小曲,好似想一直跪着伺候她,他的嗓音悠扬,如冰泉流水,让人精神一振。 兰姝没吃早膳就上了娥娜的马车,这会多用了些小食,觉得有些渴了,本想端起茶杯饮一口,却不想男子似乎预料到她的动作一样,率先拾起了茶杯,问了她一句,“兰姝小姐想喝这个吗?” 他见女郎点了点头,才给她倒了一杯,恭恭敬敬地递到女郎的唇边。 兰姝觉得很新奇,日常虽然有贴身丫鬟伺候自己,可她也不是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这还是第一次让陌生人喂她喝茶。 谢伶见她一口饮尽了,又给她满满斟了一杯,女郎一连被他灌了好几盏花茶,终于拂去了他的手,她说喝不下了,不想喝了。 到目前为止,她以为的伺候就是喂她吃些小食和茶水,可当她身子发软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劲,她感到很热也很渴。 于是她自己又倒了满满一杯花茶,一口饮了下去,可还是不够。但茶壶里已经没有水了,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把茶杯递了过去,用软糯的声音哽咽道,“没有了,姝儿还要喝。” 男子这时缓缓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一旁的女郎,与方才跪在地上讨好人的他全然不同,此刻的他通身散发矜贵气质,稍稍盯了她几息,紧接着又俯下身来,和兰姝挨得很近。 谢伶凑到她耳边,声音不再如之前那般清冽,低沉道,“兰姝小姐想喝什么,奴家带姝儿去喝甜露,可好?” 男子虽然话语和语气皆万般有礼,可却不等她点头,横腰把她抱起,拂开珠帘走了进去,原来里面还有一张榻。 走动间兰姝盯着他胸前的那颗红痣,在道袍下若隐若现,兰姝突然很想摁一下。谢伶目光如炬,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没等她上手,他就抓住了那只白嫩的手。他轻声笑了笑,“小姐想对奴家做什么,可是想对奴家胡作非为?” 兰姝听出了男子的嘲弄之意,甩手挣脱了他的桎梏,把小脑袋一撇,不再理睬他。 谢伶把她放到榻上后,屏住呼吸望了她几眼,不知在思考什么。 榻上的女郎觉得房中越来越热了,白皙的皮肤在粉红的罗帐下变成了粉色,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1]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她的浑身都在发烫,她好想喝水。 [1]摘自李清照的《点绛唇·蹴罢秋千》 第57章 小惩 哥哥,朝朝还要 女郎软弱无力地喊了几声谢伶, 却都没人回答她。兰姝睁开双眸,环顾四周,四下皆无一人, 以为他给自己倒茶去了, 可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进来。她恼了, 觉得谢伶骗了她, 趁她不备偷偷溜出去,竟撇下她不再管她。 她觉得那人好坏, 把她抱了进来却没有给她喝甜露, 一边想着,一边想打他一巴掌。谁知, 抬手一扇竟还真打到东西了,房中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榻上的女郎睁开了双眸,那是怎样一双眼, 媚眼泛着水光, 多情又清澈, 正含情脉脉地望着红帐。小口微张,唇瓣上的口脂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轻纱之下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柔美的曲线,无不在展示这具身子的美好。 戴着银光面具的男子却不为所动, 他的眼中饱含冰霜,负手而立, 身带清晖而来,骤然出现在雅间里,却对榻上扭动的女郎毫不关心。 女郎已经热糊涂了,她只觉得刚刚触碰到那人的脸颊时, 冰冰凉凉的好舒爽,她还想多碰几下。 于是撑着双手坐起了身,又伸出手摸上了那人的面具,掌心一片冷意,但这股凉意对浑身发烫的女郎来说却恰到好处,她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 女郎举起双手,捧着那人的脸颊,细细地摩挲着,口中还发出舒爽的呻吟。她见那人的唇很好看,还抬起了一根玉指,触碰了一下,虽然很薄,但是却很温软,只碰一下,又很快地离开了。 男子依旧站在榻边,没有任何动作,没过多久她又忍不住想玩弄一下那张薄唇了,她想再去碰一碰,可那人这会却不乐意了,把脸一撇,避免了她的触碰。 兰姝见他不听话,一巴掌就打了上去,口中还振振有词,“别乱动。” 男子似乎被她打怒了,冒着火的双眸刺向女郎,目光宛如一把利刃,想把女郎削成一片一片的。 他昨晚和那奸夫打了一架,脸上青紫了好几块,怕她担忧,这几日本不想见她的,谁料才一个早上,南蛮那京巴犬就把他的小狐狸拐走了。 门外的谢应寒听着里面清脆的巴掌声,唇角勾了勾,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虽不算是昭王的人,但也替他做了不少事。他们谢家还寄希望于昭王,祈求他大权在握后能替谢家翻案。 过了一会,男子望向天空,眼神空洞,又轻轻叹了口气,嘲弄着自己的无奈。袖子底下的两指并在一起摩挲了几下,恍若和他的叹息一样,在惋惜些什么。 兰姝见他乖了之后,才奖赏似的摸了摸他的头。紧接着她像是又不满足现状了,双手捧着男子的头贴上自己滚烫的小脸,口中发出舒服的喟叹。银制的面具很冷,对她来说却是一剂良药, 雅间的温度持续升高着,房中只有反复磨蹭面具的轻微声响,女郎眼神迷离,贪恋着这股舒适的凉意。蹭了他半晌,那面具变得温热,已经没有之前那股寒凉了,女郎嫌弃似的把他的头一歪,不要他了,也不愿再看他。 男子却对她的行为很生气,厉色道,“小姐还想让奴家如何服侍您?” “水,我要喝水。”女郎声音娇媚,不如往日的软糯。 男子的眸光森然,眼里的愠意渐浓,面具泛着冰凉的银光,他沉下了脸,提起食指让她望向自己。他的手指净白修长,指骨精致如玉,往常不舍得弄疼女郎的他,此刻却狠狠夹着女郎的下巴,片刻后女郎白皙的下巴就出现了两道红痕。 可她偏偏不知疼痛似的,小嘴一张一合,继续央求道,“我要喝水,姝儿渴了。” “凌兰姝,好好看看,我是谁。”男子抿起唇,目光如炬,清冷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女郎不理他,柳眉微蹙,她才懒得掀起眼皮看一眼他是谁,娇蛮道,“哥哥,子璋哥哥,姝儿要喝水。” 男子听了她的话后身形一顿,瞳孔瞪大了少许,随即回神笑了笑,眉眼弯弯,如沐春风,房间的寒气似乎在一瞬间就消散了。 榻上的女郎可不管那么多,依旧吵着闹着说自己渴了要喝水。 男子从锦囊里掏出一颗绿色的小药丸,准备喂入女郎口中,女郎却不想吃,一把打掉他的手,娇嗔道,“不吃。” 她人小,手劲却不小,男子的手背顿时被她打红了,他却没管,勾了勾嘴角,柔声道,“朝朝不想吃,那就不吃了。” 随即他迈步走了,坐到了梨花木椅子上,旁边放着一张古琴,他随手拨弄了几下便搁置了。而床榻上的女郎似乎难以忍受身上的炙热,她下了榻,朝男子走了过来,一边抽泣一边诉说自己的需求,“哥哥,朝朝渴,要喝水。” 男子见她又不穿鞋,盯了她几息,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望向女郎的眸光既柔和又无奈。他拦腰把女郎抱起,又去榻边拾起她的绣鞋,不紧不慢地走出了这座玉暖珠香之馆。 外面的空气很清新,也不如雅室那般闷热,男子怀中的女郎撩起眼皮,昂首看了他一眼,又心满意足地回抱住他。 “殿下这是嫌弃谢某这里不干,不净了?”靠在窗户边的谢应寒叫住了明棣,他没想到这么快他俩就出来了。 “谢应寒,你该知道谢家的命案只有本王能替你翻。” 谢应寒望着离他越来越远的那两人,嘲弄地笑了笑,他自然是知道的,他如何不知道,如今朝中上下只有昭王能对抗程家。 所以即便自己对那女郎一见倾心,也不得不使人通知了他。至于他来不来,又打算什么时候来,那可就不是自己所能操控的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65节 同样,那女郎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他也不能阻止。南风馆的花茶那都是助兴的,他询问过她要不要喝的。 他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悲伤,心底深处的苦涩化作浅浅的一声叹息,从口中释放了出来。 明棣接到谢应寒的消息后,就火急火燎骑马赶了过来,出门前还叫桑度赶了马车。如今一看,果然还是马车好,空间够大,隐蔽性又好,王府的车轮还是用玄铁所制,驾起车来很稳。 女郎一上车,瞧见桌上有一壶青白玉茶水,她连忙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一口喝了进去。马车主人是个雅致的人,那茶杯又比平常的小巧,两口就没了。于是女郎又倒了好几杯,猛猛灌了下去,茶壶里很就快见了底,里边没水了。可她还是很渴,这才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坐在一旁的男子,“哥哥,我还要,朝朝还要喝水。” 明棣的怒意还没消下去,他一想到她背着自己去寻欢作乐,就气到头疼欲裂,心中满腔的怒火无法发泄,他总不能拿对犯人的那一套用到自己心爱的女郎身上。 他在南风馆没有探子,飞花也进不来,谢应寒和她发生了什么,为何他来的时候她在榻上,她究竟有没有和旁的男子做过亲密的事,他通通都不知晓。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谢应寒不敢动她,可万一呢?又或者她今日落入旁人的手中,被欺负了怎么办? 他心中有滔天的恨意,想踏平南蛮,想毁掉南风馆。想囚了她,把她关到用金子打造的鸟笼里面,用黑布遮起来,让她只能看着他,让她只能爱他。 “哥哥,朝朝还要。”女郎扑到男子怀中,用湿漉漉的眼神缠着他。 男子却不为所动,他坐如青松,对她的难受不管不顾。是她自己误食助兴之物的,也是她自己不吃解毒丸。那药丸千金难求,偏偏她还不乐意吃,那就不吃了,索性难受着吧。他给她把过脉了,药性不强,难受一个时辰自然解了,所以他才想小惩她一下。 男子继续闭目养神,过了一会,旁边的女郎搂着他的胳膊,紧接着小手也不安稳了,扒拉着他的衣服,女郎解不开他的衣襟,索性胡乱摸了几把他的胸膛。继而小手攀上他的脖颈,她没瞧见男子乍然已经睁开了眼,目光幽深,他就知道,她是个急色的人,心中也越发恼怒,他气她是个色胚子。同时他也在畏惧,畏惧不久前她到底有没有摸过碰过谢应寒。 男子握住了她白嫩的双手,冷声道,“朝朝可有摸过谢伶?” 女郎懒得搭理他,见他捉住自己作乱的小手,便拼命从他掌中挣扎了出来,她没摸够,她还要。男子不想伤了她,她便如意地挣脱了他的桎梏。得到自由的小手继续抚摸上他的脖颈,女郎见他白皙的脖颈上青筋暴起,登时被吸引了目光,她凑了上去,伸出舌尖沿着纹路细细舔着他的青筋。 明棣不好受,他被女郎舔到浑身酥麻,呼吸渐重,便把她抱到自己大腿上,企图用女郎那点微不足道的重量缓解些躁意。女郎也知趣,跨坐在他腿上后,就伸手搂抱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在车壁上,继续舔他。 她应当也知道那些鼓起来的青筋不可啃咬,故而她只是用舌尖扫舐着,含着他。偏偏女郎玉舌柔嫩,被她又舔又弄,男子好不畅快。两刻钟后,明棣觉得那一汩汩的躁意被他泄了个干净。他控制不住地叫出了声,“朝朝,朝朝,哥哥好爱你。” 兰姝抬眼见他那张薄唇一张一合的,说完话后还张着,便不再舔他的脖颈,继而吻上了他,小口小口啄弄着。可她吻上没两息,主动权就握在了男子手中。 他欺身压上她,护着她的身子,压到软垫上。将她的口脂吃了个干净,檀口里的玉舌也肆意地戳弄她,女郎被迫承受着他汹涌的爱意,她双腿箍着他的劲腰,想磨蹭掉心中的痒意。不多时,女郎身子哆嗦了几下,腰腹控制不住地往上抬,死死贴着男子。 男子停了吻她的动作,看向哆嗦不停的她,此刻女郎双眸紧闭,檀口却含不住他渡来的津液,小口微张着,任由那些津液从她口中流出,好不糜艳。 明棣的喘息越来越重,他吻上了她的下巴,替她舔干净那些流出来的玉津,淌出来的很多,他舔了好半晌才停了动作。 两人虽衣裳完整相拥躺在马车里,可他俩的心却赤裸裸地靠近在一起,试图汲取对方的养分。 半盏茶后女郎睁开双眸,羞涩道,“哥哥,朝朝,朝朝想更衣。” 马车上原只有虎子的,只是后来给她也备了宝盆,是他亲自挑的,但那却是新的,她没用过。 明棣也睁开了眼睛,望了望女郎,他想,他俩的孩子应当也会是一双狐狸眼吧。 兰姝喝了整整两壶茶水,这会小腹微胀,迫切地想排解压力,见男子不为所动,又甜甜地唤他哥哥,告诉他自己的需求。 只见男子慢悠悠地从底下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宝盆,上面绘着两只可爱的小狐狸,还铺了一层软垫,似乎是怕主人坐上去会感到凉意。 当下的女郎因为泄了些欲念,已经恢复了些许神智,她满面潮红,死死盯着脚边的宝盆,挠着手指一言不发。 “朝朝不是要更衣吗?”男子嗓音温润,仿佛全然是在替她考虑一样。 兰姝想起来那日夜里,黑灯瞎火的时候,他也伺候过自己,可现在是青天白日,她不愿意。 果然男子见她不动作,漫不经心道,“哥哥又不是没看过,朝……” 女郎捂住了他的嘴巴,气鼓鼓地说,“哥哥下去。” 男子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 兰姝恼了,赶紧推搡着他下了马车,把车帘子拉得严严实实,这才自行排忧解难。 用的多了,声音自然如小溪般涌出,外头的男子习武多年,耳力极佳,他数了数,整整十二息。脸上的笑意这会倒是显得真心实意了些,也罢,他跟一只小宠计较什么。 声音没了许久,里面都没动静,直到一只纤纤素手从窗帘里头伸了出来,那人小心翼翼道,“哥哥,帕子,朝朝没带帕子。” 一刻钟之后,明棣才坐回了属于他的马车,望着离他远远的女郎,心中未免好笑,他都不曾嫌弃过她,她怎么还陷入自我厌弃了?完事之后问他要了熏香,还不让自己进来。 “朝朝,过来。” 等了片刻,见女郎不搭理他,他走了过去,搂抱住女郎,“朝朝可清醒了?” 兰姝疑惑地望着他,好奇地眨了眨双眸,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罢了,明棣也不想给她解释什么,她怕是只记得很热很渴,自己喝了很多茶水,哪里知道什么助兴药。 男子摸了摸她的头,“朝朝,下次不许和娥娜出来,知道了吗?” “为什么?” 明棣眼睛一眯,察觉到一丝古怪,觉得她有些变了。若是以往,她应当只会乖乖地答应自己,而这会却在反问他。 “娥娜是要做二皇子妃的,哥哥的二皇兄不是个好人,娥娜也不是好人,南风馆里也没有好人,刚刚那个谢伶……” “嗯,朝朝知道的。谢伶不是好人,他骗朝朝,他不给朝朝喝水。” “好孩子,只有哥哥才会给朝朝喝水是不是?” 眼见小狐狸乖巧地点了点头,男子也很满意她的表现,摸了摸她的头。 女郎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垂眸思考了一会,才把头靠在他身上。 一路上相抱无言,兰姝岂敢多说半句话,她总感觉抱着她的那男子在无情地讥笑她,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多瞧一眼。 下车的时候他还故意当着她的面顺走了那张帕子,恼得她直跺脚,轻咬着红唇,眼里泛着泪光,小跑了回来。 殊不知她那点羞意,对男子来说却是百般风情。矗立在原地的男子仙姿佚貌,可谓玉人,可他终究还是因她失了魂,直到看不见那随风飘扬的轻柔裙带,他才回了马车。 回到卧房后,兰姝才发现自己方才忘记问他可是伤着哪了,还有他为什么要戴个面具。不过看他身手矫健,抱自己的时候那双玉掌苍劲有力,走路时稳稳当当,应该是无碍的。 兰姝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故而一回来就叫了水,待她沐浴完没多久,小瓷也被送回来了,一进来就灌了一杯茶,兴奋道,“小姐,您走得快,没瞧见娥娜公主被抓走了。” “怎么回事?”兰姝好奇地问道。 “您走了大概一刻钟,二皇子就来了南风馆,把娥娜公主从隔壁雅间拖出来了,那一对孪生兄弟当场就被他一剑刺死。然后娥娜公主怒了,骂他雄风不振,还不让她找小倌。”小瓷说得绘声绘色,还做出了板着脸叉腰学娥娜骂人的动作。 “雄风不振是什么?”女郎一脸疑惑,虚心请教小丫鬟。 “咳,就是,咳咳,就是二皇子伺候娥娜公主,却没能让她满意。” 兰姝听着小丫鬟的话似懂非懂,刚刚谢伶也没让她满意,那他也是雄风不振吧。谢伶虽然长得很好看,可到底还是没有哥哥俊美,而且他还不给自己水喝,哪有哥哥对她好。 可那枚红痣却是若有若无地浮现在她脑海中,人总是对没得到的东西产生无限遐想。若被昭王府得知女郎心中所想,怕是又要打翻醋坛子了。 “小姐,奴婢方才进来时,听徐管家说,徐三小姐那日回门,二老爷差点又和张尚书打起来了。后来还是徐世子去劝架,这才平息了怒火。” 兰姝也百思不得其解,[1]为何涵姐姐的父亲如此不满意自己女儿的夫婿,仅仅是因为他年纪大吗? 又见小瓷神神秘秘地说,“小姐,您一定想不到,三小姐如今可是小贵妇了。” “怎么说?” “听说二老爷给三小姐添了不少私房钱。二老爷在户部当差,油水多,再加上徐家又是家大业大的。可当初三小姐的陪嫁,是二夫人按照庶女的规格置办的。于是回门那日二老爷又给她添置了十万两银票,这还不算那一马车拉去张家的金银之物。” “十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涵姐姐的嫁妆怕是都没有十万两吧?” “是啊,但那都是二老爷的私房钱,他想怎么处置都是他的自由。不过大小姐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同为二房的女儿,她却没得到二老爷任何补贴。她虽然姨娘尚在,可也拿不出这么多家当,二夫人自然也不会出这个银子的,还是老太太从她私账里给了她一万两。一同归宁的周小侯爷倒是不见喜怒,奴婢原想着他应当是和大小姐郎情妾意的,可听说大小姐的面色还不如三小姐好看呢。” 小瓷说累了,喝了一杯茶又继续说,“还有之前二老爷不是住在外头吗,听说他一直住在那位祝西施的家里。那位祝寡妇如今已经有了身孕,二老爷前些日子把她接回了府上,二夫人当场就被气到昏厥了过去。” 这简直比话本子还精彩,兰姝一双凤眸瞪得溜圆。小瓷都快被她的美貌眩晕了,没办法,小姐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哭都是美的。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照顾小小姐了,小少爷也行。 徐家子嗣不多,固然是没有让国公府的孩子在外头长大的道理。是以徐谓去看老太太的时候,提了一嘴,老太太就给他做了主,破格让祝寡妇带着她的女儿入住徐府。老国公爷当初不让带孩子的寡妇进徐家大门也是有他的道理的,但今非昔比,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徐致听说这个事后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段日子他这个二弟日日弹劾张尚书,圣上都多次和自己提及了,眼下他能转移注意力自然是好的。 他最近也是如沐春风,下朝回来后有玉娘的悉心照顾,体贴温柔,让他感觉年轻了十来岁。他竟生出几分悔意,后悔没早点把她接回府,苦了她这么多年,好在如今也为时不晚,自己好好弥补她就是了。 “父亲。”开口的是徐霜霜,她似乎等了很久。 这条路往左走是芙蓉苑,右边却是通向玉绮院的,徐致应了她一声就继续往前走。 “父亲今日可还要去秦姨娘的院子?” “她如今也是你嫡母。”徐致没回她的问题,却纠正了她的称呼。 “我的母亲在芙蓉苑,父亲,母亲等了您二十年。” “霜霜,大人的事你少插手。父亲已经给你相看好了今年的状元郎,好好在闺中备嫁吧。”说完负着手走向了右边。 徐致一走进去,入目的是一片狼藉,院子的主人和婢女还在收拾地上的碎片。秦氏一看是徐致过来了,一时不小心被碎片划破了手指,男子连忙上前吩咐婢女拿药膏来。 徐致见她对自己受伤的手指不管不顾,还想上前给他斟茶,心底一片柔软,“可是霜霜过来责骂你了?” “都是妾身不小心弄的,老爷今日怎么比前些日子下值回来得早了?” 徐致一听她这话,立即板着脸,正色道,“我竟不知,国公府的嫡女做了坏事,还需要旁人替她遮掩了?” 说完男子就想出门,似乎是想立时去找罪魁祸首算账。秦氏连忙上前抱住他不让他走,“老爷,不是霜霜小姐的错。是妾身,妾身这里没有好茶伺候她,霜霜自小锦衣玉食的,难免娇纵一些,老爷万万不可因为妾身去责罚霜霜。”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怎么会有人因为茶不好喝,就把人家院子砸了,说到底还是借机生事。 徐致接过绿裳手中的药膏,给她细细涂抹包扎好了才开口,“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好玉娘,霜霜年纪小,我已经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导她,再过半年她就出嫁了。玉娘你再忍忍,往后没人会给你脸色看。” 秦可玉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在庄子上都等了二十年,区区半年而已,她还是等得起的。 ………… 徐霜霜再次定亲的消息不胫而走,京城里哪家不是有着自己的眼线。 这日,小瓷兴致冲冲地跑来对兰姝道,“小姐,您可还记得那高状元?” 小瓷见小娘子点点头,这才继续说,“听说他要和徐霜霜小姐定亲了,两家都定好日子了。” 兰姝这才想起了徐霜霜,只是她那日在涵姐姐喜宴上见到她,她是越发憔悴了,明明是个小娘子,乍一看却像个深闺怨妇似的。即使依旧穿着精美的襦裙,满头珠翠,可也掩盖不住她的疲惫和枯槁。她其实并不理解,那样一位国公府嫡女有什么烦恼,就连退了亲都能相看状元郎。 虽然高瓮安出生寒门,可到底也没淹没这个这个满腹经纶的才子,寒窗苦读多年,终于一鸣惊人。他本就仰慕去世的徐老,如今官场上又得徐致举荐,知他有联姻心意,自然是乐意做他的乘龙快婿。 他也没觉得自己当初心爱的女郎,如今变成他的嫂嫂,这点有何不妥。他是个直爽的人,既然得不到那就祝福她,总归他是希望她好的。 兰姝这几日闲来无事,勤劳地给宛贵妃腹中的子嗣绣着小衣裳。明棣那日在马车上也告诉了她,这几日他会很忙,恐不能与她相见,还给她送来了一堆话本子解闷。 昨日她使人去了崔家,给崔滢送了添妆,崔滢现下应该还在去衡州的路上。兰姝这会却有些想简州的手帕交了,嫣娘比她大几天而已,却把她当小妹妹一样。知她只能在凌宅不能出去玩,还时不时来凌宅找她,给她讲外面的世界。 她幼时的玩伴只有嫣娘和徐青章,这两人陪伴了她数个春秋,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小姐,这有您的一封信,应当是从简州寄来的。”徐德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把信递给了小瓷。 兰姝一看那个字迹,立马拉着小瓷的手,欣喜道,“一定是林姐姐的信,这是她的字迹。” 一边说着一边把信封拆开,片刻后女郎眉眼含笑,喜上眉梢,“林姐姐的未婚夫中了举人,林伯伯想来京城开米行,他们就决定举家搬迁来京城了。” 林书嫣的未婚夫是林老爷当初买来的小童,好在他也是个能耐的,中了举人,林老爷也把嫡女许配给了他。 “太好了,小姐已经好几个月没见林小姐了,日后见面就方便多了。” 是啊,当初林姐姐总是去凌家找她,但她也闺中女子,几个月才得以去一趟。近几年许是她家里要她安分守己好好备嫁,竟也不大给她出来玩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66节 [1]摘自纪昀《阅微草堂笔记》 第58章 柳枝 这人手上的柳枝怕是就要狠狠抽到…… 没过几天, 林家一行人果然来了京城,接到消息后兰姝起了个大早,想去渡口迎接林书嫣, 没想到还见到了徐家的人, 一问才知居然也是来接林家人的。 她竟不知, 自己的好姐妹同样是徐青章的表妹, 原来林老爷是徐二夫人的远房表弟。 快到日正之时,林家的船才靠了岸, 兰姝远远地就瞧见了船头上身形窈窕的女郎, 不用多说,定是她的那位林姐姐。 “林姐姐, 姝儿都不知道,章哥哥还是你的表哥呢。”软糯的声音出自马车里的绝俏佳人。 林书嫣细细打量了一番依偎着她的女郎,只见她肤如凝脂, 唇红齿白, 眉眼之间可见妩媚之色, 偏偏眸光又稍显稚气,为这份美艳减少了几分杀伤力。艳中有雅,雅而不俗,极具风韵,莫说是男子了, 就连她这般的同龄小娘子,观之都会心下一动。假以时日, 待她成了亲,被心爱的男子滋润过,不知又是何等的绝代姿容。 没想到短短几月不见,她的好姐妹是越发光彩照人了, 看来还是京城的风水养人呐。 “好姝儿,姐姐也是最近才知晓的,原来我爹是徐二夫人的表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多年以来一直没联络。” “林姐姐,我现在可以自由地出门了,能出去玩的感觉真好。”说完小脑袋在旁边女郎的怀里蹭了蹭。 女郎轻轻拍了拍她,温柔道,“小姝儿,日后就能出来找姐姐一起玩了。” 但这也不过是安慰小女郎的话罢了,两人都长大了,都是快要成婚的人了,哪里能那么自由,想见面就见面。待日后各自婚嫁,成为了当家主母,又岂能时时出来玩耍。她们女子,是远远没有男子那般可以随意出入府门的,一扇垂花门,杜绝了外面的风光。只是这些扫兴的话却不能对怀里的小女郎说道了。 “林姐姐,我晚上想和你睡觉。” “好啊,林宅应该还没收拾妥当,待会我跟惠姨说一声,今晚陪我的小姝儿睡觉。” 林书嫣口中的慧姨是她娘亲的庶妹,她娘死得早,外祖家不愿放弃这门好亲事,就把家中的庶女给了林父做填房。不过她只叫她姨,不愿叫母亲。 马车行进了快一个时辰,才到了徐家的侧门。即使是侧门,依旧透露出高门大户的威严来。 而徐青章一听兰姝来了,急急忙忙从军营里出来,刚好在府门前碰上了他们。 他这几日也像昭王府那位一样,在养伤,那日他俩互殴时招招狠戾,都想置对方而死一样。他倒是不怕疼,只是脸上到底是鼻青脸肿的,他不敢过去凌家吓到姝儿。只修养了几日,身上的伤固然是没好全的,脸上也还有些淤青,只是消肿了很多,但瞧着还是有些吓人。 “章哥哥,你的脸,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又与人去打架了?” 兰姝一下马车就看见一张被青黄,蓝紫晕染的白皙脸颊,甚是可怖。 女郎伸出白嫩的小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颊,眼中顿时蓄了两颗晶莹剔透的鲛珠,男子却满眼心疼地替她揩去滚落的两行清泪,“姝儿,哥哥不疼,别哭。” 兰姝才不信他的谎话,瞧着都这般可骇,怎么会不疼。 徐青章这会心生惧意,他方才一听姝儿要来徐家,喜出望外,立时就骑马赶了回来,竟忘了自己脸上的淤青还没消掉。现在对一直落泪的女郎束手无策,最后只能把她搂入怀中,索性让她哭个痛快。 林家的人和二房的人都面面相觑,矗在原地,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众人瞥了一眼那相拥的两人,心里只觉得徐世子和他的未婚妻,当真是般配。最后还是徐青章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叫他们先进去。 兰姝抽泣了一刻钟才渐渐平息情绪,一张口就娇嗔道,“姝儿竟不知,章哥哥是如此孱弱之人。旁人不都说你能文能武,武艺高强吗,如今看来不过尔尔,索性就让姝儿日后当个小寡妇好了。” 男子如何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可今日确实是自己让她担忧了,他讪讪地笑了两声,“姝儿,哥哥是要保护你一辈子的,哪里能让你当小寡妇。” 女郎一听,小嘴一瘪,又要哭了。 男子连忙道,“哥哥不疼,莫哭了,你林姐姐都要取笑你了。” 兰姝往身后一看,果然见林书嫣双手交叉,立在原地,似笑非笑看着他俩。兰姝的脸颊顿时布满红云,羞得把脸埋到了男子怀中。 女郎很开心,今日她见到了幼时的两个玩伴,她是和林书嫣牵手进来的,里边有长辈,自然不方便和徐青章携手同行。 进去木槿堂的时候,随意一扫,就见里面座无虚席,除了林家的人,徐家的几位正经的女主子都在这里了,就连徐煜和徐霜霜也坐在老太太下首。只是今日的徐霜霜却依旧憔悴,眼下两团青黑,脸颊都有些凹陷,敷了一层厚厚的粉,失了往日的明媚。 “瞧瞧这对金童玉女,男俊女俏,我还没见过这般登对的一双璧人,还没成婚呢就如漆似胶的了,看来老太太不日就要抱上曾孙喽。” 即使男子脸上青紫一片,但那张俊脸依旧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俊朗不可方物,与他身边绝艳的小娘子,实属是天作之合。 方才开口的正是林书嫣口中的惠姨,她虽是庶女出生,可平日里也跟着林老爷打点铺子,擅长和那些夫人们交际,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这还是兰姝第一次在徐家体验到有活人的感觉,往常那两位夫人都清清冷冷的,连个活跃气氛的人都没有。 “姝儿,近来可好?”秦氏牵来兰姝的手问道。 “谢秦姨母关心,姝儿一切都好。” “哟,这孩子倒实诚,还叫姨母呢,赶明儿该叫娘亲了。” 兰姝被林夫人打趣得脸上迅速地染上了红晕,身子绵软地靠在秦氏的怀里。 徐青章显然对她俩的亲近是喜闻悦见的,又细细打量了几眼心肝儿,见她乌发蝉鬓,发间并没有繁杂的珠钗,只戴了几根玉簪,面若艳艳春花,唇如灼灼花瓣,真真是一位绝色小娘子。他生出想把她立时带回去的冲动,就藏在自己的院子,不让这些人打趣她,想看她的美,她的羞只为他而绽放。 在座的不止徐青章一位男子,还有那位二房的嫡子徐煜,他当然也是瞧见了这朵人间娇花的,此刻她那烟视媚行的模样,哪个男子不心动?这是他第三次见她,发觉这女郎竟一次比一次妖娆妩媚,想来他这位好堂弟没少怜爱她。是了,这般娇娆的小娘子,若是他的未婚妻,他定也是忍不住要亲近的。 还是老太太给兰姝解了围,“也罢,你们年轻的公子小姐都出去玩去吧,霜霜,你和姝儿带着嫣娘子到处走走。” 老太太诚然是乐意看子孙满堂的,只是她也注意到肖氏越发难看的脸色,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怕她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赶紧把小辈赶走了。再忍忍吧,忍到她这把老骨头入了土,就能解脱了。没想到她年轻之时备受婆母刁难,老了还要受儿媳磋磨。 徐青章眼睁睁望着前面和林书嫣牵手的心肝儿,恨不得上去替了她,他也想和姝儿牵手。姝儿的手小小的,柔弱无骨似的,又娇又嫩。不像他的手掌,因为常年习武,掌心上有一层茧,他每次包裹住她时都小心翼翼的,担心那层粗茧磨疼了她。 前面那两位女郎也不知道聊到什么了,对视了几眼然后笑靥如花。他其实不太喜欢林书嫣,他很嫉妒她,嫉妒她可以常年去找姝儿玩,但也知道姝儿在简州时和她最要好。心下叹了一口气,他如今真是内忧外患,外有奸夫觊觎,内有表妹贪恋。偏生小娘子纯真,无意招惹来这些蝴蝶蜜蜂,都想亲近她这朵娇花。 他方才还听说了,林书嫣今晚要和姝儿同榻而眠,他心中妒火中烧,似有一把火灼烧着他,嫉妒的情绪不断膨胀着。可他却又要极力藏着掖着,不教旁人知晓,他连女郎的醋都吃。 林书嫣突然停住了脚步,往身后看了过去,得意道,“二表哥,不好意思,姝儿现在要和我牵手,陪着我逛逛徐家,二表哥应当不会介意吧?” 纵使徐青章是个莽夫,他也听出了这些茶言茶语,这就是他最不喜欢林书嫣的地方。她和小娘子要好就算了,她还爱炫耀,尤其是在他面前炫耀她和姝儿有多要好,气得他脸黑如墨。 林书嫣见他紧紧咬着牙,眼中一片冰冷,嫉妒之情都要从他眼中溢出了。心中不免好笑,这人果然还和幼时一样,满眼都是姝儿妹妹。她竟不知,世间还有这般爱吃醋的男子,幼时她与姝儿要好,他就见不得姝儿和自己亲近,没想到现如今还是如此。 可惜了,姝儿自幼就与自己交好,一想到晚上要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娘子睡觉,她心中就不免得意,所以她方才故意漫不经心地告诉了他。这人一听果然吃味了,偏偏小娘子还不知情,被自己逗得眉开眼笑的,全然没注意她那个脸色越来越黑的章哥哥。 兰姝确实没注意徐青章的脸色,不过她倒也知道冷落了他,便主动去牵起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如此,便和幼时一样,她左右都牵着自己在乎的人。 徐霜霜和徐煜自木槿堂出来后就各回各院了,她一个国公府的嫡女,她才懒得带这两个便宜表妹逛园子。 兰姝轻车熟路地就把林书嫣领到了花林,此处鸟语花香,迟日催花,淡云阁雨。[1]刚下过一场绵绵春雨,洗净了尘埃,林子里面升起袅袅白烟,似真似幻,宛如花境一般。这儿虽然是二房的,不过兰姝当初时常来这里采集花露,对此也是十分相熟了。 只见女郎伸出纤纤素手,却心生歹念,辣手摧花,折了一朵粉牡丹,别在同行那女郎的发间。还没等她出声夸赞,就看见有人怒气冲冲拿着一支柳条走了过来,斥责道,“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偷摘我阿爹悉心栽培的鲜花。” 徐青章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夺走了那女郎手中的柳枝,迈步拦在了兰姝的前面。这人见她的柳枝被抢走了,立马想上去推人,好在男子高大威猛,被她猛然一推也纹丝不动。他本想出手,但见她身形娇小,是个黄毛丫头,也就没动手了。只是他眼里依旧泛着凌人的寒意,方才他若是不出手,这人手上的柳枝怕是就要狠狠抽到姝儿身上了。 “好啊你们,偷盗旁人之物还想以多欺少,怎么,是想打架吗?” 兰姝本就被这人的突然出现吓到了,这会又见她提高嗓音吼道,顿时被她说得忸怩不安。 徐青章倒是猜到了这人是谁,他对他二叔的那些私事也耳闻过片鳞半爪,但他没法容忍任何人对姝儿的冒犯,沉声道,“不过是摘了一朵花,她是徐府的贵客,今日她便是摘了这满园的鲜花也使得。” 身后的女郎却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衣角,不好意思道,“章哥哥。” 兰姝倒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她也知自己做了错事,颔首低眉,被那小丫头说得脸都臊了起来。 “哼,狐媚子,空长了一副好看的脸,青天白日里就知道和男人拉拉扯扯,真不要脸,我呸。” 祝枝雨七岁时就随着母亲上了那士大夫的家门口破口大骂,她亲爹早早地就死了,母亲和她又小有姿色,若不强悍一点,怕是早就被欺负得连渣都不剩了。所以正值豆蔻年华的她,却不见一点小女儿家的姿态,反倒有几分市井妇人的泼辣。 而她也知道徐家正经小姐只剩下徐霜霜,是以她以为眼前绝色的兰姝定是哪个秦楼楚馆里头出来的。 但这些尖酸刻薄的话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徐青章甩出去的那巴掌直接把她扇倒了。剧烈的疼痛让她只能捂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可她生性倔强,不愿认输,死死地憋住了眼中的泪水,不让它们掉下来。 徐青章本想放过她,但她口不择言,对姝儿出言不逊,自己如何能容忍。男子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怫然道,“二叔把你接回来不是让你骂人的,不想在徐家待着就滚出去。” 兰姝扯了扯他衣袖,抿着小嘴不好意思道,“章哥哥,本就是我不对。” 又走了过去想把地上那女郎拉起来,可祝枝雨哪里是逆来顺受之人,一把拂开了兰姝的手,“狐媚子,不用你假好心。” 徐青章是真被激怒了,心想这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想上前怒斥她几句。兰姝这会也觉得此人不善,不想与她纠缠下去,连忙拉着两人出了花林。 “二表哥,你们府上竟还有这样知礼的女郎。”林书嫣头戴牡丹,笑脸吟吟地对着徐青章开口,她刚刚故意没表示,想看看这男子怎么摆平缠人的女郎。 “姝儿,可有被她打到?”男子没理那个阴阳怪气的人,直接拉着心肝儿的小手细细检查着。 “无碍,章哥哥,我没事,那人是谁呀?” 仔细查看一番,见她确实没伤到,男子才松了一口气,冷冷道,“她应当是我二叔外室的女儿,上个月他一直住在外头,那外室如今有了身孕,祖母才破例让她俩进了府。” 这事兰姝前几日倒也听小瓷提过,但她还是轻咬了下唇瓣,柳眉微蹙,担忧道,“章哥哥,方才是我错了,我不该摘花,你还打了她,你二叔会不会责怪你?” 女郎定是不知她自己有多么诱人,徐青章仔细想了想,那女子的话也不无几分道理。姝儿的确很狐媚,不,他怎么可以这样想姝儿,姝儿这是妩媚。与花楼那些刻意摆弄的媚俗不一样,眼前的女郎是油然而生的天然媚态。纤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着,眼里泛着水润的光,白嫩的脸颊透着红粉,人比花娇,胜过那满园的鲜花。他也生了妄念,想折了这朵娇花。 林书嫣见他眼珠子都快沾姝儿身上了,轻咳一声,“二表哥,想来徐家不欢迎我们这两位便宜的表妹,我这便和姝儿离开了,劳您和我慧姨说一声。” “姝儿,我没有,没有不欢迎你,姝儿,你别走。” 男子急急忙忙拉着女郎的手不让她走,他好恨,这个坏心眼的女子定然是想独占姝儿。 “章哥哥,你若无事的话不如同我们一起出去吧,林姐姐还没逛过京城呢。” 徐青章岂会不同意,只是三人还没走出徐府,就被刚刚在花林遇见的豆蔻少女追了上来,她身旁还有个捂着肚子小跑过来的妇人。 那妇人走到他们跟前,缓了两息后才拉着祝枝雨行了一个大礼,诚惶诚恐道,“是妾身管教不严,冲撞了世子和凌小姐,还请世子爷看在雨姐儿年岁尚小的份上,原谅则个。”说完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一旁的祝枝雨倒是一脸的倔强,刚哭过的眼睛红艳艳的,不肯低头的女郎最终被祝姨娘拉扯着道了歉,“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烦请世子爷宽恕我。”说完就跑开了。 祝姨娘又赔着小心说了几句歉意的话,兰姝见她神情卑微,伏低做小,就差给他们跪下了,也心生不忍,便拉了拉徐青章,男子这才开口让她离开。 待那妇人离开后,女郎才开口问道,“章哥哥,为何你二叔喜欢寡妇?” 林书嫣也露出吃瓜的表情,她倒是耳闻过一些她那位表姑父的风流韵事。 男子立在原地顿时耳根微微发烫,他哪里知道那些,就算知道也不能对玉洁冰清的心肝儿说那些污言秽语。 兰姝见他不开口,以为他不知道,还拍拍他安慰道,“没关系,章哥哥,想来你也不知道原因。” ………… 那边云霞阁里却不如这三人这般和谐融洽,祝寡妇本就泼辣,这会刚进徐家,女儿就给自己惹是生非,她回来时折了一根更为粗长的柳枝,连连打了她好几下。 “呜呜呜,娘,雨儿疼,娘亲别打了,疼,啊。” “我打死你这个皮猴,才刚进府就招惹上世子爷了,以后还了得。今日不给你个教训,明儿个你是要无法无天了吧?” “娘,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娘,我哪里知道他是世子爷,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 祝寡妇足足抽了她大半盏茶时间才停了下来,祝枝雨见她打累了,急急忙忙去给她斟了一杯茶,“娘,快喝,别渴着我弟弟了。” 美妇睨了她几眼,喝了半盏茶才悠悠道,“你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娘,雨儿知道错了,您就原谅雨儿吧,下次,下次见到世子爷我保证走得远远的。” “不止世子爷,还有他那位未婚妻。”喝了剩下半盏茶,这才继续开口。 祝寡妇和自己的女儿本也是小有姿容,可她刚刚望见那个怯生生的小娘子,那等花容月貌,简直是个尤物。徐世子护她跟护个眼珠子似的,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雨儿来跟自己告状时,她只猜出那人是府上的世子爷,急急忙忙拉着她想去寻人道歉,没想到竟看到那么个绝俏佳人,这才明白方才定是自己女儿冲撞了她,不然世子爷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对个黄毛丫头动手。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67节 她丈夫死得早,花信之年才遇上徐谓,距今满打满算不过才六七年。徐谓往常只偶尔去自己那里一次,没想到上个月他日日歇在自己房中,她竟又有了身孕,徐老夫人还破格让她带着女儿进了徐府,真真是喜从天降,对她们母子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徐家的大门,她当然是想进的。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更不用去担心那些宵小之辈进了院子,也不用为了生计奔波,哪里还需要日日起早贪黑磨豆腐。 现在她只想好好伺候夫君,替他诞下麟儿。虽然雨儿一直叫他爹爹,但是她毕竟不是徐家的女郎,她也不敢奢求雨儿能改姓徐,入徐家的族谱,只盼着到时候蹭着徐家一点光,给她寻门好亲事,嫁个好夫君。 “娘,徐世子院子里是不是还有一门妾室?”祝枝雨上前搂着美妇的胳膊问道。 [1]摘自陈亮《水龙吟·春恨》 第59章 雄风 啊,疼,哥哥 “是, 好像听说并不得宠,世子日日宿在军营,很少回府。” “娘, 你再给我讲讲世子爷的事吧, 免得女儿再次冲撞到他了。”豆蔻少女的眼神扑闪扑闪的, 垂下眼眸, 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女的脸颊不如她娘那般白皙,应该是遗传了她早死的亲爹。此时她的半张脸上有一个巴掌印, 手腕上还有她娘抽的红印, 她却像是不怕疼似的,对那些伤痕不管不顾。想来也是皮实, 被她娘亲抽惯了的。 祝寡妇对她自然知无不答,她也害怕这女儿冒冒失失的性子,再冲撞了府上的哪位贵人。这里的人哪一个都不是她们娘俩招惹得起的, 看来赶明儿还得叫徐郎替她寻一位教导嬷嬷才是。 徐青章确实不打女人, 不凌辱妇孺, 可一旦涉及心肝儿,他内心就像有一团火似的,烧得他失去理智,哪里还管对方强大还是弱小。 除了那晚和明棣打了一架,他还日日在军营里锻炼那些新兵, 是以他身上的伤好得很慢,旧伤叠加新伤, 伤痕纵布。好在他一袭黑衣遮住了那些不堪,娇娇儿瞧不见他的狼狈。 ………… 明棣当天也得知小狐狸的手帕交要和她共寝,气得他立马砸了手上的瓷器。他虽不至于像肖婉蓉那样无能狂怒地狠狠发泄一通,可他也是人, 也有喜怒哀乐,也会生气。 心想那奸夫真是无能,连个女郎都赶不走,小狐狸整整一个下午都和林书嫣牵着手。 瞥到地上的碎片更让他心烦意乱,胡思乱想,男子目光逐渐变冷,酸涩和恼怒的情绪在他内心深处膨胀着,但这般情绪却无法宣之于口。 走了一个谢应寒,又来了一个林书嫣,没完没了了是吗?他就应当把她囚起来,锁着她,哪也不让她去。男子的眼中满是狠厉,攥紧拳头猛地一拳砸向了桌面,木桌哪里能承受他的滔天怒火,顿时就发出几声震裂的声音,被砸成了两瓣。 桑度是真心疼啊,那瓷器,那桌子,可都是上好的东西。主子这几天不能见凌小姐,先是去库房寻了块玉给她雕了对天鹅,凌小姐很是欢喜。主子也被激发了做手工活的潜能,这几日又学着做了套镂空编织牡丹花瓷,可还没送出去呢,就被砸了,这番心意女郎怕是永远不能知晓了。不过也不用他惋惜,许多年后女郎对他主子的平生经历事无巨细,都了解了个清楚。 方才飞花来禀报消息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果然殿下听了凌小姐今日的情报后,登时就火冒三丈,比上次和徐世子比武还生气,哪里还有半点温润儒雅的气质。 但他也能理解,男人和男人之间还能决斗,还能耍心机赶走。可女子呢,一不能打,二不能骂。那人还是凌小姐的手帕交,万一伤着她了,到时候凌小姐一恼,主子怕还是要伏低做小哄着她。 他当初去简州查凌家的时候,就了解这对姐妹花非常要好。但后来凌探花去世后,林老爷不让林小姐和凌小姐走动,两家也慢慢淡了往来,他当时也就没把她放心上。可没想到这两人如今见了面还要同榻而眠,女郎的友情真是坚不可摧。 “林书嫣那个未婚夫呢,他不是也在京城吗?”明棣这会被气到头疼,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只想找个人把那女的从小狐狸的身边弄走。 “林小姐那位未婚夫只考中了个举人,但他才疏学浅,排名很靠后,目前正在鹿羽书院当正式教谕。” “长得如何,林书嫣可喜欢他?” 桑度心里犯嘀咕,他也没去查这个啊,“属下不知,只是属下猜测,林小姐应该并不怎么喜欢他,林老爷倒是挺属意他。但林小姐应该,应该更喜欢凌小姐。” 只见侍卫说完最后一个词的时候,上首的男子就抬腿踹开了那两瓣木桌,恶狠狠道,“是了,徐青章长得不俗,衣冠甚伟她都瞧不上,怎么会喜欢她那个普普通通的未婚夫。” 桑度跪在地上惶恐不已,他以前是听说过宫里有侍女对食磨镜的,但林小姐应当不至于…… “叫谢应寒去缠住她,事成之后本王许他谢家女眷恢复良籍。” 明棣当然知道林书嫣不喜欢女人,可他就是嫉妒,小狐狸是他一个人的,她只能想着他,念着他。莫说是旁的男子,就是女子也不行。 ………… 兰姝确实和林书嫣拉着手逛了一下午,不过多是在给她买东西。林家祖祖辈辈都是做生意的,林书嫣的小金库自然很是可观。徐青章给她买一对耳坠子,林书嫣就买两只金簪子,什么都要攀着来。以至于兰姝回到凌家时,小瓷手上全是他俩给她购置的金银玉器。 林书嫣睨了一眼一旁的男子,眼中满是得意之色。这人幼时就爱和自己攀着对姝儿好,过了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他以前去简州时,还时时要避开自己,就为了和姝儿单独相处。可笑,他才去过几次?还不如以往她一个月找姝儿的次数可观。 她虽在简州,可前不久也耳闻他房中有一门妾室,觉得甚是不可思议,还以为他是移情别恋了。可今日一见,又觉得另有隐情,怕是家里强塞给他的。也是,他若敢负了姝儿,自己定要给他好看的。 徐青章面上不显,心里却满是酸涩,他也想牵姝儿的小手,他就那样望着两个女郎手拉着手摇晃着,衣带飘飘,飘了一下午。 他深刻地认识到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1]这句话的含义,觉得这女子太心机了,一直霸占着姝儿,还美曰其名说虽然他俩订婚了,可在外拉拉扯扯不好,免得给别人看了笑话。姝儿就那么乖巧地听了她的话,还拂开了自己的手,他的内心充斥着那些酸胀的情绪,一整个下午都郁郁寡欢。 “章哥哥,回去要好好擦药,不可以再与人斗殴了。” 女郎白嫩的小手沾上了玉肌膏,细细给他涂抹着。上次她掉下悬崖,宛贵妃给她送的玉肌膏还没用完,正好还剩下两罐,都塞入了男子手心。她想抽离的时候,男子却反手握住了她。 林书嫣瞧着那男子谄媚的模样,对女郎目露精光,顿时没眼看,带着两个婢女自行进了凌宅。也罢,观察了他一下午,表现尚可,姑且给那男子一点甜头吧。 兰姝见他目光灼灼,欲言又止的模样,弄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章哥哥,可是脸上还疼?” 凌科一过来就见到他的嫡妹踮着玉足,往她的未婚夫脸上吹气。女郎的神情小心翼翼的,仿佛是担心自己用力过猛把他弄疼了。那男子却是被她羞得面红耳赤,担心她摔了,揽着她的细腰。 凌科轻咳了一声,幽幽道,“姝儿妹妹,即使订了婚,也不应和外男太过亲密,毕竟这还在外头。” 兰姝一见那位古板的兄长过来,忙躲到徐青章的身后,片刻后又探着个小脑袋张望着。 “抱歉,凌兄,是我唐突了姝儿。”徐青章拍拍她的手安抚住她,才对面前的男子开口。 “妹妹,进去吧。”男子声音冷清又严肃,对女郎来说却有些压迫感。 兰姝听见这句话后就不高兴了,顿时心生叛逆,她不想顺从他,扯着徐青章的衣角,“章哥哥,我不想进去。” 两位男子都愣怔住了,他俩都原以为女郎会乖巧地和男子进入凌家侧门里。 一时之间三人都有些不自在,还是徐青章率先开了口,“凌兄,想必姝儿还想在外玩一会,待会我会亲自看着姝儿进去的。” 凌科立在原地,冷冷的目光望过去,往男子身后盯了半晌,才瞥开了眼,一言未发,独自走进了侧门。 女郎听到他的走动声渐渐消失了,才揪着男子衣角,怯怯地问,“章哥哥,他走了吗?” “姝儿讨厌他吗?”男子转身把她拥入怀中,耐心哄着,知她方才肯定不高兴了。 “嗯,不喜欢他,他比爹爹还凶,还不想让我出门玩。” 在简州也就罢了,毕竟她爹都不许她出去玩。可来了京城,她尝到了自由是何滋味,虽说不是日日出门,可也是来去自如的。现如今凌科却管着她,不愿她忤逆自己,女郎心中固然是不痛快的。得到了又失去,这不是生生折磨她吗? 徐青章对这位妻兄也不甚熟悉,往年他去凌府倒是见过几次。只是他确实冷淡,姝儿性子又绵软,和他也玩不到一块去,倒是便宜他了,所以她如今才会这么依恋自己。 “以后和哥哥成了婚,姝儿想什么时候出去玩都可以。”男子嘴笨,但也知道女郎喜欢做什么。他自然不会束着她,就算不管家也成,他不愿她不开心。 女郎没应他,抱了他片刻才问道,“章哥哥会一直对姝儿好吗?” 还没等男子开口回答,一辆描金绘龙的马车就停在了凌宅前,未见来人是谁,声音就从车帘里传了出来,“青章,又遇上你了。” 一袭白衣男子走了下来,只见他不疾不徐地迈步过来,神姿高彻,形似玉骨,一时之间竟比天上那轮惨淡的日华还耀眼。今日微雨,那日华被乌云虚虚掩着,倒是不及眼前男子发出的光芒了。男子脸上戴着的那半边银光面具,让他浑身上下添了些清霜,冷如冬日腊梅。 兰姝被冷到打了个哆嗦,见到他时虽不像方才那样躲在徐青章身后,内心却到底有些羞赧,她也不知为何,心里居然生出那些莫名的情绪。 男子见那娇小的女子如藤蔓一般盘着那株高壮的大树,眼里泛起波澜,好半晌才咬牙切齿道,“青章,本王有些杂事想与你请教。” 兰姝却瞧见往日待她极好的子璋哥哥,这会却连瞥没瞥她一眼,她心生不满,松开了男子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凌宅,徒留两个美姿颜的郎君在家门口面面相觑。 ………… “姝儿,你这卧房,虽说不大,却样样精细且雅致,二表哥对你不错嘛。” 林书嫣已经从小丫鬟口中得知,现在这座凌宅本是徐青章所购,后来赠送给了她的小姐妹。她没多想,先入为主地觉得这卧房的所有家当都是徐青章所赠。 女郎见她环视一周后,叉着手笑吟吟地打趣她。可她却有些忸怩,只因这些东西并不都是徐青章给她添置的,她不知道怎么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昭王的事情。 “噫,这两只天鹅居然是用黑玉雕的。” 兰姝的梳妆台上有一对巴掌大的吻颈天鹅,栩栩如生。仔细瞧的话,就会发现其中一只天鹅的眼睛里面还雕了一个小小的朝字。兰姝很喜欢,收到后就摆在了梳妆台上,日日观赏着。 林书嫣瞅了瞅脸颊红润的女郎,心中有些疑问。黑玉罕有,又被称为墨玉,帝王玉,是皇家的象征,就连他们经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莫非这块玉是皇家赏给徐家的吗? “嗯,这是哥哥送给我的。” 女郎含糊不清道,她决定先不把明棣的事告诉林姐姐。她隐隐地觉得,有哪里是不对劲的,可她的认知又让她委实想不明白。 ………… 徐青章这段时日被那噬心莲折磨得痛苦不堪,因他没有彻底排解过,那毒物每日都摧残着他的心智,他只能通过身体上的痛苦来压制内心的燥热。是以他夜夜宿在军营,时不时叫那些新兵老将和自己切磋一二。 但心肝儿身边如今不仅有个昭王虎视眈眈,还来了个手帕交,前有狼后有虎,他都快被他们逼疯了。 明棣在军营中也有探子,自然知道徐青章那病症的,可他若是想根治也简单,随便上花楼或是搁他院子里找个女人就能治好,兴许他家老太太闭眼前还能抱上曾孙。如今是他自己非得自虐,这可与他无关。他对徐青章可没多少同情,最多不过一点对年轻将帅的惜才之心罢了,也就一点点。 凌宅前的面具男刚想开口,眼睛突然一眯,只因他闻到了空气中一股赤芍的气味,他望了望那青年的脸颊,又垂首看了看他手上。很好,好得很,那是个白眼狐,拿着他的玉肌膏去送给奸夫,那奸夫脸上一片水润,定是被那只白嫩的小手细心地涂过药了。 男子勾唇一笑,淡淡道,“青章,如若本王说,本王把朝朝送你,你和凌小姐解除婚约,如何?” “殿下,不可,恕臣不愿答应。”青年想都没想,下一息就连忙弯腰拱手。 “哦?青章,据本王所知,你这病耽误不得,轻则损心伤脉,重则英年早逝,青章,你当真不愿?” 徐青章苦笑一声,他如何不知,自己心脉已然受损,心房时时绞痛不堪,且日后就算和姝儿成婚,他也是不愿强迫她的。 明棣回府后简直被他们几人气个半死,面具下的俊脸微微扭曲,牙齿被他咬得咯吱咯吱的。 他原本想着给徐青章随便找个漂亮女郎,骗他是朝朝,还用牛乳和草药日日给那女的泡澡,泡了一身白嫩肌肤出来。不久前他就把那女的给他带来了,结果这人只瞧了一眼,就一口咬定自己是在骗他,他说他自己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但就是觉得她不是朝朝。怎么的,他徐青章是狗鼻子,属狗的? 桑度心里也腹诽,难不成徐世子和凌小姐是命定之人? 那女郎还是他特意找来的,肤白貌美,柳腰丰臀,和凌小姐的身形有七分相似,就是那张脸长得不像。可玄武军有的是法子改变容貌,山灭那小子也是见过凌小姐的,特意给那女郎画了张皮,和凌小姐有六七成相似。乍一看确实是翻版的凌小姐,但徐世子只粗粗瞧了一眼,就一口咬定她不是朝朝,真是奇了怪了。 但他岂敢说兴许徐世子从始至终爱的都是凌小姐,只怕这话一说出口,主子就要给自己上个割舌之刑。 “主子,还有个事,属下不知当不当说。” 明棣睨了他一眼,食指敲了敲案桌,侍卫了然,遂开口道,“徐家那边,老太太可能快不行了。” 这事明棣也知道几分,他幼时曾跟着徐老去过几趟徐府,徐老夫人很慈祥,是个好人,比宫中那位太后娘娘可慈眉善目多了。 “叫医鬼去瞧瞧。” 此话一出,倒是震惊到了桑度,他原以为主子会喜闻悦见徐老太太西去的,毕竟如果她死了,徐世子的婚事肯定就耽搁下来了。 “属下领命。”见主子闭目养神,他默默从银安殿退了出去。 ………… 林书嫣在兰芝阁坐了一会后,就起身和兰姝去了凌霄堂,她总不能那么不知礼数,到了别人家里,还不去拜见长辈的。 凌老夫人倒是挺喜欢林书嫣的,无他,每次她来都要带上些东西孝敬自己,老太太自然是喜笑颜开。 “嫣娘来京城好啊,瞧瞧我们姝儿和平儿,这脸色是越发好了,还是京城的风水极佳,滋养得这些小娘子一个个如花似玉似的。” “外祖母净会打趣人。”白平儿被羞红了脸,眉眼含春,隐约可见妩媚之姿。 兰姝往旁边一瞅白平儿,她现在也不去兰芝阁骚扰她,和她相安无事,甚好。不知是凌家水陆丰盛还是她胃口大增,近来见她是一次比一次圆润,都快赶得上张家那位女郎了。丝毫不见当初那个干瘪枯瘦的模样,看来还是家里的伙食太好了。 老太太眼尖,兴许前几次不知道,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2]金名院离凌霄堂很近,白平儿这个变化,是个妇人都清楚。她也不多说什么,毕竟孙子喜欢,无非是后院里多双筷子的事。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68节 她上次因为安和丢了脸,连带着对那端安公主也无甚好感,都是皇家之人,一个个眼高于顶,还不如这林书嫣会来事。 若不是她已有婚事在身,她都想替孙儿纳了她,林家富裕,家里有这么一个妾室的娘家,自是极好的,哪里还愁吃穿用度。按老太太的想法,固然是没考虑林书嫣是否愿意入她孙子后院的。在她眼中,她孙子顶顶好,不日就是官老爷,而林家一商户,怕是上赶着就来了。 “姝儿,那表小姐平日里出门吗?” 兰姝望了望林书嫣,仔细想了想,娇声道,“不知,我与她不甚相熟,她原是在百戏楼营生的,只是最近才与白姨娘,白夫人相认。” 林书嫣在简州时也见过几次白氏,没想到她儿子是个有造化的,她如今也跟着享福了。适才她细细打量过白氏了,虽然被抬为平妻,但她还如往日那般谦顺,对姝儿构不成什么威胁。 倒是那白平儿……她爹的姨娘多,她一眼就瞧出来了白平儿不似闺阁女郎,倒像是被滋润过的妇人。但这些荤话,她也没打算和这位手帕交诉说。 兰姝做晚课的时候还带动了林书嫣,林书嫣脑子灵活,学什么都快,不一会儿两人就双双倒挂在半空中。 “林姐姐,我是不是最近长高了一点,哥哥说我长得好快。” 女郎双手拉着绸带,浑身上下香汗淋漓,娇吟喘息不断,偏偏这小嘴还要一直和另一位女郎聊天。 “姝,姝儿,姐姐今日见你,也觉得你身子骨好了不少。” 兰姝以前日日待在凌宅那个小院子,虽然没有郁郁寡欢,但脸色也透露着女儿家的柔弱。如今却是白里透红,红润有光泽,如白裹朱。 “姝儿,姐姐不行了,太累了。”林书嫣吊在半空中一刻钟后就坚持不了了。 “呼,林姐姐你是第一次,难免体力不支,姐姐你先去沐浴,我待会就来。” 林书嫣应了她,歇了一会就往湢室去了。卧房只剩女郎一人,只见她用素白的玉腿勾住绸带,准备往下压的时候,眼前出现一席白绸,挡住了她的视线。女郎微微昂首,抬眼一看,果然是他。沁人的松墨香扑鼻,他携了些冷气而来,分不清那明月在天上,还是在她的卧房。 “哥,哥哥,朝朝腿抽筋了。” 女郎扶住他,心想怎么每次他突然出现,自己都这么狼狈。 半刻钟后女郎斜椅在贵妃榻上,男子则半蹲在她腿边,眼神专注,细细给她捏着小腿。 兰姝心想,哥哥真好看,比谢伶还好看,哥哥现在这是在伺候她吗,捏得她很舒服,那他还挺振雄风的。心里一想,便说出了口,“哥哥,你好威猛,雄风威凛。” 男子手一顿,仰首望着她,下一瞬手上的动作却毫无征兆地狠厉了起来,狠狠捏了她一把。 “啊,疼,哥哥。” 女郎疼得泪花都出来了,一双凤眸里含着两颗饱满的小珍珠。她这会腿已经不疼了,只是还有些微微发酸,于是她抬腿就冲男子踢了过去,男子却握住了她的玉足,冷冷道,“谁教你说这些的?” 兰姝被他拉扯着,挣扎了几下,那只蹂胰在他掌心拔不出来,索性不动了,听他语气冷淡,她把头一歪,不想理他。 男子现下也是被她气狠了,觉得她做错了还这么倔强,便脱了她的绣鞋,伸出两根玉指挠了她的脚心,果然女郎受不住,在榻上笑得花枝招展,连连讨饶。 “哥哥再问一次,谁教朝朝说那些的?” 男子的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只是此刻兰姝又岂会在乎那些,她的痒痒肉被他拿捏住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3]娇声问道,“什么哪些,哥哥在说什么?” 他这会倒是好脾气,耐心给她解释,“雄风。” 兰姝想了想,“娥娜说的,小瓷告诉我,娥娜说二皇子雄风不振,没把她伺候好。” 男子一愣,下一息就想清楚了缘由,原来这小狐狸方才是觉得他把她伺候舒服了?呵,捏个腿而已,她可真好养活。多年后男子才知道,他还是太年轻了,把话说早了。 “朝朝日后不可学那人说这些。” 兰姝见他虽然脸色严肃,可语气却是缓和了不少,倒也没问他为什么,应当是不好的东西,便也答应了他。 半蹲着的男子还是继续给她揉捏着小腿,眼神却不似方才进来时那般冰冷了,他的小狐狸,合该要宠着的。 “哥哥,为何昏时你见了朝朝,却不愿看我一眼?” “朝朝有了章哥哥,又怎么记得我这个子璋哥哥。”过了半晌,幽怨的声音才从男子的口中道出。 兰姝大为震惊,底下的男子眼神幽幽,语气森然,她还是第一次得知这位天之骄子,竟然也会吃醋,原来他也会这般在乎自己吗? “子璋哥哥,朝朝没有不在乎你。” 她语毕,似乎也知道这是一句很空泛的话,见男子听了后果然还是不为所动,眸子依然冰冷,一点笑意也没。 这时,湢室却有了动静,里边的人应该沐浴好了,待会就要出来了。女郎一着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身子前倾过去,红唇印在了男子的眼皮上,只轻轻一下又马上分离了,好似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够,于是又吻了一下他另一只眼睛。 “子璋哥哥,朝朝……” “姝儿,你这香露放哪去了?” 兰姝心下一急,听见内室里林书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忙推搡着男子出去了。 [1]摘自孔子《论语》 [2]摘自枚乘《上书谏吴王》 [3]摘自吴承恩《西游记》 第60章 心事 哥哥错了,哥哥不该咬你的小衣…… “姝儿, 方才可是有谁来了吗,我怎么听见旁人的动静了?” “没,没有, 林姐姐, 你洗好了吗?我先去沐浴了。” 林书嫣望了望窗外, 外边黑沉沉一片, 天上连点星光都没有。她才不信方才屋里只有她一人,她分明听到了男子的动静, 但姝儿方才那个神情, 应当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可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找姝儿, 难道是徐青章? 兰姝刚准备宽衣沐浴,就见那位白衣玉人此刻正坐在湢室的小榻上,还用一根食指顶着她的小衣旋转着。 白皙的脸颊顿时有如火烧云, 怒气冲冲走了过去, 从他手中夺回自己的小衣, 压低声音娇喝道,“哥哥不许玩我的衣服。” “你的?你的小衣哥哥哪里没碰过,这还是哥哥亲手挑的料子,一针一线缝制的。” 女郎听了他的话后惊得一颤,险些没站住, 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她看了看他,又瞧了瞧手上那奶白的轻纱, 猛地一抬手,就把那小衣朝他扔了过去,正好砸到了他脸上。 男子今晚过来时并没有戴面具,他修养了几日已经完全好了, 不像徐府那人,依旧淤青一片。 此时那张无瑕的玉容已经被女郎的小衣遮掩住了,他轻笑一声,那声轻蔑的笑容透过轻薄的绸缎,传入了女郎的听户,她又羞又恼,喘着粗气,像是被男子气狠了。 男子听着她恼怒的轻喘,却仿佛被愉悦到了一样。情不自禁张开口笑出了声,不料那轻薄的纱跑入了他的口中,他的笑声一顿,舌尖上的津液浸湿了布料。片刻后耳边传来女郎吸鼻子的声音,他快速地掀了轻纱,果然见到了一只可怜的小狐狸。 女郎咬肿了唇瓣,艳得魅人,她眼角微红,正努力不让眼中的泪珠滴落下来,如此佳人,此刻却遭了天大的委屈。 “朝朝,哥哥错了,朝朝。” 男子起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细细吻去她眼角的泪,又重复道,“朝朝,哥哥错了。” 明棣今日也是被她气狠了,这才起了捉弄她的心思,谁料一不小心没把握好,玩过头了。 女郎娇气,不肯原谅他,双手抗拒地推开他,一巴掌扇在了他那张妖孽的俊脸上。 “不要你,朝朝讨厌你。” “好朝朝,哥哥错了,哥哥给你赔礼了。”说着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女郎见状心下一动,声音软糯,却凶巴巴道,“要罚哥哥。” “朝朝想如何罚?” 男子倒没管脸上的巴掌印,比巴掌先到的,是她的香气。小狐狸不像他母妃那样喜欢侍弄花草,但她喜欢花,娇的,艳的,香的她都喜欢,所以即使她不用花露,身上也自带着花香。不得不说,他虽没有受虐倾向,可也确实是被打爽了,小狐狸香香的,他甚至想将她吞入腹中,和她融为一体。 “罚,罚哥哥给朝朝洗脚。” 得了,当初鸿胪寺少卿那位嫡次女扬言要做男子的洗脚婢,他一怒之下,使了手段谋害了她。想不到过了几年,这位琼枝玉树的郎君此刻竟卑微屈膝,心甘情愿地要干洗脚婢的活计。 男子不假思索地就蹲了下去,准备擒住女郎的玉足,要给她脱了绣鞋,女郎忙退后了两步,羞涩道,“哥哥,我,我还未沐浴。” 男子昂首望着她,没开口,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做了晚课的女郎,身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粘在衣服上很不舒服。方才是被他气炸了,才忘了这事,现如今她果然蛾眉轻蹙,嘟着红唇娇嗔道,“下次再罚你,哥哥你出去,不许看。” 明棣望了望四周,然后把视线定格在唯一的出口处。兰姝顺着他的目光,似乎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从这里出去,必定会见到外头的林姐姐。 女郎轻咬红唇,纠结半晌才结结巴巴开口,“那,那你不许看朝朝哦。”说完就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发带,走过去踮着脚遮住了他的双眸,打了个死结,又拉着他的袖子,带他走到了小榻上。 “不许摘掉。” “嗯。” 男子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了她,却在她转身之时勾了勾唇角。他方才是从窗户那跳进来的,小狐狸怎么这么笨,都没好好想想,他是如何进来的。 不多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刺激着小榻上的郎君,他如玉般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努力想调整自己的呼吸。 “朝朝,你的小衣掉了。” 女郎顿住脚步,回头一看,果然轻飘飘的小衣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她刚想伸手去拿,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拿着旁边的沐巾裹上了身子,这才转身去望小榻上的男子。只见他如一座精致的雕塑一般,正襟危坐着,眸上的发带也没有松掉。 兰姝蹑手蹑脚走到他跟前,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这才走向了浴桶。 她没看见的是男子在她转身后就忍不住笑了笑,他的确看不到,发带遮光效果很好,可他能听见。他还知道她又没穿鞋,心想这小狐狸的习惯是真不好,但他怕她又要气上头,这才忍住了没说。 浴桶里的水声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男子的呼吸也变得短促了起来。他不信佛不信道,可他近日却频频默念着道德经和清心咒,此刻只想努力地把脑海中的女郎拂去。 他伸手无意地一碰,又碰到了那块柔软的布料,他微微一顿。纠结了几息才用两根玉指夹着那块绸缎,再次覆盖到了脸上,馨香瞬间扑鼻而来。他呼吸越发沉重了起来,忍不住张开口,叼着那块绸缎…… 兰姝洗得不快,不一会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了旁边还有个郎君了。想着待会要和林姐姐睡觉,她心情很好,忍不住哼起了乡间童谣。 殊不知,她那软糯的声音,对郎君有着致命的杀伤力。那些酸胀的痛意迫使他咬紧牙关,口中的津液再次泡湿了布料,他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还是憋不住,一丝颤音从牙关泄了出来,还好声音不大,顺着水声消失在房间中。 半盏茶后他才恢复神智,好了,这下不仅小衣湿了,他也脏了。 女郎沐浴完后瞧见了又被他弄湿的小衣,气得直跺脚,“明子璋,你还我的衣服。” 明棣一听她连名带姓叫自己,连忙夹住了面上的小衣,递过去给她,“朝朝,哥哥还给你。” “我不要,你坏,再也不要理你了。” “好朝朝,哥哥错了,哥哥不该咬你的小衣,朝朝,哥哥明日赔你两件。” “可是,可是我现在没有小衣穿了。” 女郎小脸上通红一片,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热气蒸的,双眼冒着怒火,因榻上男子的荒唐而染上了愠色。 “哥哥去给你找一件。”男子说罢,就起身准备走出去了。 兰姝连忙拉住他,若是外头没人还好,可林姐姐今晚宿在她的卧房,她要怎么解释这人出现在她的湢室? “不,不用了,我还是,还是穿这一件吧。”她总不能不穿,或者穿那件有汗味的吧,两两相比,还是拾了榻上那件。 女郎见他的发带还绑地严严实实的,这才放了心,拿了衣服准备走去一旁换上。 明棣却被她震惊住了,以他的能耐,去外头给她拿一件干净的衣服,自然不在话下。可她却误会了什么,她以为林书嫣会发现,所以宁愿穿那件沾了他口津的小衣。 他的双手轻颤着,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情绪,兴许是高兴,也许是兴奋,总之他现在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 和他一样,女郎穿上那件小衣后也颤栗了几息,只因上面晕染开的津液有些凉,又或者是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69节 兰姝虽不喜欢穿衣,可也不是不会穿,穿好小衣后她就又拿来中衣和亵裤穿上,还时不时瞄了好几眼身后的男子,总觉得那人能透过发带看见一样。终于,穿好之后她才走了过去,替他摘掉了发带。 男子的双眸因长期处于黑暗中,这会被光照得有些刺眼,适应了两息才和她对视着。见心爱的女郎依旧对他有些不满,嘟着粉唇,蹙着眉心,而那双明亮的眸子,此时漫着些氤氲的雾气,在这湢室中显得格外缱绻。 他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女郎,低声问道,“好朝朝,气消没,要不要再扇哥哥几巴掌?” 兰姝见他说话殷切,目光流露出渴望,她薄嗔浅怒,“哥哥这是被罚上瘾了?” 怀中的女郎双眸溜圆,桃腮鼓起,明明稚气未脱,却装作一副吓唬人的样子,他心中好笑,到底是被惯狠了的。 此时已快入夏,女郎方才又刚沐浴过,觉得有些躁热,不乐意让他搂着,便挣扎了出来,“哥哥,朝朝要去睡觉了。” 榻上男子双手空空,望着女郎不疾不徐的步伐,生出了几分想狠狠把她拽回来的心思。他知道,只要他想,便可以欺身压下,肆意揉弄,那小宠不会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可直到女郎走出湢室,男子都没有半点动作。半晌后,他发出一声轻笑,自嘲道,“明子璋啊,你就认栽了吧。什么惩罚,那是对你的奖赏。” 兰姝出来之后,瞧见林书嫣坐在梳妆台前擦拭着脸颊,好奇问道,“林姐姐,你在擦什么呀,好香。” “这个是我最近捣鼓出来的,还没拿到铺子里去卖呢。你闻闻,喜不喜欢,还有别的香味的。” “好香,林姐姐,我喜欢这个桃花味的。” 林书嫣一边给她抹一边开口,“姝儿天生丽质,正正好给我做个活招牌。到时候就说,这可是凌小姐最爱用的香乳,凌小姐知道吧,就是那个家里出了两个探花郎的凌家。” 在简州时林书嫣可不敢拿兰姝做噱头,怕给她招惹麻烦。不过到了京城,有徐青章为她保驾护航,寻常男子谁敢上前挑衅徐国公府? 兰姝被她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说话的动作逗乐了,“林姐姐,到时候你还可以说哥……” 说话声戛然而止,卧房沉默了几息,林书嫣望着低着头的小女郎,叹了口气道,“姝儿,我知你心里有小秘密,不想与姐姐说也无妨,若你日后想开口了,姐姐在这里洗耳恭听。” 兰姝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直觉告诉她,不能和旁人说昭王的事。 经此一遭,兰姝躺上榻后,也歇了想和林书嫣夜聊的心思。她眸光望向身旁熟睡的女郎,心下却觉得有些惋惜,幼时的她和林书嫣每次都要聊到深夜才勉强入梦的。如今是因为大家都已年长的原因吗,感觉她与自己没有那么亲密了。 这一晚,榻上的两位女郎虽同床却异梦。林书嫣其实就是奔波了几天,费力劳神,她着实是困了,沾床就酣眠了。也许是身旁多了个人的缘由,醒着的女郎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榻边陡然出现一位男子,兰姝一睁眼就看见他倚榻轻笑,清冷的月光撒在他身上,美得不似凡间人。 女郎今晚睡在外边,倒是方便了男子,只见他连同她的被衾,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走向了外边。兰姝今晚睡得不踏实也有这个的原因,她以前和明棣睡觉都是睡里边的,她也不方便叫林书嫣和她换个位置。 方才明棣在湢室就着她的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本想着在她睡前再看她一眼,谁料这小狐狸探着个小脑袋动来动去,一看就是没睡着,估计心里烦着呢,这才前来逗逗她。 “朝朝,冷吗?” 明棣将她抱来了外院的桃花树下,桌上已经备好一壶花露,还有她近日爱吃的金丝荷花酥。 “不冷的,哥哥。”外边虽有些凉风袭来,可女郎只有一个小脑袋露出来,并没有感到寒意。 过了片刻,见她不喝花露也不吃糕点,男子柔声问她,“朝朝可是有什么心事?” “嗯,有些不开心。”女郎顿了一会,又接着说,“以前在简州时,林姐姐和我很好,我与她总角之交,[1]无话不谈。” 剩下半句话兰姝没说出口,但显然明棣已经明白了她的顾虑。 “朝朝,人是会变的。但哥哥例外,哥哥会永远,陪着你。” 兰姝没有说话,她知道他懂她。 男子的确对她的多愁善感深有体会,他倒并不是讨厌她这点,相反他明白她的敏感,才更加想时时刻刻呵护她。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全部,他明子璋不是那等负心之人。 他之前没关注林家,也是因为觉得屋里头那人对小狐狸来说不重要。凌父虽只是个地方县令,但也是商贾想巴结的权贵。所以凌父在时,林家并不反对林书嫣和小狐狸交好,后来凌父去世,商人最是重利,这才歇了攀交的心思。 林书嫣那人,颇有经商才能,这种人也擅长工于心计,只盼着她别把心机耍到小狐狸身上,否则,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哥哥,今日还没有亲亲。” 兰姝没等他回答,就一口咬住了他的唇瓣,她已经好几天没和这人亲吻了。今晚她本就有些不安,这人又对她这般好,无论怎样他都会哄着自己。她想在他身上释放糟糕的情绪,现下的她对他有着强烈啃咬的渴欲。 男子常年一袭白衣,整个人都透露出清冷决绝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他。可女郎这会却急切地含吮着他,让人觉得她是饿狠了,明明桌上还有她爱吃的糕点,她却不用。 女郎贪恋着他的唇,反复啃咬着,那两瓣薄唇被她亵弄得愈发妖艳。她紧闭双眸,口中吃着他的唇,属于男子的气息顷刻之间缠绕在她身上。周围的空气也慢慢变得炙热了起来,亲吻之际两人都急促地喘息着。 女郎的胳膊从被衾里伸了出来,急急忙忙抱着男子的脖颈,想要更多的接触。她搂紧了他,凌乱的被衾随着她的动作滑到了地上,两人却都对那条价值不菲的蚕丝蜀锦衾不管不顾。夜色缠绵,隔着衣物的男女对彼此有着浓浓的占有欲。 明棣怕她掉下去,托着她的腰肢桎梏住了她,往前挺了挺,调整好坐姿后他就撬开了女郎的贝齿。心想小狐狸真是太笨了,都吻了那么多回,一点长进都没有。 男子噙住了女郎湿软的舌,用力一吸,怀里的女郎就像是脱了力一样,直直地往下滑去,好在他事先就托住了她。他不像女郎那般只爱啃咬唇瓣,他更喜欢含弄她,喜欢吞她的玉津,喜欢压着她的舌根往里钻,喜欢听她从嘴里泄出来的颤音。 他知道女郎哪里最敏感,他近来还喜欢摩挲她的脊椎,果然女郎瞬间就绷紧了身子,浑身都不可控地颤栗了起来,偏偏男子明知那里不可碰,他还肆意地,用力地攀弄着。 明知不远处的卧房里有自己的小姐妹,可男子怀中的女郎却不管不顾地吟出了声,她控制不住身子本能的反应,好在男子怜惜她,许是怕她被人听见,将她的颤音伴随着津液吞入腹中。 夜色微凉,倏尔吹来一阵阵微风,树叶被抚弄地沙沙作响,却掩盖不住底下那对男女的喘息和水渍声。 “哥哥,朝朝,朝朝不亲了。”殊不知过了多久,兰姝才推开他,却又乏力地伏在他的肩头,张开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每次都被男子亲到脑袋昏昏沉沉,喘不过气来。 “嗯,听朝朝的。” 明棣勾唇一笑,桌上的糕点他也没用,却像是吃饱了一样,此刻很惬意。 “哥哥,下次不许亲这么久了。” “朝朝不喜欢吗?”男子反问道。 兰姝这会已经缓过来了,桃花树下桃花仙,怀中桃花仙那双狭长的美眸此时微眯着,檀口轻启,还在调整着喘息,好一幅旖旎靡丽的风景画。 “喜欢,朝朝喜欢和哥哥亲亲。” 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两人的眼波里流转着,明棣也很喜欢亲近她,他有时候控制不住力度,狠了一点,她却照单全收,而且她似乎也很享受自己偶尔对她粗暴一点。她身上那股子媚劲,不仅没让他怜香惜玉,反倒生出几分想弄坏她的心思。 再次回到榻上的女郎这下倒是很快就入睡了,明棣见她呼吸平稳后,给她捻了捻被子才离开了。 翌日清晨,兰姝被捏住了鼻子,蹙额道,“哥哥别动我。” 过了几息女郎似乎恢复了神明,缓慢地睁开了双眸,果然林书嫣撑着手臂,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好啊,有了哥哥就忘了姐姐,小没良心的。” “林姐姐,你醒了呀。” “姐姐自然是醒了,不然可就听不到我们姝儿在梦里还向人讨饶的,快说说,都梦到什么了?” “啊,姝儿梦呓了吗?” “是呢,姐姐都被你一巴掌扇醒了,姝儿说,不要了,吃不下了,哥哥。” 兰姝小脸一红,拉扯过被衾蒙住了头,断断续续的记忆朝她袭来。那白衣郎君说她腰太细了,要她多吃些。可她那会刚和林姐姐和章哥哥用了膳回来,章哥哥给自己夹了好多菜,所以她真的吃不下子璋哥哥塞给她的肉肠了。 明明他很温柔,伺候自己方方面面都很妥帖,就连烤肉都会给她片好。可梦里的他却恶狠狠地将那一整根肠抵在她檀口,那肠很粗壮,似乎她不张口咬就不罢休似的。她可怜兮兮地求他,他却对自己的苦苦哀求无动于衷,直到她将那肉肠吃了一小半,他才露出稍稍满意的笑容。 “好姝儿,快说说,徐青章逼你吃什么了?”林书嫣不肯放过她,把她被衾一扯,就见到了那位美眸眼含秋水,耳珠泛红的小女郎,日光照在她身上更显得她光彩耀人。 兰姝哪里肯说,徐青章没有逼她,他夹的都是她爱吃的,所以她也都吃完了。可她的小肚子就那么点大,刚吃饱了哪里还能吃得下明棣给的。梦里的他实在缠人,非要逼自己吃他的。 他还凶狠地抽她的臀,说她不该吃章哥哥给的,不能吃两家饭,只能吃他的。她也是倔强,死死不屈服。他还凶她,说她贪嘴贪食,她一恼,就扇了他一巴掌,没想到打到林书嫣了。 两位女郎又在榻上嬉闹了许久才下了榻,洗漱过后就看着小瓷拎着食盒进来了。 “姝儿,凌家厨子手艺这么好?竟比昨日醉清风的那些招牌菜还好吃,难怪白平儿长那么胖,想来是个贪嘴的。” 兰姝见她口中吃着银丝三鲜饺,还不忘含糊不清地夸赞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好在她用完膳也没生出要找这厨子的心思。 “姝儿,就送到这吧,赶明儿林家收拾妥当了,我再邀请你过去玩。” 林书嫣用完膳后没多久就走了,她还得回去和继母斗法呢,虽然她继母是她母亲的庶妹,可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自然是比不过她的亲生女儿的。她爹有五个女儿,却没有儿子,是以她为了继承家业,才同意了那童养夫的存在。 还有姝儿她,确实透露着古怪。昨晚她明明听见了旁人的动静,以及早上她那条被衾,和昨晚的花色不一样。莫非徐青章竟是那等急色之人,夜闯闺阁女郎卧房?可惜姝儿脸皮薄,否则她定要好好问个好歹。 ………… 明棣一觉睡醒就叫了水,五月的天已经有些躁意了,此刻他身上粘湿一片,伸手给自己把了把脉,果真,近日虚火甚是旺盛。 他虽没和兰姝做一样的梦,可也梦到了她,以及那条粉色发带,梦里的发带绑着的倒不是他的双眸,而是女郎的手腕。她皮肤娇嫩,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身上那些乳白的液体,以及女郎昏死过去后嘴角淌出来的那些玉津,极大地刺激了他的双目,直到醒来还在回味。 “殿下,贵妃娘娘使人来传话,说是昨晚圣上拟了圣旨,要封二皇子为晋王。”门外侍卫敲了敲门,向主子禀报消息。 “晋王?之前倒是高估他们了,等过几日中宫那位以及本王的好二哥听到消息,岂不是要气疯?” 桑度在门外腹诽,这就是有个好娘亲的作用,不仅可以用来讨女郎欢心,还能在殿下大业上助力匪浅。圣上对贵妃娘娘一片痴心,是以什么政要都会和娘娘袒露,这无异于父子一心,君臣一心。 宛贵妃的消息不假,果然没过几天,明彦就接了圣旨,连王府都替他挑好了,虽说也是座七进的府邸,可这却是前朝的公主府。与明棣那座王府截然不同,昭王府是宗帝下旨修缮及改建了好几个月才完工的,想来这就是赤裸裸的偏爱。偏巧他还不能反抗什么,毕竟那是圣旨,金口玉言,谁敢抗旨不遵? 其实那座公主府也是美轮美奂的,旧主正是魏家家主痴恋的那位前朝公主。只是到底过去两百年了,府邸有些破旧,宗帝只叫人修缮了一部分,就令他一旬内搬出去。 他不想要的东西,却是旁人不敢奢求的。那位四皇子,在宫里连个正经住处都没有,依旧住在东宫旁边的王宅。那王宅本是皇子十岁之前的住处,可宗帝厌恶他,至今没给他安排宫殿。 有人出生备受挚爱,可有人的出生,却被视为污点般的存在。 [1]摘自《诗经·卫风·氓》 第61章 公主府 什么夫君,那是你的夫君,可不…… “贱人, 定是她萧宛珠狐媚惑主,对,定是她吹了耳边风, 圣上这才只封了我儿为王爷, 贱人贱人贱人, 杀千刀的贱妇, 早在二十年前就合该死在大牢才好。” 华美的宫殿中回荡着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仔细一看, 那位满头珠钗的贵妇仍然在摔东砸西, 摧毁着殿里的瓷器和玉器。此时的坤宁宫一片狼藉,宫人们全都跪倒在地, 不敢大声喘气,唯恐自己被皇后娘娘责罚。 “母后慎言,宛贵妃不过一介女流, 如何能左右父皇的决策。” 开口的是秦王明帧, 他腿脚不便, 正坐在轮椅上。脸上有些羸弱之气,想来是常年受病痛折磨的缘故。但即便如此,这位而立之年的男子依旧眉眼舒朗,眸光澄澈,面庞清俊, 脱了少年的稚气,有着成年男子该有的稳重, 若不是腿脚不好,怕是早已入主东宫。 他虽与宗帝和程后长得都不像,却依稀可见太上皇年轻时候的模样,再加上他本就是一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王世子, 故而当初旁人请旨想立他为皇太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盛怒之下的程皇后却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消气,反倒还被他激怒了一般,“你是本宫的儿子还是那个贱人的儿子?怎么,你与她年岁相当,还想腆着脸唤她一声母妃吗?” 常年日日夜夜独守空房的遭遇,让这位半百妇人的情绪极为不稳定,每次口不择言地咒骂未央宫的主人时,都会让那些宫人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恰好今日南海那边又上贡了些东珠,宗帝却先让未央宫的挑了一斛,剩下的才送来了坤宁宫和慈宁宫,随之而来的还有二皇子被封王的消息,程皇后得了消息后立马暴跳如雷。但其实宛贵妃只挑了些粉色的,她是听说兰姝一直戴着副粉珍珠耳坠子,想给她凑齐一套头面罢了。 “母后,父皇怎能如此待儿臣,他……” 说话的男子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却目睹了一地的碎片,他还发现皇兄和母后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他竟在那位渊渟岳峙的皇兄脸上窥到了几分失态。他又望了望母后,见她脸色沉沉,五官微微扭曲,半点都没有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 半晌,轮椅上的男子似是妥协了一样,淡淡道,“二弟,你好好劝劝母后吧。”说完就让侍卫推着自己离开了。 明彦瞥了几眼离他越来越远的大哥,心里有些疑惑,“母后,方才您和皇兄在聊什么?” “没什么,彦儿,你父皇当真只立了你为王爷吗?” “母后,父皇他是不是被那对母子迷得失心疯了?他不立我为太子,难不成还想让那个杂种继承大统吗?” 许是见到儿子疯癫的模样,程娉菲这时才清醒了几分,她从亲子的身上瞧见了自己方才的失态。可她仍是怒火中烧,原以为之前明棣被立了昭王,彦儿入主东宫是铁板钉钉的事。父亲也是日日联合朝中大臣给圣上施加压力,他们甚至还拉拢了南蛮的使臣,可他却顶着压力只封了个王爷,他们如何不气? 她程娉菲两个嫡子,都被施舍般地册封了王爷,凭什么,自己和他青梅竹马,如今他却将一门心思都放在那个贱人和野种身上,他明镇宗真是好狠心。 待明彦一离开,身着华贵宫装的一国之母就孤身前往了暗室,里面灯火通明,有如白昼一般。静谧的空间除了妇人的脚步声,还有轻微的水滴声。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70节 程娉菲走了半盏茶时间,才停下了脚步,跪在她面前的是一位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而稀疏的女子,那人手脚和头部都被固定住了,身上淤青遍布,布条下隐隐可见漆黑的火钳印,手上和脸上还有着一道道增生的暗红色瘢痕,就连十根手指头都被削去了一半。模样十分惨烈,甚至瞧不出她年方几何。 悬挂在她头顶的还有一个小水槽,竟是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人的水滴之刑,怪不得她那枯草似的头发都只剩一点点了,头顶的皮肤发皱发红,隐隐约约可以看出腐烂的脓疮。这人怕是被折磨了数年,如今只吊着一口气,她的眼中没有一丝光亮,看见有人来了也不为所动,像是死去了一般。 两刻钟之后,程娉菲才从里边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而地上那个眼神涣散的女子,口中却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吉祥。”她的声音沙哑,好似声带都已经受损。直到她渐渐地失去意识,再度昏死过去,倒在地上那滩污血中,口中的嗫嚅才停了下来。 程娉菲恨不能对那个卑贱的女人千刀万剐,若不是她,她怎么会和宗帝有隔阂,又如何会被未央宫那个贱人趁虚而入?都怪她,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生了明历那个狗崽子,她哪里会和自己青梅竹马的丈夫渐行渐远? 宗帝之前确实存着立明彦为太子的心思,只是宛贵妃有了身孕后他就打消了顾虑。萧宛珠比他小了近二十岁,不出意外的话当然是他先西去。若是程家的人得势,不仅是她,就连自己和她的四个子女都会惨遭黑手。 是以上次明彦差事没办好,他瞅准时机力排众议,只立了明彦为晋王。几个皇子中,明彦才学平平,实在是比不上耀眼的明帧和明棣,他也不过是托生了个好肚皮罢了。 这几日除却晋王在忙着迁居外,忙得不可开交的还有昭王府的萧管家。他本是萧家分支的一位账房先生,幸得贵妃娘娘知遇之恩,这才让他可以一展抱负。在明棣还没出生之前他就暗自发誓,此生无论生死,定要效忠贵妃母子。 朝中的大臣惯会见风使舵,原本以为二皇子被封太子是迟早的事,没想到宗帝颁发的这道圣旨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些之前看好二皇子的或是观望昭王的老狐狸,这几日纷纷前来对昭王府示好。除了送礼之外,送闺女的也不在少数,那些老匹夫,最不缺的就是妻妾和女儿了。可殿下最烦的就是女人。可怜他一把老骨头,还得挡住那些殷勤的玉腰奴和金翼使。 ………… “小姐,徐府的马车候在外头,说是带您一同前往晋王府。” 兰姝听了徐德的话后和小瓷面面相觑,凌老夫人今日虽说又吃坏了肚子,可按理说她兄长如今已是探花郎,她也收到了晋王府的邀请函,完全可以独自过去。但徐家却依旧把她当个附属品一样带去,不知道欲意何为,她和肖氏可没有什么感人的母女之情。 徐德是在小径上遇到这主仆二人的,是以兰姝不多时便上了徐府的马车,可依旧遭到了徐霜霜的嫌弃,“凌兰姝,拜托你下次早点准备好,别让长辈久等。一天到晚就知道捣鼓自己,狐媚子。” 兰姝抬头瞥了一眼,徐霜霜今日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却仍然尖牙利齿,说着刻薄的话。她心想,自己今日不过梳了个飞仙髻,戴了两根玉簪子,束发绑了几根丝带,脂粉都未施,哪里比得上徐霜霜那满头的华丽珠翠。 今日两位女郎脸色都白里透红,面露朝气。与她俩不同的是,两位夫人却是一脸衰相,这对妯娌眉眼间都可见疲惫之态。也是,徐家两位老爷近日都得了美娇娘,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1]甚至那两位和他们牵扯许久,都不算是新人。 林氏本想着看肖氏笑话的,没料到如今自己也成了供他人取笑的玩意。二房那些姨娘虽然争斗不休,可在她面前却是如鹌鹑一般,自己也早就给她们下了绝子药,却没想到竟是便宜了那外室。她最好这一胎怀的是女娃,否则就休怪她无情了,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的煜儿。 兰姝见车上还是只有两位夫人,心下了然,明白了那位秦氏的地位。虽然是个平妻,可在外出席露面的还得是正经夫人。 而且徐青章那位生母,似乎对冯知薇很好,兰姝对这点很在意。之前她去木槿堂的时候,瞧见她俩有说有笑的,就如同宛贵妃和她一样。秦氏对她反倒没有那么热情,将心比心,故而她对秦姨母也不会像和姨姨那般亲昵。她也许久未见姨姨了,有些想念她了,心想待会要和子璋哥哥说说才行。 兰姝没想改变徐霜霜对自己的看法,她说话刻薄,而她总不能当着两位长辈和她吵起来,好在她也就刺了那么一句。 肖婉蓉也不想来凌家,但老太太昨晚使人来吩咐她,今日务必带上兰姝,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来了。 她被那对野种母子气了一个月,现下已经清醒不少了。徐致虽说日日宿在她院子,可得了些奇珍异宝却还是先送给她来挑选。平妻又如何,不过是个妾,多年以后要和徐致同穴的可是她,她得好好活着才是。她是国公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她是官家小姐,父亲还是太常寺卿,那个卑微的婢女如何比得上自己。 如今她对这个便宜外甥女也有几分同情,料想她的处境竟比自己当年还艰难。 虽说徐致与她关系很僵,可她又不是死了,那些下人多数自然还是以自己为尊的。徐致和老太太并没有夺她的管家大权,她当然知道秦氏那个贱人多次给冯知薇送了些补品。 那药虽说凶猛,服用之人十之八九会伤精损脉,妇人也会因此伤了身子,只此一胎,但却也是能让妇人一举得男的好东西。冯知薇肚子里,怕是已经有那个竖子的野种了。 她好恨,恨老太太当年没让自己和徐致用那药。她甚至想过,若是徐青章是她和国公爷的亲子,该有多好,那她也不会只生了这个没用的女儿,女儿哪有儿子重要。 眼睁睁看着庶子越来越优秀,她已经全然忘了当初怀孕生女的喜悦了。对她而言,嫡女又如何,照样继承不了家业,当不了世子,做不了国公爷。 她甚至有些后悔没听娘家的话,把襁褓的他记到自己名下。她那会被妒忌之心蒙蔽了双眼,总想着自己能生,哪里关心过徐青章的死活。现如今一看,没准等她老了,还真要依靠那竖子过活。 兰姝发现今日马车行驶的时间有些久,想来是晋王府离得远了些,她乖巧地坐在那昏昏欲睡,却不想倏尔间被旁边人狠捏了一把,“坐好点,别挨到我。” 她身娇体软,如何经得住那一掐,立时疼得她泪花在眼里打转。今日她和徐霜霜坐在了同一侧,可她方才分明没有碰到她,“霜霜表姐,我刚刚并未碰到你。” “你还敢顶嘴了,凌兰姝,你知不知礼数,懂不懂长幼有序?”面前的女郎因为对方的反驳而恼羞成怒。 “表姐,你屡次找我麻烦,可是对我嫁入徐府心生不满?” 徐霜霜睨着眼睛瞧着她,趾高气扬道,“你一个孤女,能嫁入我徐府就是几世修来的缘分,你……” “好了,霜霜,少说几句。” 开口的是坐在上首的肖氏,兰姝好奇地瞄了她几眼,没想到她这位便宜姨母今日却给她解了围,实在是令人惊叹。不过也是方便她了,徐霜霜终究是没再出言讥讽她,找她的麻烦。 肖氏帮她也不仅仅是可怜她,更多的是觉得她这位不聪明的女儿说起话来,实在是聒噪不堪。她蹙起额头,越听越烦,看向徐霜霜的目光也透露出不悦来。 不止兰姝疑惑肖氏的举动,徐霜霜也心下存疑,不明白为何她母亲帮了兰姝。芙蓉苑的下人这一个月来人人自危,她也有些怕这位母亲。 林氏对此不置一词,同为妯娌,她还是比旁人更为了解这位大嫂的。 马车又行进了将近两刻钟,才停在一座宽广又华丽的府邸前,镂空雕花的朱门,几根红色柱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瞧着倒像是座雅致的公主府。兰姝望了望那些彩绘,她也耳闻过这座王府早前是前朝公主的府邸,不知圣上此举是何意。 一走进去,那五株高大的槐树就映入眼帘,绿树成荫,耸立入天,兰姝却觉得阴森森的,连带着拂过面的清风都冷飕飕的,心想这王府与二皇子,如今的晋王却很是相配。许是久未住人,里边的藤蔓爬满了几面红墙,乍一看,像是一条条绿油油的蛇,甚是骇人。 兰姝不喜欢这里,和昭王府的明媚大气不一样,这里让她觉得压抑,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晋王府怎么如此阴森,怪吓人的。” 兰姝回头瞄到了说话者,定睛一看,原来是平阳侯府那位卫小姐。听说上次她出了昭王府后就撞上了疯马,今日的她却面色红润,应是养了许久,她也大好了,瞧不出一丝病态。 跟着侍女走了半盏茶时间才豁然开朗,面前的是一汪清湖,隔水相望,曲折游廊,湖心立着一座凉亭,雕栏玉砌,白龙盘檐,甚是华美。 凉亭里已经有几位娇俏的女郎了,徐霜霜似乎也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了,慢悠悠地朝湖心走了去。兰姝见肖氏并未开口制止,便也随她一起去了。今日来晋王府祝贺,本就不需要她们这些小女郎去应酬。 湖心离路边较远,徐霜霜走近了才发现凉亭里面那几位女郎都是煞风景的。也是,这里毕竟是晋王府,适才她瞧着这凉亭甚美,才被吸引了过来。于是她半道而回,不再往前面走。 兰姝好奇地望着她沿途而返,不知她是何意,却听见前面有人在叫她,“兰姝,快过来。” 开口说话的正是几日未见的娥娜公主,她这会已经完全忘了明棣的叮嘱,只是一昧地朝前走了去。 “兰姝,短短几日不见,你竟愈发美艳了,你可有养颜药方?” 两人嬉闹了几句,娥娜就牵着她走去了凉亭,这里边的人她只认识一个程娴淑,只是另外几位女郎眉眼和她都有些相似,应当也是程家的人。 “你就是凌家小姐,徐世子的未婚妻?” 说话的人声音娇软,兰姝并未觉得不适,也友善地应了她。 “凌姐姐,我是程家的九小姐,我叫程娴萍,这位是我三姐娴丽,五姐娴朱和七姐娴淑。” 果然,兰姝猜得没错,这些女郎还真是程家的人。怪不得徐霜霜没往这边来,她方才和她走的不是同一条游廊,所以没碰上她。 没过多久,那位卫小姐也携着两位女郎走了进来,兰姝倒是认识其中一位,是那日在昭王府和卫意澜窃窃私语的蓝小姐。 “哟,竟是我来的不巧了,这里居然这般热闹,萍儿,你们在聊什么?” “澜姐姐,我们方才在和娥娜公主说笑呢。” “哦?娥娜公主,您近日的壮举可是震惊我们这些小娘子了。也是,那日在南风馆闹得那么大,晋王殿下还依旧要和您永结同心,您俩可真是天作之合。” 兰姝见娥娜还是一脸笑意,身上的银饰叮铃叮铃响个不停,她在纠结要不要提醒她几句,她怕是没听出来卫意澜语气里的讥讽之意。 “可不是吗,皇后娘娘说您对我们大铎的礼仪不甚了解,还特意请了几位嬷嬷教您规矩,没想到晋王爷却是率先给您打破了规矩。” 兰姝盯着桌上的果子,眼睛眨巴眨巴,对她们的谈话内容一头雾水,但好奇心却倍增,想立时找个人来为她揭开谜团。 好在没过多久她就从她们的谈话内容中,总结出来来龙去脉了。 “本就是明彦他不行,一晚上才叫两回水,本公主都嫌弃他。” “放肆,娥娜公主,晋王是你我日后的夫君,女子应以夫为尊,你怎可在他人面前直呼王爷名讳,说出这些污言秽语?” 程娴朱年近桃华,程家本想留着她做太子妃的,谁料半途出现一个娥娜公主。程皇后她之前一门心思想用南蛮公主助力,好让二皇子入主东宫。 程娴朱眼看做正妃无望,这么多年的心思全都白费了,她如何不气?虽说皇帝姑父这次封了表哥为王爷,可却便宜了她,姑姑那日把她叫到坤宁宫去,给她了一道懿旨,仍然册封她为正妃。南蛮之女粗鄙,表哥又厌弃了她,待她日后进了王府,还不是想怎么就怎么揉搓她吗? “什么夫君,那是你的夫君,可不是本公主的。明彦他人不行还想让我做他的小妾,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小妾?兰姝昂首望了望小瓷,之前她不是和自己说娥娜要和二皇子成婚了吗,怎么变成小妾了? 小瓷连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娥娜,你在胡说什么,赶紧给本王走。” 兰姝见那位阴鸷的晋王不知何时出现在凉亭了,估计也听到了她大胆的发言。他过来一把拽着娥娜就准备离去,娥娜自然是不乐意的,两人推搡间竟掉到湖里去了。 凉亭里都是些柔弱的女郎,当然也不会跳水下去救人。又见湖里的那两人都会水,一时之间竟忘了叫人前来,他俩的侍卫和侍女也在考虑要不要下水救人。而且那两人居然在湖里打起来了,水花四溅,惹得亭里的小娘子纷纷站远了些。 一刻半钟之后晋王才拖着娥娜上了岸,南蛮没有水,娥娜又是女子,体力不支呛了几口便晕了过去。 程娴朱见他俩上来了,忙追上前,递了一张素净帕子上前。可晋王似是不在意她的刻意讨好,一把拂开她,接着粗暴地把娥娜抗在肩头,目光仍然狠厉,踏步流星地离开了。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2]那张帕子随风飘起,摇摇晃晃落在湖面上,随着涟漪越飘越远了。 兰姝瞄了帕子的主人一眼,只见她的眸光一直追随晋王,瞧不出喜怒,直到那两人消失不见了,她才回了神。 “五姐姐,殿下定是担心娥娜公主身子有碍,这才先行了一步,公主日后到底是个侧妃,在姐姐面前可是要行礼的。” “是了,九妹妹,多谢你的提醒。”程娴朱勾了勾唇角,只是笑意不达眼尾。 “五姐姐,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例子吗,凌小姐的未婚夫,家里头可是早早地就进了一房美娇妾。” 程娴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兰姝觉得她比徐霜霜还聒噪,一句话就得罪了两个人。 果然,程娴朱听了她的话后,望向远处的目光越来越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呢,冯小姐,哦不,如今该叫她冯姨娘了,早前听闻她可最是知书达礼了,当初家里还叫我向她学习呢。哪知道,她竟自荐为妾,听说徐世子都不曾去过她那里,也是个可怜人,日后她可就要在那一方小院子里孤独终老咯。” 卫意澜的确有些大嘴巴,她一直记恨着冯知薇和徐青章。要不是他俩,自己如何会遭那罪?是以每当她参加宴会时,遇上旁人论及冯知薇,她也总要拉踩人家一把。 “冯知薇?澜姐姐,我们可不谈那等扫兴之人,有那么个父亲,徐家没让她扫地出门都是好的了。” 程娴萍这话一出,又勾起了兰姝的馋虫,没办法,她没有耳报神,消息封闭,可又觉得身边发生的趣事比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1]摘自杜甫《佳人》 [2]摘自释惟白《续传灯录·温州龙翔竹庵士珪禅师》 第62章 扮演 朝朝从哪里学来那些勾栏做派…… 女郎实在是太好奇了, 连忙竖起小耳朵,就等着听她们的八卦了。无奈,这次她们倒是不肯说下文了。 程娴萍瞧见兰姝那望眼欲穿的眼神, 掩嘴笑了笑, 好心给她解释道, “凌姐姐,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徐世子房里那位冯姨娘, 她父亲前不久犯了事, 已经被圣上贬去做主簿了,永世不得回京呢。” 果然兰姝一听就瞪大了双眼, 似是不肯相信她说的话。她之前还一直听旁人说冯知薇身上有主母的气质,说她最是适合做当家主母的。没想到一朝一暮就改了朝,换了代, 礼部侍郎的官职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 他的嫡女绝对是可以撑起后宅的,可如今她竟然变成了主簿的女儿。 许是程娴朱看了一场烂戏,如今兴致平平,便领着人出了凉亭,兰姝发现这里的人应是以她为尊的。还有那位程家的三小姐, 兰姝注意到,她一直都没开口说话。倒是这位九小姐, 从她出现就对她表现得十分热情,好似并不在意自己是政敌的人。她摸不准她是什么心思,但总觉得她应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虽说这位娇软的小娘子目前并未行不妥之事。 “姝儿妹妹, 可让姐姐好找。” 迎面而来的是如今张尚书的平妻,徐冰涵,她满面春风地朝兰姝走了过来,还很自然地从程娴萍手里牵过来了她。 “涵姐姐,今日你也来了呀。”兰姝看见她,眼里的笑明显真实了几分。 “嗯,张夫人她身子不适,张尚书就带我来了。” 兰姝一听她的称呼,觉得有些奇怪,还有她听出来徐冰涵提到张家时,语气有些冷淡。可今日她红光满面,身上的布料都是顶顶好的,花样也是当下时兴的,着实瞧不出来她过得不好。 “涵姐姐不喜欢张夫人吗?”兰姝已经和徐冰涵走远了,这才和她咬耳朵。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71节 “好姝儿,她是主母,我是妾,哪有什么喜不喜欢的,妻和妾自古就是对立的。” 兰姝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半晌才开口,“涵姐姐,你会加害主母吗?” “姝儿,只要张夫人不来招惹我,我定然是会与她和睦相处的。”徐冰涵没说出口的是,张夫人已经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了。 不知为何,兰姝总觉得徐冰涵提到张夫人时,眼里好似透露出浓浓的恨意,而且她隐隐发觉,徐冰涵在走一条不归路。 “涵姐姐,姝儿祝你得偿所愿。” 兰姝的内心一直都是不受世俗所教化的小女郎,所以她不会去劝,更不会去阻止这位已经梳了妇人发髻的女子。 “姝儿,我刚还在找你呢,没想到在这碰上你了。” 兰姝在厅堂前遇上了安和,正巧她也不想进去,便随着安和走了。 徐冰涵今日来王府祝贺,代表的是张家女眷出席,自然不比兰姝她们那些小娘子,她是需要前去和那些大臣夫人应酬的。这会瞧见有人过来陪着兰姝,她倒也安心了,她方才瞧着这位柔弱的小女郎,夹在那一堆程家女眷中,就像是羊入虎口一般,如何让人放心。 “阿柔,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 安和拉着她就往外走,像是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一样,不似她方才那般慢悠悠地闲逛,直到走到一间小屋子,她才停下脚步。 “皇兄,我可是把人给你带到了,那副紫宝石头面,可就是我的了哦。” 兰姝见她像完成任务一样把自己带到了此处,出去后还不忘把门给他俩带上,这会也明白了,自己被这对兄妹钱货两讫,卖给了这位玉面郎君。 “朝朝,过来。”男子声音温润,朝她招了招手。 “呜呜呜,你不要过来,朝朝会喊人的。” 明棣伸出的手在空中一僵,神色震惊,他不可思议地望着不远处的女郎。卓然而立的男子浑身僵了几息,倒吸了一口气,提步走了上去。 兰姝见他朝自己走来了,连忙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旁边并没有遮挡物,她急急忙忙钻进桌子底下躲了起来。 男子走到桌前闭上了眼,想平复一下心情。可底下的女郎恍若不知道他的怒火一般,隐隐有火上浇油的架势,“呜呜呜,你快走,朝朝不要你。” 明棣一把掀开桌上的案垫,半蹲着身子把她拦腰抓了出来,他倒是知道收着些力,没敢弄疼她。可下一瞬就把她放到了腿上,打了她臀部一巴掌。 “呜呜呜,不要打朝朝,朝朝疼。” 女郎的求饶没引来男子的怜香惜玉,反倒是又使了些力往她臀上呼了过去。 兰姝这才觉得真有些疼了,转过头含着泪珠,苦苦哀求,语气微变,“哥哥,不要打了。” 明棣在听见她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时,他就明白了她在玩什么把戏,所以他面上才带着愠怒。 原来是兰姝昨日看的话本里面,就有这样的桥段。偏巧那话本的配角爱那女郎爱到无可自拔,可那女郎早已成了婚,生了小孩,和夫君日子和美,哪里会喜欢什么奸夫。所以那配角才对女郎实施强制爱,对她强取豪夺。 兰姝看的所有话本,他都会翻阅一遍,他甚至都怀疑写那话本的文人在讽刺他,他还连夜派人去查了,查出来的结果自然是与他毫不相干。 方才气得他牙痒痒,狠狠打了她两巴掌,这会瞧见她眼里泛着泪光,他也恢复些清明了,正色道,“朝朝从哪里学来那些勾栏做派,是用来勾引男子的把戏吗,嗯?” 男子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的荤话,女郎都被他一本正经的羞辱震惊住了。 玉面郎君没给她回话的机会,将她从腿上抱了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紧接着就一口咬在她如玉的脖颈上。 “哥哥,疼,疼疼疼,流血了,啊,别咬朝朝脖子。” 兰姝感觉自己脖子被他咬坏了,肯定出血了,忙想把他推开。 可男子这会正在气头上,如何肯轻易放过她,但片刻后他还是伸出舌尖给她舔舐着伤口。没多久,兰姝就感觉脖颈上的那股疼痛慢慢地变成了酸麻,不止身子难受,耳朵也软软的,因男子舔的时候还故意发出些蛊惑人心的闷哼声。 她连忙用两根玉箸夹住了小珍珠,可渐渐地,鼻腔那股沁人心脾的松墨香,似乎越来越浓烈,顺着七窍,往她的五脏六腑里钻了去。 她握着玉箸的力度小了些,男子察觉到她的异样,便不再局限于那个伤口,他开始用湿热的玉舌不断地滑动着这支无暇的脖颈。惹得女郎皮肤上冒出来一个个小圆点,打了几个寒战,身子颤栗个不停。眼看就要滑下去了,男子好心往前一挺,挟制过了女郎,却又似乎是卡到了什么地方,总之她不再往下掉了。 明棣本想咬她几口,惩罚一下她,可腿上这女郎磨蹭动作不断,明显是把他当成无悲无欲的泥塑了。 “嗯,哥哥,你,你亲亲朝朝好不好?” 男子冷眼瞧着女郎的媚态,对此他不置一词,既不拒绝也不答应,任由她自己动作。女郎似乎很不满他不听话,伸出嫩白的双手抱住他的脸,想凑过去吻他,可若是站起身来,那处就会失去快乐。偏偏男子对她不管不顾,就是不肯主动帮帮她。 “哥哥,子璋哥哥,你咬一咬朝朝,咬朝朝的脖子。”说着就抬了抬自己的脖颈,大有将自己进献给男子的意思。 明明前不久女郎还觉得疼,这会却是变了一副嘴脸,恳求着男子咬她了。可他似乎仍然恼怒着,只冷冷地盯着她,不肯亲她也不肯咬她。 房间里布料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大,女郎也越来越不满男子的不作为,不知道他抽什么疯,这会一句话都不肯和她说。她本想就此离了这房间,可她的活计还没做完,她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于是她加快了做活的动作,想着早点做好。 这还是男子第一次在青天白日里瞧见她的这幅姿态,以往都是夜里,瞧得不真切,远没有她当下的七分美。 “朝朝,别憋着,不舒服就叫出来。” 兰姝不明白自己当下是不是不舒服,只是她此刻很想像黄鹂一般,婉转歌唱。一得到男子的鼓励,她也真的顺了他的意,殊不知她喉咙里的娇声对男子来说,确实比黄鹂更甚,更为动听。 男子凑近了她,却只停留在她唇边,他呼出的热气喷进她鼻腔里,立时让她的呼吸凌乱了,她吸食了他吐出来的气息,与他互换着,交融着。男子却只停留了几息,又很快地离开了。 反反复复几次,女郎也恼了,恶狠狠地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走,语气却卑微恳求道,“哥哥,要亲亲。” 男子心软,到底是答应了可怜兮兮的女郎。凑过去含住她的唇瓣,撬开她贝齿,却不复往日的温柔,玉舌化身肉刃,压着她的舌根戳弄她。一时之间挺动不断,椅子也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在不满他俩的动作。 不到半盏茶功夫,女郎破碎的声音就从嘴角泄了出来,她绷直了身子,抱紧了男子,细细一看,她檀口微张,小舌还露在外头,双眸却在翻着白眼,俨然一副失去意识的模样。 明棣第一次见她这样,动作也停了下来。心道,小狐狸这是,畅快淋漓,甚至过头了?他往下瞥了几眼自己腰上的布料,像是被哪个不懂规矩的侍女倒上去了满满一杯浓茶,已经湿了一大滩,有着淡淡的香氛。 “朝朝,朝朝,能听见吗?” 男子唤了她几声,房里却没人回答他,他伸出两根玉箸按上女郎的脉搏,几息之后察觉她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可他心底却有几分凄凉,不过小半盏茶时间,她就晕死过去了,甚至还没有将那物真实地纳入其内,她可真是,真是没用,这点就禁不住了,日后可怎么办…… 前朝公主这府邸久未翻新,并不是每间屋子都是除旧布新的。明棣选的这里虽然很整洁,可他身下这张太师椅却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更经不住律动,于是椅子规律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男子自然也是酥麻痛快的,神情里透露出爽快之意。只是女郎才一会就禁不住,她是尽兴尽情昏死过去了,他却被弄得不上不下的。 他本不喜欢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触碰她,可欲念就如同那银勾,它被抛到了一汪清潭,尝到了钓住银鲤的滋味,又如何肯放过他。那银鲤虽说通体雪白,可那一张一合的鱼唇却是绯红娇嫩的,钩子勾到那唇时,能感到湿滑黏腻的触感。 屋里的男子喘着浊气,纠结了几息之后就噙住了女郎露出的小舌,他咂咂地吮着,大口大口吞弄着她的津液。安抚着那银勾,忍着巨大的诱惑,没让它去勾鱼。那钩子似是有意识一般,知它的主人不让自己去那瑶池中逗弄银鲤,便也不如他的意,半点都没有要为主人分忧解难的意思。 “朝朝,朝朝,哥哥亲亲你好不好?” 男子声音沙哑,语气卑微,哀求着女郎。明明不久前还是女郎在求着他怜悯,这会却角色互换,下位者转变成了他,而那位昏死过去的美艳女郎对此全然不知。 他的身上被泼了浓茶,知这女郎身上也是如此,便好心替她寻到了湿泞处,轻解薄衫,想弄干她。 唇与唇的触碰,与以往有些不同,却依旧是湿滑温热的,很柔嫩。女郎口中的津液很多,对男子来说却是蜜液,是清甜的,带着少许花香。明棣不敢睁开眼,他吮了两息后就如同女郎一般,禁不住这巨大的刺激,得了灭顶的畅快。可他舌头的动作却依旧没停,口鼻都是女郎的津液,差点将他溺死。他轻轻刮掉残存的汁液,舌头一卷带入腹中,一盏茶之后才勉强吃了个干净。 他发现女郎即使昏了过去,可那唇口还是会因他的触碰泌出玉液,他极少放任自己沉迷某物某事,此刻他却玩得不亦乐乎。还是外头那侍卫提醒他有人来了,他才停了动作。 即使男子的眼里还是有着浓浓的欲,不过纾解过一回,已经能控制那银钩想咬鱼的冲动了。 只是后来他才发现,不是钩子咬鱼,而是鱼咬钩子。 ………… 兰姝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兰芝阁了,她坐直身子,仔细回想着,可也只记得和明棣亲了一会,剩下的就没有印象了。正感到奇怪呢,就看见小瓷神神秘秘地进来了。 小瓷一进来就灌了一大口茶,接着神神叨叨地开口,“小姐小姐,您方才回来得早,没瞧见那件骇人听闻的事。” “可是晋王府发生了什么?” “您猜猜,是谁出事了?还是您认识的人呢。” 兰姝猜不准,去晋王府的女郎太多了,她认识的也不少,便朝小丫鬟摇了摇头。 “是徐霜霜小姐,前不久她不是刚和高状元定亲了吗。可刚刚在晋王府上,她竟然被一群夫人们瞧见了她与那个前未婚夫,张家大郎君,两个人在房间里面衣衫不整的模样。晋王又是程家的外孙,今日程家夫人去的不少,纷纷数落着徐霜霜和徐夫人。” 小瓷手口并用,眉飞色舞,说得绘声绘色的,又饮了一杯茶后才接着道,“后来奴婢瞧着高状元也往那边去了,但是桑度过来告诉奴婢,您先行一步回来了,奴婢便随着他也走了。待会奴婢去问问徐管家,看看他知不知道后面的事。” 腿间的隐隐酸痛却让兰姝脸色煞白,她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裙已经不是出门的那一套了,是一套崭新的中衣,那就定不是小瓷替自己换上的。 小丫鬟却没注意到自家小姐的不对劲,还想多说几句,却被她家小姐打断了,“小瓷,给我备水,我想沐浴。” 女郎身上其实很洁净,也很干爽,天之骄子学什么都快,照顾人也是一把好手。但是她觉得腿好酸,像是走了三天三夜那么累,待小丫鬟给自己准备好水后,她颤颤巍巍扶着桌子才走进了湢室。 浴桶里的水是温热的,女郎泡在里面,舒爽地娇吟了一声,那些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她泡在里边放松了一刻钟,思绪才慢慢清醒。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明棣,似乎有些过分亲近了。她起初只是嫉妒安和,妒忌她有个好哥哥,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隐隐地觉得明棣对她,竟比阿柔还要好了。 她自小多愁善感,心思敏感,所以她才断定程娴萍心眼多,也意识到昭王对自己好到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她不知道怎么办,心底有些害怕,动物的本能是趋利避害,浴桶里的她把自己蜷缩在一处,直到水温渐渐凉了,她才提步走了出来。 女郎走到外边发现桌案上已经摆好了晚膳,是了,她在晋王府并未用膳,那人照顾她方方面面都很妥善,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她望向那些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吞咽了几口,闭上双眸深呼吸了几口气,似乎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小瓷,日后叫昭王府的厨子不必送膳过来了。” “啊,小姐,可是今日这膳食不妥?”小瓷看了看桌上的五个玉盘,又望了望小姐,心下疑惑顿生,这几道菜都是小姐平日里爱吃的呀。 “日后兰芝阁还是吃凌家的饭菜。” 小瓷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心中猜想,莫非是昭王惹小姐不痛快了吗?但小姐的命令是绝对的,她才不会因为昭王府的厨艺好就背主。 “小姐,那现在,这顿膳……” 主仆二人都盯着桌子上的饭菜,目露馋欲,女郎语气软软的,话语却是狠狠的,“不吃,拿去喂狗。” “小,小姐,家里没有狗……” 最终,那几盘美味佳肴还是被两位女郎吃入腹中了,小瓷夹着碗里最后一块香酥春丝鸭,露出了黏腻的目光,“好鸭鸭,咱们有缘再见。” 兰姝倒不如小瓷那般恋恋不舍,她堪堪用了两筷子就放下了,心中藏着事,烦闷不已,导致这位仙娥胃口不佳。 “小瓷,章哥哥在徐家吗?” 小瓷口中咀嚼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房内安静地有些古怪。 女郎好似也知道这小丫鬟定是不知情的,方才那个提问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紧接着又听她娇声道,“备马车吧,我要去徐府。” 凌家只和徐府隔了一条街,是以不到一刻钟,兰姝就出现在徐家的侧门边了。来迎接她的是徐家的管事徐茂,兰姝踏入徐府后,意识才渐渐清明了。 此时已几近昏时,初夏的黄昏总是比以往漫长些,朱红的日轮散发着它最后几分光亮,渐渐地沉入了厚重的云霞中,待它完全隐去,天边的彩霞也慢慢地褪了绚烂的颜色。 兰姝自然是不肯直抒胸臆,说她登门拜访是想见徐青章的,故而她跟着徐管家前往了老太太的木槿堂。 再次步入木槿堂,院子里的绿植依旧生机盎然,花木被下人打理得很好。可内室的老太太却形同枯槁,暮气沉沉,完全没有一丝生气,房里到处都充斥着浓浓的参味和苦涩的中药味。 兰姝见状不由得落了泪,触情生情,她想起娘亲去时也是这般模样。女郎伏在老太太床头,伸出两只洁白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瘦骨嶙峋的手掌。一老一少,老的风烛残年,小的却是朝气蓬勃,青春有活力。 “祖母……” 女郎声音哽咽,撇开头潸然泪下,她实在是不忍心瞧见老太太这副模样,明明这位慈善的老人前不久还在教她管账。如今却油尽灯枯……任谁来瞧见,都会觉得榻上的老媪命不多时,仿佛下一刻就会驾鹤西去。 榻上的老夫人似乎听见了旁边的动静,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睛,她的瞳色很淡,已经没有往日的光亮了。老夫人盯了榻边半晌,她才颤巍巍地开口,孱弱的声音轻飘飘的,“姝,姝儿,你来了,你夫君呢?” 兰姝一听这话,不免面露疑惑,还是一旁的桃衣小声提醒她,“表小姐,老太太她近日糊涂了些,怕是以为您和世子已经成婚了。” 女郎这才明白了缘由,轻声道,“祖母,姝儿的夫君待会就来看您了。” “章,章哥儿,他打小就苦,是我老婆子做的孽啊。姝,儿,还望,望你能好好和他过完一生……”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72节 几乎是同时,榻上的老人话音一落,手也无力地从女郎掌心抽离了下来,而恰巧外边也响起了旁人的脚步声,“祖母/母亲。” 来人正是徐谓和徐青章,徐谓是徐管家不久前去请过来的。他今日被徐国公勒令留在府中,原因无他,徐致得了消息,今日张岱的平妻要去晋王府。 而徐青章则是因为之前府上小厮去给他通风报信,说兰姝来了徐家,他这才急急忙忙从军营里赶了回来。 没想到这二人一同踏入木槿堂,竟是只远远地瞧了老太太最后一面。 “母亲,孩儿不孝,未能送您最后一程。” 兰姝见这位儒雅的美髯公疾步走到了床榻边,扑通一声跪在与世长辞的老夫人面前,泪流满面地磕了三个响头。 不多时,去晋王府的那几位徐家人也回来了,匆匆忙忙前去报信的人是在路途中遇上徐家马车的。徐霜霜的那些丑事一出,她们也不便继续待下去,便打道回府,谁料竟得知老太太薨逝的消息。 第63章 通窍 男子闷哼几声,受不了她抓握的力…… 徐致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府上到处都挂上了白绸花。平日里安静的木槿堂此刻却水泄不通,哭泣的人跪了一地。 他越过旁人,浑浑噩噩地走到床边, 也如他们一样屈膝跪下, 哆哆嗦嗦地掀开了黑色的绸布, 只见老太太的眉头紧蹙, 脸上皱纹遍布,脸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浑身发黑, 应是死前走得并不安详。 他是知道的,母亲近几年身子越发不好了, 尤其是最近,木槿堂的人也来禀告过自己几次,可他也只来瞧过一两回, 便让管家送了些上好的人参补品, 请了几位太医前来探病。 他没想到母亲竟然这么快就病逝了, 他的目光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对周遭的哭泣置若罔闻,发觉木槿堂有些冷,昂首又望了望榻上的逝母, 低声道,“母亲弥留之际, 可曾留下什么话?” 徐致声音低沉,可屋子里的人还是都听见了的,桃衣连忙上前答话,“回老爷, 老太太临终前只和表小姐说了些话。老太太心系世子爷,希望表小姐和他日后能过得顺遂。” 这位一家之主听到婢女转述的遗言后,片刻后终于忍不住痛声大哭了起来。 也许旁人只当这位年近半百的男子是痛失亲母,可蒋嬷嬷快速抬头瞥了几眼,她却是猜到了几分真相的。她想,国公爷这会应当已经放下对老夫人的仇恨了。 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也见证了小姐这一生与徐老相濡以沫的感情。老国公爷年轻时十分俊美,比如今的世子爷还要俊俏几分,京城的小娘子没有不心仪他的。他与老夫人是因为一场意外结识的,渐渐地俩人就互生了情愫。 国公爷是他俩的第一个孩子,两人自然是对他寄予厚望,再加上老夫人的婆母当时也是个不好相处的,免不了对他严厉了些。相反,二老爷就过得比较称心如意了,后来国公爷又因为那药,恼了老夫人,故而这对母子近二十年来一直都有些隔阂。 蒋嬷嬷猜的不错,徐致的确在这一刻,彻底地放下了对老夫人的恨意。虽然她临终前只念叨了徐青章,可他知道,她何尝不是在记挂自己,当年那事也是她的心病。 兰姝跪在徐青章的旁边,俩人挨得很近。她没用膳又哭过一场,这会有些体力不支了。好在旁边的青年心细,朝她移了移,让她可以靠在自己身上。兰姝也没客气,歪在了他怀里。 “玲玉,玲玉。”外边传来两位男子的高声呐喊,声音恳切又悲伤。 兰姝好奇地朝外头看了看,身后的男子给她解释道,“是父亲和二叔在复礼,玲玉是祖父给祖母取的小字。” “章哥哥,祖母临终前放心不下你,她希望你好好的。”兰姝知他心里不好受,伸手握住了他。 徐青章神情悲恸,与女郎十指相扣,朝她扯了扯嘴角。 他幼时不得人喜,徐家对他最好的便是祖父和祖母,可这两位老人终究是遵循自然法则,一个接一个地年老体衰,与世长辞了,他心中如何不痛? 待两位老爷喊完魂归来,木槿堂就开始进行哭礼,家里的主子跪满了整个卧房,连二老爷那些姨娘也全都在这了,包括那位有身孕的祝姨娘。不说这些人真不真切,只论那哭声,确实是声泪俱下,闻者伤心。 兰姝本不是徐家人,不用待在此处,可这会她也不知道为何,瞧见精神萎靡的徐青章,她就迈不动步子,想多陪陪他。 外边的天渐渐黑了,徐青章带兰姝去用了些晚膳,又使人去打扫了挽棠阁,还差人去凌家通报了一声,没想到一同回来的不仅有望青居的小厮,还有凌科。 “姝儿妹妹,该回家了。”男子的声音肃然又冷冽。 兰姝望着对面冷清如松的凌科,往后退了一步,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挽棠阁的院门了,她本已和徐青章说好,今晚暂住徐家,谁知这位便宜兄长竟然过来逮她了。 “凌兄,姝儿她今日……” “徐世子,下官的妹妹,还不至于无家可归。”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紧张,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挽棠阁离得远,却也能隐隐约约听见外边的哭嚎声。 “青章,原来你在这里。” 男子一袭白衣踏月而来,头戴白玉冠,腰间悬挂的镂空蟠龙白玉佩,却没有因为主人的行走而发出半点声响。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1] 明棣的眼神温柔,语气温润,全然不似那位清瘦男子的咄咄逼人。可徐青章知道,这位貌若潘安的男子才是他和身边女子最大的阻碍。 兰姝瞟了一眼他,便垂下头不再多看了。女郎方才狠狠哭过几回,此时眼圈泛红,眼中还泛着水光,好不可怜,她拉了拉徐青章的衣袖,“章哥哥。” 除却她拉扯的这位男子,对面两位郎君皆是一怔,只因女郎的动作已经告知这几人,她今日是住定徐府了。这三位都不是愚笨之人,自然是知道她的言下之意。 凌科倒是没说什么,目光冷冷地扫了几眼,便和上次一样离开了,只是袖口底下的骨节发白,替主人表达着他的不满。 而这位玉面郎君,却是笑了笑,“青章,徐老夫人身故,你今晚定是忙碌的。朝华又是外人,住在府上恐怕不妥。” 经他一说,徐青章也觉得有些不妥,最重要的是这边院子很幽静,他担心兰姝一个人住着有些怕。 “姝儿……” “章哥哥,我不怕,我想待在这里。” 原本男子眼里满是担忧,女郎的话却定了定他的心。他岂会舍得赶她走,自然是对她百依百顺的。 “凌小姐和徐世子还真是,伉俪情深。” 要想俏,一身孝,常年一身玄衣的徐青章此时已经披麻戴孝,他本剑眉星目,风骨铮铮,眼下他的面容却憔悴不堪,给他增添了几分柔美,让小娘子很是心疼。 兰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棣,对他的冷嘲热讽也是装作没听见。 白衣男子见面前的女郎一声不吭地踏进院子,他都要被这薄情寡义的小娘子气笑了。气她的狠心,气她的冷酷,气她的无情。明明今日午时她还求着自己亲她,这会却对他不闻不问,她好狠的心。别以为他没看到,方才她那副模样,比那日灯会的她还要冷淡。 他今日过来不过是想提醒徐家,老太太死得蹊跷,但眼下看来是没必要卖他们一个人情了。他毕竟是徐老的学生,旁人只当他是来慰问的。 “凌兰姝她醒来后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听了什么,做了什么,都给本王细细查来。” 桑度小心翼翼地应了男子,心中却腹诽,他家殿下发起火来真是太可怕了。上次他因为凌小姐生气,摔了手中的瓷器,这会却是没有任何作为,只冷冷地吩咐了他。他却觉得风雨欲来,隐隐感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兰姝醒来后就来了徐家,所以明棣的人查起她的行踪诡秘并不难,两刻钟后男子就知晓了她今日的点点滴滴。 “殿下,凌小姐应当是听了徐小姐的事,才对您有所偏见。” 不用他说,明棣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没想到自己棋差一招,竟然被徐家人背刺了一把。 ………… 兰姝身边只有一个小瓷,徐青章离去后就吩咐了他院里的惊蛰和谷雨,今晚去挽棠阁陪着娇娇儿。 这两个小丫头当然是乐意照顾表小姐的,表小姐美艳得不可方物,仅仅瞧着就会心生满足,更别说表小姐不日后便是家里的主母。 小瓷见这两人争着抢着做她的活计,知她俩有意讨好,还告诉了她们一些兰姝的习惯。她也瞧出来小姐今日的与众不同,但小姐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追随小姐的。 挽棠阁已经打扫干净且熏过香了,故而兰姝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她其实住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有她在凌宅住得久,但毕竟住过些时日,此处也是能让她安心的地方。 外头黑漆漆的,只有一轮弯月高高挂起,风收云散,仲夏夜里,虫鸣蛙叫不断,更显得周遭很僻静。 刚沐浴完的女郎坐在窗前擦拭着秀发,兰膏新沐云鬓滑,宝钗斜坠青丝发。[2]她的乌丝既黑亮又秀美,宛如三月的杨柳垂拂着。 身后的人接过了她手中的帕子,替她细细地绞干头发,兰姝以为是那两个丫鬟,反正不是惊蛰就是谷雨,便随她去了。 一刻半钟后女郎那浓密的青丝才堪堪干爽,她知道徐青章叫这两人是来陪自己的,可她委实不喜欢屋里有外人,便柔声道,“下去歇着吧,不必再伺候我了,晚上也不用守夜。” 过了几息,身后那人还没有动作,兰姝不解,转过头来想看看,也就在那一瞬间,那人拥抱住了她。原来是屋里久未住人,熏了很浓的花香,掩盖了那人身上清幽的松墨香。她与他贴在一起时,才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墨香。 男子的怀里依旧很温暖,兰姝愣怔怔地呆了片刻,两人都未开口。直到隔壁耳房传来三位小丫鬟的嬉闹声,才让女郎清醒了些。女郎伸手一推,却遭到男子的不满,他原是轻轻地搂着她,可因女郎的反抗,他也加深了这个拥抱,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桎梏。 男女的力量还是悬殊很大的,兰姝知自己推不开他,遂作罢,轻声道了句,“殿下。” 男子手一顿,下一瞬他笑出了声,附在她耳边,贴着她听户柔声道,“朝朝,怎么不叫哥哥,嗯?” 纵使他语气柔和,声音温润,可女郎心思敏感,也知道男子在表达他的不满。 “朝朝不想见我母妃吗?母妃这些日子时常念叨着朝朝呢。” 兰姝刚想开口,搂着她的男子就咬住了她的耳廓,还使坏往里边吹气。兰姝如何经得住他的坏心眼,一时之间浑身发软,腿脚都打着颤,她想伸手撑住后面的桌子,男子却反剪了她的双手,将她压到桌前。 “哥哥,啊,不要舔,耳朵痒,不要弄朝朝。” 明棣含着她,将她的听户舔了好一会,每一处都被他细细啃咬过了,最后吮吸着她的耳珠,咂咂有声,女郎终究是抵不住他的猛烈攻势,连连朝他讨饶。 可玉面郎君恼极了她,岂会轻易放过她,顺着她的耳珠吻到了她的脖颈,寻到了午时咬她的那处,伸出舌尖来回扫着那个牙印。 兰姝脖颈那处被他舔得又酸又麻,但也好过男子折磨她的小耳朵,既然他喜欢舔脖颈,便忍着随他去了。 只是那股痒意却让她时不时娇吟出几声,她发现每次自己憋不住发出声音,男子口中的动作就会狠弄几分,好似是在惩罚她。于是她死死憋着,不让自己叫出声,但是鼻腔的呼吸却越来越重,小脸涨得通红。 “朝朝,别忍,叫出来。” 兰姝没有如他的意,猛地一下推开了他。还急忙过去把灯给灭了,原来是她透过小窗瞧见徐青章过来了。 她其实很怕黑,夜里睡觉总要留一盏微弱的烛火照明。可此刻她待在漆黑一片的房里却感觉不到害怕,那白衣男子宛如是她在黑暗中的定心丸,不得不说,他在身侧,她无惧意。 “姝儿,你睡了吗?” 徐青章走过来时刚巧瞅见屋里灯灭了,想着她应当还未睡,便低声问了问。 兰姝在纠结要不要答话,可听见外头男子走到门前的脚步声,担心他推门而入,她连忙朝外头道,“章哥哥,我已躺下了。” 话音一落,房里的男子就朝她走了过去,再次搂抱住她。女郎浑身一僵,继而紧张得身子都颤栗了起来。 隔着夜色,屋里的光亮昏昏沉沉的,什么都瞧不真切,只是这怀里的女郎露出的那一截脖颈,却白得晃眼,女郎肌肤赛雪,宛如剥了壳的鸡蛋,细腻又白润,男子也没委屈自己,俯身低头,再次啃下了这口嫩滑,果然满口馨香。 兰姝不敢动,任由那男子或啃咬,或舔舐,或吮吸着,只是小腿打着颤,站都站不稳了。 “朝朝,叫出来。” 男子锲而不舍地又重复了一次,可女郎哪里敢叫,未婚夫就在外头,她却在里边被旁的男子啃脖子。 柳腰花态娇无力,[3]怀里的女郎连抓他衣角的力气都没有,堪堪扯着男子腰间的玉佩才没往下坠。 明明这男子前不久还反对他的胞妹掐女郎的小脸,这时他却忘了自己的初心,他尊崇了本心,也捏上她的软肉,她的身子哪哪都软,像一颗多汁的水蜜桃,一抓就会淌汁似的。上次他给她说木瓜的功效,也不是唬弄她的。不仅是旁的男子,就连他也免不了俗,他也爱把玩瑞雪和红梅。 外头的徐青章也在纠结,要不要进去和兰姝说说话。可看着屋里头一片漆黑,他心想还是算了,今日姝儿跪了一晚上,现下定是腰酸腿疼的,他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于是男子嘱咐了她几句好好休息,便很快离开了。 如男子所猜,女郎今日确实腿酸,可却不是因为跪了的缘故。 这还是兰姝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被他揉捏身上的软肉,她觉得身子变得很奇怪。只见女郎眉眼含春,眸子里泛着水色,檀口微张,吐着粗气,玉津从她口中流了出来,极具魅惑。男子瞧见她这副模样,眸光一暗,只当她是在邀请自己,于是他吻上了女郎的娇唇,嬉弄她的小舌,吞咽起她的口津。 女郎的身子软成一滩烂泥,倏尔间他腰间的玉佩被她扯掉了,于是她直直地往下坠,她急忙挥舞着手臂,想抓住什么借力,好在下一瞬她就抓住了男子粗壮的手臂,他手腕好硬,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股烫意。 男子闷哼几声,受不了她抓握的力度,不得不离了她的唇,两人的津液连在一起拉出一条银丝,他喘着粗气不敢动弹,“朝朝,你还要抓哥哥多久。”男子声音暗哑,好似对她的行为有些不满和隐忍。 兰姝这会也清醒了几分,她瞧见那条银丝断在男子的嘴角处,男子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又凑了过来想亲吻她。兰姝伸出双手推开了他,不满道,“子璋哥哥以后不要亲朝朝了。” “哥哥错了,朝朝,你想抓多久就抓多久可好?”男子自然而然过来抱着她,像只小狗一样讨好地蹭着女郎的脖颈。 “朝朝日后是要嫁给章哥哥的。” 明棣脑袋一顿,停下了讨好她的动作,半晌后他轻笑了一声,他现在是在做什么,给她当狗吗?求着给她当狗,人家都不要了。这一次,即使女郎没有挣扎,男子的双手也松开了她。 多说无用,两人都是聪明人,面前的女郎已经知道他俩的关系越了界,自己又何必像个怨妇似的苦苦哀求她。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73节 兰姝垂着眸,并未瞧见男子眼底的情绪,但她知道他在盯着她,两人站在一起都没开口说话。半盏茶后男子拦腰把她抱起,放到了榻上,脱了绣鞋,又去给她点亮了一盏烛火,这才离开了卧房。 可他没看到的是被衾下女郎的手伸出了床外,似乎是怕热,又或许是在挽留什么。 许是认床,又或者是睡惯了昭王给的柔软被衾,由奢入俭难,总之兰姝在榻上躺了许久都难以入睡。 兰姝披了件褙子就出了门,清风徐来,夜间有些凉意,冷得她打了个寒战。房里其实有件鹤氅,是惊蛰送来的,说是徐青章怕她夜间着凉,还给她送了两套襦裙过来。惊蛰还说,徐青章卧房里面有个多宝阁,上面都是崭新的衣裙和头面。 惊蛰原是外边打扫的小丫鬟,秋白走了以后,秋露见她手脚麻利就升了她的职位,她如今也是大丫鬟,可以进世子爷的卧房打扫。实则秋露心里想的是,与其来一个新人,不如她卖惊蛰一个面子。但无论怎样,惊蛰都是感激秋露的,大丫鬟固然是好的,光银钱就涨了不少,更不消说旁的待遇。 兰姝没有回房拿鹤氅,提步出了院子,外边的视线比房里好了些,不至于瞧不清路。今晚月色很美,月下女子月貌花容,而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些微的哭喊声,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凄凉。兰姝拢了拢褙子,她这会觉得有些冷了。 她不想一个人待着,可偌大个徐府,她也只与徐青章相识。她想着,望青居就在隔壁,她以前还去过几次,头脑一热便走了出来。 可行至半途她才有些惧意,她倒不是怕远处那些哭声和老太太临终前的面容,她只是畏惧夜色,她很怕黑。纵使明月高挂,小径上还有稀稀疏疏的灯笼照明,她也还是有些不安。风飒飒地吹来,望青居后面那片竹林,在诡秘的黑夜中沙沙作响,她连忙小跑了起来,总觉得身后有人。她猜的不错,不远处的树后确实有一道长长的影子,瞧着应当是个身形颀长的人。 兰姝跑了一小会就到了望青居,院子静悄悄的,连守门的小厮也不在,应该是去外头帮忙了。 她其实没来过徐青章的住处,以往也只是在院门口站着,这会对他的起居室生了几分好奇心。 她朝正房走了去,推开那扇门,寻了蜡烛点上,屋里顿时变得亮堂堂的了。除了那位妖孽殿下和自己的兄长,兰姝没有去过外男的卧房,前两位男子的房间布局还能瞧出来主人是个讲究之人,尤其是那位殿下,银安殿里无一不精细,那一砖一瓦都不是多余的。 而她现下身处这间卧房,她扫了一圈下来,最大的感受就是旷,太过空旷了,一位国公府世子爷的卧房居然如此简陋,除了那张供人休息的床榻之外,居然只有一张桌案,两个博古架,几个大箱子。 这卧房连张椅子都没有,女郎只好上了徐青章的榻。被衾倒是绸缎的,只是里边却是普通的棉花,当然不及银安殿和兰芝阁那柔软如云的锦衾。 兰姝本想坐着等他的,结果没坐一会眼皮就开始耷拉了,她索性脱掉了褙子,盖好被衾,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了。这一晚,即使没有上等的棉被,即使她很认床,也在这张只有皂角味的木床上得到了身心的休整。她并不讨厌这股皂角香,里边还夹杂着阳光的气息,很好闻,暖洋洋的。 徐青章是寅时归来的,身上携着寒露,目光如炬,透着一股子冷冽的寒意。他想不通,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女郎,还能在他家里丢了。他正与父亲商讨祖母的葬礼,姝儿那丫鬟就诚惶诚恐地跑了过来,跪在他面前告诉他姝儿消失了,挽棠阁到处都找不到她。 他当即叫来管家和外院的侍卫,封锁了徐家所有出口。他倒要看看,是谁敢来他面前抢人,就算是阴曹地府,都得把她还回来。 他本想去挽棠阁查看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却没想到途径自己院子时,里面门是大开的,他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步入房中想查看个究竟,却听到了浅浅的呼吸声,他的卧房没有屏风,一览无余,榻上的被衾是鼓起的,榻边还有一双精致小巧的绣花鞋。 男子顿住脚步,心中一滞,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他原以为是歹人趁乱,进来窃玉偷香,又或者是徐家的政敌绑架了未来的国公府主母,总之他心中做了无数个糟糕的猜想。 可他唯独没去猜,是这女郎睡不着,半夜想寻他,才独自从卧房里出来。还过来睡了他,睡了他的榻。他似乎能听到,自己胸膛里那颗炙热的心脏在扑通扑通乱跳,他的娇娇儿定是受委屈了,她找不到自己肯定是怕了。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蹲在榻边了,瞧见被衾下有颗毛茸茸的脑袋,只露出一双紧闭的双眸。榻上女郎粉妆玉砌,柳眉弯弯,即使只能看到半张脸,观者也会觉得这小娘子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徐青章今日在悲痛欲绝之下还有些高兴,高兴祖母临终前只记得他,高兴兰姝今日在三位男子中坚定地选择了自己。他虽是铁骨铮铮,可他也逃不掉七情六欲,是以此刻见到榻上的小娘子,他竟感动得有些落泪的冲动。 [1]摘自吴泳《水龙吟·寿李长孺》 [2]摘自白居易《任氏行》 [3]摘自柳永《法曲献仙音·小石调》 第64章 二叔公 年轻的时候就爱缠着他母亲…… 榻上的女郎睡得本就不安稳, 这会也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她柳眉微蹙,扇动了几下乌睫,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身白衣。天未大亮, 房内光线依旧暗暗沉沉的, 是以看不真切, 不过很快她眼神就变得清明, 瞧清楚了榻边的男子。 “章哥哥。” 女郎迅速地坐起身来,搂抱住他, 她好怕, 方才做噩梦了。 “姝儿,我在。”徐青章这会又怨恨上自己了, 没早些来寻她,抱着他的女郎泣不成声,一看就是受委屈了。 “章哥哥, 我做噩梦了, 梦里的我躺在一株红碧桃树下, 天上下起了红雨,不知为何,我很难过,我想找你,可四处都没有你的身影。” 徐青章一听她这话, 身子一僵,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因为怀里女郎说的这话,也曾多次出现在他的梦中。 “姝儿,哥哥在,章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梦都是反的。” 兰姝累极了,哭着哭着就在他怀里睡着了。男子却不敢动弹,他怕自己没轻没重的会吵醒她。他知道,这女郎若是被吵醒了,气性极大。似乎回想起来幼时那些童真时光,男子眉眼带笑,轻轻地吻了吻女郎的发顶。 半个时辰后,徐青章见她呼吸平稳,想把她放倒,让她好好休息,可一放下,榻上的女郎就蹙起蛾眉,嘟着小嘴,眼皮都没动,却凶巴巴地说,“不许走。” 他哭笑不得,心想这娇娃还和往年一样。当年去凌家时,她总不好好睡觉,每次都要他给她讲好几个故事才能睡着,睡着之后还不许他走,他只好倚在她的榻边,守着她到天亮,好在凌父和凌母并未说什么。 每当她醒来的时候,都会缠着自己抱她,身子娇软,性子也娇,她惯会恃宠而骄的。 ………… “章儿这会怎么不在老爷身边?” “回秦夫人,世子爷,世子爷还在望青居。” “章儿可是困了?也是,都忙活一晚上了,待会做点杏仁露,如今不能食荤腥,告诉厨房务必拣些强身健体的膳食送过去。” 说话的正是秦氏和秋露,一家子人为老太太任劳任怨地忙碌了一晚上,但一辈子也就一次,自然是得尽善尽美,好好地将人送走。 “秦夫人,世子爷他……” 秦氏见这丫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样子,料想必有隐情,连忙道,“说啊,章儿怎么了?可是累病了?” 秋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道,“世子爷没有休息,表小姐做噩梦了,他,他在照顾表小姐。” 秦氏似站不稳一样,往后退了几步,嘴皮嗫嚅了几下,好半晌才开口,“看好望青居的人,不许泄露一个字,对外就说章儿旧疾犯了。” 待秦氏走远了,才见屈膝下跪的丫鬟颔首浅笑,与那满堂的白布格格不入,有些渗人。 跪在地上的丫鬟缓缓起身,舒展开手心,却见她掌心血肉模糊,淌着血,细细一看,浮现好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眼下秦氏眉心乱跳,脸色煞白,乱了心神,踉踉跄跄地回了她的院子。 她本是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却因机缘巧合生了国公爷唯一的儿子,待在庄子上时她老实本分,从不奢求别的什么。可如今她回到了徐家,当年那死寂一般的清潭,这会却是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一池碧晕雨初落,千叠翠鳞风更微。[1] 欲望是不断膨胀的,昔年的小丫鬟已是国公爷的平妻了,再往上那就是…… 秦可玉回到房中,喝了两口茶才淡淡道,“冯氏她近日如何?” “回夫人,冯姨娘这几日还是郁郁寡欢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夜间还一直咳嗽。昨日采荷来禀报,说她吃点东西都会吐出来,本想去找大夫人,求个郎中给看看,可大夫人那会去赴宴了,所以就一直拖着。” 秦可玉心下了然,为何她的丫鬟只求大夫人而不求她。徐致虽说夜夜宿在她这,金银首饰,一切用度都没缺她的,可家里的管家大权她却是半点都挨不上,自然也没法去请郎中的。 “夫人,姨娘怕是有了小少爷,咱们要不要找徐管家叫来个大夫给瞧瞧?” “不可,若是早两日便也罢了,偏偏老太太刚没了,再过段时间吧。你去厨房打点一下,虽说家里要斋戒,但……算了,你去找小徐管家,叫他这段时间在外头买些清淡的荤腥进来。” 那小徐管家惯会见风使舵,一瞧家里头多了个如夫人,上赶着就来讨好了,故而一来二去他和绿衣就熟悉起来了。 吩咐完绿衣后,秦可玉还是觉得头疼,自顾自的按压着穴位。没过多久,听到男子的脚步声,甫一睁眼,就见到了这位一家之主。 “老爷,可是忙完了?累坏了吧,妾身给您捏捏。”说完她递了一杯茶过去,又起身给他按摩。 “玉娘,今日辛苦你了。” “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妾身都是您的人,哪有什么辛不辛苦的。比不上老爷,操劳了一晚上。” 徐致似是真的累了,阖眼养神,并未回她。 秦可玉见他未再开口,思绪也不由得飘向远方。在这家里她自然是以徐致为尊的,夫为妻纲,[2]妻事夫,这是万古不变的定律,可她的亲生儿子却……她方才听到秋露的那一番话,整个人都被震惊了,她的信念仿佛崩塌了一样,情绪无法稳定下来。世间女子怎可由丈夫服侍,那人还是她的亲子。 家里头谁不是在为老太太的身后事劳碌,她凌小姐倒好,这个时候还来徐家添乱,要是传出去,别人该如何看待她儿子? 这会又想起来那日送她见面礼,虽说她很喜欢那个镯子,也很不舍。可她却给自己还回来了,现如今她哪里敢戴出去,只能在绿衣和徐致面前戴一戴,就连外面那些小丫鬟,她也是不敢在她们面前,让这镯子显露半分的。就怕她们嘲弄自己穷酸,送出去的东西还被人退回来。 眼下对她的怨气真是不止一点,偏偏自己儿子还是个痴情的,上次她明里暗里说要给他多纳几个人开枝散叶,可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自己。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年纪,可她如何不知道,她那儿子一颗心都给了凌家那女郎,眼里哪里容得下他人。他和国公爷,不愧是亲父子…… “玉娘,我想起来还有些要事,今日就不宿在你这边了。” 徐致似是突然记起,迅速地起身,和往日的缱绻不同,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大步流星地迈向了外头。 秦可玉将他送到门口才回来,准备去榻上歇会,不想绿衣这时候进来了,“夫人,奴婢方才遇到老爷了。” “嗯,他跟我说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日就不在这边过夜了。” “夫,夫人,老爷他去的方向是大夫人的芙蓉苑。” 秦可玉端茶的手一怔,无意识地脱了力,茶盏瞬间落到地上碎开了花,滚烫的茶水溅起在她脚边,有些烫人,可她心里头却是凄凉一片。 “嗯,老爷是去处理要事了。” 绿衣瞥见她脸白如腊,手还颤抖个不停,心中也是叹了一口气。 但徐致确实是去处理芙蓉苑的事情的,本该昨日好好教训那个逆女,偏巧老太太过世了,这才拖到了现在。 只是还没等他走到芙蓉苑,徐管家就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老爷,二叔公带着一大堆人来了。” 徐致脚步一顿,这会却是没再前往芙蓉苑了,转身换了条道,前往会客的大堂。 徐茂却擦了擦汗,继续说,“老爷,二叔公说,要,要二小姐给老太太赔命。” 走路的男子倒也没问管家为何说这话,“叫肖氏把徐霜霜看好了,别让她出来。” 徐致一进去,就见徐家那位二叔公吹胡子瞪眼,拄着根拐杖,坐在左下首,旁边还站着几位岁数和他相当的中年男子。徐致方才没问就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位二叔公为何而来,只因他年轻的时候痴迷老太太。 可那会老太太都生下他了,这位二世祖还日日来徐府溜达,后来家里好说歹说才逼着他成了婚,婚后他也消停过一段时间。可他爹一死,这老头竟然不害臊地想入住徐家,一大把年纪了还日日给老太太送花,送些小玩意。 “侄孙,把你女儿叫来,今日要么是叔公随玲玉去,要么是她给玲玉陪葬。” 徐致没在第一时间看他,而是望向了他的儿子徐言奕,果然只听这位中年男子谄媚道,“族长,我爹是老糊涂了,我这就把他带走。” “慢着,我看二叔公虽是一片痴心,可也并非没有道理,老太太怎么就死得那么蹊跷,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二小姐一出事,她就被气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我看你是个老不死的,玲玉那是驾鹤西去,西去!”这位二叔公一边口中振振有词,一边拿着手中的拐杖往那人身上招呼,老爷子力气足,打得那人连连求饶。 “二叔公,我母亲身故之时,徐家的女眷还在晋王府,母亲是久病缠身,到大限了,并非与霜霜有关。” “什么病,那还不是你们没好好照顾她!玲玉那么好的一个人,你们读书人最是薄情寡义,这一家子人,谁又日日在她床头侍奉了?一群文人,都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 徐茂站在屋外,听着二叔公那震耳发聩的嗓音,擦了擦冷汗,心想今日怕是不能善了。这二叔公一口一个老太太的小字,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徐老国公在世呢。 徐致打小就知道这位二叔公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年轻的时候就爱缠着他母亲,现在就连她身故了,都不肯放过她,倒是这些徐家的族人…… “二叔公,我母亲已经去了,您若是还念及她,就不要扰了她的清净。”徐致语气不再温和,常年浸淫在官场中,官威浩荡,自然不是这些商户能比的。 “族长,我们今日前来,一是为了老太太和二小姐的事,二呢,也是想让佳临在您身边做事,打打杂,跑跑腿也行,给他长长见识。” 徐言奉长了一双吊梢眼,瞧着很是精明。他见徐致隐隐不耐烦的模样,连忙赶在二叔公面前开了口。 徐佳临,正是开口说话这人的亲子,也是当初徐致和肖婉蓉看好的嗣子。 徐致睨了他几眼,淡淡道,“言奉,此事当年我就与你二人说清楚了,国公府后继有人,我已不再需要嗣子。” “叔父,佳临不求能为您延续香火,但求您看在佳临一片赤胆忠心的份上,让我跟着您做事。” 方才还在徐致身旁立如青松的男子,这会却是降颜屈体,语气卑微,跪在他面前,一连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当初徐致见他身子骨强健,脑子又灵活,最重要的是他长得虎头虎脑的,肖氏很喜欢他,这才在一众子侄里边选了他。这些年自己虽没刻意打听他,不过也听过几耳朵。听说他格外用功,事事力求尽善尽美。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74节 “族长,佳临对您也是一片心意,虽然不如世子爷与您亲昵,但也是徐家子弟中的佼佼者。日后多个人给您侍奉香火也是好的,您看……” “说的这叫什么话,言奉,我大哥的儿子都快娶妻生子了,如今你还想卖子求荣,这是安的哪门子心?” 出言不逊的正是急匆匆赶来大堂的徐谓,以往每次徐言奉父子前来徐府,都是徐谓出面摆平的。无他,徐谓自小就是被老太太宠着的,天不怕地不怕,当初也是个二世祖来的。徐致或许还得顾虑些言辞,他徐谓可没那么多讲究。 果然,一听徐谓那句卖子求荣,这对父子俩的神色微变,脸色煞白,不再如之前那般平和。 “谓兄,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佳临本就天资卓越,如今程家虎视眈眈,国公府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 “什么帮手,我儿子都只是个贡士而已,徐佳临又哪里……”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致拦在身后,“二弟,勿要多言。”说完又接着朝前面那几人淡淡道,“国公府每年再给族里捐资三千两,府里还需忙老太太的身后事,诸位请回吧,过几日再来悼念。” 众人本是随着二叔公和徐言奉父子过来凑热闹的,一听徐致这话,知晓自己也能得些好处,便也不再闹事,纷纷准备打道回府。 “叔父当真如此狠心?”徐佳临依旧倔强地跪在地上。 徐致望了他几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佳临,这些年叔父也知你勤奋刻苦,是棵好苗子,但你我今生实是无缘做父子。” 跪在地上的男子默然,半晌后拉平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随后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颈动脉也随他的拍打而跳动着。做完这些,他弯腰对着徐致行了一礼,率先出了徐府。 剩下几位徐家的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几息过后也陆续向徐致作揖告辞。 “我不走,我要见玲玉。”老顽童依旧用拐杖震了震地面,似是撒泼一样。 “二叔公,你若再闹,就不怕母亲在天之灵都不能安息吗?” 此时厅堂里,只剩徐致兄弟和这位二叔公了,那老顽童一听这话竟潸然泪下,哽咽道,“玲玉在哪,让我见见她,最后一面了。” 徐致听后久久不为所动,倒是一旁的徐谓不知道想到什么,张口唤了声大哥。 “也罢,你随我来吧,但不可扰了母亲安宁。”徐致见这位古稀老人哭得肝肠寸断,终究是松了口。 ………… 天际露出鱼肚白,夜间似乎下过一场雨,兰姝醒来就感到鼻子有几分微凉。入目的便是倚靠在床边的徐青章,他呼吸沉稳,想来是还未醒,不过兰姝刚想抬手触碰他时,男子就睁开眼了。 兰姝见他满眼红血丝,想起老太太临终之言,顿时心头泛酸。 “姝儿,可要喝水。”醒来的男子声音虽沙哑,可话里的关心却不减分毫。 “抱抱,章哥哥。” 女郎坐起身来,扑入男子怀中,她又做噩梦了,这一次却不是桃花树,而是梦到他战死沙场的画面。 温香软玉在怀,偏生这娇柔的小娘子还是自己的心上人,他没法抗拒她,也阻止不了心中的狂喜。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冲上云霄的小鸟,自由自在地遨游在天际,与那些柔和的白云共舞。 “姝儿,哥哥伺候你洗漱可好?” 两人相拥了一会,徐青章担心她饿了,便开口询问她,和以往一样,眉目温柔,语气殷切。 徐青章幼时可没少伺候她,初次见面时,她就尿了自己一身。他虽不嫌弃,可当时隐隐觉得,这个娇娃娃日后肯定是个难伺候的主。不得不说,三岁看到老,他是个很敏锐的人。不过他也是心甘情愿罢了,或者说,他对于伺候她这件事,求之不得。 那日在行宫,就是如此。而他近日也知道,另外那人那晚心里定是不好受的。可他有什么资格吃味,他照顾的是他的未婚妻,他若想要伺候小娘子,京城里大把的贵女任他挑选。 待他简单给俩人洗梳过后,女郎果然开始挑刺了,只见她撅着小嘴,不满道,“章哥哥,我给你的香怎么不用?” 那香是林书嫣给她的,她闻着不错,这才借花献佛送给了他。可她却没有在他身上闻到那股松木香,登时就恼了他。 徐青章不方便与怀里的小娘子明说,他是舍不得用,他怕用一点就少一点,他还怕兰姝也送给了那人。 “姝儿,我……” “章哥哥不喜欢姝儿的香,也不喜欢姝儿了。”女郎瘪瘪小嘴,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作势就要一走了之。 男子忙拉扯住她,“姝儿,我,哥哥没有不喜欢你,我现在就去用可好?” 女郎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心下了然,连忙前去多宝阁,寻来那松木香,可捣鼓半天也没研究明白。 “姝儿,哥哥不知道如何用。” 兰姝见他耳尖泛起一抹红意,忍不住逗逗他,从他手里接过那盒香膏,不仅在他手腕上涂抹开来,甚至还挖了一勺揩上男子的脖颈。 女郎原只是想挠他痒痒,可她一触碰到他白皙又粗壮的脖颈,就发现他的青筋猛然暴起,她顿时也被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地伸出食指顺着那青筋从下往上滑去,一直到他下巴处才停下。 兰姝挑着他的下巴,眼神轻佻,“章哥哥,你……” “世子爷,秦夫人正催您过去。” 兰姝话还没说完,目光一转,寻到说话声音来源,往门口看了去,仔细瞧过几眼后才想起那人应当是徐青章的丫鬟。只是,今日见她却和以往不同,她穿戴不俗,隐隐显露出几分姿色来。兰姝又想了下,倒是记起来她叫秋露。 “章哥哥,你去吧,我一会就和小瓷家去了。” 徐青章却没急着去寻他母亲,而是先把兰姝送去了挽棠阁,再叫了一个小厮拿来些新鲜糕点,安排了她出府。 今日徐府确实忙,他亦是担忧白日里更容易出乱子,怕旁人冲撞了她,想着下次兰姝来的时候,他再好好招待她。 ………… “小姐,呜呜呜昨天晚上奴婢担心坏了,还以为您被歹人拐了去。奴婢昨日起夜,瞧见院门大开,又见您不在房中,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好在奴婢出去找到世子爷,没过多久世子爷就差人来告诉奴婢,说您在望青居歇着了。” 兰姝有些尴尬,羞得小脸通红,“嗯,我昨日不想一个人睡觉。” 未施粉黛的女郎立在烟雨中,朦朦胧胧的雾气升起,缠绕在她身上,自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凌科一出门,就见到了昨日令他勃然变色的嫡妹。他眼含冰霜,冷冷地望过去,却见那女郎的衣裙被微雨打湿,心中立时又升起一股怒意,徐家那男人,就是如此待她的? “姝儿妹妹,这就是你反抗为兄,要与他……”倏尔间,男子收声,神色郁郁,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连忙把手中的油纸伞塞到她手里,转身离去了。 兰姝朝不远处的男子望过去,眼里满是疑惑,不明所以。反而是旁边的小瓷开了口,“小姐,大少爷是不是还对您昨日不和他回来这件事,怀恨在心呢。” “兴许是吧,老古板,不理他,我们回去。” 回到兰芝阁,俩人碰见了守在门口的红莲,小丫鬟怯生生地说,“小姐,昭,昭王府刚刚送来了早膳。”小瓷和她俩打过招呼,所以小丫鬟才有些怕自己办错事了。 兰姝顿了顿,望向那个精美的食盒,王府的一切用度都是好的。可她方才已经在马车上用过糕点了,哪里还能吃下第二顿早饭。她想,她的确只能吃下一个人给的。 “你们拿去分了吧,下次不要再拿昭王府的膳食了。”说完迈着小碎步进了屋。 小瓷虽然嘴馋,但是什么都比不上小姐,于是她也未曾留下与她俩分食,便跟着兰姝走了。 “对了,小姐,徐世子如今,是不是要与您延迟婚约了?” “嗯,章哥哥昨日与我提过一嘴,要延期一年。” 小瓷神情戚戚,面露难色,“那小姐,我们日后是不是要与端安公主一起生活?” [1]谢宗可《水纹》 [2]摘自董仲舒《礼纬·含文嘉》 第65章 晓事 不可以和旁的男子亲近 徐致倒没亲自带二叔公前去见老太太遗容, 他吩咐完徐谓后就转身往芙蓉苑去了,他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处理。 这会早已过巳时,周遭却暗沉沉的, 乌云密布, 不见一丝阳光。天边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寒意阵阵袭来。刹那间, 闪电划过,惊雷滚滚而来, 劈到了男子的正前方。 “老爷, 那边是夫人的院子,似乎击中了院子的梧桐树。”徐茂连忙寻来一把油纸伞给徐致撑开。 高大的男子顿住脚步, 朝前方眺望了几眼,继而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这才继续往前走。 徐茂自小跟着国公爷, 他自然也是知道当初这夫妻二人感情深厚的。肖氏与他青梅竹马, 当初也时常来徐家串门, 那株梧桐树还是她未嫁进来之前,与国公爷一同种下的,如今早已亭亭如盖。没成想,这生机勃勃的大树,有朝一日也能遭了天灾,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 跪在庭院的女郎面如死灰,与昨日的朝气完全不同, 此刻的她发髻凌乱,双眼无神,嘴唇干裂,就连身上的华服也是皱巴巴的, 这人正是昨日被旁人看了笑话的徐霜霜。 说来也巧,一个多月前她欲引人去旁观徐冰涵的丑事,而昨日她却被徐冰涵撞见了,仿佛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一般。 徐冰涵席间喝了不少酒水,本想跟着几个命妇过去厢房歇息片刻,不料竟机缘巧合之下,撞见了徐霜霜与自家庶子在一起卿卿我我。她当然不是故意的,看来万般皆是缘。 男子与男子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张家大郎君可不比他那官任尚书的爹,是个没种的,眼看自己和徐霜霜的私事败露,竟只顾着拾辍他自己,推开人群从房里跑了。他一走了之,徒留徐霜霜一人立在原地受人指指点点。 房内女郎自食恶果,她虽与张居安搂在一起被人看了笑话,可旁人口中的谣言却和老太太寿宴那日一样,越传越凶。是以众人皆以为她痴恋前未婚夫,衣衫不整与张大郎君在榻上行了鱼水之欢,好不痛快,更有甚者说他俩在外头情难自禁,做了对露水鸳鸯。又因本就是在晋王府出的事,故而传得最闹腾的当属程家的几位公子。 只因两家同为国公府,却也不尽相同。程国公府是宗帝上位后才封的,而徐国公府却是老世家。那时的程家与徐家关系并不僵,可偏生里头还有个程泽延爱慕她,娇蛮任性的徐大小姐当面就拒绝了他,竟还跟小姐妹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以徐霜霜自少时起,就时时瞧不起程家子弟, 程泽延乃是程家小辈里的佼佼者,他旁的堂兄弟纷纷想为他打抱不平,可彼时她兄长已在军营里崭露头角,自家也只是个小小侯府,哪里比得上如日中天的徐家,便也不了了之,如今可算是被他们逮着机会了。 昨日肖氏几乎是最后一个去找徐霜霜的,只因和徐冰涵同行的夫人当中,有一位同程家三夫人交好,她暗暗使人去传了消息。程三夫人一听果然狂喜,故而带着那些大臣的夫人都围去厢房瞧政敌女儿的热闹。 最后还是徐冰涵看不下去,唤人去通知了肖氏。她对这位堂姐并无多少敌意,那日她本就是故意引张岱前去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徐霜霜的举动还误打误撞地帮了她,即使她存了些私心。 肖婉蓉当即带着徐霜霜和林氏上了马车,眼下也没管兰姝如何,只一心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林氏不傻,知道在外她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不会下她们母女的面子。 徐霜霜自知理亏,回了家里后就跪在了芙蓉苑里。而肖氏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昨晚也为老太太忙活了一晚上。眼下回到院中看见独女仍旧跪在地上,也没叫她起来,一句话都未曾与她说,越过她就准备进屋歇息。 一夜北风紧,[1]雨虽是方才刚下的,可很快也打湿了地面以及跪着的女郎。雨滴清脆,不留一丝情面地砸向女郎,好似那些恶毒谣言一般,如他人的唾沫星子,压得她喘不过气。 好巧不巧,待肖氏越过她后,跪在地上的女郎摇摇晃晃瘫倒下去,晕死了过去。 她本就是金枝玉叶的贵小姐,自出生以来,待遇堪比一国公主。程家虽也是国公府,可程家人太多了,哪有她这唯一的国公府小姐尊贵。她昨夜生生挨了一晚上的风,经雨一淋,又见母亲不肯原谅她,身心俱疲,彻底没了精神气。 肖氏冷眼盯着地上的独女,一双杏眸里满是厌恶,她勤勤恳恳当家三十年,向来都以徐家荣辱为重,可自己生下的这块肉却如此不争气,害她下了好大的面子。 徐致一踏入芙蓉苑,就瞧见好几个婆子正在灭火,那天雷滚下来,几乎把那株梧桐树根都烧没了,周遭遍地是焦黑的树枝。可他也瞧见了倒在地上的徐霜霜,他眸子一凛,黑着脸抿着唇。 而身旁的徐茂晓得老爷的脾性,连忙厉色道,“一棵树能有人重要,不知道去请大夫?” 众人这才停了动作,立在原地面面相觑了两息,直到天雷又滚了一声,旁人才朝徐霜霜身边走去,想把她抬出去,似是想搬去曦霜阁。 “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大小姐抱进去。”徐致看这些人踌躇不决的模样,彻底黑了脸。 肖氏听见外面动静,此刻也从里头出来了。得了主母眼色,马婆子这才将徐霜霜抱进内室。 立在院子的两夫妻,是国公府最尊贵的两位主人,此刻他俩相互对视着,却一言未发,好似也如那被劈成两半的枯树,终究是鸾只凤单。 “老爷,高状元上门来了。”小徐管家冒着雨跑过来,点头哈腰在徐致身旁禀报消息。 “可曾带了家属?” “回老爷,高状元是独自登门的,眼下正在大堂里候着。” “你好好照顾霜霜,给她请个大夫瞧瞧。” 徐致一听高瓮安是独自前来,心下明了几分,便不与肖氏多言,吩咐完便又出了芙蓉苑。 而站在门口的肖氏,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夫君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一言未发,只冷眼瞥着那枯树,默了默,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高瓮安确实有经世之才,早在徐致有嫁女的心思之前,他就注意到这位出色的晚辈。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在金銮殿上被点了状元。就连如今出了这等丑事,他也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同为男人,徐致也不得不钦佩这位铁骨铮铮的小辈。 …………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75节 “小姐,您猜猜,那日徐霜霜被人看了笑话后,后事如何? 兰姝见小丫鬟一脸兴奋,料想徐霜霜应该没有好下场,“她被旁人辱骂了吗?” “小姐您猜错了,奴婢也没想到,那高状元竟是个痴情种,他第二天就上了徐家,据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徐国公亲自送的,他俩岳婿一个比一个高兴。” “那是不是,没有人敢说徐霜霜的是非了?” “正是呢小姐,高状元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徐家也因他的态度,向外宣布,徐霜霜那日与张大郎君清清白白,若旁人还要造谣生事,徐家定不轻饶。” 兰姝一听小丫鬟这话,登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脸色,不过倒不是因为小丫鬟说的话。而是她乍然意识到,似乎有了未婚夫,就不能与旁的男子亲近了。 腿间的隐隐酸痛在告知她,她也做了一件错事。女郎浑身冰冷,猛然打了个寒颤,面露难色没有作声。 耳边依旧传来小丫鬟的声音,但她此刻听不清任何话,她心跳骤然加速,急急忙忙下了床,往屋外走去,却不想走得太急撞到了人。兰姝本就迫切,那人身上又十分清瘦,额头立时传来钻心的疼。她捂着春台连连后退几步,眼看一个脚滑没站稳就要摔下去时,那人拉了她一把,待她站稳后,男子才松了手。 “姝儿妹妹这么急是要赶哪里去?” 小瓷连忙拿了件狐裘给兰姝披上,只因她家小姐现下身上只穿了中衣和半裙。心下却腹诽,虽说小姐这几日不知为何,是起晚了一点,可男女三岁不同席,这大少爷饱读诗书,怎么今日就硬生生闯进亲妹妹的闺房了? 兰姝这会也有些生气,“大哥,你来干什么,痛死我了。” 卧房一片安静,鸦雀无声,更没人应她。许是室内太过安静,兰姝这才想起来这人不是明棣,也不是徐青章,而是她那古板的兄长。 凌科也疼,女郎冲过来时撞到了他的唇角,力道很大,把他磕破了,他已经闻到了口腔里的血腥味,还有一丝丝清甜。 偏生这妹妹还恶人先告状,有趣,他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兰姝仰首快速地瞥了一眼,只见男子下巴红了一团,渗出一丝丝血,他还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女郎顿时心生怯意,和小瓷一样退到了一边。 “不气了?” 怯如鹌鹑的女郎摇摇头,又快速地点点头。 “妹妹都快嫁人了,怎么还这般毛毛躁躁?”说着便抬手把她狐裘的衣带摆正了些。 兰姝遭了他一顿训斥,心想这人果然和她爹爹一样古板。在爹爹面前她还能撒娇蒙混过去,可这位兄长,她如何敢和他撒娇?而且他还爱打人,若把他惹恼了,他怕是会像对待白平儿那般,也狠狠打她一顿。 “姝儿妹妹,端安公主在门外等你,梳洗好之后便过去吧。” 兰姝眺望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思考了一会端安公主是谁,须臾后才记起来那是他的未婚妻,她的准嫂嫂。 “小姐,这端安公主怎么来找您了?难怪大少爷匆匆忙忙来兰芝阁寻您。” “我也不知。”往常她只和安和公主有来往,而且阿柔还告诉她,端安不是好人。 小瓷迅速地给兰姝换了套浅蓝襦裙,又梳了个双丫髻,额心画上一朵当下时兴的牡丹花钿,俏皮又不失雅致。 等兰姝走到侧门时,已经过去两刻钟了,停在凌宅前面的是一辆陌生的马车,里面的人也是素不相识的。 而内里的主人似乎知晓她等的人来了,一把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姝儿妹妹,可算来了。” 开口说话的正是端安,今日她也是一身蓝色宫装,头上戴了几只珠翠,笑脸吟吟,倒也是个美人胚子,想来德妃娘娘也并非无颜之人。不过想想也是,生于皇室又岂会有猪狗之辈,獐头鼠目。 “臣女参见端安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好妹妹,再过不久咱俩就是一家人,你唤姐姐端安即可。” 说完便拉着兰姝的手进了马车,好似真与兰姝是一对亲昵的小姐妹。 “姝儿妹妹,姐姐这马车是内务府今日拨的,是不及三哥财大气粗,妹妹可不要嫌弃姐姐才是。” 兰姝被她拉扯着,同她一样坐在了主位,可她却如坐针毡,她似乎明白了阿柔为什么叫自己离她远点了。这位公主虽然一直都笑吟吟的,可她说的话却令人有些不适。她并非嫌贫爱富之人,方才只轻轻扫了几眼便不再多看,可端安却以为她是嫌弃她马车的简陋。 “端安公主说笑了,臣女怎敢嫌弃公主。” 端安似是瞧不见她的局促,见她还如此客气,便逼着她唤了两声自己端安,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她的小手。 兰姝虽然最近长高了不少,可也只是身姿挺拔了些,那双嫩白的素手依旧小巧可爱。 “妹妹就不问姐姐一声,姐姐今日要把妹妹带往何处吗?” “姝儿不知。”女郎澄澈的眸光望向她,稍稍疑惑。 “哈哈,好姝儿,姐姐先告诉你一件趣事吧。” 兰姝见她笑得花枝招展,银铃般的笑声止都止不住,也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产生了几分兴趣。 端安笑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勉强停下来,她眉眼依旧带笑,故作高深道,“安和公主送了皇奶奶一件抹额,这事你可知晓?” 她见兰姝面露疑惑地点了点头,才继续道,“前几日皇奶奶面见命妇之时,头上的抹额在太阳底下渐渐褪了色,直到彻底变成了白色,哈哈。” 耳边依旧传来女郎娇俏的笑声,可兰姝却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她瞳孔骤然放大,不可思议地望着身边笑靥如花的女郎,被她缠住的手也感到了些许凉意。 “姝儿妹妹,你可高兴?姐姐听闻安和公主当初可是在昭王府想下你面子的。而且,她喜欢了你的未婚夫近十年,你不恼她吗?” 兰姝不知道怎么说,原来端安以为她讨厌阿柔,可阿柔现在对她很好,她已经不讨厌她了呀。而且那个抹额,不是徐霜霜替她绣的吗?徐霜霜不是她的手帕交吗?内心生出种种疑惑,可她也知道不能向身边这位公主求证。 “姝儿并不讨厌安和公主。” “好姝儿,姐姐今日带你去看一场好戏如何。” 听到女郎的回答后,她却满不在乎地转变了话题。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掐了一把女郎的芙蓉面,紧接着又说,“妹妹的肌肤如雪,不施粉黛就如此貌美了,真真是叫姐姐羡慕了。” 兰姝倒没有被掐疼,只是白嫩的脸颊上还是多了一块浅红的印子,看着既清纯又妩媚。 莫说那些男子了,就连眼前的端安都对她有了几分怜意,怪不得,她那位天之骄子般的三哥,会对她心动。想必徐世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被好兄弟觊觎了吧,果真是有趣。 她也是前不久才猜到的,那日在宫道上看到剑拔弩张的三皇兄和徐世子,她隔得远,自然也没听见他俩的谈话内容。不久后她那位三皇兄步行上了马车,但却很快又被赶了下来。匆匆一瞥,只远远地望见了炫目的雪白,那般白皙的女子,她只见过一位。即使没瞥见那女子的真容,但她心中的直觉告诉她,那日在马车里的女郎就是她身边这位。 她虽不得宠,可参加的宫宴也不算少,那些大臣之女都是熟悉的面孔,却没有这般白到晃眼的。而且她三哥也不是那种会逛花楼寻欢作乐的人,是以那女子定不是花娘。且那人竟然能让她那位天之骄子的皇兄折服,又如何会是下三滥的小妇。 她还听宫人说过,徐世子的未婚妻得了贵妃娘娘的青睐。那位美若天仙的宛贵妃,这么些年从未瞧见她亲近过哪位大臣之女。也是,父皇给了她想要的一切,只除了后位。她又岂会像她母妃那般,还需讨好那些命妇。 兰姝本以为她会带自己去百戏楼听曲,没成想她竟把自己带来了一间小茶馆,包了个雅间,听楼下说书人讲述他的所见所闻。 她还是第一次踏足这种市井小民生活的地方,以前徐青章也带她去过几次茶楼,不过他挑的都是一些文人雅客常去的。 那些茶楼算得上一间巨大的雅室,里面没有嘈杂的叫喊,没有讲香艳俗事的说书先生,没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的高贵公主。她却更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息的街头巷尾,让人感觉很亲切,也很好玩。 端安喝了两杯茶后才道,“姝儿妹妹喜欢这里吗?” 皇家不养闲人,她自然也是心细如发的,她可没错过这女郎听那说书先生讲到跌宕起伏的情节时,那小眼神透露着藏不住的兴奋和好奇。 “喜欢的。”兰姝点点小脑袋,如实答道。 “那姝儿妹妹可要听好了,老先生下一个讲的故事可是真实发生的。” 这也是端安今日带她来这里的目的,但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旁边的女郎似乎很喜欢这家小茶馆。她原以为她这般神仙玉骨的小美人,该是同她三哥,同安和一样,只喜欢那些华美奢侈的东西呢。没料到她那张美人皮下,竟也有一颗好动的心。 兰姝没注意到端安打量她的眼神,她正全神贯注地听着那说声人口中叙述的奇人奇事。 “却说那青云庵近日来了个小娘子,那小娘子长得是般般入画呀。可青云庵哪里是什么好地方,那可不是普通小娘子该去修行的地方。传闻,女郎一旦进去了,那就是被家族彻底抛弃了,您说说,这好端端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怎么就要去庵庙度过余生了呢?” “莫非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个身穿补丁的穷书生上前说道。 “林公子不愧是鹿羽书院的教书先生,您真是文思敏捷。不错,那小娘子确实做了错事。她本有个高门大户的未婚夫,长得一表人才。可她呢,却爱上了表哥,怀上子嗣后却不认账。那未婚夫也是实诚,只要两家退婚,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可小娘子家里人不同意啊,她继母想要小娘子进了那富贵窝,是妻是妾也好,为牛为马也罢,总之她要那继女嫁进去,好给她的亲儿子铺路。小娘子实不愿做妾,这才自行去了青云庵,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说书先生没像以往那般继续卖关子,直接给众人娓娓道来了后续。 “我呸,这等水性杨花的女子还想嫁人呢,简直是不知羞耻。” “哎哎哎,吴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兴许是那奸夫强迫的小娘子呢。”说话的正是那位文思敏捷的林秀才。 端安一直观察着旁边的美人,果然她听了楼下人说的话后,小脸霎时一白,浑身轻颤着,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姝儿妹妹,你呢,你如何看待那个小娘子?” 兰姝在短短一天之内,先是听了小瓷那番话,而今又被端安带来此处,被迫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她已经明了,若是已有婚约的小娘子,是不可以和旁的男子亲近的,即使那人是表哥,也不行。 “好妹妹,你说那小娘子是不是咎由自取,明明有了般配的未婚夫,却与旁人有了肌肤之亲,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偏偏学那勾栏做派,做了不知羞耻的事情。” 说话的女郎仍然笑靥生辉,可兰姝却站了起来,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她察觉到端安的笑声和她的语气中的嘲讽之意,眼前的端安虽是在嘲讽他人,可她分明觉得她也在讥讽自己。 一如那日在昭王府茶宴那时一样,女郎脑袋空空,一把推开雅间的门想逃离此处,却不想头脑一热,腿脚一软,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兰姝晕过去前瞥了一眼抱住她的道袍男子,她想,那人身上应当有一颗红痣。 [1]摘自曹雪芹《红楼梦》 第66章 鸡子白 他饿,他馋 兰姝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兰芝阁, 窗外暗沉沉的,依稀可见蒙蒙细雨,让人分不清当下是几时, 也吞没了她昏倒后的记忆。 “小姐, 您醒了呀, 可还难受?” 适逢小瓷端着膳食进来, 见兰姝醒了,连忙上前扶她起身。 “小瓷, 我, 端安公主?”将将睡醒的女郎此刻思绪还有些混乱,不过小丫鬟倒也明白她想问什么。 “小姐, 您可还记得南风馆的谢小侯爷?方才正是他救了您,那端安公主也真是的,不准奴婢们上前伺候, 结果您下楼之时, 一个不小心踩空滚了下来。恰巧谢小侯爷也在茶馆, 将您送回来后。羽,奴婢请了大夫来给您瞧了瞧。” 兰姝这会眼神清明,显然是彻底清醒了,她淡淡道,“是羽化夫人吧, 他来了吗?” 小瓷也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纠结了两息过后才给她家小姐说, “王爷没来,只羽化夫人来过,给您留下了药丸,说是这个月吃上两粒, 再吃两个月,桃嫣散就能彻底解除药效了。” 榻上的女郎撑着小脸,听后若有所思,好半晌才开口,“他以后是不是都不来了?” 立在一旁的小丫鬟不知如何开口,她甚至都不确定,她家小姐想要那男子来,还是不想他来。她环顾四周,大到多宝阁这样的物什,小到刷牙子,木梳等,总之摆在明面上的,几近所有都出自昭王府。 这位仙姿玉容的女郎瞄向小丫鬟的动作,仿佛也意识到这点,没好气道,“将屋里他的东西,通通打包送去王府。” “姝儿,可好些了?” 未等小丫鬟作何反应,一位仪表堂堂的男子就从外走来,无论是声音,亦或是步伐都透露着焦灼。 “章哥哥,抱抱。” 双眸带着潮气的女郎,瞧见他来,伸开纤细的皓腕,好似像是寻到了片刻的安宁。 徐青章窥到那晃眼的白,心口一滞,有什么东西恍若被他忽视了一般。可眼下他的脑海中却捕捉不到那转瞬即逝的思绪,只因他此刻眼里只有他怀中的娇娇儿。 “姝儿,身上可还疼?” 青年自昨晚开始,眼皮就一直乱跳,他自己烂命一条,何畏生死?故而他使了人跟着兰姝,果然不出他所料,女郎今日当真遇上事了。 怀中的女郎吸了一下鼻子,抽泣道,“疼,哥哥。” 徐青章一听这话,心中怒火难抑,眼里泛着凌人的寒光,似是想把伤害女郎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可纵使大卸八块也难抵他心中的恨,以及兰姝身上的伤。 他虽只知道她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可也知晓她那时步伐摇晃,显然透露着不寻常,那就定是在雅间时,与那人发生了些龃龉。 “姝儿,可还记得晕倒前发生的事?” 男子清楚女郎的伤都在衣裙下,他虽称得上是她最亲近的男子,可也不敢占了她的便宜。他晓得她身上定是被那人唤来的医鬼好好处理过了的,所以他当务之急是想了解当时的状况。 兰姝听了他的话后却眉心微蹙,随即默了默,将他抱得更紧些了,“章哥哥,我忘了,我好困,你陪我睡觉好不好?”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76节 那双白嫩的小手此刻紧紧抓着男子的腰带,一时间慌了神。她在害怕,她害怕章哥哥也如那说书先生里讲的那样,将她抛弃,任由她遭受旁人的唾骂。 她才不信自己能与徐霜霜那样,得了未婚夫的原谅。她徐霜霜身后是徐国公府,而她,一无所有。 可她也忘了,她本就一无所有。搂着她的男子又岂会是贪恋旁的什么,无非是深爱着她这个人,无论她行了何等差池,犯了什么错处,他依然在。 “章哥哥,不要走。” 徐青章只当她是被摔怕了,自是轻言细语,好生哄着他心爱的女郎。他虽方才眼中还一片阴冷,此刻望向兰姝却满目柔情。 “姝儿,哥哥不走,哥哥守着你。”眼下的男子不羡慕狗,不羡慕任何外男,他只知道,怀中这娇柔的小娘子是他的,小娘子依赖他,他岂会忍痛割爱,将她拱手让人? 他虽不知姝儿与谢家那小侯爷是如何牵扯上的,可他一听是他将姝儿送回来的,他当下就私以为,那人也定是在觊觎自己的未婚妻。无他,自家小娘子太过貌美,又娇又媚,让人心生爱怜。 他不曾与他打过交道,只知道谢家被抄家后,他却依旧能混得风生水起,那人定是不能小觑的。 与那晚净面不同,那时的他是污秽不堪的,而今日的他却得寸进尺,不管不顾地坐在她的床沿搂着她。他心想,姝儿没有训斥他,那她定是默许的,想到这,他心里有些飘飘然,心中也愈发得意。 两人虽同床,却异思,兰姝眼下如何会考虑旁的,她只一心想着不要让他知道自己和昭王做过的那些事。 “章哥哥,你可以亲我吗?” “姝,姝儿,你,你说,说什么?” 徐青章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女郎低落的情绪,也没发现她口中虽说了困,却抱了他近半个时辰都没睡着。 如今被她这句骇人的话更是吓到目瞪口呆,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搂着扶柳腰的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他眼下这模样,的的确确是被女郎口中的言语震惊到了。 “章哥哥,不可以吗?” 兰姝抬眸,朝他望了去,眼神坚定地仿佛要上战场似的。与她截然不同的是,男子的目光闪烁,他垂下眸子四处张望,不敢回应她的眸光。 兰姝见他不理人,只当他是不乐意。只见她伸出食指,抚上他来来回回滚动的喉结。她动作轻柔,可指下的那物却恍若被她约束住了,丝毫不敢动弹。敌不动我动,她上上下下摩挲着他的喉结,那点轻如羽毛的力度却让男子愈发难耐。 “姝儿,嗯,重一点。”男子被抚到心痒难忍,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知她有玩弄自己的意思,便让脖颈往后仰。果然那喉结凸起的模样像一个小山包,傲人的轮廓线显现出它的野性美。 兰姝下一瞬就被吸引住了,心想他好大。她凑近了他,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盯着这个自己没有的部位。 “姝儿,你摸摸我。”男子见她不肯继续玩他,此刻仰望着她,眼尾泛红,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狗一样,哀求得到女主人的爱抚。 女郎自是心软的,她继续伸出手指触碰上那个小山包,可她刚一碰他,他就止不住地喊出了声。 兰姝被吓一跳,想缩回自己的手,却被男子猛然搂住了。他蹭着她如玉的脖颈,将那粗烈的浊气吐了出来,而那气好似有意识一般,往她的中衣里面钻去,甚至是小衣底下,都察觉到了那绵延不断的热气。 “姝儿,哥哥好爱你。” 男子习武多年,身高八尺,纵然兰姝最近长高了一些,可与他也是有着巨大的体型差。她纤弱,他挺拔,故而她此刻被徐青章压在了榻上,动弹不得,任由他不停地喘着,将那些臊人的粗喘尽数呼在她的衣襟里。 待徐青章清醒过后,他才看清楚了身下女郎是多么得诱人。他与她相识数年,却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他位于高处,俯视过去竟有些看痴了。 此刻的女郎双眸微闭,可那红艳艳的檀口却微启,引人入胜,也引人入内。徐青章强逼自己挪开了眼,若再晚一息,他怕是就忍不住真轻薄了她。见她耸人的胸脯上下起伏着,似是有些呼吸不畅。本该立时离了她,让她好好缓缓的,可他却心生杂念,继续将脑袋靠在女郎的脖颈,低声哀求,“姝儿,哥哥再抱抱你好不好?” 兰姝未曾开口,她只伸出双手搂紧了他,显然是同意了男子的乞求。 两人都没再纠结亲吻一事,似乎都很满意现状。 徐青章此刻更是想将唇瓣贴近她的肌肤,他知道只要他想,娇娇儿定不会反抗自己,可他如何会做些那等登徒子之事?她冰清玉洁,成婚之前他不会做任何轻薄她的事。他甚至不敢将力都压她身上,怕自己将她一身娇嫩的雪肤压坏了。 待徐青章一走,兰姝就叫了水准备沐浴,她与他方才抱了很久,身上出了些热汗,这会正是想洗净身上粘稠的汗渍和水渍。 可当她脱到只剩下一件小衣时,一男子却从身后搂住了她,松墨香扑鼻而来,她浑身一僵,不知如何是好。 “朝朝方才和徐世子做了何事,为何他一走,你就要浴身?” 女郎僵在原地任他抱着,见她久久不张口,身后那男子却愈发粗劣起来,玩弄着她的小衣。好巧不巧,女郎身上这件小衣亦是出自他之手,他自然知道这衣物尺寸多大,送出去之前他还把玩过许久,当然知道哪里是遮哪里的。 他的玉指顺着她的小衣系带爬上前端那红梅,那红梅他是用经久不褪色的朱砂墨画的,他知她皮肤娇嫩,若是在小衣上绣以花草,定会磨破她的美人皮。 他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夹了夹那红梅,想采撷下来一瞧究竟。明明男子只捻了女郎小衣上的红梅,可女郎的玉体也随之娇颤了几下,却依旧未发一言。 男子兴起,大肆地对那红梅施以酷刑,似是想揉烂它,捣出梅花汁。他甚至还想从香囊里掏出新做的红梅夹,挂在那枝头上,可他忍了忍,心想还是算了。 “朝朝,怎么不叫出来?” 男子贴着她的耳垂,与她耳鬓厮磨,手上的动作却也没停,甚至还伸了进去。久违的嫩滑,宛如剥了壳的鸡子白。他饿了,便垂下头,将这口鸡子白咬入口中。 他虽不重口腹之欲,可此刻却狼吞虎咽吃下这口白嫩,活脱脱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 他饿,他馋,他是深山里面饥肠辘辘的恶狼,肥肉近在眼前,他岂会放过?怕是得将这两颗鸡子白都吃干抹净才罢休。 兰姝也是个硬骨头,连一声疼都不曾喊,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一丝颤音泄露出去,任由他动作。 许久,兴许是女郎没有任何反应,让男子觉得过于无趣,终于放过了她与它。 “朝朝当真如此狠心?” 明棣板正她的身子,让她与自己对视,可此刻女郎眼里满是倔强与冷酷,哪有往日一丝一毫的柔情,她的冷漠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啪。 兰姝与他对视不过两眼,便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她素来不是个能忍的,他方才搂着自己,玩自己的小衣,她的小衣都被玩得皱巴巴的了,眼下又岂会对他有好脸色? 与以往不同,兰姝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她手心都被打疼了,却依旧倔强地迎上他戏谑的目光。 良久,男子笑了笑,“也是,朝朝是要当徐国公夫人的,如何会看上旁的男子?明子璋在这里,预祝凌小姐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立在原地的女郎此刻像是得了失语症一般,一言未发,任凭男子或讥笑,或讽刺,她神色都淡淡的。 待他走后,女郎才坚持不住似的瘫软在地,地上的女郎除了那轻如蝉翼的小衣外,身上未着寸缕。而她的玉足上也不知在何时,在何处淌上了一滩水,晶莹剔透,有些黏腻。 屋外的小丫鬟眼睁睁瞧着那天之骄子从自家小姐的房里出来,见他脸上白里透粉的巴掌印,明了方才那声清脆的耳光是小姐下的狠手,当下松了一口气。她不知小姐为何与昭王闹了矛盾,可小姐总归是没错的,定是昭王惹了小姐不快。 ………… 徐青章在凌家待了近一个时辰才回的徐府,一下马便瞧见了他母亲身边的绿裳在门口候着。 “世子爷,夫人唤您去一趟玉琦院。” 徐青章冷冷打量了她一眼,心知她当初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自己幼时见过她几面,只是后来也曾听人提过几句,说她嫁了个臭名昭彰的恶棍,那男子还是她的表哥。 他自幼便心存善念,曾唏嘘过她的遭遇。而今想来,却是又有另外一番见解。 待他步入玉琦院,瞧见地上一片狼藉,花卉架子全都被推倒在地,疾声道,“谁干的?” 房内依旧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他见身旁的小丫鬟哆哆嗦嗦,嘴皮嗫嚅着说出了他嫡妹的名讳。 “定是你这个祸害,一定是你来了家里,才害得我这么惨,啊,父亲如今被你迷得团团转,你高兴了吧,你把爹爹还给我。” 一如那晚徐青章提着剑威逼肖婉蓉一样,此刻的徐霜霜目眦尽裂,举足之间尽显蛮横。她顺手拾起一个白瓷牡丹花瓶,眼看就要砸向角落里的秦氏,徐青章见状,连忙从她手中夺了去。 “哥哥,她欺负我。” 男子满眼不耐,却在听见她那声哥哥后,目光一滞,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徐霜霜却是在下一瞬回神了,她身旁这人不单单是她的兄长,更是角落里那妇人的亲子。于是她从桌上抄起另外一个茶盏,狠狠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她近日被人看了笑话,总觉得连同家里的下人都在耻笑她,不过这一次还真不是她风声鹤唳。徐家的家生子自然不敢公然议论大小姐是非的,大小姐可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小姐。可玉琦院的丫鬟不同,主子得宠,她们也尾巴翘到了天上。好巧不巧,被徐霜霜的丫鬟听见了,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她爹非要逼她嫁给那寒门,在她眼里,高瓮安那穷苦人家,如何比得上她兄长和昭王,是以她宁愿接受张居安的好意,都不想嫁他。 “娘,有没有伤着?” 瘫坐在地的秦可玉蓬头垢发,好不狼狈,她被徐青章搀扶走到一旁坐下,院子里几个丫鬟也连忙上前收拾着残局。 “不碍事的,章儿,莫要为娘亲发火。” “她时常过来吗?” “回世子爷,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绿芜在一旁答道。 “可曾去禀告父亲?” “老爷他知道,只是……” “章儿,先不说这些了,娘把你叫过来,是想问问你今日可是去凌家了?” “不错,娘,姝儿她今日出了点事。” 秦可玉一听这话,脸色一沉,倒是比刚才徐霜霜过来闹事时还差些。 “章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身为国公府的世子爷,是要干大事的,怎能沉浸在儿女情长里?可是凌家那女郎勾得你走不动道了?” 徐青章一听他母亲这话,瞳孔骤然放大,有些不可置信,只因在他认知里,他母亲合该是像宛贵妃那样,与兰姝亲密无间,情深似海。他虽未见过几次宛贵妃,可兰姝依赖她,那她也定是个好的。 他想不到,他的亲母居然会用这些污言秽语来形容自己的娇娇儿。他垂下眼睫,愣怔怔地立在原地,好半晌没回神。 “章儿,娘说的话,你意下如何?” “母亲,望乞恕罪,儿子方才走神了。” “娘是说,你祖母去了,凌小姐又与你要延迟婚约,冯氏怕是肚子里有了子嗣,也不便照顾你。娘身边的绿芜是个好的,还有你院子的秋露……” “子嗣?” “是,听她的贴身丫鬟说近日她时常呕吐,怕是有了身孕。只因尚在老太太的孝期,不便公布,但毕竟是你第一个孩子,生子不易,你闲来无事也去她那里坐坐,别整天就知道往凌家跑。” 徐青章出来后双眸失焦,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有路过的下人还上前询问他是不是身子不适。 “不适,对,大夫,快去请个大夫来。”男子脸色苍白,吩咐完下人后便继续失魂落魄地走向碧游苑。 他本不想踏足那偏院,可他怕这女人耍花招,非得亲自看着大夫诊断。 “恭喜世子爷,内眷确实有了身孕,只是母体孱弱,还需好好将养,老夫开几剂安胎药,吃上两个月……” “不用了,开一剂堕胎药即可。”男子听了大夫的话后,反倒清明了几分,眼神也愈发阴冷。 “世子,求您怜惜,让妾身留下这个孩子吧,世子,求求您。” 徐青章见她扑上前来,狠心推开拉扯他的女子,冷声道,“毒酒还是堕胎药,自己选。” 青年的冷漠刺痛了跪倒在地的女子,她慢慢地松开了手,昂首与他对峙,“世子是怕姐姐知晓我们的事情吗?” 这是徐青章第二次打她,他恨不能当场一剑刺死她,为什么一个个都要阻碍他和姝儿在一起? 他更恨自己,他愈发觉得自己是那肮脏不堪的恶棍。同绿裳那表哥一样,他与腌臜泼才没有任何差异。 金大夫知晓大家族里龃龉不少,这妾室他也认得,当初他还上冯侍郎家里替他家老太太瞧过几次,没想到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冯夫人是个好的,当初还给捉襟见肘的他解决过燃眉之急,如今他也只能给故人之子开些温和的堕胎药了。徐世子那骇人的眼神,显然是不待见他这妾室的。 “金大夫,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知道的吧?”秋露拾起一块金元宝,在老大夫的眼前晃了晃。 “晓得晓得,老夫今日前来徐家,只替世子爷请过平安脉。” 秋露见那老头怀揣金元宝笑呵呵地走了,心中却越发鄙夷。外面的人,都要为了生计而奔波,她秋露,定要扎根于徐家,子子孙孙都要生于徐家,长于徐家。眼下,她还得把那个新来的绿芜挤兑走。 徐家练武场上的木人自上次被徐青章全部锤烂之后,因那木头太过珍贵,新来的还没运送入府,便将木人替换成了铁人。可那白坚木比斧头还硬,破铜烂铁如何比得上?于是不到半个时辰,地上便只剩下一堆变了形的铁块。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77节 徐青章没有怀疑大夫的诊断,只因当今圣上的第四子,当年便是被宫女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怀了龙子。 此刻的他,恨不能冲到芙蓉苑,杀了他的嫡母。若不是她,旁人如何会有了他的骨血?他存活于世二十载,并非第一次中媚药,当初在军营时,程家的人见自己屡屡崭露头角,便数次给他下过虎狼之药。可他即使没躲过,也生生扛过去了。 娇娇儿数年前送给他的香囊,被他洗得发白,上面的丝线都被他磨破了。对他而言,那些花容月貌的尤物,甚至不及姝儿的一根头发丝,他宁愿将这一身使不完的牛劲都泄在那香囊里,也不愿多瞧旁人一眼。 第67章 温存 好热,姝儿要被烫坏了 夏至燥热, 烈日炎炎,偶有一卷微风袭来,也仿佛是炽热的热浪。屋内门窗却死死闭合着, 好似房中人超尘脱俗, 不惧热意。 她本是世家女, 一举一动皆被女夫子好生教导过。可眼下她却行为粗鲁, 伏在桌前用力地晃动着珠钗,时而规律, 时而失控, 与她往日的良好教育大相径庭。 半个时辰后,关蓁然受不住倒在地上, 一张芙蓉面上尽是香津。 “渴,给我倒杯水。” 矗立在她身前的男子嗤笑一声,“方才灌了那么多, 还没喝够?” 关蓁然被羞得小脸通红, 一把拂开他, 想起身自己去倒茶,却被男子一把搂住。 珠钗继续摇晃,女郎的声音嘶哑又压抑,她站得太久,双腿打着颤, 只能扶着木桌方能堪堪站稳。 男子却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既然渴了, 那就再给你灌些水。” 守在屋外的丫鬟虽然没有被请喝茶水,可她此刻也紧张兮兮,草木皆兵,只因里头的正是她家未出阁的小姐。可小姐分明前些日子, 已与徐家大郎君定了婚约。小姐甚至还蒙面去看过大夫,好在肚里并没有肉。但小姐一听那男子相约,竟又前来,与他做了糊涂事…… ………… 自打凌老夫人过了头七后,兰姝便又住上了徐家。她怕那人再来找她,便日日缠着徐青章,如幼时那般,要他守着她,不许他离开半步。 不必多说,徐青章自是乐不可支,甘之如饴。 凌科倒也没说什么,他知是他间接地害了兰姝一次,便自行去和老太太解释了一番。 “章哥哥,你会不会觉得姝儿太粘人了?” 男子怀中的女郎昂首与他对望,嘴里吃着他剥好的葡萄,含糊不清地问他。 徐青章岂会那样想?兰姝自打半月前再次入住挽棠阁,她便日日要求他寸步不离身,便是更衣沐浴,她都要他在屋外守着她。他内心狂喜不已,又如何会嫌弃她粘人? 徐家三位在职官员因守孝而停职三月,如今的温存,对他而言甚好。 “姝儿,便是叫我将心头肉挖给你……” 兰姝拾起玉盘中一粒饱满的葡萄喂入他口中,“章哥哥不许胡说。” 剥好的葡萄黏腻,女郎正想去净手,却不想被他叼了去。 方才兰姝只用了拇指和食指,可搂着她的男子将那些晶莹剔透的葡萄汁舔净之后,甚至对她旁的玉指发起了攻略。 兰姝对眼前这一幕震惊不已,只因她曾梦见过。几个月前她住在挽棠阁时,梦见徐青章与大黄狗吃味,便将她白嫩的手心舔了个干净。 但梦与现实还是有些不同的。与梦中不同,此刻的她被舔到有些痒,有些难耐,绣鞋里的玉足也微微蜷缩着。 “啊,章哥哥,莫要舔姝儿了。” 男子赤着一双眼,听到她的吩咐后,便停了动作。 徐青章没开口,放过了她如葱的玉指,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替她拭去眼角淌出的泪。怀中女郎娇羞的模样,再一次令他看痴了。他情不自禁将沾染她泪珠的食指含入口中,有淡淡的咸,带着几分花香。 兰姝又羞又怒,她已经不是不晓事的小女郎了,知道当下的她在与徐青章做亲密的事情。她不反感他,可却也恼他,羞赧道,“章哥哥,你坏。” “姝儿,对不起,哥哥方才冒犯你了,哥哥错了。” 女郎垂下头,揪着他的裤腰带把玩。她暗暗对比,虽然同为男子,可若是那人,定是不会好好听她说话的,或者应了她,也要再含弄一会。他的舌尖会从自己的小手心滑到玉指顶端,再不舍地含着。不会像章哥哥这般,戛然而止,弄得她也不上不下。她隐隐觉得,她好似更喜欢被那人舔。 徐青章和她相处这么久,心知她方才娇嗔并非真的生气,便还是搂着她。 “章哥哥,你的匕首戳到我了。” “好,哥哥将它收起来。” “章哥哥,姝儿想看看你的匕首。”兰姝很记仇,她被男子的匕首戳了两次,便想瞧瞧是何方妖物。 男子手一顿,他垂下眼眸,往下看去那柄粗壮的匕首,他在纠结。 “好,姝儿,哥哥给你看。” 几息过后,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的男子终是同意了心爱女郎的要求。 兰姝从他手上接过那把匕首,比她的小手还长,还很粗壮。兰姝比了比,大约三指宽,通身玄色,却闪着银光,一看就是好东西。 徐青章方才怕女郎伤到自己,这才犹豫了片刻。这匕首是他无意间得来的,削铁如泥,陪伴他多年,眼下被握在女郎白嫩的手心,他却生出几分古怪之情,只因那匕首,与那物的大小,是一样的。 “章哥哥,你……” “世子爷,大姑奶奶回来了,眼下正在厅堂里,家里的主子都过去了。” 兰姝顺着声音寻过去,瞧见个陌生丫鬟,应当是太热了,她在这烈日底下身着轻纱,显露出曼妙曲线。 与屋外的燥热不同,挽棠阁里放着两个巨大的冰鉴,里边的冰都是一整块的,故而兰姝并未觉得暑气难耐。可当她走到外头,迎面而来的滚滚热浪,切切实实让兰姝意识到夏日已至。 这几日兰姝一直待在挽棠阁,徐青章又是自小就伺候惯她的,小女郎便连外头变了天都不知道。 “姝儿,哥哥抱你可好?” 小女郎腿脚不快,从挽棠阁走过去怕是要热得她香津涟涟。兰姝本想拒绝他,可她环顾四周,周遭一个下人都没有,便娇声道,“章哥哥,不许让别人瞧见了哦。” 兰姝被他抱在怀里,还扯着他的束发带把玩,她嫌他常年一身玄衣,便找来天青色的绸缎,给他做了这束发带。如此看来,果真俊美。端方有礼的郎君此刻抱着他的小娘子,心中也甚是痛快。 “章哥哥,我重吗?” “怎会,姝儿当然不沉。” 女郎却当他是在敷衍自己,她近日在徐府日日吃吃喝喝,也没做早晚课,是以胸前的浑圆更是长大了不少。 “章哥哥定是在唬我,姝儿连往日的小衣都穿不了了,还说我没胖,放我下来,姝儿不要你抱了。” 徐青章见怀里的娇娇儿挣扎着要下来,正要好生安抚她,没想到身后来了人。 “徐世子,又见面了。” 兰姝停了动作,探出个小脑袋,见到来人是关蓁然,此刻也想起来小瓷前几日同她说,关蓁然与徐煜定了亲。没想到兜兜转转,这讨厌的人还是要做她大嫂。 “章哥哥,好热,姝儿要被烫坏了,快走快走。” 兰姝又不喜欢她,她才懒得同她虚与委蛇。反正抱着她的这位郎君,自是听她话的。 “小姐,那凌小姐也太不知礼数了,竟要徐世子抱着她走,真是娇气。” 立在原地的关蓁然死死揪着手中的绣帕,她如何不气,自己暗恋多年的男子,如今因为那个讨厌的臭女人,对自己不闻不问,偏生那个臭女人还是他的未婚妻。 她之所以同意与徐煜相看,便是存了日后折磨兰姝的念头。她要亲眼看着那朵美人花,在这深宅大院里头香消玉殒,同冯知薇一样。不,她要她比冯知薇更惨。好薇娘,身为好姐妹,自会替她讨回公道的。 徐青章知小女郎脸皮薄,看到有下人过来时便将她放下了,好在也就剩几步路,不会累着他的娇娇儿。 两人一同进去后,入目便瞧到了狼狈的徐雪凝,她发顶上的头皮裸露,将近一半的青丝都掉没了,甚是可怖。 兰姝被吓一跳,她何曾见过如此骇人的画面。男子也显然察觉到她的害怕,朝前移了一步,牵起她往旁边走。 “周小侯爷,妾身好端端的女儿,如何嫁去你临安侯府不到三个月,便被你的小妾折磨成这副模样?” 兰姝看了看说话那位妇人,她记得那人,给徐雪凝添妆的时候见过一次,是徐雪凝的生母阮姨娘。 她又扫了扫四周,徐家除了两位老爷外,正经主子都在这里了,不过方才遇到的关蓁然倒是不见踪影。徐致和徐谓目前并不在徐家,他俩身为老太太的亲子,前往五行庙替老太太祈福去了。 “姨娘,这都是误会,媚儿她并非是有意的。方才小婿已经解释过了,是雪凝她非要抢媚儿的血燕。一时情急,媚儿不小心推了她一把,那血燕滚烫,这才伤着了雪凝。” 兰姝听见这话,顿时瞪大了双眼,那男子好生无礼。她虽然与徐雪凝不熟,可从他的言语中,却推断出这男子在家中定是宠妾灭妻的。兰姝恼了,狠狠拧了一把徐青章的大腿。 徐青章也知自己心肝儿的小动作,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可不会让姝儿遭那罪。 “莫要说我徐家的女儿要吃碗血燕,周昀笙,你周家怕不是穷得叮当响了,拿了我姊妹的压箱底,去填你周家的窟窿了?我前儿个还在如意楼瞧见了你那小妾,头上竟戴着我送给凝姐姐的添妆,你说这可不可笑?” 徐雪凝脸上没破相,就是头上的皮被烫了数个水泡,而她眼下听了徐冰涵的一席话,脸色却煞白。兰姝发觉她的模样竟比溺死的程娴静还可怕,明明前不久她还是个如花似玉的新嫁妇。 “小侯爷,您莫要替柳姨娘开脱了,自小姐嫁入周家,日日都吃不饱,睡不好。大婚当日,您还没和小姐喝合卺酒,柳姨娘就推说肚子疼,小姐坐在房中苦苦等了您一夜。翌日敬茶,周夫人没收到元帕,便恼了小姐,将小姐贬得里外不是人。还说只有饿着,脑子才能清醒些,竟让小姐每日只吃一顿午饭。”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抹了抹眼泪继续说,“我们小姐,就连如今都还是完璧之身。您日日守着柳姨娘,如何知晓小姐的苦楚?大夫人,二夫人,求求您,给我们小姐做主吧。小姐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昨日被烫伤后,请来的大夫竟是又被柳姨娘唤走了,整整迟了两个时辰,小姐的伤才经大夫瞧过。” 丫鬟是个忠心的,说完后一直磕着头,不一会儿额间便被磕破了皮。 在场的徐家人没有一个不对丫鬟所言震惊的,倒不是见她磕破了脑袋,死个丫鬟当然没什么,她们唏嘘的是徐雪凝的遭遇。 兰姝见徐雪凝主仆二人泪流满面,顿时也对那周昀笙投以轻蔑的目光。 “雪凝,你是知道的,我与你青梅竹马,我周昀笙对你的心天地可鉴,可媚儿她如今有了身孕,我不得不对她负责。” 兰姝发现肖夫人和林夫人都没有开口,像是不想管事一样。如兰姝所猜,这两位清冷的夫人还真不想理事。 肖婉蓉若是换作平日,她还会维持徐家的利益,但她近日烦心事不断,她才懒得管妯娌的事。而林秀蓁虽没在明面上谋害过阮氏母女,可她固然也是不喜妾室和庶女的。 “雪凝妹妹,你如何作想?若是想与周小侯爷和离……”率先开口的正是二房的嫡子,徐煜。徐青章虽身为徐家的世子,可他终归是不便插手二房的事宜。 “大哥,雪凝不愿和离。” 兰姝见她昂首打断了徐煜的话,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今日的她脸色灰白,却在听到那声和离之后定了定心,眼神坚决地拒绝了徐煜的提议。 “将人带上来。” 徐煜生了一双丹凤眼,瞧着很是精明,眼下被徐雪凝打断了也未曾愤然,只拍了拍手,片刻后就见侍卫压着一女子上来。 “周小侯爷,既然我的妹妹不想与你和离,那你今日便将这妾室处置了吧。” “笙郎,呜呜呜,救救妾身,妾身好怕。” 肖氏眼神一眯,见这我见犹怜的妾室一上来就扑到男子怀中,心中越发不喜,“哭什么哭,当国公府是下三滥的地方吗?周小侯爷,今日你这妾室,要么一碗堕胎药灌下去,要么扭送翠柳院,你们自行裁定吧。” 柳媚儿被吓一跳,听见那上首的夫人用力一拍桌子,登时也止住了哭声。不再用甜腻的嗓音唤他,却拉扯着周昀笙不肯松手。 “笙郎,你说过不会负我的,我肚子里可是你的第一个儿子。”好半晌,柳媚儿再次颤颤巍巍地开口提醒身边的男子。 “徐夫人,此事可还有商量的余地?” “周小侯爷,你与我儿青梅竹马,如今怎会变成这副模样,我儿这是嫁错人了啊。” 肖婉蓉一看自家的姨娘抢先开口,心中嗤笑,果然是登不上台面的妾室。 “若是不想做我徐家女婿,周小侯爷今日便写了和离书,自此与我徐家再无干系。” 兰姝瞧着那周昀笙满脸涨得通红,堪比她前些日子看见的猱。那猱,她记得叫东由,屁股红彤彤的,被关在昭王府的百兽场,还给她送过瓜果,很机灵的一小猴。 许是察觉到了兰姝的目光,那红脸小侯爷抬头看了兰姝几眼。只几眼罢了,再想看,就被她身旁伟岸的男子挡住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78节 “媚儿,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 小半盏茶后,周昀笙温柔地将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妾室圈入怀中,也告知着旁人,他妥协了。 一场闹剧终究是以徐府小胜落了幕,但爱情里哪有胜负之分。 “章哥哥,姝儿瞧着,那周小侯爷并不喜欢他的妻妾。” “姝儿,何以见得?” “唔,姝儿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姝儿说不出,但就是觉得那两个女子都不得他爱,不像章哥哥待我这般。” 徐青章倒没注意周昀笙的心思,他方才只一心扑在兰姝身上,怕她受了暑气,还吩咐人抱了个小冰鉴过来。 “姝儿,哥哥自是疼爱你的。” 兰姝觉得徐青章近日越发爱说些俏皮的话了,往日的他,可是被她一逗就会脸红的,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哎,还是表小姐有福气,我方才可是瞧见了,她竟是被世子爷抱过来的,撑着一柄油纸伞,没叫她晒到一丁点日光。” “谁说不是呢,原以为大小姐会比三小姐过得好,没成想周小侯爷居然是个混不吝的。” “世子爷那般威猛,待与表小姐成了婚,保准让她日日下不了床。” “好啊你个小蹄子,我看是你自己想男人了。” “莫说我了,你就不想?徐世子那处定然也是大的。” 外头还是有些闷热,徐青章担心兰姝这会出去会中了暑气,故而在旁边寻了一间屋子给她乘凉,却不想听到了丫鬟的窃窃私语。 那两个丫鬟嬉闹着走掉了,她们说的话自然也是一字不落地入了兰姝的耳朵。她虽不知日日下不了床是什么意思,可也知道那应当是男女之事。 徐青章垂眸看着娇娇儿粉面桃腮,竟又瞧痴了,兰姝却嗔怪他,“章哥哥,你是不是想让我日日下不了床?” 男子没开口,他有些胀意,继而从身后搂紧了女郎,蹭了蹭她白皙的脖颈,低哑道,“哥哥不会的,姝儿。” 那两个婢女说错了,他虽大,可他却舍不得让兰姝疼,榻上定是照顾她的感受,不会像个莽夫似的横冲直撞。 “章哥哥,你腰间的匕首又戳人了。” 兰姝当下没有想寻那匕首的心思,只因她前不久才瞧过。 徐青章这会喘得有些急,低声问她,“姝儿想再摸摸看吗?” 兰姝摇摇头,她方才玩腻了,或许以后会有想把玩的心思,但不是现在。 男子见状,有些微失落,那股胀意也慢慢地垂下了头。 自小女郎入住徐府这半个月以来,他原以为他会强忍着痛苦,可却并没有受那噬心莲的折磨。以往每日他都要以自残来压制药性,又或者是将那匕首擦得通亮才能缓解痛苦。 而兰姝就在他眼前,他并未纾解,噬心莲却安分守己,没再摧残他。女郎也没有再要求过他亲她,他有些失望。他想,若是她再要求一次,兴许他就会不管不顾,做了那登徒子,将这朵盛开的娇花采摘下来。 “章哥哥,你怎么又走神了,莫不是不想理姝儿了?” “哥哥没有,姝儿,哥哥在想你。” “章哥哥,你,不和你玩了!”兰姝被他羞得一张芙蓉面上通红一片,从他怀里挣扎出去,往挽棠阁去了。 徐青章没追上去,他知小女郎当下又羞又恼,想让她缓缓。自然也就没看到兰姝小跑出去,撞到了徐煜。 “抱歉,徐大哥。” “无妨,二弟怎么没抱你回去?” 兰姝听他这话,昂首望过去,心下却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弟妹雪肤花貌,二弟自当宠着的。”说完便拾起地上的步摇,替兰姝插进了发髻。 兰姝见他动作,也没躲开,只因她怔怔然多瞧了几眼那人的唇,很薄。一如她娘亲说的,薄唇男人也最薄情。与那人的粉嫩不同,眼前男子的唇薄却有些发紫。 “章哥哥,你大哥是不是生病了?为何他的嘴唇发黑?” 徐青章过了小半盏茶才追上兰姝,遇上她后也是拦腰将她抱回来的,即使此刻早已日落西山。 他听了兰姝的话竟不知如何作答,他总不能给她一个小女郎说他大哥纵欲,才导致发紫发黑的吧?他在军营里听了些荤话,那些糙汉子说,唇瓣的颜色与那物,大抵是一样的。 兰姝见他又不理人,还盯着她的唇看,抬手打了他一耳光。当然,与那日十成十的力是不同的,女郎本想叫他好好听自己说话,却不想徐青章被她一打,竟有些羞耻,还觉得有些刺激,是全新的体验。那白嫩的小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时,莫名地让他心生欢喜。 “姝儿,再打哥哥一下。” 兰姝被他气得半死,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踢掉绣鞋往贵妃榻上去了。 男子知她又闹小性子了,连忙哄道,“哥哥错了,姝儿,哥哥不要你打,哥哥这般硬朗,姝儿的小手定是疼了,哥哥错了。” “哼,章哥哥如今也学会油嘴滑舌了。给我捏捏腿,姝儿走累了。”小女郎荡着小腿,毫不留情面似的吩咐道,似是真把身旁的男子当仆从了。 兰姝倒不是娇弱到走几步路就喊累,实在是她最近长身体,腿酸,她前些日子还能忍着,这会却是想使唤人服侍她。 男子往日只和心爱的女郎牵过小手,或是抱一抱,哪曾上手摸过她。此刻手上柔软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梦,即使隔着寝袜,他也能感受到小娘子的娇嫩。 第68章 牛马 到时候就叫她给他草 往年只有在梦中, 他才会摸到的娇娇儿,现下却是任他揉捏。半跪着的他全神贯注,眼神柔和, 势必要将榻上的女郎伺候舒服了。 “啊, 章哥哥, 就是那, 小腿好酸,用力一点。” “姝儿, 是这吗, 这个力度可以吗?” “嗯,章哥哥, 你还可以用力一点,姝儿想要重重的。” 徐青章自然是力大无穷,只是他那使不完的牛劲却不想发泄在女郎身上, 怕自己弄疼了她, 故而他给兰姝揉捏的时候动作轻柔, 兴许连小瓷那点力道都比不上。可女郎却想要他重一点,于是不停地使唤他,要他用力一点。 直到调整到女郎满意的力度,她这才长吁一口气,闭上眼娇声道, “章哥哥,好好按, 待会赏你银钱。” 男子很想说,他不要银钱,他想一辈子给她当牛做马,他想给她犁地, 想当马给她骑。他出了力自然是饿的,到时候就叫她给他草,他块头大,要女郎给他很多草方能饱腹。 兰姝被按得舒服,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听着女郎浅浅的呼吸,徐青章露出餍足的笑容,他很喜欢当下的生活,好似他俩已经成婚了一样。 只是榻上的女郎睡下不足半个时辰,外头就传来了哭闹声,“小瓷姐姐,求求你,让我们小姐进去见见表小姐吧。” “不是不让你们进去,只是小姐还未睡醒……” “小瓷姐姐,人命关天,耽误不得呀,表小姐,表小姐,您醒了吗?” 小瓷虽然能拦住这主仆二人,可却堵不了旁人的嘴。偏生这丫鬟嗓门一声高过一声,她这会听见里边的动静,丢下她俩,忙进去照看兰姝了。 “小瓷,外边谁来了?章哥哥呢?” 兰姝没睡够,眼睛都未曾睁开,蹙着眉没好气问婢女,这会更是闹起小性子,随意地踢掉了男子为她盖上的薄衾。 “吵死了,章哥哥呢?” 小瓷方才进来时插上了门闩,外边那两人见状,竟还在用力砸门。 “小姐,世子爷半刻钟前回望青居沐浴去了。外边的是徐大小姐和她的丫鬟,她俩闹着要见您,想讨些玉肌膏。” “沐浴,玉肌膏。”榻上的小女郎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又揉了揉眼睛,迷迷怔怔了一会,继而道,“随我出去看看吧。” 兰姝确实有起床气,不过她也记起来徐雪凝头上那骇人的水泡,便将自己小性子收起来了。想着待会再好好罚徐青章,她可是恩怨分明的,或者说,她晓得把小脾性使给谁。 “雪凝姐姐,姝儿这儿的玉肌膏用完了,我去问问章哥哥那儿可还剩下。” “表小姐,可否让我家小姐在您这歇息片刻?小姐她头上的伤不能见光。” 兰姝见这俩主仆一个头顶有伤,一个额间有血咖,想了想便同意了。 等小瓷与兰姝离远了,小丫鬟才神神秘秘地说,“小姐,徐大小姐的眼神有些可怕,奴婢瞧着今日的她,和那日出嫁时,简直判若两人。” 谁说不是呢,一个是凤冠霞帔,期待着与夫君相濡以沫的徐家大小姐。而今日这个,却是不得宠的周少夫人。 “想必是因为周昀笙不爱她吧。” 丫鬟们各为其主,虽说徐雪凝那丫鬟忠心耿耿,可小瓷却不喜欢她。吵到她家小姐不说,还要让小姐去给她寻玉肌膏,真会使唤人。但小瓷来京城这么几个月,也稳重了不少,没把心中所想原原本本地告诉兰姝。 待主仆二人前去敲了望青居的门,才发现是元宵和十五开的门,因他俩太过热情,兰姝对他俩有少许印象。只是前段时间并未见过他俩,想着应当是徐青章派遣他二人出去办事了。 “表小姐,世子爷这会还在湢室,还请您移步正厅,稍坐片刻。” “无妨,我等着便是,你们下去吧。” 徐青章近日都是睡在挽棠阁的,这两个院子僻静,没人过来,便也没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日暮之时他瞧兰姝睡熟了,又不想吵醒她,这才回了趟自己院子浴身。此刻的他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丝毫没察觉到湢室里多了个探头探脑的小女郎。 兰姝委实是等烦了,她本就没睡够,这会又坐了一盏茶时间,在她的认知里,徐青章明明淋浴很快的。她有些恼了,便寻着水声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嗯,姝儿,啊,嗯,你好小,好软。” 女郎顿住脚步,呼吸一滞,她微微张着嘴,显然对眼前的一幕震惊不已。 她突然记起来三岁时,他抱着她,她那日却因喝多了甜水,尿在了他身上。徐青章虽然事后拿了松子糖哄她,可她人小鬼精,非要扒拉他裤子,要看他更衣。自此,那位英俊的小少年,每次见她都会红了脸。 触景生情,眼前的这幅光景,迫使她忆起了从前。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他不仅长高了,那里也长大了。 兰姝咽了咽津液,白嫩的脸颊上浮起两团不自然的潮红,湢室内水汽蒸腾,她有些热,却迈不动步子,此刻的她眼睛直勾勾地瞧着男子唤她的名字,却也狠心,不曾应他一声,任由他胡乱叫着。 “啊,姝儿,哥哥快好了,你再忍忍。” 未着任何的男子沉溺于温柔乡,眼神迷离,并未听到女郎咕噜咕噜咽口水的声音。 许是被盯久了,又或许是女郎的呼吸越发急促,终究还是引起了男子的注意,他左手一顿,往身后一看,巨大的刺激惊得他颤抖不停,止不住地泄了那浊水。 待他能站稳后,便立即扯了沐巾遮住自己,一张俊脸此刻堪比天上的火烧云。 兰姝瞧那柄匕首被遮住后,有些失落,她还没看够。 “姝,姝,姝儿。” 徐青章此刻宛如被看光身子的小媳妇,他羞赧的模样大大地取悦了兰姝。 要知道,正常女郎的反应该是大喊一声,而后羞红脸跑出去,可兰姝不仅没走出去,还朝他走了过去。 “章哥哥,姝儿还要看。”兰姝继续咽了咽口水。 徐青章并未坐进木桶里,他已经站了许久,想着纾解后再浴身,此刻室内水汽弥漫,升起的白烟仿佛山里经久不散的云雾,而女郎也像摄魂夺魄的妖精。 他望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心肝儿,垂下头狠心道,“姝儿,别。”别看他的丑陋与狼狈。 他虽日日想与娇娇儿快活,想夜夜犁三亩地,他还想如那些婢女说的那般,将她钉死在榻上,让她双腿打颤下不了床。可他也知礼义廉耻,他不能在婚前辱没了她。他还知兰姝眼下只是好奇自己方才在作甚,并非真切地想与他行鱼水之欢。 兰姝近日被他宠得越发娇蛮,与徐霜霜那般任性毫无二致。她像是没听到男子的拒绝似的,颤巍巍将手伸了下去。 “姝儿,别逼哥哥,求求你。”徐青章捉住了她想作乱的手,力道却不大,于是女郎一甩就脱离了他的桎梏。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79节 “章哥哥,姝儿还想看。” 湢室里闷热潮湿,白茫茫的雾气腾腾,两人一个干,一个湿,徐青章却觉得兰姝此刻也是湿漉漉的。少女的芙蓉面姣好,身段玲珑有致,眼前的她双眸含情,湿润润的眸子望向自己,泪珠将滴欲滴,似清晨花瓣上的露珠,唇瓣粉嫩,宛如一朵出水芙蓉,嫩得恍若一掐就能出水。 未着寸缕的郎君被心爱的女郎蛊惑着,他不再抗拒,想顺了她的意,想伏在她脚边,成为她听话的犬,任她肆意妄为。 兰姝好似也心领神会,知晓他不再拒绝自己,便又伸出白嫩的小手,想一探究竟。 “世子爷,大小姐过来了,说是有急事。” 兰姝正全神贯注于那块沐巾底下,还没等她掀开,便被外头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刹那间她踩到了地上一滩水,不知为何那水有些湿滑。男子本是眼疾手快的大将军,可他此刻却抱不了她,便给她当了肉垫,总归是不能让她伤到。 两人虽在一起抱过很多次,可兰姝却不曾被赤身露体的男子抱过,即使是那人,她也未曾见过,抱过。 “章哥哥,你心跳好快。” 女郎趴在他胸口,小耳朵却能听到他胸膛里铿锵有力的跳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有如那神秘悠远的青铜编钟,一咚一咚的,跳得她耳朵有些痒。 男子卑劣的一面被心爱之人瞧见后,他心中生出无限羞涩。他少时也曾清冷自持,有如寒潭鹤影。可每次去简州,他一见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妹妹,他就羞红了脸。她娇,她作,她闹,他通通见过。而如今,她不仅娇,还很媚。他无声地挺了挺,想调整一下让自己舒服一点,却不想他的这点小动作没能瞒过女郎,不过她眼下却没质问他。 “章哥哥,以后可以给我看吗?”女郎似是知晓今日看不成了,便想着下次,下次定要好好看个痛快。 “嗯,姝儿。” 徐青章捧着她的脑袋,见她没有起身的打算,左手便试探着往她脊椎上滑去,她身上所穿皆为他所购置,衣料很滑,滑到了脊椎凹陷处。他却不敢再往下动弹了,只轻轻地摩挲着那处低洼。 屋外的婢女见里头许久没有动静,便又敲了敲门,过了一盏茶时间,一对檀郎谢女才从湢室里走了出来。秋露瞥了几眼,瞧见那对男女脸上都有不自在的红,孤男寡女,能在一间封闭的屋子做什么? 秋露这几日心里藏着怒火,前些日子老太太身故,她是故意与秦夫人说表小姐是非的,目的正是为了搅和这婆媳关系。没想到秦夫人却送了位通房过来,再然后表小姐又进门了,她是越发不得脸了。 世子爷之前日日宿在军营,而今却夜夜守着表小姐。偌大个望青居,主子不屑一顾,偏偏要挤在表小姐屋里的小榻上。表小姐也真是的,日日缠着世子爷,两人形影不离,好不容易今日世子爷回来一趟,那两个小厮却也回来了,还守在门外,让她不得以相见。 可她秋露,本就是老太太送过来伺候世子爷,给他预备做通房的。自那晚世子爷中药起,她就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女人,望青居的半个主子。她所求不多,不过是脱掉奴籍,再得些宠爱罢了。可如今世子爷被表小姐日日粘着,竟一眼都不肯瞧她,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立在一旁的丫鬟虽颔首低眉,可眼里迸出的的怒火却半点不似作假。 “章哥哥,雪凝姐姐是来问你讨要玉肌膏的。” 兰姝尚未完全晓事,不知眼下的她有多么诱人。但身旁的男子却是在乎她清誉的,待她缓了缓,脸色正常后,才与她牵着手走了出来。 “大妹妹,我这里还剩一盒尚未用过的玉肌膏。” 兰姝前不久送了他两盒子,他只用了一盒,不得不说御赐之物确实是好东西。涂用之后,他脸上那些淤青没出三天就彻底下了脸。 “表小姐可还有多的吗?小姐头上的伤,一盒子怕是不经用。”梨儿郑重地从徐青章手上接过那一小盒精致的药膏,却将目光再次投向兰姝。 被问及的兰姝抬眸,仔细打量了对面的主仆二人,婢女神色焦急,而主子却垂眸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何事。 “姝儿这里没有了。” 徐雪凝二人一听这话,脸色有些不自然,似乎是不相信他们只剩一盒子。最后从望青居离去之时,竟连一声道谢都不曾说。 小瓷是跟着这对主仆过来的,只因挽棠阁并没有旁的丫鬟,她多留了个心眼,等兰姝坐在正厅后没一会,她就回去了。正巧撞见梨儿翻箱倒柜,似是在找药膏,她当即就黑了脸。见她孤身而返,梨儿也不怕她,反倒还在继续翻寻。 小瓷一把过去将匣子盖上了,梨儿才悻悻然,却也不曾道歉,说几句好听的话。 待兰姝回到挽棠阁,小丫鬟这才忍不住将方才发生的事一股脑地倾诉出来。 兰姝听了小瓷的告状,却没生出多少愤怒的情绪。她如今满脑子是赤身露体的徐青章,她好想再摸摸他。她滑倒之时,跌在他身上,便趁机捏了捏他。他的胸肌不似手腕那般坚硬,软中有硬,富有弹性,和自己柔软的胸脯很是不一样,她还没摸够。 方才在湢室里他不想让自己摸,还不让自己看,可她也闹了脾气,只给他二选一的机会。于是她的未婚夫,当着她的面,淋浴了片刻。 她那时又热又渴,想喝茶水,可茶水在外面,她不想错过眼下的光景,只能嘴里不断地分泌着玉津。她呼吸又短又促,她想过去摸他,想替他浴身,结果她才走了三步,徐青章就扯过沐巾,说他洗好了。 不过她还是如意了,她走过去搂着裹了沐巾的徐青章,他很壮实,却也让她有安全感。她很想踮着脚去咬他那硕大的喉结,可外边那侍女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徐青章便讨好似的蹭了蹭她的乌发,终究是没让她咬到他的肉。 ………… 旁人兴许不心疼徐雪凝,但可怜天下父母心,[1]便宜爹眼下虽然不在府上,阮姨娘就一个孩子,如何不心疼自己的亲闺女?是以她提了要求,留徐雪凝在徐府将养一旬,十天后周昀笙再过来接人。 徐雪凝本不同意,想随着周昀笙一同家去,直到听见肖氏说兰姝手上有玉肌膏,这才改变了主意。 自徐家两位老爷离府,徐家现在是肖氏一人独大,但这并不妨碍她想给庶子和兰姝添堵。 那玉肌膏一年也就两盒子,早前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被赏赐过一回,如今却已然成为宛贵妃的专属贡品。她透露给徐雪凝倒不是多么疼爱这个侄女,单纯是觉得庶子最近过得太过舒坦。瞧着他俩同进同出,她心中越发恼怒自己所出不是个男胎。故而徐致前不久说徐霜霜的婚事交由秦氏操办,她一直以来都未曾顾问过。 对那个蠢如猪狗的亲女,她是多瞧一眼都嫌烦。但不得不说,父母是什么德行,当孩子的,许是有些天性在里头的。龟固生龟,龙固生龙。[2]肖氏厌恶徐霜霜,兴许也是讨厌自己的劣根性。 经此一遭,徐霜霜似也是想妥了,便是嫁个小侯爷又如何?徐雪凝身为徐家的女儿,在夫家却任由婆母和小妾磋磨,真是个没用的。 张居安那个孬种,那日任由她独自被众夫人耻笑,昨日竟又送来书信相邀,她当场就撕了,什么东西。她退而求次,之前接受了他的示好,不代表她爱上了那个孬种。 两相对比,她倒是同她爹一样,有些欣赏高瓮安了。她原以为那状元郎定会退婚,岂料那男子却是个有骨气的。而且她也遣人去打听了,他是家中独子,只一孱弱老母在世,若她嫁过去,分她个丫鬟照顾也就罢了,必不会受她磋磨。 只是如今的她还不明白,万事有因必有果,没人会完全接受旁人的错处。 徐家三位小姐今夜都歇在府上,好似未曾出阁一般,只怕心境却也不尽相同。 “小姐,表小姐未免也太小气了,自己不出这玉肌膏,反倒叫世子爷替她送来。” 开口抱怨的正是白日里忠心护主的梨儿,她虽不是家生子,可也是打小就生活在徐府的。当年闹饥荒,徐雪凝路过之时给了她个馒头,她就暗自下定决心,日后定要报答她。许是上苍听到了她的祈求,兜兜转转竟真让她进了徐府。 徐雪凝在她心里,冰清玉洁,恍若神女,那可是连泥塑菩萨都比不上的存在,更不消说她那早死的爹娘。 只是她心中的神女,如今终究还是入了俗,被俗尘所困扰。 “小姐,这玉肌膏好用,到时候您定会恢复往日的美貌。” 坐在一旁的女郎却没有回她,她垂着头,眼神涣散,听了她所言之后并未表现出来多么欢喜。 梨儿瞧见她的小姐这副模样,心中一酸,暗暗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衣袖上立时显露出一块深色的水痕,继而又挖出一勺玉肌膏给她细细涂抹,“小姐不必担心,奴婢听二少爷请来的大夫说了,给那浪蹄子灌的堕胎药是虎狼之药,那一碗下去,她此生必不能再有子嗣。” 闻及此话,垂着眼帘的女郎才有了几分精神气,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面容姣好,人如其名。虽是个庶女,却生长于徐国公府。即使用度比不上徐霜霜的奢华,却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同是庶女,与菡萏院的那位却也有些不同,因她姨娘尚在世,在徐谓面前也颇有几分颜面。 虽然她鲜少出席于宫宴,可京城小娘子举办的宴会却也少不了她。她人静,不争不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名声甚好,想与她交好的小娘子无计其数。 可成婚后一切都变了。待嫁之时,她不是没听过旁人口中的风言风语,众人皆说她嫁的比徐冰涵好,说周小侯爷一表人才,自然是好过年近半百的张尚书。可回门之日,她爹却私底下给了徐冰涵十万两银票。十万两,纵使是她如徐霜霜那样日日吃些山珍海味,月月裁十来套新装,恐怕几辈子都用不完。可她爹,却轻轻松松地拿了出来。她在徐家的月钱是五两,她娘是五十两,纵使每个月几十两,她们母子都过得如鱼得水。十万两,就连周家上下都没有那么多现银。 那十万两,她爹只贴了徐冰涵一人,而她什么也没有。还是祖母心善,自行掏了一万两补给她,可她却依旧有些心寒。 周昀笙那个姨娘,成婚之前她便知晓。替周老太太守孝之时,他因太过伤心,醉酒一次,便抬了柳媚儿。她知道后并无过分伤心,只因她姨娘也是妾,她爹的妾室数不胜数,甚至她在听说之后还有些激动。 二房虽没有嫡女,她也有些自卑在身上的。她身为妾室女,嫁进周家却是正头娘子,如嫡母一般,日后可以管着底下的姨娘和庶女,将她们的小命都拿捏在自己手里,想想便甚是痛快。被压抑久了,没人不对权势目露欲色。 可待她从徐家出阁,真入了周家,现实却给了她晴天霹雳,丈夫竟在新婚之夜丢下她,彻夜不归。 [1]摘自慈禧《祝父母诗》 [2]摘自王充《论衡·讲瑞》 第69章 啃足 她好香,就连足,都是香甜的…… 与她做女郎时所想象的婚后生活, 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同之处。龙凤蜡烛燃了整宿,风销焰蜡,露浥红莲。[1]烛火摇曳, 夜无眠, 心中酸涩可与谁人言?掉落的红油聚集在木桌上, 恍若坐在喜床上的她, 寸步难行。 周夫人因她没有元帕,竟未喝她的茶, 还叫婆子当场验身。那日的屈辱历历在目, 她一个女郎,如何经得住那般侮辱?可偌大个周家, 竟无一人替她说得上话…… ………… 兰姝白日里跟徐青章说她小衣有些紧了,他便唤来了两个女裁缝,赶了一下午, 终是在女郎浴身前做了两件小衣出来。 与旁人送的素白小衣不同, 女裁缝心灵手巧, 用的是细软的银丝,绣了鱼戏莲叶纹和两只白兔。 兰姝从他手上接过小衣时,她展开看了看,还在他身上比划了几下,最终挑走了那件绣了莲花的。 徐青章却吞咽了几口, 他真切地感受到女郎扑鼻而来的香味,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章哥哥,你在外边守着我,不许偷看。” 男子虽也不知他的小未婚妻近日为何这般粘人,可他却很受用。他爱惨了她, 恨不能对她掏心掏肺,叫她好好瞧瞧自己的一片真心。 他赋闲在家,与她闲庭倚坐赏闲花,清煮时光慢煮茶,不问人间烟火事,任凭岁月染霜华。[2]他对那些将领的荣耀并未追求之心,他建功立业,本就是为了护她。 挽棠阁没有专门的湢室,是以只摆了虚虚一张屏风用作隔开之用,那些哗啦哗啦的水声不断涌入他的耳中,他感觉耳朵有些痒,而后甩了甩脑袋,似是想消除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白日里他已经浴过身了,可眼下他却又有些汗涔涔,他咽了咽口水,抄起桌上一壶冷茶灌了下去,他喝得又急又猛,如竹管一样,上进下出,底下渗出一些清液,有些黏腻。 他以前在军营里听一位手下醉后说荤话,那人新纳了个瘦马,小娘子瞧着柔柔弱弱,扶柳腰不足盈盈一握,弱不禁风似的,可活计却甚好,邀请他鸳鸯浴,一度成为他最疼爱的妾室。 后来那手下想讨好他,还曾叫那瘦马服侍他,他当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可那天晚上他却被下了药,将瘦马赶走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掏着姝儿少时送给他的香囊,用以睹物思人。那香囊是姝儿第一次的绣活,因他平日里保存尚好,上面还存留了些她的香气。那是他第一次□□那香囊,彼时他十八岁,与姝儿一别多年,也不知她长成了什么模样。 现在想来,那瘦马如何比得上姝儿?娇娇儿哪哪都是好的,任何人都比不上。便是姝儿不会那些活计,姝儿也是顶顶好的。只是若他俩成婚了,他也想与娇娇儿鸳鸯浴一回,她什么活计都不用做,等着他去伺候即可。 脑海中闪现无数种可能,香囊变成女郎嫩白的手心,香囊里装的乳白奶酪膏也呈现在女郎的小手上。那黏糊的奶酪是他特意收起来,留着给她的,也不知小女郎是否会喜欢。姝儿贪嘴,爱食些甜腻的糕点,不知她会不会喜欢自己给她的咸口奶酪。若是她喜欢,他定会将攒下来的都拿出来给她吃的,绝不保留丝毫。 “章哥哥,我洗好了。” 小娘子移步走到高大的男子跟前,见他脸上潮红,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小娘子拍了拍他的俊脸,收回手时却被他捉住了。 “姝儿。” 徐青章将她抱在怀里,他方才想了些坏事,姝儿这般善良,定不会责怪与他的。 “热,章哥哥,不给你抱了,你去沐浴。” 晚间还是有些躁意,徐青章不敢给她用凉水,是以兰姝洗完澡后,小脸却红扑扑的,雪额上冒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 “好,哥哥去冲个凉。”男子替她拭完汗珠,又蹭了蹭她的秀发,这才松开她往里走了去。 兰姝本想往榻上走去,可还没等她迈开步子,她徒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 男子心里头想着娇娇儿,他浴身很快,宽衣,淋身,用澡豆,这一幕幕的画面,尽数被屏风后的小女郎所窥到。 与白日里那次不同,徐青章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一张白皙的俊脸被羞得通红。他甚至有些想将那匕首呈现给她观赏,可他怕失控,怕自己在她面前尽显丑态。 不到半盏茶时间,男子就从屏风后出来了。待他走到榻边,瞧见上面的女郎呼吸均匀,双眸紧闭,羽睫微微扇动,显然是一副已经睡熟的模样。可若不是他方才瞧到她探头探脑咽口水的模样,他怕是就要被这个小人精给骗了。 “姝儿,睡着了吗?” 徐青章伸出修长的手抚摸上女郎的面颊,他手指有些茧,磨得女郎很痒,不一会儿兰姝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拂开他的手,“章哥哥,你坏,你故意的!” 男子原是事事以她的心意为重,从不捉弄她。可人也会变,他如今竟体会到了狎玩她的乐趣。好似不顺着她,她也不会恼,就好比现在,女郎拂掉他的手,他又不知羞似的触碰上她的脸颊,她却没有再推开。而是用一双湿漉漉的美眸瞧着他,朱唇轻启,欲说还休,好诱人。他情不自禁地凑近了她,吸食着她吐出的气,呼吸如兰,她好香,他好馋。 盯着女郎如樱的唇瓣,他又有些渴了,想着待兰姝睡下后,他定要好好去灌一壶冷茶。 两人对视了良久,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兰姝轻轻说了句,“章哥哥,你今晚上榻来睡吧。” 徐青章一听,身形顿了一下。他虽日日与她共处一室,可也是如幼时那般,靠在她的榻边,守着她,从未肖想过能在婚前与她同榻而眠。 “姝儿。”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80节 “快上来。”兰姝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来一个空位,见他怔怔的,便又催了一次。 兰姝白日里瞧了他的身子,今晚她只想搂着他,钳住他睡觉,她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 与女郎的坦然不同,男子面上有些窘迫,兰姝见他离自己远远的,便又朝他挪了挪身子,寻到他的手环住自己。徐青章在圈住她的那一刻,才明了,掌下的柔软不是梦境。 “章哥哥,今晚抱着姝儿睡觉可好?” 女郎捧着他的脑袋,说话的热气撒在他的脖颈上,有丝丝痒。 “好,哥哥抱着你。” 他并非没有搂着她睡过,但那都是在白日。马车里,椅子上,他都抱过。可他却是第一次上了小女郎的榻,做了这登徒子。 她父母去得早,想必并没有人教过她,不可以与外男同睡一张榻。思及此,他心中的怜惜只多不少,他凑了过去,吻了吻她的发顶。 挽棠阁的被衾早已换上了轻薄的毛毯,兰姝却有些热,躺了大半个时辰她还没有入睡。可男子将她搂得很紧,她动弹不得。 听着身旁男子厚重的呼吸,兰姝起了坏心,她伸出小手捏住了徐青章高挺的鼻子。顷之,见男子脸色慢慢变红,她才松开了手。 小女郎不知道的是,她差点就要背上谋杀亲夫的罪名了。那男子也是憨,都快将自己憋死了过去,都不曾叫女郎放过自己。恍若女郎对他做任何事他都欣然接受,甚至是坦然赴死。 眼下兰姝并未察觉异状,便继续探索男子的身体。她柔嫩的小手划过男子的鼻尖,停留在他的唇瓣,兰姝将指当做笔,于黑夜里细细给他描了一遍,知他菱角分明,嘴唇饱满,丝毫不吻合娘亲所说的薄情男子。想来也是,他自小便对自己情深根种,如何会像周昀笙那般混账? 唇如温玉,不过女郎很快便玩腻了,她目光下移,盯上了他白皙的脖颈。夜色中,他的下颌线流畅而分明,她也瞧见了上面青筋虬结,危险又美艳。刹那间便将女郎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去,乃至于她未曾发现,被她亵玩的郎君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眸。 兰姝顺着那些青筋移动,还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知晓这些是脉,不能戳破了。可指肚的手感确实好,鼓鼓的,很有弹性,她玩得不亦乐乎。 白日里她已经戳过他的胸口了,于是轻车熟路地便将小手伸了进去,可她却发觉与白日里的手感有少许不同。她正疑惑呢,就听男子长呼了一声,吓得她立时乖乖躺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3]徐青章诚然并非木雕泥塑,与兰姝一样,自上榻后他也兴奋得一刻都未曾入梦。他方才被女郎摸上时,浑身一僵,忍不住吐了一口气,不想竟把他的娇娇儿吓住了。他有些愧疚,也有些后悔,他很想叫兰姝继续玩弄他,只要她开心就好。 许是听见了他内心深处的祷告,女郎再次卷土重来,不过倒没有执着于他胸膛,而是扒拉起他的裈带。 她白日里没瞧够,眼下他睡着了,正好方便她行事。 男子浑身僵硬,他也知晓女郎接下来想对他做什么。他有些畏惧,他从未料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雪团,竟然这般热情。 他又想到了那手下,军营里大多都是糙汉子,那糙汉还说,别看女子外表娇柔,实则她们最会拿捏男子。他如今深以为然,他彻底被身侧这女郎拿捏住了,他愿意做她的一只狗,每天围着她乞尾摇怜,吃她口中吐出的肉骨头,她的玉津,定是好吃的。这几日他时常偷喝她剩下的茶水,沿着她的口脂,细细品味。 兰姝蛾眉一蹙,她有些气恼,她向来最烦穿衣,而今连条裈带都解不开,气煞她也。她甚至都想将男子叫醒,让他自己解开。可一想到他白日里的抗拒,他定然是不肯给自己看的,于是作罢。 女郎状似生气般地将那衣带一甩,正好砸中了那肉,今晚月色明净,即使屋里没点灯,她依旧瞧得仔细,瞧得真切。 她咽了咽口水,蛮横地挣开了男子的怀抱,继而跨了上去。 不知是因为干了坏事,还是因为女郎有些畏高,眼下的她双腿颤栗,有些不安。她自然是害怕的,她担心徐青章突然醒过来,质问她在干什么,又怕他不让自己搂着他,心中思绪万千,她也绷直了身子,放松不下来。 她幼时曾与徐青章捣过糍粑,也知晓如何制作。首先要将糯米浸泡在水里,没有水是万万不行的,待它们被水泡胀了,将它们放在锅里蒸煮,而后将糯米饭放入石臼里。 接着便由徐青章手握粗壮的木杵进行捶打,将木榔头捣入石臼,捶烂白糯米。糯米会慢慢变得黏腻,粘住那榔头。她觉得好玩,便去帮他,将那些糯米翻面,为了让徐青章捣得均匀些,她还每次都撑开它们。 徐青章的力道很大,她在一旁瞧着觉得新奇,她甚至还接过他手中那根粗壮的木杵,也想玩耍片刻。 可那糯米太黏了,粘住了榔头,她拔不出来。她使出吃奶的劲都没法抽出半分,最后还是徐青章帮了她,他使了力,与她一同握住,将那木杵抽了出来。不过她玩了一会就腻了,徐青章便拾了张小板凳放着,让她坐在一旁,看他捶打年糕。 她当初便觉得,她的章哥哥壮得跟头牛似的,那劲仿佛使不完一样。柔软的糯米经不住反复捶击,最终成了女郎爱吃的白糍粑。她爹娘看着徐青章喂她吃年糕,还取笑她胖乎乎,是个年糕娃娃,气得她直哭,后来还是徐青章赔着小心,哄好了她。 她爹和她娘感情很好,她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爹爹丹青极好,却只爱给她娘画小像。若是徐青章多去几趟简州,她应当算得上是他养大的。可惜天公不作美,他只去过几次,这个美少年却住进了她的心里,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她常常渴望他来找她玩。她人虽小,可也知道美少年疼爱她,事事都顺她心意,愿意宠着她,哄着她。 兰姝心想,徐青章力气那么大,若是让他捣,怕是两三下就经不住了,故而她没唤他,而是自己复习了一遍如何捣麻糍。 到最后兰姝实在是累极了,卧房里的女郎乏力地喘息,心想下次还是叫徐青章干活吧,这种粗活,她可不要再尝试了。 与兰姝的体弱不堪不同,未婚夫习武多年,自是有一身的蛮力。 可他适才任由女郎动作,却不敢动,怕一发不可收拾。他对她的自控力微乎其微,他晓得自己今晚充当了一回木雕泥塑。 待女郎沉沉睡去,男子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憋久了,半点不敢动弹,可那胀意却充斥着他的全身,他无奈地对伏在他肩头的女郎笑了笑。 过了一盏茶时间,他才起身收拾残局,他非稚子,固然知晓女郎的不适,在这此前他并未多想,只一心想让兰姝身子干爽一点。可当他收拾起来,自己却遭了罪。 房里响起愈发浓重的粗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即使屋里头的冰块并未消融,可他却热到极致,眼前一幕堪比那晚的肖婉蓉给他下的猛药,不,比药更加猛烈。 女郎如白玉般的脚踝,不知在哪处沾上了些清透的水渍。他呼吸一滞,根本不敢睁眼往上面瞧。 他往日不曾亲近过旁的女郎,可男子似乎天生就比女郎在那方面知道得多些。他曾无意间见过避火图,那画上都是死物,自是没有眼前的娇娇儿这般,又娇又媚。 纠结了半晌,男子才凑上前,伏在她的脚边,当真做了她玉足旁的一只忠犬。 此刻他满眼通红,湿湿热热的呼吸撒在女郎脚背上,他心口微滞,不敢用力呼吸,恐惊了他的娇娇儿。 好半晌他才虔诚地凑了过去,咬住了榻上搁放的白玉糕,他登时露出痴迷狂热的神情。 她好香,就连足,都是香甜的。 晚间兰姝虽沐过身了,可夏日闷热,房里没有一丝凉风,故而她身上还是有些汗津津。徐青章自小便是伺候惯了她的,知晓她最是爱洁,故而早在吻上她之前,就闭上眼替她揩干净了。 那帕子,他用的是他的。自然,如今也是他的,即使上面沾了些女郎的香津。可他爱惨了兰姝,如何会嫌弃她的汗珠,便是叫他替女郎做任何事,他都欣然规往。 和他方才装睡不同,兰姝出了力,这会早已睡着了。只是当她半夜睡醒时,却发现足上一片潮意,她以为是茶水倒了,往下面一瞅,却看见个高大的男子在亵玩她! 她迷迷糊糊以为是贼人上了她的榻,本想踹他一脚,下一瞬才记起那人应当是徐青章。可他为何不睡觉,却逗弄她? 她当下已经清醒了过来,感触瞬间加深,她被啃得难受,足弓不由自主地弯起。 “啊,章哥哥,你饿了吗?莫要,莫要咬姝儿了,桌子上还有糕点。” 男子痴迷地含着,并未听见女郎小声的呼唤。他饿极了,好似只当她是块白玉糕点,又软又糯,香香甜甜。 “章哥哥,别舔了,姝儿难受,放过姝儿吧。”女郎经不住他的动作,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他,只呜呜咽咽地求着他。 徐青章这才如梦初醒,此刻他浑身通红,也不知是被羞的还是激动使然。 兰姝紧张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她不敢斥责他,因她睡前也做了坏事,这会更是做贼心虚,如何敢斥责他?她只当他是在惩罚自己,故而也不敢踹他。 两人都没开口说话,徐青章转身过来躺下搂她,又替她拭掉羽睫上的残泪,轻轻拍着她。两人如平日那般亲昵地抱在一起,只是那足心的微麻,却告诉着她今晚的不同寻常。她不安分地动了动脚趾,不想却碰到了他,他的小腿好热,被他搂着有些热意,可她却不敢再乱动弹。 ………… “小姐,您没瞧见,大小姐身边那个梨儿,今早看您的眼神藏着怒气,好像谁欠了她几百两银钱一样。” 开口说话的是徐冰涵的丫鬟,银杏。她并非是二房的人,原是徐家厨房里一个打杂的丫鬟。那日徐冰涵回门,瞧见这小丫鬟讨喜,便将她要了去,如今已经将她提为大丫鬟了。银杏性子讨喜,办事妥帖,很受徐冰涵的重用。 “父亲私底下给了我十万两银票,同为二房的女儿,她自是不满的。不然我送给她那添妆,也不会戴在周家柳姨娘的脑袋上。” 旁人原先都以为徐大小姐比三小姐嫁得好,没成想不过两三个月,这对比就显现出来了。倒不是三小姐过得不好,两两相比,徐冰涵如今的日子可谓是如鱼得水。 张家的主母如今汝日瘫在床上,剩下那位姨娘倒与她主仆情深,衣不解带照顾着她。除了庶女偶尔来她跟前刺她几句,她在张家没有任何不如意的。 张岱日日讨好她,一把年纪了还赔着小心,她除了新婚那夜准许他上过自己的榻,这几个月他大都睡在耳房里。可又不是她让他将就睡那的,张府那么多院子,她才不管他睡哪,总之不是她身旁就行。 在内她揽管家大权,在外张岱带她出席宴会,竟比她那憋屈的前世还痛快。张茹倩一介小小的庶女,她来她面前讥讽,她就停了她的月例。即便告到张岱跟前又如何,那老男人如今一门心思讨好她,为此他还罚了她禁足半个月。 “小姐,奴婢方才听说,好似大小姐知晓表小姐手上有玉肌膏,昨日已经去挽棠阁讨要了。” “姝儿?”被蔻丹染过的圆润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默了片刻,继而道,“我们也过去瞧瞧吧,别让姝儿遭人欺负了去。” 她身故之时,恰好是徐三小姐出生之日,十几年来她与徐雪凝虽在明面上没有任何矛盾,可她那姨娘却不是个好惹的。据说丽三娘当初颇得她那个便宜爹的宠爱,只是阮姨娘却时时截胡…… 待徐冰涵走进挽棠阁,才发现这儿多了些物件,比她前几个月来的时候多了点花花草草,秋千,就连假山都搬了一座过来。 妇人装扮的她见状,由衷一笑,只是还没步入室内,就听见里面传来少女娇嗔的嗓音。 “章哥哥,你定是糊弄我的,不理你了。” “哟,谁惹我们家小美人生气了。” 兰姝一听,从男子怀里探出个脑袋,“涵姐姐。” “瞧我们姝儿这红扑扑的脸蛋,可是你章哥哥做了坏事?”徐冰涵一边说着,一边将兰姝从男子怀里拉扯出来。 小女郎晓得她在打趣自己,连忙抬起纤纤素手捂住自己半边脸。 早在徐冰涵开口之前,她就扫了扫屋内,那两个盛着大冰块的青铜鉴她不会没瞧见。京城不比江南,夏季多酷暑,即使日落西山,外头也是燥热的,她一路走来也有些汗津津,故而一来挽棠阁便感受到了阵阵凉爽。 自然,她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郎。兰姝脸上的红云她瞧得真切,这两人定是在她来之前还在嬉笑打闹。思及此她脸色一沉,看向徐青章的眼神有些不善。 “二哥,我瞧见秦伯母好似在找你。” 这倒不是徐冰涵在糊弄他,不久前她隐隐约约听见秦可玉谈及姝儿,便侧耳听了听,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还真给她听到些秘辛。 眼睁睁瞧着她那位气宇轩昂的堂哥走出院子,她才拉着兰姝走到一旁坐下,“姝儿,你跟涵姐姐说实话,徐青章方才有没有欺负过你?” 徐冰涵怕她不晓事,便又直白地问了一句,“他有没有亲过你,摸过你?” 女郎一听她的话便垂下眸子,不敢昂首与她对视,好半晌她才扭扭捏捏开口,“不曾,章哥哥没有亲过我,摸过我。”可她摸过他,他也咬过她。 今日清晨她睡醒时,瞧见徐青章睁着一双眼盯着她,他眼底那些乌青,让她回忆起了昨夜的荒唐,而且他怕是一整宿都没睡。她没问他为何舔食她的足,她如今忆起,竟还有些回味。便是昭王府那人,也没有啃过她的足。 如今不仅仅挽棠阁内里大变样,此刻的徐冰涵梳作妇人装扮,气势凌人,兰姝觉得眼前的涵姐姐与已故的母亲越发相似了。 在简州时她最怕的不是爹爹,而是娘亲。娘亲时时板着脸训她,不同于爹爹,爹爹虽然凶,可她一撒娇,爹爹就心软了。 徐冰涵见她小脸羞得通红,便知她没有撒谎,于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姝儿,莫要在成婚前与男子做些亲密的事情。世间男子多薄情寡义,别看他眼下对你好,实则,罢了,你昨日也瞧见了那周小侯爷,那便是个不好的。徐雪凝选择不和离,往后还有的她受。” 乖巧的女郎点点头,而后郑重道,“涵姐姐,可是张尚书待你不好了?” 这会轮到徐冰涵脸红了,她前日被伺候了一宿,这才跑来徐家躲躲。那老不羞的,一把年纪了还尽折腾人。 “张岱他如何敢待我不好,如今他夫人整日疯疯癫癫,内宅管家大权尽数交给我,他兜里怕是连十两银子都没有。” 兰姝听了后若有所思,小脑袋里又冒出些新的想法。 [1]摘自周邦彦《解语花·上元》 [2]摘自苏轼《闲庭漫步》,第一句有改动。 [3]摘自吴趼人《情变》 第70章 私奔 神女也有欲,木雕亦会动情 两个女郎虽隔着辈分, 可也很快聊到了一起,不比男子那些朝堂之事,她俩从穿衣吃饭, 聊到胡女边塞, 亦是畅快淋漓。 兰姝正愁没人陪她玩, 那日与林书嫣一别, 也许久没见过她了,真是年岁渐长, 事事不由己。她听闻林书嫣最近在忙铺子开张的事情, 便也没有前去给她捣乱。林家代代从商,她也擅长经营之道, 不像她,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 “姝儿,徐青章房里的姨娘你近日可曾见过?”徐冰涵方才通过和兰姝闲聊, 已经得知兰姝来徐家小住了半月之久。 “冯知薇吗?”女郎露出疑惑的神情。 “嗯, 听说她有身孕了。” 兰姝一听徐冰涵的话, 眸子里显露出几分不可置信,随即嘴皮嗫嚅了几下,端着茶杯的手指也颤抖个不停。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81节 “姝儿,姝儿,姐姐在呢。” 徐冰涵察觉她的不对劲, 连忙握住她的手。她没想到她竟还不知晓,也没料到对她打击竟这般大, 心中不由得怨恨起了那混账东西。 “姐姐,他,他有孩子了。” 一行清泪滚落,掉落的泪珠仿佛一连串的小珍珠, 兰姝眼神呆滞,不知如何才能掩饰心中的悲伤。 “姝儿,莫怕,姐姐待会非得好好揍一顿那个负心汉。”徐冰涵轻柔地将小女郎搂入怀中,眸中却一片清冷,厉声厉气。 女郎昨日下午被号了脉,太医说她身子很好,成婚后顺其自然必有子嗣。她瞧见徐青章脸上初时一片紧张,继而转变成满脸喜意,她却畏畏缩缩有些羞人。只因她记起来,当初是那人哄骗她,叫她给他生小孩,她这才对未婚夫说了谎。没想到徐青章把她的话放心上,竟将望青居的小厮都派出去找来了妇科圣手。 她昨日只顾着敷衍他,掩饰心中的不安,没仔细瞧他的欢喜。可今日听到徐冰涵给她带来的消息,她却细细回想起来,昨日她未婚夫在听见她身子无碍之后,心中那按捺不住的狂喜,故而推断出他定是想要子嗣的。他先前得知自己不孕后,才会与旁人有了孩儿。 她尚且不清楚妇人是如何怀胎,如何生子,可也有个模糊的认知,那便是需要得到男子的疼爱,与男子行些亲密之事,才会有孕。 女郎一想到她的美少年,她的章哥哥有了旁的女郎,她心中就止不住地嫉妒。他会和别的女子做亲密的事情,徐青章伺候她,也会伺候别的女子。她好难过,她不知如何是好,心中那些酸涩止不住地从眼睛里溢出。 徐冰涵虽两世为人,可在她的认知里,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态,不仅仅是她,就连兰姝母亲的丈夫,亦不是只有一位妻子。 许是她在家里便是不受宠的庶女,是以她未出阁之时,从未肖想过当家主母之位,更遑论与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她方才与兰姝提及徐青章的小妾有了身孕,只是想告诉她要提防他与他的姨娘,可竟不知她这位侄女,却是性情中人。眼下怀中女郎这反应,怕是对她那个便宜堂哥情深根种,眼里容不下旁的女子。 待兰姝扑入她怀中哭了个痛快,小女郎这才开口,“姐姐,我想看看,去看看冯知薇。” 徐冰涵见她双眼通红,眸中还噙着泪,打湿帕子给她擦了擦,“姝儿,是姐姐的错,姐姐没想到你如此喜欢他。可是姝儿,姐姐也不得不告诉你,男子多薄情寡义,待你日后嫁给了他,若容不下他的姨娘,一碗毒药送过去即可。只是莫要亲自动手了,悄悄地,别让任何人知晓。” 上位者如何会考虑下面人的死活?徐冰涵此时的张狂,与那日张家女眷望向她的眼神,毫无二致。想必她当初躺在榻上血崩之时,也未曾料到,自己日后也会成为那刽子手,视他人生死如草芥。 兰姝缩在她的怀中,闻及她的话后并未点头回应。她确实不喜欢冯知薇,可也没想过要谋害她,即使她分走了未婚夫的宠爱。 兰姝并不知晓冯知薇住在何处,还是徐冰涵唤来望青居的小厮,她才知道原来她不住徐青章这边。 “姝儿,还去看吗?” 女郎立在原地,秀气的柳眉微蹙,眼神游离不定,时而扯扯衣角,时而盯着路边石子,她实是有些犹豫不决。 她虽来徐家小住了半月,可她一次也没去见过秦姨母。早前她曾和徐青章提过一嘴,却被他打岔过去了,与那日他兴致勃勃拉着她来徐家见他母亲,截然不同。 僵在一旁的女郎自幼心思细腻,自是知晓徐青章的转变。不过她没有问他,只因她对秦姨母,也并无太多好感。 原是她没有想岔,秦姨母她果真更中意冯知薇做她儿媳。否则,又岂会叫她搬到她的院子去住。儿媳有了身孕,身为婆母,固然是百般关照的。 她以前听林书嫣提过,每当林家的姨娘怀有身孕,她家老太太总是嘘寒问暖,盼着她们能生个子嗣出来传宗接代。 想必秦姨母也是如此。那徐青章心中又是如作想?他叫人找来的大夫,是否也被唤去给冯知薇请脉?兰姝心中一片酸涩,在望青居的门口竟又哭出了声。 美人垂泪,梨花带雨。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1] “表小姐,秦夫人唤您过去,劳烦您移步玉琦院。” 身后来了一俊俏丫鬟,虽已作妇人装扮,可也能瞧出面貌与身段都很出色。 兰姝徒然止住了哭声,往后望去,仙娥噙泪,还未回神,好半晌才记起她是何人。 徐冰涵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淡淡道,“秦伯母可说了有何要事?” “这,奴婢就不知晓了,想必是夫人惦念表小姐,表小姐来家里做客半月之久,夫人亦是时时念叨着表小姐。” 这话一出,纵是兰姝也听出来其中的弦外之音,无非是说她一个外人,来徐家住了这么久还不去拜见她这个未来婆婆。 “走吧,姝儿,我跟你一起去。” “这,三小姐,夫人只邀了表小姐一人。” 绿裳当初在老太太身边一呼百应,纵使后来遇人不淑,磋磨了几年。可回了徐家,主子得宠,她的地位又跟着上来了,此刻她的语气强硬,似是想将兰姝逮走一般。 “哼,我竟不知,她秦氏如今越发得脸了不是,赶明儿这国公府岂不是要改姓秦了?” 秦可玉不会掐指捏算,不知晓徐冰涵在兰姝身边,但绿裳脑子灵活,明白徐冰涵如今盛气凌人。若她与兰姝一同前去,势必会搅和自家主子的事,便做主将她剔除在外了。 外嫁女的底气大抵来自娘家,可三小姐在徐家十几年来如同透明人一般。却不想一朝出嫁,不仅夫家看重她,就连二老爷都想百般补偿她。也算得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故而她光鲜亮丽,一介平妻,竟能与诸多诰命夫人有来有往,徐府下人自然也不敢拿乔她。 “表小姐,您看……” “涵姐姐,姝儿先去秦姨母那儿了。”兰姝吸了吸鼻子,她晓得秦氏怕是有话要与她私底下说,而且这怕是相当不好的训导,可她毕竟是徐青章的生母,她如何能反抗自己未来的婆母? “也罢,姝儿,涵姐姐在挽棠阁等你,有事便让小瓷来通报姐姐。”徐冰涵口中的话虽是对兰姝说的,可最后一句却是在提点绿裳。 绿裳也是个人精,如何没听出来徐冰涵的弦外之意?但她这会却是如鹌鹑一般,一言不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存活于世,世人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存在。她只一个婢子,万万是不敢同主子叫嚣的。 如兰姝所猜,秦可玉如今的确更为喜欢冯知薇。只是兰姝没料到的是,她刚踏入玉琦院的厅堂,便被按着臂膀屈膝下跪。 同为姨母,不说宛贵妃待她如亲女一般,便是不喜徐青章丝毫的肖氏,她亦是没有让自己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凌小姐,你可知错?” 坐在上首的正是兰姝日后的婆母,徐青章的生母,秦可玉。同兰姝初次与她相见时大为不同不同,她那粗糙的面颊和双手,将养了这么长时间,虽不及兰姝肌肤这般吹弹可破,可也变得水灵了不少。乍一看,与保养尚好的肖氏不分秋毫,半点瞧不出来她曾在外庄上待了二十年,干了廿载春秋的农活。 兰姝方才哭过一场,此刻眼圈泛红,扇着羽睫颤了颤,她确实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可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却让上面的人更为恼怒,秦可玉眼神一眯,端着茶盏的手重重一放,屋里立时响起清脆的磕碰声。 紧接着她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好孩子,别怕。” 兰姝虽没抬眸瞧,可也知她这位未来的婆母,此刻正拉着冯知薇的手宽慰她,同她方才严声呵斥自己的模样天差地别。 “娘,薇儿无碍。” 是了,冯知薇早在她成婚之前就已进了徐青章的院子。她俩早已是婆媳,比她和宛贵妃更甚,俨然亲如母女。 “凌小姐,今日叫你前来,是想问问你,你还想不想与我儿成婚?” 兰姝不明所以,她原以为秦氏叫她来是要规训她几句的,可眼下听她这番话,却似乎与她所想偏差甚大。 见兰姝呆呆地怔在原地,秦可玉没好气地继续说,“凌小姐,我知章儿对你痴心一片,故而你进府这么久,我也未曾唤你来我跟前立规矩。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利用他对你的宠爱,竟想除去我的宝贝孙子。” “姨母,姝儿没有……” 想必人人都会为自己身上的脏水分辩几句,兰姝听到此处,心中也明了秦氏唤自己前来的目的。 “你还敢顶嘴,若不是你整日里在章儿面前惺惺作态,章儿如何会找来大夫,竟要瞒着我打掉薇娘肚里的子嗣?你还未进我徐家的门,小小年纪便有一颗蛇蝎心肠,赶明儿岂不是要离间我和章儿母子感情?” 同为妾室,自是有着诸多同理心。徐青章的做法,与当年徐致的想法不谋而合,果真是父子,一样的痴情,也一样的狠心。当年得知她有身孕,徐致为了哄芙蓉苑那位高兴,也是想一碗堕胎药给她灌下去的。他瞒着老太太私底下来自己面前说,虽然日后她不再有子嗣,但徐家会给她一笔安身立命的银钱,让她一生吃穿不愁。也就在她生无可恋,乖顺地端起药碗之际,老太太派人将她接了去,照顾了她旬月之久,让她肚里的金疙瘩终是呱呱落了地。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2]过去的虽已过去,可伤痛还在,是以她听见采荷来自己跟前报信,便恼上了兰姝,将她这二十年的怒气都想撒在下面这女郎身上。小瓷被辖制住了,根本不得去以徐冰涵面前通告,只能眼睁睁瞧着兰姝被侮辱。 兰姝再次被她的疾言厉色吓住了,便是祖母,亦或是爹爹和娘亲都不曾这般辱骂于她。 徐青章急匆匆赶来之时,便瞧见那些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拎着满脸泪痕的兰姝,地上歪七扭八置放着她的绣鞋,此刻还正欲扒她的锦袜。 那锦袜是他前几日亲自挑的布料,绣以祥云,希望她无拘无束,日日喜乐。而如今,他的娇娇儿却被这些下贱的婢子揪着双手,露出两节如藕般的皓腕,不知还要如何折磨她。 “滚开。” 男子怒极,喘着粗气,上前一脚一个婆子,那两个粗使婆子哎哟一声痛到满地打滚。 “秦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徐青章心里憋着火,便连母亲都不愿意叫了。 这是今日他第二次踏足玉琦院,与兰姝离开之后,他在秦氏院子见到了冯知薇,便知他母亲有意保她。他未曾与秦氏吵架,可他倔强的模样也伤透了秦氏的心。待他离开后,秦氏便叫绿裳去找来罪魁祸首,想好好教训一下兰姝。 徐青章未回望青居,而是直接来的挽棠阁,他的日用所需如今都安置在兰姝这里。却不想屋里并没有娇娇儿的身影,他原以为徐冰涵带她出去玩了,可一见徐冰涵独自归来,他便心道不好,这才有了刚刚这一出。 “章儿,你是魔怔了不成,竟要为了凌女,不惜断绝你我母子之情?” 徐青章前不久来她跟前,两人虽闹了些不愉快,但他在秦氏面前亦是毕恭毕敬,悉听尊便。可眼下他竟为了旁的女子,不敬尊长,连母亲都不唤了。踹个下人不算什么,可下人却代表着主人的脸面,他这是为了凌女来她屋里狠狠下她面子。思及此,秦可玉的面色愈发不善。 “母亲说笑了,儿子久等不到姝儿,不过是来您的院子讨人罢了。”徐青章笑了笑,眼神却盛满怒气,他怀中抱着兰姝,又弯腰拾起她的绣鞋,自然也瞧见了地上还摆放着一双木屐。 他虽不知内宅里边磋磨人的手段,可若是当众扒掉一位未出阁女郎的绣鞋和罗袜,露出她那玉足,纵使大铎风气开放,纵使他是一位男子,也深知这是在羞辱人。便是他日日与兰姝亲近,他也只在昨夜瞧过女郎的玉足,他徐青章的未婚妻,如何能将脚展现在旁人面前? “章儿,这便是你和母亲说话的态度吗?凌小姐好手段,不仅让我十月怀胎的亲子一心向着你,更是想让章儿的孩子只从你的肚子爬出来,凌小姐,这国公府日后是不是要改姓凌了?” “母亲慎言,母亲今日乏了,该歇下了,儿子与姝儿先告退了,改日再过来给您请安。” 不说徐青章不知道那些折磨人的规矩,便是他怀中的兰姝亦是不清楚,可她被婆子按住时,她无力反抗,只流了满面的泪珠子,这会趴在徐青章怀里,亦是小声抽泣着,显然没缓下来半点。 待那鸾凤和鸣的两人背影完全消失,秦氏才跌坐在椅子上。徐致几乎夜夜宿在她这里,昨夜她也是无意中听他提及,兰姝的兄长不知怎地惹恼了圣上,授官一事一拖再拖,怕是要外放磨炼他几年。 她一听这话,心下先是一急,回过神来却心生一计。如今老太太故去,徐青章要为她守孝一年,婚期也随之延迟,好在两人还未成婚,那事情便有转机。 此前她也未曾动过退婚的心思,可一看二房那嫡子相看的是兵部侍郎的嫡女,她虽不懂朝堂之事,可也听过些风言风语,据说兵部尚书即将告老还乡,那关家势必官升一品。侍郎与尚书之间,那可隔着千差万别。而自己儿媳却是那么个不起眼的身份,她自然也更恼兰姝了。虽则冯氏的家境也没落了,可她肚子里到底揣个金疙瘩,再说了,一个妾,纵是身份低微也不影响什么。 ………… “章哥哥,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兰姝自回来后便一言不发,好不容易张口说了句话,却也让男子更加自责了。此刻屋内只他俩二人,徐冰涵留了银杏,自己却被张尚书逮回去了,成了婚终究还是别家的人了。 银杏会来事,趁打水的功夫便向小瓷问清楚了前因后果,方便她待会去禀告徐冰涵。 “姝儿,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让你受委屈了。”男子小心翼翼环着兰姝,生怕他怀中的娇娇儿再次遭了罪。 兰姝神情恹恹,依旧不语。 过了片刻男子继续道,“姝儿,你,可想与哥哥私奔,寄情山水,做一对隐姓埋名的夫妻。” 他声音很轻,知晓女郎当下受不了刺激,全然照顾着兰姝的感受。 他如今父母俱都健在,却有如失怙失持。他那荒芜贫瘠的心,本就是祖父祖母以及姝儿给了自己人生一束光。祖父母应循自然法则已然亡故,而今母亲不喜自己心爱之人,他想脱离徐家的念头才愈发强烈。这劳什子世子,将军,谁爱当谁当,他徐青章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姝儿一人。 他不蠢,即便他被歹人蒙蔽双目苦矣。他方才见那两个婆子拉扯女郎,瞧得明明白白,那刺目的白不仅晃眼,也使他的心恍若发生地龙一般。 徐家的势力不小,他徐世子名声在外,那些花楼,如何会错过自己这个出手阔绰的大冤种?可他踏遍京城所有花楼,都未曾找到那莺花,那便是他从一开始就想岔了,哪里有什么皓腕莺花,从始至终都只有姝儿一人。这等绝艳佳人,世间罕有,绝无仅有,又岂会沦落花楼? 他明子璋,云中白鹤,端方有礼,好计谋,好算计,从一开始就在觊觎自己未婚妻,谎骗他良久。想来姝儿与他之间,定是发生了些龃龉,故而她近日才这般爱粘着自己。如此一想,他就将所有的事情都理清楚了。 他早前的确陷入错误的认知里,只因他舍不得亵渎神女。兰姝在他心里是高洁的,是不可侵犯的。那洗得发白的香囊,即便磨破了针线,却并不是长久使用的缘故,他不过用了几次而已。只因他力道大,那细柔的丝线如何经得住野牛的猛撞?纵使他前些时日中了药,也是唤着莺花的名讳,想狠狠欺压那卑贱的春娘,而非冰清玉洁的姝儿。 可昨晚他也当了一回泥塑木雕,他才后知后觉,原来神女也有欲,木雕亦会动情。 昨日夜里,他原是捧着女郎的玉足,心生狂喜,目露欲色。他压了很久,直到上面沾染了粘稠之物,他才万般不舍地将她白嫩的脚擦干净。本想好好搂着她睡觉,可不到片刻,怀中女郎身上那股馨香,深入他的灵魂,他为之一震,继而又虔诚地跪在她脚边,含着,吮着,他好爱她。便是叫他立时为她去死,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直到后来兰姝被他弄醒了,他才有些愧意,他不该打搅她休息,想必是他没控制住,动作大了些,但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错。故而他继续搂着她,轻轻拍着哄她入睡,即使女郎那求饶的嗓音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散,一如他的欲念迟迟不肯低头。 他知兰姝脸皮薄,固然是不会询问她与昭王的私情,更不会逼问她是不是在马车里面同昭王有过逾越之事。千错万错,那都是他明子璋的错,那人城府极深,定是他诱骗了纯良的少女。自己的娇娇儿,什么都不懂,她何错之有? 兰姝听到他想与自己私奔,好奇地望了望他,她从未有过这般的想法,虽然她确实很爱玩。 她虽然知道方才待自己不好的是旁人,不是徐青章,可她却还是蛮横地对他生了几分怒意。倘若不是他,自己又如何会被未来婆母训斥?在她之前,不仅有妾室入门,就连子嗣都有了。她固然生不出欢喜,她就是这么小心眼。可她那几分不喜,却在听见男子小心翼翼的提议后,烟消云散。 她如今吃穿不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3]亦是旁人羡慕的存在。可她也知晓,这一切都来自旁人的恩典,并非是她与生俱来的待遇。 世人都爱追求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诚如兰姝,她两次入住徐国公府,无比清楚徐霜霜这位嫡女的吃穿用度,更不用说集万般宠爱的安和公主。即使谈不上艳羡,却也感慨她们真是好命。 [1]摘自李白《怨情》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82节 [2]摘自《论语·微子》 [3]摘自文康《儿女英雄传》 第71章 娇柔 晚上给你咬小耳朵可好 “殿下, 国公府那边有消息。” 宽大的帐篷里灯火通明,香炉里的火苗正吞噬着书信的一角,松木香里骤然多了些灰烬的气味, 焦臭味扑鼻而来。 一身胡骑装的男子坐在案前奋笔疾书, 听了侍卫的话后也未开口, 俨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又或许是将情绪隐了去。 若是旁人兴许就退出去了,可他是常年研究话本的老手, 更是王爷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如何不知王爷心系于谁? “殿下……” 待跟前的侍卫再度开口,他的主子才不耐烦地抬眸睨了他几眼, 冷声道,“芙蓉笼呢,这么多天了还没送过来?” 桑度见他主子毫不关心徐家的事, 却问他另外一件事, 心中叹息一声, “回殿下,已经在路上了,大抵明日晚上就能送到王府。” “下去吧。” 桑度行了一礼正准备掀起帐篷时,里边那人状似无意间问起,“她这几日在干什么?” “殿下, 凌小姐,似想与徐世子私奔……” 啪。 出自大家之手的狼毫被男子徒然折断, 室内鸦雀无声,桑度如何敢大声喘气,他站在门帘处寸步难行。他前几日还背着主子去见过小瓷,那个小丫鬟也是个没心的, 纵使与他有了私情,可一遇上她家小姐的事,她便缄口不言。 诚如他这个贴身侍卫,他也不知该如何规劝主子。殿下前些时日吩咐他不用去国公府盯梢了,他原以为主子放下了。毕竟国公府那对檀郎谢女日日如漆似胶,没人对他俩的感情产生质疑。 可主子又叫他从金州运了个芙蓉笼过来,他竟不知,主子何时下达命令,吩咐矿山那边做了个金制的鸟笼。不用多说,那个巨大的樊笼是给谁准备的。 “叫成居寒过来。” 好半晌,立在一旁的侍卫才松了口气,拱拱手迈步走了出去。 只是他心中也犯嘀咕,近来王爷是越发看重成小将军了。徐世子如今赋闲在家,圣上便让殿下暂代他军中事务,而他手下的成居寒也随之官升一品。他自当知道这多亏了殿下的举荐,便投于他们门下效力。 ………… 兰姝自那日与徐青章心意相通之后,两人便日日形影不离,小瓷全然没了用武之处,时常独自去孙婆子那里溜达。 男子知他的未婚妻又娇又媚,她越得宠便也越娇作,如今不仅时时刻刻要守着她,还得哄她高兴。否则那小性子一起,数落他都算是好的,就怕她一声不吭,不搭理人。 两人还时常去望青居后边的竹林里面喝茶,看书,嬉闹。竹林绿意盎然,比屋里放两个大冰鉴更为凉爽惬意。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1] 他俩仿佛又回到了幼时,不过与在简州时相比,男子的心境却也有所不同。 “章哥哥,书上说男女敦伦便可有孕,妇人怀胎十月,胎儿便可落地,这个敦伦是指?” 搂着女郎的男子面色潮红,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心神不宁,思绪在这一刻仿佛完全停滞了。他没想到这竹林里面居然有这么粗鄙的书,即使那书还是他祖父编纂的。 “章哥哥,你脸好红。” 女郎伸出柔嫩的小手拍了拍他,“章哥哥你也不知道吗?可你不是与冯小姐有孩子了吗?” “姝儿,哥哥知道。” 徐青章握住她的柔荑,一张俊脸此刻红得像猪肝似的。他眼神定了定,又清了清嗓子,“姝儿可还记得投壶?” “嗯,姝儿上次在宫宴上还玩过。” 徐青章之前事务繁忙,但他虽未参加那次宫宴,却也听人提及过兰姝在场大放异彩,他的娇娇儿自然是百里挑一的。 “敦伦便是,将箭反反复复投入壶中。” 男子贴着女郎的耳朵说话,那热气喷进她耳穴,兰姝觉得有些痒。她听不懂那些高深莫测的话,自然也没多少兴致,继而转了个话题,“章哥哥,你可以亲亲姝儿的耳朵吗?”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被舔过小耳朵了,她内心渴望已久。上次与那人吃烤肉时,他不给自己舔,碍于脸面她不曾要求过他什么,可她那时却也生出无限惆怅。但于徐青章面前,她却能毫不忌惮地开口诉说自己的需求。 徐青章手一颤,这是兰姝第二回向他提要求。第一次她求他亲她,他不忍亵渎她。可这一次,他却凑了过去,他听从了女郎的命令。她是将,自己是她的小卒,固然不敢有违将帅之令。 兰姝不仅心思敏感,身子亦如此。她感觉自己的耳珠先是被他粗糙的拇指捏住了,小耳朵被抚热后又很快被湿热的口腔包裹住了,好热,那热意从耳珠蔓延到她全身,她却也觉得好生畅快。清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可也压不住男子吸吮得咂咂有声。 “章哥哥,不要舔了,你,你咬咬姝儿呀。” 男子似是第一次与女郎亲近,他不知如何让她快乐,只轻轻含吮着,时不时伸出舌头扫一下。直到女郎再次对他提了要求,他眸光一亮,强而有力的臂膀圈着她,继而一口银牙咬上女郎,力道也粗重了几番。 细细密密的吻袭来,兰姝忍不住嘤咛出声,娇声随风摇曳,赴向远方。 望青居偏僻,竹林更是幽深,这儿不曾有旁人,故而两人不管不顾地在外面行了些亲近之事。 “章哥哥,姝儿喜欢被咬耳朵,你可以重一点,姝儿喜欢重重的。” 兰姝身娇体软,被他吮到乏力,失了平衡,枕到他大腿上。她睁眼一瞧,不远处便是他的裈带,于是她的小手拉扯着那衣带把玩。男子浑身一僵,接着狠狠咬了她一口。女郎却毫不在意,徐青章疼惜她,舍不得下狠手,他那点力度,在她看来与那人相差甚远。 可兰姝却不同,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白日里抓他裈带把弄。那结被他系得很大,鼓鼓的,她伸出玉指戳了戳,硬邦邦的。她知道自己解不开,便胡乱摸着,抚着,她的力度不如男子那般轻柔,或轻或重毫无章法。 男子吻着她如明月般的小耳朵,自然也没阻止她玩自己的裈带。他晓得她笨笨的,解不开。 他尽力控制自己的神情,他怕自己表现太甚,他怕女郎看到自己的丑态会顿生厌恶,可畅意却直达灵魂。 殊不知,女郎一心把玩着裈带,丝毫没注意他的隐忍和压抑。 “哥哥,你流汗了,裤子湿了。”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卸了力,滚着汗,瘫在地上,怀中女郎也随他躺了下去。 即使隔着衣物,兰姝手指上也有些潮气,她放在鼻边嗅了嗅,汗水有些腥气。她不曾踏入厨房,也不知生肉是何气味,但她想应当相差无几。 她娇气,还爱洁,平日里出汗后会去净身,不像男子这般,湿了还不去换身衣服。 兰姝伏在他胸口,胡乱摸了摸,见他双眸微闭,便起了坏心思,她将手指抵在他唇边,描着他的唇瓣,却不想男子乍然睁开眼,将她玉指叼了去。她想拔出来,却被他咬住了。 “章哥哥,放开我。” 男子自是知晓她手指刚刚摸了什么,见她语气娇蛮,丝毫不知悔改,便欺身压下,生平第一次生出想教训她的心思。 “嗯。章哥哥,你压得姝儿好舒服,晚上也这样睡觉吧。” 却不想,男子以为在教训她,女郎却心生欢喜。地上女郎的面颊白里透粉,芙蓉面上香津涟涟,男子知道,她此刻的美,是为他而绽放的。 自那晚他当了一回木雕后,女郎得了趣,便日日要求他上榻来睡。夜间等他呼吸平稳后,女郎便迫不及待地欺负他,还不准他系上裈带睡觉。旁的他都能如她所意,可最后一步他却舍不得在婚前欺狠了她,故而他暗中将衣带死死系着,还把刀子和剪刀之类的都收了起来。 他以前怎么也没料到,他的雪团竟是急色之人。她解不开那带子,也找不到刀子,恼羞成怒,便想上嘴用牙咬开,他那念头被她隔着衣服亲吻着,自然也越发膨胀起来。而他不得不说,女郎在这些事上实是有些笨,不仅没咬开裈带,还打了个死结,弄得更大更紧了。 他那裈带夜夜都被她的口津濡湿,好几次他都想不再装睡,可瞧见她妩媚的模样,他又放弃了,他自控力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身下女郎踢着小腿,悠哉悠哉地晃悠着。徐青章终究明了,他的未婚妻天生便是尤物。旁的妓子怕是要被鸨娘逼着去学些魅惑恩客的技巧,可他的娇娇儿,却天生有着非人的欲念。他不是不清楚她多次希望自己力道大一些,每当她要求自己重一些时,他都为之一颤。在亲近她之前他怕弄疼她,丝毫不敢用力,可没想到竟是他想岔了。 “姝儿,被哥哥压着,是不是很舒服?” “嗯,姝儿喜欢。” 兰姝伸出双手,搂紧了他,她在这一刻突然觉得,章哥哥与那人想比,应是不分秋毫的。她原以为章哥哥与她不合拍,总是让她感觉少了点什么,可经过多次的磨合,她得了乐子,自是晓得便是徐青章,也能满足她,让她畅快。 绿芜进来时便瞧见那两人躺在地上,世子爷还压在她身上,两人虽没有挺动,可绿芜也生了妒忌心。她是秦可玉的人,自然也如她那般作想,觉得定是兰姝魅惑了世子爷,不然一个好端端的女郎,如何会在青天白日里伸出两节皓腕,搂着压她的男子睡觉。 她本想早些来观望的,可那两个小厮守在门口如门神一般,最后还是她报了秦夫人的名讳才得以进来。 “世子爷,夫人叫您去一趟玉琦院。” 徐青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慎之又慎将女郎抱了起来,怀中的女郎显然是睡熟了。而男子深知她被吵醒后脾性大,将她抱回挽棠阁后才出去问话,“母亲可说了有何事?” 他那日几乎与生母撕破脸,他想不到不过才几天功夫,他母亲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夫人说您身边缺个人伺候,想叫您将秋露和奴婢抬为妾室。” 男子听后脸色一沉,屋里却传来女郎的哭声,他连忙丢下婢女,转身入了房。 “章哥哥,你去哪了?” 兰姝只睡了片刻,察觉身边无人,这才心生不满,伏在男子肩头,用力捶打着他。 “是哥哥不好,姝儿,哥哥在这里,陪着姝儿,哪儿也不去。” 男子将她搂入怀中,轻声细语哄着她,他那日问她要不要和他私奔,女郎望着他,和他对视几眼后说出了那句愿意,他便暗自发誓,此生绝不负她,又如何会再纳妾?屋外那丫鬟还在不知死活地催促着,兰姝也被唤醒了瞌睡虫,“章哥哥,外头有人叫你呢。” “不用管,姝儿,可还想接着睡?” “吵死了,哥哥,你去把她赶出去。”兰姝没睡够,又听那丫鬟急促的敲门声,她头疼,蹙着眉心极为不满。 兰姝心细,如何不知外头那花枝招展的婢子频频对自己未婚夫示爱。不仅是她,她还知道,就连他房里另外一个大丫鬟也倾慕于他。她虽没去过几次望青居,但瞧见那两个轻纱薄裙的婢女,她还是晓得一二的。 待男子听她吩咐,想出去为她摆平时,兰姝却拉着他的手,“章哥哥,抱我。” “章哥哥,你是不是只喜欢姝儿,是不是最喜欢姝儿。” 男子宠溺地摸了摸她的乌发,“姝儿,哥哥只有你。哥哥先去娘亲那里一趟,回来给姝儿炙肉可好?” 兰姝故作乖巧点了点头,却在他随着那丫鬟出去之后,瞬间垮了小脸,“小瓷,收拾东西,我要回去。” 小丫鬟偷看了小姐几眼,谨小慎微地收拾着体己。她俩来这徐国公府,只带了几套换洗衣物,旁的都是世子爷为小姐添置的,故而收纳起来也不费劲,不到一盏茶时间两人就踏出了挽棠阁。 诚如小瓷不知兰姝心中所想,便是徐青章亦是不清楚。为何她方才还与自己好好说话,一眨眼的功夫就离了自己,不要自己了。 “姝儿,可是章哥哥做错了什么?” 他去玉琦院的时间不长,来回不过两盏茶功夫,可寻遍了两间院子都没有娇娇儿的踪迹,他心急如焚,徐家并没有她交好的人,她固然也不会去旁人院子闲逛。最后还是他偶遇徐茂,一问才知她竟丢下他,独自家去了。 也是,她不是使小性子回娘家,只因凌宅才是她的家。可她与自己亲近这么久,他顿时生出早已和她成了婚的错觉,恍若她俩已然成婚几万年,她生来便该是自己的。 好在男子虽不知自己做错何事,但他贯会认错。即使世人说男人膝下有黄金,[2]可他跪自己心爱的女郎,这不丢人。与以往的嘴笨不同,他好歹也与兰姝朝夕相处多时,自是知晓如何说些好听的话哄她开心。 “姝儿一恼,哥哥的心也跟着疼了,姝儿,你摸摸。” 徐青章见她一言不发,却也当真伸手抚上他胸膛,心下松了一口气,好在这娇娇儿气归气,但你若叫她占便宜,那她还是相当舒心的。 无奈,兰姝本想好好惩罚他,可小手摸上他时,那些怒气也随之减弱不少。徐青章身材好,兰姝最喜欢枕着他胸口睡觉,软中带硬,比玉枕还舒适。 男子知她缓和了下来,便上前一步将她搂入怀中,“姝儿,哥哥错了,姝儿能否将缘由告知一二,也好让哥哥莫要再惹恼你。” 兰姝却一把推开他,“热,不给你抱。” 兰芝阁没有冰鉴,自是没有国公府舒适的。男子僵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小瓷过来递给他一把羽扇,徐青章摇晃着,阵阵凉风扑面而来,为女郎降了些躁意,她舒心了才开口,“章哥哥,姝儿不喜欢你的丫鬟。姝儿知道,她们定是想做姨娘的。” 女郎见他表现尚可,就跟他挑明了说,不再跟他打哑谜。 徐青章方才正是处理这事去了,他平日里并不需要丫鬟伺候,索性方才在玉琦院,将秋露和绿芜送给了冯知薇,叫她们好生伺候这位有孕之人。 他虽没明着拒绝他母亲的提议,可那行为却是实打实地在打她脸面。他虽心善,可既是姝儿不喜,那她们也就没有继续待在他身边的道理。他也知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想如何斗都由着她们去,莫来娇娇儿跟前犯事便是。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83节 于是兰姝听他一番话,有些吃惊,双眼瞪得溜圆,“那望青居还有婢女吗?” “嗯,还剩惊蛰和谷雨,姝儿若是不喜便打发她们去别的地方。” 那倒不必赶尽杀绝,那两个婢女对徐青章没有旁的心思,“不用了,姝儿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男子拉着她的小手,附和了她一声。他那日唐突了秋露,本想给她个体面,但她却会错意,愈发爱来自己跟前晃悠,他这才知,女子最是容易得寸进尺,就连娇娇儿也不免俗。 果然没过多久兰姝见他离自己一丈远,娇声娇气怒道,“章哥哥为何不抱着姝儿,可是想与旁的姨娘快活去了?” 莫说徐青章,就连屋外的小瓷听见这话也忍不住腹诽,她家小姐近来被徐世子惯得越发娇气了。 “莫气了,姝儿,哥哥晚上压着你睡觉,再给你咬小耳朵可好?”男子将她圈入怀中,他知道这小美人想要什么,便柔声细语哄着她。 兰姝一听,果然两眼弯弯。徐青章见她难掩笑意,忍不住轻笑一声,他如珠如玉的未婚妻,纵是得寸进尺些又何妨?小娘子娇柔,他身躯大,在竹林时他尚且存了几分意识,舍不得完全将力施在她身上,就是不知深夜里,他是否能抵得住娇柔小娘子的诱惑。 ………… 自徐青章走后,玉琦院也是鸡飞狗跳,先是秦可玉被她亲子气到起不了身,主子身子不好,自然也约束不了下人,是以最遭罪的莫过于冯知薇。徐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世子爷不喜冯姨娘,尤其是那两个心里头想改头换面的俏丫鬟。采荷是有苦难言,本想去禀告姨娘,让她做主,可次次都被绿裳拦下了。各司其职,绿裳很感激秦可玉带自己回府,当然是以她的身子为重,便自作主张拒绝了采荷的求见。 “哟,冯姨娘,这么好的吃食您怎么一口都不动啊?” “是呢,旁人都说您肚子里揣了个小少爷,这可是奴婢们特意为您准备的酸食,常言道酸儿辣女,您不多吃些酸的,如何替世子爷生下子嗣?” 采荷见面前这两个丫鬟扭着细腰阴阳怪气,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是成心的。” “采荷姑娘这是哪的话,我们当然是希望冯姨娘早日替世子爷开枝散叶的,冯姨娘,您说呢?” 坐在一旁的冯知薇抬头瞧了瞧她们,又看了看这一桌的酸肉,野果,酸杏脯,酸梅汤,扑鼻而来的酸涩,她委实提不起什么兴趣。她自前几日起,便想吃些辣食,不说厨房那些人,就连她自己也隐隐觉得肚子里的可能是个女娃。 “多谢两位姐姐好意,薇娘感激不尽。” 冯知薇塞了两个果脯,嚼了几口,还没咽下便先吐了,那两个丫鬟一瞧她这副模样,心生晦气,“姨娘,您可要多用些酸的,否则生出来女娃,那定是你福气不够。” 采荷见她俩矫揉造作地捏着鼻子离开,忍不住朝她俩的方向扔了几个野果子,她准头好,一砸便中了,气得她俩直跺脚。 “小姐,徐府下人也太过分了。” “撤了吧,我没胃口。” 待采荷给她端来水漱口后,忍不住继续抱怨,“小姐,您就是心肠好。那日若不是世子爷赶来捣乱,咱们非得给凌小姐一个下马威瞧瞧。” 兰姝几人不知那双木屐作何用处,冯知薇却是晓得的。她尚未出阁之时,学的便是如何成为一个当家主母。赤脚穿上木屐,再行跪拜礼,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主母磋磨妾室的手段。她与秦可玉都不是主母,却阻止不了她们想磋磨人的心。 “凌小姐真是狐媚子转世,成日傍着世子爷,若不是她,秦夫人如何会被世子爷气倒?世子爷竟连生母和亲子都不顾,真是好狠的心。” 采荷本想再多说几句,但瞧见冯知薇脸色越发苍白,她又捡了几句好听的,“小姐莫恼,国公爷当年不也是深爱着肖夫人吗?现如今不还是将秦夫人接来府上好生伺候着。等小姐肚里的小少爷出生了,世子爷定会好好培养他的。” “但愿吧……”过了许久,冯知薇才轻声说了句话。 “对了小姐,过几日便是曾嬷嬷的七七了,奴婢已经差人找了些纸钱过来。” 采荷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碟,故而没瞧见冯知薇一听曾嬷嬷的名讳,眼里透露几分恐惧,桌子底下的手也在微微颤栗着。 “曾嬷嬷也是可怜,在冯家生活了那么多年,本以为能荣养天年,没想到竟失足落水,溺死在荷塘里面。小姐您如今怀有身孕,给曾嬷嬷的纸钱奴婢后日去烧掉,奴婢听说孕妇不兴见那些腌臜。二房那位祝姨娘,听说她去跪了老太太,这么多天一直瘫在床上呢,大夫说她胎像不稳,需要静养。” 等采荷叽叽喳喳说完,出了院子,冯知薇这才吁了一口长长的气。方才采荷说错了,曾嬷嬷她并非淹死的。 [1]摘自洪应明《菜根谭》 [2]摘自凌蒙初《初刻拍案惊奇》 第72章 身孕 房事不要那么频繁 那晚徐青章喝醉了酒, 满身酒气,也是他第一次踏足碧游苑。她原以为他此生不会理她,不曾想, 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只是他吹了灯, 挥汗摇曳之时, 唤的却是他未婚妻的名讳。两行清泪隐入发间, 他却伸手抚着她的面颊,他的手很凉, 低声说她若是不愿, 他立时就走。说完便当真抽身,准备穿衣离去, 她连忙搂住他,接着又被他欺身压下。她不敢再落泪,纵使耳边传来一声声旁人的名字。 惊风乱飐芙蓉水, 密雨斜侵薜荔墙。[1]未来主母的小名, 在她的房里响了一晚上, 雨打芙蓉,缱绻低语,好似榻上的当真是男子心爱的女郎一般。她是第一次,却不敢对他说望君垂怜这样的话,她由着他的性子胡作非为。 几次过后, 她也明了他的喜好,便任由他唤旁人。兴起之时, 他还会掐着她的脖子逼她回应。她知晓那人惯爱穿些素净的衣裳,她便也收起了繁复花色的衣裙。一件件桃红翠青的衣裙被她压入箱笼,似她的心一般,暗沉沉的, 不再见天日。 直到某次天将将亮,起夜的曾嬷嬷不知为何,失手将手中的灯笼砸落在地。她隐隐约约从梦中醒来,听见了她惊慌失措的叫喊声,继而她又似乎听见了她在呼救,可等她想起身推门之时,似乎想起来外边应当是离开的徐青章。 他虽偶尔夜间来与她共赴巫山,可他却不会留宿,思及此,她顿住了脚步。她若此时推门出去,必当落了他的脸面。于是她装作无事发生,任由外头那婆子苦苦求饶。直至翌日,她才得了消息,说她失足落水,浑身都泡肿了。可她心想,她应当不是失足…… 倚在贵妃榻上的妇人轻抚小腹,面露柔色,她孕育的孩儿,她不求闻达于诸侯,[2]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3]最好多像一些他的爹爹,这个孩子,是上天垂怜她的贺礼。 ………… 却说兰姝刚回了凌宅,便先去老太太院子坐了会,只是出门后却被白平儿唤住了。 “表姐,如今你是越发不把外祖母放在眼里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女训和女戒?” 兰姝回头望向她,却没在意她说的话,而是将眸光盯向了她的小腹,稍稍盯了几息后,就见白平儿意识到她在看什么,她今日穿了广袖流云裙,抬手便将自己腹部遮住了。 兰姝目光上移,与她对视,好奇问她:“平儿表妹,你有身孕了吗?”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皆目瞪口呆,怔怔然朝白平儿望了过去,免不了对那衣袖遮住的部位心生好奇,仿佛这一幕正是欲盖弥彰,而她衣袖底下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凌霄堂可供使唤的下人最多,看热闹是人之常情,故而那几人纷纷垂下头,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却又似是想伸长耳朵,谁都不愿走,想再听些主人家的私事。 “你在胡诌什么?”白平儿脸红脖子粗,被兰姝一句话气得满脸通红,许是做贼心虚,眼下她丢下这句话便离了凌霄堂,不再如以往那般与兰姝争辩一二。 “小姐,您当真觉得白平儿有喜了?” 兰姝回到兰芝阁后就踢掉绣鞋躺下了,屋里一尘不染,想来即使她不在,红莲和红叶也定是尽忠职守,日日过来收拾整理。 “没有,我也是猜的。只是听说孕妇会发福一些,你瞧,白平儿身形丰腴,都快赶得上涵姐姐家里的张小姐了。”兰姝有些困意,闭上眼睛答复着小丫鬟。 “对了,小姐,徐三小姐嫁入了张家,张小姐如今还要唤她一声母亲。孙婆子说三小姐如今越发得脸,她在张家可谓是一人独大。” 徐家双姝出嫁那日,谁也没料到不受宠的徐三小姐如今改头换面,丝毫不见往日的谨小慎微。 兰姝却觉得徐冰涵并不是那么尽善尽美的,她夫君那么老,比徐冰涵大了一轮都不止,想必徐冰涵还得日日伺候他。若是她,定要一脚踹翻他,不让那糟老头上自己的榻,便连自己的足都不让那男人碰。 想到自己的脚,兰姝有些不自在,徐青章他那晚怎能将她当作糕点,啃咬她呢。他的口中又潮又热,吸得她的腿都在打颤。 是以徐青章来找她时,她也没个好脸色,她也知自己近来越发娇惯,可分明就是他惯着自己,纵得自己动不动就给他甩脸子,偏生他没半点脾气,总是好言好语哄着她。是徐青章给自己养的坏习惯,若不是他,她又如何会这般娇气? 徐青章若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免不了心中嘲弄自己。不错,他坦然承认,他就是心爱小娘子的忠犬,他理应要宠着她,爱着她的。 酷暑难当,徐青章知她不耐热,便吩咐人从徐府抬了那两个冰鉴过来。恰好被白平儿撞见了,她珠圆玉润,更是不消暑,便想从兰姝这里截一个冰鉴过去。 于是便有了跟小瓷在侧门口拌嘴之举,“你一个丫鬟,算什么东西,还有没有礼数了,和主子抢什么?” “表小姐,奴婢大字不识一个,更不懂礼数,但奴婢知道,这是世子爷给我们小姐送的冰鉴,不关旁人的事。” “好个野蛮丫头,今儿个我还非得要定了。” 小瓷虽不如白平儿圆润,可她力气大,顷刻之间,白平儿便被推倒在地。 “哎哟,嘶,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抱着冰鉴的小丫鬟也不知,身旁白平儿摔的是屁股,为何她要用手捂着肚子。她还当她是撒泼耍横,直至地上那人身下淅淅沥沥淌出鲜艳的红色,她才心生惧意,一时脱力,便将冰鉴打翻在地。巨大的冰块滚落在地,那些化开了的冰水一汩汩地冒出来,正如白平儿身下的衣裙,迅速红了一般。周遭一片凉意,夏日蝉鸣,那声声清脆而昂扬的叫声穿透小丫鬟的鼓膜。 今日的芳琦院委实热闹,平日里只黄氏祖孙居住在此,旁人不曾踏足半分,当下厅堂里却挤满了人,座无虚席。 “大夫,怎么样,我孙子可有碍?”坐在上首的老太太见他出来,忙起身焦急地拽着胡子稍稍发白的老大夫。 兰姝坐在一旁与徐青章握着手,她心中亦惶恐不安。方才徐管家急急忙忙过来告诉她,小瓷被祖母使人压了去,她一去凌霄堂便看见了嘴角淌血的小丫鬟,一问才知白平儿的孩子出事了。 兰姝不料,她今日竟一语成谶,白平儿居然真有了身孕。她不像自己爱出去玩,据她所知,自从她与黄氏进了凌宅,就再没有出去过,好似对外头的世界一点儿也不好奇。家里头的男子又只有那么一位,故而今日那没成型的血水,定也与她有血亲关系,否则祖母也不会这般盛怒。这不,大夫一出来她便着急地询问她的孙子如何。 可惜老大夫摇摇头,“老夫尽力了,里头那位娘子今日摔倒只是诱因,她近段时日多食了些山楂冰饮子,男子行事也有些莽撞,胎像不稳,这才落了胎。可惜了,是两个没发育好的男胎。” 老大夫这一番话倒是与老太太不谋而合,白平儿肚子里怀的果然是男胎,但到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太太一闻,松开手惊得连连退步,被柳叶虚虚一扶,摔倒在靠椅上。 女子有孕不易,生子不易,养大成人更是不易。她一把老骨头,如今就指望孙儿步入官场,再生几个子嗣传宗接代,将他们凌家发扬光大,如此她也能有脸去见祖宗,却不想今日得了这天大的灾祸。 “来人,给我把这烂蹄子拖到院子里,打她一百大板再卖去翠柳院。”等老太太回神,一双精明的眸子里迸出滔天怒火。 兰姝怎么也想不到,老太太为何听了大夫的话,知道错并非全在小瓷,却还是要狠狠罚她,“祖母,小瓷罪不至死,求您放她一条生路。莫说卖进妓院,便是被打一百板子之后还能不能出气都说不准了。” 瘫在地上的小瓷在木槿堂里已经被狠狠罚过了,手心和脸上血迹斑斑,却还是虚弱地冲她的小姐笑了笑。 兰姝跪在地上不忍心地低下了头,她知道良贱不通婚,知道她只是个下人。一个下人,卖身契被主子拿捏在手里,在家里死了便是死了,就算是官府,又岂会受理这等小事?可小丫鬟和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与她相似的年纪,却被这吃人的深宅所吞噬。 “金大夫,里面的妇人身子可会有损,日后可还能受孕?”徐青章虽不满兰姝跪在地上,但也知凌老夫人说一不二,此刻正气在头上。 “回世子爷,只要调理好,房事不要那么频繁,日后还是能受孕的。” 金大夫的话很直白,立在一旁的男子微微皱眉,见地上的娇娇儿神色无异,眉心才舒展开来。 “老夫人,手下留情。这丫鬟自小伺候兰姝,是个实诚的。今日这事因我而起,徐家会送来些调理妇人身子的补品,再将我手里头的两个庄子送给白小姐,还望高抬贵手,饶这丫鬟一命。” “世子爷啊,倘若您那时将平儿纳了去,她今日何苦来哉,要受这等失子之痛。若今日平儿肚子里的是您的孩子,您还会拿两个庄子来打发人吗?” 徐青章见当初教过他的黄师傅此刻跪在他脚边,抓着他的皂靴逼问他,他只粗略扫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将目光再次转向兰姝。女郎身子窈窕,跪在地上也有一股飒爽之韵。除了兰姝的孩子,谁的孩子他都不在乎。又如何会将白平儿的身子放在心上,他无法共情,可他却要为兰姝做主。 “老夫人,今日之事谁也不想看到。但人死不能复生,您今日就算打死了这丫鬟,白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也生不下来。” 此刻正襟危坐的老夫人目光如炬,朝兰姝扫了过去,又望向站立的男子,良久她才冷冷开口,“好个人死不能复生,就依徐世子所言。谁都不如我孙女有福气,姝儿,你好样的。”说完便甩袖,由着柳叶掺着走了。 徐青章见她一走,忙上去将兰姝扶起来,待金大夫诊断后,得知小丫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兰姝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瞥见黄师傅依旧还在地上痛哭流涕,口中念着她的曾孙,两人不想多留此处,便想将小瓷带回兰芝阁。 “表小姐,今日之事,莫非您是故意的?平儿是不如您有福气,能嫁入徐家。可您也不该叫丫鬟去推倒平儿,我可怜的曾孙啊,你们好苦的命,就值两个庄子啊。” 地上的老妇难过到极致,原先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嚎,眼下瞧见老太太思索半晌被他说服了,他们几人也想离开,更是口无遮拦。她与孙女相依为靠十几年,入了这凌宅后矜矜业业,眼看就要飞黄腾达了,却让她痛失亲人,她如何不痛?更何况白平儿还是她看着长大的,更是她亡子唯一的孩子。 兰姝自知理亏,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又如何能将那血水塞入白平儿腹中?女子月月来癸水,她们是最不怕血的。即使徐青章拦着她,并未让她瞧见那些污血,可她鼻子灵,在厅堂也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小姐,嘶,都是奴婢不好,害小姐担心了。” “莫要说这些丧气话,好丫头,小姐都快心疼死了。”兰姝专心致志给她抹着药,她动作轻柔,不想还是弄疼了小丫鬟,听着她抽抽的声音,她心中有些恼老太太。 “嘿嘿,小姐,还是您料事如神,不想那白平儿还真有了身孕,就是不那么幸运,您的小侄子没了。” 凌老太太今日被气得不轻,若是听着小丫鬟的打趣,指不定要被她气瘫在床。 “好你个没心没肺的,小姐今日为了你下跪求情,这才将你的小命保住了。如今你还撒泼赖皮,下次还长不长记性了?” 小瓷知道兰姝在装模作样教训她,两人便嬉闹打作一团。 “世子爷,今日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小丫鬟说着便对他行了一个大礼。 她心里明白,徐青章爱慕小姐,便连她身边的婢女也护着了。果然,片刻后便听到徐青章随意道了句无妨。 兰姝原是和徐青章牵手想出去逛逛的,可没想到中途遇到气喘吁吁来报信的徐德。她一听,人都被吓傻了,眼神呆滞,怔怔地立在原地。还是徐青章牵着她,不断宽慰她,她才慢慢缓了过来。自三年前她瞧见父母的遗容后,便对生死有了敬畏之心。她对生命的逝亡,有些畏惧之情。 兰芝阁里只一个冰鉴,不过丝丝凉意沁人心脾,经此一遭,兰姝心境有些凉,也没了躁意,伏在男子胸膛,小手时不时戳着他,“章哥哥,你父亲何时才能归来?”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84节 徐青章那日告诉她,要等他父亲从五台山的五行庙祈福回来,他俩才能私奔。说是私奔,实则却算得上是辞官隐居。他虽赋闲在家,可身上却是个有官职的,并非白丁之身,断不能自行消失,那是枉顾皇家威严。 “快了,姝儿,将近还有十来天。是哥哥不好,让姝儿久等了,哥哥过几日带你去城外的避暑山庄可好?” 男子如今与她相处下来,全然不复往日的嘴笨,是以兰姝听得舒心。徐青章见她点点头后并未目露不满,这才松了一口气。 与兰芝阁的缱绻温馨不同,自众人都散了之后,芳琦院那浓厚的血腥味却久久不散。 榻上的白平儿已从昏死中醒来,苍白的面容,唇脂却艳得吓人。那是她托凌科的小厮给她带的,凌科从不与她亲吻,近日却爱抚摸她的唇,喜欢将她的口脂全部抹开。 一同鲜艳的还有那山楂饮子。他不爱吃些甜食,是以旁的女郎给他带的饮子,都进了她的肚子。她闻着香甜,喝得舒爽,没想到那却是一道催命符。她近日在他身上嗅到了熏香,想来价值不菲,应当是位大家闺秀。还在他身上寻到了几根青丝,一个未见过的香囊。 她明里暗里问过他几次,何时给她名分,他却只字不提,只一心拍击着,拿她泄欲。有一便有二,她尝到了禁果,同他一样,她戒不掉。只是肚里有孩子,实属意外,毕竟他从不留自己过夜。她只当自己近来胃口好,才多用了些膳,没想到竟被旁人说中,她当真是有了身孕。 可怜她的孩儿,还未成型,还没睁眼瞧一眼这世界便从她身上淌了出来。冤有头,债有主。[4]凌兰姝,她要让她十倍百倍奉还,让她给自己孩儿陪葬。诚如黄氏所言,她的儿子,两个未发育好的双生子,如何能用两个不值钱的庄子就打发了?她的孩子生来便是要同他的爹爹一样,要当大官的。不是什么白身,腌臜泼皮,更不是百戏楼里边供人取乐的玩意。 她好恨,肚子和身下的疼痛迫使她闭上双眸滚落两行热泪,露在被衾外的手则死死抠着木榻,心中充满痛楚。 凌科回来得知后并未动怒,末了来了趟兰芝阁,吩咐兰姝给他死去的孩儿抄写几卷经幡。恰巧徐青章那时有事出去了,两人便没有碰面。 小瓷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没撞见,否则还得多生些事端,毕竟若是徐世子在场,小姐定要他搂着的。可外男在小姐闺房与她行些亲密之事,即使两人已有婚约,传出去也是不好的。 徐青章的确有急事,早前他除了去军营训练之外,中郎将的职务还需皇城巡逻。只不过前几年他一直征战南蛮,这才将职务交由了旁人。 成居寒如今暂代他的职务,他当初多亏了徐青章提携,理所应当,自然也差人来跟他通报了一声,原是今日国公府两位小姐被贼人掳了去。 祝枝雨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是想尾随徐霜霜,阴她一把,却不料同她一起被山贼掳走了。被那大棒子一敲,她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徐家当家人不在,徐霜霜在家愈发刁蛮,她虽然早两年便已及笄,可心态还跟小女郎一样,眼见祝枝雨这等低贱的人住进了徐家,外头的人还戏称她是徐家二房的小姐,便是她不出门都听了些风言风语,她这才恼了祝枝雨。什么下三滥的阿猫阿狗,也配与她提名徐家的小姐?于是她不是吩咐下人给她吃剩饭,便是使了银子叫下人磋磨祝家母女。 令人出乎意表的是,二房的徐侍郎出手阔绰,给庶女添妆一出手便是十万两,可他新抬的姨娘却在国公府吃不饱。 下人贯会见风使舵,徐霜霜即使犯了错,行了些不规矩的事,可国公爷宠她,未婚夫都不曾嫌弃她半点。他们自是晓得,这徐家唯一的嫡出小姐,便是徐家最尊贵的孩子。想必在他们心中,若是徐霜霜是男儿身,哪里还有世子爷的出头之日? 祝枝雨性子泼辣,便是连成年男子不曾畏惧半点,又如何忍得了徐霜霜?她和祝寡妇如今一日只得一顿吃食,还没有半点荤腥,便是平常人的身子也受不住,何况她娘亲还有了身孕。 她不服,背着她娘亲去了木秀院,她所求不多,她只是想让她娘亲和弟弟吃饱饭而已。可她虽进了嫡夫人的院子,却连林氏的人都没见到,便被她身边的嬷嬷告知,如今正在老太太的丧期,少食些就权当给老太太祈福了。便是连家里两位老爷都前往寺庙祈福,她祝氏母女又有多大脸面,还能顿顿吃上荤腥?嬷嬷的话自是不中听,还掺杂诸多恶意讥讽。 祝枝雨听后立在原地默了默,随即在木秀院大吵起来。她只是想让娘亲吃饱饭,她才不管他们那些大道理。若真得用这个法子祈福,活在世上的人都有一种淡淡的死意。 若是老太太还在世,定也是会同意她的想法的。她进府时随着娘亲过去给老太太磕过头,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她耍宝,将自己用柳枝做的笛子掏了出来,给老太太吹上了一段,还得了她的赏。 老太太拉着她说年轻真好,她少时也曾得过那样一个柳笛。她便将自己的宝贝送给了老太太,自然也得了她的回礼,是一套价值不菲的金镶黄玛瑙头面。她满心欢喜,她娘说那样的好东西,到时候留着给她压箱底。 说什么少食,不食荤腥,都是捏词,不过是瞧不起她们母女罢了。别以为她没听见那些长舌妇说她娘狐媚,勾得她爹爹下不了床,这才有了身孕。她原本想上前与她们争论几句,她娘亲立时将她训了一顿,叫她少生事端。 她还晓得挽棠阁那位凌小姐,徐世子的未婚妻,她日日在府上都能用些新鲜瓜果,稍稍不新鲜的她便不要。醉清风的小厮顿顿都来送菜,馋得她口水咕咚咕咚地往下咽。醉清风的菜她之前跟着爹爹吃过两三回,甚是可口。 旁人能吃山珍海味,可口饭菜,她与娘亲却餐餐只有烂菜叶和酸掉的馒头,还总吃不饱。莫说与凌小姐相比,便是连当初住在外头时都比不上,她不服,为何世道如此不公? [1]摘自柳宗元《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 [2]摘自诸葛亮《出师表》 [3]摘自苏轼《洗儿》 [4]摘自释普济《五灯元会·法云本禅师法嗣》 第73章 女主人 好狗是不可以对女主人有非分之…… 无奈纵使她心中有千万委屈, 她也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自然不敌那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她虽败了,却依旧不服输。但也不得不感慨, 不知道她们吃什么长大的, 竟生得那般虎背熊腰, 拎她如拎小鸡崽一样。 她被打出了木秀院, 婆子手劲大,她身上一片伤, 不敢再回她亲娘那处。恰巧又碰上了即将外出的徐霜霜, 她便尾随她,想给她使些绊子, 让她瞧瞧自己的厉害,却不想同她一起被这穷凶极恶的山贼掳了来。 “叫你把徐家嫡女绑来,你怎么绑来三个婆娘?”男子不满地用大刀戳了戳地面。 “大哥, 那人只说了要徐二小姐, 可小的也想讨个婆娘, 俺娘在家还想抱孙子咧,大哥咱们人一人一个,俺还搞来了点春药,嘿嘿,到时候烈女变荡.妇, 嘿嘿,让这些丫头片子晓得咱们哥俩的厉害。” “你们要什么, 钱?我丫鬟身上有五十两银子,可以都给你们。”徐霜霜声音带着颤,她今日出门并没有带侍卫,这才给了这些宵小之徒可乘之机。 没人会嫌弃银子多,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一听这话,在南竹身上搜了一通,果真找到一个荷包,里头放着五十两白银。又见他目露欲色,把徐霜霜头上那些闪着火彩的珠翠都收了去,末了还捏了捏她,“嘿嘿,这大小姐就是好,细皮嫩肉的。” “行了,狗崽子,赶紧的,把那大小姐给人送去。”纵使这山匪不认识徐霜霜,但也从穿着打扮中识得她便是上家要的人。 徐霜霜吓到浑身打颤,她一介贵女,如何受过这般委屈。 “你干什么,别过来,混账,知道我爹是谁吗?” “大小姐,落到咱哥们手里,就别唬人了。知道我哥杀多少人吗,我大哥把他们村的人都吃了,手上还差你这条小命吗?”其中一位男子往他旁边指了指,那人一身戾气,凶神恶煞,确实很容易让人信服他所说的话。 “我已及笄,我的肉定是不好吃的,吃她们俩,她们岁数比我小,她们更好吃。” 被捆在一旁的祝枝雨听她这话,忍不住对她翻个白眼。那尖嘴猴腮的说什么吃人,一看就是胡诌的,亏得这大小姐还深信不疑。 “俺可不好吃,俺娘从小带俺挑大粪,俺手上都是老茧子,不信你瞧。”说着就想将捆在身后的手给他们展示,继而又说,“俺如今到徐家做了一个粗使丫鬟,每日受人排挤不说,还总吃不饱,夜里还要给爷们倒夜香,哪里有您这位大小姐细嫩可口。”说完还挤出了几颗泪珠子。 莫说是徐霜霜,就连身前这两位满脸阴险的男子都被唬住了,瘦子连忙去查看她的手心,果然见她手上全是茧,一看便不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子,不由得捂着鼻子后退几步,“大妹子,恁咋那么埋汰呢?” 许是那人也有几分善心,见祝枝雨实在是瘦小,面黄肌瘦,跟地里蔫蔫的黄菜叶似的。他纠结了片刻,上前给祝枝雨解了绑,“行了,瞧你也是个穷苦丫头,和俺一样,算了,爷难得发一次善心,赶紧回家去吧。” 祝枝雨没想到她随口胡诌,这人还真信了。但她自不会拆自己的台,挤出几滴眼泪对他们感恩戴德,“多谢大哥,多谢大哥,小妹我来生定给您当牛做马。” “祝枝雨,你胡说什么呢,你哪里是挑,挑……”徐霜霜舌头打结,她是说不出那么恶心的词,她连更衣之后都要净手熏香,如何能想象那秽物。眼下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只能任由那自称挑大粪的蹦蹦跳跳出了山洞,末了还暗地里给她做了个鬼脸,气得她五官稍稍扭曲。 “行了,别磨蹭了,打晕她。”吃人凶汉不耐烦地抬手指了指徐霜霜。 须臾间,徐霜霜扇动两下眼皮,便被身后一记手刀砸晕了过去。 徐青章和成居寒赶来时,山洞里到处弥漫着旖旎气息,那尖嘴猴腮的弄来的的确是猛药。即使是个丫鬟,到底也是深宅大院里头的,手无缚鸡之力,不比要干农活的,当然也不敌两个成年男子。魑魅魍魉又如何懂得怜香惜玉,榻上触目惊心,淌着一大片血迹。不用多说,那鲜血定是出于榻上的女子。 “还有两个人呢?”徐青章一脚踹翻他俩,那两人显然吸食了太多□□,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刺激了神经,霎时清醒了几分。 在一顿暴揍之下,两人就交代了个清楚,原来是某位大户人家的少爷看上了徐霜霜,想一亲芳泽,这才使了银子吩咐他俩,有了今日的绑人之事。那个尖嘴的本是个偷鸡摸狗之辈,又听那面目可怖的吹嘘自己啖过人肉,这才与他结为兄弟,专门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那人给了两锭金子,他们可不管你是谁家的女儿,对他们而言,银子便是安身立命之本。 两人找到徐霜霜时费了些时间,只是他俩都没料到,幕后之人居然是程家的人。 物以稀为贵,[1]程家小辈多,程泽延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也不如国公府唯一的嫡女用度奢华。他虽少时被徐霜霜拒绝了,可少年一腔爱慕之心,又如何能在一朝一夕中烟消云散?徐霜霜对他而言,是天上明月。我本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2]他终是不明,为何天上月不是他的月,为何月光不照他? 徐青章将他双腿打折后交由了京兆尹,这位佼佼者认罪般地下了狱。 “哥哥,多谢你。” 男子没回话,目光却扫向她,见她衣裳完好,只发髻有些凌乱,心下却是叹了口气,她终究是自己的嫡妹。那日他在祠堂晕倒时,料想也是她唤了人照看自己。他也是前段日子在玉琦院的时候才明白,这位嫡妹与她母亲相比,待他是有些不太一样。 他真切般地不喜狠厉的女子,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终究是护了她一次。方才他已从程泽延口中得知,他欲向徐霜霜行不轨之时,祝枝雨进来救了她,可她却…… 六月十五开天门,娘亲跟她说过,她出生那日喜鹊飞上枝头,是个好兆头。即便家里贫穷,父亲身子不好,家里的吃穿用度全靠娘亲日复一日磨豆子,卖豆腐维持度日,可她们依旧很幸福。 奈何天公不作美,她父亲没过几年就病亡了,一场风寒,于还寒时分要了那个身子单薄男人的命。她其实对他印象不深,若是旁人论及她的生父,她怕是只记得他是个穿着补丁,拿着一本书的穷酸书生。一个寡妇带着个小女郎,活得有多艰辛,并非她们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可以想象的。 她不识字,也不会绣花,她只会拿着棍棒,替娘亲赶走那些登徒子。那些恶棍垂涎她娘的美貌,甚至在夜里多次想翻墙进来,她起初害怕得不敢睡,终日提心吊胆。她们的房里永远备着一壶滚烫的茶水,那是用来泼人的。 徐二老爷很儒雅,他会摸着她的头唤她雨儿,与那些登徒子不一样,她不反感他。听到她娘屋里那些暧昧的声音传出来,起初她会臊得面颊通红,久而久之,她也盼着他能多来看看自己的娘亲。因为她晓得,她娘爱上了他。 今日是她及笄之日,不想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她也能发出,即便她身上的,不是她的相好,更非她的夫君。 她虽然被那尖嘴猴腮的放跑了,可她没走几步又隐在暗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即使大小姐对她很坏,她依旧想救她,只是大小姐高高在上,丝毫不领情。 她好热,好痛,她想娘亲,想爹爹,想亡父,想徐家二少爷。 她那日无意中瞧见过他压着他的未婚妻,在竹林深处与她耳鬓厮磨,她心生慕艳意。她当时不知道如何想的,只是迈不动步子,只能躲在暗处静悄悄地看着他们。她原是想挖些竹笋来吃的,可竹笋没挖到,她瞧着他俩,却不断吞咽着口水。 伏在她身上的她自然不知是谁,可她隐隐约约瞧见他的眉眼与那人有些相似,于是她口中不断地唤着内心深处那个人的名字,好似真与他做了快活神仙一样。直至今日,她才得知,自己对那人生了妄念。 虽说徐青章对那日祝枝雨对兰姝的冒犯一事耿耿于怀,可她如今也算得上是徐家人,便吩咐人给她收拾干净,将她和徐霜霜一同送回了徐府。 祝枝雨一上马车便抬手扇了徐霜霜两巴掌。她心善,原是去救她的,岂料这黑心肝大小姐,一见她得救,竟拿花瓶砸晕了她。她自幼生长于娘亲棍棒之下,可她今日方知,男子给她带来的痛,远比棍棒要猛烈得多。奈何这两巴掌也抵消不了她心中的恨,她想象不到,一位面容姣好的女郎,为何心肠如此歹毒! 三位女子当中,今日失身的便有两位,京兆尹考虑到出事的是徐家女郎,便没有要她们前去描述一二,直接缉拿了那三名恶棍归案。 过了几日就连宗帝闻之,也降了他父亲,那位程三爷的官职。程家子弟接连出事,程杰岂能坐视不管? “都给我跪下。” 程杰年过七十,胡子花白,一双如鹰般的双眸却显现他的精明能干,此刻他拄着拐杖,威严十足地顿了顿地。须臾间,就见乌泱泱一群人全都跪倒在地。 程国公爷在家宛如土皇帝,若论谁敢与他争论一二,便是只有程十三了。果然,倚在门口的程峻奚吊儿郎当地盘着手中核桃,脸上的神情亦是怡然自得,与跪在地上的那些兄弟姐妹的惶恐完全不一样。 “老头子,我看您趁早将那些没婚配的都拉出来相看相看,省得家里人这么多。” “混账,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待那不省心的小儿子离开后,程杰才收回了目光,只见他双手扶着拐杖,见底下的子嗣恭恭敬敬跪拜自己,一眼望过去全是不敢抬头的黑色脑袋,他很满意,沉声道:“十三说的也不无道理,老五媳妇,你也该在家里办几个宴会。” 被提名的戚氏忙诚惶诚恐答话,“回父亲,儿媳定当办妥,邀请些贵公子贵小姐来家里玩耍。” 程杰默了默,随后看向一旁的茶盏,黄氏心领神会,克恭克顺地双手捧着,低眉顺眼递到他面前。黄氏虽是坐着的,可却坐在他下首。细细一看,与旁的府邸摆放的座椅位置截然不同。 莫说旁的家眷,就连当今圣上,自古以来皇后的座椅都能与他平起平坐,可放眼望去程家却是不尽相同。程家主位只有一个,毫不疑问那是程国公的专属座位。 程杰接过黄氏递来的茶,润了润继续道:“你们生是程家的人,死是程家的鬼,就算你们日后和旁人组建了家庭,亦或是嫁入别的府邸,别忘了,你们姓程,凡事要以程家为重。老五媳妇……” 上首的古稀老人朝其中一位妇人望去,被他提点的东氏也如先前的戚氏那般,畏畏缩缩上前等着被训。 “泽延是我看着长大的,亦是程家的杰出子弟,如今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老五媳妇,你是怎么教出来的?”说完便将手中的茶水连杯带盏泼向她。东氏岂能不知那茶水的滚烫,家里头的人都知晓,程杰惯爱喝些滚热的茶,可她即便被泼到身上也不曾闪躲半分。只因若是避开,她公爹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 “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媳无用,是儿媳的错,万望父亲见谅,儿媳待会便自行去祠堂领家法。”东氏似不知疼痛一般,朝上座的男人匍匐跪拜,那碎片划破她的手心也未见她敢皱眉半点。 “将女戒和家规摘抄十遍,后日呈上来。都下去吧,老三和老五你们俩留下。” 程家虽然爱行些仗势欺人的事,但在朝为官的也不过是程杰和他的两个儿子罢了。三儿子在宗正寺,五儿子是司农寺卿,本想着程泽延过些时日也即将出仕,没想到却是出事。 “爷,咱们现在去哪溜达?”狗柱讨好似地上前,给他身边穿着宝石衣,头戴白玉冠的贵公子打着扇,企图为他降些躁意。 这天气实在闷热,蓝澄澄的天,毒辣辣的日华高照,炙烤着万物,树上的知了也叫得人心烦。虽说程家也不是用不起冰块,可程十三着实不乐意整日待在屋子里,“热死你家爷了,今晚去杨德山庄避暑。” ………… 徐青章马不停蹄赶去凌家时已经是深夜了,他先回了趟徐家,沐浴过后才翻了凌家的围墙。只是他没想到,娇娇儿的房门上了栓。身高马大的男子朝紧闭的木门看了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倚在门前席地而坐,给里面的贵女做起看门犬的活计。 区区一扇木门自然阻挡不了他,他一脚便能踹开,或是从门缝里撬开,但他不敢。兰姝此举,无异于不满他今晚的失约。倘若他硬闯,那便是如何都哄不好了,他知晓里边的女郎一向吃软不吃硬。他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硬闯她的闺房。 兰姝是沉沉睡去了,不过耳房的小丫鬟倒不曾安眠。红叶偷了她爹的叶子牌,三个小丫鬟正玩得痛快呢。兰芝阁的活计不多,徐青章照顾兰姝又事事亲为,故而就连小瓷也迷上了这叶子牌。她们几人熬夜点灯,吃着小食已经玩了好几个时辰了,此刻自然也听见了门外的动静。 “哎,你们说咱们要不要给世子爷开门?” “要去你去,小瓷姐姐,小姐同你好,定不会怪罪你的。” “好啊你个没心肝的,亏得姑奶奶还给你留了知味斋的桃花糕,竟怂恿你姑奶奶犯事。若惹了小姐不高兴,明儿就给我一个瓜落儿吃。” “哈哈哈,小瓷姐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红莲被小瓷挠痒痒,笑得眼泪汪汪,忙向她求饶。 “好姐姐,您就饶了红莲姐姐吧。”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85节 红叶也上前拉着她,替红莲求情,小瓷这才松手不再使坏。几人嬉闹了一顿出了些汗,喝了几口冰饮子后瞥见屋外的徐青章倚在门边,似有等到天亮的心思,“哎,可怜徐世子一片痴情了,明日小姐定会教训他的。” “你若心疼姑爷便去给他开门,嘻嘻,到时候小姐早日生个小少爷出来给你带带。” “你个小蹄子,我看是你自己想男人了。”小瓷朝她丢了把扇子过去,不想那扇柄砸到了冰饮子,茶盏滚落在地发出清脆一声响。 兰姝心里头想着事,今晚她本就没睡熟,隔壁小丫鬟的举动立刻吵醒了她。她蹙着眉心,显然有些不高兴。但下一刻她就被揽入怀中,是松木香。怀中女郎回抱着他,往他胸口蹭了蹭,“哥哥,你来了。” 原是丫鬟听见卧房的动静,料想兰姝定是醒了,几人都不敢上前吃瓜落,这才放了门外那人进来,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就让徐世子替她们哄小姐。徐青章不知她们那几个小丫鬟心中的小九九,便是知道了,他也是甘之如饴,欣然往之的。 “哥哥来晚了,姝儿,抱歉。” 兰姝闻腻了他身上的皂荚味,便要求他日日抹些香膏,她最喜欢他身上的松木香,让她很安心。 “章哥哥,快上来,抱着姝儿睡觉。” 这还是徐青章第一次睡在她的闺房,满屋都是甜腻的香氛,最香的,莫过于他怀中的娇娇儿。小女儿家的香味弥漫在他身上,他知晓,自己明日起身,定也会粘上她的香。 榻上男子面容虽不妖艳,却十分俊朗,兰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满意地闭上双眸,继而又窝他怀里,与他紧紧贴着。 温香软玉入怀,让他想起今日瞧见那祝家女儿,同样是女子,纵是旁人赤身露体呈现在他眼前,他都不曾多看一眼,旁人的身子对他而言好比一块光溜溜的猪肉。可怀里的小娘子身上衣物完好,他的心却乱了,似一池春水,被淅淅沥沥的雨滴击打,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乱了他的心神。 “姝儿,可要哥哥压着你,咬你的小耳朵?” 女郎似是睡着了一般,呼吸沉稳,并未回应他。男子皱眉,有些不甘心,复而又轻声问了一遍,“姝儿,哥哥可以亲亲你的小耳朵吗?” 过了几息都无人回应,想必怀中的女郎已经熟睡过去了。男子是徐大家,徐老国公亲手带出来的学生,端方有礼,品行优良,与那尖嘴猴腮的雷公,偷鸡摸狗之辈天差地别。只是榻上这位相貌俊美的郎君,此刻却有些不管不顾,想轻薄怀中的女郎。想必他怀中的美人,定是同意与他亲近一二的,否则又岂会夜半给他开门,让他入她香闺,唤他上香榻,窝他怀中沉沉入梦? 男子粗浊的鼻息喷在女郎如白玉的脖颈,他从未吻过她的脖子。可今晚不知怎的,他控制不住那些想要亲近她的念头。他并非重欲之人,可兰姝于他而言却是一剂猛药。他不知自己为何嗅着她的香味,耳边听着她浅浅的呼吸,那一汩汩的念头就会倾泻而出。他认输,他投降,他这一生都离不开她,他想做她的狗,对她乞尾摇怜,求她爱抚,求她亲近自己。 他今日骑马路过早前为朝朝备好的宅子,里边生机盎然,只是这终究会是个荒废的院落。他心中不由得感叹万千,他到底是亵渎了她,即使那是另外一个她。他不免嘲弄,怀中人即是他的心上人,他又如何会爱上旁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3] 泄过一次后,那杂念便不再缠绕他心头,他虔诚地吻了吻她的发顶,他方才只嗅了嗅她,终是没有趁她睡着,做出轻薄她的事。 他想起身,去收拾一下自己的污浊,可没想到自己刚准备蹑手蹑脚下床,就被女郎骑在上头。她压着他,将全身的力往他身上砸去,女郎自以为自己定是英勇无比的小英雄,控制住了这贼人。可她不知道,倘若她是旁人,身下的男子一使力,她定是要被踹下床的。 “章哥哥,不许走。” 徐青章咽了咽口水,又见她并未挣开眼睛,料想她还未清醒,他轻声细语哄着她,“好,哥哥不走,姝儿。” 女郎没回应他,只是趴他身上继续睡去了。徐青章心想,娇娇儿贯会折磨他的,但他心意也愈发得意,那念头也随之膨胀了起来。他虚虚搂着她,不敢用力,害怕自己会吵醒她。 兰姝梦见自己躺在一块被火辣辣的太阳炙烤过的大石块上,又硬又热,与她往日睡的柔软被衾天差地别,她一恼就扇了一巴掌。片刻后听见男子闷哼一声,她这才从梦中醒来,一瞧,身下的石块不是石块,而是她俊美的未婚夫。 徐青章一晚未眠,女郎压着他,他心中的欲念却不断膨大,他什么都没做,最多不过轻轻抚着她脊椎凹陷处来回滑动。就连底下圆润的玉臀他都不敢触碰半分。他是她的犬,他如何会瞒着她,对她肆意妄为,好狗是不可以对女主人有非分之想的,除非得了女主子准许,又或是盛情邀请他…… [1]摘自白居易《小岁日喜谈氏外孙女孩满月》 [2]摘自高明《琵琶记》 [3]摘自苏轼《题西林壁》 第74章 鼻血 他是得寸进尺的坏狗 兰姝此刻已然清醒, 她眉心微蹙,嘟着小嘴,娇嗔道:“哪里来的登徒子, 谁准你上姝儿的榻, 滚下去。” “好, 是哥哥错了, 姝儿莫恼,哥哥这就下去。”男子态度诚恳, 他小心翼翼搂着女郎, 似是想将她放下,再乖顺地遵从她的玉言, 下她的香榻。 谁料他的动作引来女郎的不满,“你走,快走, 姝儿再也不想见你了。” 徐青章见她语气凶狠, 眼里噙着泪, 一看便是被气着了,他态度愈发卑微,“好姝儿,可是哥哥又做错了?” 女郎吸吸鼻子,将小眼泪朝他胸口抹了抹, “若不想同姝儿睡觉,你走便是, 何苦来招惹姝儿。” “没有,姝儿,哥哥没有不想和你睡觉。昨日哥哥去擒拿了山匪,晚上归时, 瞧你屋里门紧闭,便不想打扰你。姝儿,哥哥错了,哥哥不该让姝儿一个人睡觉。” 男子宽大的手掌轻轻扶着她的后背,兰姝觉得有些痒,反手擒住他,不许他乱动。 “章哥哥唬姝儿,说好要压着姝儿的,姝儿讨厌你。” 徐青章见她这会语气不如方才凶蛮,猜想她应当缓过来了,遂道:“好姝儿,哥哥现在压着你可好?” 身上女郎没应他,小脸趴在他胸口,拿食指戳着他,逐渐地她似乎耐心全无,力道也加重了些,男子的衣服被她戳出一个个小坑。饶是再迟钝不过的男子,此刻也应当明白她的潜意,更何况榻上的男子与她相识多年,最懂她的脾性。于是下一瞬,他翻身将身上女郎压了过去。 “姝儿,舒服吗?”男子压着她,嘴唇凑到女郎如弯月状的小耳朵旁,口中吐出的热气也都喷了进去。 “哥哥,耳朵痒。”兰姝忍不住身子抽了抽。 徐青章一听,又见女郎一脸春意,满面的媚态。于是颤颤巍巍将唇瓣凑了过去,再度含吮住女郎的小耳朵。他好馋,这块肥肉终究是入了他的口。他一整晚都没合眼,嗅着她的芬芳,忍不住想清醒地沉沦,他不愿意错过与她亲昵的每一天。便是叫他终生不睡,整日整夜守着她,他亦是喜不自胜。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1] 兰姝隐忍地憋住了自己的颤音,她抱紧了这位威武的郎君,他好大只,庞大的身躯将她的身子完全隐入身下。兰姝小腿被他压着不舒服,便使了些力闹着要出来。男子似是明晰男女体格的差异,他虽压着她,却不敢将力全使她身上,故而女郎一挣扎,她的双腿便立时重获自由。但女郎却是个不安分的,她摇晃着小腿将他圈住,以柔克刚,身上柔软的绸缎和他的亵裤摩挲着。男子自不敢身穿外袍就上她的榻,正值夏季,是以两人的衣料都有些单薄。 徐青章原也是常年一身棉麻布衣,军营里边可没有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可他整日与女郎待在一起,那粗糙的衣料当天便将女郎娇嫩的皮肤磨红了,是以他连忙吩咐人购置了些柔顺舒适的绸缎。 男子此刻感觉自己像是一池春水中的一尾鱼儿,而他口中含弄的正是捕鱼人的鱼饵。他轻轻地压着她,细细地给她舔舐着,果不其然,身下女郎叫他再出些力,仿佛他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舍不得给她用一样。 指下肌肤嫩滑,他却不敢去啃食她的脖颈,只因未征求她的同意。他双手抚着女郎的脖颈,对能咬她的小耳朵这一件事,便已心生满足。他们虽日日腻在一起,可终究还是未成婚,不想将她欺凌狠了。 兰姝有些痒,借着他那硕大的裈带结来回磨蹭,她知道那里硬,定能将她心中那股痒意蹭掉。男女的喘息于榻上交缠在一起,旖旎又暧昧。倏尔间男子将她双手举过她的头顶,女郎似是被他这一动作吓住了,睁开含情脉脉的双眸。两汪春水映入眼睑,徐青章俯视着她,他凑近了她,四片唇瓣离得极近。 兰姝感觉唇畔有些温热,是男子呼出的潮气,又见他犹豫不决,便昂起身子,轻轻碰了碰他,软软的很饱满。却不料她的动作显然令男子满是惊恐,他眼里充满不可置信。兰姝蹙眉,再度将粉如樱红的唇凑了过去,和他贴了半晌,继而张口咬了咬他,见他依旧无动于衷僵在原地,便有些不高兴,以为他不想和自己亲亲,“章哥哥,小耳朵还要。” “好,姝儿。”男子声音沙哑又低沉,似是含了一把海岸边经毒辣日光暴晒过的热沙,又躁又糙。 一回生,二回熟,男子伺候她多次,虽然这仅仅是他第二次给女郎咬小耳朵,可他却能准确地把握她的敏感点,知道哪里能让她舒爽。 “哥哥,姝儿好痒,哥哥,再用力一点。” 兰姝双手被男子举过头顶,被辖制住了,只能夹着小腿磨弄那股痒意,渐渐地,男子看她神情委实太过可怜,便叼着她粉嫩的耳珠,身子也随着上下晃动。殊不知,不到片刻他怀中的娇娇儿就晕了过去,那股畅意直达脑仁,对她而言太过刺激了。 男子专心致志啃咬着她的听户,并未察觉女郎的异状。直到他回神,他才看见那副令他丑陋念头再次倾泻而出的画面。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凑了过去,将她淌出来的口水一点点舔食,有些滑,却很香。玉津一直淌到她下巴,他从上往下,将津液全部舔了个干净,末了还不舍地吸了吸女郎的脖颈。霎时,一枚小小的梅花印就呈现在他眼前。 他想,他应当是坏狗,得寸进尺的坏狗,背着女主人偷偷轻薄她,偷偷吃她的口水,舔她的下巴和脖颈。可他控制不住那些欲望,如若女主人想罚他,他也甘愿受罚。 兰姝虽然有些小性子,可她最是心善,但他宁愿她心狠一点,狠狠罚他,重重罚他,让他知晓非礼女主人是不可取的。他想被她的玉足踩在脚下,想被她狠狠教训。他爱她,便是她用玉足踹自己,他都要心疼女郎的足疼不疼。那晚夜里,她白嫩的玉足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足弓弯起时,像祝枝雨手中抽芽的柳枝,嫌嫩,可口。柳枝可以拿来抽人,他亦是用了她的玉足惩罚自己。 兰姝被他咬得畅快,即便早晨并不炎热,她依旧香汗淋漓,黏糊糊的粘在身上不舒服。歇了小半个时辰后,她醒来便叫了水沐浴。 “章哥哥可曾压过旁的女郎,咬过其他人?” “不曾,姝儿,哥哥只有你。” 湢室门没关,男子如门神一般站在门口,眼睛却不敢往里边瞟,他咕咚咕咚吞咽了几口,手指却触碰到腰间干涸的污渍,想着待会他也要清理干净。他昨晚并不好受,穿着湿裤子躺了一晚上。他并未身穿黑衣,裤子那上一大淌水渍很明显是属于雄性的气味。方才兰姝还想寻找气味来源,却被他一把拦腰抱起进了湢室。 他虽目不斜视,可却又忆起下属谈及的鸳鸯浴。他想着,待日后成了婚,他不求女郎能与她一同沐浴,但求能进去好生伺候她,做些婢女的活计。 “章哥哥,我洗好了。” 不用女郎多言,男子见她出来后,立即过去搂抱住她,“姝儿。” 眼前人即是心上人,若有来生,男耕女织,他便是连女织都不要她动手。无论贫穷或是富贵,他都要娇养着她,浇灌着她,只愿她一生喜乐安康。 “章哥哥,你这里湿了一块。” 兰姝听闻男子的闷哼,她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有没有用力戳他,可她分明记得她动作轻柔,不曾用力使坏,但为何他却比自己还娇气,面露痛色? “姝儿,哥哥去浴身,你先去用早膳可好?” 女郎见他神色有异,原想探探他的额头,但那人动作迅速地进了湢室,兰姝好奇地眨眨眼睛,不明白为何他有些异常。 “小姐,奴婢刚才听送饭的小厮嘀咕,说是徐霜霜小姐她昨日被贼人掳走了,好在世子爷带人去救了她。” “徐霜霜?” “没错,她还真是好命,据说一同掳走的有三位女郎,只有她安然无恙,其他两位就没那么好运了。”小瓷没将那些荤话说给兰姝听,同徐青章一样,兰姝在小丫鬟的心中,那就是玉洁冰清的神女。 兰姝没多想,她却一下子记起来另外一件事。“小瓷,你说两位交好的女郎,会因为什么反目成仇呢?” 小丫鬟显然被问住了,也同她的主子一样目光涣散,思考着这个问题。 “小瓷,你说林姐姐日后会不喜欢我吗?” “怎么会,好姝儿,你林姐姐定是待你如初的,就算没有她,姝儿还有我。” 兰姝话音刚落,里边的男子就带着一身潮气走了过来。 “哪里来的落汤狗,坏狗,你发梢上的水珠滴到姝儿的地毯上了。” 小瓷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急急忙忙找来干净的帕子递给徐青章,而后连忙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小鸳鸯。 “汪,哥哥是你的狗,姝儿。”男子半蹲在她脚边,俨然是一条好犬。 “章哥哥,你都多大人了,还没个正经的,哪有人将自己喻为狗的。” 兰姝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他手上的帕子替他绞干头发。男子的发丝又浓又密,还有些硬,在阳光底下如乌墨的绸缎一般,油润光滑。女郎手巧,片刻后便给他编了几条小辫子,还转身从梳妆台上找来白玉冠给他戴上。 徐青章长得好,眉骨高高凸起,显露男子的坚毅和稳重。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在军营里名声也很好,的确不乏爱慕和欣赏他的女郎和郎君。 兰姝知道他还有一副美人骨,她夜间趴他身上睡觉时,还经常用手指描绘他如鸟翅般的锁骨。推己及人,故而她适才沐浴,便是想到他可曾背着她与旁人亲近过,好在男子的回答是令她满意的。她也知道自己娇气,可若是旁人戳了他的美人骨,便如同抢走舔了她手上的糖葫芦,那她定是嫌弃无比,或许也要抢回来,然后再丢掉。 “章哥哥,你真好看。” 徐青章脸羞得通红,面红耳赤脖子粗,他如何能想象,短短一天内,自己心爱的女郎就主动亲了他三次。他不敢呼吸,不敢出声,更不敢回应她,害怕打扰她,吓到她。 “章哥哥,呀,你流鼻血了。” 兰姝连忙拾起帕子给他堵住两只鼻孔,她也不知,为何她不过是亲了他一下,他就呆呆地愣在原地,继而鲜血直流,红艳艳的,可她昨晚不也亲了他吗? ………… “小姐,南夷那边来了信,说是陈姨娘生了个儿子。还有,还有,” 南夷便是冯侍郎一家被贬的小地方,穷陬僻壤,箪瓢屡空,与京城相隔甚远,固然也是远远不及京城的繁华。 冯知薇放下木筷,眼神定定地朝她看去,采荷面露难色,纠结了几息才开口,“夫人她,夫人她和老爷和离了。” “怎么会?”冯知薇闻言,当即目露疑惑,俨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你没听错?我娘她当真,与父亲和离了?”坐在木椅上的妇人声音很轻,尤其是当她表露最后几个字时。 “千真万确,小姐。奴婢是听之前伺候夫人身边的钱嬷嬷说的,她儿子是个马夫,夫人心善,去南夷的时候给他们分发了卖身契。恰好她儿子上个月运货去了趟南夷,本想去上门拜访一二,结果得知夫人已经不在冯家了。原来陈姨娘上个月小产,那孩子只有七个月,不过是个命大的,竟活了下来。只是老太太却说是因为夫人抠门,不拿些体己出来给陈姨娘补身子,老爷便打了夫人好几次。夫人一时气恼,便提出了和离。可老爷最好面子,如何会同意?两人僵持不下,过了几天老太太要夫人净身出户,夫人这才得了和离书。” 冯知薇并不是个沉闷性子,只是她这会用膳用到一半,听了丫鬟的话后,却怎么也食不下咽,她沉默半晌,淡淡道了句,“撤了吧,我回屋里躺会。” 采荷也是看她小姐兴致缺缺,刚刚才没有将话说完,这会听了冯知薇的吩咐却杵在原地,似还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吗?”冯知薇终究是位孕妇,国公府虽然在斋戒,不过小徐管家送来的吃食到底还是有些荤腥,只是她却用的不多。徐青章并未听从秦氏的话,一次也没来瞧过她,外头的丫鬟说话又难听刺耳,故而她终日闷在屋子里,脸色瞧着有些蜡黄。 “小姐,夫人还说,若是您想离了世子爷,夫人……” “不用了,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2]她自小便被教育,如何成为一个好的当家主母。琴棋书画她虽谈不上精通,可也绝非草包。账簿,算盘,管家,她无一不在行。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86节 但她爱上了旁人的未婚夫,她争取过的,家里使人请了冰人来说亲,可他却一心只有旁的女郎。故而她甘心情愿由一顶小轿入了徐府,成为他的妾室。她虽不得宠,可他与自己却有一个孩子,她已然知足。 方才采荷她的话不中听,她对当下的日子很满意,她并不想要像她母亲那样与人和离。和离,脱离夫家对她而言是匪夷所思的,她无法与她娘亲共情。但既然她娘离开了冯家,那陈姨娘她是不是……如此想着,榻上的妇人沐着阳光,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即使国公府的当家人并不在府上,但下人还是如以往那般按部就班地做好分内之事,唯一稍有微动的便是二房的祝姨娘。 那日她得知祝枝雨被掳走,她一个当娘的无疑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即使日常生活中她时常打骂这泼猴,可她就一个女儿,如何会不心疼她?她月份小,这大半个月来日日吃些残羹冷炙,固然是没什么营养,待祝枝雨浑身狼狈地回来,她更是怒火攻心,捂着春台竟晕倒了过去。 送祝枝雨回来的是成居寒的副手林群,他一个而立之年的大老爷们,如何懂得妇人之间的弯弯绕绕?见她晕了,他也是好心,当即使人去唤了大夫过来。好巧不巧那大夫也是个实诚的,当着众人的面说孕妇应当用些荤腥才是,不可为了身材的纤细而节食。这话自然也传到了肖氏耳中,她黑着脸狠狠罚了厨房那些刁奴,一查才知又是那个不争气的闺女捣乱,她近日真是里子面子都被她丢尽了。日进斗金的徐国公府,家里有孕的小妾却饿到晕倒,传出去都要遭人耻笑。 祝家母女却也是因祸得福,日日能用些热菜热饭了,虽不是大鱼大肉,但也是正经姨娘的分例。只是祝寡妇到底心疼女儿,她宁愿少吃些少用些都好,也不想女儿出这遭祸事。 “雨儿,你,你回来可曾喝过避子药?” 这日祝寡妇将祝枝雨唤来房中,还屏退了屋里的两个丫鬟。春风和春雨也是林氏派来的,美曰其名伺候她,实则那两个丫鬟整日里游手好闲,时不时还吐一地瓜子壳,刺她们娘俩几句。祝枝雨对她俩怨念颇深,无奈她娘总是叫她息事宁人。 “娘,我,雨儿没喝。” “你这孩子,你,哎哟,我的老天爷,作孽啊……”祝寡妇一听女儿这话,气得她猛地一拍桌子,哐当几声,震得茶杯盖子发生几声清脆声响。 “娘,消消气,您别气坏了身子。” 祝寡妇抬起素手抚着雪额,眼下骂她也无甚用处,更何况自己的亲闺女还是受害者。 祝寡妇喝了祝枝雨递到唇边的茶水,清了清嗓子,眼神逐渐坚定,继而正色道:“你这段时日就在房里绣嫁衣吧,待你爹爹回来,请他即刻为你挑选一位如意郎君。” 入府这段时日,她也是瞧清了二房嫡夫人的做派,想必她定是不会管庶女的死活的。更何况自己的闺女还不姓徐,眼下只有待徐谓回来才能商议一二了。 她那日被气晕了过去,第二日正午才慢慢醒来,又因没进食,思绪游离,浑身乏力。又过了一日才调理恢复过来,故而今日急急忙忙唤来她,一问就知坏事了。也是,这偌大的国公府,除了她这位亲娘,谁还能关心她的雨儿? “你那日,那贼人,他,他可有往你身子里弄进去?”祝寡妇虽说经了两个男人,可她却也是知羞的,如今却不得不和亲女谈及这些糟心事。 “娘,有,有的。” 寡妇的孩子早当家,她俩孤儿寡母生活多年,祝枝雨显然不是一窍不通,不谙世事的小女郎,她自然知晓男女之事指的是什么。 “你,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哎哟我的肚子。” “娘,别生气,别气着我弟弟了。”刚及笄的女郎并未脱稚气,瞧着还如豆蔻少女一般,含苞待放,朝气十足。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3] 虽说瞧着和以往无异,只是内里到底和豆蔻少女不一样了,“娘,女儿有分寸的。女儿想向林将军请教,让林将军教女儿几招防身术。” 女郎口中的林将军,便是那日替她们母子做主的林群。他一介莽夫,祝枝雨一口一个林大哥,哄得他嘴角高高翘起。这马屁拍得好,他听得舒心,十分受用,还想与她当场结拜为义兄妹。 祝寡妇也知她们母子受了林群的大恩,便也不拦着他俩来往,只是那人看着委实有些老气。“雨儿,你可中意那林群,要不等你爹爹回来我向他打听打听?” “哎哟娘,我的亲娘,您老想哪里去了,雨儿不喜欢他,他一个鳏夫,连儿子都有了,女儿只是想跟着他习武。” “什么,他成婚了?”祝寡妇狠掐了一把闺女,紧接着又继续说:“也是,那日我匆匆瞧了一眼,他是年纪有些大了。但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知道如何疼人,就是不知道他那儿子是不是个好相处的。” “娘,您胡说什么呢,雨儿真的只是想跟他习武。” “你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习什么武,赶紧给我回你的院子,等你爹爹回来,下个月就把你嫁出去。” “娘,徐叔,雨儿以后不想叫他爹爹了。” “为何?虽然他不是你亲爹,但这几年他对咱们母女俩也是照顾有加,你之前不是还抱怨自己没托生成他的亲女吗?” “哎,娘,我的亲娘,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就是,就是不想叫他爹爹了。徐府下人定也是瞧不起我的,雨儿又不姓徐,再说了我的确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呀,也没上族谱,免得日后别人说我们攀炎附势,一心想背靠大树捞些好处。” “好吧,这倒也是。也罢,就依你吧,反正你爹,你徐叔少不了你好处的,到时候娘跟他提点几句,让你的嫁妆也丰厚些。” “娘,不跟您说了,雨儿这就去跟林将军练武去了。” 祝枝雨小跑了出去,她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似前程似锦,不问往事,丝毫看不出来前几日她遭了大罪似的。 她亲爹身亡多年,她们母女又时时得徐谓接济,她当然也是倾慕徐谓的。 [1]摘自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 [2]摘自李商隐《无题》 [3]摘自汉乐府《长歌行》 第75章 夕霏 不是乖狗狗了 对于做徐家女儿这件事, 她虽称不上望眼欲穿,魂牵梦萦,可终究还是心生艳羡, 谁不想与生俱来就锦衣玉食, 仆妇环绕呢? 但爹爹只是爹爹, 到底比不上夫君。如今这世道, 表兄妹可以结为夫妻,堂兄妹, 那是万万不行的。那是有悖伦理之事, 怕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如何使得?好在她并未入徐家家谱, 她不姓徐。 小跑出门的女郎捂着自己干瘪的肚子,小腹似是有些不适,可她脸上笑意不假, 丝毫瞧不出她干瘦的身子有何不妥。 ………… 天气炎热, 除了那耀眼的日华, 只几朵轻柔的白云虚虚漂浮在蓝湛湛的天空。沿途净是些高大树木,墨绿的叶被炙烤得有些许微卷,青涩的小果缀满枝头,路边并没有精心培育的名贵鲜花,总归是没什么好看的。兰姝失神地透过马车车窗瞧着外面的光景, 许久,她继续将小脑袋枕在男子怀中, 而后闭目养神,想小憩一会。 “姝儿,小腹可还难受?”男子见她即将午睡,关切地询问了一遭, 怕她身子还有不适。 兰姝并非肚子难受,她是心里堵得慌。但徐青章会错意,以为是因她早起嘴馋喝了冰饮子的缘故。她本想解释一二,但他宽大温暖的手掌在她腹部细细打着旋,她便将嘴边的话咽回肚中。 只因徐青章难得主动与她亲近。那日早晨她亲了他,他鼻血直流,这几日他却避着她,她能察觉到他不愿给她亲。她委实琢磨不透,但还是有些不高兴。她本想夜间趁他睡着,趴他身上狠狠亲他几口,可他虽听话,与自己同榻而眠,却侧身睡觉,害她日日只能贴着他,搂着他。 男子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却也清楚她性子,知她定是不高兴的。否则夜间便不会将小手往他里衣钻去,塞他胸膛,胡乱摸着他。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她虽水灵,生得极其美艳动人,却依旧还是个小女郎,恼了会咬人。 “姝儿,山庄里有温泉,待会可以暖暖身子。” 男子音色清润,又低又磁,兰姝很受用他的温柔,她含糊不清地嗯了他一声,又继续用食指状似无意般地戳着他的胸口,“章哥哥,你是不是不愿意和姝儿亲亲?” 兰姝心中委实郁闷,愁云惨淡,一张小脸上盛满不解。为何事事照顾她,却不愿意和她亲亲?她都快委屈哭了,忍了好几天,当下终是憋不住,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男子垂头默了默,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神色严肃,瞧着有些吓人。兰姝突然意识到他是一位男子,成年男子。就算他再如何宠自己,爱自己,他依旧是一个人,独立的人,能走会动。他有自己的意识和思想,不是她的提线木偶,更不是她的小宠。兰姝有些不安,源于对陌生事情的畏惧之意。她想挣扎着脱离男子的怀抱,马车这时却好似途径一块大石子,车厢颠簸了一下,倒让里面的两人搂得更紧些了。 “姝儿,可还好?”男子不再严肃,声音透露出焦急和关切,一如往日那般,像大狗狗。兰姝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他方才的冷冽是否真实存在。 见兰姝摇了摇头,徐青章这才继续开口,“姝儿,你可知晓,亲吻一事对未婚男女而言是亲密的?” 女郎仰着头,一双狐狸眼眯了眯,眼神稍显游离,男子却以为她在迷茫,继而又道:“哥哥爱你,可哥哥与你还未成婚,姝儿,再忍忍可好?哥哥不想将你欺负狠了。” 徐青章不懂女子,可饶是他再如何宽慰自己,也知道他的娇娇儿与旁人有些不太一样。同旁的女郎相比,娇娇儿似乎不太像一位知羞耻,识礼仪的闺阁女郎。他不知道是否因为她曾进过一遭花楼,便如同里边的花娘一般,甚至比花娘还…… 兰姝不愿意听他的长篇大论,她只知道,抱着她的男子不愿意和她亲。可凭什么,不亲她,难不成还想亲旁的女郎吗?他甚至都和旁人有了子嗣,却连亲都不愿意同她亲。兰姝吸了吸鼻子,一把搂住他脖子,将他压在车壁上。 男子本有拒绝她的千万理由,亦或是他想,便可以将身上娇软的小娘子推开,可他没有。他承认他是卑劣的,他内心深处的黑暗愈发膨胀起来,他不敢用力,怕吓着她,只能轻轻回应着她。心上人娇柔,哪哪都是软的。她的动作透露出生疏,他心中却暗暗窃喜。 两人唇瓣相贴时,兰姝见他并未推开自己,便越发得意,此刻的她如一只偷了腥的小馋猫,小口小口啄弄着他的唇,便是不想与她亲亲又如何,她偏要。她不要听那些大道理,她只是想让自己当下的渴望得到满足。 女郎香甜的小舌探入了男子的口腔,很潮,很烫,不属于她的气息扑鼻而来,她却不反感。不知为何,她好似还在里边寻到了茉莉蜜露的气味,那是她早上喝的冰饮子,可为何徐青章的嘴里也有那股花香?仅仅一瞬她便不作多想,只因她寻到了男子的灵根。兰姝的舌头绕着他的根打转,见他不想回应自己,便用一口贝齿咬住了他的根,黏糊,滑腻,两人唾液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兰姝不讨厌这不属于自己的津液。她贪婪地吸吮着他,渐渐地,男子好似被她吮软了,开始给她一些回应,两人急促地喘着,即使马车里放了个冰鉴,也降不了他俩心中的躁意。兰姝还想要更多,可不过五息,男子便推开她,两人拉开了些距离。 女郎面色潮红,眸光潋滟,喘着粗气,稍稍调整了一下便又凑近他想去吻他,她还没有亲够。可男子却态度坚硬地拒绝了,“姝儿,我们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哪样?姝儿不可以亲你吗?不可以咬你,不可以吮你的津液吗,还是姝儿不可以偷看你沐浴,亦或是晚上不给姝儿摸着你睡觉?”女郎说话不带喘气的,一股脑将心中那些不满都说了出来,紧接着成串的泪珠滚落,宛如断线的珍珠,晶莹剔透,泛着纯净的光泽。 “姝儿……” 男子将她搂入怀中,女郎却挣扎着要出来,“不亲就不亲,姝儿不喜欢你了。” 徐青章知她闹脾气了,他小心翼翼凑过去,用高挺的鼻尖蹭弄着她的如玉柱的脖颈,细腻嫩滑,一如她这个人一般,像是纯天然未经打磨的无暇玉石。 “姝儿,哥哥没有不想让你亲。只是你我尚未成婚,若我们的私情传出去,旁人只会怪责与你,羞辱你。” 男子见怀中女郎脸色愈发难看,紧接着又安抚道:“姝儿,再忍忍,哥哥答应你,待我父亲回府,哥哥就带你去乡下成婚可好,到时候姝儿想如何亲都使得,哥哥是你的人。” 兰姝本想给他翻个白眼,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心中郁闷转瞬即逝,语气带着浓浓的鼻音,“那我们说好了,不可以骗姝儿。” “嗯,我是姝儿的。”即使夏日炎炎,男子却贪恋着女郎的温度,将她紧紧抱住,鼻尖深深嗅着她的发香,宽大有力的手掌细细摩挲着她的脊椎凹陷处。 离避暑山庄还有些距离,兰姝在他怀中睡不着,她心中仿佛有千万玄驹在啃咬一般,她着实有些不适,继而幽怨般地望向男子的唇。她胸闷气短,一把捉住男子作乱的手,将他手指含入口中,她难受,她想啃咬些什么。 男子先是一顿,接着又狠心将手指从她口中抽出,一同带出的还有些她的玉津。阳光透过来,指柱波光潋滟,他眸色一深,正色道:“姝儿,不可胡乱咬男子。” 女郎心中万般委屈,垂下头默默应了他一声,不到片刻,她却又将小手往他裈带上探去。 徐青章本意是想教她知晓未婚男女不可越界,可在女郎的认知里,她不懂也不理解,为何两个人在一起却要冷冰冰,为何她想亲,他却不愿意从了她。好在兰姝只是用手指缠着,卷着那衣带,并未往关键部位探去,男子轻叹一声,便由着她把玩。 但那裈带时而被缠绕在女郎白玉指柱上,时而被女郎舒展开来。即使她并未亵弄那一大坨硬硬的裈带结,布料的摩擦也让男子不好受。他无奈,不敢再说教她,怕她又掉泪珠子,更怕她讨厌自己。 兰姝下了马车,便踢掉绣鞋,要徐青章抱自己。赶车的小厮和她的丫鬟已经退到路边了,徐青章低头望向她的寝袜,洁白如雪。许是太过炎热,路上也是一股烫意,女郎的脚心被烫到蜷缩,她伸展双手,要徐青章过来抱着她走。 男子面色一沉,拦腰将身侧不到半臂距离的她抱起,只是却没往外边走,而是回了马车。一进去就将帘子一拉,马车立时变得暗沉沉的,不见几丝光亮。紧接着男子将她按在自己大腿上,朝她玉臀上扇了两巴掌。力道不轻,女郎转头张口问他,“章哥哥,为何要打姝儿?” 徐青章见她语气倔强,显然不晓得自己错哪了,便又朝她挺翘的玉臀上呼了一巴掌,但虽说是打,实则跟调情似的,兰姝显然没被打疼,还瞪着小腿,好不快哉。 整整三巴掌也没让身上女郎知错,男子眼神不善,使了些力捏了她一把,但他有分寸,知道臀部的肉又多又软,并不会叫人难受,果然女郎蹙着眉不满道:“章哥哥,痒,莫要捏姝儿。” “姝儿,你可知错?” 徐青章语气谈不上有多温柔,倒也不是同他母亲那么狠厉,兰姝怕他生母,却不怕他。虽说他方才教训了自己,可她又不疼,哪里会畏惧他半点。片刻后女郎便挣扎着从他腿上起来,继而跨到他腿上,坐了上去,还伸出两节若藕的皓腕,揽住男子的脖颈,朱唇皓齿,她笑了笑,“章哥哥,不知,姝儿不知何处做错了,竟害得哥哥想狠狠教训我。” 男子与她对视,依旧垮着一张脸,半晌后正色道:“路边那么滚烫,姝儿还任性脱鞋下去,就不知疼爱自己身子?也不管那石子将你烫坏了。” “那还不是章哥哥不愿意抱我,章哥哥不喜欢姝儿,都不想抱着我,是章哥哥的错。” 兰姝拉扯他的俊脸,狠狠蹂躏着,似乎想报方才臀刑之仇一般。 徐青章张口咬了她一下,吮了吮,又快速地将她如葱状的玉指吐了出来,不带一丝犹豫,好似只想惩罚她,并无旖旎之意。 “哥哥没有不喜欢你。姝儿,都是哥哥的错,是哥哥让姝儿委屈了。山庄里面有外人,哥哥不想让旁人议论你,这才没有抱你,姝儿,原谅哥哥好不好。” 兰姝方才听了男子的话,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心下的怒火便消了消,不再想着惩罚他。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男子咬了她手指,她被咬得有些舒爽,虽然只一下下,不过也勉强同他达成谅解。 避暑山庄原是前朝皇家专属别苑,然若是贵族子弟想过来,报备一声即可。如今世家与皇家,达成一种表面的平和,双方之间并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但私底下的暗涌却依旧不少。没人会嫌恶自己手中的权利和金钱过盛,都在敛财揽权,都想名利双收。 待这对檀郎谢女步入山庄,入目的便是雄伟壮阔的山色,怪不得被文人戏称这是一座夕霏别苑。夕霏,日暮之时升腾的云雾,云霞收夕雾[1],兰姝目光所及之处,净是被烟雾缭绕的山景和富丽堂皇的楼阁,既显磅礴大气,又不乏精细富贵之韵。 一旁的侍女早早便来替这两位尊贵的客人撑起油纸伞,又见其中一位年龄稍大的姑姑过来行礼,“奴婢见过世子爷,朝华县主。奴婢姓连,是杨德山庄的掌事姑姑,负责山庄一切大小事务。劳烦您二位移步,奴婢早已恭候多时,特意收拾了两间上房……” “章哥哥,两间吗?”兰姝困惑地看向一旁高大的男子,眼中满是不解。 不等这位面颊泛红的男子开口,他俩身前的姑姑看了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又沉声道:“世子爷,这边请。” 兰姝来京城时间短,并不识得这位不起眼的管事姑姑,她当初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红人,为人最是古板。又因她曾奶过宗帝,故而太皇太后薨了之后,就将她安排在这山庄打理日常。但宫中的老人却是晓得,宗帝并不喜这位古板的连姑姑,将她安排此处就已隐隐透露出不悦。 她一眼就瞧出身后那两位俊男俏女的不同寻常,也耳闻过他俩早已有了婚约,不日即将成婚。但规矩便是规矩,女子怎可在外面和男子拉拉扯扯? 她本有几分不屑,但细细观察那女郎的步伐后,倒也没说几句话来规训他俩。她眼神毒辣,于宫中阅过无数妇人和女郎,知晓她们最大的不同便是有没有受过男子的恩露。兰姝虽然生得魅人,身材曼妙,性子也娇,可却并未被男子耕耘过,故而她方才并没有出言训斥她。但她到底不喜那种妖妖艳艳的女郎,一如讨厌宫中那位一样。于是这位古板的姑姑带他俩看了卧房之后,便借机声称有事,还带走了替他俩打伞的侍女。 “章哥哥,为何要两间房,你夜里不想同姝儿一起睡觉吗?”兰姝见那位老姑姑消失踪影后,这才出言询问。 虽说徐青章这几日躲着她,不愿意与她亲近,可夜里还是会上她的榻,与她同盖一被。但方才听老姑姑的话,似是他今晚不想与她一同睡觉,她一听就有些恼了。 “无妨,姝儿,哥哥会在哄你睡着之后再离开的。” 兰姝听他这话,小嘴一瘪,她觉得徐青章有些变了,就在她第一次亲了他之后,他便不如以往那般事事顺她心意。还有她方才闹小脾气,他竟揽着自己,打了自己的屁股。虽说并不疼,可她私以为徐青章不是她的乖狗狗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87节 待两人用过午膳,徐青章怕她积食,便牵着她往湖边走,当下虽是午时,外边却并不燥热,反倒有些阴冷。 此处依山傍水,风光秀丽,与兰姝不久前在沿途上看到的野花杂草不同,从住宅里边步入庭院,入目的便是花匠精心培育的芍药,种类繁多,白的粉色,红的黄的,兰姝叫不出来它们的花名,只觉得甚是好看。 徐青章走过去摘下一朵开得极盛的花,转身给兰姝插戴上发髻。那花外周呈淡粉,里边的瓣儿却不同,是金粉色,芯儿又是艳丽的嫣红,色泽层层递进,兰姝一眼就在那一架子的绿植里相中了它。男子方才也是瞧她多看了几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知晓这花定是她心中所喜,果然小女郎笑意深深,唇角泛起浅浅的梨涡,问他好不好看,末了还要跟花比美。徐青章牵起她小手,笑她小孩子气,花自然是美的,与她的艳丽相得映彰。 但他却没向她表达言下之意,莫说她头上这支芍药,就是这满园鲜花,男子都视若无物,眼里心里唯她一人。 小女郎虽爱俏,可也不喜欢满头沉甸甸的珠翠。她至多不过戴四五支发饰罢了。一旁的侍女见状,机灵地向兰姝二人讲解了这满园芍药的由来,原是太皇太后独爱芍药,她年轻时喜爱来这山庄小住,下边的人有意讨好,便为她种了这花色繁多的品种。兰姝还从她口中得知原来她喜爱的这朵叫凤羽落金池,果真是个好名字,花瓣有如凤羽一般落在金色瑶池里中拂动。 兰姝心细,不免想起上次摘花时的不好回忆,她也记起来祝枝雨前几日被徐青章救了。但她对那人没个好印象,与她不过一面之缘,非亲非故,便对她的不幸没什么感慨。兰姝对眼前这位侍女倒是存了几分喜欢,于是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两粒金瓜子赏了她。 她原是不爱随身带些金银之物,可那日听徐冰涵说张岱兜里没十两银子,她便想着将银钱揽在自己身上,可徐青章的银子委实有些多,沉甸甸的,挂在她身上坠得疼。男子便提议她身上只需带些金瓜子金龟子之类的,小巧又讨喜。小女郎接受了他的好意,还想亲他一口以表谢意,自然也被他躲掉了。兰姝觉得徐青章近日有些像小倌儿,扭扭捏捏不让她亲,一如那位红痣美人。她可是很记仇的,她记得那人不让自己摸他,还不给自己水喝。 两人出了庭院继续往前走,兰姝经过曲桥,站在观景台上,此处位置极佳,环顾四周,庄内风光一览无余。明漪绝底,奇花尽绽。青春鹦鹉,杨柳池台。山庄坐落在一圈围墙里,碧绿的池沼,畔边围着柳,榭,花篱墙,假山,厅堂,傍山依水,池边泛起白雾,有如仙境一般。这儿的确惬意,不用多问便知晓定是皇家世族之地,贫苦百姓可闯不了这等宝地,谁家的苦命孩子又能过来这梦幻般的仙境纳凉玩耍呢? 不过今日还真有一个,兰姝拾起帕子沾了点茶水,给面前这泥猴擦洗了片刻,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呈现在他二人面前。原是兰姝眼尖,站在高处瞧见这孩子鬼鬼祟祟躲在对面的六角亭里偷吃点心,对徐青章指了指,他便唤人将他逮了来。 眼前这孩子瞧着不过五六岁,生得水灵,兰姝不知他的性别,便好奇问他,“你是小女郎还是小郎君?” 世人对美色大多宽和,眼前这少年也不例外,原本他被捉过来时还一直挣扎,对那仆从拳打脚踢。可一来兰姝面前,就被这仙娥似的人物吸引住了。他一个小畜生,没爹没娘,旁人喊他小杂种,整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周遭也净是些市井小人,如何见过这般好看的仙女?他心想,她长得真好看。 徐青章见他小小年纪,却对兰姝看痴了去,不免有些不高兴。他轻咳一声,本想叫他回神,岂料兰姝踩了他一脚,皱眉道:“章哥哥,你别吓着他了。” “仙女姐姐,等我长大后我要娶你。”一直没出声的小孩这时语出惊人,瞬间吸引他二人注意力。 [1]摘自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作》 [2]摘自司空图《诗品二十四则·精神》,第一句有改动 第76章 章哥哥,你好香 徐青章原是一脸委屈, 想于小娘子面前解释几句,可听了那少年不知死活的话后,便使了些力踹了他一脚。当真是痴心妄想, 抢女人抢到他头上来了。 未等兰姝斥责, 他便将女郎揽入怀中, “姝儿, 莫要听他胡言乱语,你是我的。” 地上那少年显然对这位高大威猛的男子心生不满, 他恶狠狠地朝他仰望过去, 他俩身形差太多,小少年却丝毫不惧, 吊儿郎当地说:“你都多大年纪了,都长胡子了,老男人。姐姐, 再过几年我便长大了, 到时候……” “哈哈, 章哥哥,他好有意思。”兰姝拉着他不让徐青章再揍那少年,也知道面前这位雌雄莫辨的是位小郎君。 兰姝方才见她如小猴一样,便想起来昭王府的东由,又见他眸子澄澈, 料想他应当不是坏人,这才对他有了几分兴趣。 “小郎君, 你家住何处?你父母呢?” 方才窥到这小猴吃了不少果子,兰姝递给他一杯清茶,待他一杯咽入肚中后,又将茶杯递给兰姝, “仙女姐姐,还要。” “你……”一旁的成年男子忍无可忍,他的娇娇儿,素来只有被伺候的份,如今却被旁人所指使,他心中除了怒意外,还有酸溜溜的醋意,他都舍不得使唤兰姝。 待兰姝又给他递了一杯后,他才慢慢道来,“仙女姐姐,我没有名字,不晓得从哪里来的,旁人都叫我小野种,姐姐可以给我取个名字吗?” 兰姝委实喜欢这个小孩子,她没有弟妹,家中只一个冷漠古板的亲兄,眼下对这位小郎君心生怜意,可她腹中墨水不多,便求助于一旁的成年男子。 徐青章受不了女郎望过来时,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他思索片刻后,冷声道:“既是与你有缘,便为你赐名长惜,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1]我会派人将你送去鹿羽书院念书,望你珍惜年少,勿负时光。” “长惜,长惜多谢姐姐赐名。我定会快快长大,到时候定来迎娶仙女姐姐,姐姐莫要与他成婚了!”小少年一听自己有了名字,口中嗫嚅几句他的名字后眸光闪闪,显然很高兴。 俊朗不可方物的男子脸色却越来越黑,后槽牙被他咬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周遭的气流仿佛都停滞了一般。站在一旁的随从见状,迅速地将那小泼猴拉扯了下去。 “章哥哥。” 兰姝去牵他的手时,他那些酸胀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好似从未发生。 “姝儿。”男子拉她入怀,双手辖制住她,似要将她揉入骨血。他双手微颤,观景台外边分明晴空万里,可他却心生凉意,他在害怕,害怕怀中的女郎离他而去,将他弃之敝履,不要他。 与旁人食不果腹不同,兰姝这段时日又长高了些,虽尚不及男子,但也是一位身形窈窕的女郎。眼下她踮起绣鞋,一口咬上男子的脖颈,力道不轻,似是想报前不久的臀刑之仇,又兴许仅仅只是馋他而已。 在女郎啃上他的下一瞬,他便抬眸,示意周遭的婢女都退了下去。她们原也是皇宫里的宫女,又在连姑姑手底下干活,规矩自不用说,兰姝并未察觉她们的行动,她只一心啃咬着她的未婚夫。如吃糕点一般,大口大口啃咬着,只顾着自己的欲念,丝毫不理会男子的抽气声。 徐青章被她咬得难受,看向她的目光却越发柔和。夏日衣裳单薄,隔着绸缎他尚能感受到她腰肢的纤细与柔软。媚霞横接眼波来。鬓垂香颈云遮藕,粉著兰胸雪压梅。[2]小女郎爱俏,近日她的衣裳都小了些,她还吸着鼻子询问他是不是胖了,接着又不由分说地掉泪珠子。他见状立时对宫中那位顿生恼意,虽说当下以瘦为美,可他只知道,让她受委屈那是万万不行的。而且她也不胖,只是那兰胸沉甸甸的,温软圆润,是比旁的女郎大一些。 但他只愿她快意地,畅快而活,譬如山间顽强盛开的野花,又或是温室里被他浇灌的娇花,他不愿她受一丝一毫委屈。 好比现在,被她推倒在长椅,跨在身上,他都不曾抗拒半点,他想任性一回。椅上的男子脑袋往后仰去,配合女郎调整动作,他病态地吐出长长一口气。过了许久,他脖颈间的小脑袋才停了动作,她昂首,望了望男子的双眸,女郎眼中的他眸光幽深,浓重,似一方上等的砚台。 兰姝凑近他,吻了吻他的双目,还伸出舌尖扫了扫。 “章哥哥,你好香。”女郎说完这句话后便乏力地窝在他身上,张开檀口喘着粗气。她累了,呼吸急促。可对男子来说她的呼吸如兰,这一幕诱人至极,他想吻她。 徐青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朱唇,桃艳艳的,方才被她自己碾压过,此刻宛如一只沁出汁的水蜜桃,仿佛一掐,一捻就会爆汁。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待他回神,他的食指已经触碰上了她的唇瓣,他瞳孔一缩,犹豫了一息,片刻后继续使了些力按压着她,食指也碾了过去,好似怕这只水蜜桃会长腿跑了似的。 他原只想摸摸她,碰碰她,可女郎似不经意间将他手指含了进去,红唇软壁,女郎口中湿热滑腻。徐青章此刻有些不知所措,事情变得有些不可控,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僵局。是抽出来还是捣进去,他内心纠结,神色迟疑,但不到一会儿,女郎动了动,反而将卡在贝齿的食指又含深了些。比之刚才,深处也更潮,更热,更软。 男子滚动喉结,随之而动的还有他的食指,纵使他动作轻微,可也发出了黏腻的水声,他的手指化身玉柱,一捣一碾,似要将这颗熟桃戳出汁水。果不其然,这熟桃被他捣得淌出晶莹剔透的津液,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他忽而停了动作,紧接着又使了些力,将她贝齿又撬开了些,里边是娇嫩的红,继而抠出更多汁水。他将女郎含不住的口水吃了进去,不多,几息便已替她舔干净了下巴。可他却显然没吃够,他想吻她,想狠狠吸她。 兰姝却好似察觉到他的内心,先下手为强,吮了吮她含住的手指,从指柱到指端,吸了个遍。男子却因此回了神,他在干什么?青天白日玷污了她,圣洁的她被他玩弄得淌出水,呼吸渐促,面颊生红,眼神迷离。他方才捣她,蹂躏她,这与纨绔子弟玩弄花娘有什么区别!他心中厌弃自己,同时也深深自责,他不该这样,只顾着沉迷娇娇儿的美色。 “章哥哥,还要,姝儿还要。”女郎欺身而上,她有些难耐,她还想要。 但一向听话的男子今日却屡屡不顾她的意愿,“章哥哥,嗯,不要打姝儿,姝儿疼。” 男子大掌置在女郎的玉臀上顿了顿,他方才只轻轻拍了她一巴掌,并没有使力,他如何舍得弄疼她?可女郎这会嘴里却不断地嗔怪他,说她疼,责怪他打她屁股,说他好狠心,最后才轻声说了句要他给揉揉。 掌心一片潮意,他分不清那是她的香汗还是其他,他狠心捏了她一把,继而闭上双眸搂着她,不再动作。 兰姝觉得他好坏,他不是乖狗狗,她被打疼了都不愿意给她揉揉。原来这就是娘亲口中所说的薄情男人,原来这就是涵姐姐说的善变的男人! 女郎挣扎出他的怀抱,她离他远远的,不愿意和他抱着。 徐青章无奈,过去继续搂着她,好在女郎并未推开他,可也没有好脸色对他,甚至不愿意将小脑袋偏向他。 “姝儿,哥哥带你去泡温泉可好?”两人谁也不愿意妥协,半晌后终是男子先低了头,他能如何?总不能叫自己心爱的女郎气坏了身子。 兰姝闻之,盯着一旁的杂草思索了一小会,随后踢掉了自己的绣鞋,将后脑勺朝向男子。徐青章摇了摇头,继而拾起她的那双云头履给她穿上。待穿好一只,女郎抖着柔嫩的小脚偏偏还想再踢掉,奈何被男子一手包住了,他握住了她的脚,让她动弹不得。 “姝儿听话,穿好鞋后哥哥再抱你可好?” 连姑姑一来便瞧见那两位尊贵的客人倚在一起,倒也不嫌热得慌。女郎两颊晕红,长发弱肩,容貌昳丽,在男子怀中宛如藤蔓一般。她脸色一沉,上前先行了一个大礼,接着冷声道:“朝华县主,你可曾学过女训,女戒?” 不等兰姝开口,她又接着说:“世子爷,太皇太后生前最重规矩,这儿原是她待惯的地方,奴婢不愿她老人家薨了之后还遭人非议。” 兰姝刚缓过来没多久,她檀口水润,眼神扑朔,在旁人眼中那就是妖里妖气的狐媚子。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可即使不明白这老嬷嬷的言下之意,见她语气强硬,那也不是个好应付的主,想必还在心底里辱骂于她。她暗地里偷偷掐了一把男子的大腿,继而乖巧地离他远了点。 她那小动作显然没瞒过除她之外的在场几人,连姑姑是带着个侍女来此处的,她本想眼不见为净,可侍女却过来告知自己,那两人青天白日做了些不得体的事,她这才怒气冲冲地过来想捉奸。 只是她没料到,那男子不是个孬种。 徐青章,徐国公府的世子爷,大铎王朝的年轻将军。他虽幼时惨遭恶仆磋磨,险些溺死于家中,可同年腊月,他随祖父游历,赤手空拳便将一头花豹打死。他在战场上不畏强敌,不惧刀剑,战场即主场,与京城中的纨绔子弟不同,他是踏着无数鲜血立起来,又岂会将一个老嬷嬷放在眼里? 男子不同于小女郎,固然知晓老嬷嬷的嘲讽,他并未红脸与她据理争论,他随意地摆摆手,连姑姑还未回神,便被身后人踹翻在地。一同跪下的还是随她而来的侍女。 “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求世子爷宽恕。”高声求饶的正是那侍女,她方才瞥见徐青章盯着她,她便被吓得腿软,瘫倒屈膝下跪。 徐青章好歹行军作战多年,他只一眼便认出那女子是前不久候在观景台退下去的其中一位,不用多说,他甚至都不曾审问一二,就已瞧出连姑姑自然是听了那侍女的告状,才有了方才这遭事。 “徐世子是想仗势欺人吗?”连姑姑被踹的那一脚不轻,她发髻上的几根金簪子都掉了下来,落地有声,她却依旧一身风骨跪得笔直。 “姝儿,怕不怕?”男子并未搭理那老嬷嬷,而是抚了抚女郎的青丝,柔声问她。 兰姝朝他看了去,四目相对,眼波流转,女郎轻咬下唇,洁白的贝齿隐隐可见。徐青章见她摇了摇头,继而吩咐随从堵了那侍女的口。那人实在聒噪,没得来惹娇娇儿心烦。 他瞧身边女郎并无不妥,这才放了心,随后开口,“连姑姑,听闻你的外甥整日溜须拍马,前些时日还强抢民女,闹了官司,这事你可知晓?” 连姑姑如何不知,甚至使钱摆平都是她出的力。 “连姑姑,清官难断家务事,[3]本世子还听说你曾失手打……” 男子见她神色无异,心中冷哼一声。只是他再次开口后,话说到一半,未等他将后半句道来,跪在地上的连姑姑便连连磕头,丝毫不见方才的风骨,“求世子爷饶命,都是老奴的错,奴婢老糊涂了,求世子爷宽恕,求世子爷宽恕奴婢。” 兰姝扇动羽睫,不明白为何这老嬷嬷怎么一瞬间就变了脸色,她朝徐青章看了过去,男子察觉她眼中的困惑,握着她轻轻捏了捏柔荑,示意她稍安勿躁。 连喻芳服侍太皇太后一生未嫁,言行举止可谓女子典范。可宗帝幼时却喝过她的奶,一个女郎,未嫁未有孕,如何有奶?原是她某次归家时,与家中嫡姐的夫君有了私情,还生下一子,甚至她嫡姐的亲子都是她掐死的,如今连家的外甥,恰恰好是她的亲子,时常对京城贵胄子弟溜须拍马,聚在一起赌博狎妓,样样不学好,年近三十却一无所成。 知晓连家事的人不多,徐青章算得上一个,连家那些龃龉他听同僚说过不少,不想今日却是派上用场了。 如若这事闹出去,连喻芳的老脸怕是都得丢尽,更别说她那位奸生子的下场。是以这老嬷嬷俯首叩拜,对着他二人行了好几个大礼。 徐青章见那老仆额间沁血,怕血腥场面吓着娇娇儿,便挥挥手示意随从拉她们下去。初一尚未归来,他提了元宵和十五近身侍奉。他俩武功虽称不上高强,但也会两三招拳脚功夫,人也机灵,那两人自是知晓惩罚这对婆子不可让表小姐瞧见,三下五除二便将她二人拖了下去。 兰姝还在好奇连姑姑态度转变的缘故,便缠着徐青章盘问,待她细细听来,一双狐狸眼听得炯炯有神。 近日的话本都是徐青章一个字一个字给她念的,小娘子夸他长得俊,声音悠扬,好听极了。他面上不显,实则心里着实开心,虽然他知晓她是想趁机偷香一口。他不松口,她不如意,这便屡屡惹她生气,气狠了还狠狠踩他一脚。 方才徐青章已经为她穿好绣鞋了,这会又拦腰将她抱起,粉妆玉琢的小娘子眉眼带笑,终是窝在他怀中,由着他大步流星离开了观景台。 天际朱霞沉甸甸地笼在上边,红的紫的,毫无规律,风一吹,才慢慢朝周边晕染开来,日暮时分,外边已经降了不少躁意。 兰姝原本只是想与他缠在一起,最好永远都不分离。可当她看到侍女们的身影,还是闹着要下来。她知羞,推己及人,她隐隐感觉,徐青章好似说得也有几分理,可她不知为何,与他待在一起就总是想亲近人家,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她总感觉徐青章很诱人,浑身散发着让她舒爽的气息。若他是一道菜肴,那定是百吃不厌的。 徐青章牵着她,低声询问她饿不饿,但兰姝午膳用得晚,这会还有些饱意,便拒绝了男子的提议,她不想用膳,她想泡温泉,最好和他一起。 滟华池,位于洗铅殿中,是杨德山庄一大特色。底下是三□□水温泉,泉泉相连,故而皇家任命工匠修建了这座华丽辉煌的宫殿,后来为了方便接待贵客,这间大宫殿也改建成了三间小的。 等徐青章使人拿来她的换洗衣服后,兰姝见他也要一同出去,她抖着小手,颤巍巍地伸过去拉扯他的腰带,“章哥哥……” 女郎欲说还休,轻咬下唇,眼尾泛红,她有些焦躁,漆黑的瞳,洁白的肤,怯雨羞云,着实惹人怜爱。 “怎么了姝儿?” 婢女见状已乖顺地退了出去,徐青章柔声问她,好似瞧不真切女郎的情意。 “姝儿,姝儿要。” “要什么,姝儿?”男子声音依旧清润,可语气却藏着不经意的调笑。 女郎显然知道他在打趣自己,故而狠狠踩了他一脚,恶狠狠道:“不要你了,你走。”说话间还把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男子推了出去,末了还用力击打了一下他硬邦邦的胳膊。 兰姝在心里暗骂他小气鬼,说什么要等他们成婚才能亲亲,说什么他是她的,都是胡诌骗她的,坏人,就是不想同她亲亲! 小女郎脾性大,抬起洁白如雪的小腿击打水花,水面顿时泛起一圈圈涟漪。她漾着小腿,此刻的她仿佛水里成了精的莲藕,洁白细腻,圆润匀称。她方才脱衣下水时,先是用足尖试了试,蜻蜓点水,而后弓起足弓下了水,水温比她平时泡的要热一些,不过温度适宜,并不烫。 在此之前她从未泡过温汤,故而有些好奇。此处倒也不大,与她挽棠阁的内室一般大小,四四方方的一个池子,大抵能容纳数十人。周遭富丽堂皇,亮澄澄的,橙光四溢,池水中漂着一层玫瑰花瓣,兰姝拨弄了几下,花瓣散开,水面像是镀了一层金光,波光粼粼,的确是个好地方。 她不喜旁人伺候沐浴,旁边便是连侍女都不见一个,圆脸小丫鬟更是不知去哪处野去了。 不多时,温汤泡得她筋酥骨软,心旷神怡,她舒服地倚在池边发出长长一声喟叹。皮肤滑腻,白里透红,就连小鼻子都红通通的,眼尾带些媚意。 只是不到片刻,她就听到了旁人的脚步声,她原先以为是徐青章,心中一喜,便想钻进池底,想着待会好好吓他一顿,叫他尝尝自己的厉害。 “人呢,那老婆子不是说有个小美人来了吗?人呢?死哪去了?他奶奶的,老东西,骗老子是不是?” 那是怎样的声音,粗犷,粗野,恶俗,兰姝免不了回想起那两个要她当共妻的黑皮男子,她心中犯恶心。纵使身处温汤,她依旧紧张地浑身冰冷。 她方才为了吓徐青章,将池边脱下的衣服都扔进了水池里,甚至还抚平了那层厚厚的玫瑰花瓣,做出池里没人的状况。而不远处那人,显然也没意识到水池底下有人。她不认识那男子,可她却知道他是实打实的坏人,不同于徐青章的坏。她此刻好想徐青章,想让她的章哥哥替她赶走那个粗俗鄙陋的人。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88节 “啊,爽,小美人的衣裳也这么香,嘿嘿,果真是个好货色,啊,啊,太爽了,嗯,给爷亲一个,爷的好东西都给你这个婊子,啊。” 那人声音高亮,兰姝便是藏于水下都能清楚地听见那恶棍口中发出的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她觉得浑身难受。 兰姝憋着气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受不住,想上去透透气,她轻轻拨开花瓣,大口大口吞食着新鲜空气,她还窥视到那人果真不是徐青章。那人膀大腰肥,生得矮小却又十分壮,闲得很滑稽。此刻那贼人褪了裤子正猥亵她的小衣,口中淫语不断,她气得想一箭射死他,将他射成筛子。她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她的小衣脏了,那是徐青章给她挑的布料。 她知晓不能跟那人硬碰硬,便快速吸了几口气,又隐入池中,她赤身露体,本想去池中找来自己的湿衣服穿上,可不曾想却…… [1]摘自杜秋娘《金缕衣》 [2]摘自韩偓《席上有赠》 [3]摘自冯梦龙《喻世明言》 第77章 吃雪品梅 “格老子的, 我滴个亲娘咧,那老虔婆还真没有骗老子,你这娘们莫不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兰姝方才在水底穿衣动作幅度大了些, 终究是引起那粗鄙壮汉的注意力。 眼前女子肤如白雪, 罗裙湿漉漉地贴在她曼妙的肌肤上, 更是为她增添几分楚楚可怜的风韵。那双黛眉下的狐狸眼, 摄人心魂,水润润如一汪清泉, 吸引旁人的目光直勾勾地朝她看去, 丝毫挪不开望向她的双眼。 这莽夫此刻目露精光,适才他听见水中有动静, 伸手一捞便捞出来个小美人,他顿时心花怒放,心想不枉此行, 妙哉, 甚妙。 兰姝的手腕被他拽地生疼, 她蹙着眉奋力挣扎却于事无补。此刻的她宛砧板上摇尾不安的鱼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1]她一巴掌扇过去,反倒被那人擒住了另外一只手。 “放开我。” 美人嗔怒亦是优美的, 果真,那莽夫见状还闭上眼使劲嗅着, 仿佛要将兰姝呼出的气都吸食干净。 “嘿嘿,小美人,落到老子的手里岂有放你走的道理,乖乖的, 一会让你知道老子的威猛。”男子粗粝的手掌一拉,兰姝便从水中被他扯了出来,肩上还落了几片玫瑰花瓣,她如出水芙蓉,香娇玉嫩,人比花娇,又将这痴汉看呆了去。 那人送她保命的白玉镯被她搁放在兰芝阁的梳妆台,她早已不戴多时。眼下她抵抗不了这莽汉,心底生出无限凉意,对男子的恐惧也达到了顶峰。她不知,自己两行清泪滚落,对旁人来说却是痛快至极。或许世人生来就有掠夺的本能,这痴汉脸上的褶皱堆积在一起,口中淫.笑不断。他很满意兰姝的弱小,美人垂泪,这小娘子他今日是吃定了。 “哭什么哭,待会有你痛快的,老子等会就把你弄哭,嘿嘿。”他素来爱玩弄女人,兴致来了还要暴揍几顿,他爱看女人娇嫩肌肤上殷红的痕迹,女人的柔弱会让他更兴奋。于是他猛地将兰姝推倒在地,正准备欺身压下时却被旁人踹了去。 “他奶奶的,谁打搅大爷的好事?”莽汉被踹翻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片刻后他捂着滚圆的肚子不管不顾地怒骂道。 “你大爷的,陆通,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哟,十三爷,小弟怎么把你给忘了,来来来,瞧瞧这小美人,小弟我还没尝过这等滋味,想必还是个雏,您先来?” 来人正是陈十三,他前几日来了杨德山庄避暑,这才结识了这混不吝的。陆通虽生得莽,却是个斗鸡遛狗之辈,还叫了不少伶人过来解闷,他这几日过得确实舒心。 适才他正与乐妓嬉闹呢,听她们说陆通吃独食,又细细盘问了几句,得知山庄来了个天仙。他好玩,秉着玩乐的心思丢下伶人走了过来,也想瞧瞧这天仙的仙姿玉容,却不想途中撞见了徐青章。他拉了个路过的婢女过来一问,果然那天仙是他带来的。于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好在没惹出祸事。 身着宝石锦衣华服的男子抽离腰带,将他那价值连城的外袍褪了下来。陆通见他慢慢走近地上那朵娇花,心中生出遗憾,可惜了,这雏儿他是尝不到了,他可不敢与这位程家少爷抢女人。也罢,谁让他没个好爹好娘呢。这小娘子生得娇,那处定也是娇嫩的,他只祈祷待会程十三别把人弄晕了过去,他可是爱听些女人的求饶声咧,又恨自己方才没揩点油,他如今只能眼巴巴地朝那对男女望了过去。 不巧,没如他所愿,程十三褪了外袍后直接将那衣裳递给了兰姝,“凌小姐,我是程十三,可还记得?” 角落里的女郎惊恐地将自己缩成一团,方才她并未抬头看,只是觉得那声音耳熟,这会一听他自报家门,还有眼前递来的紫色外袍,她有些畏惧,不明白他是何意。 “凌小姐,我并无恶意,一会我给你叫徐世子过来可好?”程十三声音轻佻惯了,这时他却收敛了些。他可不想死,也不想没了那二两肉,纵使这湿身美人确实美得不可方物,他也只敢瞧一瞧。贴身罗裙里边的春光乍泄,柳腰莲脸,肤如凝玉,这女郎柔弱无骨似的,当真称得上是天仙。她的羽睫还挂着水滴,将滴欲滴,深使人为之动容。 “十三爷,您不玩这美人,弟弟还没玩够她呢!” 兰姝一听徐青章的名讳,本想接过他的外袍,可那粗鄙声音一起,她脸色煞白,又怯生生地缩回了手。程十三名声不好,她没有安全感,眼下抖得厉害,神色更是惊恐。直至今日她才明了,原来世上有些男子是如此骇人的。 玉冠男子见那傻子聒噪,将衣裳盖在兰姝身上后便走过去又踹了他一脚,“傻小子,你不想活了?知道她是谁吗?” “哎哟,十三爷甭管那么多了,管这娘们是谁,她还能是公主不成?你不上我上,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2]”说罢便向前走去,急急忙忙想去蹂躏那娇柔小娘子,要他说,到嘴的肥肉岂有放掉的道理,况且这女子如此美貌,他平生第一次见如此佳人,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说什么也不肯死心。 程十三不会武,他连忙唤来外边的狗柱,两人费了好些力才一齐制服这五大三粗的莽汉。程十三一脚踩上他的脑袋,没好气道:“呸,鳖孙,爷爷差点被你害死。动了她,小爷和你这孙子今日便身首异处。” “嗯嗯嗯,嗯嗯。”陆通被绑在地上,嘴巴还被堵了,话都说不出来。适才他大喊大叫,妥妥的黑面郎,扰人清静。狗柱用手指掏掏耳朵,便脱了他的臭袜子塞入他口中。 “凌小姐?我跟他不是一伙的,我先带你出去吧。” 兰姝适才瞧他俩对黑面郎拳打脚踢,她这会已经缓了过来,明白程十三对她并无恶意,便由他拉着自己站起来。只是她未穿鞋,地上又被她湿衣服淌下来的水打湿了一大滩,她站起身时腿脚不稳,跌入了男子怀中。 可他身上不是墨香,也并非松木香,而是浓重的脂粉味。程十三虽长相清秀,可他惯爱抹些香粉,身边又时时伴着女子,故而兰姝一把将他推开,好巧不巧,砰的一声他就摔入了温汤。他适才一时不察,没料到这瞧着柔柔弱弱是女郎会有这般身手。水花溅了兰姝一身,她蹙着眉,偷偷抬起足,将脚上的水甩到他脸上去。 狗柱站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心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女子真是小肚鸡肠,亏得他家爷还好心救了她,凌小姐莫不是专挑软柿子欺负? 兰姝身上披着那件宝石衣也泛起了潮意,弃之如可惜,食之无所得。[3]湿哒哒的贴着肌肤,穿在身上没有半点舒服。 她一脸不满,有些恼程十三,于是又甩了些水过去。恰好水中的男子这时冒头出来擦了一把脸,兰姝那一脚水甩过去,程十三面上抽抽,三人僵在原地谁也没开口。不多时他浮水过去,趴在水池边朝这小美人望了过去,兰姝知晓他对自己没有敌意,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俱。他男子笑了笑,露出一口银牙,“凌小姐,我这就带你去找徐世子。” 程十三原想唤来婢女替她换一身干净衣服,可瞧她脸上狡黠的窃喜,他面上不显却暗生一计。 兰姝不知他心中所想,听见徐青章的名讳后,眼里多了几分光亮,随后眼睁睁瞧着这位浑身湿漉漉的白玉冠郎君上了岸。 不谙世事的小女郎又如何知晓男子的坏心思,狗柱见他二人走在前面,他在后边紧随,还瞧见他家爷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缄口不语,眼瞅着他家爷干坏事,心道凌小姐仿佛是坠入尘世的精灵,又或许是误入狼窝的小白兔。 “到了,凌小姐,你先在里边稍等片刻,我现在就去找徐世子。” 兰姝目露疑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可那不安稍纵即逝,眼下她并未多想,她乖巧地往里边走了进去。 “爷,咱们真要去找徐世子过来?”狗柱见他家爷一脸坏笑,忍不住将内心的困惑说了出来。虽说他不明白主子为何屡屡帮助凌小姐,但程徐两家世子年岁相仿,却也并非好兄弟,两人私底下并无交情。他还知道他家爷有时甚烦徐世子,只因旁人总喜欢将他二人做对比。那位是事业有成的杰出将军,他家爷却是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找个屁,赶紧给爷弄身干净衣服过来,回府。”程十三辣手摧花,往绿植上摘了朵芍药捻了捻,花汁被他挤压了出来,滴答滴答从指尖淌到地上,他随手一扔,毫不在乎地踏了过去。 狗柱往身后瞧了瞧,腹诽他家爷心真黑。滟华池虽说富丽堂皇,可与旁边的金鳞殿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兰姝独自赤足踏在青白石板上,有些许凉意,她好奇地环顾四周,发觉此处金碧辉煌,似乎比滟华池还要更胜一筹。不过从布局上来看,倒是极为相似,她方才没泡够,便想着进去再泡一会。可当她走进里边,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松腰玉瘦,泉眼冰寒。[4]多日不见,他身形清瘦,面色苍白,面上带着几分极易察觉的病态和疲倦。与兰姝记忆中的他大为不同,他不该这般脆弱,他该是不食人间烟火,风华绝代的俊俏郎君。 池中男子双眸紧闭,眼底泛着淤青,灰白的唇全无血色,脸部也消瘦了不少。兰姝与他几近三旬未见,不明白为何他如此狼狈,她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兰姝心里犯难,她在纠结要不要离去。犹豫小半盏茶后,她终是小心翼翼下了水。池中并没有花瓣,她动作轻缓地靠近他,瞧见他身上着了白色里衣,可交颈长衫的衣襟却半敞着。兰姝见他依然闭目,她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将手伸了过去。 女郎屏住呼吸,将掌心往他衣襟里伸了进去。水下肌肤细腻光滑,兰姝心想原来他只是瞧着清瘦,那鼓鼓的胸肌手感委实好,肌肉紧实,表面又软软的,很好摸。她无意识地又咽了咽口水,她感到有些渴了。 水中的女郎显然没什么道德感,她趁虚而入,在男子紧闭双眼时将他的胸膛摸了个遍,最后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可明明是他不好好穿衣服,兰姝心想他果真是诱人的公狐狸。本就是他的错,他长得妖艳,她在他面前都要逊色几分,更莫说旁人了。且她从未摸过他的身子,不像徐青章,她近日都要将小手塞入徐青章的里衣内,摸着他睡觉的。 兰姝摸够了他的胸膛,继而又盯上了他的唇。她将食指探了过去,水润润的玉指触上他的薄唇,替他减了几分燥意。她手指上的水珠顺着他的唇往下流去,兰姝瞪大双眼,瞧着眼前这一幕,有些令她好奇,须臾间她起了玩弄之心,又沾了些水过去,只是下一瞬便被玉面郎君握住了皓腕。她虽同他一样穿了衣裳,可那罗裙轻飘飘地贴在她身上,衣不蔽体,春光乍泄。 “新来的婢女?替我宽衣沐浴吧。” 兰姝被他吓了一遭,差点就要挣扎着扇他了,可他却好似没认出她。她朝他望了过去,发现他竟没睁开眼。兰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感觉自己被忽视了,有些不痛快。她与他多日不见,她刚才可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可他却连瞧都不瞧她一眼。 “别愣着了,会不会干活?”男子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好听,如山间清泉,即使是在使唤人,却依旧令女郎动心。兰姝没听过他念话本子,心中越发气恼,如此想着便动作大了些,替他宽衣时将他衣裳撕了下来。 “衣裳是浮光做的,一百两银子,小婢女,你莫不是想一辈子不拿工钱了?” 兰姝吸吸鼻子,一巴掌拍上了他胸膛,水花四溅,倔强道:“谁是你的婢女,我待会就把银子给你。” 当谁还没有银子似的,大不了她去找徐青章要,她的章哥哥才不会叫自己赔钱,不像他,小气鬼一个。 兰姝打了他之后便想上岸离去,可身后男子却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搂着她,脑袋倚在她脖颈。兰姝想挣扎着闹着要出来,可男子的唇却攀延上她的脖子,他粗粗地喘息着,鼻腔呼出浓重的嗓音,吻上这支光滑洁白的玉颈后气息愈发粗烈。 “小婢女,别走,我亲亲。” 兰姝被身后男子紧紧贴着,她控制不住颤栗,水下双腿打着颤,泛起一圈圈水波纹。女郎喉咙里发出如猫叫一般的声音,只怪男子技法娴熟,太过熟悉她的身子,知晓她脖颈每一处的敏感点。女郎口中娇吟不断,渐渐地她觉得愈发难受,身子软烂成泥,想动手推他,却不料坏心眼的郎君一把将她按在池边。 她左手朝后推搡着他,却抓住了他粗壮的小臂,好烫,比温汤还热上几分,她的手心被烫到了。兰姝被男子吻到没法思考,她松开后又立马重重地握上了那小臂,胡乱往上攀附着。 “嗯,啊,哥哥,姝儿难受,莫要吸了。” 明棣本想放过她,可一听她的自称,口中舌头又重重地朝她戳了过去。 “哥哥,不,不要,姝儿难受。”女郎委屈地眼里犯泪,男子净吸她脖颈上想痒痒肉,她受不了。一时之间对他求饶了多次,他却依旧不肯放过她。 玉面郎君睁开双眸,眸光深深,他这时突然松开了口,继而将她的身子板了过来朝向自己,紧接着又吻上了她。他用唇瓣封住了她的求饶,贪婪地,迫切地与她激吻。他舌头灵活地扫了扫女郎肉嘟嘟的粉唇,不到一小会便急不可耐地伸了进去,他舔着她的一切。渐渐地,女郎的柔嫩缓慢地治愈了他的焦躁不安,他不再那般急切,而是耐心地与她口中的软肉共舞。唾液相互交换,一如他们彼此的爱意。 兰姝软成一滩水,她被吸了小舌头,男子力道大,她都被吸麻了,偏偏这人还要捏着她的软肉低声问她,“朝朝,这样吸得你爽不爽?” 她脸上一片羞意,本想抬手扇他,可他却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弹,他好烫人,还低声道:“朝朝,帮帮我。” 兰姝这才意识到那物的真面目,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却也不小心将他的舌头吮了吮,她紧张到不敢呼吸,芙蓉面上涨的通红。 心爱女郎的回应更像是在鼓舞男子,像是抓握住了他的心房。而她的帮助自然是畅快淋漓的,他活了十八载,从未自行纾解过,他不屑于做身体的奴隶,通常都是等那股躁意缓缓低头。可自几个月前遇上兰姝,纵使他不曾动手,却也频频泄身,有时是在和她亲吻,有时是咬着她的帕子和小衣,有时又是他清晨睡醒时。 他知道的,他的朝朝学什么都快,眼下她已经上道了,一拉一扯,一来一回,她做的很好。 “呼,朝朝,朝朝。”男子控制不了身子的快意,他再次吻上女郎娇嫩的唇瓣,含着她,细细品味她的香甜。 他银钱多,贯没有赊账的习惯,他知晓女郎在服侍自己,便也想讨好她。不同于女郎,他并非第一次亲近她,上次见面时虽有些不快,可他那日却不管不顾地玩了玩她的小衣,一如现在。她身上穿的这衣裙虽轻薄,可黏在身上到底也是不适的。 “哥哥。”女郎声音带着些微颤音,她拉住男子的手,有些不安。 “朝朝不怕,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哥哥替你宽衣,替你浴身。”芝兰玉树的男子诱哄着他的小狐狸,随后他的指尖轻轻抚着,随后力道逐渐加重…… 温汤功效很好,并不会像平常浴桶里边的热水会变凉,即使他二人吻了许久,他俩身上依旧温温热热的。男子知晓这里不会让她着凉,这才与她在水中嬉戏,做了对戏水鸳鸯。 兰姝眼睑下垂,脸上浮现羞人的红,此刻她衣襟大开,着实令她羞耻。她紧张到没法抬眸看他,只往下看向水波翻滚。她浑身颤栗,软弱无力,还是明棣圈住她,才让她没往下坠去。 兰姝被吻到眼神迷离,她快被他弄得溺毙过去。男子太过热情,时不时吃些她的口水,又或许是渡些他的入她口,她吃得不快,呼吸也越发加快。 琉璃瓦折射的金光撒在女郎身上,为她增添了几分光辉。明棣看向她的目光越发柔和,他一手环住她的柳腰,手指落在她的腰线,迫使女郎浑身又经不住颤栗了几下,他失声笑了笑。她刚想使个眼神过去瞪他,就被捏住了。 “朝朝,爽不爽?”男子声音低沉沉,似在蛊惑山间小兽。 倘若是稚童看见下雪,定会高兴得满面笑意,甚至还会跳起来报喜。瑞雪兆丰年,[5]柔软的雪波如黏土一般,似可置成万物。 红梅是白雪中的点睛之笔,男子乃风流雅士,自是知晓需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观雪赏梅,吃雪品梅,乃是文人雅士贯爱行的雅事,他也不例外。 软,嫩,娇,香,尤其是那红梅,艳艳的一小朵,远看如玲珑小巧的红宝石,沉甸甸,满盈盈地挂在枝头,给这天地间的雪白添上了几分色彩。文人雅士好吃花,一口咬下,满口生香,那花香扑鼻而来,若是一同将白雪与红梅含入口中,又是另外一番体验,玉面男子宛如贪嘴的稚童,将这清香塞入口中不肯轻易放过它。 兰姝从未被如此亵玩过,她脑袋清醒,却也晕沉沉地,呼吸急促,张开小口,口津流出,滟滟春光乍泄,惊了玩弄她的人。 明棣居高临下地俯视筋疲力尽的女郎,他却还想接着摆弄她。他的爱意只增不减,他将近一个月未与她亲近,如何肯好心将她放过?他揉着软波,继而又往上凑了过去,他要亲她,狠狠亲,让她爽…… [1]摘自司马迁《史记·项羽本纪》 [2]摘自珠帘秀《正宫·醉西施》 [3]摘自裴松之《九州春秋》 [4]摘自张可久《人月圆·雪中游虎丘》 [5]摘自李商隐《玄圃观春雪》 第78章 白鹭捕鱼 “朝朝, 这样弄你舒不舒服?”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89节 “朝朝,小婢女,可以亲这吗?怎么不说话?” “朝朝, 可以咬你吗?” …… 男子的问题接二连三地产生, 可他怀里的女郎额间冒着汗珠, 便是连细白的脖颈都爬上了一层细密的香津。她的眼眶微红, 口中急急喘着,怕是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又如何有精力答复他? 兰姝当下宛如他身上的挂件, 一双洁白如雪的玉肢在水中若隐若现,她站不稳, 只好用腿箍着他,却止不住地打着颤,水波摇曳, 春水悠悠。 玉面郎君似乎也不甚在意女郎是否会回答, 何以得见?他神情散漫, 嗓音又低又轻,分外撩人。比之女郎开口说话,他更为满意她身体的反应。辉煌灿烂的金光,像是给水中二人白净肌肤上镀了一层佛光似的,可男子不是悲天悯人, 普爱众生的佛子。他的心里只住着他的朝朝,朝朝暮暮都要和他在一起的朝朝。 方才他想替她宽衣, 可兰姝低眉敛目,紧紧咬着下唇,小人儿在他怀中一颤一颤的,她在畏惧, 却也抖着白嫩的小手不许他作乱。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1]他只好哄着她,将她衣带解开,如此在温汤中也能舒服些,亦能方便他行事。罗裙在她身上解开的模样,宛如天上轻漾的白云,于金池飘飘坠落起舞。 郎君不再问些羞耻的话,他闭眸,花艳人美,他专注于吃那艳绝的梅,舌手并用,旋律虽说并非完全一模一样,可也大差不差。 但兰姝的感触却不尽相同,被他吻上时潮热柔软,他手指却有些粗粝,时不时经那指腹扣弄地难抑。 文人雅士以雪水泡梅茶,花香四溢,吃出风雅,品味妙处。又因梅花先于百花盛开,故有百花魁之称。她的小狐狸,当真是个妙人儿,自是当得起这名头。 室内不间断地响起些黏腻的水渍声,时间长了,明棣也发现了规律。抚过去,那梅的主人便颤颤然。她的声音又娇又媚,叫得他心口难耐,他力道大一些,她照单全收。他出的力,尽数从她口中外溢,甚为有趣。 渐渐地,女郎的娇吟里似乎伴随着呜呜咽咽的抽泣。男子闻及,仰头睁开双眸,朝怀中的小兽看去,目光触及的她鼻子通红,雪额上滚落着汗,眼眶微湿,好不可怜。 明棣有些心虚,他当下清醒了几分,发觉今日做的有些过分,本想好生安抚安抚她,可怀中的小狐狸这时候却开了口,红艳艳的嘴唇水光潋滟,“哥哥,不要咬朝朝了,朝朝有银子,待会我叫章哥哥给……” 可不等女郎说完话,玉面郎君便扇了她一巴掌,那物摇摇晃晃地歪向一边。 兰姝第一次被他打,一时之间愣怔住了,她瞳孔满是不可置信,此刻的她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小鹿。她眼里充满委屈,今日这两人为何都打了她?虽说他们力道不大,他俩轻扇的软肉不疼不痒的,可她都是大姑娘了,她已经及笄了,羞耻心自然也渐长。只有不听话,爱哭闹的稚童,大人才会教训他们的。可她不知,在旁人眼里,她的确不乖,也不听话。偏生她还觉得自己早已是及笄的成年女郎,她没错。 兰姝吸了吸鼻子,而后偷偷抬眸瞧他,明棣眼里布满红血丝,与他对视不过一眼便觉得他有些可怖。随后她又垂眸掩住情绪,眼中泪光闪烁,强撑着身心的脆弱,带着哭腔哽咽道:“我会把钱还给你的。”说罢眼里的泪珠子成串地掉落,坠入池水,与它融为一体,流水无情恋落花,[2]一如男子的心意,爱在心口难言,他竟不知如何开口。 男子闭上双眸,憋着怒意,右手握拳,骨节发出锐利的声响。兰姝被他的举动吓着了,她张开唇瓣想再说几句,却不想男子冲过来一口咬上了她的唇,全然没有方才的怜香惜玉之心。他凶狠地撬开她的贝齿,汲取她的津液,他吮了又吮,女郎的抽噎和口水全都被他吞咽下去。他不许,不允许他的小狐狸提别的男人。他在害怕,他畏惧他心爱的女郎爱上了旁人,心中的愁绪无限扩张,他想将那些不满发泄出来。 他两根手指并在一起触碰她,女郎面上明显已经动了情。可她嘴里却说出那般伤人的话语,她好狠的心。可他却舍不得恨她,定是徐家那男人勾引的她。 他的爱太过热情,女郎此刻浑身难受,即使他没像以往那般诱哄她出声,断断续续的娇吟也于两人相贴的唇瓣中溢出。 “朝朝,你好娇气。” “朝朝,近日都要徐世子哄你睡觉吗?” “朝朝,有子璋哥哥了还不够吗?” “朝朝,你不乖。” 妖孽男子语气越发冷冽,眼里满是隐忍,他问一句,她便颤一下。 他不再顾及她,随心所欲,红痕渐增。 兰姝受不住身心的摧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想逃离他,想离得远远的。却不想刚要动作,便被他将半截身子按倒在池岸上。 她离了温汤,肌肤感到些许凉意,羞耻心也被放大,她终于开口,哭着向他求饶,“子璋哥哥,朝朝错了,不要咬朝朝。” 男子充耳不闻,似将她当做软糯糕点,有吞入腹中之势。 “哥哥,朝朝疼。”兰姝抽抽噎噎地一边落泪,一边对他讨饶。 明棣将她双手举过头顶,辖制住她,另一只手裹着她的腰身,细细摩挲她柔滑的腰线,从上往下,狠心掐了一把她大腿,红痕顿生,也刺痛了他的双目。兰姝痛到落泪,明棣却冷眼瞧着她。他方才瞧得真切,她腕上红痕遍布。他不知为何今日她会出现在此处,但她手上那些暧昧的痕迹,不是那野男人弄出来,又会是谁! 男子盛怒,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个不停,他恼极,指节被紧攥得发白,眼里怒火似要将他焚烧殆尽一般。 “哥哥,朝朝疼。”兰姝吸了吸鼻子,察觉他的力道小了些,便从他手中将自己的小手抽离了出来。本想拉扯他的衣裳求饶,却一把摸上了他的劲腰,她有些讪讪,她忘了,他那昂贵的浮光里衣,正是被她一时生气撕破的。 那只娇嫩的小手摸上他时,两人都有些震惊,一时之间鸦雀无声,金池里翻滚的水波也渐渐平静。只是不到片刻,女郎的小手便往旁边摸了摸,她前不久只趁机摸了他的胸膛,并未往下,眼下她忍不住手上的舒畅,朝他的腰腹探了去。 “哥哥,朝朝摸摸你,不要生气了。”兰姝已经坐起了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腰腹的肌理线条,好奇地伸出手指,沿着那些深深的纹路描绘着。她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男子凶狠,她方才口中的认错也只是希望自己的服软能唤醒他的良知。 毕竟幼时她便是如此。她知道自己可爱,长得妙,便屡屡服软来讨好大人。每次她偷偷跑出去玩,于爹爹面前,撒个娇认个错便也过去了。可她此刻不知,男女之间,谁若是服软,定是要被欺负惨的。成年男子并不会于榻间宽恕她的示弱,她的讨好反倒会激起男子的凌虐之心。 眼下她耳边听见男子的喘气声渐促,快速地往上瞥了一眼,见他眼里并无恼意,还掺杂些她识别不出来的陌生情绪。但他并未阻止自己摸他,女郎胆子便大了些,双手圈抱住他。 若有若无的红色暴露在她视线,原来她的哥哥胸前也如谢伶一样。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深切地听见了自己心房的跳动。 她迷迷糊糊地将脑袋埋进他胸膛,她含糊不清地说:“哥哥,你这里脏了,朝朝替你……。”话音未落,她便迫不及待靠近了他。 男子一言未发,也没有阻止她的行为,看向他怀中小脑袋的眼神晦涩又幽深。他内心深处似有多团缠在一起的蚕丝银线,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3] 半晌,他推开那只毛茸茸的小脑袋,见她唇瓣红得厉害,眼中满是渴求的欲色,他的内心却被复杂的情绪充盈着。 “哥哥,还,还没有弄干净。”兰姝不敢与他长长久久地对视,他的眼里泛着她瞧不懂的情愫,又像是一眼便将她看个透彻。总而言之,她不敢看他,却想着再与他贴贴。他好香,她已经许久没有闻过这般舒心的墨香了,她喜欢他身上的松墨香。 苍白脸色的郎君此刻面上已经犯了些潮意,耳尖微红,似是醉了酒一般。可他依旧狠厉地撇下她,还朝岸上走去。兰姝见状,急急忙忙再度入了水搂住他,“哥哥,不要走,朝朝还没有弄干净。” 若是旁的女子纠缠他,指不定当场身首异处,可他身后的女郎玩弄着他的情感,还不珍惜他。他很烦躁,心里被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急色了,生得娇媚,性子更是娇,端庄淑仪与她毫不相干。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同那人做过亲密的事。 “喜欢子璋哥哥,还是章哥哥?”男子未转身,说话的嗓音轻飘飘的,可搂着他的女郎身形一顿,显然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发问。 两人之间的水波有如银河,兰姝慢慢松开了搂着他的小手,她有些不敢面对他,低低地垂下眼睫,神情低落,半晌没开口。 ………… 桑度守在门外有如门神一般,细细查看,他脸上一边高一边低,淤青爬上他的眼眶,瞧着应当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离他不远处的玄衣男子倚在不远处的花圃,周遭净是些残花烂叶,地上还有几个凌乱不规则的小坑,男子手上深褐色的血痂已然凝固,显然表露着他已候在此处多时。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宫殿的大门才从里边打开,一男一女牵着手,男的俊美,女的娇柔,两人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颜色,并排站在一起望去也很是般配。 兰姝见到门外的二人时,眸中有些诧异,一时之间僵在原地,随后她又朝一旁的男子身后躲了去。几息后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是欲盖弥彰,那两人显然发现了她的存在。于是她又探了出来,还忙将牵着她的手甩了出去,似乎那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桑度眼角抽抽,心道凌小姐此举,将他二人的心都伤了。果然见另外那两位不可方物的男子连相互对视都藏着怒气,若不是女郎还在,此处怕是免不了一场龙争虎斗。 只不过他家殿下到底是身份差了些,那柔美的小娘子怯怯生生地跟着她的未婚夫走远了。也是,人家两个可是有婚约的,他家殿下如今只能当个便宜表哥,是凌小姐的姘头。 一个时辰之前他原是守在殿门外,却远远地瞧见程家那位少爷走了过来,他本想将他赶走,可定睛一看,他身后还跟着凌小姐。两人浑身湿漉漉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于是他藏起身影,又见他将凌小姐往里面骗了去,他正觉奇怪呢,自家殿下和程十三也没有交情啊。 他连忙去打探了一番,这才明白了事情经过。末了见那黑面郎想逃走,还给他又绑紧了些,心想待会留着给徐青章收拾。 只是凌小姐那未婚夫动作着实迅速,他黑着脸,一来便想往里面冲进去。他武艺在自己之上,脸都被他揍成了猪头,可他不敢放他进去,他哪里敢耽误主子的好事。于是他舌灿莲花,好说歹说终是劝住了他。 凌小姐脸上的娇媚,是个人都瞧得真切。果不其然主子看了他几眼后,扔给他个药膏,还将新得的宝剑赏了他。 徐青章自然没错过兰姝的变化,她眼下的衣着打扮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唇瓣也被咬破了,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和手腕上还有几道红痕,像是被人狠狠凌虐过一样,藏于衣服下的指不定还有多少痕迹。可她眼中却没有恼怒,时至今日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小娘子怕是爱上旁人,就算不爱,那也定是有好感的。可是,她竟喜欢他到可以任他蹂躏吗? 他越发恼怒自己没看住她,害她遭了大罪。那时她入了温汤,他本守在外边,可一个陌生侍女过来告知,说是兰姝头上的芍药被她不小心掉入了水池。还说兰姝心情不好,吩咐他要他去重新摘一朵新鲜的,要开得灿烂些的。他没怀疑侍女的用心,原想着小女郎爱俏,一来一回便耽误了些功夫。可等他回来时却见殿门大开着,他急急忙忙往里边走去,温汤周遭一片湿泞泞的,地上还绑着个黑面郎。他虽知道连姑姑有个纨绔儿子,却不识得他,狠踹了他几脚,那人才吐了个干净。 他不敢想象,他离去后兰姝一个人该有多害怕。不同于去救嫡妹和祝枝雨的心境,旁人于他而言又怎能比得上兰姝?他心乱如麻,心中担忧她,故而听了黑面郎的说辞便寻着水迹来了这金麟殿。他原以为是程十三将兰姝拐了来,可瞧见桑度守在门口,他心中怒意更甚,咬牙切齿将桑度暴揍了一顿。 徐青章原想着,若是程十三轻薄了兰姝,他便将他程家几百条人命拿来祭天。他怒,可却更心疼兰姝。纵是屠了程氏一族,兰姝受的侮辱也不会更改。世间男子偏爱雏,他们希望女子是贞洁的,他是男子,他也不免俗。可到此刻他才发现,他竟只希望她平安,希望她好,就算是被歹徒冒犯过又如何,他爱她,那些贞洁都是世人给女子的枷锁。 徐霜霜并未去京兆尹指认,徐青章也没有逼问兰姝她遭了什么罪,再说一遍,无异于再让她遭一次罪。那黑面郎被几波人打了好几顿,已然没了早前的混劲儿,他卑微求饶,说他只碰了兰姝的衣服,并没碰过她。他顺着黑面郎的目光望过去,发现兰姝的罗裙上一片污渍,他脸色铁青,喘气如牛,将他下巴卸了去,腿间那玩意也狠踹了几番,量他这辈子也没法对女子行事了。 “章哥哥,腿疼,走,走不动了。” 徐青章方才陷入沉思,拉着她时没照顾她的步子小。兰姝方才在水中站了许久,她的腿酸得厉害,实在走不动了,这才止步,想叫他慢一点。 “抱歉,姝儿,是哥哥不好,哥哥抱你好不好?”男子声音清润,丝毫不见方才对战旁的男子时那股狠厉。 女郎的唇瓣殷红,比一旁路过的月季还要艳上几分,偏偏她眸光稚嫩,勾人得很。只是眼下徐青章并没有旖旎的心思,他只知道她这副模样,受害于那不管不顾的矜贵皇子。 兰姝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郎了,她知道有了未婚夫就不可以再与旁的男子亲近。细细回想起来,她那时走进去看见那人,竟像着了魔一样,不计后果地冒犯了他。他好香,她想摸他,然后就被他狠狠惩罚了。有些痛,可更多的是舒坦。再之后瞧见了他的红痣,对她而言有着无穷无尽的魅力,它吸引了她,似乎给她套上枷锁一般,眼神扑闪扑闪的,求他给自己轻薄。 即使唇瓣隐隐作痛,她内心也是暗暗生喜的,她喜欢和他亲亲。 可章哥哥也很好,章哥哥不会逼问自己更喜欢谁,她方才走出来瞧见他,呼吸一滞,她羞羞怯怯不敢见他,怕他打自己屁股。但他没有,章哥哥什么都没问,和以往待她并无不同。 方才那人逼问她,她不想回答,他就掐着她的下巴,好似她不回答就不肯放过她,她挥开他的手,可脚底打滑,他想过来扶自己,她却坐到了他掌心上,底下并无遮挡…… 他抱着她轻轻颠了颠,她轻呼一声闹着要下来,他叫她别动,她不听话,身子的扭动却让她与他温热掌心的接触面更多了些。她的身子本就敏感,他轻笑地说她是水做的娇娃娃,她没反驳他,而是欣赏他那略粗粝的指腹。 她想叫他动一动,可他非要逼问自己,到底喜欢谁。她缄口不语,只一心追寻那快乐,他锲而不舍问了一遍又一遍,末了还想将掌心抽离出去,她急急忙忙双手搂住他的胳膊,手腿并用夹紧了他。 纵使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可她心想,眼下她应该更喜欢他。于是她怯怯地小声嘀咕,叫他不要走。他听了之后脸上虽不见笑意,可也不再逼问她什么。 水面空蒙潋滟,偶来一阵微风,揉碎一池绿水,涟漪荡漾,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4] 鳜鱼,江南淡水鱼,不咸,少腥,刺少肉鲜。野绿连空,天青垂水,素色溶漾都净。[5]湖水碧绿,清澈见鱼,岸上的垂钓者观之,抛出鱼饵,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竟一无所获。 许是聪慧,那鱼竟只在呼吸之间才会张口。岸上人只远远瞧见水面上一个个的小泡自它口中吐出,也暗自生恨,恼它于水中无依无靠地空游,却不张口咬鱼饵,自是没法钓它。 林间飞禽以捕鱼为生,它自山林间飞出,眼神如鹰隼般的锐利,它跃跃欲试,欲下水捕鱼。白鹭体型大,头脖长,喙尖,却没有牙齿,只能吞食。 渔翁钓不到它,故而它愈发肥美,想来若是张开大口,怕是能将白鹭反咬一口吃掉。 但鸟与鱼到底是天敌,是对立的。白鹭知晓自己一口吞不下,便没好气地啄它,逗弄着鳜鱼,似乎对它产生了爱慕之情,实则它是恼了那鱼,恼它软硬不吃。那鱼儿被喙戳弄得殷红,免不得摇摆尾巴,水波翻涌,还吐出更多的泡来,仿佛是在嘲讽白鹭。白鹭眼神锐利,即使它吃不到那鱼,它也不想它痛快。纵然鳜鱼游向深水处,它也能立时捕捉它的方位。鳜鱼似被它惹烦了,索性摆烂,立在原处一动不动的任它逗弄。它有恃无恐,反正那笨白鹭也一口吞不下它。 兰姝将小脑袋往男子身上蹭蹭,环住他的手也收紧了些,羞赧道:“章哥哥,我,我想沐浴。”她方才泡了温汤,感觉身上的水并未擦尽,那人就给她穿衣裳,是以她的衣裙也被浸湿了一块。 徐青章脚步一顿,须臾间他沙哑的声音在女郎耳边响起,“好,哥哥带你去浴身。” “章哥哥,快些走。” 兰姝不知为何,那一汩汩的躁动令她浑身不适,尤其她还被男子抱在怀里。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确定的颤抖,她不知道徐青章会不会扇她屁股,若是打她,定会发现她衣裙湿了一块,那里凉飕飕的,贴着她的肌肤,有些微冰凉,还会将他的手弄脏的。她很不安,低眉垂眼,紧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 徐青章固然没错过她的紧张,怀中小人儿从方才就隐隐颤抖,他以为她是在害怕,便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好在不是屁股,兰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在他温柔的安抚之下,她紊乱的心绪也渐渐被慰藉了。 他原想就此带她上马车,尽快回去。 [1]摘自《墨子·大取》 [2]摘自冯梦龙《警世通言·卷二十一》 [3]摘自李煜《相见欢》 [4]摘自张志和《渔歌子》 [5]摘自张先《剪牡丹·舟中闻双琵琶》 第79章 美人梅 可兰姝身子不适, 便也只好将她带回卧房,又使人叫了水,待一切备妥, 他还站在原地不肯将她放下。 “章哥哥, 姝儿要沐浴了。”兰姝见他不想出去, 于是扭扭捏捏开了口提醒他。 连姑姑给他俩安排的住处并非相连的, 是以徐青章这会抱着兰姝来的是间女儿家的卧房。虽说连姑姑不喜欢兰姝,但这小庭院却十分雅致秀气。 与金鳞殿的辉煌繁华不同, 院墙上爬满了红殷殷的三角梅, 稀稀疏疏的竹子亦是青翠欲滴,花篱架子上摆着不少奇珍异花, 大抵是山庄气候宜人,故而这边的植物长势十分茂盛。此处胜在清雅素净且精美奇巧,亦是让人眼前一亮。 但徐青章抱兰姝穿廊而过, 他步伐沉稳, 目不斜视, 两人并未驻足欣赏一二。湢室乃是由一张天水碧绒面绣以海棠花镶金边的屏风隔开,兰姝见他出神,便拉扯他衣袖,又重复了一句:“章哥哥,放姝儿下来吧。” 男子听见怀中娇娇儿再度出声, 这才令他回神,他应了兰姝一声, 便想将她放下。可掌心却触及一片湿冷,他动作滞了滞,瞳孔放大,眼里逐渐迸出怒火。 兰姝感到他掌心的温热,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于是连忙开口,“章哥哥,姝儿,姝儿方才喝茶时不小心倒身上了。” 徐青章眼中的小人儿此刻浑身轻颤,声音也带着哭腔,置在他胸膛的白嫩指尖都哆哆嗦嗦的,显露出女郎的不安与脆弱。 “嗯,姝儿先去沐浴,哥哥去给你找一套干净衣裳过来。姝儿今日想穿什么颜色的襦裙?”男子声音温润,半点听不出来旁的情绪,只是他眼中的些微冰冷到底还是出卖了他。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90节 兰姝此刻岂敢与他对视,自然也错过了他冷若冰霜的眼神。“哥哥拿什么我就穿什么。”兰姝想讨好他,不敢对他提要求,若是平日里,她非得缠着他要他好生给自己搭配好颜色和花纹。但没等他开口,女郎又小声地补充道:“章哥哥,姝儿想穿白色的。” 她近日长了身体,故而她的衣裙都是徐青章使人新裁的。旁人若穿些红色,未免显得有些俗气,但兰姝不同,她虽不过刚及笄的年纪,但生得媚,故而红色恰恰更能显现她的风采。但未婚夫财大气粗,各式各样的绸缎他都挑了数匹,其中便有一身软烟罗,因其布料轻薄如翼,最适合炎炎夏日。是以此次避暑,给她收拾的行头里面就有那套缠枝莲纹的月白襦裙。 徐青章虽然答应了她,但推果及因,他实在是忍不住多想。为何方才要改口说想要白色的衣裙,是不是因为金鳞殿那人?那人素来爱穿白色,兰姝此举意欲何为?他心中憋着火,恨不能将那些白色襦裙全部撕烂扯坏,叫她再也不敢穿一身白。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他终是不敢在兰姝面前表露半分不喜。 还有那杯无中生有的茶,湢室外的男子抬手,将掌心置于鼻下,他先是屏住呼吸,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而后又猛吸了几口,甜腻的花香直勾勾地侵入他鼻腔,果然手上的并非茶香。 毋庸置疑,里面的女郎方才对他说了谎。他转身朝里边盯了几瞬,屏风下的女郎婀娜多姿,虽瞧得不够真切,可那若有若无的影子也着实表露那是位柳腰丰乳的绝色佳人。直到望见屏风后的女郎宽完衣,他才大步流星迈步走了出去。 只是兰姝身子虽有些不适,可也并未立时步入那浴桶。此处没有贵妃榻,她寻了张绣凳坐着,想瞧清楚那些不适源于何故。 但她坐着的方向正对着窗外,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1]繁翠枝头鸟声催,花开花谢自有规律,与外边的海棠不同,兰姝发现房里也有一枝绚烂盛开的美人梅,插在桌上那只细颈羊脂白玉瓶上,瓶身约一掌之高,瞧着很是秀气。那美人梅通身白粉,里边的芯儿却呈粉色,兰姝从未瞧过这样的花芯,免不了多瞧了几眼。 她轻抚过去,花蕊随她手指的触碰而晃动,兰姝发现底下的花萼处比之花蕊和花瓣,颜色要深上几番。娇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2]她喜欢这花,心想待会定要叫徐青章问问这是什么花,她想种。她又鞠了一捧水过去,撒在美人梅上,霎时花香四溢,娇艳欲滴,花瓣上的水珠恰到好处,为它添上几分娇艳,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赏罢了那花,她觉得身子有些凉意,便抬脚进了浴桶,好在水温适宜,没有太凉,不像在金鳞殿那会,她的身子被刺激到止不住地颤抖。湢室的女郎细细擦洗身子,尤其是泼了茶水的那处,她爱洁,脏污的地方自是要好好清理一番的。 ………… “人呢?” 问话的男子一身黑衣,与兰姝一样,他也匆匆忙忙换了一身衣服。倒不是因为日头炎热,他不像女郎那般娇气,他单纯只是不想让旁人嗅到他身上那股甜腻的花香。 “回世子爷,昭王身边的桑侍卫过来说,说那黑面郎他就先带走了,还有两个女人留着给您收拾。” 徐青章原是留了元宵在滟华池畔看守连姑姑那亲子,但桑度一过来便将人拖走,他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他那三脚猫功夫诚然是不敌桑度的,民不与官斗,桑度身上好歹也有个有官职的。打狗也得看主人,况且自家世子爷也没有昭王那般金贵,故而他只好眼睁睁看着人家拖走了那肥硕的黑面郎。 甚至桑度走到中途,气喘吁吁又踹了地上那厮一脚,还指使他去帮他抬到金鳞殿,他真怕世子爷过来看见自己成了旁人的小厮,毕竟好仆不事二主。 徐青章听了元宵的说辞,随手往旁边梁柱上砸去,柱上瞬间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坑,他深深呼吸几口气后目光如炬,盛怒之下的他赤了一双眼,紧攥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甚是可怖。 元宵连忙屈膝下跪,半晌后他昂首,偷摸瞧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他也是近段时日才近身侍奉徐青章的,往年他身边只一个初一,他和十五哪有出头的日子。伴君如伴虎,[3]贴身伺候主子,好处自是繁多,在府上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但风险也极大,稍不注意便如今日这般,没办妥差事。 他原以为徐青章那拳头下一瞬就要砸向他,自己也如那柱子一般缺个窟窿。可徐青章立在原地默了默,便吩咐他去办别的差事。他从地上起来时腿脚发软,心里却一片暖意。心想徐青章待人真好,他心地善良,即使办事不力他也从不与他们这些下人为难,如此想着,步伐也逐渐加快了些,势要将徐青章再次吩咐他的事办妥。 徐青章方才那一拳实是怒不可遏,他早该明白的,十几年前便知晓昭王极善工于心计,生于皇家,他又岂是良善之辈?旁人都以为当年是他救了昭王,实则不然。可宗帝当年还是王爷时,却为了保护他的亲子,大肆散播是他救了明棣。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又因他的祖父也是明棣的老师,旁人岂会多想?纵是徐家不战队,是保皇党,他人也会将他徐青章看做昭王一派。虎父无犬子,宗帝父子,当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他方才从元宵口中得知黑面郎被拖走的消息,这才想了个透彻。黑面郎于他俩而言,皆如死人一般,今日他定凶多吉少,若还能出口气那都算是他的造化。 但连姑姑和那侍女不同,杨德山庄到底归属于皇家,死个有品阶的管事姑姑,这事必要上报。再加上今日不少人看见过他落了连喻芳面子,若她今日出事,旁人首当其冲想到的便是他。 而另一边的连喻芳确实也心急如焚,她并未叫儿子去猥亵兰姝。她今日瞧得明白,兰姝是徐青章的心尖尖,她虽然被下了脸面,但到底活了几十年,于深宫内教会她能屈能伸。但一听兰姝出事的消息,她眼皮跳了又跳,在房中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如惊弓之鸟一般。 “怎么样,我外甥如何?” 瞧见早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丫鬟跑回来,她这才抓着她的手腕厉声问道。 她的亲子生得体宽健硕,膏人怕热,故而山庄里常年有他的庭院。她可并不觉得自己以权谋私,不过是住上一住,哪有那般严重,还扯什么权利。她又不像旁的贪官敛财,搜刮民脂民膏,家财万贯。 “回姑姑,奴婢刚刚回来时,远远地瞧见昭王爷身边的侍卫拖着一个,一个矮壮的男人往金鳞殿去,八九不离十,正是陆公子。” “昭王,他怎么来了?你瞧清楚了,不是徐世子吗?”因她早已猜到犯事那人是自己亲子,故而没有多大诧异,只是不明白明棣此举的缘由。 世家子弟过来游玩需要报备,皇亲贵族自是来去自如的。明棣受了伤,过来时掩人耳目,是以连姑姑此刻才得了消息。 只是她不知,怎么是昭王把她亲子逮了去?若是徐青章,她都想好了说辞,便是拼了她这条老命也要保下儿子。可昭王那于事无补,她这张老脸不值钱,她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这是要我连喻芳绝后啊。” [1]摘自杜甫《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其七》 [2]摘自元稹《桃花》,第一句有改动。 [3]摘自《说呼全传》 第80章 刺痛的尖 “你快去陆家, 叫陆老爷过来。不,赶紧的,备马随我回连家一趟。” 连喻芳年过六十, 本该于这山庄颐养天年, 却不曾想她那儿子这些年被连家养得越发嚣张跋扈, 不是去花楼找春娘快活, 就是去给赌坊送钱。她那姐夫家里头原有几位妾室,因闹出了些笑话, 他便遣散了, 随她们各自寻些出路去了。但父子二人却也生了些龃龉。陆家靠不住,这些年陆通惹的祸, 基本都是她出银子摆平的。 连家只是一介商户,当年她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时得了不少银钱,后来便给她弟弟捐了个小官。她此次正是想去寻她那弟弟连义覃, 求他看在往日情分上, 万望救他侄子一命。 相去不过大半个时辰, 好在天气晴朗,一路畅通无阻。待连喻芳下了马车,她急急忙忙去叩响连家的大门。但因为事发突然,又没递帖子使人过来传话,她俩静默等了许久都没人开门。 她身边那小丫鬟琴书原想着替姑姑打伞遮阳, 却被她好一顿斥责,“都这个时候了还打什么伞?死丫头, 你存心气我的啊!”说罢还踹了她两脚。 好巧不巧,连义覃这时刚好下马车,他望见连喻芳那粗鄙的模样,眉头微皱, 他品行端正,甚是不喜粗野不堪的人。今日瞧见她一大把年纪还如乡野村姑一样泼辣,没得来自降身份,也怪不得宗帝怨了他这位奶母。 “覃弟,你来的正好,快随我去一趟山庄,通儿出大事了。”连喻芳看到他下了马车,喜出望外,连忙丢下小丫鬟,迈步走过去紧攥着他衣袖。 但连义覃却看着她一言不发,“二姑奶奶,我们老爷刚回来,茶还没喝上一杯,您先里边坐坐,降降火气。”跟在连义覃身边的管家瞥见自家老爷神色不对,恰到好处地开了口解围。 连义覃甩开他的衣袖,沉声道:“先进来吧,站在外头像什么样子。” 连喻芳死死盯着前面阔步离去的中年男子,她神色讪讪,心下也明了,他不再是幼时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跟屁虫了。他官虽小,架子却十足,她原想跟着他去书房商量议事,那管家却拦在她面前,说他家老爷不喜书房有妇人来往。于是她只好随他去了大堂,只是下人给她添了三四盏茶,都不见连义覃过来,她心下越来越急,站在太师椅前来回踱步。 “哟,二姑姐回来了,瞧我,都忙忘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鑫儿近日功课不努力,我刚盯着他写完。哎,您说说,这男子要是不努力念书,岂不是溜鸡斗狗之辈吗?” 来人正是连夫人,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当然也是知道些连家秘辛的。自然,她也甚是瞧不起这位二姑姐和她的亲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老的和姐夫偷情,小的就亵玩父亲的姨娘,听了都觉得脏了耳朵,有辱斯文。 连喻芳面色一沉,她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来弟妹口中的嘲讽之意。若是以往,她指不定得好生与她理论一番,她那侄子,都科考数年了还没过童试,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又何必来挖苦她的通儿?通儿不过是个性情中人,好玩一点罢了。但她此刻有事相求,实不愿与她起了争端。自当年那事起,她与连家便少了来往,一年到头她也不曾登门几次。 连夫人见那老虔婆不开口,又继续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大抵是嫌弃自己儿子不上进,实则全是贬斥陆通的。但她说也说累了,连喻芳今日却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吭,与往日的她大相径庭。她记得她刚嫁过来时,她这位姑姐,不是挑刺儿就是挖苦她,说她一个穷书生的女儿,能嫁给她当了官的弟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叫她谨慎贤淑,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莫要做出丑事丢了他们连家的脸面。 当年的她,是太皇太后身边的红人,说话做事好生威风,她谨小慎微在连家生活了几十年,生怕自己言行举止抹黑了连家。不曾想,出丑的不是她,反倒是她这位最看重规矩的二姑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以连喻芳每次登门拜访,她都要好生挖苦她一顿。 今日的连喻芳倒透露着反常,她不懂,端起青瓷茶盏淡淡道:“哟,这茶都凉了,老爷还没来吗,使人去催催,二姑姐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了。” 连喻芳淡淡朝她看一眼,依旧未搭理她的挑衅,她耳边听着弟妹的嘲笑挖苦,心情倒是平缓不少,她也是急,一听昭王的名头就坐立不安,火急火燎来了连家。 众人皆以为昭王乐善好施,礼贤下士,可她却明白那人太过可怕。小小年纪便能算计亲兄长,她如何不畏他对自己的通儿下狠手?眼下她已想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定是通儿见那凌家女长得貌美,想一亲芳泽,才叫徐世子撞见了,至于为何人在昭王手上,想来是明棣想拉拢徐家,卖徐家一个脸面。 她蹙眉,保养尚好的脸上此刻尽显褶皱。心里不由得对兰姝生出几分怨怼,女子生得妖艳便是错。重则祸国,轻则殃民,如若不是她,自己的通儿又如何会凶多吉少? 待她又喝了一盏茶过后,连义覃才姗姗来迟,他身上带着潮气,显然刚刚是去沐浴更衣了。外头炎热,他今日跟着上司去体察民情,身上汗流浃背,又热又燥。他一小官,可不比那些大富大贵之人,马车里还能放冰鉴,故而方才在马车前瞧见连喻芳更是没有好脸色。冲了个凉,身子舒爽干净,心想晾了她许久,这才不疾不徐地过来。想来定是她那亲子又惹出了祸事。家里头就是金山银山也经不住他三天两头出事,念及此,连义覃的眼神微变,面色有些不善。 连夫人瞧见她夫君来了,忙上前迎他,也换上了一副喜庆笑容,笑话,她可不敢在丈夫面前暴露丑态,这也是她拿捏连义覃的地方,是以家中惟有她所出的鑫儿,旁的妾室可没有生育的权利。 “夫君,你来啦,瞧你这热的,待会我叫小琪端点煨好的莲子羹来败败火气。哟,二姑姐待会可要多用些才是,想来通儿不懂事,又惹上官司了吧。”连夫人站在连义覃身边,一边替他摇着扇子,一边朝连喻芳开口。 连喻芳见他过来,眼里有了几分光,本想开口求他,可她弟妹实在聒噪,又瞧他不疾不徐喝了一口茶,她这才上前开口,“覃弟,这次你可真的要拉你外甥一把啊。” “说吧,陆通又惹上谁了?” 他夫妻二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连喻芳上门拜访定是因为陆通的事,是以两人语气都有些不善。连喻芳自是听出来的,她心中虽有不喜,可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表露。 “是,是昭王。” “什么?”连义覃撂下茶杯,杯子也重重砸向桌面,发出清脆的哐当几声。他虽心里明白,他姐姐过来定是没好事,若是小事,他那清高自傲的姐姐自己就掏银子摆平了,这些年她给连家填的窟窿不少。只有惹上官场上的人,她才会来连家找自己出面摆平。 “阿姐,你那儿子莫不是脑袋遭驴踢了,竟然惹上了昭王?” 他着实不喜那外甥,当年就是他,将自己另外一个外甥活生生给掐死了。自那以后他便跟妻子提点了几句,叫她好生看着自己家的孩子,莫要与陆通来往。果不其然,那小混球长大后样样不学好,如今竟还惹上这等祸事。 “覃弟,这么多年我没求过你什么,还望你看在,看在我当年出了银子的份上,你官场上有人,门路多,就帮了通儿这一回吧。我保证,以后我定好好看着通儿,不再让他惹祸了。”连喻芳一大把年纪了,最重规矩礼仪,这会为了儿子也不得不苦苦哀求他人。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1] “不是我不帮你,阿姐,我一个小小的官,我怎敢与皇家作对?阿姐,当年你是帮了我,我也很感激,但我不能拿着一家老小的命去报答你啊。陆通他这回多吃些苦也好,好叫他记住教训,免得将来惹出更大祸事。” 但他没说,兴许这回便是天大的灾祸了,他那侄子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他便是不问缘由,都知道陆通犯了什么过错。他官微言轻,自是没法亲自与昭王共事,但他上司酒醉后却透露过几句。原是有人说昭王尚未定亲,叫他送点女人过去,但他上司却说昭王看似待人有礼,温文尔雅,可他最烦旁人于他面前说些荤话。想来陆通那泼皮定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是以惹恼了昭王。 连喻芳等了许久却等来这么个回答,她如何甘心,便是她好说歹说,她弟弟都不松口帮她。 “阿姐,你当年保下通儿就该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2]陆通少时掐死大姐的孩子,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说陆通年纪小不懂事,三岁看到老,阿姐,陆通这些年胡作非为惹的祸还少吗,他这事我管不了。” 连夫人闻言,眼里充满诧异,差点失手没拿稳手中的竹扇。她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事,陆通竟然杀死了大姑姐的孩子? 是了,大姑姐原也是有一个孩子的,只是幼时无端夭折了,她还觉得奇怪呢,丈夫却缄口不语。她以为是那孩子没福气,突发恶疾一命呜呼,不曾想竟是二姑姐的孩子下了毒手,果真是个天生的坏种。怪不得大姑姐这么些年都与家里断了来往,相比连喻芳,她的确比较喜欢善解人意的大姑姐,即使她与自己的夫君并非一母同胞。 连夫人往大堂里扫去,只有管家一个下人在外守着,他是夫君的心腹,家里的老人了,自不会往外胡说。好在跟她来的小丫鬟不在,否则她那姑姐指不定还得灌一碗哑药下去。 “覃弟,你当真如此狠心吗?”连喻芳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一些,她眼里盛满怒意和不甘心。他的官都是自己捐的,如今却连这点小事都不帮忙。 “这忙我帮不了,弟弟还有差事在身,先行一步,告辞。” 连夫人看着自己夫君毫不犹豫地甩袖离开,她笑了笑,对连喻芳道:“二姑姐,天色不早了,您看是住家里还是给您备好马车?” 连喻芳瞧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又觉口渴,端起茶杯一看,里边见了底,半口水都没了,她没好气地将茶杯重重地摔在桌上。她的亲子如今生死未卜,娘家却半点力不肯出,她如何肯住下来? “不劳您费心。”说罢便走了出去。 “哎,二姑姐,我就不送您啦,有空带通儿常来玩。” 连喻芳听见身后那妇人提及她亲子的名讳,脚步一顿,憋着怒气,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堂。此处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她对这里每一处的花花草草都太过熟悉。但于她而言,她却是个外人了。 小丫鬟见她姑姑脸色苍白,轻车熟路地出了连家,她不敢开口问,怕她又招人烦。她原就不太聪明,连姑姑看她脸圆圆的,夸她长得讨喜,这才叫她贴身伺候。但姑姑她今日实在可怕,她也不知连老爷和她说了什么,想来应该是吃了瘪,她知道连家姐弟关系不大好,平日里并无来往,只在节庆日互相送些礼维持表面功夫。 “姑姑,我们现在回山庄吗?”小丫鬟见连喻芳站在马车前静默许久,这才怯生生地开口问她。 连喻芳听后好半晌没回神,但就在她俩回程的路上,遇上了来寻她的婆子。那婆子五大三粗,累得气喘吁吁,身上自带一股难闻的酸臭馊汗味。连喻芳皱眉,面上带着不喜,沉声道:“出了何事?” “姑姑,您快回去看看吧,闹出人命了。徐家世子爷不知为何,把一个侍女折磨得只剩半条命了,现在她是出气多,吸气少了。”那婆子手舞足蹈,说得绘声绘色。 “哪个侍女?你可瞧仔细了?徐世子当我山庄是死的吗?” “好像是,是小篱?”这婆子原是山庄里打杂的,不久前她看着徐青章使人对一侍女施刑,又听说连姑姑不在山庄,这才跑了出来报信,目的正是想在连姑姑面前拍马屁露露脸。 连喻芳闻言大吃一惊,小篱正是下午对她通风报信那婢女,她听说兰姝品行不端,正想过去捏她的错,不想却被徐青章威胁了。而这婆子又说徐青章在惩罚那婢女,她细细疏通来龙去脉,想来她的通儿去冒犯那凌家女,定也与小篱脱不了干系,否则徐青章又怎会杀鸡儆猴? “掉头,去秦王府,我要见秦王。”眼下她回不了山庄,就算回去也于事无补。那么就别怪她无情了,为了她的通儿,她要赌一把…… ………… 徐青章的确在山庄发了火,他也从小篱口中得知,陆通行事的缘故在她。她前些日子被陆通糟蹋了,她又嫉妒兰姝仙姿玉容,是以在陆通面前挑唆,说今日山庄来了位仙女。那好色之徒一听,果然心动不已,闻着味就过来了。 他并没有亲自监督,更没有亲自施刑,只因兰姝还在山庄。她鼻子灵,还喜洁,若是身上染了腥臭的血腥味,她定是要恼了自己的。 等他回去找她,小女郎已经沐浴好了,他进来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脸莲红,眉柳绿,胸雪宜新浴。[3]一头青丝披在香肩,他走过去自然而然替她绾发,兰姝眼神扑闪扑闪的,轻声对他说:“章哥哥,你来啦。” 实则兰姝内心无比纠结,她挠着手指,不知道要不要对他开口,脸上也因她的郁闷而浮现红晕。 “姝儿,可有话想对哥哥说吗?”徐青章察觉她有些不安,身子不停地扭动,更是坐立难安。他看向铜镜里少女的模样,眼睛如两汪清泉,透亮又清澈。可她听到徐青章开口后,眼里却蒙上了一层水雾,“章哥哥。” 女郎声音娇娇弱弱,还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徐青章板过她身子,与她对视,兰姝却不愿抬眸看他。 徐青章无奈,而后轻叹一声,“姝儿。” 他能如何,总不能叫自己心爱的女郎如外面的婢女一般,对她施以酷刑,严刑逼问她是否与昭王有染。她与自己相识数年,青梅竹马,她是那般美好,如天上日华,如天上明月,如天上仙娥,是他舍不得亵渎的人,也是他穷尽一生想要保护的人。 于感情里,他不愿放手,但他也知道,那人也不愿意。但纵是拼了他这条命,他也要护她一生周全。他知道的,姝儿只是被那人诱骗了罢了,纵使做了些糊涂事,他也不怪她。 “姝儿,哥哥想问问你……”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91节 “章哥哥,姝儿想回家了。”兰姝伸出手掌捂住他的嘴巴,她不想听,她不想回答,她只想逃避。兰姝以为她的章哥哥,定也如那人一样,想看清她的心,想知道她更爱谁多一点。可她连自己都看不透彻,又如何有答案去告诉旁人? 兰姝捂着他的嘴,两人沉默了半晌,良久,兰姝才放下了手,只因她实在是举累了。徐青章顺势将她抱入怀中,和她相拥了一会,轻声说了句好。她提的要求,他都会尽量去满足她。 月白襦裙的女郎美得不似凡间人,她洁白如雪,像是广寒宫的仙娥,但仙娥此刻却离他有半臂之远。若是往日,兰姝定要嘟着小嘴斥责他不好好抱着她,恼他坐得离自己隔着十万八千里,还要再问好几遍他的心里有没有她。 但眼下徐青章却不敢靠近她。只因兰姝坐上马车后,在她旁边的坐垫上置了一只手掌,见他上了马车坐好后,她才暗暗将那只手掌缩了回去。 他心中一片凄凉,她竟然不愿与自己亲近了。明明白日里她还哭着要他亲她,此刻却疏远了他。她好狠心,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还是那人,对,定是那位腹黑的王爷逼着她,不许她亲近自己。 徐青章猜的不错,兰姝的确受了那人的影响。在金鳞殿时,那人搂着她,叫她不可以和徐青章搂抱,也不可以和他亲亲。否则他若是知道了,他定会狠狠惩罚她。她怕了那人,他的惩罚委实太过难受,她的身子经不住他的折磨。她难受,两条腿现在都有些发软,又酸又痛。 而且徐青章在卧房时抱了她,她害怕那人知道,她本想推开他,可她却感觉徐青章好脆弱,像是可怜兮兮没人要的大狗狗,于是便给他抱了抱。好在徐青章端方有礼,不会做出什么旁的事来,不像那人那般恶劣。 两人心里有些凉,即使那冰鉴里的冰块消融了一大半,他二人也不觉得马车闷热。 只是路上到底有些崎岖,兰姝一时不慎,马车差点将她抛了出去。徐青章一直窥着她,这会眼疾手快,连忙抱住她,“姝儿,没事吧?” 男子面上满是关怀,没有半点旖旎,兰姝却因被他伸过来的胳膊摩擦到了尖尖儿,她有些刺痛,忍不住娇吟了一声。 [1]摘自慈禧《祝母寿诗》 [2]摘自曹植《七步诗》 [3]摘自和凝《麦秀两歧》 第81章 叫自己捧着桃儿喂他吃…… “章哥哥, 疼……”兰姝泪眼婆娑,她揪着徐青章的衣袖,顺势倒在他怀中。可倚靠着他, 委屈的情绪仍逐渐漫上心头, 到最后竟扑在他怀中痛痛快快地抽泣了一场。 徐青章心中烦闷, 他原以为是他摊开手揽她的时候没收着力, 力道重了些,他顿时愧疚不已。可瞧她梨花带雨的委屈劲, 显然令她难过的另有其人。 待兰姝抽噎的声音小了些, 她才渐渐回神,发觉自己竟又与徐青章抱在了一起。无他, 纯粹习惯使然。这段时日她与徐青章待在一起形影不离,两人腻腻歪歪地总要抱着的。而徐青章除了今日无端教训她,扇了她的屁股, 别的, 她找不出一丝他不好的地方。 “章哥哥, 姝儿喜欢你的。”兰姝抽出素手,两只嫩白如吐芽的花生一般纯净,她与徐青章对视,两人眸光相撞,彼此的身影都映入对方的瞳孔, 似是瞧真切了彼此的心意。 “嗯,哥哥知道。哥哥也喜欢姝儿。”男子轻叹一声, 宽大的手掌触碰上兰姝的柔荑,但兰姝却像是瞬间被烫到,她猛然将双手抽了回来。 须臾间她才意识到,搂着她的是温柔的未婚夫, 并非金鳞殿那人。只因那人实在是太坏了,她身子每一处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揉了揉,末了还说她又香又软,当真是将她当成了糕点一样。他还叫自己捧着桃儿喂他吃,可她又不是他的婢女,净会使唤自己。她不听话,他就扇自己的软肉。若是她哭了,他还要吮尽她的泪珠,说她咸咸的。虽说泡了一下午温汤,可她身子却越发酸痛了。 方才徐青章粗粝的手掌碰到她,这才让她感到不安,将手收了回来。 “姝儿,身子可还有不适?” 徐青章眼尖,他方才瞧见她的皓腕上有着淡淡的红痕,他不敢想,在金鳞殿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姝儿无碍。”女郎小声嘀咕了一声,纵是兰姝再不晓事,她也通晓不可以在男子面前提及另外一人的事。 可男子分得清好赖,是非黑白,故而他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若是兰姝口中抱怨一星半点那人的不好,自己必将是他夺嫡路上最大阻碍。 “世子爷,前面的好像是连姑姑的马车。”开口说话的是小瓷,她在外面敲了敲车厢。她虽是兰姝的丫鬟,话却是对徐青章说的。 她家小姐有徐青章伺候,她乐得清闲,到了山庄便自行溜达去了。后来知晓兰姝出事,火急火燎地想过去与那黑面郎拼命。可到了滟华池却遇上了她的旧相好,也从他嘴里得知兰姝无碍,这才缓了下来。她却暗暗唏嘘,昭王还真是阴魂不散,她原以为自家小姐会好好地和徐青章成婚,没想到如今竟又纠缠上了。也罢,她是兰姝的丫鬟,小姐喜欢谁,谁就是她的姑爷。 里边的男子掀开车帘看了看,不远处果然有一辆马车,于岔路口与他们分道扬镳,是以两路人马并未相撞。 他暗暗思索了一番,淡淡道了句不用管。连姑姑那马车的方向,是前往宜山的道,显然她并没有回京城的打算。 明帧虽说几年前被封了秦王,赐居秦王府,但他却并不爱住京城,他低调行事,常年居住在宜山的山脚处,这也是他去宜山摘茶叶时偶然撞见的。 连喻芳此举并不难猜,如今朝中分后妃两派,朝中大臣不是支持程家,便是成了昭王的入幕之宾。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何她宁愿去找秦王,而非晋王?秦王的腿,伤了这么多年,便是大罗金仙过来也治不好了,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实属与皇位无缘。 徐青章亲自审问的那黑心侍女,一打便招了个干净,世间女子嫉妒之心不可小觑。不过一面之缘,她竟就恨上了自己的娇娇儿。 他的姝儿仅仅生了一副好相貌,她何错之有?自己被人糟蹋了身子,竟想报复到兰姝身上,真真是可笑。那婢女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强撑着一口气质问他,如若兰姝相貌丑陋,他徐世子又当如何?当真是可笑至极。长相而已,自父母处所得,无论美丑,都不该是攻击他人的借口。 她若是于兰姝面前哭诉几句,兴许小女郎会掉几串泪珠子,吩咐自己替她收拾那爱糟践人的黑面郎。可她没有,她一门心思想报复无辜的兰姝,那些糟心事他甚至不敢在兰姝面前提及一二。怕是她听了都会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她与她素不相识,那婢女却要谋害她。 他的娇娇儿素来心善,便是听到抛妻弃子的话本子,她都会潸然落泪,一如那日瞧了他堂妹遭那负心汉的妾室磋磨一样。她手巧,劲却足,偷偷往他腿上拧的那一把,他当天浴身时一看,竟有些淤青了。他无奈地笑了笑,想着日后叫她帮忙时,她的小手可要收着些力才是,莫要将他玩坏了。 兰姝此刻心里想的却与他不同,她还不知道那黑面郎是被人挑唆,才想过来侮辱她,也不知道他就是连姑姑的亲子。她小脑袋里现下净想着那人,脸颊微微发热发烫。好在她垂眸,掩了自己情绪,没叫徐青章瞧着半点不妥。 她想着,外面的只有她的丫鬟和徐青章的小厮,她便是此刻在马车里同他亲亲抱抱又如何,天知地知,那人又不是神通广大的神仙,岂能知道这些。故而她心安理得地躺在男子怀中,她才不怕他呢! 但女郎到底涉世未深,她如何知道,那人的手段强硬。纵使旁人不说,那些惩罚实打实地落到她身上时,她只能自己吐个干净。 徐青章先是将兰姝送回了凌家,他才回了徐府。他原想着好生安抚兰姝,但在凌家侧门前却瞧见了徐茂。 他见到徐青章,眼前一亮,连忙上前说:“世子爷,快回去吧,老爷回来了,还受了重伤。” 徐茂先是去了望青居,没寻到人,于是连忙直奔凌家而来。一问才知,徐青章带着兰姝去了杨德山庄。他一脸焦急,脸上滚着汗,正想赶车前往山庄,不想竟在门口遇上了归来的二人。 兰姝与徐家姨父并没有太多交集,不同于徐家老太太是女眷,她一个未过门的儿媳,自不好上门去侍奉公爹的,于是两人便在门口分离了。一下马车才知道外面有多热,从侧门回到兰芝阁,她贴身的小衣都有些微微湿了。若非杨德山庄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处还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好在一回到兰芝阁便舒适了些,阵阵凉意扑面而来。兰姝全身酸痛,她直奔榻上走去,连绣鞋都没脱,两条小腿置在榻边,她实在乏力,不愿动弹,索性趴在被衾上歇着了。 “咦,小姐,这房里的冰块竟然半点没融化。”小瓷见兰姝没回话,便上前替她褪下云头履,又替她扇着风,见她不一会儿呼吸沉稳,应是睡了过去。但那张秀气的小脸上却透露淡淡的疲惫,她心中怜惜不已,摊开一张薄衾给她盖上,这才悄悄出了房。 耳房的红莲和红叶见她到来,心中好奇,“小瓷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小姐呢,也回家了吗?” 天太热了,两个小丫鬟躲在房里纳凉,是以方才并未瞧见主仆二人走了进来。 “嗯,出了点事便回来了。我且问你俩,兰芝阁可有旁人来过?” “没有啊,小瓷姐姐,自小姐走后,只除了去拿膳食,我们一直待在耳房,并没有人过来。”两个小丫鬟见小瓷神色严肃,都有些害怕。虽然近日小瓷和她们交情好了些,但于小姐面前,她才是贴身丫鬟,与她俩是不同的。 “小瓷姐姐,可是房里丢失了什么吗?”红叶怯生生地开口问她。 “那倒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小姐回来了,这会已经睡下了,你们小心点侍奉,听着声,我去去就来。” 小瓷没跟她俩说的是,房里不仅没少东西,反而还多了些,那一整块冰她刚进去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些时日她冰块见得不少,自然也知道,那一大块没消融的冰,显然并非徐青章早上送来的,可红莲她们却说并没有人过来。于是她急急忙忙顶着残阳,想去问问门房,却不想撞见了黄氏。 “见到主子,为何不行礼,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心狠手辣,和你那……哼。”黄氏一把揪着小瓷的头发撞向柱子,那木头发出沉闷的声音,小丫鬟脸色煞白,疼得淌出眼泪。 黄氏独自拉扯孙女长大,市井人家如粗野乡妇一般,手劲忒大。小瓷被撞了好几下,却不敢还手。一是不想给兰姝再添麻烦,二是她到底推了白平儿一把,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这些时日梦里总是听见稚子哭啼,夜半惊醒后久久不敢入睡,但她却不敢告诉兰姝。 “是奴婢的错,奴婢一时眼花,没看到姨奶奶过来,还请恕罪,求姨奶奶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 “哼,畜生就是畜生,什么东西,眼睛不要就去挖了,贱婢,天天穿得花枝招展想去勾引哪个少爷公子?”黄氏吼着她,大声怒斥小瓷,给她安些莫须有的罪名,将泼妇的无理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旁的小瓷任她打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往日里活泼开朗的她,此刻逆来顺受,颤颤地双膝下跪,企图对方高抬贵手能放过自己。 第82章 没水了 然事与愿违, 黄师傅痛失外孙,还是两个。自那日起,她便在心里恨透了兰姝和小瓷, 只怨自己一介妇人身微言轻, 没人能替她们祖孙做主。 她不服徐世子的独裁专断, 兰姝与他有婚约, 他俩日后是一家人。毫不疑问,他又怎么会看在自己教过他木偶戏的份上, 替平儿做主?于是那日她站在金名院, 发髻乱糟糟,痛哭流涕去求凌科, 平儿肚子里到底是他的孩子,她不信他无动于衷。 凌科听了她口中所说之后,果然蹙眉, 脸色铁青。她见状后却喜出望外, 又接着在他面前一股脑说了不少是非。她原也是安分守己的一个老婆子, 住进凌家后从不与下人争执。就指望平儿日后能嫁个好夫君,她也好跟着享福。 可她不曾料到,平儿竟有了身孕,她与她朝夕相处,细细想来她也是时时不见人的。有时她去找她, 整个院子都没她踪影,问丫鬟, 丫鬟也不晓得她去了哪里。但夜里她都是好生待在闺房的,是以她以为自己的孙女只是像兰姝那般好玩,谁曾想,她竟与凌家少爷做了糊涂事。 但事情已经发生, 她又如何会怪罪自己的亲孙女?罪不在平儿身上,她的恨意自然也落实到了旁人那处。 她眼睁睁看着凌科走进兰芝阁,她原以为凌科定会吵闹一番,可她大失所望。她瞧见凌科不到一刻钟便走了出来,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显然那对兄妹并没有如她所愿那般大闹一场。是了,他俩是亲兄妹,他俩都姓凌,她与平儿才是外人。她却不死心,暗地里将自己为数不多的金手镯朝他身边的小厮递了过去,这才得知凌科只是叫兰姝抄些佛经与经幡,替那两个孩子祈福。 笑话,天大的笑话,她凌兰姝何德何能,竟让两位男子都偏向她,她恨啊,她好恨。经幡和庄子,怎么抵得过两条人命,又岂会抵消她心中的恨意? 想到平儿如今畏寒,她下面恶露不尽,可那冰块却日复一日地抬进兰之阁,她心中便有着满腔怒火。她岂能因为小瓷的几句求饶而作罢,她恨不能打死她。 一个下人而已,凌兰姝她都不愿交出来。她不是在乎这个小蹄子吗,她倒要看看,她今日便是将她打死,她又能怎样?她可不是奴籍,她凌兰姝拿捏不了自己!若是私下对自己用刑,她可是要报官的!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黄师傅的力道越来越大,地上的小丫鬟已经很难保持下跪的姿势,她双手抱头,试图好受一些,伤了头那可是要成傻子的。那老婆子气在头上,见状私以为这小蹄子是在挑衅她,她喘着粗气,撩起袖子,眼睛往四周环视,几息过后她顺手抄起旁边一根木棍,不遗余力地往小瓷身上招呼过去。 事情发生得很快,那两个门房站在不远处面面相窥,他俩是昭王的人,可也听了些风声,知道兰姝近日不愿与昭王府来往,甚至还去徐府小住了一段时日。但王爷却不曾使人换下他们,他们还去问过桑度,桑度只叫他们哥俩继续当着门房便是了,不必多问。 此刻他俩也拿不定注意,要不要上前去阻止那老虔婆。本想着那老婆子只在嘴上出出气,可后来却变得不可控起来了,又见她拾起木棍,目眦尽裂,于疯子无异,这才上前从黄师傅手中夺走凶器。 凌科一进来就看见黄师傅和那哥俩争执一木棍,那老婆子被他俩左一下,右一下逗弄得气喘吁吁,嘴里还说着些污言秽语。他面色微变,沉声道:“这是在干嘛,还有没有规矩?不想在凌家就滚出去。” 他声音不大,那三人都停了动作,几人在他面前如犯了错的稚子一般,他的气势黑压压的,他们几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来说,发生什么事了?”清瘦男子声音冷冽,指了指地上抽泣的小丫鬟。 小瓷抬手摸了一把额间的血,吸了吸鼻子老实回话:“回少爷,是奴婢犯了错,姨奶奶正在处罚奴婢。” 凌科见她低眉顺眼跪在一旁,他眉头皱了皱,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事情并非如此。但既是苦主都选择包庇罪人,他又何必去替一个小丫鬟做主。 他脸上瞧不出情绪,淡淡道:“你主子呢?” “小姐刚回家,眼下正在房中小憩。” 凌科不再言语,只往前走了。没走几步,见他这位外祖母神色得意,他头也没回说了句,“还不跟上?” 他没指名道姓,但几人都知道他是在跟小瓷说话。小瓷也不明白大少爷为何今日替她解了围,明明前不久他还与兰姝闹了些矛盾,心想他真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兰姝这段时日在兰芝阁住得少,她又畏热,整日待在闺房不愿动弹,是以凌科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凌科一进兰芝阁的外室,阵阵凉意扑面袭来,屋里屋外简直是两个世界。他嘴角抽抽,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没见到兰姝,想起来小瓷刚才说她在小憩,他记起上回她去金名院时,也说自己睡过头了。当真是一只小馋猪,爱犯困,又馋又懒,她爹给她取名兰姝,他看应该是叫懒姝才是。 不过他倒是不曾像他外祖母那样发泄不满,他脚步不停,往内室走去…… 小瓷见状,忙想上前阻拦他,可他步子大,三步并做两步就到了兰姝榻边。 “大少爷,小姐还在休息。”小瓷跟在他后边,特意将休息二字咬得很重。她原以为凌科是替她解围,没想到他竟还真来了兰芝阁,本想着他应当是来验收小姐摘抄的佛经,眼下他明知小姐在睡觉,却还是闯了小姐的闺房。她觉得有些不妥,这才出声提醒他。 凌科并未回话,他见榻上女郎双眸紧闭,肤色白皙,面容姣好有如神女,那薄衾盖在她身上却遮不住她的骨香腰细。 他目光下移,盯了她几稍,本想离去,行走间那股微风吹动女郎置在榻边的衣袖,他脚步一顿,眼睛微眯,目光不善,朝小瓷看了过去,“她今日与徐青章亲近过了?” “没,没有,回大少爷,小姐没有!”小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压低声音,生怕吵醒了榻上的女郎。 待清瘦男子听了小丫鬟的解释后,又回头瞧了瞧榻上的兰姝。小瓷见他走过去,急忙说了句,“大少爷……” 凌科未曾搭理她,他将兰姝置在榻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还替她捻了捻,待他做完这件事,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小瓷深深吐出一口气,好险,她虽否认了兰姝与徐世子亲近,但也没说亲近小姐的另有其人。她方才只给凌科说了兰姝今日遭了贼人的折磨,好在徐世子赶来救了她。她刚刚生怕凌科掀开薄衾,检查兰姝身上的红痕,幸好他并没有。也是,她当真是一时心急想岔了。他可是兰姝的亲兄长,如何会给妹妹宽衣解带,检查兰姝的身子。 黄师傅那时揍她,她受得力其实与她也大差不差,那老婆子自己觉得疼了,这才想拿木棍教训她,幸而那两个门房救了她一命。小丫鬟掀开袖子,上面有些淤青,她将手腕置在冰块上,咬紧牙关嘶哈几声,疼是疼了点,但好在被打的地方是在衣服底下,她也不愿意叫兰姝知道,替她担心…… 兰姝这身子自小就没吃过苦,她今日疲惫不堪,实在累得不行,一直睡到半夜她才轻撩眼皮,将将醒来。在马车上时她精神高度紧张,生怕徐青章出口质问她一二,一回到自己的闺房,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放松了下来,陷入深度睡眠。是以昏时小瓷与凌科来的那一趟,她半点没察觉。 回想起来,那人实在过分,她在金麟殿时累到筋疲力竭,他竟还讥笑自己,说出力的是他,为何她却累得动弹不得?她见他生龙活虎,趾高气扬嘲弄她,她索性翻了个白眼过去,装死不想理他。可他却压着她,和她亲了又亲,口水都要被他吃干净了。后来她实在是烦了,将他推开,哭闹着说自己没水了,他却挖舀来新的,说自己是小骗子,明明还有。 兰姝蹬了几下床板,她想起身,却差点摔倒。腿好酸,有如给她套上了沉重的铁链子一般。心中免不了又对他生出几分抱怨,便是她水多,那不能,也不能一直吃她的。 房里黑漆漆的并未点灯,之前徐青章与她睡在一起,她并不需要夜灯。可今日她的房里只有她一个,屋外的风一卷卷地吹来,树叶起舞摇曳,沙沙作响,她有些害怕,但她腿实在疼,索性继续躺下,扯过被衾蒙住头,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 凌科叫她抄写的经幡,她虽称不上绝对地诚心诚意,但到底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只是字是丑了点,写得慢一些罢了。徐青章心疼她,说要给她代笔,她却拒绝了他。于是他握着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写下了好几卷佛经,他说多了一人甚好,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心意。如此一想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与徐青章的字对比,她的字简直不堪忍睹。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92节 她爹写的一手好字,她却没遗传到他的风采和博学多才。她委实不爱学那些琴棋书画和笔墨纸砚,她只想玩。大抵他爹的才干,都遗传给了凌科吧…… 第83章 生儿子 一想到凌科, 她又记起来高瓮安口中的小像,心想明日要讨回来才是,她也想看看爹爹的遗作。 屋里静悄悄的, 外头却狂风骤雨, 榻上的女郎一动不动, 呼吸绵长, 宛如一只慵懒的狸奴,显然是睡熟了。若是她亲兄瞧见她清醒不过一刻钟, 心中定又要唤她懒姝才是。 暴雨生凉, 做成好梦,飞到伊行。[1]入夏多雷雨, 幸而昨夜雨疏风骤,并未落下天雷,否则兰姝夜里还有的熬。 “小瓷, 外面是谁在吵?”天大亮, 兰姝坐起身子, 娥眉微蹙,隐隐透露几分不悦,不高兴被人闹醒了。 但过了几稍都没人回话,女郎睁开双眸,一头秀丽的青丝披在脑后, 气势冲冲走了出去,她倒要看看, 是谁大清早地招人烦。 “小姐还未起身,姨奶奶,你行行好,我们小姐昨日累了一天, 就让我们小姐再多睡一会吧。” 身穿新衣的小丫鬟此刻面上尽是讨好,而那穿着半新不旧的老妇趾高气扬,睨着眼睛瞧她,眼中满是不屑,“什么大小姐啊,这个时辰还没起来,我们平儿可是天不亮就去服侍老太太的。她倒好,嫡亲的孙女十天半个月都不见踪影,小姐身子,金贵着哩!可不敢逼她去给老太太请安问好!” 兰姝一出来就听见那老妇给她上眼药,她脸色沉了沉,“黄师傅,这么早,可有什么要紧事吗?” 在她看来,她与白平儿祖母井水不犯河水,唯二有争执的便是白平儿想当徐青章的妾,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但她既然选择做她大哥的姨娘,想来应当是放下徐青章了吧,至于那孩子,兰姝那日听了大夫一番话,觉得罪不全在小瓷。 但这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尖锐,黄氏两人与她的想法截然相反。不仅仅是白平儿,就连黄氏都认为,兰姝日后是要嫁出去的,她早晚都是外人,而她俩才是这家里的主子。小瓷犯的错固然严重,但她们心中却也觉得兰姝内心也要日日备受煎熬,如此才算得上真心实意的道歉。可见她日子依旧过得这般舒爽,半点瞧不出憔悴,她们岂能不恨? “兰姝丫头,适才你也听到了,老太太上了年纪,老人家眠少,不到辰时就起身了。眼下已经辰时过半,还等着你去伺候她呢。孝居百行之先,[2]兰姝丫头,请吧。” 兰姝见她面色红润,若非知道近日家里没什么喜庆事,否则她还当这黄氏中了蒙彩呢。而且她方才随意唤的她黄师傅,并非那劳什子外祖母。她却满不在乎地叫她兰姝丫头,她心道这还真是个新鲜名字儿,好似她是头上插根稻草,任人买卖的穷苦人家孩子似的。 “小姐,不久前大少爷派人过来提了一句,叫您每隔几日,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一旁的婢女颔首低眉出声提醒,实则她思量几番,终是未将凌科的原话道出。半个时辰前凌科遣了小厮过来吩咐她,叫她看着点兰姝,莫要与小猪一样,只知吃喝玩乐。 她心中腹诽,凌科果真阴晴不定,若不是昨日替她解围的真是他,她寻思,家里的大少爷莫不是一匹披了人皮的恶狼,时好时坏的。她私以为,若她口不择言,当真一字不漏将那原话带到,小姐怕是要气得直跺脚。 如她所想,兰姝此刻满脸的不高兴,昨夜淋了一场雨,树梢上的雨珠时不时坠落一颗,清晨的阳光淡淡的。但即使经过一夜的休整,她也不曾迅速地恢复如初。身子的隐隐酸痛迫使她心中生起几分躁意。若非凌科没在她身边,否则她定要扇他几巴掌,让他再也不敢惹恼自己。 兰姝转身进了卧房,小瓷手脚麻利地替她挽了个简单样式的发髻,又给她换了一身衣裙,不过一刻钟,两人就从里边走了出来,黄氏心中得意,脸上笑容也逐渐狰狞,“走吧,莫要让老夫人久等了。” 兰姝脚步不停,却也一声不吭,只跟着前面那老妇行动,宛如一具没有生气的雕塑。小瓷照顾她许久,自是明白兰姝已然动了怒,若是黄师傅再出言不逊,她家小姐怕是要同她闹起来。 家中老夫人最大,但若是亲孙子提及的事,她也从未下他面子,如白氏的平妻之位,又好比这回的请安一事。 她的确因为上了年纪,夜里睡得不踏实,是以不到天亮便清醒过来。但家中就两个小辈,她也懒得兴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只盼着日后家里人能多一些才是。昨日孙子过来跟她提了一嘴请安的事,她虽没有询问他缘由,但也猜到了几分。 凌宅不大,兰姝走了没一会就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厅堂摆件古朴,虽算不上富丽堂皇,但也都是一些好物件,想来老太太没少在这些撑起门面的事情上下功夫。兰姝见祖母容光焕发,穿着得体,并不需要她做些什么,便先是上前给她请安,又寻了个离她稍近的位置坐下。 凌老夫人倒比往日热情了些,她吩咐丫鬟赶紧给兰姝上茶,“姝儿,虽说你与徐世子的婚约拖到了明年,但嫁衣还是要绣的,只是仔细伤了眼睛,不必太过着急,你绣活一向出色,祖母对你还是放心的。” “祖母说的是,姝儿定会好好绣。” 凌老夫人与兰姝有来有回,谈笑间,她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些。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知道孙子何时与孙女闹了些龃龉,但兄妹一心才是她想看到的,故而她并没有如黄氏所愿那般,去磋磨兰姝。 黄氏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小盒子,献宝似的打开,“老夫人,您心善,我们平儿惦念着您呢,这是平儿这几日为您绣的蒲扇,她念着您那日给她叫了大夫,感激您救了她一命。这几日夜里总要点着灯,睡前也要绣上一会。这不,紧赶慢赶终于制作完成了,她那孩子,原想亲自给您送来,又怕自己身上腥气重。昨夜特地托我,嘱咐我务必要亲手送给您,以表孝心。” 兰姝朝她手上的蒲扇望过去,上面的花样繁复,慢工出细活,确实得熬好几个大夜才能完成。但那花样却是当下时兴的牡丹花和玉腰奴,很显然,这个配色娇俏的蒲扇并不适合她祖母这样的年纪。 凌老太太被她打断,又见她那蒲扇的花色,眼神淡淡,并不为所动。 “平儿还说,老太太您这样的有福之人,应当不惧年华,鲜花配美人,蒲扇的牡丹年久不衰,一如您的风华,比之当年亦犹更甚。” 凡事论迹不论心,[3]兰姝细细观察,自黄师傅这话一出,她祖母脸上才有了些笑意。也是,谁不愿别人夸赞自己容颜?纵是年岁渐长的妇人也不例外,应当说,上了年纪后,妇人就更加注重养颜了,难以释怀韶华不再的憾事。兰姝心想,自己日后也会变成满面皱纹的老太太吗?又会不会同旁人那样心系容貌? “平儿有心了。这些日子莫要出门吹风了,仔细身子,等养好了,她的福气在后头呢。” “哎哎,是是是,平儿她总惦念您老人家,若非自己下不了地,她还想来您面前,日日给您请安呢。” 兰姝目光朝她瞥去,见她抹了几把眼泪,眼中却带着笑意,似是真被她祖母哄住了。她可是知道的,她家祖母最爱说些场面话了,那黄氏被她哄得嘴角高高翘起,她忍不住噗嗤一声。 “还是表小姐有福,徐世子风采照人,表小姐一嫁过去那就是世子夫人,往后定还能当个诰命夫人。我听说,世子日日往兰芝阁送些冰块,哎,表小姐好福气,只是也要仔细些身子才是,我们妇人家最忌身子着凉了。” 徐青章送冰块的时候自然也没落下凌老夫人,但她一把老骨头,经不住那寒凉之物,便让人撤了下去。眼下听黄氏提及,这才皱了皱眉,神色略显凝重,“姝儿,你外祖母说的是,虽说近日是热了些,但莫要贪凉,往后不可用冰了。不行,快,这就去请个大夫来瞧瞧,莫要落下病根。” 黄氏原想着凌老夫人能教训她几句,但她瞧她神色紧张,竟与那日她等在芳琦院时那般焦急,且不分上下。她暗暗揪着帕子,心中生出万般不满。 老太太的确紧张兰姝的身子,望女成凤,她家孙女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姻缘,可不能因为那几块冰给毁了。一想到那可恨的冰,心里对徐青章也隐隐生出几分怨怼。她此刻默念阿弥陀佛,祈祷兰姝无碍,否则真是天要亡她凌氏子孙。 与那两位老人家情绪的起伏不同,兰姝不以为然,只因她对生孩子没有确切的概念。她虽幼时见过娘亲拜送子观音,可她的小脑袋现在也想不明白,子嗣对女子有何影响?她娘没有儿子,可她爹不也是只宠着她娘吗?若是她生不了自己的孩子,徐青章也能同旁人生下子嗣,莫非他还能因为自己生不了,就不爱自己吗? 但她娘,的确还想着生儿子,家里的送子观音她日日都拜着。 这会她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她爹好似并不关心凌科?她幼时就没见过他指导他功课。相反,爹爹虽然对自己严厉,却时不时教导她骑马射箭。若非自己讨厌书画,他定还要将他毕生所学传授自己的。 [1]摘自杨无咎《柳梢青·暴雨生凉》 [2]、[3]摘自王永彬《围炉夜话》 第84章 易孕体质 不仅仅是功课, 就连往年的节庆日,亦是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过的。爹爹因为时常要处理政事,经常不在家, 祖母又不喜她娘亲, 故而只除了中秋和正月, 他们往日里聚的少之又少。 凌科年岁和徐青章一样, 比她大五岁。她自三岁起记事,印象中凌科不单单只是与她关系不好, 便是她爹爹在家时, 她亦是没见过他对爹爹撒娇的,不像她, 整日就爱粘着她爹娘。 有一次爹爹抱着她举高高,她眼尖,瞧见凌科从另外一条小道朝他们走来, 三人相遇时, 凌科匆匆对他行了一礼便告退了。她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张丹青, 还以为他是向爹爹请教的,没成想竟是偶遇。 她那时年纪尚小,分不清好坏,只知道他是兄长,眼下回顾往事, 好似她那次还叫了他一声,倒是不记得他有没有应她。但想来他应当是没搭理她的, 种种往事回忆起来,她的亲兄待她竟如此坏!幼时摔了她的糖,害她小小年纪便尝到了痛苦是何滋味。长大了自己还要被他管教,她心下万般委屈, 她想爹爹,想娘亲了。 坐在一旁女郎愣怔怔的,没瞧见她的丫鬟疯狂给她使眼色。小瓷脸上写满了焦急和紧张,她心跳加速,额间冒着豆大的汗珠,奈何她小姐颔首低眉,半点没察觉她的不安。她见兰姝端起茶杯准备润喉,她眼神一凛,咬咬牙,悄悄上前一步,瞬间将那茶杯打翻在地。因杯中水是满的,故而迅速地溅在了兰姝的脚上,打湿了一只绣鞋。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小姐恕罪。”小瓷跪在地上,细心地将那些碎片扒拉到一旁,免得伤了她的小姐。 凌老夫人正和黄氏谈笑,却被下面那丫鬟打断,定睛一看,又是那个令她生恨的死丫鬟,淡淡道,“姝儿,你这丫鬟若是不懂规矩,就把她放到祖母院子里来,祖母给你调教好了再送回去。” 那茶水虽不烫,但穿着湿掉的鞋不仅难受,还有失体面。“无碍,是姝儿一时失手了,不关这丫鬟的事。祖母,可否叫柳叶替姝儿去拿一双鞋过来?” 老太太看着她俩,独自沉默半晌,转头对一旁的丫鬟说:“既是吩咐你,你便去吧。” “哎,小姐,奴婢去去就来。”柳叶已经来了凌家好几个月,凌家主子不随意打骂人,事儿也不如她家里的活多,每个月还有银钱拿,便是嫁个汉子都没她这般舒心,她对当下的生活心满意足。 待兰姝进到屏风后,她坐下,又瞧了瞧小瓷,好奇问她,“小瓷,可有什么事吗?” 她刚才使唤老太太的丫鬟,就是猜到小瓷定是有什么话要同自己说,此刻见她脸色苍白,又印证了几分自己所想。 适才还一脸焦急的小丫鬟,这会与兰姝单独相处,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纠结几息过后她环顾四周,见四下里无人,于是她抿着唇,猛吸几口凉气,低声道:“小,小姐,您昨日可与昭王殿下,有过肌肤之亲?” 未等兰姝开口,她又像是想起什么,忙补充一句,“就,就是小姐,您有没有和殿下,共赴云雨,有过交合?” 清晨的阳光还未照过来,室内不冷不热,兰姝的小脸却被她说得燥热起来。小瓷眼见她家小姐听了她几句话后,顿时惊得不知所措,小手死死拧着发带,脸上的红晕迅速扩散到耳珠,由淡淡的粉变得殷红如血,她不得不再次开口,“小姐,奴婢以前听人说过,有些大夫医术高超,不仅仅能诊断出妇人有孕,亦能看出对方是女郎身还是妇人。” 兰姝脑子很懵,她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些求饶,湿泞,水声,撞击声,还有那日马车上叠在一起的狸奴,那人伏在她耳边说,咬弄着她听户,说它们在交合,交合,对,是交合。 “小瓷,小瓷,我……” 圆脸小丫鬟见兰姝声音颤抖,还带着哭腔,她上前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小姐,没事,小瓷在呢,没事的小姐。” 可她嘴上安慰着兰姝,实则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盼着待会来个庸医才是,否则小姐的清誉真是要被那王爷害惨了。 兰姝眼中闪着泪光,她紧咬下唇,两张唇瓣被她咬得通红,鼻子也红扑扑的,她吸吸气,心中着实委屈。她害怕被旁人指指点点,说她是没规矩的女郎,更害怕徐青章知道此事,若他知道,肯定要同自己退亲了。 两人抱在一起好半晌,直到柳叶将她的新鞋拿过来,她才记起左脚被水泡湿了,满身的不适。柳叶也是好心,原想去扒拉兰姝的绣鞋和寝袜,替她换上干爽的,但却被小瓷拦下了。“小姐这里有我伺候,多谢你,柳叶你先下去吧。” 临近屏风时,柳叶偷偷摸摸往里面瞧了一眼,小姐面色潮红,那只金莲却是白到晃眼,便是比她早上吃的鸡子白还要嫩上几分。她脸上一红,不敢再多看,匆匆忙忙走了出去,还差点撞到架子上的花瓶。 兰姝虽然不爱自己穿衣服,但小瓷知道她也不喜欢陌生人伺候她,这才阻止了柳叶的殷勤。待她替兰姝换好鞋后,她眼神一亮,“有了,小姐,奴婢去门口等着,再给那大夫一笔封口费。定是不能叫他乱说话!” 她心下着急,不等兰姝同意便拔了腿一样往外跑,只是她离了兰姝不久,那大夫便来了凌霄堂。 “金大夫,前些日子家里头来了个亲戚,可怜见的吃得少,面黄肌瘦,养了段时日还是觉得她瘦了些,有劳你待会替她请个平安脉。” 凌老夫人不敢说兰姝的名讳,若是传出去她孙女不易有孕,徐家定是要替徐青章纳些妾室开枝散叶,她如何不担心兰姝日后在徐家中的地位? 这也是她没叫兰姝再出来的缘故,少一人知道,总归是好的,纵使给了封口费也难保对方不说漏嘴,故而她给兰姝谎编了个不相干的身份。 小瓷在外边急得手心直冒汗,她适才刚出去,甚至还没出院子,就撞见黄师傅领着金大夫上前。她暗道不好,这老太婆和她们有怨,又如何肯帮她们掩饰一二?怕是见她们不好,还得暗自拍手叫好,宣扬出去才是。她望着那金大夫一步一步走过去,心里如咚咚打鼓一般,瘫坐在地上,心想完了,全完了。金大夫是民间有名的妇科大夫,若是他诊断出小姐不是处子之身,她家小姐又该如何自处?纵使徐世子再如何喜欢小姐,那也不会容忍旁的男子与小姐亲近过。难不成小姐的宿命是绞了头发,一辈子做姑子吗? 一刻钟后,金大夫淡然从内室走了出来,小瓷瞧不出来他的神色,倒是上首的老太太面色焦急,如上次一样,她主动开口:“如何,大夫,我家,我家亲戚可是有何不妥?” “回老夫人,里边的小姐身子骨强健,气血充足,脉象平稳有力,并无不妥之处。” “哦,那若是日后受孕……”老太太目光灼灼,殷切地问出自己今日叫他前来的目的。 “那位小姐经行顺畅,往后与夫君恩爱,顺其自然,固然有孕。” “好好好,多谢大夫,有劳金大夫了。” 待金大夫出了凌霄阁,室内的几人才松了一口气,只除了黄师傅,众人面上都见些许喜色。 就在金大夫走后没多久,兰姝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方才听了小瓷一番话,六神无主,被吓到出了一层薄汗,身上汗涔涔的,此刻她却上前依偎在老太太怀里,“祖母,姝儿热,您就让姝儿用些冰块吧。”一边说着,还一边往她身上蹭去。 “好好好,你个小皮猴,当真是吓死祖母了,好在无碍。祖母听说徐世子给你房里放了两个冰鉴?那便撤掉一个,给你留一个,但也要仔细身子才是,莫要早起和睡觉的时候贪凉了。” 兰姝脸上一红,她往日里挨着徐青章睡觉,并不觉得夜里寒凉。徐青章身上热热的,特别是那处,更是有如炙铁一般,她还觉得烫手呢。 “姝儿都听祖母的。” 老太太瞧身边的孙女芙蓉面姣好,心中尽是得意。来了京城后她出落得越发美丽,她凌家的女儿堪称绝色。 她心中突然冒出来个想法,凌家到这一代也就凌科和兰姝两个人,若是兰姝日后和徐青章生个儿子或是女儿,该与凌科的孩子结亲才是。表亲之间,亲上加亲,自古以来便是成婚配对的。如此想来,凌家的辉煌指日可待,她满意地对兰姝笑了笑,那笑意又真切了几分。 ………… “师父,您上哪里去了,医馆里的病人还等着您诊脉呢。”不远处小厮打扮的少年上前抱怨,只是从说话的声音判断出,她并非男儿身,而是位女郎。 “刚给人家小姐上门请了个平安脉。”金大夫将药箱递给她,他抹了抹汗,这来来回回也是瞎折腾。 “哼,那些小姐身子也真是金贵,动不动就气血不足,我看就是平日里疏忽锻炼,一步一喘气。若是让她们日日去犁三里地,我看她们能比蛮牛还强壮呢。” “你这丫头,嘴里没个把门的,在师父面前说说就是了,莫要于人前口无遮拦啊。” “嘿嘿,莫要说我了,师父,您快回医馆瞧瞧那位妇人吧,她……” 小徒弟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二人脚步稳健,正是要回他的小医馆去诊治那急需救治的病人。 金大夫一把年纪,路上却有些神色戚戚。他没跟这徒弟分享他方才的所见所闻,就是怕她哪日惹上祸事。他们学医的,嘴巴一定要严些才是。 就好比今日上凌家,听凌老太太给那穷亲戚诊治,他原以为是老太太心善,可怜打秋风的亲戚。但当他走到里面时,从屏风后面伸出来的手腕却明晃晃的,令人失神。 又听老太太细细跟他打听孕势如何,他心中自嘲,这哪里是穷亲戚,摆明是人家备好的姨娘,就等着送给男子去受用呢。就是不知道那女子是为她凌家准备的,还是徐家?想来应当是徐家,他也耳闻过凌徐两家的婚事,徐世子的冯姨娘有孕,看来凌家也坐不住了,只是那凌小姐也着实可怜了些,还没嫁过去,未来夫婿就有两位姨娘。而且今日屏风后那女郎,是易孕体质……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93节 第85章 将你未婚妻送与我 “小姐, 适才门房送过来了两份早膳。” 面前的红莲畏畏缩缩,诚惶诚恐地拦在主仆二人身前。她心中暗叫不好,小姐今日被旁人吵醒了不说, 那昭王府的下人居然又过来送膳食, 上次小姐就闷闷不乐地叫她们拿去分食了。 兰姝垂眸, 瞧了瞧婢女手中拎着的雕花食盒, 好半晌没说话。就当红莲以为她家小姐又要被气得郁郁寡欢时,面若碧华的女郎轻声开口:“拿进去吧。” 小瓷从她手中接过, 沉甸甸的, 料想里边的东西应当不少,昭王当真是热情…… 只是当她打开后, 却又是被震惊了一番,里边竟然有十个不重复的菜式,便是一个九尺高的壮汉也吃不了这么多。 “他什么意思, 拿我当猪吗?”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女郎面上, 金灿灿的, 替她增添了几分神性。又因她此刻面上带着些许不满,竟分不清这女郎是凡人成了仙,还是天上的神女有了脾性。 “小姐,徐世子送来的,还要打开吗?”小瓷没回话, 而是提及了另外一个事。 兰姝顺着小丫鬟的视线望过去,两个食盒, 她只打开了一个,就已铺满了整张桌子,实是没法再放下其余的碗碟了。 “哼,今日就勉强用他的吧。” 待她俩用完膳, 肚子都有些鼓,小瓷打了个饱嗝,下意识道:“小姐,老刘头的手艺太好了,色香味俱全,那个紫花饺饵甚是可口。” 只是她刚说完没一会儿,就想起来她还没摸清小姐是否原谅了昭王。她虽不清楚两人的瓜葛,但在她眼里,定是昭王做了错事惹恼了小姐。 果然兰姝听完她的话,眼睛咕噜噜一转,狡黠道:“既然我们小瓷这么喜欢昭王府,那便将你风风光光嫁过去,放心,小姐早已为你备好一份嫁妆,定不让你落了脸面。” “不要,小姐,奴婢哪儿也不去,奴婢要伺候小姐一辈子。”她可不要嫁人,自那日亲眼目睹徐大小姐头上的伤,她就暗生惧意。她既没有显赫家世,又没有兰姝这等美貌,若是遇上个黑心肝的腌臜泼才,岂不是要落得个绿裳那般的下场? 兰姝见依偎在她怀中的小丫鬟面上没半分羞赧,有些好奇她与桑度发生了何事。她是知道的,那人的侍卫背地里总勾搭她的丫鬟。但她如今连自己的事都理不清楚,便歇了问她的心思。 ………… 一旁的徐府倒不像兰芝阁那般宁静,虽说下人之间依旧有条不紊地干着自己的活计,但背地里蠢蠢欲动的人可不少。 徐青章昨日随徐管家回了徐府后,便直奔他娘亲的卧房。徐致往日里歇在玉琦院,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只是等他进去时,发现坐在床头伺候他父亲的却是嫡母,他娘亲抹了抹泪,只在一旁干站着。除却他爹的两位妻子外,他二叔和徐煜也候在一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几人面色都有些紧绷,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二叔,你们发生了何事?”徐青章见榻上的父亲面色苍白如纸,急切询问一旁的徐谓。 “大哥他为了救我,被敌人暗算了一遭。剑上有毒,大哥他已经昏迷好几天了。”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大嫂,你们先下去吧,我先和章儿说些事。” 想来涉及朝堂之事,两位妇人闻言,不约而同地走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室内光线有些黯淡,徐青章再度询问,“二叔,可是程家在背后捣鬼?” “就目前截获的消息来看,还没查出程家有没有参与其中。但探子来报,仓部司郎中杨良康前几日在狱中被人救走,且昨日有人看到他出现在大庆境内。” “圣上是否知晓了此事?” “坏就坏在大理寺少卿是程家的女婿,他们预备推个替死鬼过去。” 两人交谈下来,脸上更显凝重,这时,榻上的徐致传来些动静,“咳咳,咳。” “大哥/父亲/大伯。” “这是在哪?”徐致被扶起身,声音沙哑,像是被车轴轧过一般,他眼神浑浊,虚弱不堪,显然大病未愈。 “玉琦院,我娘的这边。”徐青章双手扶着他的肩,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他从未见他爹如此孱弱。 “玉琦院……不是芙蓉苑吗?你娘又是谁?”说完这句话,青年怀中的中年男子再度陷入昏迷,好似方才的清醒只是黄粱一梦。 “二叔,我爹他这是?” “我也不知,那晚我与大哥夜谈后正准备歇下,但我刚打开房门,就感到室内不太对劲。果不其然,床底下黑压压的躲着好几个人,大哥他那边也是,只是大哥武艺高强,他们奈何不了他。他过来营救我时,不小心被戳中了心口,只离心房不到两寸,是我害惨了大哥。”徐谓眼中闪着泪花,对榻上虚弱的男子目不忍睹,将脑袋撇向一旁。 “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回时已经看过好几次了,都说能保住命已是万幸,至于那毒,没法子将其逼出,所以大哥迟迟未醒。” 徐家没有涉猎医学的子弟,若是宫中的太医也束手无策的话…… “昭王身边有位能人,玄武军的医鬼,传言能医白骨,与阎王抢命。”站在一旁的徐煜出声提醒这两人。 “那位医鬼我倒是有所耳闻,前段日子她替姝儿诊治过,玄武军在昭王的手上。” “若这个时候向昭王投诚,无异于卷进他们几兄弟的夺嫡之路。”徐谓目光朝榻上瞥去,有些纠结,眼下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我们徐家,徐国公府,两百年来谨遵先祖家训,可圣上又何曾真心实意接纳过我们?” 是了,徐家虽说只听命于皇帝,可哪位皇帝不是皇子出身?他们并非生来就是皇帝。龙栖浅水,你徐家只顾着明哲保身,忠于皇帝,没在他大业未成之时助他一臂之力,他登基之后,又何曾会将你视为左臂右膀? 徐煜这话一出,室内鸦雀无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去。二叔,旁人大多将我视为昭王一党,且我与他相识十年,由我去请人,再合适不过。父亲心口上的毒,应当拖不了多久。若是父亲醒了之后不同意卷入夺嫡是非,我便自请废世子之位。” 确实如此,无论从立场上还是感情上来说,徐青章都是独一无二的人选。只是他们并不知晓,这对旁人都羡慕的好兄弟,却早已因一位女郎暗生裂痕。 徐青章从未踏足昭王府,往年有事相商,因他住在宫中,故而都是明棣来徐家找他。他站在门前凝视头上的牌匾,此处比徐府更宏大,也更辉煌。也是,子以母贵,宗帝偏爱于他,三位王爷的府邸,自然是昭王府更为精致。 “世子爷,殿下在书房等您。” 徐家的消息虽说并未传开,但徐青章当下也没问桑度,昭王是如何得知的。 桑度目睹徐青章远去,抱着佩剑摇了摇头,他家老太太病逝前,殿下原想着叫医鬼去诊治一番,可没想到没多久老太太还是去世了。不同于老太太对殿下有恩,殿下对徐国公可没几分感情,不过一大臣,死了便是死了。在殿下心中,有才的能人如过江之鲫,能让殿下惜才的英雄,想来还没出世呢。 王府的书房占地宽阔,幽静而深邃,走近了看,四壁皆书,室内弥漫着松墨香,想来主人定是个博学广知之人。 与徐青章面上的焦灼不同,明棣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手中刻刀,桌案上尽是些玉柱子,徐青章一眼望过去,就知他对那些上好玉石并不满意。明棣这人,精益求精,若是稍有不好的,他便弃之如敝履。不论何物,他都只要自己心仪的。 “殿下。” “青章,我与你说过多次,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男子手中雕刻的动作不停,却也在他唤他之后立时开了口。 “子璋,还望你看在你我发小之情的份上,救我父亲一命。” 这会明棣倒是并未马上回他,他专注于刻刀的动作,待他雕刻完一个花纹才开口道:“一物换一物,青章,将你未婚妻送与我,可好?” 身着月白鹤纹袍的男子实在是知礼数,抢人未婚妻,还要询问对方的意见。但对方显然不这么想,他紧攥双拳,似乎下一瞬就要将他那孔武有力的拳头,狠狠地砸向不远处的妖孽男子。 对方短短一句话,竟让他气到目眦尽裂,他眼里布满红血丝,眼底泛着乌青,自昨日归后,他片刻不得休息。先是去了玉琦院,又来了昭王府,得知昭王此刻并未归来,他焦急地候在厅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王府的管家才遣退他,叫他明日再来。他本想去凌家看看兰姝,但又怕自己忍不住惹恼她,又或是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于是他回了徐家,去练武场待了一晚上,满地狼藉,不论是铜人还是铁人,都被他砸得稀巴烂,里边破破烂烂的,好不狼狈。 “朝朝就是姝儿。”他出声,不是问句。他声音略显沙哑,语气却异常肯定,不容对方反驳。 明棣手一顿,将那刻刀置在桌上,手中把玩着未雕刻好的玉柱,抬眸与他对视,片刻后他笑了笑,“青章,她爱我。” 徐青章咬牙不语,骨节被他攥得生疼,他瞪着明棣的眼神锋利,倏尔间他一脚踹翻两人之间的桌案,东西哗啦哗啦地滚落在地,一如徐家练武场那么糟糕。他闭上眼睛后深呼吸几口气,毅然决然转了身,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当他快要踏出书房时,身后的明棣浅笑,语气淡淡地问他:“青章,你要父亲还是妻子?” 男子脚步一顿,他立在原地默了默,头都没转过来,声音依旧沙哑,回了句,“姝儿她不是物件。” 桑度在外边瞧见徐青章走了出来,他耸耸肩,心道殿下果真腹黑。自古忠孝两难全,让他在亲人和爱人之间抉择,这不是为难人吗?而选择,意味着放弃另一方。 “去宫里传话,叫医鬼去徐家瞧瞧。”里边传来男子的声音。 “哎,属下遵旨。”桑度忙进来答话。 “别动,这里不用你收拾,下去吧。”明棣见他重新摆好桌案,还想伸手去拿地上那玉柱,立时喝止他,不让他收拾此处杂乱的物件。 桑度抱抱拳,向他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只是他心中犯嘀咕,为何一向有洁癖的殿下不让他收拾地上那堆物什? 第86章 蛊 书房里微风自窗户外拂来, 为男子吹散几分燥热,他一双狐狸眼此刻目光专注,两耳不闻窗外事, [1]只一心雕刻着手中的暖玉。那黄白玉柱比他修长的手指还要粗上几分, 表面有一些精美的莲花纹, 顶端稍粗, 呈半月状。 而在他左手边,已有好几根玉柱静躺, 质地温润, 触手生温,想来应是从同一块石料上分割下来的。只是它们的粗细和花纹不一, 有的是芙蓉花,而有的却是牡丹花和月季花。然最粗的,莫过于男子手中的那根, 大抵两三指宽, 长达半臂。 这金蝉玉是他特地吩咐人去库房找来的, 玉质通透,不仅温暖且能滋养身体,是少时父皇送他的生辰礼。 如今他借花献佛,也算得上是它的好去处了。若非小狐狸受不住他,他还真不乐意让它去探路。 外头离去那侍卫这两日明里暗里向他打听, 王府可要备些襁褓之物,他目光冷冷地朝他扫去, 见他面上憋着笑,他忍不住踹了他几脚,这才让他歇了心思。 倘若不是小狐狸没用,他也想叫人备下稚子所用之物。真真是娇气, 他都没入她,她就止不住地求饶,闹着说她疼。他吮去她的泪,那汪清泉却止不住地冒出些水来,淡淡的咸与鲜。 ………… 徐青章神色戚戚,他脚步沉重,压在他心头的大石令他喘不过气来。一方面是昏迷不醒的父亲,另外一边却是自己从小到大倾慕的小娘子,他不愿就此放开兰姝。 来时他便清楚地推测出,明棣定会和他谈及兰姝。但当两人开诚布公地对立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卑劣。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孱弱地躺在病床上,娘亲无声的泪,二叔的自责,众人的束手无策都在他听到兰姝的名讳后烟消云散。莫说骨血至亲,就连他自己的命,都要排在小娘子之后。自明棣口中说出他未婚妻后,他便止不住地生怒,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 青年失落地走出王府,他虽未接纳明棣的提议,却仍旧失魂落魄,陷入深深自责。 “世子爷,徐世子,等等我。” 身后传来桑度的声音,他顿步,转身见桑度招招手朝他奔来,他不解。桑度眼中带笑,“徐世子,您请先回府稍等片刻,待我拿了王爷的帖子去宫里找医鬼,便前去徐府替国公爷诊治。” 徐青章听他这番话,目光略带迟疑,显然不太相信眼前之人口中言语。 桑度继续道:“世子爷,我们殿下心系徐家,这与凌小姐无关,您不必忧心。” 见他给自己解了惑,徐青章这才回神,只是眼里到底还是透露些顾虑。心想这回徐家,当真是要同昭王绑在一起了。是了,人家不计前嫌救徐家一次,他们又怎会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 待徐青章回到徐家后没多久,桑度果真遵守承诺,带着医鬼登门拜访,因徐致这病尚未传开,是以他拎着羽化夫人翻墙入了徐府。 “小子,你是要摔死老婆子我是吗?”羽化夫人揉揉自己的手肘,心道这没礼貌的小子手劲忒大。 “久仰大名,还请夫人移步内室,替我父亲诊治一番。”徐青章上前对这位鹤发童颜的大夫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羽化夫人循声而去,目光又厉又细,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他一番,她笑意深了些,刚想出声便被桑度打断,“羽化夫人,赶紧的,人家国公爷还等着你去治呢。” 桑度见她口中嘀嘀咕咕地朝前走去,心底捏了一把冷汗,这老婆子就爱听些八卦,还时不时满皇宫地闲逛,和小宫女小黄门闹嗑。他今日为了找她,跑遍了大半个皇宫,方才见她眼睛骨碌一转,就知她想调侃徐世子几句。笑话,凌小姐何许人也,是他们二位的心尖尖,这老婆子差点踩了他的雷池。 只是不到一刻钟,她便从里边走了出来,与方才的调笑不同,她面上置换了一副严厉的神色,朝一旁丰神俊朗的青年问道:“徐国公爷可有外室子?” 徐青章被她言语一惊,眼底不解,有些不明所以,但依旧回她,“父亲应当只我一位子嗣。” “那就有些棘手了,他中的不是毒,而是蛊,是南疆国的噬心蛊。好在他避开了心房,否则那蛊一旦寄生,神仙也难救过来了。只是他到底昏迷多日,那蛊已向他心房移动过去。” “如此,可有法子将那蛊物化解?” “有倒是有,但需得取他至亲之人的心头血喂养,方能将其逼出。” “无妨,我……” 未等徐青章将后半句话道出,一旁赶来的徐谓挥洒热汗,喘着粗气急忙道:“我是他胞弟,兄长是因我而受伤的,理应取我的才是。”末了他拍怕徐青章的臂膀,“章儿,莫要和二叔逞能,这国公府早晚还得交给你。” “二叔,身为人子岂能弃父不管,您才是莫要与侄儿相争,父亲救下您,亦是不愿您受伤的。” 羽化夫人见他俩争执不断,出声打断,“别急,你们二人先食素三日,那蛊只爱吃些干净的血,而后取血引诱那蛊物,看看它能不能被吸引。” “如此甚好,我与大哥在五行庙吃斋念佛多日,已许久不进荤腥。”徐谓两眼放光,迫不及待拉着羽化夫人就要进去。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94节 徐青章垂眸默了默,他与兰姝待在一起,近日并未替祖母斋戒,小娘子爱用些肉,吃不下了就往他嘴里塞…… 羽化夫人进去时看了徐青章一眼,见他没反驳,便由着徐谓拉着她走了。但不多时徐谓便垂丧着脑袋走了出来,他哭丧着脸,泪流满面,“侄儿,二叔真是个混不吝的。”说完便朝自己脸上猛甩几巴掌。 “他昨日饮了酒,那蛊嫌弃他的血不好喝,它已记住那气味,便是再斋戒三日也无甚用处了。” 如此,便只剩下身为亲子的徐青章。 “侄儿,二叔对不住你们父子。” 徐青章见状,忙去阻止他继续自残。“二叔,我不怨你,想必父亲亦是如此。” “羽化夫人,女子的血……可有同样效果?”徐谓默了默,他已经害了兄长,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唯一的亲子也深受其害。他刚刚在里面已经问过羽化夫人,知道取了心头血,便去了半条命,身子必然受损,若恢复得好,也要将养三五年。可朝局不定,南蛮和大庆又虎视眈眈…… “没错,女子的血同样能吸引它,且不用食素便少了男子的荤燥感。但现在晚了,将其逼出要耗费大量心血,女眷重则或可丧命,风险不小。” “就是说,如今也是能试一试的对吗?”徐谓眼里发光,似是看到了希望,自动剔除那句丧命之词。 羽化夫人如实回答:“对。” “快去请大姑奶奶和我侄女过来。” 老太太只生了两子一女,徐梦曦过来时,粗略扫了一眼,见厅堂里人满为患,众人面色沉重,她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们竟一脸苦色。待徐谓给她说清来龙去脉后,她心中迟疑了。按理说他们一母同胞,自己身为徐家人,理应为徐家出一份力,若是里面躺着的是二哥,兴许她不会犹豫不决,可等着她去救的却是大哥。 “小妹,还请你看在大哥以前悉心照顾我们的的份上,救他一次。” 徐梦曦垂下眼睑,盯着面色苍白的徐谓,他死死拉着她的手,好半晌没回神。是了,大哥很好,她少时没受过半点委屈。可偏偏就有那么一次,令她对大哥大失所望,乃至于连娘家她都很少回。 少女思春,她对凌探花一见钟情。未出阁时,她的闺房里挂满了他的画像。可大哥知道后却说他心有所属,还将她亲手画的丹青一把火全烧了,她苦苦哀求也没保下一星半点。没过多久凌探花便去了简州,竟没让她留下一点念想。 纵使如今她生活美满,夫妻之间恩爱有加,还替文家生了两子,可也弥补不了少时的遗憾。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2]却不想,大哥阻止她去送别他,竟成了她终生憾事。 “二哥。我不想进去。” 徐梦曦凝望面上滚着汗的徐谓,她轻声拒绝了他,而后将手腕从他手中抽离。她直勾勾地瞧着徐谓面上从不解困惑到大失所望,她又重复了一句,“二哥,我不愿意。”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我已是别家妇,我的孩子还那么小,他们不能没有娘亲。二哥,你能体谅我的吧,近些年我身子也不好,亏损得厉害。为母亲斋戒多日,我看账本时竟有些头晕和力不从心……” “无妨。曦妹你,你先回去吧,来人,送姑奶奶回家。”徐谓有气无力地低语,但到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却加重了些。 早在徐梦曦来时,徐霜霜已随羽化夫人进去过了,结果无他,她的血也不适合。 徐谓等在外面,见羽化夫人出来时眼里含笑,原以为事成了,却不想同他一样,亦是不配对。 但他不知道,实则徐霜霜与他却是迥然不同。羽化夫人收到桑度暗含警告的眼神后,这才悻悻然收了那副带笑的嘴脸。叔侄二人神色戚戚,倒是都没细想羽化夫人那诡异的笑。 待徐梦曦走了之后,徐谓喘着粗气,拾起博古架上一个花瓶,怒摔下去,花瓶瞬间被瓦解成数块碎片。 [1]摘自《增广贤文》 [2]摘自秦观《江城子·西城杨柳弄春柔》 第87章 朝朝吃不下 “二哥,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你可以救父亲了……” 徐霜霜被叫来时,在路上便听了前因后果, 毅然决然进了内室。她尚未出嫁, 便是嫁了也不会是个白眼狼。 她心中对姑姑嗤笑不已, 心想姑姑果真是个蠢的。若是徐家不好, 联络有亲,一损皆损, 一荣皆荣[1]休戚与共, 她在文家又能落得着什么好下场?她可是听说她姑父还有几个妾生子的。 相比明哲保身的徐梦曦,她此刻忧心忡忡, 一颗芳心净在担忧父兄。眼下她娘不在此处,她便毫不遮掩地关心着徐青章。 满面愁容的徐谓哪有探索大房龃龉的心思,他听了徐霜霜一番话后, 面色更加阴沉, “章儿, 你,唉……” “无妨,身为人子,理当为父出一份力。”徐青章听徐谓和羽化夫人的谈话后,便觉有些不妥, 女子身子娇弱,稍有不慎便会坏了身子。凡人皆有私心, 在他听到姑姑的拒绝之后,便也不曾怪罪她。 羽化夫人饮着茶,打个哈欠,见来来回回小半天, 能救徐国公的依旧是他的亲子,真是瞎忙活。 “方才老身已为国公爷施针压制住那蛊虫,这三日徐世子你戒酒戒荤,照着这方子抓药,每日泡上半个时辰,你年轻力壮,噬心蛊会……”她顿了顿,伸手朝他脉搏探去,须臾后她沉思道:“你中过噬心莲?” “不错,可是会有影响?” “虽说噬心莲的毒性已解,可你到底受它折磨多日,药性已渗入你体内。徐世子,你可想清楚了,若要救你父亲,你可去了半条命。再者国公爷即便被救回来,身子也大不如之前了。” 被她提及的徐青章紧抿着唇,他目光朝其余二位徐家人扫去,见他俩也如他这般面色沉重。思及此,他目光却定了定,“若非父亲,便不会有我。” 羽化夫人朝他露出欣赏的眼神,一直到桑度带着她出了徐府,她才打开话匣子抱怨,“憋死我了,小子,为何不让老身说徐家女郎的事。” “徐家的家事自有人定夺,主子常说,莫要介入他人因果。” “得得得,那混小子还不是拐走他人未婚妻。噬心莲加噬心蛊,徐世子当真是英年早逝的命数。别跟着老身了,我自己去逛逛,整日待在皇宫里腻得慌,天黑前去百戏楼找我。” 她一把年纪了,虽活得久,爱听些八卦,可也不是乱嚼舌根的。她心中也是觉得好笑,这两位男子近日居然都要挖心头血。 ………… 入夜微凉,兰姝睡前扯过薄衾盖了盖,那玲珑有致的身材依旧一览无余。 夜色融融,温润柔和的月光撒在男子白皙的脖颈上,只见他站在床前,深不可测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榻上女郎。 熟悉的卧房,熟悉的小人儿。须臾间他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深呼吸几口气后褪了外袍,不假思索上了她的榻。只是他刚一躺下,女郎便侧侧身子,拥了过来。他身形一顿,那双狐狸眼于黑夜中愈发幽深。 女郎未醒,身上的里衣却因她的动作敞开了些。男子压制住心头的燥热,直勾勾盯着怀里闭眸的女子。沉睡的小兽娇媚动人,奶白的肌肤,浑圆的软肉,她不似二八少女,反倒像是被润过的妇人,体态丰腴。他失声哑然,却也不愿再抑制自己的兽性。 他情动了,仅仅只与她抱了抱。他报复性地吻过去,含着她如樱的下唇,先是轻轻吮着,但很快他动作越发粗鲁,撬开她的贝齿,将灵根塞入她的口腔,又潮又暖。兰姝尚未清醒,是以被他用舌头戳弄时,并未回应他。明棣使坏,勾着她的香舌纠缠出来,故而她的津液无意识地自她口中流出,淌到秀气的下巴。 兰姝蹙着柳眉,扇动羽睫睁开眼,眼睛瞪着溜圆,几息之间她竟分不清身在何处,她原以为入了梦,亦或是还在金鳞殿,可她眨眨眼看了看头顶粉色的蔷薇床帐,是她的闺房。 她咽了咽口水,明棣被她下意识地吸了一下舌头,因此回了回神。这会离了她的唇,居高临下望着她,眼波似一汪春水,他食髓知味,显然还未亲够。但他秉持良好素养,咬着她的垂珠,低声询问,“朝朝,哥哥可以再吃吃你的舌头吗?” 兰姝问他问住了,她失神地瞅着他,刚想问他为何深夜拜访,男子好似耐心全无,再度吻上她,封住她的朱唇。很快兰姝便被衔着舌,被邀与之共舞。兰姝被他吮软了身子,她本想推开他,可那点力道对男子来说聊胜于无,反倒像是欲擒故纵似的。于是男子越发肆无忌惮地索取,恨不能将这娇软小娘子折腾坏了。 渐渐地,兰姝的双手不再推他,反而像藤蔓缠树一样,紧紧抱着他。 明棣知她得了畅快,反而又离了她的唇,此刻的她媚眼如丝,娇得跟花骨朵似的。也不知他从何处取来一对红色小灯笼,浑身金光闪闪,想来是金制的钩子。而男子也扶着女郎柔似无骨的小手,与她一同将那对红灯笼挂上了枝头。如此看来,竟不知是那枝头的娇花艳美,还是那红灯笼更甚几分。 “哥哥,朝朝疼。”想来是那金钩子太凉了,兰姝被他刺激地流出生理性的眼泪,细细软软地向他讨饶。 男子叹了一口气,指腹替她抚去泪珠,“朝朝不乖,得吃点教训才是。” 兰姝嘟着粉唇,她坐起身,伸手便想将那灯笼摘下。可男子却预判了她的动作,忙将她压入怀中,那灯笼底下的玉铃铛声音清脆,兰姝赫然,又听见身旁男子轻笑,她恶狠狠地反身将他压在榻边,一口咬上他的肩膀。但不过几稍,她就松了口,“哥哥骨头好硬,朝朝牙疼。”原是小娘子起了坏心想教训人,却不曾想被磕了牙。 “张口,哥哥替朝朝治治病。” 兰姝惊讶地微微昂首与他对视,男子一脸正经,可她才不信他是想替自己治病,分明就是想再吃她的舌头! 是以兰姝再度恶狠狠地朝他咬去,只是这次她却学乖了,知他硬朗,有的地方是万万不能咬的,否则遭罪的还是自己。 随着兰姝熟练地抿了起来,明棣目光柔和,他抱着她的脑袋,任她肆意妄为。不知过了多久,兰姝才吐出红果子,将小脑袋贴在他胸口,几稍过后,她突然想起来上面有自己的口水,嫌弃地挪了挪身子。 男子有些无语,他都未曾嫌恶她……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2]在他心中,小狐狸哪哪都香香的。 “哥哥,你怎么来了?”兰姝缓了缓,趴在他胸口细细观赏他的好姿容,多日不见,真觉他美得如画中仙一般。 “朝朝可还记得答应过哥哥什么?”男子不作回复,反而问起别的。 兰姝一颤,诚惶诚恐想将身子离他远一些,可就快脱离他的桎梏时,男子伸手一揽,兰姝再次回了他怀中。 “朝朝,可是忘了正事?”明棣将挺立的鼻尖贴上女郎的听户,于她耳朵摩挲着,低声询问她。 他等了等,无人应他,睁开眼一看,果然女郎紧闭双眸装死过去。他轻声笑了笑,知这小兽贯会趋利避害,便抬手将那灯笼抛得高一些,这一高一低,一拉一扯最是折磨人。内室的铃铛声悦耳,可听得久了却也是缠于心中、扰人清闲。细细听来,里边还夹杂着女子的娇吟与求饶,两相得宜,闻之令人心神一颤,甚是畅快。 兰姝忙捂住那铃铛,娇嗔道:“子璋哥哥不许再玩了。” “是朝朝不乖,没有践行和哥哥的约定。”明棣声音柔和,撩人心弦,似是真如他所说那般,是女郎的过错。 兰姝见他又想拨弄枝头上的灯笼,她软软糯糯地开口:“子璋哥哥,朝朝这两日还没有去见章哥哥,朝朝没骗你,朝朝一直待在家里。” “那前日日暮之时呢,朝朝可是被徐世子带走,与他待了一个下午,朝朝可是忘了?” “哥哥,朝朝错了,那日昏时朝朝疼,便忘记了。”她被捏了错处,晓得不能硬碰硬,便老实朝他认错,态度诚恳,我见有怜。 原是在金鳞殿时,明棣堵着她的唇,叫她去和徐青章退婚。若她不应,他便入她。她疼得面色潮红,满口应了他,可她事后与他拉着手出去时,一见徐青章守在外面,她花容失色,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哪还记得答应他的事。 兰姝本想撒娇讨好他,温润如玉的男子却下了床,等他再度回来时,兰姝见他手里拿着个紫檀木雕花匣子,上面还镶嵌了两块圆润的红宝石,甚是讨喜。 “朝朝,打开它,看看喜不喜欢。” 兰姝知他宠爱自己,于明棣面前本是小女儿家心态。明棣虽往日里送过她不少东西,可大多都是使了旁人送来的。眼下见他亲自将这盒子递给自己,她早已忘了那劳什子退亲的约定。如今一心被他牵引着,对这盒子里头的东西甚是好奇。 只是当她打开后,神色有些古怪,不明白这些是何物。敏而好学,[3]她疑惑地向他请教,“哥哥,这是什么?” “金蝉玉。”男子声音干净利落,似乎早已对她想好了说辞,就等着她的发问。 只是下一瞬,他见怀中女子伸手拾起一根,好似随意挑的,不做犹豫状地往自己嘴里塞去。 他心神一颤,可也未出声阻止她,直至她将那半月全部咬着,他眸子一凛,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兰姝将他口中的金蝉玉吐出,因她含过几息,故而表面沾了些她的口水。 “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4]朝朝,好吃吗?” 兰姝眼中的眸光一亮,忙点点头。不曾想,她的子璋哥哥竟如此懂她。她前些日子参加过徐老太太的葬仪,本想于他面前卖弄一二,可也只记得含蝉的事宜,忘了那句话是如何说的了。若是爹爹晓得了,定要训她几句。可子璋哥哥很好,并未出声讥讽她。 她自动忽略了明棣后面那句话,导致他以为她是觉得那玉好吃。他眼底越发幽深,竟不输于这浓浓的夜色。 “朝朝觉得好吃,便再吃些。” 兰姝见他从里面又挑了一支,抵在她唇瓣,她想说她没有觉得好吃,可她一开口便尝到了几分香甜。 她原以为只是大小不同,可细细品来,似乎味道也不尽相似。方才那个小的是茉莉花香,而这支却是栀子花味的,很好闻。 兰姝见他还想继续塞给她,她握着他的手指,阻止了他的动作,而后将其吐出。 “哥哥,朝朝不想吃了。” 明棣咽了咽唾液,诱哄道:“朝朝,此玉虽唤金蝉玉,却与玉蝉天差地别。”他顿住,见她扑闪扑闪的眼睛望着自己,心里头越发柔软。 只是兰姝全神贯注地听了他后面那句话后,她满怀期待的小脸,却立时涨得通红,她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瞠目结舌,抬眸望向明棣,见他似笑非笑,立时没来由地掉泪珠子,那滚烫的小珍珠似断了线一般。她吸吸鼻子,不等男子开口哄她,便委屈道:“太多了,朝朝吃不下。” 那精致的木匣子里面躺着五根玉柱,小娘子粗粗望了几眼,将那盒子塞回男子手中,而后顺势扑入男子怀中,“子璋哥哥,朝朝不要,朝朝不要。” 明棣见她被吓到,他叹了口气,从中取了一根最小的,置在她手心,低声哄她,“朝朝,你摸摸。” 怀中的女郎止了哭声,那黄白玉柱通体温润,在她手心却显得有些细,只有她的小拇指般大小。于是她下意识道:“哥哥,这个比你的要小好多。” 男子哑然,若是早前,听她口中说些有的没的,他定要狠狠罚她一顿。可今日不同往日,他想快些娶她。 兰姝听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也没管他,她松开搂着他的手,触上那圆润的半月。同样是把玩,与她方才的心境却大为不同。 她原以为这是玉蝉,逝者口含玉蝉得道升天,她觉得好玩,故而她刚刚放在嘴里,现在还满口花香。可明棣方才却告诉她此蝉非彼蝉,她脸臊得通红。心中却越想越气,若非早一点知晓这东西的真实用处,她如何会…… 兰姝眼神朝男子身上瞟去,只匆匆几眼,她便收了目光。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95节 “阿姝,想摸摸?”男子再次将她搂入怀中,手指随意拨弄着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摄人心魂,他在沉声诱惑她。 兰姝却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寻到一些未说出口的讯息,原来她刚刚不过瞟了几眼,他竟捕捉到了自己的小动作! 女郎目光殷切地望向他,此时已是深夜,不知当下是几时,她口中不断分泌着唾液,她想,自己应该是饿了,甚至怀疑自己晚上可曾用过膳。但无疑她定是用过的,老刘头得了他俩和好的消息,当天就给凌家送了膳食,这两日里没落下一餐。以前便是如此,无论刮风下雨,昭王府的膳食定是准时送来的。 羞人答答的女郎不知所措,她眼睁睁看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子变戏法一样将那叫花鸡送到她面前,予她饱腹。 他好心相助,想将束缚叫花鸡的荷叶扒掉,可兰姝却伸出白晃晃的小手阻止他。男子停了动作,室内鸦雀无声,只能听见女郎不断吞咽口水的声音。 明棣与她心连心,知她拦住自己,便是想自己动手。果不其然,男子料事如神,许是那叫花鸡刚出炉,有些烫手,兰姝颤巍巍地、小心翼翼地扒开那荷叶。 不多时,肉香四溢,香味扑面而来。兰姝不可置信地瞧着它,微微张着嘴,她将食指置放唇边,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 不等男子替她拿玉箸,她便将小手伸了过去。也是,虽说使用工具用膳比较得体,可手指毫无阻碍地触碰食物,用手进食却表达了对食物的虔诚和敬畏之心。明棣早前跟徐老国公在外游历时,便知有些地方的习俗如此,眼下也没问兰姝从何得来,想必她定是馋狠了。 “朝朝,莫急,一整只鸡都归你,哥哥晚上用过膳了。” 兰姝因他出声,冷不丁被吓一跳,手指也不由自主往下压了压,却不曾想那叫花鸡虽生得壮硕,看着生前应当是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来的。却仍旧饱含汁水,想来口感不柴,定是鲜嫩可口的。兰姝眼睁睁看着鸡汁自皮下渗出,淌到她手指上,她捻了捻,有些黏腻,可闻着却十分美味。 但她突然想起,自己昏时也是用过膳的,小脸一垮,“哥哥,朝朝不吃,夜里用膳,朝朝会长胖的。” 明棣见她目露馋色,抿着唇却狠心将那荷叶再次归拢起来,直到叫花鸡被荷叶完全遮住,他才淡淡道:“好朝朝。” 他并未逼她,她若想吃,那便给她。想来小姑娘爱俏,旁的小娘子身形纤细,她近来却有些丰腴,定是觉得自惭形秽了。可她不知,自己却爱惨了她这一身恰到好处的软肉。眼下他并不曾出声告知她,他要将她调教地离不开他才是。 早前他只想着让她活得自在随意些,可终是他给的自由太过,乃至于她竟想着逃离自己,与旁人双宿双飞。这一月以来,他心中的恨意增生,于梦里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污浊的玉肢,布满红痕的手腕,每当他醒来,总是食髓知味,恨不能一辈子待在梦中才好。 他还叫人做了一顶芙蓉笼,他要她再也走不掉。便是关着她,束着她也好,只要她留在他身边。 那日在金鳞殿他甚至动了入她的心思,想叫她怀上自己的子嗣。孩子,无异于无形的束缚。他不信,若她生下幼子,还能狠心抛下他们父子/女。可她太小了,她一哭,自己就止不住地心疼。 “哥哥,你胸口有一道疤。”兰姝窝他怀里,将小手往里边探了探,她前几日就发现了的,只是那日太过荒唐,她就忘了问。 “嗯,不疼。”男子不以为然回她。 可怎会不疼?这道疤一看就是新伤,殷红的血痂,还位于心口处。兰姝暗暗落了泪,而后虔诚地吻了吻他的疤痕。 翌日,待兰姝醒来时,她本想出声唤人,小手往旁边摸了摸,凉的,她有些恼。也不知那人何时去的,简直拿她卧房当成他的了,来去自如! 只是她刚想下床,倏然察觉腿心一汩汩地流出些东西,她怔了一瞬,这才想起来今日十八,小日子来了。她本想下了榻,去置放衣笼的地方拿条月事带。可那个触感,明明是…… 小丫鬟听见里面动静,给兰姝梳洗装扮后,兰姝忍不住发问,“小瓷,你夜间可有来过我这边?” “没有呀,小姐,昨日奴婢一夜好眠。小姐可是夜间醒了?”小丫鬟细细查看兰姝的眼底,发现是有一些乌青,便以为她没有睡好。 “嗯,夜里被一只猫吵醒了。” 女郎不再多言,她窘得小脸通红,小口小口喝着羊乳。 “哪来偷腥的猫,敢惹小姐清梦。”小丫鬟恶狠狠道。 [1]摘自曹雪芹《红楼梦》 [2]摘自黄增《集杭州俗语诗》 [3]摘自《论语》 [4]摘自司马迁《屈原列传》 第88章 玉面 “对了小姐, 您的小日子可是来了?昭王府还真是贴心,晓得把寒凉的牛乳替换成温和的羊乳。” 兰姝停了动作,她倒是没尝出来两者有何不同, 入口皆是奶白细腻的口感。她又想到那玉柱虽长得相似, 口感却也不尽相同, 只是太过羞人。明棣告诉她, 那是给她适应的,她顿时哑口无言, 歇了说话的心思。 “小瓷, 待会备马车,我要去找章哥哥。”兰姝用完膳后, 见小丫鬟收拾桌面,双手撑着小脸,愣怔怔地吩咐她。 “哎, 小姐先消消食, 奴婢这就去叫人。” 只是小丫鬟还没出去, 便被地上的金光晃了眼,她弯腰拾起,“咦,小姐,您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发饰了?长得好生奇怪。” 兰姝回神, 寻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丫鬟的手心正躺着一只镂空金制红玛瑙小灯笼。霎时,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心房极速地跳动着,白皙的芙蓉面上霎时泛起红晕。几息过后,她勉强压制住心中那股难堪, 朝她伸手过去,极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二,“嗯,给我吧,这是哥哥送我的。” 小瓷闻言,不紧不慢将手中那枚精致的饰品递给兰姝。她原想替兰姝归拢到梳妆台上,可她却看到兰姝一碰到那饰品,便麻利地将它收到了自己的芙蓉荷包里,她的动作好快。 她挠挠头不明所以,心想兰姝或许很喜欢那物吧,她还未见过自家小姐何时在意过某个饰品。那灯笼上有个钩子,想来应当是个耳饰,只是为何仅仅只有一枚?她原想再多问问,兰姝却心急火燎催她快去备马。 待她出去后,兰姝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掂了掂粉色荷包里的小灯笼,明棣昨晚告诉她,这叫明月夹。他说文人雅士最爱坐于高台,豪饮烈酒,赏月闻乐,若是兴起了,还要作诗写赋。 她以为他是在讥讽她不会乐器,脸上顿时一恼,要将那灯笼取下。他却伸手一揽,搂着她哄道:“朝朝不会丝竹也无碍,哥哥以后奏给你听可好?” 没人不喜欢被哄着,兰姝听他说了一晚上的情话,这才心满意足,勉强为他一直挂着那红灯笼。只是不知为何,晨起之时,那对明月夹并不在她身上。 她刚想去榻上翻找一番,没想到刚出去一小会的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小姐,林小姐过来找您了。” “林姐姐。”兰姝见小瓷话音刚落,林书嫣便走了进来,小女郎眼前一亮,兴高采烈地朝她过去。 “好啊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么久也不去找姐姐玩。” “姐姐莫恼,姝儿这就给姐姐告罪,还望姐姐不计前嫌。”兰姝有模有样地对她行了一礼。 “谁会恼我们小美人呢?”林书嫣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她一番,忍不住赞叹,“好姝儿,可是背着姐姐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几日不见,姐姐竟觉得你肌肤吹弹可破,更甚从前,日后倒是便宜徐青章了。” 一听徐青章的名讳,兰姝有些羞赧,她本想着今日去同他退亲的。那玉面郎君着实烦人,扬言说若是她再拖着不去,他便再刻几支壮硕的,可她连那最小的都用不了。 “我可没有,纵使有了那物,姝儿也定呈上来,献给林姐姐永葆青春。” “好啊你呀,想让林姐姐变成不会老的老妖怪。”说罢便伸手去挠兰姝的痒痒肉。 小娘子被她逗弄得泪水涟涟,连连朝她讨饶,“姐姐,哈哈哈好痒,姝儿错了,姝儿再也不敢了。” “走,姐姐今日带你去铺子玩。前些日子一直忙着开张的事,费了好些功夫,可算是步入正轨了。” 两人嬉闹了一番,林书嫣直抒胸臆,告知兰姝她今日前来的目的。 早在她来兰芝阁之前,她便去了凌老太太的院子,只是不知为何,老太太今日睡得熟,还未醒来,她将带上门的礼品交由了丫鬟后才来了兰芝阁。老太太着实喜欢林书嫣这个小辈,回回上门,总要给她送些好的,次次不落。 兰姝虽说来了小日子,但往年她都没甚异常,能跑能跳,小腹也不会疼痛难忍。故而她抹了些香粉祛味,便跟着林书嫣一同坐上马车,前往林家的铺子。 马车行驶得很快,不多时,外头的马夫便停了下来。 “林香阁,林姐姐,这就是你家的店面吗?好大啊。”兰姝昂首朝上面望去,虽说只有两层高,可里边却人满为患,丝毫不输于周边的商铺。反倒是别家的小厮,兰姝见他们站在门口,还朝林家的店面鄙夷地望过去,眼中的嫉妒之情一览无余。也是,林家抢了他人的生意,他们如何不生恨意? 只是兰姝不解,她往四下望了望,好奇道:“林姐姐,为何别家的商铺卖的并非与你林家物品相似,却还要眼红你?” “噗嗤,好姝儿,世间有你,当真是多了几分真情。不管他们,走,姐姐带你去挑挑新来的货。” 两位女郎虽戴了珍珠帷帽,但外头的掌柜岂会不识自己的东家?况且另外一位小娘子便是被遮住了面容,依旧能隐隐瞧得出她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女郎。 “林大家,您来啦,这位是?” 兰姝透过帷幕,隐隐约约瞧见这中年男子的谄媚和讨好,便想起来如意楼的吴掌柜。心想大抵所有的商人皆是如此吧,来者是客,笑脸迎人。 “不用管我俩,你先去忙吧,我带她逛便是了。” 兰姝瞧那掌柜悻悻然离去,好似没为她俩带路还颇有些遗憾。她发现这里的小厮都唤林书嫣一声林大家,好奇问她,“林姐姐,这个店面是你的吗?” “嗯,不错,这个商铺是我一人经营的,林家只占两成分红。好姝儿,姐姐今日带你前来,也是想让你露露脸,替姐姐招揽客人。姐姐给你三成,如何?” “招揽客人?”女郎立在原地,朝旁边笑脸盈盈的林书嫣投以困惑的眼神。她原以为是像旁的小厮那样,站在门口吆喝。她心中难免有些羞涩,但既是林书嫣的请求,她也不便直接拒绝。 一刻钟后,兰姝才明了林书嫣口中的招揽是何意思。 “林大家,此话当真,我用了此物,真能如这位小娘子一样肤赛白雪?” 兰姝见面前这位丰腴的妇人伸手朝她使过来,眼看她就要捏上自己的面颊时,林书嫣眼疾手快握住她,诚恳道:“齐夫人,您瞧瞧,这位小娘子就是我店里的活招牌,她用了芙蓉膏不过三旬,便嫩得能掐出水一样。我刚来京城,想着和大家结交认识一番,自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今日全场五折,大家任意挑选。除了芙蓉膏,还有香莲膏,这两个搭配起来效果更好。” 不久前兰姝被林书嫣掀开了帷帽,不过一小会儿,周遭那些妇人便频频抬眸窥探她的真容,甚至还有过来问她可曾婚配的。她有些不知所措,林书嫣替她解了围后,拍拍手,将那些人都吸引了过来,还在她脸上抹了些香膏,冰冰凉凉的确实好闻。 她未施粉黛,抹了那层滋润的香膏,众人见她肤如凝脂,外头那阳光恰好照在她脸上,当真称得上是冰肌玉骨、光彩照人。 待林书嫣用湿帕子替她粗略净过面,从一旁桌上拾起一个珐琅彩盒,故作高深笑了笑,“烦请外边的活计替我掩一下门窗,莫要让那日光照进来。” 众人不解她是何意,叽叽喳喳地起哄问她要作甚。 林书嫣继续笑了笑,将那盒子打开,朝她们展示了片刻,而后挖了一勺在兰姝面上涂抹开。 不知是谁先开了口,“看,快看,那香膏居然会发光。” 铺子的门窗不久前都被林书嫣唤人关上了,屋里黑漆漆的,但兰姝却白到发光,面上光泽似绸,煞是好看。 “美,太美了。”众人望痴了,纷纷毫不吝啬地赞美兰姝的美貌。 林书嫣做的是妇人的生意,屋里只除了几个小厮和掌柜外,无一不是女子,故而也没人觉得夸赞兰姝有何不妥。但兰姝面上却红润润的,难掩紧张,她还是头一次主动地在众人面前成为焦点。 “如大家所见,这香膏在黑夜里也能使人熠熠生辉。各位夫人,此物名唤兰芝膏,用以珍珠和灵芝制成,既可以养颜美容,又可以为您增添几分美。” “林大家,你这兰芝膏还要关门才能发光,岂不是只能夜里涂,夜里涂给谁看啊?” “南寡妇,你没男人可不代表我们没男人!林大家,麻烦给我来两盒子,也让我家里的好好看看,免得他老去花楼找女人。” “这兰芝膏一旬只卖一次,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林书嫣话音刚落,众人就一哄而上。物以稀为贵,何况这物还能夜间反光。兰姝险些被扑倒,还是小瓷眼尖手快,将兰姝拉了出来。 兰姝呼呼几口气,看着众人围着林书嫣,心道她还真是忙。 “小姐,林小姐也真是的,竟让你去给她当个活招牌。”小丫鬟见兰姝面上微微冒汗,忙拉着她去一旁的屋子,想让她好好休息一番。也终是忍不住,埋怨了林书嫣几句。 兰姝却不以为意,林书嫣早前给她打过招呼了。她那次还失口,差点对她说出明棣的名讳。此刻忍不住笑出声,若是明棣过来当招牌,那些妇人定是忍不住要上手摸摸他那玉面的。 第89章 吃口水 便是她也对那玉面郎君心存欲念。那日她在金鳞殿与他荒唐了一下午, 不得不说,他的确美得令人心一颤一颤的。他对她使坏,她也原谅了他, 只因她馋他。可他长得那般白净, 就连通透的金蝉玉也比不上他。 “兰姝小姐, 好巧。” 兰姝循声而去, 视线朝身后望过去,却不想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谢伶。” 听到这话, 面前颀长的男子似忍不住般, 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兰姝不明所以,不知为何, 他一个男子会出现在林书嫣的铺子。此处应当是林书嫣休息的地方,布局及所用之物皆为女郎所喜,房里还点着甜得发腻的香薰。 兰姝的目光撞进他漆黑的眸子, 正想开口问他为何笑而不语, 就见谢应寒向她走近, 一边走一边说:“难为兰姝小姐还记得谢某。” 兰姝不语,她又不是健忘的老太太,便是她家祖母,也不至于过目即忘,何况她还是很记仇的。谢应寒走到她一臂之远的地方停下, 兰姝站直身子,挺了挺身板, 可不巧,即便她微微踮着绣鞋,也不如谢应寒那么高。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96节 兰姝见他仍旧浅笑,身形轻颤, 就连肩膀也随之抖动。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只当他是讥讽她,瞬间被羞得无地自容。偏偏她还强撑着出声:“谢伶,你蹲下,你碍着我看风景了。” 小瓷闻言,垂下头,瞧见兰姝那离了地的后足,她也没想到自家小姐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小姐好似话本里欺软怕硬的恶毒大小姐。 谢应寒顺着她目光,往他身后看了看,对面只一屏风,连扇窗户都没有,又哪来的风景可看? 兰姝岂会不明他的言外之意,她怒道:“小瓷,你,你先出去。” 被提到的小丫鬟先是一愣,再之后很快回神,她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小姐的吩咐是绝对的,即使她很好奇小姐想与谢伶做什么,但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兰姝见不远处的那扇木门被掩上之后,刚想开口,谢应寒便抢先说了话:“兰姝小姐可是想与谢某人在此处,二人共处,想叫奴家再次服侍您?” 他步步逼近,兰姝无法,只能耷拉着脑袋往后退。直到女郎挺翘的臀部抵到桌几,她才清了清嗓子,“不用你伺候,上次你就丢下我了。” 她声音娇娇软软,纵使她语气不满,也无法让人生出惧意,偏偏她还觉得自己恶狠狠的,想威慑对方。 “是奴家的不是,奴家这厢给您赔不是了。” 兰姝有些出神,她方才叫小瓷出去,便是不想让她瞧见自己的狼狈之处。她原想扇他几巴掌,可他此刻挨着她,就像是山林里泛着幽幽绿光的野狼。女郎盯着他出神,他今日并未身着清凉的道袍,自然也瞧不见那胸前的暧昧红痣。 “兰姝小姐,可想喝茶?” 女郎喉间滑动,吞了吞玉津,她想,她是有点渴了,于是轻轻颔了颔首。 谢应寒了然,右手从她臂下伸过去,只是他手指却似无意般地蹭过她的腰间,女郎身子轻颤,差点站不住脚,忙伸手扶着他。 他倒茶的速度很慢,兰姝虽未回头看,可那慢吞吞的水声从高到低,自上而下流进茶杯时,似乎那茶水灌的不是杯盏,而是她的小耳朵,让她心生痒意。而且她有些难耐,即便撑着他的胸膛,她也止不住地往下坠。 不多不少,正好十息,杯满,身后那倒茶的声音止住,也就在这时,兰姝脚下一滑,将要摔倒时,谢应寒恰到好处地伸手揽她入怀。 温、香、软。谢应寒靠近她的青丝,深深地嗅了嗅,对他而言,怀中的小人儿比之发光的香膏还要引人瞩目。外头那些夫人争相哄抢兰芝膏,他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争取呢?思及此,他心中嘲了嘲。 兰姝有些不适,心想这人好烦,他为何要贴着她嗅,难不成还想吃了她吗? 很快,男子便将那乌紫茶具抵到她唇缝,想像上一次那样侍奉她。兰姝秀气的小脸一皱,埋怨道:“我今日不能喝冷的。” “小日子来了?”谢应寒一惊,忙将那茶具置到桌上。只是杯中的水因他的动作,到底是沾染上女郎娇嫩的唇缝了,不多,几滴而已。 谢应寒将她抱在怀里,指骨配合掌心给她打圈按摩小腹。女郎先是瞳孔一缩,继而身子忍不住发软,她来癸水并不会痛,但男子似乎以为她有些不适。她感觉此刻她像一汪春水,而谢应寒那手掌宛如一尾灵活的锦鲤,在她的池水中肆意地、旁若无人地遨游,泛起一圈圈涟漪。 她被揉得舒爽了,忍不住泄出一声娇吟。但很快她便回了回神,她推开谢应寒,说自己渴了。 放眼室内,只这一壶冷茶,兰姝这会委实有些渴了。她本想出去寻点热的暖暖身子,却不想贴着她的男子辖制住她。她不解,可很快便明白了他想作甚!他竟将那茶杯中的水含住,而后凑过来想喂她! 兰姝一把将他推开,厌恶道:“谢伶,你好恶心。” 直至今日,兰姝骤然明白,爱是何物。 她能和哥哥接吻,能和他交换吃些口水,可若是旁的男子,纵然那陌生男子生了一副好相貌,她也是不愿的。 千金难买她高兴,谢伶此举,亦让她想起那日想羞辱她的黑面郎,她委实被恶心到了。快速小跑出去,想离他远远的。 只是刚一拉开门,便见到了气喘吁吁的林书嫣。 “咦,姝儿,你怎会在此处?” “林姐姐。” 林书嫣拉着她往回走,旁若无人地走向桌几,端起早前谢伶斟的那杯冷茶一饮而尽。一杯不够,她又自己提起紫砂茶壶,续满了第二杯。 待她再度饮尽后,她才朝房中的男子身上扫了扫,又笑脸吟吟拉着兰姝过来,“姝儿,这位是谢公子,姐姐的店铺能顺利经营起来,谢公子帮了不少忙。”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兰姝偷偷朝林书嫣面上扫去,见她脸颊染上淡淡红晕,不知是热意使然还是别的缘故。 “姝儿是我的好姐妹,她有点认生,谢公子,还望海涵。”林书嫣此刻宛如一位长辈,热情地同旁人介绍自家的小娘子。 “姝儿可曾婚配?若是见到未婚夫婿还这般羞人答答,你与夫君岂不是要浪费大好时光?” 兰姝听了她俩一番话,小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她并非不认识谢应寒,早在林书嫣进来之前,她还与他闹了龃龉呢。可他此刻却装作与她不相熟的样子,搞得她好像里外不是人一样。 “莫寒,你别逗她,我们姝儿脸皮薄着呢。” 谢应寒语言轻佻,但林书嫣对他的态度实属算得上宽和,若是旁人挑逗兰姝,她定不肯罢休的。 “莫寒?”兰姝小声嘀咕一句。 “是的,姝儿,谢公子字莫寒。” 兰姝不再作声,林书嫣便同男子聊起了铺子的事,她站在一旁也搭不上话。她百无聊赖地发着呆,目光扫向一旁的桌上,她这时才发现那紫砂壶旁边只有一只茶杯,它孤零零地立在上面,似乎仍然等着主人的宠幸。可房里却有三人,竟不知谁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她原以为这里是林书嫣休息的地方,可她这会却听见林书嫣关心谢应寒,“莫寒,这里还住得惯吗?若有短缺,你尽管告诉四儿去置办,那伙计机灵得很。” 兰姝心里头倏然一跳,她捏紧衣角,不可置信地继续窃听那二人的谈话。 只是很快林书嫣便注意到兴味索然的兰姝,“姝儿,时辰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一会我还要整理清点新的货。” 回到马车上,兰姝忍不住开口,“林姐姐,方才那里是谢公子休息的地方吗?” “不错。他算得上是我的贵客。他身世凄惨,原是谢家的小侯爷,不想竟遭家里连累,入了烟花之地。姝儿,方才他是逗你玩的,莫要恼他。” 谢应寒常年与商贾世家来往,林书嫣受益颇深。方才她甚至没顾上兰姝,这会便又在她面前美言了他几句。 兰姝低低地应了她一声,只是她这一路闷闷不乐,在想另外一件事。 “小瓷,林姐姐她是不是喜欢谢伶呀?”回到兰芝阁后,兰姝双手扶额,忍不住开口询问小丫鬟。 “奴婢也说不好。想来林小姐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向谢公子请教一二。”小瓷在脑子里面过滤了一遍,开口便谨遵中庸之道,实则她心里也觉得林书嫣与谢应寒有猫腻,但她却以为兰姝也喜欢谢应寒,便不想将那话说出口,以免伤了小姐的心。 “唔,我渴了,我想喝章哥哥给我摘的那个茶叶,你去泡一壶来。” 兰姝打发走丫鬟,她闭上眼继续细细回想,脑海中不断闪现那形影单只的茶杯、林书嫣一饮而尽的画面,还有林书嫣脸上的羞怯。故而不到片刻,她也如小丫鬟一样,得出他俩有猫腻的结论。 她想着,若是林书嫣喜欢他,她便勉强原谅那人吧。 一旁的小瓷却是心急如焚。泡茶本是一件小事,可重点是徐世子那茶叶不翼而飞了。她见贵妃榻上的兰姝闭目养神,蹑手蹑脚去了耳房,着急询问:“红莲红叶,你们可曾瞧见过世子爷送来那茶叶?一个莲叶青瓷罐子装的。” 两人对视一眼摇摇头,“小瓷姐姐,我们并未进过小姐的闺房,没看见过那茶叶罐子。” “这可遭了,怎么办,那罐子不见了,小姐一时兴起,偏偏想喝宜山的茶叶。” “小瓷姐姐,快去再找找吧,莫要让小姐发火,可是你放错地方了?” “哎哎,真是急死人了。” 只是等那穿着半旧不新绸缎的丫鬟一走,耳房其中一位收起笑,撇撇嘴,“哼,整日霸着小姐,还不让我俩进去,毛手毛脚的,到时候小姐狠狠恼了她才是。” “嘘,小点声,隔墙有耳。” “怕什么,旁的小姐,谁身边不是有好几位大丫鬟?就她一个婢子,还不让小姐提携我们。” “哎,我看你是想当姨娘了吧。” “好姐姐,莫说我了,难不成你就没对世子爷心动过?还是说你想嫁个八旬老叟,给他伺候一大家子人?” “好啊你啊,敢咒你姑奶奶。”两人又嬉闹了几番才住了嘴。 出言不逊的是红叶。同样身为兰姝的丫鬟,凭什么她小瓷事事都要压她们一头? 第90章 宜山的茶 那日小瓷过来与她俩打叶子牌, 小瓷心大,说了好几次徐青章的名讳,她这才隐隐动了些心思, 芳心暗许。 她想着, 兰姝又没有姊妹, 到时候风光嫁去徐府, 得了恩宠,兰姝定然有孕。 而她怀胎十月, 又岂能伺候得了徐青章?她之前曾无意中见过徐青章某次从兰姝房里急匆匆地跑出来, 她原以为他是有急事在身,忙退到一旁, 颔首对他行礼,可随着她的垂眸,她的目光也自然而然瞥到了他的下身。 鼓, 硬。 少女怀春, 她顿时被羞得满面通红, 好似她与徐青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在她心中,小姐虽生得美若天仙,可天仙依旧会衰老,她不信徐青章到那时还愿意疼爱兰姝。 到时候她表表忠心,也想得些徐青章的恩露。而徐国公府, 那样的大家族,合该得有妾室开枝散叶的。近些日子她常常吃撑肚子, 目的正是为了养好身子,日后好为徐青章诞下麟儿。 满心都是徐青章的婢子亦是忘了,兰姝只比她大一两岁罢了。 兰姝馋瘾犯了,忙活了大半日, 她虽然有些困,但心里头却惦记着那口热茶。宜山那茶叶她早前喝过一两次,先苦后甜,淡淡的余香,虽算不上惊艳,比不了明棣给她送的贡茶。但她这会一时兴起,越是喝不到,便越馋那一口。 她等了许久都没动静,故而有些不满,“小瓷,还没好吗?你家小姐要渴死了。” “小姐,世子爷送的那罐茶叶不见了。”小丫鬟急得直冒汗,她小心翼翼递给兰姝一杯新茶。 杯中茶水清澈见底,不见一丝一毫浊污,但兰姝接过去时只抿了一小口,仅仅濡湿了一下唇瓣,便不再多喝。 嫩绿的茶水色香味俱全,昭王府着实周到。兰姝不喜苦茶,也不知这是何处上贡来的,竟没有一点苦涩,只有淡淡的回甘。 可小女郎显然极为不满,素手一抬一落,重重地将那茶杯摔在桌上。 她并非怪罪婢女的失职,她只是一想到自己喝不到徐青章送来的茶,而关蓁然却年年都有份。旁人能喝徐青章亲自爬山采的茶叶,她浑身难受,心中犹如被蚁虫啃咬一般。她鼻子微酸,徒然想起父母去世后自己的无助,兴许她难过之时,徐青章和关蓁然言笑晏晏;兴许关蓁然当下就在喝宜山的茶! 思及此,她越发不快,娇嗔道:“快些去备马车,我现在就要去徐家。” 从盛央街过去徐家,不到两刻钟,兰姝就抵达了目的地。她虽不悦,但依旧挺着小身板,远看还真像一位端庄守礼的小娘子,她正由徐府的管家在前面带路引进去。 徐茂自然也听说了,老爷的平妻并不喜这位未来的世子夫人。再加上徐致还躺在玉琦院,故而他带着兰姝也没去给家中女眷请安,而是带她直奔望青居。 身为外院的管家,他掌管徐家大小事务,也得了些风声,有那么几个爱嚼舌根的说这对檀郎谢女时时相伴左右,形影不离。 但望青居所处的地方有些尴尬,既不算外院也不归属于内宅,像是时时刻刻在提醒府里的人,即便世子爷长大成人,颇有名气,也并未得了那对国公和夫人的欣赏与疼爱。况且兰姝早前又被肖氏安置在隔壁的挽棠阁,是以他一介下人也不便插手主子的事宜。 兰姝心里没徐茂那么多弯弯绕绕,她此刻满脸不悦,一心想见徐青章。她没有怪罪小瓷弄丢了茶叶,而是埋怨送礼之人为何不多赠自己几罐子茶叶。 连带着对谢应寒也有几分不喜,心想她怎么回回遇到谢应寒,都犯些渴症? 这一路走来,兰姝面上微微冒汗,徐家不如昭王府奢靡,没有壮汉抬轿,只得步行。她暗暗磨了磨牙,心道若是徐青章待会不好好哄着她,她便狠狠咬死他。 只是徐茂将她送到望青居后,她却在厅堂里见到了显怀的冯知薇。 她着一身青衣,面色红润,只是细看之下,她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身旁的两个婢女揺着蒲扇替她降噪,檀木桌上还有一碟冒着冷气的冰镇葡萄,紫黑的皮儿,圆润饱满,表面挂着些水珠,瞧着就令人垂涎欲滴。 同兰姝一样,多日不见,冯知薇亦在细细审视她。走进来的女郎粉白黛黑,双目澄澈,经珠不动凝两眉。须信铅华销尽、见天真。[1]她与兰姝见过几次,这女郎回回都未施粉黛,却掩不住她那仙姿玉容。艳而不妖,雅而不俗,这世间女子,想来只有宫中的贵妃娘娘的风采才可与之一比。 “姐姐来了?瞧我,近日身子重了些,今日便向姐姐告个罪,恕我不能起身相迎。谷雨,别愣着,快去给姐姐上茶。” 座椅上的冯知薇异常热情,俨然将自己视作此处的主子一般,熟练地使唤她夫君的丫鬟。 兰姝坐下后有些不解,她从未见过这般殷勤的冯知薇,印象中的她并非如此圆滑。可她心思敏感,哪能没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敌意? 她静静地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水,只是一般的粗茶罢了,有些浑浊,不如贡茶,也比不上宜山的茶。 “姐姐一路走来,想必是热了些,谷雨,你过去替姐姐扇扇风。青章这里原是有几个冰鉴的,但因为大夫说我不能用冰,会对孩儿不好,便撤了下去。姐姐,您大人有大量,姑且为青章的孩子忍忍吧。” 兰姝见她自顾自地说着,抚摸微突的小腹时,眼中满是柔情。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97节 “用不了冰还吃冰镇葡萄。” 冯知薇声音不大,室内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小瓷心直口快,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面对小瓷的嘀咕,冯知薇笑了笑,将那碟冰爽的葡萄递给谷雨,“去,给姐姐送去。方才我已吃过几颗,这葡萄听说还是昭王的人上个月去南边运过来的,徐家承蒙恩宠,也得了一篮筐。母亲知我嘴馋,便分了我几碟子。而后见我吃完,又叫我来青章这里讨要些。至亲至疏夫妻,[2]夫妻本是一体的,如今我也是沾了青章的福了。” “他呢?”兰姝觉得她好生啰嗦,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她不乐意听,她听着烦! “回表小姐,世子爷……” “青章还在沐浴呢,姐姐还不知吧,青章这几日都要泡药浴呢。” 兰姝的确不知,闻言后轻咬下唇,她以为徐青章受伤了。略一迟疑后便丢下众人,急急忙忙朝里面的湢室走去。 就连一旁浅笑安然的冯知薇都有些局促,她原想起身拦住兰姝,但那女郎动作麻利,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在她们视线里。 先是关蓁然,再是冯知薇的挑衅,兰姝心中郁结,只是那些闷闷不乐,在听到徐青章不好之后便立时烟消云散,她满脑子都在猜测他是哪里不好了。明明前两日与她分别时,他还是那般健朗。 甚至在前往湢室路上,她揣测徐青章或许是走在途中时,不小心踩到石子磕了脑袋,或许他成了一个傻儿、痴儿、瘫儿,没有自理能力,只得于床榻之上等着人伺候起居。 但她也是心急,将事情往坏处想了去。倘若徐青章真发生了什么意外,外头那位姨娘又岂会于她面前大肆炫耀。 冯知薇今日之举着实有心,她无意得知徐青章要泡药浴的消息,原也是心急如焚,担忧他可是遭了不测?但府里并未传出风声,她无奈,去秦氏面前诉了几句苦,秦氏给她透露了一二,末了还叫她好生伺候徐青章。 不过短短两日,府里的风向就变了。府上众人隐隐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风向,其中倒是不乏上前讨好冯知薇的,谁让她肚子里揣个金疙瘩呢?待这金疙瘩几月后呱呱落地,那可是长子长孙,其身份地位自不可同青章那般卑贱。 她今日无意撞见兰姝,见兰姝过来时她亦是一惊。但下人们纷纷讨好她,她得了体面,也有了底气,便出了方才那一遭。她想着,即使兰姝日后进了徐家,生下子嗣,那也得两年之后了。她的孩子会比嫡子大两岁,稚子长得快,两岁便可以拉开彼此之间的差距,她定能将自己的麟儿照顾好。 兰姝轻车熟路到了他的湢室,却发现门前还守着他的另外一个丫鬟惊蛰。 “章哥哥在里面吗?”她小跑过来,喘着粗气,焦急万分,连忙摇了摇守在门口酣睡的丫鬟。 “回表小姐,世子爷正在里面……泡药浴。” 不等她将后半句话说完,打瞌睡的惊蛰一时从梦中醒来,诧异兰姝为何在此。可见她一溜烟的功夫就走进了里面,她纠结几息,下一瞬替他俩掩上了门。 也罢,她可不是那种有坏心思的丫鬟。她还想着讨好兰姝呢,同小瓷一样,她也是事事顺她心意的。她心想,既是表小姐想进去陪世子爷,那便让她进去。 她身为徐青章的丫鬟,原是要进去伺候他沐浴的,但世子爷心善,准许她在外边偷个懒,她乐得清闲,便守在门外。 女郎脚步透露着焦急,落地有声。里面的男子并非与惊蛰一般闭目养神,他耳力极佳,闻见那脚步声步步逼近,便出声喝止,“出去。” 一步一足,走动的声音细细碎碎,明显是个女子,他原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婢女想来勾引他。 [1]摘自向子諲《南歌子·郭小娘道装》 [2]摘自李冶《八至》 第91章 兰姝脚步不停, 直到走到他面前,她才顿住,一进来便瞧见了他嘴角挂着一抹无奈的笑, 她急急忙忙开口:“章哥哥, 你受伤了吗?” 女郎未近他身之前, 他以为是不相干的人闯了进来, 但细细听闻那小碎步的声音,他了然, 先是一惊, 而后眉眼带着笑。 “哥哥无碍。姝儿,你怎么来了?” 浴桶余温蔓延整个屋子, 兰姝见他并没有异状,便咽了咽口水,往前又走了几步。她袖子底下的白嫩小手先是一攥, 继而喘着粗气娇声道:“章哥哥, 你好香。” 羽化夫人给的药方有一股奇香, 想来是引诱那蛊虫的引子,但今日没有吸引来蛊虫,馋虫倒是有一个。 徐青章被她那只素白小手抚上时,他浑身紧绷,浑浊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无计可施, 语气委婉,“姝儿, 哥哥还需要再泡一会儿。” 兰姝早已将来时目的忘得一干二净,眼下见男子拒绝她,她连柳眉都未曾皱一下,她可不管他如何, 反正他一向惯着自己,此刻也由着她胡来。 郎君生得白净,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像是巧夺天工,被雕刻制成的。 口舌生津,女郎再度吞了吞,她将小手抚上对方的喉结,触上即生温。随着对方滚动,她的指尖也随之上下一动。 “章哥哥,姝儿摸摸你。” 女郎声音又软又娇,一只手不够,她又伸了一只手,往下探去。浴桶的热水蔓延到男子脖颈处,兰姝虽然爱洁,但此刻她却试探性地碰了碰那浑浊的热水,见无异后,她才将整个手掌贴在男子胸膛上。 “姝儿。”男子唤了她一声,继而又接着问她,“烫吗?”原是他担心水温过热,烫坏了他的娇娇儿。 “章哥哥,你别说话。”女郎蹙眉,动作被他打断,脸上有些不悦。 兰姝微微弯着身子,说话时,正好将那口热气喂进了男子耳蜗,他有些痒,想抬手挠挠。可兰姝与他离得很近,他怕吓着她,短短两息他便放弃了,身子因那股痒意,也随之颤了颤。 而水面因他的抖动,将那些浮于表面的药粉撇开了些,兰姝目不转睛盯着水下,就在他抖动之时,她将那庞然大物瞧了个清楚。 她撩起袖子,正欲往下,徐青章却咬紧牙关求她,“姝儿,别。”别让他太过狼狈。 兰姝右手被他拉住,狠狠甩开了他,水花顿时四溅,漾到她身上轻薄的罗裙上,湿哒哒的,贴着她雪白的肌肤。徐青章目光下移,甚至能窥见她那粉色的小衣。 她的小衣,她沐浴之时他曾替她拿过多次,他记得这件,底下应当绣着两朵并蒂莲。他深呼一口气,克制内心的躁动,不想当那登徒子,亵渎冰清玉洁的神女。于是他挪开眼,可脑海中的那抹粉嫩却挥之不去。 兰姝顾不上自己的袖子,她身上衣服湿了,索性不再紧张衣袖是否会被那热水濡湿。也因她的果断和迅速,她得逞了。 男子闷哼一声,“姝儿……” “嗯,章哥哥。”这会她心情大好,回了他一句。 殊不知,是谁在给谁回应。 早在几个月以前,兰姝未见他时,以为他是一个皮肤黝黑,满面络腮胡的壮汉将军。但他却生得白,她原以为是她想岔了,实则今日一见,他也确实生得壮,毛发旺盛,壮硕的身子直挺挺地立在水中。 她早前趁他睡熟之后,曾多次想轻薄他,但那裈带被他系的又大又紧,她扒拉不开,皆没有得逞。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是她的,总归跑不掉。郎君宽阔的后背紧紧贴着浴桶边缘,他无处可逃。 水面泛起一个个小泡,仿佛底下藏着一尾呼吸换气的鱼儿。 “章哥哥。” “嗯,姝儿。” 室内只剩女郎玩水的声音,以及男子的喘息声,似是他泡太久致使他有些缺氧,此刻他脸上潮红,白皙的脖颈和胸膛都透着淡淡的粉。 “章哥哥,我给你渡渡阳气吧。” 兰姝面带狡黠,她眼中笑意不减,急不可耐地将自己的粉唇凑了过去。 可男子却将头一歪,他急促地喘着,仿佛成了女郎手中一只狗。 狗在狂吠,叫声凶猛,汪声响亮。女主人听见它急躁的动静,出声安抚着它,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它摇头晃脑,虔诚地摇晃尾巴,将自己的的脑袋往女郎手心蹭了一遍又一遍。小狗爱主人,末了还伸出舌头,沿着女主人的小手舔过去。 兰姝献宝似的将手递到男子面前,她眼睛亮如烟火,直勾勾地看着手心,又看了看卸了力的徐青章,声音如翠鸟,“章哥哥,这是什么?” 她方才在水下感受到一股神秘力量,如深海漩涡一般,使人着迷。她想从徐青章这处得知它是何物,虚心向他讨教。 可兰姝没等来他的回答,见徐青章面色红得像一尾煮熟的虾,她不解,“章哥哥,你中暑了吗?姝儿给你吹吹气。” 徐青章徒然记起,他俩幼时曾见他祖父救过溺死之人,祖父按压那人胸膛,往他口中吹气,神奇的是,那人当真被救活了。 当晚小兰姝和他闹着要玩扮家家酒,也想给他吹气,他顿时吓得抱头鼠窜。 先是更衣,后是吹气,徐青章无奈,他的娇娇儿幼时便馋他身子,以至于他看见她便会红了脸。 兰姝再次凑过去时,徐青章将双手从水下伸出,他抱住他的女主人蹭了蹭。方才情到浓时,他都拒绝与她行亲密之事,更莫说他此刻回了神。纵使她馋他身子,他也不能仗着她懵懂,欺凌她。 两人相拥之时,发丝相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缱绻悱恻,一如他俩的身心,紧紧贴着,再贴着。 “章哥哥,这是不是你的元阳!” 徐青章没告诉她那是何物,兰姝此刻因自己发现新事物而兴奋,高兴之余她并未发觉男子身形僵硬了几瞬。 徐青章松开她,见她娇嫩的唇畔溢着笑,他正色道:“姝儿,你是不是背着哥哥偷偷看了那话本子?” 原来不久之前,小厮给兰姝买的话本子里面就有一修无情道的男子,整日练功,却被狐妖所惑,没守住自己身子,他那元阳对狐妖而言可是大补之物。他匆匆看过一眼后,便黑着脸悄悄将那话本子藏了起来,不想还是被兰姝发现了。 “章哥哥,这个可以吃吗?会大补吗?”兰姝见他面色阴沉,知道自己被他寻了错处。她先是一惧,可她又记起徐青章不过是雷声甚大,雨点全无。[1]虚张声势罢了,她才不怕他呢。若是惹恼了她,末了他还要哄着自己呢。 调皮的小女郎惹是生非,徐青章本想将她拉扯过来,狠狠打她几下屁股。可他坐在水中,身上未着寸缕,连亵裤都没穿,他如何能光着身子在她面前行事?即使女郎早已将他看光,摸够。 兰姝见他表情严肃,至少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而后他野蛮地将她拢过来,将她布满浊污的小手置在水中,狠狠搓洗。很快,兰姝素白的手被他揉得通红。 “章哥哥,姝儿疼,莫要用力了。”女郎抽噎着,想将手从他粗粝的手掌中抽出来,可他力道很大,她被卡住了。 “现在知道疼了?” 男子语气强硬,兰姝眼睛瞪得溜圆,反问他,“章哥哥,你身上这么热,就连元阳都是热的,为何会说出如此冰冷伤人的话?” 徐青章被她问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狠心,扇了她的小手一巴掌,红痕乍现,女郎的小手已全然不见先前的白嫩。 “你打我,我讨厌你,再也不要理你了。” 女郎被气狠了,大声吼着他,说完便使出吃奶的劲儿,从他手中拔出来后,哭着小跑了出去。 “哟,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与青章吵架了?姐姐,要我说,您怎么能和青章使小性子呢?我们女人,要以夫为天……” “让开。”兰姝吸吸鼻子,又接过小瓷递来的手帕抹了抹眼泪。 冯知薇立在原地如雕塑一般,她莞尔一笑,“姐姐可曾学过规矩?” “学过如何,没学过又如何?冯小姐,好狗不挡道。” 冯知薇却不置可否,她并未被兰姝粗鄙的言语激怒,“姐姐,青章待你那般好,你怎么还如三岁稚童那样不懂事呢?” 眼尾绯红的女郎情绪低落,此刻见了他这坏心眼的姨娘,便记起她来时的目的了。先是关蓁然,再是冯知薇,她心中泛酸,被气得直落眼泪。她以为徐青章有了旁的女郎,不喜欢她了,甚至还打了她。他变了! 里边的徐青章穿好衣出来,一眼便看到心爱的娇娇儿孤苦伶仃地站在不远处默默流泪,好一朵娇弱的小白花。 而兰姝身前的冯知薇见他现身,又窥到他眉目间透露着阴沉,眼底一片冷然。便猜他俩闹了矛盾,她笑意深深,这会倒是不再阻着兰姝,而是朝徐青章迈步而去。 “夫君……”,却不想她刚一开口,她口中的夫君扬起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她懵了,发髻被打散,脑子嗡嗡嗡地响,不明所以。 兰姝被吸引目光,回头瞧了瞧他俩。她眼中噙着泪,哭得梨花带雨,着实惹人怜爱。可她不过只看了他俩一眼,就抹抹眼泪,小跑了出去。 徐青章见状,忙想去拦住兰姝,可他脚边的妇人却抓着他的裤脚,“夫君,妾身的肚子,肚子好痛……” [1]摘自释道原《景德转灯录》 第92章 偷腥的猫 “冯知薇, 别逼我休了你。”男子眼里凶光毕露,更是毫不留情地一脚揣开她的束缚。盛怒之下的他像是沸腾冒泡顶盖的热壶,一触即发。 若是落荒而逃的小女郎瞧见这一幕, 定要被这伟岸男子的暴怒吓得抖着身子, 花容失色, 只因他这股狠厉与她在浴桶旁感受到的凶狠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委实大相径庭。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98节 恶语伤人六月寒,男子的话语令人胆战心惊。古有犯七出之条的会沦为下堂妇, 可这女子怀着身孕, 娘家也倒了,若这时候被休了, 她必定受人指指点点,无家可去。 “世子爷,小姐她流血了。”采荷身为冯知薇的陪嫁丫鬟, 自是以主子为中心。她诚惶诚恐跪在地上, 死死盯着主子裙下的那团血迹越来越大, 心中惊恐万分。 可她并未昂首,也就没瞧见徐青章也直勾勾地盯着疼作一团的妇人。倘若他关心她,又岂会轮得到她一个丫鬟出声提醒? 采荷不做他想,忙匍匐过去,伸手扶起冯知薇。手掌颤巍巍地触碰地上那滩红得发黑的血时, 她眼里充满恐惧,连声音都带着哭腔:“世子爷, 小姐流血了,世子爷,救救小姐吧。” 可男子还是一言不发,采荷这才仰望不作为的男子。乍然, 她心底倏然一凉,因为对视之时,她发现男子的眼中尽是凉薄。她不懂,为何高大威猛的大将军可以对旁的小姐万般柔情,却对她家小姐吝啬万分,不愿施舍一点怜爱。 “世子爷,求求您,小姐知错了,小姐肚子里还有您的孩子,求您给她请个大夫吧。” 她毫不畏惧迎上男子冷冽的目光,她一个婢子,死了便是死了,可她家小姐待她那般好,她得好好活着,即便她并不知晓徐青章为何一出来便打了冯知薇。她连忙爬到徐青章面前,掷地有声,狠狠磕了几个响头。 冰镇葡萄凝结的水珠滴答滴答地滚落,恰好汇入那滩血迹,可却怎么也稀释不掉那触目惊心的红。 霎时,外头树叶沙沙作响,狂风袭来,那急速而来的呜咽声非仙非鬼,自窗户飘向男子的听户,给人带来几分烦躁。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午时还晴空万里,眼下屋里却黑压压的,不见先前的光亮。男子昂首看向乌云密布的天际,他皱眉,往四下里环视一圈,而后提了伞,神色焦急,迈步欲离去。 “章儿,你去哪?还不快把冯氏抱起来?” 来人正是他生母秦可玉,身后的绿裳手里端着一盅药膳。她想着,徐青章明日便要挖心头血,虽说不能进些荤腥补补身子,但她也问过羽化夫人,用些红枣当归粥亦是无碍。 只是当她进来就看见脸色铁青的冯知薇,又见她儿子弃之不顾,料想他俩又起了争执,真真是一对冤家。 “章儿,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她抱到你房里去啊。” 堂内尽是些妇人,自是抱不动冯知薇的。徐青章没料到他母亲会过来,挨了她一顿训,面似苦瓜,他紧握双拳朝冯知薇走了过去。 “拿老爷帖子去请个太医,算了,快去叫金大夫过来。”秦氏吩咐完绿裳,转头又训斥徐青章,“章儿,你怎么就不让为娘省心呢?是不是那凌家女又跟你说了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家立业,如今我就等着抱孙子了,你莫不是想气死娘?” 徐青章将冯知薇置放到榻上后便退到一旁听训,他一言不发,推己及人,他有些明白兰姝刚刚为何使小性子了。原是不爱听他说教,是了,没人愿意心甘情愿被训导。 “儿子明白。”男子全无生气,如一提线木偶似的,乖顺地向她娘低头。 秦可玉满意地点点头。丈夫命在旦夕,她脸色也很差,如失了气的皮球,细纹都多生了几道。她这几日寝食难安,夜不能寐,虽不至于一夜白头,但也骤然多生了几根华发。 但经此一遭,她心中也越发坚定,势必要给亲子另寻一桩婚事。一个小小的凌家,着实配不上他们这样的大世族。联姻,讲究的是互相挟持。凌家寒门出身,这时候的弊端一目了然,对他们徐家帮不上半点忙,偏偏自己儿子还一心一意想着那狐媚子。不过她也得了些消息,说是昭王的妹妹安和公主,似是痴恋自己的亲子多年…… 男子不知他母亲所想,他低头寻到那银丝后,嗫嚅的唇瓣终是没出声。他原定在徐致回来后便携兰姝私奔,与她游山玩水,过两个人的小日子。可他若这时走,无异于抛父弃母。 至于榻上的冯氏,他本想留她一命,与她互不干涉,可方才见兰姝被气得泪水涟涟,不相干的人却言笑晏晏,他懒得管她的心机与手段,一恼便打了她。 她原可以平安生下子嗣的,可她竟去招惹他的娇娇儿,实在令人气愤。他目光如野兽一般审视着她,原想一碗落胎药灌下去,可他到底不是心狠之人。 徐青章实在心善,若他当真想断送此女命数,大可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种这件事告知他的生母。但他没有,他想着,既是都姓徐,一脉相承,实在没法将其赶尽杀绝。 ………… 徐青章使唤的小厮终是在兰姝出徐家之前赶上前,将油纸伞递给小瓷,谄媚道:“表小姐,世子爷心系您,特意吩咐小的来给您送伞。” “他呢?”兰姝见来的是个小厮,他身后空无一人,瘪瘪嘴,“不要他的伞,小瓷我们走。” 元宵抱着怀中的伞目送兰姝远去,他站在原地挠挠头,脑瓜子有些懵。他第一次瞧见兰姝使小性子,他原以为这般貌美的仙娥是没有脾性的,却不想仙娥只是长得水灵,那性子可不敢恭维,也不知世子爷往日里是如何哄她的。 身为男子,他委实不喜这样的小娘子,他瞅了瞅被塞过来的油纸伞,自嘲式地哼了一声,而后转身离去,心中腹诽天要变咯。 兰姝一回到兰芝阁就猛猛灌了一壶茶,管他冷的热的,先喝为敬。凌家马车简陋,未有小桌几置放茶水,她来来回回渴了许久,心中万分郁结。随着一壶冷茶入肚,又因她衣服湿冷,跑出来时还吹了风,夜间更是头晕脑胀,小肚子疼痛难忍。 她委屈,小声地在榻上啜泣,室内烛火微弱,飞舞乱窜的火苗伴着女郎。外边狂风骤雨,急急地扑打门扇,兰姝害怕,感觉被所有人抛弃了。她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打湿,小鼻子轻微抽动着,双手抱着双膝,被子底下的女郎宛如一只弓背的死虾,失了生机。 明棣到时,掀开她的被衾就瞧见榻上的小人儿满眼的泪光,眼睛红得像兔子。他止不住地心疼,连忙将她抱在怀中,柔声安抚,“朝朝,哥哥来了。” “不要你,你们都不喜欢我,没人喜欢我,我要爹爹,要阿娘,我想娘亲。”兰姝推开他,声音破碎,仿佛每一个字都裹着她的委屈,豆大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泪珠滚烫,落击男子手背,殊不知,她的难堪却直击男子心里。玉面郎君上了榻将她再度搂入怀中,轻声宽慰:“是哥哥来晚了,朝朝,哥哥在呢,哥哥没有不喜欢朝朝。” 兰姝满身的不适,她挣扎,如鲤鱼翻身,倔强地反抗他,男子却搂得紧紧的,“朝朝,哥哥过两日带你去见母妃可好?母妃时常说起你,朝朝,哥哥爱你,哥哥岂会舍得将你抛下,朝朝,我是你的。” 润物细无声,[1]随着男子一声声的告白,怀中的女郎渐渐止了哭声。明棣给她把过脉之后,从身上小瓶子里找出一枚药丸,给她送水喂服,修长如玉的指骨替她按揉穴位,缓解她的不适。 兰姝徐徐而静,她不再闹他,只是心里还是存着酸涩,“哥哥,我想给你生小宝宝。” 男子轻轻拍她后背的手一顿,女郎与他对视时,因刚哭过,她如一朵经雨打湿的海棠花,娇嫩,纤弱,却异常顽强,充满生机。 “哥哥,我现在就要和你生小宝宝。” 屋外墙头出现一声巨响,将女郎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是她屋里的门窗紧闭,瞧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哥哥,外面有野猫。”兰姝想起小瓷口中偷腥的猫,便脱口而出。 “嗯,一只猫而已,不必忧心。”明棣勾勾唇角,继而双手捧着兰姝的脸,低声询问:“朝朝当真想给哥哥生小宝宝吗?” 不等兰姝回答,这玉人似急不可耐又再度询问:“朝朝今日可与徐世子说了退亲一事?” 兰姝先是眼前一亮,忙想点头,却听见明棣提及徐青章,她眼中升起的光很快暗去,面上黯淡无神,少许片刻,她说,一字一句地说:“没有。朝朝不喜欢他,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风急雨狂,昏时刮的那阵妖风,终是在夜里携着骤雨而至。 明棣来时,身上带了些水汽,方才情急之下他并未脱下外袍,眼下却当着女郎的面,伸手解开衣襟。 药到病除,也不知男子给她吃的什么灵丹妙药,早在他来之前,小女郎痛色难忍,可服药没多久,她竟感受不到丝毫不适。 她当下眼里只有对男子的渴欲,明棣长得俊,手指也很好看,修长,白皙,仅仅带着一丁点的粗粝。她曾被那点粗糙刮过肌肤,那物却恰到好处,酸酸爽爽的。 [1]摘自杜甫《春夜喜雨》 第93章 你送朝朝的人参冒水了…… 榻上的女郎眼圈红红, 她抬手止住男子的动作,她的手小,此刻却包着他的玉指。兰姝的柔荑有些许凉意, 握上时指尖颤了颤。很快, 他二人的体温交融, 一如他俩缱绻缠绵的情意。 “哥哥, 朝朝替你脱。”兰姝目光闪烁,她先是一顿, 见他不挣扎, 这才有了底气将话说出来。 明棣低低笑了一声,胸膛也随之而起伏, 他散漫地靠在女郎的拔步床头,看向小人儿的目光隐晦又温柔,声音低哑而暧昧, “朝朝, 你就如此迫不及待想吃了哥哥?” “我没有, 我只是想给哥哥生小宝宝。”说罢,兰姝猛地将他衣带抽开,她轻咬下唇,腮边染霞,比花嫩, 比花艳。 花开堪折直须折,[1]只是这花枝上的还是个羞涩的苞儿, 小骨朵,并非娇艳欲滴开得灿烂的鲜花。 明棣索性由着她将自己的外袍褪下,只是那小人儿得寸进尺,目光灼灼, 还想扒拉他的里衣。 明棣将她搂入怀中,按着她的双手,不让她继续干坏事。 可小人儿不解,她心生不满,蹙着眉反抗,“让我脱了,朝朝想摸摸你。” 明棣身形颀长,他少时便长得快,身子的快速发育迫使他几乎日日都要面对自己的难堪。夜里虽无梦,可清晨被衾上的污浊却昭然若揭。 他因厌恶男女之事,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安眠。他出身皇家,却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可笑?无论是世家,亦或是皇亲国戚,在他接触的男子当中,唯有故去的徐老国公终生未纳妾。 近几年不乏大臣欲给他送女人,但他对那些面容姣好的女子丝毫不感兴趣,他的后院空无一人。直到遇上兰姝,他的心神竟都为之动容。她的喜她的笑,她的怒她的怨,他通通都喜欢、深爱,想将她揉进骨血,想与她合二为一。 即使她与旁人做了些错事,他的心意亦不曾改变。他想,他如今也有些理解父皇了。与失去她的后果相比,他宁愿原谅她。他想守着她,生生世世,她都是他的。 徐家不比凌家,飞花自是不能来去自如,但他知道,他的小狐狸急色,故而这一个月以来他撤了监视她的人,他不愿听见她与旁人的消息,他嫉妒到发疯。他夜夜宿在军营,不愿回京城。他吩咐人运来的芙蓉笼早已置在王府,但他却迟迟没叫人将她掳来。 他去金鳞殿实属意外,原是挖了些心头血给她当药引子,又遭歹人暗算,受了些伤,那温泉有疗伤之用,他离得近,桑度便将他背去了山庄。 好巧不巧,温汤里误入一只小兽。是她勾的他,他合该与她天生一对,他不会再放手了。 火热的肌肤被她触及,兰姝不再执着他的里衣,那双乌黑的瞳孔陡然加深,“哥哥!” 她因太过惊讶,快速眨着眼,拇指一摁,手感极佳。她难以置信地垂眸凝视,惊得她都忘记了呼吸。 明棣早前从未自己正视过生理需求,但遇上兰姝后,他内心里的难堪却时时因她而蠢蠢欲动。 随着女郎不知分寸地摁着,他早年心中那些郁结似是烟消云散。他想,他如今应当接纳了自己的丑陋。 “朝朝,你可知这是何物?” 兰姝没发现他声音沙哑得不行,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她甚至不想回应他,明棣也察觉这急色的小人儿专心致志玩弄她的玩具,不肯搭理他。 “朝朝,你想如何替哥哥生小宝宝?”男子似是想与女郎的玩具争宠,见她对自己漠不关心,便又开口与她找话题。 “嗯,哥哥你别挨着朝朝说话,朝朝耳朵痒,你给朝朝揉揉。” 玉面郎君简直要被她气笑,她又不是没长手!可她的手在何处,他垂眸,目光寻到那两只嫩豆腐似的小手不安分地摁来摁去,一时对她甚是语塞。末了还是伸手给她捏了捏粉嫩的耳珠,只是他手指滚烫,女郎忍不住娇吟了一声,“哥哥,莫要作弄朝朝。” 兰姝身子娇颤,不满地撇开头,甩掉了他的手,继而恶狠狠朝他瞪去。她原以为他是故意恶搞她的,却不想面前的玉人面色潮红,眼尾绯色若隐若现,呼吸更是比以往急切了许多。只因她太过专注,方才并没注意他的异常。她突然意识到,方才她叫他给自己止痒,或许他当真只是想缓解自己的不适,可他的手指滚热,不仅没让她的难受消减,听户的痒意反而直达脑门和心房。 “朝朝,上次给你送的花,还开着吗?” 两人于缠绵夜色里对视,男子的狐狸眼深情而专注,兰姝手未松,点点头回应他。 他倒没在意女郎的冷淡,继而又说:“哥哥再送你一支人参可好?” “哥哥,你的参,朝朝可以吃吗?” 榻上的被衾遍布皱痕,男子蓦地紧紧一抓,骨节都泛着白。女郎出其不意的话语似是狠狠揪着他的心房,是了,他都将心头血送了她,又岂会吝啬被她把玩身子? 兰姝见他不应,有些失落地垂下头,“没人爱朝朝,也没人疼朝朝,朝朝是没人要的。” “嘶……” 明棣被她搓弄得直喘粗气,屋外狂风骤雨,屋里温度却渐升,仿佛空气都变得浓稠与黏湿。 “没人喜欢朝朝。”女郎还在自顾自地诉苦,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男子却惨遭她的黑手。 “朝朝,嘶……”明棣额间滚着汗,他快因女郎的狠毒而痛晕过去。 兰姝想起那晚未食的叫花鸡,何为叫花鸡,自然是会叫的鸡。按压,碾压过去,饱满的汁水自鸡皮下渗出,瞧着便令人食欲大增。 “朝朝想吃鸡,想吃叫花鸡,人参也要,叫花鸡也要。” 明棣倒吸几口冷气,知晓当下与她说话简直对牛弹琴。他欺身将她压下,蛮横地将她的双手从底下抽出,继而单手辖制她,又抽来自己的裈带将她双手绑在床头。 待这一切做完,他才深呼吸几口气平稳情绪。两人脸上都显着肉眼可见的红,兰姝见自己挣脱不了他的裤腰带,便直勾勾盯着他吧唧嘴,好似模仿前不久那黏腻的水渍声。 玉面郎君被她气得又羞又怒,他恨不能将她狠狠抽一顿。玩了他许久,便是将她绑起来,她也是个不安分的! “朝朝,哥哥只说一遍。”他清了清嗓子,脸色铁青,面上的潮红也随之褪了些,似乎接下来他要说的是一件极为重要且严肃的事。 绑在床头的兰姝停了动作,不再吧唧嘴,眼巴巴等着他的下文。 明棣深呼吸几口气,将那骨节分明的两根玉指并在一起,点了点她的朱唇,“这里是檀口,也是进食之处。男吮女下唇,女含男上唇,是为接吻。” 男子声音清冷,手指却滚烫,自檀口一路往下,触及红玉他才顿了顿。 兰姝嘴里没被他塞点东西堵住,她得意洋洋,宛如学堂里抢着回答的乖巧学生,“朝朝知道,这里是明月,哥哥上次给朝朝送过明月夹。” “嗯,朝朝真乖。”方才还一脸正经的郎君,这会的声音却又变得低沉暗哑,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朝朝可知,此处日后会产乳?”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99节 她知道,话本子里面说过,妇人会下奶。但榻上的女郎刚想开口,却因男子指尖无意划过而将口边的话吞了回去。 “朝朝,这里是胞宫。朝朝想给哥哥生小宝宝,小宝宝会住在此间。”他顿了顿,继续说:“玉门之处,也叫通阳道,哥哥和你的小宝宝也从这里出来。” 兰姝喘着粗气,什么都听不进去,裈带因她的挣扎松了些,她逃脱了束缚,伸手随便抓了个东西,紧紧握住。她好热,感觉自己快要化了,外面正下的大雨,仿佛击打的不是地面,而是她的玉池。 “哥哥。”她身上滚着汗,黏在身上增加了燥热之意,连手心都渗出汗液。渐渐地,她发现手心里的汁水越来越多,声似吧唧嘴,她小声提醒,“哥哥,你出汗了。” “哥哥,你送朝朝的人参冒水了。” “哥哥,叫花鸡熟了,朝朝可以吃吗?” 没等来男子的答话,却被他轻抽后窍。 “哥哥,为什么要打朝朝的屁股?” 女郎的话不休,男子的手不停。 “莫打了,莫打了,朝朝要被哥哥打死了,屁股被哥哥打肿了。”兰姝胡乱叫喊着,便是外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男子并未朝外抬眸,唇角的笑却渐盛。他居高临下审视着平躺下来的女郎,她眼中水光潋滟,唇畔的玉津将滴欲滴,身子透着粉意。他明白,这花骨朵正在被他催熟,苞儿就快绽开了。 “朝朝,只爱我一个好不好?”他俯身倾耳相问,抵着她的腰,好似她若是不答应,那细腰便会被他折了。 兰姝耳朵被他灌入一口热气,娇躯忍不住一抖,“朝朝知道了,哥哥给朝朝舔舔耳朵,耳朵好痒。” 在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后,明棣遂了她的心愿,一口银牙咬住小巧精致的耳珠,含糊不清地说:“朝朝,动作轻一些,不要将指甲摁里面。” 原是男子送她的人参被小女郎抠了好几个指甲印,她手上没轻没重的,可劲儿攀着人参的根筋碾压、捻磨。两只雪白的手,未涂蔻丹的指甲盖都是粉粉的,攀在那肉色人参上宛如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粉珍珠。 [1]摘自杜金娘《金缕衣》 第94章 哥哥,咸的 怪只怪那茎儿野蛮生长, 嶙峋环绕,于光滑的肉色人参上着实是异样的风景线。 女郎鼻尖冒着细汗,眼神专注于缠绕肉色人参的青筋, 且她丝毫不觉自己手劲大, 她娇嗔道:“哥哥, 既是将人参赠了我, 为何还要指点朝朝?哥哥可是后悔了,想将这补品给旁的女子补身体?” “哪里有别的女子?朝朝才是, 好狠的心, 说不要哥哥就不要哥哥。” 明棣淡淡开口,而后挪了挪身, 和她拉开了些的距离,离她远了点,似是要与她划分楚河汉界。 被他质问的女郎有些心虚, 她闭上眼准备装死。几息之间室内鸦雀无声, 兰姝偷偷睁开眼, 见他似笑非笑,黢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她给自己打打气,娇蛮道:“哥哥,快咬朝朝耳朵, 朝朝耳朵里面有小蚂蚁和小虫子,它们在咬朝朝, 朝朝好怕,朝朝要死掉了。” 明棣冷眼旁观这小狐狸忸怩做作之态,但她身子扑入他怀中时,他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朝朝, 不是说要给哥哥生孩子吗?可若阳.具受损,哥哥就不能人事了。”说完口中叹了一口气。 兰姝听后,圆圆的黑眼珠骨碌一转,如葱状的白嫩小手顿了顿,继而可怜巴巴说:“哥哥,朝朝错了,朝朝给哥哥吹吹。” 云雨之事讲究的是男女共赴极乐,男子如今当真不知该如何教导她才是。分明不久前她那白骨爪还想谋害亲夫,可这时他却眼睁睁瞧见兰姝俯下身,虔诚地对着他的疼痛之处轻轻吹气,那胀痛之意愈发猛烈,如排山倒海之势朝他袭来。 “哥哥,你热吗?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不知女郎是真喜洁还是矫揉造作,总之她当下丝毫不介意男子身上冒的水。 “哥哥,咸的。” 纵使从早到晚修炼三日三夜,明棣都没这般辛苦。胀疼的感觉导致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动作也没有往日利索。故而直到兰姝再度欲舔沾了他玉液的指尖时,他才将她一把揽在怀中。 “朝朝,别动了,让哥哥抱抱你。” “哥哥喜欢你,朝朝。” 他喘得厉害,赤红了双眼,将热气喷在兰姝耳蜗,不等兰姝回答,他便急不可耐地吻了上去。 兰姝双颊绯红,小耳朵也透着粉意,她如一朵藏在绿叶身后的娇花,手指无意识地戳着男子精壮的胸膛。她知道自己也冒了汗,可明棣却丝毫不嫌弃,将她吮了又吮。他的舌头明明是软的,可她却觉得那是一柄坚硬的短刃,毫无章法戳弄她。 “哥哥,朝朝好吃吗?” 兰姝等了又等,没有耳闻男子的回答。男子不语,却板正她的身子,双手触及红玉。一切尽在不言中,她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意,想来他应当是不嫌弃她的。 明棣委实不在乎她的浊污。他亲眼所见,兰姝碰了碰他,而后将手指含在嘴里,细细品味,他的灵魂都在为此叫嚣,热血沸腾因她而起。为何她这般纯净?他竟有些想哭,她不嫌弃他,甚至还想吃第二回。 “子璋哥哥,朝朝喜欢你,你亲得朝朝好舒服。” 少男少女的爱,不掺一丝作伪,都在试探,都在动容,都在表达对彼此的喜爱。肌肤相贴,滚烫而炙热,他与她心连心,不输于世间任何一对眷侣。 “子璋哥哥,朝朝以前好生嫉妒阿柔,阿柔有疼爱她的兄长,啊,哥哥,轻点。” 今晚虽然没有明月夹,可那红玉却被男子或团弄或拉扯,明棣平日里对女郎的温柔也褪了一大半。 白玉里镶嵌着一抹红,他一眼便瞧中了它俩,优雅矜贵的皇子,不似老头那般爱盘核桃。他爱极了这对白玉,他抟弄,打着旋摆弄这两块雪白的玉,恨不能将它俩含在嘴里润上一润。 “子璋哥哥,朝朝喜欢你,喜欢你宠着我,哥哥,朝朝,啊,朝朝好坏,抢走了阿柔的兄长,朝朝在被阿柔的哥哥……” 兰姝觉得自己软得好似化成一滩水,又或是一枚熟透的浆果,被采摘她的主人揉烂,捣烂在他手掌心,维持不了果子的形状,秃剩稀烂的汁液。 明棣虽然爱听她的告白,可他更想与她亲吻。他堵了她的唇,他的舌头早已开荤,漫漫长夜,他又如何肯放任她安眠? 湿热的舌头熟练地戳开她的防线,从她粉红的唇缝挤入,先探入,再深入。舌尖划过女郎的上颚,引来女郎的娇颤,他知道那处是她的敏感之处,她定然受不住,于是他越发放肆去戳弄。兰姝本想寻着他的舌根,讨好地蹭蹭他,想叫他放过自己。可她到底青涩,她不知自己的讨好在他看来却是盛情相邀,是以他发了狠吮弄着贴上来的舌尖。 长夜难明,屋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而屋里的空气好似被他俩吸光,潮湿,闷热,透着一股子热气。女郎的娇声和暧昧的喘息声,声声不停,经久不衰。 兰姝被他吮干了口水,她口渴,可她又似水做的。 渐渐地,兰姝感觉自己好似又被蚊子叮了,不知是蜜蜂还是蚁虫,她感受到腿上很痒。 “哥哥,朝朝痒……” 女郎捧着他的脑袋,媚眼如丝,深情凝望着他,又娇又媚,比外边树枝上的被雨打湿的鲜花还要艳上几分。她的声音却软软糯糯,而这股反差感极易激起男子的征服欲。两人身上湿了一大半,外边那阵雨丝毫没给室内降些温度。 明棣的小腿被她夹了夹,他倒吸一口气,爽得头皮都在发麻。但这会他才记起,她今日刚来小日子。 “朝朝,抱歉,哥哥忘了你今日来癸水。”他语气诚恳,好似犯了错的小狗,眼里闪着歉意。 “哥哥,朝朝还要。”她一知半解,将男子按入自己肩头,使了力气又夹了夹,她有些爽。当她正准备再度干坏事时,伏在香肩的男子深呼吸一口气,坐起了身。 “朝朝,你来癸水了,来癸水是生不了小宝宝的。” 兰姝只顾着自身的畅快,她早已将生孩子的事忘之脑后,还是明棣好说歹说,这才安抚了她。 “朝朝,只有吃了精浆,才能生小宝宝,而来癸水是吃不了的。” 兰姝似懂非懂,“哥哥,元阳就是精浆吗?” “嗯。”搂着她的男子含糊不清应了一声。 “朝朝,你出汗了,哥哥抱你去浴身。” 兰芝阁的婢女早已睡下,雨停了,整座院子都静悄悄的。但屋里却灯火通明,兰姝的湢室不知何时备好了热水,体贴至极。屋外的桑度拍拍胸脯,他还以为主子今晚能得偿所愿呢,不想却是差了个人时。 他本想抱着小丫鬟舒舒服服睡到天明,可他这整整两个时辰都守在屋外。 他原以为墙角那男子会一脚踹开门,和自家主子彻底撕破脸,两人再打上几遭。不想他却是立在原地,死死盯着卧房的门。雨势凶凶,屋里屋内仿佛两个世界,他并非有意探听主子情事,实乃是那黑衣男子如雨中恶鬼一般,他似生了根的大树,半点不曾挪步,于夜里瞧着就有些可怖。他身为殿下的贴身侍卫,只好守在门外。主子没出声呵斥,那便是默许。 兰姝软着身子,困到不行,男子随意替她擦洗了片刻就将她抱回了榻上。她病着,身子虚弱,又熬了一晚上,不宜久泡。 只是替她洗脚的时候,明棣却眸色一深,那一颗颗玉雪可爱的足趾,上面残存些水珠,透着淡淡的粉。他强逼自己挪开眼不再观赏,死死压下心中那股想吃了她的渴欲,心想下次定要将她吃个痛快。 兰姝尚不知自己只是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就激发了这矜贵男子的兽.欲,分明早前他还想着待他俩婚后再行事的。 “哥哥,不许走。上次哥哥走了,朝朝不高兴。”女郎被换上了轻薄且舒适的里衣,窝在他怀中蹭了蹭,他身上有好闻的墨香,她很喜欢。 “好,哥哥不走。”男子在她额间落了一枚轻轻的吻。 两人黏黏糊糊荒唐了大半夜,屋外早已泛起幽幽蓝光,此刻已几近卯时。明棣观她气色红润,又搭脉给她瞧了瞧,知她已无大碍,眉心才舒展开来。他是听到飞花的消息后火急火燎赶过来的,心中对她满是怜爱。 “殿下,辞陵回来中了埋伏,幸而路上遇到了成将军。” 不多时,桑度在外头敲了敲窗,低声来秉。就当他以为明棣睡下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走吧。”男子声音低沉,关门时更是轻手轻脚。 桑度瞥见他穿戴整齐,忍不住嘀咕,“殿下,您都三天未合眼了。” 男子的穿戴与他来时的衣袍大同小异,皆是一身月白袍,只是细细查看,身上的却是镶金鹤纹,湢室里那套是祥云翼鸟纹。 “本王若是睡了,旁人可就没法安歇。”明棣看都没看他,冷冷撂下一句话后便提步迈了出去。 别的不用他多说,桑度自是知晓他家殿下也是察觉徐世子来了兰芝阁的,是以他此时并未拱火。 兰姝累极,先是病了,身子不适,心里也不痛快,狠狠哭了上半夜。而后又与心爱的男子行了些不规矩的事,故而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慢悠悠地醒来。 只是她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凉的,又是凉的。 下一瞬她就被气到哭出声,竟然骗她,说好不走的,已经两次了! “朝朝,魇着了?” 第95章 娇、软、嫩 不同于往日的一身白, 说话的男子身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胡服,腰间束着镶以金边的腰带,脚踏一双祥云皂靴, 少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多了些许冷冽杀气, 英姿勃发, 却也依旧身如玉树,面若神子。 “哥哥, 朝朝刚刚找不到你。” 女郎坐起身子, 继而伸出双手等他过来抱自己。 待入了他怀,她才委屈哭诉:“朝朝以为你走了。” “哥哥去给朝朝带早食了, 好朝朝。” 明棣声音与往日如出一辙,但贴在他腰腹的女郎却吸了吸鼻子,依恋地唤了他一声, “哥哥。” 兰姝鼻子灵敏, 她不会没闻到男子身上那股混着泥土的潮湿气息, 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但她垂下眼睫,只蹭了蹭,什么都没质问他。 “小姐,明日去程家您想穿哪件襦裙,奴婢……” 高高兴兴闯进来的小丫鬟见到此情此景, 立时顿住脚步,话音戛然而止, 过了两息她垂头,默默退了出去。 “哥哥,吃不下了。”纵使与他亲近多时,可被自己的丫鬟撞见私情, 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羞愧之情,耳尖也在微微泛红。 明棣闻言,撂下筷子替她擦擦嘴角的料汁,末了还伸出拇指摩挲了几下,娇、软、嫩。 昨日与她亲吻多次,那般轻如羽毛的质感历历在目,他一边想着,一边将她揽入怀中。兰姝还未坐稳,他便急如星火似的含着她的粉唇,细细品尝。他原只想吻她几下,可啄她的间隙,房里的温度升高了不少,他与她正对面,修长如玉柱的五指却绕过来掐紧她的左腰。他左手圈着她的柳腰,右手抚上软肉,扶稳了她。 兰姝身子敏感,猛然一颤,险些将口中搅和她的舌头咬烂。 腥甜的血珠在两人口中散开,兰姝有些心虚,她不敢睁眼瞧他,换来的却是男子越发肆无忌惮的戏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00节 但她却丝毫不让步,她不想吞食那些带着腥味的津液,于是她青涩地将那支软舌探入他的口水,讨好似的安抚他。 明棣与她相处多时,还吻了她多回,如何不知这小狐狸的坏心眼?不过她极少主动攻略,他便宠着她,由着她领导一回。 女郎的舌华柔软,不似男子那般带着些许粗糙,她软绵绵地讨好他,也羞涩地学着男子那般扫过他的上颚。而那些黏腻又暧昧的玉津很快就被男子吞入腹中,可他却不肯放过她,勾着她的舌尖又狠狠吮了几下。 昨日疾风骤雨,外边树枝上的娇花大多残了身子,经了一夜雨露的摧残,那一簇簇纷纷露出粉色的花蕊,还落了满地的花瓣,与地面的雨水混合黏在一起。若是兰姝睁眼瞧一瞧,想必会心生怜惜,觉得它们好不可怜。但在男子眼中,她一如那些柔弱的花朵那般惹人怜爱。 一吻罢,男子递过来茶杯喂她用了些水,兰姝呼着热气,小口小口嘬着。末了明棣见她唇瓣上粘着几滴淡黄的茶浊,他眸色一暗,继而又朝她啄了过去。 小瓷在外边急得团团转,她虽替主子掩了门,可那两人的声响却传到了外边来,她立在门前听得面红耳热。方才红莲和红叶过来,她都想法子支走了她俩,她可不敢进去催促他俩。 她只盼着昭王能尊重些兰姝,但时至今日,她也不甚明白兰姝的心意,她不知兰姝到底想嫁谁。 今日卧房动静响得迟,她原以为兰姝是因为徐青章的缘故,兴许生了一肚子闷气,是以起得晚了。可没想到她竟又在兰姝的闺房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还是那位玉人。 她早前听孙老婆子提过几句,说是南边有个寡妇,丈夫死了之后便与家里另外一对大伯哥做起了快活鸳鸯。 小丫鬟心中腹诽,或许兰姝也存着共夫的念头,徐世子很好,昭王也很好。若是她,她也选不出所以然。好似选了谁,就要被迫放弃其中一位,看他与旁人成婚生子。 小瓷面上一热,她这时听见兰姝在里边闹着说她没水了,偏偏昭王还诱哄她喝下茶水。要她说,她的小姐合该被男子宠着爱着,便是她也不例外。 这些时日凌家老太太吃得香,睡得踏实,她在京中又无亲友,唯一的亲家老姐姐还去世了。她人到老年,无甚要紧之事,便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是以又免了兰姝去她跟前请安。 不得不说,与旁的同龄女郎相比,兰姝的确活得自在。 便是徐家嫡女徐霜霜,亦没有她这般悠闲。 自徐家侧门入内,再经过几扇门、假山、曲桥才抵达秦氏的玉琦院。 秦可玉虽然被抬为平妻多日,徐致也几乎日日宿在她的院子,就连如今沉眠不醒亦是躺在她的卧房,而非芙蓉苑。可家中管家大权依旧掌握在肖氏手中,是以这些时日她并不好过。 “哭什么哭,父亲还没发丧你就哭上了,贱皮子,你安的什么心呐?” 徐霜霜自那日被救回来后,性情大变,但或许她只是暴露了私底下的真面目。往年她虽然娇蛮任性,可明面上却不曾出何差池,给人谈资的机会。 但她现如今稍不如意便如幼时那般,狠狠惩罚下人,尤其是对玉琦院的仆婢。只除了怀有身孕那位身边的采荷之外,玉琦院大大小小的奴仆竟都被她找机会或训斥、或施以严刑。 绿裳她们毫无法子,上头唯有一个掌家嫡母管事,主母还是大小姐的嫡亲生母,便是连之前对她们照顾有加的小徐管事都不再插手。她们唯有委曲求全,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绿裳与旁的婢女又有所不同,她是秦可玉的心腹,却也知道了些风言风语,她是日日祈祷国公爷早日康复,好为她们玉琦院做主。 秦可玉身为长辈,被徐霜霜一训,却半点脾气没有。她暗暗拿帕子往脸上抹了抹眼泪,只是那肿如两枚核桃的眼睛却仍是令人心生不喜,好似在咒榻上的人自此长眠一般,故而徐霜霜挥挥手,便有了两个粗使婆子欲将秦可玉拖下去。 “大小姐,您让我看看老爷,妾不走,奴婢想看着老爷,大小姐,您行行好……”秦可玉口不择言,就连多年以前的奴性都暴露无遗。 患难见真情,但满头珠翠的徐霜霜可不管地上这聒噪妇人与她爹有什么令人唏嘘的爱情。在她心里,她爹爹是她娘亲的,旁的贱人哪有和她娘相提并论的道理? “还不快把她嘴堵上,吵死了。” 天燥热,因徐致身子虚弱,玉琦院便撤了冰鉴。而瞧那往地上磕头的妇人更是令人心生烦躁,徐霜霜冷着一张脸,狠狠踹了她一脚。责打旁人兴许是会上瘾的,她本想再好好罚她,但她身旁的婢女上前提醒了她一声。她昂首往外头一看,果真来人是徐青章,她喜出望外,眉梢藏着笑意,立时丢下旁人出去迎接他。 “哥哥,你来啦。”待走近了他,徐霜霜才见他一张俊脸灰白,唯有眼底下那深深的乌青有几分颜色,却也愈发显得他苍白无力,摇摇欲坠,竟如孤魂野鬼一般。 徐霜霜拉着他的袖子,目睹他如雕塑似的立在原地,但也不曾挣扎,便试探性地去拉他的手。男子手掌粗粝,虎口之处更是带着习武之人贯有的厚茧,可徐霜霜却满脸的心疼,“哥哥,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凉,可是夜里没休息好?是了,昨夜下了一场雷雨,想来哥哥忧心父亲,哥哥……” 男子一言未发,不等徐霜霜说完便如游魂似的走上前。徐霜霜这会倒是好性子,她也不恼男子对自己的漠视,随即跟在羽化夫人身后徐徐而入。 徐霜霜带来的婆子倒也晓事,在徐青章进来之前便松开了秦可玉,只是她发髻凌乱,藏着哭声候在一旁,任谁都看得出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进来的男子目不斜视,离了魂一样,并没有过问她们的是非。 走进内室,里面只有神色凝重的肖氏和徐谓,他俩在见到羽化夫人后,眼中才有了几分光亮。肖氏先是宽慰,继而又往他俩身后一瞥,忍不住斥责,“霜霜,你怎会在此?” 肖氏方才尚未听见外头的动静,她心里担忧徐致,天不亮就占了玉琦院,见榻上的丈夫脸颊发黑,她也暗地里流了不少泪。 羽化夫人见徐家这几人个个都苍白着一张脸,萎靡不振,毫无生命力,她身为一个医者,却也是能理解的,这位躺着的徐国公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如何能不担忧?但她还是下了逐客令,“你们先出去吧,人多口杂,莫要影响病情,老身和世子爷在这里救治即可。” 待他们纷纷散了之后,羽化夫人忍不住开口询问,“世子爷,您脸色怎么也如此差?” 不等他开口回话,身形瘦小的老妇便撸起他袖子,搭脉替他诊断,片刻后她收手皱眉,“脉象虚浮无力,忧思过度,急火攻心,又受了风寒,邪寒入体。世子爷,虽说您身强体壮,然取这心头血可不是闹着玩的。老身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不爱惜自己身子的,待晚年落下病根才晓得吃亏。” 见他依然兴致缺缺,她也失了劝告的心思,医者仁心,她好话说尽,这些小年轻也不听劝,她一把年纪,什么稀罕事没见过?他的异常定与凌家那小女郎有关,真是的,一个个明知要取心头血还不知爱惜自己身子。 第96章 凌家那小女郎干脆将他俩都收…… “徐世子, 老身现在给你取血,先取半碗,配以百年人参、当归和苗疆香调和, 否则你这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失血过多的痛苦。” 羽化夫人见他没有异议, 便将随身携带的刀具展开, 刃如冷月, 那一柄柄短且巧的小刀上闪着寒光,而那水滴形的刀尖一看便知锋利无比。若是旁人近身瞧上一瞧, 指不定多看几眼便昏厥过去。 徐青章闻言, 不疾不徐褪了上衣。与他面上的颓丧不同,他肤白, 臂膀精壮有力,胸膛结实壮硕,宽肩窄腰, 腹部线条流畅分明。 年过半百的羽化夫人唇角一勾, 露出欣赏的笑意。心想难怪那小娘子舍不得放下这位铁骨铮铮的大将军, 放眼整个大铎,也就此人能与自家主子相提并论了。 三寸短刀没入胸膛,红艳艳的鲜血柱急速流入青瓷碗中。男子微微皱眉,他未用麻药,身体每一个细胞都清晰地感受到利刃插进时, 所带来的痛苦。但他并未喊一声痛,好似如人吃饭饮水一样简单。可身子的反应不似有假, 待碗中盛满半碗后,他面上又苍白了几分。 细细窥视他胸膛,他身上并没有明显伤疤,着实不像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帅, 可就是这样肤色白净,身无明显刀剑伤痕的男子,为大铎打赢无数战役。 “好了,徐世子,你且先回去休息吧,有这半碗血也够了,不出意外徐国公下午就能醒来。”羽化夫人动作麻利,取完血便给他撒了上好的金疮药包扎。 徐青章穿好衣服,拱手弯腰朝她行了一大礼,语气诚恳,“多谢夫人救我父亲,上次兰姝也多亏了您。” 羽化夫人见这晚辈如此知礼数,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多说无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1]若要她说,凌家那小女郎干脆将他俩都收了才是,免得伤了他们的心。罢了,小年轻自有小年轻的命数。 “回去后尽量卧床三天,多用些荤腥药膳补回气血,不到情非得已不要剧烈运动。”身为医者,羽化夫人又给他交代了几句。 众人见徐青章出来,一个个神色焦急,眼巴巴想向他打听。 “羽化夫人已为我取完血,父亲下午便能醒来。” “好好好,好侄儿,大哥这回多亏了你,国公府后继有人,二叔在这里先谢过你了。”徐谓一大把年纪,这几日憔悴不堪,一改早前的美鬓公形象。此刻听了徐青章带来的好消息,他眼中又有了几分光亮,热泪盈眶,神情竟比肖氏还要激动。 肖氏口中振振有词,双手合十,句句念叨菩萨保佑。即便自徐青章出生之后她就不再信佛,眼下也不得不虔诚感谢各路神仙,虽然她最该感谢的人就在她的不远处。 另一旁的徐霜霜却注意到她兄长走出来时脚步虚浮,面庞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甚至他额间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浑身带着筋疲力竭的无力,与以往的高大威猛很是不同。 “二叔,兄长他取了血,快让他回去歇着吧。” “噢噢,对对对,霜霜说的是,大嫂你待会厨房做些好克化的补品。”徐谓一听徐霜霜的话,紧紧拉着徐青章的手便松开了,连忙推着他往望青居回去。 他一时心急,倒也没注意肖氏那难看的脸色。可等他出了院子,瞧见另一位嫂子身着半新不旧的绸缎站在角落抹泪时,他悻悻然,这才想起来外边这位才是他侄儿的生母。 但徐谓见他侄儿并没有上前和他生母打招呼的兴致,两人便径直出了院落。 里边的肖氏目光冷冽,望向徐霜霜的眼神明亮而锐利,丝毫不见方才她拜神仙的诚恳。她被这叔侄俩一激,欣喜也消减了一大半。 “娘,我的嫁衣还未绣好,霜霜这就先回去了。”徐霜霜性情大变之后,脑子也变得好使了不少,她知她母亲不喜与她同父异母的亲兄长,方才她也是一时情急脱口而出。三十六策,走是上计。[2]她疾步而出,跟不辞而别没甚区别,徒留下肖氏一人待在原地。 但她心情大好,父亲和兄长对她而言都是重要的人。眼看两人无碍,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出来后望见这满院稀稀拉拉的残花也不觉难受。若是以往,她非得揪个眼里没活的下人出来施以严刑。待她路过秦可玉时,她使了个眼色,秦可玉身边的婆子便谄媚地退了下去。 “秦氏,我哥哥身子虚弱,你去叫厨房多备点补品。” 可她觉得秦可玉浑身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气,她多看几眼还是生了厌烦之心。眼不见为净,索性带着仆婢撂下她,千欢万喜走了出去。 而另一方的望青居,徐青章的确遵循医嘱静卧在床。 徐谓如一位贴心的老嬷嬷一般,扶他躺下。进来的徐茂行色匆匆,他过来倾身附耳几句,徐谓立时收了脸上笑意,神色变得凝重。思索几番后开口,“侄儿,二叔去处理点事情,你先好好休息,二叔晚点再来看你。” “怎么回事?”徐谓喜怒形于色,他方才忍住没在徐青章面前发作,出了外室之后立马询问徐茂。 “二老爷,出大事了,二叔公掘了老太太的坟。他,他本想与老太太死同穴,可他一看老太太尸骨通身发黑,他就找了仵作过去,一验才知,老太太生前中了剧毒……” 徐谓听后如遭雷击,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脚,还是面上焦急如麻的徐茂实打实地扶了他一把。徐茂方才在里面只说二叔公又来了,他本以为那缠人老头又想过来借机生事,可没想到还真出了天大的祸事。 堂堂徐老国公夫人,一品诰命夫人,竟在府里遭人下此黑手。况且他娘生性和善,便是他外祖那边的亲戚都不曾借国公府的由头在外闹事。这么一位和善可亲的老太太,是谁看不过去,竟要她晚年凄苦,遭那剧毒折磨而去世? “二老爷,您还是撑一撑,老爷还没醒,家里就剩您和大少爷主事了。大少爷已经前去安抚族人,只是二叔公带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不用徐茂再多说什么,徐谓也知当下事情紧急。他深呼吸几口气,定了定眼神,“莫要叫章儿出来了,他身子虚弱,我这就过去。” 徐谓常年与徐佳临父子打交道,常以蛮横著称,他占理,回回皆是他占上风。但今日一行,怕是不能善了。 “徐致和徐谓呢,叫他俩滚出来叫我,玲玉死得凄惨啊,我可怜的玲玉,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竟被家里人下了毒药,玲玉,玲玉,我就这来陪你……” 大堂里边闹哄哄的,尤以二叔公的嗓门最大。徐谓一路走来,他脑海中复盘了几个来回,也没想清楚家里到底有谁这么恨他娘。 但当他一进去,闹作一团的众人闭上嘴,屋里静可闻针声。只是没维持几息,二叔公率先开了口,“徐谓,你娘死得冤,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将府里的人都送去大理寺严刑酷打一遍,我看是谁这么狠心,竟给玲玉下了几十年的毒。还有你大哥呢,这么大的事他都不来?玲玉啊,你死得好惨啊,待为夫替你抓到凶手后,为夫这就与你合葬,黄泉路上你等等我啊,玲玉!” 整个大堂没人耳背,二叔公声音却越发洪亮,到最后竟仰天长啸。 徐谓心底一凉,见他抱着他娘的棺材痛哭流涕,他环视四周,黑压压的入目皆是人,座无虚席,屋里的气氛分外紧张。 “谓兄,大家今日前来,也是想要国公府给个交代。老国公生前一世英名,待我们族人也是极好的,他死后却不能保自己妻子的身安,谓兄,我相信国公府定能秉公处理。” “对,到底是哪个贱人下的毒?玲玉心善,便是连路边的乞丐都不曾嫌弃,年年积善行德。哪个天杀的给她下毒,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啊啊啊到底是谁?我知道了,肯定是徐致那毒妇,她看不惯玲玉给徐致塞女人,定是她下药毒死了我的玲玉,玲玉啊,你死得好惨啊。”二叔公一边说,一边一个个指着身边的人质问,末了又去抱着那棺材嚎啕大哭。 若是往日,见二叔公这般口不择言,徐谓当真要一棒将他打出去,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岂容宵小放肆?然他这会自知理亏,他耳边听着二叔公响亮的哭声,立在原地默了默,旋即道:“各位,是我国公府遭遇歹人,害我母亲枉死。大哥近日正在京城外办事,还未归府。我徐谓在此立状,三日内定能揪出凶手,绝不姑息奸人。还请诸位稍作休息,我这便派人去查明此事,给诸位一个交代。” “先不说你,徐谓,你大哥有什么要紧事情非得这时候去办,赶紧叫他回来,亏他小时候还被玲玉奶过呢,没良心的,和他那毒妇一样狠毒!徐青章呢?他怎么也不在,玲玉对他多好,小时候还给他缝衣裳,若没有玲玉,他一个混小子早死了!” 二叔公抬眸看向徐谓,显然不吃徐谓这一套。国公府到底还是徐致主事,二把手如何能比得上那位家主兼族长?但二叔公心里门清,徐谓是最不可能伤害他的玲玉的,他们母子俩感情很好,是以他此刻也不愿咒骂故人之子。 [1]摘自汤显祖《牡丹亭》 [2]摘自萧子显《南齐书·王敬则传》 第97章 肉身皆为玄色 徐谓比这撒泼老头明事理, 但他细细琢磨二叔公这番话,却也觉得有几分考量。 老太太对他好,不得不说他心里实际上门清, 老太太的确偏爱他多一些。林氏刚入府时没少受他母亲照顾, 他这么些年虽与自己发妻貌合神离, 老太太也不曾下过她面子。而他自然也知道, 他纳进来的那些姨娘,在林氏面前有如鹌鹑一般, 她们之间并无利害关系, 又岂会加害老太太? 反而是他大哥那边,老太太是亲自给他大哥下的猛药。大哥虽因此得了子嗣, 后继有人,却也因此而母子离心…… 但无论如何,他身为国公府的话语人之一, 必先护短, 护住自己的人, 没得来先灭自己威风。 “二叔公,您几位刚来国公府,且先不说我大哥,就连我也才刚得了消息……” “我不管,今儿个你不查出谋害玲玉的是谁, 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徐家大门前。” 说罢, 这老顽童站起身作势要冲出去,好似真要自裁。众人纷纷将他拉住,徐言奉上前,不复往日的谄媚, 不知他从何而来的底气,总之当下的他捏了徐谓的过错,仿佛开屏的孔雀一般。往日里只有他徐谓讥讽他们父子的份,而今他心中好似有一雪前耻的痛快,“谓兄,赶紧的,去查吧,别让老夫人九泉之下还不安稳。” 另一人则道:“老夫人都过世这么久了,怕是什么线索都早已被销毁得一干二净,谓兄又如何能在短短三日之内查出凶手?若当真能在三日内查出,是不是也昭示着国公府并未善待老夫人,竟连如此简单的手法都未看出?”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觉得那人言之有理,尤以二叔公反应最甚。 大堂里的气氛再度陷入紧张,人群中的徐煜越过众人,倾身附耳几句后,徐谓眸光一亮,正想出声吩咐,岂料那瘦小的老婆子不请自来。 “都让让,老身来给你们瞧瞧。”羽化夫人声如老者,形却与之不符,在场诸位皆为男子,自是不肯给这古怪老婆子让路。 “这位正是传说中能医白骨的医鬼,羽化夫人,还请诸位叔伯给个面子。”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01节 羽化夫人对徐煜的一番解释倒是无甚在意,“你,印堂发黑,不喜喝水却夜里尿频,爱食荤腥,再吃几个年头就彻底没活路咯。” 拦在她面前不让道的男子大腹便便,鬓角还滴着汗,一听她这话,面上一喜,忙挤掉旁人,满怀期待,“神医,快,快给我瞧瞧,我该如何是好?” 但他们身后的二叔公拾起拐杖为羽化夫人开路,“神医,快替我夫人瞧瞧,她究竟中了什么毒?”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徐煜一番话不如羽化夫人当场卖弄一二,是以这些男子都已被这不起眼的老婆子折服。 众人都没在意这老顽童口中的诞词诞语,徐谓听了也只是微微皱眉。他父亲早死了,他哪来活生生的爹?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时候,他身为儿子,他也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是谁毒害了他母亲。 那大腹便便的男子离羽化夫人约莫半臂,紧随着她。他们大多都年近半百,胡吃海喝,身子总有些毛病,一看身边有位神医在此,纷纷想得她的诊治。虽不说得道成仙、长命百岁,但他们生于徐家,享了半辈子福,谁不愿多活些时日?便是寿命到了,调理好身子,退而求其次,能少些病痛也是好的。 羽化夫人正愁憋得慌,她尾随徐管家,不想吃了个大瓜,偏偏还是她拿手的活计。 二叔公请来的仵作并未验出老夫人中了什么毒,只是她尸身化得快,且通身骨头泛黑,显然是被下了剧毒。 徐府家大业大,屋子里放了好几个冰鉴,可也掩不住那死人骨头的腥臭味。屋子里正中摆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材,方才那口棺材并未打开,众人只隐隐约约嗅到一阵臭鸡蛋的味,但这时随着那口金丝楠木棺盖天被推开,离得近的那肥胖男子顿时被臭到匍匐在地,疯狂呕吐起来。 “快,快将窗户打开,捂着口鼻退后些,别过来。”羽化夫人快速掏出面巾戴上,吩咐完众人后她才继续上前。 “怎么会,为何如此?玲玉的尸骨为何都化了?” 屋里的男子,包括徐谓在内皆退了好几步,实乃是那棺材里面散发的味太臭了。那股浓烈的腐败臭味扑鼻而来,黏糊又血腥,好似有意识一般,寻着他们,粘在每个人的锦衣华服之上,整个屋子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而随着盖子被打开,他们远远望去,上面不仅有若隐若现的黑水渗出,便是那日墙和月墙上都爬满了黑色的肉蛆,蠕动之间,淌过一道道黑色痕迹。那蛆只除了头部呈白,肉身皆为玄色,而那饱满的白头里边还长着一对锋利的尖牙,瞧着既恶心又可怖。更有甚者受不住,立时逃也似的窜了出去。 一时之间,棺材周边只剩羽化夫人和神情悲切的二叔公。羽化夫人未管那痛哭流涕的老头,她凝视里面的黑水片刻,又吩咐小厮上前将棺盖天合上,转身面朝众人沉声道:“老夫人生前中的是黑石蛊,顾名思义,全身骨头都会被蛊虫啃食,直至石化。那蛊已侵入骨髓多年,少说得有十年往上,是以她生前骨质疏松,稍有不慎便会碎骨。但老夫人被照顾得不错,多活了好些年,那蛊已与她共生,按理说她不该命绝于此。但不久前她又被下了少量的鹤顶红,那蛊物异动,这才要了她的命。” “黑石蛊是苗疆产物,平常人弄不到,唯有当地德高望重的才有这东西。若非对方与自己血海深仇……” “肖婉蓉,她母亲是苗疆的,定是那毒妇害了我的玲玉!她在哪?我要杀了她。”二叔公说罢,扶着棺材站起身,喘着粗气正准备寻仇索命, 但他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羽化夫人扎了一针,他身子立时瘫软在地,不能动弹。 “这老头方才碰了棺材,上面有瘴气,轻则中毒,重则殒命。这里的所有人,先吃一枚清心丸。待我开个方子,煮些药材泡上一小时便可。还有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能留了,赶紧的烧了吧。”说罢掏出一个瓶子扔给他们,众人皆倒出来分发。 “不准烧我的玲玉,我要与玲玉死同穴。” 大铎讲究入土归根,盛行土葬。火葬那是极少数情况下不得已为之,一把火烧了,便什么都没有了。老头可怜巴巴流着鼻涕苦苦哀求,“徐谓,求你了,别烧你娘。” 但毫不例外,没人搭理他。与死人相比,自是生者的安危更重要。且不说老太太尸骨未存,棺材里面徒剩那骇人黑水,又岂能识别出来是谁? 羽化夫人留下方子之后便走了出去,查案的事她可不在行,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待在这恶臭之地无济于事。 徐谓立在原地,脑子里正在考量二叔公所言之事,若要说他刚来那时,听他口中污蔑自己大嫂,兴许他只是闪过一丝可能,他并未细想。但三人成虎,听得多了,他竟无法据理反驳,下蛊毒害他娘的到底是不是他大嫂? “来人,去芙蓉苑将我大嫂……”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就跑进来一妇人,定睛一看竟是他另外一个嫂子。 秦可玉气喘吁吁,她刚遇上外出的羽化夫人,喘了几口粗气后,忙拉着她着急道:“夫人,出事了,出事了,快去看看老爷吧,老爷他突然口吐鲜血,都是黑的……” 秦可玉神色紧张,但今日来徐家的那些人都不是善茬,他们不久前还听徐谓口中说徐致不在府中。可眼下看这情况,显然他们都被徐谓骗了,于是一个个都不怀好意地望向徐谓。 “谓兄,族长他究竟出什么事了?你莫要唬我们,他可是我们徐家的顶梁柱啊!”稍作几息,便有聪明人出声提醒诸位,他们这才记起,当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倘若徐致出事,他们这些徐姓子弟也得跟着遭殃。 他们虽不识得秦可玉,徐致将她抬为平妻时并未给她体面,摆酒席大办。但看她的穿着打扮,又记起耳报神之前说徐致爱歇在新妇的院子,他们便都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羽化夫人和秦可玉率先丢下那群男子,疾步而行,往玉琦院而去。她在路上又细细询问了些症状,心下了然几分,转头吩咐身后不远处的徐管家,“快,快去请徐世子过来。” 秦可玉颤抖身子,失了理智,一句话分作好几次才勉强回答。她听徐致在内室干呕,她刚一进去,入目便是满身黑血的丈夫,她腿脚瘫软,可也拔了腿似的往外冲,欲寻那神医救命。她一个妇道人家,何曾见过那骇人场面?待与羽化夫人抵达她的住处,她这才撑不住,全身发软倒在地上。徐致是她的天,如今这天都快塌了,她也彻底失了精神力。 对羽化夫人而言,那血她是亲自取的,药材也是她亲手放的,且她给徐青章把过脉,他除了身子弱些,近日并未沾半点荤腥。那是何处出了问题?她刚才只有些许怀疑,待她一进去,便一目了然,原来当真是贼人换了那碗血。 她俩跑得不快,且玉琦院离得远,是以没过多久徐青章也苍白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父亲发生了何事?” 第98章 嗣子 徐青章缓了一盏茶, 身子已不复早前那般虚弱,但细观他神情,依旧可见颓丧之色。 “徐世子, 原不想麻烦你, 但不幸的是, 你那碗血被人换掉了, 国公爷误用了旁人的血,他的病情反而更严重了……” 羽化夫人顿了顿, 又继续说:“世子爷, 也怪老身方才出去了一趟,让奸人得逞。不过眼下当务之急, 救国公爷的法子唯有再取半碗血,只是你的身子……” 徐青章一脸凝重,他望向不远处的父亲, 不知何时, 他发间已然添了许多银丝。他方才吐了几口黑血, 故而榻上一片凌乱,婢女们并未给他收拾一二,几人皆畏畏缩缩站在角落,不敢轻举妄动,好似唯恐殃及自身。 “世子爷, 要老身说,就算救活国公……” “取吧。”男子冰冷的面庞看不出任何动摇, 他的眼神无比冷静,还隐隐藏着一丝漠视。 羽化夫人话已至此,见他态度毅然决然,便再度取出她随身携带那个羊皮兜。里面刀刃银光闪闪, 便是再勇猛的将士于刀剑面前,亦是一具肉体凡胎。若被划破皮肉,会流血、会痛、会死。 羽化夫人虽未明说,但他们都知道,即使徐致被救活,也是苟延残喘的命数。徐家,恐怕是要变天了。 “不可,章儿,你是未来的国公,你怎可舍了大半条命去救人?” 那边的秦可玉缓了缓,站起身本想进来瞧一瞧,却不想听到这个令她瞳孔地震的消息。她连忙上前打掉羽化夫人手中的刀,只是不巧,那刀尖锋利,已然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直流,她却顾不上疼痛,护崽一样将他拦在身前。 “章儿,你是为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娘亲如何能看着你不顾自己性命……” “来人,将我娘带下去。” 妇人拉着他半褪的衣袖声泪俱下,男子默然,并不为所动,转身吩咐小厮将她拉扯下去。 若说早前秦可玉还存着被扶正,日后做老夫人的心思。可若是她亲子英年早逝,她一介妇道人家,如何在这深宅大院立足?她是奴婢出身,长得普普通通,心里自是知晓她能重新入徐府做如夫人,倚仗的不是夫君的宠爱,而是儿子。 羽化夫人也暗自叹息,她不过离开一小会,徐家的防卫竟如此不尽人意。她可是听说老国公在时,徐家尚有一支堪称军队的亲卫,只是如今看来,好似不过尔尔。 但现下不是谈那些的时候,她给男子拆掉缠绕在身的绷带,又抹去那搽好的药粉,屋里却寂然无声。 她眼睛不由自主往上瞟去,窥视徐青章神情,见他脸色苍白,却连皱眉都不曾皱一下。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1]她心中哀叹,这俊俏的郎君当真命途多舛。 刀尖再度扎入心房,但他的血已不似先前那般鲜艳。浓且深的殷红流入碗中,一滴又一滴,过程煎熬。 纵使他不曾喊过一声疼,可身体的反应最为真实,他左手抚额,眼前发黑,有些头晕。 直至碗里再次盛满半碗,羽化夫人才替他止住创口,又塞了一颗药丸给他,“补血通气的,赶紧吃了。” 男子闻言,喉头一动,将那颗黑黢黢的补药吞入腹中。 “好了,老身这次就在这守着,哪也不去,徐世子你先休息会。” 徐谓等人候在外边,这时听见里面的动静,知晓他大哥已无大碍,他探身撩开珠帘沉声道:“章儿,你先出来,二叔有事跟你说。” 徐谓三言两语给他讲了徐家族人过来的目的,见徐青章凝眉沉思,他又接着说:“章儿,方才护院抓住的歹人正是徐言奉他亲子徐佳临,此事你看?” “二叔,宗族里的事也该有个了断了。” “是,二叔也是这样想的,倘若当年不是你和父亲心善,放他一马,他又怎能安安稳稳活到如今,那厮竟不知恩图报,险些害死你们父子,当真可恨。” 徐谓虽说妻妾成群,但他在朝为官多年,思维和能力又岂是徐家那些白身能比得上的?他先是封了整个徐家,又将范围缩小乃至玉琦院,不想却是在望青居那边抓到鬼鬼祟祟的徐佳临。 但徐致这病也是瞒不住众人了,叔侄二人一同迈步走了出去。 玉琦院的外院闹哄哄一片,“徐谓,你把我儿子绑起来作甚,你徐谓不要脸了吗?自己大嫂谋害亲娘,还牵扯我儿子,想让我儿子顶罪吗?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徐言奉原本只是徐家宗族里面不起眼的小角色,奈何当年徐家长子没有子嗣,他与发妻在子侄里边挑中了自己亲子,想作为嗣子。 徐佳临是他唯一的儿子,但做徐致的儿子,日后可就能名正言顺继承徐国公府,这天大的好事猛然砸他头上,他喜不胜收。 他甚至因此给他的妻妾都喂了绝子药,以表忠心。可徐致他竟然有了亲生儿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父子成了笑话。 他那晚心灰意冷,鼻尖的冷汗滚落在地,他在琢磨一整夜后,毅然决然拿着徐致送来的补偿金,给幼时的徐佳临请了多位大家教导。如今总算是小有成就,他们父子也成为宗族里说得上话的人,现在谁不高看他俩一眼?是以徐言奉见自己的宝贝儿子鼻青脸肿,还被绑住手脚,有如卑贱的猪猡一般。他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大声谩骂徐谓。 “哼,徐言奉,若我大哥有个三长两短,你,你和你的儿子都逃不了干系。” 徐谓站在台阶上,浑身气质极冷,徐青章与他生得也有几分相似,二人身上绽出锋利的寒芒,粗略一瞧,他俩竟如亲父子一般。 父子齐上阵,徐言奉被他俩的冷冽逼得后退几步,又往地上瞧了瞧自己儿子的狼狈,他定了定眼神,蛮横道:“休要胡言,佳临他作为族长的半子,他岂会谋害族长?他……” “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徐谓这时仿佛得志小人一般,讥得底下那人面色通红。 徐言奉是盯着捆绑在地的徐佳临开口的,只是他却也窥到徐佳临青色衣袍上显现着几团污血,他心中不可置信,往日徐谓虽说时常出言讥讽他父子二人,但也不曾栽赃陷害…… “徐谓,定是你栽赃佳临,佳临自小便以族长为榜样,他如何会做出不利族长的事情,对,定是你嫁祸给他的!” “徐佳临,老子只叫人绑了你,可没堵你的嘴,你是哑巴了还是舌头被割了?”徐谓懒得与他胡搅蛮缠,索性问话徐佳临。 “对,佳临你说,定是徐谓那不要脸的使了些下作手段。烦请诸位当个见证,若我儿没做对不起族长的事,徐谓你得磕头给我俩道歉,再赔佳临十万两白银!” 看来众人皆知徐谓给庶女添了十万两嫁妆,那么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没人不眼馋。徐雪凝恼得合理,不说旁人,她身为徐谓的另一个女儿,父亲却并未赠予她什么,她父亲偏了好大一颗心呢! “徐言奉,我看你真是蠢如猪狗。”徐谓目光锐利,朝地上的男子望去,还拾起一石子打中他的左腿膝盖,冷声道:“徐佳临,赶紧的,将你做的坏事一五一十道来。” “我,是我害了叔父……”男子声音哽咽,面如死灰,颓靡不堪,不比放了一整碗血的徐青章精神多少。 “什么?佳临,你在胡说什么?是不是徐谓逼你说的?” “爹,是我,都是我做的。我无意中得知叔父中了奇毒,要挖心头血才能得救,我以为谁的血都可以。我就将徐青章的血换掉了,结果叔父用过我的血后却狂吐黑血,爹,是我害了叔父。” 徐佳临虽不是本家子弟,可他自幼便被父亲寄予厚望,他知晓父亲望子成龙。于是他夜里挑灯,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甚至为了父亲高兴,他搜寻徐致喜好,还曾无数次偶遇徐致,目的正是想要他高看自己一眼。 但徐致已有亲子,徐青章尚且安稳长大了,他这个别样的半子,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于他面前,他只能客气地唤一声叔父。可梦里他却寻着那高大伟岸的男子,多次喊他父亲。 徐佳临不打自招,徐言奉听后,身形抖了抖,不过几息,他便上前扬手猛打了他一耳光,抬起一脚将他踹到地上,“我是怎么教你的,族长是你爹,你要把他当成亲爹一样对待,徐佳临,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身后的族人见徐言奉打红了眼,纷纷上前拉扯他,“言奉,如今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谓兄,族长到底得了什么病,可有我等能相助的地方?” 徐谓目光朝说话人身上移去,他记得这个后起之秀。虽说才二十多岁,但诗词歌赋样样皆通,眼下看来倒也不是个死读书的,想来培养一番,是棵好苗子。 “不瞒诸位,我大哥的确得了重病,而徐佳临偷偷换了章儿的血,险些害死我大哥。”他停顿几息,收了望向徐佳临的目光,转身拍拍徐青章,“我大哥是个有福的,不得不说,这次多亏了章儿,父子亲缘抵过万般柔情。” 徐谓再度转头望向徐佳临,目光冷冽,不复先前对徐青章的柔和,“徐佳临,十五年前你还做过什么,都给我通通说出来。” 奄奄一息的徐佳临嘴皮嗫嚅了几下,却一脚被徐言奉踹晕了过去。 “徐言奉,不是我说你,你这儿子,不堪大用,和你一样。既然你不让他说,那好,我来告诉大家。”徐谓环顾四周,见众人的注意力皆聚集于他身上,他再度正色道:“想必大家都知道,章儿幼时并不受宠,他能有如今的成就,那都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而正是因为我大哥不在意他,才让歹人心存恶念,竟教唆下人,将他推入池塘,差点将他淹死。” “徐谓,你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作甚?”徐言奉今日和死对头杠上了,他恼羞成怒,恨不得啖其血肉。 “徐言奉,死到临头你还嘴硬呢?当年要不是你儿子使了银子,章儿岂会被下人苛待?” “你含血喷人!佳临自幼谦逊有礼,如何会行那些龌龊事,你别给他泼脏水!” “徐言奉,你无非是仗着我大哥当年选嗣子的事情作妖。诸位,当年徐佳临被选为嗣子后没多久,我大哥院子的人就有了身孕,可大哥心善,私底下给了他不少好处。” [1]摘自苏轼《自题金山画像》 第99章 祸不单行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02节 徐谓义愤填膺, 胸膛因喘气而剧烈起伏,指节被他攥得发白,眼底藏着令人胆寒的怒意, 他再次开口, “徐佳临, 三岁看到老, 你幼时歪门邪道样样精通,竟拿着我大哥送你的赠礼, 去收买下人谋害他的亲子。小小年纪, 串通歹人险些将章儿淹死。你这样的人,岂配做我大哥的孩子?”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徐青章冷冷站在一旁, 并未出言讥讽他。 是了,他幼时虽不被下人重视,可他到底身为徐家子嗣, 若非歹人作乱, 哪个小厮吃了熊心豹子胆, 胆敢谋害徐家男嗣? “你放屁,徐谓,你含血喷人!我儿年幼,怎会有那般心机?”徐言奉听后,急忙维护亲子名声, 此时的他目眦尽裂,宛如一只炸了毛的疯狗。 “徐佳临, 你别不认,当初我大哥赠你那方名砚,当天就被你送给照顾章儿起居的小厮。想不到吧,上面还刻了你的名字, 那是我大哥亲手雕的,你……” “什么?叔父他当真……”,徐佳临眼中盛满惊恐,半晌他跪在地上猛猛磕头,“我错了,让我再进去看叔父一眼,我真的知道错了。” 压着他的护卫得了主子眼神,不让他动弹半步。 “徐言奉,事到如今,你儿子都认罪了?你还要嘴硬吗?幼时他谋害我侄儿,如今谋害我大哥,伤害朝廷命官的罪责,你们父子当得起吗?” “二老爷,不好了,二叔公拿着拐杖要打死大夫人。” 祸不单行,徐家今日祸事不断。二叔公趁他们一行人来玉琦院的功夫,竟鬼鬼祟祟闯进内宅,披头散发要给老太太报仇雪恨。 徐家的护院皆围于玉琦院外边,内宅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妇人。那老头上了岁数却精神抖擞,狠狠打倒了好几个婆子,肖氏没法子,只得往这边过来求救。 早在徐家众人出去围观时,护院就已将二叔公拿下,老头怒发冲冠,胸膛里的熊熊烈火从他眼里溢出,他怒嗔:“徐谓,若你还有几分良心,你就让叔公亲手将那毒妇杖杀。叔公恨不得将她剥皮,喝光她的血,啖食她的血肉!” 肖婉蓉没想到院子里出来这么多人,她倒在仆妇身上,现下的她狼狈不堪,发髻凌乱,就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她见众人一个接一个走出来,急急忙忙整理自身,可她一时情急手忙脚乱,越理越糟。 她不知这疯老头方才是抽什么风了,但他那骇人的行径与徐青章那晚闯入她院子不相上下,是以她从心底里有些惧意。尤其是方才见徐青章站在人群中冷冷朝她望了几眼,她浑身打着颤,生怕他待会一剑送自己上西天。 “大嫂,你来的正好。眼下我有些事要问你,希望你能给我们个交待。” 徐谓和徐青章是最后走出来的,方才他与徐言奉对骂了一场,眼下这些族人已不复刚来之时那般傲气凛然,只除了被侍卫压住的野蛮老头。 “好好好,肖婉蓉,我今儿个倒要看看你的心有多黑!” 肖氏皱眉,她虽身为当家主母,负责平日里和族亲来往。可如今不曾有什么节庆日需要备礼,她自觉近几年掌家从未有过纰漏。可这些人来势汹汹,皆不是善茬。 “大嫂,你可知黑石蛊是何物?”徐谓已不复和徐言奉那般据理力争,只不过他还是藏着些许不信任,是以他语气算不上多好。 “跟她废话什么?肖婉蓉,我问你,你有没有用黑石蛊害玲玉?那黑石蛊可是你娘家出来的,你可别告诉我不知道。” 二叔公人被拉在后面,那张嘴却没被堵上,他急不可耐想让不远处的歹毒妇人伏法认罪,且他心里早已认定肖氏就是谋害老太太的真凶。 肖婉蓉乍一听,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袖子底下戴着的双镯都发出碰撞的声响。她这一反应,无疑印证了他们心中揣测。 “大嫂,你当真……”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害她。是她自己中的蛊,跟我有何干系?”肖婉蓉哆哆嗦嗦躲在仆妇身后,却在听到徐谓给她定下罪名前做出回应。 “好啊你啊,肖婉蓉你好歹毒的心。那黑石蛊是你苗疆.独有,不是你又会是谁?玲玉待你那般好,你竟是个白眼狼!” “我说了,不是我!”肖氏厉声回应。 “不是你是谁!若当真不是你,你定也看出玲玉中蛊多时,可恨你从未告诉旁人,你的心肝都黑了吗?来人,将她杖毙,杖毙,让她给玲玉赔命!”老头手舞足蹈,却苦了那两个拦住他的侍卫。见打不到她,他就不分青红皂白攥紧拳头,往他俩身上招呼过去。 “她死了关我什么事?我说了不是我下的蛊!”肖氏口中的冷漠令人骇然,事已至此,在场众人心下都有了结论。 徐谓也没想到他大嫂竟不打自招,而且她当真知晓那黑石蛊……他只知道她出自太常寺卿,并不曾了解过她生母竟是苗疆的。那他大哥呢?若是他大哥也…… “那蛊早于多年前被盗,蓉娘……肖氏与蛊无关。咳咳……肖氏曾主动将母亲中蛊之事告知我,之后我寻了名医过来,终是压制了那蛊。然,肖氏多年无子,已犯七出之条。元昭五年,六月二十,我徐致今日与肖婉蓉和离。嫁妆皆清点……” 众人见卧房的门从里面被推开,来人正是徐致。他面色消沉,摇摇欲坠,倚着梁柱吃力开口。只是他话未说完,便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大哥/父亲……” 徐家的两桩祸事告一段落,徐佳临父子从族谱上被除名。到底多亏了徐青章心善,不想将他俩赶尽杀绝。若是报官,这两人绝无生路。 而那边的肖婉蓉却是心灰意冷,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在徐家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她如今徐娘半老,居然被休妻了? 和离,只是口头上说得好听罢了,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徐致不要的老婆娘!但她的确名下无子嗣,徐青章并没有记在她那。虽说她也生了徐霜霜,可到底是个女儿家。 “爹,你怎么可以休妻?是不是那个贱皮子挑拨的?”徐霜霜心急如焚闯进来,站在徐致床头没好气地质问他。 徐致正被秦可玉伺候着服用汤药,羽化夫人技艺高超,他已无大碍。方才晕倒也只是体力不支,缓了一会就清醒过来了。 而秦可玉听见徐霜霜当着徐致的面咒骂她,她那端着药碗的手颤颤巍巍,险些将汤药撒了。 “霜霜,怎么和长辈说话呢,你还有没有教养?给我回屋去,没出嫁之前你就别想出门了。” “爹,爹,女儿不走,您怎可如此狠心?母亲嫁过来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为何如今眼里只有新欢,母亲在您心里又算什么?” 仆妇得了眼色,欲将徐霜霜带下去。肖氏失势,日后府中就没有肖夫人了,连带着徐霜霜的地位也大不如前。众人对此心知肚明,故而那婆子的动作绝对算不上温柔,她又拉又拽,总算将徐霜霜拖了下去。 “老爷,您再多用些,良药苦口。”秦可玉眉眼带笑,语气柔和,自是与方才外边那泼妇的行径不同。男子贯爱她这般温情小意,徐致推开她递来的瓷器,她喜形于色,连忙捡了几句好听的,“不喝也好,喝多了不好克化,老爷可还要再躺会?” 徐致一共就两个女人,这休了一个,府中可就剩一个了。而秦可玉,便是那个幸运儿,她不曾想,自己当真好命,苦尽甘来,便是早前苦了二十年也是值得的。 “大嫂,你先下去吧,我跟大哥说点体己话。”徐谓安抚完族人后才迈步进来,他见徐致面上苍白褪了些,想必身子也好多了。又或许是觉得他俩兄弟之间不需要那些客套,总之不论出于何种缘由,他并没有出声询问他身子如何。他直言不讳,“大哥,母亲中蛊的事,为何你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又如何?当年你只是一个顽劣的贵公子,是要我去花楼里寻你吗?” “你……”徐谓被他训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当年爱而不得,日日酗酒寻欢作乐,那些莺莺燕燕的确让他短暂地忘了故人。 “娘该有多痛……” 慈母多败儿,徐谓纳进府中的寡妇和瘦马数不胜数,但老太太并未阻拦他,也不曾为难她们。 后来还是老太太生了一场大病,他离了花楼,丢了胭脂香粉,近身上前侍奉老太太。待老太太身子好了之后,他也幡然醒悟,奋发图强考取功名,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那大嫂……肖氏呢?我不信你对她没感情,大哥,你是不是在瞒我什么?” “什么都没有,你先下去吧。” 徐致语气淡然,好似只是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可他越是这般冷漠,就越让徐谓心中不满,“大哥,你到底在瞒我什么?” 兄弟二人相处四十多年,徐谓不会蠢到当真信他的敷衍,且他醒来后事事都透露着古怪。 榻上的徐致沉吟不语,屋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也罢,既是你坚持,我就告诉你。我之所以要休了蓉……徐霜霜不是我的女儿。” “什么?霜霜她……你从何得知?” 徐谓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朝之间,徐家前后发生了诸多祸事,他觉得甚是匪夷所思,甚至捏了一把自己大腿,心中却还是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梦? 第100章 朝朝不爽吗 徐霜霜是他看着长大的, 又是大哥的女儿,家里难免宠着她多一些,就连他也不例外。 她幼时生得讨喜, 他贯爱带她玩耍, 比自己那两个庶女还要亲近些。可他大哥如今却告诉他, 那不是他的孩子! “大哥, 你莫不是在诓我?” 徐谓显然比他大哥多些性情,他后退几步, 望向榻上男子的神情困惑不已。 “把章儿叫进来, 我有话跟他说。”徐致声音沙哑,眼窝深陷, 开口却依旧显现威严,不容旁人反驳。 徐谓百感交集,但也知晓他大哥固执, 尤其是上了年纪后更是说一不二。今日是从他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遂作罢。 徐青章进去不到两盏茶时间, 便神色郁然,从里头推门而出。外边仅剩一个秦可玉候着,徐谓忙活大半日,已经回屋子歇着去了。 秦可玉抿了抿唇,上前扯了一个灿烂笑容, “章儿,你父亲同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娘你好生照顾父亲吧。” “哎哎。”秦可玉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口中默念好几遍菩萨保佑。 “夫人,为何不问问世子爷,老爷可曾提过将您扶正的事?”绿裳徐徐而来, 递给秦可玉一杯清茶,水温适宜,不冷不热。 “多嘴,老爷刚休妻,怎好这么快就娶正妻?”那妇人翘了个兰花指,点了点婢女的额间,又抿了一口茶,眸中一亮,“快去吩咐厨房,从今日起便不用斋戒了,老爷和章儿的身子耽误不得,大病初愈,是得好好补补。” 秦可玉虽然嗔怪了她一顿,可她满脸欢喜,怕是连头发丝都露着喜意,又哪里有半点责怪之情? 在她心里,徐致年过半百,虽说夜里仍然生龙活虎,可那些小姑娘家家,二八年华的花骨朵,又岂会做他这样糟老头的填房?便是人家愿意,徐致也未必会再娶妻。 徐谓近日着实疲惫,先是紧张他大哥的病情,又与族人周旋了许久,二叔公委实烦人,依旧闹着要肖氏赔命。他特意吩咐了两个侍卫将他送回家中,肖氏从今日起便不再是徐家人了,她不能在徐家出事。且他冥思苦想多时,依旧毫无头绪,为何他大哥醒来后如此反常? “老爷,可还在忧心国公爷的事?” 今日闹得有些大,徐致得了急症的消息便传开了。 徐谓姬妾众多,他方才随意走进了个院子,这会听她声音,才想起来她是小阮氏。 小阮氏是他当年从花楼里赎出来的,不想她竟是阮姨娘的亲姊妹。只是她二人时常争宠,烦人得很,他索性谁都不理睬,这才消停点。但不得不说,男子的冷漠反而令她二人关系更为亲近。 阮姨娘年轻那时与小阮氏提议一同伺候他,双生姐妹花,双倍欢喜,他也的确受用过一段时日。 “老爷还有公务在身,晚点再来看你。”徐谓拂开替他按摩的纤纤素手,毫不留情抽身离去。 徐雪凝都早已及笄出嫁,昔年的姐妹花终究人老珠黄,小阮氏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当年她姐姐有了身孕后,她喜忧掺半,忧的是阮姨娘先有子,喜的是终于不用再和她共享夫君的宠爱。可她没过多久就失了宠,这才想起,徐谓后宅里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徐叔,您来看娘亲吗?”祝枝雨正打算出门,却在门帘处看见那位美鬓公的到来,她喜不胜收,连忙往屋里唤她娘,“娘,娘,你夫君来看你了。” “你这小泼猴,嘴里没个把门的,又唬我……”祝寡妇撩起门帘,正想拿鸡毛掸子好好收拾她,却不想这回不是谎骗她的。 “老爷,您怎么来了,瞧我,也没收拾一番。老爷快请坐,雨儿你去沏壶茶来。” 徐谓拉住她的手,“别忙活了,你的丫鬟呢,怎的唤雨儿去泡茶?” “老爷您知道的,雨儿坐不住,闹腾得很,叫她做点事也好。” 祝寡妇肚子翘翘的,鼓得像个饱满的气球,徐谓拉着她坐到一旁,见她唇无血色,精神不大好,“在府中还习惯吗,可是下人偷懒了?” 妇人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她依偎在男子怀中,享受着他给予的宠爱,“怀孕的妇人夜里少眠,不过有老爷在,妾身再辛苦也无妨。” 徐谓闻之,眸中若有所思。 祝寡妇久不见他,即使他此刻一言未发,于她而言,也是万般欢喜的。 良久,徐谓终于开口,“绾儿,若你腹中是个女儿,便过继给大哥,可好?” “老爷?”祝寡妇抬眸,她困惑地看向搂抱她的丈夫。 “我会将雨儿记到林氏的名下,给她寻一位良人,从徐家出嫁。不早了,你好生歇着吧。” 男子不拖泥带水,说走便走,徒留那妇人愣怔怔地坐在木椅上。她如遭雷击,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向后栽了去。 “咦,娘,徐叔怎的这么快就走了?” 祝寡妇方才见他到来,惊喜之余也是明白自己如今的身子伺候不了他。 这会看向她女儿手中那壶茶水,还冒着热气,久久不散。炎炎夏日,便是外边的蝉也在不停歇地叫唤,可她察觉不到半点暖意,如同置身冰窖一般。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03节 ………… 兰姝自那日发病被谢应寒送回来,她脑子清醒后,并未食用那些珍贵的药丸,是以她身上的桃嫣散还存着一半的药性。 小女郎夜里好奇男子身上为何有一道新添的疤,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是为她取的心头血。既是她不要他,他便心甘情愿成为她的药引,为她解毒,惟愿她安好。 可女郎莽撞,她本是山间一朵小黄花,于温汤与他再次相见,色令智昏,鬼迷心窍,她摸了摸他,却也导致男子的心境发生极大的转变。 如今他对兰姝,志在必得。于是昨晚他故意引导她说些情话,刺激屋外那人。在他心里,小狐狸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哥哥,朝朝把你咬疼了吗?”兰姝心系他,知道自己方才与他接吻时,不小心咬破了他的舌头,她面上有些羞赧,趴在他怀中小心翼翼询问,唯恐他咬回来。 “不疼,哥哥是男子,不像朝朝那般娇气,入一点点便喊疼。” 若是朝中那些大臣见这位面如冠玉的昭王殿下,如今口中也学着说些荤话,定要大惊失色,怀疑他被夺舍了。但一看令他情迷的是美艳动人的朝华县主,倒也觉得合乎情理了,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兰姝捂住他的嘴巴,不愿他再说出那些羞人的话。 “哥哥不知羞,哥哥昨晚咬人。” 怀中女郎灿若桃花,虽未完全绽放,可她风情万种,的的确确是一难得的美人胚子。 “朝朝不爽吗?”明棣喂了一口热气入她耳穴,偏生兰姝敏感,身子又软成一滩水。 “朝朝怎么不说话?可是哥哥昨夜没将你伺候得畅快?”明棣语气轻佻,他通身贵气,却偏偏学了浪荡子那一套,将小女郎逗弄得忙将脑袋缩他怀中。 “看来朝朝并不满意,也罢,哥哥……” “朝朝很满意。” 女郎声细如蚊,她得了桃嫣散的好处,小日子一两日便干净了。 兰姝贯会恃强凌弱,她虽急色,可于男子面前却是小巫见大巫。明棣昨夜亵玩了她一宿,她感觉自己好似还泡在温汤里边一样,又潮又热。 “殿下,成将军有话。” 太阳高照,桑度被晒得皮肤通红,他终是忍不住打断里边那对吻颈鸳鸯亲亲我我。想来若是他不出言提醒,那两人怕是要黏黏糊糊待到夜里。 “哥哥出去办点事,晚点再来看朝朝。” “好,朝朝给哥哥留一扇门。”女郎语气甜腻,却依依不舍拉着他,不愿放他离去。 桑度忍不住打个寒颤,果真,他主子与他出了凌家后,便踹了他一脚。 “小姐,可要浴身?” 小瓷留意屋里动静,过了小半盏茶时间她才进来询问兰姝。在她眼里,兰姝脸皮子薄,就算与男子亲近过,那也是男子的过错。她心中却愈发怜惜兰姝,知她身子或许有些不适,便委婉问询她。 “不用了,哥哥,哥哥给我擦过了。” 小瓷面上不显,实则心里波澜起伏。她张了张口,嘴唇嗫嚅了几下,但却没再出声询问兰姝,其实她很想问兰姝要不要喝避子汤。 “小姐,徐家二小姐来了,说是有事要找您。”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兰姝心里着实好奇,她与徐霜霜并无私交,且关系甚至算得上有些恶劣,为何她今日登门造访? 房里凉爽,屋里屋外两重天,兰姝不解为何徐霜霜来找她,却只停于侧门,反而要她徒步前去寻她。 但当她走过去与她碰面时,一切了然。原是那大小姐乘马车而来,兰姝站在她的马车旁,甚至能透过那车帘,感受到阵阵凉意,想必里头定是放了冰鉴。 “来得真慢,凌兰姝,你是乌龟还是蜗牛?”里面的女郎没好气地掀开珠帘走了下来。 正当兰姝心中不喜她的大小姐脾气时,她扬手便扇了过去,盛气凌人,“凌兰姝,这一巴掌,是为了让你清醒清醒。” 小瓷先是没反应过来,徐霜霜动作迅速,怕是没人能想到那位大小姐将人叫出来,竟是方便她打人! 她下手不轻,兰姝的面上浮现了一只粉红的巴掌印,她被婢女扶起身后,捂着脸强撑着眼中泪水,“徐霜霜,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总是要针对我?” 第101章 唇瓣水嫩,被戳得嫣红…… 徐霜霜今日身着淡紫色珍珠纱襦裙, 梳着飞仙髻,依旧满头珠翠,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面上敷着一层厚厚的粉, 遮住了她的疲惫, 想来出门时盛装打扮过一番。 她并未对兰姝的疑问作何解释, 而是伸手从婢女手中接过一柄象牙镶玉扇子, 继而又往前走了几步。那玉扇白净,浑身通透, 柄穗坠着一尾金制锦鲤, 甚是喜人。而她手中那柄扇子此刻却正抵住兰姝的朱唇,俨然将她视作花楼里的姑娘, 极具羞辱之情。 扇子主人徐徐抬起左手,将食指竖起放在唇边,“嘘, 凌兰姝, 你还不配同我说这些。” “你们干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竟这般胡来,也不怕我们去报官吗?” 徐霜霜方才递了个眼神过去,她所带的侍卫就识相地将小瓷与兰姝强行分开。 小瓷怒气冲冲想过去护主,但那侍卫牛高马大,她拼命挣扎, 却依旧未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兰姝受辱。 “主子说话, 哪有你一个丫鬟张口的份,聒噪。南梦,掌嘴,好好教教她规矩。” 昔日照顾她的南竹自那日回府后便疯了, 一个疯丫鬟,自然不能显现于人前,是以徐霜霜近日身边带的都是新提携的南梦。她倒也是识趣,丝毫不留情面,扇了小瓷好几个耳光,就连嘴角都渗了几滴血出来。 而徐霜霜这边似乎随心所欲,自顾自的逗弄兰姝,时不时戳几下她的朱唇,唇瓣水嫩,被她戳得殷红。随着她的力度逐渐增大,她眼中的怒火也更甚。 眼看那柄玉扇即将扇过来,兰姝反手将那扇子夺来,而后想伸手按腕上白玉镯,但纠结一息之后还是作罢。她从双丫发髻上抽出一支金钗抵在徐霜霜脖颈上,冷声道,“立刻叫人放了小瓷。” 谁料被她辖制的大小姐丝毫不乱,她淡然自若,神情从容,好似毫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凌兰姝,为了一个丫鬟,值得吗?我身后可是徐国公府,你若胆敢伤我一根头发丝,这辈子就休想进我徐家大门。” “小姐,放了她吧,奴婢无碍,莫要为了奴婢得罪她。” 兰姝听了她的话后一言不发,反倒是那边的小瓷神情紧张,她担忧兰姝真的伤了徐霜霜。虽然她也极为讨厌徐霜霜,可她到底姓徐,若徐家秋后算账,苦的还是自家小姐。 “哼,谅你也不敢。”徐霜霜语气轻蔑,仿佛看蝼蚁一般,继而指着对面,“那边那个人,给我打断那婢女的腿。” 那侍卫闻言,却没有果断地执行主子的命令。他心中有些纠结,虽说他们是徐家的家生子,可他们也不是没有耳闻世子爷宠爱这位表小姐。若真出了事,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下属。 “耳朵都聋了吗,给我打断她的双腿。” “你敢。徐霜霜,是你逼我的。”兰姝辖制她的力道加大了些,且那金钗划破她的脖颈,一滴鲜血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啊啊啊,贱人,你真的敢动我?给我杀了她,杀了她们。”大吼大叫的女子因得了疼痛,失了早前的冷静,她惊慌失措用力挣扎。 不远处的侍卫见主子受伤,也挥了刀柄过去,打掉了兰姝手中的金钗。只是那人力道忒大,兰姝手腕都被震麻了,偏生那蝴蝶宝石金钗锋利,金钗自兰姝手中掉落时,在徐霜霜脖颈上留下一道巴掌长的伤口,一直蔓延到她的锁骨处。 “啊!啊!” 红痕顿生,细细密密的小血珠从那创口处涌现。徐霜霜眼中惊恐,颤颤巍巍抬起右手抹了一把脖颈,她手上沾了黏糊的鲜血,腥臭味扑鼻而来。 兰姝早已被她带来的南梦拿下,徐霜霜疾步过去扇了她一巴掌,“贱人,谁准你伤我的!” 她当机立断从南梦头上拔下一支素净银簪子,“贱人,我今日就要你毁容。” 南梦压制她的力道很大,兰姝闭上眼睛不敢看,就在徐霜霜手中利器欲落下之时,耳边传来了旁人的声音。 “还请徐小姐手下留情。” 陌生声音透露着焦急,兰姝抬眸望去,那人正是新科状元高瓮安。 今日的他身着红色官服,头戴黑色幞头,虽做官时日不长,但面上已积了些官威。且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早已脱了那日的穷酸书生形象。 兰姝还记起来这人好似是徐霜霜的未婚夫,不知他今日来此作甚,但很快她就知道了他的目的。 “徐小姐,下官途径此处,见你与凌小姐发生了些龃龉。徐小姐乃世家官小姐之首,还请不要和凌小姐一般见识,免得伤了和气。” “高瓮安,别多管闲事。” 兰姝垂眸,心中却涌起波澜。徐霜霜疾声厉色,说话的语气蛮横,直呼高瓮安大名,丝毫不见她在未来夫婿面前伏低做小。她心中暗自对比,竟有些羡慕她的随意洒脱。 “徐小姐,您大人有大量,且原谅凌小姐一回。下官代她替您道个歉,还望您海涵。” “哼,高瓮安,你是我未来的夫婿,莫不是你眼瞎了,你也看上了这个贱人?” 徐霜霜接过南梦递来的帕子,捂住那鲜血直流的脖颈,那血染红了布料,从她手指缝隙中隐隐显现。 “徐小姐,您当务之急应当去医馆才是,莫要延误病情。” “你……” 徐霜霜的痛处被他大喇喇地指出,她恼羞成怒,狠狠上前踩了他几脚泄愤。而后忿然,望向兰姝目光淬了毒似的,想再扇她几耳光,只是扬起手时却被高瓮安捉住了。 “徐小姐,您伤在脖颈,莫要再动粗动怒了,以防伤口破裂。还愣着干什么,当务之急,应该快些将你们小姐送去医馆。” 徐霜霜不傻,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权衡几番,“凌……” “徐小姐,快些去吧,晚了可就不好了。莫要再动怒了,近日喝些莲子芯茶,要忌口,多用些败火、下火气的。”不等徐霜霜恼羞成怒,高瓮安眼中含着笑,将她怂恿进了马车。 徐青章送的这宅子虽说不曾位于闹市,但也并非僻静之居,他知道兰姝喜欢热闹,选址自然四通八达。但徐霜霜有备而来,她封了这段路,一番闹事之下,周遭没有一个围观看热闹的,她眼下也没细想高瓮安是如何过来的。 “小姐,高大人善解人意,对您真是体贴。听说他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若您嫁过去,必能和他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哼,多嘴,快去医馆,痛死我了。”徐霜霜口中不喜,腮边却浮现一抹若隐若现的红晕。早前她瞧不起那个寒门,觉得他浑身透露着一股穷酸样,如今一看,倒也是一表人才了。 她脖颈上那口子只是瞧着可怖,实则扎的并不深,眼下已经不冒血了。她清清嗓子,装作不经意间问起,“我脸上有没有脏东西?” 南梦闻言,猛然一抬头,见问话的主子面上褪了烦躁,多了些许风情,她心中了然,“回小姐,小姐美艳动人,方才高大人的目光一直停在您身上呢。不像凌小姐,她脸上被您扇了几耳光,有些污血,发髻又凌乱不堪,想来没有哪个男子会喜欢她的。” 听到自己满意的回答后,徐霜霜冷哼一声,“算他识相。” 世家大族里的大丫鬟情商喜人,没有哪个少女不在乎未婚夫是否中意自己,且徐霜霜贯爱听些好话,但她还是提了一嘴,“高家那个老母亲呢,还卧病在床吗?” “回小姐,奴婢上次听徐管家偶然提起过,说是得了宫里赏赐的补品,高大人的母亲已经能起身了。” “哼,果然是小门小户里头出来的,和凌兰姝一样。待会回去叫管家开库房,拣点灵芝人参和燕窝送过去。对了,大哥上次购置的血燕也拿一份给她。” “是,奴婢回去就收拾一份贺礼送过去。” 徐霜霜闭目养神不再开口,她心中想的简单,她不过是怕那老太婆死了罢了。若她死了,高瓮安必然守孝。而她明年就二九年华了,她可不想当个老姑娘。 虽然家里样样精细,她过得比公主还自在,但女子若是大了还不嫁人,就连出席京城里举办的那些宴会都会遭人指指点点。 就好比她兄长那位妾室,当初谁不夸一句冯侍郎的女儿好才情,端庄有礼,落落大方,便是她娘亲也夸过她一回。可随着她年岁渐长,宴会上的那些人谁不是对她冷嘲热讽的?是以她连宫宴都不再参加。 她今日过来教训兰姝,也着实是想发泄一通。她不明白父亲为何要与她娘和离,她百思不得其解,只想找个宣泄口。恃强凌弱,人性使然。毫无疑问,兰姝便是那人,甚至她在出门前还盛装打扮了一番。 马车里边凉意袭人,香炉里还燃着沁人的花香。只是没过多久,徐霜霜就感觉脖颈上有些痒意,她伸手挠了挠,可却触碰到一手的鲜血,“啊啊啊,血。” “小姐,您流了好多血。”南竹方才愣了一会,这会目睹徐霜霜身上襦裙都被鲜血浸湿了,眼里只剩惊恐。 “啊啊啊,快去,快送我去找大夫。”马车里的两位女子张皇失措,她俩在隐蔽的空间却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 原本不再渗血的创口,却在她闭眸时偷偷淌了好多出来。且那伤口越挠越痒,徐霜霜忍不住去抠,但收效甚微,她感觉心口处好似都有蚂蚁在爬。 第102章 行冠礼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04节 徐霜霜为了掩人耳目, 今日出行乘坐的只是普通马车,乃至于徐家马车抵达医馆的时候,她脖颈的皮肉裸露在外, 创口早已溃烂不堪。 南梦不忘替她掩面, 几人火急火燎进了人满为患的回春堂。虽说徐家大可递了帖子请来太医诊治, 可一道道程序下来, 事有轻重缓急,[1]还不如去就近医馆。 “这位娘子, 还请往后挪挪, 排个队。”回春堂的伙计将徐霜霜一行人拦在门口,弯腰伸手朝她身后的队伍指了指方向。 “放肆, 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 “咋滴,侬是天王老子啊?莫挡道,什么素质啊还插队, 我呸。”人群中一皮肤黝黑的矮壮男子适时探出身子, 面露鄙夷, 口中出言讥讽那锦衣华服的官家小姐。 “我家小姐的病情耽误不得,还请行个方便。”南梦见后边排队的人纷纷不屑地看向她们,她伸手往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岂料那伙计丝毫不为所动,好似视金钱如粪土,但语气依旧尚好, “您瞧,后面的都是些平苦百姓, 这天热,中暑的人不少,您请先里头坐坐,我师傅这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力尽不知热, 但惜夏日长。[2]这些平头百姓干的都是些力气活,挣钱养家糊口,身上多的是毛病,只有身子扛不住了他们才会寻医问药。 但徐霜霜匆匆瞥一眼就不再多看,她与那些人云泥之别。 正当她不耐烦地想叫侍卫开路,身后却传来旁的声音,“这位小姐,来我们一心堂治病也是一样的。来来来,我们的大夫不比回春堂的差。” 面前的是一位身形肥胖的妇人,她胁肩谄笑,眼角的褶皱混着汗液堆在一起,极尽谄媚。 虽然外边空气流通快,但于人群中依稀能嗅到这些百姓身上的酸汗味。徐霜霜眉心一皱,昂首望去,回春堂门口的队伍少说得有一二十人。那妇人见她神情微动,忙又拣了几句好听的,徐霜霜到底是端着姿态跟她走了。 “嘿,那贵小姐今儿个可要倒霉咯。” 待徐霜霜走远了,被太阳炙烤的汉子抹了一把热汗,打开话匣子跟旁人聊天。 “可不是,听说一心堂那半吊子赤脚刘大夫治死了好几个人。那黑心肝的没个技术,收费还贵。上回我婆娘去他那里,竟收了她一两银子的诊金,气得我当晚就抡了棍子想去质问他几句。偏偏他侄儿还是府衙的捕快,咱们老百姓真是没处说理。” 说话的人面上尽显可惜之情,不知是在叹惋婆娘的病没治好,还是不舍那一两银子。 “那些大小姐平日里眼高于天,是得好好治治她们的臭脾气。” 太阳毒辣,连路边的石子都晒得滚烫,众人等在外头心烦意乱,这会有了宣泄口,纷纷七嘴八舌,一个个都唾弃着徐霜霜。 “咦,那是不是徐家的马车,莫非那女子是徐家的人?”那人手指着马车,引众人望去。 “听说徐家小姐就剩一个嫡出的还未嫁人,正是徐世子那位嫡妹,哼,看来徐家也不过如此。” “这你可就想岔了,徐世子年纪轻轻却英勇无比,堪称男子表率,为我大铎打赢多少战役啊!” “就是就是,可别把徐世子当成程家那种纨绔子弟……” 那人被说得面红耳赤,顿时连连称是,不敢再多说徐青章一句不好。“得罪得罪,俺是乡下来的,乡巴佬一个,没有什么大见识,莫怪莫怪。” 且说自徐霜霜走后,兰姝与小瓷相拥在一起,两人面上都有些狼狈。她俩犹如死后重生,眼角湿润,感叹人世间的美好。尤其是兰姝的脸颊,还沾染了徐霜霜的血,又因她肌肤雪白,两两相比,瞧着甚是可怖。 不怪南梦在徐霜霜面前句句贬低兰姝,只是她却不知晓,倘若男子真心实意心悦一人,是不会因她一时美丑而改变心意的。 高瓮安虽然拿的起,放的下,但他心悦兰姝不假,且他上下朝,回回都要绕远路过来盛央街,意欲何为,一目了然,但也就今日被他碰巧撞见了。 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兰姝都盈盈行礼,向他致谢,“多谢高,高大人今日为姝儿解围。” 兰姝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唤他才好。 高瓮安才思敏捷,捕捉到兰姝的尴尬,他柔声细语,“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凌小姐若不嫌弃,可以唤我子安,是老师给我取的字。” “子安?” 兰姝愣神,口中嗫嚅了一遍。她眼神中透露着古怪,她在想徐青章好像没有字。 但说者无意,闻者有心,高瓮安权当兰姝是接纳了他。他眉眼带笑,“凌小姐可喜甜食?” 被他问话的女郎回神,轻轻颔首。小瓷瞥见面前身着公服的男子眼神微微一动,眸中是藏不住的欢喜,果然听他又接着说:“凌小姐,若不介意,请笑纳这盒点心。家母久病初愈,近日胃口好了些,便馋这一口荷花酥。” “既是伯母……” “不用不用,我娘她身子虚,按理说不应日日吃这些甜的,只是耐不住她嘴馋,今日正好戒戒她的瘾。” 高瓮安还是同初见那般善解人意,他见兰姝面露难色,便挑了些好听的,让小女郎心无介怀收下了他的小食。 只是他递过去时,见是兰姝的丫鬟上前接过,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但也只一瞬,他并未面露不喜,为难小丫鬟。 “凌小姐回去后记得用冰块敷一下脸,夜里再用熟鸡蛋滚开,这样会好得快些。” 兰姝点点头,目光往丫鬟身上探去,小瓷的脸颊已经有些红肿起来,她眉心一蹙,忙与高瓮安分别,拉着小瓷转身走回了家。 而原地的高瓮安见那女郎拔腿就跑,他淡淡一笑,双手负立,迎着朱霞朝反方向离开了凌家,今日他心情甚好。 “小姐,嘶,奴婢不疼,嘶哈。” 兰姝一贯疼她,此刻拿了帕子包了些碎冰往她脸上细细按压。即便她手轻,可也疼得小丫鬟龇牙咧嘴,偏偏她瞧见兰姝眼里的心疼,口中还要说些反语。 “再胡说,小姐就不理你了。” “嘿嘿,小姐您别生气,小的给您赔罪了。”说完站起身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她顺势拧干手中的帕子,替兰姝擦掉旁人血迹,不多时,一张沉鱼落雁之容尽现她眼前。 “小姐,那位高大人,您……小姐觉得他如何?”小瓷舌头打结,差点心直口快问兰姝是否要将他收入房中。 “他比徐霜霜好。”兰姝语气淡淡,显然未将小瓷的话放在心上。在她心里,她也只不过同高瓮安见过两面而已,连熟悉都谈不上,又哪来的交情? 小瓷本想再问几句,但她见兰姝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何事,便站在她身后替她重新绾发。闹腾了一番,兰姝只除了衣裳尚好,旁的却是失了礼仪,在旁人眼中有些难堪。 “小瓷,男子是不是及冠之后才可以取字?”兰姝在想那个没有字的男子,便脱口而出,想问问旁人的看法。 “是,高大人的老师好像是徐国公爷,看来是他替高大人取的字。也是,他俩日后就是翁婿了,听说两人还是忘年交,一见如故,时常于深夜里手谈。”小丫鬟手巧,谈话之间,兰姝便被她收拾干净,发髻也重新绾好了,又重回了之前的水灵。 “章哥哥好像没有字。”兰姝本想唤他徐青章,但许是顺口,张口便是以前那个称呼。她在心中默念好几遍男子的全名,可收效甚微,那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瓷不知如何开口,倘若她家小姐都不知道的事,她也不甚清楚。 “想来应是,应是国公爷忘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便是她自己都在质疑那话的可信度。男子二十及冠,束发取表字。若是家里在意,便是不用二十,十六十八亦是可以提前行冠礼,就好比宛贵妃名下那位长子。 “若是徐爷爷在世,应当会给他取表字吧。” 兰姝声音哽咽,突然悲从中来,镜子里她面色戚戚,眼神哀怨又缠绵。 小瓷张口欲言,又听兰姝没好气道:“他那父亲竟是个窝囊废,连自己儿子都不关心,却给旁人的儿子取表字!真是个没心没肝的!” “小姐慎言!”小丫鬟手中的木梳被她猛然松手,掉落在地,她却没有立即去拾,而是出声提醒兰姝。 以往只有兰姝教导她谨言慎行,不曾想她的小姐也有性情的一面。是了,怕是谁遇上这样的父亲都要大失所望,心生凉意,就是不知那位当事人如何作想。 “怕什么,他一个糟老头子还能吃了我不成?” 深知兰姝如今性子娇蛮,小瓷不敢再顶嘴,心想若她再开口,她家小姐指不定要反其道而行,再恶狠狠骂上那人几回。 “哼,那臭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还拎不清,亏他还是朝中重臣,我看还不如,不如,反正不如旁人!” 果不其然,兰姝被她一激,纤纤素手往梳妆台上一拍,震得上头的香粉盒子发生哐当几声响。 “好好好,小姐说的都对。”小瓷好说歹说,总算顺毛,将她的火气降了降。 女郎来小日子时,性子总要躁一些的,婢女小心翼翼伺候兰姝,唯恐她再想起她口中的臭老头。 [1]摘自管仲《管子·国蓄》 [2]摘自白居易《观刈麦》 第103章 朝朝,宝宝,叫夫君…… 男子于深夜里衣染夜露而来, 他原想破窗而入,但他心里念着女郎那句“朝朝给哥哥留一扇门。”。 他将手掌置在木门上,轻轻一推, 果然门未上锁。明棣内心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愉悦, 同他往日里应付那些大臣一样, 他温文尔雅, 唇角上扬,脚步却有些急, 迫不及待入了房。 只是他聪明一世, 今日却不曾想被一个小小的女郎给绊住了腿脚。他唇边的笑散了些,垂眸看向□□, 他的腰腹被一根粗壮麻绳拦住了,而那绳子上面还系着两个稚子拳头般大的金色铃铛。随着他闯入女郎的房中,那两个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有坏人, 有坏人闯进我的屋子了。朝朝好害怕。”内室传来女郎又娇又糯的声音, 她的嗓音不大不小, 正好能传入男子的耳中。 明棣脸上讪讪,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女郎是一个小作精了,偏偏又喜欢玩角色扮演。赶明儿待他俩成婚后,他非得要她尝尝他的厉害,叫她再也不敢在他面前玩这种把戏。 男子跨过绳子, 眼神锐利,目标明确, 大步流星迈向女郎的内室。 明棣走到榻边,见榻上女郎扯过被衾盖住脑袋,一动不动,好似早已入睡, 可她分明前不久还出声说了话! “在朝朝心里,哥哥就是个坏人吗?” 男子俯身过去,正正好扒开她的薄衾寻到她的耳穴,将口中说话的热气喂入女郎的耳蜗。 兰姝被激得浑身一颤。那人不止长得俊美,且声音比伶人还动听,兰姝馋他。她本想翻身面对他,结果闯入她闺房的男子先下手为强,未寻求她的同意,就将她的小耳朵咬住了。 “啊~” 女郎手中抓住的被衾被她拧成一团,她受不住明棣的热情,想逃离、想起身。可男子察觉女郎的意图,竟欺身压上,他张开双手桎梏着她,捧着她的小脑袋,殷勤地与她亲热。 男子含住她的耳珠,双唇抿着,还毫不客气地戳弄她。 他虽只疼爱了一只,但倒也知晓不能厚此薄彼,便用略粗粝的拇指细细给她摩挲另外那只孤零零的。 他的手法越发熟练,时而摩挲,时而轻轻拉扯,白嫩的耳珠被他磨得殷红,如一枚小小的桃花瓣。 兰姝眼中泪珠将滴欲滴,“哥哥,亲亲,亲亲朝朝。” 兰姝的爪子不再死死抓着名贵的锦衾,转而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她畏热,阻在两人中间那条薄衾皱巴巴的,却裹着他俩的体温,相互传递暖意。 明棣微微支撑身子,目睹女郎说话时,唇瓣一张一合,她好美。明棣心神一震,脸颊浮现一抹羞意。 他先俯身吻了吻女郎腮边的朱霞,继而滑去她的朱唇,分毫不差,噙住了那抹软嫩。 兰姝很渴,在男子踏入她的闺房前,她本想起身斟一杯茶,可她刚要起身,就听见那铃铛响了。 女郎主动索吻,将那小舌探入墨香郎君的口中,汲取养分,不放过一丝一毫。 与谢伶不同,兰姝分得清爱与不爱,她觉得明棣哪哪都是香的,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那股香,不是那种胭脂水粉的俗气,而是他本身散发的气质与神态。 今夜星辰点点,晚风袭来,却吹不散室内的旖旎。 “朝朝,你好主动。” 半个时辰后,明棣眼下尽显疲态。他近日事务繁忙,又时时在军营里办公,末了还要哄着小娘子,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该累了。 兰姝闻言,秀气的柳眉有些不悦,塞入男子里衣里边的小手偷偷摸摸拧了他一把,而后又很快松开,装作若无其事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哥哥,可是嫌弃朝朝了?话本里面说,男子不行,可是要被女子嫌弃的。” “朝朝是觉得哥哥不行了?”明棣和她吻了将近小半个时辰,这女郎又吮又吸,他是有些招架不住…… “难道不是吗?哥哥累了,该歇息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05节 兰姝将小手从他衣服里面抽离,还故作体贴拍拍他。 “啊。” “朝朝,看来是哥哥没让你爽。” 方才明棣顾忌她小日子,这才只吻了吻她,并未与她干别的,可小娘子显然不这么觉得。他怎么忘了,这女郎最是急色,望眼欲穿,馋得要死。 “哥哥,啊,朝朝错了。” 拇指弹过去是女郎的求饶,弹回来是女郎的讨好。 红豆般大小,却承载着女郎的欢喜。 明棣曾粗粗阅览过身边侍卫那一箱子的禁书,知晓有的女郎生来便小,可若是好好怜爱过,小红豆也会变成花生。 他心中竟生出浓浓的期待,种瓜得瓜,种豆得豆。[1]农夫日日辛勤耕作,期望自己的庄稼长成,以便日后满面笑容迎接自己的收成,他也不例外。只是今夜的他尚不知,除了他之外,旁的农夫亦是存着渴望。 兰姝眼中含着一汪清泪,她蜷缩身子,紧绷着不敢松懈,苦苦哀求男子。可那人忒坏,眸中尽是狂喜,如稚子般得了新玩具,玩上瘾了,不肯停下来。 终于,兰姝不知哪来的勇气,狠下心一把将他推下床,“哥哥不要玩了,朝朝困了。” 说完便呼呼大睡,连呼噜声都响了起来。 明棣身上狼狈,衣襟大开,就连裈带也被女郎扯歪了。可这女郎心却狠,只顾着自己畅快便罢,丝毫不管他如何。 他方才瞧得清楚,她眼尾滚落一滴清泪,便是那时,她口中的求饶声也大了些,但不过几息,她眼神恢复清明后便推他下床,当真是狠心,心狠手辣的小白花! 兰姝闭眸装睡,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地,那声音变得黏腻。 榻上女郎骤然睁开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白,雪白的肌肤,且不输于她这一身的嫩白。 而他却又有一身腱子肉,他腹部肌肉块块分明,英姿勃发。 脖颈上那块软骨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滚动。他不仅长得俊,且肩宽、腰窄,孔武有力,好生俊朗,兰姝馋他的美色。 女郎已不知天地为何物,仿佛周遭的时间都静止了一般,她耳边听不到任何蛙叫蝉鸣,她目光聚焦,直勾勾地盯着他。她慢慢坐起身子,待她回神时,她已经再次躺入了男子怀中。 而她小手抚摸男子的手背,她咽了咽口水,“哥哥,明日下雨,雨后会长菌子,朝朝幼时喜欢去捡松树伞。” 明棣靠在拔步床尾一言未发,任她胡言乱语。什么菌子不菌子,她当是吃了有毒致幻的红蘑菇! “哥哥可曾吃过新鲜蘑菇?肉菌长在树桩上,煨以鸡汤,味道可好了,朝朝喜欢喝菌子汤。哥哥,朝朝幼时和章……” “嗳,哥哥……” 明棣不愿从她口中听到旁人的名字,他简单归拢自己身上的衣物,自个儿将手交叉于胸前,不愿搭理她。 兰姝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小手,攥住拳头,再松开,再攥紧,而后那四根并列的小手指散开又合拢,即便她手里并未拿着什么,可她此刻玩得不亦说乎,她眸中溢出对新事物的好奇之色。 她将食指抵在他唇边,柔声唤他,“哥哥。” 可被她惹恼的男子像是没听见似的,不曾给她回应。女郎眼珠子转了转,她将魔爪伸向男子,却在将要得逞之时,被明棣一把抓住,“别闹,睡觉。” “哦。” 女郎声音带着一股失落,她见男子当真生了气,便乖巧地躺下,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搂着他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屋里响起女郎渐稳的呼吸声,不再是之前那如小猪的鼾声。 黑暗中的男子睁开双眸,他的瞳色很黑,眼睛狭长,眼尾向上,若是女子,这副姿容定是狐妖媚态。 他坐起身,找来帕子,细细给她揩干净,又寻来另一条帕子打湿,如此往复两三回,那晶莹剔透的水才被他抹去痕迹。 女郎还未长成,稀稀疏疏的乌发散落着,并没什么规律可言。她面上却隐隐可见风情,也不知她在梦中发生了何事,男子眼中的她微微皱眉,神情不甚喜悦。 明棣指尖微凉,替她抚平眉梢,“朝朝,哥哥在。” “夫君……” 睡梦中的女郎呓语了一声,却令黑暗中的他瞳孔放大,他不可置信,他宁愿相信听户出了岔子。 兰姝一夜无梦,她扯了扯被衾,却感觉手里的柔软与以往有些不同。她又往里探了探,正觉得奇怪,却听见身旁的抽气声。 “朝朝,哥哥若坏了就生不了小宝宝了。” 明棣额间微微冒汗,眼里的痛色迫使他声音都有些颤意。 女郎讪讪,态度诚恳,“朝朝错了,朝朝以为扯住的是被子。” “哥哥,还痛吗?”见男子不说话,兰姝又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 “朝朝,要收着力。” “朝朝知道了。” 即便兰姝现在满口答应他,可他知道,这女郎和她爹一样固执。 明棣心中烦闷,他浮想联翩,甚至怀疑这狠心的女郎所作所为就是故意的,怀疑她是想让自己断子绝孙,方便日后和那奸夫双宿双飞。他越想越气,索性束住她,咬着她的脖子泄愤。 “哥哥,轻,轻点,啊,哥哥,朝朝的脖颈要被你咬断了。” “朝朝,宝宝,叫夫君。” 由奢入俭难,他夜里听了那声夫君后,心中窃喜,久久不能平复心情,无法入睡。他竟如守株待兔的傻子一般,求她宠幸,可惜女郎只说了一遍。 [1]摘自冯梦龙《古今小说·月明和尚度柳翠》 第104章 杜鹃鸟 一直撑到天微微亮他才堪堪失了意识, 但这会被她惹恼,便执着般地想再听她唤自己。她同他之间,合该亲密无间! “啊?”女郎愣怔怔的, 不明所以。 她不知为何, 她不过与男子睡了一晚, 自己就多了个夫君。可也因她面上的天真, 再次惹毛了男子。 “朝朝,叫夫君。”他耐着性子, 再度细声细语诱哄着这只懵懂的小狐狸。 “可是朝朝还没有成……”那个婚字被女郎咽入肚中。 明棣失了耐性, 他堵住女郎的丹唇,舌头往里面探入, 扫过她的上颚,噙住她的软嫩,吮吸她的蜜。 “哥哥……” 半晌, 兰姝喘不过气险些窒息, 她好不容易得了歇息的机会, 可这个称呼又让男子暗暗不悦。 “朝朝,想让我当一辈子哥哥吗?朝朝,你摸摸,可有妹妹能让兄长这般?” 明棣拉着她的小手攥住,兰姝面上一热, “哥哥,我, 我没有。” 兰姝刚醒,脑子尚未完全清醒,她急得快要落泪,美人柔弱垂泪, 好不可怜。明棣板着脸,并不为所动,非要现下分个好赖。 “可有妹妹能让哥哥上榻,吃你的舌头,揉你的软肉,让朝朝爽,嗯?” 兰姝被他咬住耳朵,好似她若不同意,这人就要将她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 “朝朝,嫁给哥哥,可好?” 兰姝垂眸,她的唇缝死死抿着,并未张嘴。她捻磨手上的黏腻,下意识寻着源头堵住泉口,却不知男子脸上涨得通红。 男子误以为这只狐狸只是馋他,只想着玩他,将他当成小倌解闷,用完就丢。 正要发火,却听女郎开口,她声音轻飘飘的,“夫君,莫要负朝朝。” 小字是他取的,病了也是他来哄自己,陪着自己,兰姝很依赖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她张口包住。 “朝朝,不必如此。” 明棣直抽气,捧住她的脑袋,目光柔和,再也不是前不久那凶狠的模样。却在女郎咽下时,他眼尾泛绯,他的喉结也忍不住随之一动。 他尚且不知,若要两人同时快乐,那也是有些歪门邪道的,但他此刻却舍不得劳累她。 玉面郎君往她樱唇上望去,瞧见她两张瓣儿波光滟滟,像是抹了一层蜜,而那缝儿里边却藏着温软之物。 他朝她吻去,动作轻柔,将她唇里含住的津液吮了又吮。 小儿人是水做的,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宝宝,你是吃蜜长大的吗?” 兰姝被他搅和得急急娇吟,她想向他解释,自己不是金翼使。 可他身上的松墨香无孔不入,渗入她的肌肤,好似每个细小的毛孔都在迎接暖香,仿佛是那香有了意识。 她一愣神,随之而来的便是含糊不清的水渍声。 “哥哥,啊不,夫君……” 兰姝习惯使然,在她心中,早已将明棣当成自己爱慕的男子,可她唤了他哥哥这么久,岂能一朝一夕更改? 上位者只看结果,女郎犯错,紧接着便换来男子的惩罚,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他戏弄,他的蛮横迫使女郎连忙改口。 “夫君,夫君,夫君……” 兰姝迫不得已,屋里回荡着她的娇声,她惟愿他高兴,也知晓此刻她该说什么才能让男子欢愉。 雅室生香,兰姝掩面降温,她唤累了,浑身都热热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在她身上,她却嫌弃日光刺眼,一张芙蓉上徒剩一张香唇露在外面呼吸。 “夫君,朝朝想,朝朝想更衣。” 良久,兰姝吃力地捧住他的脑袋,本想叫他不要乱动,可她不知,因她改口唤他夫君,他却更热情了,丝毫不顾及她的诉求。 兰姝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一片汪洋大海中,碧蓝的海水,伴着些许海草的腥味和咸味,却由于正值夏季,海水被炙烤得滚烫。 “朝朝要更衣,子璋哥哥,夫君,抱朝朝过去。” 男子意乱情迷,而兰姝却憋不住,浑身胀胀的,偏生那人还可劲儿欺负她。 她难以启齿的需求却被他无视,她本想用力将他推开,可却被他牙齿不小心刮到了细腻之处,兰姝手指发软,颤了又颤,她娇纵地抱怨,“讨厌你,朝朝……” 明棣闻言,眼神清明了几分,他强逼自己挪开眼,而后迅速起身,双手横腰将她抱下床。 “夫,夫君,走错了,在那边。”兰姝扯扯他的里衣,出声提醒他。 “没错。”玉面郎君声音沙哑得不行。 正当兰姝好奇时,明棣将她抱放在梳妆台上,他却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平整的黄梨花桌面自是不如被衾舒服,离去的那男子未替女郎穿鞋,不止绣鞋,兰姝身上只着了一件歪歪扭扭的莲花小衣。 她蜷缩着足趾,垂眸看向自己细白的大腿,兰姝心里委屈,直觉男子辜负了她的信任。她只是想更衣而已,为何将她抱过来,却任由她孤零零地坐在这?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06节 她欲赤足落地时,那玉面郎君徐徐而来,宽而大的手掌摩挲她的后背,安抚道:“朝朝,不是要更衣吗?” 昏暗的铜镜里映照着两人的身影,也不知他是不是刻意为之,那镜子里面只能看到女郎的面容,兰姝眼前一黑,浑身散发着凉意。 “明子璋,放我下来!” “宝宝,不是要更衣吗?” 他轻笑一声,继而伸手按压她的小腹,“朝朝,憋久了对身子不好。” 他会医术,且他故意使坏,修长的手指配合掌心给女郎的小腹打着圈按压。 未等男子将话说完,兰姝忍不住闭眸,她双手捂住双眼,不愿看镜中的自己。可她并未失聪,那羞人的声响经久不衰。 待那声音停歇,铜镜里他的神情专注,动作轻柔,找不出一丝错处。 可兰姝气在头上,一脚踩上他胸膛,恶狠狠瞪向他,“你欺负朝朝。” 女郎手心沾染了不少泪水,却也被体贴地照顾,他换了一条帕子细细给她擦干。 “不是抱朝朝过来更衣了吗?” 本是既得益者,却故意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偏偏女郎馋他身子,觊觎他的美色,他示弱,便让她气消了一大半。 “夫君羞辱人,下次不能这样了。” 兰姝清清嗓子,不好意思地将玉足放下,又双手圈住他的腰,嗓音里充满对他的依恋。 外边天大亮,但屋里的视线还是有些昏暗,可若是兰姝抬眸瞧上一瞧,便知她搂抱的这人眼里充满戏谑。 他与朝臣结交时,尚且藏着恶劣的真面目,可一到兰姝这里,他却想叫她看看自己的本性。 是的,他于女郎面前,想卸下面具,不愿再做芝兰玉树的君子。他想弄坏她,弄哭她,而后再装模作样地哄她,叫她不能离了自己,让她心里只有他,再无旁人。若真有他人的位置,那也只能是他俩的子嗣。 伺候她,他甘之如饴,欣然往之。但与其说是伺候,不如权当他是在满足自己卑劣的恶趣味。 枝头上的盛开的鲜花固然美艳,可若是经风雨打过,却更让人心生怜爱。 他本想舍弃帕子,掐着她的腰怒咂,可到底怕吓坏了她。 兰姝不知他心中所想,她与他荒唐一场,浑身发软,幸而男子托着她的翘臀,才没让她坠下去。 屋外的小瓷面红耳热守在屋外,她听得仔细,室内有男子的声音。她晨起领了食盒过来,却不敢进去打扰他俩。 直到日上三竿,屋外的徐管家过来催促好几回,皆被小瓷挡了回去。 门从里面被拉开,小瓷匆匆瞥一眼,她家小姐如出水芙蓉,水灵清纯,又隐隐藏着一抹风情。那男子贵气逼人,他睨了一眼过去,小瓷忙将头垂下,不敢再多看。 她挑眉,心想昭王殿下如今堪称鸠占鹊巢,她与兰姝相处近十年,她身为兰姝的贴身丫鬟,如今却连欣赏小姐的美貌都成了奢侈!当真是霸道的杜鹃鸟! “夫君这么快就要走,就是不想同朝朝待在一起。”女郎声音柔情似水,眼神流转之间,尽是恋恋不舍之情。 小瓷虽离得近,但并未听见那杜鹃鸟倾耳对她家小姐说了什么。只不过几息之间,她感觉兰姝心情愉悦,显然是被哄好了。 还有,这位玉树临风的王爷,何时成了她家小姐的夫婿了! 兰姝早已收拾妥当,前些日子得了程家的请帖,她虽不想去,可程娴萍却特意使人过来跑了一趟,恰好老太太屋里的人看见了,嘱咐她外出时务必要避免与贵人的冲突。 她只好乖顺地应了她,凌家老太太事少,兰姝也不会在明面上与她作对,祖孙二人其乐融融,至少表面上如此。 她踏出侧门时,却在门槛处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白平儿。今日的她脸色苍白,身形瘦削,与早前丰腴的形象胖若两人,竟比她刚到凌家那会还差些。 且今日日头高照,她却穿了冬日的厚袄子,纵然如此,她看着却依旧面带寒霜,想来应当是畏寒。 两行人相遇并未见礼问候,兰姝也没打算拉下脸面讨好她,且不说那一盆盆的血,便是没有那事,兰姝与她也是做不成姐妹的,大抵这便是磁场不合。 兰姝二人目不斜视,便没有瞧见白平儿那双淬了毒的双眸,袖子底下的手帕被她拧作一团,即使马车离去,她也未曾松手。她巴不得兰姝乘坐的马车出事,最好天降灾祸,让兰姝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应当这辈子都看不到那个场景了,若是有,那也是在她自己的梦境当中。 第105章 窃她小衣 她今日是特意过来迎接凌科的, 自她恶露排尽,她本想邀宠,可他却以她的身子为由, 叫她好生歇着, 并未召见她。 纵然她如今有了名分, 可依旧和她祖母住在芳绮院。她本想同往日那般侍奉讨好老太太, 但老人家许是见她落了胎,嫌她晦气, 每逢她过去小坐, 都被三言两语打发了回去,连带着家中的下人都尽数怠慢她。 上回她得了消息, 凌科今日正式被授官,跟在都水长丞底下做事。她不明白是个多大的官,但心想他寒窗苦读近十载, 现下有了成果, 应当是高兴的。 果不其然, 兰姝走后没多久,那位清瘦的男子也已归来。 “表哥,你回来啦。”白平儿咳嗽几声,上前婉声唤他。 她早前不是没有喊过他夫君,但这个男人却更乐意被唤兄长和表兄。他的喜好, 与兰芝阁离去那位男子不尽相同,但从某方面来说却是大差不差。 “嗯。” 凌科淡淡应了一声, 面上并没有什么波澜。他匆匆睨了一眼便继续朝前走,白平儿见状,忙想过去搂他胳膊。 可他身后小厮却鬼精鬼精地将她隔开,谄媚地冲她笑笑, “白姨娘,我们少爷刚下值,这会正想凉快凉快呢,您看……” 言下之意那便是和白平儿待在一起不凉快。 白平儿不傻,她顿住脚步,眼睁睁看着前面那主仆二人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她在侧门等了近一个时辰,却与那人说了只言片语。 “哟,白姨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给您领的饭菜可都凉了,这可不能怪奴婢啊。” 芳绮院的丫鬟依旧只有柳青一个,起初她见白平儿被收入凌科房中,她怕白平儿捏她错处,也是殷勤过好几天的。但几日下来,看她邀宠无望,她却反而比刚来那会还要懒上几分。 白平儿拢了拢袄子,目睹那没规矩的丫鬟吐了一地的瓜子壳,她面露不喜,张口便骂,“不想在芳绮院待着就滚出去。” 她只是一时不得宠爱,她还年轻,她又不是不能生!徐青章送过来的补品她日日都在吃着,她一定会重新获宠的。 “哼,谁稀罕伺候你。” 柳青吐掉口中最后一粒瓜子壳,拍拍手上的灰,途径白平儿之时,刻意撞了她的肩膀,白平儿趔趔趄趄险些跌个跟头。 白平儿气极,弯腰随手拾了个小石子朝她扔去,前面那丫鬟被她砸到痛嚎一声,她这才满意地离去。一个臭丫头也敢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她白平儿睚眦必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岂会惯着她? 待白平儿进去用过些冷掉的吃食后,她祖母神色匆匆,着急道:“平儿,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跟大少爷回金名院去了吗?平儿,莫要回来了,平儿,快回去。祖母希望你飞上枝头变凤凰,平儿,你快走。” 黄师傅自那日责罚小瓷后,整个人就变得神神叨叨,请来的大夫说她郁结于心,心存痴念,说得通俗点,那便是得了癔症。 白平儿的手腕被她抓得生疼,她与黄师傅相处十几载,她俩是世间最亲密的人,即便她目前脑子不清醒,白平儿依旧轻拍她的背,安抚道:“祖母,平儿一会就走,平儿回来看看您。” “祖母什么都不缺,祖母惟愿你过得好,平儿,我可怜的平儿哟,是老婆子我没用,竟让你痛失两子。你别急,祖母会帮你杀了她们的,祖母会帮你的。” 黄师傅的神情越发狰狞,胸中燃着熊熊烈火,恨不能当场将她心中的歹人碎尸万段。 但也就是她的这一番话,让白平儿心生一计。她喜上眉梢,抿了抿唇,“平儿不急,祖母,您再帮我一回吧。” 却说兰姝独自前往程府,她昨夜睡得晚,此刻坐在马车里打着哈欠,倚着丫鬟小睡,她委实有些困。 夜里门未上锁,她总觉得会有坏人过来。布置完铃铛后,她强撑着困意抱膝而坐,可那人却直到半夜才过来。 她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澡豆味,但即便他不那么讲究,她也不会厌弃他。况且他那般俊美,想来即便日后老了,也别有一番韵味。就算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那也是人群中最俊的。 晨起之时她摸到那个软中带硬的物件,不小心将他扯疼了。 想来便是那会,他记仇使坏,后来抱着她,像照顾稚子那般,让她一只脚踩着黄花梨梳妆台,另一只腿窝却被他揽着。他还按压自己的小肚子,刺激她,害她憋不住。 她一边哭,一边任他欺负,根本不敢抬眸瞧镜中的自己,他也太坏了! “小瓷,我的帕子是不是又不够了?”兰姝乍然睁眼,娇娇柔柔问她。 “是嗳,小姐,为何您近几个月的帕子总是丢了?虽说都是些素净的,但到底是小姐的贴身之物,若是被旁人捡到就不好了。” 大铎王朝曾发生过好几起官家小姐的贴身之物被陌生男子拾到的事件,偏偏那些还都是寒门子弟,有的甚至是一事无成,吊儿郎当的腌臜泼才。 那些女郎的家里自是不愿将女儿嫁过去,但也觉得她们丢了家族的脸面,是以纷纷将她们都遣送至青辞庵。 明面上是以祈福的由头送去,实则大家心知肚明,一旦过去,那便一辈子都别想回去当什么官家小姐了。 庵庙日子清苦,她们一辈子都将被那处拘束着自由,但也好过同无赖成婚。 故而讲究些的小姐大都只用素净帕子,最多不过绣点小玩意,不会将自己的小字绣上去,予他人授以把柄的机会。 小瓷面上焦急,心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小姐的帕子为何总是不翼而飞? 兰姝继续闭眸养神,但若细细观察,就知她心下慌张,闭眼只是为了掩去眸中的不安。 她如何不知缘由?自第一晚同他睡过之后,她便知晓自己的帕子总是被那人盗去!他那人,瞧着光风霁月,实则最是喜欢吮她!便是帕子上的也不例外。 且不说帕子如何,便是她的贴身小衣,他都私下替换过不少! 最多不过半月,她便会得些新的小衣。无一例外,那些经她穿过一两回的,通通被他换走了! 她起先以为他是心疼她,知她最是喜新厌旧。可她昨晚装睡后,听见那黏腻的声音,睁眼一看,她小衣的带子被他握在手中玩弄,她这会细细想来,怎么会不明白,他定是馋自己的小衣!哪有什么疼不疼她,他就是想得些自己的贴身之物! 她身子发酸,耳根都被羞得通红,幸而丫鬟不知她的底细,仅仅以为她是被热的。 “小姐,快了,再忍忍,路上是热了些。”小瓷替她扇来凉风,柔声哄她。 兰姝含糊不清地应了她,她却挠着手心,不愿提及她害羞的真实缘由。那些闺房之事,不足为外人道来。她亦是贪心的,她只愿郎君心中唯她一人,只同她一人亲近。 “小瓷,你想嫁人吗?” 路上无聊,兰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她睁开眼睛眨巴几下,却在这时,车窗帘被一阵风卷起,好奇道:“咦,那人是不是崔滢?” 小瓷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但路上行人很多,她刚刚愣神了几息,并未第一时间回神,是以她眼中并没有崔滢的身影。 见她不回话,兰姝也没管外人如何,她仔仔细细打量搂抱她的婢女,正色道:“小瓷,你是不是有事在瞒我?” 婢女的反应明显有些不对劲,兰姝心思细腻,她上回就隐隐察觉她的反常。 这会她坐好身子,面色忿然,表情严肃,“是不是桑度欺负你了?” 她知道自己这个丫鬟倾心于那人身边的侍卫,自己前不久又与他有了龃龉,她心里烦闷,也没顾及小瓷如何,当下想来她却是有些悻悻然。 但无论怎样,自己的婢女再如何,也不能被旁人欺负了,她可是极为护短的。 被问及的婢女口吻迟疑,她垂眸低语,“没有,小姐,他没有欺负奴婢,只是奴婢私以为,跟小姐在一起便很好。奴婢只想照顾小姐一辈子,奴婢不愿成婚。” 在给兰姝表忠心之后,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似之前那些压在她心里的大石头,都被她推下山了。是了,她与兰姝一同长大,她余生只想好好照顾兰姝,待她日后成婚后有了子嗣,再替她照顾小小姐和小少爷。她没有什么大追求,只希望兰姝安好。 兰姝瞧她神情不似作假,昔日毛毛躁躁的小丫鬟,今时今日却已经有了大丫鬟的作态。 人活一世,最不能拒绝的就是成长,即便成长之路难免存在挫折和阻道的乱石。 她这会睡意全无,心道待她回去之后,定要好好质问那人,为何要让他的侍卫欺负自己的丫鬟! 欺负她便罢了,如今连她的丫鬟都要被他的人欺负,她心生不满,面上表情都带着娇纵。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1]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07节 今日的她尚且不懂,感情之事,急不得,也强求不得。世间感情,并非只有好坏之分。 小瓷跟在兰姝身边多年,虽然性子急躁,可她也机灵,她不是没发现那些蛛丝马迹,是以她选择当机立断。 且她只是一个小丫鬟,是贱籍出身,本身性子就存着自卑。故而她并没有与那人当面对质,她不愿破坏那人在她心中的形象,但却也躲着他,不愿再亲近。 [1]摘自《增广贤文》 第106章 最好能和他亲一亲 世间男子, 并非所有人都如徐青章与明棣这般依恋兰姝,旁的男子,多的是三妻四妾。便是家里一穷二白的, 且都想多讨几个老婆, 多生几个劳动力。 但她受兰姝影响颇深, 她存着奢望, 只愿自己日后的夫君可以同他二人那般,痴情绝对。若非如此, 她便不要。与旁人共侍一夫, 她心中着实不愿。 程府离凌家稍远,兰姝在路上昏昏欲睡, 但一下马车,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个金光闪闪的石狮子。几步之遥,栩栩如生的金狮子在阳光底下映着金光, 兰姝睡意全无, 她主仆二人眼角抽抽, 目瞪口呆楞在原地。莫说她俩少见多怪,大铎朝的富贵人家,谁家的镇宅神兽是用金子做的? “凌姐姐,可算到了,一路上可辛苦?” 来人正是程娴萍, 她今日打扮俏丽,身穿鹅黄色罗裙, 乌发上戴着一顶镂空蝴蝶镶玉冠,比那日在公主府还要明丽几分。 要想俏,一身孝,兰姝却依旧是一身素白襦裙, 她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但近来都爱穿白。 乍一看,这窈窕美人甚是冷艳,但细细看来,她面上还有些稚嫩,并非成了婚的妇人。她腕上已经复戴明棣送来的鲁班白玉镯,除此之外,右手还多了个浅紫色玛瑙镯子,那是玉面郎君今早亲自给她戴上的。 他想的简单,他不过是想套牢她罢了,叫这只美狐休想跑掉。 “凌姐姐,你的镯子好漂亮啊,里面竟然还雕刻了雪花。”程娴萍待兰姝亲切,她拉起女郎的手欲往里走,却无意中瞧见那精巧的玉镯。 兰姝瞧她眼中满是欢喜,她心下却有些担忧,害怕她待会问及自己这镯子的出处,那她可是一问三不知,心中也娇蛮地对送礼之人生出些微怨意。 财不露白,但女郎贯爱些珍贵的珠宝。兰姝当下觉得,若非明棣送来的手镯太美,又何故引得她人注意? 幸而程娴萍并未有探究的意图,她细细赏玩了一会后,便拉着她进了程家。 兰姝第一次踏足程家,眼前府邸这富丽堂皇的程度堪比皇宫。她眼里流露怯意,对新事物有些难以言表的畏意。 “凌姐姐,外边的那俩石狮子不是金子做的,只是镀了一层金。偷偷告诉你,其实以前的确是金子,但耐不住贼人太多,祖父这才命人换了下来。”程娴萍料她定会对那俩狮子好奇,这才贴心给她解释一番。 兰姝倒没想到程娴萍会和她说这个,这到底是程家的私事,她自不好过问。 “今日来的大都是些女郎,五姐姐她……” “凌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宝石衣,白玉冠,程十三展开一柄山水画扇,面带微笑朝她们而来。 兰姝心下私以为,或许程家的奢靡是一脉相承的。也因这位算得上熟人的到来,她不再羞怯,落落大方朝他笑了笑。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周遭的花儿都要为之羞怯。 程十三自那日从金鳞殿出去后,他也叫人留意过兰姝的动向,知她在里面待了许久,便晓得那人定是如意抱得美人归。 “小叔叔,你和凌姐姐很熟吗?”程娴萍探出身子,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 “自然,天底下的美人,就没有你小叔叔不熟的。” 那人话语轻佻,兰姝窥到不远处男子的牙很白,像是打磨过的白珍珠似的。她暗暗比较,但琢磨半天也没分出好赖。 她那夫君,近日都是于深夜里前来,室内昏暗的烛光看不真切他的牙白不白,且他多数情况下都是浅笑,并非如眼前宝石男这般龇牙咧嘴。兰姝心里念着他,想快点回去看到他,想仔细地看看他的牙,最好能和他亲一亲。 “凌小姐,问你话呢,脸上这么红,可是在思念哪位郎君?” 不知何时,程十三已然走到了她俩跟前。 “小叔叔,你又胡说,不跟你玩了,我带凌姐姐过去。” 兰姝甫一回神便又被那女郎拉着走了,“凌姐姐,你别放心上,我小叔叔就爱捉弄人,他没有恶意的。” “嗯。” 兰姝虽然并未听清程十三具体说了啥,但在她心里,宝石男不是坏人,虽然她耳中时常听到旁人说些他的坏话,但他确实并未伤过她丝毫,甚至还帮过她几回。 程娴萍个子比兰姝稍矮一截,但话语间却隐隐可窥圆滑。想来大家族里边是非不少,耳濡目染,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凌姐姐,今日邀你过来,是因为萍儿希望你能得那花主的头衔。” “花主?” 两人脚步未停,程娴萍继续给她解释,“嗯,每年七月初七,京城里都会选出一位花主。不仅可以被抬在花车上游街,获得众人的祝福,且还能得以面见天子的机会。以往几位花主大都被赐了婚事,凌姐姐你既然已有未婚夫,圣上应当会赏你些别的奇珍异宝。” “那如何才能做花主?”兰姝眸中闪过不解,好奇问身旁之人。 程府风景宜人,兰姝此刻已全然被身旁的女郎吸引注意力,她俩并未驻足欣赏沿途美景。 “花主?凌兰姝,你就别痴心妄想了,谁不知道你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还想做花主,哼,我看是花猪吧,你们说呢?” 前方是一汪池塘,夏日好荷连连,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1]九曲桥里坐落一尖顶凉亭,此处已有几位女郎在里边谈笑风生,张茹倩听到兰姝口中所问,她轻蔑地指着月白襦裙的女郎讥讽,面上尽是嫌弃。 “你们不要这样说凌姐姐,是萍儿想让她去参选的。” 程娴萍惊慌不已,忙向他人解释。 “也好,凌兰姝,我就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让你知难而退。” 程九小姐的话语显然有些苍白无力,反而还激起那人更甚的厌恶。 张茹倩本想走出凉亭,似是想上前羞辱兰姝,但当她一走到阳光底下,她身上那丰腴的赘肉好似每一处都在抗拒。 她体胖且畏热,于是她目带嫌恶般地后退了几步,直到退至阴凉处,她清清嗓子,“所谓花主,正是京城里为了七夕而推选出一位乞巧娘子,而花主不仅要长得美,还得手巧,绣出一幅能吸引蝴蝶和蜜蜂过来落脚的刺绣。”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你嘛,虽说长得也有几分姿色,但这可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之处,这是京城,貌美之人多的是。若非谁都能当选,花楼里面的姑娘岂不也能同我们一样参加?” 起初凉亭里边那些人还能附和张茹倩几句,但一看她口不择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张口闭口便是那污秽之地和腌臜之人,她们一个个目露嫌弃,避之不及,仿佛她也是脏东西。 而张茹倩见那几人离她走远了点,她立时反应过来,但心中依旧存着怒意,“哼,凌兰姝,我看你也就同那里边的狐媚子一样,只会勾搭男人,旁的一概不会!赶明儿可别说你是京城里的大小姐,真是够晦气的。” “你……” 那肥婆越说越上头,兰姝身后的忠心婢女正想上前反驳她一二,对面却迎来程家另外几位女郎。 “张小姐,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位于首位的是程娴朱,日后的晋王妃。 “五姐姐,张小姐正和我们讨论乞巧娘子的事呢。” 方才还对兰姝极其热情的程娴萍,此刻却自然而然松开兰姝的手,朝对面的程家女郎走了过去。 而另外那边程十三目睹他侄女将兰姝带走后,玩味地笑了笑,依旧露出他那一口洁白的贝齿,笑嗔,“狗东西,你说,若是一只温顺的绵羊自己送上门来,她还能安稳地走出我程家大门吗?” “哎,爷,您是说凌小姐?” “啧,我那些侄女,一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小的糊涂,九小姐她……” “哼,我看程家女里边,最鬼精的就莫过于她了,若论心机,程娴萍她排第二,可没人敢居首位。”程十三拿扇子轻敲小厮脑袋,摇摇头走远了。 狗柱忙点头哈腰,俨然一副狗腿子的神态。 笑话,他家爷出言无忌就算了,他可不敢跟着瞎掺和。程家女,如他家爷所说,一个个都不简单,且那些如花似玉的女郎,都将为延续程家的辉煌出一份力。他一介下人,岂敢在人背后议论是非? “走,我们也去瞧瞧。算了,我就不去了,你派人看着点,小爷我还是出去溜达一圈吧。”程十三总感觉今日有事要发生,且他右眼皮跳个不停,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爷,可还要去找翠兰姑娘?” “不去,腻了,今日还是听扶珠给我唱曲儿。” 男人爱新鲜玩意,狗柱心中腹诽他家爷可真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幸而他瞧那翠兰姑娘对他家爷全无情意,那女子眼里只有逢场作戏的敷衍和对黄白之物的渴望。 他曾亲耳听见翠兰嘀咕他家爷,同样身为底层人,他不会拆翠兰的台,他知晓若是女子想于世间站稳脚,比男子要辛苦好几番。 的确如他所想,翠兰已好些日子没见着程十三。但她丝毫不急,该吃吃,该喝喝,全然不在意他又去找了谁。 她从程十三身上得了好些东西,给自己赎身的钱早已攒够了,如今正打算金盆洗手,之后做点小生意,不求大富大贵,且能养活自己即可。 [1]摘自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 第107章 吮蜜 时至今日, 兰姝终于明白,为何她心中总是对程娴萍有些不喜。 即便她表现得与旁人无异,甚至比他人对她还热情些, 然她俩身后的家族, 从根本上来说是对立的。而她自问, 与程娴萍之间并没有那么要好。且无论是徐青章还是明棣, 都不希望她同程家扯上关系。 虽说徐霜霜也想得那花主的头衔,但她那日回府后, 脖子上的创口却溃烂不已, 徐家连夜请了两位太医过来。徐致禁了她的足,她近日被勒令在家养伤, 不得外出,是以兰姝环视一圈,也没在凉亭寻到她的身影。 “五姐姐, 小九听说, 上回在徐老夫人的寿宴上, 凌姐姐送了她一面花绣屏风,甚是精美。所以小九私以为,今年的花主应当是凌姐姐才对。” 程娴萍此时乖巧地站在程娴朱身后,程家女郎众多,兰姝却细心地发现, 程娴萍走过去时,其他几位程家女却给她让了位, 她的站位仅仅次于眼前这位未来的晋王妃。 “哦,我倒是不知,凌小姐还有这门手艺。” “哼,就她, 还会花绣?指不定是找了旁人代绣,花了几个子儿得来的罢了。” 张茹倩嗓门大,随着她的出言不逊,兰姝瞅见她口中的唾液迸溅了几滴出去。她心道幸而她离得远,只是离她最近的程娴淑就没那么好运了。 程老国公有八个儿子,唯第三子和第五子最为出色,而他俩内人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黄宝秋身为主母,但生了个傻儿子,程家没她说话的份儿。往年只有东氏和戚氏暗暗争夺掌家大权,又因东氏有儿子伴身,且程泽延亦是程家最杰出的小辈,母以子贵,几十年来东氏都隐隐压她一头。 前些日子自他出事之后,程杰就厌弃了这位三儿媳,戚氏倒捡了个大便宜,就连此次的宴会也是她和她的独女程娴朱操办的。 程娴淑自视清高,常年以她兄长为豪。眼见兄长被关入大牢,母亲又失了宠,她近日委实不顺。这会张茹倩侮辱她,她抬手过去就是一巴掌,“贱人,我这可是上好的蚕丝,谁让你往我身上吐口水的。” 东氏地位大不如前,程娴淑在家里的待遇自然也降了又降,就说她这一身夏衣,还是年前做的款。 程家女众多,轮到她挑布料时,那些花色又老又丑,还比不上她的旧衣。谁不想在宴会上打扮得美些?她缠了她娘好久,她娘却不松口,还是她自己偷摸去当了些首饰,才匆匆忙忙买来这一身成衣。她今日上身,不过穿了一小会就被弄脏了,心中立时对那罪魁祸首恼怒不已。 张茹倩险些被这一巴掌扇晕了过去,但她也不是好惹的,几息过后她便想上前回击。 那边的程娴朱眼神锐利,使了个眼色过去,守在一旁的婢女上前将她俩隔开了些,“张小姐,若你不想待在程家,还请就此出去,莫要扰了他人清净。” 兰姝退在一旁,眼睛扑闪扑闪,事不关己,她对她们的龃龉听得津津有味。 程娴朱语气算不上温和,她见张茹倩不再说话,转而又淡淡道,“凌小姐,进来吧,外边太阳大。” 兰姝从未见过如此飒爽之人,她长得虽不是这些女郎里边最出色的,神色却目空无人,浑身有一种让人信赖的气质,让兰姝心里由衷地生出敬佩之情。 在她的认知里,应当是程家女向张茹倩道歉,赔着小心哄着这位贵客,可她没有!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08节 “凌姐姐,我五姐姐是不是很护短?” 一行人进了凉亭后,程娴萍又朝兰姝走来,与她靠在一起窃窃私语。 兰姝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她说不出那种感觉,但她却不单纯地认为程娴朱是在护短,她没错过那女郎眼底淡淡的嫌恶,像是在嫌弃张茹倩,又好似仅仅是厌恶她们粗鄙的行为。 这是兰姝第二次与她见面,却不乏对她存了不少好感。 “诸位,今日邀请大家过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来意,正是为了乞巧娘子而准备的。一会下人会收拾针线过来,三炷香之内,若能绣出吸引花贼飞来窃香,如此,便算赢家。” “快看,那儿,凌小姐手上的帕子竟有一只玉腰奴。” 待程娴朱刚交代完,凉亭里边便有一位女郎迫不及待出声提醒众人。 她们顺着卫意澜的手指望过去,正好瞅见一只深蓝色的香妃落在兰姝手心那条帕子上。 素白的手帕上绣着一朵粉荷,又因她坐的位置正好被一枝根茎粗壮的莲叶挡下,那玉腰奴围着兰姝翩翩起舞,最后落在她掌心的帕子,驻足了整整十息才遗憾离去,转而飞向池塘里边旁的荷花。 “哼,定是那蝴蝶太笨了,连真假荷花都分不清。”张茹倩方才被狠狠羞辱了一顿,落了面子,这会正好将怨气撒在兰姝身上。 “凌姐姐,你好厉害啊,这帕子是你自己绣的吗?” “神气什么啊?指不定是买来的呢。”张茹倩嘀咕声音不小,在座几位没有谁失聪,都听见了她口中的不屑与质疑。 兰姝绣法精湛,但这绣活熬眼睛,明棣上次见她在给他那没出生的弟弟绣肚兜,当场就夺了去。虽说他是关心兰姝身子,但不得不说,他就是吃醋了,小娘子还不曾给他绣过什么呢,真真是便宜那一母同胞的幼弟了。 “凌姐姐,这是你买的吗?” 程娴萍展开帕子,众人远远望去,上面的荷花果真如池塘里边那些一样,栩栩如生。 女郎生得一副好相貌,如今这手艺也巧,实易遭人嫉恨。 原先众人以为她只是一个虚有其名的花瓶,只是生得美些罢了,且她早已订婚,若非真心想嫁入徐家的女郎,自不会干涉她们嫁娶之事。可若是她就此美名在外,或多或少都损害了她们的利益。 “兰姝,原来你也在啊。” 她们见她不张口,正欲审判她,但不远处却传来娥娜的声音。她声音粗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实乃一奇人。 “你们都在这里干嘛呢?”娥娜步子迈得大,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南蛮不如大铎兵力雄厚,送来的公主也不招人待见。程家虽然邀请了她,但显然大家都没将这位异族公主放在眼里。 还是程娴萍笑着跟她解释,“回公主,我们今日要选乞巧娘子。” 南蛮不兴这些节日,娥娜显然不明所以,但程娴萍话只说了一半,见她没有再开口的打算,她又问了问身后的宫女。 宫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娥娜听了后嬉笑道:“哦,那兰姝岂不是获胜了,她的帕子不是可以招引来蝴蝶吗?” “是呢,凌姐姐,你好厉害。” “谁说她赢了啊,她还没说那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绣的,我看她应当再绣一个,谁知道有没有搞鬼。” 张茹倩反应过甚,但实则她的确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故而没人反驳她,那些人反而一个劲盯着兰姝,眼中对她充满怀疑。 “凌小姐,既然大家心里存疑,可否请你再绣一帕,若你再次绣的花朵能招来花贼,想必也没人会再怀疑你,如何?” 兰姝心里喜欢程娴朱,在她表示对此没有异议之后,程家下人也端来了针线。 “为显公平,如若想挑战凌小姐的,大可来这边取针线,时间为三炷香。” 程家婢女有序地给兰姝递来针线,但兰姝发现,除她之外,旁的小姐却没有这个待遇,还得她们自己主动过去取来。 程家女自幼便被程杰教导,要成为人上人,故而今日这宴会委实称不上好客。兰姝轻啜一口茶,她抬眸发现好几位小姐杯中茶水早已见底,也没人给她们续上。 “兰姝,你绣的真好。” 娥娜不参赛,她从左走到右,直到她见了兰姝手上那未完成的绣帕,眼中流露欣赏之情,她不懂绣活,只觉得兰姝绣的好看。 兰姝动作麻利,一株惟妙惟肖的玉兰在她手里从无到有,仅仅只过了两炷香时间。 “程小姐,我绣好了。” 兰姝献宝似的,亲自走过去将那帕子抚平,展在她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待她恰好将帕子呈现之时,正好有一只金翼使飞过来,落在那白色玉兰花上。 帕子上的针脚细密,花瓣细腻,层叠之间无一丝余赘。肉眼可见都能以假乱真,更莫说于那些不聪明的昆虫而言。且那金翼使停留的时间过长,便是上面没有花蜜它也不肯离去,好似与那花较真似的,势必要吮些它的蜜才好。 “如此,今年的花主便是凌小姐。” 在兰姝移步过去之时,众人都已停了手中绣活,那帕子上的花美哉,就连张茹倩面上都没有异议,有目共睹,这是兰姝坐在这里亲自绣的,她嘴里自是没法再控诉她作伪。 “凌姐姐,我就说,今年的花主定是你。你的绣活真好,是你娘亲教你的吗?” 程娴萍尾随其后,见兰姝淡然一笑,她却又继续说:“凌姐姐,你可以教教我吗?我娘总是说我的绣活像狗爬过似的,还说我这样的人,日后若是替夫君绣衣裳,都要被嫌弃死了。” 兰姝闻言,柳眉一皱,面前这位娇软小娘子谈及夫君时,脸上害臊不假。可她话里话外都在自贬,兰姝心中着实不喜,她觉得与她相交好累。好在另一边的娥娜上前,自顾自地将兰姝拖走。 “兰姝,徐世子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 第108章 泡湿嫩花 娥娜今日换上了大铎朝的襦裙, 远远一望,倒也是一位标致的女郎。她不再身着坠满银制小物的南蛮服饰,看来程皇后派过来的嬷嬷已经好生调教过她一番。 她肤色虽不如这些世家贵女白皙, 但她面色红润, 瞧着很是精神飒爽, 这倒得益于她那身天然小麦色的肌肤。 当旁的女郎问及自己未婚夫的去向时, 兰姝心下隐隐生出莫名的不喜,她说不清这种感觉, 她抓不住头绪。 与兰姝面上的阴郁不同, 娥娜笑容灿烂,好似她只是随口一问。 但兰姝却感觉到被冒犯了, 她想,她应当不愿旁的异性和徐青章待在一块。 纵然在那个雨夜,她被那位玉面郎君诱哄着说了好多未婚夫的坏话, 可她一想到徐青章日后会温柔以对旁人, 她就忍不住鼻尖发酸。 稚子尚会对自己的玩具产生占有欲, 兰姝也不例外。程娴朱的飒爽已然深刻地映在她脑海中,她犹豫几息,而后甩开娥娜的手,淡淡道:“公主,臣女还有些事, 就先不和你一起逛了。” 兰姝福身行礼过后便丢下她,独自朝前走了去。 “咦, 兰姝为何走了?”娥娜目睹她离去的婀娜身影,她喃喃自语,站在原地随手揪下一片叶子把玩。 须臾之间,她转身询问候在一旁的宫女, “你可知道她有何要事?” “回公主,朝华县主应当是吃味了。”宫女颔首低眉,恭恭敬敬地回她。 “你是说她吃醋了?” 脆嫩的绿叶从娥娜略带薄茧的手心飘落,正好落在假山下的那一绿潭中,风卷叶飘,经水一泡,叶儿却立时变得枯黄。 兰姝漫无目的地在程家花园乱逛,程家奢靡,途径各处都彰显大家族的雄厚财力。 进了园,入目的是看不尽的名贵品种,千朵万朵压枝低,[1]尤以牡丹最甚,娇艳无比,大抵缘因宫中的程皇后偏爱牡丹。 “小姐,程家的花园竟不输于昭王府的花影轩。” 此处无人,小瓷早已被眼前景象迷了眼,心中震惊了几番,忍不住发出惊叹。 “嗯,程家好富贵。” 兰姝点点头表示认同。的确如此,整个程家富丽堂皇,粉墙黛瓦,花园锦簇,处处迷人眼,莫说徐家,同昭王府相比,这宅子都不会逊色几分。 昭王府她去过两回,第一次去的是招待客人的小花园,第二回却被萧管家带去了花影轩。她还知晓,那处离明棣的寝殿近。萧管家同她说了不少事,但她也只记住了那玉人的寝殿在何处。 小瓷环视四周,而后压低声音同兰姝说:“小姐,程家这些钱,莫不是贪污来的?” “好你个小丫鬟,莫要胡说。”兰姝顺手掐了一支牡丹,轻轻敲了她一下。 “嘿嘿,仙子抚我顶。”小瓷摸摸自己的脑袋,谄媚地对兰姝笑了笑。 “你是疯了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远处传来动静,两人立时顿住脚步,她俩真切地听到前面那人语气急躁,他拔高声音,显然是在争吵。 兰姝拦住小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面前是一株粗壮的大树,而那垂下来的花篱正好挡住了两人的身影。 那边离得远,且那人又特意压低了声音,兰姝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些说话声,只是她却觉得那声音过于耳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畜生,南蛮的人死在我们这,你脖子上有几个脑袋?” 随着那人再次提高音量怒斥,兰姝终于记起了那人是谁。 是程杰,程老国公! 兰姝仅在宫宴上见过他一回,那老头虽与徐老国公岁数相同,但在兰姝心里,徐爷爷一直都是正直且慈祥的老人家,程杰却如一只嗜血的秃鹫,他眼神锐利,浑身气质极为阴冷,给兰姝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兰姝探出身子,匆匆瞥去一眼,她没有见到和程杰说话之人是谁,但她隐隐约约瞧见了一只车轮。 过了好一会,那似有似无的谈话声彻底消失,紧接着便听见被车轮轧过枯树枝的声响。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兰姝心下慌张,手心微微冒汗,她握紧小瓷的手,两人默契对视一眼,只见她两张唇瓣张开,无声地说了个跑字。 两位女郎立时拔了腿就跑,但她俩腿脚有限,且今日兰姝又穿着云头履,不一会儿她俩就跑不动了。 程家花园大,跑了许久都没出这园子,兰姝额间冒着冷汗,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惧,颤着身子也要求生,她不愿做枉死鬼。 身后的几名黑衣男子步步逼近,他们好似深知那两人如蝼蚁一般孱弱,竟也跟着放慢了脚步,仿佛要给她俩一线生机,可他们也不过是想逗弄蝼蚁,在诛杀之前,让她们存着生的希望。 “章哥哥。” 兰姝又急又气,路上石子不断,她险些被绊倒,即使她从不曾回头,也被那歹人不疾不徐地追上了。 那人生得粗犷,他面无表情抽出佩剑,刀如霜雪,明晃晃的刀刃映照着女郎苍白的花容。 待那冷锋朝女郎砍下之时,兰姝闭上双眸,几息过后她只嗅到温润的血腥味,想象中的疼痛却久候不至。 她睁开眼,入目便是旁人口中她那未婚夫。只见他拦在女郎面前,徒手接下挥向兰姝的那柄利刃。 那歹徒见娇滴滴的小娘子被英雄救美,眼神也变了变,他恼怒至极,不再是之前那副玩味的神情。 兰姝瞧见拦在她面前的男子面色苍白,可他右手虎口却握在那贼人砍过来的利器上,且那人还在使劲用力,若非徐青章力气大,恐怕那刀刃早已削掉他的手掌。兰姝心下一惊,顾不上问徐青章为何在此,她环顾四周,只是却没有寻到可以防身的武器。 蓦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触碰上手腕那白玉镯,“章哥哥,你让开。” 黑衣男见意外发生,另外两个帮手也过来与徐青章混战,可他们动作太快,四人打斗之间,兰姝实在瞄不准。 徐青章接下一招后便护在兰姝面前,他没问兰姝为何要他让开,只一心相信眼前这小人儿的决策。 那三人提着刀互相对视一眼,显然也有些不明所以,不知被他们无视的瘦弱女郎要做出什么举动。 “章哥哥,他们身后的是不是程老国公!” 随着兰姝吼了一声,那三人纷纷朝后看去,说时迟那时快,兰姝轻抬素手,她动作极快,咻咻咻射出三根淬了毒的银针,那三人一时不察,不一会儿都倒在地上,这几位壮汉竟轻轻松松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郎拿下。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09节 “呼,小姐,您好厉害啊!” 那三位莽汉与徐青章缠斗之间,隐隐可见武功上乘,若非兰姝鬼点子多,想必徐青章定还要与他们纠缠苦斗一番。 “姝儿,咳咳。” “章哥哥。”兰姝朝他走过去,双手撑开环抱住他,劫后余生,她依恋般地将脑袋往他宽阔的胸膛蹭了蹭。 “姝儿,有没有哪里受伤?” 两人相拥一会后,徐青章轻推她,双手按着她瘦弱的香肩,想仔细检查一番。 “没有,章哥哥,姝儿给你包扎一下。” 兰姝没忘徐青章虎口的伤,果然他的掌心还在渗血。她今日刚好带了两块帕子,果断撕开后打了个结,细细给他缠绕于手。 帕子上细嫩的花儿,前不久将那金翼使迷了眼,而当下却被鲜血完全泡湿。 “姝儿,章哥哥把你帕子弄污了。” 自那晚听了小娘子的抱怨后,他耷拉着肩膀站在暴雨中,任由狂风暴雨击打他的身体,他如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自暴自弃,毫无生气,仿佛对周遭一切都失了感知。直到天微微亮,他才脚步虚浮,犹如死尸,踉踉跄跄离了兰芝阁。 他近日颓靡,日日酗酒,眼神空洞如一潭死水。 可自今早晨起后,他的眼皮便一直跳个不停。他连忙穿好衣服,骑马赶去凌家,想一探究竟。 他只想知道小娘子好与不好,可凌家的门房却告诉他兰姝今日不在家里。他怒火攻心,急急忙忙过来翻了程家的墙,几番探索终于寻到了小人儿。 所幸心尖尖上的小人儿安好,目光所及的她依旧美艳动人,花容月貌,堪称绝色。他已许久不见她,于是隐去踪迹,躲在暗处。眼眸里她的一颦一笑,竟让他有些看痴了。 兰姝瞧他不爱惜自己,反而心疼那两方可有可无的帕子,她狠狠打了个死结,娇嗔道:“章哥哥,你再胡说,姝儿就不理你了。” 旁的女郎美则美矣,未尽善焉。[2]且这位高大威猛的男子心中唯她一人,眼中又岂会垂涎她人的美貌?更不消说,旁的女子,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又怎知她人美或丑? 他方才听见娥娜问兰姝,他以为兰姝定是恼狠了他,甚至连他的名讳都不愿入耳。他心里失望不已,苦涩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可小娘子没有恨他,眼前的她是鲜活的,是真真切切的。最重要的是,她眼中对自己的关心不假,她,她不讨厌自己。 他心下狂喜,早已忘却雨夜中被小娘子狠狠伤透的心。 他当下只想做小娘子玉足边的一只忠犬,整日围着她转,围着她乞尾揺怜,只盼着小娘子能多给他一些关爱。他所求不多,如若小娘子不愿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想,只要小娘子心里高兴之时,过来瞧一瞧他,看一看他,给他一点甜头即可。 [1]摘自杜甫《江畔独步寻花·其六》 [2]摘自《论语·八佾》 第109章 小衣又湿了 “姝儿……” 青年的目光炙热真诚, 他柔情似水,望向她的神情专注而深情,眼中唯她一人。 “章哥哥, 姝儿方才在前面听到了程老国公的声音, 他说死了一个南蛮的人。” “嗯, 哥哥知道了, 哥哥会处理的。” 兰姝高度紧张后有些脱力,她毫不客气地靠在青年的身上, 深深嗅着他身上令她有安全感的气息。倏然, 她皱了皱秀气的柳眉,“章哥哥, 你喝酒了?” 他酗酒多日,身上自然有酒的醇香味,他出门时心里着急, 故而并未浴身熏香, 只随便着了套干净衣服。 可兰姝却很讨厌这股发酵的酒味, 她回想起来,她爹去世后,她娘便灌了一壶烧酒下去,她娘的卧房里尽是那烈酒的气味。 兰姝慢慢站好身子,她愣怔怔的,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徐青章口中似在唤她,但她什么都听不清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那股醇香的酒味将她整个身子包裹住,她身子渐冷,呼吸却愈发急促,直至喘不过气, 她眼前一黑,脱了力闭眸晕了过去。 “娘,娘,不要丢下姝儿,爹爹,爹!” 兰姝睁眼醒了过来,她鬓边的乌发早已被泪水打湿,心中的酸涩却止不住地从眼睛里边流淌下来。 “章哥哥,我娘她没有自裁,我娘是被人害死的。章哥哥,你救救我娘,我要娘亲,章哥哥。” 兰姝起身搂着那人,语无伦次哭了好久,及至她肚子咕咕叫,哭声才渐渐弱了下来。 她又攀着那人脖颈,依恋地蹭了蹭,也因她的回神,她嗅到的却不再是熏人鼻子的酒味,而是好闻的松墨香。 若非怀中这女郎情绪不稳定,明棣非得好生罚她一顿,狠狠打她玉臀。前儿个还跟他说讨厌那男子,今日却又和他搅和到一起,那男的当真阴魂不散。 如若他俩的确是天定良缘,那他也得给他俩拆散了!小狐狸是他一个人的! “朝朝,哥哥带你去见母妃可好?” 明棣柔声唤她,轻轻拨开她额前湿发,又取来帕子细细替她绞干头发。 面前女郎的鼻子和眼睛都仿佛染了胭脂一般,便是不施粉黛,也甚是艳美,娇滴滴的,让人想好生疼爱一番。 兰姝张口欲言,她心思敏感,知晓她此刻说什么都无甚用处,她方才说了那么多她娘的事,可他却无甚在意。兰姝失落地垂下眼睫,耷拉着脑袋,很是颓靡。 男子轻声叹了一口气,他再次将她孱弱的香肩揽入怀中,“朝朝,哥哥早前去查过,凌夫人的确是自裁,殉情随你父亲而去。” 兰姝听了他的解释,却没因他口中之言而好受半点,她那泪珠成串地低落,一滴又一滴,炙热而滚烫,落在男子手背,砸在他的心头。明棣见她如此,他心里也不好受。 “朝朝,哥哥亲亲你可好?” 男子声音清润如玉,他长相不俗,兰姝的确十分馋他美色。但当他主动贴着她的下颌线细细吻过来时,兰姝却把脑袋一偏,她不乐意。 明棣头一回吃到闭门羹,他动作一滞,眼里盛满不可置信,他皱眉,仔细打量她好几番,他心中还是不知她在气什么。 “不想同哥哥亲,难道想同你的章哥哥亲吗?” 知行合一,言行一致,他心里堵得慌,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他本想与她好好亲上一亲,可当他热脸贴冷屁股,方才记起这女郎最是狠心,小白眼狐。 兰姝狐疑地与他对视,蓦地,她纤纤素手一抬便作势要扇他。 “明子璋,你放开我。”兰姝挣扎着,连名带姓喊着他。 往日里兰姝的小脾气都被好生伺候着,即便有人往她面前添堵,那也不是她在意之人,她才不计较那些是非,总之她只在乎自己喜欢的人。 但这会这位玉树临风的玉人却和她暗暗较劲,他抓住兰姝扇过来的藕臂,而后将她按入被衾,将她完全桎梏住,让她不得动弹半点。 兰姝心下委屈,她强撑着眼中泪花,倔强地不同他对视。细白的大腿却箍着他的劲腰,她不好受,那他也别想好过。 偏偏那玉人目光所及她的动作,他澄澈的心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朝朝,是不是哥哥太宠你了,以至于你竟存着双夫的心思?”他顿了顿,又继续凑到她听户,恶狠狠道,“还是说,你只想要你那个章哥哥?朝朝,你想都别想。” 兰姝不知为何她晕倒过后,再次醒来却见到了明棣,而非徐青章。 她与徐青章青梅竹马,且他去过简州多次,就连她爹娘亦是满口称赞他。她想,如果是他的话,他定是能理解自己的。她眼下很想找徐青章,她想叫他去查一查,她不相信她娘会自裁。她娘从不喝酒,就连她爹,也因为她娘的喜恶而不沾半滴酒。 可她娘,为何在临死前,屋子里却充斥着熏人的烈酒味? 她很想见徐青章,很想。 半个时辰后,玉面郎君替她取来新的小衣,眼神专注,熟练地给她穿好衣服,又吻了吻她的嘴角,而后餍足地笑了笑,“朝朝,你永远别想逃出哥哥的手掌心。” 兰姝如行尸走肉一样,眼中无神,不愿看他。 偏生那人捧着她的脑袋,又继续噙着她嫣红的唇瓣,细细碾磨着。他方才与她吻了许久,但还是忍不住心中对她的渴望,总想与她亲近些,她是甜的,是蜜做的,最好让他将那物泡在里面一整夜才好。 “朝朝,你乖一些,哥哥带你去见母妃。母妃近日身子重了些,父皇……” 兰姝不想听他说话,她闭眸,不再睁眼。若是可以,她想捂住耳朵,她宁愿此刻失聪。 她的泪早已淌完了,起先她倔强地忍住不落泪,可这人却忒坏,且他总是能寻到她的薄弱之处,而后狠狠欺负她。 桌上摆放着一碟水嫩桃儿,他分明自己能拿,他却一个劲儿说要她将那水桃儿递到他面前喂他。 她心下委屈,她反驳几句后却被他狠狠揉捏着肉肉的耳垂,她只一个劲儿哭,晶莹剔透的水都要被她流光了。他吮了又吮,夸她甜,夸她是好宝宝。 “娘亲不是自裁的。”兰姝垂眸,复而再次说了一句。 她已不求男子是否在意她的诉求,她心底有无限委屈,可她就是想说,反正他也不会在乎她究竟说了什么。方才她叫他停下时,他却一个劲儿戳她,不肯听她话,是坏狗!是很坏很坏的狗! “好,哥哥会派人去简州再查一遍。”明棣依旧轻声细语,温柔地附在她耳边说话,他圈着她的纤腰,一寸一寸丈量,“先吃饭,朝朝。” 兰姝听他之言,眼中骤然有了几分光亮。她高高兴兴想随他下地,却不想腿脚发软,一个踉跄将自己摔了下去。 她这才发现自己秀气的足,已经红肿得老高。她未抬头,便错过了这位玉人眼里迸出的怒火。他的眼神好似淬了毒一般冷冽,半晌,明棣过来将她抱起,重重地拍了拍她的后窍。 “哥哥,你打朝朝。”兰姝小声嘀咕,语气里尽显不满,她小心翼翼开口,唯恐这人再扇她几下。 “嗯,朝朝身上落了灰。”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好赖。 她没有!兰姝才不信他的胡言乱语,恶狠狠地一口咬向他的肩膀,待她口中津液濡湿他的衣领,她这才娇嗔,“骗人,我屁股又没有坐在地上。” “是吗,许是哥哥眼花了。” 兰姝气不打一处来,他今日怎会如此!平日里贯是柔情小意伺候着她,现在却对她不管不顾,“哥哥变了,不疼朝朝了。哥哥有别的女人了,哥哥要同别的女人成……” 兰姝尚未说完,她手中的桃儿便被男子握住了。 “朝朝,让哥哥再吃吃。” 男子今日总喜欢贴着她耳朵说话,兰姝面上浮现红云,她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在他使坏攀弄时忍不住从嘴里泄出一个娇音。 明棣知道她并未服用桃嫣散的解药,即便那是取了他心头血制成的补药,她却弃之敝履。既是她不愿,那便不吃。她的口欲症,她的不适,他通通照单全收。男女对欲的渴求,难免存在差异。兰姝再如何也不敌他,她的舌尖都被他嘬疼了。 “朝朝饿了,不要亲了,哥哥。” 兰姝推开他,她被羞得一脸绯红,两人唇口牵引出来的银丝却随风飘扬,过了两息才断。 “哥哥,小衣,小衣又湿了。” 兰姝坐在他腿上,芙蓉面颊被羞得通红。方才在榻上便湿了,这才刚换上,又湿了,贴着她的肌肤,凉凉的…… “朝朝,让哥哥抱抱你。” 他答非所问,说话的声音已不复早前的温润,他哑着嗓子,似求非求。 面如冠玉,光风霁月的玉人双手张开,将衣衫不整的小人儿抱在怀中,温热的掌心细细摩挲她的小衣系带。 兰姝却在他怀中颤了颤,娇娇柔柔跟他说:“哥哥,痒。” 她今日感觉很不好,他太坏了。明明饿肚子的是她,他却身行力践,告知她他也饿! 无论是那叫花鸡还是菌子汤,都由不得她把握!只能是他递过来什么,她便吃什么。 若是男子知晓兰姝心中所想,他怕是又要欺负她几个来回,心道她可真是个白眼狐! 分明他每次都细心体贴照顾她的感受,他甚至都不曾顾及自己的需求。若是旁的男子,如何会兼顾女子感受?更有甚者,于闺房中施以女子酷刑,数不胜数。 “朝朝,哥哥没有别的女人。朝朝,只爱哥哥一个人好不好?”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10节 第110章 不好吃吗,宝宝 兰姝被他吹了一口气, 她软着腰,着实受不住他的捏揉。 “朝朝,你软软的, 唤我夫君可好?朝朝, 宝宝。” 软了身子的女郎此刻任他蹂躏, 兰姝刚欲开口, 搂着她的那人却心急如焚,他迫不及待想要听她口中那软糯的声音, 以为她死活不肯改口, 于是变本加厉戏弄她。 “夫君,莫要再作弄朝朝了。” 兰姝心里堵着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好似是他手中一只狸奴,被他换着花样揉弄。偏偏这人生得好,她心跳如雷, 几根纤纤玉指颤着, 眼眶通红, 噘着粉唇,下一瞬就要哭出声了。 “好朝朝,夫君疼疼你,别哭了。” 一时间,房里的温度好似都因男子的温柔上升了好几度, 他卸了早前的寒霜,温和地将她身上脏污的小衣替换成另外一件干爽的。 而被他随意放在榻边那件牡丹小衣, 绣在上边的粉色花蕊处却湿了一小团,由浅粉转变成嫣红,分外撩人。 “朝朝,日后都唤夫君可好?” 兰姝闻言, 颔首不敢看他,只浅浅应了他一声。 怀中的女郎雪肤花貌,她在男子面前,犹如被拔了爪子的白虎,毛茸茸的,即便她是百兽之王,却依旧顺从地听他的指令。 明棣嘴角轻勾,眼中笑意深了又深,“朝朝,哥哥会待你好的,哥哥的后院只会有朝朝。” 被他打扮得精致又俏丽的女郎缓缓抬眸,直至与他对视,她才定住眼神。 她昨夜为了哄男子给她玩菌子,胡言乱语说今日有雨,实则不然,即便当下已至昏时,外边阳光依旧甚好。他肤白,脖颈青筋暴起,却也隐隐散发着冷意。 兰姝心想,他像是山林间狡诈的男狐狸精! 她不知他近日在忙何事,他俊美的脸上,疲惫不假,可这也不是他作弄她的理由。 兰姝有些不高兴,但她深知不能与他硬碰硬。况且,她才不管他后院有谁呢,便是同旁人生十个八个儿子也与她不相干。 “夫君,朝朝是夫君的。” 兰姝环着他的腰,将小脸贴在他身上。而被她抱住的这人先是身子紧绷,眸光清亮,眼里也藏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乖。再吃点。” 不知何时,外边的八仙桌上已经布满膳食,且房里静悄悄的,她的丫鬟不知去了何处。 他喂一口,女郎便乖巧地张开小口吃进去。他虽从未照料过人,可兰姝见他动作熟稔,她眼中狐疑太甚,好奇地望向他。 岂料那人好似她肚里的蛔虫,早已将她心思看穿,他淡淡道:“朝朝是第一个,哥哥伺候的人。” 房里太过安静,兰姝小口小口咀嚼着嘴里的虾,待她细细嚼之,将其咽下后,她诧异道:“哥,夫君为何不吃?” 明棣却没立时回答,修长的手指放下玉箸,又递了一颗剥好的葡萄过去。兰姝下意识张口含住,葡萄的汁水自女郎嘴角淌出。她正想找帕子擦一擦,谁知那人却捧着她的脑袋凑了过来,他俩本就靠得近,兰姝被他掐着腰,还未反应就已被他含着两张瓣儿狠狠吮吸。 他贵为天之骄子,从未学过如何伺候人,这段时日照顾兰姝却越发谙习。 他给兰姝喂饭时,手中玉箸从未抵触到她的贝齿,可此刻他却将灵根化身肉刃,撬开兰姝的牙关。与以往不同,往常两人只亲一亲罢了,互换着吃些津液。 但当下兰姝口中那颗葡萄因尚未被她咽下,便游走于两人舌尖,滑溜溜的,双舌戏珠,嘴里那果儿被戏弄地淌出甜津津的汁水,果香登时在两人口中散开,甜腻且香气逼人。 直到兰姝一时不慎,差点将那葡萄吞下,男子才勾缠过去,毫不留情地用一口玉牙将它的果肉咬烂,而后渡入女郎口中。 兰姝即便没将那颗葡萄吞下,可也被男子用另类的方式将那果汁灌入。 “夫君坏。”兰姝又羞又怒,她一把将他推开,不愿再同他亲亲。 “嗯。不好吃吗,宝宝?” 虽说那水果是他的人从西边带回来的,且他不可能给她吃些酸葡萄,但再好吃的果儿,被温润过几番,果肉早已被吮得软绵绵,口感自然谈不上多好。 兰姝被他气得炸毛,险些从他腿上摔下。 “好宝宝,不闹了,哥哥下回不这样作弄朝朝了。” 明棣口吻温和,至少面上也看起来没有半点坏心思,不谙世事的小女郎岂会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起码在当下,兰姝全心全意相信着他口中的的承诺,“那说好了,不可以再对朝朝这样。” “嗯,哥哥带你去看母妃。” 他顾念小娘子许是魇着了,亦或是太过想娘亲了,便当机立断,安排人进宫。若非如此,见宛贵妃一面可谓是难上加难。 宛贵妃有孕多时,宗帝除了上朝,其余时间都守着她,就连明棣也极少能去探望他母妃。 一直到两人出了兰芝阁,兰姝心里都很好奇她的丫鬟和徐青章到底去哪了,可她不敢问。还有…… “夫君,为何你只喂朝朝吃饭,自己却不吃?” 兰姝犹豫再三,还是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不吐不快,她实在好奇,她眨巴眨巴,看着他流畅的下颌线,“莫非你是不食五谷的仙人?” “呵,宝宝乱说什么呢?”娇柔的小娘子实在好玩,他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小脑袋。 “可是你每次同朝朝吃饭,都只吃一点点。” “皇子龙孙,为防暗算,不应当将自己喜好展现于他人眼前。哥哥幼时便被如此教导,克己克身,少食些,也能养身延年。” “那朝朝吃这么多,朝朝岂不是会……” “不许胡说。” 兰姝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嘴巴,他不许她口中说些有的没的。 小娘子双手推开他的手掌,“夫君,上次在姨姨的宫殿那会,五皇子不也吃了很多吗?” “嗯,五弟与我不同。” 兰姝不懂,每当谈及胞弟时,他的眉眼总是淡淡的,说难听点,比她和凌科好不到哪里去。 “阿柔还好吗?朝朝上回和端安公主出去时,从她口中得知,徐霜霜害了阿柔。”兰姝说话速度很快,唯恐他在马车上感到无聊,又要作弄她! 可明棣眼疾手快,已经解开她的衣襟,从里边寻到她的小衣系带把玩。粉色的绸带卷在他修长的手指,倒也相衬相映。他喜白,可被粉色修饰,却没有丝毫违和之感。 待他把玩许久,眉眼舒展开来,薄唇轻启,“她没事,近日被母妃逼着学刺绣,扎破了些手指罢了。” 兰姝离他有半臂之远,他心中好笑,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说完别人的事,那便只剩她和他的了。 “宝宝,坐过来。” 即便他伸手一揽便可将小娘子拥入怀中,可这会他非要兰姝主动坐过去。 就在前不久,他明目张胆将王府的马车停在凌宅门前,且他抱兰姝一路走来,途中没有半个人影。兰姝上车前狐疑地看向那两个毕恭毕敬的小厮,又昂首看了看,门上那匾额的的确确写着凌宅二字,而非昭王府。 兰姝心生恨意,开始仇富,心想定是财大气粗的这人将她家中下人收买了。 如今就连她也不得不委身于他! 她倒没犹豫多久,就将屁股轻挪了一下,但那人修长的玉指依旧敲着桌面,还似笑非笑看着她。兰姝再次挪了挪,桌面的敲击声却不减,反而声响比原来还大了些,她没法,只好贴着他坐了过去。 下一瞬,她便被抱着坐在他腿上,她磨了磨,想调整好坐姿,耳边却传来男子深深的抽气声。 “夫君,疼吗?” 她仔细打量,瞧他面上的痛色不似作假,而后小心翼翼开口,知晓自己干了坏事,唯恐他发火打自己屁股,他打过自己几次,每次都没有手软,后窍被他手掌拍打后会痛痛的。 “朝朝给夫君揉一揉,痛痛就飞走了。” 兰姝执行力很强,说做便做,可马车里的抽气声却越发隐忍。小娘子着实弄不明白,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是痛苦还是旁的什么。 外边的桑度忍不住笑出声,他家殿下在军营里数十日不苟言笑,常常板着脸训兵,和小娘子待一起,却频频破功,就连他也憋着笑。 倏然,他感到空气骤冷,随之而来便被里边飞出的一块银锭子砸了脑袋。 兰姝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只是想给受伤的男子止痛而已,到最后痛的却是她! 马车行至闹市,外边的吆喝声不断,里面的女郎却不敢高声暗皱眉,[1]圆润的指尖死死抓着郎君身上的衣袍,她咬紧牙光,尽君今日欢。[2] 从盛央街到皇宫,她分明记得清楚,只需要花上半个时辰便可抵达,可直至天边的朝霞褪去,天空换上深蓝色大衣,马车才慢悠悠停在宫门前。 她已并非不晓事的小女郎,她的小衣又湿透了,穿在身上不舒服,她口中的夫君便将那系带解开,将湿掉的小衣褪掉后却没有拿来新的给她换上。黑暗中兰姝打了个哆嗦,马车遮得严实,外边自然瞧不见里面的春光。 “朝朝,今日出来急,哥哥车上没有你的小衣,今日便不穿了,可好?” 虽说他在过问兰姝的意见,他动作却麻利地给她归拢好襦裙。 “夫君欺负人。” 小衣柔软,且能兜住身上的软肉,兰姝瘪瘪嘴就要哭,那坏心眼的郎君却再次凑到她耳边,“方才不是欺负过了吗,朝朝可是嫌不够?” [1]摘自冯梦龙《警世通言》 [2]摘自牛峤《菩萨蛮》 第111章 夫君坏 山泼黛, 水挼蓝,翠相搀。[1]车壁上悬挂一幅山水画,山水悠悠, 横看成岭侧成峰, [2]仿佛身临其境, 足以可见落笔之人画功上乘。 挂在胸前的红玉随着兰姝的呼吸而颤巍巍抖着, “夫君欺负人,咬了朝朝还……” 他没有游移, 更没有迟疑, 而是轻抚她的襦裙,既绵软又细滑, “还如何,朝朝?” 兰姝被他搂在怀中,娇软无力, 张着粉嫩嫩的瓣儿, 抽不出精力应付他一句。 “朝朝, 说出来,夫君对你做了何事?” 薄唇微凉,他将脑袋埋进兰姝颈窝,细细吻着白皙纤弱的颈子。 “子璋哥哥,痒, 要去见姨姨了。” 兰姝趋利避害,她指尖圆润小巧, 粉粉的,未涂蔻丹却水润润的。此刻她抓住男子作乱的坚硬手腕,不让他再摩挲自己脖子。 若再任之,他怕是又要亲亲她, 或许还会行些更过分之事。 果然,男子未从她口中听到些舒心的,忍不住逗弄她,“可是朝朝,哥哥每每与你相见,总觉得你是这么香甜。朝朝的一颦一笑都令哥哥心生慕艳意,朝朝定是话本里的狐狸成了精,将哥哥的阳气吸干了。” 语毕,明棣离了她的脖子,目光柔和,仔细欣赏小人儿面上的羞涩,他知今日行事太过,将她吓了好几遭,但他还是露出玩味的笑意。见她眸中水光滟滟,抬手拭去女郎眼中含住的两滴清泪,“朝朝,哥哥送你的玉石,这几日可用过?” 她如何用过那些吓人的物件! 兰姝眼神闪躲,不敢回看他。看她忸怩作态,男子却也不急,左不过还能捻弄她。 好半晌,她才扭扭捏捏开口,“夫,夫君,我,朝朝更喜欢哥哥!” 她的耳珠充血,脸上如喝了几壶烧酒一般飞上红霞,手指颤了又颤,早已被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兰姝坐在他鼓掌之上,他的手指修长如玉,手掌宽大而温暖。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11节 荤素不忌,兰姝喜欢他,她今日已软了好几回身子。 男子拘着她,在她耳畔轻道:“朝朝的腿儿,未免太纤细了些。” 她未瞧见男子在听她示爱后,眼中那些复杂的情绪。小娘子对那些香艳之事知晓的还是太过浅薄,她只一心想着他说自己瘦,当即反驳道,“朝朝没有,朝朝每天都吃了很多肉。” 没人不爱听些好话,小娘子不知晓,男子虽有冠玉的俊美,可他却因为小娘子的一番话难掩丑陋。 他取来湿帕子净手,直至那股香味散了些,才抱着她下了马车。 他克己克身多年,遇上兰姝后早已失了好几回分寸。 女郎断没有搔首弄姿,反而极为纯良乖顺。他知道的,她无心勾引,错的仅仅是他一人罢了。可那又如何,他的疯狂,他的狂喜,他通通都想让小娘子知晓。 兰姝腿脚不便,她今日逃跑时崴了脚,那云头履只是瞧着好看,实则最是鸡肋。如今白嫩的玉足肿得老高,他也断没有叫她下地的想法,可兰姝被他抱着走在宫道上却不敢将面容示人前,只得羞怯地埋在他胸口,一张小脸被热得直喘气。 “朝朝,没人。” 直至两人行至未央宫,男子出声提醒她后,兰姝这才畏畏缩缩睁眼环视四周,果然周遭一个人都没有。 “夫君坏,夫君故意的。上回坐的轿辇,这回却没有。” 她心细如发,揣测定是男子故意抱着她走了一路。 “好朝朝,轿辇坏了。” 兰姝狐疑地与他对视,一对魅人的眼睛显然不太相信,她在怀疑他口中之言是否属实,但也无从得知,只好勉强信他。 “昭王殿下,朝华县主,宛贵妃娘娘有请。” 没过多久,一宫女低眉顺眼过来秉话。 兰姝被她吸引目光,好奇地望向她,那人着一身宫装,看样子似乎还是个管事的宫女,可她的领口却极低,半个浑圆都裸露在外。兰姝被羞得说不出话,她又看向抱着她的玉人,见他一脸玩味的神情,却也目不斜视,不肯分神,眼中只有她。 她害羞,即便面前穿着暴露的是一位女子,她也觉得太过惊奇。她与林书嫣亲昵,却也从未见过她不着寸缕的模样。 偏偏抱她的人暗暗捏了她一把,她忍不住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搂紧了他。 宫女在前方引路,尾随其后的女郎却被暗暗游离,她忍不住嘤咛,“夫君,别。” 她压低声音,急得都快哭出声,唯恐被人发现端倪。 若是旁若无人,她可以装乖卖巧,求上一求,就算不行,她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将身子的正常反应展现出来。 可男子不由分说戏弄她,不远处就是陌生的宫女,长指磨人,兰姝唇里的水都含不住了,甚至被他搅和地发出不大不小的水渍声。 兰姝早已失了感知外界的能力,她眼神迷离,死死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可她身子实在敏感,喉间抑制的娇声忍不住从鼻腔里边哼出。 她自然也没发现,不远处那宫女身形一顿,但又很快继续往前带路,好似那一停顿只是错觉。 哼哼唧唧一路,一直走到未央宫的主殿,明棣才歇了弄她的心思。 “朝朝,你把我衣袍弄湿了。” 附耳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小娘子作何反应,他脚步未停,坦然迈了进去。 萧宛珠被宗帝疼爱多年,固然知晓自己这儿子对她做了何事。早前几年她原以为亲子是个不入世俗的高人,可没想到他只是没遇到自己喜欢的可心人儿罢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3]就连作弄人这一套,也和宗帝如出一辙。 一想到她刚被人送给宗帝时,她累得整整三个月都起不了身。后来还是大夫说女子承宠太多,不利身子,他这才收敛了些。 “囡囡,过来坐。” 宛贵妃坐在宗帝命人特制的贵妃榻上,一条兽皮毛毯盖在她下半身,她肚皮浑圆,俨然已经有好几个月身孕,看向兰姝的目光充满母性的光辉。 兰姝尚未从明棣身上下来,她身上冒着热汗,即便浑身无力,也想顺从听话,过去挨着宛贵妃。搂着她的男子却适时掐着她的腰肢收了些力,“母妃,她的脚受伤了。” 宛贵妃目光难掩焦急,忙想起身查看兰姝一番。 “母妃,您别动了,儿臣抱着她就好。” 未央宫气候宜人,领路的宫人已经同旁人取了蒲扇过来给他们扇来阵阵凉风,即使兰姝被那火热抵到,依旧不会太燥。 “子璋,你给囡囡好好瞧瞧,莫要落下病根才是。” 她只关心兰姝伤处,并没有询问缘由。如若是不小心摔的,那便是下人没照顾好。若是被人害的,冤有头,债有主。[4]总归不会让歹人好过,这点她还是很相信亲子的执行力。 “儿臣知道。” 明棣抱了她许久,置在腿上的手有些酸,他抽离出来,想歇一歇。可兰姝会错意,以为他要恶狠狠抵弄她,她急急忙忙抓住他的手腕,唇瓣儿颤了又颤,好半晌没回神。 “朝朝,母妃在叫你呢。” 两人本就靠得近,即便兰姝在他身上正襟危坐,也逃不过被他暗暗摩挲的命运,况且他俩的小动作尽收宛贵妃眼底。 “姨姨,姨姨,夫君他欺负我。” 兰姝也不管宛贵妃跟她说了什么,她被磨得难受,且他说话吐纳的热气都喷在她的脖颈,刺激得她险些叫出声。 她挣扎着从男子怀中出来,丝毫不顾脚上的伤,三步并作两步朝宛贵妃身边走了去。 面前的小娘子咬着下唇,嘴皮都肿了,她扑入宛贵妃怀中,抽抽噎噎哭着。待她不管不顾,狠狠哭过一场,见他们母子二人眼中关切地端详自己,她面上一热,吸了吸鼻子,“姨姨,他欺负我。” 谁料宛贵妃笑着打趣:“怎么还唤姨姨,好囡囡,既是连夫君都唤了,怎么还不改口唤我阿娘。” 兰姝心中震了又震,她一时嘴快,这才记起方才在宛贵妃面前叫了那人夫君,她的脸刷的一下更红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小娘子一时之间被唬住了,她心中委屈,一想到自己无依无靠,在这偌大的宫殿被他们母子戏弄,兰姝止不住地落泪,“姨姨也欺负人。” “好囡囡,可是不想要我这个阿娘?” 奈何她的关爱太过温暖,兰姝任她细细擦去泪珠,又抽噎了好几声,见她眸光殷切,浑身散发着母爱,就好像她是寺庙里慈悲为怀的观音娘娘一样。 “娘。”她尝试着唤了一声。 说罢,小娘子偷偷窥视她的面部表情,见她目光依旧温和,笑意深深。自然而然,她也跟着开朗了些,“阿娘,囡囡晚上想同您睡觉。” 她身子软,被摆弄之时就更软了,她要歇歇,今日与他荒唐好几回,她想,在宛贵妃的寝殿,总不会还任他采撷吧? 她心里想得美,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翘,得意洋洋将目光投过去,活像一只将尾羽翘得高高的小孔雀。 明棣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大致上猜的也大差不大。窝在他母妃怀中的那只小狐狸笑意温软,指不定在谋划什么坏事。她不知,她娇软的模样,又激起他的怜惜之情,他好想再捏捏她的软肉。 [1]摘自黄庭坚《诉衷情·小桃灼灼柳鬖鬖》 [2]摘自苏轼《题西林壁》 [3]摘自《荀子·劝学》 [4]摘自释普济《五灯会元·法云本禅师法嗣》 第112章 那处最是娇嫩 “囡囡的璎珞可是掉了一颗珠子?” 宛贵妃心细如发, 坠在小娘子脖颈的那个金镶玉长命锁上果然少了一块宝石。 “来人,将灵宝阁那套红宝石栖凤头面取来。” 兰姝垂眸看向自己的金项圈,她狐疑地剜了一眼那位玉人。璎珞是他出门前给自己套上的, 她没注意是何时损坏的, 但既是他戴的, 那便是他的过错。小娘子不分青红皂白恼上了他, 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对面的玉人百口莫辩,他有苦难言, 总不能在他母妃面前解释, 是他俩在马车上行荒唐之事时,不小心将那珠子扯下了。 倘若兰姝知晓当真是被他弄坏, 怕是又要气上几个来回。 宫人送来的头面精巧绝伦,镶嵌在上面的红宝石没有一丝杂质,在烛火灯光的照耀下发出闪耀的火彩。宫中人皆知, 不单单中宫可以用凤制凤仪, 只不过萧宛珠不屑那些名头罢了。 “阿娘, 好漂亮。”饶是兰姝见过无数奇珍异宝,此刻也被闪了眼。 “这是阿娘年轻时,圣上送我的,如今阿娘年纪大了,戴不得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正好传给我们囡囡。” 兰姝喜欢得紧,挪不开眼睛, 直至宫人给她换上,她才不好意思朝那人抱怨,“阿娘,他坏, 给囡囡戴上的时候没仔细检查。” 让她戴不合礼仪的项圈,那自然是玉面郎君的错。 “嗯,子璋该罚,囡囡可要好好罚他。” 宛贵妃被这俩小年轻逗得眉开眼笑,宗帝见她有孕,分外紧着她,霸着她,就连她的三位子女都很少能过来未央宫。身边来了这么位娇柔小娘子,陪她聊聊天也是舒心,让人心旷神怡的。 她忍不住捏了捏兰姝的小肉脸,果然软软的,心道女儿真是贴心。她倒是想再生个,只是太医说她这胎八九不离十又是儿子。 兰姝目光下移,见她肚皮起伏,立时被吸引过去,“阿娘,小宝宝在动。” 她娘就她一个孩子,她自是从未见过胎动。宛贵妃将她手置在肚皮上,恰好那调皮孩子又踹了一脚。 小娘子柔软的手心感受到那触动,眸中带着兴奋,“阿娘,小宝宝又动了!”,她闻所未闻,兴高采烈分享自己所见。 “是呢,看来小弟弟很喜欢我们囡囡。” 这对母女堪称绝色,宛贵妃面上没有一丝皱纹,无论是遥遥一看,亦或是细细观之,她俩都更似姐妹。两人就孩子的话题谈了许久,且都没注意到另外那名男子的面色却愈发阴沉。 他面上覆了一层寒霜,黑眸深邃。然他的目光实在热情,兰姝适时与他四目相对,仅仅两眼她便冷哼一声,复而再次看向宛贵妃的肚皮。 “阿娘,子璋哥哥好吓人。”小娘子起了坏心思,毫不留情面向长辈告状。 宛贵妃闻言,随着兰姝的目光看过去,外边天大黑,殿内早已燃起烛火,四下通明,但她儿子的面容倒不比暗沉沉的天空好上多少,“囡囡……” 面无表情的男子见他母妃与小娘子窃窃私语,耳边依稀能听见几个若有若无的词。那边小娘子喜上眉梢,眸光清亮,忙点点头。 蓦地,他唇角一勾,心下微动,脸部线条也柔和了几分,“母妃,父皇快到宫门外了。” “怎会?他今日不是要……” 话音未落,那高大的帝王便前呼后拥进了殿门。 宛贵妃携众人起身相迎,她屈身行礼,“二郎。” “不是叫你好生歇着吗,下次不必前来相迎。”宗帝怜惜她,扶着她再度回到贵妃榻上。 兰姝站在玉人身侧,她匆匆昂首瞥去一眼,瞧见九五之尊在她阿娘面前尽展柔情,但只一眼她便继续垂下头,不敢多瞧。 殊不知她的小动作被上位者尽收眼底,他乃天下共主,诚然不会将那微不足道的动作放在眼里。 只是在宛贵妃有意无意地告知他今晚不必宿在主殿时,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立时朝兰姝射去,眼中藏着冷冽的怒意,兰姝后退两步,一个踉跄摔在玉人怀中。 “二郎,你吓着囡囡了。” 宗帝摆摆手,那几位宫人行礼过后都退了下去,他将脑袋枕在宛贵妃膝上,“阿珠,夜里你一个人睡觉,我不放心。” “今晚我和囡囡睡。” 兰姝不敢再抬头,她错过了这父子俩对视的那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男人之间的默契没必要一五一十道出。 倒是宛贵妃见宗帝神态自若,一副对此无甚意见的模样,她先是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可他面上淡然,瞧不出旁的,便也随他去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12节 她虽生了安和,儿女双全,但安和幼时却像个男嗣,一周岁之后便不再与她同睡,她满腔的母爱也没有宣泄之处。 比之安和,兰姝可谓更为娇柔,宛贵妃对她的确疼爱得紧。便是不做儿媳,亦是想让她当自己的嫡亲女儿。但这不可能,她清楚长子的心思,刚通窍的男子如何会舍下这般可人的小娘子? 有孕之人少食多餐,这俩父子果真一脉相承,一样地爱给他人喂食。若非有小辈在眼前,宗帝亦会与她挨得近一些,思及此,他目光有些不善。但宛贵妃可不管他的心思,“囡囡,待会和阿娘去泡温汤。” 这是兰姝第三回目睹九五之尊的真容,他虽早已年过半百,面上倒也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面见朝臣的他威武霸气,于她阿娘面前却极其温柔。 明棣知她怕生,好生拉着她站在一旁,时不时捏捏她的柔荑安抚。 “阿珠,为何将我送你的璎珞给了他人?” 借花献佛,兰姝戴着的璎珞显然不是她这个品阶能接触到的,且他记得这是他送心爱女子的第一件礼物。 “我老了,闲放着也是吃灰,送我儿媳妇有何不对,二郎何时这般小气?赶明儿搬空未央宫才是。” 宛贵妃用涂了鲜红蔻丹的指尖暗暗捏了他一把,紧接着她又说,“二郎,你还没给囡囡见面礼呢,从你的私库里寻几件赏心悦目的出来给囡囡。” 萧宛珠娇嗔的模样令他龙心大悦,眼下也不觉得儿子和那尚未过门的儿媳碍眼,只温情脉脉哄着萧宛珠,“好,阿珠尽管叫人去取。” 戌时过半,宗帝拥着她入柔清池,兰姝颔首低眉尾随其后,可即便她不曾抬眸,那些剥落的丝绸也一件件地映入眼帘。 肤若凝脂,兰姝心中大为震惊,明棣不在跟前,没人安抚她,她呼吸急促,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好了,二哥你快出去吧,我和囡囡泡着就是。” “好生伺候阿珠。” 兰姝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方才明白这位帝王是在交代她。她略显惊愕,情急之下不知如何是好。 “囡囡,快过来。” 兰姝感激地看了一眼宛贵妃,又同宗帝行礼后,小跑着朝柔清池过去。 比之脚上的伤,她觉得宗帝更为可怕。 小娘子面上一热,站在池畔边缘,她软软道:“阿娘……” 池中的宛贵妃不着寸缕,温汤很白,水波涌动,里边没有撒花瓣,池底的石头花纹却隐隐可见。 “好囡囡,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必拘礼。” 兰姝幼时的确被凌母擦洗过身子,但那到底久远,如今她已及笄,知羞耻,明礼仪…… 经宛贵妃再三安抚,小娘子终是入了水。 “阿娘,囡囡羞……” 她的心怦怦狂跳,红透了耳根,眸子含着两汪春水,波光滟潋,池面映照出小娘子红肿的下唇。 “好囡囡,待你日后有了孩子,生产之日还得被旁人看了去。”宛贵妃跟她咬耳朵,羞得兰姝将小脑袋埋入水中。 岂料水中更为柔软,白喇喇的。小娘子不自觉地红了脸,她掩着面,被羞得险些落泪,模样很是可怜。 “阿娘笑话人,不理阿娘了。” “好好好,我们囡囡只能给子璋欣赏。” 说到明棣,兰姝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阿娘,为何您宫里的那个宫女……” “嗯,她叫映雪,姓萧,是未央宫的掌事姑姑。” “阿娘,不是,囡囡是说……”兰姝以为她会错意,她焦急地向她解释。 “好囡囡,阿娘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问为何她行事乖张是不是?” 兰姝点点头,那女子不仅穿着暴露,且时不时在明棣父子二人身旁转悠,一看就不是什么守礼的好宫女! “囡囡莫恼,左不过是个玩意罢了,没有她也会有别人。” 放任身边的人勾引自己的夫君和子嗣,兰姝想不明白。只是她觉得宛贵妃说这话之时,面带一层薄霜,语气淡淡的,眼神也逐渐冷了些。 “阿娘有囡囡。” 兰姝不再害羞,依偎在她怀中。 “囡囡,我们女子的容颜,终究还是会衰老。”她顿了顿,接着说:“若要依靠他人宠爱存活,那就莫要轻易将身心交付出去。即便日后成了他的人,也要抓着他的心,莫要全心全意爱着他,叫他看透你的心思。必要之时,可以磨一磨他,想些法子折磨他。” 兰姝闻言,微微张开小嘴,怔怔地看着她,脸上的娇羞都褪下不少。 但很快她就回神,明白她在教导自己。 “囡囡知道了,阿娘。” 她与宛贵妃没有半点血缘,却被她真的当成嫡亲女儿一样疼爱,毫不疑问,兰姝很喜欢她。 “囡囡,子璋竟让你破皮了?” 母女俩贴在一块泡温汤,兰姝身形窈窕,她闲来无事拨弄温汤,却也让那抹嫩白显现出来。 难怪她入水时觉得有点刺痛,原是被那人嘬破了尖儿,那处最是娇嫩…… 第113章 月下吃花 “父皇, 儿臣的人去驿站查看过一番,南蛮公主并未出事。” “嗯,此事父皇已知晓。” 父子二人晚间得了些消息, 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 两人促膝而坐, 宗帝手持黑子, 眉目肃然, 神色微凝,片刻后他落子道:“子璋, 你与徐家可算有旧。” 绣在白衣上的仙鹤纹栩栩如生, 明棣闻言,面上不显, 乍一看,这玉面郎君恍若山林间不问世事的高人。 “回父皇,儿臣私以为打破僵局, 高瓮安是一把好刀。” 宗帝看着棋盘出神, 须臾间他淡然道:“他是不错, 命如蝼蚁,人如草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1]父皇还听闻,谢家那小儿也是你的幕僚?” 此话一出,明棣神情微变, 不再如之前那般坦然,他轻叹一声, “父皇果然料事如神,什么都瞒不过您。” “子璋,小心驶得万年船。[2]就利刃而言,谢家人或许更为合适, 只是那小儿非池中之物。早年朕曾经见过他一回,他小小年纪,在谢家那个吃人的地方,却能顺利长大,且他出口成章,过目不忘。若非他姓谢,的确是棵好苗子。” 宗帝陷入回忆,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尽是感慨。 “父皇,当年谢家的事,为何您……” “别急,子璋,那是父皇留给你的。” 手持白子的男子面上错愕,两息过后他才收起失态的神情,“父皇……” “朕记得,你幼时总喜欢牵着朕的手唤爹爹。” “父皇疼爱儿臣,儿臣难掩心中孺慕之情。” 两人再次落子,谁都没再开口。 半晌,宗帝放下棋子,“可还在怪朕?” “儿臣不敢。” 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明棣,似是想从他脸上寻到一丝破绽。 但无疑,玉面郎君的脸上与之前无异,宗帝神情缓和了些,但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明棣见他不再执棋,便也放下了手中棋子。 没过多久,这位九五之尊沉吟道:“当年之事,是父皇做错了,朕对不住阿珠。” 父子俩回忆过往,诉说皇家秘辛,在场无一外人,就连那位萧姑姑也不在场。 与之前不同,明棣并未再附和宽慰他,他缄默不语,脸上不显任何,除了冷淡之外瞧不出旁的情绪。 “如今父皇见你有了心爱之人,朕心宽慰。朕之前听阿珠说,宫人见你在书房留了朝华二字的笔墨,的确是个好名字。只是性子娇些,若为国母,需得好好教教。” 听闻小娘子的名讳,明棣眼中冰霜才渐渐化开,“是,儿臣会好生教她。” 宗帝目睹儿子脸上藏不住的柔和,未说出口的那句话又给他咽了回去。罢了,左不过连太上皇都说那女子是个好生养的,想来开枝散叶不成问题,自己又何必讨人嫌。 那边温汤中的气氛却比他们父子更为旖旎。 “阿娘,囡囡不要,囡囡羞。” 宛贵妃瞅见兰姝的红玉尖尖儿破了一丝丝小口子,心中怜惜她,非要给她上点药。可兰姝哪里肯,她平日里沐浴,甚至都不用婢女伺候。 她娘是江南人,她幼时学过凫水。这会她拒绝宛贵妃的抚弄,身子灵活,在水中如一尾银鲤,自由自在地游远了。 柔清池是引过来的温泉,比不上金鳞殿那般大,但在皇宫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兰姝见自己离宛贵妃越来越远,她不由忆起曾经岁月。 那时她尚年幼,她爹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夏日里他们家没有冰块降温,爹爹和她娘就带着她去河边玩。他们一家三口还在山顶扎了帐篷看星星,满天星斗,如一颗颗镶嵌在黑色绸缎上的宝石,闪亮又耀眼。流萤巡游,泛着若隐若现的绿光,彼时的她只觉得畅快,不懂珍惜当下,如今再回首,斯人已逝,只有那些美好永远地存在她的记忆当中。 “阿娘,我想同您去看星星。” 兰姝朝她游过去,再次依偎在她怀中,“子璋哥哥上回带我去看过萤火虫,阿娘。” 兰姝小心翼翼窥视她的眉眼,唯恐她拒绝自己,然和善的妇人面上只有疼爱之情。 小娘子起初只想与他们母子近一些,甚至还狠狠吃安和的醋。岂料他二人本就存着将她视作家人的心思,又如何会责怪她? “要阿娘说,囡囡只同你的子璋哥哥看星星,岂不是更好?” 宛贵妃身子重,兰姝游向别处时,她固然是追不上。眼下这小女郎自投罗网,她略施小惩,捏了捏她的小手。 “阿娘你坏。”兰姝知她打趣自己,她掩面而逃。 萧宛珠看她动作灵活,面上无痛色,就知那破皮的红玉对她而言,算不上难受,便也任她去了。反正有的是人替她抹药,她摸着肚皮会心一笑。 待她俩泡了两刻钟后,守在外边的宫女鱼贯而入。 “囡囡,该出去了,下回再来泡。” 兰姝头一回正经泡温汤,只觉身酥体软,无比舒爽。温汤让她身子透着粉意,她身上的不适和酸痛都被那股温暖的汤水蒸发了。饱暖思淫.欲,[3]她有气无力打了几个秀气的哈欠,现下的她,委实提不起看星星的兴趣。 “阿娘,我困。”兰姝靠在池畔呢喃。 宛贵妃使了个眼色,她便从池里由宫女扶着走出来,她委实困得睁不开眼睛,由着她们摆弄自己。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4]在场之人俱都恭恭敬敬服侍着,无一敢抬眸多瞧。但即便如此,若是女郎清醒,亦会大惊小怪。 一刻钟后,宫女给她换上寝衣,又细细绞干了头发,兰姝突然嗅到了熟悉的松墨香,她微微蹙额,“阿娘,囡囡不走,囡囡今晚,今晚要同您睡。” 可那人不为所动,依旧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她后背,一下又一下。只怪那人动作太过温柔,挣扎着的女郎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明棣瞧她不再抗拒,便将她拦腰抱起。对上他母妃戏谑的目光后,轻手轻脚将小女郎抱着离开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13节 明棣踏着月色,依着脑海中的记忆,将她抱至明昭宫。 他被封王的时日不长,入住明昭宫,却似乎是很遥远的事。 宫殿里边没有主人,宫婢却依旧克忠职守,未叫这里染上尘埃。 在他怀中的女郎想的简单,夜幕降临,宫门早已上锁,他总不能如今还能将她拐带出去吧? 她以为明棣只是临睡前过来抱抱她而已,自然,她并非小气之人,他的怀抱宽而暖,索性就让他抱上一抱好了。 被衾柔软如云,兰姝被置在蓬松软和的榻上,今夜她的身心都得到了满足,不一会儿,她就彻底失了意识,陷入甜美的梦境当中。 只是不知她睡了多久,醒来时眼睛有些酸胀,未睁开眼就听见黑暗中有布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除此之外还有甜腻的水渍声。 “朝朝,你好甜。” “宝宝,让夫君亲一亲。” “朝朝,蜜好多啊。” 黑暗中的感触更为敏感,耳边传来男子的自言自语,兰姝立时被惊醒。 “朝朝,别动,吃不过来了。” 房里未点烛火,原是兰姝想看清楚一些,她手肘撑着榻,微微扬着上半身,却只能依稀凭着月色,将他的身形瞧个大概。 可也因她的动作,让她臀下的男子道出些许抱怨。 明棣掐着她的腰,自顾自地摆弄她的寝衣。 会这么作弄她的人,还有谁!兰姝方才尚未完全清醒,这会被他戏弄了好几番,意识早已回魂。 她身上黏腻,不知何时出了些汗,“哥哥,朝朝热。” “叫夫君,不是教过你吗?” 宗帝对他说要好好教她,他想,这小狐狸的确得教,床上都不听话,更别说下了榻。 兰姝一时不防,被他打了屁股,身子忍不住紧绷。自作自受,男子也因此遭了殃。 她不过被他打得紧了紧,刚想顺他意唤他夫君,他却见不得小娘子迟疑一丝一毫,于是又往她玉臀上呼了好几巴掌。 “夫君,夫君,夫君……” 一个巴掌唤一声,兰姝被他抓着裙带,俨然一副惩罚人的做法。 她柔软的唇被毫不留情地含住,她有些渴,嘴唇有些干,唇瓣上的细纹被濡湿,被细细推平。兰姝被他吻了多回,每回他都要伸进去搅和,汲取她的津液。 在男子眼里,她的唇瓣如一朵娇嫩的樱花,煞是好看。他乃高洁之士,于月下喝点茶水,吃点花儿不为过。 回回吻她的唇儿,他都意乱情迷。小娘子香香的,甜津津的。 他早已发现,若她睡了,戏弄她一番,她还会像个小娃娃一样,梦里会流口水。 她生得艳,如同那些无意识的鲜花。但也许那些死物不同,她是鲜活的,会笑会闹,会娇娇柔柔唤他夫君。 白日里明棣说她腿儿细,实则不然,小娘子娇柔,她的身子早已长好了,哪儿细哪儿肥,一目了然。看不见的地方,自有修长而带着凉意的玉指一寸一寸丈量。 兰姝怕痒,玉肢被他撑了撑,又经他玉指抚弄,给她带来一阵颤意。 “夫君,别,好痒。” “哪儿痒?是这儿,还是这?” 不等她回答,他又抵着她的唇儿细细舔,分不清那些是他的唾液,哪些又是小娘子唇里的水,只是他能咽下她的汁儿,他却舍不得喂她吃些自己的。 [1]摘自老子《道德经》 [2]摘自《庄子语录》 [3]摘自沈采《千金记》 [4]摘自白居易《长恨歌》 第114章 蛇在哪,蛇进来了…… 萧宛珠见儿子迫不及待地将人要走, 忍不住笑声连连,就是不知明日那小娘子会同他如何闹事。 “阿珠,让二哥和你睡, 方便照顾你。” “哼。”美艳不可方物的妇人朝他冷哼一声, 往内殿走了去。 “阿珠, 二哥扶着你。”宗帝挥退宫人, 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搀扶,唯恐她摔了。 “不是叫你今晚别宿在未央殿吗?” “阿珠, 旁人都走了, 你也不想同我睡觉吗?” 与萧宛珠的年轻貌美不同,即便这位中年男子保养尚好, 但他发间依旧可见银丝。 “多大人了,还跟小辈计较?” “阿珠冤枉我。”他语气可怜,仿佛真是女子无事生事。 “你今日可是吓着我儿媳妇了。” 若是小娘子亲临现场, 必定会瞪大双眼。原来她温柔体贴的阿娘, 私底下竟是个冷艳的大美人。 此刻她神情微冷, 口中也毫不客气地指责身边的九五之尊。偏生这男人还吃这一套,被她吃得死死的,唯恐她郁结于心。 “阿珠,你可怜可怜二哥。”九五之尊在她面前神情卑微,握着她娇软的柔荑讨好她。 “臣妾困了, 若是陛下睡不着,大可去找旁的姐妹聊天吃酒。” “阿珠, 二哥只要你……” 不同于未央殿的剑拔弩张,久未住人的明昭宫却进了蛇。 “夫君,有蛇,蛇……” “蛇在哪, 宝宝?”他声音闷哑,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缝儿说话。 兰姝慌张无措,那湿腻而薄凉的触感,在她身上上游移,分明是蛇! “蛇在我腿上,在爬,夫君,呜呜,朝朝怕。”小娘子心跳骤然加速,她不知,好端端的宫殿怎会有蛇进来! “夫君,蛇进来了,朝朝怕,不要蛇。” 但那蛇又非她所饲养,岂会听她指令? 见她身子紧绷,水儿都不淌了,明棣心中不快,他还未吃够,“朝朝,没有蛇,你看错了。” “夫君骗人,分明有。”她哭得梨花带雨,摇着脑袋,就是不听旁人的解释。 “你自己摸摸,哪里有蛇,蛇在哪里?” 小娘子眼盲心盲,此刻她如盲人摸象,她先是试探性地沿着自己的纤细腿儿游移,而后停滞几息,见确实没有蛇,又挪了挪,一寸一寸细细探索,唯恐那蛇藏匿于隐蔽之处。 可那感觉很怪异,她忍不住摁了几下,身子却颤了颤,如一颗颗白玉棋的足趾也随之酥酥麻麻的。 “夫君,朝朝摸不到,你帮朝朝。” 房里未点灯,兰姝想起话本子里说,习武之人眼明心亮,便撒娇着求一求他,想让他给仔细瞧瞧。 他的确看得仔细,瞧得一清二楚。 明棣呼吸有些急促,他面热,仰着头缓了缓,须臾之间,他伸手按住小娘子的柔荑,“嗯,哥哥帮你看。” 稚子初学写字,常常被大人握着手动笔。 男子不比她大几岁,此刻却俨然长辈作态,捉住她软软的指尖,捻着她,在她怀疑的每一处细细寻找女郎口中的蛇。 她手指纤细,比之男子,又软又小,他爱极。 但毫无疑问,无论她是什么模样,他都心悦她,她的存在,极大地取悦了男子。 “朝朝,摸到蛇了吗?” 他挨着她说话,兰姝感觉有些热,正想缓缓,可却察觉异状。 她先是一惊,正要跟他倾诉,可渐渐地,她突然明白,那不是蛇。 “夫君,原来是你在亲朝朝。”她不再紧张,身子也软了下来。 夜里没人伺候,明昭宫没能及时置上冰鉴,黑暗中男子喘息渐渐粗重,他热,想喝水。 “夫君?” 兰姝不高兴,那人只顾着索吻,她百无聊赖,捧着他的脑袋,像摸小狗那样,轻抚他乌发。 兰姝与他亲近多回,她喜欢摸他滑顺的头发。可惜她不会绾发,如若不然,她也想给他梳一回,就像幼时她给威武大将军梳毛一样。她的那只狗被她养的一身好皮毛,摸起来趁手,油光水亮。 蓦地,她感觉唇峰被他用手指捻了捻,“朝朝,喜欢被哥哥舔吗?” 兰姝点点头,“喜欢,朝朝喜欢。” 她虽不知道这是哪儿,但房里唯她二人,不同于在马车,不同于白日里在宫女眼皮子底下行事,她可以肆意地将她的喜欢,将她那藏不住的畅意告诉他。 明棣心想,她的确是喜欢的,若不喜欢,又何必紧紧抱着他,还被他吃了那么多玉津。 只是她不乖,竟又与那奸夫勾搭在一起。他一想到若是旁人将她绽放的模样瞧了去,他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意。 “朝朝,吃下去。” 他双眼一热,目睹那颗水灵的葡萄被一点点挤入唇缝。 “夫君,好凉……”兰姝被他吻得七荤八素,他的灵根火热,女郎身子畅快淋漓。可他却突然停了动作,下了榻不管她,回来之后不由分说地将一颗圆润的珠子塞入她的唇口。 “夫君,朝朝不吃。”她昏时被喂过好几样,她不饿。 “不怕,只是一颗葡萄,朝朝不是很喜欢吃葡萄吗?” 男子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兰姝却觉得恐怖如斯。她是喜欢吃葡萄,可…… “既然朝朝不爱吃,那哥哥替朝朝吃一吃。” 他特地挑了一枚新鲜的,上面还泛着水汽,翠绿的果肉,裹满晶莹剔透的水,没入小娘子的口腔。 明棣倒不爱吃些甜滋滋的水果,但经小娘子一泡,他反而生出几分势在必行的目光。 小娘子一听这话,她有些眩晕。而男子不断用舌尖捻着戏弄她口腔那颗葡萄,他的动作谈不上温柔,反而有些粗鲁,时不时用牙咬扯,亦或是勾弄。 被他作弄的小娘子感触颇深,她此刻才明白,他分明不是想吃那葡萄,而是要折磨她如樱的唇。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14节 兰姝抬腿想踹他,然因她的动作,那死物却不受控制。 “夫君,疼,朝朝疼。”她僵着身子举着腿不知所措。 葡萄很新鲜,可她不想再吃。 “哥哥,朝朝疼,不想吃葡萄了。” 室内悄然无声,她没经过那些事,明棣心中纠结,他剑眉皱了皱,着实拿不定主意。 她躺着,他坐着,两人面色潮红,当他俩四目相对时,他心里那些郁结倏然迎刃而解。 是了,她本该是自己的小狐,便是入了又如何? 往常他只吻一吻她,他自认为将那些难以言表的欢喜控制得很好。 可如今因为一个果儿,倒让他终是下了决心。 “朝朝,忍着点。” 兰姝心道,的确有些痛,那葡萄卡着不上不下,噎人,堵得慌。 凭着稀薄的月色,兰姝目睹他褪下衣袍。她这会才发现,原来之前衣衫不整的只有她一人,作弄她的这人却衣冠完好。她暂时性地忘却了不适,只一心注视他脱衣。 “哥哥,你真好看。” 男子闻言,动作一滞,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语。 兰姝却被他勾得起了贼心,她艺高人胆大,索性坐起身与他面对面。女郎先是紧张兮兮对上他凉薄的眼神,但她早已与他亲密无间,她给自己打打气,正色道:“既然哥哥手伤了,那朝朝给你脱。” 分明是她起了色心,偏偏她色心色胆俱备,还非得给他安个无厘头的借口。 他唇角轻勾,讥讽道:“朝朝就这么迫不及待?” “嗯嗯,夜里睡觉,要褪下衣物才行。” 满京城哪位郎君睡觉,安寝时需褪寝衣?果真是只小坏狐,不过他挺受用就是了。 女郎颤着指尖,胡乱往他寝衣上探索,一直伸到腰间,她瞪大双目,“大蛇蛇。” “夫君,有蛇。”她重复着,唯恐男子充耳不闻。 “在哪?”她的反应太甚,倒显得明棣语气淡然。 “这儿。夫君,这是你养的宠物蛇吗?” “夫君,它滑滑的,好可爱……” 小娘子幼时只养过狗,狗是毛茸茸的,蛇没有皮毛,是滑溜溜的。 “朝朝,莫非见过旁的蛇。”如若不曾对比过,如何知晓? 女郎只顾着好玩,见她垂眸不语,他深呼吸一口气,强压内心的躁动。 “夫君,你弄疼我了。” 明棣死死握住她的手,盛怒之下的他暴露本性,他不知怜惜,粗鲁地将女郎按住。 痛感顿生,不单单是他,兰姝也不好受,她不明白明棣为何近日总是阴晴不定。 他近来时好时坏,她委实琢磨不透,且他的眼中时常覆上一层寒霜,可她又不曾做坏事惹恼他。 他扣着兰姝的香肩,快意恩仇,他心里痛,神情却不见得。 兰姝喜欢他身上的松墨香,见她丝毫不抗拒自己,他心里的那些不爽,终究被慢慢抚平。 清风拂过,置在桌上的茶水被掀起微微涟漪。他口渴,狠狠灌茶,只是稍有不慎,那溺毙却令他脑袋充血,脖颈青筋暴起,险些令他窒息。 他为人十八载,此刻爱恨交织,得亏小娘子没有抬眸看他,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吓哭去。 兰姝无意的亲吻,他手中攥着的小衣才皱成一团,分不清上面绣的是什么花。 他急急忙忙松开她退后,但他全身脱力,他已控制不住,他松开小衣,随便抓上一旁的被衾。 直至十息过后,他的呼吸才平缓下来,眼神也逐渐清明。可只一眼,他脑袋再次发胀发痛,身上的肌肉也渐渐紧缩、充血。 “夫君,有点腥,不好吃。” 月光下的小人儿神情懵懂,她似懂非懂,好奇地将下巴和脖颈上的污浊和汗渍刮下,置在鼻尖嗅了嗅。 兰姝并未责怪他的莽撞,即便他动作略显粗鲁,可她却没记在心里。她只一心询问男子,还将自己对那物的直观感受告知他。 男子凸起的喉结滚动,沙哑道:“朝朝,这里还有。” 第115章 壮阳药 小娘子只顾着看下巴和她纤弱的脖子, 她未曾注意到,那晃眼的嫩白上更是布满浓白的污浊。 经这位玉人提醒她之后,兰姝垂眸往下看, 她面色一热, 果然, 小衣上的那抹樱花被濡湿, 上面挂着不规则的水液。 “哥哥,你把朝朝弄脏了。” “嗯。” 小娘子声音娇软, 且他俩都出了一身薄汗, 就连语气都带着热意。 兰姝多愁善感,她注意到自己唤他哥哥, 他都没有反驳。这人分明之前一直缠着她,要她唤夫君。 于是她抬眸窥伺,瞧见男子神情舒畅, 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好半晌, 她眨了眨眼睛, 心里觉得奇怪,她从未见他这副模样。但她想,他应当很高兴。 “子璋哥哥。”兰姝依恋地扑向他怀中。 他的臂膀有力,箍着她的身子,显得她身形更加娇小。 屋子的窗户紧闭, 她畏热,这会却起了坏心, 将身上那些浊污偷偷蹭到了他身上。 果不其然,那人只伸手环住小娘子,并未责怪她。 可他如何不知?见他无异状后,这小狐狸眉眼弯弯, 正窃笑着呢。 “殿下,土方去驿馆蹲守了半夜,南蛮公主的确还活着,并无异常。” 将小娘子哄睡之后,外边的敲窗声如期而至。桑度在外等了许久,见里边没声音后他才吐掉口中叼着的杂草。 好半晌,里面的人推开窗,冷月清辉,夜色静美,屋外的银光撒在男子立体的五官上,显得他更为清冷,此刻当真如同不食烟火气息的世外高人。 “你说,娥娜会不会有双生姊妹?” 桑度闻言,神色一惊,他拱手道:“属下不知。” “上回在公主府,她与晋王打闹一场,竟还不敌那个窝囊废。” 屋外一身黑衣的侍卫再次震惊,“殿下,属下早前听闻南蛮的女将军英姿飒爽,实乃巾帼,就连对战徐世子也不遑多让。” 是了,若是连晋王都打不过,如何能让徐青章苦苦作战多年?即便大铎兵强马壮,南蛮也撑了好几年。 “父皇之前让徐青章去接应南蛮使臣,原就存着试探的心思。但既是连他都没有异议的话,想来那人一定十分了解她的习性。” “属下这就去查。” “不急,先吩咐人搬两个冰鉴过来。”撂完这句话,那玉人往回走,不再搭理他。 桑度眼睫低垂,不敢往里边窥视,应声之后,行礼离去了。 小娘子后半夜无梦,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她像往常那样伸伸腿儿,伸展身子,却不想一巴掌摸上热乎乎的胸膛。 宽肩窄腰,身侧之人不止面容俊美,肌肉也紧实,精瘦且健壮,腹部的线条纹理异常迷人,馋得小娘子两眼放精光。 “朝朝,你还要摸多久?” 他若是寺庙里清修的和尚,这小狐狸便是来吸他阳气,勾他魂魄的狐狸精。 兰姝悻悻然,她不敢再看他,敷衍道:“就快好了。” 小娘子只顾着忙活手里的活,就连应付他的语气都淡淡的。 “朝朝,不是这样的。” 良久,小娘子心中不快,抚弄的动作越发粗鲁,即便男子并未抗拒任何、惹她不畅。 “是这样。”他包着她的小手,教了她一次又一次。 “嗯嗯,朝朝会了。”不过几息,兰姝便甩开他的钳制。她会了,她要自己玩。 搁置一夜的茶水,被泡久了,诚然已变成一壶浓茶。这茶非贡茶,是他从南边带回来的。里边放了海盐,入口微咸,咂咂舌,少顷,又存着少许回甘。 “昭王殿下,宛贵妃娘娘有请。” 萧映雪颔首低眉,扯着嗓子往内殿唤了一声。 但无疑,并没有人回应她,即便她心知肚明,里面有人,还不止一个。 好半晌,内殿传出若有若无的欢声笑语和女郎的求饶声。 “哈哈,哥哥不要再亲了,哈,朝朝错了。” “夫君,朝朝错了,你疼疼朝朝。” “夫君,子璋哥哥,哥哥……”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也愈发娇软,如兰姝的身子一般,软烂成泥。 候在外边的萧姑姑充耳不闻,此刻的她仿佛一尊雕像一样静止不动。她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去,只安静地垂眸候着。 约莫两盏茶后,两人才收拾妥当走出来。 好一对檀郎谢女,兰姝今日着一身粉色襦裙,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和玉腰奴,经阳光一照,竟折射出光亮,煞是耀眼。 她头戴一顶精致小巧的芙蓉冠,脖颈上依旧套着宛贵妃赐她的凤凰项圈,配上两侧的红琉璃掩鬓和额间的花钿,既不失端庄,又有小女儿家的俏皮。 自然,无论是发饰,还是衣裳,皆由昭王府所备。但兰姝却以为是宛贵妃给她准备的,心里也不由得越发感激她。 若她知晓真相,怕是又要和这位玉人闹上一闹,昨日还骗她说没有小衣,分明是胡扯的。 “哥哥,朝朝能走,脚不疼了。” 小娘子脸皮薄,见外面恭恭敬敬候的三三两两,她的芙蓉面上立时泛起红云。 岂料男子听后,并未放下她,众目睽睽之下,他反而故作姿态,将她又搂紧了些。 明棣以前目不斜视,从不肯赏脸看萧映雪一眼,但他今日路过她时,冷冷朝她瞥去,“萧姑姑,有劳前面带路。” 谁人不知,圣上第三子长得一副好相貌?他仪表堂堂,谈吐文雅,宗帝刚登基时,旁人无一不羡慕分配到明昭宫的宫人。只是好景不长,不过几日,众人就已知晓,这位玉面郎君竟是个不好女色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15节 入宫为婢者,自然绝非无盐之女,就算不曾生得花容月貌,端的也是小家碧玉之态。 可纵是如此,这位玉人都不曾施舍一个眼神。 众人皆惊,明棣竟同她们说话了。 就连萧映雪也心生欢喜,她比明棣年长几岁,虽然每回他都不愿同她说话,但他年少之时就隐隐可见日后的不俗。且无论是他,亦或是宗帝,她都心悦…… 兰姝在宫宴上露过脸,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即便知晓她有婚约在身,她们也不敢多言半句,皇宫里边,最不缺的便是死人。 同小娘子的羞赧一样,那几位宫人也面红耳赤,受宠若惊,往日里她们何曾被明棣使唤过? 兰姝以为他抱着自己走一路,定是又要作弄她,她不由自主埋下了头,小手扒着他不敢乱动。 一路走来她紧张兮兮,面上也有些热意,唯恐这人当着旁人的面,对她再使坏。 “朝朝,到了。” 幸而路上他安分守己,没有戏弄她。兰姝呼了一口气,可就在她落地前一息,拖着她后窍的手掌动了动,那股颤意让她直达心灵。 她又羞又怒,娇嗔着跺跺脚,小跑着往未央殿去了。 “阿娘,子璋哥哥欺负人。” 宛贵妃挺着肚子正在琉璃花房浇花,澄净的雨露灌入根茎,而那小黄花的叶片嫩绿,显然被浇灌得很好。 “阿娘,您快歇歇。” 兰姝扶着她坐下,俨然将自己当成这座宫殿的小主人。 她步子迈得小,明棣不一会儿就赶了上来,小娘子将脸撇向一边,不愿看他。 萧宛珠难得见儿子吃瘪,她憋着笑,“囡囡,昨夜睡得可好?” “阿娘,阿娘……”白皙的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说好同她睡的,可夜里醒来,身侧却是她的亲子,她如何不羞! “好了不逗你了,赶明儿叫圣上给你们赐婚,阿娘指不定明年就能抱孙子,到时候两个稚子一起养。阿娘是过来人,凡事都能帮衬囡囡。” 兰姝不料,她竟说得如此直白,她心口乱跳,脑袋也晕晕沉沉的,“阿娘,囡囡头晕。” 明棣好歹是他所出,如何不知她脾性?他对此深有体会,他母妃高兴之余,就爱戏弄人。 “囡囡身形窈窕,平日里可要多用些,到时生产也能使些力气。” 宛贵妃见她四肢纤细,正打算教导她一番,却不想被明棣打断,“母妃,她还未用早膳。” 小娘子的肚子适时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阿娘……” 她失礼了,眼睫微湿,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来人,传膳,拣些小姑娘爱吃的,要快。” 待她吩咐完宫人,转头又宽慰道:“无妨,阿娘也有些饿了。有孕之人会饿的快些。旁人一日三顿,阿娘每日要吃好几次呢。御膳房近日新做了菜式,囡囡待会看看喜欢吃什么。” 兰姝如何不知,宛贵妃是在安抚她。殿内人不少,她娇娇怯怯依偎着不敢多言。除他们三人外,候在不远处的宫婢就有近十来个。 萧宛珠原也不喜欢这么多人伺候,无奈拗不过宗帝,一把年纪了还如毛头小子那般,生怕她有个闪失。 她听儿子说他俩还未用膳,心如明镜。心道这俩小年轻,夜里定是闹了半宿。 “子璋,你注意些,别让我们囡囡累着了。” 她唯恐被她叮嘱的那位郎君不懂分寸,又清清嗓子继续说:“母妃这里还有些药……” “母妃,您还是给父皇留着用吧。”男子语气强硬,拒绝妇人的好意。 她努努嘴,白了他一眼。 “阿娘,是什么药,子璋哥哥病了吗?” 小娘子不懂他们母子之间的暗涌,但是药三分毒,药汁入口,又苦又涩。倘若世上没有病痛,怕是没人愿意喝那玩意。 如此想着,她便紧张兮兮将目光徘徊于他俩之间。又颤颤地捻了捻衣角,唯恐她的心上人患上无法医治的疾病。 “囡囡,你真可爱。” 宛贵妃性情大发,丝毫不顾她儿子的眼神,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娘子玉雪可爱,讨喜得很呢! 第116章 花蕊艳 “你子璋哥哥好着呢, 赶明儿让我们朝朝生十个八个孩子,儿女成群,争着抢着唤囡囡。” “母妃……”, 见她越说越没谱, 明棣摇摇头, 他着实无语。 “好了不逗你俩了, 哈哈。” “阿娘,小猪崽才会有那么多。”小娘子娇娇柔柔嘀咕了一声。 小猪崽闹腾得很, 她幼时好奇, 偷了一只把玩,结果那猪放声嚎叫, 她被吓坏了,连忙放下它跑远了,她才不要小猪崽! 她娘去得早, 家里人又不曾教过她什么, 只在看话本的时候有个模糊概念, 知晓妇人能生孩子。 但上回夜里经他教学之后,她又结合昨晚的荒唐,终是明了,一颗葡萄都能那么疼,更别说那么大的小宝宝了! 上回明棣跟她说, 小宝宝是住在胞宫里的,而生产之时却要从她体内排出, 那自然是疼的,那么大,如何不疼呢? 兰姝偷偷摸摸瞧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灼灼, 又撅着小嘴冷哼一声。 被她翻白眼的男子无奈地看看自己白皙指骨,他心中哂笑,昨晚多亏他手指修长,否则又如何将那葡萄一点点掏出?但他似乎也忘了。葡萄事端的起因还是源于他的坏心眼。 宫人上菜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席面上就摆满了好几个银光闪闪的盘子。 原是宗帝怕宛贵妃发生意外,便将她宫中所用器皿尽数置换成银制的。 “囡囡,来,多吃点。” 长辈赐,不可辞。宛贵妃殷勤地给她布菜,很快,兰姝的碗中就堆得像小山一样。 小娘子怕扰了她的兴致,便没有出声拒绝。 只是在她给自己夹了一小块芹菜后,小娘子偷偷摸摸将那块翠青的蔬菜夹到了男子碗中。 明棣提筷,面无表情将它放入口中咀嚼。 “子璋,你不是不吃芹菜吗?”萧宛珠诧异道。 兰姝闻言,朝那玉人看了过去。 “嗯,偶尔吃吃。”频繁程度大概就是兰姝夹的他才吃。 “囡囡,你子璋哥哥打小就挑食。以前还在王府时,什么牛乳,芹菜,花生,他都不吃。就连少时和徐老国公出行,在外风餐露宿,他宁愿饿着,都不啃干巴巴的饼子。子不教,父之过。[1]徐老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回京后他又来宗王府把圣上教训了一顿。” “后来呢,哥哥现在还挑食吗?” “怎么会,他啊,跟他父皇一样,在有些事上最是固执。” 明棣被揭短,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意小娘子对他看法。 他有意无意将目光往兰姝身上瞥,但她脸上除了狐疑就是不解。宛贵妃口中说的这几样,她都见他吃过。若非萧宛珠是他生母,她真想反驳她口中之言。 兰姝腹内空空,不由得多吃了些。只是她却觉得御膳房的手艺不过尔尔,还没有昭王府的可口。 两人用过膳后与宛贵妃辞行,行至途中,小娘子一拍脑袋,“哥哥,我忘记问阿娘了。” “何事?” “昨日在程家,我得了那个花主的名头,是不是要面圣?” “嗯,历年都是绕城一圈,而后进宫拜见天子。”紧接着他继续问,“朝朝想要什么赏赐?” 兰姝靠在他身上,脸上热热的,她搂紧了男子的劲腰,“朝朝听人说,往年都是赐婚的。” 正当他俩就成婚的话题展开讨论时,马车外响起侍卫的声音,“殿下,安和公主在外面,似乎在教训端安公主。” 听到两个公主的名号,兰姝心中还是震惊了几番,原来皇家和平常人家没什么不同,公主与公主之间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 果然,待马车行近时,安和训人的声音句句入耳。 “端安,你头上这宝珠,想必是母妃不要的玩意。司饰司的手艺不错,将这残次品的华美也能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如你,端安……” 她身后的侍女侧耳小声说了几句,安和回头,果然瞧见明棣的马车停在一旁。 “皇兄,你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少女声线轻柔,丝毫不见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姝儿,你也在呀。” 安和自顾自地上了马车,“皇兄,还是你这舒服,站在外面许久,热死我了。” 兰姝见她变脸太快,一时之间被她震慑住了。还是明棣轻轻摩挲她的后背,她才回神,想起自己还依偎在他怀中。 他俩坐姿在旁人眼里,甚是暧昧,安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好嫂嫂,多日不见,你竟出落的愈发妖娆。想必是被我皇兄滋润过几番,是吗?” 在长辈面前,兰姝或许有些拘谨。她和安和虽算不上是推心置腹的知心好友,但也认识良久。故而她此刻被笑话,也不曾从男子怀中出去。 “阿柔嫉妒我。” “哼,姝儿,既然你将我皇兄迷了去,不如就将你未婚夫送给我。也好让我不再羡慕你,如何?” 兰姝这才想起来,她早前听闻,安和爱慕徐青章多年。 思及此,她感到有些不快,感觉像是自己的糖葫芦被觊觎了。 而搂着她的男子明显感到她心情低落,他锐利的眼神越发冷冽,随后无声地挺了挺。 “哥哥。” 小娘子惊呼一声,她怕极。早晨在宫女身后被作弄,现在还当着他亲妹妹的面…… 可巧,对面的女郎没看出异常,关切道:“姝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太热了?皇兄你别抱着她了,她都流汗了,让她自己坐。” 安和手劲不小,她拉扯兰姝,想让她下来。可也因她的摆动,让兰姝底下被狠狠磨蹭着。 偏偏这玉面郎君还跟没事人一样,他神情坦然,仿佛丝毫没受其影响。 “阿柔,我,我要哥哥抱着。”兰姝被抓着手腕拉扯,她急急忙忙拒绝安和。 安和瞧他俩如漆似胶的模样,霎时,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皇兄,你真是的,不理你们俩了。” 安和娇怯地看向他俩,毫不留情地抱怨一声,快速提着裙摆出了马车。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16节 “哥哥,阿柔走了。” “嗯,不管她,你管管我,朝朝。”男子声音隐忍,耳鬓厮磨,他凑到兰姝耳后,朝她吹了一口热气。 小娘子不偏不倚,正正好被他抱在腿上,毫不防备地经他一吹,她身子软了下来。她本想伸手推开他,转头却看见他柔和的目光,她拒绝不了…… “朝朝腿儿被蚊子咬了,哥哥,你帮朝朝看看。”语罢,她慌得不行,不敢抬眸与他对视。 “好。”男子喉结滚动,捧着她,眼神迷离地吻上娇嫩的两张唇瓣。 桃容粉,花蕊艳,羞羞怯怯惹人怜。 夜里的明昭宫,一声高过一声,而白日里的马车,却不见高声语。 小娘子身子软烂成泥,下马车时,只将脑袋缩在男子怀中。自然,她没有瞧见对面街上那高大而孤零零的身影。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直至那白衣男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小瓷才上前与兰姝交谈。 两人小别一天,见到彼此都喜上眉梢。 “我没事,你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奴婢一切都好,就是心系小姐。” 小瓷抹抹泪继续说:“小姐,昨日您昏过去后,奴婢和徐世子去了大理寺。只是没想到,待奴婢一回来,您竟然不见了,奴婢急得团团转,生怕您有个闪失。” “嗯,子璋哥哥带我去看阿娘了,桑度没同你说吗?” 听闻兰姝提及桑度,小瓷面上立时煞白,她嘴皮子嗫嚅了几下,而后垂眸不语,显然有心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小姐,您可还记得崔小姐?” “上回我好像看见她了,可她不是和她夫君去衡州成婚了吗?” 小丫鬟苦笑一声,“她有身孕了。” “啊?那她是回京城探亲的吗?”衡州离京城不近,快马加鞭也要好几日。兰姝见她神情古怪,委实不明所以。 “她的孩子,是桑度的。” 小瓷面容苍白,像失了魂一样。兰姝先是心神一震,眼睛瞪得溜圆,然后马上将她抱入怀中。 “小姐,我好痛。” 她不想哭的,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她没落过一滴眼泪。可今日被兰姝一安抚,她就忍不住掉泪珠。 “小姐,我和他没有可能了,小姐,我好难过。” 她哽咽,喉间发胀发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兰姝被她吓得六神无主,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学着她娘亲幼时哄她睡觉那般,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等哭声渐渐停了,兰姝瞧她情绪稍微稳定一点,她才试探性开口,“是他同你说的吗?” 她吸吸鼻子,打起精神向她解释:“不是,奴婢去大理寺时,碰巧听见几个狱卒在谈论他,和崔小姐。”她顿了顿,又继续说:“他们说,前些日子桑度带她来报案,说是崔小姐那夫君将她的嫁妆尽数花完,最后还把她卖去了花楼。之后被桑度所救,而她夫君也与她和离……” 兰姝拿不定主意,她今日倒是见到了那侍卫,可他神情无异,着实看不出什么。 但她一时半会也没法向婢女保证什么,“我去昭王府问问。” “不用了,小姐。奴婢与他,没有缘分。” 她神情戚戚,失了之前见兰姝的欢喜。 “小姐,奴婢去给您泡茶,昨日奴婢跟徐世子提了一嘴,方才他送来了新的茶。” “章哥哥来过了吗?”兰姝狐疑地看向她。 “嗯,世子爷刚走,就在您和,您刚回来的不久前。” [1]摘自王应麟《三字经》 第117章 吻颈鸳鸯 闻及未婚夫的名讳, 兰姝心里很是复杂,她百感交集,终是叹了一声。 闻君有两意, 明棣之前冷冷地质问她, 是否存着双夫的心思, 她当时怎么说的?她只一个劲求饶, 哪里容她有半点思考的余地? 现在细细想来,她本就没想过那些事, 又如何会有那样的心思? 她未婚夫很好, 自然,那玉人也很好。 常言道, 伤春悲秋,如今正值夏季,她却徒生万般无奈。 小娘子眼眸澄净, 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盛开的花儿发呆。 “小姐, 无论日后谁当姑爷, 小瓷都会以您为先的。” 美人郁郁寡欢,小慈见她望着窗外出神,她小心翼翼开口宽慰。 兰姝却没有因此开心,小丫鬟是奴,她是主,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以自己为重,委实算的上是一位忠仆。 两人地位并不对等, 无论她做的对与错,丫鬟都会帮亲不帮理,是以她无法对她诉说那些难以描述的苦闷。 况且她感到很孤独,她已来京城好几个月, 显然,并未交上好友。唯一的好朋友还是林书嫣,但她日日为了店铺忙碌,兰姝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而林书嫣那边还有谢某人,她不想见他…… “对了,小姐,昨日回来得匆忙,奴婢在路上捡到了这个。”小瓷一边说,一边从荷包里掏出一方手帕。 兰姝脸一热,原以为是她不小心掉的,可当婢女展开那方帕子后,她也见到了它的真面目。 帕子是暖色绸缎做的,定不是丫鬟小厮所用。上边绣着一对吻颈鸳鸯,旁边还绣了一个小小的煜字。 “小姐,奴婢昨日并未听见有人丢了手帕,但上面的茉莉香,奴婢却觉得熟悉。” 女郎爱娇,所用之香大都不尽相同,闻香识美人也是自古以来流传的佳话。 “嗯,这好像是程娴萍的?” 那帕子展开后,空气中散发着淡淡香氛,兰姝立时认出了帕子主人。 主仆两人陷入沉默,只因她们身边,名字里带煜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徐青章的大哥,徐煜。 “小瓷,帕子的事,你告诉了他吗?”那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没有,奴婢想着,此事有关女郎的清誉,昨日奴婢捡了之后就收起来了,没有告诉旁人。” 这事与徐家有关,兰姝没有玩味之情。只是她想不到,怎么程娴萍倒暗暗喜欢上徐煜了?徐家不同皇家结亲,但更不可能娶程家女,两家可是宿敌。 “小瓷,你说,徐煜他知道有人喜欢他吗?” 兰姝百无聊赖揪着新鲜莲子把玩,莲蓬上泛着水汽,是今日昭王府送来的,一同送来的还有几支荷叶和莲花。 她去了两回昭王府,倒是不知里面种了莲花。相比之下,凌宅小之又小,没有那么大的池塘给她种荷花。 小瓷摇摇头,紧接着又问她,“小姐,您还记得徐世子房里那个嚣张的丫鬟吗?” “唔,爱穿红戴绿的那个?” “对,她叫秋白。”小丫鬟知道她家小姐最不耐烦记人名讳了。 见兰姝眼前一亮,终是想起来那人,她又接着说:“她和秋露一同进的望青居,原是老太太在世时给徐世子的通房丫鬟。秋白长得好,见秋露老实巴交,常常把活儿丢给她干。但望青居的活计本来就少,她不用干活,一来二去,就和徐家大少爷勾搭上了。奴婢听孙婆子说,她前几日小产了,是个女儿,长得皱皱巴巴的。那孩子不足月,瘦得跟猴儿似的。” “原来如此,她居然做徐煜的小妾去了?难怪在章哥哥那里,许久未见她的身影了。” “奴婢还听说,这是徐大少爷第一个孩子,他房中虽有几位美妾,但他似乎很少去。哦,对了,那几位都是他的表妹,是林夫人的亲戚。” 徐家二房的事,她一概不知,若非丫鬟提起,她怕是忘了徐青章还有一位大哥。 她将抠出的莲子把玩,兰姝突然嘴馋,白皙的手指捏着一颗颗圆润莲子放入嘴里咀嚼,活像只小松鼠。 “小瓷,你也吃,好甜。” 兰姝嬉笑着给她塞了好几粒,两人今日吃个新鲜。红莲在外边就听见她俩的欢声笑语,她候在外面毕恭毕敬道:“小姐,程家来人了。” “程家?”兰姝掀开珠帘,满是不解地看向一旁的丫鬟。 “是,来的是程家的戚夫人和程九小姐。” 程娴萍行九出生,戚氏却是程五爷的夫人,她俩一道前来,怎么看都透露着古怪。 “她们现下在祖母那边吗?” “戚夫人是带了半马车的礼品,她去老夫人那边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程九小姐还在老太太那里。” 兰姝闻言,和小瓷对视一眼,又往她身上荷包看去。倘若她没猜错的话,那帕子的主人过来寻失物了。 “凌姐姐。” 兰姝正欲带着婢女前往凌霄堂,岂料刚出院子就看见那娇俏少女挥挥手示意,朝她迈步过来。 “凌姐姐,听闻昨日你遭贼人袭击,我五伯母今日特地过来赔礼请罪。凌姐姐,你可还好,有没有伤着哪?” 她未近身,兰姝远远地就嗅到了淡淡的茉莉香。 程娴萍一口一个凌姐姐,挽着小娘子殷勤至极,反而显得兰姝眉眼淡淡,幽深莫测,瞧不出情绪。 不知为何,兰姝并不愿意请她入房,只带着她在兰芝阁的外院坐下。 外院搭了葡萄架,粗壮的葡萄藤爬满了竹架,长势非常喜人,上面还挂着一串串青涩的果,尚未成熟便已能闻到淡淡果香。 兰姝面上一热,不由得又忆起昨晚那颗水灵的葡萄。 郎君声音清润,她垫着清凉的玉枕,腿儿却也覆上一层凉意。 那玉人说,葡萄多汁,甜津津,好吃极了。 想到那粗粝的灵舌划过,兰姝忍不住身子一颤,险些于人前失态。 都怪他! “凌姐姐,你身子不适吗?” 问话女郎面上的关心不假,眼中满是担忧。兰姝却轻轻甩开她的手,她撑着葡萄架,“无妨,我有些畏热。” 今日还未到午时,天上的日光并不毒辣,她一身行头都是好料子,透气舒适,着实看不出半点热意。 但她脸上的确红通通的,眼里也没往日清明,程娴萍没有怀疑她,关切道:“凌姐姐,我扶着你去石凳上坐会吧。” 玉人今日既赠粉荷又送宝衣,兰姝身上这套冰肌绸缎,穿在身上凉爽舒适,自是没半点不妥,她缓了缓,也将心中那些躁意压下。 程娴萍拉着她扯东扯西,好似两人当真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程小姐,我的婢女昨日拾到一个荷包,不知是宴会上哪位小姐的私物。昨日我出了事,她心系我,便忘了询问。想来荷包的主人定是心急,如此,可否将此物交与你,到时若是失主来寻,也好有个问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17节 兰姝性子直,她不想与她再虚与委蛇,若要她说,想要帕子,直接问她便好! 丫鬟适时解下荷包递给她,那荷包上面倒不曾绣什么花花草草,只是下人所用的粗布缝制。程娴萍接过后不曾打开,荷包轻盈,她只捻了捻,指腹往上面磨了磨,便收了起来。 “凌姐姐,你我果真有缘。此物应当是我一位朋友的,她珍惜多年,若是知晓丢了,指不定得急成啥样。幸而多亏你,她才有机会寻回此物。” 兰姝观察细致,她目睹程娴萍接过荷包时,眼中似乎松了一口气。自己和小瓷果然没猜错,这物定是她的。 她性子好,也乐意同她打哑谜。 “凌姐姐,你的皮肤真好,夜里可是用了什么香脂?” 帕子也给了,她却还拉着兰姝说话。伸手不打笑脸人,[1]程娴萍嫣然一笑,兰姝心下暗自叹气,她总不能直言了当地赶她走。 兴许是她见兰姝兴致缺缺,挨到正午时,她才作出要告别的姿态。 “对了,凌姐姐,昨日在我们家袭击你的那伙人已经捉到了,是北边来的贼人,趁宴会上作乱,不小心被你撞见了,他们正欲杀人灭口,幸好徐世子过来救了你。” 程娴萍依旧笑得开朗,和她不同的是,兰姝却心里一凉,嘴唇干涩,抿成一条直线。 被追杀的恐惧莫过于此,即便劫后余生,可也总觉得心中不安,莫名的心悸让兰姝的面色迅速变得苍白。 “凌姐姐,萍儿就先回去了,你脸色不太好,我伯母送了很多补品,你先吃着,用完了再来程家说一声。” 她欢天喜地同主人告别,即便兰姝当下真有些不适,她却视而不见。 这恐怕就是兰姝不愿与她亲近的缘由之一。她总感觉程娴萍这个人,心机颇深。即便她浅笑嫣然,不曾与任何人红脸。可兰姝感觉她的关心只停留于表面,与这种人,切莫深交。 若是林书嫣见她身子不爽利,定是要好生照料她的,而不是轻飘飘地叫她多吃些灵丹妙药。 “小姐,这凌家果然是小门小户,竟然不请您进去吃一杯茶。哼,奴婢瞧她捂着心口,怕是还在害怕呢。” 程娴萍来时是与戚氏同乘一辆马车,戚氏待不住,几乎是放下礼品就走了,只有她陪着凌老夫人谈笑。她在凌家待了近一个时辰,程家的马夫早已备了别的马车候着她。 “多嘴。凌姐姐她身子弱,想来外边的空气好。”她闭目养神不再多言,没过多久她又接着说:“闷在那种狭小之地,我都憋得慌。” 程家人多,却也是两间五进的院子并在一起。她身为程家女,自然也是以家族为荣的。 “是呢,不是谁都像我们程家这么大的。” [1]摘自《续西游记》 第118章 喜事 自程娴萍离去后, 兰姝回了房,静卧在贵妃榻上,玉体横陈, 静若处子。 丫鬟以为她要小憩, 给她盖上薄毯就准备轻手轻脚出去。 但实则她心里想着事, 她蹙了蹙眉, “小瓷,你昨日和章哥哥去大理寺, 可同他说过里面有一个坐轮椅的?” “奴婢跟世子爷说过, 还告诉他我们听见了程国公的说话声。” 程杰是一家之主,在程家不奇怪, 她们并没有看到是程国公指使人追杀她俩,但就这么草草结案,怎么看都透露着古怪。 “你待会去问问徐管家, 大理寺里面, 有没有程家的人。” 京城关系错综复杂, 而联姻就成了坚不可摧的利益关系。兰姝心想,程杰的小猪崽真多。不过他的嫡子也就一个程十三,其余之人,皆为妾生子。 思及小猪崽,兰姝去找来她的针线, 准备再给宛贵妃肚里的幼子绣些小肚兜。 不同于兰芝阁的宁静安好,徐家那边却是鸡飞狗跳。 “贱人, 就算我爹娘和离,也轮不到你这个贱婢当家做主。” 徐霜霜面目狰狞,没好气地狠狠摔了一套碗筷。 瓷器掷地有声,飞溅的碎片瞬间炸开花, 秦可玉后退几步,宽抚她,“霜霜,何必如此生气,若你不喜后厨备的菜,我再吩咐她们给你做点别的。” 秦可玉面带微笑,丝毫没被徐霜霜可怖的模样震慑住。 徐霜霜岂会不知这人近日的转变?以往她教训秦可玉,她都是怯怯弱弱、伏低做小,跟凌兰姝一个德行。她娘才从家里搬走多久?底下的人见风使舵,竟背地里有隐隐奉她为主母的作态。 这也不怪下人,能在国公府做事的,大多都是家生子,自然,老油条不在少数。 如今徐致就一个平妻,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徐致未将管家的权利交给秦可玉,可她到底有个儿子伴身。不说下面的人,就连二房那几位主子都觉得秦氏被扶正是板上钉钉的事,众人皆以为徐致续娶的可能性偏低。 后厨油水多,那几个婆子早已对秦可玉示好。 这不,她娘还在时,徐霜霜平日里将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如今可没有供她选择的余地。只能是后厨做什么,她便吃什么。若是想点别的,还得另外掏银子。 笑话,她可是徐家的嫡女,有的是银子,但这不是侮辱人吗?有一就有二,如今连她想吃的饭菜都没有,再之后恐怕就要从其他方面入手,诸如衣裳布料、胭脂水粉,更不消说旁的用度。 是可忍,孰不可忍,况且她就没有忍她的打算。她才不会亲自去厨房大闹,没得失了她嫡出的风度。 只是她没料到,秦可玉竟然真存着想当家的心思。 “谁准你直呼我的名讳?要你吩咐,你算什么东西?秦可玉,你就是个奴婢,贱婢,知道吗?” 说完她就冲上前去,扬手准备打她。 “二小姐,妾身知道自己身微言轻。但是二小姐,无论从前我是不是奴婢,如今我都是你的庶母。常言道,长幼尊卑,先长幼,后尊卑。霜霜,不管你认不认我,我都是老爷的人。” 秦可玉在庄子干了二十年农活,她擒住徐霜霜高抬的手,攥紧了她。可也就是她的这一举动,彻底惹毛了这位大小姐。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砸,给我划破这个贱人的脸。” 她可是徐致的女儿,少时还曾被他教过几招防身术。多年前的徐致也没想到,他的女儿竟会将他教的,尽数用在他的女人身上。 徐霜霜右手被钳制,便抬脚踹她。秦可玉一时不察,被她踢翻在地。徐霜霜被逼狠了,不管不顾,又狠狠踩了好几下她的肚子,逼得秦可玉捂着肚子直讨饶。 这位大小姐带了好几个丫鬟婆子过来,她们听了徐霜霜的吩咐之后却站在原地犹豫不决,直至她再次吼叫,她们才动手砸物,将玉琦院砸得稀巴烂。 她自小被宠着,如何受过这种气?不过她也是趁着她父亲不在之时,才过来闹事。 偏生今日徐致回来得早,“都给我住手。” 成年男子的声音雄厚,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徐致大病初愈,面上还带着虚弱之色。看到徐霜霜时,他的心情很复杂。 徐霜霜却以为他是在怜悯他心爱的女人,“爹,如今你是鬼迷心窍了吗?竟要让一个妾室管家。” “老爷,快看看我们夫人吧,夫人她流了好多血。”不等徐致开口,绿裳急忙爬着过去照料秦可玉。 夏裳轻薄,秦可玉身下的鲜血如柱,很快就在她的裙子上显现出来。在场之人除了徐霜霜和她的丫鬟外,都是生产过的妇人,也不知道人群中谁率先喊了一声,“老爷,不得了,夫人这是小产了。” 众人皆是一惊,徐致急忙上前将她抱起,路过呆若木鸡的徐霜霜时,他眉眼如冷霜,“若是她有什么意外,你就随你母亲家去吧。” 若说早前徐致对秦可玉没旁的心思,如今见她又有了身孕,心中也对她多生了些怜悯。他孤苦伶仃半生,却不想,子嗣竟都是她所出。 当初他母亲给他特意挑的几个婢女,如今一看,果真是个好生养的…… “的确是喜脉,已有三月有余。夫人身子强健,原本不必保胎,只是夫人今日遭了些罪,脉象太过虚弱,待老夫开几剂安胎药,再卧床静养三月,万不可再受刺激了。” 金大夫对世家大族里的龃龉深有体会,临走前徐管家上前奉上一锭金光闪闪的元宝。既是诊金,也是封口费。 “老爷,我们又有孩子了。”秦可玉躺在床上,握着他的手喜极而泣。 万幸孩子还在,她被徐霜霜狠踹的时候,疼得直冒冷汗。她甚至都怀疑,徐霜霜是不是早已知道她有了身孕?关心则乱,她一个女儿家如何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想想都不可能,就连她这个当事人也是今日才得知。 “嗯,你好好养身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叫管家去取,我再给你找几个有经验的婆子过来伺候。” “多谢老爷,妾身定会好好照顾身子。” 徐致又吩咐人给她送来些燕窝人参,见她精神状态良好,交代了几句才离去。他有要事在身,近日都睡在书房。好在阴差阳错,自然也不曾与她同房。 “恭喜夫人,上天垂怜,夫人竟又有了身孕。” 待徐致走后,她收起挂在嘴角的笑,“好什么好,如今我有了身子,且母体虚弱,若想拿管家大权,堪比登天。” 有孕之人性情多变,绿裳不敢回话,长远来看,有孩子的才有话语权呢。 母以子贵,这个孩子来得却不太及时。她摸了摸肚子叹气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希望这一胎再生个儿子。” 多子多福,徐青章让她当上徐致的平妻,她期望肚子里这个孩子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好运。 “对了,你去派人打听一下,徐霜霜和二房那位林夫人的事。” 徐霜霜的事情不急,她一个嫡女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她虽是妾室抬上来的,但按理来说,徐青章和她肚子里这个都是嫡出。且徐致目睹徐霜霜好几次胡搅蛮缠,她失势是必然的。 她心如明镜,徐致给她找的几个婆子,自然也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和离的发妻只有一个女儿,在这偌大的徐家,她儿子当世子,且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下人对待玉琦院越发殷勤,连带着冯知薇的用度都好了起来。 冯知薇已经显怀,她本想回去望青居,但那日兰姝离去后,徐青章特地吩咐人不许她搬回来,她也只好作罢。 “小姐,秦夫人竟又有了身孕。” 采荷一边说话一边给她布菜,她虽住在秦可玉这边,但由于之前徐致也宿在她房,是以婆媳两人是分开吃的。 “奴婢方才去厨房,恰好听见那几个婆子在说这事,你猜猜怎么着,那位二小姐知道她有孕后,特意挑了个国公爷不在的时候去闹事,听说拿了匕首捅秦夫人的肚子呢,玉琦院都是鲜血。” “别掺和,那些长舌妇最爱嚼舌根。” 见她越说越起劲,冯知薇打断了她。她的胎像不好,常常吐苦水。徐家没短她吃喝,她却面黄肌瘦,瞧着有气无力的。 “奴婢知道,奴婢拿了饭菜就回来了,途中还遇到了二小姐,她的脸肿得老高,上面印着红通通一个巴掌,定是国公爷打的。” 许是今日饭菜可口,她安安分分吃完,竟然不觉恶心。 采荷瞧她胃口好,试探性问道:“小姐,如今秦夫人有孕,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她?” “过几日再去吧,徐霜霜去她房里闹了一场,那边还得收拾呢。” 上回她去请安,亲眼目睹徐霜霜的泼辣,她眼中盛满不可置信,她未出阁时,满京城谁不知道徐霜霜是贵女中的佼佼者?她长相出众便罢了,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不会的,也有旁人替她做。最重要的,若是娶了她,无异于与徐家绑在一起。有徐家做靠山,在京城里大可以横着行事。 以往每逢女儿家举办的宴会,众人总是围着徐霜霜讨好。但如今看来,这位徐小姐,也是个平常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冯知薇揉了揉肚子,她两眼凹陷,眼底乌黑,夜里睡得并不好。这会正想午枕,岂料那两位花枝招展的丫鬟又来了。 她一个妾室回不去望青居,秋露与绿芜自然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在玉琦院。 徐青章拿他娘的话堵人,说玉琦院伺候的人多,自己又是个粗人,哪里比得上他娘的细致?且他娘生产过,有经验,定能将她孙子照顾好。一番话下来,哄得秦可玉无话可说,只吩咐他多来看看。 他其实极少与女子打交道,应付人这一套还是被安和训出来的。安和喜欢他,每逢他入宫,亦或是与明棣或切磋,或手谈,安和总喜欢过来粘着他。 “世子爷,玉琦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夫人被诊出喜脉。” 元宵笑得灿烂,母子俩一荣俱荣,他们这些下人也能跟着讨个赏钱。秦可玉有喜事,当儿子的自然不能没有表示,徐青章走向多宝阁,寻了套头面,但想了想,他叹了一声,又直截了当地放下了。 “送些补品过去,我就不过去了。” 元宵面露为难,“世子爷,要小的说,您还是过去瞧瞧吧,二小姐她去了玉琦院,夫人今日遭了罪。”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18节 第119章 龙搁浅滩 徐霜霜讨厌他们母子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思及他的嫡妹,他心中再次叹息。 他观察细致,嫡妹兴许只厌恶他的母亲, 对他却…… 置在木匣子的红宝石散发着迷人的光亮, 即便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阳光, 也藏不住它的美艳。 他抬手, 轻轻摩挲,光滑细腻, 没有一丝瑕疵。 良久, 他苦笑道:“你没有她美。” 夜色凉薄,的确遮不住女郎的美艳。 粉雕玉琢的脸上褪了些稚气, 她浅浅一笑,竟如妖孽一般。 “小花仙,继续, 让哥哥好好看看你。” 郎君说话轻佻, 兰姝被他羞得垂下眸光, 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刚做完晚课,正欲沐浴净身,衣衫半褪之时,余光却瞥见他的身影,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岂料这人上前堵住她, 含住两片粉唇,先是舔, 再撬开,越过贝齿探入,汲取她的津液。 她感觉自己如同冰鉴里凉丝丝的冰块,被他舔化了, 化成一滩水,被他尽数吞入腹中。 她已与他吻过多回,可还是被他的热情吓到。 明明拥着她,舔着她柔软的樱唇,却还要攀上别的物件,叫她面上浮现红霞,口中只能向他求饶。 “哥哥……” “叫夫君。” 小娘子又羞又怒,“我们还没成婚呢!” “呵,朝朝,是一天都等不了了?” 她没有! “你胡说。” 小娘子被泼脏水,她恼得直皱眉,小嘴也被欺负得嫣红,水光潋滟,在烛火下泛着晶莹的光。 “夫君,朝朝要沐浴了。” 她适时提醒他,岂料男子得寸进尺,小娘子分明唤了他夫君,他却更加卖力,势必要将她伺候妥帖。 他那日抱着她回来,不是没看见对面那奸夫,他心中冷哼,小狐狸是他一个人的,别想着再勾搭她。 “夫君……”兰姝站着,他蹲着,她身形不稳,彷徨之下只能勉强弯腰扶着木桶,却不想竟便宜了底下那人。 “朝朝,打开了。”他的声音晦涩,藏着兰姝听不懂的情绪。 “夫君,夫君。” 美人娇嗔,她的语气越发埋怨,那人却不顾及丝毫。 “朝朝水多。” 她竟无言以对。 小娘子看不见他的脸,声往高处走,那些羞人的呼吸急促,仿佛忍到极致,兰姝将他的隐忍听了个清楚。 好半晌,男子的呼吸才匀了一些,嗦面的声音周而复始,兰姝也忍不住柔声叫唤。 “慢点吃,夫君。”她是发现了,只要她出声,他才不会顾及自己,可陌生的充斥让她不得不坚持诉说她的要求。 她衣裳半褪,美艳不可方物,将这采蜜的玉腰奴迷失了初心。 明日便是七夕,小娘子作为花主,要去游街,给旁人祝福。他近日事务繁忙,只能听飞花报告她的一举一动。今晚他却很想过来看看她,抱一抱,吻一吻她。 眼下的确抱了,也吻了,他却不知足,还要采些她的蜜。 他的动作着实称不上粗鲁,他自认为他动作轻柔,抵着她的唇细细舔,势必要将每一道褶皱,唇上的每一条细纹都一一舔平。只是她不乖,每逢他撑平一道,另外的却都恢复原状,紧、挤,他寸步难行。 幸而他脾性好,他不曾恼羞成怒,只想用爱感化她。他有的是力气,有的是精力去照顾小娘子的情绪。 “朝朝,被哥哥亲得舒服吗?” 他毫无预兆地过问,兰姝却张开小口趁着这间隙调整呼吸。她的眸光泛着一层水雾,唇口也滴落着一串水珠,滴答,狠狠砸在男子的手背。 他定睛一看,呼吸一凛,他感觉自己的血脉都要爆破了,脖颈和手背的青筋乍然虬结,诉说主人的兴奋。 兰姝见他停了动作,她目光下移,水眸望向半蹲的他,“夫君……” 动心之人必先动情,兰姝的语气不再一味埋怨,可明棣也听出她话语间的幽怨之情。 他嗤笑一声,“古人道,女子是水做的。哥哥不知旁人如何,朝朝却真是个水娃娃。” 他刚离了一瞬,竟多得含不住,他彻底失了理智,他站起身,将她抱着出了湢室,不由分说地把她搁放在梳妆台前。 兰姝惊呼一声,好在她不喜房里有丫鬟伺候,她环视一圈,见房中只有他俩,她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放。 她房里的梳妆台是徐青章购置的,是舶来品,上面镶嵌了一块大大的镜子,比一般的铜镜更加透亮,就是夜里也能瞧得清楚。 此刻,镜子里边映照着他俩的身影,兰姝心下紧张,不由得想起上回,她被抱着过来目睹自己更衣,不知今日这人又想了些什么法子来作弄自己。 她现下可没有更衣的打算。 “夫君,朝朝不想更衣。” 知行合一,小娘子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她想不明白他要作甚。 “嗯,哥哥知道。” 男子抚了抚她平坦的小腹,又腾出一只手取来一盒胭脂,那是林书嫣送她的。她正欲开口,就见男子打开盖子,食指往上面捻了捻,随后给山间茱萸上了色。 很快,青涩的茱萸被桃色胭脂掩盖了原本的樱色,艳而生妖,她惊得半句话都说不出。 “朝朝,你的胭脂好香,让哥哥也用一些。” 他话语迷离,兰姝心中警铃大作,她避之不及,如惊弓之鸟一般拼命挣扎。 但她如何能抗拒成年男子的手段? 他不等女郎张口同意,便火急火燎地将那抹胭脂含入唇中。 “朝朝这水蜜桃,软软糯糯又多汁。” “朝朝,哥哥爱你。” “朝朝。” 镜中男子似是知晓他的小狐狸极为害羞,如何敢睁开眼看镜中世界?便将他自己的感受一点一点告知她。 “朝朝日后若有小宝宝,便给他多找几位奶母,朝朝的,便留给哥哥,可好?” 小娘子红着脸不说话,男子继续诱道:“朝朝,你我夫妻恩爱,何必有他人掺和其中。” 便是他的亲子,他亦是不许。 儿子哪有妻子香,即便他二人八字还没一撇呢,这玉人先吃起了飞醋。 小娘子意乱情迷,根本不管他说什么,只一个劲点头,胸脯也随她的动作还摇晃着。 “朝朝真白。” 也不知她怎么长的,这身嫩滑的肌肤,如鸡子白一般,比之还更加绵软。万白从中一点红,他贪食,他馋她,他不再言语,尽数将她的胭脂吃尽。 “夫君,换,换一边。” 兰姝细声细气,听得他骨头都硬了。 “朝朝,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拉着她的小手感受他的不堪,他俩靠得太近,上半身完全贴着,女郎的花香和男子的松墨香交缠在一起。兰姝被他冷声质问,她对此甚是无语,她一直被迫承受着他的爱,她能干什么?她才没错。 她吸吸鼻子,娇嗔道:“是夫君自己变大的,不能怪朝朝。” “如今还学会嘴硬了?自己做错事,不承认还要怪罪旁人?” “朝朝没有,朝朝没错。”她眼睫扑闪,倔强又无助。 男子痛到极致,强压心中躁意,反手将她按压在梳妆台上。女郎眼眶微红,他却趁此间隙用力吮了吮,“既是朝朝认为自己没有错,那也得帮帮哥哥。” 世间怎会有如此霸道之人!兰姝瘪瘪嘴,纵然她洗清身上脏水,却还不是要用她。 粉转艳,他缓慢而有力地捻着她,兰姝稀稀疏疏的绒毛被打湿,毫无规则地贴在身上。 “夫君,疼,不要磨了。”她记得宛贵妃说她破了尖尖的事,便想着若是再行事,那里定是要破皮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疼一疼,也好长个记性。” 男子声音冷冽,烛火之下,他面容清冷,可动作却不见得。 “朝朝不是想生小宝宝吗,若连这点都受不住,如何替哥哥生?” 龙搁浅滩戏水,他抽气自渡,且顾念她,甚至都不曾对她使些强硬手段。 冷暖自知,兰姝却感觉自己的腰肢要给他掐断了。 “夫君,朝朝腰疼,轻一点。” 她的容貌堪称绝色尤物,性子却纯良,只在男子用力掐她时,求一求他。 “夫君,朝朝想更衣,夫君,夫君。” 兰姝不知怎么回事,她夜里明明没有多用些茶水,可这会胀意来袭,她憋着求他,想让他快些抱自己去。 岂料这男子起了玩弄之心,不管兰姝的求饶,还束着她。不多时,兰姝浑身抖了抖,剧烈抽搐着,随之而来的滚烫浇住在明棣身上,淅淅沥沥的水柱堵了他,他抽气几声,同她一道迸了出来。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她浑浑噩噩察觉自己被男子抱入木桶,而后那人细细给她擦洗着身子。但她实在太累了,她眼皮撩了撩,又很快闭上,趴在他身上,有气无力的。 她如何不累?她脑袋嗡嗡,淌了三回,直至后面险些晕了过去,男子才作罢。 男子给她净身后抱回榻上,又取来小衣给她穿戴好,若有若无的痒意朝她袭来,兰姝以为他不知疲倦又起了兴致,连忙睁开眼出声求他,“夫君,好累,让朝朝歇会。” “嗯,不弄朝朝了。” 小娘子累极,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明棣却掂了掂她绵软的小衣,感慨一句,竟又有些小了。 裹不住的风光隐隐约约泄了出来,一如在梳妆台前时。他方才只在浅滩碾磨,那舒爽之情却难以言表,若不是见她实在不经弄,他倒想戏玩她到天明。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19节 不同于兰姝的疲惫,男子精神抖擞,又含着她的樱唇磨了磨许久。这抹嫩滑,他怎么也吃不够。 第120章 嫣红 天大亮, 霞光划破天际,凉风阵阵,枝叶上的水珠闪着夺目的银光。 兰姝夜里被闹了半宿, 用过早膳已是巳时。她前往凌霄堂请安, 得知老夫人还未醒来。 “祖母平日里都睡到这个时辰吗?” “回小姐, 老夫人她近来好眠, 有时会睡到正午才起。”柳叶递了茶过去,恭顺回话。 兰姝皱眉, 朝内室望去, 又看向她,“可有请过平安脉?” “大夫前日刚来瞧过, 只说老太太身子骨硬朗,许是上了年纪,心态平和, 所以嗜睡了些。” 听完柳叶这番话, 兰姝仍是不太放心, 她与老太太许久未见,每回过来都没看到她的人影,总说她还歇着,她心中直觉不简单。 小娘子坐在外边候着,直到她喝了两盏茶, 老夫人才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姝儿来了,过来坐。” 凌老夫人面色红润, 额间戴着黑色绣花抹额,手中还拄着拐杖,俨然一副老太君的模样。 她中气十足地叫兰姝往她身边过去,兰姝唤了她一声, 便乖巧地坐在她的下首。 “祖母近日身子如何?为何您今日拄着拐杖,可是腿脚不便?”兰姝依偎着她,试探性开口。她心中着实疑惑,只因老太太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大问题。相反,比她以前的状态还好些。 “祖母身子无碍,这根拐杖是我老姐妹送的。祖母年纪大了,也该和别的老太君一样拄根拐杖才是,瞧着是不是威风凛凛的。” 兰姝这才顺着她右边看过去,果然,她身旁还跟着一个从未见过的老嬷嬷。 可她不曾听说京城里边有她们的亲戚。 兰姝审视地看向这位被她祖母唤为姐妹的老嬷嬷,她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之人穿的竟是她祖母的衣裳。要知道,她祖母在简州都不曾有过什么好姐妹,那些打秋风的穷亲戚几乎都被她赶走了。 “这位就是姝儿吧,生得真俊!老身姓冯,与你祖母一见如故,幸而金娘她不嫌弃我一个老婆子,还愿意收留我,老婆子我真是感激不尽。” “冯娘何必如此自轻,你我姐妹相称,万不可自卑自贱。姝儿,你唤她姨祖母便是。” 兰姝收起打量的眼神,上前行礼唤了她一声姨祖母。 她今日前来也只是想看看老太太身子好不好,见她无异,坐了坐便告退了。 “如何,柳叶可知道她的来头?” 兰姝只出了房,此刻主仆二人站在凌霄堂外边尚未离去,“小姐,不得了,奴婢方才竟然瞥见老夫人给她倒茶。” 兰姝挑了挑眉,这事怎么看都很古怪。 “柳叶告诉奴婢,那位冯嬷嬷是从南边来的,柳叶上回给她倒了一杯水喝,她非得进来叩谢老夫人。您知道的,现在黄师傅和白姨娘都不爱去凌霄堂陪着老夫人,那冯嬷嬷竟与老夫人一见如故,成了一对老来伴,” “只知道她是从南边来的吗?” “对,具体如何,柳叶也不甚清楚,只是奴婢瞧着那老嬷嬷不像个干粗活的。” 她怎么可能会是干粗活的?兰姝方才正眼瞧了她许久也没探究个明白,但她敢肯定,这老嬷嬷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祖母一把年纪,竟哄得她如几岁稚子一般。 “你再去一趟,就叫柳叶仔细观察冯嬷嬷,那人的身份着实奇怪。”兰姝说着,便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金瓜子递给她。 “小姐,您给的是不是太多了?” “小财奴,本小姐平日里可短了你什么?”兰姝轻轻敲了她一下。 小瓷瘪瘪嘴,“小姐,还是拿奴婢的银簪子去吧。您不知道,若是突然给下人太多好处,她们下次定会得寸进尺。” 小瓷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金瓜子塞给她,又将自己脑袋上的银簪子拔了下来。 “好好好,小财奴,快去快回。” 金乌高升,这回那个小财奴回来得却有些晚,兰姝穷极无聊地踢着路边石子,一不小心踹到了人。 “大哥,抱歉,姝儿不知道你来了。” 小娘子悻悻然,心道这人怎么出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远处那人不疾不徐朝她走来,两人于半臂之远时他才停下,雄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娘子乍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立时红云乍现。 “大,大哥,若没有别的事,姝儿就先走了。” 以往她不懂就罢了,可她与那玉人荒唐多次,她早已明白,当日凌科打白平儿之时,为何白平儿面上浮现既痛苦又舒适的表情。她怎会以为凌科是在打人! “去看祖母了吗?”男子身上穿着官服,声音清冷,好声好气问她。 “嗯,大哥,你知道冯嬷嬷的事吗?” 老太太往日里没少疼这个孙子,兰姝也乐意跟他分享自己的疑惑。 “嗯。” 见他语气淡淡,兰姝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心下也不愿再与他交谈。 她福福身准备离去,岂料凌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妹妹今日要做花主,怎也如此不顾自己形象?” 凌科身形高瘦,他一眼便看到兰姝脖颈上那枚嫣红的印子,见她时的喜悦也完全消了去,是以兰姝一抬头便看到他阴沉沉的目光。 “大哥,你弄疼我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娘子蹙着柳眉抱怨。她就知道,凌科是只坏狗,他总能三言两语激发自己心中怒意。 凌科攥她的力气很大,小娘子见拔不出来,索性踹了他几脚。毫无疑问,她心中无悔意,男子脸黑如墨。 “你若再动,今日就休想出门。” 他声如寒霜,冷得兰姝猛然一哆嗦。 见她安稳下来,凌科面无表情,手指覆上那抹嫣红。指腹下的肌肤细腻嫩滑,他忍不住又捻了捻。 兰姝被他没轻没重的动作磨得疼,“大哥……” 她不知该说什么,但她想,那里定是被他摁红了,摁肿了。 她心下委屈,一想到他的威胁就泄了气。禁足的命令对她而言犹如一道枷锁,她紧攥的拳头也随之松了松。 良久,他似是知道自己动作大,开始用指腹打着圈,轻如羽毛般地摩挲。 路上空无一人,兰姝藏于男子的身影之下,先是疼,慢慢地变成痒意,她颤着身子,攥紧他的衣袖百般不适。 终于,他似是满意地舒了口气,松了她的脖颈,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去玩吧。” 兰姝也如他一样松了口气,她逃也似的走远了。 只是两人都没注意到,树后飘扬的那抹红色夹袄。 小丫鬟一回来就抱着茶壶猛灌几口,她来来回回好几趟,被热得直喘气。 “小姐,您一定猜不到,奴婢刚刚发现了什么!” “慢点喝,别呛着了。” “嘿嘿,小姐,奴婢给您打听来了天大的消息。” 见她又卖关子,兰姝点点她的额头,“好了,快说。” “奴婢方才本想去找柳叶,老夫人却吩咐她出去买荷花酥了。您知道的,老夫人不爱吃甜食,我又跟别的丫鬟打听,谁知,那荷花酥竟是特意给冯嬷嬷买的。” “知味斋的荷花酥?” “正是!虽说知味斋的手艺赶不上老刘头,可他家名气大,排队的人络绎不绝,每日还限量呢,去晚了可就没有了。奴婢一问才知,老夫人这些日子竟日日吩咐人去给冯嬷嬷带糕点。何况不止难买,那糕点,一盒就要二两银子呢。” 如今太平,一两银子都可以买多少白米白面了?她家老太太对一个萍水相逢的老嬷嬷居然如此大方。兰姝的眼皮跳个不停,她心烦意乱,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小姐放心,奴婢特意找了凌霄堂的几个丫鬟,吩咐她们务必看着老太太和那位冯嬷嬷。” 凌家没几个银子,最值钱的莫过于她那些彩礼,她只希望,那老虔婆图点财便罢了,若是别的…… 心里藏着事,兰姝午膳没用几口就撂了筷子,她躺在贵妃榻上绞尽脑汁也终是不解。 冯姓人家,南边来的,她突然灵机一动,坐起身来,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冯知薇的娘家早已被圣上赶出京城,再说了,冯家人进她凌家,又图什么? 想不明白便搁在一边了,她左手抚上纤弱的脖子,起身朝梳妆台走去,果然瞧见那处与周遭白皙细腻的肌肤不同,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印。 “坏狗。” 若不是坏狗,怎会咬人!虽然凌科没咬她,只用力捻了她。 倘若她爹爹在世,她非得于他面前狠狠告他一状,他儿子欺负人。生得高了不起啊,她下辈子也要做男子,一拳一拳,把那些讨厌的人都打趴下才好。 “小姐,奴婢原以为徐国公府面子大,没想到程国公府更是狗眼看人低。” 丫鬟知道兰姝没小憩,持着一个匣子边走边抱怨,“您十几天前得的花主,他们竟然今日才把衣裳送来,真是够欺负人的。方才那送衣婆子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将这匣子掷在地上,还剔了剔牙啐了一口,没礼教的东西,真不是东西!” 小瓷怒发冲冠,心中怒意难消,忍不住骂了几句。 兰姝走过去一看,果然匣子的四角隐隐可见木屑,她的婢女说的不假,送衣之人定是狠狠摔在地上才会如此。 诚然,下人的素质良莠不齐,可若没有主子吩咐,下人如何会背主行事?她心想,眼不见心不烦,日后还是离程家远一些罢。 “小姐,这衣裳好美。” 方才还骂骂咧咧的丫鬟,此刻歇了怒气,早已沉浸在锦衣华服之下。 “啊,小姐,有虫!” 第121章 花主娘娘 兰姝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 这套罗裙底下果然藏着密密麻麻的玄驹。 所幸不是蝎子蜘蛛,兰姝挑挑眉,展开衣裳抖了抖, “去找点薄荷过来熏一熏。” “院子里正好种了薄荷, 小姐您先放着, 奴婢给您收拾。” 兰姝幼时被关在院里, 她人小鬼大,时常寻些蚂蚁玩, 至少今日这绊子下的不对。 主仆二人一顿忙活, 天也渐渐暗了下来,金乌消散, 外面传来徐管家的催促声,“小姐,花车已经候在门外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20节 “小姐, 可算赶上了, 呼, 程家的心眼也太坏了。” 罗裙上的玄驹太多,小丫鬟忙活了许久,又急急忙忙给兰姝上了妆。 兰姝点点头,只是她不知,这次无伤大雅的下三滥手笔出自谁之手。 “小, 小姐,您今日真是艳压群芳!” 徐管家抹了一把热汗, 他满面堆笑,谄媚至极。 谁人不知自家小姐貌美如花?可他也从未见过她认真打扮的模样。往日美则美矣,却清如冷月,今日的华丽让人眼前一亮, 比庙里的神仙娘娘还要俊上几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小姐。”丫鬟得意洋洋笑了笑,此刻她与有荣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却更爱打扮兰姝。以往小娘子爱穿些素净的衣裳,箱笼里边的华服只能藏于黯淡无光的黑暗之中,可她实则更适合艳丽的行头,既妩媚又不失鲜活。 程家送的这套罗裙,上面绣的缠枝月季红得妖艳、红得似血,恰恰将小娘子的美貌衬得耀眼夺目。 面若桃花,唇如朱丹,柳腰不足盈盈一握。她头戴花冠,红宝石在余阳底下闪烁着绚丽的光彩。她端的一副雍容华贵之姿,一路走来,步步生莲,恍若神女下凡。 “走吧。” 七月流火,昏时已不太热,兰姝行至侧门,远远地就望见那几位牛高马大的脚夫候在门口,她定睛一看,只觉有些熟悉。 “小姐,那是不是昭王府的那几位?”小丫鬟侧耳跟她嘀咕。 “嗯,小松鼠。” 她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可她记得那只给她剥个核桃的小松鼠。此刻它鼠头鼠脑地站在其中一人肩上,见兰姝越走越近,它兴奋地吱吱乱叫。 “辞陵大哥,竟是你们。” “是,王爷吩咐我们,今日定要护凌小姐安全。” “有劳你们了。”兰姝欠了欠身,但无一人敢受她的礼。 “吱吱。” 待兰姝上了马车之后,那松鼠见色忘主,殷勤地将手中核桃递给她。 “小也,不得胡闹。” “吱。” 辞陵语气冷然,被训话的松鼠耷拉着脑袋跳回他的肩上。 “无妨,我很喜欢小也。” 小娘子嫣然一笑,朝它伸去掌心,小也顺势而为,不顾主人的脸色,朝兰姝爬了去。 这辆花车不同于平常的马车或是轿子,更像是宫中所用的轿辇,上面挂着许许多多五彩绳和鲜花,由四人而抬,稳步前行。 “凌小姐,上面的五彩绳您到时候取下,扔向人群即可。据说若是得花主娘娘的祝福,可与心上人白头偕老。” 辞陵瞪了几眼那好色松鼠,见它无动于衷,只好作罢。不得不说,凌小姐今日是真美。 “凌小姐,殿下今日有事在身,明日他会去宫中接您。” “嗯,我知道。” 昨日夜里那玉人趁她意识模糊的时候,跟她提了一嘴,是以她醒来时,榻上的另一边已经凉了。就是不知他是何时离去的,想来定是作弄完她再走的。她双腿酸胀,像是不停歇地走了三天三夜一样,幸而今日这绣鞋不是云头履,否则她是一步也不愿走。 自凌家出发,路上已经隐隐可见围观的老百姓,更有甚者,驻足停下,口中念念有词,虔诚地朝兰姝叩拜。 “以往都是如此吗?” 简州没有这些活动,她心下好奇,直觉新鲜。 “非也,他们定是瞧您这副沉鱼落雁之姿,将您当成了女菩萨。” 花车四面通风,阵阵凉风袭来,卷起五彩绳摇曳。女郎今日未戴帷帽,她仙姿玉容,可不就是神仙娘娘下凡了么。 “花主娘娘,花主娘娘!” “这是花主娘娘给我的!” 起先兰姝有些羞耻,随着叩拜的人越来越多,她得心应手的扯下花车上的五彩绳抛给他们。 人群中不乏争抢的,她却有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神爱世人,她悲悯看向哄抢的众人,一视同仁,她索性不再扔五彩绳。 果然,闹腾的人少了许多,一路而来,只有欢呼声。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告诉旁人,今年的花主娘娘甚美。 前面的几位侍女沿途不断撒些花瓣,为兰姝开道,幸好无一人上前拦路,大家心照不宣地站在路的两侧。 “嘿,今年的花主娘娘也太美了吧,我还从未见过如此貌美之人。” “听说她还是徐世子的未婚妻,两人真是郎才女貌。” “就是就是,好女配英雄,如此美人,当徐世子才可配之。” 不知人群中谁率先提了一嘴徐青章的名讳,众人惊呼不已,竟不知该羡慕谁。不多时,他们得出结论,两人般配得很呢!当是天生一对的神仙眷侣,是以他们眼中越发虔诚,心道兰姝定会给他们带来好运。 兰姝听到徐青章的名讳,她先是一惊,又往人群中扫去。果不其然。她果真与他心有灵犀,竟还真在人山人海中寻到了他的身影。 他的气质在这些平民百姓当中脱颖而出,兰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却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如同被抓包的稚子一样。 几位昭王府的人自是眼如铜铃,他们是昭王的人,凡事当然是以他为主。在他们眼中,徐青章就是外来者,是要破坏他们主子和凌小姐感情的奸夫。 “凌小姐,再绕小半圈就可以入宫了。” 兰姝收了目光,她本想问明棣在忙何事,但人声鼎沸,这个场景不适合问话。还有,她想起来,爹爹以往都是公事公办,从不与娘亲谈及县衙的差事。 上回托他去查查她娘亲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眉目,她叹了一口气,手中把玩剩下的五彩线。她掌心沁汗,柳眉轻蹙,委实有些不高兴。 见她兴致缺缺,他们以为小娘子是逛累了,几人对视两眼后,当下决定缩短行程,直接往宫里去。 辞陵几人步伐稳健,兰姝经他们抬远了才回神,“到宫里了吗?” 四周不再吵闹,只剩空旷无边的寂寥。 “是,凌小姐,约莫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圣上的太极殿了。” 怎会如此之快! 近乡情更怯,她心下惶惶不安,九五之尊至高无上,她虽与他见过几次,可从未单独相处。 “凌小姐,圣上不会为难您的。” 许是察觉兰姝的焦虑,几人出声安抚她。 途中她一直深呼吸,吐纳之间给自己鼓气。 可他们骗人,圣上分明威严又肃穆,锐利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射向她,仿佛要将她身上穿几个窟窿似的。 “朝华,你可知,子璋为了你,拒了朕给他千挑万选的王妃。” 她不知,又没人跟她说过,她如何得知! “回圣上,臣女不知。” “他母家不显,你说说,您又能给子璋助力什么?” 兰姝跪得腿疼,孱弱的香肩抖了抖,“臣女或许不能帮他,但臣女想,若是他累了,臣女会是他的依靠。” “好个依靠。他自小好强,不愿低人一等,可若有朝一日,他锒铛入狱,成为阶下囚,坠入尘泥,恐怕就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又如何依靠你?” “胜败乃兵家常事,若当真有那一日,臣女愿同他赴死。” 兰姝挺直腰杆,目不斜视,低眸注视那身金灿灿的五爪龙袍。 “朕记得,你母亲是随凌探花去了?” 兰姝默了默,随后坚定地回话,“回圣上,臣女的母亲,或许死得蹊跷。” “难怪子璋差人去了简州一趟。” 兰姝抬眸,震惊地打量他,龙颜威武,下一瞬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又快速地垂下脑袋。 着五爪龙袍之人已走到她跟前,浓郁的龙涎香扑鼻而来。小娘子心想,还没有那人的墨香好闻。 “随朕去阿珠那吧,她倒是喜欢你。” 宗帝待她不再如先前那般冷淡,尤其是念叨阿珠二字时,语气中藏着深不见底的绵绵情意。 兰姝起身时踉跄了几步,她跪了许久,双腿麻痹,暗暗揉了揉。 幸好太极殿的太监有眼色,给她也备了轿辇,高公公笑得慈祥,她回了个感激的眼神。 “进去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掂量。”入未央宫之前,宗帝突然转身,阴冷异常,口吻冷淡地训了她。 要他说,这女子性子娇,身子也不如旁人,瞧着似有不足之症似的,才跪了不过一盏茶时间,就摇摇欲晃,身似拂柳。他已经警告过她了,量她也不敢在阿珠面前告状。 “阿珠,怎么又自己浇花,仔细身子。” 他话虽是对宛贵妃说的,眼睛却盯着一旁的几位宫婢。 “二郎好大的威风,连我未央宫的婢女都要听你吩咐。” “阿珠莫恼,二哥错了。” 宗帝上前扶着她,岂料她见兰姝跟在身后,立时甩开他,“囡囡,今日是去游街了?我们囡囡真好看。” 宛贵妃眼前一亮,脸上浮现喜色,越过宗帝走向小娘子。 “嗯,阿娘,外边有好多好多人。”不同于应付宗帝时的谨慎,她在宛贵妃面前使着小性子,身心都随之放松了些。 第122章 殇 殇 “嘿, 也不知道大人叫我们哥们守着她作甚。她一个小娘子,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狱卒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在昏暗烛光的映照下, 他醉醺醺的模样衬得这腌臜的牢房愈发污腻。 “闭嘴, 圣上如今龙颜大怒, 若是叫旁人知晓你这猴儿在背地里乱嚼舌根, 咱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兄弟俩噤了声,不约而同地往牢房里看去, “楠哥, 您说,那位小娘子还活得成么?” 谁知道呢?进了大理寺, 不死也得脱层皮。里边那位虽说没怎么受苦,这三日给她送的饭菜却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她滴水未进, 如同失了魂一样。 “楠哥, 那位长得如花似玉, 小弟我原本还想趁机揩点油呢,结果怎么吓她都没反应,她莫不是死了?” 进了牢房,女囚是最煎熬的。若是小有姿色,还会被狱卒苛待, 他们故意磋磨囚犯,只为了满足他们□□里那点东西。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21节 他口中的楠哥盯着角落里那团黑影不说话, 酒过三巡,他打了个嗝继续道,“这俗话说得好,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我看她死之前还是让我们两兄弟爽爽才好。” “别想了,外边的人可都看着她。” “罢了,小弟我就想想而已。患难见真情,徐世子待她是真好。要我说,这进过大牢的女子,谁还敢要啊,他倒好,替她打点上下,生怕她有何不妥。”说完,他将酒盏重重一摔。 “徐世子又如何,他徐国公府还能越过圣上?” 两位狱卒的谈话声不大不小,黑暗中的那一团阴影动了动,她目光呆滞,真如狱卒口中所说一样,瞧着像死了似的。 她身上还穿着前几日程家送来的花衣,夏日炎热,她久未浴身,与周遭潮湿的恶臭味融为一体,落魄至极,不见一丝一毫往日的鲜活。 虽说徐青章打点了上下,但她身处之地,仅有一条打了补丁的薄被,盖在那堆枯黄的干草上。 女郎唯有窈窕的身段和赛西施的样貌不曾改变,纵然身处淤泥,她依旧如出水芙蓉一般娇艳。 红衣泣血,仔细一看,她身上溅着不少鲜血,尤其是那双素手,已不见往日白皙,细细密密布着殷红的血痂。她一头青丝披于香肩,摇摇欲坠的彩绳挂在她的耳边,也不见她动手拾掇。 她失了求生的欲望,在暗黑的天地苟活。 她的阿娘,死了。 七月初七,乞巧节,她身为花主,进宫面圣,而后同宗帝一道去了未央宫。 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长久地保持一样的动作,她的眼睛发涩发红,她哭过吗?她忘了,她想忘,若真能将那些事都忘了才好。 可惜没有,大理寺卿亲自审她,三日三夜,她已记不清被拉出去多少次。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她不知说了多少回。 “将她带出去,大人要问话。”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来,凶神恶煞,如索命夜叉。 “都这么晚了,大人真是日理万机。”楠哥兄弟俩讨好地上前给带头侍卫奉茶。 “少废话,赶紧的。”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钥匙捅进铁锁,牢房木门被打开,地上的小娘子被他粗鲁地一把拎起。短短三天,她瘦了许多,狱卒不费吹灰之力提着她就往前走。 “带罪人。” “凌小姐,您还是一五一十地招了吧。” 与别的狱卒不同,这位大人的语气算得上正直,可兰姝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宛贵妃与罪人在御花园闲逛之时,贵妃娘娘突然腹痛难忍,罪人看见她裙衫上带血,便叫人赶紧去找太医。”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如何得知小产之事?” “罪人曾亲眼目睹家中兄长的妾室小产。” 她声音低而哑,伏地垂眸,瞧不见任何波澜。 上首的大理寺卿正欲再问话,旁边的来人却火急火燎对他附耳几句。 少顷,“凌小姐,你还真是好命,回去吧。” 她跪在原地久久不动,她浑身僵着,全身无力,以往都有人过来拎着她的,可这回却无一人上前。 “凌小姐,本官是说,你可以回家了。” 兰姝缓缓抬头,屋里灯光黯淡,她的眼睛却被刺得生疼。 “阿娘,宛贵妃呢?”她滴水未进,唇瓣皲裂,嗓子沙哑如鸭。 “切记,以后莫要提萧皇后的名讳了。” 别说她不能提,就是满朝上下,谁又能提萧宛珠的名讳? 兰姝撑着冰凉的青石板起身,她踉踉跄跄,一步一个脚印,步履阑珊如同老朽。 出了暗无天日的牢房,迎来更加刺目的阳光。兰姝倚在木柱上喘气,她面容惨淡,徒步走出来已经耗费她几近全部的精力。 “姝儿,姝儿。” 不远处那高大的身影立在阳光底下,待他眸光触及小娘子的人影后,他喜上眉梢,立时大跨步地迈了过来。 兰姝被他拥着,浑身发热,她却冷得哆嗦。 她干燥的嘴皮嗫嚅了几下,终是说不出来半个字。 “姝儿,哥哥带你回家。” 成年的男子臂膀孔武有力,被他拦腰抱起的女郎身形娇小,她不再被狱卒拎来拎去,她要回家了,要家去了。 上了马车,徐青章取来帕子替她净面,一点一点,清理她脸上的脏污。 他满眼心疼,动作越发轻柔。待他细致地清洗完,转而望向她紧攥的拳头,“姝儿,哥哥替你洗洗手。” 小娘子双眼无神,一声不吭任他摆布,只见他拉扯过去的双手,上面布满血污。 “姝儿……” 千言万语道不尽他的心疼。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郎,如何能遭这些罪? 发髻凌乱,裙衫污浊,明明她平日里最喜洁。白皙纤弱的脖颈上布满乌紫的指痕,那人的手劲得多强,才能将她磋磨成这副模样? 等他展开兰姝的手,他目光一滞,险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五指连心,女郎手上血肉模糊,光秃秃的,显然,她纤纤素手的十个指甲都被拔了。 “姝儿,是大理寺卿干的吗?” 他咬牙切齿,紧攥着拳头朝茶几上狠砸一拳,上面的物件哗啦哗啦跌落下去。 “对不起姝儿,哥哥吓到你了。” 很快他就发觉身边之人是他的心肝,打不得、骂不得、凶不得。 可女郎默然,此刻的她,真如被塑身的木雕一般,无悲无喜。 “忍着点,姝儿。”他是武将,身上常备金疮药,他待自己,都是随便往伤口一撒便是。眼下却虔诚地、谨慎地、小心翼翼对待小娘子,生怕她稍有不适。 可她怎会没有不适?她自小娇纵,这些痛苦,她不该受。 徐青章畏手畏脚,替她上完药,马车正好停下,“姝儿,我们回家。” 她的惨状,将男子接她时的喜悦冲淡了不少,他步伐稳健,双手揽她入怀,眼神坚定地入了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 他未料到大理寺当真敢对她用刑,但来时担忧她身子不好,依旧请了大夫候着,现下倒也省了找大夫的功夫。 “这位娘子的外伤倒是其次,她如今郁结于心,若是不加以调理,恐有损命数啊。” 两人规避病人,大夫于外间交代徐青章注意事宜,总之就是要让她舒心,切莫大悲。 “姝儿,你没事,指甲会长出来的。到时候哥哥替你染蔻丹可好?”男子声音哽咽,分明是安慰人的话,经他嘴里说出,却有着无限悲凉。 兰姝双眼无神,眼中布满红血丝,往上望向淡紫色的床帐,默不作声。 ………… 宗帝疯了。 三日前的晚上,他候在殿外心急如焚,耳中听着萧宛珠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先是高,再慢慢减弱,他终是不顾一切冲向里边,却连她最后一眼也没能见到。 他率先提剑斩了稳婆和宫婢,又冲向殿外一把掐住兰姝的脖颈。兰姝被他高高举起,杀她,如同杀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圣上饶命,朝华县主是贵妃娘娘生前最喜欢的女郎,娘娘定是不愿见您如此待她。” 萧映雪接连磕头求饶,跪在宗帝身旁,大气都不敢喘,一旁哆嗦的还有几名太医。偌大的未央宫,往日里人来人往,如今却只剩他们几人,他们神色戚戚,唯恐宗帝杀急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医者不自医,纵使他们能救人,可若是没有身体的本钱,自然无法自救。 萧宛珠于及笄之年遇上他,如今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个年头。他年过半百,竟一夜白头,抱着她的尸首痛哭了一整晚。 红颜薄命,老天将她命收走,他便要所有人给她陪葬。 他缺席早朝,龙颜震怒,明棣的人比大理寺早一步查出罪魁祸首。 端安,德妃娘娘之女。 是了,他宠了萧宛珠十九年,底下的人早就蠢蠢欲动。谁人不贪财爱色?德妃垂垂老矣,她没那胆子,端安却有。 安和惨遭昔日姐妹背刺,太后明面上罚她禁足,亦是灭了她的娇纵。端安如何不喜?听闻安和受害,她迫不及待约了兰姝出去,不巧被安和得知,就有了宫道上训她一事。 安和与兰姝说的不假,端安最是记仇。她心中门清,若要安和跌入尘泥,不能只从她身上入手。子以母贵,宛贵妃几个孩子,皆受恩于圣眷,可若是宛贵妃没了呢? 当她得知兰姝得了花主之后,她便背地里筹谋划策。玉腰奴恋蜜,兰姝身着花衣,必然吸蜂引蝶。 经麝香熏过的玉腰奴,飞向两位佳人之时,就有了宛贵妃小产一事。 第123章 定是情哥哥哩 “父亲, 孩儿不愿退亲。” 男子极少忤逆长辈,他跪得笔直,稳如磐石, 语气强硬, 不愿听从徐致的安排。 “今非昔比, 此事非同小可, 你耗费所有人脉将那女子解救出来,对她已经仁至义尽, 又何必摊上是非?” 徐致养了好些日子, 身子好转,此刻说话中气十足, 全然不见当日半点虚弱。 “父亲,儿倾慕她。” “章儿,你还小, 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貌美的贵女应有尽有, 又何必苦恋她。此事就这么定了,莫要再提,我已叫管家将你二人的庚帖换了回来。” “父亲……” 他口中苦涩蔓延,于长辈面前,只能将其顺着津液往下吞。 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偏不。 “父亲若执意如此,恕孩儿难以从命。儿今日便自请废世子之位, 下辈子再偿还您的生养之恩。” “你,你这逆子!”徐致怒火攻心,抄起佩剑就往他身上砍去。 岂料男子丝毫不惧,刀刃离他鼻尖一寸之远时才停下, 徐致怒气冲冲扔掉利刃,怒嗔道:“你可知,宛贵妃之死令圣上勃然大怒,先是诛了德妃九族,而与端安有婚约的凌家,也尽数被流放。” 见他眼中毫无波澜,徐致踹了他一脚,“逆子,你既早已得了消息,又何必趟这浑水?凌家女侥幸逃了一劫,若圣上再想起,她必定难逃死命。” “孩儿只知,祖父在世时,教导孩儿言行一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是与姝儿定了亲,无论好坏,儿都要对她负责。”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22节 “你……” 徐致被他的一番话气到吹胡子瞪眼,平日里父子二人相敬如宾,前些日子被他救了之后,他的心态也随之转变。 他如今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他也想与儿子亲近些。但他一直以来任他野蛮生长,没管过,也没教过,人家如何服他?他二人只得不欢而散。 徐青章待他离去后,起身准备外出,却被他母亲绊住腿脚,“章儿,你父亲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赶紧去和凌兰姝退亲,听见了吗?阿弥陀佛,幸好圣上没牵连徐家。” 凌家与端安公主有亲,十几口人就被流放了,保不齐与兰姝有亲的徐家也要遭罪,秦可玉心急如焚,她死死拉着徐青章的手,势必要他应了自己。 “娘,我是不会退婚的。” “你,你是要气死为娘吗?” 徐青章拂开她的手腕,锐利的眼神看向绿裳,“将我娘送回去。若她有个好歹,唯你们是问。” 秦可玉不同往日,她是有孕之人,底下的人一听,忙拉扯她离开了。徐青章声音冷冽,她们唯恐自己也跟着被教训。 自肖婉蓉离了之后,她们这些下人对秦氏母子越发殷勤,仿佛他们从前不是正经主子一样。 “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他是大了,翅膀硬了,有本事就一辈子住在外面!” 欲望是不断膨胀的,秦可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端茶递水的小丫鬟了。她的长子二十有余,腹中还有一位幼子尚未出生,她在徐家的地位水涨船高,权利颠覆人心,这脾气也日益见长。 “夫人别急,等世子爷回来之后,我们就……” 秦可玉听绿芜一番话,目光逐渐清明,她挑挑眉,对她很是赏识。 绿芜事旧主,隐隐有挑衅绿裳的苗头。她本就是秦可玉的丫鬟,见勾引徐青章无望,就继续回来侍奉她。 待秦可玉小憩后,她出来遇上采荷,冷哼一声,疯狂扭着细腰掉头就走。 采荷啐了一口,“呸,蛇妖。” 冯知薇身边只她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往日里绿芜和秋露没少欺负她俩,也造就了采荷如今这副泼辣性子。 “小姐,奴婢方才回来的时候看见绿芜从夫人房里出来,那贱皮子一定在背地里跟夫人告状呢。” 徐青章忤逆秦可玉,且她又有了身孕,是以她对冯知薇也淡淡的,已经很久不叫她作陪了。 冯知薇去她那吃了几回冷茶,也明了这位婆婆的心思,她秉着高门贵女的姿态,亦是不愿低头讨好她。 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她在徐家立足的根本。 对徐青章而言,父母更像是半道而来之人,他出府之后直奔花朝阁。 凌家被抄了,他没将兰姝置在徐府,也是考虑人多嘴杂,扰她清净,索性将她带去了当初给朝朝购置的小院子。 “姝儿如何?” 徐青章过来时,正好看见婢女撤膳出来,他视线落在那些汤汤水水上,都是些好克化的,却只用了半碗。 “回大人,娘子她一直躺在榻上,也不开口说话,午膳还是奴婢一勺一勺喂的,好在她愿意张口吃进去。” “知道了,下去吧。” 此处清净,他亲自挑了两个丫鬟并一个烧火婆子,三人瞧着都是老实本分之人。 “姝儿,哥哥今日来晚了。” 榻上的美人怔怔地出神,瞳孔失焦,眼里失了色彩,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生出波澜。 “哥哥抱你出去可好?” 屋子很亮堂,徐青章却觉得这里沉闷,想着大夫口中所说,要让病人身心愉悦,他尝试着询问她的意见,其中甚至带着些讨好的韵味。 但不出人所料,兰姝没应他,只缓缓眨着眼睛,似是对周遭一切都无动于衷。 花朝阁地方不大,只有两进,但若是只一位女郎居住的话,绰绰有余。 “姝儿,哥哥之前见你房里插着几支荷花,这几天叫人挖了个池塘。” 他怕晒到她,将兰姝抱去凉亭坐着。 今日多云,晴空万里,荷风阵阵,香气袭人,小娘子贯是爱些花花草草,夏日多荷花,徐青章心细,布置得犹如仙境一般。只可惜小娘子眼中无物,不见欢喜。 她忧思过度,身形越发消瘦,以往腿儿还有些肉,如今他丈量,却是不足他臂膀大小。 自乞巧节后,又过了大半个月,他几乎日日夜夜陪着她、守着她,唯恐她夜半惊醒,寻不到人。 “世子爷,夫人又喊疼了,叫您回去看看。”元宵过来寻人,他说明来意时面露苦色,很是苦恼。 “母亲若是病了,应当找大夫瞧瞧。”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兰姝身上,见她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赶紧打发他走了。 他心下叹气,替她拢了拢披风,“姝儿,哥哥会一直在的。” 兰姝手凉,披风底下藏着她窈窕的好身段,扶风弱柳,即便她双目无神,依旧是一位惊艳绝绝的小娘子。 外边风大,徐青章带她出来一刻钟,就将她抱了回去。路上又遇到了元宵,他满面愁容,“世子爷,老爷叫您回去……” 男子脚步未停,目光坚定地朝里屋走去。 徐家丁忧,家里并没有差事,但他的父母三天两头派人来秉,不是元宵就是十五,总之是不想他好过的。 父母之命难违,他不愿遵从。今日他听了小厮的通报,想着也该回府去给兰姝拿点换洗衣服和头面,便随他一同回了徐家。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家里这一个个妇人竟争先恐后给他下药。他母亲学了肖婉蓉的做派,在他房中燃了满屋子的合欢香。 “世子爷,夫,夫人叫奴婢伺候您。” 房里是个陌生丫鬟,但依稀可见她身材出挑,模样青涩,面上带着对男子的憧憬与羞赧。 “滚出去。” 房里充斥着浓烈的香味,他忍不住咳嗽几声,想推门离去,岂料竟被上了锁。 “世子爷,求您疼奴一回。”那丫鬟眼见他要走,急急忙忙上前拥着他。 疼她,凭什么?姝儿还在等他,对,姝儿还在,她定是不喜这甜腻的脂粉味。 男子捂着脑袋推开她,又一脚将木门踹了去,秦可玉的药怎么也没当初嫡母给他下的烈,他意识清明,只觉得头有些晕罢了。 那丫鬟被他的蛮力所震惊,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可当她见男子折路而返时,她心下狂喜,“世子爷,您疼疼奴吧,奴婢也中了药,求您怜惜。” 她一边走,一边解开衣襟,不想男子回来只是带了他落下的罗裙和头面,一丝吝啬的眼神都没给她。 他没追究是谁将她放进来的,左不过听他母亲吩咐,他也不屑拿下人发火。 徐青章未浴身,遇上柴丫时,他身上的刺鼻香味令身前丫鬟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很难闻吗?” “嗯,阿千,大人,您,阿千……” “备水,我要沐浴。” 小娘子嗅觉灵敏,若是这身脏衣入了她的闺房,她又要恼得皱眉了。 思及兰姝今日的细微表情,他面上终是露出淡淡而又缠绵的笑容。无妨,他愿意伺候他的心肝儿,纵是一生都宠着也无碍。 人生苦短,他惟愿小娘子顺心安康。 木桶的水由凉转温,他洗去一身躁意才穿戴妥帖。推开房门之前,他不放心地嗅了嗅衣袖,见无异香,这才入了房。 “姝儿。”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对小娘子的无限爱意。 无人回他,他脚步轻缓,朝榻边走去。 “嘿,你说里边那位,是不是咱们大人的外室?若不是外室,又何必养在外头呢?” 篱拉不满柴丫的默不作声,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你少说几句,我瞧着小姐更像是大人的妹妹。” “哼,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哪有兄长与妹妹共睡一屋的,大人定是小姐的情哥哥哩。” 她二人候在外间窃窃私语,眉目间可见幸灾乐祸的神情。原也是不多嘴的婢子,要不然徐青章也不会随手指了她俩,但到底耐不住心里的好奇。 第124章 雨打芙蓉颤 “姝儿, 哥哥今日给你带了椰奶水晶冻。” 柴丫跟徐青章秉话时,说兰姝今日不愿吃饭,他火急火燎赶去街口买了小女郎爱吃的糕点。 倏尔间, 糕点被脱手置在地上, 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兰姝不在屋里, 他四下都找了, 却不见小娘子的踪影。 “姝儿呢?” 柴丫被他堵个正着,他面目可怖, 吓得她直哆嗦。 “回, 回大人,娘子她, 她去赏荷了,奴婢是来替她拿披风的。” 柴丫舌头打结,唯恐自己被他一脚踹翻。徐青章给她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和善可亲的贵公子, 从不苛责她们这些下人, 可这会她却感受到, 面前男子的愤怒如外边的狂风暴雨一样迅猛。 雨夜看花,如何使得?外边风骤雨急,雨簌簌地下,男子听后,迅速撂下她, 直奔池塘边。 乡下丫头虽老实本分,可也分不清好赖, 任由小娘子行事。她体弱,如何能淋雨?他愁眉苦脸,眼下只想找到兰姝,再谈别的。 柴丫说的不错, 兰姝的确站在凉亭,电闪雷鸣,她双手抱头,蜷缩着蹲在底下。 “姝儿。” 此刻他的满腔怒火化为绕指柔,看向她的目光既温柔又怜惜。 男子蹲下将她抱在怀里,他来时并未寻伞,身上的湿衣很快也濡湿了小娘子。 她虽于凉亭赏荷,却只沾染了些湿气罢了。徐青章急在心头,不管不顾地拥着她,兰姝经他柔声安抚,也缓了下来。两人浑身湿哒哒的,又潮又湿,她皱皱眉,狠狠咬了他的脖颈。 徐青章被她咬上时,先是一顿,继而宽慰她,“是哥哥来晚了,抱歉,姝儿,哥哥去给你买糕点了。” 咕噜咕噜,小娘子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 “姝儿,哥哥抱你回去,哥哥买了你爱吃的椰奶冻。” 岂料兰姝咬他的力道更狠了。 他只好抱她坐在凉亭,宽大的手掌沿着她凹陷的脊骨,一点点给她顺气,好叫她心里舒坦些,发泄出来,总好过闷在心头。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23节 暗黄的灯光映照着女郎苍白的面颊,不知咬了他多久,兰姝才脱口离去,人也想随她的动作离他怀。 徐青章拉着她的手腕再度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不同于之前发泄情绪时的嚣张,此刻兰姝的眼神如婢女那般躲躲闪闪,不敢昂首与他对视。 他叹了一口气,“姝儿,让哥哥抱抱你好吗?” 他在寻求她的意见,似是倘若女郎不愿,他就会撤手放她离去。 但兰姝一动,钳制她的胳膊就紧了紧,随后男子贴在她的耳后,讨好似的呢喃,“姝儿,哥哥抱抱你。” 小娘子身娇体软,他痛恨自己身体的反应。 被她一口咬上时,他的身体,真实地诉说着自己的快意。即便小娘子未伸舌头舔他,只是用一口银牙咬扯他,如山间野兽叼着它的猎物一般。 他喘气如牛,哼哼的,热气全喷在小娘子的耳后。 兰姝忍不住娇吟一声,身子紧绷,夹着尾巴不敢动弹。狐尾热情,想讨好它的女主人,疯狂往她身上磨蹭。 簌簌花雨,呖呖莺声。[1] 兰姝住在花朝阁近一月,一句话都没开口说,男子原本还在担忧,情急之下,她是不是得了失语症?但今日她的表现,让他歇了去找大夫的想法。 情到浓时,他都舍不得含住她娇嫩的耳珠,怕自己满身湿泞,污了她的白净。 雨露拍打莲花,莲枝贯通,直愣愣的一条,屹立在狂风暴雨下。 满目的绿莲,随风而晃,风大,兰姝被他搂在怀中没沾到半点雨,可他身上的湿衣经他暖过,再贴着她,又潮又热,她只能瘫软在他怀里。 “姝儿,哥哥带你去浴身。” 屋里热水早已备好,徐青章撤退下人,将兰姝抱入木桶。 “嘿,我就说,大人定是娘子的情哥哥,你还不信,谁家兄长会替妹妹擦洗身子啊?” 两个婢女躲在暗处窃窃私语,四目死死盯着里边那亮堂的烛火。 柴丫点点头不再反驳她,她今日被徐青章吓了一遭,七魂直接飞了四魂,一大碗姜茶下肚之后才缓了缓,此刻也相信了篱拉所说的情哥哥。 “你说,咱们娘子那么好看,是不是大人强抢过来的官家小姐?”篱拉神神秘秘低声道,生怕房里的那位夜叉大人听见。 “嘘,大人与我们不同,我亲眼看见他早晨练武时那一块块的肌肉,瞧着就骇人得很!他肯定耳朵也很好使,你小声点。” “那你方才可有去池塘?有没有看见他俩亲亲!” 篱拉眉飞色舞,她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 “我哪敢去,你是没瞧见,大人他找不到娘子时,那眼神,都快把我杀了。”柴丫摇摇脑袋,伸手往脖子上,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那你现在去看看,他们俩现在有没有,嘿嘿!” “要去你去,我可不敢。” 柴丫心眼子没她多,但好在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可得仔细自己的小命。 “哼。”篱拉见套不到她,没好气地白了她几眼。 两个丫鬟年纪虽小,但乡野丫头晓事也早。两人都好奇,却都不敢一探究竟。 徐青章自是没给她擦洗身子的,他只替她褪了衣物,徒剩一件单薄的小衣和里裤。 昏黄的烛火之下,女郎肌肤细腻,又白又嫩,甚是养眼。 “姝儿,可要哥哥替你擦洗。” 抱入木桶后,烛光下的影子动了动喉结,他吞咽一口,将内心深处的想法脱口而出,羞得兰姝掬了一捧水甩他身上。 “好,哥哥这就出去。” 待他走后,兰姝自行褪了里裤,她动作轻柔,搓洗娇嫩的皮肤。热气将她的小脸蒸得通红,她恼得皱眉,甚至有些后悔让他出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自然也不愿意再叫他进来伺候。 待她清理完脏污,惬意地趴在木桶边泡着身子,神情甚是放松。她的指甲慢慢地长了出来,碰着水也无碍,只是有些丑,她嫌弃地看了看十根纤纤玉指。 徐青章每日都要想着法哄她高兴,晨起午后必须看到他,如若不然,她就不高兴,会对他甩脸子,会咬他。 她泡得舒服,不知几时,朦朦胧胧间看见个人影过来,好似吻了吻她的唇,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但当她撩起眼皮时,室内唯有她一人。 屋里静悄悄的,她思及有些后怕,急急忙忙出了木桶,踩着寝鞋去寻人,好在一打开门,就看见立如泰山的男子守在门外。 见她小跑奔来,身上还带着湿意,徐青章柔声宽慰,“姝儿,哥哥在。” 兰姝双手插入他的臂膀下,将他抱得紧紧的,她害怕。 外边雨声渐弱,屋檐下滴答滴答掉落的水声甚是聒噪,扰得她睡不着。 她在榻上辗转反侧好几个来回,索性坐起身,她挪向里边,又拍了拍空余之处。小娘子无需多言,徐青章闻弦歌而知雅意,顺势而为,他乖顺,上了榻,躺在兰姝身侧。 往日他只睡在守夜丫鬟歇息的地方,岂敢上小娘子的身旁,扰她清净? 然她要求之事,他无所不应。 雨夜微凉,徐青章身上暖和,兰姝耐不住,朝他靠了靠。但她心里燥,还是睡不着,她百无聊赖,忍不住将手往他衣服底下伸了去。 她当初看过的,也知是什么模样。 “姝儿……” 男子声音隐忍,女郎却不应他,自顾自地玩弄着。终于,徐青章忍不住伸出热腾腾的舌头划过兰姝的耳珠,香软在怀,他不想忍了。粗粝的大舌舔上她软软嫩嫩的皮肤时,他热血沸腾,全身都在叫嚣,还要更多。 他不计较兰姝的作乱,可也没自持自重。 外人常说,他年纪轻轻就有他爷爷的风范,风采照人,英勇有谋,秉节持重,但那都是对外人而言的,实则他最是受不了小娘子的撩拨。 旁人对他下药,他至多憋不住时,才舍得拿出小兰姝的香囊用用,上面的色泽,这么多年半点都没褪色。 然自从兰姝来了京城之后,那香囊被他洗得发白。兰姝于女红上有天赋,即便是第一次绣的香囊,针脚却很细密。可纵是如此,香囊也被他磨得破了线。 “嘶。” 兰姝抽气叫了一声,她忍不住将手缩了回去。 掌心被撞得通红一片,她疼了。 “抱歉,姝儿,哥哥不小心撞疼你了。” 不止疼,小娘子的手心都快被磨破皮了。她噙着眼泪,憋着不哭,埋怨地看向他。 徐青章不敢与她对视,他歉意地替她擦干净手指,继而含着她的手指,吮了又吮,讨好他的女主人。 兰姝水眸汪汪,小嘴一瘪,推了他一把,将身子背过去,不想再看他。 “姝儿,哥哥错了。” 女郎身后的大狗狗锲而不舍地揽着她求饶,“姝儿,都怪哥哥唐突了你,姝儿打我可好?” 不等兰姝反应,他又接着说,“姝儿手嫩,打哥哥,自己也疼。” 兰姝铁了心不想理他,徐青章哀叹,“姝儿不喜欢哥哥,哥哥这就下去,不扰姝儿了。” 说罢,男子作势真要离了她。正欲下床时,兰姝蛮横地一把压着他,不许他走。 “好,没经姝儿同意就离开,哥哥有罪。” 小娘子身子轻,被她压着,他身心都达到了难以言表的满足。 他不再开口扰她,不知过了多久,徐青章轻轻摩挲她的脊椎凹陷处,缓缓道:“姝儿,昭王他,后日就要离京了。” [1]摘自余汉《天仙子·初见》 第125章 婉儿不要了 他顿了顿, 见身上小娘子毫没反应,他继续说:“圣上如今不理朝政,只一心求仙问道, 想追随萧皇后而去。钦天监的人算出, 若要寻回娘娘的魂魄, 需得她最爱的子嗣离开京城, 如此,方能回魂。” 毫无疑问, 萧宛珠生前最疼的, 无非是她与宗帝的长子。 身上女郎呼吸轻轻,徐青章以为她睡下了, 不想低头一瞧,女郎咬唇憋着眼泪,无声啜泣, 险些让自己喘不过气。 “姝儿……” 他见状, 惊慌失措, 不知如何是好。 同他一样,女郎心跳杂乱无章,她无声的落泪刺痛了男子的双目。 蓦地,他置下帷幔,榻上的灯光微乎其微, 他视线无阻,准确无误地噙着她, 咬唇吮舌,互换香涎。 兰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被他猛然搂入怀中亲吻,男子动作粗鲁, 她快要窒息,她想推开他换换气,岂料徐青章发了狠似的,全然不复早前的温情小意。 他的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他的怒意来得凶、来得急,比之夜里的狂风骤雨也不输分毫。 没有哪个男子能忍受自己心爱之人心里念着他人,他饱读圣贤书,可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他只想与兰姝长相厮守,没有旁人,只有他二人。 他舍不得唐突她,舍不得轻薄她,可她呢?她是否将身子交付出去,供那人玩乐? 天旋地转,黑脸郎君与她互换位置,大掌按着她孱弱的香肩,柔弱无骨似的。女郎面色红润,不知是哭的,还是被他亲的。 他翻了脸,目光触及时,他面上阴沉可怖,兰姝只俯视瞧了一眼,就不敢再睁眼。 他身体力行渲染着小娘子的感情,迷离地压着她,似有将她吞入腹中之势。 小衣是上好的丝绸做的,却不如她的肌肤嫩滑。他手上生温、生潮,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床帐里边响彻不绝。他指尖有茧子,划过她的小衣和里裤时,有意无意地碰到她的软肉,引来女郎娇颤不止。 直到耳畔传来小娘子娇弱的泄音,他方才静了下来。 屋里屋外的娇花都被风雨拍打得可怜,风拂过,娇花颤栗,幽香扑鼻,齿间犹如咀嚼过花瓣一样,那花香润过喉间,甚是沁人心脾。 徐青章一贯沉稳,方才对她又亲又舔了好几刻,他从未如此失态,可他不悔。 “姝儿。” 火热的灵根舔过她的嘴角,一戳又一戳,若即若离,似是想挤开她的唇缝往里探。 他知今夜里两人都不好过,女郎无声的哭诉,直戳他心窝子。只有被他欺凌狠了,才抓着他的衣角张口呻吟一句,实在是乖,他爱极。 “姝儿,你是我的。”他的呼吸沉甸甸的,承载着他绵绵不绝的爱意。 兰姝的沉默反而激发他更多的兴致,作为一个男子,他想征服、想索取、想吻她、想吃她的口水。 “朝朝,朝朝,朝朝……” 吮她一下,就唤她一声,这滋味实在妙。 “哥哥。” 她声音轻轻,双手往下搂住他的脖颈,身子也忍不住往他靠近,“啊,哥哥。”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24节 牛嚼水牡丹,徐青章掐着她的细腰也加了几分力,他眼眶微红,“姝儿口中在唤我,还是他?” 他分明喝了许多蜜,声音却嘶哑,仿佛被烈日灼烧过一遍又一遍,“姝儿,你要我吗?” 男子锲而不舍询问她,语气逐渐卑微,微同尘埃,“朝朝……” 他夜里唤过无数次朝朝,于女郎面前却是第一次。 兰姝久未开口,应了他,他越心如死灰。 他的头,又酸又胀,似有胀裂开来之势。他的怒意凶猛,挑着她的唇,吃了一遍又一遍,想在她这里求个名分。 分明他是她的未婚夫,他与她青梅竹马,此刻却伏低做小,惟愿女郎行行好,接纳了他。 小娘子的樱唇被他磨得红肿,她开口求饶,“哥哥,哥哥……” 她只唤他兄长,可这唤的又是谁?徐青章又胀又痛,脑袋似有千斤重。他不顾小娘子意愿,倾身再度吻她,滚烫的灵根在她的温热的口腔里搅和,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泡在里边自我沉溺。 女郎因他越发粗鲁的动作而柳腰抖动,呛喷出一口水,他却毫不介怀,将她的香涎吮了又吮。 “朝朝,爱我好吗?” 情到深处,他也顾念着她的身子,不敢破了。只是这一晚他都在索要名分,兰姝哭得喉咙发涩,直到天明之时,男子才将将放过她。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落了一地的残花,便是枝头上的,也含着一汪汪水珠。 他找的太医跟他说,哭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小娘子如今太过沉闷,不愿张口说话,他昨夜,是闹得凶一些,他狰狞的模样,如同一头野兽,恨不能将她可劲儿地揉搓抚弄。 可她尽数受用了,她应该,不讨厌自己吧…… 徐青章替她清理完身子,又吻了吻她的发间,女郎白皙的面上带着疲惫,她太累了,掀不起眼皮,像是农夫拉着蛮牛犁了三亩地一样。 徐青章说的不错,京城事变,宗帝魔怔了,一心想寻蓬莱,寻那一缕香魂。 原本几个皇子都留守京城,可如今钦天监一番话,却将他最属意的儿子发配边远,寒苦之地。这对满朝文武,都无疑投下一枚惊雷。 昭王府前如今门可罗雀,昔日追随他的大臣,陆陆续续都断了来往,更有甚者,争先恐后去中宫和嫡出两位王爷面前表态认主。 中宫尚在,萧宛珠被追封为萧皇后,是打程家的脸。不过她没有谥号,只一个萧字。他不愿旁的字词污了她原本的名讳,他要世人记住她。 “公主,您还是先回去吧,圣上他还在听大师讲经。”高公公面露苦色,大腹便便的肥硕身子拦住了安和的去路。 “让开,本宫要见父皇。” “公主,圣上的圣旨已下,您就是……哎,公主公主,快拦着她。” 安和一把推开他,直冲横撞就要往里去。 侍卫身带腥气,故而未央宫并没有御前侍卫把守。 安和甫一进去,就嗅到一股浓郁的檀香。走进未央宫的主殿,的确目睹几名秃头盘膝而坐,口中振振有词念着她听不懂的咒梵文。 今日这光景,她却感到几分凉意、几分萧瑟。未央宫失了女主人,也失了鲜活气息。 只是当她入了内殿,檀香中还夹杂着旁的气味。 “嗯,二郎,婉儿不要了。” 男男女女欢好的甜腻麝香味扑鼻而来,安和僵在原地,寒意从心房散开,她寒颤着,摇摇欲晃,似是下一瞬就要瘫软在地。 未央宫的窗户都是琉璃做的,视线甚佳,可照进来的那点日光,倒像是冬日里的冷阳,聊胜于无。 “贱人,你在本宫母妃的宫殿作甚!” 她母妃尸骨未寒,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她母妃宫殿里边,行这些龌龊之事! 她行至床榻,上前一把掀开龙被,果不其然,底下是她父皇,而另外一个,竟是萧映雪! 纵使知晓里边是她父皇,可亲眼目睹后,她的身体仿佛被冰封,仿佛掉入了深不见底的裂缝,怎么爬,都爬不出来。 “贱人,你去死。” 安和随身带着宝石匕首,她动作迅速,即刻就要往萧映雪身上刺去。 她不许,她不许,她父皇怎么可以在她母妃殿里侮辱她的身后名! 萧映雪衣衫不整,裸露着大片大片白皙的皮肤,此刻她面上潮红,还带着余兴。见安和要杀她,不慌不忙,侧着身子躲在宗帝身旁。 宗帝徒手握住了刺向她的刀,父女二人谁也不肯撒手,他宽厚的手掌上鲜血淋漓,顺着刀柄流到地上。 “二郎,您流血了。”萧映雪声音甜腻,缠着他的胳膊,作势要查看。 明棣送她的防身匕首,此刻刺了她二人的父皇。 宗帝从安和手中抽出那柄短刃,用力掷在地上,“谁准你进来的?” 九五之尊脸上没有一丝被撞破情事的窘迫,他阴沉的脸上净是不耐。 安和声音哽咽,指着萧映雪苛责道,“父皇,您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母妃若是见到您这副模样,她能走得安心吗?” “住嘴,阿珠她没走。朕不许她走!” 宗帝眸光一凛,抬手掐上安和的脖颈,他额间青筋尽暴,虎口逐渐收力,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力道之大,似乎下一瞬就要扭断女子的脖颈。 “秉圣上,昭王殿下候在外边求见。” 高公公扬着尖锐的嗓子,战战兢兢在门外秉话。安和是他看着长大的,到底不能让她死在宗帝手上。 “叫他滚。” 许是听见昭王的名讳,让盛怒之下的宗帝眼神立时清明了几分。他松开掐住安和的手掌,任由她捂着脖颈呛声咳嗽。 “二郎,消消气,别为着不相干的人气坏身子。” “咳咳,不相干?父皇,咳,母妃若是看见你如此待她的亲生儿子,她下辈子定是不愿再与你相识!” “你……”宗帝怒极,他站起身,用力甩了安和一巴掌。 安和被他扇倒在地,父女二人红着四目对峙,空气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高公公眼见安和又欲开口,他顾不上礼仪,赶忙甩着身上肥肉,连连告罪,进来拉着安和赶紧走了。 “皇兄,父皇他不要我们了。皇兄,皇兄……” 高公公并未唬人,明棣的确候在外边,是以安和一出来就往他身上扑去。 这一月以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萧宛珠的几个孩子,多多少少都受了他人的迫害。 第126章 你可会带姝儿走? “皇兄, 父皇他疯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高公公很是无奈,他隐去身影, 捂着耳朵, 当作没听见。 子以母贵, 不得不说, 端安的目的的确达成了,母死兄离, 她让安和的地位迅速从瑶台上坠落。 高云厚重, 转眼间可见暴雨来临的征兆,兄妹二人立在未央宫前, 齐齐看向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一朝天子一朝臣,雕栏玉砌不变, 变的是人心。 少顷, 明棣揉了揉她的脑袋, “阿柔,皇兄此去,不知何时能归。你乖一些,等父皇心情好时,求他给你赐座公主府。” “我不, 皇兄,你知道我方才看见什么了吗?萧映雪!那个贱人, 胆敢在母妃的宫殿,和父皇,他俩……皇兄,父皇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母妃。” 明棣任她肆无忌惮地倾诉, 任她发泄心中不满。宛贵妃不在,他需要护住自己唯一的妹妹。 “阿柔,皇兄不在时,要保护好自己。皇兄给你留了五个暗卫,必要之时,就差人去找萧河。” 他柔声宽慰,安和泪流满面,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腕,“皇兄,你不要走,我去求父皇,我去认错,皇兄,你不要离开。” 兄妹二人相处十几载,先是生母离世,紧接着连疼爱她的兄长也要离她而去,她好痛,颤着嗓音苦苦哀求,“皇兄,你不要走,阿柔不要你走。” “公主,殿下身上有伤。” 桑度护主,瞅见安和抓着他的伤处,忍不住出声提醒。 “皇兄,谁干的!”安和一把掀起他的袖口,果然,藏于白衣下的是密密麻麻的鞭痕,红痕遍布,触目惊心,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明棣不开口,安和一双美眸死死瞪向侍卫,“你来说。” 桑度犹豫片刻,见主子无异,他秉话,“回公主,是圣上打的。” 是了,她皇兄武艺高强,还有谁能近他身,挥鞭子打人? “父皇他太过分了。”安和不敢相信,她父皇性情大变,竟要置亲子于死地。 手腕上的鞭痕纵布,那身上呢,背上呢?又有多少条,多少道? 她诉苦无门,却也不敢再上前拥着他,怕他疼。 高公公站在一旁,掏出手帕抹了抹眼泪,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如此遭遇,免不得唏嘘几番。唉,皇家能有什么温情? 明棣幼时,宗帝甚至动了立他为王世子的心思,每逢他与徐老出游在外,宗帝都要手写家书,以表拳拳爱子之心,如今却…… 北地荒凉,自古以来,都是罪臣流放之地,宗帝倒也狠心,将他发配北地,势有永不相见的心思。 “皇兄,父皇如今受奸人迷惑,定是那几个碍事的老秃驴和钦天监狼狈为奸,他们是程家的人。谁要赶你走,我就去杀谁,诛他九族!” 她越说越起劲,神采飞扬,恢复了往日娇蛮任性的模样。倏尔间,她话一顿,发现明棣看向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很柔和,仿佛这一别就是永远。 “皇兄。”她再度哽咽,垂下头时,雨滴悄然而至,她分不清哪些是她落的,哪些又是无根之水。 风雨袭来,扬起厚重的泥土味,兄妹俩并排走在宫道上,安和突然顿了顿,落后他一步,亲眼目睹白衣男子的落寞。时至今日,她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 明棣在她心里,一直以来都是高大威武的存在,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兄长。她亲爱的父皇,却将她的兄长伤得遍体鳞伤。 安和悄然拉住桑度,“你说,父皇他除了用过鞭刑,还用过什么? 桑度同她一道看向那抹落寞的身影,他思索片刻,“回公主,自娘娘去后的第三日,圣上听了术士的妖言,乃至于殿下他每日午时都要过来未央宫受刑。先是木棍,断了就换成铁的。就在前几日,晋王献上来一条淬了毒的紫藤鞭,说是唯有伤害他越深,娘娘的魂魄才会归来……”他顿了顿,隐忍着怒气继续说:“殿下不知您今日在未央宫,就连昨日正午,殿下都在受刑。” 原是他本来就要去未央领罚的,否则又怎会这么巧? 安和听他一番话,腿骨发颤发凉,凉意袭遍她的全身。她不敢想象,她皇兄这些时日都遭了什么罪。 她享乐十七年,凡事都有她父皇、母妃和兄长替她解决,唯一的憋闷,大抵就是徐青章不爱她。都说皇家亲缘薄,短短一月,她尝尽冷暖。 送至宫门,安和往前走了几步,成串的泪珠滚落,“皇兄,你一定要平安。” 她今日怕是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淌尽了,双目红肿如桃,明棣抬手替她拭去泪痕,“阿柔,皇兄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与五弟在京城里小心行事。宫里如今就你一位公主,如若父皇要为你挑选驸马,你就去吏部找高瓮安。” 明棣交代了许久,她只一个劲儿的哭,一直哭,拉扯他的衣袖不让他走。末了,明棣只得如幼时那般,柔声哄她,“阿柔,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去当侠女,看尽山川异域吗?你还颇怨母妃没把你生成男子,如今皇兄先去给你探路,待皇兄回京后,让桑度给你讲上三天三夜。” 桑度摸摸脑门,他知主子恼他自作主张多嘴。他也没料到,一贯好强的安和公主会这般感性,端庄如她,今日也失了体面。如今这般,倒与娇滴滴的凌小姐一样。 许是知他心中所想,安和忧心问:“皇兄,那姝儿,你可会带姝儿走?”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25节 她身为公主,自有诸多不便,且她要留在京中,做她皇兄的一双眼睛。然那位她皇兄心仪的小娘子呢?是否愿意舍了这富贵繁华之地,与她皇兄同甘共苦,远赴他乡? 明棣一言未发,他沉默片刻,旋即上了马车,不再与安和纠缠。 安和来时与他步行,行至途中,她实在走不动了,幸而宫人依旧把她当作公主对待。她上了步辇,闹腾一场有些累,回至宫中,她闭眸准备入睡,翻了个身,却越想越不对劲。 身为他的胞妹,没人比她更懂,小娘子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他不该是那个反应。 实则明棣并未表现什么,他眉眼淡淡,似是对天地万物都不甚在意。 可就是他那股满不在乎的神情,让安和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段华。” 经她一开口,暗处显现出来一个人影,正是明棣留给她的暗卫之一。 “姝儿她现在住在何处?” “这,属下不知。” 纵是被他回绝,安和不死心,依旧对他威逼利诱,“皇兄既是将你们送给了本宫,如今你们几人若顾念旧主,本宫即刻送你们回昭王府。” 皇家子嗣,谁又是简单人物?安和自小被宗帝带大,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是以她一眼就看出,段华是在扯谎。 “回公主,属下的主子只有您。” 见他如此上道,安和敲敲桌面,等着他的下文。 “凌小姐如今住在徐世子为她购置的花朝阁,离徐家不近不远,骑马过去,两刻钟足以。” 听了暗卫一番话,她总算明了为何心底里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这才想起,那位好嫂嫂,她如今还是旁人的未婚妻,她是有婚约在身的。 “你老实交代,皇兄他这个月有没有与凌小姐相见?” “这,属下不知,还请公主恕罪。” “你在皇兄的暗卫当中,排行段字辈,是其中的佼佼者,近身保护他的安危,如何不知他的行踪?”安和语气一变,伸出食指挑着他的下巴,美眸冷冽,盛气凌人。 段华凛唇,弯腰抱拳劝她,“公主,听属下一言,莫要再去打扰凌小姐了。” 他未透露什么,安和也理解了个大概,“好个打扰,若不是她,母妃何至于……罢了,就当我们兄妹没认识她。” 安和对自己的女儿身虽颇为怨怼,可她对宛贵妃的孺慕之情,一点儿都不比明棣少。 她是公主,是大铎的公主,是她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她身后是大铎朝,在外端的是天潢贵胄的姿态,平日里只与徐霜霜交好,如若不然,她还真犯不着与兰姝结识。 ………… 兰姝起的晚,直到过了午时她才扇动羽睫,缓缓睁开双目。唤了一晚上,她的嗓子又干又涩,“水。” 她拉扯铃铛,外头的柴丫听见动静,推门而入,“娘子醒了,可是渴了?” 兰姝意识不清地点点头,直到吞入两杯清茶,她的眸光才清明了些。 “章哥哥呢?” 女郎面上浮现两团淡淡的酡红,唇肉娇艳,声音脆如黄鹂,竟一时迷住了这乡野丫头。 柴丫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郎,她露出痴迷的眼神。往日的兰姝美则美矣,却始终少了一分活气,说难听点,就同活死人没什么差别。 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兰姝皱皱眉,一把掀开薄毯。 “回,回娘子,大人他有事出去了。方才一个小厮过来寻他,他二话不说就骑马走了。” 柴丫不懂小娘子的细腻心思,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出神了一会,不想听了她一番话,这娇艳的娘子愁容满面,瞧着居然比之前还差些。她试探性询问,“娘子可是饿了?” 兰姝下了床越过她,径直走出屋子,柴丫急了,上前拦她,“娘子,大人他不让您走。” 徐青章虽没交代她俩,可她昨晚瞧他寻不到兰姝时的骇人模样,就知兰姝定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人,若是她就此走丢,想都不用想,自己肯定死路一条。 第127章 姝儿妹妹,你帮帮我 行路匆匆的小娘子头戴一顶珍珠帷帽, 她身旁还跟着个丫鬟替她撑伞,主仆二人神色匆匆,尤其是那丫鬟, 她双眸时时刻刻观察四周, 分外紧张, 生怕她家小姐有个好歹。 兰姝是出来寻人的, 只是花朝阁所处之地,山水俱全, 鸟语花香, 却无人烟。 “昭王府,昭王府往哪走?”她不识路, 不知这里通往何处,但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波澜,她想见他。 柴丫因她猛然转身而踉跄了几步, 污泥溅了她新缝的绣花鞋, 她顾不上心疼, 担忧道:“娘子,婢子不知,咱们还是去避避雨吧,雨太大了,大人说您淋不了雨。” 她顾及兰姝身子, 这病才刚好,怎么又淋上了?她心中对徐青章感到恐惧, 腹诽兰姝定是如篱拉所说,是他拐来的官家小姐,否则这般亭亭玉立的小娘子,怎会被娇养在外头? 路上远远地瞧见一队人马, 柴丫留了个心眼,拉扯兰姝背着站在路旁,给其让道。不到片刻,为首的那人果然抬手示意叫停,他身形矮小,留着八字胡,瞧着很是精明。 “两位娘子,我们几位都是镖局的人,不想途中遇上土匪,把行囊弄丢了。劳您指个路,我兄弟几人实在撑不住了,想去讨口水喝。” 纵使兰姝戴着帷帽,依旧难掩她的天生丽质,而她身上所穿都是好料子,就连那双绣鞋都是缎面的,一看就不是乡野人家能用的上的。 一行人细细打量这对主仆,兰姝也在逐个观察他们。 “此处没有人家,要往前走二里地。”柴丫侧了侧,拦在他们投向兰姝的目光。 “你胡说,若没有,你二位又是从哪里来的?”小胡子身后一大汉指着她俩斥责,语气很是不耐。 “不瞒您几位,这是我小妹,她在大户人家里面当丫鬟,不小心被感染,得了天花,脸上见不得人。家里不方便,您知道的,天花能传染人,那家主人的衣裳都给我小妹了呢。” 柴丫话一落,打量她们的目光旋即少了又少。 “你这娘们不早说!”大汉退避三舍,急忙离了她们。 小胡子眼睛却一眯,注视她们良久,之后才同大伙一样,离她们远了些。 “公子,那对主仆透露着古怪,您为何不……”说罢,小胡子做了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初来大铎,谨慎行事,总归是好的。”马车里边传来青年男子的声音,风卷起车帘,隐约可见里面人的穿戴贵气,普通的马车似是他的障眼法一般。 “徐青章的未婚妻,是不是冰肌玉骨、桃腮粉面?” 男子语气一变,暗里藏着兴奋。他这话一出,众人的脚步全都停在原地。 少顷,小胡子上前试探道:“公子,您是说,刚刚那位是徐青章的未婚妻?” “他奶奶个熊,老子就说她俩是唬人的,赶紧的,咱们回去把那小娘们抓走。” 他不认识兰姝,但她身上那股气质,以及身上若有若无的雄性气味,就算化成灰,他也能从人群中认出宿敌。 男子的食指不断颤动,眼里迸出熊熊烈火,声如猛鬼,“不急,日后总有机会再相逢的。” 柴丫等那伙人都走远了她才松了口气,“娘子,幸亏奴婢多了个心眼,奴婢的娘亲是大庆人,奴婢觉得他们说话的口音和大庆很像。” 兰姝缄口不言,柴丫早已习惯她的沉默,她又接着说:“娘子,雨停了,我们也走吧,路上崎岖,您走慢点。哎,若是有牛车就好了。” 除了荒无人烟外,此地的确是个好去处,适合疗养生息。兰姝注视前面掐着野花的柴丫,见她笑得真心实意,笑得无拘无束,兰姝抬抬手看向自己的指甲,无声的泪悄然滚落。 “回去吧。” “嗳,娘子不去了吗?”她一介婢子,不知什么昭王府,但若是兰姝想去,她也只好看着她,近身服侍。 兰姝掉了头,自顾自地往回走,雨虽停了,路上的泥泞却依旧在。 柴丫目光瞥向兰姝那双精致的绣花鞋,她满眼心疼,“娘子,还是奴婢背您吧,路上的烂泥多,您不好走。” 兰姝虽然被养在外头,可她雪肤花貌,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个十足十的大小姐。 徐青章拿着她的卖身契,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归他所有,伺候兰姝的活计又轻又小,月钱还给的多,比她们村的做小生意的还赚呢。她心里想着,必然不能让兰姝受到半点委屈。 兰姝踩的那双绣花鞋,上头绣着精美的荷花,坠着圆润的珍珠流苏,那么华美,那么美好,如何能像她这粗使丫鬟一样,深陷污泥? 兰姝不理她,继续朝前走,身后婢子依旧叽叽喳喳,锲而不舍地想让她上背。 不知多久,兰姝停滞脚步,往身后看了一眼,视线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她皱皱眉,不明所以。 不一会儿,纤弱的脖颈处被猛然敲了一下,她摇晃身子倒了下来。失去意识之前,眸光中显现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似与徐青章有几分相像。 等她再次清醒时,被袭击的痛感让她直不起脖子。她轻抬素手抚上伤处,痛意险些让她叫出声。 “醒了?” 男子的声音清冷熟悉,属于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兰姝因他的猛然靠近而颤了颤。 “别怕。” 他伸手抚上兰姝的面颊,动作一如那日替她绾上簪子时那般轻柔。 兰姝撇头躲去,这似乎惹恼了他,他掐着小娘子的下巴转过来,“怎么,看见是我,不怕了?” 徐煜眼底显现淡淡乌青,他的薄唇乌紫,让人瞧着得分外狰狞。兰姝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心底发怵,挥开他的手腕,又朝床榻的里边挪了去。布料摩擦之际,她发觉身上未着寸缕,忍不住将被衾全部卷了过去。 “你的衣服湿透了,我就替你换下了。” “小哑巴,怎么不说话,我二弟还没将你哄好吗?” 徐煜修长的两根手指卷着被衾的一沿随意团弄,眼神却逐渐痴迷,好似在戏弄旁的什么。 被子是灰色的,榻上充满男性的气息,兰姝闷在里头有些呼吸不畅。 许是知晓她呼吸急促,徐煜将她揽了出来,裹着薄衾一把将她抱起,馨香入怀,他痴恋着轻吻秀发,“姝儿,大哥可以这样唤你吗?” 兰姝想挣扎一番,不想他精壮的身体束着她,半点动弹不得。 鹰钩鼻不断蹭着兰姝的耳珠,很快就将她白皙的皮肤磨得生红,“姝儿,姝儿,姝儿。” 随着他动作加快,他口中唤她名字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兴许他久未得到满足,性子转而暴躁起来,“姝儿妹妹,你帮帮我。” 兰姝的柔荑被他牵引,她顺势推开他,又一巴掌扇去,力道之大,将他苍白的脸颊扇得通红。 徐煜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姝儿妹妹好狠心,你晕倒在路中间,如若不是大哥将你捡回来,你这副娇弱的身子,早就被乞讨之人拖去糟蹋了,如今妹妹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这般拙劣的话语,兰姝才不信他,她撇过头不愿搭理。 徐煜被她惹恼,正想掀开遮住她的被衾,外边传来小厮焦急的声音,“大少爷,老爷叫您过去一趟。” “妹妹好生歇着,大哥晚点再来看你。”他停了动作,转而再次抚上她柔嫩的小脸,凑近她时,他贪恋地猛吸几口,神情甚是着迷。 待他走后,兰姝披着薄衾四下探了探,可找遍房里都没有干净衣裳,且门也被从外面上锁,依稀可见两名小厮如门神一样守在外边。 她不清楚身处何地,也不知几时几分,但外边的天亮了又暗,暗了又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近日嗜睡,胃口也不佳,常常吃了就吐,人也跟着消瘦不少。 徐煜自那日离去后没来看过她,许是见她安分,外边的小厮也不再如原先那般肃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26节 “哎,你说,咱们能打赢大庆不?” “有战无不胜的世子爷在,扬我国威,区区大庆,不过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不自量力!”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他们打战,苦的却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呢!我老子娘天天跟我抱怨,米面又涨价了,以前一斗米五文钱,如今却要八文了呢,我们老百姓是真的苦,起早贪黑,不就是为了吃饱饭吗?” 兰姝迷迷糊糊,因他俩一席话而双目圆瞠,外边竟开战了吗? 难怪徐青章没来找她,是了,她的安危,如何比得上国家的兴亡? 兰姝拢了拢被子,她近来畏冷,徐煜没给她添置被子。平日里只有送饭时,小厮才会打开门,且那些饭菜里边都放了少量的软骨散。她起先不吃,那两个小厮可不会惯着她,主子不在,他们到点了就撤走饭菜,才不会哄着她吃饭哩! 她昏昏沉沉,一觉睡醒,时常不知当下是几时,她蜷在榻上,只能从光亮推测当下是白天还是夜里。 往日里怕黑的小娘子,却在这一方小小的屋子里度过无数黑夜,没人替她点灯,她缩着身子闷在里头,常常宽慰自己,睡一觉就好了,睡醒就有光亮了。 塞外风光萧瑟,大漠尘起,坐在巨石上的男子搓搓手掌,直到半点灰尘不剩,他才从胸口掏出一只洗的发白的脱线香囊。 少顷,他的目光往西南方望去,视野中呈现一片枯草,但他似是透过那些杂草在看旁的,满目哀伤,幽怨又彷徨。 第128章 你希望肚中孩儿,俏舅还是像…… 元宵去花朝阁找他时, 面上尽显焦急,跟他说有十万火急之事。他骑马回府直奔徐致的书房,除了他父亲外, 徐谓面上亦是布满阴沉。 南蛮公主死在大铎的消息, 无异于一枚惊雷。 南蛮使臣一改先前温和的态度, 勒令大铎割地赔款, 否则誓不罢休。 笑话,区区一介战败国, 谈何条件? 但接下来南蛮的操作, 却令大铎上下陷入险境。 南蛮归顺大庆,双方打着为娥娜讨回公道的旗号, 屡犯边境,大战一触即发。 疯癫如宗帝,纵使他不理朝政, 也任命了徐青章即刻赴往前线。 他临走前回了一趟花朝阁, 却听到婢女说她前两日去了昭王府。 徐青章紧握双拳, 指骨被他攥紧,手背上青筋虬结,他气息不稳,难掩怒气。 篱拉被他吓得直哆嗦,那逼人的凌厉目光, 就像是话本里吃人的妖怪活了似的。她后退几步,一时不慎, 摔了手中原本替他准备的清茶。 哐当几声,她连忙伏身告罪。 徐青章怒极,他低吼了几声,摔门而出。 北地荒凉, 她一个小娘子如何经得住那般恶劣的天气?北风呼呼,风一吹,不说卷飞她的身子,就是扬起的风沙,怕是都要划破她娇嫩的脸颊。 怪就怪在明棣原本是两日前出发离京,可秦王递了证据,说他私自采取金矿,恐有谋逆心思。宗帝大手一挥,收了他那座富得流油的矿山,下令他即刻离京,金口玉言,就差没说出让他此生不得回京的话了。 那座矿山他略有耳闻,是宗帝给他的及冠礼。 因他提前离去,恰好兰姝也在那一日去寻他,自然而然,不难猜出,定是他明子璋,将他的未婚妻拐了去。 他们离开已有好几日,纵是他快马加鞭,挥断手中马鞭,也要一两日才能赶得上。 十几万大军都在候他,听他差遣,他叹了一口气,吩咐元宵和十五牵马即刻前往北地,势必要看到兰姝是否安好。 又过了好几日,两位小厮气愤填膺地赶来秉话,说是昭王的队伍中,的确有一位带着帷帽的女郎,模样出众,身段与凌小姐相似。 闻言后,他心如死灰,心中苦涩席卷全身,他晃了晃身形,眼下隐约透露着疲倦。 他拧着眉喃喃:“你竟爱他如此……” ………… 兰姝病了,就在徐煜过来看她这一天,她身子起了热,浑身滚烫。她本就体弱,经不住折腾,眼下蜷着缩在榻上,难受到落泪。 直至大夫过来替她扎了几针,又挑破她手指,放了些淤血,小娘子方才舒展柳眉。 她睡得沉,素手又柔又嫩,徐煜拨弄她的葱葱玉指把玩。久不见日光,让她的脸上浮现孱弱的白,高烧却让她白里透红,煞是好看,倒像是上了胭脂一般。 男子看向她的目光既复杂又缠绵,他搓弄着小娘子的手指,末了,还含情脉脉吮了吮,自然是没有汁水。他想,几月之后,他定要喝个痛快。 老太太尚未离世之前,他就在府里头注意到这位娇柔的小娘子。她美貌动人,却独独偏安一隅,听说她打南边来。 冬日严寒,他特意送了老太太两个手炉,是女儿家之物。果不其然,老太太转手就赠了她一个。 去昭王府时,他亲眼所见,小娘子怀里抱着他的黄玉手炉,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想再离她近一些。 他原以为小娘子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只因她并未招摇过市,扬言自己是徐家世子爷的未婚妻。 可没过多久,他的二弟回来了,如同多年以前夺走他的世子之位一样,将这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也抢走了。 他不服,凭什么,自己想要的,徐青章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他一一夺走自己心爱之物,他好恨。 徐佳临那个蠢如猪狗的东西,他是半点都指望不上。他知道的,多年以前就得知,徐佳临那厮,又蠢又笨,愚不可及。 临睡前,他搂着兰姝许愿,惟愿此番开战,徐青章他尸骨无存。 世子之位和小娘子,他都要。 兰姝夜里做了噩梦,身上的里衣全部湿透,冷汗淋漓,她惊恐地坐起身,只是刚调整好呼吸就被人搂了去,“醒了?” 那人伸手往小娘子额间探去,声音慵懒,带着刚睡醒时的疲倦,“嗯,烧退了。” 兰姝又惊又惧,不知这人何时来的,还替她穿了衣裳。这会冷汗湿黏的感觉让她不好受,她哑着嗓子,“我想沐浴。” “你刚退烧,泡澡怕是会凉气入体,乖,明日再洗。”说罢,又将她搂紧了些。 兰姝于黑夜中睁开眼睛注视他,暗处中这人的轮廓与徐青章极为相似,她叹了口气颇为抱怨,“衣衫湿了。” 男子沉稳的呼吸声灌入她的耳中,就当她准备就此穿着湿衣服入睡时,那人伸手往里探去,“是湿了。” 陌生的触感让兰姝的身子发软,他掂了掂,“怎么长的?听小厮说你不爱吃饭,三月不见,这物却又大了些,熟透了。” 时间荏苒,原来她竟在这屋子被关了三个月了吗? 徐煜下了榻,从木箱子里找出一套衣衫过来,他一边走一边说:“今日大夫说你有身孕了,姝儿妹妹,你说,你与我的孩儿,会像谁多一些?” 不等兰姝回答,他又贴着她继续说:“都说外甥俏舅,我看,兴许侄子能像叔叔呢。姝儿妹妹,你说呢,你是希望肚中孩儿,像你大哥,还是像我二弟?” 兰姝任他剥落自己湿腻的衣裳,他似真是怕她着凉,动作迅速,给她换上干净的,马上拥着她埋入被衾。 小娘子畏冷,他将就着她,同她一起盖着薄被,倒也不嫌热。 “小厮笨手笨脚,大哥明日给你找个丫鬟过来。姝儿妹妹,乖乖吃饭,可不能饿着你我的子嗣。生男生女都行,只要是姝儿为我生的,大哥定会护他周全。” 怀子辛苦,原来这段时日,她频频呕吐,竟是有了身孕吗? 一行清泪滑过,亮晶晶的,裹着女郎的香汗,男子倒也不嫌,凑近替她吮去,“妹妹,仔细身子,有孕了,不能哭。” 他扫过来的舌头又湿又热,兰姝羞耻难当,只当被牛啃了。 说来奇怪,她喜欢与明棣互换口津,喜欢握着徐青章入睡,可若是旁人近了她的身,她却尤觉恶心。前有谢伶,后有徐煜,腹里差点翻江倒海,她的身子不好受。 “大哥既要了你的身子,好妹妹,好姝儿,大哥必会好好待你。” 情意绵绵,他的呼吸渐沉,口中的情话宛如巫师的毒药,不由分说灌入兰姝的腹中,绞烂了她的五脏六腑,疼彻心扉。 翌日晨起,男子已然离去,房里候着一位随时待命的丫鬟,“夫人醒了,夫人可还难受?” 旁人叫她小姐,唤她娘子,眼前这不知轻重的婢子却唤她夫人,腹中翻滚,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头。 这丫鬟手脚麻利,递来铜盆,见兰姝吐完,又端来茶水给她漱口。 兰姝扯过帕子擦擦嘴角,没好气地说:“不许叫我夫人。” 丫鬟手一顿,低头应了她。 桌上小菜依旧清淡,碧绿粳米粥火候极佳,熬得又浓又稠,兰姝撂下筷子,“我想吃糟卤鹅翅。” 徐煜母家是从商的,有的是银子,单从这些饭菜上看,精细无比,但口味淡淡的,她不爱吃。 既是知她腹中有了孩儿,她也不再抗拒吃饭,且这两日的饭菜里边都没有软骨散,她不再软绵绵地躺在榻上,也恢复了以往的精神。 等外边小厮递来她要的糟卤,她又吩咐:“屋子里太闷了,我想坐在外边。” 那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他们默了默,到底还是顺了兰姝的心意。 自昨日兰姝病了一场,徐煜狠狠责罚了他俩一顿,兄弟俩只好比往日里更加贴着小心伺候,生怕兰姝再有个好歹。 几人一顿忙活,等他们在外边布置好,兰姝移步过去,却只吃了几口就歇筷不再进食。 丫鬟小心询问,“小姐,可是这个糟卤味不对?” 小娘子点点头。 徐煜把他房里贴身侍奉多年的大丫鬟给了兰姝,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知这俩小厮买的不合她口味,那婢子过去交代了一番。 兰姝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今日阳光甚好。 “我想吃酸葡萄。” 她冷不丁地出声吩咐,香芷福福身,又离去告知了小厮。 “哎,香芷姐姐,您说说,如今都什么世道了,外头那些穷苦百姓都吃不上饭了,她还净折腾人。” “你少说两句,她如今是少爷宠着的人,叫她告你一状,你们俩都要吃瓜落儿。” 任谁受罚都不好过,小厮被徐煜打过板子,现在屁股蛋还疼呢,他努努嘴,“嗳,知道了,真是位难伺候的主。姐姐您给我们哥俩透个准信儿,少爷他有没有接那位进府里的打算?” “打听这个作甚,皮猴,赶紧去林家,讨点糟卤过来。上回夫人娘家亲戚送的糟卤过来,我吃着不错,冰冰凉凉,软而不烂,小姐定会喜欢。” 香芷手持一捧鲜花,砸了他脑门,催他赶紧上路。 “哎哎,这就去,这就去。” 小厮一去不复返,糟卤还没要来,香芷不免提议,“小姐,要不您还是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贵妃榻上的女郎皮肤玉白,瞧着跟瓷娃娃似的,香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至兰姝睁开双眸望向她,她才红着脸垂下脑袋。 “我原先的丫鬟呢?” 第129章 有奶味 “回小姐, 婢子不知。”丫鬟垂眸秉话,瞧不出半点情绪。 兰姝轻抚肚皮,她的小腹已经轻微隆起。她素来生得窈窕, 若不细看, 只当小娘子是吃胖了些, 不克化而已。她盯了好半晌, 转而悠悠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27节 香芷沉默片刻,毕恭毕敬回话, “小姐, 无论您从前是何身份,如今都是少爷的人。” 兰姝歇了询问的心思, 眼角余光瞥见她身上的荷包,脑海中蓦地浮现一个人的身影,她再次开口, “徐煜他和关蓁然, 何时成婚?” “回小姐, 少爷他和关小姐已经取消婚约了。” 香芷为她奉上新沏的热茶,茶烟缭绕,她接着说:“二夫人原先对此颇有微词,少爷跟她挑明,说是关小姐腹中恐有旁人骨肉。” “后来呢?”兰姝抿了一小口, 眼睛扑闪,对此十分好奇。 “之后二夫人在外参加宴会时, 将关小姐怒斥了一顿,两家就此断了来往。只是宴会上夫人气极攻心,不小心失足跌入了池塘,幸得程家九小姐相救, 她也因此得了夫人的青眼。” 她困在这一方天地,犹如井底之蛙,不论世事,不想外边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兰姝又不经意间问起,“外边战事如何?” 她故作轻松,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与之前不无二致。 只是这回香芷却没有秉话,兰姝回头看,正好落入男子的怀抱,“怎么穿得这么少?今日起风了。” 兰姝一颤,她挣脱不了,索性由他抱着自己,她没好气道:“你怎么又来了?” “姝儿妹妹不愿与大哥相见吗?” 这人不请自来,还占了她的位置,兰姝拧他一把,“放我下来,我要自己坐。” 徐煜岂会撒手放她离去,他唇畔带笑,眼神愈发痴迷,将小娘子搂在怀中百般怜爱,时不时啃啃她的耳珠,或是摸摸她的小手。 婢女早已退在一旁,兰姝余光却能瞥见她的衣摆,她恼得满面潮红。纵是被欺凌狠了,她也丝毫没有还手的机会。 “徐煜,我饿了。”兰姝想躲,尝试说些别的岔开。 “既是饿狠了,几日不见,为何这处又大了?可是背着大哥,让旁的男子怜爱过?” 男子的大掌团上,舔舐的声音清清楚楚,温温热热的痒意朝她袭来。在下人面前被他如此作弄,她羞愤欲死。 婢子无动于衷,她只候在一旁装聋作哑,且她本就是徐煜的丫鬟,又如何解救兰姝? 偏生徐煜见她紧咬下唇,凑近她时,两人的鼻息相互交融,“怎么没有奶水,却有奶味?”见兰姝面红耳赤不作答,他附耳低声,“妹妹对自己的身子也不甚熟悉吗?” 他的话语含蓄,兰姝却听得出来他的戏谑之意。 女郎美得羸弱,性子却不尽然,她恶狠狠道:“章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兴许听到徐青章的名讳,徐煜手一滞,继而将大掌从她的小衣底下抽离,语气冷然,“看好她,没我的准许,不许她再出来。” 香芷秉持礼仪,做了个请的动作,兰姝被赶着鸭子上架,她怒气冲冲,上前狠狠踹了徐煜一脚,方才小跑回了房。 小娘子又被关着了,幸而这回屋里有个人作伴,她吩咐香芷,夜里定要给她留一盏灯。 主仆之间虽毫无情意,但香芷听话,兰姝提的要求她都会尽量去满足。 她夜里睡得不好,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多,时常梦见徐青章战死的画面,且她醒后,久久不能入睡,经常望着罗帐,一坐就坐到天大亮。 香芷见她刚养出一点肉,如今又渐渐消瘦下去,她终是不忍,将徐煜找了来。 “章哥哥。” 黑暗中的女郎猛然睁开双目,后背早已湿透汗衫,她急促喘着,即便惊醒,梦里的血腥却也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 “呵,你倒是在乎他。” 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他同小娘子一样坐起身,强硬地将她揽入怀,“姝儿妹妹,你可知,男子于军营中最缺的是什么?” “战场上刀剑无眼,可将士们也是人,他们需要一个宣泄口,军妓就是抚慰他们的工具。姝儿妹妹,你说,你的章哥哥去了那么久,他有没有唤过军妓?他今夜可曾如你我这般,相亲相爱,左拥右抱?” 他笑得猖狂,“姝儿妹妹,你的夫君是我,他徐青章算什么东西!” 冷暖自知,兰姝的寒意从脑门直达脚底,她呼吸不稳,泪珠似断了线的风筝。 宛贵妃去后,她的美色堪称世间绝无仅有,足以让面前的男子心疼不已。 “好妹妹,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有了身孕,不能哭。” 男子拭泪的动作轻柔,兰姝却撇开,不想被他触碰。 ………… “哥,殿下叫你贴身保护公主,倒不成想,你的确是贴着公主,你俩如今就差形影不离了。” 飞花一边调侃,一边仰头抛了粒花生米,她咀嚼着含糊不清道:“你可别让公主怀孕啊,到时候等殿下回来,非杀了你不可。” 段华沉吟不语,安和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他却成了公主的入幕之宾,如此惊世骇俗之事,他也不知到时候该如何同明棣告罪了。 “对了,哥,我得了消息,圣上似乎要为公主挑选驸马,你如何想的?总不能真一辈子做公主的裙下臣吧。” “先别说我的事,凌小姐近来如何?” “还是老样子,哎,她也真是可怜,命不由己啊。”飞花摇摇头,举起酒壶畅饮一口。 段华同她是一对亲兄妹,他们一个被指给安和,一个早前就被任命监视兰姝,兄妹二人留在京中待命,都未前往北地。 “有什么好可怜的,她既是选了徐世子,那就是她的命。”一个人影飞上屋檐,朝兄妹俩走了过来。 起先他们都以为兰姝弃了他们主子,被徐青章娇养在外边。 直到过了一两个月,飞花才察觉不对劲,一番顺藤摸瓜,发现兰姝被徐煜囚禁在外头,她武功不高,那几个威武的护院一看就是练家子。她立时过来找她哥商量对策,兄妹二人原是想着,将她先解救出来,可少数服从多数,其他人得知,一致认为不应该再给主子添乱。 北地荒凉,没兵没权,就连金矿都没了,明棣处境不好,兰姝又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火药,谁能保证宗帝想起她时,会不会一声令下将她处死?他们便瞒了兰姝的行踪,也就没将小娘子的消息传过去。 幸而这几个月,北地也没人过来要她的消息,飞花乐得清闲,时不时就过来找她哥喝酒。 “哎,飞叶,你怎么说话的呢?” “别忘了,你是殿下的暗卫,不是她凌兰姝的。” 飞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臭小子,你来干什么?” “差点将正事忘了,华哥,公主叫您过去呢。”飞叶挤眉弄眼,笑得开怀。 “咳咳,哥,你注意点身体。哎,若是医鬼在的话就好了,还能找她给你讨剂强身健体的药吃吃。” 段华略过他俩鬼灵精怪窃笑的神情,他纵身一跃,飞下地面,朝安和的寝殿迈步前去。 想到安和娇怯的模样,他心里有几分高兴,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段大人,公主今日心情不佳,您快些进去吧。”宫婢站在门口小声提醒,她极快地朝里边望了望,又福了福身告退。 段华成了安和的面首,这已不是什么稀罕事,否则萧映雪也不会献上谗言,劝宗帝赶紧替她找门夫婿。 萧映雪前半生为奴为婢,如今从一介小小的宫女,跻身一跃成为皇贵妃,多讽刺?皇贵妃位同副后,便是萧宛珠,生前也只是个贵妃。 她的宠爱,源自方士所说,若要贵妃娘娘香魂归来,最好在她居住的寝殿宠幸她的身边人,直至那人怀上女嗣。 萧映雪受宠多日,几乎日日承宠,可肚皮就是没动静。 安和前几日与她在御花园偶遇,她不免出言讥讽一顿,宗帝闻言,登时下了口谕,禁了安和的足,不许她出宫门半步。 这也是宫女提醒段华的缘由,若要论安和此生最讨厌的人,莫过于萧映雪。便是谋害过她的徐霜霜都要往后靠,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她的母妃。 “过来给本宫宽衣。” 段华一言不发走过去,顺从地将她的宫服一件一件褪下,直至剥落中衣,安和才上榻坐下,将她的云头履踩在男子胸口,“给本宫脱了鞋袜。” 不想段华只褪了她的鞋便作罢,“公主,夜里凉。” 安和穿着寝袜一脚踩上他俊逸的脸颊,“段华,你真不好玩,半点脾气都没有。青章哥哥才不会这样呢。” 旁人只知安和公主得了男宠,却不知他只是徐世子的替身。 段华记起少时,有一回安和将他认作徐青章,从后面蒙住他的双目,小小少女声音清脆,娇纵地叫他猜自己是谁,他心中涌起波澜,这一记,就是一辈子。 明棣将他送给安和时,他心中欢喜更甚。不料没几日,他就将这颗明珠破了身。 “属下自知身微言轻,比不上徐世子。” “哼,段华你真没劲。”安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说:“过来上榻,别待会出力都不会。” 段华闻言,转身去将蜡烛灭了,又寻着月光摸上榻。 公主的床榻宽大,他每回上来都显得有些局促,安和转身抱着他低语,“皇兄给我的几个暗卫里边,属你长得最好看,段华,你多陪陪我。” 纵使高贵如她,夜里也是一个孤独的小女郎,同白日里她娇纵的模样判若两人。他心下微动,滚了滚喉结,“公主的吩咐,属下定会……” 不等他把话说完,安和欺身堵住他的嘴。 黑暗中,男子的眼睛骤然睁大,一时之间他忘了回应。 这是安和第一次吻他,她青涩地撬开男子厚实的嘴唇,里边又湿又暖,她似是被烫到了,立时将舌头缩了回去。 沁人的馨香袭来,段华被她撩起了兴致,说了声得罪,一把将她压下。 安和那个吻,彻底激发他的血性,芙蓉帐里度春宵,[1]闹了半宿,他低吼几声,临近关头才撤了出来。 安和呜呜咽咽,累得瘫软,实在没心思计较他的谨慎。 孟冬时节,已有些寒意,段华唤来婢女给她清理,见她穿戴整齐后,他才回了梁上。他不敢留寝,他有自知之明,与她荒唐实属失控。 [1]摘自白居易《长恨歌》 第130章 迟早被外头的狐狸精吸干阳气…… 兰姝百般防他, 在门前布置了好几个铃铛,不过徐煜只在最初那次中过招,之后每回兰姝都在他上榻那一瞬间被惊醒, 随后被他搂入怀中, 兰姝又气又恼, 恨不能一口咬死他。 “姝儿妹妹, 慢点咬。” 徐煜起初只偶尔来看看她,小娘子香软, 他深陷温柔乡, 近来频频夜里过来,即便天快亮之时, 他也会匆匆而来,只为搂着她娇软的身子。 兰姝贝齿锋锐,她可不顾及这人是否疼痛, 偏生徐煜在她啃咬自己之时, 揉抚团弄, 有来有回,显得他俩是在调情似的。 “徐煜,你不要脸。” 摇摇欲坠的桃花被他一口含住,花骨朵小巧,女儿家的馨香将他周身包裹住, 而兰姝娇嗔的模样也极大地取悦了他。他目光痴迷,宛如一头饿狠了的野狼, 于深夜里对小娘子泛着悠悠绿光。 前几日徐煜说她长大了,说的也确实没差,那些细白的嫩肉胀得有些藏不住。 他畅快淋漓,兴奋至极, 捧着兰姝的小脸仔细端详,“不要脸又如何,姝儿妹妹日日同我寻欢作乐,待你我孩儿出世,还要唤他徐青章一声叔叔。” 林间鸟鸣声声,空气中散漫着浓郁的鱼腥味,兰姝腹中翻涌,不知是被他恶心还是被他臭到了,一口吐在他寝衣上。 “徐煜,你真臭。” 小娘子恶人先告状,嘴里不饶人,伸手一把推开他,“你下去,臭死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28节 酸臭味在两人之间散开,这回徐煜不再嘴犟,他转身下了榻。待他洗去一身污秽,再次回到榻上时,小娘子已然入睡。 兰姝被他关了好几个月,不管她乐不乐意,都适应了这厮的存在。 徐煜见她白皙的小脸上毫无防备,他怜爱般地拨开她乌黑的发丝,俯身下去,想寻着那一枚嫣红的□□落下一吻,恰好兰姝这时候开口呢喃了一声,“哥哥。” 室内一片温热,女郎睡得香甜,面上少了白日的防备,多了几分天真烂漫。她肤如凝脂,脸颊上晕染着淡淡的粉意,甚是讨人喜。可她分明小腹早已显怀,却没有妇人般的母性光辉,有的只是妩媚之姿。 男子注视她的目光颇显复杂,他院里的女人不少,自他启蒙之后,也时常去吃些胭脂水粉。同窗调侃他是否会同他父亲一般,喜好妇人?他当初嗤之以鼻,他一介饱读诗书的圣贤人,如何有那般心思? 可自他二弟房里的丫鬟频频对他示好之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对她有欲。 再去自己院子,竟索然无味,如清水白粥,无甚欢喜。实则她娘的侄女,模样和才情个顶个的好,穿红戴绿的丫鬟如何比得上那些小家碧玉? 妾不如偷,某次他醉酒之后破了秋白的身,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原以为自己就好那一口,还宠了院中几个旁的婢女,但到底不如那个粗鄙丫鬟,他甚至以为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癖。 直到兰姝的出现,他心中掀起波澜,他心想,他爱慕的,或许只是他堂弟的所有物。 早前他不肯亵渎小娘子,如今美人在怀,他又不是寺庙里的老秃驴,怎会对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没有情欲? 况且,他无意中得了消息,他的父亲当年与她母亲,两人还有一段情。如若不然,这娇滴滴的小娘子,该是跟在他后头唤他兄长,而不是他徐青章的人。 漫漫长夜难熬,兰姝没睡多久就从梦中惊醒。 “徐煜,不许舔我。” 兰姝颤着嗓音凶他,毫无疑问,她的娇嗔对他而言,丝毫都不管用。 脚背和脚心沾染上他的口水,小娘子踹他一脚,岂料肉包子打狗,粉嫩的脚趾被他含在口中,黑暗中吮吸的声音急促,咂咂水声传入耳中,兰姝捂着耳朵掩耳盗铃,她不知,她娇羞的模样尽数落入男子眼中。 知她小气,平日里连抱都不许抱,故而他舔得越发卖力,宛如猛兽初尝荤腥。口水粘连莲足,弄了许久他都未停下,兰姝忍不住抱怨,“都多久了,你快点,我要睡觉。” 徐煜不搭话,一边吮她,一边用指腹按着她的足心打圈戏弄。兰姝面上发烫,扭着身子百般不适,羞耻的嘤咛自她口中泄出,“啊啊,不要挠我,呜呜,痒。” 岂料男子起了玩弄之心,指骨摁上她的娇嫩,或轻抚或揉摁,兰姝死死抓着被衾,高耸的胸脯上下晃动,她哭着求饶,“不许玩我,呜呜。” “叫大哥。” “大哥。” 兰姝羞耻,娇声娇气唤他大哥,隐约可见她语气中带了一丝委屈。徐煜得了小娘子的回应,玩得起劲,半点没有停下的势头。兰姝在他手中,如棉花一样任他肆意妄为。 黑暗中粗重的喘息尤为清晰,“姝儿妹妹哪哪都嫩,大哥爱不释手,妹妹,帮帮我。”他口中愉悦,不由分说将她的脚往下摁去。 足上触感明显,兰姝被烫得张口结舌,“你,你不要脸。” 她活了十几载,从未被人如此戏辱,眼中噙满泪珠,她一边哭一边想将脚抽离出去。 男子视线灼灼,眼睛直勾勾地欣赏她粉润的玉足,经他含过,原本粉嫩的颜色更甚。绯红刺目,他抑制不住对她的欢喜,哑着嗓子,口吻甚是迷恋,“姝儿妹妹,你好美。” 他的指腹不自觉地抚上眼前这抹莹白,亮眼又招摇。不怪他,小娘子美甚,漫长的揉抚迫使她双目沾染情欲,粉面含羞,柔媚至极。从他这角度望过去,女郎柔美的身子一览无余,他忍不住抽气,“姝儿妹妹,你看,你也有欲望,何不与我做对快活神仙?” 小娘子的水似是流不尽一样,她红肿着双目怒斥,“徐煜,我恨你。” “恨我也没用,姝儿妹妹,当真是水做的娇娃娃。” 羞人的咕噜声入耳,兰姝抹了抹眼泪,从玉枕下掏出簪子,她一鼓作气刺入男子胸口。这金簪被她磨得锋利,下手又快又狠,徐煜面上的情欲去了一大半,他阴沉沉地握住兰姝手腕,“想杀了我,再和我二弟双宿双飞?姝儿妹妹,你想都别想。” “你弄疼我了。”兰姝被他揪着手,没好气地推他一把,恰好又将那金簪多送了些进去。 徐煜抽气几声,就着她的手硬生生将簪子拔出来掷在地上,血柱涌现,少许溅到兰姝身上,她怒嗔,“脏死了,徐煜,你给我滚。” 她素来爱洁,眼前的男子惹恼她,她潸然泪下,“我讨厌你,不许上我的榻。” 男子闻言,摔门而出,兰姝眼见那头饿狼离去,可怜兮兮抹了抹泪痕,唤来婢女备水。 “小姐何必惹恼少爷。” 香芷替她绞干头发,忍不住开口劝道:“少爷他一表人才,出手阔绰,院子里的姨娘没有不喜欢他的。小姐,听奴婢一声劝,既是成了少爷的人,就别想着再续前尘旧梦,忘了吧。” 香芷见她不说话,她继续劝言,“奴婢看得出来,少爷很喜欢您。只是女子容颜易老,小姐,您该同少爷服个软,叫他将您安置在徐府才是正事。” 主仆二人原是没有情意,一番相处下来,这婢子不由对兰姝心生怜意,否则也不会主动找来徐煜,促进他俩的感情。 她守在外间,听得不甚清楚,然徐煜摔门的声响大,她唉声叹气,心想兰姝定是又惹恼他了。 “少爷院子里除了秋姨娘,其余几位都是林家人。除了秋姨娘有个女儿,旁人的肚子都没有动静。小姐,您该同少爷低个头才是。” 她没把话挑明,说兰姝肚子里的只能算是外室子。 兰姝不以为意,岔开话题,“香芷姐姐,我之前的丫鬟是不是被他杀了?” “没有,少爷命人给了她一笔银子,她欢天喜地接过,已经家去了。” 这倒出乎兰姝意料,她默了默,旋即开口发问,“章哥哥呢,徐青章他如何了?” 香芷叹了口气,“奴婢对此不甚清楚,但外边的粮食涨了好几回,听说战事不太乐观。” 回至床榻,上面已然换上了干净的锦衾。自香芷来了之后,房里不再是发灰的暗色被子和罗帐。被子被熏过花香,气味宜人,兰姝对她很满意。今日得了柴丫安全的消息,她也松了口气,心道徐煜还不算太坏。 翌日,院子里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我当徐煜是摘了哪家的野花乐不思蜀,原是弟媳没脸没皮勾引。未婚夫还没死呢,就先傍上我的男人了,凌兰姝,你不要脸。” 昨夜徐煜受伤回府,恰好他的幼女起了热,大夫尚未离去,索性叫去主屋,给徐煜包扎了伤口。 秋白眼见他脸色阴沉,她柔情小意哄着,又收买了他身边小厮,这才知道,这位爷是被外边的狐狸精给伤了。 她今日是来替徐煜讨回公道的,不想却瞧见了兰姝,原来她就是徐煜近日宠爱的外宅妇。 秋白不知兰姝被他宠了多久,她一股脑儿地将自己失宠的缘由算在兰姝身上。 兰姝美艳绝伦,一番对比下来,她暗搓搓地生了嫉妒之心,上前推她一把,“贱人,真是不知羞耻。” 屋里只她们二人,香芷出门不在,秋白瞅准时机,这才进了小娘子的香闺。她这会瞠目怒视,怒气冲冲过来想要个说法呢。 以前她是主,自己是仆,如今她是妾,兰姝却是个没身份的外宅妇,她心底涌起快慰,嘴皮子利索,“我当您这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大小姐,榻上还不是任人睡卧!就是花楼里的娘子,都比你干净百倍,她们尚且知道营生养活自己,你却是吸着爷们的血过活的。” 秋白一股脑地怒斥,用手指着兰姝狠狠谩骂。 兰姝从未被人如此贴脸指责,她很想否认,但想想还是作罢,逞嘴皮子之快无甚用处。 秋白见她愣在原地不敢作答,便越说越起劲。不过她进了二房大半年,也学了些为妾处事的道理,她赶在香芷回来之前溜之大吉。 而兰姝也跟没事人一样,并未在婢女面前提及半点。 夜里徐煜又来了,他面上带着受伤的虚弱,推开门不见那几道铃铛,心中诧异,等他及至榻上,小娘子感受他躺在身旁后,翻了个身,转而拥着他。 两人一言不发,腰上那只纤纤素手的柔嫩让他喉咙发紧,徐煜低声唤她,“姝儿妹妹。” “嗯。” 兰姝闷在他胸口,含糊不清应了他一声。 他虽有几房妾室,却不甚了解女子的心思。对于兰姝的反常,他甚是不解,“可是短缺了什么?” 以往每回过来都要吃些她的软肉,含着吮着,万般怜爱她。这会兰姝的沉默让他心生不安,生怕自己的莽撞又惹恼了小娘子。 兰姝默不作声,两人一夜无话,小娘子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徒留男子于夜里望着罗帐出神。 小娘子的突然示弱让他不知所措,两人在一起时,回回不欢而散,他甚至习惯了兰姝锋利的爪牙。 今夜过来也不过是迷恋她的幽幽体香,他自知不受人待见,可他就想看小娘子被惹恼的模样。 此刻他才明了,他哪里是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分明是爱惨了她,连同她的愤怒一并接纳。比起看她怒,他更愿意看小娘子冲他笑。 然他思索一宿,依旧不解兰姝的变故。 翌日清晨,兰姝睁眼看见他躺在身侧,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在这?” 男子目光幽幽,刚想大手一揽,手悬到半空中却停滞下来,他哑着嗓子艰难开口,“我这就走。” 兰姝目送他穿衣远去,索性翻了个身接着睡。 一直睡到午时她才将醒欲醒,她揉了一把小脸,这几个月以来,不是吃就是在睡,身子发福,她是有些胖了。 “小姐,林家厨子送来了新鲜的糟卤。” 香芷低眉顺眼给她布膳,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鹅翅、鹅掌和捞汁鲜虾。小娘子对糟卤可谓是百吃不厌,徐煜之前还特地请人去林家学了几日,但做出来的味不对,兰姝不爱吃。 兰姝目光下移,看着桌上的糟卤出神,她叹了一口气,好吃是好吃,但那人,怎么就不来找找她呢? 伤春悲秋,用了膳后,香芷见她神色戚戚,提议她出去走几步,她学着徐煜当日凶狠的语气,“没我的准许,不许她出房门半步。” 说曹操,曹操到,她小手一指,余光刚好瞅见那位薄唇男子推门而入。 徐煜眼皮跳了跳,他挑挑眉,轻咳一声,“想出去玩?” 原本门被关着,日光只能从窗格子里筛入,这会因他的到来,屋子里也变得亮堂了起来,兰姝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你不是不准吗?” 她不回答,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 男子因她一番话而面颊生热,还是香芷打了圆场,“少爷陪小姐出去走走吧,外边空气新鲜。” 放眼京城,徐煜绝对称得上是一位翩翩有礼的公子哥。平心而论,他给兰姝住的院子以及所用之物,比之花朝阁而言,只好不差。 但感情这种东西,虽然不是先来后到,却也是千金难买她高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如何也净是厌恶。 “你夜里早点来,别吵我睡觉。” 她夜里醒的次数多,睡得不好,脾性自然也就上来了,偏生这男子还时常等到天快亮才来,且来就来了,还要作弄她一番,没得来扰她清净,她如何不烦? 天知道徐煜此刻有多愉悦,他牵着小娘子的柔荑,心中澎湃,却不知如何诉说自己的快意。 “你,想明白了吗?” 他冷不丁地冒出来这句话,兰姝正巧想去扑蝴蝶,被他打断,蝴蝶从花上飞走了。她眼睛咕噜一转,娇声娇气道:“大哥,姝儿想要那只蝴蝶。” 秋末的蝴蝶甚少,兰姝抬手往上一指,男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有一只蓝绿色的大蛾子在阳光底下扑闪扑闪。 女郎声音脆生生的,扰得他魂不守舍,可因他注视兰姝的时间太长,恍惚间,蝴蝶早已飞远了。 小娘子跺跺脚,“你……” “姝儿妹妹莫恼,赶明儿大哥替你寻千百只过来。” 兰姝瘪瘪嘴不理他,只当他是唬人的。不想到了第二日,院子里当真飞来成千上百的蝴蝶。它们是那般美丽,翅膀底下扇动的是自由的灵魂。 “小姐,奴婢听说,这是少爷昨日特意吩咐人去温泉捕来的。” 听了香芷这话,兰姝瞬间跨下小脸,直觉那些翩然起舞的玉腰奴同她一样,困在这座深宅,做了他徐煜的奴仆。 香芷不解,她将兰姝的变脸归结于孕妇的多愁善感,早前府里那位秋姨娘,有孕之时也是可劲儿磋磨人。 “小姐,今日可还要吃糟卤?” “不吃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29节 话刚一落,不速之客悄然而至,“香芷姑娘,我道你是打哪生财去了呢,原是窝在这一方小小宅院伺候她?不是我说,香芷姑娘,你原是少爷书房里边的大丫鬟,如今却屈才来照顾这外宅妇,难道你不憋屈得紧吗?我都替你感到不值哩。” 秋白不请自来,也是她眼神好,飞花都没能进了这宅子,她却来了两回。 “回姨奶奶,此处您不该来。”香芷朝她福了福身,口中话语有些强硬。 “呵,我若不来,还发现不了这弟媳夜里寂寞难耐,百般勾引大伯兄的龌龊事呢。” 她今日身着织金粉褂,高耸的发髻上插戴各式金器,金光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甚是富贵。不愧是做了姨娘的人,比她从前当丫鬟那会,不仅身形丰腴了许多,气色也甚是红润。 来者皆是客,但显然,面前这人是来挑事的,是以香芷不曾为她奉茶,双方之间隐隐可嗅火药味。 兰姝似是被她吓了一遭,此刻她浑身上下散发母性光辉,她怜爱地抚弄自己微鼓的肚子,唯恐不远处的母夜叉对自己腹中孩儿不利。 香芷忧心忡忡,兰姝的肚子早已显怀,故而秋白也将她丰腴的肚皮瞧了个清楚。 “好啊你啊,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凌家被抄了,你祖母和兄长尸骨未寒,你倒是勾引上别人的相公……” “你说什么?”兰姝语气微变,唇瓣扇动,面上尽是不可置信。 “哼,再说一万遍也改变不了你是扫把星的事实。” “秋姨娘,这里与徐府相去甚远,小小姐身边离不了人,还请您回去照看好小小姐。” 秋白生的是女儿,林氏懒得管,且徐煜房里还没有正经女主子,是以府中第一位小小姐是由她生母亲自照料的。 香芷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秋白临走前还啐了一口,骂道:“真是小娘养的,有娘生,没娘养,我呸。” 自她走后,兰姝面色迅速变得苍白,日光照过去,她裸露的皮肤白到晃眼,香芷却觉得她好似要如那些玉腰奴一般,飞远离去,离了这地,这宅,奔赴远方。 她身子虚弱,晚间连膳食都用不了,香芷急急忙忙差遣小厮将徐煜唤了来,不料他的姐儿也正起热,小孩子身子弱,又是个不足月早产的,秋白拦着他不许他走,他二话不说就撇下母女俩,丝毫不留情面地出了二房。 “哼,什么东西,我看他是迟早要被外头的狐狸精吸干阳气。” 秋白说话之际,唾沫横飞,吵吵闹闹的声音可怖,乳母怀中的婴儿也随之嗷嗷大哭。乳母敢怒不敢言,心道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也实在是不像话,这有了佳人,连自己的子嗣都不管不顾了。再说了,这位小小姐的生母,也是个泼辣子。小孩子一哭,秋白就心生厌烦,连忙叫她带去外间哄去。 “姨娘,咱们要不要去告诉夫人?” 伺候秋白的是从前同她交好的婢女,自她正式成为徐煜的人后,没几个人看得上她,都在背地里耻笑呢。倒是服侍她的小姚,日日哄着她开心。她听得舒心,自然也乐意打赏几个子儿。 这会小姚给她指了条明路,她眸光一亮,“你是说,把徐煜将凌兰姝养在外头的事情闹大?” “非也,姨娘,您说说,夫人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是谁?” “大房和离的肖夫人?” “不是,姨娘,二夫人她最讨厌的,还不是那位。” 秋白接了她的茶,顺着她的目光往西北方看去,那边住着她的公爹。是了,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走,咱们现在就过去。” 第131章 糊嘴的精膏 徐煜赶过来时, 香芷正在里屋照顾兰姝,美人香汗淋漓,她意识不清, 眉头紧锁, 蜷着身子喃喃低语。 “大夫呢?” 香芷见他过来, 宛如吃了一粒定心丸, 她一边给兰姝擦汗,一边禀话, “回公子, 大夫昏时过来给小姐开了安神药,还扎了几针, 夜里睡是睡下了,但不到一个时辰,小姐又梦魇了。奴婢还燃了安神香, 就是不见好。” 她也的确是没法子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 她一个婢子不太清楚凌家的事,不过同秋白一样,听了些捕风捉影的事罢了,这才急急忙忙找来徐煜。 她不知,她这一行为却是彻底惹恼了秋白。徐煜出门前厉声训她, 他说他又不是大夫,拦着他作甚。秋白暗恨自己所出不是个带把的, 甚至将她女儿得病一事,也尽数怪罪在兰姝身上。 香芷担忧地看向榻上的兰姝,她这病郁结于心,若能放声大哭一场, 倒也还好。偏她把委屈都藏在心里,不愿同人倾诉,只有难受极了,才嘤咛一声,无声滚泪。 徐煜顾不上自己胸前的伤口,他大踏步走上前,温热的大掌揽着她的细腰,将小娘子抱在怀中柔声安抚,“姝儿妹妹。” 经他一抱,没过多久,兰姝缓缓睁开美眸,只是她的目光却虚虚,不知在看何物,“哥哥,章哥哥,娘亲死了。娘亲是被人谋害的,哥哥,你救救我娘亲。” 身世浮沉雨打萍,[1]小娘子身上的落寞感不容忽视,恍惚间,她好似再次亲眼目睹她娘亲离去的画面,“娘,不要丢下姝儿,呜呜呜,娘,您不要走。” 徐煜的目光往一旁的香芷看过去,香芷扑通一声跪下,“少爷,其实今日秋姨娘来过,她在小姐面前说,说了凌家的事,之后小姐就魂不守舍,” 秋白没拿真刀实枪上来伤害小娘子,就言语而言,她的确过了嘴皮子瘾。 男子闻之,面上顿时阴冷了几分,他生了一双丹凤眼,面色阴沉时,更显得高深莫测。 怀中女郎朦胧泪眼,只一个劲唤她亲娘,唤她的章哥哥。 寝衣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她不管不顾扒拉徐煜,只当他是徐青章,想从他身上汲取暖意。 徐煜浅笑一声,“你倒是对他热情。” 香芷不敢替兰姝回话,俯首跪在下边,静候他差遣。 “秋白来了几回?”男子面色凝重,自己旁的女人过来欺负她,这倒出乎他的意料。 “回少爷,秋姨娘只今日来过一次。” “知道了,下去吧。” 香芷退出房门前,担忧地望了望兰姝,即便小娘子糊涂不晓事,依旧难掩她的仙姿玉容,她唉声叹了一口气,替他俩把门掩上了。 徐煜不会哄人,更不会照顾人。兰姝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偏生唤的还是他最讨厌的人,他嗤笑不已,点了点小娘子的额头,冷着脸训她,“不许哭。” 可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如何与她讲道理? 双眸哭得绯红,鼻尖也染上烟粉,徐煜心中狂躁,他得了小娘子,却得不到她的心,心中越发苦闷,干脆大掌一挥将她抵在榻上。 “再哭,大哥就吃了你。” 他也是之前无意间听秋白吓唬孩子,这才现学现用,没想到这还真管用,兰姝狠狠抽气几声,抽噎声也渐渐小了。 就驯服兰姝这一事上,让男子心中莫名涌现一股成就感,“姝儿妹妹,你乖一点。” 两人不再争锋相对,徐煜享受着她片刻的乖巧,眉宇间的疲色也淡了些。 奈何耳后的热息太过浓烈,很快兰姝就不安地扭动身子,“哥哥。” 兴许是小娘子话语间没有提及他二弟的名讳,他索性自欺欺人,将她口中的亲昵称呼全然当成是在唤他。 “嗯,哥哥在。” 今夜他无甚旖旎心思,他虽爱慕小娘子,却也不屑趁人之危要了她。和衣与她躺下,光亮照在小娘子芙蓉面上,雪中透粉,金雕玉琢似的,他宛如得了至宝。 只是他伸手摩挲小娘子腰线之际,兰姝却动了动,她熟稔的动作似是做了千八百回,寻着男子的裈带探了下去。 徐煜呼吸一滞,浑身紧绷,丝毫不敢乱动,鼻腔里钻入的阵阵幽香让他的脑袋发胀发痛。 即便小娘子手上并未再动作,他却感觉自己仿佛是她手中一条饥渴的犬,吐着舌头喘气,乞求女主人能给他喂些水喝。倘若女主人狠心不搭理他,他怕是只有被渴死的份。 外边北风呼呼,坠落的枯叶随风飘扬,帷幔里边却一片平和。 兰姝哭闹了大半宿,后半夜她是被徐煜抱在怀里睡的,倒也一宿无梦。她醒了之后,晃了晃微僵的脖颈,少顷,她眉头蹙起,手指捻了捻,又丈量了片刻,“章哥哥,你怎么变小了?”但很快她就发现了异常,她身边之人不是徐青章。 “醒了?” 男子声音干涩微哑,他的确渴得厉害。 “徐煜,你……你不要脸!” 一觉醒来见到讨厌的人,兰姝此刻满面粉意,她的纤纤素手黏糊糊的,鱼腥味扑面而来。她粗略看过一眼便气得要死,上面布满干涸的污浊白痕,这罪魁祸首还有脸冲她笑! “徐煜,你脏死了,不准你靠近我。” “不想让我靠近你?那徐青章呢,姝儿妹妹,你夜里可会握着他入睡?倒是小瞧你了,姝儿妹妹,说,你还和他做过何事?” 他欺身压上,虎口收紧,仿佛兰姝不老实交代清楚,她就会变成他手底下的亡魂。 “徐煜,你疯了?你弄疼我了。” 小娘子娇软,他这会气在头上,下手没个轻重,兰姝吃痛,强忍泪水与他对视,“不要你,你滚。” 两人贴得紧密,小娘子身上的寝衣都是上好的丝绸,滑软细腻,薄薄的一层,形同虚设。 不多时,徐煜感受到他宽掌之下的潮意,他诧异地挪开,入目便是深色水渍,贴在小娘的姣好的身段上。 “你有……?”他诧异道,甚是不可置信。 幽香馥郁,兰姝羞得闭上眼睛,双手捂住听户,“不许说不许说。” 雪腻酥软,美人含怒,这一幕幕对他而言,委实太过刺激。他呼吸渐乱,颤着双手再次覆上,先是微凉,慢慢地,感受到了寝衣上的湿热暖意。 椒乳生香,他未饮酒,却如同宿醉醒来,胀痛之意朝他猛然袭来,眼底生热,口干舌燥,意识也随之变得迷离。 轻轻吮咬之际,含吮的声音渐起,兰姝的足趾似有电流划过,她忍不住弯起足弓,发出浅吟,手指也无意识地抠弄被子,面上满是隐忍。 雨打芙蓉颤,芙蓉生露,金翼使泡在蜜里,喝了个十成饱。日光勾勒出帷幔上两道交缠的影子,密不透光的床帐遮住了里边无限春光。 日头渐高,不知过了多久,小娘子纤纤羽睫上坠满泪珠,强撑着身子推开他,“你,不要你。” 徐煜擦了一把唇角的乳珠,他轻笑道:“姝儿妹妹,你真甜。” 小娘子恼羞成怒,她衣衫不整,于他面前也顾不上什么贵女的礼仪,抬起玉足直接踹上他胸膛。 他一时不防,恰好那处是前几日被兰姝捅过的地方,他倒在地上吸气几声。原本想开口,再说些荤话气气她,但一想到她昨夜的病,便歇了戏弄她的心思。 “咳咳,我先走了,一会叫婢女过来给你收拾。” 恰好香芷拿了早膳过来,“少爷可要用过膳再走?” “不用了,吃得很饱。” 话一刚落,他的脑袋就被女郎抛过来的枕头给砸了。 香芷不敢惹上官司,忙低头退至一旁。 男子虽被砸了一顿,神情却自然,语气轻松,吩咐香芷,“备水,给她沐浴。” 香芷虽不明白两人发生了何事,但这回,应当是她家少爷占了上风。 兰姝被气得不轻,便是他走后,她也恼了半天。不出她所料,夜里那吃人的妖怪又来了。许是她前两日叫他早些来,他还当真赶在小娘子安置片刻后,暗暗到来。 “蓄了大半日,怎么还没有?” 他解开小娘子的粉色蔷薇小衣,百般团弄之后,却是半滴都没有溢出,眸中失望不已,忍不住出声轻怨。 兰姝抿唇,再是不忍他的轻薄,一巴掌掌掴了过去,“要喝奶,找你女儿的奶娘去。” 被她一打,他倒也不怒,缠着小娘子讨好,“姝儿妹妹,大哥只喝你的。” 女儿家的幽香萦绕在他鼻间,他越发迷恋兰姝,倘若不是外边生意的事太忙,他还真想同她做一对普通夫妻,生几个儿女绕膝。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30节 他爹是吏部侍郎,倒是给他行了方便。他虽也考了个贡士,却没有做官的想法,兴许因他娘的缘故,他自小就颇对经商之道感兴趣。 大庆联合南蛮攻打大铎,两百多年的王朝似一座垂垂老楼,经不起风霜,摇摇欲晃。 商人重利,他背地里圈地高卖,调整粮食价格,委实赚得痛快。 “你昨夜说了些胡话,你说你娘是被人谋害的,可知晓是谁人做的?” 他冷不丁地搂着兰姝询问,兰姝面露狐疑,喉间隐隐生出一缕酥麻。 见她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不说话,他与她四目对视,倒也不急。 “嗯,旁人都说我娘亲是随爹爹殉情而去,可那日我在娘亲房中却嗅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娘亲她不喜饮酒,爹爹也不会在家中喝酒。”小娘子说到后头,喉咙发紧,声音越发哽咽。 “我知道了,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刚好有商队要去简州,快的话,约莫一旬就可以回来。” 烛火摇曳,兰姝吸了吸鼻子,又昂首朝他望去,平心而论,徐煜的确生了一副好相貌,风流倜傥,且和徐青章有几分相似,夜里吹了灯,不熟悉他俩的人会很容易混淆的。 她很难不将两人暗暗对比,徐青章并不知道她娘的事,她却是告知了那人的。 兰姝没再开口,只在他揽过来的胳膊处寻了个舒适的位置。 小娘子呼吸轻匀,就当徐煜以为她睡下时,兰姝开口问他,“徐煜,我祖母,和兄长如何了?” “放心,都好好的。” 听他这话,小娘子如释重负,她暗暗抹去眼泪,不想还是被男子瞧个正着。 “莫哭了,好妹妹。” 她怎能不哭?她在未央宫险些被掐死,被关入大牢之前,眼睁睁看着陪伴她数年的丫鬟被丧心病狂的皇帝割脉而亡,她如何不痛? “徐煜,我好痛,我不想她们死的,未央宫到处都是血,徐煜,我好痛,小瓷她死了,徐煜。” 心底隐藏的悲伤自她口中倾诉,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苦闷,“徐煜,我的丫鬟死了,徐煜,我不要她死。我说了,要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的,我,我还给她准备了嫁妆,让她脱了奴籍。她明明待我那么好,却因我而死,徐煜,我好痛啊。” 先是心里的难受,转而她感觉一股热流自腿下涌出。 “徐煜,我流血了。” 兰姝止住泪水,手上那抹鲜红颤颤巍巍地在两人之间晃动。 “快去找大夫。” 屋里男子怒吼,香芷连忙吩咐人去了就近的医馆。 “徐煜,我会死吗?” 两人惊慌失措,都是第一回遇上这事。兰姝心里被恐惧占据着,她颤着身子,极为不安。 “不会的,不许你说这种话。” 兰姝瞳孔失焦,她喃喃自语,“那日在未央宫就是如此,一盆盆的鲜血被宫人端出来,到处都散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不许胡思乱想,你不会有事的。”同她一样,徐煜心里亦是惴惴不安,但他还是抚着她颤抖的身子,柔声宽慰兰姝,总不能叫她承受更多的忐忑。 “若我死了……” 徐煜轻抚她纤弱的薄背,在她唇畔落下一吻,他轻柔啄弄,想让她放松些。 小娘子因他的举动愣怔住了,两人亲近过,但从未相吻,不得不说,被他温柔亲吻,兰姝的确舒心了些,不再陷入无边的恐惧。 大夫来得很快,他背着药箱小跑过来,望闻问切,他搭脉沉吟,片刻后皱着眉头,“这位夫人苦闷许久,今日情绪大起大伏,乃是滑胎之相。幸亏老夫来得早,再晚一刻,纵是华佗在世,腹中孩儿也难保周全。” 说罢,也不等他们反应,老大夫从药箱里边找出一个羊皮包,“老夫先给你扎上几针。”他一边施针,一边抱怨,“夫人平日里需放宽心,切勿再胡思乱想,否则大罗金仙也难保你们母子平安。” 兰姝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只猛猛点头,甚是乖巧。 大夫都是往坏处说,叫病人知晓要害,实则小娘子身子并没有他说的那般严重。只是他也是好心,想让兰姝心里畅快些,切莫再苦闷其中。 等大夫走后,徐煜背过兰姝询问,“这人是哪家医馆的?” 香芷额间冒着冷汗,“回少爷,这是个赤脚大夫,奴婢也不知李二是从哪里寻来的。” 徐煜面色一沉,“回去拿我爹的帖子,进宫找两位太医过来。” 他识人很准,那位大夫吊里郎当,显然不是在正经医馆坐堂的。 “徐煜,我想沐浴。” 小娘子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她身下黏腻得紧,百般不适,只想痛痛快快洗去这一身污血。 然迈步而来的男子思索片刻,“太晚了,叫丫鬟打盆水过来。” 他不通医理,不知当下能不能洗,也不知如何伺候妇人,院子里的香芷也是个不经人事的丫鬟,于是他隔日就找位生产经验丰富的嬷嬷过来。 “哎哟我的夫人呐,都这个时辰您还歇着呢,您该多出来走走。” 新来的李嬷嬷一把撩起兰姝的帷幔,她扯着大嗓门乱嗷,兰姝睁眼就瞧见两团硕大的乳肉,她面上一热,扯过被衾盖住,“我不起,我要睡觉。” 昨夜徐煜非得等太医给她把完脉才放她安寝,闹腾一晚,她困得不行。再说了,以往她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睡到自然醒的。便是她祖母在时,也没催促过她早起请安。 “夫人,您瞧瞧,外边天都大亮了,您该带着小少爷出去晒晒太阳,嗅一嗅花香。” 李嬷嬷是李二找来的,他俩同一个村,来时只说了让她照顾一位他们少爷宠爱的如夫人,她也没当回事,反正那些贵人事多,她可不愿意惯着。可也没人告诉她,这位娘子生了一副倾国倾城之姿啊! 外边的天际晕染着淡淡的蓝,李嬷嬷热情相邀,兰姝没好气地怒嗔,“香芷,她是谁啊?” “回小姐,这位是李嬷嬷,是少爷连夜找来的。” “那是,我李童氏不说旁的,方圆几里,谁不知道我的大儿子考上了秀才,还有我的老二……” 香芷瞧她越说越起劲,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姐,李嬷嬷生了七个孩子,少爷特命她来照料您的起居。” 兰姝私以为徐煜是没事找事,不想这村姑也确实蛮横,她一把薅起兰姝,往她身上拍拍灰,“夫人,先吃饭,吃饱了我们就去散步。” 用过膳后,李嬷嬷果然拉扯兰姝围着院子转悠。她膀大腰圆,跑得忒快,兰姝追不上她,偏生她还使劲催促,“夫人快些走,这样小公子在您肚子里才能长得快些。” 她也不管兰姝怀的到底是男是女,反正甭管大户人家还是穷苦百姓,当今这世道,谁不愿意一举得男? 走了几圈下来,兰姝气喘吁吁,她深呼吸几口气,对香芷闹脾气,恶狠狠道:“告诉徐煜,夜里休想上我的榻。” 夜里徐煜未至,兰姝被李嬷嬷磋磨了一天,倒头就呼呼大睡,再也没心思伤春悲秋。 还真别说,这乡野婆子的法子好使,几天下来,小娘子脸色红润,饭都多用了半碗,不见早前的纤弱劲儿。 “夫人,您今日这饭可不兴吃哩!” 李嬷嬷一把拦住她举筷的念头,兰姝疑惑地朝她看去,她清清嗓子卖弄,“螃蟹性寒,您肚子里的金疙瘩可遭不了这罪。” 冬月的螃蟹肥,且给小娘子送上桌的都是满膏满黄,肉质鲜美的大螃蟹,兰姝撂下筷子生闷气,她馋。 “夫人您喝点羊肉汤,羊肉温补身子。” 兰姝小嘴一瘪不理她,这回纵是她好说歹说,小娘子都不愿开口。 若说没给她上螃蟹就罢了,偏偏到嘴的肉飞了,她怎能不气? 刚好今日那郎君又过来看她,小娘子眼里盈满泪水,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他:“你就是故意不想让我吃螃蟹的!” 他早已听了香芷诉说的经过,也知小娘子爱胡思乱想,他笑了笑,“姝儿妹妹爱吃公蟹么?” 兰姝点点头,暗暗将眼泪抹在他衣袖,只当他是同意自己吃螃蟹了。 “妹妹既是爱吃糊嘴的精膏,怎么不吃我的?”男子对她低语。 奈何徐煜笑得太过阴险,起初兰姝并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当她细细品味时,脸上红云乍现,“徐煜,你不要脸!” 小娘子吼话的声音大,在场几人听得清清楚楚,香芷心中腹诽,他俩可真是一对冤家。 李嬷嬷自知面前的男子就是雇他的主子,于他面前百般讨好,可劲儿地夸他,“少爷,您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同我们夫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又神秘兮兮低声道:”妾身看过夫人的身段了,是个好生养的,您努努力,争取让夫人三年抱俩,儿女双全。” 这一番话说下来,饶是每日都要同人打交道的徐煜,面上也颇显尴尬,他假意轻咳一声,“香芷,赏她。” 李嬷嬷欢天喜地将那锭银元宝塞入怀中,她乐开怀,不免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 “明日我要亲自去简州一趟,可有什么想吃的?” “你要去简州?”小娘子被他的话语吸引,不再计较他的戏谑。 “嗯,上回同你说过的,简州那边的事,兴许有些棘手,今日同你说一声就走,马车在外候着呢。” 兰姝说不清心底里的情绪,道了句,“那你注意安全。” “怕我出事?”他挑挑眉,眸光亮了亮。 两人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兰姝已然适应了他的触碰,不再如当初那般抗拒。 徐煜拥着她坐到贵妃榻上,“我估摸着要去四五日,加上来回的行程,至多七八日就能回来。若是身子不适,就叫人请个大夫,我已派人跟医馆打好招呼,夜里去找他,定是在的。” [1]摘自文天祥《过零丁洋》 第132章 沉沦 话说秋白那日带着丫鬟前往林氏屋里, 林秀蓁身边的穆嬷嬷摆足了架子,秋白好说歹说,还给她塞了两根金簪子, 才得以去佛堂拜见她这位正经婆母。 也不怪小姚能成为她的得力心腹, 偌大个徐府, 还真没几个人瞧得起她这个身份的。 “娘, 我来给您请安了。” 秋白只在敬茶时来过一回木秀院,若不是看在她有孕的份上, 林秀蓁连这茶都想省了。 木鱼声不断, 她并未因秋白的问候而转头看她,跪在蒲团上的妇人手中敲着木鱼, 嘴里念念有词。 秋白性子急,耐不住心里的焦躁,好几次都想过去示意, 还是身后的小姚机灵, 死死拽着她, 不让她上前打扰。 直至林氏念完一卷经文,方才净手焚香,而后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吧,来找我有何事?” 秦可玉有孕, 徐霜霜又在前几日出嫁了,府中唯一能主事女主子只剩她, 故而如今她是当之无愧的徐家主母。然就算执掌中馈,她依旧每日抽出两个时辰,跪在佛堂虔诚礼佛诵经。 小佛堂的人不多,除了秋白主仆二人外, 唯有林氏和她的心腹。然秋白看了看穆嬷嬷,神情略显迟疑,“母亲……” 林秀蓁倒是没给她这个面子,她抿了一口茶,目光看向窗外,并未搭理她。 已作妇人装扮的秋白咬咬牙,“原是不想扰母亲清净,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母亲做主,将凌兰姝肚子里边孩子打掉,否则这兄妹……” □□二字她尚未脱口而出,就被林秀蓁泼了一盏茶过来,“你说什么?” 林秀蓁咬牙切齿,失了平日里的清冷面容,此刻她五官微微扭曲,很显然,她因秋白的一番话而心生怒意,连良好的教养都无法维持。 自己的丈夫被那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自己所出的独子,偏生爱上那人的女儿,她紧握拳头,鲜血顺着蔻丹滚落,“你再说一遍。”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31节 秋白心头轻颤,她紧抿着唇,不顾被茶水浸湿的绣鞋,朝林氏福了福身,“还请母亲做主,夫君他如今将凌氏女养在外头,就连怡姐儿起热,他都不管不顾,执意要去外宅陪着那个贱人。” 她说罢,挤了两滴眼泪出来,装模作样地拿手帕揩去,哽咽道,“万万求母亲替我们母女做一回主,也好叫夫君回心转意,切莫做出有辱家门的事情来。” 也是巧了,几个月前她过来木秀院敬茶时,不小心吃坏肚子多留了一会,碰巧听见林秀蓁同穆嬷嬷谈及徐谓和祝寡妇之事。她顺藤摸瓜,找了当初伺候老太太的丫鬟,不想竟得知了兰姝母亲同徐谓的私情。 不过显然,她只了解零星半点,在她眼中,她只当兰姝同徐煜是亲兄妹,兄妹□□,如何使得! 林秀蓁前几日得了徐煜的孝敬,他献上来一座半人高的白玉观音像,眉眼却是按着她的丹凤眼雕刻而成。她满心欢喜地接纳了儿子对她的好,却不想,外人今日就将丑事捅到她面前来了。 紫檀木佛珠上裹满鲜血,秋冬多风,一卷风涌进来,木门吱呀几声,吹落她摘抄的经文,滚落于她手侧。 檀香缭绕,秋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见林氏半晌没反应,试探性开口,“母亲?” 清冷的美妇拾起地上的经文,一眼都不曾施舍予她。她面上颇显疲色,丢下几人,径直入了内室。 穆嬷嬷见秋白还想上前随林氏入内,心中不免腹诽,果真是个没脑子的。只见她臃肿的身子拦在秋白面前,厉声道:“姨娘,夫人身子不适,您还是先回去吧。” 不想这秋白还真是个蠢的,她见林氏越走越远,忙想推开穆嬷嬷随林氏进去。兄妹□□可是件龌龊的事,况且她亦是怕兰姝腹中怀的是男胎,日后哪还有她们母女的地位? 最后穆嬷嬷强行将她们主仆二人拽了出去,徐家的嬷嬷吃得膀大腰圆,纵是秋白泼辣也不敌她。 回至她自己的屋里后,她原想着林氏会派人前去兰姝那里,岂料她满怀期待地等了好几日,林氏那边是半点行动都没有。她百思不得其解,手指不自觉得折断新插上的白梅,“小姚,你说林夫人她什么意思?怎么这几天,木秀院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姚递给她一杯热茶,“姨娘且放宽心,夫人定不会放过那位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她秋白就是耐不住性子。于是她隔日便又去了一趟兰姝那边,只是这回那些凶神恶煞的护院却是半步不离。她只好蹲在寒风中,从白日等到晚上,趁他们懈怠之际,从狗洞里溜了进去。 她今日有备而来,正欲从袖口掏出火折子,不料房屋立时烧了起来。风一吹,火苗吞没黑夜,熊熊烈火,气势磅礴,灼热感扑面而来。她立时急了,身体快她一步,忙想进去救人。然她转念一想,她过来不就是为了教训兰姝的吗? 狂风乱作,屋子上的火势越发凶猛。她急急忙忙丢掉手中的火折子,从来时那个狗洞里钻了出去。 她走得匆忙,身上帕子掉了也没发现,那一方丝绸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继而落入水缸,渐渐沉底。 徐煜找的护院,个个都生得牛高马大,远远看着就发怵。饶是秋白一个妇道人家,也知那些练家子武功高强,这里的风吹草动,定会很快被他们察觉。 她逃也似的出了这座宅院,心中又惧又喜,虽说这场大火大抵烧不死她,但若是毁了她的花容月貌,那也是一桩好事。 她喜上眉梢,却未曾发现,不久前她所见的那些五大三粗的护院,此时一个个醉倒在桌子旁,也不知喝了多少,通通不醒人事。 夜里的火星子四溅,上好的红木家具被火苗吞噬。屋里浓烟四起,兰姝捂着口鼻呛了几声,她睡眠浅,夜里醒的次数多。横梁被烧断时,巨大的声响将她惊醒。 守夜的丫鬟和嬷嬷却睡得沉,兰姝过去叫了好几声,她们都没有被摇醒。 无奈她只得将手帕打湿,幸好她力气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俩拉了出去。到底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等死。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她刚拉两人出来时,房子立时倒塌,变成一片被烈火吞噬的废墟。 空气中弥漫着火油的刺鼻气味,然宅院里连厨子都没有,又怎会有这么多的火油? 她不知背后是谁想对自己动手,眼前火海浩瀚,火苗乱窜,浓烟四溢,幕后之人怕是要置她于死地。得亏她醒得早,否则还真要葬身火海。她轻咳几声,见地上这俩人尚未清醒。她灵机一动,计上眉头,朝门口看去。 就连她的丫鬟都被下了药,更别说外边那些护院。 兰姝心想他们定是昏迷了过去,她顾不上收拾细软,捂着肚子直往院门小跑而去。 她两回都被安置在乡野大宅院,推开门,烧火味立时淡了,多了些青草味和沁人的幽幽花香。 她自由了。 兰姝撩起耳畔被风吹乱的青丝,她身上落了灰,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整洁的地方,且外边黑漆漆的,只有零星几点星光,然她此刻暂且放下了对黑夜的恐惧,她一心想着脱离苦海。 夜里寒凉,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绸缎袄子,她不知该去往何处,但也好过被不喜欢的人豢养。 只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行动力,走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便累得气喘吁吁。小腿犹如灌了铅似的,行动之间很是吃力。 这是她第一次怀孕,不知为何,夜里总是水肿,又胀又痛。徐煜以往来时还能替她揉揉腿,她走了许久,这会浑身乏力,实在走不动了,想坐在路边休整片刻。 夜风袭来,吹散她心中热意,倒也惬意十足。岂料没过多久,一阵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她眼神不好,等到来人近了她才瞧清楚,是徐煜! “你干什么!放开我。” 小娘子撒了腿就跑,没跑两步就被身后高大的男子拎起衣襟,“凌,兰,姝!” 他身上自带一股焦臭味,仔细一看,那身锦缎上果然有几团黑影,就连头发丝都被烧了不少。 原本八日的行程,硬是给他缩短成五日六晚,他满怀期待与她重逢,甚至给她带了简州一对雪兔。她虽未言明是否疼爱腹中幼子,但小娘子的床头边摆满了小孩子的肚兜。他心想,兰姝定会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便顺手救下这对乳兔。 “你放开我,我不要跟你回去。” “徐煜你放开,你弄疼我了。” 兰姝被他一把塞进马车,两人干瞪着眼,谁也不肯让谁,气得兰姝直落泪,“我讨厌你,我不要和你待在一起。” “怎么,想去找徐青章?他死了,姝儿妹妹,你死心吧。”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你在骗我对不对?徐煜你说话,你是不是在骗我?” 兰姝眼中的担忧刺痛了他的心,他索性闭眼不再看她。 “徐煜,你说话啊。” 兰姝颤着手紧握住他的小臂,“章哥哥怎么会死,他战无不胜,他怎么会死!一定是你在骗我!” “徐煜,你再不说话,我就从这跳下去。” 兰姝忍无可忍,作势真要往疾徐的马车上往下跳。男子大手一握,情急之下抓住她白嫩的脚踝,眼中寒霜冰冷,幽幽开口,“他没死,别闹。” 兰姝深呼吸几口气,乖巧坐好不愿再看他。 身旁少了吵闹声,徐煜却是不适应了,他挑挑眉,“你可看到了放火之人?” 他赶回宅院时,火海吞噬了一切,他不顾下人劝阻,愣是淋湿全身钻了进去,可来来回回他都未寻到小娘子半点身影。 直到下人找到晕倒在一旁的香芷和李嬷嬷,他才明了,这小娘子定是跑了。 “咳咳。”他吸了不少浓烟,这会后知后觉嗓子发痒红肿,忍不住出声咳嗽。 兰姝得了徐青章安好的消息,闭目养神,不愿瞧他,懒得管他的死活。 他心中冷笑,他不好,小娘子也别想好。兰姝被他强硬地抱在腿上,她面露嫌弃,“徐煜!” “我去简州找到了几个当年服侍你母亲的下人,她们的确说你母亲极为厌恶酒味。” 兰姝不再挣扎,与他四目对视,只是他下面要说的话却令她险些心悸。 “顺藤摸瓜,你父亲应当也是被人谋害死的。据说他当初查到了一桩失金案,数目庞大,他本想上报,不料过了几天,他就因病去世,而那桩案子,也不了了之。” 他顿了顿,看着兰姝脸上的诧异与惊恐,他继续道:“昭王,你应该见过吧?同徐青章是至交好友。” 兰姝心跳如雷,她隐隐感觉,徐煜接下来的话会让她大吃一惊。 “你父亲所查的那桩案子,苦主是一豪绅,他户籍是简州的,于是便在简州上告,说旁人偷了他的金子。实则你父亲查出,原是他无意中发现,离简州极近的江州山上有矿。他起了歹心,勒索不成,反倒失了性命。而那座金矿,恰好是昭王明棣的。” “查到昭王之后,线索就断了。虽说疑点重重,但你父母之死,应当与昭王有关。” 她被徐煜关了半年之久,自然也从未听过旁人提及他,如今从徐煜口中说出,她竟觉得那人的名讳对她而言,是那般陌生。 徐煜给她细细擦拭脸上的黑灰,只当她是被吓着了,他细心宽慰,“明日我会去问问父亲,你别担心。” 之前那座宅院是住不了人了,他吩咐人回了京城,小娘子满目哀伤,宛如失了气的皮球,再无生机。 她理不清那些烦乱的情绪,一边是生养她的爹娘,另外一边却是她心爱之人。 “徐煜,我想章哥哥了。” 男子心中冷笑,倚在他怀中,坐在他腿上,却跟他诉说对旁人的绵绵情意,她可真是好样的。 “几日不见,总该蓄满了吧?” 上回他用过些,之后还去问过太医,听完了太医的解释,他耳根微红。 她的确娇气,是个娇娃娃。 宽热的大掌揽着她的细腰,替她拢了拢身上的上杉,指腹攀上,潮意透过上衫,指尖微湿。 “徐煜……”兰姝拼命推开他。 “安分点。”徐煜反而冷声训她。 咂咂水声响彻车厢,车轮滚滚,轧过碎石子路,却压不住里边的旖旎。 兰姝手指乱扯他的玉冠,插入他的发间时,温热让她浑身起了酥麻痒意,“徐煜,你走开,不喜欢你。” 她绵软的身子经不住,心跳骤然加快,秀气的唇瓣微张,她粗粗喘着,口涎也不由自主流出,于黑夜里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迷了这只面露精光的豺狼。 “不要我,要谁?要他徐青章?” 他一裹,将浓郁奶香吞入腹中,细腻软滑。 身上布满浅浅的齿痕,兰姝满面潮红,被他固定的身子却忍不住发颤,她太敏感了。 情急之下,兰姝忍不住握着他作乱的手掌,如他啃咬自己一般,将他的手腕放在口中撕咬。 她难受,密密麻麻的痒意朝她袭来,哀哀怨怨的声音自她口中发出,似在抱怨,又像是在压抑内心的渴求。 吮尽,他倒也知道寻找新的水源。 盈满则溢,长袍上一片水渍,他冷笑一声,“娇娃娃。” 小娘子已全然沉浸,她饿了,夜里用的少。 遥想当年,她初初发病便是如此,口齿酥麻,总想啃咬物件,为此她娘还特意给她准备了磨牙的干巴饼棍。 情意绵绵,小娘子缓了缓,面上尽显娇态。 兰姝娇弱无力,面颊生热,他忍不住覆上她艳丽的红唇,拇指指腹酥酥痒痒。 “徐煜,不许碰我。” 兰姝瞪他,又狠狠咬他一口。 他意犹未尽,被兰姝推开,他也不恼,忍不住回味其中。 马车里边的温度升高,兰姝撤开他的怀抱,和他端坐一边,撇开脑袋不想看他玩味的神情。 兰姝再次被他安置在一座精巧的宅院中,假山流水曲桥,应有尽有,且徐煜隔三差五就会去陪她。胀痛的酸楚迫使兰姝暂且接受了他的好意,虽则依旧嘴上不饶人。 不同于他俩的沉沦,北地因战争局势的扭转而岌岌可危。 “殿下,边防八百里加急,徐世子他前几日临阵脱逃,下落不明。近来几场战役节节败退,将士们一蹶不振。我朝,恐命数将近。” 围着边防图以及沙盘商议的几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桑度口中所说太过匪夷所思。 盖世英雄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如何会当逃兵?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32节 这话说出去都会遭人耻笑,怎么会? 徐青章五岁启蒙,经他祖父徐老国公,徐太傅传道授业,时常随他深入民间游学,所见所闻亦非京城当中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所能企及。 他饱读兵书,足智多谋善用兵,且知耻下问,与士兵们同吃同睡。无论是在军营,亦或是京城的脚夫小贩,天下谁人不识章? 然,探子所报并非空穴来风。 不过几日,前线战事传遍整个大铎。 徐青章他当真逃了,下落不明,众将士亲眼所见,他骑马离去,这一走,群龙无首。大庆实力不弱,又打着为天行道的口号,不清楚事情真相的小国纷纷臣服,助他一臂之力。 时隔几月,前线战事再报,徐青章死在大庆。 大铎败了,割地赔款。 徐国公府这个与王朝共兴亡的世家大族,曾出无数文人武将,如今却纷纷遭人唾弃。 耀武扬威的石狮子头上挂满烂菜叶和臭鸡蛋,更有甚者,将一桶桶污秽物泼在徐家府门前。 徐家两位官员下了狱,卖国贼的字样给徐家众人打上标签。 徐家子嗣单薄,宅邸的女眷尽数流放,小厮和丫鬟有一个算一个,当日通通收拾细软准备逃命,岂料门外官兵重重把守,谁若敢硬闯,他们手中的刀剑可无眼。 “煜儿呢,煜儿他在何处?” 林氏不堪受辱,情急之下忙抓到几个下人出声询问,但无一例外,那些下人抱头鼠窜,推开林氏就往外跑。 幸而她抓住了擦边而过的秋白,“煜儿呢,煜儿在哪?” 她亲眼目睹身穿官服的大理寺卿一声令下,徐致和徐谓就被人压走了。不久前大理寺卿夫人还曾讨好过她呢,可今日这情形,纵使她夫君同大伯在朝为官多年,如今依旧毫无尊严可言,如那些被贩卖下贱的仆人,赶鸭子上架。 “别碰我,你儿子早就逃了。” 秋白怀中抱着一大包袱金银首饰,她甩开林氏,思及她平日里对自己的不屑,又回头狠狠拧她一把,“老婆子,你也快逃吧,徐家完了。” 上回她去在兰姝那边落了帕子,徐煜勒令她不得外出,且将她唯一的女儿都抱走了,她恨得要死。眼下他徐煜定是和兰姝双宿双飞了,心里如实想着,便又踹了林氏几脚。 林氏常年待在佛堂,身染檀香,不过昔日安神的佛香,眼下却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古怪。 此刻身旁不断有下人绊倒她,她晕头转向,恍惚间,亲眼目睹徐煜前不久送她的白玉观音像被官兵抬走,她想伸手去拦,眼前却一片模糊。 “煜儿,煜儿……” 树倒猢狲散,经过她的下人数不胜数,却无人理睬。 她口中的徐煜正身披大氅行色匆匆,怀中还有一位身形娇小的女郎。 “徐煜,我肚子好痛。” “再忍忍,马上就到医馆了。” 他的伙计早已得了消息,眼见徐家门前被团团包围,他也歇了回府的心思。 只是他过来欲带兰姝逃离之际,兰姝脚崴了,紧接着便摔了一跤。 “少爷,前面有官兵在搜查。” “从小道里超过去。” 及至闹市,马车外不乏老百姓唏嘘,“嗳,要说这徐国公府,也当真是死到临头了。” “怎么回事,那些官兵都在抓谁啊?” “还能有谁,徐家的大少爷呗,听闻他故意抬高粮价,让我们老百姓连碎米都吃不上,我家八口人,家里就半斗米了,日子难挨啊。” 兰姝狐疑地看向搂抱她的男子,正想开口问他,外边又响起说话声。 “要说这罪魁祸首,还得是另外一人!他徐家蛇鼠一窝,大少爷抢钱,二少爷在前线当了逃兵溜之大吉,他们两兄弟,眼下指不定在哪喝着琼瑶佳酿。没准儿,比皇帝老儿还潇洒!” “就是就是,我呸,什么东西,还世子,大将军?国难当前,俺们村的傻子牛二都不会当个逃兵,真是个孬种。” 第133章 和亲 霎时, 兰姝感到身上每个细胞都在迅速变凉,徐煜给她披了件厚实的兔毛大氅,她却不寒而栗。 外边对徐青章的咒骂还在继续, 一股股热流自上而下涌出, 身旁之人好似还在唤她, 她眼前一黑, 渐渐瘫软,失了意识。阖眼之前, 她仿佛看到马车翻了, 然她却感受不到痛意。 “姝儿!” 窗外的天暗黄,兰姝眉头紧锁, 缓慢睁开眼,她愣了愣,腹部和下身的剧烈疼痛迫使她的意识迅速回魂,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认出人, “林, 林姐姐?” 竟真的是林书嫣,她昏迷之前,余光的确瞥到了一个女郎的身影。 当初她闹着吃糟卤,也是为了引起林书嫣的注意。尚在简州时,她最爱吃林家厨子做的糟卤。只可惜好几个月过去, 她是半点消息都透露不出去,就当她早已放弃之时, 林书嫣却从天而降,将她解救了出来。 她声音嘶哑,林书嫣紧握她的柔荑,眼中盈满泪珠, “姝儿,可还好?你终于醒了。” “渴。” 待林书嫣给她喂完茶水,兰姝舒了口气,她面露痛色,稍作迟疑便道:“孩子……林姐姐,我是不是小产了?” 这个孩子来得突然,她从未预料,自己会和徐煜有一个孩子。在几近一年的相处当中,她好似接纳了她的存在。前三个月的孕反、肚皮一点点变得圆鼓,夜里虚肿的小腿,以及时不时的胎动都让她感到惊喜且茫然。 她稍一愣神,自然没瞧见林书嫣眼眸中的迟疑与纠结。 “是,姝儿,昨日徐家大少爷当场伏法,马车都翻了,幸而大夫来得及时,将你救了下来,只是孩子不幸夭折了。” 兰姝说不出心里的复杂,即便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耳中实实在在听到林书嫣口中告知她的真相时,又是另一番心情。她紧咬下唇,眼泪在眸中打转。 “姝儿,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林书嫣上前将她抱在怀中细细安抚,“姝儿,林姐姐在呢。” 小娘子哭了好一会,猛然想起什么,开口询问,“林姐姐,章哥哥呢,我昨日听闻旁人都在咒他,林姐姐,章哥哥他……” “姝儿,徐青章他牺牲了。”这回林书嫣不带犹豫地回她,只当是在描述一个事实。 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花,心跳险些骤停。 若说失子之痛宛如一晚黑乎乎的毒药,那徐青章的死就是搅烂她五脏六腑的刀剑。 “姝儿。” 兰姝双目无神,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窗外,倏尔间,她拂开林书嫣,掀开被衾直往外走。 “姝儿,姝儿!快叫大夫。” 一步一个血印,她下榻未穿鞋,林书嫣眼睁睁看着她身上的鲜血自肚皮淌出,直至流到脚底,触目惊心的画面惊得她六神无主,连忙大声吩咐下人。 兰姝思绪游离天外,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心房骤然像被人攥紧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浑身乏力,走了两步便瘫软在地。 她死死咬着下唇,破碎的呜呜咽咽从喉间溢出,眼眶漫升水雾,泪珠滑过苍白的脸。那些彷徨与忐忑,在林书嫣将结果告知她之后,彻底落实,落入她的心间。 “姝儿,会没事的,姝儿,林姐姐会陪着你的。” 林书嫣不料兰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命人将兰姝重新抱回榻上。 她太痛了,心里的伤痛远远比身上的疤痕来得更为猛烈。 咸湿的泪痕滑至颤抖的唇,心中又苦又涩。 她哭了许久,直至泪流干了,她愣怔怔盯着紫色夕阳花罗帐出神,如一具失了生机的美人尸。 房中的人来了又走,大夫都来过好几趟,唯有林书嫣一直陪着她、宽慰她,给她擦脸净手,生怕她想不开。 “哎,凌小姐也是真的苦,先是凌家被抄,紧接着徐家也没了,好在她没嫁过去,不然……” “少说几句,要是让她听见了,心里就更难受了。” “我也就是感慨一下,再说了,我们小姐对她也太好了,什么好的都紧着她,这几日连商铺都不去了,就陪着她呢。” 兰姝缓缓睁开双目,将屋外丫鬟的谈话听了个清楚。起先她不肯入睡,夜里也睁着眼出神,最后还是大夫给她扎了几针,她才不得已安眠,之后每日的饭菜里边都加了安神的药物。 林书嫣日夜守着她,她不敢熟睡,兰姝一动她就醒了,眼里布满红血丝,柔声问她,“嗯?姝儿醒了,还难受吗?” 她小产之日险些血崩,好不容易救了过来,隔日就伤神劳心,给她肚皮上缝合的针线都崩裂开来,沁出淤血。这几天虽日日给她喂些血燕和参汤,然每回却只能喂进去几勺,林书嫣无法,担忧她身子有损,便日日夜夜坐在她的榻边守着她。 下人伺候自是没有她这个至交好友尽善尽美,她知兰姝心中苦涩,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 徐青章对兰姝极为重要,一时难以接受事实也是在所难免,小娘子气血虚,即便身盖柔软厚实的蚕丝绸缎被,身子骨却还是娇弱。 林书嫣紧握她冰凉的素手,试探性安抚,“姝儿,徐青章他走得还算安详。” 见她并无异常,她又接着说:“姝儿,我们要往前看。” 不往前看又如何?人生短短几十载,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1] 也不知过了多久,兰姝低着嗓音艰难开口,“林姐姐,给我说说章哥哥的事吧。” 她幼时便与徐青章相识,他待兰姝极好,若要他剖心表爱,怕是都会不眨眼地让她如意。便是宛贵妃之死,给小娘子带来巨大的心理阴影,也是因他的悉心照料,兰姝才从悲痛中走出。 不想短短十几载,老天竟要了他的命,她心房一紧,紧接着鼻子也发酸。 在林书嫣尚未开口之前,她已然落泪。 “林姐姐,我好痛。” 林书嫣轻轻拍了拍她,等她哭完一场,她才缓缓道来原委。 “那日,还在军营当中与人商量战事的徐青章突然接到情报,说你恐有性命之忧,于是他立时冲了出去,众人眼见他神色匆匆地打马离去,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庆国就打过来了。” 林书嫣细细观察兰姝的情绪,见她无异,继而道:“徐煜的姨娘有个叫秋白的,早前是徐青章的丫鬟。她……她见你得了徐煜的宠爱,便想对你下狠手,可无奈徐煜他请了好几个练家子,她就将你和徐煜的私情告知了徐煜的母亲,林氏。” “林氏她先是吩咐人往你的院子泼了火油,想趁机一把火烧死你,幸而姝儿你死里逃生。徐煜那个蠢的,以为是秋白买通了人,将她禁了足,罚了她的月钱便不了了之。林氏她眼见徐煜还是隔三差五往外跑,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去战场,想将此事告知徐青章,不想她派出的人,被庆国截胡了。庆国放了假消息出来,引徐青章孤身前往。他们布了阵,他单枪匹马,终是不敌几千大军。他也因此背上了临阵脱逃和叛国的名声……” 听到此处,兰姝潸然泪下,连抽泣声都带着痛苦的颤音,“林姐姐,林姐姐,我想见他,我不要他死,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 不该亲近别的男子。 她泣不成声,恍惚间,她好似看见男子的魂魄离她而去,她将皓腕伸到半空中,他却冷着一张脸,离她越来越远。她身子骨弱,稍不留神便从榻上滚落。 林书嫣心疼她,“姝儿,不怪你,是徐煜他自作主张,觊觎你的美色,将你囚禁,不怪你,姝儿。”她心里生了闷气,徐家一个两个,竟伤她的至亲姐妹如此之深。 但于小娘子面前,她自是不会跟旁人一样咒骂徐青章,可也忍不住骂那罪魁祸首,“徐煜他自食恶果,已经被关入大牢了,姝儿,没事了,没人会怪你的。” 兰姝耳中却自动忽略林书嫣的安慰,她哽咽道:“林姐姐,章哥哥他走了,他,他,林姐姐,你快去把门关上,我不要他走。” 屋里放了几个木炭盆,故而那扇门是半敞着的,林书嫣暗暗拭泪,“好,姐姐这就让人过去。” 一旁的丫鬟见机行事,早在林书嫣说话之际,便小跑着过去,将半敞的木门合上,屋里立时暗了几分。 兰姝喘着粗气移步过去,不过几丈远,她却走得艰难,途中摇摇欲晃,绊倒好几样物件,待她摸到木门,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四下里寻了寻,毫无疑问,屋里没有半点徐青章的身影,兰姝脑袋中的弦倏然崩断,信念如雪山崩塌。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33节 她不信,她不信徐青章离她而去,怎么会没有呢?她明明看见了,徐青章怎么可以离她而去? 木炭很足,屋子被烧得暖和,兰姝一屁股坐在温热的地面上,她却感到寒之入骨的疼痛,她不寒而栗,连带着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一毫暖意。 “林姐姐,你带我去找章哥哥,章哥哥他一定没有死。”她抱着双膝,喃喃自语,“章哥哥不会死的,章哥哥不会死的。” 娇弱的身子轻颤,先是失子,再失去心中所爱,她的眼睛失了光,失了神采。 她很难用一个词去形容徐青章,没有任何一个词可以概括他的好。 恨相识,恨情意,恨别离,她喉间涌起血腥味,一口鲜血喷出,再也不省人事。 就此长眠也好,倒也省了遗憾与情意。 ………… “启禀殿下,高大人密报,圣上正欲将,将安和公主送往庆国和亲。” 上首男子闻言,登时将手中狼毫折断,他紧攥着拳头,一脚踹翻面前的桌案,眉眼间依稀可见阴沉可怖之色。 明棣冷冷瞥他一眼,桑度面露苦色,继而解释:“庆国二王子说,他偶然得以见安和公主一面,此后对公主见之不忘,欲与大铎永结同心,为表诚意,他愿迎娶安和公主为王妃。” 二王子如今把持朝政,实乃庆国的摄政王,做他的王妃,位同日后的王后,但明棣如何看得上他?且不说安和不爱他,就是爱,也不能让她嫁过去。 见他支支吾吾说完,明棣指骨发出咔嚓咔嚓几声,桑度不敢再瞒,又继续说:“庆国的使臣还说,安和公主身份尊贵,若不能求娶,他愿意退而求次,娶,娶凌小姐为侧妃……。” 北地荒凉,男子却依旧保持玉人的风姿,只是眼下那双狐狸眼泛着幽光,狂野狠厉之情溢于言表,失了以往的冷静。桑度感到一股极为压迫的气势,他硬着头皮拱拱手,“殿下,凌小姐她……” 他话尚未说完,外边一人急匆匆推门而入,“殿下,安和公主已经被逼着上路了!” 成居寒失了风度,他顾不上礼仪,也学着明棣那般,一脚踹开拦路的烂桌,这张桌案被他二人一踹,已然碎成木屑块。 “怎么会?京城的消息刚传来,庆国不是准备选公主或者凌小姐吗?” “钦天监那帮死老头,他娘的,在圣上面前说,若是安和公主远嫁和亲,贵妃,娘娘她的香魂也会就此投生萧贵妃的肚子。” 成居寒心仪安和,如此作践他心爱之人,他恨不能立时杀回京城,将那帮老不死的一个个砍碎喂狗。 明棣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最烦旁人于他面前提他母妃的名讳,更莫说什么萧皇后,他对萧宛珠死后的追封甚是嗤之以鼻。 自萧宛珠去了之后,宗帝沉迷于求仙问道,寻梦蓬莱,且日日要去未央宫宠幸萧映雪,奈何她荣宠不断,都快一年了,肚子却久不见动静。 桑度心中嘀咕,圣上真是老糊涂了,收了殿下的金矿,殿下离京前还将他惩戒了一晚上,他回府时,背上那些伤痕虬结,血污染湿白衣,扒开他的里衣,隐约可见可怖白骨。 父子俩至亲至远,落到如今这个处境,众人除了大事,也不敢再在殿下面前多提宗帝。 北地位处西北,庆国坐落于大铎的北境,相去不过五六日,徐青章被俘之后,他们本想过去相助北境,岂料秦王的人递来圣旨,不许明棣的一兵一卒,迈出北地一步,违者,斩。 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明棣目光冷冽,双膝下跪,俯首接旨。 若抗旨不遵,视为谋反。 徐青章死后,大铎苦撑了几个月,毫无疑问,到底败了。割地赔款也罢,如今还要搭上一个公主,饶是亲手接过圣旨的人,也再难忍受其辱。 “召集人马,夺回阿柔。” 他的妹妹,怎可被当做他人的战利品? 当初娥娜所带的那位面首,正是庆国二王子慕容符。 安和得知娥娜不尊徐青章后,特地背着明棣,命人给她下了痒痒粉。 不想那药悉数被慕容符用去,偏生那厮报复心极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大铎一败,他就刻不容缓,想将安和带回去。待她到了庆国,还不是任他揉捏吗? 借王妃的名义将她求娶,只不过是好听点罢了。和亲公主,又能有几个落得好下场的?人生地不熟,比之马革裹尸的将士还不如。将士尚能魂归故土,和亲公主最终只能客死他乡。 跟明棣过来北地的,都是将生死抛之脑后之人,他们早就想大干一场了。窝在这个穷乡僻壤之地,半点娱乐没有,人都憋得慌。是以他们听到主子一声令下,纷纷喝酒践行,摔了手中海碗大的酒盏,“救安和,救安和,夺公主,夺公主!”声音响彻云霄,那是他们的战意,是他们对明棣的忠诚。 桑度也顺势将手中酒盏一摔,他还以为殿下会选择让凌小姐和亲呢。毕竟这大半年以来,殿下从未主动要过凌小姐的消息。倘若不是徐世子的反应太甚,他们也不会料到,凌小姐竟被徐煜关了起来,甚至还有了身孕…… 那就定是京城里边的消息没传过来,京城里边那些人,或许有了异心。然他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留在京城的几个暗卫和探子,皆听命于安和,如此一想,便想通了当中关卡。 难怪殿下听了消息后一言不发…… 旁人不知殿下的洁癖,他作为贴身侍卫,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殿下对圣上的厌恶之情了。殿下心中有恨,恨的倒不是圣上的冷酷无情,而是他对感情的不忠。 自当年的事情一出,殿下便对圣上失了孺慕之情。有一便有二,前有庶人皇妹,后有萧映雪,萧皇贵妃。他虽摸不清殿下对凌小姐心中是否还剩爱意,但应当也所剩无几了。 只是此刻的他也没料到,他的主子用情之深,比之宗帝还甚,身上到底是流着老明家的血。 兄妹俩心连心,不似双生,尤胜双生。 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和打了个喷嚏,她踩着白绫袜,任由马车里边的男子替她揉捏小腿。 “公主可是受寒了?” 说话之人正是段华,他瞧安和身子似有不适,面上尽是关切。 就在前不久,他还以孤男寡女正处一室不合规矩为由,拒上马车。安和恼他的不上道,扬言自己要找一百个面首过来。他无奈,只得听命于她。 “没有,应当是本宫的皇兄在念叨呢。”她趁说话之际,将双手从汤婆子里移出,转而摸上男子的胸膛,狡黠道:“段华,本宫好冷,你抱抱本宫。” 尊贵无比的公主倒在他怀中,美人入怀,他坐怀不乱,深深叹了一口气,“公主,隔墙有耳,还请您小声些。” 外边便是庆国的使臣,与南蛮使臣当初的畏畏缩缩不同,作为战胜国,在他们眼里,安和的确像是他们的战利品。他们耀武扬威,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将这位尊贵的和亲公主迎回本土。 “哼,什么大局不大局的,钦天监和萧映雪狼狈为奸,他们日后最好别落到我的手中。” 那双与明棣和萧宛珠极为相似的狐狸眼中尽显狠厉,不仅如此,她的神态还与宗帝十分相似。纵是如此,她也依旧被她崇拜的父皇,送给了别国。 “段华,我只有你了,你不要背叛我。” 她心如明镜,嘴上虽然咒骂着钦天监和萧映雪,心里却清楚,点头将她送来和亲的,正是她的好父皇。 过几日便是她的双九生辰,往年他们一家五口,都会聚在一起为她庆生,寺庙里边的大师还会过来给她祈福,父皇和皇兄会送她宝物,母妃会在月下起舞,那些珍贵而又美好的记忆挥之不去。 日后,她怕是只能凭着那些弥足珍贵的画面而苟存于世。 她倚靠在段华怀中,暗暗掉落一滴眼泪,“段华,若是凌兰姝还活着,若是皇兄还在京城,你说,皇兄会让谁去和亲?” 她语气淡然,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细,倘若不仔细听,恐怕察觉不到她的不安。 她身边的男子略微迟疑片刻,“回公主,属下认为,若真到了那一步,殿下会选择迎战。” “是了,若是本宫的皇兄还在,若是皇兄还在,他怎么舍得将我,将我送去那么远的地方。皇兄他最疼我了……” 她终是不忍,将心中那些不快通通哭诉出来。 安和的马车奢华,上边挂满喜庆的红绸花,她的哭声极具侵略性,声音不大,但至少一丈之内,是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然马车未停,除了她身旁之人,再无他人宽慰她。 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段华替她拭泪时,她恶狠狠道:“今日之事,不许跟旁人提及,谁都不许!” “属下领命。” 她不容忍自己的脆弱与丑态被他人知晓,她是骄傲的,她生得美艳,且贵为公主,谁人敢嘲讽她? 腊月苦寒,越往北走,越能感受自然的无情。 马车并未燃碳,段华将她失了温度的玉足揣在怀中,为她取暖生热。反而是安和面露羞涩,“谁准你将本宫的足……” “是属下觊觎公主美色,臣馋之。” “你!” 他一番不知轻重的话,将安和恼得狠踹了他几脚,见他依旧一本正经搓热她的身子,她清清嗓子,没好气道:“段华,若是皇兄知道你得了本宫的身子,他定会杀了你。” “嗯,属下知道。属下一人做事一人当,定不会拖累公主。臣污了公主的清白,臣该死。” 安和冷冷瞥他一眼,心中腹诽,他可真是个烂木头。 [1]摘自苏轼《水调歌头》 第134章 赏你了,舔吧 冬日凌寒, 天上半点日光都没有,入目皆是刺眼的皑皑白雪,坠在远处的山峰, 落在周边的树杈上, 尤显寒意。 旅途劳顿, 安和自小身强体健, 也不知怎么回事,近来不但嗜睡还畏冷, “段华, 还要走多久啊?” 娇纵的外表下藏着我见犹怜的娇弱,被她询问的男子如实回道:“公主再忍忍, 天黑前就能到下一个驿馆了。” 纵使马车宽敞,铺着一整张虎皮袄子,暖和又安静, 她却浑身不适。 段华知她整日奔波, 身子受不住, 可即便如此,怀中金贵的天女也不曾跟旁人提过半点要求,至多不过在他怀中紧蹙着眉,再咒几句钦天监和萧映雪。 男子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世间万物, 他漆黑的眼眸中唯有她的身影。 “段华,我不想去了, 让凌兰姝过去吧,我好冷。” 安和嘴里嘟嘟囔囔抱怨,汤婆子冷得快,她抱了许久, 只剩一点温度,还没有男子的胸膛暖和。 蓦然,她眼睛一眯,那双狐狸眼中乍现精光,“怎么就那么巧呢?庆国使臣一来,凌兰姝就病了,还重病不起?” 安和朝男子望去,见他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不说话,她一把推开他,厉声呵斥,“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本宫?” “公主……” “段华,连你也骗本宫,你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吗?” 安和踹他一脚,越想越气,索性将案几上滚烫的热茶泼到他身上。 “公主……”他连眉头都没皱,只关心安和的情绪。 “别叫本宫,下去。” 男子百般无奈,最终只是拱拱手,准备掀开车帘。 安和又气又恼,从他身后抱住,“呆子,叫你走,你还真走。段华,没有本宫的准许,无论你是生是死,都是本宫的人。” 情意让她生出妄念,生出占有欲。她的兄长和心爱之人都喜欢凌兰姝,唯有眼前这个男子,唯有他,她不许凌兰姝再抢走。 “段华,我要你。” “公主,外边……” 安和主动将他抵在车厢,唇上的柔软让他难以镇定,封闭空间里的气息骤然变得浓稠而灼热。安和吻他一下,便昂首看他一眼,如此反复,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 “公主……” “嘘,再拒绝我,本宫就去找旁人了。”安和威逼利诱,今日势要将这块烂木头吞入腹中。 她张嘴吮了又吮,男子微凉的双唇被她亲得滚烫,交缠的双舌又湿又腻,她意乱情迷,本想褪掉大氅,不想男子双手抚上,“公主不必如此,您会受寒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34节 即便衣下那圆润莹白的香肩会让他着迷,他却更在意安和的身子。她身子金贵,冬日受寒定会让她百般难受。 段华握上,虎口上的粗茧磨得她惊呼一声,她哼哼唧唧,面上带着舒坦的媚意。情至深处时,安和娇娇柔柔命令他,“段华,日后唤我阿柔,不许叫公主。” “属下,嗯,遵命。” 安和轻咬下唇,“段华,段华,不可以,不可以丢下我。” 见他答得慢了,安和身子一紧,拥着他喘着粗气。 那抹紧致迫使他控制不住身体的剧烈颤抖,他低吼一声,主动寻上安和柔软的唇。 一个时辰后,男子将车帘打开一个小口散散味,他虔诚地替安和挡住吹进来的寒风,又俯首吻了吻她的鼻尖,轻声道:“公主方才说错了,令属下神魂颠倒的,只有您。” 飞扬的簇簇白雪裹着丝丝缕缕寒意,雪落枝头,沿途不见半点娇艳,只有寂静的白,淡淡的灰。 安和浅睡安然,一片雪花落于蝶翅般的羽睫,徒然凉得她一激灵,女郎皱皱眉,没一会就被外边的动静吵醒了。 “紫裳,发生了何事?” 她声音肃然,已然恢复平日里的高贵,丝毫不见深陷情欲时的娇弱。 “回公主,前面的雪太大了,马车打滑走不动道,庆国的使臣却不让我们休整,段大人已经前去安抚了。” “没脸没皮的东西。” 紫裳不敢搭话,安和自觉没趣,宽敞的马车只剩下她,然她等了许久也不见段华回来。 宫婢亲眼目睹她们尊贵的公主撩起车帘,从中迈了出来。 她急忙过去替她打伞,“公主身子金贵,万不可前去与庆国使臣一般见识。” 天寒地冻,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安和一出来就打了个哆嗦,寒风吹来细碎的雪,冷得她直打颤,没走几步,她的小腿就开始发僵,寒冷刺骨,她的腿失了知觉,被冻麻了。 紫裳正要出言劝阻,不料段华疾步而来,她喜出望外,“公主,是段大人,段大人回来了。” 她的确高兴,有了段华的悉心照料,安和的情绪稳定不少。便是她气了怒了,前面也有段华顶着,是以安和的宫婢没有不感激他的。 “知道了,我又不是瞎子。”安和努努嘴,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对面行色匆匆的男子过来抱她。 “公主。” 果然,待他走近之后,将身份尊贵的女郎拦腰抱在怀中。 安和嘴角弯了弯,将双手插在他健硕的腰际。 回至车上,男子没一会就将她手脚搓热,他这才面带不悦,忍不住开口,“公主不该私自外出。” “哼,段华你如今脾气见长,连本宫的事都要管上了?他日,你是不是蹬鼻子上脸,准备让本宫当你的奴婢,给你端茶递水?” 她板着脸越说越离谱,段华忙俯首跪下:“臣不敢,臣一介粗人,如何敢让公主为奴?” 周遭一片寂静,下跪的男子腰杆挺得笔直,余光不敢乱瞟,着实是一条好狗。 不多时,安和叹了口气,抬足抵着他的下巴。方才段华已然脱了她的绣鞋,白绫袜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安和踩了踩他的下巴,又将足下移,脚趾触碰到他凸起的喉结,她往下摁了摁,男子目不斜视,闷哼几声却不敢动弹。 “段华,你知道,你哪里比不上他吗?” 他心知肚明,安和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臣,不敢与徐世子相比。” 在旁人眼中,徐青章是叛国贼,是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但明棣的人心里门清,徐青章为何会中了大庆的埋伏。 其中不乏唏嘘他的遭遇的,自然也有嫉恶如仇和幸灾乐祸者。 然抛开此次战役不谈,徐青章以往的确功不可没,他有勇有谋,无一败战,有的是崇拜他的人。 “哼,你真没意思,段华。” 安和撂下这句话便不再碰他,眼中嫌弃不假。 端坐一旁的男子只当没瞧见她的轻蔑,眼底的黯淡几不可闻。但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女,如何会管旁人的黯然伤神? 她尚在王府之时,便时常能得知徐青章的行踪,她很难不对这个比她年长,且方方面面都不输于兄长的男子心动。 少女怀春,她一颗芳心暗许,只想日后成为他的美娇娘,为他生儿育女。 之后她入住皇宫,他也上了战场杀敌,她每回都在宫门堵他,目的不言而喻,她只是想多瞧他几眼。 她不是感受不到徐青章的敷衍,爱到深处时,连他的含糊对付都觉得是他独一无二的魅力。 在得知花娘一事的真相之后,她便又爱上了他。多年的情意,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然世事多变,一个客死他乡,另一个远嫁他乡,倒也凑成了一对儿。 安和乍然睁眼,审视面前的男子,他与徐青章有五分相似,可却太过臣服于她,她不喜欢,她更迷恋徐青章身上的野性。她总觉得徐青章彬彬有礼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狂野的心。 “段华,本宫的足,美吗?” 安和起了玩心,再次将脚抵在他的下巴,这回她甚至撩起了裙摆,玉体横陈,满眼春光。 段华吞咽一口,他不敢多看。 “回公主,公主自然是美的。”他艰难开口,话语在嘴里过了几遍,才从口中泄出。 “嗯,赏你了,舔吧。” “臣……” 安和深知不远处这厮又要出声拒绝她,她自行褪了绫袜,将足往下踩去。她的玉足富有弹性,软软的,不比柔弱无骨的女郎,却是软中带硬。 “你这不是挺喜欢的吗?段华,欺君之罪,你可当得起?” “臣不敢,嘶,求公主宽恕。” 他喘着粗气,马车里的气息又变得旖旎且粗重,安和半点不顾念他的求饶,肆意玩弄他,反正他只是一条听话的狗,又不会咬主人。 只是这回,这只狗却有了脾气,就在忠犬想汪汪摇尾乱吠之时,段华突然握住安和晃动的脚踝,他攥得紧,安和抽不出来,没好气斥责,“段华,你疯了?松开本宫。” 男子并未顺从,他眼中的情欲快把他烧没了。 “公主,得罪。” 他态度诚恳,嘴里向女郎告罪,动作却粗鲁起来。 局势逆转,男子庞然的身躯禁锢她,安和不得不当了一回娇弱的小娘子。 一日荒唐两回,安和是真的累了,她喊到嗓子都哑了,偏生这蛮牛不知疲倦似的。 她莹白的小腿布满红痕,身子又酸又痛,艰难地开口,“段华,本宫要杀了你。” “愿听公主发落。” 男子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他在嚣张的女郎唇缝上落下一吻,他没有巧言令色,他的确爱慕她,迷恋她。 宗帝虽把她卖了,给她的嫁妆却很多,连带着给庆国的赔款,队伍行走于冰天雪地,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前前后后都是庆国人,唯有安和身处的马车不见异乡人。 她呵斥了把守的官兵,故而只剩下她的陪嫁丫鬟,以及明棣给她的五个暗卫,倒也方便了他俩行事。 夜色降临,天渐渐变得暗沉,他们终于赶在彻底漆黑之前,来到了下一个驿馆。 即使段华没让她受到半点寒,她的身子也扛不住这刺骨的寒意。身子被冻僵许久,一下马车,紫裳就见机行事吩咐人准备热水。 好几日没好好休整,热汤洗去她一身的酸痛与疲惫,她正想如往日那般,唤段华进来伺候,外边却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 她不会武功,身体的本能让她迅速从木桶中出来。她裹了一身外衣,又取下发髻上锋利的金钗,正想出去一探究竟,外边的打斗声戛然而止。 “皇兄?” “皇兄,你怎会在此!” 明棣一身黑衣,冷着一张脸,他身携风霜而来,目光寒冷,没有半点情愫。然他见安和从里间而出时,脸部的线条变得柔和了不少。 安和将他认出,先是惊,再是喜,转念一想,竟都化为担忧,“皇兄,是不是北地出了什么事?” “阿柔,皇兄是来带你走的。” 兄妹俩于京城一别,已有几近一年未曾相见,明棣的身形硬朗了几分。他一身黑色劲装,深眉俊目,虽然皮肤依旧白皙,可也再难有人将他同当初妖孽般的柔美联系到一起,如今倒与徐青章的狂野有几分相似。 室内唯有他们三人,安和越过他,走过去站在垂眸跪下的段华身侧,“皇兄,我不走,我要去和亲了。” 她嫣然一笑,好似只是在诉说一件平常之事。 明棣脸色一沉,瞥了瞥地上那人,又关切道:“阿柔,不要闹,跟皇兄回去,皇兄已备好一具女尸……” 安和上前打断他,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皇兄,我记得,父皇当日给你下的圣旨,不许你离开北地一步。”她默了默,又接着说:“阿兄,我不愿你因我涉险。” 玉人的身子硬朗,安和拥着他,察觉他瘦了不少,想来他这一年的遭遇都不算太好。 她知道,她的阿兄足智多谋,所向披靡,若她就此一走了之,她的阿兄定会为她扫清障碍,让她顺其自然死掉,让她重获自由,让他们兄妹可以再聚。 可她不单单是阿兄的阿柔,她是大铎的公主。 “阿兄,我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忧,阿柔不愿成为你的负担。” 明棣见她铁了心想前去和亲,他眼神一凛,正要朝她雪颈砸一记手刀,将她强行带走。 “阿兄,若你当真担忧我,来日便去庆国将我迎回。” 她强撑着泪水与他对视,迅速将手中之前紧攥的金钗抵在自己喉间。他们可是兄妹,她如何不知她兄长的决心?她只能以死相逼。 “阿柔……”男子扬在半空中的手背有些不知所措。 大铎划了三座城池出去,他带领的亲兵风尘仆仆,昼夜不歇,终是于今日傍晚追上这支队伍。 而不远处便是边境,天助他也。人若是在庆国出事,于情于理都是庆国的过错。夜黑风高夜,于是他们等到夜幕降临时才准备动手,眼下他的亲兵已于暗处蹲守,将这座驿馆团团围住,就待他将胞妹带出。 “阿柔,不必再说,皇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阿兄,求你走吧,阿柔这一生,只剩下这个要求。阿柔愿你此生平安顺遂,愿你大业速成。阿兄,今日是我的生辰,就拿这个当我的贺礼,可好?” 她挤出一抹笑,伸手将男子腰间的短刃抽出。她皇兄身带之物,自是不俗,但这把刀却是弯的,闪着寒光,锋利无比,刀柄上也无任何装饰,显然只是一柄趁手的利器。 早前明棣送她的宝石匕首,她在刺伤宗帝之后就扔了,她嫌脏。 他见安和执意如此,脸色极其难看。他的人于傍晚碰上护亲队伍,他不出所料,自己胞妹的马车里面藏着一个男子,他杀气渐起。可他尚未料到,此人竟是他亲自送的暗卫之一。 当他亲眼目睹段华将他的胞妹抱下马车,他的眼中闪现着疯狂的杀心。 “阿兄,别气了,我很喜欢他,既然你把他送给我了,那他就是我的人了,你别怪罪他。” 怪?怪不得他总觉得京城里边的消息像是封闭一样,他原以为是他那位好大哥秦王在背后捣鬼,他从未往胞妹身上怀疑。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35节 “你跟我出去。” “是。” 一直跪在地上的段华应声之后,便随玉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安和深知明棣这会怕是憋着怒意,她担忧自己的暗卫有事,便也想跟着过去。明棣回头,目光幽幽,眸中戾气不减,她悻悻然,止住步子不敢再前行。 方才的打斗声正是这两人,段华起初以为是不知死活的贼人,过了几招才将主子认出。他身上的肋骨都被打断了几根,出来吸了几口寒气,他忍不住深深咳了几下。 “你该庆幸,我没赶在阿柔出来之前杀了你。” “属下有罪,任听殿下处置。” 段华跪在雪地当中,怪不得,他白日里就感觉好似被人死死盯着一般,原来他们王爷当真赶了过来。 明棣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又踹了他几脚。直至男子喷出一口鲜血,他深呼吸几口气,强压怒火,“何时开始的?” 他不敢有所隐瞒,“您当初离京的那一日。” 话音刚落,玉人折枝为剑,面上尽是阴狠,力道不减,将树枝贯穿他的心口。 “噗。” 段华口吐鲜血,那几团血很快便渗入厚厚的积雪当中,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烈。 “属下知罪,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情难自禁,咳咳,暗中觊觎公主多年,属下有罪。” 他虔诚认错,跪地伏罪,一人做事一人当,半点没有向男子求饶。 到底是一母同胞,明棣不会不清楚他胞妹的娇纵任性,若没有她的许可,他送的暗卫,何故会上她的榻?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若论武艺,段华的确是一把好手,可要做他的妹夫,却是远远不够。 他的暗卫大多都是孤儿,自幼受着魔鬼般的训练,他也不知,这人何时心系安和,倒真如他所说,暗中觊觎着他的胞妹。思及此,他又忍不住朝他打了一拳。 见他流血不止,脸颊变得苍白,他点了段华的穴,又扔过去两瓶金疮药,“京城可有别的事发生?” 他颖悟绝伦,想通当中关卡,自然也猜出,安和定是瞒了别的。 果不其然,段华眼眸闪了闪,一五一十将兰姝被囚的事情全盘托出。 “殿下,凌小姐腹中的孩子夭折之后,她听闻徐世子之死,痛哭失声,眼睛也不大好了,似是得了雀目之症。” 段华不敢昂首,风飒飒地刮来,打落挂在枝头上白雪,山林寂静,他见主子情绪稳定,继而道:“林小姐前几日在得知庆国提的要求之后,便对外公布,凌小姐重症难治,已经撒手人寰。” 漆黑的夜,浓黑的眸,男子站立如松,心中的复杂让他好一会没回神。 他原以为心爱之人选了旁人,选了她的荣华富贵,做她的国公夫人,从此同他泾渭分明。 他不是没注意到下属刻意的回避,可没想到,京城里她的消息都被封锁了。 他正欲开口,驿馆的方向火光乍现,两人面面相觑,眼下顾不上旁的,连忙冲回去照看安和。 今晚山林热闹非凡,刀光剑影不断,他的亲兵同黑衣人打作一团,皮肉绽裂,空气中可嗅强烈的腥臭味。 待明棣过去之时,目睹山林里又窜出无数黑影,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手中利刃齐刷刷往他身上袭来。 他此刻明了,这些人是冲他而来的,“所有人,随本王走。” 他一声令下,挥动手中长剑,带领亲兵杀出重围,目的正是为了引走黑衣人。 如他所料,这些人的确都是冲他而来的。想必不是秦王,就是晋王的人。 安和若死在大铎,对他们自然是没有半点好处,而他们主子下达的命令也是诛杀明棣,生死不论,是以他们都被明棣一伙人引诱离去。 离得远了,明棣耳中不再听到胞妹若有若无的呐喊声。他不料,兄妹二人竟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 “殿下,他们的人太多了。”成居寒与他背对背,让彼此没有后顾之忧,他们身上的夜行衣都已沾染不少鲜血,于黑夜里甚是可怖。 “往前面走,不能让他们追上阿柔。” 他虽则心里明白,这伙人埋伏多时,是冲他而来的,可保不齐他们再对安和下手。毕竟,她身上也流淌着宗帝的血。 明棣猜的不错,除了与他们打斗的黑衣人,驿馆也陷入险境,但好在庆国的人不弱,伙同安和的人马,一起将他们拿下,正准备严刑逼供之时,捆在地上的黑衣人一个个都咬破藏在牙缝的毒药。 “他们是死士。” 段华护着安和苦斗一场,他忍不住喷出几口血。 第135章 冬日赏荷 驿馆燃了不少煤油灯, 四下通明。之前一番恶斗下来,院子里横七竖八,摆着不少尸体, 伙计们个个人心惶惶。 暗卫将安和重重护住, 愣是没让她掉一根头发丝。只是她见段华身子不好, 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身旁, 想查看他的伤势。 “还请公主自重。” 那人的嗓音带着异乡人的口音,安和转头朝他睨去一眼, 一旁的紫裳小声提醒, “公主,那位就是此次护送的齐营, 齐将军。” 他站立时带着傲人的气势,右手虎口肆意地搭在随身佩戴的剑柄上,目光灼灼, 与安和四目相对时, 丝毫不惧她尊贵的身份。也是, 身为战败国的公主,他有何可惧? 安和慢慢起身,抛下半跪在地的暗卫,一步一足,朝齐营迈了过去。 直至她走到人家跟前, 两人之间只隔一臂之远时,她才顿住脚步。 面前的女子浅笑嫣然, 齐营正欲开口,岂料这位身份高贵的公主动作迅速,一巴掌扇了过去。 而庆国士兵也在这时齐刷刷地拔剑对准她,安和半点不畏, 反而拍拍他晒得黑乎乎的脸,力道不大,羞辱性极强,“齐将军,听闻你可是青章哥哥的手下败将,你有何资格教训本宫?” 安和眼眸清澈,对上这高大的莽夫时,两人之间竟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呵,我当大铎的小公主还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天女呢,没想到只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小娘子。” 齐营抓住她雪白的手腕,邪魅一笑,又凑近她的雪颈,“果然很香,就是不知,公主的床上功夫如何?” 这回轮到安和的人抽出刀剑,他们目光如炬,步步紧逼,大夜弥天,两方人马的战火似要一触即发。 “放开我。” 从未有人敢如此羞辱她,安和被他气得半死,偏生他攥得疼,没一会儿,腕上就显现几道红痕。 她一恼,上前一口咬住齐营的手腕,他皮肤呈古铜色,与成居寒不相上下,亦是有一具铮铮铁骨,安和被他磕得牙疼,“你是石头做的吗,这么硬?”说罢又狠狠踹了他几脚。 “呵,本将军还有更硬的,公主要试试吗?”他荤素不忌,话语间,对这位敌国公主毫无尊重。 安和不是善茬,自是明白他口中的戏谑。不知人群中谁率先吹了一记口哨,羞得她一把抽出男子的佩剑,猛然朝他劈了过去。 齐营不料眼前娇滴滴的公主殿下还有这身手,登时被她削断几缕青丝,轻飘飘地坠落在雪地上。 “本宫是大铎的公主,岂容你们放肆?” 安和将长剑掷在地上,她眼中迸出熊熊烈火,气势甚是逼人。 齐营反而并未被她激怒,他耸耸肩,示意手下放行。 只是隔日启程之时,马车周遭的人俨然换成了庆国的士兵。 “公主身份尊贵,昨夜是我齐营一时喝多,还请公主宽恕则个。” 安和的马车唯剩她一人,齐营宛若一条嗅了腥味的狗,这几日都在她身侧死死盯着她。 他一过来,安和就将滚烫的茶水往外泼去,“齐将军,天干地燥,本宫赏你了。” 茶水滚烫,马背上的男子急忙将枝头上的雪扫到自己胯上降温。 嘴里却不依不饶,“多谢公主。” 他吊里郎当的模样让安和心生不满,安和撩开车帘,面含怒气,“齐营,滚一边去,本宫看着你就烦。” “还请公主暂且忍耐几日,为了您的安危,末将……” 话未说完,里边的女郎将茶几上那套珍贵的雪梅白瓷茶具朝他扔了过去,“滚。” 齐营多留个心眼子,他身形往后仰去,茶具坠地,哐当有声。他笑了笑,“这野马果真难训。”说罢,装模作样摸了一把坐骑的屁股,口中喊一声驾,顺着风往前走了几步。 这人白天守着安和,夜里也寸步不离。少了段华的贴心伺候,紫裳几人这几日畏畏缩缩,生怕公主怪罪于她们。但好在,这位公主稍有不顺心,就拿齐营开罪。 “齐营,这么烫的茶你想给谁喝,莫非你是想谋害本宫?” 一顶天大的帽子往他身上扣过去,齐营挑挑眉,脸上的梨涡深了些,“公主可知,末将这匹马可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这畜生尚且知道,于人手下讨生活,得被骑。听闻公主涉猎较广,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齐营,本宫要宰了你。” 她如何听不出这厮话语里边的调侃?还不是说,她这位公主再如何贵重,也是供人取乐的玩意。 安和掀开车帘,搭弓挽箭,箭羽极速朝他飞了过去。齐营躲过第一箭之后,大手一挥,伸手往马车里探去,没过一会儿,安和就被他揪了出来。 两人同乘一骑,不,安和并未与他坐在马上,此刻的她,如同骡子上驼的包袱。齐营夹紧马肚子,怒斥一声,“驾”,紧接着他大掌往下一拍,将掌心置在安和的屁股上,俨然将她当作母马一般。 “驾驾驾。” 他口中大喊,手上动作不停,柔软的触感激发他心中的野性,就连笑意也深了些。 “齐营,放开我,本宫要杀了你。” 马背坚硬,男子的雄性气息扑鼻而来,她浑身不适。安和拼命挣扎,不料这厮不顾众人视线,骑马飞奔,将她带远了。 自从齐营看出段华同安和的勾搭后,他一声令下,将安和的几个暗卫全部安置在队伍的后头,留在安和身边的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婢。 眼见公主离她们而去,婢女们急得团团转,紫裳正欲奔走,将消息告知段华,不料拦在她前面的是明晃晃的长刃。 “齐营,放本宫下来。” 美人肌肤胜雪,齐营着实过了一把手瘾,直至瞧不见队伍,这才将她抱了下来,趁机还揉了揉她。 “公主身子娇软,就连屁肉也是如此,哈哈哈。” 说罢,也不管她如何生气,牵着马往河边去了。 他们目前正处于两国的交界之处,碧蓝的天,山上覆盖一层厚厚的白雪,冷是冷了点,景色却十分优美。 只不过有个碍眼的人在跟前,她也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思。 安和睨他一眼,嫌弃颇甚。只见皮肤黝黑的男子将马牵去河边后,双手掬了几捧水擦洗面颊,他身材高大魁梧,生龙活虎,的确是一员猛将。 “喂,你不过来洗把脸?” 自上回从驿馆离去之后,他们风餐露宿了好几日,这位尊贵的公主早已心生怨怼,但她碍于脸面,她才不屑同这野人共用一水。 然前方的男子到底不是她的仆人,他见安和不作为,立马朝安和的方向踏步流星而来,又将她扛在肩上,蛮横地将她带至河边。 安和握着粉拳,使劲拍打他的胸膛,铜墙铁壁似的,直敲得她手疼。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36节 “老实点。”他大掌一拍,手感极佳,忍不住一边哂笑一边将她放下,“公主,你还不如本将军的马呢。闪电它听得懂人话,叫它往东,它绝不往西,公主……” “放肆,你拿我和畜生比?” 安和正欲扇他,不料绣鞋踩中一颗圆润的鹅卵石,千钧一发之际,齐营伸手搂住她的纤纤细腰。 即便安和生得高挑,在他怀中也依旧衬得小鸟依人。 安和半点没有感激他,反而狠踹他一脚。扑通一声,男子跌入河中。 突然的声响惊飞树梢上的小鸟,瞬间,一阵翅膀击打的声音响起。 齐营狼狈,浑身都被这娘子的举动弄湿了,“没想到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比我们军营的军妓还貌美几分呢。” 女郎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此刻,她白皙的小脸上阴沉可怖。倏然,她目露精光,连忙朝旁边那匹骏马小跑过去。 待她翻身上去,立时夹着马肚子想甩下他离去。不料这野人将手指放在口中吹了几声,骏马突然暴躁起来,一把将安和甩了下去。 摔倒是没摔着,齐营不如她狠心,纵身一跃,将她抱了个满怀,可这对安和来说,太过羞辱。 待段华赶来之时,他双眼目睹安和与他在水中打作一团,两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公主。” 段华上前将手中大氅替她换上,两人举止亲昵,宛如刚成婚的新人,齐营挑挑眉,“公主,记住你我的约定。” 女郎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位男子来时,都只牵了一匹马,齐营随意揪了一根野草放在口中,目睹那两人同骑一马,离他越来越远,他眼睛微眯,发出危险的信号。 段华本想询问两人有何约定,但眼见怀中女郎打了好几个喷嚏,口中还时不时咒骂着,倒也歇了心思。 越过这座雪山,山的另一边,便是庆国的地盘了。安和回去换了身干净衣裳,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出神,恍惚间,又忆起了往昔。 “我说公主殿下,没人告诉过你,不可多看雪景吗?” 窗外的风景被他挡住,这野人不知死活,又凑上前来碍她眼,她索性放下帘子不再多看。只是车里一暗,她倒还真有些目眩。 茶杯跌落的声音响起,不多时,外头那人丢进来一个香囊,“拿着吧,提神醒脑的。” 深蓝色的粗布,上面绣着几株杂草,粗制滥造的玩意,同她的虎皮极为不搭,她伸手便抛了出去。 眼见安和将东西丢出来,他也不恼,翻身下马将那物捡起,拍拍灰,又揣回了怀里。 “这不会是哪位喜欢你的女子送的吧?”安和眼中不屑,对他极尽刻薄。 “你想岔了,公主,这是我娘给我缝的平安符。” 马车里边半晌没有动静,齐营又道:“公主,你的父皇可真小气,我在你的嫁妆里边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件趁手的玩意。” 方才这野人威胁她,对她说,那晚曾看见了昭王的人影。 安和眼睛骤然瞪大,心中一滞,登时对他动了杀心。 他又接着说,若她肯让他在陪嫁里面挑一件宝物,他便死守这个秘密。 她的嫁妆几乎都是些宝石和黄白之物,她从小锦衣玉食,自然对那些瞧不上眼。有了她的同意,这厮还真去一个个翻了一遍,只是他面露遗憾,想是同她一样,对那些金银玉器没兴趣。 翻山越岭踏入异乡,安和心中微动,她于暗处滑过一滴眼泪。 从今天起,她不但是大铎的公主,还是庆国的王妃。 但她会等着她的阿兄,会等他带领千军万马而来,踏破敌国的城墙,带她衣锦还乡。 ………… “殿下还没醒吗?” 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行色匆匆,面上满是担忧。 “要是医鬼在的话就好了。”另一人哀叹道。 宛贵妃事发当日,除了兰姝与萧映雪,其余人等,一律凌迟处死。横尸遍野,未央宫的花房,尽数沾染鲜血,黄的白的绿的粉的,有一个算一个,通通被血腥味渗透,再无半点生机,再无半点花香。 明棣尚未来得及回宫求情,等他归时,他相识的宫人和手下,全部死于非命。 “秦王那个畜生,竟在箭上抹了毒,还好桑度替殿下挡了一遭,如若不然,殿下他……” 明棣欲救安和,于千里迢迢之外赶来,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王的人马早已暗中跟了一路,就等着他们现身。 是了,他们兄妹情深,他如何会眼睁睁看着安和远赴他国送死?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妹。 宛贵妃生三子,他与安和自是兄妹情深。 宫中的五皇子此刻跪在轮椅旁,他垂首求饶,“皇兄,求你放三皇兄一命。” 舞勺之年的孩子早已启蒙,分得清对错是非,然,世间之事,并非只有黑白与对错之分。 轮椅上的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目光柔和,“裕儿,你该唤我父王才是。” “皇兄……”他肩膀颤抖,只有些害怕,并非因他口中大逆不道之话而震惊。 “带裕儿回宫,明日的功课不可落下,父王会抽查你。” 明裕尚未封王,他依旧住在宫中,倒是方便了秦王每日检查他的功课。 宗帝不理朝政,如今的秦王俨然如庆国的二王子一样,把持朝政,朝中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 目送少年的身影远去后,他忍不住朝他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端安手中的药,是他给的。 他知道,萧宛珠最疼爱的孩子是明棣,而她的幼子,因长得不像她,时常因得不到她的母爱而苦恼。 他也没想到,他的父皇老当益壮,竟还能让她再度有孕。 红墙绿瓦,他曾远远见过一次,小腹微凸的她,看向自己鼓起的肚皮时,眼中的怜爱溢于言表。 他对她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儿起了杀心,那只八哥,正是他试验品。 后来却被兰姝要走了,于是他又心生一计,只是他的父皇将她保护得水泄不通。 他千不该,万不该,让端安那个没脑子的动手。她瞒着自己,用了三倍的量,远超于他所实验的安全阈值。 于是世上再无德妃的娘家,鞭尸,诛九族,几百口人被五马分尸,大理寺的刑罚通通给他们上了一遭。 可他依旧难解心痛之恨。 “为何你不愿入梦……”他轻轻呢喃,轮椅上的人影孤寂且落寞。 “就如此痛恨我吗?” 无人应他,偌大的宫殿里边,除他之外,再无旁人。 他的痛苦与思念,不比太极殿那位少,他亲手杀了她,又开始怀念她的一颦一笑。 ………… “姝儿今日如何?” “回小姐,凌小姐还是同以往一样,只能用半碗膳,奴婢今日还带她出去看荷花了。” 林书嫣点点头,越过她朝里面走去。 也难怪安和心生质疑,当初庆国使臣一到,她就对外放出消息,说兰姝病重,隔了几天,又说她重病不治,撒手人寰。 谢应寒给的消息不错,庆国的确提了一嘴,想要兰姝嫁过去。 哼,笑话,想都不要想。小娘子娇柔,如何受得住那苦寒之地? 庆国位于大铎的正北方,常年大雪,天寒地冻,没得来让小娘子身子骨更为娇弱。 再说了,头上还有个时时疯癫的宗帝,保不齐哪天记起小娘子,还要让她住一回大牢。 于是她索性给兰姝立了碑,旁人不心疼她,她林书嫣却是舍不得兰姝吃一丁点苦。 “姝儿,看看林姐姐今日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 林家是不能再住了,兰姝嘴里念叨徐青章,她便命人将她安置在花朝阁。徐家进不去,花朝阁却是残存徐青章生活的痕迹。 兰姝日日都要去看荷花,风雨无阻,常常在池边一坐就是大半天。 但寒冬腊月,池塘早已干涸,泥沙里边只剩一些枯黄的水草和落败的荷叶,静谧又伤神,哪里有接天莲叶与娇嫩的菡萏? 当初入住这院子时,空无一人,他们在厨房找到一个烧火婆子,她眼神不大好,问及她时,她告诉林书嫣,她之前听小丫鬟嬉闹着提过几句,说当初徐青章曾带小娘子赏过荷花,且这个池塘本就是特意给她挖的。 林书嫣这才恍然大悟,于是她请了不少巧夺天工的工匠紧赶慢赶,终是花了大半月之久,让这片池塘,于酷寒的冬天,也绽放着夏日的美。 庭前落尽梧桐,水边开彻芙蓉。[1] 小娘子一见绿荷藕莲,眸光一亮,脸上也洋溢着淡淡的笑。 林书嫣深知这回重金花的值,千金博她一笑,倒也不失那些黄白之物的好去处了。 屋里烧了地暖,小娘子的手暖和,她见林书嫣过来,立时朝她而去,将她微凉的手心搓热。 她目光闪闪,如山间懵懂幼兽一般纯净,林书嫣的心都化了。 “姝儿,林姐姐今日给你带了一个花灯,快看看,喜不喜欢。” 她手中的荷花灯只有巴掌大小,却极为精致,通身都是琉璃做的,闪着晶莹的粉光,里边的花心还会带动花瓣旋转,能变幻好几个颜色。兰姝心生欢喜,点了点头,便接过去自行把玩了。 小娘子如今的行为宛如稚子,林书嫣心中颇为心疼。痛失所爱让她得了失语症,她重金请来了好几个大夫,都说这心病没法治,只能日后等小娘子自行想通,方能开口。亦或是再遇上些令她震惊的事,吓一吓她。 如今她已于花朝阁住了好几个月,情绪尚且稳定,不似早前那般声嘶力竭,闹着要去黄泉找她的章哥哥。 每晚她都会陪着小娘子入睡,如幼时那般,两人亲密无间。林书嫣温声细语哄她,常常小娘子还没睡,她倒是先睡了。 她如今作为林家的家主,靠着长久积累的人脉,早已开了好几个铺子。 白日里她不得闲,只能吩咐丫鬟照料兰姝,好在小娘子知她忙碌,不哭不闹,日日盼着她来。就是夜里怕黑,怕电闪雷鸣。冬日多暴雨,她常常依偎在林书嫣怀中蜷缩成一团,汲取丝丝暖意。 今日林书嫣过来不到半刻,外边的来了个伙计催促她,“小姐,您还是快去铺子里看看吧,有个客人的脸上起了疹子,非说是用了我们的香脂才这样的。” 生意做大做强,遇到的地痞无赖亦是不少,这样的事时常发生。兰姝虽是习惯不了,可也没有法子。 起初林书嫣不愿丢下她,然小娘子也知她有自己的事要忙,便推搡着她出门,而后自己默默回到房中黯然神伤。 但丫鬟会将她的一举一动告知林书嫣,看着好友脸上的自责和心疼,小娘子也学乖了,将那些伤心全部埋在心间,不让任何人知晓。 “嘿,你说,我们小姐日后成了亲,还能过来同凌小姐同住吗?” “我看悬,不过凌小姐她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我们小姐就算成了婚,怕也得天天往外跑呢。” “那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将凌小姐丢在这宅子不管不顾吧。再说了,小姐她的生意越做越大,常常在外抛头露面,但谢大人他都未曾多说几句。上回我听如意说,谢夫人她对我们小姐很是满意呢,还将她手上的传家手镯送给了小姐。” “哎你还真别说,谢大人他一表人才,比我们小姐当初那个童养夫,不知好了多少倍。哼,那个男人本事没有,却想着逛花楼,喝花酒,我呸。” “就是就是,我听说……”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37节 待林书嫣一走,外边的两个丫鬟立时叽叽喳喳交谈起来。照顾兰姝的活计轻松,林书嫣给的银钱也多,她们对此没有任何怨言,就是整日待在宅子里边,闷了些。 [1]摘自朱庭玉《天净沙·秋》 第136章 婚夜 屋里的兰姝对她们的对话置若罔闻, 梳作双丫髻的小娘子一心盯着梳妆台上的琉璃莲花盏,对外边那两人没有半点兴趣。 寒冬腊月,窗外大白, 枝头上光秃秃的, 唯有梅花暗香袭来。 院子里种满了红梅, 或含苞待放, 或争奇斗艳,一团团, 一簇簇, 在树梢上宛如一颗颗娇艳的红玛瑙,十分惹眼, 填补了冬日无花的空缺。 “凌小姐,这是谢大人送来的绿梅,奴婢给你插到这个花瓶, 可好?” 快到正午时, 随着午膳一并送来的, 还有几支清新雅致的绿梅。 除了林书嫣的悉心照料,谢应寒亦是时常给她送些新鲜小玩意。 绿梅难养,花如翡翠,却比青白玉这些死物更为鲜活,温婉可人, 满京城怕是只有皇宫和长公主府独有。 兰姝失语,丫鬟也没打算逼她开口, 于是她插好后直接给兰姝送过来,“这是谢大人在长公主府折的,本想让我们小姐一并带来,那小厮走得慢, 便迟了些。” 以往谢应寒送来的物件,兰姝也会赏玩片刻,然今日她却起身,将瓷瓶里面的绿梅往窗外扔了出去。 青蒲本是林书嫣的贴身丫鬟,林书嫣调教她数年,伺候人自是不在话下,是以她才将这用了多年的婢女放在花朝阁照顾兰姝。 眼下她试探性地询问,“凌小姐,是不是不喜欢这绿梅?” 若喜欢,何故恼了这花?还要尽数丢出去。 兰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继续去研究林书嫣给她送的琉璃盏。 丫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默默放下药膳退了出去。 “谢大人上回是什么时候来的?” “上回……你问这个作甚?”青苇推了她一把,“好你个小蹄子,莫不是想男人了?” “你才想男人!别胡说,我方才将他派人送来的绿梅拿到房中,你猜猜,怎么着,凌小姐把它扔了出去。” 顺着青蒲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窗下有几支开得正艳的绿萼梅。 “绿梅?对了,我想起来了,上回你肚子疼,所以不知道,小姐她去长公主府不是受了气吗,想必凌小姐记在心上,她是看长公主的东西不顺眼呢!” “长公主?” “正是呢,长公主她是太上皇的第一个女儿,驸马死后她就创办了南风馆。” 青苇一拍脑袋,神神秘秘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上回听如意说,长公主虽然膝下没有子女,可她身边那个双十年华的丫鬟,却被她视作亲生,疼爱得紧呢。那丫鬟不知天高地厚,还想与我们小姐一同嫁进谢府,当真是痴心妄想。”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有传言说,那丫鬟是长公主的私生女……” 丫鬟的谈话,一字不差入了兰姝的耳朵,她蹙起柳眉,小脸愁云惨淡,还真被她俩说中了,她就是不喜欢长公主的东西。 林书嫣受了气,她也是不好受的。 ………… 自徐家被抄之后,京城里的世家大族通通夹着尾巴讨生活,唯恐疯癫的宗帝拿他们开刀。 不得不说,这一次杀鸡儆猴的举动,效果尤佳。 笑话,谁不害怕?两百年没降爵位的豪门望族,一朝一夕便冷落门庭,杂草丛生,又有谁还敢高调行事? 还真有一个,程皇后的娘家,程国舅。 萧宛珠死后,最开心的莫过于程家。 坤宁宫更是日日夜夜笙歌不断,程娉菲为此还嘉奖了宫中上下,唯恐旁人不知道她的舒畅。 她与宗帝貌合神离多年,背地里,就连起码的体面都维持不了。他们的悲欢互不相通,也不愿去体会各自的心情。 萧宛珠抢了她的风头,抢了她的地位,夺走了她的一切,她如何不恨?倘若巫蛊之术能害人,她恨不能将坤宁宫上上下下都塞满有她萧宛珠生辰八字的小人。 她一个罪臣之女,拿什么同她比? 坤宁宫金碧辉煌,年过半百的妇人神采奕奕,高耸发髻上沉甸甸、金光闪闪的凤冠昭示着她的得意。 “帧儿,听说你又叫了那个畜生?” “母后慎言。” 轮椅上的男子紧握双拳,青筋暴起,尤其是听到上首的亲生母亲口中那句畜生之后,他锐利的眼中布满寒霜。 “哼,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日日检查他的功课作甚?”忽然,她一双凤眸微眯,语气凛然,“彦儿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母后若是没有别的事,儿臣这就先告退了。” “你一个靠着轮椅起居的人,日后如何堪当大任?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我们明家又不是没有健全的人!从明日起,叫彦儿过去跟你一同商议国事。” “母后这话,应当跟二弟说。” 他抬了抬手,身后之人便头也不回地推着他离去。 “他什么意思!他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一个瘸子还想当皇帝,这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是疯了吗?彦儿可是他亲兄弟……” 程娉菲脸上狰狞,即便没有回头看,明帧也知他母后是怎样一副疯狂的表情。 程皇后如今唯一担忧的,便是长子的不拘约束和次子的不上进。 等他二人出了坤宁宫,身后那些恶毒的话才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比起疯了的父皇,他早已习惯每回去坤宁宫请安,都要忍受他母后的各种恶意。 “皇兄。” 明帧前脚刚出坤宁宫,后脚便在红墙外边碰上了一脸阴鸷的明彦。 “嗯,母后方才还在念叨你。” 程娉菲也没说错,他俩虽是一母同胞,男子的语气却远不如面对五皇子时的温柔,也难怪她骂他胳膊肘往外拐。 明帧没有与他深入攀谈的心思,冷冷说完这句话,就准备离去。 “皇兄,你如今可是如意了?”明彦伸手拦住他的轮椅,额间青筋暴起,他阴沉着脸,眸中透露几分凶光。 明帧不曾回头与他对视,他淡漠地看向不远处的绿菊。 “皇兄,你当真是好算计……” “二弟,你喝多了。”明帧赶在他胡言乱语之前,阻拦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母后还在等你,带他进去吧。” 他淡淡朝明彦身后侍卫瞥去一眼,那人当即不寒而栗,忙拖拽着满身酒气的主子进了中宫。 兰姝那日去程家参加花宴时,她所言非虚,南蛮的确死了个人。 那人正是娥娜,她即将成为明彦的侧妃,却于未来夫君的外祖家香消玉殒,永远睡在了那个鸟语花香的花园。 一个是异族公主,另外一个却是亲外孙,程杰自然是帮他料理了后事。 兰姝与小瓷的出现是意外,但无妨,他们程家在大理寺也有人脉。 娥娜并没有双生姊妹,明棣的人去打探消息时,也的确看到了同娥娜极为相似的女子,只不过却不是她。 程家长女如愿以偿,让自己的亲子娶了娘家弟弟的女儿。 程家小辈的婚姻嫁娶通通掌握在程杰手中,程娴淑若是不嫁,等在她面前的就是一条白绫。没有哪个新娘子从头到尾哭着出嫁的,媒婆搜刮了满肚子的墨水,好话说尽,总算糊弄了过去。 可她如何不哭? 她的母亲是家里主母之一,她的长姐嫁给了秦王做侧妃,她的兄长曾经是程家最有前途的男嗣,她心仪黄瑾瑜,便是不嫁他,她也能嫁一位门当户对的公子哥。 她以往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大表哥。府中姐妹不是不知道姑姑的心思,说得好听是亲上加亲,实则是别的女郎不屑同那癞蛤蟆说亲。 她大姑姑嫁给了大理寺少卿,儿子却长得又肥又丑,男女不忌,还爱狎妓,便是以往请的冰人,都被女方家里赶了好几回,她如何不哭? 为什么是她嫁过去,为什么不是她的姐妹,为什么是她? 她的眼泪如龙凤蜡烛一般,源源不断地掉落,心如死灰,说的就是她这般吧。 仲春时节,清寒消散,生机盎然,林书嫣同谢应寒即将于下个月成婚,日子都算好了,两家对这桩婚事喜闻乐见。 林家世代从商,到林老爷这一脉,他却没有儿子,原想着扶持个童养夫光宗耀祖,这童养夫也是个有出息的,年过20便中了举。却不想,他嫡女的缘分远不止如此。 如婢女所言,林书嫣早前那个未婚夫有了一番作为之后,兴许瞧不上经商的林家,便拿了银子,同几个好友上花楼潇洒过几回。坏就坏在,那女子是个雏儿,还因此有了身孕。 他没法,只得赁了一处小院,将大着肚子的她安置下来,准备生了之后再议旁的。 不想林家小厮跟踪他,将这事告知了林书嫣。尚未成婚便有了外宅妇,林书嫣也不是吃素的,当即要同他解除了婚约。 他见林书嫣语气强硬,立时也慌张了起来,忙跪下同她解释,那只是旁人托他照顾的妇人,林书嫣不由分说地把他从林家赶了出去。 林老爷乐呵乐呵倒也没说什么,临走前还给他揣了五十两银子。 他早已得了消息,自己的嫡女近日与一男子亲密无间,他原以为是徐煜,毕竟他们一家从简州搬到京城,也就与徐家二房相熟一些,便也随她去了。 只不过没过多久,一个面生的俊美后辈来他林家提亲,他捋着胡子观察了许久,最后又同他去书房里交谈了一个时辰,临走前他们已以翁婿相称。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林谢二人成婚的日子。 林书嫣已经好几日没来花朝阁,兰姝嘴上不说,心底却愈发难受。直至今日,她面色潮红,瘫在床上,蜷缩着身子,浑身不适。 “凌小姐她……我们要不要请小姐过来?” “算了吧,小姐她今日大婚,大喜之日,这……” “也是,哎,凌小姐这病还真折磨人。” 轰隆一声巨响,外边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分明刚过酉时,厚重的乌云立时遮蔽了亮光。 “哎,雨好大啊,也不知道谁给算的日子,不知道小姐那边如何。” “快别说了,赶紧去把凌小姐的荷花收起来。” 林书嫣给兰姝带了许多荷花灯解闷,丫鬟们本想着今日拿去晒一晒。不想白天还好好的,昏时便乌云大作,瞬间狂风骤起,豆大的雨珠砸在她们身上,她们急急忙忙小跑着去院子里收拾。 内室烧了地龙,林书嫣特地命工匠装的,小娘子身子虚,受不得寒。此刻狂风吹开屋里的窗户,北风呼呼而来,兰姝身上没有半点暖意,她陷入对黑夜和雷雨的恐惧当中,“哥哥,章哥哥……” 女郎声音沙沙,她已许久不开口说话,这会紧闭着双眼喃喃自语。兴许她也知道,不会有人会回她,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天地间,是那么渺小而孤独。 暴雨如注,闪电划过黑暗,紧接着雷声轰鸣,响彻天际之时,兰姝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仿佛有人在揪着她的心房,于他手中被狠狠蹂躏。 被衾里边的呼吸渐弱,她想,她也不愿苟活了,她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就这样死了就好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38节 “姝儿,姝儿,姝儿……” 不多过了多久,被衾被掀开,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传入她的耳中,屋里不再漆黑一片,即便已经够亮了,红衣男子却还在继续燃着手中红烛。 “姝儿,林姐姐来晚了,原谅姐姐,好姝儿。” 兰姝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她垂下纤长而湿润的羽睫,入目皆红,同不远处那人一样,林书嫣也穿了一身红。 今日,本是她的大喜之日,她与她的新婚夫君却出现在她的花朝阁。 林书嫣接过男子手中湿帕,一点点替兰姝擦去泪痕,“林姐姐今日成婚了,姝儿,可要吃喜糖?” 与林书嫣的温柔询问不同,一身喜服的男子也不知从哪掏出一枚糖果,撕开包装之后,不由分说撬开她的贝齿,塞入了女郎软嫩的红唇里边。 “应寒,你轻一点。” 小娘子柔弱,她方才清楚地听到了方糖碰撞她牙齿的声响,是以林书嫣板着脸训他,心道他真是没轻没重的。 被她教训的男子如鹌鹑一样,甚是乖巧地站在她身后。糖果粘手,他摩挲了几下指腹,有点黏腻,他却喜上眉梢,半点不见不耐烦。 那糖果虽有些硬,却入口即化,含在口里甜丝丝的,口中充斥着浓郁的奶香味,兰姝吮了吮,没一会儿就咽入肚中。 谢应寒又给她递来一杯热茶,这回他动作轻柔,总算没磕了小娘子的贝齿。 “姝儿,饿不饿?林姐姐带了晚膳过来。” 丫鬟在她来时,就已将她今日的点点滴滴都告知了她。林书嫣自是知晓,小娘子一整日都没用过膳食,怕她出言拒绝,林书嫣又道:“林姐姐今日忙了一天,姐姐也还没吃,姝儿陪姐姐用些?” 小娘子娇怯地点点头,往日他们二人也没少来看她,然今日他俩一身喜服,兰姝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她后知后觉,此刻才有所察觉,自己好像是林书嫣的累赘。且不说于她半点帮助没有,反而时时刻刻拖累她,让她担忧。 林书嫣的确关心她的近况。 那会喜轿还没到谢家,外边就下起倾盆大雨,她心中担忧的却不是自己的婚事如何进行,而是养在花朝阁的小娘子。 好在没过一会儿,轿夫就将她抬到了夫家,跨火盆,拜天地,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同谢应寒马不停蹄地出了谢家大门,直奔花朝阁而来。 三人简单用过膳后,林书嫣试探性开口,“姝儿,今晚让你寒哥哥睡小榻可好?” 外边被黑暗吞噬了一切,雷雨交加,雷声震耳欲聋,时不时便吼一声,显然不宜冒雨外出。 林书嫣从进来后,便一直紧紧握着小娘子微凉的手。房里烛光摇曳,三人的影子被拉得修长,在得到小娘子的准许之后,谢应寒便自觉抱了一床被子过去。 小娘子的贵妃榻上睡了个外男,那是以前徐青章给她做的,兰姝心里不高兴,忍不住在林书嫣怀中钻了钻。 早前屋里的窗户都被吹开了,是以贵妃榻上一片湿泞,谢应寒刚躺下就打了几个喷嚏,林书嫣挑挑眉,同他对视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之时,外边银光乍现,这对新人都有一副好姿容,倒也是郎才女貌,极为相配的一对。 兰姝哭了一场,被林书嫣哄了大半个时辰,心中那些委屈早已消散,她躺在林书嫣的身侧,只想同她好好睡一觉。 只是她意识混沌之际,耳旁似乎听见她说了句什么,她胡乱应了一声,反正她的林姐姐又不会害她。 紧接着,她的身侧似乎更暖和了,她忍不住朝那团温热的东西靠近了些。 一夜无梦,睡意尚存,她懒懒地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仿佛还想接着小睡一会。 她肤如白雪,比冬日的白雪还要细腻几分,林书嫣莞尔一笑,忍不住轻轻捏了她一把。 小娘子被她一闹,睡意去了七分,她揉了揉眼睛,眼神渐渐清明,正想和以往那般,同她嬉闹一番,却感觉身后不对劲,温温热热,腰际还被紧紧箍着。 回头一看,果然是个人。 身子快她一步,兰姝一巴掌扇了过去。大清早被小娘子掌掴,谢应寒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喉间沙哑,“姝儿妹妹好狠心。” 两人对峙之间,兰姝睡意全无,她挤出两滴眼泪挂在羽睫,回头望向林书嫣,果然林书嫣语气一变,“应寒,放开她,别弄疼我们姝儿了。” 谢应寒听了她的一番话,果真松开钳制的手腕。 小娘子的脑海中隐约闪过昨晚的片段,她好似听林书嫣开口问了她一句,能不能让谢应寒上榻,而后她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紧接着她的旁边便躺下了林书嫣的夫君…… 她还记得,谢应寒身上很暖和,夜里自己还转身朝他拱了过去…… “姝儿,林姐姐今日要去给谢夫人敬茶,晚点再来看你。” 三人洗漱完,又陪兰姝用过早膳,他俩才火急火燎回了谢府。 作为新妇,实际上不如林书嫣说的那么简单。除去敬茶之外,她还要跟婆母看账本,以及挨个儿认人。谢家虽然被抄过一回,宗族里的旁支亲戚却不少,眼见谢家东山再起,便都恢复了以前的来往。 林书嫣给她留了个小玩意,是她之前从西域商人手中买的。望花筒,顾名思义,那一管巴掌大,粗如青竹的东西里面有好几幅画,每幅画有几块分散的碎片,需要转动里边的小卡槽才能恢复原状,等全部拼好之后,又是一副新的水墨画。里面的梅兰竹菊清丽雅致,栩栩如生,她一见着这小东西,就知道兰姝定会喜欢。 倘若是九连环那种费脑的东西,小娘子玩一会就失了耐性,这种简单又漂亮的玩意,她却尤为喜爱。林书嫣知道她的脾性,是以她淘来的东西,兰姝大多爱不释手,但也只在她腻味之前。 他们三人起得晚,用完膳已快晌午,故而一直到昏时,小娘子才慢吞吞将望花筒研究明白。 待她全部拼好之后,她呼了一口气,置在手中把玩片刻,等她玩腻了,觉得也不过尔尔。 外边渐渐暗了下来,兴许相似的画面更能触动内心深处的记忆。 昨夜谢应寒上来之后,没过多久她就睡着了,也不知夜里发生了什么。 这种感觉很怪异,她不是没和外男有过亲密之事,可那是她心爱之人…… 酉时刚过,那二人不期而至,兰姝正在屋里欣赏画册,看得正入迷呢,不巧被林书嫣夺了过去,“好姝儿,太晚了。” 她自几个月之前哭闹过几场,眼睛便不大好了,夜里看不清东西,只有个大概模样。 庸医治不好她,林书嫣便不许她再看话本,只让丫鬟口口相念。 同昨夜一样,三人简单洗漱后便上了榻,不同的是,今晚的谢应寒却没有往贵妃榻上而去,而是直接上了小娘子的拔步床。 徐青章购置的木床很大,他们三人平躺之时,尚且有不少空闲之处。 今日的新人依旧穿了一身喜庆的红,男子八尺有余,他如昨晚一样,同林书嫣将小娘子环在中间,没让她受到半点寒意。 可这会兰姝意识清醒,就在男子上床那一刻,她身子紧绷,不知该如何是好,僵在中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好似她的身侧是什么吃人的大妖怪,甚是骇人。 偏生这二人知她紧张,一人拉着她一只小手,她面颊生热,浑身滚烫,半点不敢动弹。 第137章 新婚妻子 “姝儿。” 然就在兰姝急得都快哭出来时, 林书嫣温柔唤了她一声。 “你寒哥哥身上暖和,夜里让他抱着你睡,好吗?” 一树梅花破玉春, 早春这时节, 说热不热, 说冷也不冷, 且小娘子夜里睡觉安分,并不会踢被子。 话音刚落, 温热的身子朝她靠近, 兰姝心口一滞,被他俩握着的手指也轻轻颤抖。她想张口唤林书嫣, 喉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姝儿妹妹,你心跳好快。” 柔软之处被覆上大掌,偏生那人说话时嗅着她的颈子, 呼吸炙热, 热气尽数喷洒在兰姝的雪颈之处。 “噗嗤, 姝儿,昨夜你可是转身就往应寒怀里钻呢,今日怎如此见外?” 昨夜她可是睡着了的! 小娘子腰肢纤细,若是身后那人拥着她便罢,搂抱她的男子明显起了玩心。他寻着小娘子的柳腰一丈一丈探索过去, 像蛇,蛇在她身上乱爬, 兰姝被他摁得毛骨悚然。 不多时,那人还往前探了探,留在她的小腹细细摩挲着,那处有一道疤, 丑陋的疤痕,是她被侵犯的痕迹。 虽然幼子是无辜的,但她到底不愿怀上徐煜的孩子,掉了也好,那孩子和她没缘分,下辈子再来看看这一遭人世间吧。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兰姝心里不明白,为何林书嫣要叫谢应寒同她们共枕而眠。 自他俩成婚后,这二人每晚都会现身花朝阁,出现在她的芙蓉榻上。 她从最初的紧张,到慢慢接纳了第三人的存在。紧接着,就连不经意间的触碰她都不再抗拒。 “姝儿妹妹,握笔要这样。” 兰姝正在屋里练字,来人冷不丁地出声,站在她身后紧紧环着,将她握笔的粉拳包在掌心,教她如何握笔写字,简直把她当作稚子一般对待。 谢家出过几位大儒,谢应寒少时亦是京城郎君中的佼佼者。 他动笔写的字的确不一样,有棱有角,在花笺上鹤立鸡群。与那些被狗啃过的字,是有些不一样,兰姝心中别扭,她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会如此之大。同样是一支笔,一张纸,怎么他的字就比自己的要好看得多呢? 然他那只空余的手也没闲着,轻轻拂过她的碎发,顺着她的耳廓捻上她粉嫩的耳珠,“姝儿很喜欢粉珍珠吗?” 兰姝轻轻颔首,她眸中清明几分,游走于天际的魂也回了身。然独自面对谢应寒,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只因…… 女郎檀口微张,她又被咬住了。 身后的男子突然靠近了来,环着她腰,两人之间仅仅隔了两身外袍。 手中狼毫被她握了许久,握得温润,这会却无意间从她掌心滑落,大滴大滴的墨水淌在花笺上,浓稠的黑墨顿时被晕染开来。 谢应寒知她身子紧绷,便缓缓给她轻抚薄背,他一口含住兰姝的耳珠,唇舌轻吮,细细啃咬,嘴里还发出暧昧的水渍声,将她的不安与惊恐一一抚平。 每回林书嫣不在,这人就变本加厉戏弄她,夜里搂着她已是习以为常的事。她身上淡淡不散的齿痕,就是他着迷的铁证。 她尚不清楚,她的身子对他而言,有多么迷人。雪肤莹弱,粉嫩娇怯,如清晨坠满晨露的妖艳鲜花,叫人不敢轻易摘下她,却又忍不住靠近这朵娇花。 兰姝心中羞耻有度,不愿同他沉沦,木屑被挤入蔻丹,此刻她粉润的指甲死死抓着桌案的一沿,用力之大,险些将木块抠下。 她僵着身子保持同一个姿势,耳珠被他不知疲倦地吮吃,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听到门吱呀一声后,她立时回神,将他猛推一把。 林书嫣甫一进来就看着女郎正经端坐,手中握着狼毫,神情甚是专注。只是字帖上的墨水却是横七竖八,晕成一团,无一好字。 小娘子自小便不爱学写字,前几日也不知怎么了,让丫鬟来告诉她,想要一些笔墨纸砚。 她挑挑眉,给兰姝送来了大家制作的花笺,供小娘子玩乐。二两银子一张尚且供不应求,更有甚者,将大家的花笺当作添妆亦或是压箱底的嫁妆。 然这物到兰姝手中,如何使用,全凭她高兴。 这夫妻二人过来看到小娘子那龙飞凤舞的草书时,心中的诧异,倒也出奇得一致,均没有硬夸。 “姝儿,累坏了吧,林姐姐给你带了竹蔗饮子,快来歇歇。” 竹蔗形似青竹,通身却呈乌紫色,味甘多汁,小娘子甚是喜爱。不过这物性寒,林书嫣也不敢给她多喝,只偶尔给她带上一回,解解馋罢了。 兰姝一听,果然眼中含笑,朝她移步过去。 “瞧你热的,常言道,写字静心,是说给那些文绉绉的读书人听的,偏你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还信了那哄人的鬼话。” 将饮子递给兰姝后,林书嫣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微湿的额间,她自动忽略女郎耳畔那抹淡淡的粉意,“应寒,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难怪我方才回了趟家里没看见你,小姑还叫你给她带荷花酥呢。” “嗯,下了值我就过来了。” 男子负手伫立在不远处,目光往那两人方向看去,也不知在看谁,眼中的笑意深不可测。 兰姝暗中白他一眼,拉着林书嫣给她念话本子去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39节 林书嫣如今日日需前去铺子巡查,还要处理谢家大大小小的琐事。除此之外,她夫君时任京兆府少尹,官职虽不高,只有从四品,然京兆府处理京城诸多事务,亦是不乏高官贵妇想巴结这位新起之秀。 谢应寒早前尚在南风馆时,就已是诸多夫人和小姐心里的春闺梦里人,不想他却暗中同一介商户成了亲,是以除了巴结讨好她的,也时不时有人去林书嫣的铺子闹事。 兰姝足不出户,自是不知晓外面的世事,但她观察细致,瞧见林书嫣眼底下的两团淤青,她便从林书嫣手中抽出话本,又过去替她摁着太阳穴打转。 “姝儿这手法,是同戚大夫学的?” 兰姝点点头,见她阖目享受,心中也愈发得意。 戚大夫便是早前那位徐煜看不上的赤脚大夫,他无儿无女,一声醉心于医学,造诣颇深。 几个月以前,兰姝听闻徐青章的死讯之后,曾自行出走过一次,偶然间与那老头相遇,被他灌了两剂汤药下去,这才缓了心神,不再整日闹着赴死寻郎。 林书嫣对他甚是感激,否则也不会让小娘子在他手底下苦学医术。 戚老头见她敏而好学,也收了她这个关门弟子。 然她实在没天赋,再加上眼神不好,连医书都背不全,常常弄混草药,便只教了些推拿揉捏的法子。若让她治病,怕是得药死好几条人命呐。 林书嫣面上疲惫,又被她按的舒服,不一会儿就坐在太师椅上假寐起来。 而此刻她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被他紧密抵着,兰姝万般难受。 “姝儿妹妹。” 那人用强而有劲的臂膀环着她的身子,不同的是,他这回换了一只耳珠啃咬。 兰姝心里头害怕,又惊又慌,生怕吵醒小睡的林书嫣。 她虽得了失语症,可喉间却还是能发出声音,雪股被他顺着后背滑下去,她忍不住一个激灵,弓着背,从口中泄出一个颤音。 “莫怕,小嫣她累了一天,眼下无暇他顾,姝儿妹妹。” 男子的薄唇从她的耳珠自上而下吻过去,直到嗅了几个来回,他如燕归巢那般,回到最初的那抹柔嫩的耳珠处。淡粉色的耳肉,被他嘬在口中,从粉润吃到嫣红。 他是畅意了,可兰姝却不想要他的怜爱,她不要在好姐妹的眼皮子底下被他百般作弄。 兰姝扶着太师椅,本想一鼓作气,猛推身后那人一把,却不想她不小心触碰到了林书嫣耷拉下来的手。 “嗯,姝儿……” 喃喃的妇人很是疲惫,成婚多日,她的秀发已然梳作妇人模样,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细,却也是这细微的呼唤,吓了兰姝一跳。小娘子的身子猛然一紧,面上冒着细细的雪汗,半点不敢再动弹。 “姝儿妹妹,你好紧张。” 雪股处的食指感到细微的疼,紧接着便是若有若无的酥痒。 谢应寒与她贴着呢喃,气得兰姝鼓起桃腮,恨恨地瞪他一眼。 她气鼓鼓的模样取悦了男子,他心中惬意,轻笑一声,“呵,过来,别吵醒小嫣。” 谢应寒松开环住她的手,转而寻着她的柔荑去牵。 她本就迫切地想逃离此处,这会倒也乖巧,顺从地由他牵着自己出了内室。 纱窗渐暗,离去的两人都未曾发现,在他俩手牵手出了屋子之后,熟睡的妇人身子动了动,像是准备换个舒服的姿势小憩。 “想看哪本?” 怀里的女郎眸光一亮,神情专注,伸手在面前那堆成小山一样的话本当中,仔细挑了两本递给他。 两人同坐一椅,更确切地说,兰姝是被他抱在怀里,坐在他强而硬实的大腿上。 林书嫣心疼她眼睛,早前吩咐过丫鬟,每日昏后,她二人务必要收起屋里的话本,不让小娘子研读其中令人唏嘘的故事。 青蒲她们能规劝兰姝,却不敢从谢应寒手中抢话本,婢女如何能管主子的私事?且这位主子还是她们的姑爷。 烛火摇曳,两人坐在外间,男子声音清润,如他的琴技那般沁人心脾,不知不觉,小娘子听入迷了,即便偶然被他揉捏也毫无抗拒之心。 席间谢应寒还唤了婢女给她送了披风来,夜里微凉,兰姝久而不动,纤纤素手只残存几分温。婢女尽忠职守,只管拿了小娘子的兔绒红梅披风递给谢应寒,再默默隐入暗处,随时听候差遣。 月入柳梢,黯淡的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似想与烛光争辉。 一直到戌时三刻,男子才合上话本。 兰姝收起兴致盎然的情绪,不过显然,她意犹未尽。 “不看了,该用膳了,下回再给你……” 尚未等他将话说完,小娘子便兴致冲冲往里屋的方向跑去,正好林书嫣撩起珠帘,兰姝将她抱个满怀。 林书嫣心一软,摸摸她的脑袋,正色道:“姝儿,大老远就听见应寒在给你念书,今日便罢了,日后你可不许自己偷偷看啊,仔细眼睛。” 兰姝点点头,眸光间尽是对她的依赖之情。 林书嫣又摸了一把她的小脸,粉扑扑的脸蛋嫩得能掐一捧水似的,她眉眼间也愈发柔和,“林姐姐今晚要去铺子里算账,夜里就让你寒哥哥带你睡。” 此话一出,小娘子先是愣怔了一会,紧接着嘴角抿了抿,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明知她心中不舍,林书嫣这回却没有过问她的意见。若是以往,想必小娘子舍不得她,兴许她就不去了。 “林姐姐明日给你带紫花虾饺和甜豆花可好?” 也许是小娘子见她心意已决,便收了那副非她不可的神情,她不想让林书嫣为难,也不愿她担忧自己。 她水灵灵地点头,又与她们夫妻二人用过晚膳,外头的伙计恰到好处地上前催促林书嫣启程。 “夜里若是怕冷就抱着你寒哥哥,明日我就回来了。” 小娘子站在风口送她,林书嫣一边交代她,一边替她理好短袄系扣。 她转头又叮嘱谢应寒,“应寒,麻烦你今夜看顾些,姝儿她离不了人。” “嗯,我会的。” 发妻的嘱托,他尽心尽力、竭尽全力、不遗余力地去完成。 倘若林书嫣回头看一眼,亦或是余光瞟一眼,便能亲眼目睹,她方才替小娘子理好的系扣,被她的夫君强硬地扯坏了,蔫巴巴、皱巴巴地垂在一旁。 “姝儿妹妹,用了什么香脂?小嫣她铺子里面没有这个味。” 贴着雪肤上的,是他挺立的鼻尖,是他微凉的薄唇。 林书嫣尚未随伙计走出院子时,他便将兰姝抵在窗前,似是想识别她身上抹了何物。 他的手指没有一丝薄茧,比女人的手还要软上几分,但到底不及小娘子的莹肤嫩蕊。 玉兰迎春,院子里的最后一茬红梅败了之后,林书嫣便吩咐人栽了些玉兰花,倒也衬小娘子的芳名。 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1] 玉兰通体雪白,只在外侧有淡淡的粉,比白梅更为热烈、成熟,且幽香扑鼻。兰姝的身子往后仰去,她止不住地颤,渐渐探出窗台,乃至于刚好被掉落的一朵玉兰花砸了脑袋。 偏生那人还取笑她,“我当是谁,原来姝儿妹妹竟是玉兰花修炼人形成了精。” 分明是因他的戏弄,她才如此难堪。兰姝立时将发边那朵玉兰花往他身上砸去。 谢应寒知她脾性大,小肚鸡肠,凡事都需哄着来。 “寒哥哥错了,姝儿妹妹。” 说是哄她,实则他也只是语气轻佻地、随意地朝她道歉,且抱着她坐上窗台,丝毫不顾及她气鼓鼓的小脸。 “莫气了,再气,就亲你。” 说干就干,男子低垂着头与她口鼻相依,瞥向她的神情既温柔又绵腻。 被他有来有回地磨蹭着皮肤,小娘子面上愈发滚烫。见她不再生硬地抗拒,摩挲她后背的那只大掌顺势攀附往上,指腹捻上她细腻的颈子。 若是以往,小娘子定会如锦鲤打摆一样,挣脱他的魔爪。 此刻她胸脯起伏,两人的呼吸渐粗,兰姝顾不上恼他。 她垂下眼睫,盯着他吞咽一口,又抿了抿唇,想后退。就在她想退缩的这一刻,被他往前一推,唇上生热,霎时,她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方才解开她的如意扣,亲吻她的小衣时,她分明感到他的唇是微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她被那点寒意刺得直颤。 而眼下吃她嘴唇的人,却是那么烫。 他的吻带着挑弄,时而轻吮,时而挺进,兰姝想将他伸进来的舌头赶出去,却不想被他当成邀请的信号。他热情缠弄,水渍声绵长,兰姝脑袋昏昏沉沉,意识迷离,却也清楚地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他的爱与情意。 她不由得也同他一样闭上眼睛,掌心紧攥的衣袖也随之松了松,只轻轻扯着他,好似在同男子闹别扭一般。 明显感受到小娘子的迎合之后,他越来越温柔,不像起初那样,带着惩罚的意味去占有她。 微风拂来,给这二人带来阵阵玉兰花香,吹落的花朵砸落在兰姝的臂膀上,这一次,她没有拾花砸人,拉扯他衣袖的双手也忍不住去搂他的脖颈,她的呼吸渐沉,急促而又紊乱,毫无规律可言。 短袄上的排扣尽数松散,比掉落在地,混入污水和泥垢的玉兰花还要蔫巴。 鹅黄色的小衣上绣着一支玉兰花,它栩栩如生,经久不衰,自是比那些腐败落地的真玉兰,要鲜艳得多。 地上的衣物散乱,灯影摇曳,糜艳又妖娆。 蜡烛燃尽,谢应寒叫人进来续了第二根,兰姝不敢被人看了去,她急急忙忙扯过谢应寒挡住婢女的视线,只因此刻她身上只着了里衣。待婢女离去,她又软了身子,依偎在谢应寒怀中,两人身子滚热,坐在窗边,倒也不知寒意。 “姝儿,你好烫。” 林书嫣怕她畏冷,男子却调笑地说她身子热。 与他的那一吻太过忘情,兰姝面上的绯红并未消散,她的眸子水汪汪的,含着一包水,好似下一瞬就要吐个干净。 “姝儿不乖,把寒哥哥都弄湿了。” 男子的指尖探过去,想替她刮掉水痕,只是她水多,指根处亦是沾染上晶莹剔透的玉津。 “姝儿……” 兰姝伸手将他嘴唇遮住,不想再听他嘴里表露那些羞人的话语。 “可要沐浴?” 要的,她身子黏腻,想尽快洗去一身的不适。 “可要寒哥哥替你洗?” 兰姝猛猛摇头,她不要! 早前她躺在榻上时,被丫鬟擦洗,已是最大的让步,她才不要让外男给自己揉搓身子。 谢应寒轻笑一声,“方才吃了寒哥哥的口水,怎的还嫌弃上了?姝儿当真翻脸无情。” 兰姝俯首不理人,她脸颊生热,唇瓣被磨得微肿,明眼人一看就知,女郎是被轻薄了身子。 林书嫣的婢女好使,不用多吩咐,厨房就早已备好热水。 在湢室待到水温渐凉,且门外那人催了好几回,她才磨磨唧唧将门打开。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40节 不出她所料,一拉开门缝,那人便急不可耐将她拦腰抱起,语气隐隐不悦,“怎么洗了这么久?” 兰姝被热气熏得通红,她余光乱瞟,就是不愿回应他。 那人轻叹一声,“下回不许这样了,你身子虚,寒气入体,到时候你林姐姐又要责怪我了。” 他说话时,脸上尽是可怜,宛如委屈巴巴的小媳妇一样,好似林书嫣当真会训他,会斥责他没将兰姝照顾好似的。 听到林书嫣的名讳,兰姝眸中隐晦,不知在想什么。 自他俩成婚以来,都是林书嫣睡里面,谢应寒睡在外沿,而今夜,榻上却注定少个人。 谢应寒将她抱置身侧,只见她愣怔怔地望着头顶的罗帐发呆,他再次轻声哀叹,“不习惯吗?小嫣她日后,应当会很忙。” 夜里点灯入眠,对眼睛极为不好,是以每当林书嫣在时,丫鬟便会吹了灯,今夜亦是如此。 月色凉薄,谢应寒替她拨开额间细发,眼神柔和如水,“姝儿。” 他等这一晚,等了将近一整年。 南风馆相逢,他死寂的心猛然跳动,清晰地告知他,他是谢家的小侯爷;提醒他,他还活着;鞭策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想险胜,只得火中取栗。 前十几年,宛如庄周梦蝶,大梦一场,浑浑噩噩来世上走一遭。 自从结识她,他才感觉自己真真切切地活在世上,不是大仇未报的谢小侯爷,不是要救家眷的谢应寒,仅仅是他,为他自己而活。 她在他的生命中,点燃了一盏灯,驱散了他周遭无边的黑暗。 她貌美如花,人比花娇,却命途多舛,孤苦无依。可她不该如此,她应当如天边明月,皎洁又璀璨。 而今,明月入他怀,他要护她一世周全。 夜里果真有些寒凉,兰姝同他闹了一场,身子经不住折腾,没过多久,自觉环着他的劲腰,与他相依而睡。 翌日天明,林书嫣果然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婢女正在替小娘子编发辫,而她的夫君站在梳妆台前,望着她浅笑。 男才女貌,若是不知京兆府少尹夫人姓林,怕是会将他眸中的小娘子当成他八抬大轿迎娶的新婚妻子。 [1]摘自眭石《玉兰》 第138章 黑色手绳 谢应寒自是在林书嫣未现身时, 便已察觉她的存在。而婢女却是不敢松懈自己手中的活计,也不敢出声提醒小娘子。 但没过多久,兰姝透过面前的铜镜, 也发现了林书嫣的到来, 她顾不上没被婢女扎好的小辫, 立时踩了寝鞋朝她走去。 春雨绵绵, 兰姝跑过来时,刮起一阵风, 她立时顿住脚步, 颔首打了个喷嚏。 “阿秋。” 林书嫣解开身披的大氅,又给她系上, 关切问她,“夜里着凉了?” 小娘子眼神闪烁,垂下脑袋避开她的视线, 好似对自己身子不在乎似的。半晌, 她挠着小手在原地不知所措, 试图蒙混过去,便拉着林书嫣去八仙桌上用早膳。 桌上已布好膳,一碟酱萝卜丁、紫花虾饺、绿豆粳米燕窝粥,还有她爱吃的甜豆花。 自身子好了之后,兰姝每日都要用些甜食, 喝了几个月汤药,实在是太苦了, 每回她都皱着柳眉望向林书嫣,满脸的不乐意,苦得她浑身哆嗦。 林书嫣是用过之后再回来的,是以饭桌上只有谢应寒和兰姝细嚼慢咽, 品尝她带来的膳食。但显然,早膳是按着兰姝的口味布置的,小娘子眉眼弯弯,吃得很欢。 “应寒,姝儿她晚上着凉了吗?” 方才没从小娘子嘴里得到回答,这会她换了个人盘问,锲而不舍,势必要知晓小娘子昨夜过得好与不好。 谢应寒默了默,旋即放下碗筷,“嗯,姝儿妹妹她昨夜,沐浴之时在里面睡着了。” 他用完膳,和二人简单道别后便去衙门点卯了,小厮上前替他撑着油纸伞,“大人心情很好?” “嗯,被一只野猫踩到了脚。” 小厮往下俯视过去,果然谢应寒的黑靴上面有些微落灰,只是却瞧不出来是不是猫的爪印。他家大人看似温和,实则手段狠厉,就连作为贴身小厮的他,偶尔也忍不住发怵。 这会见他心情甚佳,小厮搜刮了满肚子的好话,“是是是,大人洪福齐天,古人云,狸奴乃吉祥之物,那猫定是爱慕您,才会从您的皂靴上踏过去。” 谢应寒不再搭话,眉眼间的淡淡笑意,昭示着他的心情的确很好。 与林书嫣分别时不同,小娘子正经端坐一旁,她才不要去送那个大魔头,方才还在林书嫣面前给她穿小鞋! 从谢应寒嘴里得知兰姝受寒的缘由,林书嫣脸色一沉,正欲说她一通。兰姝心道不好,连忙拔了腿就跑,走时还不忘拿一盒紫花,任凭林书嫣在后头婆婆妈妈叮嘱她。 花朝阁离戚老头的院子不远,一回生,二回熟,兰姝每隔半旬便前去听他授课,学的不过是些皮毛罢了,林书嫣起初不放心,不过兰姝每回从戚老头那边归来,她心情甚好,便也放宽了心。让心情郁然的小娘子出去走走,对她的病情也有诸多好处。 不到两盏茶时间,兰姝停住脚步,在她面前的是一间破破旧旧的小木屋。她推门而入,入目的便是荒草丛生的院子,走到屋门前,空气中到处都充斥着苦涩的汤药味。 兰姝捏着鼻子敲门,不多时,从里面传来老头的嘀咕,“就来就来,莫敲了,老头子我的耳朵都要聋了。” 好半晌,走出来一位胡子邋遢,头上还顶着几根杂草的臭老头,兰姝眼中的嫌弃不假,粗粗扫他一眼,而后捏了鼻子离他远了些。 “嘿,你这逆徒倒反天罡了不成,如今倒是连师父都嫌弃上了。小姑娘家家就知道爱干净,老头子我孤苦无依,一生无儿无女,真是命苦啊。” 臭老头悲天悯人,越说越没谱,兰姝索性撂下他,转头就往外面离去。 “哟,还带了紫花来孝敬为师?乖徒,快回来。” 好说歹说,才将兰姝留了下来。 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为师忙了好几日,今日正好练了这么一颗十全大补丸出来,你尝尝,没准儿你的哑症和雀目就此便能治好了。” 戚老头吃完最后一个虾饺,伸手往衣服上抹了一把,又在架子上那堆黑漆漆的木匣子里面翻找许久,口中一直念叨,哪呢,去哪了呢。直到他自己都快没有耐心,这才从里面找到了那颗所谓的十全大补丸。 “喏,乖徒,看在紫花的份上,师父今日特地将这宝物送你了。”他自顾自地说着,对于兰姝眼中的嫌弃,他是半点不在乎。 小娘子自进来后,眉眼间的鄙夷就没消散过,她嫌恶地推开他递来的匣子,转而又自行去了他家徒四壁的里屋,出来时顺了两本医书。若是再待下去,她怕是要做些欺师灭祖的勾当了。 戚老头医术是不错,可就是不爱干净,若是兴致来了,常常在他的炼药房,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 若是冬天也还好,如今冰雪消融,天气也慢慢暖和起来,可想而知,他身上的酸味有多重。 兰姝不顾身后臭老头的讨好之意,没在他的小木屋待上半个时辰,便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 且她一回花朝阁,便叫了水沐浴,她还吩咐青蒲和青苇去戚老头那边,替他收拾屋子。于是这座十几年的小木屋,迎来了头一遭的彻底清理,直到昏时,小木屋才焕然一新。 当然,活也不是白干的,兰姝事后赏了她二人,一人一根金簪子。 然,清理容易维持难,这俩婢女商议,隔一段时日便去小木屋整理。否则小娘子脸色一沉,又要给他难堪。故而兰姝每回过去,小木屋总是干干净净,再也不是孤寡老人待的破烂小屋了。 却说那日兰姝回来之后,她浑身不适,便也忘了问林书嫣的去向,待她沐浴完,这才发现林书嫣并不在花朝阁。 她心里怅然若失,伤春悲秋,几株玉兰环绕,外边下着细细的毛毛雨,院子里氤氲着丝丝缕缕雾气,随风飘扬环绕,恍若仙境一般。 她已经许久不曾去看荷了,望荷思人,心里的隐隐酸胀告知她,不管她愿不愿意,伤口都正在慢慢愈合。 君埋泉下,她却于世间鲜艳地活。过了生辰,她便是二八年华,她比去岁要年长一岁,所有人都会比往年大一岁。 而那个望着她会脸红,会带她游山玩水,时时刻刻哄她开心的男子,却永远停在了去岁,他的及冠之年。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他与她,若是她替他生下一个孩子,该有多好。如此,也有人能替他侍奉香火,叫他于地府里边,也不至于没有银子花。 孩子,对了,她怎么把这茬忘了,冯知薇肚子里面还有他的孩子! 思及此,兰姝的眸光闪了闪,她正欲待林书嫣回来后,好好问她一遭,想得知徐家的女眷都在何处。 若是冯知薇肚子里的孩子还在的话,她想去看看那个小宝宝。 只是昏时,归来的仍旧是那个大魔头,兰姝白他一眼,撅着小嘴不看他。 这厮忒坏,分明她受寒,有他一半的过错,不,都是他的错。若非他守在外边,她也不会磨磨唧唧不敢出来。 “姝儿妹妹。” 官服未脱,他便过来抱兰姝,圈她入怀,迷恋般地嗅她的雪颈。 “姝儿妹妹昨夜便不肯说自己抹了何物,是怕小嫣得知你背着她用了别家的香脂,怪罪于你么?” 她哪有,他胡诌,她分明没有抹香腻! 男子在她气鼓鼓之时,细细地吻过去,他如痴如醉,迫使兰姝手中的医书哗啦几声,砸落在地。 “别推了,小嫣快回来了,让我亲亲。” 兰姝朝漏刻瞥去一眼,以往这个时候,林书嫣也的确差不多该回来了。 和小娘子吻过一回,他食髓知味,便是在衙门,他亦是魂牵梦萦。 见她同自己相处时,眼神总是乱瞟,他便捧着她的双颊,堵住她的娇唇,恶狠狠地吮了一遭,也好让她知道,自己绝非她可以随意摆弄的阿猫阿狗。 他将兰姝压在桌边,一边抓着她推搡自己的柔荑,一边撬开小娘子的贝齿,轻车熟路探入其中,长驱而入,直抵她柔润的小舌。 “嗯嗯,呃嗯。” 兰姝心里紧张,一方面想推开他,另一方面又怕林书嫣突然造访。 她被动地回应他的勾缠,谢应寒十分贪婪地吮吃着她的玉津,甜津津的,要他说,比早上那甜豆花还好吃百倍。 兰姝被他吻得迷迷糊糊不知晨昏,只软软地拉扯他的衣袖不让自己跌下去。 粉润润的两张唇瓣被他吃得红了又红,她羞羞怯怯不再推搡,只盼着同他亲快些,要赶在林书嫣回来之前,让他放过自己。 女郎盛情的回应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她动情地回吃他的唇舌,心中涌起的澎湃险些叫他溺毙。 他似是站累了,不再与她相贴,而是坐在太师椅上,让兰姝与他面对面坐着。 烟雨蒙蒙,屋里亦是有些湿气,白日里才换不久的裙衫又湿了一遭,水汪汪的那双眸子也如同清晨缭绕的雾气那般,神秘又潮湿。 男子牢牢环着她,寻着那抹樱唇吮吃,太师椅吱呀吱呀地叫嚣它的不满,空气中裹着绵长而粗重的喘息,在昏暗的暖室更为清晰。 兰姝攀上他的脖颈,她脑袋空空,僵着身子忘记了呼吸,不知过了多久,她卸了力,伏在他的肩头小声喘着气。 “还好吗?” 不同于兰姝的紧张乏力,谢应寒语气轻松,神清气爽,有如喝了一壶浓茶一般。 而她像是被水淋了一遭似的,浑身都湿透了。她有气无力地喘着,眼神微眯,被她正居高临下俯视的谢应寒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却嗤笑一声,“姝儿妹妹,外边的雨水都没有你多。” 哪有这般欺负人的?兰姝面颊绯红,握着粉拳锤了他一下。恰好也在这个时候,林书嫣不期而至。 梳作妇人打扮的林书嫣褪了小女郎的娇俏,多了几分端庄,她凭一人之力,将谢府和林家的铺子打理地井井有条,满京城的贵妇名媛,没有不对这位商户之女刮目相看的,她的确是一位当仁不让的当家主母。 兰姝心中怀疑,她莫不是属火的,当真同水不合? 她今生有两桩羞以言表之事,其一,便是她三岁时尿了徐青章一身。而今日,她香汗淋漓,底下更是有如更过衣似的,两人的衣袍沉甸甸的,似乎能拧出水来。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41节 兰姝尚未从谢应寒身上下来,她不知所措,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情急之下,她竟哭出了声。 “姝儿,是哪里难受了吗?” 他们夫妻二人俱是一惊,尤其是林书嫣,急急忙忙上前拉着小娘子细声细语询问。 屋里突然被点了几盏烛火,却也将她的狼狈看得更为真切。 太师椅不再吱呀,两人的衣袍却还在往下滴水,一如小娘子的眼眸,两串泪痕划过,在烛火下晶莹剔透,闪着璀璨的银光。 她好坏,她同林书嫣的夫君亲了两回。 林书嫣待她那般好,她的命都是林书嫣捡回来的,林书嫣有如她的再生父母。她却背着她,她却背着她…… 林书嫣担忧地替她擦拭眼泪,任她狠狠哭过一场,待她情绪安稳一些,她才出声询问,“姝儿,是在怪林姐姐今日不辞而别吗?青蒲方才跟我说,你今日去戚大夫那边,没一会就回来了,还问了我在哪,是吗?” 兰依旧跨坐在谢应寒的腿上,双手却搂着林书嫣的脖颈小声抽噎。 “林姐姐近日有些忙,姝儿原谅姐姐可好?” 小娘子不表示,依旧抱着她啜泣。 “如今林姐姐同你寒哥哥成了婚,我们就是一家人。”蓦然,她叹了一口气,继而道:“姝儿身上湿了,今日,就让林姐姐替你擦洗身子,好吗?” 她身上湿黏,的确极为不适。 见她点点头,得到小娘子的准许之后,林谢二人相视一眼,紧接着谢应寒便将她抱去了湢室。 随着架子上的衣物越来越多,兰姝感到的凉意也逐渐加重。羸弱莹白,娇怯含露,她哭过一场,眼眸间氤氲着水雾,如魅惑天下君王的红颜祸水。 此刻的她不哭不闹,倒也乖顺,由着林书嫣剥落她的裙衫,直至解下最后一件小衣的系带,她打了寒颤,小腿也随之抖了抖。 虽说林书嫣只提了她的名讳,可将她抱来屋里的那人却立如青松,半点不肯挪开眼。 她今日洗过一遭,肤如凝脂,肌肤又滑又嫩,莫说男子,就连林书嫣也忍不住面上一热。 温汤令人放松,兰姝舒服地趴在木桶边缘,缓缓舒了一口气,她被林书嫣按摩得舒服。 虽然林书嫣并没有学过什么推拿按摩的法子,可她的巧劲的确令人舒适得当。 她突然忆起,幼时和林书嫣同睡同吃,她便十分疼爱自己。 而今林书嫣更是将她当作稚子一般,极尽宠爱。 她的力道不大不小,比婢女伺候人还要尽善尽美。倒是兰姝,身子略微紧绷,死死抓着木桶边缘。 且她余光之处,男子的身影倒立在她眸中,她越发紧绷,水波粼粼,木桶里翻滚了几圈浪,倒是辛苦了替她擦洗身子的林书嫣,功亏一篑。 今日没有放花瓣,昏暗的烛火下映照着女郎红扑扑的脸,她面含羞意,倒是林书嫣并未说什么。 给她洗完身子,换上干净舒爽的小衣后,谢应寒本想过来抱她,却被小娘子躲了去。她身上干净,可他却还是湿淋淋的呢! 兰姝白他一眼,眼中嫌弃不言而喻。她蹦蹦跳跳回到芙蓉榻上,等着那两人过来同塌而眠。 不料湢室却半晌没动静,她眼皮子打架,等了好半晌也不见他二人前来,一直到她昏昏沉沉睡过去,那两人才一前一后上了榻。 她夜里口渴,伸手拍了拍身旁之人,那人倒也懂事,立时下了榻替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只是那杯温水,好似是他含在口中渡过来的,又温又粘,她没喝够,闹着还要喝,那人却给她渡来口津,不再让她喝水。她无法,只得被迫吞入他的口涎。 不知他俩吻了多久,她耳中若有若无地听着自己吮他舌根的水渍声,直到她吃够了,这才搂着他,相拥而眠。 翌日清晨,她的意识渐渐回身,尚未睁开双目之时,便能感到旁人的呼吸声,且她的唇上温温热热,一片柔软。 她缓缓睁开双眸,入目的果然是一张令无数小娘子动心的潘郎之貌。 兰姝无声地抿了抿唇,却也同时含入了些他的薄唇。 “姝儿妹妹,大清早的便这么热情?” 他嗓音微哑,翻身压过去时,说话的热气直往兰姝耳中钻去。 兰姝的余光已然瞥到了里侧的林书嫣,白日的光线自是比夜里要强上数倍。即使她得了雀目,依旧能亲眼目睹他的慵懒,亦是能亲身感受到他火热的跳动。 “别动。” 底下的兰姝目露难色,疯狂扭着身子,想赶在林书嫣睡醒之时,将他甩下去,想撇清自己与他暧昧又黏糊的关系。 她没有同林书嫣开诚布公地谈过一回,可她知道,林书嫣定是喜欢他的。 若是不喜欢,又如何会同他成婚?又如何会替他料理一大家子的琐事? 纵使他如今官任京兆府少尹,不乏过来巴结讨好的,可背地里调笑他的人,亦是不少。 一介商户,一个头牌,他们俩,谁又比谁更高贵?都是供人取笑的玩意。可他们偏生行得正,坐得端,硬是在京城里立了起来,其中的艰难困苦,也只有当事人可知。 谢应寒探入她的寝衣,趁机掂了掂,“姝儿妹妹。” 他本想调戏她一番,逼她主动亲他一回,但底下女郎娇嗔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 他爱得紧,也的确紧。 待他里里外外,细细品尝过她的两张瓣儿之后,林书嫣轻撩眼皮,她伸手拦住刺眼的日光,“应寒,渴,给我杯水。” 谢应寒如昨夜那般,替他的新婚妻子斟了一杯温水,只是人不同,对待的方式自然也是不同的。 林书嫣小口小口喝着,待她润过几遭后,兰姝发现她的面色红润,往日的疲惫似乎尽数消散了去。 知她身子好,兰姝也忍不住高兴。 无论如何,她与林书嫣,都是希望彼此好的。 这样的日子不糟,日子一天天过去,兰姝终于迎来了她的二八生辰。 “姝儿,打开看看。”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镶嵌宝石的精美匣子,她有一瞬间的愣神,似乎回到了挽棠阁,似乎见到了那个再次相逢便送了她整整八套头面的男子,他的一颦一笑,深深地烙在她的脑海中。 “姝儿?” 触景伤情,兰姝潸然泪下,打开匣子之前,她先抱着林书嫣掉了几颗泪珠子。 盒子里面是一块形似弯月的坠子,模样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然它通身泛着灰色的光泽。 “林姐姐之前见你有一对墨玉鸳鸯,前些日子正好从商贩手中买下这块玉石,虽然比不上墨玉珍贵,若你不喜……” 兰姝摇摇头,林书嫣送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不但如此,里边还包含着她一番心意,她岂会嫌弃? “无妨,今年是你二八年华,姐姐送你两件礼物,看看这个。” 比之那个华美的宝石盒子,另外一个礼盒却显得普普通通,没甚特别之处。 自己的礼物当是自己拆才是,盒子不大,兰姝拆得不费劲,待她打开之后,瞳孔猛然一缩,似是不肯相信眼前之物的存在。 好半晌,她颤着指尖去勾里面的黑绳,只轻轻一碰,便不敢再靠近。 “当初徐青章……庆国将他残忍杀害之后,他的身体曾出现在底下黑市。但这只是谣传,姐姐派了人去蹲守,并没有看见所谓的交易。直到上个月,姐姐的人得了消息,那人声称有徐青章的贴身之物,我们原以为,又和上回一样,是骗人的,但还是派了人跟过去。黑市炒起了高价,最终,伙计以五百两黄金买下这根手绳……” 说及此处,兰姝早已泪流满面。 眼前之物平平无奇,只是一根黑色手绳。 双线情侣锁手绳,他喜穿玄服,她编织时,寻的便是黑线。 自她那日将这根手绳替他戴上之后,她从未见他取下。 没想到,如今她却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他的遗物。这物竟然兜兜转转,又回到她的手中。 一根普普通通的手绳,尚且能炒到五百两,那若是他的身体呢?她不敢相信,那些可恶的庆国人,对她的心上人做了什么惨绝人寰之事…… 第139章 浇灌 腹中翻江倒海, 兰姝浑身发冷,身子痛到极致。没过多久,她眼前一黑, 捂着心口倒在地上, 彻底不省人事。 她听不清了, 听不清身旁人的呼唤, 她只想赴死寻郎,如她娘那样, 就此殉情。世上的风景, 她看厌了,看腻了, 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提起她的兴致…… 见她情绪起伏跌宕,林书嫣慌了神,连忙吩咐人去请来戚大夫。 多日不喝的汤药又被源源不断地送进花朝阁, 兰姝的小脸被苦得皱成一团, 她无意识地推搡着喂她药汁的人, 可那人手腕强硬,硬是给小娘子灌了大半碗进去。 戚大夫医术高明,昏睡大半日,她于夜里醒来,摸了摸身旁, 空无一人,寂静的雨夜透露出几分诡异。 “醒了?” 原来屋里并非只有她一人, 一身官服的男子挺直腰杆,端坐在床头。 月色稀薄,兰姝仰望过去,依稀能瞧出他眼里布满红血丝, 他眉头微蹙,眉眼间有她识别不出的复杂情绪。 他倒也清楚,小娘子夜里爱喝水。起身给她喂了一杯温水之后,嘴里苦涩的药汁味才淡了些。紧接着这人褪下外袍上了榻,如以往那般抱着小娘子共枕。 兰姝心中好奇林书嫣的去向,然身旁之人很快便阖眼入睡,她只好带着心中疑问,准备憋到第二日。 她睡前凝视了一会,谢应寒的面上隐隐可见寒意,没有平日那般柔和,然圈着她的臂膀却是强劲有力。 她私以为,应当是衙门的公事棘手。 待她正准备失去意识陷入深眠时,她身侧的男子却动了动,轻车熟路往她小衣底下探去,碾磨着上面的刺绣。 绣花的地方比旁的布料要硬上不少,他的指腹一寸寸捻弄,终是识别,上面应当绣的是一朵桃花。 小娘子爱俏,他曾无意间听林书嫣取笑她,小衣上的花纹还不许用重复的。 粉润润的桃花透过寝衣显现出来,除此之外,还能清楚地看到他根根分明的指骨。 兰姝恼他打扰自己睡觉,芙蓉面皱了皱,气呼呼地推搡他,但自然是没推开的。 谢应寒吮着她的下巴细嘬,美人尖尖儿带来若有若无的痒意,她终是因这厮的戏弄而完全清醒。 欺她失语,欺她体型娇小,可她也是有脾性的,故而那厮探入时被她一口咬住。 偏偏这大魔王当她是阿猫阿狗一样,抚着她的纤背摩挲,只当是在哄她放松些。 兰姝不想与他纠缠,她实在是困,汤药里边有助眠的安神药,她张口檀口用舌尖将他顶了出去,又在榻上翻了个滚。 林书嫣不在,芙蓉榻上有些许空旷,她躲在里边背对着他,还卷了卷被子。 岂料大魔王不肯放过她,一把掀开她的被衾,再次与她同盖一被。 谢应寒左手从她的雪颈处绕过去,继而往下摩挲她的锁骨,右手也不得闲,温和地捻弄她的娇唇。 他的指腹温热,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应当是给她喂药时,不小心浸泡到里面了。兰姝本想张口咬死他,床榻却动了动,拔步床吱呀吱呀地响了起来。 她也的确忍不住张开檀口,只是却不容她狠狠咬他一口。抚唇瓣,捻银丝,分不清外边的雨是否沙沙地、润润地飘进了屋子,她浑身出了一遭香汗,等她身子彻底软了,他才倾身过去,吮吃她口中的香涎。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42节 “可要叫婢女过来收拾?” 大魔王发话,兰姝不敢不应,即便她被磨得有气无力,十魂丢了八魂。 谢应寒瞧她使劲摇头晃脑的模样,不免笑出声,“那可要寒哥哥帮你?” 这回小娘子倒是不曾反应过甚,她在纠结。只是大魔王将她的沉默全然当成是同意。若是兰姝得知这厮的坏心眼,怕是宁愿叫婢女过来,都不想被他作弄。 因她身子瘫软,她着实失了去沐浴的心思,可没过一会儿她就感到了不对劲。 她原以为,原以为…… 翌日,兰姝在八仙桌上坐得离他远远的,食不言,她小口小口喝着碗中的南瓜小米粥,且她本就不能开口说话。即便察觉到对面那厮若有若无的目光,她却连一眼都懒得施舍给他。 待那人上值离去后,小娘子才恨恨地剜他一眼。 戚老头虽然不修边幅,可他的医书却是干净整洁,透露着清幽的草药香,而她也从中得了不少知识。 谷道,又称下极、会阴,亦或是后窍,极为敏感,她昨日深有体会。 往日同他吃些口涎便罢了,昨夜他却…… 忒坏了,忒坏了! 小娘子决心再也不搭理他了。 “林姐姐去哪里了?” 兰姝用过早膳之后,寻了张花笺,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大字,而后递到丫鬟面前。 好在青蒲跟着林书嫣念过几回书,她不敢嘲笑兰姝的拙字,只颔首如实回答,“凌小姐,昨日您晕倒之后,我们小姐的铺子也刚好出事了,小姐她这会应当还在店铺里面。” 听到林书嫣没事之后,她也放宽了心。她还当林书嫣也同她一样病了,起不了身。只因这几个月以来,林书嫣从未离过她的身侧,即便有事,也是好言好语相告,不会一言不发地离去。 当日夜里,她的左手侧依旧微凉,小娘子心里头有些怅然若失。 她想问问谢应寒,却不想又被他堵了嘴。回回睡前都要亲亲她,捏捏她。 用晚膳那时,婢女还在一旁守着,他便急不可耐将她抱在腿上,她颔首便看见青蒲给他俩布菜的银箸都在微微发颤。 幸而这厮还有些良心,只将她抱着,给她夹些饭菜入口,并没有做些旁的事。 然饭桌上有一道她爱吃的莲子羹,他弃汤匙不用,却用筷子夹些软烂的粥喂她。她只得吮了吮,嘬一嘬筷子上挂的乳白色莲子粥,偶尔吮得大声一些,她心中尴尬,面上沾染绯色,好在他和青蒲都未来取笑她。 一顿晚膳,与他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撤了膳。偏生这厮还调笑她吃得慢,她怒气冲冲就咬了他一口。 一如现在,她也敷衍地回应着他,喉间的娇啼软软糯糯,她的娇唇被碾磨地红肿,水汪汪的。兰姝感到有些疼,嘴唇上被润过好几遭后,大魔王才意犹未尽地放了她。 林书嫣不在,她如今连寝衣都不穿了,每回醒来,身上都只挂着松松垮垮的小衣,系带也不知何时松开了,大喇喇地敞开,乍泄春光。 如此过了三日,她终是忍不住,在上榻之前问及林书嫣的去向。 “小嫣?” 小娘子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扑闪扑闪,很是期待他的回话。 “小嫣她忙,离不开身。” 同婢女的答话大差不差,她还以为谢应寒能清楚些呢。 小娘子情绪低落,失了同他玩闹的兴致,也不屑回应他,害他吮了好久才得了些甜津津的香露。 亥时刚过,他才替兰姝掖好被子,看着小娘子红扑扑的芙蓉面,他心中冷笑,也就她这么单纯的人,才对旁人没半点防备之心。 虽然婢女和谢应寒都告知她,林书嫣很忙,忙到快一旬都没在花朝阁现身。可她心中却隐隐担忧,总觉得林书嫣是在躲她。 谢家虽没有恢复爵位,却是将他们从前被抄的老宅归还了谢应寒。 如今秦王明帧里里外外把持朝政,作为新起之秀的谢应寒便是他手中一把刀,利刃趁手,给他点甜头也不为过。 这座将近百年的三进老宅,如今阴盛阳衰,正经主子只有谢应寒一个男子,其余皆是女眷。 谢家女眷当初入了教坊司,受了诸多折磨,除了谢应寒的妹妹之外,其余长辈皆是于深宅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关起大门过日子。 谢音音今年年芳十八,她对于林书嫣这个嫂子却是依赖得紧。林书嫣给的多,即便去外面闲逛时,所带银子不够,也都是报的谢家的账,但实则是从林书嫣的嫁妆里面出。 她心知肚明,是以常常对林书嫣撒娇,好得些白花花的银子。 轻轻松松脱了奴籍,起初她只当是黄粱一梦,不想在乐坊里,供人取笑的日子才是大梦一场。 “嫂嫂,我今日去如意楼时,瞧这步摇不错,是时下新出的款,特意给你带了一支回来。” 金步摇上坠着几串碎宝石,在阳光底下金光闪闪,是很好看,只是分量却很轻。 “很漂亮,那就多谢音音了。”林书嫣轻啜一口清茶,示意婢女收起来。 “嘿嘿,嫂子,那根步摇可是花了音音好几两银子呢。音音最近手里头有些紧,你看,都空了。” 谢音音上前挽起她的胳膊,又往下指了指自己的荷包,干瘪瘪的,的确一文不剩。 “不打紧,嫂嫂原也是要隔几日派人去给你送月银的。” 如意得了主子的眼色,低眉顺眼从多宝阁上的箱子里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过去,谢音音眼疾手快,立时接过去,生怕对方后悔似的,揣在怀中就收了起来。 “如此,便多谢嫂嫂了。” 那荷包里少说得有个二十两银子,就是一大家子人,吃一年白米都花不了这个钱,但是她二人心里明白,过不了几日,谢音音便又会过来讨些零花钱。 银钱不多,五两十两的,买个清净也是好的。能用钱料理的事,那都不叫事儿,再说了,林书嫣也没必要对夫君唯一的嫡妹摆脸色。 “对了嫂嫂,这几日都不见我哥回来,他是住在衙门了吗?这可不行,嫂嫂放心,待他回来后,我和母亲定会狠狠说他一顿,扔下这么漂亮的嫂嫂待在家里,这叫什么事!” 谢音音为林书嫣打抱不平,语气里尽是贬低谢应寒的,但实则她心里清楚,她在谢应寒眼皮子底下如鹌鹑一般,就是过来找她拿钱,也是寻着她兄长不在的间隙,生怕谢应寒给她瓜落吃。 她也能理解,一个被烙上奴籍十多年的小女郎,而今跻身一跃,又成为人上人,心里有那点虚荣,是很正常的事。且小女郎也只是买点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自是与那些输光家底,亦或是花天酒地的臭男人不同。 “小姐,音音小姐也太过分了,这才不到五日,就将您给的十两银子都花完了。” 待谢音音有说有笑地走后,如意嘀嘀咕咕,再不如早前那般毕恭毕敬。 身为林书嫣的贴身大丫鬟,她瞧得清楚,谢家只是一架空壳子罢了,姑爷那点俸禄是远远不够看的。 不说谢音音花钱没个准数,就是家里头其他女眷,也是时不时要吃些燕窝和人参养荣丸的。嫁过来唯一的好处便是小姐的铺子蒸蒸日上,银子如流水一般哗啦啦地进账,就是这账进了谁的口袋,那就说不定了。 “不说她了,姝儿呢,姝儿最近怎么样?” 林书嫣虽然并未歇在店铺,眼下的乌青却不容忽视,抹了厚厚的香粉,还是遮不住她的疲惫。 “林小姐还是同以往一样,白日里会看些话本,亦或是写写字,去戚大夫那边。还有就是,就是夜里会多叫几回水……” 说到后头,如意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生怕自家小姐想不开。莫说她家小姐,就是她们几个做婢女的,也甚是不明白,林书嫣此举意欲何为。 让自己的夫君同自己的至交好友同吃同睡…… “嗯,知道了。” 如意福了福身,出门前望着贵妃榻上的主子轻叹了一口气。以往她只是二等丫鬟,因青蒲和青苇现在常驻花朝阁,她便被提了上来。大丫鬟自然是体面的,银钱也涨了一倍,她心中却是担忧林书嫣。 丫鬟走后,她伸出右手,抚摸左手腕上的黑绳,眉眼间也放松了些。 对于她的夫君,林书嫣是喜欢他不错,他为人温和有礼,且学识渊博。 她初来乍到,在京城里人生地不熟,凡事都要她一步步探索,而谢应寒如天神下凡,于她生意往来帮了不少忙。 少女怀春,她的确爱慕他。 也是巧了,不久后她的童养夫养起了外宅妇,她索性同他退了亲。她打理铺子井井有条,林父也乐得悠闲,林家的话语人也变成了她。 彼时谢家尚未洗刷冤名,谢应寒仅仅是沦落风尘的谢小侯爷,可她依旧爱了,且毫不保留。 兰姝同她是打小的感情,毋庸置疑,她是她最好的朋友。 在得知徐青章身亡之后,她就暗自发誓,此生定要护她周全。 她还年轻,不到二八的年纪,她岂能放任她为一具白骨守那破贞节? 然经她童养夫一事后,她自是不敢随意将小娘子许配人。 若论相貌,兰姝仙姿玉貌,媚骨天成,世间再难有她这般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可她天生爱玩、没耐性,自是成为不了一位合格的当家主母。 她再三考虑,终是在她的大婚之夜才做了决定。闪电划过,同谢应寒对视的那一眼,她突然悟了。 养在别人家,哪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妥帖?她想让兰姝自由自在,不用应对夫家烦人的亲戚,不用因任何琐事而蹉跎她的青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1] 贵妃榻上的妇人自嘲般地笑了笑,而后取下这黑绳,重新找了个匣子装进去。 兰姝自那日醒后就问了黑绳的去向,丫鬟如实回答,说是她拿走了,小娘子便闭口不再追问。 她的确乖巧,如若不乖,为何会顾及她,被她的夫君亵玩,都不肯向她求救? 她是打算同兰姝分享夫君,她原以为谢应寒是因她而去照顾兰姝。可她不料,她的夫君,喜欢的本来就是那位乖顺的小娘子,她的好姐妹。 她近日生了邪念,得了徐青章的遗物后,她先是一惊,紧接着却想着拿这物去试探兰姝,到底对他还有几分情?是否舍了对徐青章的情,又或许,她想看看兰姝有没有对她的夫君心动…… 兰姝倒下时,恰好她的夫君下了值。她是特意挑在昏时,将礼物送给她的。 她亲眼瞧见谢应寒神色紧张地将兰姝抱在怀中,生怕她有个好歹。等戚大夫来过,他才冷冷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太过锐利,太过寒冷,像是将她整个人一眼看穿。 她瘫坐在地,丢下他们二人,步履蹒跚地出了花朝阁。她太狼狈了,雨水将她身上衣物全部打湿,她脚一滑,跌坐在水坑,坐在路上又哭又笑。 兰姝想的不错,她的确是在躲她,小娘子心思单纯,却也极为敏感,她害怕自己心中那些不堪被小娘子一眼看透。 她竟伤害了她,她爹当年害了她的母亲,她却害了她,她对不起她…… 花朝阁没有林书嫣的日子难捱,兰姝每日都要和大魔王斗智斗勇,白日里他上值,昏时回来便玩她。她想不通,这厮为何日日都要寻着她的娇唇,亲了又亲,吮了又吮,竟无一日得闲。 且她若是渴了,那人必定亲自倒了茶给她递来,如在南风馆时,将茶具抵在她唇边,慢慢给她灌进去。 “天热了,这小衣碍事,姝儿妹妹不热吗?” 她不热! 夕阳式微,大魔王将她抱置窗台,不顾她摇头晃脑,自行解开她的小衣系带,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挂着,布料轻滑,但对于她娇嫩的皮肤而来,还是有些粗粝。 远处的矮山上烟雾缭绕,水汽极重,两座山之间的狭长山谷处淌着一条小溪,似是从地底下自发而出,源源不断流经鞍部。又值多雨时节,水涨溢出,这才使矮山处的草地肥沃,花香四溢,水露丰润。 “姝儿妹妹,你比山泉水还甜。” 大魔王在下面含了一口山泉水,继而站直身子凑了过来,兰姝从她以往的经验中得知,这厮定是想渡给她,她才不要! 她拔了腿一溜烟地跑了,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裳也因她的跑动而掉落在地。身后的大魔王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替她一件件捡起裙衫,“别跑了,我不追你。” 他笑得猖狂,于角落里的小娘子面前停下,一把将她抱回怀中,“怎么还嫌弃自己的东西?” 兰姝白他一眼,这人荤素不忌,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尝一口。他尝他的便罢,还想拉着她沉沦,脏死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43节 大魔王倒也知道小娘子嫌弃他,虽然他咂咂有声,不觉脏污,只当是甜腻的琼瑶佳酿,怎么喝都喝不够。 他抱着兰姝上榻之前喝了杯茶漱口,“这会总干净了吧?”说罢便俯下身,贪婪地吻上不远处的樱唇。 纵是她不愿,她也依旧同他日日亲着,熟练地敷衍着他。 谢应寒很享受小人儿的主动,媚眼含泪,楚楚可怜,她笨拙的动作在他看来甚是有趣,回回都要亲得她玉体横陈。 时光荏苒,自她晕后,已经过了整整一月。兰姝不再询问林书嫣的去向,她似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她的好姐妹就是在躲她。 虽然林书嫣不来花朝阁,她的心意却没落下,每当她得了稀罕玩意,隔日必当出现在花朝阁。 白日里在花朝阁没人陪她玩,兰姝去小木屋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勤能补拙,虽然她没有天赋,但日日看,月月学,还真让这位小娘子学了些真东西。 戚老头的医书她翻了好几遍,一根一根草药辨认,一天记不住,那就两天,三天,总之她下了狠心,强逼自己牢记各种药物的习性,倒也饶有风趣。 光阴似箭,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魄,美得直晃人眼。 人美花娇,花朝阁养了一株玉海棠,兰姝只管欣赏,那物由谢应寒亲自栽下,自三年前便被男子日日浇灌,肥沃的土壤自是养出娇艳的粉花。 今日,花朝阁的小女郎却出现在山野丛林当中,她背着个小竹筐,头上扎着块布巾,俨然一副乡野村姑打扮。但即便如此,亦是藏不住她的花容月貌和丰满的身段。说是丰满,实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丰乳细腰,没有哪个人能挪开眼。 “有人吗,有人吗,救救我,呜呜。” 正当兰姝卷起衣袖,撅着屁股跪在地上挖草根时,耳中传来嘤弱的呼救。她顿住动作,站起身,往四下里望了望,这些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她只能寻着那小孩的声音,一点点扒开杂草挪步过去。 两人离得不远,她没走多久,视线之处便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郎,只见她倒在地上哭着呼喊求救,小脸皱巴巴,见到兰姝时,她如见了救星一般,“大姐姐,我被蛇咬了,好痛。” [1]摘自汤显祖《牡丹亭》 第140章 崽子 眼前的小女郎约莫两三岁, 口齿伶俐,一口一个大姐姐,喊得兰姝心都化了。 不知为何, 兰姝注视她, 总感觉这个小女郎很亲切, 就好像…… 兰姝一愣神, 岑宝珠可怜兮兮拉扯她,出言提醒, “大姐姐, 珠儿痛痛。” 兰姝这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她的小肉腿,呈现在眼前的, 俨然是一团乌得发紫的伤口,还留了两枚毒蛇咬过血窟窿。 莫说她一个稚童害怕,就是一个成年大汉也忍不住对毒蛇发怵。 事不宜迟, 岑宝珠唤来的大姐姐当机立断, 将竹背篓放在地上, 俯身下去,按着她的小腿,替她一口一口吸出毒血。 没想到一个陌生人居然对她舍命相救,岑宝珠心生感动,涕流满面, “呜呜,大姐姐你人真好。我叫岑宝珠, 珠儿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大姐姐,你为什么一个人在山里呀,你也迷路了吗?” 童言无忌,她满肚子讨好的话, 偏生这个大姐姐一言不发,“大姐姐,你,你是不是不能开口说话啊?” 待兰姝替她吸了好几口污血之后,她也慢慢恢复了知觉,“哈哈,大姐姐,珠儿好痒,哈哈哈。” 得亏兰姝提前按着她的小腿,否则这小女郎一踢腿,差点让她将那口毒血吸溜进去。 这小不点年纪不大,嘴巴却是个没把门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兰姝见她所穿布料不俗,并非粗麻布衣,揣测她应当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子弟。 她伸手摸了摸岑宝珠的小脑袋,软萌软萌的,宛若当初徐煜送她的雪兔。不过那对兔子后来不小心咬了她一口,徐煜那厮便命人炒了它们,她被气得半个月没和他说话。 时光匆匆,一晃眼,她年长了整整三岁,她给徐煜做了个小山包,上面的坟头草涨势凶猛,都快比她人还高了。 也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小女郎,她便想到了自己小产的那孩子。 倘若她安然长大,兴许也会同她这般粉妆玉琢吧。 既是这小孩猜到她口不能言,小娘子便没特地告知她。且身上未带纸笔,她也不知岑宝珠是否启蒙、读过书、学过字,她便指了指旁边,示意自己要离开一小会。 “大姐姐,你是要去采草药吗?珠儿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兰姝挑挑眉,这小不点当真同她心有灵犀么,还是现在的小孩都这般聪慧?她三岁时,还闹着要爹娘抱抱,吵着闹着要喝花露,吃松子糖呢。 毒蛇出没的地方,七步内必有草药,兰姝视力不佳,她蹲着身子往下探寻,终于在岑宝珠锲而不舍的鼓励下,她找到了几株紫色的花。 半枝莲,医书上记载,此物能清热解毒,对解蛇毒的效果尤佳。 兰姝心中一喜,将那物尽数拔了,而后放在口中咀嚼,口腔里蔓延着清新的草药味以及淡淡的苦涩。她嚼成烂泥之后才吐在掌心,又搓了搓,继而均匀地给岑宝珠敷在小肉腿上。 这讨喜的小女郎是她的第一位病人,兰姝对她甚是温柔,全然不嫌弃她的污血和苦涩的草药。 “大姐姐,多谢你,呜呜呜,珠儿还以为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草丛里突然窸窸窣窣出现一些动静,两人还以为是那毒蛇折路而返,兰姝眼疾手快,寻了块石子挡在岑宝珠面前。 兰姝心一紧,呼吸也跟着乱了几拍,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石块,她甚至有些后悔近几年疏于练习骑射。若是她待会没砸中毒蛇,想必她俩都会被狠狠报复,她可不想曝尸荒野。 “岑,宝,珠!” 终于,草丛里的怪物现了身,一声稚嫩的嗓音响起。 可是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兰姝手中的石块正好将他砸破了头。 “啊,是哥哥,大姐姐,我哥哥来找我了。” 也是奇了,往日里这荒山野岭只有兰姝一人过来采草药,今日却出现两位穿着不凡的稚童。兰姝盯着对面小郎君脑袋上的大包发呆,她悻悻然,她不是故意的…… 不远处的小郎君捂着脑袋,戒备地凝视面前的始作俑者,半点不曾因她的美色而放松警惕。 幸而岑宝珠伶牙俐齿,看出兰姝的窘迫,向他解释,“哥哥,是这位大姐姐救了我,你不要怪她好不好,我们俩还以为是毒蛇呢。” “你被蛇咬了?” 小郎君看着不大,大抵和岑宝珠差不多的岁数,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极为老成。 “嗯,大姐姐已经替我吸过血了,还给我敷了药,大姐姐人美心善,呜呜呜,珠儿无以报答,大姐姐,我把自己许给你。” 小女郎生得粉妆玉砌,且应当是读过书的,然她天真烂漫,就是太爱说话了,叽叽喳喳就没停过。 兰姝倒没嫌弃这吵吵闹闹的小娘子,反而是刚出现的这位小郎君神色警觉,盯着兰姝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遭,紧锁的眉头一直都没放松过。 “岑宝珠,你消停点,我带你去看军,大夫。” 宝珠一听,她撅撅嘴,而后将小手捏住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多谢夫人今日出手相救,敢问夫人住在何处,也好叫我府上仆人上门奉上银钱。”小郎君眼中晦暗不明,即便掩去杀气,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是啊大姐姐,你住在哪里,我哥哥有很多很多钱!” 小郎君趁说话之际,已经移步过去将宝珠护在身后,他一听宝珠所言,立时训斥她,“岑宝珠!” “啊,对了哥哥,我想起来了,大姐姐她说不了话,你问她也没用。”宝珠被他吼习惯了,没心没肺,直接当耳旁风。 小郎君闻言,又望向置在地上的竹篓,紧张的神情也随之放松了些,“如此,便将我随身玉配相赠,来日必将报答夫人。” 上好的青白玉,算不得什么贵重之物,也没有家族的印记,大抵值个百两银子。 兰姝心思细腻,猜测小郎君不是等闲之辈,想来他也不愿自己久留。兰姝伸手替他们指了指出去的小道,便背着竹篓转身离去,她心情很好,成就感满满。她也是能救人的大夫了,日后别人应当要唤她一声凌大夫才是。 待兰姝一走,隐于树上的暗卫便于这两位稚子面前现了身,“去查查,方才那女的来头,杀……” “嗯嗯,哥哥,你可要送那个大姐姐好多好多银子才行,大姐姐她真好看,要是我娘亲就好了。” 宝珠打断他的话,说到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他的锦衣华服之上,偏偏她低垂着脑袋,半点没察觉小郎君眼中的不喜。 “岑宝珠!” “鹜哥哥,呜呜呜,我没有娘亲,我好可怜,你去问问那个大姐姐,她要不要女儿,我保证乖乖的。” 未等他开口,宝珠一边哭一边嗷,“鹜哥哥,珠儿的腿好痛痛,嘶,没有知觉了,珠儿的腿断了。” 被涂了墨绿色草药汁的地方肿得老高,一看就透露着不同寻常。如今他也没有心思再去找兰姝的麻烦,他眼神一凛,厉声道:“快把她抱去找军医!” 他此番偷偷出来,只带了一个暗卫,好在这两个小团子身形不大,段之一手搂一个,疾步如飞,轻功一跃,跳出好长一段距离。 “呜呜呜,鹜哥哥,珠儿好痛,珠儿要死掉了,没人要珠儿……” “闭嘴,再说话,以后都没有松子糖了。” 小女郎玉雪可爱,即便哭起来也是惹人怜爱的。 但明鹜自从捡了这个小不点之后,对她没有半点好脸色,时时刻刻板着一张小脸训她。好在宝珠心大,日日对他有说有笑的,对他的戾气全部视而不见。 然这回岑宝珠差点因他而死,他心中乍然生出些许异样的情愫,不到三岁的他,一时之间想不明白自己眼下是何心情。 段之轻功甚佳,他回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刻,宝珠的腿怕是就要终生残疾。 “啧啧,这小姑娘家家眼神不好使啊,哪个野丫头敢给你用半壁莲治伤?庸医!连半壁莲和半枝莲都分不清。” 军医嘀嘀咕咕,一边骂人一边替她刮掉腐肉。 宝珠腿上的伤口溃烂不堪,她额间冒着豆大的汗珠,咬紧牙关道:“不要这么说我娘亲,她……” “岑宝珠,你消停点,人家都有孩子了,谁是你娘?” 明鹜一回来便吩咐人去查兰姝的底细,来人回来得倒也快,只说她是旁人养的外宅妇,连儿子都有了。 “呜呜,大姐姐她那么美,她有孩子,有孩子,也……呜呜呜她不是我娘了。” “对,她不是你娘,宝珠,我们都是没有娘的。” 小女郎抱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分不清是腿疼还是心里痛。 他这会倒是不嫌弃宝珠的无礼,嘴里一直念叨,“我们是一样的,宝珠。” 小女郎实在聒噪,给她抓了一把松子糖过去,她才屁颠屁颠喜开颜笑。明鹜勒令她马上睡觉,睡醒才能吃,总算将小女郎哄睡了。 夜黑风高,小不点明鹜推开那扇古朴雅致的木门,这间是他父王的书房。 “父王。” 明鹜一进来便屈膝跪了下去,嗓音稚嫩,身子却跪得笔直。 上首的男子正在案前查看密信,他不说话,小郎君也未曾起身。父子俩之间的气氛微妙,书房里处处散发着松墨香,男子一身白衣,待他动笔疾书写完一封密函,这才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小郎君身上。 “你可知错?” 男子声音清冽,恰逢月光透过窗户撒在他的面颊,清楚可见潘郎之貌。且跪在地上的小郎君,虽然年纪尚小,却也依稀可见与他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倔强道:“孩儿不知。” “私自外出,此乃其一。不敬尊长,此乃其二,阿鹜,父王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44节 “父王,莲瑞园里那位,当真是我的母亲吗?” 一直俯首的小郎君慢慢抬起头,他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位高大男人的影子,可那位呢? 这一刻,明棣默了默,好半晌没说话,他从暗处走出,一阵微风拂过,白衣飘飘,丰神俊美,此刻的他如神子一般藐视众物,连天际上的月光都要比他逊色几分。 他走到小郎君面前停下,“阿鹜,你需要一位母亲。” 父子俩无需多言,两人四目相对时,明鹜似是明白了这位俊美男子的心声。 “去莲瑞园道个歉。” “是,孩儿明日清早便去。” 明鹜起身离去之前,屋里的男子再度开口,“阿鹜,凡事预则立,永远不要在对方面前暴露底牌。” “多谢父王的教导。” 小郎君悟性极高,将这番话牢记心头。这时的男子尚未想到,自己日后竟被他亲手教出来的孩子给摆了一道。 待小郎君走后,明棣面色一沉,凛然道:“阿鹜出去都遇到了什么人?” “回殿下,军医说小少爷捡了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 他抚了抚太阳穴,神情甚是疲惫,“查清楚那人的来历,若是奸细,便斩草除根。” 桑易应了一声,而后行礼退出了屋子。 黑暗中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却望向北方,神情甚是幽怨。 而明鹜在去莲瑞园之前,他唤了暗卫过来,正想将兰姝除之后快。惹了他的人,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鹜哥哥,哥哥,珠儿痛痛,珠儿睡不着。” 房里传出宝珠的啜泣,他轻叹一声,挥挥手,将段之赶了出去。 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住在他的卧房,他今日本想去厢房睡的,岂料这人听力好,闻着味就来摇人了。 明鹜推门行至榻边,“宝珠,日后万不可轻信于人。” “为什么?大姐姐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大姐姐那么漂亮……”宝珠方才清楚地听见了明鹜和暗卫的对话,自是得知他想将兰姝灭口的行径。 “你长大之后会比她还好看的。” “真的吗?真的吗,哥哥,珠儿真的会那么美吗?” 明鹜被她吵得脑瓜子疼,粗枝大叶的小女郎未曾注意到,给她剥核桃皮的小郎君,此刻耳尖透露出一抹不同寻常的粉意。 “嗯,珠儿听话,就会很好看。”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听我的话。” “嗯嗯,珠儿会乖乖的,听鹜哥哥的。” 小孩子对美丑并无太多心思,可自从今日宝珠见了兰姝之后,她心里就一直冒着粉色泡泡,像打了鸡血一样。 她心道,既然那么貌美的大姐姐做不了她娘亲,那她也要变得像大姐姐那么好看。 却说被众人得知眼神不好的兰姝从山里走出来之后,半道上就碰见了抱着儿子来寻她的谢应寒。 “姝儿妹妹,怎的这回去了那么久?” 兰姝懒得搭理他,正要越过他朝前走时,她目光一滞,发现了他手上的儿子。 小娘子顿时起了玩心,用手戳了戳他的小手,软乎乎的,肉嘟嘟的。 她心生欢喜,正要再戳一戳,谢应寒神色一凛,朝身后看了看,只有几片树叶抖动,并无一人,他观察许久才转身拉着兰姝离去。 这山,不安全了。 林书嫣当初“忙”得脱不了身,过了将近一两年,她才在花朝阁见到了林书嫣的身影,兰姝显然比以往更高兴了些。 没过多久,林书嫣就有了身孕。 自那以后,她一直在花朝阁养胎,生意蒸蒸日上,她花重金请了几个经验老到的掌柜,如今只需回谢家处理些琐事即可。 这夫妻二人在谢家和花朝阁来回跑,每当谢知亦来了,她便知道林书嫣定然也是在的。 果不其然,待她与谢应寒手牵手而归之时,林书嫣正坐在玉兰树下喝着一壶花茶。 她立时松开谢应寒的大掌,兴致勃勃小跑而去,将方才在山林里救了人的事,写在纸上告诉了林书嫣后,这才接了林书嫣递给她的花茶。 在小娘子看不见的地方,林谢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谢应寒率先开了口,语气与以往并无不同,“既然姝儿妹妹学医有成,何不同戚大夫开家医馆呢?如此,也能救更多的人。” 可以吗,她可以救人吗! 小娘子眼睛闪闪发光,望向林书嫣,想向她求些建议。 “嗯,我也觉得不错。姝儿,要不待会我叫青蒲过去问问戚大夫意下如何?” 林书嫣拉着她的小手,又温柔鼓励她,“我们姝儿真棒,下回你寒哥哥若是得了风寒,还能请我们凌大夫给他开一剂汤药呢。” 这夫妻俩一来一回,直接将小娘子捧得飘飘然,她心中满足,也打算跃跃欲试。想救人,想帮助更多的病人! 小娘子好哄,夫妻俩在不经意间又对视了一眼,嘴角也勾了勾。 早前他们放任小娘子独自前去小木屋,以及不远处的山林,也是因为这方圆百里没有烟火。花朝阁山清水秀,四面环山,的确是一处好地方。 而今日出现的不速之客,透露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谢应寒已经派人去查了,且他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兰姝再上山了。 戚大夫在年轻时也是开过医馆的,奈何穷人看不起病,是以他看病拿药,总是比别的医馆要便宜得多。 老百姓是喜闻悦见了,可同行却处处排挤打压他,最后直接抬了几副棺材摆在他的医馆前面,闹着说,是他医死了人。甚至人群中被他医过的好几个人,都说他的药有问题。 佛见众生苦,他掏空家底,总算摆平了此事。而他的名声就此一落千丈,从此门可罗雀,无人问津,他心灰意冷,索性闭馆不开。 谢应寒杀伐果断,在朝为官几载,隐隐可见官威甚浓,也就兰姝时不时对他甩脸子,丝毫不在乎他官大官小。 而今林书嫣有大把的银子可以挥霍,是以戚大夫被赶鸭子上架,愣是为了兰姝,一咬牙便同意了开医馆。 有钱能使鬼推磨,兰姝同意后的当天,戚大夫的医馆便被提上了日程。 悬壶济世,名字就叫普济馆。 兰姝自知学艺不精,她换上伙计的粗麻布衣,又遮了面容,只给戚大夫打个下手。 但不得不说,纸上学来终觉浅,还是得在实践中,方能体会个中缘由,几天下来,她收获颇丰。 而今戚大夫收拾干净,还真有老大夫那个风骨,兰姝对他也多了几分敬仰之心。 “乖徒儿,给这位夫人拿五钱胖大海过来。” 兰姝瞥去一眼,而后默默称了五钱。待她走后,小娘子忍不住写下她的疑惑,“为何她每回过来只拿五钱?” “嘿,乖徒,这你就不懂了吧。”坐诊半日,戚大夫站起身松了松筋骨,又自行斟了杯茶,“你看那位妇人是不是每隔五日便过来一趟?” 小娘子点点头,乖巧地抢过茶壶给他续上,茶香四溢,是林书嫣送的新茶。 “啧,有个徒儿还是好啊,如今还懂得孝敬为师了。” 兰姝白他一眼,她平日里可没少给这老头子倒茶。 他咂咂喝了一大口,徐徐道来,“那位妇人喉咙沙哑,闻之犹如被火烧过一样,且她手腕上时不时有棍棒抽打的痕迹。” 戚大夫捋了捋胡须,将医案摆在她面前,继而道:“她姓南,应该在酒楼里面当个烧火婆子,久而久之,嗓子便有了这老毛病。而她身上时不时带些酒气,她夫家应当是个酒鬼,时不时打她,所以她只敢买五钱胖大海,花一文钱买五钱,够她喝五日。” 说及此处,兰姝心中了然。老百姓的一文钱,得掰开来花。 “乖徒,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们能做的,只是帮病人减轻身体上的疼痛。” 他见兰姝依旧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哀叹一声,“为师年轻时,曾经帮助过一个没钱看病的妇人。她得了痨病,所幸发现得早,若是日日用些汤药,是能痊愈的。第二回她来拿药时,我千叮万嘱,她这些时日务必要少做些活,她满口应是。你猜猜,怎么着,隔日她的丈夫将她打死了。她的邻里乡亲说她临死前,一直握着我给的草药包,跟人解释说这是不要钱的。她丈夫不信,非说她是偷了他打酒的钱。她死后还被配了冥婚,她的丈夫得了八十个铜板,一高兴,多喝了几杯,摔在河里淹死了。” 戚大夫说了一大串,又斟了一杯,意味深长对兰姝说:“乖徒,莫要介入他人因果。” 此刻的兰姝尚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她对此一知半解。可她后来回想起来这句话时,却已是局中人。 除非避世,否则与人相交,如何能不介入他人因果? 第141章 崽子2 普济馆收取的诊金少之又少, 自开门之后,馆前常常络绎不绝。为此,戚老头还将花朝阁的两个婢女尽数带来, 此乃无奈之举。只因兰姝行事慢条斯理, 病人一多, 便屡屡抱怨不已。 与人来往, 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小娘子倒也和气, 不曾与人理论。旁人见此, 自是替兰姝说尽好话,抱怨的声音便也消了下去。 开馆以来, 林书嫣给她定下规矩,五日便休息一日,再不济, 一旬也该歇一日。 正巧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 小娘子提前跟戚老头打好招呼, 她便挎着个竹篮自行祭拜去了。 她曾问过林书嫣,徐家人的去向。 两百年的世家大族,说败便败,谁人不唏嘘? 徐家的两位老爷还在大牢里关着,女眷却是被尽数流放, 她还托林书嫣问过冯知薇的近况,得知她于途中产下一个女儿, 之后被人救走,便不知所踪。 面前的小山包一高一低,高的那一个,周遭都插着五彩绚烂的鲜花, 低的那一处的杂草横生,若不细看,怕是不知这是一个衣冠冢。 世人畏鬼,殊不知,那些魂魄,却亦是有着思念他们的人。 兰姝口不能言,随金元宝一同烧掉的,还有小娘子手写的几封花笺。 “章哥哥,姝儿很想你。” “章哥哥,花朝阁的荷花又开了。” “章哥哥,姝儿昨夜梦见你了,你过得好吗?” “章哥哥,冯小姐替你生下了一个女儿。我想看看她,却不知她们母子身在何处。” “章哥哥,林姐姐昨日给我带来了你的手绳,我很想你。” 风轻轻拂过,坟头周边的野花尽数摇晃,好似是在安抚小娘子悲伤的心。 荷花往生,她今日带了林书嫣送她的荷花琉璃盏,重瓣莲花栩栩如生,愿他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做个闲散富贵公子便可。 小娘子坐在心上人的坟前潸然泪下,偏生隔壁那些杂草经风一吹,立时往她身上拂来,仿佛有了意识,在挠她痒痒一般。 小娘子抹抹眼泪,没好气地掏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待她忙活完,累得气喘吁吁,她心生怒气,踹了一脚那人的小山包。 这人真讨厌,死了也如此烦人。 她没问林书嫣,徐煜如何,倒是谢应寒无意中提起,说他受尽折磨之后自裁了。 兰姝没必要同一个死人置气,她给徐青章折的都是金灿灿的,而篮子里那一串银元宝才是他的。 她就是如此厚此薄彼,她又不喜欢徐煜。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45节 正当她折路而返之时,路上又遇到了谢应寒。这人着实粘人,每当他下值之后,便要同她纠缠好几个来回。 “姝儿妹妹,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 兰姝越过他,显然不愿搭理,烦人精。 “莫气了,下回不在小嫣面前弄你。” 这人说话时脸不红,心不跳,气得小娘子将竹篮狠狠砸向他。 “姝儿妹妹这是要谋杀亲夫?” 小娘子怒目圆睁,恨恨地瞪向他,心里升腾一股怒火,险些逼得她开口怒骂。 “好了,寒哥哥背你。回来时路过知味斋,买了你爱吃的金丝桃酪。” 兰姝一听,偃旗息鼓,也不再忸怩作态,乖巧地上了他的背。 而不远处的小山包,那些花花草草扎根于地底下,静静地立着,不再随风飘扬,只目送小娘子离去。 今日清晨她被谢应寒压在榻上狠狠吮了几口,恰好林书嫣将醒未醒,将小娘子吓得花容失色,身子一紧,那人也不好受,进退两难,两人都疼。 用膳之时,大魔王也起了坏心眼。两人隔得近,他手持调羹,搅和着碗里的汤汤水水,水渍声伴随着喝粥的声音一同响起,三人面上无一异常,桌子底下的流苏绣花鞋却死死踩着男子的皂靴。 如今林书嫣不再常驻铺子,但谢夫人却时常拉着她逗弄谢知亦。于是待她一走,兰姝这才舒了口气,却也是恼上了大魔王,狠狠踹了他一脚。 前两年林书嫣与谢应寒没有一儿半女,谢夫人甚至动了纳妾的心思,明里暗里催促他俩赶紧要个孩子。谢家阴盛阳衰,也的确迫切地需要一个继承香火的子嗣。 林书嫣顶着婆母施加的压力过活,人也跟着憔悴不少。 不仅谢夫人敦促她,就连长公主那边亦是咄咄逼人,好几回想让谢应寒纳了李嫣儿。 也是巧了,长公主的贴身婢女亦是名唤一个嫣字。 然她心里门清,谢应寒对她丝毫没有兴致,否则也不会夜夜宿在花朝阁。 当然,谢应寒也没做得太过分,时不时在他母亲跟前转悠,做足了假象。 谢夫人送来的坐胎药,她在老嬷嬷的眼皮子底下尽数喝尽。黑乎乎的汤药,她被苦得心里反酸,得吃好几粒蜜饯才能压下。 然就在去岁的的某天晚上,榻上突然沉了沉,多了个人的呼吸,正好那日她喝了婆母送来的鹿血酒。 一夜沉沦,如此反复几日之后,她果然有了身孕。 夫妻俩并未多说一句,而林书嫣知道,他是想要个孩子了。 谢知亦这个名字,是长公主赐的名。 知亦知亦,其谁知之,盖亦勿思。[1] 旁人皆以为长公主心系李薇儿,传言她是长公主的私生女。她尚且不知此事真假,然她唯一能断定的,就是长公主心系谢应寒。 怀安长公主已年过花甲,她创立南风馆之时,刚过不惑之年。 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寻欢作乐也好,揽客招财也罢,她去公主府不过几回,便确信了她对谢应寒的心思。 而她同她,实则是一样的。 比起应付谢夫人,她更宁愿与怀安长公主喝茶品茗。 李嫣儿更是不足为惧,她就没有将那丫鬟的小把戏放在眼里,如若不然,谢应寒早该将她抬了进来,而他也休想踏进花朝阁半步。 ………… 乳母时常耳提面命地告诫他,他母亲生他之时,凶险万分,疼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生下他,要他牢记于心,万不可招惹母亲生气。 可她没说,莲瑞园那位,并非他的生母。 他今年两岁有余,据他所知,他的父亲是大铎的三王爷,底下还有一个胞妹,单字一个霞。旁人都道他俩是双生子,可他自小聪慧,他能走能跑之时,明霞尚且还在榻上沿爬。 他曾问过乳母,为何霞妹妹不能同他一块儿玩,乳母闪着眸光告知他,霞妹妹身子虚弱,为此,他更应该要好好保护妹妹,不可叫旁人欺负了去。 妹妹同府上唯一的夫人住在莲瑞园,他父亲的妻子名唤玉舒,旁人都称她为舒夫人。 她生得貌美,是个温和的女子,王府的人都极为尊敬她。 他又问,为何自己不能同妹妹一样住在莲瑞园? 乳母回他,男子汉应当独立自强,不可做躲在女人身后的小郎君。 他深信不疑,是以每回上莲瑞园请安,都是他最开心的事。 刽子手老刘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可他还知道,他烧的一手好菜。 他和明霞生辰之时,老刘头给他做了一柄糖剑,不知为何,被明霞暗中拿了去。 她正欲放嘴里咀嚼之时,舒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一把将它夺走,掷在地上,威风凛凛的大宝剑立时碎成几截。 明霞是个爱哭鬼,嬷嬷朝舒夫人告状,说是他故意拿给明霞的,那是舒夫人第一回训他。 父王事务繁忙,他时常不在王府。他无人倾诉,隔日去请安时,舒夫人却主动向他道歉,他内心五味杂陈。明霞没心没肺,依旧笑着扒拉他,那一刻,他原谅了她们。 然,有一便有二,明霞总是于他请安之时,哭闹不休。 她一哭,舒夫人便亲自去哄,与对他的严厉不同,她看明霞的眼神异常温柔。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是兄长,总是要让着妹妹的,他对此毫无怨言。 待明霞能摇摇晃晃走路时,她时常拉着自己躲起来,然后再吓一遭严嬷嬷,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前几日,明霞又拉着他藏到舒夫人的箱笼里面,他俩等了好久也没人来找。明霞觉多,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他正欲将她抱出去之时,屋子里却传出严嬷嬷的说话声。 “夫人,您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躲于暗处的小郎君放下了正高高举起的双手,他心跳急促,即便他深知偷听不是君子之举,但此刻不容他多想,他想听听,自己的母亲会不会谈论他,又是如何看待他的? 果不其然,他的预判很准,外面那对主仆谈论之事的确与他有关。 “此事不必再提,我待明鹜有如亲子。”舒夫人声音温和,即便拒绝嬷嬷的提议,也是好言好语,她鲜少动怒。 “夫人,这没有血缘的孩子是养不熟的咧。小郎君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上回生辰之日,他就想拿糖剑伤害霞姐儿,此子日后必当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那位温和的舒夫人若有所思,严嬷嬷见她神情略微动摇,继而道:“您尚且年轻,虽说王府上下谁都尊您一声舒夫人,可王爷时常不在府上,您当与王爷亲近些,生个自己血脉的子嗣才是。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王爷大业成后,您也该有自己的嫡子才是。否则到时候,哪还有您说话的地儿。” 莲瑞园上上下下都是舒夫人的人,严嬷嬷在她们的地盘,自是随心所欲地表抒己见,半点没有保留。 小郎君手心微凉,额间冒着冷汗,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从未想过,自己孺慕多时的母亲,居然不是生母。 不争气的眼泪挣扎着从眼眶中溢出,他仿佛失了所有力气,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 段之来寻他时,他怔怔然看着熟睡的明霞发愣,眼里毫无生气。 “带我出府。” 皇家子弟开智早,小郎君眼下理清思路,他想,他应当是他父王的妾生子,亦或是,某个女人不要他了。 段之面露难色,“鹜少爷,王爷他……” “父王既是将你送给了我,如今你若顾念旧主,大可另寻他路。” 明鹜小身板挺得笔直,稚嫩的脸颊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他负手而立,越过段之直接往外面走去。 段之心中腹诽,血脉相连,这母子二人还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个五成相似。 段之表面上悉听主意,背地里却通知人禀报了在外办事的明棣。 姜还是老的辣,明鹜只当自己要脱离王府,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正欲在外闯出一片天地。不想他的一举一动,尽数被报告给了明棣。 他自小便被教导要顾及胞妹,这一想法于他脑海中已然根深蒂固,即便他知道明霞并非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然,他于途中遇上了风风火火的岑宝珠。 “喂,你跟着我干嘛?” 岑宝珠身上穿着打了补丁的烂衣服,浑身脏兮兮的,尤其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布满脏污,看着像个小叫花子。 “因为哥哥你看起来很悲伤。” 小女郎自来熟,自行上前拉扯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哥哥,珠儿肚子饿。” 明鹜脸上抽抽,这小不点跟了他一路,他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不得体之处,他终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 原是她看自己有银子,想吃顿好的。 他往身上摸了摸,浑身上下只一块玉佩,那是舒夫人送他的生辰礼,他当初爱若至宝,极为珍视。 触及玉佩的小手一顿,小郎君目光朝段之瞥去,只见比他俩高出一大截的成年男子往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他正欲递给商贩时,岑宝珠眼前一亮,“大哥哥,大哥哥,珠儿可以吃十个肉包子吗?” 小女郎的语气里藏着欢呼雀跃,立时扔下明鹜,转而可怜兮兮地踮着脚去拉扯段之的衣袖。 她眼里的讨好之意太甚,段之心下一软,还真叫老板来了十个大肉包。 岑宝珠兴高采烈,眉眼弯弯,虎牙尖尖,笑得甚是明媚。 明鹜轻咳一声,没好气道:“段之,谁许你给她买包子了?” “哥哥,珠儿不可以吃包子吗?” 岑宝珠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瘪着一张小嘴,望向明鹜的眼神既可怜又幽怨,揉了揉干瘪的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哥哥,珠儿肚子饿饿。” 小女郎委屈的模样,像是路边没人要的小猫咪,宛如被雨淋湿的小狗狗。 明鹜被她堵了话,他装模作样训斥,“把手洗干净再吃。” 段之今日化身男嬷嬷,待他细细给岑宝珠小脸和手上的脏污洗净之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小团子。 宝珠玉雪可爱,朝人微笑时,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明鹜冷眼旁观伺候人的男嬷嬷,酸溜溜地腹诽他怎么不去当个老嬷嬷?留在他身边真是埋没了他的细致和耐心。 稚子对美丑好赖自有判断,但不得不说,面前这小团子的确生得好看,不输他的胞妹一丝一毫。明霞肤色有些许暗沉,小团子的肌肤却胜似白雪,比山上厚厚的积雪还要白上几分。 岑宝珠极有眼力见,她知明鹜才是段之的主人,谢过段之之后,又朝明鹜走了过去,“哥哥,珠儿现在可以吃了吗?” 她吞咽几口,对桌上的大肉包垂涎欲滴,目露馋欲。 小郎君装腔作势冷哼一声,“吃吧,别……” 他话音未落,宝珠便塞了一个大包子入口,莹白的脸颊瞬间鼓起,像极了王府里那只胖松鼠。 宝珠一口一个大包子,看得他目瞪口呆,终于在她狼吞虎咽吃了六七个之后,明鹜提高音量,“你吃慢点!” “哥,嗝,哥哥,嗝……” 她在外不吃不喝流浪好几天,可把她饿坏了,突然暴饮暴食,小团子一口一个奶嗝。 明鹜冷眼瞥向段之,他挠挠脑袋悻悻然,显然伺候人的功夫还不到位。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46节 可他也不料,小团子人小,竟能塞下那么多,他原以为她是要分给其他人的,便也没多想,就给她买了十个。 夜里小团子闹着肚子疼,明鹜气不打一处来,一看桌上,剩下的几个包子果然不翼而飞,还能飞去哪?自然是在疼得打滚的岑宝珠肚子里。 他父王极少注重口腹之欲,老刘头跟他唠嗑,说他父王最是克己克身,于是他也学着明棣的模样,每顿只吃五分饱,饱暖思淫.欲,吃太饱会萌生享乐的欲.念。 再就是,如岑宝珠这般,疼得打滚。 男嬷嬷又是给她请大夫,又是给她熬药,待他忙活完,天亮了,该吃早膳了。 “哥哥,我要吃肉包子!” “闭嘴。” 天地之大,明鹜却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去,身边还带着个拖油瓶,偏生拖油瓶说自己识路,于是没多久,他们就在深山里边迷路了。 明鹜私以为,于岑宝珠面前,不到三岁的他,这辈子的气都被激出来了,他很难不被宝珠惹恼。 唤她珠儿之后,好似她也没有那么烦人。 小团子会吃饭,会笑脸吟吟地唤他哥哥,脸上的梨涡浅浅的,他时常想戳一下她,看看是不是很软。 而且,她好像比莲瑞园的胞妹,还要讨喜几分。 自书房里出去之后,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早前感受到的那些不在乎,全部都是真切存在的。 从他父王嘴里得知,原来舒夫人,当真不是她的生母。 隔日他再去莲瑞园请安时,态度越发谦卑,隐隐有讨好之意。 “鹜儿,快起来。” 妇人虽然穿着素净,半点瞧不出贵为皇家命妇的奢华,然她的确生了副好面容,清丽婉约,不妖不艳,叫人观之,便心生欢喜,忍不住想靠近。 玉舒实打实地扶了一把屈膝下跪的明鹜,她莞尔一笑,温柔道:“怎的同母亲还生分了?” “是孩儿不孝,孩儿擅自离家出走,叫母亲担忧多日,鹜儿自请降罪。” 妇人扶他的动作一僵,不过一瞬,她便恢复了平日的温柔,纤纤素手替他拍了拍灰,“母亲岂能怪罪于你,你这几日不在,霞姐儿日日闹着要找你玩呢。” 话音刚落,严嬷嬷便将刚睡醒的明霞抱了出来。 她睡眼惺忪,眯着一双丹凤眼,看到明鹜站在不远处后,眸光一闪,闹着要下来。而后不顾玉舒的叮嘱,拉着明鹜就往屋外跑。 “哥哥,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 见他不搭理人,明霞也失了问他的兴趣,转而兴致勃勃拉着他去花园扑蝴蝶。 明鹜此刻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榻上的小团子。 宝珠大早上的就闹着要吃大肉包,还说宁愿不回来,在外面有肉包子吃,来了他家,却连肉包都不给。 也是他忘记吩咐了,他的早膳尽是些白粥和清淡小菜,小团子一顿不吃肉就难受,掉了好几粒泪珠子,逼得他连忙叫段之送来包子。 “哥哥,我要那只,你给我捉那只。” 明霞手一指,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是只绚丽多彩的大蛾子,他眼疾手快,拿兜网一扑,大蛾子便被困住了。 “哥哥,哥哥给我。” 只是他却把兜网交给了段之,明霞鼓着腮帮子,跳着想从他手中夺过来。 “那只有毒,霞妹妹,越漂亮的东西,毒性越大。” 明霞年纪尚小,对此一窍不通,她只知道明鹜扑了它,却不给她,小嘴一瘪便要哭出声。 好在他经验颇丰,变戏法一样拿出一颗松子糖,小孩子忘性大,立时将那只漂亮的玉腰奴忘之脑后。 他俩没在一起玩多久,严嬷嬷便过来寻人了,“少爷,外边日头大,霞姐儿晒久了,少不得要中暑,您也回去歇着吧。” 明鹜任由严嬷嬷将明霞抱走,她趴在奶嬷嬷的身上,不哭不闹,甚是乖巧。 而岑宝珠就不同了,一时半会见不到他就闹腾。 “哇,鹜哥哥,它好漂亮啊。” 小团子腿上伤口未好,只得在榻上坐卧,明鹜倒也大方,让她睡在自己的主卧。 明鹜的卧房简洁典雅,而那只玉腰奴正围着桌上的花瓶翩翩起舞,里面插着几支荷花,想必是男嬷嬷自作主张逗小团子开心的。 “嗯,方才在路上随意抓到的。” “鹜哥哥好厉害,珠儿好喜欢它。” “喜欢我吗?” 明鹜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小团子顺口就答,“喜欢呀,珠儿喜欢鹜哥哥。” 小郎君不经意间红了耳根,他轻咳一声,“日后不许对别人说喜欢。” “为什么?”宝珠吃着他亲自剥的核桃,口齿不清反问他。 “珠儿不是说过要听哥哥的话么?珠儿想变漂亮对不对?” “嗯嗯,珠儿不喜欢别人。”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2]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倘若没有宝珠的出现,他兴许会同他的父王和舒夫人那般宠爱明霞。 彼时的他,尚且分不清对宝珠是兄妹之情,亦或是情感寄托。可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宝珠是他的,他不愿将宝珠让给任何人。 明鹜坦然窥伺她,小团子养了好几日,面颊白里透红,可与花瓶里插的那几只粉荷争艳。 蓦然,他眸光一凛,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心中生出几分不自在的感觉。他心中思索多时,终是恍然大悟,那股烦闷的情绪源于何处。 小郎君移动身子,于宝珠眼前停下,“宝珠,要不要玩斗草?” 认识宝珠之前,他尚且只知君子六艺,而小团子自小便在山林间长大,所用之物无一不产于自然。 这斗草便是她教给明鹜玩乐的游戏,小郎君自是对此不屑一顾。 然今时不比往日,他方才观察到,宝珠看向玉腰奴的目光也太久了些。 “好呀好呀,鹜哥哥,我要观音柳。” 疱屋有侩子手,鹜朗居有男嬷嬷。 桑易查明宝珠只是猎户的养女之后,明棣倒也没说什么。王府的人气,是冷清了点。是以他只知道,自己的儿子身边有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听说后来成了他的贴身婢女。 而莲瑞园的严嬷嬷,时不时便在玉舒面前惊醒几句,“夫人,您瞧瞧,姐儿是认定这位兄弟了。哎,夫人怎么就不为您自己考虑一下呢,偏偏将旁人的孩子视若己出。” 老嬷嬷日日说,回回说,纵使这位妇人耐性再好,内心深处也忍不住松动了须臾。 她朝北边望了过去,蓦地,内心的挣扎全部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嬷嬷,此事不必再提,容我再想想。” 严嬷嬷瞧她若有若思,心道这回总算是把话听进去了,她宽慰地笑了笑。 [1]摘自《诗经·园有桃》 [2]摘自卢梅坡《雪梅》 第142章 靖难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1] 岚玉舒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一生,在北地那座高宅大院时, 才是最自由和快乐的。 一岁又一年, 那个得了离魂症的男子, 她心慕已久, 若是她那几年拿着孩子强逼,他是否会爱上她? 然, 时光无法倒流, 没人能给她答案。 宝珠腿伤好得快,男嬷嬷每日都给她带些好吃的, 短短几月,小女郎珠圆玉润,果真衬得上她这闺名。 “鹜哥哥, 珠儿当真能变漂亮吗?” 小女郎手里拿着一个大肉包, 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胖手, 幽怨地朝明鹜瞥去一眼。 “老刘头说,猎物要养肥一点才好吃,鹜哥哥,你不会是想把珠儿吃了吧?” 小女郎扔掉手中肉包子,蹦蹦跳跳到他面前, 使劲拽着他的衣袖抹擦眼泪,“我, 我的肉一点也不好吃的。” “你整日里都在想什么,我给你的字帖可练了?” 明鹜被她吵得直皱眉,舒夫人给他裁的新衣裳又被她弄脏了,段之已经偷偷摸摸替他洗过好几回衣物了。否则去莲瑞园, 又要被严嬷嬷上眼药。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写字太累了,珠儿不要学写字。” 小女郎日日贪图享乐,明鹜对此甚是鄙夷,“今日不写完五个大字,晚饭就不用吃了。” “五,五个,鹜哥哥,珠儿……” “再说话,多加一个。” 岑宝珠闻言,仿佛失了浑身的精神力,蔫巴巴,自行端坐在黄花梨桌案前,只是字还没写半个,墨砚就被打翻了。 “鹜,鹜哥哥,珠儿不是故意的。” 宝珠率先开口,生怕晚饭没着落。 小团子挪了挪屁股,从凳子上下来,“鹜哥哥,鹜哥哥,珠儿一定好好学写字。” 宝石蓝镶祥云的圆袍被她扯得皱巴巴的,上面裹着小团子的眼泪和浓墨,那几团白色祥云她被盖上几个黑乎乎的手印,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宝珠,等你写完了,就给你吃榛子糕。” 一听有吃的,小团子立时抛下他,重新乖乖坐好。 明鹜嘴角抽抽,离去之前又叮嘱了一遍,“不许再偷偷给她开小灶。” 男嬷嬷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每回明鹜一走,段之就时常给她带些小玩意,好吃的好玩的,半点规矩没有,都快将她宠坏了。 是夜,待宝珠在他的主卧歇下之后,他也准备回厢房休息,只是刚躺下没多久,段之便将他唤醒,“鹜少爷,王爷回来了,眼下叫您快些去书房。” 明鹜只知道自己的父王是大铎的藩王,知他丰神俊美,潘貌楚腰,可他从未见他父王笑过,自然,也从未见他如此狰狞动怒的模样。 他一踏入书房,便察觉到房里比外边还要冷上几分。 书房尚未点灯,今夜有雨,外边不见半点星光,只能隐约看个大概轮廓。高大的男子着一身黑衣,与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此刻年纪尚小的他不清楚,他的父王今夜为何如此反常。多年后他再忆起,那夜的玉面郎君,既隐忍又落寞。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47节 “跪下。” 形销神子,声如夜叉,说的,大抵就是他这般吧。 明鹜不知其中缘故,他本能地有些畏惧,不知自己犯了何事。但他想,应该与岑宝珠无关。 小小身板跪得端正,他颔首盯着他父王的皂靴发呆,青石板微凉,刺骨的寒直钻腿骨。 “朝北方磕三下。” 男子声音哽咽,神情凝重,强硬的语气不容小郎君拒绝半点。 一下,两下,三下,待明鹜磕完之后,他伫立原地,朝北方望去须臾。 男子越过小郎君,径直移步过去拉开门,明鹜这才发现,院子里灯火通明,被黑暗笼罩的书房,也被渗过来微弱的火光。而那些黑压压的人群,也如他的父王那般,面色阴沉,不见半点喜色。 事情发生得突然,在北地蛰伏三年的昭王突然带兵起义,扬言清君侧,靖国难。 人们这才想起,自三年前宛贵妃死后,这位曾经被宗帝看好的皇子也成了众矢之的。没过多久便隐隐传出些风声,有说他成了残废的;有说他痴痴呆呆得了离魂症的;还有的人说他毁了容,不敢于人前现身,日日待在屋子里苟活于世。 离京前,宗帝收了他的金矿,且北地位处严寒之地,无兵、无银,如何逆反? 此事一出,轮椅上的男子先是仰天长笑几声,紧接着摔了手中奏章,“皇儿,你看看,不是父王不放过他,是他自寻死路!” 明帧到底没有听从中宫的懿旨,不曾手把手教他的胞弟,反而日日教导宛贵妃的幼子。 年过十六的少年,脸上已褪去稚嫩,太极殿唯他二人,但他知道,隐于暗处的死士,不少于二十个。 明裕任凭他这位大皇兄猖狂大笑,他微微颔首,掩去情绪不作回应,空旷的大殿回荡着他的痴狂的笑声。 他起兵的消息一出,朝中一片哗然,纷纷如惊弓之鸟一般。毕竟这位昭王,那可是宗帝亲手教出来的,且与当初的徐世子,徐战神齐名。 然前线来报之时,只说昭王的兵马不足一千,众人无一不缓了口气,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人将这当回事。 一千兵马如何对抗朝廷几十万大军?就连老百姓也只是当个笑话听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2] 老百姓不在乎哪个皇子王爷当皇帝,他们只在乎明天的米面有没有涨价。 自三年前大败于庆之后,割地赔款,徭役赋税繁重,百姓苦不堪言,但避于长久的战火,大家伙都忍了。 当初一文钱能买一个包子,如今,得三个子儿。 很快,北地的战火烧到了巴蜀。 明帧如今把持朝政,却离不开程家的支持。程家人里里外外渗透其中,就连当初犯事的程泽延,都被放出来在大理寺做事。 早前有徐青章坐镇边疆,如今朝中上下,却无一大将可用。明帧只好任命老将军上前打头阵,可就连战役,程家也不放过一丝一毫。古稀之年的程杰老当益壮,甚是想亲自手刃反贼明棣。于是明帧命他为副将,一行大军雄赳赳地奔赴巴蜀。 巴蜀之地地形崎岖,环境险恶,毫不疑问,朝廷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昭王每回都带领兵马在前线冲在前锋,北地的人像是不要命了一般,于战场上奋勇杀敌。 几万大军说没就没,远在千里之外的明帧彻底慌了。明明早前那些谣言并非空穴来风,他的探子一一证实。 他不料,那个男子蛰伏几年,居然半点不减傲气,他以为宗帝将他的风骨全部碾碎了…… 蜀地失防,副将被擒,也是巧了,北昭军拿程杰的人头血祭旗之时,朝廷的军旗被一阵妖风刮断了。 士气大减,群龙无首,朝廷军溃不成军,纷纷抱头鼠窜。 巴蜀位于长安城的下首,占领蜀地之后,明棣命人稍作休息,后日再攻城。 短短十几个月,明鹜深觉大梦一场,他那寡言少语的父王,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不仅有一副惊为天人的相貌,他还有着自己捉摸不透的雄才大略。 他小小的内心洋洋得意,对于他的父王,他深以为傲。 “鹜哥哥,那位大哥哥就是你的父亲吗?” 方才那位俊美的男子带着身边几位谋士从他的帐篷前路过,这小团子无意中目睹他的神容,登时目露痴色。就连人都走远了,她这会还在遥遥远望呢,半点舍不得挪开目光。 “哎,鹜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怎么走了?” 一边是自己崇拜的父王,另一边是他的小团子,他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苦思半晌之后,他最后得出结论,即便是他的父王,也不应该抢他的小团子。 是以每回他都以己身,全部拦住宝珠望向明棣的痴迷目光。 ………… 千里之外的普济馆亦是得了消息,昭王明棣扬言朝无正臣,打着除奸佞的旗号,带领几万大军,很快便要兵临城下。 这是兰姝头一回听到他的消息。 往年她从未刻意问过旁人,北地的昭王如何。 而眼下,不管她愿不愿意,每日都能从病人口中得知他的事迹。 就连京城里的稚童,也口口相传他的旗号。 “清君侧,靖国难。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3] 身边之人,无一避讳,其中且包括林书嫣。 谢应寒早出晚归,近几个月还被派去押送粮草,是以林书嫣时常带着谢知亦去花朝阁陪小娘子。 起初林书嫣并不愿意让兰姝得知自己同谢应寒有个孩子。 然她能下地之时,谢应寒便吩咐人叫了马车,与她一同带着谢知亦去了花朝阁。 不仅如此,这几年里,他都明里暗里叫她带儿子去兰姝面前多晃悠。 她虽不知何意,但小娘子显然对她的到来,满眼欢喜。 “姝儿,听说昭王已经快打到长安城了。” 谢知亦如今已满三岁,她便不拘着他,由着他在花朝阁满地跑,她也能图个清静。 带孩子可比做生意,难上许多,劳神疲心。 “嗯,我今日也在普济馆听说了此事。” “应寒他应该快到军营了,对了,我今日听李夫人说,昭王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 封存的记忆朝小娘子袭来,不多时,脑海中渐渐刻画出清晰而又模糊的面容。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巴,怎的他就那么俊美呢? “娘亲!” 谢知亦大老远就开口唤人,圆滚滚地朝她一撞,险些将她撞倒在地。 “哎哟,我的少爷,您快歇歇,别把夫人累坏了。”如意跟在后头,又是给他擦汗又是给他喂水,好一顿忙活。 被他一打搅,自然,林书嫣并未察觉小娘子须臾前的异常。 小孩子不惧热意,待他喝过水后,又欢声笑语跑着出去玩了。 林书嫣这才将视线投向兰姝,她忍不住瞥向她干瘪的小腹,心中哀叹一声,“姝儿,应寒他……” 小娘子疑惑地对上她的视线,她面上一热,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今她俩都已是双十年华的人了,自己同谢应寒成婚五载有余,就连儿子都三岁了。小娘子却还是那般鲜活,媚骨天成,越发妖娆,只是瞧着却还有些孩子气在身上。 她多次想问问小娘子,打算什么时候同谢应寒生子。 但饶是她在外面八面玲珑,于好姐妹面前却是张不开那个嘴,如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姝儿这个月的小日子来了吗?” 在兰姝点点头之后,林书嫣忍不住叹了口气。 “夫人,林家来人了,眼下正在谢府坐着。” 青蒲进来福了福身,又过来朝她禀明来意。 林书嫣一听,脸色有些难看,被兰姝瞧了个正着,她注意到兰姝的视线,忙拉着手宽慰,“应该是家里姨母过来找我有事,林姐姐回去一趟,晚点再来看你。好姝儿,姐姐待会叫人给你带椰奶酪回来。” 她本想带谢知亦离去,但这小子死活赖着不走,她只好吩咐丫鬟好生照看他。 待她出了花朝阁,方才厉声询问,“怎么回事?” “回夫人,您姨母看李嫣儿住进了谢府,这才起了心思,想叫您让姑爷把潭嫣小姐一并纳了。” “哼,我就说,遇上那老虔婆,一准儿没好事。” “谁说不是呢,今日里两人又吵架了,听说还动了手。” 林书嫣当初在京城开了铺子之后,林夫人便也起了心思,奈何没有门路,她的嫡女林潭嫣赔了个精光,欠了好几笔债,最后还是林书嫣给她擦屁股。 在简州时,林书嫣和林潭嫣井水不犯河水,也是因她年纪尚小,比林书嫣要小上好几岁。这不,刚一及笄就送到了谢府,美其名曰,要和姐姐待在一起,不愿同胞姐生分。 其中狼子野心,谁人不知? “大姐,你看看,李嫣儿都把我的脸抓花了。” 林潭嫣带了人在门口堵她,她刚一下马车就被林潭嫣拉了过去。 旁边的老嬷嬷也跟着附和,“是呢,大小姐,李小姐也太过分了,仗着自己是公主府的人,日日过来我们小姐的院子,还说我们是来打秋风的穷酸亲戚。这不是打您的脸吗?大小姐,您可得替我们小姐做主才是。” 她记得这位嬷嬷,是她姨母的心腹,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就将战火引到她身上。 林书嫣笑了笑,“妹妹,可曾请了大夫来看过?这若是留疤了,以后可不好找亲家,母亲该怪罪于我了。” 林潭嫣年纪小,却听出来其中含义,她面色不善,“大姐这是想赶潭嫣出去?” “妹妹迟早要嫁的,总不能在姐姐这里待一辈子,那可就成了老姑娘了。” 林书嫣懒得跟她掰扯,在门前拉拉扯扯,已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她索性越过主仆二人,回了谢家主屋。 “潭嫣小姐,别愣着了,快去啊。”老嬷嬷暗里拧她一把,她一身细皮嫩肉的,顿时痛得直流眼泪。 前面有个能干的姐姐,因此,她自小便被母亲教导,要比姐姐做得更好。可姐姐越来越优秀,不仅嫁了朝廷命官,丈夫还那般俊美,她心慕多时。 待林书嫣坐到椅子上,又喝了半盏茶之后,林潭嫣也随之走了过来。 “姐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就让我一回吧,我想成为寒哥哥的女人。”她一咬牙,直接给林书嫣屈膝跪下。 “是啊,大小姐,谢家就一个小少爷,姑爷还年轻,少不得在外面应酬,有个亲姐妹进来帮你笼络男人的心,这不好吗?” 老嬷嬷见林书嫣的神情似有松动,她又苦口婆心劝道:“说句不好听的,大小姐,倘若您日后有个好歹,像先夫人那般,小少爷也得有人照顾不是?当年自打夫人进了府,对您是视若己出,潭嫣小姐有的,您只多不少。大小姐,还望您看在夫人照顾您的份上,大发慈悲,就让潭嫣小姐进门吧。” 林书嫣听完,莞尔一笑,“潭嫣,不是我不帮你,若是应寒当真有纳你的心思,我二话不说就让他抬你进来。”她顿了顿,紧接着语气一变,“可你也知道,应寒他,对你没心思呀。” 林潭嫣住进来大半年,见是见着了,可谢应寒端方有礼,对她刻意的讨好视而不见,如她所言,的确没半点心思。 他冷漠的态度,反而令林潭嫣神魂颠倒,发誓非他不嫁。 “大姐,求您帮我一回。”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48节 掷地有声,这回林潭嫣不仅给她跪了,还朝她磕了一个响头。 林书嫣被她吓了一遭,急急忙忙避开她的大礼,“妹妹这又是何苦?你只看到我的光鲜亮丽,何曾……” “大姐,若你不愿当谢家主母,就将寒哥哥让给我可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书嫣对她失了耐性,凛声道:“我不干涉你,你也别来烦我,平日里少去李嫣儿面前晃悠,别给我惹出事来。” 她撂下这句话,便丢下林潭嫣离去,她没有那么多空闲陪这个小姑娘玩过家家的游戏。 跪在地上的林潭嫣死死抠着冰寒刺骨的青石板,蓦然,她笑了笑,“姐姐,这是你逼我的。” 姐夫身边尚无妾室,多她一个又如何?她竟那般小气,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她暗下决心,誓死要成为那位男子的女人。 却说谢知亦哭闹着不走,亦是有缘由的。 他人小鬼大,叫婢女当鬼去抓他,他趁丫鬟不备,一溜烟跑了,直奔花朝阁的主卧。 屋里的女郎身段婀娜多姿,正斜斜地躺在美人榻上,她仙姿玉容,宛若一朵成了精的花妖,将谢知亦看得满面通红。 “你,你就是我爹爹养在外头的狐狸精?”他行至贵妃榻前,紧蹙着一双淡眉,没好气质问她。 “喂,狐狸精,你是不是狐狸精啊?” 林谢二人只管带他来花朝阁晃悠,显然他俩都未曾料到,自己儿子的身边会有不好的声音,也不曾想到,小不点渐渐大了,已然有了自我意识。 他突然的出声,兰姝冷不丁地被吓了一遭,一瞧是林书嫣的孩子,正想摸摸他,谢知亦却红着小脸拂开,“问你话呢,你是不是我爹养的狐狸精?” 兰姝先是一惊,芙蓉面上染上绯色,然后仔仔细细想了一会,深觉他所言有几分道理。 不想谢知亦被她妖娆的美貌吓哭了,林书嫣一过来就看到他嚎啕大哭的模样,“呜呜呜,娘亲,狐狸精吃人了,吃人了。” 小娘子眼下正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林书嫣抛下儿子,先去宽慰了一番,“姝儿,没事吧,这臭小子胡言乱语呢,你别往心里去。” 她此话一出,自觉心虚,小娘子多愁善感,如何能不往心里去? 然谢知亦依旧嚎着,她一个头,两个大,单手就将他撵了出去。 于是这位三岁的小郎君,吃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教训。 “凌姨母,都是知亦的错,知亦不该听信小人谗言,不该辱骂您。”谢知亦被揍了一顿,小脸皱巴巴的,弯腰朝这位貌美的姨母行礼道歉。 林书嫣雷厉风行,三言两语便查出是李嫣儿在背后捣鬼。也不知她从哪里听了些风言风语,还教唆了谢知亦那些话。 当晚她便被送回了公主府,且谢应寒也修书一封,寄于怀安长公主。没过多久,李嫣儿便被许配了人。 经这一回闹事,林书嫣仔仔细细复盘,终是察觉得给这小子请个夫子才是。 除此之外,她亦是将心中疑惑告予谢应寒,为何李嫣儿会知他在外养了人? 世上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谢应寒一去不复返,尚且未给她回信。她心里却始终觉得不妥,总觉得山雨欲来。甚至还聘请了好几个牛高马大的护院,就连兰姝去普济馆,那几个大汉也随之前去。 她往屋外望了望,黑压压的一片,外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长久不见日光,就连空气中都洋溢着一股潮湿的气味。这雨,下得着实有些久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1]朝局动荡,烽火连天,朝廷军也不料,他们准备三日后开城门去偷袭敌军,然北昭军亦是选择在今日攻城。 双方兵马相见,均有一瞬间的愣怔。 [1]摘自《金缕衣》 [2]摘自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 [3]摘自朱元璋《皇明祖训》 [4]摘自李贺《雁门太守行》 第143章 永乐 春到南楼雪尽, 惊动灯期花信。[1] 早前繁华富丽的长安城,如今凄风苦雨,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就连门庭若市的普济馆, 近日也闭门不开。 “姝儿, 这几日你就先在家里待着, 朝廷守不住了。昨日应寒来了信,北昭军很快就要兵临城下, 攻打进来了。” 林书嫣猜的不错, 京城的确不太平,得亏她提前聘请了护院, 就怕到时候有个好歹。她万般叮嘱兰姝,千万莫要出门。以往造反起义之人,每当进城皆要杀烧抢掠一番, 弄得整日不宁, 人心惶惶。 她的铺子也早就关门大吉, 生意固然重要,但于生命面前一文不值。 她到底是放心不下兰姝,隔两三日便要来看看她。若不是家里还有个坐不住的小祖宗,她倒是想同兰姝日日待在一块。 待林书嫣一走,兰姝便去了前院那块种植草药的地, 她得给自己找些事做。只因她近日时常想起那人,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发愣,一闭眼便想到他。 她不会把脉,上回去小木屋,戚老头说她气机郁结, 忧思伤脾,还给她塞了好几粒黑乎乎的药丸,自然,她一个都没吃。 不到几日,戚老头过来找她,“乖徒,还是你这里好啊,连地龙都有。老头子我孤零零的,怕是死了都没人收尸。” 他嘴里没个忌讳,兰姝给他斟了一杯热茶后,转头就走了。 “哎哎,乖徒,别走啊。”戚老头端着茶具尾随她过去,一边走一边说,“为师过来是有要事跟你说的,后日医馆就可以重新开业了。” 兰姝脚步一顿,狐疑地朝他望去。 “别不信啊,昭王昨日进了京,这天下,改朝换代咯。那小子,老头我当年曾远远看过他一眼,当时就感慨,此子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他一口饮尽,又接着说:“皇帝老儿如今疯疯癫癫,一心求仙问道,据说昭王进宫找到他时,他还在炼丹房等着吃药呢。” “如今这天下,昭王他唾手可得啊,就是不知,他会当个摄政王,还是逼老皇帝让位咯。” 戚老头说得口干舌燥,又自行倒了杯茶,蓦然,他惊呼,“乖徒,你莫不是被吓傻了?怎么还哭上了?” 美人垂泪,皎若夜月,华如桃李,烂宛晨霞,戚老头心知肚明,这位爱徒同林谢二人的纠缠。然他活得久,普罗万象,什么是是非非没看过?光她这副仙娥之姿,便可叫万人着迷。 果然不出两天,京城的集市恢复了往来,长安城不比巴蜀的炮火连天,相较于蜀地而言,生产与生意上的损失要少得多。 兰姝已从普济馆的病人口中得知,昭王他入京之后,不许麾下一兵一卒滥杀无辜。入宫之后,将钦天监尽数斩杀,而后把程皇后贬为庶人,秦王和晋王被永囚于东宫旁边的王宅。程家的老国公死了,树倒猢狲散,即便他并未降爵,与程家有来往的姻亲皆闹了和离,亦或是休妻,总而言之,均闹着同他们做了断。 一朝天子一朝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权贵的事,老百姓们只当个笑话看看便是,那自己的事呢?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2] 兰姝今日告了假,她独自上了后山,唉唉叹息,心不在焉地坐在小山包前,眉眼间的愁苦更与何人说?[3] “姝儿妹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兰姝寻着声音看向他,来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4] 她二人对视良久,随后兰姝哀叹一声,主动朝他伸手过去。男子却受宠若惊,颤着指骨与她十指相扣。他暗中调整自己的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姝儿妹妹,小嫣带了知亦过来。” 他同林书嫣八面玲珑,却同样不知拿小娘子如何是好。是以他一回京,连谢家都没过去,马不停蹄赶来花朝阁,生怕她有个闪失,亦或是,他在畏惧小娘子随风而去,离他远去。 两人一路无言,望见花朝阁的牌匾后,男子方才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心中冷哼一声,便是两情相悦又如何?他养了这朵娇花整整五年,不辞辛劳,日日浇灌,且那人还得了离魂症,他有何可惧? “爹爹,爹爹。” 谢知亦疯跑过来,伸手抱住他的大腿,既知他父亲即将归来,便早已候在门口多时。 小郎君虎头虎脑,乍暖还寒时节,如意怕他畏寒,给他戴了个虎头帽,脚上还穿着虎头鞋,甚是喜庆。 父子二人多日未见,谢应寒倒不曾同他那般欢喜,他板着脸斥责,“你的规矩呢,夫子就是这样教你的?” 谢知亦不明白他爹为何这么凶,抱着他的小胖手也随之松了松,他俩就这般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先说话。 亏得如意在一旁拼命对他使眼色,终于,小郎君余光瞥见了如意抽搐的眼睛,他水灵灵的大眼睛这才望向与他父亲携手而来的女子。 谢知亦思索半晌,终于心不甘,情不愿朝兰姝行礼,“凌姨母安好,方才知亦没有看见您,还请姨母原谅。” 谢应寒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鼻子里喘着粗气,险些被他气个半死,还是兰姝拦住他扬起的手腕,急忙拉着他进了花朝阁。 只是谢知亦躲过了他父亲的一顿罚,却被他母亲勒令回家好好学写大字,不写完三字经,不许他出来。 谢知亦年纪尚小,却活脱脱是个小霸王,平日里被家中长辈惯得无法无天,也就林谢二人才能制服他。 不过与他爹见了一面便被送了回来,他先是在谢府大闹了一场,不管贵的贱的,通通砸了一遭。 亏得谢夫人口里一直念叨她的乖孙和阿弥陀佛,谢知亦被她搂在怀中哭得小脸通红,待他情绪缓和一些,谢夫人才厉声厉气指着如意问道:“我把知亦交给你们,是信任你们这些人。我日日念着他平安顺遂,你们倒好,今日让他发了这么大的火气,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暖阁齐压压地跪倒了一片人,虽说谢夫人平日里不管家,然一牵扯她的宝贝孙子,她是如何都忍不住大动肝火。 “回夫人,是大人他念着少爷不能落下功课,这才催他回来写字。” 手心手背都是肉,谢夫人自不好当着下人骂她的亲子。得亏如意头脑灵活,没牵扯她家小姐进来,否则林书嫣还要被她记上一记,儿媳自然是比不上儿子的。 而谢知亦倒也懂事,没在谢夫人面前提及兰姝的存在。 毕竟林书嫣回回教他,万不可在他人面前提及凌姨母之事,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然他还是不解,回到他自己的院子后,他才嬉皮笑脸向如意讨教,“如意姑姑,那个凌姨母什么来头啊?” 如意被他缠得没法子,只得扯了个慌,“凌小姐她,她救过谢大人和小姐的命。” “哦,原来如此,知亦日后定会好好尊敬她。” 如意从小丫鬟熬成姑姑,就连她也瞧不真切他们三人的瓜葛,更莫说这个小不点了。她此刻并未发现谢知亦眼中的狡黠,只同旁人一样,合计这位小少爷还是个孩子呢。 自谢知亦离去之后,花朝阁也少了鸡飞狗跳。混世小魔王时不时趁众人不备,去草药园狠狠乱拔一通,亦或是躲到兰姝的暖阁,不出声,吓她一遭。为此,林书嫣没少揍他。 “应寒,昭王他当真要同秦王那样,只当个摄政王吗?” 林书嫣拉着小娘子去暖阁,她出去一趟,经风一吹,身子都有些凉意了,待她目睹兰姝喝完整整一杯姜茶,这才将心中疑惑询问出声。 只是她发觉谢应寒的神色有些古怪,大半年未见,他的五官瘦削,比以往还要更为俊朗一些。 她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男子身上,是以并未看到兰姝身形一顿,颤着素手,紧张地将茶具轻轻地放回去。 “嗯,圣上他身子骨还能撑个几年,昭王他没有弑父夺位的打算。” “那昭王他当真郎艳独绝,当世无双吗?” 她虽身为谢应寒的妻子,但从未参加宫宴,得以一观天子真容。同那些市侩的老百姓一样,她也对那位一骑绝尘的昭王甚是好奇。 不等谢应寒作答,她又问,“那同我们姝儿相比,如何?” 她会这么问,自然也是有缘故的,据说昭王男生女相,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又有谣言说,就是因为宛贵妃的容颜乃世间独有,故而令宗帝痴狂半生,如今,他可不就是个疯子么? 这回谢应寒却没有回话,她自觉没趣,眼下倒也没多想,回神想起来,私底下议论那位高贵的胜利者,是有些不妥。 不仅林书嫣好奇,朝中大臣无一不在窃窃私语。 昭王入京多时,除了拿宫中的钦天监和程家三人杀鸡儆猴之外,其他人等均平安无碍。可谁不是度日如年,生怕脖子上的那把铡刀猛然砍向他们? 要知道,当初昭王离京,他们可是弃他投秦与晋的。 若是知他有这番造化,他们定是誓死拥他,而他们这些老狐狸也看出了些苗头,虽说昭王不曾摘他们的乌纱帽,却是升了高谢两人的官。高瓮安摇身一变,成了大理寺少卿,而谢应寒,却是被重新赐了侯位。 他此番举动,无不是在做给满朝文武看,他们的确有目共睹,可奈何当初没有远见,时光没法倒流啊。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49节 不仅如此,他甚至没和秦王那般直接入主东宫,而是回了早前门可罗雀,杂草丛生的昭王府。 时隔五载,昭王府的大门,再次重见天日。 再入此处,他心中却无半点波澜,只轻轻念了句,“阿柔,我们回家了。” 宝珠隔得远,然她眼神好,拉了拉段之的衣袖,“段哥哥,那个大哥哥的嘴里在说什么啊?” 她原是同明鹜待在一块的,府上的萧管家一见众人归来,他扶着明棣的手声泪俱下,待明棣同他说了几句之后,明鹜和明霞便被牵了过去,老管家拥着他俩涕泗滂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的亲孙子和亲孙女。 段之原是半步不离小主子,不过他很有眼色,知道明鹜定然会吩咐他留下照看宝珠,是以唯剩宝珠同段之待在原地。 没有了明鹜的阻挠,宝珠此刻尽情欣赏着明棣的美貌,她目露馋色,心想世上怎么会有大哥哥这般好看的人呢?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5] 时时刻刻在意她的小郎君,如何不知不远处那直白的目光,他斜着身子,在他父王察觉之前,将宝珠的眸光挡去了一大半。 于是宝珠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她自觉没趣,告诉段之自己饿了,两人便暗自离去。 可由奢入简难,她吃惯了老刘头做的肉包子,总觉得外边卖的没有那个味,是以她回了昭王府后就想缠着明鹜,告诉他,自己想吃肉包,想吃大肉包。 奈何王府的小主子同她不一样,直到深夜里他都尚未归来,段之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宝珠从未感到如此孤独,她也将明鹜的叮嘱抛之脑后,忘了个干净。 行至半晌,她才想起来明鹜不许她出院子,她皱着小脸宽慰自己,这里又不是北地,没事的没事的,小小步伐越走越快,好似身后有不干净的东西要追她似的。 昭王府很大,没过多久小团子就迷路了,她站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直到小脑袋晕头转向时,她突然余光瞥见了那位貌美的大哥哥。 脑子里突然想起明鹜告诉她,那位大哥哥不是大哥哥,而是他的父王。 她正想过去同他打个招呼,却看见观月台上来了一位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郎,然后大哥哥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心中酸溜溜的,原来大哥哥他有女儿了。她的养父从来不摸她的脑袋,还时常骂她是个赔钱货。就连家里的打的兔子肉,也只能当他的下酒菜,她是半点都捞不着。 养父想把她卖掉之时,她的养母偷偷把她送了出去,之后她便遇上了明鹜,她有些想明鹜了,想吃大肉包。 只是她转身之际,眼前突然一黑,便被套进了麻袋里面。 明鹜被萧管家领着参观了一圈昭王府,待他回去之后,找遍了整间院子都不见宝珠的身影。 一股恶寒从他的脚底升起,她如今五岁有余,生得玉雪可爱,天真烂漫,若是歹人觊觎她…… 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抢走小团子。 他一夜未眠,直至第二日,他父王回来之时,脸色阴沉可怖,瞧着甚是骇人。他这才得了消息,远在宫中的皇爷爷,一夜之间封了个永乐公主,而那人,正是他的小团子。 是了,谁人敢在他父王府上抢人?他早前听了些风言风语,大抵知道,皇爷爷的病源于皇奶奶的身故。 除了永乐公主之外,一并送来的还有圣上的圣旨,旁人怕是想都没想到,昭王他入京之后不但没有弑父夺位,反而成了皇太子。 这可是直接承认了他的正统身份,文武百官还有何话可说? 然,又有人得了消息,昭王他抗旨不遵,不乐意当那劳什子太子,是以迟迟不肯搬迁东宫。 “父王,求您救救她。父王,求您。” 即便段之和萧管家都好言相劝,叫他近日千万别惹明棣动怒,可他蔫了两三日,终是坐不住,跪在主殿,声泪俱下,求他父王出手相助。 他不想明白大人之间的是是非非,他只想要回自己的小团子。 负手而立的男子一言不发,他站如冷月,好似不是凡尘中人。 候在外边的萧河却是看不下去,将明鹜抱了下去,“世子爷,此事没商量的余地,王爷他心里也不好受。” 明鹜恨恨地瞪向他,巴掌大的小脸上已经有了肃杀之气。 萧河无奈,打算全盘托出,“当年贵妃娘娘薨了之后,圣上他听信谗言,夜夜宿在未央宫,祈愿娘娘的一缕香魂能回来转世投胎。可这么几年过去,萧皇贵妃的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他擦了一把汗,接着道:“也不知圣上从哪里听说的,说霞小姐就是贵妃娘娘的化身,却不想,那夜他们将岑小姐抓走了。” 明鹜在他父王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也明白萧河的言下之意。 若想要宝珠回来,只得拿他的胞妹去换。 “王爷他心里是最难受的,就连安……” 一席蟒袍的男子提剑而出,他打断萧河未说完的话,冷冷睨他一眼,萧河自知口误,忙低下头不再多言。 他大可以背负骂名,弑父夺位,从此成为堂堂正正的九五之尊。可他没有,年幼时的悉心教导不假,成年后的百般折磨亦是真切。 他想不到,他的父皇,居然被蚕食到如此境地,竟然还未放弃那些虚无渺茫的希望。 男子冷哼一声,永乐公主?那不过是在侮辱他母妃的身后名。 今夜的昭王府多了两个失魂落魄的人,灯火辉煌的太极殿却充斥着欢声笑语。 “老爷爷,为什么你总是让珠儿先走?”宝珠没落子之前,好奇问他。 年过半百的男子头发花白,仅仅五年时间,他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可他的心却依旧鲜活,好比现在,混沌的眸光中闪现几抹清明,“咳咳,因为珠儿年纪小,老爷爷是大人了。” 小团子倒也懂事,挪了挪屁股跳下去,又问高公公要了一杯清茶递给他,“老爷爷,您喝。” 宗帝先是揉了揉她的脑袋,继而才接过去,只是还没喝上一口,他便在帕子上咳了一团血。他昏迷之前,拽着宝珠的小胖手,既不敢用力,也不敢松开,口中一直唤着珠儿。 高公公急急忙忙唤来太医,忙活了半夜,总算将老皇帝的病情稳定了下来。 宝珠小小的,一直坐在床前陪伴着他,即便年纪尚小,此刻也忧心忡忡,为年迈的帝王所担忧。 高公公捏了一把汗,面前的小团子虽然极为可爱,但长得却不像贵妃娘娘。他原还想着,圣上应当会放她走,岂料圣上只看了她一眼,便如打了鸡血一样,瞬间恢复了些许精神,就连未央宫和炼丹房都不去了,每日都同这小家伙玩闹着。 方才几位太医仔细瞧过,只说圣上这身子,将淤血吐出来也好,只有脉通了,人才有精力。日后能活几年,也全都看造化了。 宝珠心里想着事,她昏昏欲睡之事,乍然从地上跳起,“公公,高公公,你可以给珠儿写一封信吗?” 她原想要来些笔墨纸砚,但写字太累了,她一想到要自己写字,便蔫巴巴的,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公主想写给谁?” “给鹜哥哥。” 小团子心系大肉包,简洁明了,先是告诉明鹜,她想他了,还想吃老刘头做的肉包子。 明鹜近几日彻夜难眠,他极为用功,便是夜里都在做功课。 四更天刚过,他正欲小憩之时,段之却敲响了他的门,“世子,宝珠来信了。” 冰消雪融,俊逸的小脸上布满泪痕。 泪水打湿暗黄的信封,他颤着双手将其拆开,里面只有两句简短的话,他死寂的心却好似因她的思念而活了一般。 良久,他抹了抹眼泪,开始磨墨回信。 一同随信送来的,还有五个香喷喷的大肉包,是段之亲自送来的。 “鹜哥哥呢,鹜哥哥怎么没来呀?”宝珠垂涎欲滴,嘴里吃着肉包,含糊不清道。 段之来时便卸了刀,毕恭毕敬回她,“回公主,世子他没有圣上的准许,是不能随意进出皇宫的。” “哦,好吧,那你告诉他,我想他了。” 纵然皇宫宽阔无边,可她住了这么几日,也算是深有体会,住在这里有着无边无尽的寂寞。之前她霸占明鹜的卧房之后,明鹜总会给她讲故事,哄着她,比在皇宫的日子要快乐百倍。 “段哥哥,珠儿不想做公主了。” 宝珠突然悲从中来,高公公在一旁使了个眼色,瞬间便有宫婢上前,将蔫了吧唧的宝珠抱远了。 高公公谄媚笑道:“段侍卫,还请您忘了方才那话,公主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是在所难免的。” [1]摘自万俟咏《昭君怨》 [2]摘自张先释《诉衷情》 [3]摘自柳永《雨霖铃》 [4]摘自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 [5]摘自卞之琳《断章》 第144章 看山 段之目送身穿宫装的小团子远去, 心中哀叹一声,不用高公公多说,他自是不敢将那话带回王府。 被抱走的宝珠倒也不曾哭闹, 只是眉眼间泛着愁绪, 小手扒拉宫婢的衣襟。 她向来懂事, 此番事后, 她心里清楚,自己被困住了。 宫中的主子不多, 除了太极殿之外, 如今坤宁宫和未央宫,亦是如同两座冷宫似的。 红墙金瓦, 不仅困住了小团子,也囚禁了萧皇贵妃和程皇后。 昔日辉煌绚丽的未央宫,如今就连温汤都干涸了。 萧映雪披头散发, 足上未着任何, 她赤脚踩在冰凉的紫檀木地板上, 一边旋转一边嘴里轻声唱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1]” 她对萧宛珠有恩,可她呢, 明知她喜欢权力,却不舍得施舍一星半点出来, 只让她当个掌事姑姑,看他俩夜夜笙歌。 她一想到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萧宛珠却唾手可得,甚至不屑一顾, 她就恨不能啖其血肉。 起先承宠之时,她尚且洋洋自得,一年半载之后,她却有如行尸走肉,半点欢喜都无。 明帧早已给她灌下绝子药,可笑宗帝日日留宿未央宫,只为求那一缕香魂归来,当真可笑至极。 城门被破的那一日,宫人尽数逃窜,她原以为会再次见到那个清贵淡漠的玉人,可她没有,她眼睁睁看着未央宫的大门被两名身穿厚甲的武将缓缓合上,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宫门被落了锁。 可笑玉人连一面都懒得施舍给她。 没有白绫,没有毒酒,任她独自在这座凄凉又寂寥的宫殿了结余生,。 若说未央宫安静地像一座冷宫,坤宁宫却是热闹非凡。 “贱人贱人贱人,那个杂种竟然当真敢谋逆,他眼里还有王法吗,他还有没有尊卑?贱人贱人贱人。” 与未央宫一样,昭王带兵进城那一日,坤宁宫的宫婢尽数窜逃。就连如今局势安稳,也无一人想过来伺候,不说失势,便是程家辉煌之时,又有谁乐意在坤宁宫日日担惊受怕?打骂都是常有之事,故而如今每日只得两个小黄门给她送些汤汤水水。 每回他俩过来,都能清晰地耳闻程皇后那尖锐的嗓音。 “本宫是皇后,是大铎的皇后,萧宛珠,你这个贱人,你和你的杂种永远低本宫一等。”程娉菲嗓音沙哑,显然叫骂的时间不短,叫到口干舌燥,骂到声嘶力竭,依旧不愿停歇。 “别嚷了,叫什么叫,人家昭王殿下如今可是皇太子。” 许是皇太子的字眼刺激了她,冲向小黄门时,她头上的仅剩的金钗和凤冠全部散落一地,“你说什么,谁是皇太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蔻丹半褪的指甲正深深地陷入皮肉,那小黄门一时不察,被她逮个正着,手臂上传来刺骨的疼,幸而他的同伴猛推了一把,这才将两人分离开来,“真是疯了,快走快走。”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50节 “别走,回来,谁是皇太子,说啊,皇太子,皇太子,啊啊啊啊啊。” 她仰天痛哭,为何自己程氏一脉落得这般田地? 至疏至远夫妻,明棣他从不屑于他母妃死后的谥号,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废后的打算,他的父皇同程娉菲,合该死同穴,生生世世绑在一起。 ………… “夫人,眼下不比在北地,王爷他如今都入了这王府,您应该主动些,早日怀上龙孙才是正事!” 玉舒惊叹一声,“这是不是太早了些,我们今日才到京城。” “哎哟我的夫人呐,您要是再不主动些,王府里迟早要进来些狐媚子缠着王爷,到时候您可就真的危险了!” 严嬷嬷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替她上妆。即便外头月入柳梢,但去见心上人,到底要拾掇拾掇。 “霞姐儿呢,昨儿个还嚷着要她父王抱,我待会带她去找找王爷。” “夫人何不自行去找王爷?霞姐儿虽小,但亦是有碍您同王爷亲近。” 玉舒苦笑一声,她凝视着铜镜里边的芙蓉面,虽不及昭王那般妖颜若玉,却也是令人艳羡的好面容。 严嬷嬷只当她是忸怩作态,每回都要拿霞姐儿当挡箭牌,实则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如何同那位玉人亲近一二。 她是昭王在北地找的奶嬷嬷,是以她并不知,明霞也不是玉舒的亲生女儿。她只当异子只有一个,不想她家王爷的一双儿女,皆不是她所出。 “夫人天生丽质,略施些粉黛便已惊为天人,您定是能得愿以偿的。” 玉舒被她夸了一通,心里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北昭军无一例外,无论是在王府的,亦或是在军营的,都极为尊重她。 并非因她是王府女主子的身份,而是因为她会看山。 她是大庆人,当年无意中被北昭军所救,她一眼便相中了那位遗世独立的男子。 得知他们缺银子,她便在三十三座连延不断的山脉当中,一座一座探寻过去。果不其然,她当真发现了矿,那些被提炼出来的石头在她手上金光闪闪。她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告诉他们,告诉那位心上人。 正当她寻到他们的踪迹之时,她却被庆国的二王子,她的王兄带回去了。 笼中鸟,宫中雀,她原以为自己会被囚一世,机缘巧合之下,她竟认识了他的胞妹。 “夫人,您待会可得提点两句,在北地时也就算了,如今到了京城,得先上个玉牒才是。” 是了,她只是被旁人尊称一句舒夫人,而不是昭王妃。 思及此处,她又想到今日在府门前的萧管家,难怪他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你去打听一下,府上那位萧管家的喜好,我总觉得他好似不太喜欢我。” “一个瘸腿管家,您管他作甚,夫人您就是太好心了。” 玉舒正要开口同她解释一二,明霞撩起珠帘,急匆匆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娘亲!” 女儿环膝而绕,玉舒心中霎时柔软了些,“慢点跑,瞧你,怎么出了一身汗。” “萧管家带霞儿去抓蝴蝶了,娘亲,这里有好多好多蝴蝶,比北地的还多!” 北地极寒,幸而昭王顾念她的喜好,为她打造了一处花房,里面倒也是生机盎然,一想到那个俊美不可方物的男子,她脸上立时飞上红霞。 “娘亲,您今日真美,是要去找父王吗?” 明霞刚过了五岁生辰,自然也能分辨美丑,在她眼中,她还没见过有谁能比她娘亲还美呢,她对此深以为傲。 玉舒拿帕子给她擦干脸上的薄汗,柔声问她,“嗯,霞姐儿要随娘亲一同过去吗?” “要!霞儿也想父王了!” 一大一小携手同行,问了桑易之后,他俩便直奔观月台。 何月皎皎,冷艳胜雪三分,观月台上的男子一身白衣,当真算得上是皎皎君子,世无其二。 “父王,父王。” 明霞娇声娇气,打破寂静的夜晚,她小跑过去抱着男子的大腿,“父王,您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呀,霞儿想您了。” “父王也想霞儿。”男子宠溺地对她笑笑,性如白玉,立如青松,霎时,他眼中的寒霜尽数褪去,唇边的浅笑如沐春风,继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父女互诉衷情,玉舒虽插不上话,但站在不远处看他暂且放下仇恨,她也跟着会心一笑。 “父王,娘亲她今日好美,等霞儿长大了,霞儿也要涂胭脂。” 说罢,小女郎一手牵着一个,继而将他俩的手交叠在一起,随后一溜烟的功夫就跑远了,“父王,要好好同娘亲相亲相爱!” 玉舒触及他微凉的指骨时,她似被蛰了一下,猛然离他远了些,她脸上窘迫,急忙解释,“王爷,妾身并没有教过霞姐儿……” 此刻的她,宛如被怀疑偷盗的贼人,虽然她并未窃取任何,唯恐他人怀疑到自己身上。尤其是当他眼神一眯,眺望远方时,身带寒霜,目光锐利,好似将她心中那些龌龊的念头一一摊开来。 “嗯,我知道。” 良久,才听见男子的薄唇中吐出几个字,短短一句话,让她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王爷早些安寝,霞姐儿身边离不了人,妾身先回去了。” 语罢,一阵风拂过,将玉舒身上披的大氅吹落在地,她面上一热,在他面前尽显窘态。正想弯腰拾起,男子先她一步递过去,“若有短缺之处,尽管去找萧河。” “是,多谢王爷。” 正要下台阶之时,她回首望了一眼,月光依旧光亮如昼,而男子身上的冰霜,似乎少了一些,兴许只是他俩之间的距离,又拉进了一些。 她心想,慢慢来吧,王爷是好人。假以时日,她希望王爷心中的仇恨能少一些,不要活得那么累。 待她一走,男子沉着一张俊脸,“去查查,太极殿的消息。” “算了,本王亲自去。” 他倒是要看看,宫里那老头子,又想搞出什么名堂? 同以往一样,他虽住在昭王府,去太极殿却是来去自由,可,当真一样吗? “昭王殿下,您,您不能硬闯啊,哎哟,王爷。” 高公公在外头叫苦连天,偏生里面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爽朗的笑声不断,宗帝大嚷,生怕外面的人听不到似的,“让他进来,哈哈,珠儿,你看看,我们的皇儿出息了,不仅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就连朕,都要防备脖子上那把刀啊,哈哈哈,珠儿,你终于舍得回来看二哥了,咳咳,珠儿。” 身前的昭王殿下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高公公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这皇家父子二人,竟落得拔刀相向的境地。 明棣候在殿外站了一宿,高公公劝了好几回,他脸色铁青,纹丝不动,如一座雕像,扎根于此。 偏生里头那老头口中一直唤着珠儿,极为柔情。也的确如此,宝珠只觉这位老爷爷极为慈眉善目,不仅哄着她,给她上了一桌美味佳肴,还教她如何下棋。她精力旺盛,便也跟他玩了一整晚,直到天快亮才打了几个哈欠。 倘若明棣踹门而入,便可知他口中所唤珠儿不假,确实是珠儿,细细看来,且这小团子还与他有几分相似之处。 然他吹了一宿北风,到底没有进去一探究竟。 他嫌脏,脏了他母妃的名讳,甚至对里边的一老一小动了杀心。 待宗帝将宝珠哄睡之后,他将拟好的两道圣旨扔了出去。 皇绸黑字,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立他昭王为皇太子,他那双夺人心魂的狐狸眼却死死盯着高公公手上的另外一道圣旨。 呵,永乐,永远欢乐,永远享乐,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任由高公公抱着圣旨一路追他到昭王府。 “哎哟,累死咱家了。呼,萧管事,咱家来讨杯茶喝,您看?” 来者是客,萧河并未为难他,当初他被晋王打断一条腿,还是这个老哥哥背地里差人给他送了些药。 他于他,有着雪中送炭的恩情,自然是好言好语将他迎了进来。 只是得知他的目的之后,萧河也目露难色,主子不接圣旨,他亦是没法子。 “萧管事,还请您劝上一劝,父子俩哪有隔夜仇,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他咂了一大口,又道:“咱家也是看着王爷长大的,圣上当初有多么疼爱王爷,这都是咱们有目共睹的。唉,咱家这就走了,老哥哥,您可得好好劝劝王爷,这立太子是好事,其他几位想要,圣上可都没同意呢。” 就连当初把持朝政的明帧,也只当了个不明不白的摄政王。 待他一走,萧河摇摇头,直觉这是份苦差事。然他也知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道理,送走高公公之后,往左一拐,直接找昭王身边的红人桑易商量去了。 桑家兄弟如今只剩一个桑易,他自得知胞弟不幸中毒身亡之后,便闹着要剃头出家。 恰逢崔滢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求他收留,他涕流满面,将头发尽数削了之后,又把妻子同弟妹安置好,这才奔赴北地。他继承了兄弟的遗志,势必要让昭王夺得这天下。 他虽只是个秀才出身,没想到却于军事上有造化,俨然成了明棣身边的红人之一。因他作僧人打扮,北昭军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就叫妖僧谋士。 萧河找到他时,他正同妻子逗弄桑度的孩子,瞧他神色匆匆,料他有事,桑易立时叫胡氏把侄女带了下去。 他神情一变,凛然道:“怎么回事,宫中出事了?” 他方才也得了消息,明棣去宫中站了一夜,回来后显然被宫里那位气到了。 “圣上下了旨,立王爷为太子,这是好事,可他抗旨不遵啊!” 他沉吟片刻,悬着的心也放了放,“原是这事,这事好办,我先叫人把消息散出去,等那些老家伙都知道我们王爷的正统身份,到时候就算王爷不稀罕那位子,那些老滑头也不敢质疑他的地位。” “哎,是这么个理,有劳您了。”萧河瘸着半条腿,正想出去时,又说了一句,“对了,还有个事,圣上他还从我们府上抓了鹜少爷身边那个婢女过去,立了她为永乐公主。” “不过是个公主,我待会去和王爷商量一下,小少爷的世子之位。” “王爷他,当真要立安和公主的儿子为世子?” 桑易冷冷朝他瞥去一眼,虽然他剃了发,但他摸爬滚打了几年,倒当真如视苍生为无的妖僧。 “老萧,这话可不兴说,今日在我这里说说便罢了,出了这个门,你要牢记于心,小少爷就是王爷的儿子,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孩子。” 知道明鹜身份的人寥寥无几,这两人算得上是知情人,但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萧河自觉言语不当,他忙告罪。 萧河出门之后,他佝偻的身子转身朝西南方看过去一眼,继而摇摇头,可叹时光易逝,物是人非,当初在花影轩逗弄小娘子的玄武军,如今寥寥可数,只剩下两位尚存于世。 他哀叹一声,莫说玄武军,就连小娘子也香消玉殒。他只盼着那位舒夫人在余生当中,能替王爷分忧一些,叫他心里也畅快些。 桑易行动迅速,不到两日,京中那些惶惶度日的世家大族,均得了消息,带兵破城的昭王殿下,他被立为皇太子。 金口玉言,此事一出,直截了当承认了他继承大统的身份,便是史书都不能写他是乱臣贼子。那帮油盐不进的言官,自是如实记载,昭王明棣,当乃大铎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帝王。 只是众人都等着那位妖颜王爷入主东宫,昭王府却半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从谁那处先传出消息,昭王他竟抗旨不遵,拒绝当太子。 那些老滑头又是一顿猜忌,他们不知昭王是不是想直接坐上金銮宝殿,毕竟,当太子虽好,却也处处受帝王的限制,哪有自己当家做主来得痛快? 但无论如何,昭王的身份摆在那,他虽然没有住在东宫,宗帝却又下了一道圣旨,令他监国。于是门可罗雀的昭王府恢复生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可是累坏了收礼的萧管家。 “夫人,听说您找小的有事?” 萧河一瘸一拐候在玉舒的厅堂,行礼之后弯着脊背,将姿态放得很低。 “快请坐,萧管事不必如此客气。您是王爷的恩人,当年若没有您守着王府,怕是早已遭了歹人毒手。玉舒甚是钦佩您,请受玉舒一拜。” 说罢,这位年轻的妇人便起身对他行了一个大礼。 萧河侧了侧身,“夫人这是折煞小的了,为主子分忧,是奴才的本分。” “萧管事不必如此自谦,仲春寒凉,玉舒瞧您腿脚不便,特意做了这对护膝,一点薄礼,烦请收下玉舒的这一番心意。”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51节 萧河接过,又忙谢过她。 “今日把您请来,也是因为玉舒遇到一点事儿。” “您请说。” “是这样的,玉舒近日收了不少夫人送来的贺礼。偶然发现花影轩的花开得极好,便思忖能不能请一些大臣夫人过来赏玩品茗?” 玉舒原是没这个想法,她不想给明棣添麻烦,但她耳根子软,听了严嬷嬷的一番劝言之后,便想着替明棣笼络朝臣夫人,到时候也能吹吹耳边风。 “回夫人,花影轩离王爷的寝殿近,那处是不对外开放的。若您想邀请外人过来,可以移步去小花园,那里亦是有一处画廊凉亭可供赏玩。” 被萧河拒绝之后,她忙掩去心中尴尬,“是,玉舒方才没考虑到王爷喜静,多亏有您,日后还望您多多指教才是。” 严嬷嬷得了眼色,从托盘里提了沉甸甸的香囊奉上。 萧河自她的院子出去之后,叹了口气,沮丧着脑袋。他很难不将那个记不住人名的小女郎,同这位八面玲珑的夫人做对比。 但他心知肚明,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那位国色天香的小女郎,终是做了这乱世的牺牲物。听说她重症不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牢房里面落的病根。 夕阳将他落寞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留守京中五年,身染古朴之色,似是成了这王府的一部分。 庆国和大铎的语言相通,玉舒写得一手桃花小楷,她亲自用香熏过,信笺中言语甚是恳切,半点架子都没有。 是以各家各族很快就都收到了她的邀请,原来昭王身边当真有一位夫人并两个孩子。 先前大家伙都在观望,而如今朝堂稳定,自是不乏想塞人入王府的。 不说昭王日后便是一国之君,就是那般如玉的面容,当初也是京城的第一公子。且他今年二十有三,褪了少年气,眉眼间尽显枭雄气概,惹得京中小娘子又是一番心动。 满京城里的妇人和小姐,无不是在谈论昭王的相貌,林书嫣的铺子重新步入正轨,不得不说,来她店铺买胭脂水粉的,比之以往还要翻了几番,更莫说隔壁那卖珠钗的如意楼,谁不想装扮得好些,以便得了未来天子的青眼? “应寒,昭王他被传得那么玄乎,那位舒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前几日她派人去我的店里预订了一批上好的胭脂,想来是为过几日的百花宴准备的。” 林书嫣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于是她再次错过了兰姝的轻颤。 “她是昭王在北地娶的女人,生了一子一女,但还没上过玉牒,旁人都叫她舒夫人,她是庆国人。” [1]摘自司马迁《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第145章 醉酒 “庆国的?昭王他居然会娶庆国人?”林书嫣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事的确离经叛道。 “嗯,舒夫人替他找到了一座金矿,对昭王的大业, 帮助甚大, 北昭军里大大小小的将士都极其尊重她。” “那倒也是, 看来他俩是天生一对啊。” “的确登对。” “我这几日听那些夫人所言, 她们说昭王身边只有一个舒夫人,想来这次的百花宴, 那些尚在闺中的小姐们, 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1]” 谢应寒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将不远处打璎珞的女郎拥入怀中, “姝儿妹妹呢,过两日同小嫣去参加百花宴可好?” 这几年里,他夫妻二人将兰姝的行踪隐去, 世上已查无此人。就算识得她的, 也不过感慨一句, 红颜薄命便罢了。 “这怎么使得,我们当年给姝儿闹了一场假死脱身,若是让昭王知道了,怕是会被问罪。” “不错,当年姝儿脱身之后, 圣上便将安和公主送了过去。” 但实则,早在兰姝传出不治身亡之前, 宗帝便有了送安和的心思。 搂抱小娘子的这人,自不会将那些细节告知她二人。 眼下他既知林书嫣没那心思,便抚了抚小娘子的秀发,贴着她的雪颈深吸一口, “小嫣,姝儿她身上好香,定是背着你,差使人去买了别人的香粉。” 兰姝回头嗔他一眼,忙对林书嫣摇头,她才没有! 偏偏推他之时,这人还搂得忒紧,动弹不得半点。 “应寒,你别逗她。” 这夫妻俩一人搂她,一人拉她小手把玩,即使外面北风萧萧,暖阁却如初夏那般,不会过于火热,让人感到舒适。 谢应寒与对座的妻子对视一眼后,继而细细吻着香腻般的颈子,停留之处惹来一片轻颤,被林书嫣握着的柔荑也忍不住晃了晃。 “姝儿,姐姐有些热,我先去浴身。” 林书嫣拍拍她柔弱无骨的手,转而缓缓松开离去。 兰姝不舍般地想伸手去拉她,却被男子的大掌握住,小娘子被迫与他十指相扣,极为亲密。 “姝儿妹妹,小嫣走了。” 大魔王贴着她的耳蜗说话,水雾氤氲,小娘子羽睫上挂的泪珠将坠欲坠,他伸出指腹抹去,心道,她当真娇气,当真爱哭。 兰姝小声抽噎,柔软的腰肢如同春天抽穗的柳条。 不远处那火炉上的茶壶正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水开了。升腾的氤氲水汽也将她蒸出一身香汗,兰姝被他抱在怀中,已然有些热意。 他正欲吻过去,谁料小娘子一躲,让他没有得逞。 “怎么,今日不让亲?” 谢应寒板着她的身子,与她互换鼻息,分明这小东西被他玩得气喘吁吁,可她却尚存几分清醒来避他。 他冷笑一声,“呵,姝儿妹妹这是想旧情人了?” 林书嫣不知她与明棣的勾当,他却是相当清楚。 “好姝儿,他得了离魂症,早已把你忘了。且他府中自有美娇娘,你说,他俩现下,是不是同你我这般,亲密无间,绵进绵出?” 兰姝一听他的名讳,含着的水珠哗啦啦地滚落,上下俱出,他喝不过来,轻叹一声,“姝儿妹妹,莫哭,莫哭,替寒哥哥生个孩子可好?” 不单单是他希望如此,便是湢室里的林书嫣,亦是迫切地希望兰姝怀上一子。无论男女,日后也好有个依靠。 她是发现了,无论她在自己的儿子那处耳提面命多少回,他最喜欢的,还是他的亲生父母。什么凌姨母、谢夫人、和谢姑姑,都要往后靠,血缘纽带大过天。 旁人生的,总归没有自己所出那般亲近。 眼下她只盼着兰姝同她夫君能多亲近些,她起先还想着,教她些助孕的法子。然小娘子面颊生热,眼神躲躲闪闪,甚是不自在,她便也不在她跟前谈及这些,给她留的避火图也不知翻过没有。 那避火图甚丑,小娘子自是没看过的,甚至还将此事怪罪在谢应寒身上。心想定是这厮哄了她的林姐姐,才给她找来那些脏污玩意。 兰姝今日铁了心不愿同他亲吻,往日便罢了,还能敷衍他几回,可她当下心中难过,她才不要顺他的意呢。 “姝儿妹妹,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谢应寒吻不到那抹红唇,继而求其次,他总要吃些小娘子的玉津才是。殊不知,这一个个的,也不知哪个是优,哪个又是劣? 男子发起狠来,荤素不忌,直接了当将她摁在桌上。 她本就身子绵软,上回将她按在八仙桌上时,隔日便发现她后腰之处乌紫了一团。即便那会她没喊过一声疼,他眼里却藏不住对她的怜惜,往后他再也没有那般草率行事。 只是今日不知他抽了什么疯,眼中的嫉妒之情难以言表,心中的熊熊烈火似要把他烧没了。 人,他也要,心也要,他不许自己的娇花心里藏着事。 藕白似的足踝,被他握在掌心,他细细舔舐,“姝儿妹妹,同我欢好,日日同我好,好吗?” 一行清泪滚落,掉进滚烫的炉子里,立时消失无影,好似她的难过从未在世间存在。 “姝儿妹妹,昭王他去北地不过六载,一双儿女却已满五岁。好姝儿,忘了他吧。” 妇人怀胎十月,那便是刚过去便有了孩子。 纤纤羽睫承受不住豆大的泪珠,女郎轻咬下唇,细微的呜咽从喉间溢出,孱弱的香肩轻颤着起伏,好不可怜。 谢应寒双手拥着她,温润的薄唇替她吮去泪珠,“好妹妹,别哭了,你一哭,寒哥哥也跟着疼。”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1] 小娘子的心上人,一个阴阳两隔,一个有了新欢,唯有他护着她,灌着她。 当初得知她在徐煜身边后,他潜伏多日,暗里操控徐家生死,直到徐青章亡故的消息传回来,他才能一击毙命,让那座与国同休的徐国公府自此背上骂名。 身娇体软的美人儿,如今是他的人,也只能是他的。 “姝儿,帮帮我。” 大魔王看她这副可怜劲儿,到底没强迫她行事。 只是他自己却不好过,于南风馆待了数年,席间闻香无数,故而当初一见她,道袍底下便暗蕴着对她的巨大欢喜,只是嗅一嗅她的香气,便明晃晃地有了变化。 是他对长公主,对林书嫣,对任何人都没有的欢喜。 兰姝脸皮子薄,就连林书嫣都自行避了去,可她却不知,当她走后,自己的夫君于好友面前有多恶劣。 “姝儿,睁眼看一看,姝儿,疼疼我,求你。” 谢应寒不愧是伶人出生,他在兰姝面前,半点架子都没有,时常伏低做小,伺候她,讨好她,万万求她赏个脸。就好比现在,他委屈的嗓音让兰姝心中畅快,就仿佛是在求自己怜惜一般,好似是在肆虐他。 小娘子在他的再三请求之下,果真缓缓睁开了那双魅惑众生的狐狸眼,她双目盈盈,眼里含春,比外面争奇斗艳的鲜花还要娇上几分。 她的指骨柔软,裹不住的风光从她的指缝泄出,黏腻的声音让她暂且忘了那些不高兴,只一心把玩掌心的物件。 “姝儿,你好美,真美,寒哥哥好喜欢你,姝儿。” 谢应寒顺势叼着她的耳珠,张开嘴巴含着她的嫩肉,大口大口吮着,毫不收敛,势要让她狠狠记住,疼爱她的人是谁。 他一吮,兰姝便扭着酥腰颤颤,两人如吻颈鸳鸯那般,举止亲密,雅俗共赏,共赴巫山。 而桌上那封被香熏过的请帖,不知何时被他二人挥落在地,恰好被女郎莹白的足踩湿,多了些幽幽暗香,将桃花小楷的笔墨晕染开来。 花朝阁的门外无一人把守,恰巧这一幕,被躲于暗处的谢知亦尽数览去。 他被逼着学了好几日大字,正巧今日趁如意不留神,唤了小厮将他送过来。 三岁看到老,他对父亲同旁人的亲近甚是震惊。 也怪谢音音平日里时不时就对他灌输狐媚子,亦或是狐狸精的说法。谢音音喜欢林书嫣兜里白花花的银子,自然是百般维护她。 这个虎头虎脑的机灵鬼眼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脑子仿佛被火烧了一般,回去便起了一回热。众人皆以为他是吹了风,感染风寒,以为他的沉默寡言是懂事明理,将他夸了又夸。等到他日后成为一介大奸臣,宠溺他的人无不悔不当初。 因谢知亦受了寒,夜夜惊醒,林书嫣已提前差人去昭王府告罪。 但过了几日,就在百花宴的当天,却有一辆马车停在花朝阁门前。兰姝原以为是林书嫣邀她,可一上马车,车厢唯她一人。她上车前仔仔细细察看过,这的确是谢家的马车,那小厮她也见过几次。 马车晃得她昏昏欲睡,直到车夫敲了敲,她才如梦惊醒。 兰姝正欲撩起车帘,不想外边的人先她一步,率先替她掀开,刺眼的日光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她伸手挡了挡,几息过后,她才将脑袋上的匾额清清楚楚地瞧个明白。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52节 昭王府,三个大字让她心惊胆颤,就连林书嫣出言唤她,她也过了好一会才回神。 “姝儿,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应寒跟我说,你想来昭王府看花,好在我趁那臭小子睡着了才得以脱身。” 王府门前乌泱泱的全是人,纵然谢应寒如今恢复爵位,不乏有人讨好她,可京城里谁不是贵胄子弟?是以萧河并未上前相迎谢夫人同她的好友,便也错过了与这位他怜惜的小娘子再度重逢。 谢老夫人依旧闭门不出,不理家务,也不见客。在外的交际往来,全权交由林书嫣做主。她不仅是林家的家主,还是谢家的少夫人,旁人提及谢夫人之时,想到的必定先是她,而非在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谢老夫人。 林书嫣知她美貌动人,她美得惊心动魄,一颦一笑皆摄人心魂,灿比朝阳。 若她在场,怕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吸引过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事先给兰姝准备了一块面纱,女郎身姿袅袅,一步一莲,但就是如此,亦有不少人驻足欣赏。 “那位女郎是哪家的姑娘?” 一位年纪不大的夫人拄着拐杖,由人搀扶着,显然腿脚有些不便。她在见了兰姝之后,瞬间同旁人一样,被夺去视线,她心中微动,忍不住指了指不远处的兰姝。 “回夫人,婢子不知,不过她身旁那位应当是谢侯的夫人。” 问话之人点了点头,继而冲兰姝离去的背影笑了笑,“腰细腚大,是个好生养的,笙儿定会喜欢。” 她正是周昀笙的母亲,周夫人,也是徐雪凝的婆母。 “待会你找个时机,将她请来,我跟她说道说道。” 谢应寒只一个嫡妹,当初她去如意楼时,碰巧撞见过几回。且谢音音这几日也感染了风寒,起不了身,脑袋昏昏沉沉,嘴里还时不时嚷着要让人把她抬去昭王府才是。 而那位谢夫人,她亦是有所耳闻,不过是个商户,能赚几个子儿罢了,想来她身边那位,是她娘家的姊妹。 一个身份卑贱之人,最好拿捏,又是个好生养的,正正合她心意。 这几年她对香火一事,是日也愁,夜也愁。自从五年前徐家逼柳姨娘落了胎之后,凡是被周昀笙宠幸过的女子,竟无一有孕。她是气得没法子了,就是花楼里的姑娘,她都抬了几个回去,但均没有半点喜事传出来。 虽然萧管家不曾亲自迎接林书嫣,王府却是不缺婢女带路。 林书嫣头一回来昭王府,心下对他们这些皇家子弟的奢靡程度着实咂舌。 入门数重,及至一悬山顶画廊,壁画无数,罗裙飘飘的仙子仙娥数不胜数,色彩绚烂又不缺清新雅致,让人望之生畏。 步入月洞门,上了台阶是一处碧水楼阁,放眼过去,已然落座了不少夫人和小姐。待林书嫣入座之后,毫无疑问,众人皆被她身边这位小娘子的光华所夺目。 兰姝今日着一身紫荆花粉裙,粉色娇嫩,她头上只松松垮垮别了一根白玉蝴蝶步摇,腕上戴了个水头很好的白玉雕花镯,甚至就连莹白的面颊都未施粉黛,实在是超尘脱俗,比之方才壁画上的仙娥都不为过。 若说春日开得最灿烂的,便是桃花。也是巧了,在小娘子身后,有一株碗口大的桃树,愈发衬得她月貌花容,如远山芙蓉。 死物比不了,鲜活的没她有灵气,真是人比人,气煞人! 兰姝久未见人,将脑袋低低垂了下去,不敢与人对视。那些锐利的目光当中,自然不乏有歹毒心思的。 幸而林书嫣深知小娘子的性子,她侧身吩咐后面的婢女,“劳烦你给这位小姐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花要多一些的。” 林书嫣没忘记谢应寒的叮嘱,她也是急了,没多想就撇下谢知亦来了昭王府。如今静下来细想,昭王他应当不会那么小气,跟一个女郎计较吧?且当年之事,兰姝被牵扯其中,实在是无妄之灾。 谢夫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那香囊沉甸甸的,还并了一个镶红玛瑙的金代指。 她倒不是见钱眼开,着实是给的太多了,且兰姝肤如凝脂,翩若惊鸿,就是瞧上几眼也是赏心悦目的。 林书嫣担忧兰姝,又低声多言了一句,“这位小姐她得了失语症,劳你仔细看顾些。” 兰姝面颊晕染红霞,她知道自己又给林书嫣添麻烦了。 “莫怕,待会林姐姐就去找你。” 旁人唤她谢夫人,于小娘子面前,她也只是她的林姐姐。 如此貌美的小娘子却是个口不能言的,花梨瞥向兰姝时,目光隐隐可见怜悯。这样的美人,合该宠她一辈子的。 她本想将兰姝引至小花园,不料半途中被明霞绊住了腿脚。 “你,你站住,你是哪个院子的婢女?” 同旁人一样,明霞也没见过这样美的女子,她小脸通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回郡主,这位小姐是今日的客人。” “哦,那她为何不自己说话?” 明霞前日刚被封了郡主,她从严嬷嬷处得知,宫里还有位小公主,心里甚是不痛快,总感觉自己的东西被抢了。 然玉舒将她照顾得很好,她从未见过她娘亲惩罚下人的场面,是以眼下她心中虽然不快,可也并不知道,若是下人顶嘴,她大可以严惩一番。 “回郡主,这位小姐她不会说话。” “居然还有人不会说话吗,你是哑巴吗?喂,把你的面纱摘下来。” 谁人不知,昭王明棣将他的女儿视若珍宝,要什么给什么,甚至还求了道圣旨,将她封为福康郡主,就连封号,都是她父王自行取名的。 她的身份虽不如宫里的永乐,可这些夫人哪个不是人精?到时候等昭王继位,宫里那位指不定要滚去哪个旯旮地方待着了,福康才是她们眼中的香饽饽。 来者是客,婢女自不会胡乱扯下兰姝的面纱,兰姝迫于福康的淫威,正当她抬起纤纤素手欲摘下来时,一只猴儿从她们身后窜了出来。猴子生得眉清目秀,就是屁股红红的,有些滑稽。 此刻它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张着一口尖牙,嘴里发出吱吱的嘶吼。它只有半人高,但却比小不点福康要高上一截。 福康被突然出现的猴儿吓哭了去,她呜呜咽咽跌落在地,又见满身是毛的泼猴还想上前,连忙哭着闹着跑开了。 花梨心道不好,这小郡主可是主子的心头肉,她若是告上一状,自己也落不得什么好。况且这猴平日里乖巧,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性情如此暴躁,但小郡主一走,这猴却也收敛了凶恶的嘴脸。 一番权宜之下,她只好同兰姝告罪,撇下她,上前去追福康了。 此猱名唤东由,兰姝当年给它喂食过些瓜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万物万事皆有缘法,这才有了方才的护主行为。它不懂人类阶级观念,只知那小孩是在逼迫它喜欢的人行事。 不说花梨察觉东由对她俩没恶意,兰姝更是认出它就是当年的那只猴儿,眼前的它,四肢强健,不过是比那时壮了一点。 兰姝摸了摸它的脑袋,毛茸茸的,它一身油光锃亮的皮毛,显然被养得很好。 然,纵使猴子眉清目秀,也依旧是野兽,蒹葭倚玉树,[3]东由牵着兰姝不疾不徐地在长廊前行,清风徐来,竟不知该看猴还是该看美人。 东由是辞凌放出来的,一眨眼的功夫,这猴就不知所踪。待他找到之时,也目睹了方才东由护主的行径。 他心中大为震惊,要不是他按着怀里的松鼠,怕是连他的小兽也想要过去同兰姝亲近一二。 动物比人更通灵性,那般美貌的女郎,它们自是见之不忘。兰姝性子好,于它们都有一顿饭的恩情。 自宛贵妃去后,世上独一无二的盛颜,除了凌小姐,他怕是找不出来第二人,真乃姑射神人是也。 可为何一个不治身亡的女郎,眼下却会出现在他们王府?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可一时半会也无人倾诉倾诉。 还有他们王爷身边如今已然有了舒夫人,如今该唤她昭王妃才是了。就在前两日,她同明霞一起上了玉牒,是名正言顺的皇家妇…… 莫说人能分辨美丑,这红屁股的猴儿,有着与人一半的相似之处,它不但将兰姝带去赏花,还把她带至了花影轩,而非小花园。 就是小娘子一路走来,落座之后抚着胸口,累得气喘吁吁。她许久没动弹,乍一运动过量,好半天没缓过来。 此刻让她不由得忆起头一回参加宫宴之时,身宽体胖的张家母女。心道等她今日回去之后,还是要做些早晚课才行。 东由见她身子不适,在原地抓耳挠腮,急得乱跳,又火急火燎地跑远了。不多时,它毛茸茸的手上便拿了一壶茶水过来。 兰姝挑挑眉,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它,怎会如此通人性?真是个好猴,她都起了歹心,想将东由盗了去。 她抿唇一笑,也只是想想便作罢。 不过东由俨然一副讨好人的表情,若是知她心中所想,应当很乐意随她回去。 辞凌本是隐在暗处观察兰姝的举动,桑易从银安殿出来后,路过之时看他鬼鬼祟祟,过去踹了他一脚,“干什么呢?” “没,我找东由呢,那厮好玩,一转眼就不见了。” 辞凌心中虽有万千疑惑,但他不至于对外人道来,他心里叹气,若是桑度的话…… “那边是王爷的寝殿,猴子过去,不就是自寻死路?” 辞凌摇摇头,随他一同离开了。 桑度性子好,也乐意同他们玩乐。 而他兄长当真称得上妖僧一词,他虽剃了发,灼了戒疤,然他心里眼里,却无半点慈悲之心。就连习武多年的他,亦是有些畏惧他眼里时不时泛起的杀心。这厮还自学了周易起卦,是他们王爷身边第一大红人。 物是人非,此处兰姝曾来过一回,没有多大的变化,她的心境却大不相同。 然,猴子心热办坏事,偷来的是壶清酒,入口微甜,兰姝一时口渴,忍不住喝了大半壶。 渐渐地,她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到处都是蝴蝶和鲜花的重影,连东由都变成了两个半。 [1]摘自欧阳修《醉翁亭记》 [2]摘自汤显祖《牡丹亭》 [3]摘自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 第146章 小奚奴 啊,夫君 酒前只在花下坐, 寻芳柳腰花影扶。 美人朱颜酡红,脚下虚浮,踉踉跄跄扑入花丛, 反而经粗壮的花枝相扶, 才免于跌倒。 羽睫底下, 灵目变得迷离恍惚, 她晃晃脑袋,已然不剩半点清醒。 身上沾染淡淡的酒香, 她头一回喝酒, 白皙的脸颊透着一层粉意,让昳丽的脸多了几分媚意, 娇软的唇更是盈润可人。 莫说上了脸,就是她身上也不好受,浑身上下升腾一股燥意, 还带着若即若离的愉悦, 她却怎么也抓不住那抹畅意。 她心生烦躁, 随手扯去面纱,摇摇晃晃朝前走了去。 一旁的东由急得抓耳挠腮,大声叫喊,若是不晓事的人,只当它生性顽劣, 扰人清静。 它虽说是个畜生,可也知晓不远处便是主子的银安殿, 不得擅闯。 兰姝此刻全凭身体那些久远的记忆前行,东由上前拽她,反被她动作灵活地避开,甚至还小跑起来, 一不留神就跑远了。 “嘿,你这泼猴,辞凌到处找你呢,快跟我回去。听说你还把霞小姐吓哭了,往后可不许吓唬小主子,她可是王爷的心尖尖……”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萧河,正一瘸一拐将它拉了下去,它原先还急得乱跳,拼命挣扎,听了萧河一番话后,却也乖顺地同他一道离开了。 “那边可是王爷的寝殿,你一个泼猴,若是掉些毛发过去,王爷他最是喜欢吃你这种小猴的脑子了,咱可不能过去捣乱啊。” 萧河上了年纪,变得婆婆妈妈,他一个人留守王府时,就时常跟百兽场的动物说说话,这会也故意吓唬东由。 东由回头看了一眼,那抹粉色罗裙已然消失不见。 是了,他们这些闲杂人等不能擅自闯入主子的院子,可小娘子又不是外人,它一个畜生,当初还看到过几回主子搂着她亲亲呢。 人兽语言不通,萧河只看见这猴兴奋地围着他嘻嘻哈哈乱叫一通,只当是春天以至,它想找个母猴了。 而不远处的小娘子步步生莲,腰肢一晃一摇,还顺手折了朵绿牡丹插上,粉绿相间,娇俏无比,流光暗影随她身动。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53节 窈窕的身影软绵绵,妩媚当中带着几分娇憨,若是能出声,她应当还会像东由那样哼两声出来。 恰在这时,她正正好撞上一堵肉墙,小娘子往后踉跄了几步,待她稳住脚步,仰起明媚的小脸探察过去,眼前这人生得高,兰姝伸手遮了遮艳阳,然她巴掌小,只颤着手遮了一星半点。她半眯着眼,晃了又晃,醉酒过度,连身形都站不稳。 她未曾注意到,如玉像的男子朝她身旁移了移,替她挡住大半的日光。小娘子此刻脑子糊涂,即使没有刺目的亮光,也只能将他看个大概。 神光离合,冷月如面,玉如骨,与在北地时不同,男子褪了胡服,恢复了在京的矜贵用度。 他一身浮光白袍,袖口处用银线绣了暗纹祥云,立在天地之间,如仙羽那般卓然神立。 宝髻松松,兰姝没多想,伸手便将脑袋上的绿牡丹取下,又探过去,踮着莲足,转而替男子簪上。 他本湛然冰玉,然簪花风流,眼下倒有几分醉玉颓山的风韵。 藕白似的皓腕合在一起拍了拍,明棣也不知这小东西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公子如玉,郎艳独绝,若是林书嫣见他一面,便知旁人所言不假,昭王的的确确湛然若神。 谢女娇媚,檀郎清冷,他二人的容颜不分伯仲,皆是世间一等一的盛颜。 兰姝自然是没瞧见他眼中的疏离清冷,她恍恍惚惚只觉得这人好看。冷艳欺雪,玉白柔嫩的指尖触上他白皙的脸颊,如戳谢知亦那般逗弄他,随后那两瓣娇唇动了动。 戾气在浓黑的眼眸中翻涌,明棣的目光冰冷,如看死物。 兰姝并未出声,但他慧眼识珠,显然读懂了唇语。 呵,小奚奴? 这个小东西唤谁呢?四海八荒尽在他股掌之上,竟还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敢上前讥讽他? 俊美的脸在光线底下,恰好有一半隐于暗处,他浑身泛着刺骨冷意。若是小娘子清醒,便可将他的冷漠疏离尽观眼中。 可她一个醉鬼,她能知道什么? 兰姝站不稳,只得攀着他的劲腰,踮起足,将绯红的小脸凑过去,往他下颌处亲了亲。 他太高了,亲不到那张薄唇。 这一吻,全凭身体的本能驱使,她伸出舌尖扫了扫,软软的,很好亲。 可她轻薄这人,众人皆知,他不喜与女子接触。 这二十年来,看尽他父皇痴狂的爱意,让他心生厌倦。 两人之间,若是掺了别的人,亦或是不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不如不要。 兰姝踮着足,拉长身子站累了,她只吻了两三息便罢,随手去寻他袖子底下的玉掌,同他十指相扣。 即便他虎口处的茧有些磨手,她却丝毫不嫌,拉着他一步一足,如玉腰奴那般翩翩然,一步一回头,生怕手中的小奚奴不见了。 美人面颊绯红,她眯着眼睛嫣然一笑,的确是倾倒众生之姿。 不远处就是银安殿,小娘子轻车熟路拉着他入了殿门。 世人皆闻昭王武功高强,此刻却任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牵引他。若是他愿意,想必这位美娇娘顷刻便会成为他手下的一缕香魂,不过是手起刀落,亦或是折她颈骨罢了。 只是她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双目盈盈,委屈着一张脸望向他。 她累了,身子酸,见他无动于衷,又可怜兮兮抱着他,小手抚上他的胸膛,硬硬的。 男子面对她的讨好之意,显然打算置之不理,任由她装委屈,摆可怜。 明媚的小脸楚楚动人,自带一股风情,便是娇嗔他一眼,亦是灼人心房。 知他冷酷,知他无情,小娘子将他玉掌一甩,自顾自的往前走了。她施施然寻到男子的寝室,身子一歪,倒在榻上,又将鞋一踢,翻了个身,卷着柔软如云的被衾往里去了。 这张榻,她睡过的,今日不过旧地重游,她也不管是谁的,她睡了,自然就是她的。 榻上美人嫩白无暇,那妖娆身段亦是掩不住她的娇柔媚态,可偏偏这样一位尤物,擅自闯入王府主殿,且她驾轻就熟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银安殿成了她的起居室。 且不说从天而降一位美娇娘,便是他自身也透露着古怪。 他,居然不反感与她的接触。 他自知五年前自己中毒之后丧失了部分记忆,也听属下提及过几句,自己同至交好友那未婚妻的瓜葛。 然他当时冷笑一声,天下女子如过江之鲫,他如何会迷上旁人的妻子? 他对那女子半点印象没有,又谈何喜欢?再者说了,那女子早已离世,萧河前几日还给她烧过纸钱。 往日之事不可追,他可不是太极殿那位。 鬓发搔人,兰姝的发髻松散,一头青丝如瀑垂下,她伸手拂去雪颈的乌发,继而舒心地再会周公。 只一眼,伫立的男子便将她皓腕上的玉镯瞧了个清楚。 脑海中隐隐然乍现他拾刀雕刻的画面,如若他没记错的话,上面应当有六个孔,其中四个是毒针。 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明朗,他还记得,这是邬老头做的,只是过于厚重,是实心的,又丑又重。他无奈,只得自己掏出匕首,改雕成镂空镶花的。 玉石养人,人以润玉,小娘子腕上的玉镯剔透莹润,若非长年累月佩戴…… 清润的眸子望向熟睡的美娇娘,他眼底带着疑色,迟疑几瞬,而后移步过去。 明棣凝视榻上美人,继而探寻到她柔弱无骨的柔荑,两指并在一处,指腹触及一片柔软,他感觉自己的心神乱了乱,但也只不过一瞬,便回想起自己的目的。 他坐在榻边,给兰姝把脉之时,小娘子的衣襟大开,隐约可见里面乳白色的小衣。 粉颈酥.胸,皎若夜月。眼下也不知是贪食了多少,上榻就昏睡了过去。 当真是狐媚子转世,半点不避人。 舞娘和卖唱女尚且知道吆喝几声,莺声呖呖,卖弄嗓音。她一个失语的女郎,一颦一笑之间,极尽妖娆,上来就对他投怀送抱,还恬不知耻地吻了他。 他这会才忍不住咂舌,狡黠的小狐狸方才是占了他的便宜。 她的失语,不难治,扎几针便罢。 然他心情烦闷,摸完脉便出了内室。 兰姝睡得香甜,周身仿佛被置在轻飘飘、软乎乎的白云间,不再是花朝阁里的槛花笼鹤。 那壶清酒也不知东由是从哪顺手摸的,兰姝睡了没一会,浑身起了燥意,偏生淌了一身的热汗,黏在肌肤,百般不适。 她撑着身子揉揉脑袋,乍然记起,今日是十五。 莲足落地,赶在衣衫褪尽之前,她闻着味,寻到了那位光风霁月的郎君。 落座的男子身高八尺有余,头戴白玉冠,容貌昳丽,他正执笔阅览奏折,疏离且肃穆,与衣裳不整的小娘子形成鲜明对比。 兰姝张开檀口,吐着红艳艳的小舌,她又热又渴,那壶清酒似在她浑身上下点燃一把烈火。她径直朝他走过去,执盏一饮而尽。 可一杯哪里够?小娘子的纤纤素手又朝桌上的紫砂描金万寿壶探去,这回雅室的主人终是坐不住了,拒了她,率先一步夺走。 执壶的玉指修长,她二人之间隔了一条方形桌案,兰姝顾不上为何他不让自己喝水,她绕过桌案,近他身前,双手去抱茶壶。谁料这男子铁了心不愿自己所用之物被她染指,手臂一抬,兰姝便扑了个空。 小娘子盈盈一双美瞳透露出苦大仇深的神情,索性将腿一迈,跨坐在他身上。 久违的墨香扑鼻而来,比起喝水,她更愿意将他嗅个彻底。 明棣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撕裂,寒芒闪过眼底,心中徒剩一个杀字。 他不开花,不留情,不过是去殿门外站了片刻,就引来吮他的玉腰奴,当真可恶。 若说之前他只是在怀疑,而如今他却是准确无误地下了判断,抱他的这狐狸,当是同他有过一段情的那位。 他自幼习医,固然知道这是什么反应。 久远的记忆朝他袭来,他已年过二十,早已及冠,如何会有剧烈的生长痛? 男子幽幽朝她看去,小娘子伏在他胸膛,到处嗅,各处闻,如痴如醉,早已忘了要同他争抢茶壶的事。 “别乱嗅,很疼。” 清润君子的嗓音沙哑,音尾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软肉似骨,骨骼坚硬,可这却是真切实在的柔弱无骨。 狐狸爱食荤腥,尤爱食用飞禽。传言被狐妖附身的妇人,一日要吃好几只母鸡,啖其血肉。 “别动。” 他疼得厉害,胀意汇聚,他于少时便厌恶那些勾当。那时的他,不管他愿不愿意,翌日总是要扔一身里衣里裤的,就连榻上之物,也要日日一换。 威严的声音一起,小娘子也随之止住动作,却不曾因他的警告而杜绝心思。 他这半生,委实没见过这般缠人的小东西。 兰姝似知他心中不喜,攀着他的脖颈蹭蹭他,而后仰首与他对视。 一个疏离,一个满眼含春,小狐狸的眼尾染绯,委屈呜咽,见他依旧板着脸,她壮着胆子去舔他的喉结。娇软的唇含着这管玉颈上凸出的坚硬软骨,下一瞬,两人一同吞下咕噜水声。 不止女郎满面酡腮,清朗郎君的脸颊亦是微微发热。 他不喜于寝殿办公,然半个时辰之前,却令人将奏折搬来了此处,倒是便宜了身上的玉腰奴。她在榻上一动,自己便知晓她醒了。贪了一壶清酒也能醉成这样,若是遇上旁的登徒子…… 不得不说,小东西的讨好劲,的确取悦了他,酥酥麻麻的痒意,将那些不适取而代之。 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却很不好。 伏在他身上的女子,用一口糯米银牙钝钝地,一寸一寸地磨着他的脖颈。 喉结被她咬得好疼,全凭身体的本能反应,迫使他迫切地后退,偏偏这小东西见他出声,还用柔荑轻抚他的后背,是在宽慰他。 男子的威严被侵蚀,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他的父皇是如何被情所困,那些虚无缥缈的情与欲会蚕食他的意志,沉溺情色只会让他有弱点。 明棣伸手推开她,兰姝的唇瓣嫣红,柔美的面颊媚得祸人,眼中却嗔怪他,显然是不满被打扰。 他清清嗓子,试图用别的事来打扰她,“不是渴吗,喝吧。” 矜贵的男子此刻动作却粗暴起来,他弃茶杯不用,右手提壶,左手抬起女郎的下巴,将紫砂壶的壶口,不由分说地凑到兰姝的唇畔,撬开她的一口贝齿。 这款描金万寿壶是只陈壶了,他用得久,少时便伴他左右。 壶口稍粗,呈单孔,水柱细长,万万没有壶口那般粗。 此刻灌她茶水,并不会使她呛着。 兰姝如牛饮水,原是不满男子不让她舔喉结,这会喝畅快了,倒也将那事忘之脑后。 脸颊滚热的男子慧眼如炬,他虽不是茶壶,却显然观察到兰姝正在吸溜壶口。 他微微移动茶壶,果然目睹她娇软的小舌正在舔扫壶口,直往里面钻去。 “不许伸舌头。” 这壶是他心爱之物,只一个茶杯,如今茶具里里外外都被她舔了个遍,半点规矩没有。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54节 他说不清楚心里的矛盾,生长痛再次汹涌地朝他袭来,他只得故作凶狠去吓唬她。 兰姝见他蹙着剑眉,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倒也不敢再舔茶壶,生怕他不给喝茶水。 过了好一会儿,他不再多言,兰姝觑他一眼,见他无异,便再次含住壶口。还顺势托着他的臂膀,让茶水能倾倒于自己口中。 只是这回没喝上两口,茶具便又被他挪了去,插入口中的是他的大拇指。 长年累月被墨香浸染,他手上戴的扳指微凉,兰姝吮了吮,磕牙。 小娘子没好气地吐了出来,不好吃,转而又伏去吻他的下巴。 男子皮肤柔软,半点胡茬都没有,她已喝了半壶茶,口中津液不再那般粘稠,舔过去之时,还隐隐可闻清新的茶香。 刀子钝,却刀刀挨着皮肉,明棣被她磨得心神大乱。 他清心寡欲,控制情欲多年,一朝重逢,如地龙轰动。 哪有她这样的,就算是他早年的旧情人,也不该这般热情,上来就投怀送抱,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要磨他。 身心神智有如飞向九霄云外,她很美,可与他母妃相媲美。 肌肤粉润,一双狐狸眼摄人心魂还尚不自知,且她衣襟大开,松松垮垮披在身上,腰肢一捻,天生的媚骨媚姿。 不说他难受,兰姝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年下来,她的桃嫣散从未发作地如此凶猛,就好像同她一样,闻香识美人,明棣身上的墨香,于她而言,祸乱了她的身心。 同在花影轩扯掉面纱一样,这会扯下的却是蔽体的罗裙。 丰若有肌,莹白无骨,在榻上没瞧清楚的小衣,此刻明晃晃地览及它的真面目。通体乳白,绣在心口之处的,是一只黄鹂鸟。 他自觉从未看过女人的小衣,可眸中光景却有着道不明的熟悉。 今日的他,不过由着她胡作非为,这小东西也的确胆大妄为。尽数褪去之后,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往她身上按去,幽幽体香瞬间扑鼻而来。 他何曾如此孟浪? 便是少时都没有这般心神不宁。 雪肤香软,鼻尖触及之处,是早前那黄鹂鸟栖枝的地儿。 黄鹂鸟的不远处是一串胭脂果,可爱讨喜得很。 胭脂果又名山里红,青涩可口,鸟儿爱啄食,那黄鹂吃剩下的,他倒也不嫌,张口吃上一吃,吮上一吮,顺手再往树枝上折另一只胭脂红。 只是另外那一枚却落了灰,不如他口中嚼的这一粒。 他使了巧劲,搓去果儿上面的脏污,扯果儿的时候,一时失手,果儿随树枝轻颤,沙沙作响,花枝晃来晃去,倒也是一番惹眼的风景。 “尝尝。” 吃水不忘挖井人,明棣吃了果儿之后,顺势将折来的艳果递到小娘子跟前,那果儿青涩,还是粉的,没有她微肿的嘴唇鲜艳。 他压下心中惊愕,将山里红往下压了压,下一瞬便抵在了她唇畔。 胭脂果可口,兰姝却不张口吃一吃,反而半张着眼娇嗔他,娇而不腻,酥麻入骨。 她模样生的好,盈盈秋水,眸中的潋滟水光迫使他心神再次为之一颤。 “我抱你去沐浴。”他的嗓音早已不复之前的镇定。 小娘子不知所云,只软弱无力地伏在他身上。 唤了水之后,正想再给她安排个婢女过来,小娘子却伸手拽他衣角。 明棣回头看她,这小东西分明稚气未褪,却长了这样一张祸水殃国的媚颜之姿。 小狐狸手段不俗,恬淡寡欲的他都被她得手了。 思及此,他嗤笑一声,“怎么,还想要本王给你洗?” 趴在木桶边沿的女郎蹙着柳眉,对他的讥讽嘲弄感到不解。 蓦然,她站起身,水珠哗啦啦地滚落,她却如猴那般攀上他,显然不想要他走。 虽说此处漫着氤氲水雾,可他又并非眼盲心盲之人,他不至于瞧不真切这具莹白的身子。 娇软在怀,偏还通身不着寸缕,就是入定的老僧都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 “求我,小东西,求本王,本王就……” 木桶底座离地有些距离,故而兰姝不用费力踮脚,轻而易举便寻到了他一张一合的薄唇。 美人早已深陷情欲,藕臂盘着他健壮的胳膊,主动献上湿吻,像舔壶口那样,轻车熟路地探入其中。 一日之间,玉人遭她轻薄数回,身体已然被她撩起情动。 不过亲了一小会,明棣便将她推开。她媚眼如丝,只一心凝视那张好亲的唇。 两人唇角处牵扯出一缕细长的银丝,男子目光幽幽,深呼吸了一口气,继而大掌一揽,主动将她抱置怀中。 颔首同她挨着,鼻尖相抵,相互对望彼此的唇,他无师自通,掐着她的柳腰,碾了过去。正欲当兰姝想吐舌头之际,他便离了她,不让她得逞,如此,能清晰可见她口中露出的那一条红艳艳的香软小舌。 逗了她几个来回,小娘子也有了脾气,狠狠拧他一把。 “好了,别气,给你亲。” 这山野小兽,心性纯良,对他之言,丝毫不疑。她先是抿起唇,随后嘟着小嘴朝他凑过去。两人呼吸急促,尤其是亲吻之时,男子偏还要去折挂在花枝上的山里红。 兰姝嘤咛几声,倒真如小狐狸的声音,莺声婉转,娇娇糯糯。 早前都是兰姝主动去轻薄他,这会他亲是给亲了,却蛮横地将舌头塞入她的檀口,吮吃她的津液,她变成了被迫承受的那个。 明棣无师自通,扫去她的上颚之时,引来她娇体的轻颤,便知那处是她的敏感之处,于是他湿热的舌面舔过她的上颚,狠狠戳她,欺凌她。 小娘子自是不敌他的猛烈攻势,她感觉自己好似是夏日里的一块冰,被他舔化了,软成一滩水,顺着冰身流入底下的冰鉴。 “难受吗?” 同她吻了小半个时辰,他这才感到不对劲,怀中的娇娘身子发烫,浑身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嫣红。 然她脑子昏昏沉沉,除了同他亲吻,半点不理外事。 他捉住兰姝的手腕,又给她把了一次脉,这才得知娇娘身子的秘密。 身上的桃嫣散未解,今日恰好是月圆之夜,又因她饮了烧身的清酒,也难怪她如此主动,如此魅人。 他与她之间,迷雾重重,身子的欢喜却不假,就冲他能接受她的靠近,就已表明,他俩之间,的确有情。 亲情的缺失,迫使他快速的成长,让他的心性更加成熟。 今日的他尚且不知,怀里的小狐狸,是他早前不舍得入的娇娘,是他引心头血也要救的人。 而如今,他也的确在救她,只不过,用了另一种更为简单粗暴的方式。 “疼吗?” 他知水下动作会更加柔和,便褪了外袍,同她一道入了木桶。 于外人看来,他俩只是相拥在一起便罢了。然水花骗不了人,不停歇地在木桶里翻滚,一股一股地涌动,波光粼粼,甚美。 兰姝却无力去欣赏此刻的水面,她蹙着柳眉,皱着小脸,蔻丹死死抓着他的胸膛。 她闭眸滚落几滴清泪,疼,太疼了。 生硬拉扯迫使她红润的小脸煞白,好似有侩子手将她的身子锯成两半,侩子手如何磋磨她,全凭他仅剩的良心。 “啊,夫,夫君。” 倩影轻摇,尤花殢雪,久未开口的嗓音沙哑低沉。 岂料眸光不甚清明的男子听她一唤,身形一顿,眸光隐晦不明。 兰姝疼得身子抽抽,口涎无意识地滚落,明棣见她疼得厉害,便想给她缓缓,不想屋外传来女子的声音。 “王爷,霞姐儿哭闹不休,正闹着找您。” 早在两个时辰之前,岚玉舒正在水阁享受众位夫人的恭维,她得愿以偿,终于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去北地之初,她不在乎昭王妃的名讳,可几年相处下来,她也想有个堂堂正正的名分,而非照顾幼子的舒夫人。 设宴之前,她特意过来跟明棣提了一嘴,那位清冷淡漠的男子应了她,这点体面,她昭王妃自是当得起。 如今钦天监被明棣尽数斩杀,此一职位暂且空缺。但北昭军谁人不知,桑易卜得一手好卦?就连当日破城,都是由他亲自摆阵问龟算来。 故而她将百花宴定在十五这一日,今日晴空万里,春风和暖,满园繁华锦绣,氤氲的湿气中带着浓郁的花木香味,甚是舒心。 而今日,明棣自是没露面的,不止这一众夫人和小姐望眼欲穿,她心中亦是有着小小的惋惜。 那位矜贵男子,他一向行事淡漠,在北地时,只有来莲瑞园逗弄霞姐儿,脸上的冰霜才会消融些。 她乞首以盼他的到来,甚至她私底下希望霞姐儿能多受几回风寒。只因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丢下军务,宿在莲瑞园,彻夜不睡,只为了时时刻刻注意霞姐儿的病情。 送走那些贵妇之后,她也由衷地欢喜,期待前路的光明,期待日后能幸得那个男子的垂怜。 如今,幸,倒的确幸了,那人却不是她。 “哪个狐媚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过是来王府一遭,就做了那等见不得人的勾当?指不定背地里是个一点朱唇万人尝的主!” 严嬷嬷在她的寝殿破口大骂,她腔正字圆,骂了一盏茶时间都不带停歇的。 “哎哟,我的王妃,快,快上杯灯心姜茶过来。” 昭王妃得了银安殿唤水的消息,她立时从太师椅上跌落下来,斜斜地倚在桌脚,双目失神,任凭严嬷嬷肆意地恶语伤人。 辛辣入口,喉道火辣辣的,待严嬷嬷给她灌了一整碗姜茶之后,她似是想通透了。 如此俊美有能之人,爱慕他的女子只多不少,她能拦住这个,那日后的呢? 既是王爷愿意同她亲近,她们便是姐妹。 如实想着,她心里依旧冒着酸水,还干呕了几下。 可她知道,自己并非有孕,只是身子不适。 明霞的确在闹,但这也只是她想过来寻他的借口罢了。 “王爷?” 屋外陌生的声音直达耳中,兰姝眸中也因此清明了几分,她回了回神,想起谢应寒说起的舒夫人,听他说,她如今已是昭王妃。 小娘子垂下脑袋,神情恍惚,身子却越发绷着,迫使明棣不得不开口,“松些。” 第147章 花香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55节 外面的人催促得紧, 兰姝心一横,推了他一把,猛烈的痛意朝她袭来, 而采花贼也从中溜之大吉。 他埋头, 亲眼目睹水波当中有着一丝一缕的鲜红, 鼻腔里隐隐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腥甜。 不止水中泛红, 便是她的雪肤,她整个人瞧上去都是嫩生生的, 白里透红, 他不知不觉便凑近了过去。 兰姝因他的靠近而缩了缩脖子,男子心中冷哼一声, 原来小东西也是会害羞的。 “别动,让我亲亲。” 说是亲,实则先触碰上的, 是他抚过去的手指。 他方才一直在水中掐她的软腰, 是以指腹还残存着些许热意。他在北地风吹日晒, 虎口早有一层薄茧,握上时,细嫩的皮肉因那些粗粝的摩挲而留下片片红痕。 “怎么这么娇气?” 语罢,也不管小娘子如何瞪她,反而一口叼起这管洁白的雪颈。 兰姝伏在他肩头, 舒服地呼了几口气。由他抱着,被他紧紧环着, 身心都有说不出来的惬意。 即便外头的人依旧候在门外,她却同那人的夫君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偷欢享乐。 从前这人逼她唤夫君,然如今的他早已有了名正言顺的昭王妃。 两行清泪滑过,她吸溜了一下酸涩的鼻子, 身子也僵了僵。 “怎么了,把你咬疼了?” 明棣感受到怀中女郎的异状之后,倒也不急于吮咬她的颈子,知她万般娇气,玉掌捧着她的小脸,仔仔细细询问她的不适。 同以往不无二致,他还是那般俊美,可对她的心意呢? 兰姝毫无征兆般地拂去他的双手,转而主动攀着他,两人便又贴近了些。她的身子与他之间,仅仅隔着他那一身轻薄的里衣。 虽然她娘警告过她,薄唇的男子最是薄情,可她却尽情地向眼前这男子索求些情与爱。 小娘子将自己微肿的唇瓣贴向他,张口就将他的下唇含在口中。两人唇齿相依,兰姝羞怯而大胆地卷起他的舌尖,嘴唇顷刻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小娘子呼吸喘喘,又哼哼几声,裹着他的舌面同他互换津液。她不过吮了几息而已,主动权就被男子夺了去。 今日被她轻薄数回,便是他自觉从未与女子接吻,那些无师自通的手段也用的越来越熟练。 与小娘子的闭眼不同,明棣同她唇瓣厮磨之时,亦是睁眼注视她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错过她的任何情绪。 就好比他是躲在暗处观察她的野兽,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撕咬她。 或许是因外面有人,兰姝的羽睫轻轻颤动,而嘴唇亦是一张一合地翕动。 明棣抬眸往外面看去一眼,眼中的柔情骤然冷却。 屋外那人见他久不回应,便也歇了催他的心思,可她人却依旧候在外面,于无形中施人压力。 他不过是出神了一会,兰姝便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敷衍,早前攀上的小手,此刻也忍不住往水下揪了揪。 男子挑挑眉,疼,的确是疼的,然他心中还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好似自己合该宠着她,不该忽视她的点点滴滴。 小娘子吃得很欢,面上半点不快都没有,吮吃他舌尖的口涎,咕噜咕噜下肚,倒是半点不避屋外那主。 与她相比,如今的他仿佛是被她牵引的那个。同她闹了半天,水温渐凉,她似是怕他畏冷,便引着他的手去碰。 粗粝的虎口轻刮,两人身心俱为一震。 医书上所言,玉门乃热源,按压穴位亦可调理气血。 不久前的这位郎君,尚且不乐意替她施针治哑病,此刻却给她揉捏穴位,迸发身子的热意。 木桶很大,容纳他二人绰绰有余,且他俩坐得近,暗香自水下散发,随氤氲热气而上升,将小娘子的脸颊蒸得通红。 水波涌动,翻滚的热浪来来回回旋转,你挤我,我挤你,实则不过是连为一体的。 直至当下,他终是明了,方才自己忘了做些什么。 与之前相比,小娘子面上的隐忍痛色尽数消失,可想而知,方才也的的确确是他的过错。 他随身养的蛇物自是比旁的蛇要粗上不少,后山的蛇这些年全靠山上的猎物自给自足,它们被饿得瘦骨嶙峋,而被他带去北地的那一条,却是比之前还要粗壮些。 兰姝不知他心中忏意,她喜欢捏他,因她的肉嫩,而他肌肉坚硬,血脉虬结,是她所没有的。 人,总是会被自己没有的东西所吸引,对她而言,甚是迷人。 小娘子又捏又按,玩得畅快淋漓,明棣自知委屈了她,即便她有时下手没个轻重,也没有出言喝止。 然而,娇惯她的后果便是身子的痛意越来越甚。 明棣忍着不适,将她的小手扒拉开来,大掌束着她两条皓腕,且舌头一裹,便又夺回了主动权。此刻的他少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情,干脆用湿热粗粝的大舌压着她的舌根,往下探去。 兰姝倒也晓得自己方才做的有些过分,她蛄蛹身子,扭着细腰往他身上蹭蹭,意为讨好。 她不知,她脸上的媚意有多魅人,明棣松开她的嘴唇,瞥开眼不敢看她,又深呼吸了几大口气,努力克制腹部那股被她惹出来的热意。 “夫,君。” 不知她是被按了穴位,将她堵塞的脉打通了,亦或是她太过激动,总而言之,久不开口说话的她,又唤了他。 嫣红肿胀的双唇挂着他俩的口涎,分不清是谁的,又妖又媚。 玉人于她面前丢了魂,彻底认栽。 濒死的感觉再次来袭,兰姝张开檀口甚至忘了呼吸,在水中的她没有任何着落点。两人位于水中央,她只得将小手伸过去搂抱他的劲腰。小娘子咬着唇低低地娇吟,这是旁人没有触及之地,古怪而又魅惑。 明棣一直观察她的面容,嫣红的唇瓣被她留下一排齿印,他心中怜惜不已,知她难受,好言劝道:“别咬嘴唇,咬我。” 小娘子吸吸鼻子,当真张口咬上他的肩头。 不仅让她啃咬自己,环住她的玉掌也缓缓安抚她的身子,围着她的屁肉打转。 霞姿月韵的美娇娘口中含着他的硬肩,不知不觉流了满面的泪珠,直至口腔蔓延丝丝腥甜,终于放了他入里。 热泪滚烫,小娘子呜呜咽咽地小声抽噎,他说不清心里是何感受,他的胸膛好似被她的热泪给烫化了,又好似是自己将娇娘手中酸甜可口的大果子抢了去。果子圆润,一口下去,牙齿陷入果肉,汁水四溢,甜津津的果汁顺着他的唇舌淌入他的喉道。 “莫哭了,莫哭了,宝宝,好宝宝,本王……” 情急之下,他像以往哄霞姐儿那般,轻拍着她的美背。 可不就是个小女郎吗?又娇又软,胆子怕是都不及霞姐儿。 “宝宝,妙人……” 他不知该如何唤她,也不知该如何自称,只当她是个小孩,细声细语哄她,等她渐渐好受一些,唤她的声音便也随之大了一点。 “宝宝,宝宝……” 他耻于说爱,也无法给她承诺,不过是同这小醉鬼荒唐一回。 她身上疑点重重,甚至她口中唤的夫君,他也不敢应她,只因他如今已有昭王妃。若应了他,那他当真可恶,同太极殿那位没什么差别。 兰姝眼中的清明渐渐因他的呼唤而暗暗隐去,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一抽一抽的,太满了。 她同好友的夫君行事之时,那人蛮不讲理,却也顾念她的身子,她弄不清林书嫣的心思,是以从未完全接纳他,不过是同他湿湿腻腻吻上几个来回。 而掐着她屁肉的这位,却是她实打实的心上人。 “怎么这么软,嗯?” 兰姝知他取笑自己,吸吸鼻子便去含着他的喉间舔舐,她同样喜欢看他欲罢不能的模样。 春日的温汤凉得快,两人在水里边待了不过一个时辰,水温便不剩丁点温度。 明棣单手箍着她的软腰,一把将她从水中捞起,随后而来的,便是一声清晰的啵。 迷离双眼的小女郎不明所以,只当他是要离去,“不,不走。” 她说得磕磕巴巴,身子倒是实诚,先她一步贴了过去。 明棣伸手替她轻撩发丝,“求我。” 他起了玩心,眼中的歹意与玩味并存。他倒要看看,这小东西如何求他。 男子身量高挑,于小娘子面前又高又大,没有水的屏障,兰姝羞羞怯怯握住他的小手臂,“夫君。” 她投机取巧,讨好人的方式便是紧紧与他挨着,再是摩挲把玩他的小臂。 “自己放过去。” 放去哪,自然是它该待的地方。 他给她按过穴位的,他对那妙处,再是清楚不过。 脑海中不断回忆美娇娘方才的哭闹,后面水温渐凉之时,她被弄疼了也不哭,至多喉间哼哼两声,实在是乖。 兰姝很乖,事事听他吩咐,只要他能留下来。 如不久前那般,含咬着他的肌肉,让自己能好受些。她蹙着眉撕咬他的胸膛,口涎顺着他硬朗的肌肉滚落,滑过之处,委实给他带来些许酥痒。 明棣拍了她一巴掌,屁肉肥腻软滑,“怎么这么软,可以打吗?” 明知男子是在调侃,小娘子却僵着身子轻轻颔首。 炙热的大掌严丝合缝地贴着小娘子的细皮嫩肉,兰姝忍不住缩了缩腿,一副任他蹂躏的委屈模样,他也当真继续拍了几下,又软又弹。 “呜呜呜,父王,父王。” 正当他拍得畅意之时,屋外传来明霞的哭喊。原是严嬷嬷见岚玉舒许久未回,索性怂恿明霞过来寻人。 明霞今日先是被东由吓了一遭,紧接着她在屋里又听到严嬷嬷大喊大闹,她心中的委屈无人诉说,正想找明棣撒娇。 屋外的妻女在候他,屋里的娇娘却死死绞着他,腹腔那股邪火终是被这几人逼了出去。 两人身形晃了数息,他正欲撇下兰姝去穿衣,岂料兰姝从后拥住他,急急切切抽噎,“夫君,不走。” 男子并未转身,也未回应她,娇软的小娘子主动去寻他的玉掌,迫不及待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软肉之处。又过了几息,他是半点反应没有,兰姝只得捧着他的玉掌置在她的芙蓉面上。 她一言未发,眼中的绵绵情意却在无形中魅惑他,她在求他怜幸。 明棣终是破了戒,摩挲起她软嫩的脸颊,又替她抹去泪痕,而后置在她的唇峰。 小娘子乖巧地将他的玉指含入其中,她不敢啃咬,只轻轻吮吸,自指腹开始舔,顺着指骨往下,将他修长的玉指当作竹管似的,即便里头并不能吮出甜水。 明霞可不比岚玉舒,她自出生就被所有人娇宠着,眼见自己的需求得不到任何满足,已经在外嗷上了。 “呜呜呜,父王,父王,父王不要霞儿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湢室的门才从里面被打开,面如冠玉的男子穿戴整齐,他半蹲着身子,双手插于明霞的双腋下,护着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柔声哄她,“谁惹我们霞儿生气了?” 眼下情欲褪去,嗓音只剩清润,唯有白皙的面上徒剩一星半点绯色。 明霞用小手揉揉眼睛,又吸溜了一会鼻子,与她父王对视之时,羞羞怯怯低下头,“父王,您真好看。”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56节 男子面对他的爱女,自然是褪去一身的寒霜。春花如笑,玉树临风,小女郎止住哭声,瞬间被他俊美的容颜所吸引。 只见他抬起修长的指骨,似想替她抹去泪痕,不知为何,他动作一顿,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而问一旁的严嬷嬷要了帕子。 “父王,你身上好香。” 小孩子嗅觉灵敏,早已闻到半空中那只玉掌上的阵阵清香,与她父王以往的墨香不同,是那种好闻的花香,特别迷人。 小人儿忍不住伏在他身上闻了好一阵,羞怯道:“父王,您是不是偷偷用了娘亲送人的胭脂?霞儿也想要,娘亲说,等霞儿日后长大了才能用。” “嗯,你母亲说的对。”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波澜。爱女好哄,见着他就不哭了,里面那小东西却缠人得紧。 男子心中冷笑,又馋又饿的小东西。他的手指沾染上她的东西,自然是不能替他的女儿拭泪。 屋外只有明霞同严嬷嬷候在外边,这老嬷嬷可不比明霞那般单纯,她那双倒三角眼时不时瞥向虚掩的木门。 若是男子不在跟前,她怕是早已按捺不住要冲去里面的心。 “王爷,可要找……” 老虔婆话音未落,男子便冷冷瞥过去一眼,如看死物一般。 也不怪她如此胆大妄为,她在北地那会,不过是明霞的奶嬷嬷,而回京之后,王府的下人都给她三分薄面。 再加上明棣当初只有上莲瑞园之时,她才得以可见王府的男主子。而明棣哄明霞之际,总是细声细语,体贴入微,半点不见在军营里的冷酷狠厉。 便是岚玉舒对他有所求,他亦是通通满足,是以这老虔婆只当这位鹤骨松姿的王爷和岚玉舒一样,是个好拿捏的人。 这一眼,倏然让严嬷嬷意识到,这是位皇家子弟,亦是日后的天子。 她忙低下头,臃肿的身子瘫软在地,双目闪闪躲躲,浑身乏力,已然丢了好几魂。 明霞只顾得同抱她的父王撒娇,不仅没注意到身后的奶嬷嬷,她二人亦不曾看到湢室角落之处的小小身影。 他今日是来向他父王请教功课的,然夜里睡得晚,不知不觉就在角落边睡着了,直到他二人动作大了些,他才如梦初醒。 他于前两年便从明棣口中得知,那位舒夫人并非他的生母,故而他并不像明霞那般厌恶勾引他们父王的女子,只是他心中却升起一股惧意。 不远处那位娇媚的女子,百般缠着他父王,他二人连成一体,形影不离,分明是两个人,却壁如双生子一样,不,比他和明霞还要亲近得多。 湢室热气腾腾,杳霭流玉,他死死凝视过去之时,将她的妩媚尽收眼底,观察好半晌,他才抓住心里那股不安和燥意。 与他父王亲近的那人,好似同他的小团子有几成相似之处…… “段之,我同父王长得像吗?” 明鹜垂头丧气回来之后,灌了整整一壶冷茶,适才冷静不少。 “世子,您是王爷的儿子,不像他还能像谁?” 明鹜叹了口气,“宝珠呢,她明日还想吃肉包吗?” “公主她说明日要六个肉包和三个椰奶水晶冻,她要给圣上分一个肉包。” 小少年板着脸,“不成,叫老刘头明日只许送两份水晶冻,上回吃多了就闹肚子疼,半点不长教训。” 少年的情愫如荒草萋萋,他自觉宝珠被抓去皇宫,是他之过。若非那晚他不在院子,宝珠也不会出去寻他,更不会被他皇爷爷的人抓走。 如今他日日刻苦用功,惟愿自己快些长大,日后能将她接出来。 明鹜叹了口气,“段之,你觉得,宝珠会是父王的孩子吗?” 这男嬷嬷因他口出狂言,险些滑了个跟头,“世,世子,您可莫要胡来,公主她不过是个乡野丫头,王爷是不会为了她去入主东宫的。” 明鹜一看就知他是误会自己了,他倒没同侍卫分享他父王的情事。只是他自己的身世都疑点重重,更莫说替她寻找亲生父母了,他太小了,什么都做不成…… 却说银安殿的湢室里水花四溅,周遭尽数都是旖旎的麝香,几个婢女过来收拾之时,面颊被羞得通红。 于是当天夜里,王府的春风便吹向了每一处院落。 众人皆知,不近女色的王爷于今日宠幸了一名女子。 有人说,那名女子是狐妖所化;也有人说,那名女子是今日来王府做客的官家小姐,特意去学了花楼的手段,这才将他们光风霁月的昭王殿下夺去心魂。 要知道,他们王爷身边只一个昭王妃,还有两个侧妃的位子没着落呢。况且,昭王日后登基,总要开枝散叶的,往后可不止侧妃,便是贵妃、美人、婕妤等等,应有尽有,帝王可坐拥六宫。 近水楼台先得月,王府的丫鬟跃跃欲试,谁人不想翻身一跃,自此成为那位高贵男子的嫔妃? 于是隔日便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婢女擅闯银安殿,于是妖僧桑易召集王府所有下人,浩浩荡荡地围观了一场烹肉之刑,自此了结她们蠢蠢欲动的芳心。 此乃一刀切,不仅将那些欲伸爪子的婢女通通击退,便是岚玉舒,心中亦是明白那女子的重要性。 云掩初弦月,香传小树花。[1]月朗星稀,花香扑鼻,是夜,岚玉舒将明霞哄睡之后,独自往银安殿来了。 往年他们夫妻二人分居两院,如今亦是如此。她的夫君宿在银安殿,而她,原是要住在属于王妃的寝宫的,却因那处院子离银安殿甚远,故而萧管家将她们母子安置在银安殿右后方的多福堂。 她自是同那些宫婢有所不同,侍卫会拦下人,却不会将她阻在门外。 也是巧了,前几日他的贴身侍卫段吾出门办差事去了,而桑易不会武,这才给了那色胆包天的婢女可乘之机。 “有事吗?” 男子手中的狼毫不停,对于她的不请自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岚玉舒不想他这个时辰还在看奏折,面上一热,“王爷,夜里风大,妾身替您熬了润肺的梨汤。” 紧握食盒的纤纤素手暴露她内心的不安,她鲜少同这位男子单独相处,今日也是因为听了风言风语,这才想过来质问他一番。 “嗯,放着吧。” 至亲至疏夫妻,岚玉舒趁食盒打开之际,壮起胆子出声询问,“王爷,可要将隔壁的锡晋斋收拾出来?” 明棣手一顿,撂笔执盏,随口道:“何故?” 岚玉舒见他的杯中已无茶水,她轻撩衣袖,主动提起桌上的紫砂描金万寿壶替他斟满,“府上传言,王爷有了新欢,妾身想着,王爷既是住在银安殿,与寝宫相去甚远,到时候妹妹也不好过来,便想着……” “不必,下去吧。” 他冷冷赶客,继而一饮而尽。 岚玉舒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抿唇福身行礼之后,才提了食盒出去。 她尚且不明白,那声不必,是不需要,还是…… 她略有耳闻,皇宫的帝王,若是临幸了宫人,记得的,便赐个卑微的身份,不记得的,便依旧是伺候人的宫婢。 毕竟,帝王坐拥六宫,全天下都是他的,又何谈一个小小的女子呢? 她说不清内心的复杂,既是欣喜,也是悲哀。 喜的是,自己的位子很稳。心中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悲哀,却是为自己而悲,也是为那位不知名的小姐而难过。 待她走远了,隐于门外的段吾才现身上前,毕恭毕敬地将他们王妃的一番心意拿了下去。 岚玉舒不知,她的夫君昭王明棣过酉不食,且他从不喝那些甜津津的糖水。 “王爷,宫里的五皇子递了消息,说是想见您一面。” 世人都知萧宛珠的爱子乃昭王,却很少有人提到她的幼子明裕。 “明帧呢?” 他思索半晌,出言询问起宗帝的另外一位皇子,他的大皇兄,曾经的摄政王。 “回王爷,秦王他食用的五石散发作,久未得到救治,已经多日不进食了。他清醒的时候,便一直嚷着要见五皇子。” 男子手中的狼毫瞬间断成两截,“哼,本王明日进宫。既是他想见,便让他俩见上一面。” [1]摘自杜甫《遣意二首》 第148章 梦 娟娟花木向春荣, 婉婉黄鹂隔叶声。[1] 仲春时节,春雨绵绵,水汽氤氲, 连空气中都泛着些许寒意。他打个寒颤, 正想出声唤来婢女替他添衣, 眼前却有一身粉裳仙娥经他身旁飘过。 水佩风裳, 那名女子着一身轻飘飘的纱裙,窈窕的身段若隐若现, 她赤着一双莲足, 路过之处,空气当中残留着沁人花香。 他蹙起眉, 又抬起树枝般大小的左臂,正欲捉她时,她却扬着银铃般的欢声笑语隐入绿荷底下。 远处的仙娥两颊剔透, 双瞳剪水, 她一双灵动的眼, 比荷叶上的露珠还要清新不少。 一颦一笑都是那么飘逸欢快,让人忍不住想去寻她,去靠近她,去挨着她。 他想随她一道去荷叶底下玩耍,可他拼命跑, 同她之间的距离,却是半点没有拉近, 就好比她是天上的日月,追不上,摸不到。 “狐,狐妖……姨母, 凌姨母……” 榻上的小郎君双颊酡红,竟似喝了大半壶烈酒似的,口中吐着热气,小手紧紧扒着替他擦汗的女子,细细碎碎地一直唤着兰姝的称呼。 “小嫣,你嫁过来这么些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你尽善尽美,母亲一直都对你很放心。”满身檀香的妇人将话题一转,厉声道:“昭王妃的宴会固然重要,可你也不能撇下亦哥儿啊,你也是个当母亲的人了,养儿养儿,亦哥儿还这么小,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如何去见谢家的列祖列宗?母亲从未对你如此失望。” 说话之人正是谢家的老夫人,谢柳氏。她穿着简单古朴,掌心还盘着一串紫檀木佛珠,此刻的她威严肃穆,半点不见往日的慈眉善目。 “是,母亲教训的是,今日是小嫣的过错。” 雷厉风行的林掌柜,关起门来,在自家婆母面前,也只有伏低做小的份儿。 宴会还未散时,家里的仆从就火急火燎过来递了消息,说是谢知亦闹梦魇,一边哭一边笑,还一直大喊狐妖,吓得谢夫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捂着胸口直喊冤孽,还欲请位德高望重的道士过来做做法事,驱一驱他口中的妖孽。 林书嫣无法,冒着日后被算计的风险,满脸歉意地同昭王妃告罪离席。 幸而那位王妃是位温婉典雅之人,得知她的亲子受了风寒,特命人去宫里递了帖子,给他请来位太医。 林书嫣前脚刚回谢家,后脚太医也随之而来,他把过脉之后,命人备来烈酒擦身,忙活一阵下来,总算稳住小郎君的病情。 谢柳氏自然不敢在太医面前说那些妖鬼魔神,她知他们这些医者,最是忌讳那些怪力乱神之说。 待她好生将宫里的太医送走之后,她才将憋在心中的一腔怒火发泄出来。而毫无疑问,林书嫣便是那个承受怒火之人。 “小嫣,你成天往外跑,怎么能将亦哥儿照顾好?若是你当真放心不下铺子的事,过两日就让你的嫡妹入府吧。” 林书嫣的妹妹如今自然是住在谢府的,而谢柳氏口中的入府,却是叫她堂堂正正地成为谢家人,自此便是一家人,而非谢家的客人。 林潭嫣过来小住,首当其冲便是讨好这位谢柳氏,再加上如今谢知亦口中一直唤着姨母,她也只当是这位林姨母。 然她也是一叶障目,若是林潭嫣当真记挂她的外甥,何故在他起热之时没有伺候左右? 林书嫣虽自知理亏,可听了婆母的这番话,眼中却是闪着寒光。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57节 谢柳氏语气恳切,苦口婆心劝道,“小嫣,你也别多心,母亲自然是希望你们夫妻二人和和美美的。只是家里就一个亦哥儿,母亲也老了,如今就希望多几个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潭嫣她是个好孩子,这几个月一直陪着我吃斋念佛,又是你的嫡亲妹妹,你为大,她是小,她怎么也越不过你去,母亲总不能害了你的。” 屋中窗户紧闭,又因日落西山,故而房里早早地就点了烛火。明晃晃的烛光拉长几人的身影,林书嫣却觉得这间老宅阴森森的,像是吃人的妖怪。 “母亲的意思,小嫣明白,应寒他知道吗?” 纳妾之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应寒他在外办差,每回过来之时,你总不在家,连个知心人都没有。小嫣,母亲是为了你好。与其便宜外头的人,还不如你娘家姐妹知根知底,亲姊妹毕竟占个亲字,你母亲当初,不也让你姨母进了林家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话已至此,林书嫣莞尔一笑,不愿再同她辩道一二。 “等应寒回来之后,辛苦母亲再同他说一遭吧,小嫣但凭母亲做主的。” 林书嫣并未反驳她,既是她儿子的事,那便由他们母子商讨去,她一个姓林的,她才懒得同他们瞎掺和。 谢柳氏对她的识相很满意,她自觉儿子不会拒绝自己的好意。如今一看自己的目的达成,谢知亦也无大碍,便由下人搀扶着回了小佛堂,决意再去拜一拜送子观音。 她是真真切切地希望家里多子多福,将他们谢家发扬光大。 屋里的妇人目送她离去,眼中的讥讽不言而喻。 “夫人,老夫人她也太过分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叫侯爷纳妾呢?” “不管他们,姝儿呢,你可送姝儿回去了?” 林书嫣揉揉脑袋,谈及好姐妹之时,便换了一副关切的神情。 她随仆从回府之前,将带过去的如粟留在了昭王府,正是为了寻找兰姝,好叫她将小娘子送回花朝阁。 “回夫人,奴婢并没有找到凌小姐,不过王府的那位萧管家告诉奴婢,他们已经将凌小姐安全送回去了。” 林书嫣不疑有他,可脑子里却闪过一丝不自在,眼下她怎么也抓不住那道白光。 她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良久,还是吩咐道:“你现在叫车去一趟花朝阁,看看姝儿在不在。” 她总要顾念小娘子的安危的,也并非不信任昭王府。只有自己的人亲眼所见,她才能宽心。若是没有谢知亦这档子事,她必是要亲自去瞧上一瞧的。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如粟回了谢府,林书嫣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然,小娘子回是回来了,却并非是早前萧管家告知她那会回的,仅仅是赶在如粟过去的前几瞬。 如粟没同林书嫣说的是,在花朝阁中,不仅有貌美的小娘子在,她们那位谢大人,谢侯爷亦是在她身侧。 往日里温润如玉的谢应寒,在花朝阁却是狠狠砸了一通,上好的织锻地毯一片狼藉。 她同如意一样,并不喜欢兰姝,故而对于谢应寒的怒火,她喜闻悦见,不过是在门外瞧了一眼,便高高兴兴回了谢府。 而她自然是没有看到,待她走后没多久,她们的姑爷就欺身压着小娘子吮了又吮。 谢应寒今日高兴,他故意安排了此出,目的正是为了让他的娇花彻底死心,彻底忘了那位妖颜如玉的郎君。 他曾见过岚玉舒一面,论美貌,自是不及她。但也是个温婉的女子,同那人并肩站在一起,很是相配。 他也略有所闻,北昭军里面,无一不尊那位舒夫人。她不仅替他们解决了燃眉之急,还替昭王生了一双儿女,持家有道,同他着实相配。 那他为何还要灌他的花? 他养了这株美人花整整五年,平日里舍不得让她疼上一星半点。同她亲近之时,只要她蹙起眉,自己便会顾念她的身子。 而今日,她不过是去了一回旧地,不过是与那人见了一面,身子竟残了。 红肿的唇瓣,破了皮的两张瓣儿,身上各处都布满红痕,一条条,一团团,连成一片片,那些暧昧的痕迹实实在在刺痛了他的眼。 他心中充满恨意,恨不得立刻冲去王府,一剑刺死那人才好。 男子紧攥拳头,骨节咯吱咯吱作响,他咬牙切齿怒吼,“备,水。” 青蒲二人唯唯诺诺应了他,生怕主子殃及池鱼,拿她们出气。 醉酒的女郎对他的怒火半点不知,就连谢应寒将她抱去沐浴,她都俨然一副昏睡的模样。 “呵,你倒是睡得沉。同他亲近之时,是不是也没醒?” “姝儿妹妹,你是不是被迫的?” “好姝儿,寒哥哥知道的,你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定是他为难你,你迫不得已,才从了他,对吗?” “姝儿是干净的,没有人能把姝儿弄脏。” 水声滴答,他将帕子打湿,顺着兰姝身上的红痕,一点一点地擦拭。他神情专注,眼中不带一丝温度,一边替她擦洗,一边吮她雪颈,“姝儿,不要他,有寒哥哥一个就够了,好不好?” 室内水声不断,谢应寒又去团她的软肉,“姝儿,你好香,寒哥哥知道的,你没有背着小嫣去用别家的香粉,寒哥哥都知道的。” 软滑的舌头舔过兰姝的颈子,惹来娇体的震震颤抖,“夫,君……” 女郎白皙的雪额渗出一层薄汗,她喃喃自语,声音软糯,叫这位与她挨着的郎君万般震惊。 小娘子这几年里从未开口说话,而眼下她口中轻声唤的,自然不是他。 如何会是他?昨日都不愿同他吃舌头,今日便叫旁人破了身子,如何能是他? 饶是他再自欺欺人,此刻也恍然大悟,兰姝同那人亲近之时,必是知晓他是谁,而非昏睡着不理事、不晓事。 一阵恶寒直往他皮肉里钻去,直入肌骨,敲碎他的心房,让他颜面无存,让他浑身发冷。 他伫立在昏暗的湢室,眼睛死死凝视着眼前这具莹白的娇体,他的脸颊如死人那般苍白,薄唇上不剩半点血色。 “姝儿妹妹。” 好半晌,谢应寒叹了口气,将不着寸缕的她捞起,又替她擦干身子,继而左手圈着她的细腰,右手拖着她的屁肉,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内室空无一人,婢女自不敢上前打扰他俩,谢应寒将她抱置床榻之后,却依旧同她维持着方才那个姿势。 他扯过被衾,盖过裸.露的雪肤,任她将全身的皮肉压向自己,不重,轻如鸿羽。 “姝儿妹妹,答应我,你永远不会离开寒哥哥,对不对?” 兰姝任他摆弄自己,她又困又醉,趴在他的胸口,半点没有挣扎。 白日里当明霞嗷嗷大哭之时,她只一心同她争宠,不愿那玉人离自己而去。 她知道自己很美,于他面前,也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柔美与媚意。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清醒又糊涂,脑子昏昏沉沉,恬不知耻地牵引他去玉门,于是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内,她呛喷了两回。 之后发生了何事,她委实记不住了,只记得好似他将自己抱了起来。 她不记得那些是是非非,另一人却是记忆犹新。 水中一回,爱女过来之时,那小东西被吓了一回,稚水滚热,浇上之时,他也不免于俗,同她一道迸了些。 而当他正欲转身离去,小东西却从身后抱着他,求他垂怜,求他不走。 世人皆知,明霞是他的掌上明珠,今日的他,却让爱女在屋外多等了一盏茶的时间。 他习武多年,指腹略有些薄茧,绵进绵出之际,他也得了经验,知她哪里薄弱。他动作迅速,又快又猛,兰姝扶着他的肩膀晃了两遭。 若非她身子不敌,彻底昏死了过去,他的明珠怕是还要等上片刻。 之后他吩咐人将她送回去之时,不想被萧河发现了蛛丝马迹,听说他涕流满面,将那娇娘的牌位都烧了个干净。 明棣冷哼一声,人还没死,倒先让他烧了不少纸钱。 浮云卷霭,明月流光。[2]哄完明霞之后,夜幕降临,他独自回了这座神霄绛阙。 他虽抗旨不遵,桌案上却放着整齐的奏折,他父皇早已不理朝政多时,于是特命他监国。 奏折的左侧放着那套紫砂壶,是他心爱之物,今日却被那娇娘把里里外外舔了个遍。不止茶具,就连他,亦是遭了那嘴馋的小东西吮了多回。 茶具也舔,他也舔,当真是贪嘴得很。 湛如神玉的男子自行提壶倒茶,内里所剩不多,不过勉强还能斟上半杯。茶杯在他骨节分明的玉指上来回旋转几圈,他目露玩味,继而一饮而尽。 除却茶香,隐隐可嗅那人的花香。不止茶具沾染了她的味,他亦如此。 哼,若不是狐狸所化,便是花木成了精。 日思夜想,几人于今夜都梦到了那位皎皎如月的美娇娘。 梦里的她亭亭玉立,体态轻盈,身材玲珑有致,于人面前,更是半点不避讳,极尽妩媚。 谢府的小郎君烧得糊涂,他只当那位姨母像他母亲那般搂着他,嘴里哼着童谣哄他,又如奶母那般喂养他。他吮了奶水之后,身上的不适渐渐褪去,当夜便退了热。 林书嫣怕他夜里惊醒,在他的小榻边守了一整宿,朦朦胧胧之际,还能听到他嘴里唤的狐妖和姨母,她全当这臭小子是被魇着了。 不同于谢知亦那天马行空的梦境,另一边的父子二人却都咂舌了一遍,兰姝于湢室里求人的模样。 明鹜如今五岁有余,他早已启蒙,并非懵懵懂懂的谢小郎君。 他羞耻有度,小脸皱巴巴的,身边又没有母亲替他擦汗,是以夜半惊醒之时,浑身都湿了一遭,汗涔涔的。然而,比起身子的不适,他对梦中的景象更为骇然。 那位同他父王纠缠的女子,如一朵出水芙蓉,雅而不俗,媚而不妖。 梦里的她却极为过分,勾引他的父王便罢了,还嚷着要做他的母亲,要替他沐浴擦身,抱着他,唱童谣哄他睡觉。 他识礼仪,懂礼数,他都这般大了,又不是要奶母伺候的襁褓稚子。 义正言辞拒了她之后,她却委屈着一张脸,说自己是坏小孩,还说要生一个比他更为乖巧的子嗣。到时候她若再吹吹耳边风,怕是连他的父王都不喜欢他了。 他从未见到那般妖娆的女子,就连他那位渊清玉絜的父王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底下,甚至她连罗衫都不穿一件…… 明鹜狠狠灌了自己一壶冷茶,他晃晃脑袋,就着湿衣再次躺下,于是隔日他也感染了风寒。 他知道昭王妃并非他的生母,故而从未期待她会整日整宿地贴身照顾自己。 少点期待,少点失望。 可他脑袋昏昏沉沉之时,眯着眼睛,依稀目睹他的父王过来替他把了脉。 他隐约记得自己嘟囔了几句,但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忘事快。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明棣听完之后,眸光中显然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昨日去了银安殿?”明棣张口问向一旁的段之。 “回王爷,世子他昨日做完了高大人布置的功课,说是想向您请教一二,应当是午后去的。” 明鹜身边如今只一个段之伺候,他虽说只是个侍卫,却包揽了所有的活计,其中也包括联络宫中的宝珠。 而昨日下午,他正好去了趟皇宫。 当初在北地时,奶母有不轨之心,明棣不会容忍这么一个人伺候他的孩子。 至于为何他身边没有其他嬷嬷和丫鬟伺候,却是这位世子爷自行要求的,他说自己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事事被人伺候的贵胄子弟。 可即便他事事独立,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面如冠玉的男子替小郎君掖了掖被子,又用帕子替他抹了抹汗,他做起事来,得心应手,仿佛练习过多次。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58节 旁人只知他疼爱明霞,实则对于明鹜,他亦是心系得紧。只因这二人,皆是他胞妹的亲生子女。 如若没有阿柔,这一场战,他不会打得这么顺利。 玉人触景生情,似是透过榻上的小郎君,在怀念旁人,亦或是在缅怀故人。 翌日,天刚蒙蒙亮,习惯使然,明鹜正欲起身背书。他脑袋似有千斤重,方才记起自己身子不适,咳嗽几声后,却见一只修长的玉掌替他斟了一杯茶水。 小郎君欣喜若狂,险些将自己连同被子一道滚落下来,“父王,咳咳,您怎么来了?” “先喝水。” 待他就着男子端来的茶杯喝完,男嬷嬷在一旁适当地提醒,“世子,王爷昨夜一直守着您呢。” 明鹜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被子底下的手指紧张得不知该放到何处,“父,父王。” 莫说旁人晓得他父王疼爱明霞,他亦是深深地感受到明棣对他妹妹的宠爱。 尤其是当明霞生病之时,无论他有多重要的军务,他都会抛下一切,风尘仆仆赶去莲瑞园照顾他的爱女。 而他的妹妹,自小身子便不好,他时常叹惋自己的身子骨太强壮了,自他记事起,就没有得过病痛。 奶嬷嬷早已离去,故而没有人告知他,当某位男子将他送到北地之后,他的父王初为人父,走到哪都要带着他。他从一个矜贵的皇子王孙,摇身一变,变成了贴身照顾他的男嬷嬷。 “父王,孩儿感觉自己好多了,多谢父王的关心。” 明鹜心里头高兴,他还小,藏不住事,什么都写在脸上,压不住的嘴角高高翘起,叫人一眼就能望穿他的心事。 玉人再次替他把了一回脉,“嗯,是好多了。父王给你开了药,再喝两剂,就能药到病除。” 明棣摸了摸他的脑袋,离去之前轻声说了句,“父王不会不喜欢你的。” 脑海中封存的记忆猛然朝他袭来,榻上的小郎君一把扯过被衾蒙住自己的脑袋,他记起来了! 在梦中,他一直观看他父王同那位女子的缠绵,而那女子,时不时便来他面前挑衅,他又羞又恼,一直求他父王看他一眼,可他父王沉迷她的美貌,面上尽是隐忍和畅意,半点不曾关心他。 是以方才他父王才会对他说那句话! 小郎君的心中羞愧不已,男嬷嬷告诉他,他父王照顾了他一整晚,那他……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 男嬷嬷不解风情,一把掀开他的软被,“老刘头给熬的药膳,趁热喝。” 此刻的他羞羞怯怯,如同那位小娘子一样,轻咬下唇,面色潮红。 可他怎么能不羞! 他虽然才五岁,君子却自当羞耻有度。偏生如今他心中的想法,都叫他的父王知晓了。 他的父王定是将他看了个透彻,定是觉得他是个同明霞一样的小孩子,需要宠着爱着。 [1]摘自彭汝砺《清明早出城东斋》 [2]摘自卢照邻《琴曲歌辞·明月引》 第149章 升官 他自小便是如此被教导, 不能依靠别人,唯有自己变得强大。否则,只会落得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下场, 成为他人口中的弱者。 然而他的父王今日定是觉得他同明霞一样, 还是个小孩子, 需要被宠着爱着。 小小少年努力维持面上的平淡, 滚烫的耳尖却是将他的羞怯暴露无遗。 “段之,你去查查, 收养宝珠的那户人家。” 热汤润肚之后, 他稍作调整,到底没忘心中猜测。 段之面露难色, “世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公主她……” 她是个路痴啊! 否则如何会带着他俩在山里乱逛!偏生小团子事先拍着胸口对他俩打包票, 她那不知从哪来的自信将他二人唬了个彻底。整整三天, 他们都在山中鬼打墙转悠。 “我总感觉宝珠说的方向没错, 先前我是们急着要赶回北地,这样,你多派几个人过去。” 得了,段之看他心意已决,拱拱手出门吩咐兄弟去了。 往常他忽略了小主子的心意, 如今宝珠同他分隔两地,他的小主子是日思夜想。除却做功课和扎马步的时间, 只要他空了,就提笔画上一副小像。 也不能怪他,小主子毕竟还小,小郡主又被王爷宠得娇纵, 若要他选择一个小伙伴,想必他也会更喜欢玉雪可爱的永乐公主。 好在他家王爷对此也没说什么,亦没有阻拦他俩接触。 但是日后会如何,可就说不好了。 毕竟,宫里传出消息,圣上他好似亲自在教永乐公主帝王之术。 明鹜一闭上眼就想起纠缠他父王的那个女子,他面上一热,下了榻后,往练武场去了。 虽然被他父王亲自照顾的感觉很好,但他也要变得更加强壮才是,他是小男子汉,不能给他父王拖后腿。 他幼时便被明棣用各种人参草药滋补身体,故而不过缓了一个晚上,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而谢知亦被太医用烈酒擦过身子之后,隔日也恢复了往日的生龙活虎。 “娘亲,不要她,我不想看到她。” 这混世魔王一觉睡醒就指着伺候他的奶母大喊大闹。 可怜照顾他整整三载的乳母瑟瑟发抖,不明白自己又是在何处惹了这小魔王。 “娘,娘,您就依了我吧,孩儿不要她,娘。” 谢知亦摇晃着林书嫣的手臂撒娇,势必要他母亲如了他的意。 “怎么回事,大早上的就嚷嚷。” “祖母,孙儿给您请安了。” 谢知亦一看谢老夫人来了他的院子,立时撇下他母亲,上前去迎接这位嫡亲祖母。 “哟,亦哥儿这是大好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你这小泼猴,病了这么几天,可让祖母担心死了。” 小魔王在她面前一贯乖顺,虎头虎脑的亲孙子,她没有不欢喜的道理。 “祖母,孙儿昨日夜里梦见她偷了您的翡翠手镯,祖母,孙儿不要她,把她赶走。” 一看他娘打算置之不理,于是谢知亦同她母慈孙孝一番之后,就伸出小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乳母,欲让谢老夫人给他做主。 谢老夫人摸摸手腕的玉镯,自然是戴在她手上的,那乳母成天待在他身边,如何有机会行窃,不过是谢知亦胡诌乱扯罢了。 然而,他可是谢家的独苗,她自然不会打孙儿的脸,“小嫣,不过是个下人,给她一笔钱打发出去罢。” 不过是个伺候她孙儿的,孙儿不高兴,她也只有被辞退的份。 方氏年近三十,给方家生了好几个女儿之后,丈夫就不幸在河里淹死了。可怜最小的女儿尚在襁褓,一大家子人断了收入,没了米面。 也是巧了,正好赶上林书嫣快临盆之时,她在路边瞧她可怜,便收了她。而林书嫣请的三个奶母当中,谢知亦最乐意喝她的奶。 便是养条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方氏为人和善,她是真的想照顾小少爷的,林书嫣不在时,都是她同如意近身伺候他。 若是就此被辞退,且不说感情如何,就是家里又要断了银钱,她的三个女儿还那么小…… “小少爷,奴,奴婢没有偷镯子,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吗?少爷,求求您不要辞退奴婢。” 方氏泪如泉涌,她也不知道,怎么主子受了一场风寒,醒来就跟林书嫣闹着要辞退她。 “别吵,大早上就跟哭丧似的,亦哥儿才刚好,你这泼妇,是要诅咒他吗?”谢老夫人上了年纪,最是见不得这种晦气的事。 林书嫣扫了一眼,身后的如意和如粟立时将她拉了下去,不然还有的闹。 她家老太太在教坊司待了这么些年,也是个要强的,不然如何护住谢家女眷? 谢知亦一看自己的需求得到满足,学着大人的模样,朝谢老夫人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祖母,还是祖母疼我。” “那是,祖母就你一个乖孙,不疼你还能疼谁?” 林书嫣心中哂笑,昨日她家老太太可还想着给她儿子纳妾,再多生几个孙子出来呢。不过她也是对自己的儿子甚是清楚,谢知亦人小鬼大,鬼精鬼精的,只有她不同意的事,他才会去缠着老太太。 然而她却是不知这小魔王为何再三要求辞退方氏,方氏这几年并未出错,一心一意伺候着他。今日她儿子这一出,是寒了下人的心,只能多给些银子打发她了。 谢知亦见奶母走后,心里甚是痛快。只因他于露红烟绿的荷叶底下,被那位姨母抱在怀里喂奶,实在是飘飘欲仙,恨不能一辈子黏在她身上才好。 而他一觉醒来,睁眼便看到对他嘘寒问暖的方氏,这无异于提醒他,梦里的不过是空花阳焰。他顿时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哭着闹着要辞退方氏。 什么方氏柳氏的,哪有他的凌姨母好看?又香又软,他吃一个,手里还能抓一个。 见着自己孙子大好,谢老夫人又亲自给他喂了早饭,忙活半日,终是精疲力怠,由人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凌姨母玩?” 老夫人一走,小魔王转而讨好林书嫣,还作势要拉着她往外走。 “你这小家伙,过两天先,可别到时候把风寒感染给你凌姨母。” 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一转,他蔫巴巴的,垂头丧气叹息几声。 “今儿个,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是不是又憋着什么鬼点子呢?” 林书嫣拍了拍他的屁股,正准备再打一下时,虎头虎脑的小不点往如意身旁躲了去,抱怨道:“娘亲,下回不许打我屁股了,男女有别。” 房里哄堂大笑,“谢知亦,你就是成了婚,也是我的儿子,娘亲打你两下怎么了?”,说完就顺势将他拉过去,又打了两下。 “娘亲,你坏,我要去告诉凌姨母,你偷偷打我。” 林书嫣这才反应过来,她生的这臭小子,今日委实奇怪,平日里总要去吓唬兰姝,眼下却…… 她板着脸厉声询问,“谢知亦,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惹姝儿生气了?” “我哪有,娘亲,我想去看凌姨母,您就让我去嘛,娘,娘。” 因着林书嫣怕他传染兰姝,母子俩到底没去成花朝阁。林书嫣对于儿子的转变,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将这归结于小不点长大了,不比贴心的小棉袄差。 而花朝阁的早晨,亦是透露着一股不同寻常。 娇软的身子被磕得不舒服,兰姝蹙着蛾眉,双眸尚未睁开之时,谢应寒的脸上乍然显现一个娇小的巴掌印。 “呵,姝儿妹妹,若是他,你还会上手吗?”谢应寒束着她,由她压着自己歇息,他却清醒着脑袋,凝视了整整一宿。 那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如他所想,兰姝同那人亲近之时,的确知道他是谁,而非受人所迫。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59节 他嘴里阴阳怪气,让兰姝越发恼怒,她默了默,紧接着又想抬手扇他。 谢应寒左手迎上她的皓腕,右手扯开裈带,那行东西挺身直出。 小肚子上冰冰凉凉,兰姝顿时明了,芙蓉面上飞上红霞,她一口咬上谢应寒的肩头,带着他的里衣吃进嘴里,直到她口腔蔓延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这才松了口。 身下男子的肩膀出现一口沾着血的齿印,他冷笑道:“牙尖利嘴的小东西,只会咬我?姝儿妹妹,昨日有没有咬他?” 榻上男子酸溜溜的,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俊美的五官微微扭曲,右手扶着去滑小娘子赤条条的身子,竟说不清是喜还是悲。 她内里小,再加上昨日筋疲力尽,肿胀不堪,竟是半点都入不了。 “我且问你,姝儿妹妹,你是不是上赶着给他当妾?” “明知他有妻有子,你还凑上前去招惹他是吗?姝儿妹妹,他早已忘了你,他同昭王妃共寝五载,日日欢好,比你和我都要亲密。” “姝儿妹妹,避火图你看过吧,男女绵进绵出上百回,欢好无数个日夜,女子才可受孕。” “姝儿妹妹,你说,昭王他得多宠爱昭王妃,才会让她诞下一子一女?” 离鸾有恨,别鹄无情。[1] 兰姝被他的一番话气得怒火攻心,苍白的小脸写满倔强,她紧咬着唇,淌着眼泪,胸脯也随着上下晃动。 她知□□脆弱,便一鼓作气,将莹白的膝盖往上一提,狠狠踹了他。 自此,小娘子光着身子从他怀中挣扎了出来。 榻上男子低吼一声,满脸浮现痛意。 惹了她,活该。 平日里谢知亦过来捣乱,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念着他是林书嫣的孩子,也没同他计较。 她只能包容小的,这个老的,就自个儿疼去吧。 小娘子把自己收拾干净,又唤来婢女替她扎上乌丝,便跨着她的药箱出门去了。 花前月下暂相逢,花不尽,月无穷。[2] 兰姝不愿自寻苦恼,她昨日见到了他的女儿,是个娇纵的主,想来她的父王将她照顾得很好,就连鞋面也镶了一排圆润的东珠。 露水情缘罢了,她看话本子里面,那些侠客便是如此,红颜无数,倾慕他们的人数不尽数。 而她,她才不要给他做妾,她很小气,很小心眼的。 小娘子对榻上抽搐的男子不管不顾,坐了马车往普济馆去了。 自昭王入京以来,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医馆的病人很多,她师父一把老骨头,忙了几年,却是仙风道骨,越活越精神,丝毫不见在小木屋时的邋遢。 而普济馆也招了两个正式的学徒,青蒲二人到底还要在花朝阁里伺候人。 戚老头也不束着兰姝,想来便来,他知道,兰姝与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更何况还有个林书嫣盯着她,叫他务必别让小娘子累着了。 而那些病人基本上来过几回,都知道普济馆有个仙女,纵使兰姝穿着小厮的衣裳,也难掩她的天香国色。 羊羔子似的小娘子,洁白无瑕的面容,叫人望之,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更别说还有甚者,即使身上没多大毛病,也要来看一看兰姝,好在那些不老实的都被收拾了一顿。 然而,今日的普济馆却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兰姝早前见过他几回,他脸上的欢喜也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此人正是昭王府的管家,萧河。 他今日特地穿了一身粗布衣裳,一瘸一拐地排在人群当中,而轮到他的时候,兰姝正巧从马车上下来。 她如今虽然还是不会把脉,但是她会望闻问切的前三字。 小娘子一眼就看出他腿脚不好,而且大概还有咳嗽的老毛病。 戚老头给他把了脉之后,兰姝将抓好的药包递给他,他难掩面上的笑容,“这位小姐,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头回过头一看,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又同兰姝对视了几眼,见她无异,心想那人应当是她的熟人,便也挥挥手,叫了别的伙计过来顶上。 小娘子自知同他没什么交集,不过是当初去昭王府,见过他几回,也对他的来意不甚明白。 她甚至心中怀疑,昭王府的管家是不是过来同她兴师问罪的? 问什么罪?那自然是她睡了他们昭王妃的夫君,亦或是宛贵妃的离世和安和公主的远嫁。 兰姝心中紧张,她垂下脑袋,愣在原地,眼里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而这位瘸腿管家却只当是他的莽撞,是他的不请自来,让小娘子为难了。 他忙解释道:“凌小姐,多年不见,不知您可还记得我?小的是昭王府的管家,萧河。当年您曾去过几次,是小的接待的您。” 实际上,兰姝也只不过去过一两回,况且第一回她还是随徐家去的,萧河并没有上前嘘寒问暖。 萧河见她点点头,他一把年纪了却是性情之人,“凌小姐,小的还以为您当年香消玉殒了,不想前几日得了消息,这才上门叨扰。” 他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兰姝还是没从他的口中听到他今日的来意。 然而小娘子自知不理人是没有礼节的,她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摇了摇手,做出不能开口的动作。 萧河瞪大眼睛,唏嘘道:“您受苦了。当年的事,唉……” 宗帝血洗未央宫,除了兰姝同萧映雪,其他人等,无一幸免。然而那位圣上毕竟是天家人,他一个管家也不能就此出声埋怨,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凌小姐,王爷他如今回来了,这些年他也吃了不少苦。” 说到明棣,萧河热泪盈眶,那个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不是亲子,胜似亲人。他存活于世,半生未娶妻,只为了报答宛贵妃的恩情,没人比他更心疼恩人的孩子了。 一直到萧管家离去,兰姝都不知他为何今日造访。 莫说那位玉人过得苦,天底下谁不苦?有的是看不起病,吃不起饭的老百姓,兰姝这几年见过太多太多穷困潦倒的百姓。那些富人和世家子弟,若从手指头缝里漏出点什么,就足以一大家子人过活。 何不食肉糜,一颗东珠,怕是能养活一个县的人。 兰姝晃晃脑袋,出了门,同那些伙计给人抓药去了。 萧河今日的确是自发而来的,他甚至都没同明棣说一声。不过昭王府的事情,不用他多说,底下的人早已同他秉了过去。 纵使他二十三年不近女色,却也知道自己破了那位小娘子的身。回想起木桶里的丝丝鲜甜,顿时让他耳尖微红。 他原以为那人会上门索要个名分,毕竟日后他就是这天下共主,九五至尊。且他瑶阶玉树,品貌不俗,如他这般,人间少。 可他等了好几日,那女子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一丁点水花都没有。 小东西整日不是待在花朝阁,便是前往普济馆。 他也从一开始的隐隐期待,到如今这般心如死灰。他甚至想不明白,自己当初如何会同她有过一段情? 莫不是他成日里伏低做小,柔情蜜语哄着她。还是她一皱眉,自己便上前百般讨好? 如若不然,她为何不来昭王府同他索要名分? 玉人执盏,饮完之后尤觉口渴,他替自己把了脉,果然肝火旺盛,积郁于心,胸膛里好似燃着一把熊熊烈火。灼热的心房,火热的男肉,一厘厘,一寸寸都在诉说对她的思念,偏他是个单相思,那人是半点都没想起他。 他心烦意乱,连奏折都看不下去。 同她交合的那一日,他便派了人去查小娘子的过往。不出两日,他就得了她这几年的消息。 原是被她的好姐妹相助,特意隐了身份,故而不像她的胞妹那般,客死他乡。 只是她当年夭折的那个孩子,到底从何而来? 他亲自破的瓜,没人比他更能懂她的紧致。 思及此,他面如黑墨,他怎么忘了,有的女子,便是没有完全的缠绵进出,亦能有喜,就好比他的四皇弟。 当年他的生母便是用了那般龌龊手段,使得他父皇同程皇后的夫妻之情毁于一旦。 女子善妒,天家皇媳亦不能免于俗。 那她呢?是否会妒,会在乎他? 明棣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捏成粉末,是了,她如何会妒,她甚至能同好友的夫君苟且,又如何会妒,又如何会上门问他要个名分? 谢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没同儿子谈及纳妾之事,宣传圣旨的高公公就坐在谢家大堂喝起了茶。 “哟,谢侯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咱家就等着您了。” 谢应寒被兰姝踹的那一腿不轻,他躺在榻上缓了两日,直到谢家的伙计过来催他之时,他才强撑着身子回了谢家。 如今一听调派的圣旨,他还有何不清楚的? 抢了他的花,升了他的官,那人雷厉风行,手段强硬,如今他已回京,又如何会让自己沾小娘子的身? 他心中冷笑,那人没将自己砍头,想必是离魂症还未治好。 他悔。 他后悔顾念兰姝的身子,顾念她的情绪,没在这五年里将她的身子里里外外玩个透彻。 他恨。他恨自己没有生于皇家,于他面前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同为臣子,他能暗里操控徐家生死,却无法改朝换代,将明家人尽数斩杀。 “臣,谢主隆恩。” 身形颀长的男子双膝下跪,朝那卷明黄色的圣旨低头。 如今谁人不知宗帝不理事?说是圣旨,实则不过是那位昭王书写盖印的罢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3] 何况这是升迁的圣旨,可别那么不识趣儿了。 待高公公走后,谢老夫人上前拽他衣袖,“应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好端端的就想起来给你升官儿了,但说是升官,却把你派遣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 是呢,正四品的中郎将出使西域,还不如留在京城当个从四品的京兆府少尹呢。 明升暗贬,君恩君罚皆是赏赐,他面色阴沉,若不是他底下还痛着,他甚至都想在离去之前将她…… “老天爷啊,这要我谢家如何是好!应寒,今日便让潭嫣伺候你吧。叫她同你一道去西域,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谢知亦还小,老夫人知他离不开林书嫣,况且京城里还有她打理多年的铺子,她如何舍得? “前几日就想同你商量来着,小嫣她的嫡妹是知根知底的,待会去跟林家说一声,让她进来做个贵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不得不说,林潭嫣这几个月的功夫没白费,谢老夫人开口就定了她贵妾的身份,而非旁的贱妾。仅一字之差,那可有着天差地别。 [1]摘自王炎《花木兰慢·缃桃花树下》 [2]摘自张先《诉衷情》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60节 [3]摘自吴承恩《西游记》 第150章 求我 说起来, 旁人只会把他看作是昭王近臣,如若不然,为何偏偏将这烫手山芋交由他?这官虽不大, 却的确需要自己人去走一遭。 他于幼时就被撵送教坊司, 恰逢驸马离世, 长公主看他模样清秀, 就将他要了过去。 凭着长公主的薄面,他暂且脱离了苦海。 起初, 怀安长公主将他当作自己多年前夭折的幼子, 他也学着去讨好她,去扮演他的孩子。渐渐地, 那份感情却变了味。 寡居的妇人最怕孤独,他成年之后,每月都要去公主府住上一旬, 便是尚未成年之前, 怀安亦是时不时唤他侍奉左右。 桑度当初将明棣的意思传达给他之后, 他想都不想就同意了,自此,他彻底摆脱了公主府。 林书嫣对他而言,左不过是个契机。发妻也好,孩子也罢, 他这二十来年,如提线木偶一般被操控着, 半点不由人。 谢知亦得了他父亲要赴任的消息,挪着胖乎乎的身子过来哭诉,“爹,爹爹, 不要丢下我。” 最终还是林书嫣拿了别的东西逗他,可算是叫丫鬟把他带下去了。 “应寒,姝儿她……” 比起关切夫君的行程,林书嫣更为担忧兰姝的处境。 当初戚老头将她救了之后,林书嫣这才知道,自己的好姐妹竟得了那怪病。这些年来,他们两夫妻将兰姝照顾得很好,是以她从未见过兰姝发病的模样。 只是如今谢应寒一走,若是兰姝有个三长两短,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给她做药引子…… 谢老夫人忙着去嘱咐林潭嫣,原本闹哄哄的屋子只剩下谢应寒和林书嫣,他将妻子眼中的忧扰看个了然,却没打算同她解释。 林书嫣见他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心中微动,霎时间也明了他的心意,“只是西域风情恶劣,也不知道姝儿她愿不愿意同你一道前行。” 林书嫣不懂他们官场之事,她如今一门心思为兰姝的日后着想。 她是去不成了,老太太自是不肯放家里唯一一株独苗随他俩上路的,且谢知亦平日里又贯爱粘着她。 圣旨来得仓促,没过两日,身为中郎将的谢应寒果然带着一行朝廷命官浩浩荡荡地启程了。而林潭嫣,自然也是随行的,林书嫣虽然心中不喜,却也拗不过谢老夫人的安排,老太太唯盼林潭嫣能伺候好自己儿子。 林书嫣在圣旨下来的当天就回了趟花朝阁,兰姝听后,先是一惊,紧接着被林书嫣问了一嘴,她却垂着脑袋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得亏林书嫣耐性好,拉着她的手,柔声同她说了其中利弊。可无论是利也好,弊也罢,小娘子都不愿同他西行。 那人贯爱背着林书嫣欺辱她,若是与他出使西域,岂不是半点都不需避人?怕是每日都要玩她几个来回。 此刻她瓷白的一张芙蓉面上满是苦恼,眉若远黛,瞳如秋水,委实让人不由得就心生怜意。林书嫣瞧她心中不乐意,当下却暗暗做了另一番打算。 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1] 他于王府左等右等,唯见闲人不见君,又听属下给他秉来消息,说是谢侯夫人找了好几个冰人,正欲给家中小妹说亲。 林书嫣她一个出嫁女,哪来的心思给林家女郎说亲?那个小妹,说的自然是那个凌妹妹。 春色将尽,梨如雪,今夜的兰姝着一身薄纱罗裙,正坐在榻上点灯看话本子。 如今林书嫣不在,谢应寒亦是不在,她这几日甚是自由,就是玩到深更半夜,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除了那位玉人。 山如玉,玉如君,[2]皎如玉树的男子正立在窗外,凝视着屋里的娇花。凝视之际,心中似有千千结,暗生无限绵绵情意。 快活如她,当真悠闲,当真逍遥。她扰了一池春水,偏偏行若无事,害他魂牵梦绕,叫苍天来煎他的人寿。 同他欢好过,承过他的欢,她竟还想着嫁人?此女当真可恶。 修长的指骨被他摁得泛白,玉人面色不善,好似下一瞬就要破门而入。 便是再入她一回又如何?反正他俩有一段情,况且,自己对她食髓知味。自尝了她的身子,夜半醒来之时,银安殿总要唤水沐浴,且他沐浴又不免想起她的娇媚。 榻上看君,清润如松,玉人不动声色地走到她榻前,直到光线被拦了一大半,兰姝才揉了揉眼睛,她还当是自己眼花了,若非目眩神迷,她如何会于夜里,在自己的房中看到那只狐狸精! 阔别五年,不止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便是他,容颜也比当初更甚。此人皓皓自照,昭昭同朝,她今夜尚未饮酒,脸颊却也快速地羞上两团红霞。 爱意浓浓,愁绪满满,兰姝定是不知眼下的她有多魅人。 明棣若无其事地吞咽一口,他二人相顾无话,眼波流转间却似有一汪柔柔春水。 罗裙半解,粉颈酥.胸,就连眼尾也染上一抹绯意,更别提她那嫩生生的软腰,纤纤如葱白的十指。 她模样妖娆,叫人半点都挪不开眼。 简直是精怪化了形! 纵使玉人眉目清冷,眸光里凝着淡淡的疏离,可上上下下起伏的喉结却暴露了他的紧张,他强掩心中波澜。再不济,他今日的登门造访,也说明了一切。前几日他还取笑萧河,不想他也是局中人。 兰姝自是清楚地听到了房中的吞咽声,她弃了引人入胜的话本子,一双嫩生生的莲足踩向地衣,步步生香,朝他走了过去。 玉人先是蹙了蹙眉,上回在银安殿便是如此,小狐狸连鞋都不穿一只。他那会沾沾自喜,还以为是她急于来寻他,而今想来,这小东西当是习惯使然,哪里就如饥似渴了,哪里就离不了他了? 趁他皱眉之际,兰姝已经走到他跟前了,他俩离得近,原也没有几步远。 小娘子垂眸,伸手去寻他漂亮的玉掌,莹白而修长。前几日便是这几根玉箸般的手,又挖又抽。 今日便是他不提要求,兰姝亦是将它置在玉门,她微昂着白嫩的雪颈,口中伸出小舌头,朝他的下颌线望了过去。 林书嫣给她置办的都是上等的绸缎布匹,轻薄保暖,罗裙生香。 只是好半晌过去,女郎轻轻喘息,却犹觉不足。她蹙起秀眉,幽幽艾艾地看向同她贴着的玉人。 明棣再次被他扰得心绪不宁。他于战场,于朝堂之上都能里里外外把控,可他如何能想到,这女子头一回与他重逢,便勾着自己同她好过一回,如今更是借着他的手掌…… 甚至她连爬不上巫山顶峰,都要怪罪自己。她的眼睛会说话,觑过来一眼,正是在责怪他的不解风情。 然而,他心里震惊,面上却不会将那些羞耻的情绪告知她,甚至还要故作姿态一番。 “呵,怎么这么没用?”男子的语气轻蔑,唇角勾着嘲讽的笑。 兰姝心里头不上不下,毛毛的。她哼了几口粗气,索性将他的手掌摁在她的小衣之上,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 “就这么想要?” 小衣柔软,恍若无物,掌心触及的肥腻又使他心神大乱。他强忍着把玩的心思,压着嗓子逼问她。 莫说小娘子双目盈盈,唇若朱丹,便是他,男肉亦是蓄势待发。 青松翠竹如他,疏离散去,眸中带着几分柔情,慵懒道:“求我。上回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想要什么,先求本王。” 他得叫这小狐狸知晓谁才是上位者,谁才是话语人! 兰姝凝着美眸,当真回想了几息。蓦然,她松了钳制他的手,继而踮着莲足去攀他的脖颈。 可他太高了,小娘子踮脚也没法吻住他,她束手无策,委屈着一张芙蓉面,可怜巴巴求他垂怜。 手心的肥腻触感乍然消散,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捏一捏,玩一玩。 小娘子面上的潮红夺人心魂,下一瞬,明棣便托着她的皮肉,让她坐在自己的鼓掌之上。 总算是碰到她了,内心不再躁动,气沉丹田,他凑过去啄了她一口。 可一口哪里够。 正当他欲离了她之时,兰姝就势攀着他的脖颈,紧紧贴着他的薄唇,她吻得着急,险些磕了自己的牙。 且她尚未调整呼吸便不由分说地去撬他的皓齿,去吮他湿滑的舌头,又急又切。 明棣再一回被她的主动所震惊,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两人粗粗地喘着,鼻息相交,凝视她之时,他全然失了以往的冷静,哪里还能冷静下来! 他如何能静下心来?身上的这位女子回回对他投怀送抱,又有谁能抵得住她的美色? 他二人贴的极近,明棣的眼睫扇动,也轻轻扫向了兰姝的面颊。 痒意袭来,小娘子有些不适,小嘴吮吃他的口涎,却是越发卖力了,她喜欢他身上的松墨味,迷人儒雅,同她爹爹一样。 而她心中所喜,亦是真真切切地将男子也迷住了魂。 自那日同她荒唐一个下午之后,女郎身上的幽幽花香便长长久久地滞留在他心中,他甚至差人跑遍了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胭脂铺,却始终寻不到同她一样的香味。 今日夜闯香闺后,远远地就嗅到了那股香。 他心中哂笑,哪里又是胭脂了?分明是她身上自带的体香,叫人闻之,便如同丢了三魂七魄似的。 皎月弯弯,今晚分明不是月圆之夜,兰姝却扭着腰肢,极力地朝他索欢。 小院幽静,隔壁的丫鬟婆子早已歇下了,独她们家小姐的闺房一室生香,好不香艳。 兰姝伸着软软小舌毫无章法地在他的嘴里瞎晃悠,水渍声绵长,明棣秉着让她舒心的心思,待她玩累了,吮累了,这才开始对她展开猛烈的攻势。 他又湿又热的舌头动了起来,如一条灵蛇,湿黏黏地舔过她的上颚,狠狠欺凌她,让她毫无招架之力。继而他又裹着兰姝口中那条娇娇怯怯的小软肉,又吮又顶,一下子就让她彻底软了身子。 天旋地转,头昏目眩,她再是分不清自个儿身在何处。 兰姝攀着他的脖颈,只是为了让自己不掉下去,他却单单只用一条臂膀托着她,而右手,却又捻上了早前那胭脂果。 她发髻松松,衣衫半开,香肩圆润,软绵绵的,白得晃眼。 被他吻过的樱唇更是湿润润,红嘟嘟的,可爱得很! 明棣离了她的唇,两人口中牵连的银丝晶莹剔透,不想银丝细长,却断在了小娘子雪颈处。口津清凉,贴上后,兰姝顿时被冷了个激灵。 他目光灼灼,声音又低又沉,“小东西,是不是勾着本王替你吮干净?” 欺她失语,凌她娇软,明棣起了坏心,他特意舔得很慢,一啄一啄,来来回回,玩得不亦乐乎。 莫说贴在雪颈上的只是些许口涎,便是一盏清茶,也该被他舔尽了。 “嗯,嗯。” 兰姝嘴里泄出几声娇吟,这人忒坏,还会若无其事地搔弄她。 小娘子微眯着眼,视线之处出现一株含羞草。那是她去山里头挖的,碰一碰,那草便缩一缩。叶片的中间有一条细长的梗,梗上的叶面向两边扩张,只要伸手去戳,两边的叶子便齐刷刷朝细梗闭合。 兰姝开口唤他,“哥哥,子璋,哥哥。” 她在讨饶,她在求他怜悯,求他垂怜。 而明棣闻言,也当真停了动作。 凝视美娇娘的目光炯炯,他吞咽一口,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沉,“小东西,以前,我是如何唤你的?” 朝朝,他以前唤她朝朝。 “朝,朝。”兰姝嘴角淌着玉津,羞羞怯怯回了他。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61节 是了,这般好看的娇娘,当同日月并辉。 明棣了然,即便他只知道如何唤她,却是清楚地意识到,她口中的朝朝二字,一笔一画,该如何书写。 “朝朝。” 他轻轻唤她。 即便他半点记忆都无,却感到莫名的熟悉,好似这名,他唤过无数回。 说来也是奇怪,他忘的事不多,唯独把她忘了。凡事皆有因果,看来他还需好好查查往事。 不过眼下,他有更为重要之事要做,必须做。 抱了她许久,手臂微麻,他却弃榻不上,独独朝梳妆台迈步而去。 这间屋子,有男子残存的痕迹,他嫌脏。 林书嫣不缺银子,所用之物,都是平民百姓能用上的顶配之物。再往上的,那可就是公侯王孙和天家之物,她一介商户,自然是买不了,也用不起。 兰姝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倒是不曾嫌弃半点,她本就对这些身外之物没多大的心思,早前在兰芝阁之时,那些物件也都是这位玉人同未婚夫给她添置的。 昏黄的铜镜显现出女郎羞怯的模样,明棣将她抱置梳妆台之上后,眼睛一扫,却是见了旁的物件。 狭长的狐狸眼一眯,他语气微变,凛然道:“朝朝,你不乖,竟还背着子璋哥哥用这些?” 玉人从中拾起那物,粗细得当,比小孩手臂还要长上少许,顶部却是圆润润如鸡子白。 他怒极反笑,怒道:“谁许你用的?” 兰姝半眯着眼,她不明所以,不知这人怎的突然发了火?但她可不是一贯讨好人的小宠。 娇软的小娘子将莲足踩上他的胸膛,偏生她还吐着红艳艳的小舌头喘气,委实妖娆魅人。 明棣憋着怒,心里却酸溜溜的。 这死物如何比得上他?至少他是热的。 夫妻夫妻,不就是要个知冷知热的人么? 思及此,他扯下兰姝的罗裙,宽大的衣袍底下是她窈窕的身段,他正欲狠狠欺她一番,定要叫她知晓,这死物是半点用处没有,他才能带给她欢乐! 他高大的身子覆了过去,正欲同上回那般,他却渐渐地察觉些许不对劲。 桌上置着一根莹白的蜡烛,而从烛身滚落的烛水,一直流到桌上,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 他手伸过去,指腹轻捻,软粘的烛水却糊了他一手,他被它弄脏了。 “听闻这是朝朝用羊奶做的蜡烛?既是朝朝做的,如今哥哥被你的东西弄脏了手指,也应当由朝朝替哥哥清理,朝朝可愿意?” 不等她回复,明棣便眯着眼,将手指放在她的鼻息底下。 兰姝并未询问,他如何知晓,那支软软烂烂,放不住,站不稳的奶白蜡烛出自她之手? 她轻咬下唇,想也不想,如他所愿,吮了吮置在唇畔的两根手指。 羊奶做的蜡烛,她不过是做着玩儿,打发时间罢了。 谁料这玉人好奇,去摁了一阵。可那小玩意她尚且未完全上手,她做的蜡烛,不仅不硬,反而燃得快,烛液也淌得欢。 莫说他手指上沾了少许,就是掌心也糊了些。乳白的烛液悄然凝固,于他玉掌上散发淡淡的羊奶香。 羊奶不难闻,只是她二人当下的姿势,对兰姝而言,有些微的屈辱,好似她是干了坏事的小贼,正被主人严刑逼供。 他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分明,还沾了奶味,倒像是支羊奶棒似的。 兰姝从从指腹开始舔,将他的每一根玉箸般的手指都舔了个干净。 如若不然,这玉人定还要羞辱她,更莫说捻一捻小衣,再滑一滑。 “朝朝,怎么这样乖?把自己做的东西都舔干净了。” 他散了之前的寒意,便是那死物,他都不再兴师问罪。只因他发现,自己前几日之行,叫这小娘子的内里伤着了,眼下都还肿胀着,更莫说用那根死物了,是半点都入不了。 他心下哂哂,对她的语气越发柔和,“朝朝,真是个好孩子。” 男子拿出以往哄爱女的那一套,如今对自己的旧情人用上了。 然而他此话一出,脑海中迅速闪过什么,眼下却是半点捉摸不透。 顾念着她身子的不适,明棣替她揩净之后,将她抱着出了房门。 虽说他的情欲未消是一部分原因,却也是因他不想走,不愿离去。同她待在一起,与她待在一块,身心皆愉,是他从未有过的舒心。 昭王府的景象自是要比花朝阁更为壮观典雅,好歹是他父皇给他千挑万选,修了好几年的王府,如今尊贵如他,却宁愿同她偏安一隅。 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3] 皓月当空,风清月朗,他二人相拥坐在花藤秋千上,一摇一晃之际,小娘子打了两个哈欠,又抬眸瞧了一眼他清晰俊美的下颌线,蹭了蹭他的胸口,继续缩在他怀中合了双目。 她实在累极,同他欢好半场,早已脱了力。清风带走她浅浅而均匀的呼吸,离去之前,明棣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 他往下看去,覆上玉掌,绵软,很弹。他其实喜欢凡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她却…… “朝朝。” 这二字自他口中唤出,有着说不清的旖旎,怕是没人会相信他二人的清白。 就好比昭王府的那些看客。 岚玉舒近几日总是头疼,她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虽然自己的夫君当日拒了她的好意,可她心里想着事,堵得慌,惴惴不安,彻夜难眠,没两日就开始身消魂怠,不见往日的温婉客人。 就连明霞也日日被严嬷嬷教导,要听话懂事,莫要惹她母妃生气。 她虽不明白,母妃为何如此,却也从严嬷嬷口中得知一星半点,是她父王有了狐狸精。 “母妃,母妃,霞儿给您扑了蝴蝶。” 明霞今日兴高采烈地过来,特地将网兜里的大蛾子献宝似的摆在她面前。 蝶衣青蓝,色泽鲜艳,它在风中翩翩起舞,岚玉舒却心烦意乱,她伸手便拂去朝她飞来的玉腰奴。那畜生倒也通人性,知晓这人不喜自己,转而飞出了门外。 明霞亲眼目睹她辛苦许久捉来的蝴蝶就这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如镜中花,水中月。小小的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屏着气,生怕她娘亲将她也发落下去,亦是怕她不要自己。 过了好半晌,岚玉舒缓了心神,有气无力道:“霞姐儿,你怎么来了?” 说罢,就将她搂抱了过去。 小小的明霞心中委屈,可那些委屈却在岚玉舒抱她之后,悄然而散。 她娘还是同以往那样,她娘亲很好,对她很好的。 明霞在北地之时,接触的人少之又少,除却岚玉舒外,不过是莲瑞园的几个丫鬟婆子。而如今住在偌大的昭王府,有的是伺候她的婢女,她却不知怎么回事,反而怀念起在莲瑞园的风光。 [1]摘自苏轼《洞仙歌》 [2]摘自向子諲《更漏子·雪中韩叔榻席上》 [3]摘自温庭钧《瑶瑟怨》 第151章 小虫 那时的她, 虽然没有仆妇环绕,没有如今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却有疼爱她的父王和母妃。 而今来了京城, 不止他父王整日见不到人, 就是她母妃, 也时常忽略她的感受。 思及此, 她的情绪很是低落。 ………… 林书嫣的确动了心思,想为兰姝觅一佳婿, 最好是能入赘的。 不求他官拜宰辅, 但愿他呵护小娘子一生一世。 她原是想着,自己与谢应寒也能养着她, 叫她一世无忧。却不想,一朝天子一臣,她得替兰姝找条后路, 免得同以往那样, 又被人囚了去。 她当年心系兰姝, 却没她半点消息。然那时她就算得知兰姝入了狱,也是束手无策,无半点相助的能力。 幸而后来徐青章将她救了出来,就算如此,小娘子定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直到她从谢应寒那里得知, 她竟被徐煜关了起来。又听说小娘子时常想吃林家的糟卤,她心里五味杂陈, 甚是懊悔从林家搬了出来。那时的她,已经不在林家住了,时常同谢应寒歇在铺子里。 若非徐家倒了,小娘子怕是彻底成了他的外宅妇, 怕是要被那厮哄着生五六个孩子。 那对父子俩,当真可恶。若不是他徐二爷倾慕妍姨母,她爹也不会…… 兰姝曾向林书嫣提及过她娘亲去世时的疑点,她却支支吾吾避了去,平日里左右逢源的她,在兰姝面前,全然失了镇定。 偏生小娘子只当她是查不到,反而宽慰了她。 徐二爷同林氏成婚后,没过多久就开始流连于烟花柳巷,直到兰姝母亲去徐府做客,那混不吝的花言巧语哄着她,多次夺了她的身子。后来东窗事发,被林氏知晓,两人这才断了。恰逢凌探花求娶,她便随了凌探花前往简州赴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林家是商户,自然要打点周全,一来二去,她便时常被他爹教导,要同县令的女儿搞好关系。 除此之外,她也的确喜欢兰姝,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女郎,会甜甜地唤她林姐姐,同她家的姐妹不同,半点心机都没有。 而在凌探花去世之后,她爹毅然决然同凌家断了关系。同时她也被勒令,不许再去凌家玩。 而来京之后没多久,她却终是明了,为何她家曾与徐家二夫人断了往来。 原是她姨母因爱生恨,即便兰姝母亲走了,她也特意吩咐了人观察简州的一举一动。 当年兰姝的父亲离世,她心里担忧不已,毕竟徐二爷他可是最爱养些孤儿寡母的。是以她一不做,二不休,叫她爹派人去制造了妍姨母殉情而死的假象。 只因她爹,自年轻之时,便倾慕他的表姐,即徐家的二夫人。 是她林家害了人。林书嫣自知晓真相后,一心想着弥补兰姝,就连夫君也让了,即便那人本就爱慕她的好姐妹。 兰姝夜里睡得晚,日上三竿才堪堪醒来,她眼睛尚未睁开之时,便朝旁边探了探,毫无疑问,身侧微凉,自然是空无一人的。 思及昨夜的光景,她白嫩的小手拉过软被盖过头顶,昨夜的她,也是这般羞羞答答,呼吸喘喘,浑身烧得她心口滚烫。 玉人的手掌宽热,作弄之时,唇角一勾,取笑她,不过几日,便又…… 可她哪里长得那么快,分明是他胡诌的。 软被底下的小手丈量了片刻,未几,她白皙的面颊也如胭脂果那般潮红。 主子未起身,两个婢女也都不敢进来伺候。 大半日过去,兰姝皱着小脸,她将皓腕从软被下抽出,娇软的身子虚弱,好半晌都没半点力。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62节 她心生烦意,于榻上多睡了一两个时辰,却没有昨夜那般欢喜。 骨香酥人,兰姝凝望自己的指腹,心道定是她的手嫩,没有那人的薄茧。 要她说,杂货铺里那些挠痒的工具,还不如心上人的玉指。薄茧搔痒,倒是个好去处。 “姝儿,你看看,这些是姐姐找冰人要来的画像,都是些青年才俊。” 林书嫣操碎了心,还给了不少银子,她将自己的要求告予冰人之后,那些媒婆见钱眼开,当真给她搜刮了不少长相清秀的穷书生。 这本是母亲的活计,她如今却又当姊妹,又当主母。筛选了半日,总算挑了五六位过得去的,马不停蹄地给兰姝呈了过来。 兰姝不知她为何想将自己嫁出去,还以为是她哪里做错了,莹莹双目蓄满泪珠,俨然一副任风雨欺凌狠了的模样。 “好姝儿,莫哭,莫哭,姐姐是想给你找个依靠。” 她连忙给小娘子拭去泪痕,接着又道:“如今你寒哥哥被派去出使西域,短则三五载……” 剩下的话她没开口说,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或是客死他乡,谢家,那可就真的只剩孤儿寡母了。 这也是林书嫣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时至今日,她幡然醒悟,谢家,从来都不是她姐妹二人的后盾。 “这些青年都是姐姐掌过眼的,家无婆母,你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除此之外,姐姐其实更想替你招一位上门女婿,回头免得那些迂腐的穷酸书生拿捏你。” 林书嫣替她挽起碎发,她这好姐妹,莫说书生见了会心生欢喜,就是那些富贵的王公大臣,想必亦是会心下微动。 可那些达官显贵,怕都是馋她美貌,只想将她纳了亵玩。待她人老色衰,指不定要被扔去哪个角落发霉发臭了。 她这等姿容,世间罕有,又有哪位主母能放任她留在自己夫君,亦或是子嗣身边? “不急,好姝儿,你先过过眼,若有喜欢的,姐姐便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盛情难却,兰姝红着脸,当真在她的注视下翻阅了两下,待她翻开第三张,视线当中缓缓出现那人的一颦一笑。 “这位公子,不知想与我娘子去哪里,做什么?” “姝儿,你是我的。” 林书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画像,同她解释道:“这位是林公子,他在鹿羽书院当教书先生。” 小娘子愣怔怔地发着呆,透过旁人的画像,回忆起那位高大男子的点滴。 人生短短数十载,他却永远停留在了及冠的年纪。待她日后白发苍苍,变成驼背的老婆子,他却还是那么典则俊雅,清朗如松。 林书嫣不知兰姝同他的际遇,只见小娘子多看了那人几眼,心里便暗暗记下了他。 “姝儿,姝儿?” 小娘子发愣的时间过长,林书嫣唤了她好几声,才将她扯回现实。 当年得知未婚夫身死的消息,她几度寻死,失了生机,失了苟活的欲望,只想同他一道离开人世,共赴黄泉。 是林书嫣救了她,数次解救她于危难之间。 仙姿玉容的女郎垂下脑袋,她掩去情绪,不愿再叫她的林姐姐担忧她。 林书嫣贵为谢家主母,交际往来自然是忙的,且还有个混世小魔王粘着她,这么几年下来,她竟有些衰老。也不算老,就是不如花朝阁的小娘子鲜活。 说曹操,曹操到。[1] 小魔王今日穿着一身镶了兔绒毛的红色小袄,脚上还踩着一双虎头鞋,龇牙咧嘴朝林书嫣撞了过来。 “娘亲!” 他爹一走,他就像是被解开压制血脉的封印似的,这几日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饶是林书嫣也有些招架不住他的哭喊,这小子死活闹着要来花朝阁。 这不,今日趁他小睡之时,林书嫣才缓了口气,将他撇下,急急忙忙叫了马车,朝花朝阁而来。 她虽不明白儿子为何热衷于见他凌姨母,但凭她对这小魔王的了解程度,想必又暗暗憋着些鬼点子呢。 “你这臭小子,压死你娘了。” “嘿嘿,娘亲,怎么来找凌姨母,也不同儿子说一声?”说罢,小郎君拍了拍袖口,又学着大人作揖的模样,“凌姨母,近来可好?” 室内一片宁静,他这举动,不止震惊了林书嫣,就是兰姝也挑挑眉,忍不住心中咂舌。 这小屁孩每回过来花朝阁,总要指着她唤狐妖,亦或是踮着脚过来吓唬她,各种捣乱。若他不是林书嫣的儿子,她非得揍他一顿。 莫说林书嫣,她也怀疑小魔王藏着招,背地里定是要使些坏。 然而他今日前来,处处讨好兰姝,“姨母,这个荷花灯好漂亮啊,跟姨母一样。” “姨母,您真好看。” “姨母渴了吗?知亦给您倒杯茶。” 桌子对他来说太高了,虎头虎脑的小郎君只得踮着脚,用胖乎乎的小手扒拉。还没等他摸到把手,林书嫣终是看不过去,自己提壶给兰姝斟满了。 “去去去,小不点,可别待会把茶水倒你姨母身上。” 谢知亦的眼睛骨碌一转,“姨母,累了吗,知亦给您捏捏腿。” 他好意难却,兰姝自不会当着林书嫣的面驳他,只是那双小胖手捏上之时,他眼里闪着光,自己倒像是他珍视的宝物一样。 见他动作轻微,半分力没出,林书嫣拍了他一巴掌,“傻小子,别咯咯傻笑了,同你如意姐姐玩去吧。” 谢知亦起了一回风寒,性子也随之而变,叫人耳目一新。不过两人都没将他的讨好当回事,只当是他变得懂事乖巧了。 谢知亦不肯离去,“姨母,姨母,知亦再给您捏捏。” 话音刚落,林书嫣便过去将双手插入他的双腋下,抱了他丢给如意。 三五岁的稚子,成天瞎嚷嚷,她听得头疼。 兰姝目睹谢知亦离去的背影,倒是记起来两年前遇上的那个小女郎。她记得,好像是叫宝珠来着,生得玉雪可爱,话却很密,应当也是三四岁的年纪,不知道她回去有没有好好敷伤口。 但她想,毒血都被她吸了出去,而且自己也替她上了药,应当没什么大碍。 化鹤归来人不识,春风开尽碧桃花。[2]鹤别青山,不见桃花,夏至未至之时,林书嫣果然安排了那位林举子去茶室一遭,同兰姝见上一见。 他今岁二十又七,原有一门亲事,那女子却嫌弃他要为母守孝三年,实乃耽误女子的年华。他倒也是个洒脱人,当即同她解除婚约,换回了庚帖,自此两家婚丧嫁娶,互不相干。 兰姝不想毁了林书嫣的期待,便由着她安排,收拾了一身素净白裙,又戴上了厚厚的帷帽,这才坐了马车,与她一道前往茶室。 兔丝附女萝,[3]如今这世道,大抵还是要成婚,依附男子而活。兰姝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当初来京城,本就是投奔徐府而来,想依靠徐家,依靠徐青章。 只是此去经年,她心里那些怅然若失,却无人倾诉,唯有将那份情意藏于内心深处,任它在暗处自行生根发芽。 小娘子未施粉黛,只随便挽了根莲花银簪,瞧上去,竟如天上宫阙里的仙娥一般,既清冷又美艳。 林书嫣本意是叫那人莫要贪财贪色,否则,她不介意凭着谢侯夫人的身份,也做一回仗势欺人的事。 这林公子虽也姓林,却和她林书嫣没有半点亲戚关系,她这些日子将他里里外外都打听清楚了。 这人单字一个清,为人正直爽快,在鹿羽书院当了好几年的教书先生,名声很好,深受学生的爱戴。 最主要的是,这人丧母,就是他爹也是个腿脚不好的,听说最近得了肺痨,想必没几年活头了。 就这样一个母亡父病之人,怕是没几个女子愿意同他说亲。可她却私以为,这人同她的凌妹妹相配,甚好。 她有的是银子,就是给兰姝招个小夫婿又如何?只要他倾慕兰姝,照顾她,伺候她,她不介意提他一把。 怕就怕在,兰姝所嫁非人,若她要受夫家的欺负,她是万万不能容忍的。自己娇养多时的小娘子,如何要给他人洗手做羹汤,做些伺候人的活计? “林小姐。” 林清见她二人款款而来,立时起身对她俩见礼。 “林公子,这位就是我的小妹姝儿。她近日感染风寒,吹不了风,还望你见谅。” 平日里林书嫣给小娘子准备的帷帽,都是些好看的轻纱,亦或是用珍珠玛瑙制成的,绝非眼前这样厚重的绸缎。 莫说林清看不到她的真容,就是藏在帷帽下的兰姝,自己也看不了路,只得由林书嫣牵着她走。 一步一足,步步生莲,小娘子身段窈窕,呼之欲出的乳球看得他血脉偾张,他极力掩饰内心那股躁动。 “林,林小姐,喝茶,姝,姝儿,你也喝。” 方才还大大方方唤她林小姐,这会却涨红着脸,口齿不清,叫人一眼就望透了他的心思。 这也是林书嫣没有将兰姝的真名告诉他的缘由。她的凌妹妹身娇体软,雪肤花貌,叫人一见倾心。可他若是事先知道了兰姝的身份,指不定要闹出一番事来。 而且她也想看看兰姝的反应,倘若兰姝看上他,那才能有接下来的事。 在座几位都是聪明人,林清这反应,毫无疑问便是被兰姝迷了眼,对小娘子很满意。 林书嫣率先同兰姝打过商量,若是她咳嗽一声,就是不愿与那人接触,她便寻个借口将她带走。 可她要是愿意同那人交流一番,就轻咳两声,她就自己去屋外候着,给他二人独处的机会。 然而,从她俩入室以来,兰姝就没咳过。 小娘子轻颤着手,掌心渗出的汗,暴露了她的紧张。 只因她随林书嫣上楼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那位玉人。不止如此,玉人带着一阵墨香从她身侧经过,他好似还搔了一下她的屁肉。 如今她轻咬下唇,在这雅室坐立不安,如坐针毡,生怕这两人知晓她的囧事。 屁肉上似有一条小虫,正肆无忌惮地啃食她的软肉,定是他放的! “姝儿,姝儿?” 林书嫣以为她身子不适,唤她也不应,满脸的担忧。 也是奇了,兰姝的失语依旧没有痊愈,只有被那位玉人玩狠了,她才会出声叫人。这些事情,林书嫣不得而知,她今日还给小娘子带了花笺和狼毫过来,方便同他沟通。 兰姝练了几年的字,倒也算能入目,只是前儿个还被谢知亦取笑过。大抵她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饶是勤学苦练,也无济于事。 对座的男子已经事先得知,这位小娘子不能开口说话。如今一见,竟出落得这般标致,当真是天意弄人。他晃晃脑袋,执盏轻啜一口,眼里甚是感慨。 而兰姝二人已经在他感伤之时,悄然离席。方才兰姝执笔挥洒两字,同林书嫣说自己想更衣,林书嫣和他告罪一声,她俩便出了雅室,走向旁边的一间屋子。 小娘子急急切切,正欲宽衣解袍,掰一掰,看看到底有没有小虫子在她身上。 却不料,屋里竟端坐一位男子。 此刻的他手提茶壶,给自己斟了满满当当的一杯清茶,那些水流声直往她耳朵里面钻去。耳珠发烫,连耳穴也有些痒意。 “朝朝,今日是来吃茶的吗?” 如若不是来茶馆喝茶的,又为何会与他在茶馆相遇? “朝朝,你不乖。同子璋哥哥欢好过,怎么还想着嫁人?” 原是他明知故问,将小娘子的来意都查得清清楚楚,叫她敷衍不了半点。 “朝朝,你想嫁谁?是隔壁那人吗?”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63节 “朝朝,要不要把门打开,让你的姐妹和那位林公子,看一看你在我身下的模样?” 他说话的嗓音又低又磁,兰姝退无可退,被他逼到了角落,这人却还不肯放过她。薄凉的嘴唇贴着她滚热的耳珠,说话间的热气,同水流声一样,直往她的耳朵里钻去。 他好过分,他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娘子越想越委屈,原先提着裙摆的小手,转而去抓他的臂膀。 玉人生得妙,面如冠玉,身如青松,举止尽显天家的矜贵,同军营里边那些燕颔虎颈的莽汉大为不同。 可他如今偏要以己之身拦着小娘子,贴着她,束着她,言语轻佻,阴阳怪气地羞辱她。 她进房本是要宽衣检查自己的身子,如今小手一松,衣襟也随之敞开来。眼下她顾不上体面,再说了,她又不是那些举止文雅的大家闺秀。 况且,他都早已娶妻生子,如今又来管她作甚? 她同他,不过是露水情缘,天一亮,水汽就被蒸发掉了。 他做他的王爷,他有他的妻子和子女,她才不要同别人分享夫君。 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4] 她被气狠了,再加上野性难驯,张口便咬人。 明棣亦是被她气乐了。分明是这小东西没规没矩,做了他的女人,还想着给别人生孩子?思及此,他浓黑的眸子散发危险的戾气,别说什么林公子,就是谢侯府,他都想来个斩草除根。 “慢点咬,疼。” 小狐狸牙齿锋利,他的喉结,他的生死,净在她口齿之间。她若是再用力几分,自己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可兰姝才不管他疼不疼,谁让他不好好说话的?过来就搔她的屁肉,她还没同他算账呢! 见她隐隐又用了几分力,明棣叹了口气,如今就算他得了离魂证,没了同她的记忆,几番相处下来,却也是知晓,这位女郎,以往定是被他娇宠着的。否则,她又岂会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知她性子娇纵,说咬就咬,他也毫不客气地捏着屋里的水桃儿。 多汁多蜜的桃,是南方运过来的。粉润,滚圆,少许绒毛,内里果肉软烂。捏上一捏,待皮破了,还可嘬上几口桃汁。 “别咬了,给你喝桃汁。” 暴殄天物,一颗圆润饱满的桃儿,被他捏爆了,淌了他一手的水。 喉结被她含得水润,兰姝松口后娇嗔他一眼,她又不是阿猫阿狗,她才不要吃那颗烂桃。 “很甜,朝朝。” 见她丝毫没有吃桃的想法,玉人将自己的指骨吮了吮,还故意吸溜了一口,“没骗你,朝朝自己,不是更清楚吗?上回……” 兰姝伸手去捂住他的嘴,他也太坏了! “姝儿,好了吗?” 外头的林书嫣等了许久,心下有些着急,便敲了敲门,问了她一嘴。 “如何,要不要叫你林姐姐进来看看你如今这副模样?” 来时的清冷仙娥,被他搂在怀中团弄身子,面颊的绯色尚未褪去,堪比那破了皮,被吮了汁的桃儿,娇娇弱弱,惹人怜爱。 [1]摘自罗贯中《三国演义》 [2]摘自释善珍《桃花竹石鹤》 [3]摘自《古诗十九首》 [4]摘自朱敦儒《西江月·日日深杯酒满》 第152章 女学 女郎头上戴的缠枝莲纹簪子被他夺了去, 他指腹摁了摁莲心,微凉,细滑, 笑道:“林家赚了那么多银子, 林书嫣就给你用这个?” 高耸的翠髻骤然滑落, 一头乌黑的发翩垂于软腰, 兰姝在他怀中扭了扭,却被他厉声呵斥, “别磨了。” 他不许, 她偏要。 小娘子性情乖僻,你越不让她做什么, 她便和你对着干。 “看看你干的好事!” 明棣拉着她嫩生生的皓腕去案发现场,掌心里跳了跳,她的心跳也跟着快了一拍。 腕白肤红玉笋芽, [1]可不就是一根玉笋? “哥哥, 很, 漂亮。” 面前的玉人总能让她有开口说话的欲望。 岂料经她一夸,笋芽尖尖儿上的露珠,沿着笋身洋洋洒洒滚了下来。 他自幼天赋过人,恭维他的数不胜数,就是太极殿的那位, 亦是曾对他寄予厚望,他听过无数好话。 然, 怀中的小狐狸却…… 哪有她这样夸人的? 女郎微微昂着雪白的颈子,眸光里尽是对他的欢喜,她好媚…… 磨了他,紧接着又夸他一顿, 他情难自禁,再也说不出半个字,虚虚掐着她的软腰就吻了过去。 今日还没同她吻过,他好馋她。 俯仰流年二十余载,他从未被女子勾得魂不守舍。她的唇瓣很软,绯红,像一朵娇花。覆上花唇之时,他心神为之一振。花唇绵软,吮吃之际,里面的小舌已经蓄势而发,候在齿间,轻轻舔舐着他。 他睁眼审视她面上的潮意,分明这小狐狸又羞又怯,却同他一样,迷恋着彼此的身子。 被他掐了一把屁肉,兰姝浑身一酥,已然软倒在他臂弯。偏偏屋外的林书嫣得不到她的回应,正欲破门而入。 幸而那玉人赶在她进来之时,从窗户跳了出去,暂且保住了她的清誉。 “姝儿,没事吧?” 林书嫣关心至极,生怕小娘子在里边有个好歹,而且近日,她总是心神不宁。 兰姝红着脸晃了晃,好在并未涂口脂,如若不然,那些红艳艳的口脂定会被他亲得到处都是,又或许是被他尽数吃入腹中。 隔壁的男子依然品着茗,候着她俩,倒是兰姝拉了拉林书嫣的衣袖,她不想再进去跟旁人虚与委蛇了。指不定下回再遇那人,她又要挨了他的罚。 方才他离去之际,还顺手解了自己的小衣,眼下她身上无半点束缚,行走间晃如水波。 她再也待不下去,赶紧催着林书嫣回去。 只是她正欲上马车之时,却被身后人拽了帷帽,“凌兰姝?你是凌兰姝吧?” 兰姝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却觉得她的声音很是耳熟。 “凌兰姝,居然真的是你,你竟然没死?” 许是她口中的语气太过讥讽,兰姝在被她扯下帷帽之时,终于记起了她是谁。 徐霜霜,徐家的嫡女。 “高夫人,这是本夫人的远房表妹,若你再闹事,平阳侯府定会追究到底。” 谢应寒如今是平阳侯,于身份上,自然是比高瓮安要高贵上少许。 昔日打马游街的状元郎,摇身一变,官拜从三品大理寺卿。她们的夫君,一个是正四品的侯爷,另一个是从三品的高大人,都是昭王的下属,大铎的新起之秀。 徐霜霜娇纵十几载,哪里又会把这个小小的商户女看在眼里,“谢夫人,此女贯是恶毒狡猾,你把她交给我,要多少银子,你说个数。” 在她眼中,商人嘛,不就爱些黄白之物,满身铜臭味。 早在她扯下帷帽之时,林书嫣察觉异动,早已将兰姝护在怀里,是以徐霜霜并未看到她的脸。然而这窈窕的身段,徐霜霜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高夫人,还请你自重。”林书嫣生意往来,遇到过比她更为胡搅蛮缠的人,是以亦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谢夫人,你们是一伙的?你可知道窝藏罪犯的下场?现如今昭王他回了京城,他定不会放过这个贱人的。” 要说不放过她,人家也的确不想放过,若不然,为何三番两次过来戏弄她?屁肉和软肉都被他揉得酥软。 兰姝在林书嫣怀里颤了颤,林书嫣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之后才接了徐霜霜的话,“高夫人,不知你将我的小妹认作了谁,如果是你兄长的未婚妻,她已经于五年前离世了。对了,凌小姐她可不是罪犯,当初圣上已经免了她一死。要说罪犯,你们徐家才是吧?还请你莫要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徐家通敌叛国,与国同寿的第一大世族就这样入了狱,两百多年的光荣毁于一旦。 只是这一代的徐家人少,牢里只有徐家两位老爷,其余女眷,皆充了教坊司。而早已出嫁的徐霜霜,却是没有被殃及半点,至多不过被高翁安的母亲念叨几句。 徐家三个女郎,除了大姑娘,其他两位依旧身份高贵。不像程家的女儿,嫁出去多年,就算为夫家生了子女,亦是逃不过被休妻的下场。 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嫁过来五年,却无子女傍身,婆母对她已经很是不满,明里暗里想叫高瓮安纳几个妾室开枝散叶。 她今日出来散心,却不料,于这街上看到了老熟人的身影。她可不信林书嫣嘴里的话,面前的女子,定是那狐媚子凌兰姝! “凌兰姝,你还有脸活在世上吗?你凌家的人因为你,都死光了,如今你也就躲在别人身后,做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哈哈哈。” 兰姝闻言,身子一僵,一股寒凉从脚底升起。分明艳阳高照,她却打了个哆嗦,好冷。 “跟我回去。” 没过多久,身穿官服的清瘦男子上前,一把抓起徐霜霜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就要拉着她走。 徐霜霜放浪形骸的笑声戛然而止,“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两人拉扯之际,茶馆的门前已然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兴致盎然,正看得起劲呢,这两夫妻当街扯头花,实在有趣。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徐霜霜似乎也觉没脸,索性不再挣扎,由他拉着自己走了。 高瓮安回头看了一眼早已离去的马车,空气中还残留着丝丝缕缕清香。他的夫人没有看错,那位女郎,她如今当真还活着。 他难掩内心的激动,拽着徐霜霜的手都有些颤抖。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年,这颗心早已麻木,如今却因她的那一缕芳香而怦怦乱跳。 “姝儿,还好吗?”林书嫣心里紧张,今日实乃无妄之灾,怕是出门没看老黄历,才遇上那个疯婆子。 “姝儿,你别往心里去,当初也是你身子不好,姐姐这才没有告诉你。”她握住兰姝微凉的小手,温和道:“凌祖母是病逝的,老人家年纪大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别难过,姐姐已经将她的棺柩迁至简州了,老人家定也是想落叶归根的。只是你兄长下落不明,白氏她们几人尚在人世。” 林书嫣捡了些好听的宽慰她,兰姝却依旧闷闷不乐,是她害了凌家。 “姝儿,当年之事,错不在你。” 错的是谁,自然是太极殿那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又何必将过错归结于她一个小女郎的身上? 理是这么个理,兰姝眼中无神,提不起半点精神。 林书嫣甚至在怀疑自己的决策有没有失误,她是不是不该雪藏小娘子,让她养成如今这么个敏感的性子。 因兰姝心里不适,林书嫣这几日连谢家都不回了,索性带着谢知亦住上了花朝阁。而谢知亦得知自己要随母亲在外小住,也从一开始的亢奋,变成如今这般唉声叹气的模样,只因他被逼着同他母亲一道住在小娘子的隔壁。他大失所望,原以为,原以为……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64节 他想喝姨母的奶。 只是这奶,就算有,自然也是容不得他喝的。 榻上女郎宽衣解带,酥软生香,雪颈和皓腕上却明晃晃地插着几支细细长长的银针。 “今日是最后一次施针,再吃上两回药,修养一旬,你的失语就会痊愈。” 原是这位傅粉何郎过来替她施针治哑病的,如若不然,就是隔壁那三岁稚子都知男女有别,他又何必深更半夜擅闯香闺? 可扎入皮肉的针在她的脖颈,在她的手腕,他又为何每回都要唤她宽衣? 便是在她林姐姐跟前,她脸皮子薄,尚且要避上一避。 于他面前,却是被他哄着解开衣带,小脸被羞得通红,纤纤素手不知该放到何处,软被都要被她抠出个洞来,正正好给她钻进去,也好叫她莫要羞死。 她早前也只当是他要施针,便想给他行个方便,将上杉都脱了个干净。岂料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半晌没动作,反而过来吻了吻她的雪颈,又吮了吮她圆润粉嫩的香肩。 一回生,二回熟,到第二日,她便只撩了个袖子。他却不乐意了,他为医者,说穿着衣衫不利于血脉循环,哄着她褪下之后,却又同她吻了一阵,待她舌根酸麻,这人才堪堪放过她。两人的银丝拉得老长,他捻了抹在桃上,说给桃儿洗洗身子,又将她羞得无地自容。 眼下她端坐在榻上,那人却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凝视她。 施针两刻钟,他便瞧了两盏茶时间,半点不挪身子。 “不许,不许看。” 玉人的目光灼灼,叫兰姝身上都渗出一层薄汗,挂在身上晶莹剔透的,宛如清晨鲜花上的露珠,涓涓泣露。 “为何不许我看?” 偏偏这人没有半点羞耻之心,面上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朝朝若不看我,又如何知道哥哥是在看你?朝朝才是,施个针还要偷看哥哥?” 兰姝气得小脸煞白,胸脯上上下下起伏。心道这人怎么这样坏,竟还倒打一耙。 “好了,别动,要给你拔针了。” 两刻钟刚过,玉人掐着点过来,那一根根的银针在他手里倒是听话得紧。兰姝翻个白眼,自己倒同那些银针似的,任他摆布。 “别气了,好宝。朝朝生得美,哥哥爱看你,朝朝。” 不止爱看,还爱吮。 针一拔,他就迫不及待上了榻,双手虚虚环着她的柳腰。她嫩生生的,仿佛能掐出一捧水似的,叫他看得血脉偾张,青筋虬结,半点挪不开眼。 “可以亲吗,朝朝,让不让亲?” 这人分明已经吻了她一阵,将她吮得意乱情迷之时,偏偏悄然离唇,同她贴着鼻尖,询问她的意愿。好似若是她不愿,他就会拱拱手,出门离去似的。 兰姝知道他在逗自己,眼下却没工夫同他计较。 她媚眼如丝,寻着玉人的薄唇覆了过去,她只想同他湿湿黏黏吻上一吻,她才不要说那些羞人的话。 可玉人铁了心逗弄她,“朝朝,给不给亲?朝朝不说话,当是不愿同子璋哥哥换些口津吃。” 说罢,他正欲起身离去。 竟这般狠心! 松松垮垮的小衣裹着她的莹白雪肤,她动身之际,软波也晃了晃,直到兰姝将他压在榻上,晃来晃去的软波这才趋于平静。 “亲,亲。” 独独说了两个字,兰姝便捧着他的脑袋吻了过去。 香软小舌先润了片刻他的唇面,而后像一尾灵活的小鱼那般,滑溜溜地探入深渊。 她喜欢吻他,勾着他的舌头滑来滑去,百般撩他。 啪。 明棣拍了拍她的后翘,屋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小娘子布满情欲的脸上委屈巴巴,“不打。” “朝朝不听话,怎么能不打?” 不仅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将他压在身下,若他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日后还了得?都要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啪,啪。 明棣又打了她两下,力道如旧,床榻都动了动。兰姝本是半趴着的,却被这人彻底打趴下来,只能将身子压着他,口里朝他求饶,“不打,要亲亲。” 未几,男子又拍了一巴掌,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可是哥哥喜欢拍你的屁肉,可以吗?哥哥可以打你吗?” 小娘子羞羞怯怯点了点头。 在她的晃动中,腹腔那股邪火将他的理智烧了个干净。 “怎么这么媚?是不是学了手段,故意勾着哥哥的?” “没,唔……” 她擅闯银安殿之时,他没有替她治病的心思,可那日她夸他漂亮…… 他便想看看,这张撩人不自知的小嘴,还能说些什么勾引人的话。 小娘子双目盈盈,噙着一汪眼泪同他对视,他心里那根弦倏然断了。 是她招惹的他,理应由她灭了自己的欲。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2] “哥哥,太满了。” 隔壁便是那对母子和婢女,珠汗点点的小娘子却尽情地在屋里同他荡着秋千。她被抛得很高,来来回回,低低高高,天快亮时,终是将一身的力卸了去。 他倒也知道,不能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齿印,偏偏她雪肤软嫩,稍一用力,就会留下红痕。他只得把玩屁肉和玉肢,亦或是那些旁人瞧不见的地方。 林书嫣只当兰姝是夏乏,还束着谢知亦,不让他过去扰人。 人间何所以,观风与月舒。[4] 她不知前路如何,当下的她是快乐且满足的。用过膳后,将玉人留下的药丸吃了,清甜,带着一股药香。像是知她怕苦,特意制成的小丸子。 她说不清内心的悸动,她喜欢他,从未改变。不像他,说忘就忘。思及此,兰姝徒然感伤,心道他可真坏。 而前几日被拽走的徐霜霜心生怨怼,回屋便砸了一通。不止她认出了兰姝,她的夫君也是如此。 他前几日还想着,既然那位娇娘尚活于世,他便护她,爱她,同她共白首。 自当年得知她香消玉殒的消息之后,他也和徐霜霜分了房,自此过上了老僧般的清苦日子,唯盼她来日投个好人家。 而如今,他还活着,他怎能不激动? 高瓮安身为昭王的近臣,他出入王府的次数不算少。近日,他多回目睹明棣脖颈上的齿印,还嗅到了那位王爷身上的淡淡清香,心里大为震惊。 他当初不是没听些风言风语,说是宛贵妃疼爱小娘子,将她认作义女,但这也是道听途说的罢了。 一如眼下,他心中猜忌她二人关系非比寻常,却暗暗希望那是他想多了。 若是兰姝知他心中所想,怕是忍不住颔首,她也希望这人莫要日日往她闺房里来,次数太多了,她身子又酸又胀。 徐霜霜如今是高夫人,不说他夫君时常出入王府,就连她,也经常去多福堂小坐。 百花宴那日,她再次入了这座美奂美轮的王府,却是以妇人的身份而来。往年她讨好安和,如今更是同昭王妃成了密中好友。 而岚玉舒听了她一番话后,却是心神不宁,直到三更天,她才得了明棣回府的消息。 “王爷,妾身有事要秉。” 夜里风大,端庄优雅的妇人披着一件白色的狐绒大氅,此刻正站在离他三五步远的鹅卵石小路。 他想,若是那只狐狸,定是大老远就要朝他走来,同他紧紧贴着,还要吻一吻,戳一戳他,当真是没规矩。 男子眼里带笑,温和道:“何事?” 两人站在银安殿门口,不知为何,他不愿同她一道进去。 可若是以往呢?以往在北地,他其实没少宿在莲瑞园。明霞在母体时,便带了一身的毒,他用好药煨了她好几年,加上府里的人都悉心照料着,总算是去了毒根。 岚玉舒抿抿唇,又拢了拢披风,“妾身今日听高夫人说,她遇见了凌小姐,那位朝华县主。” 身前的男子并未发话,周遭的空气却好似都停滞了一般,男子散发着冷冽的寒气。她硬着头皮接着说:“妾身听闻,那位朝华县主……” “母妃和阿柔的事,与她无关。” 明棣说话的声音很冷,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可只要岚玉舒抬头同他对视一眼,便知她的夫君起了杀意。 岚玉舒心下紧张,她倒不曾想到夫君会是这个反应。来时她曾暗暗惊喜,心道自己又能帮上他了。毕竟,徐霜霜在她面前说了许多兰姝的坏话,而且贵妃娘娘和阿柔,是他最亲近的两个女人,偏生这两人都…… “母妃生前很喜欢她。” 岚玉舒自知自己今日闹了笑话,她面颊滚烫,心生惭愧,站在寒风中,连肩膀都有些颤抖。 “还有事吗?” 男子的目光掠过她,在想那人有没有好好盖被子。他不该把她扒个精光的……若是病了,又要用那双魅人的狐狸眼娇嗔他。就算她一个字都不说,他也明白她心中所想,定是怨他呢。 “王爷,妾身想兴建女学。” 她将来意禀明,见明棣并未反驳,继而鼓起勇气道:“妾身上回去宫里面见皇祖母时,她提起了荒废的女子学堂,妾身便想再办一回。” 先前太后那女学,不过是为了博名声,她不管事,没过多久就没人去上课了。如今岚玉舒这般…… “嗯,有不懂的就去问萧河。” 他撂下这句话,便独自入了门。这种麻烦事,想必那位小娘子定是不会做。 银安殿是他的地儿,他却想再叫那只小狐狸过来小睡,她的身子实在妙,绞得男肉生疼。 明棣顾念着她的清誉,小娘子却是丝毫不肯顾及他。 若是疼着她了,便张口咬他,亦或是挠他几爪子。他也没想遮去那些红痕,只不过今夜太晚,夜黑风高,岚玉舒并未目睹他脖颈上的绯色齿痕。 她只当夫君忙于政事,福了福身目送他远去。 隔日,她果真找来萧河商量办女学的事宜。 “萧管家,劳你费心,玉舒感激不尽。” 在北地之时,王府上下都由岚玉舒管着,事情不多,加上几个婆子助她,王府内大大小小的事,她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而来了京城之后,昭王府不仅大,且当初她还不曾上玉牒,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舒夫人。直至她现在成了名正言顺的昭王妃,萧河依然没有放权。她虽然被严嬷嬷怂恿了多回,但她却不愿同这个老管家起争端。 他是明棣的人,夫妻一体,教训萧河,那就是在打明棣的脸。 昭王未发话,一切便如旧。萧河不是没想过将账本交给岚玉舒,但他看着小娘子的牌位,就觉心里不快,总觉得堵堵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65节 [1]摘自韩偓《咏手》 [2]摘自牛峤《菩萨蛮·玉炉冰簟鸳鸯锦》 第153章 啊,蛇,蛇在我嘴里…… 就好似, 那位花容月貌的小娘子,才该是这座王府的女主子。 他一个管家,并非嫌弃岚玉舒这个人, 只是他看得明白, 明棣对她没有情, 若非有安和的一双儿女…… 明棣是他看着长大的, 从昔年的小主子到如今权势滔天的储君,不日便要坐上金銮殿, 成为九五之尊, 受万人敬仰。 可母死父疯,再加上胞妹……他是真心实意地希望有人能陪伴他左右, 叫他不那么孤苦。 纵使他身份尊贵,傲然屹立在这凡尘当中,可他同旁人一样,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 旁人有妻有子, 有亲人至交,他却太孤独了。 明鹜被立世子后,他就止不住地叹息,他家主子是当真把外甥当作亲生孩子一样对待的。 “王妃说的哪里话,小的只是一个下人, 谈不上费不费心的。” 无论萧河心里怎么想,如今王府的女主人都是她岚玉舒, 容不得他挑三拣四。 他姿态放得很低,严嬷嬷站在一旁,心里却是冷哼一声,拿着鼻孔看人。只因这老匹夫一日不放权, 她心里就一日不舒坦。 仔细一看,她腕上戴着两个小孩拇指那么宽的金手镯,发髻上也都是金光闪闪的,通身富贵,无半点穷酸劲儿。 在北地时,岚玉舒放纵她,她明里暗里拿了不少好处,她可是王妃身边的红人,有的是孝敬她的人。 然而来了昭王府,不说她主子不管家,她也跟着捞不着油水,就连底下的人也不出半个子儿,这种天差地别的对待,要她如何忍? “对了,萧管家,玉舒这边还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王妃请说。” 萧河依然拘着身子站在她二人身旁,即便岚玉舒知他腿脚不好,也给他赐了座,但规矩就是规矩。 “我前几日听高夫人提起来那位朝华县主,王爷说娘娘当年很喜欢她,不知萧管家是否认识?” 岚玉舒到底是个庆国人,且她自小性子天真烂漫,她不知大铎的风俗,直接将底牌亮了出来。 萧河这只老狐狸一听他家王爷都发话了,他默了默,在肚子里打好草稿,“回王妃,朝华县主她当年的确深受娘娘宠爱,公主还邀请过她来王府做客。” 说及此处,岚玉舒也算明白兰姝是个什么身份。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上回百花宴的时候没给她发请帖,是我的不是,劳您去库房捡几样东西给她送过去,再请她来王府坐坐。” 故去婆母和小姑都对她另眼相看,岚玉舒自然是没必要听信外人的话。不过徐霜霜到底同安和也是闺中好友,她便没有多想,只当是徐霜霜和兰姝不对付。 “是,小的一定将此事办妥。” 萧河出了多福堂,却不曾立即去开库房。他转了个身,往银安殿去了。 这送什么礼,该怎么送,自然是要过问他家主子才行。离了岚玉舒跟前,一瘸一拐的小老头脸上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 “送礼?” 已经隐隐可见帝王之相的男子抬眸,未几,他继续翻看桌案上的奏折,好似对管家的出现无甚在意。 “是,方才王妃叫小的去了趟多福堂。除了询问操办女学的事情外,王妃还叫小的去库房挑两件礼物带给朝华县主,叫她没事的话过来王府坐一坐。” 听了他的话后,明棣仍旧在批阅奏折,待他看完三本之后,淡淡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得了主子的教诲,萧河他行了一礼,正当他跨出书房时,身后传来男子幽幽的嗓音,“把凌家的东西还给她。” 得了,他还当主子不在意呢,岂料人家一句话,就恢复了小娘子往日的用度。 凌家的人尽数被流放,那座宅子,自然也是封掉了的,而凌家的物件也都充了国库。要还,那就得去宫里找。 萧河从进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他又上前,满面笑容问道:“王爷,昨日南海那边刚献上的东珠,要不要……” 男子觑他一眼,“拿粉的给她,还有库房里那件火狐貂绒大氅。” “哎哎,是,小的这就去办。” 离去之前,瘸腿男人瞥了一眼端坐的主子,只见他脖颈上破了道小口子,还有几条红痕。也不知是不是夏至到了,蚊子多了,想来应当是只爱吸血的母蚊子。但笑归笑,他可不敢打趣,乐呵乐呵地去开库房了。 明棣目视远方,心中腹诽,粉色娇嫩,小东西又贯爱戴那对粉珍珠。 倏然,他脑海中灵光一现,漆黑的眸也随之沉了沉,上回那死物,他还没同她算账呢。 萧管家差人去宫里走了一遭,凌家的东西不多,只是国库充盈,忙活了整整一日才找齐全。 隔日他亲自登门拜访,兰姝正同谢知亦玩花绳,小郎君这些天缠着兰姝,便是比他娘还要亲昵。知道兰姝爱看话本子,他暗下决心,好好学认字。待来日,他要坐在姨母怀里,给她讲故事。他同姨母,合该这么亲近。 “凌小姐,王爷他将凌家的东西都归纳起来了,这几日正在修葺凌宅,过几日您就可以入住了。” 萧河不抢功,虽然忙活的人是他,他却将功劳尽数归于他的主子。同样是点头哈腰,他在兰姝面前,笑意直达眼尾。 这桩事来得突然,林书嫣并不在,唯有谢知亦答话,他小小年纪却不惧来人,“什么意思,你是要把我姨母抢走吗?” 谢知亦做出母鸡护崽的动作,将小娘子拦在身后,警惕地与他对视。 “谢小少爷,小的是来贺喜的。等凌小姐她住进了凌家,与谢家只隔了两条街,到时候您再去凌宅,也不用大老远地跑来这边了。” 小郎君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他回头拉扯兰姝的袖子,“姨母,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一唤姨母,倒把兰姝叫老了,小娘子揉揉他的虎头帽,颔首后对萧河笑了笑。 萧河把今日送来的礼献上,“凌小姐,这是王爷给您挑的礼,王爷知道您爱戴粉珍珠,还有这件大氅,也是王爷吩咐小的给您送来的。” 他见兰姝对此不抗拒,料定她二人果真有情,否则他家王爷那脖颈上的暧昧痕迹,还能是猫儿挠的? 至于岚玉舒送的那封请帖,他倒是不曾开口解释,桃花小楷字迹工整,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 待他走后,谢知亦打开锦盒,里面摆着满满当当一整盒粉珍珠,圆润饱满,表面泛着晶莹的光,比兰姝耳珠上常年戴着的那副还要娇艳少许。 谢知亦心里酸溜溜的,他小手抚了抚火狐毛,柔软舒适,没有一根杂毛,一看就是好东西。就算是他娘会赚钱,他也没见过这等富贵之物。他叹了口气,“姨母,日后我一定会送你更好的。” 一定会。 他暗下决心,定不让他姨母艳羡旁人,凌姨母她合该被宠着。 兰姝以为他喜欢,随意从里面掏了一把粉珍珠给他玩,好似抓了一把黄豆子似的,全然无半点肉疼的表情。 “姨母,知亦不要,知亦有您就够了。” 小家伙嘴甜,不出几日,便让兰姝放下了对他的防备,如今也乐意同他消遣。 夜里林书嫣回了花朝阁,听到谢知亦同她“告状”后,她却是满眼欢喜。 她同谢应寒将兰姝藏在此处,到底不是个光明身份。如今昭王府的人找上门来,无异于让兰姝能走到阳光底下,活在世人眼中。 昭王府办事迅速,不到半旬的时间,就把凌宅里里外外都修了一遍。这座宅子五年未住人,兰姝站在门前,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1] 而今往事随风,似大梦一场,时光推着人朝前走,心底的那些悲哀,只得将其雪藏。 “姝儿,如今你回了凌家,理应去昭王府一趟,王妃她性子很好,不会为难你的。” 先入为主,萧河送来的那封请帖让林书嫣只当兰姝这遭境遇,是岚玉舒安排的。如若不然,那位手段狠戾的昭王,他一个外男,如何会相助自己的好姐妹? 林书嫣整日同人打交道,她也的确认为,那位昭王妃是个与人和善的女子。那日的百花宴上,与人谈笑间,她全然没有半点架子,之后还给她请了太医,事后也送了些补品过来。 “听说她近日在办女学,不分年龄,女子皆可去学一门手艺。” 同为女子,林书嫣对她很是钦佩。 而兰姝见拉着她的好友目光灼灼,脸上尽是对旁人的赞赏,她心里生出一股怪异的情绪。 谢知亦头一回来凌宅,这儿虽然才三进,但可比花朝阁大多了,且萧河又添置了不少物件,是以昏时他赖着不走,“娘,娘,儿子不走,儿子要和姨母睡,姨母怕黑。” “少嚷嚷,你这小身板哪里又打得过坏人?” 林书嫣伸手点了他的额头,她们母子在外住了几日,谢老夫人已经对此颇有微词。花朝阁原是有护院的,她又给添置了几个丫鬟,“姝儿,若有短缺的,尽管写了信去谢府。” 小娘子已经学会掩饰情绪,她不想林书嫣再为她担忧。再说了,林书嫣和萧河办事周全,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俩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恨不能将她当成女儿一般宠。 只是在林书嫣离开之际,兰姝考虑良久,终是提笔写了几个字,“林姐姐,姝儿想去上女学。” 因着林书嫣怕她一个人寂寞,少不得又要胡思乱想,下一瞬她便答应了,“嗯,这是好事,姐姐去差人打听一下。” 送走林书嫣,偌大的凌宅便只剩下小娘子一人。 静,太安静了。 兰芝阁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伺候她的丫鬟,却无一相同。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鬟,她甚至不敢给她堆小山包,是她连累了她。 若死的是旁人,她当会毫无疑问地记恨上那位九五之尊。然,离世的是她姨姨,她心中也万般难过。宛贵妃疼她,关怀备至,她也将那位容貌倾城的妇人当作她的再生母亲一般。 到底是天妒红颜,造化弄人…… 桃花出深井,花艳惊上春。[2] 小娘子再回凌宅,虽无办乔迁之喜,玉人却于夜里不请自来。 不远处的火盆星光点点,那些到处乱飞的纸屑宛如漫天的萤火虫,也不知她坐了多久,手上尽是灰,半点温意都没有。 兰姝烧了一晚上的纸钱,忽来的玉人从暗处显现,丝毫不嫌弃她满身的灰烬。她任由这位玉树临风的郎君替自己净手,怯怯开口唤他,“子璋哥哥。” “别怕,我在。” 不止在,还会伴她左右。 若是谢知亦亲眼目睹他二人亲密无间,怕是要闹着也要同兰姝上榻睡觉。 拔步床是新换的,他特意嘱咐萧河,务必把床换了。萧河只当是原来那张床坏了,却不想,到凌宅一看,除了有些落灰,光亮如新呢,他犹豫再三,还是依着主子的意思,使人抬了张新的来。 明棣今日没有旁的心思,就算有,也因她粉润的眼尾而散了去。 只是被他抱在怀中之时,女郎还是哆嗦了几下,绷着身子收紧了腿。 昨日闹得太狠,她腿根都磨破了。 他无奈,咬着她的耳廓细细舔,“今日不弄你。” 不弄她,为何还要咬她? “让哥哥咬一咬就好。” 似是知她心中所想,明棣同她解释后便又去吮她的耳珠。嫩嫩的,像是初春抽芽的绿叶儿,脆嫩,娇软。 莫说凌宅离谢家近,就是同昭王府,也只需一两刻钟便可打个来回。 是以他决心日后都歇在兰芝阁,来日方长,他不急于一时,且她今日哭过一场,他真没打算要她。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66节 偏偏兰姝今日被气了一遭,这人还上她的榻,玩她的身子,她心里憋着的气,齐刷刷地涌上心头。 “嘶。” 她二人就寝时,穿的不过是宽松舒适的里衣和亵裤,而亵裤,自然是绝不可外露的贴身衣物。 “朝朝,别……” 命脉被她抓在手心,她手嫩,劲儿却足,疼得他紧咬牙关,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兰姝憋着怒意,化悲愤为动力,像打璎珞那般,扭一扭,扯一扯。硬邦邦的璎珞在她掌心听话,那两个玉铃铛坠在上头却是晃来晃去,碍眼得很。 小娘子使劲搓了搓,铃铛里坠出水来,流了她一手。也不知那个奴才丫鬟没擦干,兰姝使了帕子擦去,又继续打璎珞去了。 “朝朝,放过哥哥。” “朝朝……” 小娘子不语,她目光坚定,持之以恒地打着络子,玩着铃铛。 璎珞费手,起初她手酸了才完成一次,渐渐地,待第二回,第三回时,她已经得心应手,知晓如何弄,如何使,才能缩短时间。 铃铛坠水,如何有水?那自然是有孔才能出水。 及至后半夜,小娘子宛如在沙漠中行走数日的旅人,她又渴又,眼睛都快眯上了。 待她支撑不住身子,脑袋坠在男子腰腹时,玉人闷哼一声,紧接着丹田一股涌动,他控制不住…… 旅人行至绿洲,就是不知那是海市蜃楼,亦或是嘴里当真喝了那些甘甜可口的泉水。而长久缺失水分的人,当是喝点咸的才能恢复体能。 翌日清晨,兰姝揉揉眼睛,又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眸中朦胧,她尚未完全从睡梦中醒来。 只是过了几息,她舌头顶了顶,唇畔似有异物。 “朝朝……”男子抽气一声,嗓音里也满着隐忍。 “啊,蛇,蛇在我嘴里!” 兰姝睁眼便是一条骇物,她惊恐地弹跳,正要撞上床顶时,玉人眼疾手快,伸手环住她的软腰,托着她的屁肉将她拦腰抱住,才叫小娘子免于受皮肉之苦。 雪肤娇嫩,若是撞上一撞,指不定得起个大包,红肿一片。 “呜呜,夫君,有蛇,滑溜溜的,红红的。” 一觉醒来,睁眼便是一条粗壮的蛇,她险些吓晕过去,缓了许久都惊魂未定,心房里咚咚咚直跳个不停。 明棣目光隐忍,好言宽慰她,“朝朝,不是蛇,是我的……” “夫君,我不要住这里,呜呜呜,蛇,蛇在我脸上爬了。” 她被逼狠了,一口气说了好长一句话。口腔蔓延一股淡淡的咸味,就连柔嫩的脸颊也滑溜溜的,定是那蛇在她脸上爬来爬去,甚至那蛇还钻进了她嘴巴里面。 未几,她察觉有些古怪,屁股底下晃来晃去,她身子一僵,嘴皮子直哆嗦,“夫,夫君,蛇,蛇在我屁股上爬。” 她顿时毛骨悚然,心里被巨大的恐惧充斥着,就连瞳孔都睁大了些,眼神中写满了惊恐。 “朝朝,不是蛇,没有蛇在你屁股上。” 明棣正欲将她放在床榻,小娘子却死死扒着他,“夫君,不走,朝朝怕。” 她颤着嗓音,带着哭腔向他求饶,半点没有昨夜那股精神劲。 明棣塞了她一粒清心丸,药效很快,伴着他的温和嗓音,兰姝渐渐缓了过来。 见她哭声渐小,明棣好言想问,“朝朝还记得昨夜对哥哥做了什么吗?” 他没有同小娘子解释那骇物,却问起她别的事。 听他一言,兰姝果真寻着脑海中的记忆,不多时,白嫩的脸颊迅速晕染红云,她张口欲言,粉润润的唇瓣娇艳欲滴,粉面桃腮,可不就是一朵饱含晨露的娇花嘛? “还怕蛇吗?”明棣的声音散漫,却有带着几分无奈。 兰姝的眼神躲躲闪闪,她垂下湿润的羽睫,摇头晃脑时,目光一滞,终是见了那骇物的真面目。 “昨夜哥哥好疼,朝朝。” “错了,朝朝错了。” 她及时认错,扒着男子的里衣同他对视,眼中带着些微娇憨,可就是这样一朵小白花,昨夜折腾得他死去活来,她用小手温柔地给他上着酷刑。 “可还记得玩了几回?” 他声音很好听,魅惑着小娘子仔细回想夜里的光景。 “五,五回。” 她打了五个络子,坠了五次水。 “朝朝,第六回呢,还记得吗?”不等兰姝回答,他又继续说:“朝朝昨夜是不是渴了,一直在喝水,好喝吗?” 回忆之时,舌根深处泛着痒意,淡淡的腥与咸。兰姝坐在他怀中,被那硬络子磕得屁肉疼,她却不敢对此再有意见,“哥哥,是我错了。” 若没错,如何会吃着硬络子安眠? 她是睡下了,他却僵着身子不敢乱动。丹田那股热意被他泄了个干净,及至后半夜,有的只是痛意,偏偏如她所说,那蛇在她口中…… 一夜未眠,男子对她依然有着好脾性,“朝朝如何错了?不过区区六回而已,朝朝受得住。” 受不住,她受不住! 兰姝颤着指尖想替他摁下去,可这会她倒是力小,不过轻轻一触,那骇物弹了弹,又愣生生地跳了回去。 “哥哥……” “不急,朝朝狠心,哥哥却顾念着你,总要等你身子好了,哥哥再讨回来。” 凡事有始有终,玉人离去之前,如昨夜那样,打了盆水给她净手,又擦了擦她的面颊,总不好叫丫鬟发现她们家未出阁的小姐身上斑驳点点。 兰姝抚着雪额,只觉天都要塌了。她昨夜心情不佳,确实如他所言,丝毫不顾他的求饶,反而起了兴致,越玩越得劲。 可他一个男子,若不愿意,大可抽身离去,分明是他给自己玩的。 小娘子暗示了自己大半日,总算将面上的绯色消了去。 残阳的余光散去,夜幕悄然而至,兰姝胆战心惊,生怕那骇物再来作弄她。她睁着一双狐狸眼等了大半夜,蜡烛快燃尽之时,她打个哈欠,翻了个身,独自在宽大的拔步床上睡去了。 她思绪万千,说不清心里的情绪,既怕他来,又怕他不来。 一滴清泪滑过眼尾,相思之苦难解,早前逼着她唤夫君,如今,他却是旁人的夫君了。 兰姝不愿做小,也不愿同旁人分享夫君,她并未听从林书嫣的建议,前往昭王府,同昭王妃谢恩。 有昭王妃在的一日,她便不能畅所欲言,不能同心爱之人聊表相思。 如此,她竟又有些怀念那位心里眼里都是她的郎君。 同样是和旁人有了孩子,她能容忍徐青章的妾室,却独独不愿与他人分享明棣的宠爱。若要她亲眼目睹他对旁的女子满目柔情,便是将她的心,来来回回地用钝刀子割,叫她生不如死。 [1]摘自王雱《眼儿媚·杨柳丝丝弄轻柔》 [2]摘自李白《山杂谣辞·山孺子妾歌》 第154章 娘亲 袅袅清莲, 青青宏叶,兰姝正坐在凉亭喂鱼,鱼戏莲叶, 水中那一尾尾的锦鲤来去无阻, 它们游得快活, 吃得也欢。 回凌宅前, 林书嫣特地吩咐人挖了一小片池塘出来,同花朝阁一样, 又种上了大片大片的荷叶。 闲来无事的小女郎将手中鱼食全部抛了下去, 水中翻滚几圈浪花,锦鲤争先恐后地抢夺食物。 女郎的软腰往下一弯, 又将纤纤手指置入水中,微凉。她晃了晃水面,却见一条小鱼拖着肥嘟嘟的肚子朝她游了过来。兰姝摸了摸它, 软滑, 少许腥味, 倒是个不怕人的小东西。 兰姝身染荷香,一颦一笑尽显风情,莫说水中的小鱼,就是不远处的小郎君,也痴痴地看呆了。 “知亦。” 水中倒影显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人儿, 兰姝回头一看,谢知亦果然红着脸站在她身后。 “姨, 姨母,您真好看。” 谢知亦走过来垂下脑袋,扯着她落在地上的的腰带,结结巴巴夸她。 又是荷花, 姨母总爱看荷。上回在梦里,他姨母便坐在荷叶底下,将他抱在怀里,敞开衣襟,任他…… 谢知亦红着脸,奶声奶气地说:“姨母,知亦喜欢,喜欢您。” 三岁看到老,不过兰姝显然没将他的诉情当回事,只当小孩子粘人,再加上他母亲又和自己是好友,难免依赖她。 兰姝掏出帕子给他擦了一把,香帕上爬满他的细汗,裹着些许酸味,谢知亦不好意思道:“姨母,帕子脏了,知亦洗干净再还给您。” 说罢,这小不点从兰姝手中夺走后,一股脑地跑远了。 不远处传来林书嫣教训他的声音,“跑慢点,臭小子,撞死你娘了。” 耳中传来林书嫣打他屁股的声响,兰姝轻笑一声,也循着声音朝她俩走了过去。 “姝儿,你来的正好,这臭小子是不是又闹你了?” “娘,你想哪去了,姨母救我,姨母,娘亲她冤枉我。” 知子莫若母,林书嫣总觉得自己这儿子贼眉鼠眼,定是暗搓搓地干了坏事,她一把拧着他耳朵,非要逼他认罪。 兰姝摇摇脑袋,将谢知亦从她手中救出,小屁孩又一溜烟地跑远了。 “林姐姐,他没惹祸。” “姝儿?你会说话了?” 这些年来林书嫣也没少给她请大夫,都说小娘子这是心病,何为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可那人早已奔赴黄泉,她又如何给她找来? 林书嫣难掩内心的激动,她上前拉着小娘子的双手仔细端详,只见她肤如玉脂,唇若朱丹,一双无辜清澈的眸子,让人顿生好感。 她盈盈一笑,仿佛将他人的心魂都要夺走。 许是前几日被那骇物吓了一遭,又或是明棣的药丸起了作用,总之小娘子如今说话变得利索起来,不再磕磕巴巴。 “嗯,前两日就好全了。” “呀,看来是回了这边,对你的病情也有帮助。”她没往别的地方想,只因兰姝大多时间都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而兰姝念着她欣赏昭王妃,便没有同林书嫣谈及昭王和她的情事。 但她也是当局者迷,她的林姐姐仅仅是对岚玉舒有几分欣赏罢了。林书嫣最疼爱的,自然还是她这位至交好友,旁人如何比得上她的姝儿?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67节 “姝儿,姐姐今日过来,正是来告诉你女学的消息的。” 岚玉舒动作很快,没人敢不给昭王府面子,于是荒废多年的女学很快就步入正轨。 “凡是女子,皆可入昭明书院。考虑到有小郡主那样的小女郎,故而给八岁以下的女郎行了方便,准许她们带上一个陪读。因为本着让女子能学一门立足的手艺,女学里面开设了女红、射艺、茶艺、书法、丹青、礼乐和雕刻的课程。” 林书嫣知道她骑射和女红好,原以为兰姝是去玩的,不想小娘子选了书法和丹青两门课。 “姝儿,不再多考虑一下吗?林姐姐听说,女学里每个月都要考核一次。” 岂料明眸皓齿的女郎眼神坚定,“林姐姐,姝儿想学。” 眼见她欺霜傲雪,丝毫不惧艰辛,林书嫣只得暗自下决心,要替她打点周全才是。否则到时候名落孙山,指不定还得抱着她哭得梨花带雨。 这日,丫鬟给她收拾了一身青衿襦裙,端的是清新淡雅的气质,给她原本的娇艳媚色也减了几分杀伤力,不至于让人见了后,嫉恨天道不公,质问为何老天独独偏宠她,给她这副倾城倾国的面容。 “几时了?” 兰姝刚用完早膳,又抚了抚腕上的白玉镯,她一身的雪肤,不输这玉镯半点。 “回小姐,刚过辰时。” 青蒲二人已然成了兰姝的婢女,这几年她俩也是尽心尽责伺候着她。但兰姝心底清楚,这两人还想着旧主,好奴不侍二主,故而并不曾同她俩交心,只当个寻常丫鬟使唤。 她今日起得早,凭栏而立看雨打芭蕉,昨夜下了一阵小雨,眼下还淅淅沥沥地滴着少许。 大抵过了两刻钟,青蒲过来提醒她,“小姐,该出发了。” 昭明学院位于天子脚下,离得不远,并非如男子书院那般建在郊外,亦或是半山腰上,只在原址上推倒了东西两边的墙,又扩建了一番。 兰姝刚一下马车,就被争吵声吸引了目光。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被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婆子指着鼻子骂道:“快跟老娘回去,你这败家娘们,不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这是你这种人能待的地儿吗,快走,别污了贵人的眼。” 那妇人也是个泼辣的,被她死死拽着,却不肯妥协,“放开我,你儿子是个瘫子,谁要和他过日子?” “老娘买了你,你就是我们老王家的媳妇,你生生世世都要替我们家传宗接代。” 婆子也不嫌脏,伸手就往地上捏了一把烂泥过去,甩了她一身的脏污。 好在兰姝被青蒲拉开了,才免于一场灾祸。 而不远处也缓缓赶来了一辆描金金乌马车,就连上面坠的珠帘都是紫色的玛瑙,通身气派。 众人目睹马车里先下来一个身形臃肿的婆子,再是一位牵着小女郎的温婉妇人。 直到兰姝目睹旁人对她行礼,她这才意识到,与她隔了几丈远的那人,就是昭王的妻子和女儿。 兰姝颤着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她的心跳微不可察地快了一拍。 原是林书嫣当真没有说错,眸中之人的确温婉可亲,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 已经有人上前同岚玉舒说了来龙去脉,她先是将明霞托给严嬷嬷看管,继而端着步伐朝她二人走去,“这位夫人,这间女学是我办的。方才听人说了你家里的情况,我深表同情,这里是些碎银子,希望能解你们燃眉之急。至于你的儿媳,还望你能让她过来学一门手艺,我们只上半日课,不耽误回家的。” 老婆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她儿子的腿就是被那些纨绔子弟打残的,而今跟她柔声说话的贵人,显然有不少话语权,她结结巴巴开口,“奴,奴省的,多谢贵人。” 布满黑泥的双手从岚玉舒手中接过钱袋子,临走前还恶狠狠拧了一下她的儿媳。 岚玉舒丝毫不嫌这位满身狼狈的妇人,“还好吗?先去换一身干净衣裳吧,” 马翠花何德何能,能见到这样的贵人,偏这仙女还对她极为温柔,“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一场闹剧,终是在岚玉舒手上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礼数周全,从容面对,众人也对这位昭王妃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她的确半点架子没有,倒像是位平民王妃。 兰姝目睹牵着小女郎缓缓离去的女子,她心中打起退堂鼓,竟不知自己来上课是好还是坏。 小娘子面色煞白,樱红的唇都褪了颜色,没有半点血色。青蒲以为她被那对疯婆子吓着了,急忙上前询问,“小姐,可还好吗?” 及至周边的人尽数散去,她深呼吸几口气,淡淡道:“我没事。” 有了这一遭,学院里的女子越发钦佩岚玉舒,“我听人说,王妃是个温婉的人,起初我还不信呢,没想到还真是。” “就是就是,王妃她也太好了。要我说,就该把那恶婆子打一顿才是。” 耳中陆陆续续传来讨论昭王妃的,兰姝跟在她们身后,也因此听了一路岚玉舒的事迹。 她是庆国人,逃婚时,误打误撞闯入北地,之后还替北昭军找了一座矿山,自此成了王府的舒夫人。很快她就替昭王生下一对双胞胎,北昭军里边,没有人敢不尊敬她。 倒是没人说昭王是否宠爱她,但她既然顶着昭王妃的身份,有子有女,又何惧容颜衰老? 许是兰姝的存在感太强,前面的两名女子不约而同朝后看去,柳如眉,云似发,鲛绡雾縠笼香雪。[1] 好一位天姿国色的大美人,莫说男子,她们同为女子,此刻也痴痴地看呆了。 “天呐,我原以为昭王妃就已是沉鱼落雁之姿,不想这位小娘子却是人间绝色。” “是呢是呢,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竟如此美貌。” “嗳,她是不是,是不是那个朝华县主?我听表嫂说,当年朝华县主巾帼不让须眉,还长了一副天香国色的容貌。” 不止她俩,前面的人也陆陆续续朝兰姝看了过来,十几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小娘子面上一热,顶着压力,好不容易寻到了讲堂。 她甫一走进去,讲堂里的人也都停了动作,有欣赏的,有惊讶的,有嫉妒的,兰姝早已习惯旁人打量的目光,她寻了个靠窗的桌案坐下,静待夫子过来讲学。 她非云非月,她只是一个好看一些的女郎罢了。 然而,同男子一样,满座的女子当中,实是不乏有人想与她结交一番的。 “请问,你是那位朝华县主吗?” 兰姝回头,是方才在走廊上的那两位女郎,见她俩眼中并无恶意,兰姝缓缓点头。 “我们可以坐这里吗?” 在兰姝同意之后,其他人免不了唏嘘一番,不想这位高冷美艳的小姐竟这般好说话,早知道她们也要过去占个座。 “县主,我是张岱张大人的表妹,武仙儿,她是高瓮安高大人的妹妹,高萍。” 两位女郎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兰姝思索一番,正欲询问徐雪凝的近况,却见一位年纪稍大的女夫子走了进来,她眼神锐利,粗略扫过一眼,便被窗户旁那位昳丽的女郎吸引了去。她心中大为震惊,世间居然有如此貌美之人,即便身穿极为浅淡的天青色襦裙,却依旧掩不住她的美艳。若与那位玉人比肩,她竟不分出个好赖。 “安静。” 众人只见女夫子进来就板着脸训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你们既然进了昭明学院,合该服从管教,若被我发现功课和考试有作弊者,一律按退学处理,尤其是那些背地里使了银子想巴结师长的……” 兰姝原以为她会自我介绍一番,然后开始授课,结果这位严肃的女夫子在上面讲了小半日的院规,听得她是昏昏欲睡,实在枯燥。 她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去,却在下一瞬被人点了大名,“凌小姐,既然你不愿上我的课,那就请你出去吧。” 旁人不认识什么凌小姐,顺着夫子的眼神望过去,才知道是那位美艳的小娘子。 众目睽睽之下被她指着鼻子怒斥,饶是兰姝脾性再好,这会也免不了尴尬,白皙的小脸瞬间红得像初升的艳阳似的。 “夫子,不关凌小姐的事,是你说的规矩太多了。” 武仙儿自认为不是好友的错,即便她才刚和兰姝相识。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你们不愿上我的课,你们几个都给我出去站着。” “走就走。” 武仙儿也是个直脾气,她拉着兰姝就往屋外走去,丝毫不惧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 乐祸幸灾,实乃人之常情。 兰姝也没料到,她头一回上课,竟落得这般田地,还害苦了旁边这位女郎。 “抱歉……” “凌小姐……” 两人同时出声,继而都轻笑了一阵,屋里又传出夫子一板一眼讲规矩的嗓音,武仙儿率先开口,“凌小姐,还不知你叫什么呢。” “爹爹给我取名兰姝。” “兰姝,兰姝,”她轻轻唤了两句,眼前一亮,“好名字,兰姝,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小娘子羞羞怯怯地点头,她太热情了,兰姝打心底里觉得她有些耀眼。 “里面那位是怀庆公主身边的李姑姑,怀庆公主她打小就和怀安长公主不对付,尤其是长公主办了南风馆之后,她更是上谏了多回,更是同李嬷嬷指着鼻子骂她。” 这个事,兰姝倒是有所耳闻。两位公主如今都年过花甲,却也都是寡居的老人。然而怀安公主最重规矩,她见不得自己的长姐放浪形骸的做法。 她认为,女子合该为夫守节,那是身为女性的傲骨。她委实瞧不上贪图享乐的长姐,偏偏人家还占个长公主的身份。 “兰姝,你长得真好看,太美了。” 正当兰姝欲再度提起徐雪凝之事时,却又被人打断了,“二位小姐,已经到上课时间了,为何站在外面?” 来人的短短一句话,将这二人打回原形,是了,她俩正在被夫子罚站呢。 “回王妃,我们二人是被李夫子赶出来的。” 岚玉舒先是狐疑地瞅了几眼兰姝,继而打发人去了解情况。 她刚把明霞送去讲堂,又过来巡视了一番,却见这两位小娘子站在屋外有说有笑的,先不说她对这二人什么看法,但凭她俩头一回上课便遭了夫子的驱赶,她心中委实没什么好印象。 严嬷嬷来得很快,她倾身附耳几句后,岚玉舒面露古怪,她垂眸细细考虑了一番,接着叫她俩家去了。 “啧,兰姝,我还以为昭王妃是个明事理的人呢,没想到……嗳,是仙儿我一颗真心错付了。” 武仙儿垮着脸同兰姝倾诉,不多时,她又满面笑容,“兰姝,走,我们出去玩去。” 她来京不久,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时候。可她俩走了两盏茶的时间,绕了好几圈,也没寻到这间书院的大门。 武仙儿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说道:“呼,兰姝,不行了,我走不动了,我们去歇会吧。” 武仙儿原以为小娘子同自己一样,是个羸弱的主,不想她屁股刚落下,气还没喘顺呢,身旁的小娘子便急匆匆地跑远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扑通一声,深绿的湖面荡起一阵水花,她站在岸边,唯见水下的兰姝正拼命游向湖的对岸。 湖泊不大,经风一拂,波光粼粼,泛着晶莹的光。 情急之下,她也忘了呼救,待那位仙娥游上岸之时,她这才眯着眼眺望,目睹兰姝从水里捞出来一个小女郎。 湖水刺骨,兰姝气喘吁吁,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她没多想,双手交叠在小女郎的胸脯,按压了几下,又给她渡了几口气。 如此反复几回,没过多久,被她捞起来的这个小团子转悠悠地醒了过来。 “呜呜,娘,娘亲,珠儿好害怕。” 她一睁开眼,眨了几下眼睛,弹跳似的坐起身,小手搂着兰姝哭诉。 恰好这一幕落入武仙儿的眼中,她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问道:“兰姝,她,她是你生的?” 眼前的女郎模样姣好,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大抵同她差不多大,如今怀里那位五六岁的小团子却抱着她唤她母亲,叫她如何相信? 只是她细细观察一番,或许也是她先入为主,她俩却好似真的有几成相似之处。小娘子口中之言,莫不是真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68节 “娘亲,娘亲。” 宝珠劫后余生,正是依赖人的时候,她很喜欢兰姝身上的清香,忍不住朝她怀里拱了拱。 她二人身上都湿了个彻底,紧紧贴在兰姝身上的襦裙将她的曲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好在此处没有路人经过,但到底也是有失礼仪的。 “表姑,你怎么在这里?” 不远处传来另外一名女郎的声音,模样看着不大,同兰姝怀里的小团子一般大小,说话却老气横秋的。 “说来话长,梦瑶,你不是去做公主的陪读了吗,你……” 武仙儿的视线在这两个小女郎之间来回游移,未几,她眨巴几下眼睛,像是发现了真相似的。 张梦瑶叹了一口气,“公主,我才离开一会儿,您怎么落水了?我这就去叫人。” 小团子从兰姝怀里探出半边脑袋,“不,我不回皇宫,我要跟娘亲回家。” 紧接着她又将兰姝抱紧了些,依恋地往她柔软的小腹上蹭了蹭,“娘,珠儿好想您。” 几人无法,只得先寻了两套干净衣服给这对“母女”换上,正好她们也要出门,兰姝还真欲将她们几位带回去。 “娘,阿秋,娘,您真好看。” 除了换衣之际,宝珠一路上都赖在兰姝身上,小团子眸中喜不自胜,一直环着她的细腰,看得对面那对姑侄直犯嘀咕。 而兰姝也在她的一声声娘亲里,回忆起她就是山上的那个小团子。 “腿还好吗?” “嗯,娘亲医术高超,多亏娘亲,珠儿很快就好了。” 其实没有,军医给她刮了腐肉,她疼得嗷嗷乱叫,但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才不会告诉这位美人娘亲。 “娘亲,您真美,比以前还要好看!” 对面两人面面相觑,她俩原以为宝珠落了水,脑子糊涂了,却不想,这二人还当真相识,当真是母女? 赶车的是凌家的小厮,只是马车还没到凌宅,禁卫军就将她们拦了下来。 高公公捏了一把冷汗,“朝华县主,多亏您今日救了公主。” 要是永乐有个好歹,痴狂的宗帝非得将他们这些伺候不周的人全部斩首示众了,再来几个诛九族。 张梦瑶身为宝珠的陪读,她方才已经跟高公公说了事情经过。分明也还是个小孩,却板着脸训宝珠,“公主,您今日若是不回宫,圣上定会拿朝华县主问罪。” 她口齿伶俐,一下就将宝珠吓着了,她瘪着小嘴,“呜,娘,娘亲,珠儿会想您的。” 宝珠哭得泪流满面,她太喜欢美人娘亲了,香香软软的娘亲,她一刻都不想同她分开。 不知为何,目睹小团子离去的背影,兰姝的心跳乱了几拍,她方才一哭,自己也跟着揪心。 [1]摘自魏承班《渔歌子·柳如眉》 第155章 跪下 却说岚玉舒自从见了兰姝之后,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她的太阳穴蔓延,一阵阵刺痛刺激着她的每一条血脉。 常言道,红颜祸水, 祸水如她, 站在墙角的那个女郎, 袅袅婷婷, 的确玉软花柔,韶颜稚齿。若是碰上个男子, 指不定得上门提亲去了。 而她也在严嬷嬷回禀时, 知晓那位小姐便是朝华县主。无他,林书嫣上上下下打点了一番, 而李姑姑,正好把这事捅到她面前来了。 其实不止林书嫣,旁人大多也送了几回礼, 岚玉舒因为想结识那位朝华县主, 便对她的印象颇深。 如今人是见着了, 她却歇了那番心思。 “王妃,奴婢今日看那朝华县主,生了一副狐媚样,定是个不安分的,要不要让她退学?” 岚玉舒揉了揉脑门, “不必,这才第一日, 她无大错,总不能因为一次罚站就让她退学。” “要奴婢说,那女子妖里妖气,合该去烟花柳巷伺候人, 别来我们女学带坏风气。” 岚玉舒见她口不择言,正想说她一顿,却见明霞一蹦一跳地朝她跑来,“母妃!” “瞧你热得一身汗,快擦擦。”她接过帕子给明霞额间抹去细汗,又逗弄了她一番。 “咯咯,母妃,好痒,别挠霞儿。” “学院里怎么样?瞧瞧,我们霞姐儿可是个大忙人,头一回上学就忙得满头大汗。” “母妃,兰先生她今日给我们讲了琴的由来,教了我们指法,先生她还夸了霞儿呢。” 没人不喜欢被夸,小孩子正是想被关注的年纪。 “是吗?等我们霞姐儿学业有成,回头可得叫你父王好好考考你。” “对了,父王,母妃,霞儿刚刚见父王回来了,他叫我去找鹜哥哥一起过去,母妃,我先走了。” 她一走,宽敞的多福堂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有几分冷清萧瑟之感。 “王妃,您怎么想着去花楼请那位翠兰姑娘过来授课?真怕她到时候教坏小郡主。” 翠兰正是程十三往日的相好,因他给的多,翠兰早在前几年已经给自己赎了身,全然不似严嬷嬷说的那般不堪。 “英雄不问出处,兰先生她琴技高超,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我也没想到,霞姐儿竟然想着去弹琴,哎。” 儿行千里母担忧,方才眼里还在赞赏那位兰先生,这会想到自己的女儿要听她讲课,却也是忧心忡忡。 五岁的明霞憨态可掬,仔细一看,她的眉眼不仅同明棣有几分相似,肤色更是与岚玉舒一模一样,同样是健康的小麦色。为此她没少苦恼,为何兄长和父王都是白皙的皮肤,独独她却黄黄的? 然她也只不过是心里苦闷罢了,只因她这一身小麦色,遗传她母妃。若她目露嫌弃,无异于嫌恶悉心照顾自己的娘亲。 “哥哥,哥哥,父王叫我们过去干什么呀?” 不同于明鹜的严肃,明霞一路上欢声笑语,时不时跟她的兄长分享在女学里的趣事。 行至辉煌壮观的银安殿,萧管家将他二人引至后边的嘉乐堂。 此处他俩从未来过,是王府祭祀的地方,明鹜眼下猜到了几分,不由得想起当年他父王起兵的那个晚上。 身穿一席白袍的男子仙风道骨,两人甫一进来,目睹他怀中正抱着一个紫檀木匣子,又见他们的父王从中取出一个白瓷罐放在桌案上,而后亲手去点了一盏长明灯。 “跪下,磕三个头。”他的声线很不稳,短短一句话似把他周身的力都卸了去。 明霞不明所以,她从未见她父王如此孱弱的模样。 身后传来萧管家的隐忍哭声,她跟着兄长一齐跪在蒲团上,照葫芦画瓢,如他一样虔诚地俯首而跪。 跪拜之后,萧管家欲带他俩出去时,刚跨过门槛的明霞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父王长身玉立,此刻却孓然一身立在案前,她拼命挣脱萧河牵她的手,“父王,父王。” 她的父王看起来那么悲伤,若她走了,此处便只剩他一人难过。她忍不住潸然泪下,“呜呜呜,父王,不要丢下霞儿。” 为了父王,她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当一个坏小孩,又或者做一些坏事。 白日里兰姝站在岸边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伸手推宝珠的人,正是昭王妃牵着的那个小女郎,福康郡主。 昔闻圣上欲将永乐封为皇太女,看来这也不是空穴来风。 一个平民丫头得了宗帝的青眼,不但被他亲自教导,更是教她帝王权衡之术,其中寓意,旁人或许不以为意,而昭王府的人,却是没有一个不讨厌宫里那位永乐小公主的。 明霞日日听严嬷嬷念叨,早已知晓永乐对她父王有害。 没有人可以威胁她父王,是以她将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公主骗了出去。她头一回行骗,字里行间全是漏洞,偏偏那个小团子对她的话坚信不疑,当真同她去了湖边。 兰姝心里困惑,就那么一丁点大的小团子,对他们昭王府又有何威胁? 说句难听的,宗帝的疯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晓得他是不是逗人玩呢。 然而权力之上,宁愿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也绝不姑息一分一厘。 红烛冷,蝉鸣歇,残月隐,戌时刚过,兰姝霞裙玉身,方一坐上榻,便被来人搂个正着。 他身染檀香,不过与他拥了几息,兰姝便被他那股清幽的檀香浸着。 兰姝轻缓转身,入目的是一道袍男子,她扇动羽睫,缓缓抬眸同他对视,双眸中闪着明亮的光。既而伸手过去,探了探他的薄唇,微凉,还有些许干燥。 纤纤素手摩挲了两下,而后将食指含入樱唇。她面颊滚热,垂眸不敢与他直视。 她今日分明替那小团子义愤填膺,深觉明霞是个小恶魔,甚至他们昭王府都没一个好东西。 可他一来,她就将那些烦闷的情绪抛之脑后,只想同他亲近,定是这公狐狸引诱她的。 桃腮带晕,温玉般的娇肤上染着两团胭脂,兰姝心跳也快了几拍,“子璋哥哥。” 屋里的吞咽声清晰入耳,然明棣今日只想过来抱一抱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同她待在一起也是好的。 他适才独自在嘉乐堂站了许久,及至夜幕降临,他并未同以往一样回银安殿,而是直接奔盛央街来了。 “子璋哥哥。”兰姝又唤了他一声。 小娘子又娇又媚,他知道,小狐狸是在盼他怜爱。 明棣无奈叹息一句,“朝朝……” 岂料得了他回应的女郎,已然将他扑了下去。 兰姝熟练地撬开他的唇,小口小口吮着他的舌尖。 这人好几日不来找她,她馋他。若不相见,那便也如旧,可他一出现,自己脑袋里的弦立时崩断开来。 想同他亲近,想和他黏黏糊糊吻上一吻。 前一刻他还在感伤胞妹的离世,到了旧情人的榻上,却又一回因她的主动而震惊。 即便他心里没想法,身子却相当诚实,甚至由不得他动作。 小狐狸太过主动,她的指尖围着他的裈带打转,百般柔情,气聚丹田,险些叫他溺毙。 “哥哥,它变了……” 唇上柔软的触感悄然消失,耳中传来小娘子娇娇滴滴的戏谑。 明棣脸色一沉,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不过几日不来,她就变成如今这副放浪形骸的模样,难怪几年不见,她就是醉了,也要拉着自己荒唐一场。 啪,啪,啪。 玉人板着脸接连打她三巴掌,兰姝小声求饶,“哥哥,轻一点,朝朝痛。” 若不舒服,为何还抱着他扭身子? “趴好。” 他的语气太过强硬,兰姝忍不住收了收腿。这人叫她趴好,她便乖乖躺在他身上趴着,不想男子抽气一声,转而冷酷无情地离了她。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69节 “哥哥,不走,不走。” 兰姝眸光迷离,眼中似有万千柔情。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凝着玉人的腰身,而后拉着他的手掌吻了过去。 润物细无声,[1]偏巧这小娘子吮得咂咂有声,叫人听得血脉偾张。他俩之间,早已不清不楚了。 饶是他眉眼清冷,被她湿湿腻腻地舔上几个来回,也由不得他抽身离去。 目睹小娘子的樱唇被她自己玩得嫣红,就连下巴也染了红痕,明棣漆黑的眸子一沉,凛声道:“转过去跪着。” 他原以为自己的声音定然冷酷无情,比大理寺冰冷的刑具还胜几分。 可一出声便出卖了他,他的嗓音仿佛含了一把被日光里里外外烘晒过的热沙,低哑而暧昧。 兰姝方才吻他时,脑袋是朝向他的,却被这人勒令转过去,她只得顺从地晃了晃身子,来个头尾互换。 岂料她刚一趴好,耳边传来布料窸窣窸窣的声响,雪肤上感受一层凉意。 兰姝面红耳热,轻声求饶,“夫君,轻点打朝朝。” 若不是要打她,为何叫自己跪着? 因方才狠狠打了她几下,白嫩的皮肤上显现一片通红的指痕。 他垂眸凝视,绷紧了唇,眸光渐渐晦暗不明。 她的肌肤娇嫩,他合该同她亲一亲,吻到她离不了自己才好,是她自己往他身上凑的。 素娥妖艳,我见犹怜。 明棣喘着粗气凑近她,未吻她之时,他便心疼地触上那一道道红痕。 是他打的,合该他给她舔一舔,口津有消炎的作用。 兰姝原以为他是想教训自己,岂料她都乖乖跪好了,他却扶着她的腰线舔她。 软滑的舌头虽然温热,可她人的触碰对她来说太过刺激。 她浑身一僵,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还真如他心中所想,口涎也滚了些,坠在软被上,湿了一小团。 待他细细舔了好几个来回,兰姝只觉有小虫在她身上乱爬。 桃肉细腻,香味扑鼻,他五指收拢,掐了掐果肉,汁水从破了道小口子的果肉里渗出。 “朝朝,让哥哥吃口桃。” 兰姝委屈地滚落眼泪,她太紧张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什么桃不桃,她倒是想逃,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 此情此景,她哪里还能念及旁人,只一心乞求明棣待会莫要发狠。 知她绷着身子,明棣以指为刃,过去探了探,暖意袭来,他尤觉不够,干脆将手掌侧着,一整个置了过去。 身子越来越软,兰姝当真感觉自己身上有一把钝刀子,来来回回拉扯她,只是这刀子却不在她心口,也非能伤人的利物,它不过是一把尚未开锋的肉刃。 兰姝徐徐转过身来,眼里噙满泪珠。小人儿媚眼如丝,似嗔似怒,她微张着红唇,想张口求一求他,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若要叫他轻一点,可他动作其实也算不重,她没有半点痛意。 随着身子越来越热,兰姝眨眨眼,含不住的泪水同燃烧的蜡烛一样,淌得欢。将滴欲滴之时,被男子吮了去。 “朝朝,好甜。” 喝水的声音直白地传入她的耳中,即便她再也不敢回头相望,却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心上人在做什么。 她呜呜咽咽哭着,声音断断续续,破破碎碎的。 闺房里不断传出女郎的求饶声,怕是隔壁的丫鬟也不知她们家的小姐正在屋里被只手遮天的昭王殿下玩弄。 可便是知道又如何?不过是装聋作哑,任他快活。 “朝朝,不怕,别僵着身子。” 玉人方才喝了一回水,他的舌根微微发酸发麻。 亲了她半晌,心旷神怡,舒坦。玉面郎君坐起身,他仰头呼了几口气,缓了缓酸痛的情绪。 正当兰姝以为他要放过自己时,握着屁肉的五指一收,满满当当入了一遭。 “夫,夫君……” 兰姝皱着柳眉,伸长雪颈想逃,她连半句话都说不完整,太满了。 不过几瞬之间,她便缓了缓,深深呼了几口气,又垂下脑袋死死抓着软被。 她这一举动,无异于给了男子一颗信号弹。 啪。 屁肉再次被他用力地拍着,只是若是细听,便知与之前的声响有些不同。 夏日燥热,就算屋里放了冰块,兰姝依然深觉热意难耐。 她脑子里白光一闪,回想起来当年在金名院亲眼目睹凌科打人的画面。 她当时如何想的?那年的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何有人喜欢被打,为何有人被打之时,脸上却畅意连连? 如今,她也尝上了被打的滋味,她好畅快,想要更重一些,快一些,最好像捣糍粑一样,把她打软,打烂,打成一滩软软黏黏的白糍粑,粘住榔头。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兰姝果然颤了半晌,而后软着身子,浑身半点力都没有。 纵然他俩多日未见,男子却依旧克己克身,他深呼吸几口气,强忍腰腹的热意,勉强将那浊念压下。 女郎的身子酥得他骨头都软了,他想变成一滩水,就此连着她,缠着她,灌满她,与她融为一体,半点都不同她分离。 他忍得辛苦,若不是还残存几分理智,当真想将丹田那股浊意通通泄个干净。 她果真狐媚,他今日不该来的,他心里明白,这人馋他身子馋得紧,简直是妖精! 榻上女郎悄然晕死过去,昏睡如她,自是看不到男子的眼神骤然缩了一下,他漆黑的眸,比屋外的夜色还要浓上几分。 往年只用帕子为她净身,而今识尽她的滋味后,哪里还舍得叫她的芳香沾上那些死物。 京城的山大多不高,重岩叠嶂,层层叠叠的。山上雾里缭绕,水润丰沛,漫山遍野最适合种那些开花好看的桃树。 桃花四周高,中间低,雨季可含水,润上一润花和根。时值夏季结果,果子多汁,桃汁清甜,明棣伸手按了按,润手。他玩够了,舌头一卷,尽数吮去。 吃够了桃,他正欲替她拢好薄被,却见底下的布料有一团深色的水渍。 他屏气凝神,眼尾泛红,深嗅了几口,掀开那物的真面目,果然如他所料…… 他无奈,只得又喝了一回,他下榻去箱笼替她拿了身干净衣裳。 萧河办事妥当,这张榻深得他心。床身立柱和围栏都缠了厚厚的软绵,其中寓意,他一目了然,否则也不会叫这小狐狸跪着趴下。 只是她身娇体软,到底是弱了些,不过区区一个来回便受不了。 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2] 美人拭目,正欲撩起罗帐下榻之时,却被身旁之人一把搂住,“朝朝,再睡会。” 一听这话,她脑袋里的瞌睡虫立时从睡梦中清醒。自他俩重逢以来,这位玉为骨的郎君都是如话本子里的妖怪一样,于夜里来,又于天亮之前离去,她何曾一觉睡醒便能见到他在身侧? 玉人眼底泛着淡淡的青,兰姝被他搂在怀中却不敢乱动,未几,她凝视明棣的眼神越来越迷离。 上了榻,那就是她的。 明棣是被她吮醒的,她的小嘴柔软,力道却不知收敛着些,稍不注意,这小狐狸便咬紧了他。 “朝朝……” 明棣捧着她的脑袋,将他二人的距离拉开了些,银丝断在兰姝的唇角,她正欲再凑过去亲一亲,不想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小姐,该起了。” 青蒲照顾她多年,相当知晓她的起床气。然而眼见太阳越升越高,屋里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她终是鼓起勇气过来催促小娘子。 小半个时辰之后,兰姝才扭扭捏捏打开屋门。白皙的脸颊飞上红霞,她眼神飘忽不定,如临大敌,生怕丫鬟进去发现自己藏在榻上的玉面郎君。 丫鬟不知她心中所想,她只一心担忧兰姝今日又要挨骂,只因今日还有李姑姑的书画课。 昨日兰姝恳求她俩别去谢家,故而林书嫣还不知道这事。但若是闹大了,到时候她们两个丫鬟自然也是少不了一顿罚。 她俩虽伺候兰姝多年,却始终将她当作外人,将自己视作林书嫣的丫鬟,也难怪兰姝不肯与她俩交心。 青蒲担忧的没差,兰姝姗姗来迟,又被李姑姑训了一顿话。 “凌小姐,若是大伙都像你这样懒散,我们昭明学院还有什么规矩可言?给我出去,不许进来。” 同样的戏码再次重演,岚玉舒今日又碰上了这位般般入画的小娘子。 “朝华县主,今日这是……” 这回没了替她作答的武仙儿,独她一人红着脸面对这位从容的王妃。岚玉舒走到她跟前,她既没有行礼,也没有同她问好,直到严嬷嬷不耐烦地啐了一声,“朝华县主,王妃问你话呢,你哑巴?” “我来晚了。” 兰姝涨红着脸,此情此景,对她而言,委实太过羞耻。 听了她这无头没尾的一言,岚玉舒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昨日有雨,朦胧之间,端的是小家碧玉的气质。而今日她一身轻薄的玉纱襦裙,日光抚在她脸上,的确是一位光彩夺目的绝色美人,叫人心神一震。 她的头又开始痛了,尤其是她嗅到兰姝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忍不住弯腰干呕了几下。 兰姝秉着医者仁心,她稍作迟疑几瞬,终是散了脸上的红晕,又上前捏着她的手腕搭脉。 她其实医术不佳,尤其不会把脉,不过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王妃近日是不是时常头痛?” 岚玉舒点点头,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她失礼了。 “夜里是不是难眠,就算睡下了,也会夜半惊醒?” “不错,若是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王妃脉弦而涩,肝郁气滞,再加上气血不畅,王妃应当服用些活血通络之物,切勿,切勿行房。”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兰姝的小脸涨得通红,偏生严嬷嬷一听,极为不满,“你这狐狸精,你胡诌八扯什么,你是成心见不得我们王妃好是不是?长了一副狐媚样,是不是想着勾引王爷,好替代我们王妃?” 严嬷嬷吼得大声,屋里的李姑姑都停了授课的兴致,同学生一起齐刷刷地朝她们三人看了过来。 也不知谁起了开头,“就是就是,开学不过两日,就被夫子罚了两日,莫不是真想过来偶遇昭王殿下的?” “竟是如此,也太不要脸了吧?” 讲堂里面的同窗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将小娘子的一番好心当作驴肝肺,兰姝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她身边之人,尽数都哄着她,唯怕她哪里不顺心,不如意了。 这两日在女学受的罪,比之过去二十年还要多。她心里委屈,粗粗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往外面跑远了,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1]摘自杜甫《春夜喜雨》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70节 [2]摘自白居易《长恨歌》 第156章 冻疮 即便她们口中的狐狸精早已溜走了, 那些污秽的讥讽嘲笑却依旧没停过。 李姑姑走到岚玉舒跟前,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王妃, 此女狼子野心, 不论她是否存了勾引男人的心思, 我都会跟院长上报, 要将她从学院里除名才行。” 短短两天,已经有两个人跟她提建议, 要将兰姝退学, 岚玉舒心里打鼓,若是个普通官家小姐还好, 偏偏这人是那位娘娘疼爱的朝华县主,她拿不定主意。 回了多福堂之后,她先是吩咐萧管家去请了太医过来, 来的是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 他穿着官服精神抖擞, 搭脉沉吟半晌,说的和兰姝诊断的也大差不差,左不过是她忧思过甚,水土不服。 “王妃,那朝华县主当真可恶, 太医都未曾说不可行房,她一个闺阁小姐, 嘴里净说些龌龊话。” 实则太医没提及,她二人也没主动问,总归是妇人的私事,她也不好跟老大夫出声询问。 昨日明霞主动跟她提及嘉乐堂之事, 虽然明棣并未通知她,但她一听便知,是阿柔的烬骨回来了。 这也是她拿不定主意的原因之一,她深知贵妃娘娘和阿柔对那位男子来说有多重要,而朝华县主算得上他们昭王府的贵客。 她考虑良久,还是决心去银安殿走一遭。 然而,她却会错了意。 并非宛贵妃中意兰姝,明棣才需要看顾她。而是因为她的夫君深爱小娘子,宛贵妃这才将兰姝当作亲女一般。 “桑大人。” 旁人戏谑着唤他妖僧,而她岚玉舒每回碰上桑易,都对他以礼相待。 桑易为人警惕,起初防备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后却也因她发现金矿而改变看法。 北昭军之所以能再度回京,离不开这两位女子的相助。故而即便夺回烬骨的路途艰险,困难重重,还折损了上百名将士,他却对此毫无意见。 凡事有失必有得,得民心者得天下,[1]仅用上百名白骨,便可赢得几十万大军的追随,更不用说还能起到震慑朝堂里那些老匹夫的作用。权衡之下,他自是极力推崇。 桑易并未朝她行下属礼,他颔首后双手合十,示意她先离开。 岚玉舒早已习惯他这副淡然的模样,他是明棣身边的红人,如今不仅担任明鹜的老师,他的侄女还是自己女儿的陪读。 他一介妖僧,不爱财,不爱色,唯独宠爱弟弟的女儿,否则她也不会让同龄的桑慧跟着明霞。 “王爷,妾身有事相求。” 她人已走到跟前,明棣并未故意晾着她,淡淡道:“何事?” 岚玉舒自认为客观地同他讲了一遍兰姝这两日的遭遇,她抿唇苦恼,“王爷,咱们要不要请那位朝华县主……” “她不是给你治病了吗?朝华她是母妃的人。” 短短两句话,将岚玉舒羞得无地自容,是了,身为昭王府的人,她竟为了一己之念,欲偏帮外人…… “王爷,妾身……”岚玉舒头也不敢高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面上尽是窘色。 “把那个教丹青的夫子辞了。” 说罢,明棣不再看她,继续翻看桌案上的奏折。 眼见夫君没了同她交流的兴致,岚玉舒福福身,走出了这间独属于她夫君的书房。 她心中苦涩,旁人只知她光鲜亮丽,是尊贵的昭王妃,然而内里的酸楚只有她这个当事人清楚。 说难听点,她同昭王,和银货两讫的主没什么区别。她替他养儿育女,他给她荣华富贵,让她在他身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样好的日光,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的凄凉。 难过归难过,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她先去了一趟昭明学院,找了柳院长说明来意。 柳院长她是鹿羽书院的院长夫人,她德行兼备,同她夫君一起修订了许多孤本,堪称女子典范。 早前她从未想着辞退李姑姑,她是怀庆公主的人,这一举措,无异于打她的脸。 然而京城里昭王最大,她夫君都发话了,她只得好言好语送走了李姑姑,但这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得不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2] 李姑姑自是不敢恼了昭王,既是昭王妃辞的她,她便对岚玉舒暗暗生恨。 岚玉舒本想着另请一位大家,岂料怀庆公主深觉脸面有损,竟明里暗里把她的事都搞黄了。 她无奈,只得再次步入银安殿,想同明棣商量,是否要跟怀庆公主告罪,毕竟人家是个年过六旬的长辈。 短短一日,她入了两遭银安殿,即便明棣未说什么,她也明显感到了对方的敷衍。 实则这位玉人暗自思忖,若今日与他比肩的是那位,此情此景她又会如何处理? 但他想,小狐狸应当不会这般如临大敌。她自小娇纵,稍不称心便要使小性子,哪里会同老虔婆道歉。 他轻笑一声,“此事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再忙,下去吧。” 岚玉舒原以为他请了旁人,却没想到…… 却说兰姝被羞得跑出书院后,她哭得伤心,眼中噙满泪水,于路上撞到了身穿官服的大理寺卿,高瓮安。 “凌小姐?” 他喉结轻轻滑动,声音很轻,清秀的面容难掩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好似不肯相信,怀中这缕清香来自心爱之人。 可如何不是她?世间再难有她这般美艳娇俏的女郎。 兰姝如鲠在喉,满腹的委屈,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只一心想逃得远远的。 小娘子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她小声抽噎,悲伤的情绪感染了身侧这人。 他递了帕子过去,“凌小姐,在下姓高,可有我能帮得上的吗?” 铁血手腕的大理寺卿,终是栽在了这位玉娇花柔的小娘子身上。男子大多理性,他抬眸往她跑来的方向望去,沉吟几瞬后,柔声问她,“凌小姐是在女学里受了委屈吗?” 兰姝不接帕子,只一个劲儿哭,当她听到女学二字时,这才吸吸鼻子,微扬着小脸朝他望了过去。 她泪眼婆娑,朦胧间只见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高瓮安秉着良好的教养,再次给她递了帕子,只是下一瞬,他动作一转,直接给她抹了抹泪痕。他难掩咆哮的心,轻颤的帕子写满了他的不安,生怕心爱之人生厌抵触。 过了片刻,眼见小娘子不躲不避,仿佛给了他无限遐想的可能。他缓缓上移,用灰蓝色的帕子轻轻擦拭她的羽睫,他动作轻柔,仿佛将她当作了名贵珍宝,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头。 好半晌,兰姝哭够了,扇动湿润的眼睫看向他,一双魅人的狐狸眼尽显懵懂,显然,她忘了他是谁。 “凌小姐,好点了吗?” 兰姝自认为同这人不相识,下一瞬他便自报家门,“凌小姐,我们见过的,在下是当年的金科状元高瓮安,也是你兄长的同窗。” 断断续续的记忆不断涌入她的脑海,兰姝吸吸鼻子,轻轻颔首。经他一说,小娘子记起了他。 “可是在女学里被欺负了?” 说话之际,袖子底下的指骨被他攥得生疼,他手中正紧紧握着那张裹了她泪水的帕子。 兰姝心思敏感,知晓这位高大人是个官儿,话语间隐隐透露出想替她做主的心思,“我想回家。” 被羞辱的话难以对他人启齿,且这还是个萍水相逢的男子。莫说那些人想让她退学,就是兰姝自己也厌了讲堂。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3]她决意沉下心来,好好同戚老头学医,兴许当真是她把错脉了。 高瓮安生平第一回错过了点卯的时间,他暂且忘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4]的初心。人皆有私,他亦不能免俗。 男子使了马车准备好生将兰姝送回去,君子坦荡,他与兰姝同乘,本欲再询问一番,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眼见她情绪越来越低落,把头埋得低低的,高瓮安出声道:“凌小姐,当年高某初入官场,受尽了冷眼。记得有一回,寒冬腊月,当时的上司叫我去替他扫梅煮雪。” 高瓮安苦笑一声,“那年雪大,我被冻得手脚都僵了,偏生回来时还摔进了雪坑里,浑身上下都是雪水,那些同僚没一个不笑话我的。” 与谢应寒不同,他从始至终都是昭王的门客。 官场如战场,早前昭王被贬,他在朝中亦是举步维艰,时常遭人排挤。 兰姝不想这位光鲜亮丽的大理寺卿,来时的路竟然那样苦。 “后来呢,你的雪,丢了吗?” 小娘子同他对视,她的眸光澄澈,这一刻,她忘却了男女有别,忘却了自己的悲伤,似是想透过今日的大理寺卿去了解过往的采雪小吏。 冻疮难养,外头分明艳阳高照,他却感觉指骨上泛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痒意。 痒,是轻一级的痛,他指柱增生的痒意一直蔓延到他的心房。 “没有,我很幸运,一直托举在头顶,没有丢。” 听闻他的后续,兰姝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了放,她心地善良,总归是希望别人好的。 然而她还是太过单纯,头一回采雪的男子,如何会有经验? 那年下着鹅毛大雪,有人死后背负骂名,有人赴死寻郎,也有人被打断指骨,自此年年落了冻疮之苦。 倏尔间,兰姝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什么,她挽起高瓮安的袖子,将他的手掌置在掌心,眼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五根手指的骨节都很大。方才这人给她抹泪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的手不同于常人。 高瓮安本能地想缩回去,岂料小娘子又拽了他另外一只手,她端详片刻,“高大人得过冻疮吗?” 男子点点头,“之前得过,近几年已经好多了。” 兰姝仔仔细细看了几瞬,她神情专注,心里却觉得奇怪,若只是冻疮,也不该增生成这副模样。 医者仁心,兰姝正欲开口询问,他却抢先一步提起别的,“凌小姐,令兄的事,在下尚未查到眉目,不但他应该还存活于人世。” 凌科在流放途中逃了,几年都不见踪影。不过昭王既恢复了兰姝往日的身份,他考量一番,终是将她兄长的事情娓娓道来,“凌兄他是在凌老夫人去世之后逃的,老夫人身边有一位老嬷嬷,不知凌小姐可还有印象?” 谈及兄长之事,兰姝眼里有了几分兴致,她蹙眉回想了想,“嗯,那个嬷嬷,很古怪。” 就连她祖母那么吝啬的人,都能被哄得团团转,与她同吃同住,实在古怪。 “她姓冯,”高瓮安顿了顿,“是前礼部侍郎冯大人的母亲,她独自逃回京城,正巧被凌老夫人救了,而老夫人,也是被她谋害的。” 兰姝不想她祖母居然还有这桩事,眸中充满不可置信,“她,她为何要害我祖母?” 情急之下,无意中拉扯了他的手腕,男子的耳珠微微发红,他清了清嗓子,“冯老太太她本想来凌家享荣华富贵,不想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被牵扯了凌家的案子,她对老夫人怀恨在心……” 一个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也要回京城的老太太,可想而知,她那离不开富贵地的欲念有多强烈。她的心肠又黑又硬,怎能不恨让她一道流放的凌老夫人? 高瓮安怕兰姝太过伤心,便一句话带过了凌老夫人之死。然而此刻的他尚不知晓,自己心系她,旁人却是想让她感同身受,同他一道感受他受过的苦楚。 见兰姝今日又提前回家,饶是青蒲也免不了担忧,她连忙差小厮去秉了林书嫣。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71节 高瓮安目睹那抹罗裙在空中飘扬的弧度,直至隐入房中,他才抿唇温声道:“她今日受了委屈,麻烦给她泡一壶安神茶。” “是,多谢高大人送小姐回来。”青蒲红着脸答谢。 林书嫣来得很快,不过一盏茶时间,这位风风火火的林掌柜已然出现在兰芝阁。 “姝儿,谁给你气受了?” 林书嫣拉着她好生查看了一番,见她身上确实没有被打过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姐姐……” “不怕,你只管报上名来,姐姐想办法给你出口气。” 林书嫣就是待她这般好,身侧这位娇柔的小娘子被她疼爱多年,一朝入女学,竟被欺负了两回。她心里憋着火,势必要叫那背后之人不好过。 丫鬟对于兰姝的事也是一知半解,只说凌小姐同昨日一样,又提前家来了。 如何提前?那定是被欺负了。 林书嫣一想到小娘子入学前坚定的眼神,心里就止不住地难过。 她的姝儿,分明前几日还那么渴望,那么期待去讲堂。今日一见,她却如一株被狂风暴雨拍打过的娇花,眼里失了光。 眼下她也不由得怨上了昭王妃,甭管孰对孰错,她都要护着自家姐妹的。 “林姐姐,姝儿不想去女学了。” 小娘子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外面的声音太多了,她心里竟有些感谢她爹爹当年禁止她出院子。 她这样的人,如何与人和睦相处? “姝儿,不是你的错。好姝儿,不去就不去了,那劳什子女学,竟这般欺你,不上也罢。是姐姐看错昭王妃了,姝儿,别生姐姐气。” 林书嫣将她抱在怀中,细声细语同她告罪,也不知她哪句话得了小娘子欢喜,她眼里释然,乍然有了些许光亮。 说她小气也好,吝啬也罢,她的人,只可以喜欢自己,不许她对什么王妃郡主有好感。 兰姝在她颈窝处蹭了蹭,“林姐姐,你真好。” 小娘子不同林书嫣讲述自己的遭遇,林书嫣却不能弃她不顾,她安抚好兰姝之后,就使了银子吩咐人去打听来龙去脉。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半日,她就知晓自己娇宠的小娘子受了谁的气,又遭了什么罪。 “吩咐铺子的掌柜,日后一律不许卖给怀庆公主府的人。” 若她林书嫣仅仅是一个商户,她便也罢了,民不与官斗。可她在外的身份是侯夫人,谁敢不给她几分薄面?况且,一个公主而已,无兵无权。 经了林潭嫣一事,她如今也算悟了,她此生惟愿护好兰姝和家里那小魔王,别的,倒都是其次的。 “是大理寺卿高大人送姝儿回来的?” “回小姐,正是高大人。”青蒲迟疑片刻,接着道:“小姐,奴婢觉得,高大人好似对凌小姐有情。” “这我倒是不知道,往年也没听姝儿谈起过他。” 青蒲颔首掩去神情,“小姐,不如让凌小姐和高……” “不成,高瓮安他家里还有位正妻,姝儿怎能过去给人做小?”林书嫣想也不想,下一瞬就拒绝了丫鬟的提议。 “是,奴婢说错话了。” “先看看吧,上回那个林公子也递过几回帖子。” 林清在得知那日相看的小娘子就是他当年一见钟情的兰姝后,他难掩激动,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过来,不过自然是被林书嫣拦下了。 经林书嫣宽慰,兰姝在女学受的气去了六七成,她正打算明日去普济馆帮忙,也好问问高瓮安的冻疮。 不想当天夜里,昭王府便来人送了礼。 深夜造访的却不是萧管家,而是兰姝前两日见到的那位马翠花,她得了岚玉舒赏识,已经在她手下当起了姑姑。 对于兰姝接连两日被罚之事,她略有耳闻,碰巧岚玉舒要使人去凌家,她便自告奋勇过来了。 马翠花虽然泼辣,却对兰姝无甚恶意,心想她左不过是个被宠惯了的官家小姐。 “朝华县主,我们王妃已经辞退了李姑姑,劳您体谅则个,这是我们王妃给您准备的赔礼。” 岚玉舒被明棣说了一遭,她心里惴惴不安,终是连夜派了人过来讲和。 若是旁人,兴许会受宠若惊,可心思敏感的小娘子,只当这迟来的道歉,比草还贱。 隔日明棣现身于昭明学院,群情鼎沸,可他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见到那位雪肤花貌的小娘子。 他笑脸吟吟跟人讲课,心里却窝着一把火。一个敢翘他的课,另一个敢动他的人,很好。 回府时,他的目光幽暗,浓黑的眸子里翻滚着戾气,心底想了千万种惩罚人的手段,他那几近癫狂的恶意,想通通施加在那位冰肌玉骨的女郎身上,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昭王府的人知道主子今日心情不佳,都夹着尾巴做人。 不说下人诚惶诚恐,就是岚玉舒心底也担惊受怕。她不料,明棣竟会亲自去讲堂授课,底下人满为患,就是前两日兰姝罚站的那地儿,也堵满了人。 谁不想一睹为快,瞅一瞅这位权势滔天的王爷? 不成想,他的确并非浪得虚名,当真长了一副妖孽般的容颜。秋水为神玉为骨,[5]如他这般妖颜,世间绝无仅有。 自己的夫君如此支持她的决意,这是她早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可他却极为不高兴,这几年与他相处下来,也将他的性子琢磨了五成。明棣表面上虽然温润如玉,私底下却最不能容忍旁人接近他,是以她从未想过明棣居然会去替了夫子,他可是最烦旁人凝视他的。 而今日不止有女学生站在走廊遥遥相望,她亦是站在人群当中痴痴地注视他。 岚玉舒正深深反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却见明霞过来哭丧着脸,“母妃,父王怎么了?方才霞儿想去找他,段吾却说父王心情不好。” 明霞没见着她父王,心中委屈,扑在岚玉舒怀里痛哭流涕。 “呜呜呜,霞儿,霞儿想父王。” 她头一回吃瘪,往年的明棣对她无所不应,就是水中的月亮,只要她想要,都得给她捞上来把玩。 她哭得伤心,巨大的落差感让她无法接受事实。 却也因明霞的这一顿乱嗷,迫使岚玉舒想通其中关键之处。 此时刚过正午,岚玉舒又差使了人去凌家,只是这回去的,却是那位吊梢眼严嬷嬷。 “朝华县主,请吧。” 兰姝睡到日上三竿,刚被青蒲梳好妆发,便不得不应昭王妃之约,同严嬷嬷一道上了马车。 车厢里唯她二人,严嬷嬷冷哼一声,即便她是奴才,是奴籍,此刻的她也满眼的不屑。狗仗人势,她是半点都瞧不上这位没有父兄作为靠山的朝华县主,不过是一个孤女罢了。 [1]摘自《孟子·离娄上》 [2]摘自《论语·述而》 [3]摘自陈叔宝《戏赠沈后》 [4]摘自张载《横渠四句》 [5]摘自杜甫《徐卿二子歌》 第157章 迷藏 兰姝昨日已被林书嫣哄好, 不想今日又同岚玉舒扯上了关系,她弄不清这几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严嬷嬷年纪不大,四十来岁的年纪, 最是嫉恨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饶是一个婢子, 她也耐不住想打压兰姝的心。 “朝华县主, 王妃给你几分薄面, 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兰姝心情苦闷,她的小日子快来了, 小腹滚烫, 好似燃着一把火。她委实不愿同她们这些身份尊贵的人接触,管她王妃也好, 郡主也罢,若要她与她们虚与委蛇,还不如让她去普济馆救几个生了病的老百姓。 “哼, 朝华县主, 你可给我听好了。待会到了昭王府, 什么该看,什么该摸,凡事可都要掂量着点。否则,仔细你的爪子!” 严嬷嬷见她闷不做声,正欲过来拧她一把, 岂料她踩中自己的裙摆,一个趔趄, 恰好马车又停了下来,这虎婆子直接将自己从马车里摔了下去。 “哎哟,哎哟,我的腰, 痛死我了。” 兰姝撩起车帘,一看这婆子把腰给闪了,牙齿也磕掉两颗,下颌处顿时红肿了起来。 “你是死人吗?怎么赶的车,你这狗奴才,摔死姑奶奶了。” 她缺了两粒牙,说话漏风,兰姝垂下脑袋抿了抿唇,她可以笑吗? “哈哈哈。” 耳中涌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正当兰姝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憋住,那声音是不是出自自己喉间时,下一瞬她的大腿就被人抱住了。 “娘亲!” “娘亲娘亲,您是来看我的吗?福康姐姐,娘亲真的在你们家!” 几人站在昭王府侧门面面相觑,这小公主怎么唤朝华县主娘亲啊? 明霞两度骗她,宝珠两度上当,这两回却都见着了她的娘亲。 小团子嘴角挂着藏不住的欢喜,她把脑袋埋进兰姝的腰腹,“娘亲,娘亲,珠儿好想您。” 深宫孤苦,她一个小孩子哪懂什么荣华富贵,她所求的,不过是有人陪她玩,还有她的美人娘亲,她香香的,好喜欢娘亲身上的气味。 严嬷嬷悻悻然从地上爬起,尖酸刻薄道:“还站在这干什么,朝华县主,请吧,让王妃等久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兰姝并未搭理她,只见素娥含笑,掏出帕子给小团子擦了擦,又点了点她的鼻子,“热吗?” “娘亲,珠儿不热,福康姐姐说来王府就能见到您,宝珠是跑过来的!” “就知道嚷嚷嚷,岑宝珠,你吵死了。” 周遭的人不多,除了她们母子和严嬷嬷等人外,就只剩那位尊贵的福康郡主,而站在她旁边的那位应该是她的陪读。 对面两个小女郎的脸上没有半点热汗,且另一辆王府的马车里还在往外散着丝丝缕缕寒气,偏偏搂着她的这位小公主双颊通红,热得满头大汗。 兰姝抿唇不语,心中却越发不喜那位福康郡主。 况且,即便是深闺中的她也略有耳闻,这个小团子不仅得了宗帝的青眼,甚至她是上过玉牒,改过姓氏的,她早已改姓明,而非原来的岑宝珠。 “娘亲?” 宝珠人虽小,却同样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明显感受到兰姝的情绪不对,昂首朝兰姝望去。而她的美人娘亲却在下一瞬将她抱起,“珠儿,我们走。” “啊啊啊,娘亲,珠儿好高啊。” 小团子自记事起,从未被人高高抱起,且这人还是她的美人娘亲。宝珠的双眼炯炯有神,闪着明亮的光,她兴奋地搂紧兰姝的雪颈,“娘,娘亲!” 留在原地的明霞感觉心里压了块大石头,她同宝珠一样,双颊粉润,却并非是热的,全然是被那对母女给气的。她又羞又恼,眼里难掩妒忌之情,只因昭王妃都未曾那般抱过她呢。 自小娇纵的福康郡主,哪里受过这般气,她丢下几人,气着也跑了进去。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72节 “哎哟,我的郡主,慢点跑。” 严嬷嬷说话漏风,眼下她却顾不上自己碎掉的牙,急急忙忙去追明霞了。 而待在原地的桑慧目睹她们离去的身影,她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她同她爹长得像,性子却更像她大伯,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就隐隐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日后必当是位人物。 婢女正欲引她们几人去避暑闲居,经过几个月洞门后,及至蜿蜒的避暑长廊。也是奇了,不过几步之隔,衣裙上的热意悄然散去,连空气中都带着些许凉意。 “娘亲,这里好凉快呀!” 宝珠在宫里待了几个月,却依旧是一副咋咋呼呼的性子。小团子眉眼弯弯,如沐春风,她小小的心被这个美人娘亲温暖着,她想,再没有比她还幸福的人了。 前面的花梨忍不住微微侧身,朝后面瞥去一眼,昔闻永乐公主只是个孤女,可为何她要唤朝华县主为娘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对母女当真好看。她两颊生热,差点崴了脚,再不敢多看,只一心在前面带路。 长廊的左侧是一片清爽的芭蕉林,宝珠突然欢呼雀跃,指着不远处的猱激动地说:“娘,猴,猴子!” 宝珠闹着要下来逗猴,她于山野间长大,最是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 面前的正是东由,它从芭蕉树上爬下来,当真走到了宝珠跟前。 “嗯嗯,嗯。” 小团子握着东由的毛手点点头,又接过它递来的香蕉,她献宝一样递给兰姝,“娘亲,东由它说这是送给您的。” 莫说她身侧的婢女和娘亲感到震惊,就是从不远处跑来的明霞亦是止住抽噎。除了刚来京城那一次,今日不过是宝珠头一回踏入昭王府,为何知道这猴叫东由? “娘,东由还说,您今日真美!” 被她提及的小猴似是害羞一般,早已溜之大吉,隐入芭蕉林。 兰姝蹲下身子同小团子对视,“珠儿听得懂兽语吗?” “嗯嗯,珠儿以前还和小鸟说过话。” “哼,你撒谎,哪有人听得懂鸟语的。”明霞忍不住拆穿她。 “没有,珠儿没有撒谎。” “就有,撒谎精!” 两位小女郎又掐上了,赶来的严嬷嬷走上前猛推了一把宝珠,看她的动作,那高高扬起的手,定是还想扇她一巴掌,幸而兰姝抬手制止了她。 “朝华县主,奴婢劝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兰姝攥她的力道很大,她挣扎了好一会才挣脱她的钳制,严嬷嬷眼里充满怒火,她朝宝珠怒吼,“惹了我们郡主,今日就是将你打死了,到阎王殿里,黑白双煞都要将你下油锅!” 宝珠被她吼了一嘴,顿时也被吓住了。她眼里噙着泪后退几步,颤着小手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兰姝从未如此愤怒,她将宝珠护在怀里,呛声道:“不过是小孩子斗嘴两句罢了,你竟想害她性命?” 两个小女郎都未曾动手,她一个奴婢倒好,直接想置她于死地。 “朝华县主,人要有自知之明,麻烦你睁眼看看。我们郡主何其尊贵,她一个疯疯癫癫没人要的野孩子,还指望和福康郡主相提并论吗?” 严嬷嬷狗眼看人低,她高傲地俯视过去,眼里净是对她俩的不屑。 同她半臂之远的明霞目睹被她骗来的小团子哭得肝肠寸断,她心中复杂,既谈不上欢喜,也并非侥幸。小小的她只想逃离此处,“嬷嬷,带我去找母妃。” “是,奴婢这就带您过去。”严嬷嬷临走前还啐了一口,她是半点都瞧不上这对母女,好似她俩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样,下贱的命。 明霞任由她牵着去前面的避暑闲居,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倾城之姿的女子正在给她讨厌的小孩擦拭着泪,还柔声细语安慰她。 她在这一刻乍然明了,自己心底暗涌的情绪名为嫉妒。 宝珠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娘,咯咯咯,好痒,珠儿眼睛痒。” 坠在小团子羽睫上的泪花被兰姝尽数擦去,她担忧宝珠不适,又叫花梨打了一盆水过来净手净脸。她从未伺候人,照顾小团子却极为细致,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待她二人手拉手行至闲居,岚玉舒等人已经落座多时了。 岚玉舒原想着等了这么久,她们也该到了,便不急不缓从多福堂动身,岂料喝了两盏茶后,今日的客人才姗姗来迟。 她虽是异乡人,却也知晓这是极为不合礼仪的。但今日本就是个讲和的宴,且人已走到跟前,她压下心中波澜,朝她们母女笑了笑,“快请坐,可算来了,朝华县主很得永乐喜欢。” 早在她俩来之前,严嬷嬷已然跟岚玉舒添油加醋告了一状。 岚玉舒虽然也对宝珠口中的娘亲感到震惊,但这是不可能的。眼前的兰姝眉目入画,肤如白玉,灿若朝霞,比阿柔还要好看些。她是生了一副好样貌,却怎么也无法令人相信她有这么大一个孩子。 “我同珠儿有缘。” 她二人并未向她见礼,岚玉舒脸上依旧带着笑,转而关切地询问宝珠,“永乐为何要唤县主为娘亲呢?” 宝珠没心眼,对她脱口而出,“娘亲她好看!” 避暑闲居位于二楼,下面是一大片池塘,荷气盈盈,红香阵阵,委实舒心自在。而兰姝仿佛是成了精的莲花仙子,点缀身后万绿莲盖。 “原来如此。可是县主她还未许人,若是公主执意要唤娘亲,那可就阻了县主的姻缘。” 宝珠委屈着小脸,“为什么呀,珠儿不能叫娘亲吗?” “除非县主进了宫……”岚玉舒莞尔一笑,又紧接着对上兰姝的目光,“县主呢,想进宫陪公主吗?” 岚玉舒深知今日不该惹恼她俩,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好似天生同兰姝八字不合似的。她心里燥热,像是憋着一把火,和以前温婉的她很是不同。 她方才为何要逼兰姝入宫? 要想做一个公主的娘亲,那就只能做老皇帝的妃嫔。 她甚至念及兰姝若是入了宫,去伺候年纪那般大的老男人,她心中就难掩激动。再说了,年龄不是问题,圣上和贵妃娘娘不也是伉俪情深吗,她比圣上小了整整二十岁呢。凌兰姝她一个没有靠山的美人,入宫才是她最好的归处。 毕竟,皇帝的女人谁敢动?就是太子,也不能例外。 一入宫门深似海,兰姝垂眸掩去情绪,她想,自己同岚玉舒,应当不会好了。 宝珠不明白为何她娘亲的手变凉了些,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兰姝并未给她回应,她也随之散了眼里的兴奋,“不用啦,皇宫里不好玩,娘亲,娘亲在外面就好了。” 小团子的声音哽咽,短短一日她哭了两回,她强忍泪水的模样让兰姝的心都揪起来了,她又掏出帕子替宝珠拭泪,“莫哭,珠儿一哭,娘亲也疼。” “呜呜呜,娘亲,珠儿肚子饿饿。” 她是从书院里跟着明霞过来的,明霞不让她上车,还说马车没有她跑得快。若是想看她娘亲,需得跑快些,否则她娘亲可就走了。饶是昭王府离书院不远,小团子也累得气喘吁吁。这一累,肚子也跟着饿了。 方才兰姝已经她在垂涎欲滴的眸光中,把东由送的香蕉剥给她吃了,但那点哪里够?她正长身体呢。 北地严寒,岚玉舒同明霞吃惯了麻辣鲜香,而老刘头眼见来人是昭王妃身边的,也如常上了一桌她们爱吃的佳肴。甚至来人还嘱咐了一句,今日王妃胃口不佳,务必要加些辣玉才是。 于是隔得老远,兰姝母女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娘,阿秋,娘,阿秋。” 刺激的辛辣味直往鼻腔扑来,小团子从未吃过辣玉,鼻子里顿时流出两道清涕。 “岑宝珠,你脏死了。” 说罢,明霞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她偷偷朝岚玉舒瞥去一眼,见她并无异状,心里松了口气。 宝珠拉拉兰姝的衣角,“娘,珠儿想吃肉包子。” 饶是她并未入口,却也知晓桌面的这些怕是洪水猛兽。 “哼,胆小鬼,连这都不敢吃。” 明霞示意丫鬟给她布菜,她夹起玉碗内的肉片咀嚼,眸中洋洋得意,偏还故意表露美味的神情。 小团子肚子咕咕叫,她馋得不行,舔舔嘴巴,眼巴巴看着兰姝。 兰姝并不知道她的口味,她也没养过孩子,但目睹对面那位吃得津津有味,她便没考虑那么多,以为小孩子爱吃辣,于是也拾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离她最近的辣子鸡喂她。 宝珠张口含入的下一瞬便委屈地掉了眼泪,“娘……” 辣味直冲她脑门,迫使她滚落两行清泪,一张小脸瞬间变得同东由的屁股那么红。她说话时,口津里还裹着辣子鸡的腌料淌出来。 兰姝手忙脚乱,忙叫她吐出来,又递过去一盏茶给她漱口。然而偏偏那茶还是温的,小团子的唇瓣肿胀充血,火辣辣的。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翕动着唇,斯哈斯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严嬷嬷冷嘲热讽,“朝华县主,亏得永乐公主同你好,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歹毒。你居然敢谋害她,居心何在!” 她慌乱之际,茶盏同腕上的白玉镯撞上,兰姝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她不理会严嬷嬷的讥讽,快速地按上白玉镯,将里面的清心丸取出喂她服下。 那枚暗绿色的药丸集结上百种名贵药材,可解百毒。宝珠服用过后,不到半盏茶时间,脸上的红热已然散了大半,就是火热的喉道也变得清凉一片。 “也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破东西,拿这不明不白的玩意给永乐公主吃,指不定带着几分毒性呢。” “才没有,娘亲她不会害我的。” 小团子稚嫩的声音略显沙哑,兰姝心中惭愧,对她又多了几分怜惜,“珠儿,抱歉,是我的错。” 点到为止,岚玉舒总不好做的太过。没过多久,宝珠心心念念的肉包子就呈了上来,只是一同而来的还有明鹜。 “鹜哥哥!” 人还没走到跟前,宝珠已经从凳子上挪了下去,她不及明鹜高,上前就将他抱了个满怀,害得他在一众目光当中羞红了脸。 “儿子给母妃请安。” 他得了肉包的消息,正觉奇怪,一问之下,竟是他的小团子来了王府。他立时差人同桑易告罪,撇下授课的老师,带着肉包过来找她了。 这几年里,明鹜同岚玉舒的关系不咸不淡,但见面时,总少不了一番母慈子孝的场面。 “快过来,怎么这个时候来母妃这儿了,功课做完了吗?” “是,桑先生已经讲完了今日的课,儿子想带霞妹妹去捉蝴蝶。” 他分明也是个小郎君,说话却老气横秋的,撒起谎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反正岚玉舒不会管他的功课如何,至多不过提上一嘴罢了。 兰姝有意无意打量了他几眼,没想到之前遇上的小孩竟是明棣的孩子。小郎君比两年前长开了些,眉眼间已与他父王有些许相似。 是他的种。 兰姝心中冷笑,暗暗给他记上一笔。 “鹜哥哥,珠儿也想去。”宝珠嘴甜,与明鹜许久未见,即便啃着肉包,嘴里也一口一个鹜哥哥。 “不行,我兄长才不是你哥哥,别乱叫。岑宝珠,你羞羞脸,一会认娘,一会认兄,是不是待会还要找个父亲出来?” 宝珠被她训得委屈,原本激昂的心也松懈下来,她委屈时,偏也不说话,轻咬下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挨个儿朝在座之人看去。 “既是永乐公主想一道前去,那就一起去吧。” 按理来说,岚玉舒还得管她叫一声妹妹,然她眼见这三个小不点一般大小,那声妹妹却怎么也喊不出。 “娘亲也一起来吗?” 方才巡视众人的宝珠,这会眼中唯有兰姝一人,她眸子闪着晶莹的光,叫人无法拒绝她。 岚玉舒也因这位小世子的到来而清明几分,方才的她竟如魔怔一般,且她贯会在明鹜面前展示她的雍容大方,“既是永乐粘你,县主就一道同她们去玩吧。” “去玩喽。” 宝珠性子活泼,正是爱玩的年纪。得了岚玉舒的一言,她一手拉着兰姝,另一只小手去寻明鹜,牵着他俩飞快地溜了,徒留明霞在后面追,“哥哥,哥哥你等等我。”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73节 方才座无虚席的八仙桌,此刻冷冷清清,只剩这位王府的女主人。 “撤了吧。” 辣味扑鼻,桌上这一桌红通通的,莫说宝珠吃不了,就是来几个壮汉,怕也是要被辣得流眼泪。尤其是岚玉舒对面座位的那几碟,显然比她碗筷附近的还要红艳不少。 她没特意吩咐,但底下的人都有一股聪明劲。 王府里不养闲人,明家的子嗣,绝非等闲之辈。明鹜特地跟老师请半天假,可不是要陪她们一起玩耍的。妹妹常年累月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小团子却不同。 “哥哥,我们去小花园还是花影轩呀?” 明霞上去握他的手,她要让明鹜的目光从宝珠身上挪走,她兄长注视那厮的时间也太长了! “唔,花影轩离父王的寝宫近,父王兴许还在批奏折,我们去小花园吧。” “好呀好呀,哥哥,我上回在那里扑了好大好大一只蓝色的蝴蝶。” 明霞眼里尽是得意,只是她没料到,她的言语没有吸引明鹜的注意力,倒是让宝珠不由感慨,“有珠儿的手掌这么大吗?” 宝珠四下里望望,她纠结几息,继而松开明鹜的手,她朝明霞扬了扬。 “哼,比你手还要大!” “哇,宝珠也要。” 明鹜垂下眼睫,亲眼目睹自己的右手毫无旁物,而兰姝却同小爪子十指相握,他脸色一沉,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对了,我想起来了,扑蝴蝶的网被段之弄坏了。” 几人顿住脚步,两个小女郎满眼焦急,“那,那我们拿什么扑蝴蝶?” 她们长得矮,自然是需要借助工具才能捕到玉腰奴。 明鹜若有所思,他考虑片刻之后道:“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他们当中有四个人,明鹜正欲开口,明霞狡黠一笑,抢先一步道:“岑宝珠,你来当鬼。” 她原先对这并不感兴趣,却因宝珠的参与而让她多了不少兴致。 宝珠心大,她微笑着满口答应下来。只是等她数了五十下之后,身后空无一人。 “有人吗,你们在哪儿呀?” 七进的王府,若是他们有心躲藏,饶是她跑断腿,怕也是寻不到半点踪迹。 “哥哥,你的侍卫真不靠谱,你要好好罚他才是。” 第158章 夫君,马的眼睛好漂亮…… 明霞原是不知可以随意处罚下人, 在北地之时,并没有人会去惹恼莲瑞园的人。 一朝入京,因百花宴那日出了事, 她先是被东由吓了一遭, 紧接着她就亲眼目睹严嬷嬷狠狠罚了花梨, 这才知晓了自己同她们这些下人是不一样的, 尤其眼下还有宝珠这个可以随意欺负的对象。 故而这才有了她提醒明鹜的这句话。 下人而已,伺候不周, 那便是她们的错。 明鹜藏得不远, 明霞却跟着他一道过来了,风一吹, 原本不大的石块已经隐隐藏不住他俩的衣摆。 “鹜哥哥,我找到你了。” 小团子兴高采烈,将他从石头后面揪了出来。 一同带出的还有一条淡紫色的发带, 她正欲一探究竟, 却被明鹜拉着走了, “走吧,我同你一道去找她们,霞妹妹好像躲那边去了,我们过去找找。” 宝珠不疑有他,由他牵着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正觉得孤独呢, 有人陪她一起当鬼,她何乐而不为? 随着他二人说话声渐渐小了, 石头后面的明霞松了一口气,她由衷地感谢明鹜,心道她兄长待她真好,若是自己被宝珠抓到, 她脸面何存? 明鹜本欲自己当鬼,不过眼下也很好,手心一片柔软,他垂下眼睫望着同他交缠的小手,嘴角扬起一抹笑,“走,鹜哥哥带你去抓蝴蝶去。” “好耶好耶。” 宝珠未曾质疑他的话,也没有担忧他二人没有网兜能不能扑到玉腰奴。 小团子双目盈盈,因他的言语而兴奋不已。她今日甚是开心,不仅见到了美人娘亲,还有她的小伙伴。 他们几人方才已经临近小花园,故而明鹜打算带宝珠去花影轩,那儿花多,争奇斗艳,百花齐放,宝珠定会喜欢。 两人都未曾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个身影一直尾随着他们。同明鹜一样,兰姝也并未躲远,她甚至多次制造动静,然而小团子并没有察觉她的躲藏之处。 她不放心宝珠,跟了明鹜一路,远远地就听见宝珠兴高采烈的笑声。她挑挑眉,暗自揣度,心想昭王的这儿子和女儿却有些不同。 不怪她担忧宝珠,任凭谁见了明霞的举动,都会顾忌几分。先是推她下水,再是让她在烈日底下跑了一路,当真是个坏种。兰姝眸中冷光一现,眼里的嫌恶之情不言而喻。 宝珠没心没肺,早已将抓人的事抛之脑后,“鹜哥哥,哇,好多好多蝴蝶。” 及至花影轩,小团子已被满园子的鲜花吸引,她松开明鹜的手,高高举起自己的小胖手,正想同它比个大小,岂料那玉腰奴正好以她指柱为落足点。 柔软的指腹传来微微的痒意,宝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屏住呼吸,渐渐将小手往下挪,玉腰奴轻轻扇动翅膀,却也不曾飞走。 “鹜哥哥!” 宝珠献宝似的将手上的紫色蝴蝶摆在明鹜面前,此刻的她倒是知晓收着说话的声。她小心翼翼,唯恐小手上的蝴蝶飞走。 可她不知,对于身侧的小郎君而言,什么好看的玉腰奴都不及她一丝一毫。 兰姝跟了他俩一路,也算摸清明鹜对她没有坏心眼。肚子咕咕叫,她揉揉干瘪的小腹,她饿了。 她今日起得晚,还没用早膳就被架着来了昭王府。宝珠起先倒是分了她一个肉包子,然她低估了小团子的胃口,在她馋涎欲滴的神情中,兰姝又还给了她,明鹜送了五个,她就吃了五个。 红凝婀娜,美人折枝啖食,她挑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红玫,白净的指腹捏着花瓣扯落,入口时有丝丝甜。旁人取玫做鲜花饼,她却是究其根本,用上了鲜物,倒是文雅。 一朵用尽,兰姝随手又折了一支,小娘子爱俏,压入发间更添娇媚,占得满园第一香。 轻风拂来,草叶沙沙作响,她一回头,往四下里环视一番,曲径通幽处,[1]这里是她从未到过的深处。 若是旁人,大抵会往回走,虽不明方向,往回却是没错的。眼下兰姝起了兴致,她顺着石子小路前行,势必要辨识此路通向何处。 水声潺潺,未及跟前,便已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一汩汩,一阵阵,有如千军万马的气势。 小径狭窄且长,兰姝复行数步,面前豁然开朗。眼前的风景光亮,澄澈,清新的空气直往鼻腔里钻去。此处的花木并非精心打理过的名贵品种,而是自由生长的野草野草,高山流水,瀑布底下是一汪清潭,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耳中传来一阵马鸣,兰姝顿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匹雪白的骏马奔向她,这马通人性,临近小娘子几步前就已缓了马蹄。 马嘶萧萧,马蹄哒哒哒,兰姝记得它,是几年前被她骑过的那匹马,名字她倒是忘了。 飞雪毛发油亮,一身强劲的腱子肉,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它嗅了嗅兰姝,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柔荑,可算是背着男主人舔上了。五年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却碍于明棣而无法同她亲近。小娘子美貌动人,即便是它们兽类,也是有审美观念的。 它通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就连眼睫都是雪白的。同兰姝亲近完,它甩头示意小娘子骑上它。 兰姝与它对视时,它的马眼仿佛会说话。待她翻身上马后,飞雪兴奋地嘶吼一声,哒哒哒地驮着女主人跑远了。 久未上马,即便马鞍柔软,却比不上她这一身柔嫩的娇肤,兰姝的腿根被磨得有些疼,她正欲叫飞雪慢些,不想飞雪已经停了下来。 疾驰不过几瞬,面前光景已然不同,漫山遍野的桃花,空气中萦绕着浓浓的桃香,风一吹,天边下起一阵桃花雨。 桃花树下桃花仙,不远处的白衣仙君长相俊美,直逼得小娘子挪不开眼。 他阖目养神,吸收天地精华,好不快哉。兰姝心道这人还真是山林里的妖精,偏他会享受,独自在这美景当中泡着温汤,他当真是快意人生。 兰姝悄然下马,蹑手蹑脚从他身后走过去,故而她未亲眼瞧见男子勾了勾唇。 她鬼鬼祟祟的模样,宛如一只偷了腥的狐狸,昔有窃香偷玉的采花大盗,今有狐狸偷鸡。 兰姝入水走到他跟前,她凝视闭眼的玉人,当即判断明棣是睡了过去。 温汤的热气上升,朦胧之间,眸中这人越发好看,出尘的气质宛如清冷的谪仙。 独他生了这副好姿颜,让人忍不住靠近,想再近一些。一道靠近他的,还有水下的柔荑。 水软骨香,兰姝于水下捕到一尾滑溜溜的粉鳅。 旁的泥鳅爱钻烂泥,喜欢在水泥里面钻一个洞,偏它在水中肆无忌惮地遨游。这应当是口.活水温汤,水活才有鱼,鳅鱼体软液滑,柔若无骨,兰姝扑了几回才将它握在掌心。 兰姝抚了抚,她正欲摸一摸鳅鱼的脑袋,耳畔却传来冰冷的嗓音。 “放肆,哪来的婢女,胆敢勾引主子?” 玉人眉目寒霜,他将兰姝的两条皓腕反握,转身将小娘子压向岸边。 兰姝被他撞得疼,心里抱怨他身上的骨头怎么如此硬?不止如此,连她手心握着的鳅鱼也滑走了。 “说,谁派你来的,是不是敌国的奸细?” 耳畔的呼吸越发灼热,兰姝正欲开口,岂料身后的玉人将指腹碾了过去,只摩挲了两下,下一瞬便用指柱撬开她的贝齿。 他的手指微烫,卡在兰姝唇珠下搅和她的舌肉。唇娇舌嫩,他深以为然,被她温热的壁肉包裹住,刺激得他险些溺毙。 异物入侵的感觉很不好,兰姝想用舌尖将他的指柱挤出去,不料他的玉指左摇右晃,随意搅动,时不时滑过她的上颚和贝齿,又或者压着她的舌肉,藏在她的舌肉底下,戳一戳她的肉壁。她追不上他的动作,几个回合下来,她是有心无力,就连舌根都泛着酸痛。 耳畔尽是被他搅和的绵绵水声,兰姝的眼泪盈满眼眶,在她滚落两行清泪时,明棣也将修长的中指从她肉壁中抽出,晶莹剔透,裹满了她的口津。 口津见风微凉,玉人冷冷下令,“舔干净。” 小娘子气性大,恼他胡作非为,她才不要任他摆布。 兰姝紧咬牙关,再次抵在唇珠的手指入不了了,他轻笑,“松些。” 她偏不! 眼见小娘子铁了心不让他入内,明棣转而去抚她莹白的手腕,她的肌肤娇嫩,比绸缎还要丝滑。玉人忍不住握紧摩挲,两条细细的手腕被他揉得泛红,兰姝吸吸鼻子,回头娇嗔他一眼。 两人对视之际,明棣出声,将热气喷洒在她耳后,“昨日和高大人同乘,朝朝,你与他做过些什么?” 不等小娘子作何反应,他又接着道:“可有像你我这般亲近?朝朝可曾被高大人亲过、玩过、抚过?” 他的语气冰冷,揉弄手腕的指骨渐渐收紧,兰姝没好气道:“你弄疼我了。” 她何曾被他如此羞辱?旁人也就罢了,偏他还口出恶言,兰姝越想越委屈,晶莹的泪珠一颗颗地滚落,砸在平静的水面,掀起明棣心中的波澜。 他吞咽一口,语气缓了不少,“日后不许和旁的男子共处一室。” 兰姝恼极,脱口而出,“我就要。” 话音刚落,兰姝就感到一阵冷意。 即便两人泡在活水温汤中,周遭却有些凉意,是这玉面郎君黑了脸。兰姝心思细致入微,她显然察觉这人的气压骤降,想必是动了肝火。 可凭什么? 凭什么他和他的妻女都磋磨她和宝珠,她和宝珠却要不明不白地任她们欺辱? 刺啦。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74节 是布料被撕裂的声音,林书嫣给她新裁的衣裳在他手中尽数散开,顺着水面缓缓飘离。 经风一吹,兰姝打个哆嗦,紧接着便落入他的怀中。她不着寸缕,与他衣料摩擦之际,雪肤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痒意。 “朝朝要什么?” “朝朝,你不乖。” “朝朝只愿子璋哥哥好,对吗?” 他贴着兰姝的雪颈说话,语气不容人反驳,漆黑的眸子写满对女郎的偏执和依恋。 温汤中的玉人对小娘子有着浓浓的占有欲,想填满她。 “朝朝,今日的水不会凉。” 上回在湢室里,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木桶里的水就散了热意,而这口.活水温汤,是他特意命人从远处引过来的,正是方便她的,她也的确不期而至。 这个小兽,他势在必得。 明棣不再钳制她的手腕,他的左手从背后环过去掐着她的腰窝,右手护住她的后脑勺,接着往岸边压了过去。甚至他担忧兰姝逃走,还伸了一条腿过去,正好卡住她,让她岔开玉肢夹着自己,坐在他的大腿上。 明棣从下往上舔,即便他舌头软滑,却也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雪颈似要被他舔化了,湿湿腻腻,兰姝忍不住张着小口娇吟。 太痒了,她浑身紧绷。 “明,明子璋,不许舔我。” 双目含春,美人嗔怒,似怪非怪,就连说话声都比平日里要娇媚些。 “唤夫君,朝朝。” 明棣见不得她同自己疏远的模样,只一个称呼,他都要细细计较。 玉人顺着她的雪颈吻上她的下颌,他唇瓣温热,内里的灵根却火热,湿湿黏黏地沿着她的下颌线细细舔。 下巴被他舔起一阵阵的酥痒,她伸出小舌想同他亲上一亲,岂料他弃唇不入,反而滑上去含住她的耳珠,“朝朝,今日怎么不叫夫君?” 起先只是啃咬她的耳珠,时不时短暂地离开一下,又很快再接着含着。但他好似因小娘子久久不作回应而生了怒,明棣伸出舌尖滑弄她的耳廓,吮吸声清清楚楚地落入兰姝的耳穴。她的耳朵很软,小巧玲珑,不如她别的物件大。 水波涌动,入目便是莹白的雪肤。忽来一阵轻风吹起桃花雨,两片粉红的桃花瓣落入水中,明棣呼吸一滞,“朝朝,去,捡到那两枚桃花,哥哥就放过你。” 兰姝眼睛微眯,她顺着玉人的目光朝下望去,水面热气腾腾,她找不到桃花在何处,求救般地望向他。 “在这里,朝朝。” 玉人顺手一指,他轻触一下,兰姝的周身却似划过几道电流。 明棣贴着她轻笑,“还有这。” 两朵花离得不远,不过一个巴掌之隔。他第一次只用手指了指花瓣的位置,而第二回,他却伸出两根玉指夹了夹,似是想拉扯过来,给小娘子看清楚它的方位。 “呜,夫君。” 即便明棣不再要求兰姝唤他,她却瘪着小嘴向他讨饶。 可为时已晚,此刻他只想欣赏小娘子去捉那两瓣花的光景。 “朝朝,乖一些,自己摸摸桃花在哪。” 明棣擒着她的手腕,迫使兰姝的素手清清楚楚地触上桃花。 “朝朝,如何,喜欢吗?” 明棣拉着她的手揉了片刻,小小的两朵花被小娘子揉得嫣红,她两颊生热,羞羞怯怯不敢抬眸同他对视。 温汤并不深,兰姝坐在他大腿上时,水面刚好漫过她的胸脯,而桃花因她的捕捉而近了她的身,仿佛长在她身上似的。 花美人娇,桃花粉嫩,比不上小娘子头上挽的红玫,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朝朝,用力些。” 明棣将她的柔荑带过去之后,没过多久就松了对她的钳制,只一心拖着她的屁肉不让她往下坠。 兰姝双手抱在胸前,莹白的肌肤已经被温汤泡得粉润,且她分明已经捡到了花,却又被这人又提些要求。 小娘子嗔他几眼,手上的动作却也未停,当真如他所愿,使了不少力。 夏季正是结果的季节,此处的桃花却一支支,一簇簇争相盛开,若说果儿,倒也不是没有,漫山遍野只一株结了两枚粉皮桃儿。 独它一树结果,自然是皇家贡品,仅供这位身份尊贵的男子体会个中滋味。 “朝朝,我尝尝,甜不甜。” 明棣并未拂去小娘子揉捏桃花的手指,而是将她的纤纤素手一并吃入嘴里。 纵然同他亲近多回,却也从未如此孟浪。兰姝紧咬着唇,满目迷离,忍不住呜呜咽咽娇吟起来。 “夫君,夫君,不吃了。” 不是明子璋,是夫君。 可他眸中的痴狂,哪里是小娘子几句讨饶就能解决的?满口的肥腻,又香又软,他迷上了香甜的桃。若非桃儿太大,他怕是想一口吞入腹中。管它有核没核,即便有果核,那应当也是香香软软,多汁多蜜,入口即化的。 不止他品到可口的桃,就是兰姝亦是因他而感受到那抹肥腻。 他也太坏了。 分明是她自己的桃儿,她却不如他了解。可她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不清楚也情有可原,哪里就要日日摸桃儿呢? 眼前这人不仅揉了,还吃入口中,用他一口银牙细细啃咬,绵密的畅意刺激得兰姝止不住地往下坠。 幸而男子深知她性子软,身子更软,尤其是逗弄起来,她浑身像是没了骨头支撑一般。 明棣一手抓桃,一手托着她,待她坐稳了,他正欲给她缓口气,岂料小娘子生怕自己再往下坠,双腿交叉,紧紧箍着他的大腿。渐渐地,不仅箍弄他,还要借着他的力磨蹭。 腿上被她坐得像着了火一般,他伸手探下,果然那处的温汤与别处不同。 他搓了搓指腹上挂着的水珠,香味扑鼻而来,当真是朵娇花。 兰姝伸长脖颈,她正玩得畅快,岂料玉人强硬地掰开她的双腿,不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快意戛然而止,她轻咬下唇,痴痴怨怨地凝视他,眼里挂着的泪花将坠欲坠,芙蓉泣露,我见犹怜。 四张唇瓣贴近之时,粉鳅也随之而来,到底是个爱钻的。明棣不作犹豫,直接撬开兰姝的贝齿,鳅鱼也打算挖个洞睡上一觉。 所有的呜咽声尽数被堵在口中,兰姝被迫吞入他渡过的口津。微凉,带着些许墨香,她不讨厌,稍作调整之后便揽着他的脖颈,同他又贴近了些,与他紧紧挨着,恍若一体。 她喜欢他的,即便被作弄,她也还是喜欢。 自她入水后,温汤就没平静过,而眼下的水花翻滚得厉害,不断地涌向岸边,一圈圈,一阵阵的,就是桃花树下冒出来的菌菇,都遭了温汤的洗礼。 那菌像一柄油纸伞,而伞的边缘在此时此刻正滴着温汤。 可它只是一朵菌菇,兴许还是昨夜从地底下顶出来的,如何受得住这般浪潮?它周身都被打湿,翻滚的温汤快将它烫化了,怕是要变成一锅菌子汤。 若它能说话,它应当会摇摇晃晃自己的菌菇杆,再大嗷几声,“好烫,涌过来的水好烫!” 水花激昂,无意溅起一粒小石子,正好将菌菇的顶端砸了个坑,每当温汤涌过来时,那些热水从菌伞上滑落,它的每一条经络都被烫了好几遭。 兰姝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她没有注意菌菇的心声,而是瞥到了远处的汗血宝马。它正弯头在地上啃草,当它察觉到兰姝的视线之后,它兴奋地嘶鸣几声,昂首与她遥遥对望。 她虽忘了飞雪的名,却知道它生了很漂亮的眼睛,它的眼睛很漂亮。 明棣吮得她喘不过气来,正想给她缓缓,岂料刚离来她的唇,双眸就清晰可见她的唇瓣一张一合。 “夫君,马的眼睛好漂亮。” 她脱口而出,没注意到男子因她一言,眸光越发晦暗不明,手臂和身子疯狂抖动着。他张口欲言,翕动的薄唇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又夸他。 她这张嘴…… “夫君,还要捏捏。” 水波粼粼,她满满当当承着他的欢喜,却也还想要更多。 兰姝羞于自己去捕捞桃花,却按着他的手继续碾,她好喜欢。 她小口小口呼吸,媚眼淌出生理性的泪珠,待她的泪滑过脸颊,她伸出嫩嫩的小舌,想去舔食唇瓣的泪,可那些微咸的水下一瞬便被男子吃入口中。 美人一颦一笑都带着邀请,明棣再也把控不住,他宽厚的舌裹着兰姝的舌尖磨蹭,以舌为软刃,肆意播下他的津,渡入她的口。 温汤最后一阵水花翻向岸边时,那小孔菌菇喝足了水,脑袋上的孔都因巨浪而撑大了些,晕头胀脑。 “朝朝,别离开我好吗?” 不久前还乐衷于惩罚女郎的昭王殿下,这会的口吻却极为卑微。 兰姝与他不同,他精神抖擞,小娘子却累得昏睡过去,对她而言,泡温汤太累了。 [1]摘自薛瑄《锦城寓馆八首·其二》 第159章 画作 鳅鱼浑身上下在洞里蜷着, 阻力大,体表的分泌的正是为了减少自身的摩擦。 它一个鳅鱼,成年之后无师自通, 钻入洞穴正是为了躲避天敌。就好比方才女郎入水便抓着它, 这女郎生得美, 玩心却大, 好在它趁美人不注意,从她手上溜之大吉, 不叫美人肆意捋它。 除了避难之外, 洞穴还能调节它身子的温度,以及繁殖。 水草丰沛的地段, 最适宜播种和繁殖。 即便小娘子昏睡过去,却依旧逃不了被严刑逼问的命运。此刻的她,真被当作敌国的女奸细一般, 被这位玉人温柔地施以酷刑。 美人香汗淋漓, 明棣吮了吮她雪颈上的薄汗, 继而吻上她的娇唇,灵活地撬开她的贝齿。 上回女郎可是打了六个络子的,他怎会轻而易举放过她。 兰姝无意识地嘤咛,昏睡中还不忘回应他,全凭本能般同他接吻。 她似是口渴, 一直吞咽明棣渡来的口津。玉人食髓知味,一把将兰姝从岸边抱起来, 托着她的屁肉让她坐在自己的股掌之上。 一步一足走动间,两人的接触越发近了。 小娘子凭着好奇,才沿着小径移步前来,而这方幽远的桃源却让她真切地体会其中韵味。 怀中女郎的双颊浮现两团不自然的酡红, 她蹙着眉,缓缓睁开水眸,空旷又光亮,眼下的她当真宛如山林间不谙世事的小兽,她脑子尚不清醒,却本能地有些畏惧,不由抱紧了明棣的劲腰。 “醒了?”玉人轻笑一声。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75节 兰姝的意识回身,她察觉异状,扯着玉人的衣袖,“停,停下,不许走。” 风里裹着花草香朝她二人袭来,兰姝呜呜咽咽拍打他的胸膛,他太坏了,怎么能一边走一边…… “呵,朝朝,为何?”明棣眼中含笑,特意逗弄她。 她正欲开口,下一瞬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啊,明子璋,你,你停下,不许再走。” “好,听朝朝的。” 说罢,玉人当真顿在原地,不再向前挺行。 兰姝吸吸鼻子,她心头泛着酸楚,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可她甫一醒来,唇里就被迫含着他的灵根,任谁都觉得委屈。 “下次不许这样了。” 小娘子的声音娇娇糯糯,即便是向人提要求,却没有半点威慑力。 而男子,向来喜欢征服。 “不许哪样?朝朝是不准夫君抱着你,边走边入吗?” 虽然明棣停了动作,可那种充斥的感觉却半点没消减,而兰姝一听他的调侃,忍不住缩了一下屁肉。 “啧,小婢女,谁许你夹屁股的?” 大掌一拍,啪啪作响。 他的手掌宛如硬邦邦的铁锤,正在捶打一颗铜钉的钉帽。 兰姝的香津被他拍得乱飞,“呜呜,不打,夫君。” 托着她屁肉的手掌早已撤离,她唯有将两条细白的腿紧紧圈着他,才堪堪稳住身子,却也因她的主动,迫使两人更亲近了些。 “朝朝不听话,该打。” 屁肉又肥又腻,被他略粗粝的指腹轻刮,兰姝浑身起了一层酥麻痒意,“夫君,亲亲朝朝。” 兰姝伸长雪颈求爱,她急急切切去寻男子的唇,他却偏头一避。如玉的喉间上下滚动,他目睹小娘子欲求不满的红唇,诱哄道,“若是朝朝日后再和外男亲近,该当何罪?” 她馋,她渴,却久久得不到回应,小娘子心中越来越燥。她贴着他磨蹭身子,又舔了舔唇瓣,“要夫君,不要别人。” 她爹爹容貌俊美,玉人却更胜一筹,兰姝自小便喜欢好看的人。 “夫君,疼疼朝朝。” 小娘子朝他撒娇,她本就被剥了个精光,入目不是粉便是白,偏偏她还学着勾引人,眼里的媚意勾得他心神大乱。 鳅鱼只当捉它的女郎折路而返,它探出身子观望,感知到兰姝就在附近时,下一瞬便又缩了回去。 兰姝神游天外,丝毫没察觉到鳅鱼对她的惧意。 方才漂浮在温汤里的桃花,此刻俨然被置在男子手上。 兰姝玉肢无力,顺势滑了下去,纤弱的皮肤被地上那些细细密密的杂草刺得她浑身颤抖起来。 玉人知她身娇体软,她纤弱的皮肤定是被扎红了,拥着她翻身一滚,转而由他垫在底下。 先是抱,再是趴,然后坐着。 日薄西山,他二人在桃源待了整整半日时间。兰姝里里外外都像是一颗被捏软捏烂的熟桃。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1] 两人嬉闹半天,在兰姝精疲力尽之后,纵是明棣满是不舍,却也堪堪放了她。他耐力好,久久未迸,而他却被烫了四五回。 玉人在她唇边落下最后一个吻,他磨了磨她软软的嘴唇,对她万般怜爱。 就在明棣将她抱着走入密道之时,一旁吃草的飞雪却往路口望了过去。 “鹜哥哥,为什么不让珠儿过去找娘亲?” 原是兰姝午时路过花影轩,宝珠眼尖,透过高耸的花木寻到了她的美人娘亲。 她本想出声唤她,又怕手上的蝴蝶飞走,于是两个小不点跟了她一路,只是行至中途时,蝴蝶到底是飞走了。 宝珠闹着要再去扑一只,鲜花配美人,她可是要送给美人娘亲。 这一来二去就耽误了功夫,等她一回头,兰姝早已不见踪影。幸而此处只这一条小径,小团子一手抓着玉腰奴,一手牵着明鹜,也如兰姝一样行至桃源。 此处不大,她二人过来之时,不远处响起女子隐忍又缠绵的叫喊声,明鹜心中警铃大作,下一瞬便拉着宝珠飞也似地跑了。 宝珠不明所以,他却是知道的。只因不久前他亲眼目睹过那位女子的妩媚,没想到今日她又和他父王…… 明鹜心情复杂,巴掌大的小脸皱巴巴的,他没法干涉他父王的情事,可那女子呢,是否真如他梦中所见那般,闹着要生一个比他更为乖巧的小孩? 若是男孩,她会不会哄着他父王,再也不喜欢他这个儿子? 明鹜痛苦地跌坐在地上,他不是坏小孩。 “鹜哥哥,鹜哥哥,你热吗?” 宝珠将蝴蝶放飞后,弯着腰用小胖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好烫,鹜哥哥,你生病了吗?” 小团子眼圈红红,急得她都快哭出声了,“鹜哥哥,珠儿给你去找军医。” 上回她的腿就是被军医治好的,她拔了腿就跑,生怕明鹜有个好歹。 花影轩离银安殿很近,她迈着两条萝卜腿从小径跑出来时,远远地就看见了明霞,她正被那位美人大哥哥抱在怀中,小团子想出声求救,却在下一瞬垮起了小脸。 “父王,霞儿有个同窗,她没有爹娘,她说要认你做爹爹,父王,霞儿是不是要失宠了?若是有了别的女儿,父王是不是不疼霞儿了?” 明霞将小脑袋垂在她父王的脖颈处,她语气可怜,眼中却带着狡黠的笑。同宝珠一样,她也发现了她的到来。 “怎么会,父王只会有阿霞。” 明霞扬着小脑袋朝宝珠示威,那个随意认兄认娘的岑宝珠,休想将她的父王和兄长抢走。 “父王,霞儿想同您去荡秋千。” 明棣抱她转身之际,身后的明鹜悄然而至,他方才缓了缓,已经好多了。 两个小团子目送前方离去的父女二人,明鹜的视线一直落在宝珠身上,她眼中噙着泪,鼓着腮帮子,咋咋呼呼的她这会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蓦然,他上前将宝珠抱在怀中,“珠儿,鹜哥哥会一直在。” 明鹜深知宝珠渴望父母,他暗下决心,他此生定要护好小团子。 兰姝并未在银安殿过夜,昏时她就被人送回了凌宅。那玉人原是想将她置在银安殿的,只是明霞一直闹着他,他无奈,只得暗中命人将大的送走了。 许是源自对安和的亏欠,他对明霞总是极尽温柔,唯恐她稍有不顺。 明棣陪她玩到深夜,将她送回多福堂时,明霞却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父王,为何您不同母妃住在一起?” 除了明霞希望他留下,岚玉舒的眼中亦是带着憧憬,她的手心出汗,心里掀起一阵涟漪。 “父王夜里还要批奏折,会吵到你们。” 明棣揉揉她的脑袋,转而吩咐岚玉舒,“阿霞肝火旺盛,近日不要给她吃麻辣肉片。” “是,妾身会吩咐下去。” 岚玉舒顿了顿,试探性问道:“王爷近日是病了吗?妾身听下人说给银安殿送了汤药。” 从他一进门,岚玉舒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然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番,也未见明棣有何不妥。 “无碍。” 岚玉舒目送他离去的身影,心中的苦涩蔓延开来。在北地还好,每当明霞病了,他都会宿在莲瑞园,而随着明霞一年年长大,身子骨也好了不少,她已经鲜少会有个病痛了。 但,也不是不可能。小孩子身子弱,若是起个热,拉个肚子,也是常事。 白日里热热闹闹的王府,夜里寂静无声,倦鸟归巢,各回各家,眼下不过几声蛙叫。 岚玉舒目光下移,温柔地替她的女儿掖了掖被子。 兰姝是被飞花送回凌家的,飞花当年原是留在京城待命,明棣得了失魂症之后,他便将飞花几人一道安排去了庆国。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在敌国磨砺几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面对三个壮汉还需要发信号弹的女暗卫了。 自安和死后,纵使他们损耗上百人,也要将她的烬骨护送回王府,只因安和当年送来了大庆的边防图。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是起兵之日,也是她的忌日。 内忧外患,隔壁的庆国虎视眈眈,若非有她相助,北昭军不可能仅在三年内就带兵杀回京城。 他今日与明霞之谈,也并非糊弄,他委实没有生子生女的打算。 兰姝的出现,对他而言,是意外,也是惊喜。 他近日的确在用汤药,却并非身子不适,不过是避子汤而已。 小狐狸性子娇,比霞姐儿还要娇弱些,没有半点母亲的模样,她哪里能生养子嗣? 再者说了,妇人生子凶险,稍有不顺便如他母妃一样…… 清冷的月光均匀地撒在银安殿的桌案上,男子端起乌黑的药汁一饮而尽。药是他亲自开的,再用上几回,此生便可绝了粉鳅的繁殖能力。 粉鳅栖息之地的粘液又多又浓,送兰姝回去之前,他已然将其抠挖洗净,不留一星半点。 兰姝于夜里醒来,她的身子又酸又痛,喉间好似着了火一般。她哼哼了两口粗气,正欲下榻去倒水,下一瞬便被一个乌紫茶杯抵在唇口。 她渴,就着男子的手喝了满满一杯,拍拍他,“还要。” 那人倒也听话,不过几息,又给她递来一杯。 夜里还要批奏折的男子已然在女郎的香闺躺了半宿,银安殿凄冷,他辗转反侧难眠,索性依着月光翻了她凌家的墙。 “子璋哥哥。” 这人身上的墨香喜人,兰姝双手环着他的窄腰,又蹭了蹭他的胸膛,满脸依赖。 “嗯,睡吧。” 两人的发丝交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二人亲如新婚夫妻。 待她的呼吸渐渐沉稳之后,明棣却久久无法入眠,他心下困惑不已,为何自己当年会让旁人的未婚妻叫他夫君。 他的心意不假,可为何爱她,却让她依旧顶着徐世子未婚妻的名号?据他所知,他二人的婚约并未解除。但解不解都无所谓了,徐家没了,徐青章也早已战死沙场,怕是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他的离魂症难治,且他并未遗忘旁的,唯独将他和兰姝的点点滴滴尽数忘却,这事委实透露着古怪。 青蒲起夜时,恍惚间看见兰姝屋里的灯灭了,她正欲过去给小娘子燃上,岂料她透过微抬的窗户目睹她家小姐的拔步床下竟有一双皂靴。镶了金丝的白底皂靴,同她家小姐的绣鞋并列排在一起,尤显小娘子的莲足娇小。 婢女心中骇然,她慌忙之际险些撞了兰姝心爱的绿牡丹。 她家小姐貌美如花,前有林清,后有高瓮安,两两相比,她更愿意叫兰姝加入高家。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76节 只因那清秀的大理寺卿,年轻有为,她也心动不已。 风露澹清晨,帘间独起人。[2] 兰姝摸摸身侧,还是温的,想来那人没走多久。如此也好,免得同上回那样,若被丫鬟撞见,她可就要羞愤欲死了。 “青蒲,你身子不适吗?” 兰姝用完膳后,瞧见婢女苍白着一张脸,眼底下还带着两团乌青,她起了兴致,摸上青蒲的手腕,她沉吟片刻后,温声道:“昨夜睡得不好吗?” “谢小姐关心,奴婢屋里有只蚊子,扰得奴婢一宿没睡。” “行,待会我下学回来去普济馆给你拿点草药熏一熏。” 她夜里朦朦胧胧之间听见那位玉人在她耳畔低语,叫她今日不许翘课,她嘟囔一句又接着睡去了。 直至清晨醒来,昨日和夜里的记忆才慢慢朝她袭来。她就说,那人抱着她怎会老实!他昨夜趁她睡下之后还揉了她的屁肉! 兰姝小脸一羞,快速闪进马车,生怕丫鬟察觉自己面上的异常。 女学不可带婢女小厮,这是她第三回去昭明学院,今日她起了个大早,她心道,那个凶巴巴的夫子总不该今日还罚她,她可不会再迟到了。 只是她不料,自己甫一行至走廊,屋外已人山人海。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只当里面是出了大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岚玉送完明霞一路巡视过来,又目睹了堵在门口的学生。严嬷嬷双手叉腰,一鼓作气朝她们怒吼:“都给我回去,若谁擅自过来偷看昭王殿下,仔细你们的皮!” 她话音刚落,众人唏嘘几番,倒也陆陆续续各自回了原来的讲堂。 她们心中感慨,当初若是选了丹青就好了,谁不想好好欣赏昭王殿下的神容? “朝华县主,又见面了。”岚玉舒走到兰姝跟前主动同她打招呼。 兰姝微微欠身同她行了一礼,“见过昭王妃。” 岚玉舒正想提点几句,不想明棣从后面走来,他冷冷道:“进去,上课了。” 小娘子瞪他一眼,却也随他一道前行。 他迁就小娘子,特意将步子迈得小,以便她能跟上。 岚玉舒福身过后,在原地目送他俩离去,他二人今日都穿了一身白衣,郎俊女俏,很是般配。 她心中难掩酸涩,此刻的走廊唯剩她同严嬷嬷,她稍作迟疑之后,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吧。” 即便她也很想看一看她夫君的风姿,却也要维持她昭王妃的脸面。 在外,她是昭王妃,是昭王的发妻,不可做有损威严之事。 前面的二人虽是一道前行,但临近入门时,明棣缓了几步,由兰姝超过他几步,先行入内。 一个美人之后,是更美的面容,兰姝在同窗的注视下,快速朝她原来的座位移步过去。 待她落座之后,方才缓了口气。 上首的那人忒坏,赶在她入门的前一步,掐了一把她的屁肉,定是被他拧红了! “兰姝,你昨日没来,现在教我们丹青的夫子,换成了昭王殿下。” 武仙儿垂下脑袋跟她窃窃私语,她同样痴迷明棣的容颜。放眼过去,只顾着埋头羞怯的,怕是只有靠窗的那位小娘子了。 兰姝之所以选了书法和绘画两门课,就是深知自己学识浅薄,而昨日她又落下了一门课,她心下有些泄气,心道自己怕是学不好了。 “凌小姐,昨日你为何没来上课?” 台上之人笑脸吟吟,引得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瞥向兰姝。 开学四天,被点名三回,其中还翘了一日课,任谁都以为兰姝又要挨罚了。小娘子缓缓站立,被注视的感觉很不好,她的雪颈都渐渐起了一层冷汗,双颊被羞得通红。 “坐下吧,下回可不能翘课了。” 她哪里还敢! “昨日给你们讲了丹青的由来,临摹的最为出彩的是高萍的画作。” 一贬一夸,他让底下学生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另一位女子的身上,哪里还能惦记兰姝。 不患寡而患不均,[3]就连先前嫉恨兰姝美貌的那些人,都转而怨上了高萍。 兰姝敏锐地察觉到旁人对高萍的恼恨情绪,不明白为何他要这般做,疑惑地将眸光投向他。 台上的玉人浅浅一笑,“今日我们还是以临摹为主,就以荷花为题。” 玉人语罢,洋洋洒洒提笔在上面描绘了一幅夏日绿荷。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4] 原来玉人不仅长得美,画功也巧夺天工。映入眼帘的荷花绿意盎然,脆嫩,逼真,大家之作也不过如此,他的确称得上一声夫子。 “凌小姐为何还不动笔?” 兰姝原以为他会讲些技巧,熟料周遭的人已经润笔取墨,唯她一人不知该从何下手。 “先润笔。” 明棣的声音不大不小,清润的嗓音恰到好处,偏生兰姝因他一言而羞愧难当,她当然会开笔! “夫子,要不您还是亲自过去指导朝华县主吧,您说的太高深,县主怕是不明白呢。” 那人的语气太过嘲讽,兰姝羞得差点将墨打翻,她哪里不会润笔了! 而台上的玉人当真听取那人意见,走到兰姝身后打算给她单独辅导。 一时间,众人不知该羡慕还是嫉恨。 “凌小姐,你握笔的方式不对。” “凌小姐,你画歪了。” 笨鸟先飞,若这笨鸟飞不起来呢?明棣的语气逐渐不耐,自然,也没人再羡慕兰姝有他的悉心辅导。 差生文具多,林书嫣给她备了一整套笔墨纸砚,熟料这些名贵的东西在旁人手下能妙笔生花,而兰姝画的物件,委实连五岁的稚童还不如。 明棣挑眉,小半日过去,她人都陆陆续续完成了画作,唯有他身侧的小娘子画了个四不像。 “下课,凌小姐留下。” 讲堂其实不大,不过十来个人,她们离去之前,朝美人的作品觑了一眼,当真不堪入目。而后亲眼所见,那位风采夺目的昭王手持一柄戒尺走向了那位貌美的朝华县主,怕是要挨罚呢! 玉人叹了口气,“朝朝,你画的是什么?” 不是凌小姐,也不是朝华县主,是他的朝朝。 他虽没有丁点记忆,但他隐隐约约猜想,这朝朝二字,应当是他取的。 只有夫君,才可给心爱的女郎取小字。 [1]摘自白居易《暮江吟》 [2]摘自李商隐《早起》 [3]摘自孔子《论语·季氏》 [4]摘自李商隐《赠荷花》 第160章 金印 耳闻他口中的叹息, 兰姝不理他,她的画作怎么了,她画的当然是荷! “我昨日……” 兰姝垂下羽睫, 她两颊生晕, 左顾右盼, 眼神飘忽不定, 不敢同他对视。 “的确,朝朝昨日没来上哥哥, 的课。”明棣接了她的话, 缓缓道:“今日便让哥哥教一教朝朝,如何开笔, 如何润笔作画。” 说罢,玉人递了一锦盒过去,温声道:“打开。” 锦盒在女郎白嫩的指腹下被翻开, 而一同被打开的, 还有另外一物。 “既是朝朝不会润, 便由哥哥执笔。” 锦盒里面是一只乌紫色的狼毫,通身气派,一看就是好物。 屋外时不时传来学子的嬉闹声,且兰姝依着窗户而坐,眼下她二人的坐姿亲昵, 说是夫子与学生,倒更像是定了亲的檀郎谢女。 此处不但窗户开着, 且不远处的屋门也大喇喇地敞着,若有哪个女子想过来一睹昭王的风采,便能看到在他手下毫无抵抗的娇媚女郎。 他手上紧握的笔,是只并未用过的狼毫, 而开笔需以温水浸之,轻柔捻弄,以致硬刺的笔毛能变得柔软,供人驱使。 清风拂来,桌案上坠落一朵玉兰花,散发出阵阵幽香。 “朝朝,去,把玉兰花揉了。” 明棣戏谑,拉着她的柔荑去碰案上那朵粉白的玉兰。 兰姝觑他一眼,她背靠他宽阔的胸膛,软软地借着他的力相依,此刻当真顺他心意,甚是乖巧。 昨日之桃,今日便是玉兰,兰姝哪敢反抗,他可是权势滔天的昭王,她颤着嗓音温软道:“子璋哥哥坏。” “哪里坏了,朝朝,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他人替你做,朝朝也要自己动手才是。” “夫君……” 不过几瞬,他眼中便目睹了这位雪肤花貌的小娘子凶狠的一面。明棣抬手抚上她的秀发,“好朝朝。” 嫩生生的手指沾了稀碎的玉兰花瓣,兰姝正要取帕子擦尽,孰料男子眼神一沉,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手指含入口中。 “夫君,不要吃。” 玉兰本是由风吹落,日日挂在树梢上风吹日晒,谁知里头沾了多少尘埃。兰姝被嘬了几口,指腹传来阵阵酥痒,她微张着小口喘息,“夫君。” 明棣将她如葱的白玉食指吐出,“怎么这么娇,亲你一会就受不住。” 兰姝急急切切将手指藏起,上面已被啃了好几道齿痕,一片嫣红,她娇嗔他几眼,“是夫君的错。” 小娘子贯是娇纵,即便是她的错处又如何?她总归是要将那些说不清,理还乱的责任归于他的。 玉人没跟她计较,他手执毛笔,沾取花瓣汁水,轻轻滑过雪白的莹肤,所到之处,惹来阵阵酥麻,“夫君……” “朝朝可知旁人为何笑你?”玉人的嗓音有些沙哑,他往下凝视手中的笔,“朝朝的确不会开笔。润笔需要将毛笔全部浸泡于水中,水位需没过笔头,朝朝,可明白了?” 兰姝眼睁睁看着他将那根乌紫狼毫一点点推入水池,这一回,她深有体会。 “即便是多么上乘的笔,用之前,都需润上一润。朝朝,自己过来握着。”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77节 芙蓉如面柳如眉,兰姝不敢直视,她拼命挣扎想逃离他的怀抱,却被他一把捉住,“朝朝,听话,去握着。” 玉露沁香,兰姝清清楚楚地听见她的呼吸越发急促,不止她,圈她入怀的这人亦是如此。 “朝朝,乖乖听话。” 兰姝手一顿,差点打翻盛装花汁的白玉壶,壶上雕刻了一只眼神澄澈的白虎,甚是讨喜。壶口不大,但容纳一只毛笔却绰有余裕。 她方才手滑,毛笔上的水已被甩落几滴,白虎上顿时显现一道水痕。 “朝朝,拿稳了,别再撒了,还是说你想再揉一朵花?” 军令如山,兰姝不敢不听,她从他手中接过毛笔,颤巍巍地提着狼毫,将笔头完全浸泡在白玉壶内。 “夫,夫君,泡着了。” 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1] 润笔需一盏茶,将笔润透了,润软了才可作画。胭脂花上水汽氤氲,时间一到,明棣就着她的手,与她一道握着狼毫往白玉壶口处刮了刮,残留在毛笔上的水渍被刮了大半,“朝朝……” “父王!” “嘶。” 屋门口传来明霞的叫喊,她今日才知,原来自己的父王也在书院,于是下了学她就一间间屋子寻了过来。 可算是被她找到了。 随着她的欢呼雀跃,明棣的额间冒起冷汗,明霞见她父王面上隐忍,正欲开口,却听明棣提高音量勒令她止住脚步。 “阿霞,转过去,数二十下再过来。” 明霞虽不理解,可她在明棣面前一向乖巧,就在她转身之际,耳边又传来她父王隐忍的抽气声。 “松些。” 明棣贴着兰姝的耳窝低语,岂料适得其反,兰姝颤着身子,浑身紧绷,雪肤渗出一层细细绵绵的汗。 从一数到二十,明霞口中即将念完二十个数,那边的檀郎谢女手慌脚乱,却半点都没有分离的迹象。 “夫君……” 明棣怀中的女郎怯生生的,她将脑袋一整个贴在他的胸膛上,紧紧圈着他的腰。她太紧张了,她二人与明霞不过几丈之隔。 身子得不到任何舒缓,他清晰地感受到兰姝心房扑动的声音,而他自己的丹田也聚集了一股热流。 “父王,您在教人画画吗?” 明霞数完之后,蹦蹦跳跳朝他俩走了过来。 “哈哈,父王,这个是王八吗?”明霞指着兰姝的佳作脱口而出。 童言无忌,兰姝羞愧难当,将头埋得更低了。早在明霞转身之际,她已经松了男子的腰,总不好叫明霞亲眼目睹她与明棣相拥的画面。 她双目凝视底下被掀开的红莲,一张小脸艳得似朱砂。 “凌小姐画的是荷花。” 明棣倾身过去,伸手抚了抚明霞的脑袋,耐声询问,“你母妃没来接你吗?” 在外人面前被她父王疼爱,明霞心中扬起一股快意,她只念着自己的高兴,并未细听屋里细微的噗嗤声。 她不再欣赏兰姝的画作,同她父王对上视线,眼睛扑闪扑闪,期待道:“霞儿想在书院再玩会。父王,霞儿可以和永乐公主玩吗?” “当然可以。” 即便宫里传出他父皇欲封皇太女的消息,明棣却并未将宫里的永乐当回事。若是成年男子,他倒还有几分忌惮,不过一小骇罢了,既是明霞愿意同她玩,他对此无甚介怀。 得了明棣的认可,明霞心下了然。 但玩与被玩,存着天差地别,她想,她定会好好玩永乐的。 明霞离去之前,看了一眼满面潮红的两人,又朝宣纸上的王八望过去,戏谑道:“父王,您要好好教她哦。” 被一小孩嘲弄,兰姝羞愤欲死,她紧咬下唇,在明霞出了屋子之后,猛推他一把,“我要回家了。” 方才即便明霞过来了,她二人依旧紧紧相连,半点都分不开。 他俩像不肯分离的狗,连为一体的犬。 “朝朝……” 狼毫被他握在手上,他似是还欲教兰姝作画,羞得小娘子啐他一口,“明子璋!” 当年在宫女眼皮子底下戏弄她便罢了,今日他竟然当着爱女的面…… 他伸手去摸明霞脑袋时,倾身之际,却也将桌上的毛笔又推进去了些。 她再也不想来上课了。 “朝朝,疼疼我。” 兰姝正欲撇下他离去,不料玉人剑眉微蹙,拉着她的素手仰视她,张口便向她求饶。 只手遮天又如何,不还是要求着她怜悯?小娘子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 想玩,想玩坏他。 兰姝抿抿唇,舔了舔嘴巴,她张口欲言,却在下一瞬坐了回去,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娇娇怯怯献上自己的娇唇。 若是明霞回头,便可亲眼目睹,被她嘲弄的这位女子,正百般被她父王疼爱。 不止教她如何润笔,还教她男欢女爱。 兰姝早已将大敞的门抛之脑后,丝毫不顾及是否会有人再过来。 她尽情地同心上人亲吻,湿软畅意,此刻她只想同他一道寻欢作乐。 离去的明霞果真去寻了宝珠,她二人都在琴艺上颇有天赋,先生时常夸赞她俩。 可明霞众星捧月,她如何能容忍这个乡野丫头同自己一样? “喂,岑宝珠,你娘画的王八真丑。” “福康姐姐,你知道娘亲在哪里吗?” 宝珠远远地从小池塘边朝她跑了过来,旁人脖子上挂个金项圈,金璎珞,她倒好,直接将大铎的金印挂了上去。 那是宗帝的私印,不久前他特地命内务府打造了这个长命锁,惟愿宝珠活得长长久久,替她消灾辟邪。 “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 明霞没见过这个物件,一把将它扯了下来。 小团子的双耳顿时被她刮蹭得微红,在日光底下清晰可见耳珠上的细微绒毛,她生得白净,白里透红,宛如含苞的菡萏。 宝珠抿抿唇,并未斥责她的粗鲁,“这个是老爷爷送珠儿的生辰礼物。” “哼,你一个没人要的臭丫头,哪来的生辰,肯定是你偷的。” 扑通一声,明霞扬手就将那金印璎珞扔进了不远处的小池塘。 “宝珠没有,养母说过,宝珠的生辰是六月二十八。” 跟她解释完,小团子急匆匆地趴在池塘边掉眼泪,那是她收到的第一件生辰礼。 以往在岑家,她连兔子肉都吃不上,何谈过生辰? 明霞并未见过宗帝,她知道那是她的祖父,她也固然知晓,自己的父王与他之间矛盾颇深。 可她却私以为太极殿的皇爷爷同她才是一家人,他不该宠爱这个野丫头。若是他见了自己,肯定会更喜欢她的。 “哼,你自己没拿稳,可不要怪我。” 小团子哭得太过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即便还是个稚童,却已隐隐可见日后的美貌。 “别哭了,给你看这个。” 明霞被她吵得心烦意乱,她伸手猛拉一把,害她趔趄几步,缓了几瞬后,宝珠方才站稳脚步。 “呜呜,福康姐姐,我的金璎珞……” 她二人的陪读都已家去了,此处唯有她们两个。若是明霞同上回一样起了歹心,那个深不见底的小池塘怕是要就此吞了小团子的性命。 王府里的猫被养得一身肥膘,它们却野性难驯,时不时捉几个蝴蝶和老鼠玩一玩,闹一闹。明霞观猫有感,她要做猫,她要玩坏宝珠这只玉腰奴。 明霞并未骗她,当真展开掌心,她小小的巴掌上躺着一只黑色的老虎。 “哇,小老虎,福康姐姐,好好看!” 说罢,小团子伸手就想去摸上一摸。 “岑宝珠,你脏死了,不许你碰。” 她冷酷无情地举起小手,任凭宝珠对她投向可怜巴巴的眼神,她却无动于衷。 “哼,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小老虎!” “没见识,这可是墨玉!”明霞眼中越发不屑,“给我站好,不许踮着脚举手。” 宝珠掩下心中欢喜,“嗯嗯,福康姐姐,宝珠站好了。” 小团子眸光闪闪,方才她哭得狠,两颊上还残留着两道清痕,一看就是狠狠哭过了。她仿佛不知明霞眼里的嫌恶,同她挨得紧紧的,专心致志地凝着她高举的手。 “哼,你可别把眼泪和鼻涕流到本郡主的手上。” 宝珠忙点点头,她渴望再一睹小老虎的风采。 “喏,看吧。” 明霞缓缓将手腕放下,她手里的那枚黑虎威严肃穆,浑身散发着霸王之气,半点不像宝珠口中的小老虎。 “福康姐姐,真好看。” “那当然,这可是我母妃……”明霞的眼睛骨碌一转,清清嗓子道:“我母妃送给我的,好看吧,比你那个破金印可好多了。” 宝珠这回没有附和她,小老虎虽然好看,可却不是她的。再说了,那个金印是老爷爷送给她的,老爷爷还说了,礼轻情意重,不可计较礼物的贵重与否。 “哼,岑宝珠,你不是也有娘亲吗,叫她给你送一个。” 饶是这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也知晓明霞手里的物件珍贵。 而明霞仿佛是怕她怯于开口,拽着宝珠往讲堂那边去了,“你娘画的王八真丑,还要我父王单独指导她呢。” 说罢,她的小脸一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她又想不明白,“岑宝珠,你真胖,自己走。”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78节 她将宝珠的小胖手狠狠一甩,又害得她差点摔一跤。 宝珠一听兰姝还在讲堂,早已将沉入池塘的金璎珞忘却,她兴致冲冲地跟着明霞去寻她的美人娘亲。 宝珠隔了老远就开始唤人,兰姝被吓了一遭,心跳快了好几拍。她腿心一热,喘了几口,强迫自己放松身子,稍作调整之后便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 明霞和宝珠是在门口撞见她的,宝珠上来就扑了过去,“娘亲,娘亲,珠儿想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尤其是当宝珠细细嗅她之时,小团子直言不讳,“娘亲,你好香!” 兰姝面颊滚热,她俯下身,双手插在宝珠腋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抱了起来,“走吧,娘亲送你出去。” 明霞往里面瞥了几眼,她本想去同她父王撒娇,但一想到这对母女近在眼前,她咬咬牙,同她俩一并离开了。 “县主,岑宝珠她想要一块黑玉。” 宝珠一听,她羞羞怯怯,将脑袋埋在兰姝的颈窝不敢出声。 明霞的嘴角扯出一抹邪魅的笑,“岑宝珠她生辰到了,想要你送给她一块墨玉老虎。” 墨玉稀有,且仅贡皇家所有,她一个小小的县主,哪里能用墨玉。 明霞窃笑,“岑宝珠她还把皇爷爷送她的金璎珞弄丢了,就在那个小池塘呢。” 她今日留在书院,可不是为了看她俩母慈女孝的,即便她不喜欢兰姝,也要让兰姝不喜欢宝珠,让兰姝以为她是个坏小孩! 兰姝到底大她们十来岁,明霞对她而言,是个有前科的孩子,她如何相信明霞口中之言? 及至书院门口,明霞见到来接她的严嬷嬷,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珠儿想要黑玉吗?” 宝珠点点头,又摇摇头,“娘亲,珠儿是不是很胖。” 她岔开话题,小手搂紧了兰姝的雪颈,她的美人娘亲好香,软软的,她的怀抱好温暖,她好喜欢。 兰姝冷冷瞥向她俩前面那位小郡主,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与严嬷嬷一道上了马车。 兰姝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和小胳膊,“珠儿不胖,娘亲最喜欢你这样肉嘟嘟的小孩了。” “哈哈哈,娘亲,珠儿痒。”宝珠被她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兰姝取出帕子替她擦掉泪痕,她心中有数,并未问及她流泪的缘故。 “今日宫里的人还没来吗?” 她二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会,昭王府的马车早已消失在视线中,来接宝珠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嗯,福康姐姐跟他们说,要晚一个时常过来。” 兰姝挑挑眉,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叹了口气,“走吧,娘亲带你去找金璎珞。” 子不教,父之过。[2]她想,她是奈何不了那位尊贵的小郡主,但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替宝珠从别处讨回公道。 若是宝珠自己说丢了璎珞,她会不疑有他。可这话出自明霞之口,兰姝当下就猜想,宝珠的璎珞定是被明霞丢了。 “娘亲,那个是老爷爷送给我的。” 小团子口中的老爷爷便是太极殿那位,她也不甚清楚,为何宗帝封了她为公主,宝珠却叫他爷爷。 “嗯,珠儿在上面等着,娘亲下去给你找。” 兰姝先是找了一根竹竿,她将竹子伸入池塘各处,又比了比自己的身量,料定池塘不深,且她还会水。 她正欲脱鞋下去,高公公便从小径跑了过来,“公主,老奴可算找到您了。” “高爷爷!” 宝珠嘴巴甜,性子好,伺候她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珠儿,你先回去吧。” 宝珠抱了抱她的大腿,“娘亲,珠儿会想您的。” 小团子一步三回头,对她的美人娘亲万般不舍。 待她离去之后,兰姝这才褪鞋下塘,只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及至体温渐凉,她也没摸到半点金子。 “朝朝,你是嫌岸上太热吗?” 讲堂里的玉人收拾残局之后,正欲回府,岂料暗卫告诉他,兰姝下了水。 他挑挑眉,昔日倒是有妇人红杏出墙被沉塘的,可若要罚,那也是他明子璋的错,与她无关。 兰姝恼他,将宝珠遭遇的不公全部迁怒于他。她想告诉他,他的爱女有多不堪。但话到嘴边,她又泄了气。 然而,泄气归泄气,她翻了几个身,快速游向岸边,一把将他扯入水中。 “啧,朝朝,是想同哥哥鸳鸯浴吗?” “我的璎珞不见了。” 女郎神情如常,嗓音软糯,叫人捏不住她的一星半点错处,可若是他今日没与她相见,倒也罢了。不久前他亲自褪了她一件件裙裳,她哪里戴了那劳什子金璎珞? 也罢,念在她初犯,姑且信她一回。 在他潜入水底之时,兰姝并未上岸,而是同他一道扑入水里摸寻。风采照人的两位檀郎谢女,终是在两盏茶之后,一起寻到了那只金光闪闪的璎珞。 兰姝心中一喜,可算是给宝珠找回了此物。上面裹了一层淤泥,兰姝就势放在水中洗了洗。 然而明棣见到此物的真面目之后,眼里迸发了些许寒光。他瞧得明白,上面除却坠了长命锁和宝石之外,还有太极殿那位的私印。 “阿秋。” 兰姝下水太久,她打个寒颤,下一瞬便被男子从水下捞了出来。 “多大人了,就不会叫个丫鬟小厮过来?” “阿秋。” 兰姝吸吸鼻子,委屈巴巴望向他,“子璋哥哥,冷。” 小娘子娇娇弱弱,媚眼如丝,当真是个妖精! 明棣圈着她轻叹一句,温和道:“下回不许这么莽撞行事。” 同上回不一样,身边少了明霞的吵闹,他没有叫飞花送人回去,而是自行把她送回了凌家。若非还有个林书嫣在背处,他铁定是要将小娘子带回银安殿的,她合该同他出双入对。 只是待他伺候完大的,夜里回了银安殿却目睹明霞站在门口掉眼泪。 “父王,呜呜呜。” 哭得梨花带雨的明霞小跑过去抱上他的大腿,“呜呜呜,父王,您怎么才回来。” 如兰姝那般,他也将明霞抱在怀里,继而冷冷朝花梨瞥去一眼。 [1]摘自何希尧《海棠》 [2]摘自王应麟《三字经》 第161章 吃味 如兰姝那般, 他也将明霞抱在怀里,继而冷冷朝花梨瞥去一眼。 “王爷,郡主她……” “不许说。” 明霞一听花梨想跟她父王说明原委, 倔强回头, 嘟着小嘴吼她。 花梨垂下脑袋不敢再多言。 上回明霞站在湢室外头, 严嬷嬷出言不逊, 但念在她照顾明霞多年,不过是罚了她三月的银钱, 又提了花梨做她的贴身丫鬟。 然而, 花梨自是震不住这位小郡主。 “父王,霞儿难过。” “让父王猜一猜, 可是书院的功课太难了?”明棣并没有踏入银安殿,而是抱着她移步去了望月台。 “才没有,父王, 夫子夸我弹的琴可好了, 她还说假以时日, 霞儿日后定能成为大家。” 说话间,明霞的脸上神采奕奕,眸光闪着明亮的光。 “呜呜,父王,是, 是宫里的永乐公主,她今日在霞儿面前炫耀她的墨玉老虎, 呜呜呜父王,霞儿没有,霞儿没有老虎。” 谈及自己的伤心事,男子怀中的爱女哭得可怜, 她嘴角向下弯曲,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也难怪她委屈,她父王可是储君,旁人日日众星拱月般伺候她,唯恐照顾不周,惹了小郡主的厌恶。 这是明棣今日第二回从明霞口中听闻那位永乐公主的名讳,父母对子女总是包容的,男子不疑有他,“莫哭了,父王明日送阿霞一个。” 他明子璋的女儿,何需艳羡他人? 明霞吸吸鼻子,正欲说话之时,却见岚玉舒神情焦急地从另一条小径走了过来。 “王爷。”岚玉舒对他福身之后,温柔道:“霞姐儿,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出来了,真真是吓死母妃了。” 明霞将脑袋埋进男子的胸膛,往日里粘她母妃的小女郎,这会却不愿和她一道回去。 “父王,霞儿想同您住银安殿。” 未等明棣开口,岚玉舒抢先一步说话,“霞姐儿,不可胡闹,你父王政务繁忙,你怎可日日闹他?” 明棣挑挑眉,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岚玉舒用这么严肃的口吻教训明霞。她与自己一样,平日里对明霞甚是宠溺。 “王爷,夜深了,妾身这就带霞姐儿回去休息,您也早点安寝。” 岚玉舒主动上前,从他怀中接过明霞。只是事与愿违,她不过抱了几息,胳膊就举不起来了,只好如往常一样牵着她走。 母女俩一道走在小径上,直至看不见明棣的身影,岚玉舒这才出声道歉,“霞姐儿,方才是母妃的错,母妃不该责怪你,霞姐儿可以原谅母妃一次吗?” 她语气温柔,言语恳切,已然恢复以往的温和。 “霞儿也有错,母妃,呜呜呜。” 她不该去偷拿母妃的墨玉老虎,她错了,她再也不敢了。 昨日夜里她趁岚玉舒睡下之后,蹑手蹑脚打开了她的宝盒。她知道里面有一只威武霸气的老虎,且她母妃甚为珍惜,时常要拿出来擦洗。 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许是岚玉舒从未打骂过她,她今日下学后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岂料岚玉舒替她擦汗之际,从她身上摸出了那块墨玉。 她母妃头一回向她发火,她的目光好冰冷,她从未见过岚玉舒如此骇人的模样。她后退几步,哭着跑去了银安殿,可她父王却不在,心中万般委屈都化作了两道清痕。 岚玉舒替她掖好被子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缓了一口气,今日总算是没闹出什么大事。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79节 墨玉老虎和明霞,这两样物件是她在明棣身边安身立命之本。 墨玉难寻,墨玉老虎更为尊贵,明棣只当是太极殿那位送给永乐把玩的。那位主,就是闹翻天,他也不觉得奇怪。 他吩咐萧河去开库房,若他没记错的话,王府应当还有一块墨玉,是他以前的生辰礼。 萧河面露难色,“王爷,那块玉您已经送人了。” “给阿柔了吗?” 明棣身边的人都知晓他得了离魂症,失了部分记忆,萧河心中感慨一声,同他解释,“王爷,您以前用那块玉雕了一对吻颈天鹅。” 示爱表情之物,自然不会送给他的胞妹。 他眼底清晰可见疲色,抬手捏了捏鼻根,“本王以前还送过她什么?” “这,凌小姐闺房里的……” “知道了,下去吧。” 兰芝阁的物件无一不精,那可不是商户能用得起的。 见他立在原地欲言又止,目光游移不定,明棣出声问他,“还有何事?” “王爷,上回没来得及跟您说,凌家的东西都还回去了,只是太上皇送给凌小姐的那块黑玉,库房里到处都找不到。” 萧河似是想起来他家王爷失了记忆,又补了一句,“是五年前您带凌小姐去看太上皇时,他送凌小姐的见面礼。” 当年宗帝沉迷求仙问道,曾有人提议请太上皇出山,只是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摆摆手,笑称儿孙自有儿孙福。 待萧河离去之后,明棣沉吟几息,他神色凝重,眼里满是郁色,“段吾,去查查本王以前和她的事,要事无巨细。” 被他提名的段吾迟疑片刻,坦诚道:“王爷,这事您该叫飞花过来。” 明棣朝他望过去,继而敲了敲桌案。 “王爷,您当初吩咐了飞花和飞叶去凌家监视凌小姐……” 监视,就是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在段吾离去之后没多久,贴身保护明霞的飞花听到消息之后,现身于银安殿。直至天亮,她才拱拱手出了主子的书房。 银安殿灯火通明,天际露出鱼肚白,男子立在窗户前眺望远方,缠绕在花影轩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宛如蓬莱仙境一般。 飞花不敢隐瞒,她汇报了一晚上,其中包括安和不许她们联系北地的事情,她一一相告。 明棣从头听到尾,脑海中依旧没有半点印象,可他知道,飞花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宛贵妃曾给他送过几个通窍宫婢,他并没有受用。他生于皇家,长于皇家,原以为他父王待他们母子如平常百姓那般,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可他错了。 他错得彻底,他不该相信皇家能有真情在。 那日去见明帧时,他的五皇弟曾俯首跪在他面前,求他饶了秦王,饶他一条烂命。 他该求的,他怎么不该求?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 秦王以为自己当年瞒天过海,实则太极殿那位早已对他们之间的勾当了然。 他曾恨过父母对彼此的不忠,而轮到他自己,他却舍不得怨恨那位玉软花柔的小娘子。 若论错处,自然是贪恋她的那些人该死,她一个娇柔的小娘子,如何能反抗权贵? “朝朝……” 他缓缓启唇,嗓音缱绻又缠绵,好似对他口中唤的那人有着无尽的绵绵情意。 明棣颔首望向自己的胸口,那处有一道极浅的刀疤。他这五年以来,一直以为是在救阿柔的路上受的伤,是以他并未涂抹玉肌膏去痕。可听了飞花的秉话,方才知晓,他竟为那女子取了心头血。 心主血脉,藏气育神,原来多年以前他就将她放在了心尖尖上。 天大白,晨光微明,朝阳缓缓从东边升起,宫门的人自不敢阻拦昭王府的马车,他如几年前一样,于这道宫门来去自由。 兰姝入水太久着了凉,昨夜他给兰姝喂完药之后才回的王府,故而宫门早已落了锁。 入宫之后,他并未前往太极殿,而是直接去了内库。 他来得突然,司礼监的人个个胆战心惊,一听他只是来拿黑玉的,火急火燎便为他奉上了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玉石。这块天家之物,未打磨抛光之前,瞧着跟普通石块没什么差别。 马车行至宫门前,高公公抹着热汗拦下马车,“王爷留步,王爷,圣上说您今日出宫顺路,顺路送永乐公主去书院。” 短短一句话,高公公说得艰难,说完之后,他浑身上下出了一层冷汗。不止他,周遭的侍卫明显感受到了主子散发的压迫感。 高公公心里难受,这活不好干,他的小命怕是不保。圣上也真是的,他今日这一出,这不是在人家面前耀武扬威吗? 明知人家昭王最痛恨他人侮辱宛贵妃,偏他这个爹放出消息,说永乐公主就是宛贵妃的转世,这不是狠狠打人家的脸? 黄花梨木车雕刻着描金腾云四爪金龙,画龙点睛,龙的眼睛被嵌了两颗碧绿的夜明珠,经日光一晒,更令人望之生畏。 端坐车厢的男子透过微扬的车窗,隐约目睹高公公前面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郎,瞧着身量应当跟明霞差不多大小。 他眼中划过嘲弄,轻嗤一声,“父皇他老了,养的阿猫阿狗当有自知之明,别去招惹阿霞,否则,你就自行了断吧。” 金印也好,墨玉也罢,她若是蜷在世上活着,少来碍人眼,那也就罢了。可她若再招惹明霞,他不介意让太极殿那位再疯一回。 高公公诚惶诚恐,连忙拉着宝珠跪拜在地。 马车驶向远方,青白玉石板铺就的宫道金光粼粼,而高公公等人隐在宫门内,是日光未照及之处,他们就像宫里的老物件,正跪送新龙主的离去。 宝珠看了看扬尘而去的马车,又凝了凝扔在膝盖处的匕首,她眼眶湿润,低低呢喃:“高爷爷,大哥哥他很讨厌珠儿吗?” 高公公并未回话,他惋惜一声,“走吧,公主,老奴送您去书院。” 宝珠一路上闷闷不乐,就连段之送来的肉包子都没心思吃,她珠泪滚滚,两颊挂着晶莹的泪痕,我见犹怜,是个小美人胚子。 高公公无奈劝告,“公主,您日后若是遇上昭王殿下,您就躲着,避着,求他给你一条活路。” 他原也是当宗帝魔怔了,随意找个野丫头当成娘娘的替身。可照顾宝珠几个月下来,他却也如宗帝一样,感觉宝珠的眉眼好似当真同故去的宛贵妃娘娘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这是不可能的,贵妃娘娘常年深居皇宫,她如何会有流落在外的子嗣? 宝珠刚一下车,候在书院门口的青蒲赶紧把贺礼奉上。 “公主,这是我们小姐送您的生辰礼,还有您的金璎珞。” “哇,娘亲,娘亲给我送贺礼了,娘亲呢,去讲堂了吗?” 宝珠并未当场拆开,而是将它郑重其事地放进了自己的小背包里面。书箱对她而言太过沉重,尚服局的人给她准备了这个用丝绸做的背包。 青蒲递来的锦盒不大,刚好能放进去,继而她才又接了金璎珞戴上。 “回公主,小姐她病了,今日没来书院。” “娘亲病了?那珠儿……” “好狗不挡道,岑宝珠,走开。” 身后的明霞伸手猛地一推,宝珠踉跄了好几步,幸而被青蒲拉了一把,否则她指不定要撞上旁边的大石块,闹个头破血流。 “哼。” 明霞见她站稳之后冷哼一声,“别愣着,进去上课了。” 她从婢女手中抢走宝珠的小胖手,拉着她一道进了书院。 宝珠再不济,那也是他们明家的人,哪里就需要同她一个婢女搂搂抱抱了?方才那一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明霞越想越气,于是又推了一把小团子,面露嫌恶:“岑宝珠,你胖死了,自己走。” “福康姐姐,娘亲说珠儿不胖的。” “胖死了胖死了,小肥猪。” “珠儿没有。”宝珠泪光闪闪,白皙的小脸蛋早已挂了两道泪痕。 蓦然,明霞想起昨夜她母妃抱不动她,小肥猪那便宜娘亲却轻而易举抱着她走了一路,她目光逐渐变冷,心中的那些酸涩,是名为嫉妒的情绪,正一厘一寸地啃食着她的心房。 “小肥猪,以后不许叫我兄长给你送包子。” “呜呜呜,福康姐姐……” 明霞的发带被小胖手小心翼翼地握着,她心里生出一股快意,“哼,我回去就告诉段之,以后只给你吃两个肉包子。” 宝珠顿在原地伸出小胖手,她勾了一根根手指,两个,那就比原来还少三个。肉嘟嘟的小团子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彻底被那位坏笑的小郡主拿捏了。 没有包子吃的痛苦充斥着她的心房,整整一个上午,她连先生的课都听不下去,接连错了好几个音。 “喂,小肥猪,下学了。” 今日被夸的学生只有她一人,明霞得意洋洋,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 宝珠闷闷不乐,鼓着腮帮子,“福康姐姐,珠儿饿了。” 她今日并未用早膳,小肚子干瘪瘪的,适时响起咕噜咕噜的叫声。 只是下一瞬她便恢复了往日里的精神气,她神采奕奕地揉揉肚子,“福康姐姐,珠儿要去看娘亲了。” 娘亲疼她,定不会叫她小馋猪的。 于是昭王府的马车将她二人送至了凌宅,宝珠原是要上自己的马车的,岂料被明霞连拖带拽拉了过去。 “福康姐姐,你的马车好漂亮,好大的夜明珠!” 明霞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满是自豪,“那是,这可是本郡主的父王送的。” 一听明棣的名讳,宝珠又泄了气。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1] “哼,岑宝珠,你可不要想着认我父王作爹,我父王说了,他就我一个女儿。” 明霞的两颊微红,心里的那些满足感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直逼得人晃了心神。 宝珠并未答话,她垂着小脑袋,小脸皱巴巴的,她知道的,她没有爹爹。 那位玉质金相的大哥哥疼爱女儿,那人却不是她。 被她一刺激,宝珠蔫蔫的,少了几分去见兰姝的好心情。 两人踏入兰芝阁时,林书嫣前脚刚走,谢知亦却是赖在兰姝屋里不肯走。 明霞趾高气扬地指了指趴在榻边的狗腿子,“县主,他是你儿子吗?” 狗腿子心道,他倒是想做姨母的儿子,如此,便可光明正大地同她要奶喝。 “你们是谁?”谢知亦刚过了三岁生辰,不如面前的小女郎长得高,说话也奶声奶气的。 明霞语气一转,冷声呵斥,“本郡主是昭王的女儿,她是永乐公主,见到我们,为何不下跪?” “哇,姨母,她好凶,知亦怕怕,呜呜呜。”谢知亦抱着兰姝的皓腕,一边痛嗷一边哭诉。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80节 孰料他一哭,一旁的宝珠也跟着哭,她心里那些酸涩感怎么都压不下,小胖手紧紧抓着明霞的衣袖,哭到两颊晕红,眼眶湿润,活脱脱像一颗熟透的红果子。 她今日没了爹,没了娘,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 榻上的兰姝原本背倚床柱而坐,她昨日受了凉,浑身没劲,还派人去书院告了假。而谢知亦正给她讲话本呢,他识字不多,读得磕磕绊绊,兰姝听得昏昏欲睡。 如今倒好,屋里四个人,其中两个都在嗷,他俩哭声不止,谢知亦和宝珠的哭喊一声比一声高。兰姝没有带小孩的经验,她一个头两个大,吵得她的太阳穴突突突乱跳。 “都给我闭嘴!” 宝珠被明霞训惯了,她本想止住抽噎,可那边的谢知亦依旧扒着兰姝痛嗷,于是宝珠吸吸鼻子又哭上了。 明霞雷厉风行,甩开宝珠的小手之后,大步流星地上前甩了一巴掌,“闭嘴。” 小魔王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白皙的小脸蛋立时通红一片。 兰姝顾不上虚弱的身子,她掀开被子下榻将谢知亦护在怀里,呵斥她,“郡主!” “闹什么闹,你儿子吵死人了。”明霞回头看了一眼宝珠,“看见了吧,人家可是有亲儿子的,她可不是你娘亲,跟我回去。” 说罢她便想拎着宝珠走出这间小屋,这儿可比她们王府差多了,又小又穷酸! “珠儿,知亦他不是我儿子。” 兰姝一时情急,向前拉住宝珠的另一条小胳膊,她眼里焦急,不知为何,一见小团子伤心落泪的模样,她的心也跟着疼。 “哼,县主,你就别骗人了,宝珠我们走。” 不是岑宝珠,也不是小肥猪,是宝珠。 不过宝珠显然没意识到明霞唤她时的亲昵称呼,她吸吸鼻子,“娘亲,呜呜呜娘亲。” 宝珠松开明霞,转而去抱兰姝的大腿,“娘亲,别不要珠儿,呜呜呜呜,珠儿以后只吃两个肉包子,珠儿不是小肥猪,娘亲,娘亲。” 谢知亦的眼睛骨碌一转,他姨母何时多了个这么大的女儿?一看她俩母慈女孝的画面,他也迈着小短腿过去抱兰姝,“呜呜呜,姨母,别不要知亦,呜呜呜。” 兰姝哄了好半晌,总算叫他俩止住了哭声。又吩咐人打来清水,她一个个给他俩擦洗小脸,这个擦完之后马上换另一个,生怕他俩又吃上飞醋。 “哼,你们俩都多大人了,跟没断奶似的,就知道哭哭哭,羞羞脸。” 明霞少年老成,说话老气横秋的,也是,身为高高在上的小郡主,何曾需要哄人?旁人都需哄着她哩。 而宝珠已在兰姝的温声细语中明了,这位小郎君不是美人娘亲的儿子。 “娘亲,珠儿肚子饿了。” 她哭闹一场,肚子越发空瘪,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先吃些糕点垫垫,珠儿喜欢吃什么,娘亲这就吩咐人去做。” “岑宝珠她喜欢吃大肉包,她一口气能吃十个呢。” 明霞自是没见过宝珠吃十个肉包的场面,她是偶然间听段之说的。 宝珠小脸羞羞,她生怕美人娘亲觉得她胖,“娘亲,珠儿,珠儿吃三个就好了。” 兰姝捏了一块玫瑰酥糖喂她,入口即化,口齿生香,小团子的眸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娘亲,好好吃!” “姨母,知亦也要。”谢知亦酸溜溜的,他还在好奇他姨母何时多了个女儿。兰姝照顾她的模样太过温柔,他很难不吃味。 眉如柳叶,眼若秋水,与以往的明媚不同,今日的兰姝透露着一股病弱的美,反倒更加夺人心魂,叫人忍不住怜香惜玉。 明霞眼见兰姝也喂了谢知亦,她暗自咽了咽口水,什么零嘴值得岑宝珠这般狗腿,她一个穷酸县主,她这里能有什么好吃的? 不多时,兰姝递了果盘过去,摆在明霞面前的是半碟花香四溢的酥糖,兰姝温和询问,“郡主可想来一块吗?” 明霞将小脸一撇,“哼,我才不要,严嬷嬷说,这种路边的小摊最脏的了。” 宝珠眼疾手快,小胖手已从青瓷盘里拾了一块塞她嘴里,“福康姐姐,这个真的很好吃,你吃一个。” [1]摘自亦舒《曼陀罗》 第162章 朝朝,让哥哥抱一会…… 明霞就着她的小胖手吃了一嘴酥糖, 香、酥、软,这位傲娇的郡主忍不住红了脸。 “怎么样,福康姐姐, 娘亲的糕点好吃吧。”宝珠说话之间, 又被兰姝喂了一块, 她笑脸吟吟, 即便咀嚼酥糖口齿不清,她也要夸赞美人娘亲。 兰姝抬手替她擦去嘴角残留的细屑, “除了肉包, 娘亲这里还有金乳酥、贵妃红、蜜渍鹅脯、金丝莲肉卷、竹简乌米饭,珠儿想尝尝吗?” 小窗明, 揉碎一屋日光,剪影细细碎碎地撒在兰姝身上,她嗓音既柔又暖, 直叫小团子羞羞怯怯凝着她, “娘亲, 珠儿,珠儿都要。” 明霞依旧对她投以嘲弄的眼神,“岑宝珠,把你口水收一收。” “娘亲娘亲,珠儿要抱。” 她虽没有爹爹, 但她有美人娘亲。她年纪尚小,不懂黄白之物有多难能可贵, 小小的她只想同美人娘亲多多亲近。 上回去昭王府时,明霞还真说中了她的心事,她的确喜欢那位风华绝代的大哥哥。 明棣拥着明霞离去的背影深入她心,甚至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夜里就连做梦都在落泪,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追着他俩跑,可即便她累得气喘吁吁,却依旧摸不到他的半点衣角。 好在她的美人娘亲事事有回应,听了她的诉求便将她高高举起。 兰姝被他俩闹了一阵,气血都涌了不少,苍白的脸颊浮现些许红润。 饶是如此,一旁的谢知亦却仍旧担忧兰姝的身子。然而他目睹兰姝待小团子甚是温柔,他嘴皮翕动了几下,到底没出声扫兴。 就在宝珠被抱起之时,她的小背包乍然滑落,里头的锦盒也随之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哇,娘亲娘亲,珠儿还没有拆您送我的生辰礼呢。” 小团子闹着要下来,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可是美人娘亲给她送的。 宝珠自个儿将锦盒拾起,兴致冲冲地翻开,另几人顺着她的小手望过去,只见里头是一只通体墨黑的天鹅,它的羽毛栩栩如绘,体态优美,高傲地昂着头,隐隐透露王者霸气。 “娘亲,是天鹅!” “嗯,抱歉珠儿,娘亲的黑虎不见了。” 兰姝面上讪讪,她昨日和丫鬟翻找了许久,都未寻到太上皇送她的虎纹墨玉,只好将明棣当年送来的吻颈天鹅里的其中一只转赠给她。 “娘亲,珠儿好喜欢它,娘亲娘亲,它好漂亮。” 一个是事事有回应的娘亲,另一个是玉雪可爱的女儿,谢知亦心里酸溜溜的,自从这小团子来了兰芝阁之后,他姨母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哪里还能容下他这个外甥。 那劳什子天鹅,一看就很贵重,他并不是想要天鹅,他只想要姨母的爱。 谢知亦正欲开口说点什么,另一边的明霞终是忍不了她们母慈女孝的画面,“本郡主当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只天鹅罢了,我父王可是送了一只老虎给我的。” 冷暖自知,或许有些人天生就爱扫兴,兰姝无法,她一个大人总不至于跟明霞一个小孩子计较,而宝珠显然没听出来她的冷嘲热讽,附和道:“嗯嗯,福康姐姐,你的小老虎也好看。” 宝珠小小的手心里正摆放着那只高贵的天鹅,她眸光闪闪,对它爱不释手,恨不能抱着兰姝狠狠亲两口。 “娘亲,珠儿,珠儿好喜欢,谢谢娘亲。” 小团子的睫毛生得又细又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小脸蛋软嫩嫩的,兰姝的心都快化了。她心底生出莫名的情绪,好似有着无限遗憾,此刻的她,为没能早些遇见宝珠而难过。 谢知亦是她看着长大的,可小团子显然比这小魔王要讨喜得多。她想,宝珠的出现,应当是老天爷怜她失子,这才叫她再度拥有这般可爱的小棉袄。 兰芝阁的婆子不多,上菜上得慢,于是青蒲做主,又去酒楼购置了些小孩子爱吃的膳食,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饶是明霞嘴硬,也吃了两大碗,更不用说宝珠那圆滚滚的小肚皮了。 “嗝,娘,嗝,嗝……” “岑宝珠,你多大人了,还打奶嗝,嗝……” 明霞说罢,自己也不由提上来一口气,她羞得双颊滚热,“本郡主,嗝,要回去了。” 待她说完,她撂下筷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见明霞小跑离去,宝珠也想撒腿跟着她跑,只是下一瞬便被兰姝双手一揽,将她抱在了怀中。 “珠儿,不着急,娘亲先给你揉揉肚子。”她好歹跟着戚老头学了几年,即便不会把脉,可小儿推拿还是会的。 小孩子最容易积食,宝珠吃得又多,若是克化不了,指不定夜里得闹肚子疼。 “咯咯咯,娘亲,珠儿的肚子好痒。” 兰姝的手又柔又嫩,往宝珠圆滚滚的小肚子上一贴,像是有人拿着羽毛搔她痒痒肉一样。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谢知亦动了动唇,他喉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如鲠在喉。数息后,他掩去眼底的失落,主动给兰姝斟了一杯清茶,“姨母,喝水。” 他方才眼睁睁瞧着兰姝不时地给小团子布菜,而宝珠来之不拒,吃得肚皮鼓鼓还不肯停箸,如今又要兰姝给她推拿,可别把他姨母累坏了。 “无妨,姨母不渴。” 兰姝目光专注,满目柔情,一心一意给宝珠揉捏着小肚子。 “娘亲,嗝,珠儿下回,嗝,下回会少吃点。” “没事,能吃是福,我们珠儿长身子呢。” 宝珠从内而外充斥着一股幸福感,她眉目间尽是笑意,坐在兰姝怀里晃着萝卜似的两条小腿,甚是快哉。 三人行,必有一人被冷漠,谢知亦的眼神流转于这对母女之间,他垂下小脑袋思忖,若是姨母身边只有他一个就好了。 纵使宝珠活泼可爱,粉雕玉琢,他也不愿被她分去兰姝的目光。 然他等了半晌,待宫里的马车过来接这位玉雪可爱的小公主回宫时,一并前来的还有他的娘亲。 “娘,我不走,我要同姨母睡。” 她俩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宝珠前脚刚走,林书嫣后脚就来了凌宅。谢知亦哭着嚷着要留在凌家,他不走,他今日都没好好同兰姝一起待过呢,急得这小魔王跺脚乱嗷。 “谢知亦!小点声,把你姨母吓着了。” 林书嫣捂着自家这臭小子的口鼻,没好气地敲了他一下,“别闹你姨母,姝儿还病着呢,没空招呼你这臭小子。” 说罢,她将谢知亦撵了出去,又折路而返,将手里的小匣子递给兰姝,“姝儿,打开看看,这是林姐姐找来的舶来品。” 兰姝昨夜找不到那枚虎纹墨玉,心中满是愧疚,今早特地拜托了林书嫣替她寻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过来。 匣子里静静躺着一只黄黑相间的虎斑纹大虫,它虽不是用墨玉做的,却也是一枚威风凛凛的小老虎。 “多谢林姐姐。” 林书嫣路子广,平日里没少寻些新奇玩意过来给兰姝打发时间。眼见兰姝对此物很是满意,她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放,小娘子平日里不曾对她提过什么要求,她总归是要将兰姝想要的东西给她寻来的。 院子里少了谢知亦的哭闹,她的太阳穴都不跳了,生了个混小子,这几年她没少操心。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81节 她拉着兰姝回了屋,“你还病着,瞧你这小脸苍白的,快回去躺着。” 待她扶着兰姝躺下后,坐在榻边细声询问,“姝儿,上回那林清,林公子,你可还想再见见?” 林书嫣也是一番好意,如今凌家没个主事人,兰姝又不是爱管家的主,到底是缺个入赘的男子。 兰姝脸色一红,提起林清,她便又想到了屁肉上的小虫。小娘子抿抿唇,正欲开口之际,眼神一瞟,却见花窗处显现一个人影来。 她惊得险些大叫,待她瞧清那抹白色的衣袖后,她喘了口气,“林姐姐,姝儿还不想嫁人。” 白袍之人带来的压迫感不可谓不强,兰姝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她慌了神,“林姐姐,姝儿累了,姝儿想歇着。” 她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娇娇柔柔,甚是惹人怜爱。 林书嫣只当是谢知亦那臭小子闹着她了,她替兰姝掖好被子之后,临走前又嘱咐了丫鬟几句,务必要听着屋里的动静。 对于兰姝而言,别说什么林公子马公子,就是太极殿那位来了,她都不敢应。 “朝朝。” 不出她所料,林书嫣离去不过须臾,她的耳中就听到了男子推门而入的脚步声。 “朝朝,怎么不说话?” 男子的声音清润,半点都听不出他语气里蕴藏的杀意。 他行至榻边,俯身趴在兰姝的耳穴处,“朝朝,你想嫁谁?” 嫁谁,他便杀谁。 “朝朝,别闷在里头。” 他玉指轻轻一夹,薄衾被他轻轻松松褪至小娘子的腰腹,入目便是一位玉软花柔的小娘子。 “夫君……” 小娘子媚意横生,她声音软软的,显然是在讨好人。 明棣寻着她的皓腕又给她把了一回脉,温声道:“烧退了。” “嗯,多亏了夫君妙手回春。” 明棣笑了笑,离了床榻,转而寻了贵妃榻躺上,他幽幽道:“我可不是朝朝的夫君,朝朝的夫君,当是那,林公子才是。” 说着说着,他自己倒是起了愠色,尤其是念叨林清时,他恨不能当即提了剑一刀砍死他。 兰姝当即明了他的怒火从何而来,她急急忙忙踩着寝袜去寻他,不等他出声训斥,兰姝玉腿一跨,坐在他的腰腹间,软软开口,“夫君说错了,朝朝只有子璋哥哥。” 哄完小的,还要哄大的,且这个大的还不好糊弄。 “子璋哥哥,亲亲朝朝。” 兰姝明媚的眉眼,此刻尽露媚意。她眼中闪着星星点点泪花,伏在他肩头轻启艳美的朱唇,“子璋哥哥,你疼疼朝朝。” 小娘子伸出白嫩的柔荑抚上男子凸起的喉结,轻轻揉了几瞬之后,蓦然张口含住他滚动的软骨。 她一边吮一边询问,“子璋哥哥,朝朝可以亲亲你的喉结吗?” 魅人的妖精! 分明他是过来惩罚人的,可此时此刻的他,俨然成了被女郎玩弄的那位。 她吮得太猛,不小心让自己呛了一口,“咳,咳咳。” 明棣无奈,伸手将一旁的茶具递到她唇畔,“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娘子眼尾染着媚红,只见她一字一顿开口,“要夫君喂。” 说罢,她的耳珠滚烫,浑身像失控的捕醉仙,羞羞怯怯将全身的力卸在他身上。 短短一个喂字,却也是存着几分差别。递水是喂,渡水也是喂。 他喉头上上下下滚动,将那杯替她斟的茶含了半盏,继而伸出左手环着她的柳腰,右手提着她的美人尖儿摩挲了两下。 柳腰盈眸,同小娘子撞上视线后,他喉头一紧,明显感觉丹田的那股热意来势汹汹,浑身似被她燃了一把熊熊烈火。 唇瓣相贴之时,小娘子在他怀中僵了身子。 很快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撬开贝齿,依着她的要求,将口中含着的茶水一点一点渡给这只妖娆的狐狸。 而他的双手也没闲着,吮吃小娘子的口津之际,他随意往一旁的桌上拿了只桃儿把玩。 他寻着桃瓣线捻了捻,这种软桃儿可以直接扒皮,将它的果皮撕下。他抓着蜜桃儿又使了些力,将指腹尽数按捻在桃肉上。 桃肉皮薄肉厚,很快,他的手指已在软桃上摁出几个小坑。 桃子未成熟时,大多呈青白色,而若是这种肥而多汁的肉桃儿,它的表皮呈粉红色。 男子身为大铎的储君,底下的人自不敢将青涩的桃奉上来。 不多时,这颗成熟而饱满的桃儿被他挤破了皮,桃汁顺着缝合线淌了他一手,屋里充斥着清新的果香。 “朝朝,别浪费了,喝点桃汁。” 明棣将裹满果汁的手指置在她唇瓣上,又红着脸倾身过去同她相吻。两人的唇瓣间隔着他的手指,而当他伸出舌头舔舐时,时不时扫着她软软的嘴唇。 兰姝终是抵不过他的热情相邀,同他一道细细品味他递来的汁,倒也生趣盎然。 屋里尽是他俩暧昧的吮吸声,兰姝轻轻摇晃着身子,她脑袋昏昏沉沉,身子热烘烘的。 “子璋哥哥。” 明棣早已没了来时的桀骜,看向她的目光万般柔和,他抚了抚她柔嫩的娇唇,继而撬开了她的柔嫩。 他二人之间,合该如此,只他们二人,再不必有他人的介入。 屋里升腾的热意似要将兰姝烫化了,她昨日受了凉,丫鬟便将冰鉴收了去。也不怪她们,谁又能未卜先知,知晓她们小姐屋子里青天白日需要用冰降燥。 一场欢爱过后,空气中充斥着媚人的甜腥味。兰姝的小脸浮现病态的绯红,她吸吸鼻子,将嫩生生的莲足踩在男子的腰腹间,“子璋哥哥也闹得太久了。” 眼见小娘子倒把一耙,明棣声音暗哑,他掏出腰间别着的戒尺,往兰姝的脚心狠戳一下,兰姝顿时嘤咛一声,“子璋哥哥!” 他掏出的戒尺又长又粗,是夫子教学时必备的物件,原是他今日竟念着罚她的由头而来! 兰姝索性将玉足踩在他的戒尺上,她得意洋洋,纵他是夫子又如何,夫子也不能打她,欺负她。 夫子传道授业,这小娘子的举动,无异于是在挑衅他为人师者的威严。 明棣望向她的目光一暗,将狰狞可怖的戒尺从她脚心抽出,继而不由分说地褪了她的下衫,狠狠地就是两巴掌。 “朝朝,今日若不好好罚你,明日你是不是要骑在哥哥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屁肉被他打得乱飞,小娘子的肌肤白嫩,入目便是两个红通通的巴掌印。 “今日缺席哥哥的课,可是故意勾着哥哥过来教训你的?” 他口中胡说八道,兰姝被他狠狠气着了,小娘子如鲤鱼打滚似的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扬着明媚的眸子魅惑他,“哥哥再胡说,朝朝就去……” 明棣突然身形一晃,他不知怎么回事,脑海中突然显现一道很熟悉的白光,好似当年也被她这样狠狠气过一遭似的,有着说不清的熟悉感。 “子璋哥哥?” 明棣抚着太阳穴暗皱眉,兰姝的怒意突然哑了火,她收敛着小脾性,在他怀里坐直身子,又伸手过去替他揉捏脑袋,舒缓紧绷的情绪。渐渐地,男子在她温柔的捻揉里缓了心神。 他清清嗓子,打算和盘托出,“朝朝,五年前我在去救阿柔的途中中了毒。” 这是重逢后他头一回对她敞开心扉,兰姝吸吸鼻子,她埋下脑袋掩去神情,毫无底气道:“嗯,朝朝知道。若是当年去和亲……” “不,朝朝,这不是你的错,我和阿柔从未怪过你,也没想着让你去和亲。” 明棣毅然决然打断她,兰姝抿着唇同他对视,眼里满是迷茫,又听他颤着嗓音接着说:“朝朝,阿柔她在庆国过得不好。” 男子如鲠在喉,强撑着心神同她讲述掩在心底里的那些事,“阿柔她出嫁前就有了身孕,之后她同庆国的二王子大闹了一场,小产之后她托人将明鹜送到了北地。之后她,又和庆国的将军有了情,岚玉舒是霞姐儿的姑姑。” 兰姝心中震惊不已,她没想到,堂堂昭王的一双儿女竟都不是他亲生的。 “朝朝,阿柔她为了我,将庆国的边防图送了过来,所以我才会起兵。” 是了,当年大铎朝局不稳,外面还有虎视眈眈的大庆,如若昭王谋反,胜算可见一斑。 过去五年,屋里的二人都未曾参与彼此的生活,仿佛他俩之间的过往一笔勾销,消得无影无踪。可当两人再度重逢,那些电光石火的爱恋终是被他二人再度拾起。 明棣的臂膀收紧了些,好似是怕怀里的小娘子消失不见,“朝朝,我还是想不起来和你的过往。” 医者不自医,饶是他在医术上颇有造诣,却仍然不知自己的离魂症缘由何处。 小娘子犹豫几瞬,捏着他坚硬的小臂缓缓开口,“那你和岚……” 玉人的两颊晕染两团不自在的红,他声音暗哑,嗅着她的雪颈绵绵低语,“朝朝,那日你去银安殿,我是第一回。” 搂紧她的男子不知,小娘子的心中已掀起万丈巨浪…… 兰姝僵着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竟不知,这人的第一回给了她。 她深知这人是个醋精,若她知晓自己这五年来的经历…… “朝朝,让哥哥抱一会。” 屁肉底下显然被磕着了,她不敢拒绝,只能任凭他紧紧搂着自己。 明棣知她身子弱,身上的邪气还未完全消散就和他荒唐了一下午,赶明儿还得弄些药丸过来给她补补气血才是。 说到药丸,他神情一凛,张了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略有耳闻,宫里那位给自己找了个靠山。他心中冷哼一声,年纪小小就是个人精了,即便身上没有流他们明家的血,却也知晓兰姝是她最大的倚仗。 也罢,若她不去招惹明霞,他总归要看顾些小娘子的脸面的。 明棣回了银安殿,桌案上已经摆放着一盅乌漆嘛黑的药汁,温热,药效正好。他掀开白瓷盖后,草药味扑面而来,空气里裹着又苦又涩的气。 他心中嘲了嘲,而后吩咐人将汤药尽数倒了去,淡淡道:“往后不必再熬了。” 同小娘子敞开心扉之后,他心旷神怡,即便身处高山之巅,他也并非孤身一人,是家的感觉。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1] 兰姝心里想着事,好不容易被明棣哄睡之后,她却于夜里猛然惊醒。 她乍然睁眼,一股脑儿提着软被坐起身来,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黏腻的冷汗,就连身上的里衣都湿透了。 屋里的灯光微明,经微风揉抚的火苗乱窜,在漆黑的夜里宛如夺命的夜叉。 她又梦见了那位高大俊朗的男子,黄沙滚滚,孤烟四起,他浑身是伤,跪在沙场被万箭穿心。 梦里的她跪倒在地,语气恳切,求他们不要打他,可那些不怀好意的笑却在她耳畔宛如鬼魅,任她哭尽两眼的泪水,她的章哥哥仍旧被那些暴戾的恶徒剖心剔骨。 闪着银光的刀和殷红的鲜血形成鲜明对比,即便从梦中醒来,她的心跳也乱了好几拍。心头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万般难受,让她喘不过气来。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82节 [1]摘自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第163章 不弄你 病气萧萧, 残月弯弯,兰姝觑了几眼帷幔,她眉头紧锁, 盈盈美目浮现诸多苦闷, 但见四下昏昏, 她只得将满腹的心事强压下去。 只是隔日, 她还是又起了热,芙蓉面上一片潮红, 她脑袋很沉, 已睁不了眼,识不了人。 云里雾里, 她于朦胧间,似感知被人褪了衣物,那人又给她喂了苦涩的药汁, 温情小意哄着她服下。 兰姝被灌了一整碗汤药, 她被苦得直哭, 蹙着蛾眉,难受得紧,经他好说歹说方才平了心里的拧巴。 榻上的女郎病态恹恹,花容憔悴,明棣抬起她微凉的小手吻了吻, “朝朝,睡吧。” 男子面上的神情难掩疲惫, 他已彻夜不眠守了她好几个晚上,小娘子脉搏微弱,是早前心脉受损时落的病根。 时至今日,他总算是明白了太极殿那位的心情。 他惟愿她好, 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便是与他人有过情又如何? “朝朝。” 他的声音既轻又柔,眸光黯淡,似想透过今日的她,去了解小娘子的过往。 经他耐心细致地照顾了几个日夜,兰姝总算去了病痛。 晨光熹微,小娘子掀动羽睫,缓缓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挺鼻薄唇,雅人深致的郎君。 兰姝的桃腮浮现两团粉润,她从底下伸出手指,将指腹按了过去,从他的剑眉开始,一厘厘往下滑,她以手为笔,慢慢勾勒他的玉骨金相。 他的薄唇微凉,比不上她的手指温热。 这位玉人早在兰姝动作时便已醒来,待她滑至唇畔,他便将小娘子的手指叼了去,把她白嫩嫩的食指含入口中,细细吮吸、啃咬。 指腹传来一阵微麻,兰姝不由嘤咛一声,他舔的分明是自己的指头,兰姝却私以为这位玉人是在掐着她的雪颈,一口一口舔舐她的心房,直叫人心里痒痒的。 许是一只手指不足以慰藉他狂热的心,明棣弃了她的指骨,转而狠狠戳弄她柔嫩的手心。 宽热的舌面湿湿黏黏地扫过她的掌心,惹来女郎一阵阵娇吟。 “子璋哥哥。” 眼见这人越发过分,兰姝终是忍不住出声唤他。 “哥哥,不要舔朝朝了,啊。” 温香软玉在怀,他辛辛苦苦伺候了好几个日夜,早已忍了多时。若他是入定的僧人,怕是也耐不住兰姝这媚意涟涟的嗓音。 明棣眸色微暗,目光漆黑,如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 他怀里的小狐狸颤着身子万般羞怯,眼角挂着两串泪珠,将坠欲坠,直逼得他丹田聚热,恨不能将那股热意通通泄在她身上才是。 偏偏兰姝惊魂未定,她咬着下唇求饶,嗓音怯弱,“夫君,只此一回。” 男子听得血脉偾张,手背上虬结的青筋暴起,骨节分明的手开始在她身上各处游走,尤其是桃瓣线那处,他爱不释手。 他欺身压上,唇瓣相贴时,兰姝被迫承着他的吻,火热的舌根在她壁肉里发了狠似的乱搅。她脑袋晕晕,只得从唇缝处泄出几声细碎的呜咽声。 然而当她搂紧心爱之人的脖颈时,这人微扬着上半身,他粗粗笑一声,又俯身压着她的耳穴低语,“好朝朝,你小病初愈,夫君不弄你。” 兰姝意识回魂,芙蓉面上尽是羞恼,她气得抬腿狠狠踹了他一脚。 她咬唇默默滚泪,吸了吸鼻子娇嗔,“不要你,你走。” 褪了她的罗裙,亲了她的小嘴,偏偏待她准备承纳之时,这人却玩弄了她一颗芳心。 玩了她的心,为何不玩她的身子! 她又颤又哭,心里的委屈瞬间化作源源不断的咸泪。 “莫哭,朝朝,你气血两虚,先养养身子。你……受不住夫君的。” 说到后半句之时,两人的耳尖微红,她俩的确闹得凶。 明棣忍不住咂舌,那日初次重逢时,那番紧致的滋味他怕是此生都难以忘怀。且小狐狸甚至还勾缠着他不许他去见人,当真是只狐狸仙!又娇又媚,他爱惨了她的小模样。 出了兰芝阁,他掩去心中快意,他这几日为着小娘子的病日夜忧心,那些耗子在背地里的动作却是不断,京城,得好好清洗一番了。 就在他离去不久后,林书嫣也满眼焦急来了凌宅,她心里惦念小娘子的病,嘱咐丫鬟们这些日子务必要照顾得细致些,否则她可不是吃素的。 兰芝阁的大丫鬟依旧只有青蒲和青苇,离去的男子之所以能在兰芝阁来去自由,少不了青蒲替他二人打掩护。 她起先并不知晓同兰姝亲近的是谁,然而这几日明棣频频出入凌宅,她不难察觉,那位俊美的郎君身上的衣袍绣着蟒纹。 她骇然失色,饶是她日日伺候兰姝,却怎么也想不到,凌小姐竟然惹来了那位昭王殿下。 好在她自小跟在林书嫣身边,脑子灵活,人也机灵,不过理了一上午,她便猜到了自家姑爷早前的升迁,必然同那位昭若神明的昭王殿下有关。 昭王权势滔天,如今满朝文武,又有谁敢跟他作对?况且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若要拿捏她,岂不是跟掐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命如蝼蚁,她的心瞬间凉了个透彻。 她又哪里还敢去兰姝的屋里碍眼,便是林书嫣前来,她也想了法子遮掩过去。 “姝儿,脸怎么这么红,可还难受?” 面前的小娘子梳着双丫髻,她今日还描了眉,瞧着精神大好。但瞧她满面通红,总觉得有些怪异。 “林姐姐,姝儿已经好了。” 林书嫣里里外外凝了她一遍,小娘子白里透红,的确没了前些日子的孱弱劲儿。 “下回可不许自己下水了啊,就是再要捞个物件,那也得叫底下的人,何必自己过去。” 在她的一番询问之下,从旁人嘴里知晓兰姝下水是替永乐公主捞金璎珞。她对那永乐公主也略有耳闻,家里的臭小子跟她告状,说兰姝有了女儿都不疼他了。 莫说是谢知亦,就是她也忍不住心酸,她心里有种自己养大的小娘子被猪拱了的感觉。 不过是个小孩而已,哪里就值得她亲自入水了,感染风寒可不是细事,邪气入体,若稍有不慎,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待林书嫣走后,兰姝这才问及青蒲,“这几日宝珠来过了吗?” 小团子活泼开朗,粘人得紧,若是见不到她,恐怕要闹。然她昏睡几日,半点不知外事如何。 “回小姐,永乐公主她起先来过一回。只是,只是她见您屋里有人,她又很快离开了。” 屋里有人,有的是谁,不言而喻。兰姝的面颊迅速起热,她张口欲言,却不知这会该同她说些什么。 青蒲很有眼力见,她垂首道:“凌小姐,奴婢并未告诉小姐。” 听她相告,兰姝缓了口气,她打开匣子,从中拾起一只金钗,“青蒲,多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递过来的宝钗金光闪闪,上头还镶嵌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一看就不是凡品。比她这条命还要贵上百倍,却不过是小娘子的一支普通发饰。她忙跪下,“小姐,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 “无妨,青蒲,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见她执意如此,地上的丫鬟只得顺了她的意,毕恭毕敬谢过她。 兰姝心里想着事,她望了望屋外的艳阳,问了一嘴,“现下几时了?” “小姐,刚过午时三刻。” 宝珠不来找她,她却想再见一见小团子,也好将手头的小老虎送给她。 于是她当下吩咐人赶了马车前去昭明书院,这会过去,正好能赶上她下学。 行至书院门前,兰姝心里打鼓,自开学以来,她只上过一回课…… 她脸皮薄,特地吩咐青蒲,务必要看着宝珠出来与否,她可不敢大喇喇地站在院门口等人。 “娘亲,娘亲!” 人未到,声先来,宝珠一上马车就抱着她的美人娘亲撒娇,“娘亲,您是来接珠儿的吗?” 小团子嘴甜,她眉眼含笑,亲昵地抱着兰姝的胳膊蹭了蹭。 “嗯,娘亲想珠儿了,想得紧呢。” 不过是被她叫了几回娘亲,兰姝却好似同她做了多年的母女一样。 马车里唯她二人,兰姝变戏法一样递了个锦盒过去,“珠儿,打开看看。” 小团子的呼吸显然急切了不少,她的美人娘亲今日居然过来接她,还说想她,眼下又给她送了礼! 她小手一掰,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 “娘,是小老虎!” 昔日吃不上兔子肉的小不点,如今却有了疼她爱她关心她的美人娘亲。 她没法用言语表达她的欢喜,下一瞬她便抱着兰姝啵了她一脸,“娘亲,珠儿好开心。” 兰姝摸摸她的脑袋,“娘亲前几日病了,本想早些日子拿给你的。” 宝珠一听这话,她反倒有几分失落。 她那日本想去找美人娘亲玩,岂料她在兰姝的屋里见到了那个美人大哥哥,她颤着身子,撒了腿就跑。 他瞥过来的目光太过阴冷,宝珠回去之后被吓得做了好几日噩梦,她只当大哥哥想杀她,美人娘亲也不要她了。 兰姝扳正她的身子,试探性问道:“珠儿,可是那日发生了什么吗?” 如若不然,小团子岂会是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宝珠摇摇头,“娘亲,福康姐姐病了,珠儿想去看看她。” 这会倒是轮到兰姝沉默了,她心中纠结,要不要提醒宝珠,莫要同福康走得太近。 小团子太小,没有辨事能力,她却瞧得清楚,那位尊贵的福康小郡主,显然将宝珠当作一个小血包,以打压她为乐。偏她心思单纯,一心把她的福康姐姐当作好友。 宝珠的眸光闪闪,眼里满是期待。兰姝心下一软,当下做了决定,她不愿同宝珠诉说那些糟心话。 “好,娘亲这就带你过去。” 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又如何?她作为宝珠的娘亲,自当同她走一遭的。若真有事,她便护着宝珠。 “娘亲娘亲,福康姐姐会喜欢珠儿的小老虎吗?福康姐姐她有一块黑玉老虎,可好看了!” 小团子一路上兴高采烈,半点都没想起,她害怕的那位美人哥哥是她福康姐姐的父王。 “珠儿,宫里没人陪你吗?” 小团子一路上叽叽喳喳,她的欢喜太甚,兰姝忍不住出声询问,她想了解宝珠。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83节 “唔,有老爷爷和珠儿下棋,老爷爷她还教珠儿认字,就是他讲的那些大道理,珠儿听不懂。还有高爷爷,还有芳若姑姑,小凳子和小椅子。” 是了,宫里只她一位小孩子,到底差着辈分,哪有她的福康姐姐好? 兰姝再次试探性询问,“那珠儿的陪读呢?” 她对此很是好奇,不说那位郡主的陪读不见踪影,就连宝珠的陪读,她也就打过一次照面。 “梦瑶姐姐吗?她下了学就家去的。” 如此,这位永乐公主身边便只有一位福康小郡主,也难怪她粘着明霞。旁的同窗,怕是碍着昭王府的面子,不敢同宝珠亲近,这位小公主的存在,对那位蟒袍男子而言,到底是个耻辱。 先不提徐霜霜如何,兰姝对于嫁去张家的徐冰涵的确好奇。上回因着宝珠的事,她忘了询问,想着若是下回有幸遇上,她得好好同徐冰涵叙个旧才是。 兰姝二人来得突然,好在萧管家亲自出门迎了她俩。 “凌小姐,这位是?” “她是郡主的朋友,听闻郡主身子不适,特来看望。” 宝珠怯生生地拽着兰姝的素手躲在她身后,她垂下脑袋,面上戴了一块轻纱,遮住了她本来的样貌。 原是她下马车前,突然意识到明霞是昭王的女儿,她急得掉眼泪,忙催着兰姝掉头,说什么她也不要去昭王府! 在兰姝一番细致的询问之下,宝珠这才如实道来,她只说了一句明棣不喜欢她,兰姝心中却因此而燃着熊熊怒火。 好个明子璋,纵容他女儿欺负小团子也就罢了,他一个大人,居然还威吓这么可爱的小团子。 兰姝的逆反心理作祟,不就是昭王府吗,她今日还偏就来定了。不过下马车之前,她倒也是做了一番准备,替宝珠戴了一块面纱,否则她是死活赖着不下去。 “娘,凌姐姐,我们快去看福康姐姐吧。”宝珠感受到这位瘸腿管家在上上下下打量她,她扯了扯兰姝的衣角,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上回宝珠也来过一次,然而那一回萧河并没有接待她,是以眼下他没有认出兰姝身旁的这位小团子,就是宫里头那位永乐公主。 早在她们母女前去多福堂之前,萧管家已然吩咐了人前去岚玉舒那处通报。 若就私心而言,他当然是希望这座王府的女主人是眼前这位月貌花容的小娘子。可事与愿违,多福堂的那位女主子早已上了他们明家的玉牒。 眼见兰姝牵着小团子入内,他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蓦然,他思忖须臾,而后往银安殿的方向去了。 “给王妃请安。”宝珠学着兰姝的模样,朝岚玉舒福了福身。 得了下人通传的消息,岚玉舒便收拾得当,牵着明霞坐在上首,静待她们的到来。 “坐吧。” 她是主,她们是客,自然需得她赐座之后,兰姝她们才可入座。 “哼,岑宝珠,你是不是过来看我笑话的?” 明霞吸吸鼻子,她小脸红扑扑的,显然还有些病气在身。 “没有,福康姐姐,你今日没去上课,珠儿是听桑姐姐说你难受……” “你还说,你不就是想过来笑话我的!”明霞的嗓音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傲气,她被宝珠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宝珠呵斥,“母妃,把她赶出去,她笑我!” 来者是客,她母妃自然不会赶人,甚至还要帮着宝珠说好话,“霞姐儿,永乐是关心你呢。” “她才不是,她就是过来看我笑话的。”明霞怒气冲冲指着宝珠呵斥。 宝珠被她逼得后退几步,眼看就要摔跤时,幸而兰姝眼疾手快,护着她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 却也因兰姝这一举动,将明霞气得紧咬牙关,“岑宝珠,你都多大人了,还要娘亲抱,你羞羞脸!” 说罢,也不管两个大人如何,她上前几步,连拉带拽,将宝珠拖了出去。 “娘亲,娘亲救我,福康姐姐要吃小孩了。” “岑宝珠!” 屋里的人惊得直挑眉,小郡主娇生惯养,平日里不过娇纵些罢了,而她方才泼辣的举动,令她们震惊不已,简直和平日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止她们,就连她们彼此的娘亲也对此感到诧异。尤其是兰姝,她原以为宝珠定是被明霞狠狠欺负的小可怜,岂料她三言两语便激起了对方的怒意。 若非她知晓宝珠的性子,她怕是也要同明霞一样,认为宝珠就是故意惹恼她,过来嘲弄她的。 岚玉舒抿了一口茶,“抱歉,让县主看笑话了。霞姐儿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当是身子不适,心情不佳。” 她身为明霞的母亲,固然是要同他人解释她粗鲁的行为。堂堂郡主,今日行径却同市井泼妇一样,饶是她照顾明霞好几年,这会也掀起波澜。 “嗯,郡主性子天真。” “哎,说到这个,县主,不瞒你说,霞姐儿自小娇纵,自幼却是个病罐子,我和王爷没少替她操心。”她笑了笑,语气又轻快了不少,“都说儿女是讨债的主,在北地时,霞姐儿若有个病痛,王爷就和我一起整日整夜地伺候霞姐儿。” “那是,我们王爷就郡主一位女儿,自然是要宠着的。” 打扰主子谈话,这是大忌。但显然,严嬷嬷这句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岚玉舒并未出声责骂她。 上首的王妃穿着雍容华贵,俨然一副贵妇打扮,而兰姝不过扎了几根红丝带,除此之外,明棣出门前还给她描了眉。 兰姝啜茶不语,她随意往屋里的花瓶瞥去,凝神发愣。 岚玉舒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她又继续说:“听闻县主好事将近,到时候我可得同王爷过去讨杯喜酒喝才是。” 兰姝困惑地望向她,甚是不解她口中的喜事从何而来。 “就是,奴婢前儿个还听说,那位林公子要入赘凌家呢。” 兰姝不知她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她眸光一冷,淡淡道:“我和他没有婚约。” “县主,您可是失怙失恃的,错过了林公子,还有谁不嫌弃你的孤煞命格?再说了,林公子一表人才,才高八斗,配您呐,绰绰有余。”严嬷嬷趾高气扬,拿着鼻孔看人,将林清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那位林公子的生身母亲呢。 “县主,严嬷嬷说的不错,那位林公子的确前途无量。” 兰姝生性敏感,她知晓自己有一副惹人嫉恨的神容,想必是自己碍了她岚玉舒的眼,她如今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惟盼着这位倾国倾城的小娘子早些嫁了人,以绝后患。 “哈哈哈,娘亲,娘亲救我,福康姐姐要吃了我。” 外头的宝珠急匆匆地跑回来,她拉着兰姝就跑,而她身后跟着的福康小郡主的确兴致冲冲,她红着脸小跑过来,当真有将她一口吞下的气势。 一大两小满院子地跑,宝珠指着身后的明霞气喘吁吁,“娘亲,娘亲,哈哈哈,福康姐姐跑不动了。” 莫说明霞跑了这么久,就连她自己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小萝卜腿好酸,她扒拉兰姝,“娘亲,珠儿累,抱抱。” 不远处的明霞眼见她们母慈女孝,她恨得牙痒痒,“岑宝珠,你给我下来!” 她心里酸溜溜,她母妃都抱不动她呢,岑宝珠的便宜娘亲却每回都能轻而易举地搂着她。她娘亲那纤弱劲儿,腰肢比她母妃还细,也不知怎么就能抱起胖乎乎的岑宝珠,真真是羡慕死人了。 这叫她如何不嫉恨? “福康姐姐,珠儿跑累了,珠儿要娘亲抱。” 小团子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她不知她说出口的话有多伤人,明霞咬着腮帮子,恨恨地瞪过去,气得她五官微微扭曲。 “你,过来抱我。” 院子里只她们三人,明霞与兰姝离得不远,她这句话显然是在命令身为大人的兰姝。 “呜呜呜我讨厌你们!” 兰姝被她吓了一遭,还未回神之时,却见不远处的小女郎捂着小脸跑开了。 “娘,福康姐姐她也跑累了吗?” 不仅累了,甚至还要让她的娘亲抱她。 宝珠的眼睛骨碌骨碌一转,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事一样,“娘,福康姐姐她喜欢你!” 第164章 不许弄我 宝珠说话间, 眸光亮澄澄的,兰姝心一软,温声道:“娘亲抱你去别处走走, 这儿太热了。” 她跑了好几圈, 小脸红润有光, 偏她还要搂着她的美人娘亲腻歪, “娘亲娘亲,珠儿想去看荷花。” 她在北地从未见过荷花, 那日往闲居过去之时, 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就好似她生来便知荷花是何物。 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1] 王府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池塘,绿油油,粉艳艳, 她一瞧便爱上了这个地方。 皇宫里自然也有荷, 然她却更爱昭王府的绿莲, 许是有她娘亲作陪,总归是要比宫里的要好看不少。 “娘亲,往这边,往这边去。” 宝珠兴致冲冲指着与闲居相反的方向,饶是兰姝没来过几次王府, 却也知晓那边并非荷塘,而是通往银安殿。 她正欲开口提醒, 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嗓音。 “宝珠。” “鹜哥哥!” 宝珠回头一看,明鹜从小路而来,她喜上眉梢,闹着要下去。 兰姝刚一弯腰, 小团子就火急火燎冲了过去,她携风而来,将明鹜撞了个满怀,“鹜哥哥,鹜哥哥。” “咳,咳咳,宝珠。” “咦,鹜哥哥,你嘴巴破皮了。” 不止明鹜嘴角渗血,就连宝珠饱满的额头也被磕红了一块。 “公主,您还是先起来吧。” 两人一上一下地趴在草地上,明鹜神情恍惚,他与小团子对视时,被她羞得满脸通红。 “鹜哥哥,珠儿要去看荷花,我们一起去吧。” 说罢,她便拉着明鹜朝兰姝走过去。 段之忍不住出声提醒,“公主,那边是王爷的寝殿。” 他话音刚落,小团子僵在一旁,她目瞪口呆,牙齿哒哒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兰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浮云卷霭,树后的浮光衫若隐若现。身旁迅速扬起一阵风,宝珠的小短腿不停,她急匆匆拉着明鹜快速地朝另一个方向跑远了。 须臾间,一身白衣蟒袍的男子抱着明霞行至跟前。 明霞知晓岚玉舒抱不了她,故而她小腿一迈,跑去银安殿找了她父王,目的正是要同宝珠分个高低。 不想他俩还未近身,小团子便拉着她兄长溜了,气得她腮帮子鼓鼓,跟在他俩屁股后面追着喊:“哥哥,哥哥你等等霞儿。” 饶是她父王俊美风流,那也隔着辈分,自是不如和她同岁数的兄长玩得痛快。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84节 “你吓着她了。” 这人一来便把宝珠吓跑了。 煦色韶光,朱肌乌发,兰姝主动去牵他袖子底下的手掌,“子璋哥哥。” 铅华洗尽,珠玑不御。[2] 面前的小娘子雪肤莹质,不过初初病愈,就想缠着他行些不规矩之事。 他清清嗓子,装模作样拒绝,“朝朝……” 回应他的只有清清楚楚的吮吸声,兰姝一把将他按压在路边一株粗壮的大树上。 起先她双手摁着粗糙的树皮,然她素手柔嫩,当即被粗粝的树渣戳红了掌心。小娘子转而扶着他强而有力的臂膀摩挲,他的胳膊很粗,很烫,硬硬的,孔武有力,她一只手握不下。 兰姝踮着脚去吮心上人的耳珠,她如一只偷了腥的狐狸,正狠狠欺负这位高高在上的玉人。 她自然是要替宝珠讨回公道的,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爱女回回都被这人吓一遭。 她在撩他,他的心跳杂乱无章,难以维持往常的冷静。即便他猜到了几分缘故,却因着爱慕她而纵着她,他倒要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明棣因她的主动而愣了一瞬,青天白日就过来缠人,且这还在外头。 但他只不过愣怔了片刻,很快便掐着她纤细的扭腰按揉。 兰姝因他的动作颤了颤,她抖着身子再度将手按向了树干。 这棵树年岁已久,粗壮的柱身上缠着几条细细的藤,兰姝顺着那些藤捻去,她时不时便戳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朝朝,别玩了……” 他的声音染上情欲,不再如先前那般清润。 兰姝今日铁了心要罚他,哪里会顾及他的求饶。她顺着虬结的青筋去碰铃.口,她知晓那儿有个小坑,上回她亲眼目睹这物狂欢着乱舞,播下奶白的种子。 她伸出指腹按了按,很柔,嫩嫩的。 眼见兰姝兴致高昂,明棣无奈,他顺着小娘子的小衣捻了捻,香香软软的坠兔被他置成万物。蓦然,豆大的泪珠吧嗒一声砸在他的小臂上,灼热而滚烫。 他亲眼目睹小娘子被他弄哭了,湿润的眸,黏糊的桃瓣线,腹腔的那股热意再是控制不住,急急切切地将浊渍全部撒在她柔嫩的手心。 兰姝颤着素手,咸腥味扑面而来。她一排贝齿轻咬下唇,迟疑几瞬后,伸出另一只洁净的食指,在右手那一团黏糊的水渍里搅了搅。 男子清清楚楚地凝视她的一举一动,先是搅,再是含,最后吮了吮,眼眸中映照出兰姝的所有动作,他想,他这辈子都要栽在这人身上了。 “夫君,好吃。” 女郎声音娇软,如此娇弱的小模样,酥得他骨头都软了,浑身上下只有那处的软骨还硬着。 兰姝踮着脚凑近他布满齿痕的耳朵,“夫君,朝朝好喜欢。” 缠人的狐仙!她哪里有半点端庄的模样,分明是爱偷鸡吃的狐狸精! 此处四通八达,并非只有他银安殿一条小径,来往的下人很多,他顾及小娘子的名声,正想将她捉去银安殿细细把玩,岂料兰姝掩眸一笑,此刻的她如一只翩翩起舞的玉腰奴,扇扇夺目的蝶翅,坏笑着跑开了。 兰姝今日的确存着戏弄他的心,她和宝珠可不是他们昭王府任搓任揉的人偶。 他的欲望被她高高吊起,偏生小娘子心眼坏,他揉了揉疼痛而狰狞的一面后暗自嘲了嘲,心想下回定要让她知晓招惹他的下场。 却说那边的宝珠跑得气喘吁吁,好似背后跟着个吃人的妖怪似的,要抽她的筋,啖她的血肉。 “岑宝珠,你,你不许跑了!” 妖怪没有,呵斥她的郡主倒是有一位。宝珠停下脚步笑嘻嘻,“福康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明霞被她气个半死,她追了一路,这小团子将她当成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如今竟还有脸问她。 “岑宝珠,不许你牵着我哥哥。” 兄长是她的,又不是什么宝珠银珠的。 眼见他俩的小手依旧牢牢相扣,明霞眼里迸发恨意,她一把推开宝珠,“不许你碰我哥哥。” 宝珠一时不察,趔趄几步,一屁股坐了下去,“福康姐姐,珠儿的屁股好烫。” 这青石板风吹日晒,自然是滚热的,她屁股不舒服,好在明鹜过去将她拉了起来,“阿霞,不得胡闹,宝珠年纪小,你别同她一般见识。”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吃,这一招对付他的胞妹绰绰有余。明霞挑着她爱听的入了耳,她得意洋洋道:“哼,是我哥哥让我不同你计较的,本郡主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吧。” 小荷翻,榴花开欲然。[3] 昭王府的风光的确优美,宝珠啃着肉包欣赏美景,好不快哉。 “岑宝珠,你真土,土包子就爱吃些包子。”说罢,她优雅地端起一杯甜水啜了一口。 除了在女学上课之外,明霞还求着岚玉舒给她请了宫里的姑姑教她规矩,她可是昭王的女儿,她要成为贵女之首,一言一行都是世家贵女的典范。 姑姑尽忠职守,她用功刻苦,虽然不过五岁,已学会端着姿态同人来往。 只除了与宝珠相处,每回遇上宝珠,她总能点燃明霞心中的熊熊怒火。 宝珠心大,早已习惯她出言讥讽,“福康姐姐,可是包子真的很好吃啊,是鹜哥哥送给珠儿的,珠儿好喜欢鹜哥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宝珠的这一番话,让这对兄妹俩不约而同红了脸。 “岑宝珠,你羞羞脸!” 宝珠盯着她俩望了望,她眨巴眨巴眼睛,伸手过去探了探,“鹜哥哥,你的脸好红啊。” “鹜哥哥,你身上好烫。” 宝珠的小手摸上他的脸颊,继而又在他身上各处按了按,明鹜身上顿时起了一阵痒意,他捉住宝珠的小手,不好意思道:“珠儿,我没事,哥哥是被热的。” 三人的世界太过拥挤,对面的两人举止亲昵,明霞再也坐不住,她哼着粗气,扑通一声,将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向下面的荷花池,而后丢下他俩,怒气冲冲地跑开了。 她倒是想拉着明鹜走,可她也知道,若她将明鹜带走,小团子必然会一路上都跟着她俩。 岑宝珠真真是烦死人了! 及至多福堂时,她委屈地扑入岚玉舒怀里,“呜呜呜,娘亲,霞儿不喜欢永乐,您以后不要让她过来好不好?” 宝珠一来,她那便宜娘亲势必要跟着来,到时候又要看她俩母慈女孝的画面,简直气煞她也。甚至她如今还把她的兄长也抢走了,明霞一边骂一边哭,“娘亲,霞儿讨厌她,霞儿讨厌她。” 若没有她,她不会产生失落感,总之,她近日过得不顺,都怪她! “是呢,王妃,奴婢也瞧着那位公主是个孬的,日后怕是个大麻烦。” 严嬷嬷上前给她出主意,“王妃,咱们要不……” “不成,王爷尚未发话,来者是客。” 是了,王府的男主子都不曾驱赶,她岚玉舒又何必上赶着去做个坏人。 “王妃,您就是心善,若要奴婢说,咱们王府可不是那种阿猫阿狗都能过来的地方。” 她口中的阿猫阿狗,指的自然是今日上门做客的那对母女。 耳边仍断断续续传来严嬷嬷的讥讽,岚玉舒轻拍明霞哄她入睡,她心情复杂,思绪飘向远方,眸中尽是迷茫。 明霞这两日得了一点小风寒,吃了几回药便好了,不算什么大毛病。她身子被滋补了几年,早已不复当初的孱弱。 让她不安的是他的做法。 也不怪她多想,往日里明霞若有个病痛,明棣都会宿在她的莲瑞园和她一块照顾爱女,可这回却只叫人送来了汤药,让她怎能不多想? “嬷嬷,你说,王爷他是不是只疼明鹜?” 怀里的小人儿呼吸浅浅,却在她母妃说话之际扇了扇眼睫。 严嬷嬷心里大惊,她连忙从岚玉舒怀里接过明霞,见她依然闭着双眸,这才松了口气。她将明霞放去榻上,回来后才答了岚玉舒,“王妃怎可在郡主面前提那些,郡主年岁上涨,王妃该注意点才是。” 见她依然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严嬷嬷恨铁不成钢,“王妃,您如今已是昭王妃,不日便是太子妃、皇后,您还想那些情情爱爱作甚?” 岚玉舒身边的旁人许是不知明霞的出生,严嬷嬷身为主子的心腹,自然是没少听她谈及那些秘辛。 “王妃,奴婢瞧着那位县主的确不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您还是多多给她物色几门亲事吧。” 那等姿容若是进了王府,保不齐再给昭王生个一儿半女,到时候,哪还有她岚玉舒的地儿? “此事容我再想想。” 给人说媒,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若说的不好了,那就是结了仇。 而且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这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 岚玉舒撑着脑袋喃喃低语,“你说,咱们王爷会不会喜欢她?” “怎么可能,王爷又不是那等沉迷花天酒地的好色之徒。” 那位玉树临风的男子的确不好女色,当初宿在莲瑞园,只坐在一旁照顾明霞,从未对她有过不轨之事,堪称君子典范。 可她不同,她生了妄念,常常在他过去莲瑞园之时,身穿轻纱里衣,目的正是为了勾引他。 思及此,她心里的大石块放了放,纵她朝华县主生得貌美如花又如何,那位男子并非酒色之徒。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4] 兰姝过去寻到宝珠之时,她已趴在小郎君怀里歇着了。 落阳似血,绿莲上承载着昏暗的朱光,她从明鹜手里接过宝珠,小团子眼皮一撩,喃喃道:“娘亲,你来啦。” 她有气无力地搂着兰姝的雪颈,眼皮子再也掀不起来。 鸡要回笼,人要睡觉,因着宝珠睡了,她仅仅差使人过去同昭王妃打了声招呼,便由萧管家领着出了府。 萧河目睹两辆马车疾驰而去,他伫立在原地思绪万千。昏光黯淡,他看得不够真切,饶是如此,他这对老眼昏花的双目也觉得那位永乐公主生得娇小玲珑,被兰姝抱在怀里,眉眼间好似当真同她有几分相似之处。 到底是命运捉弄人呐,一个是讨厌永乐的王爷,另一个是得了公主欢心的县主,偏偏这二人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永乐公主日后如何,且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兰姝到底病了几日,她身子扛不住,回来便踹了鞋躺下了。 屋里大变活人,她刚一上榻便被人翻了过去,将她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压着她的身子任他蹂躏。 兰姝心里骇然不已,瞌睡虫早已被惊醒,但也不过须臾间,她的惊恐尽数散去,反而软绵绵呵斥他,“哪里来的登徒子,啊,呜呜,被登徒子打屁股了。” 那人压着她一寸一寸捻,尤其摸到她的屁肉时,他如获至宝,眼里的欲色骤起。 “登徒子,你可知我是谁?” 男子声音暗哑,贴着她的耳穴嘲讽,“如何,你还能是天王老子不成?” “不许弄我,昭王不会放过你的!” “呵,人家昭王还在王府勤政呢,你又是他什么人?”他轻笑一声,热气尽数往她耳穴里拱去,“昭王他不解风情,县主不若吃了我的元阳,同我双修。我不比他差,县主,你就依了我吧。” 话已至此,他言行一致,当真在兰姝的眼皮子底下取出那骇物。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85节 “县主,听闻你今日吃了昭王的,好吃吗?” 做是一回事,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兰姝被他羞得如含了朝露的红月季,妖娆又多露。 桃瓣线上水珠点点,男子抹了抹,“县主,你的身子喜欢我。” 兰姝从未听过这般孟浪之话,他明子璋众星捧月,如天上冷月,不可高攀不可亵玩,如今却偏偏学了些荤话来羞她。 “好啊,昭王他有妻有子,朝朝才不喜欢他呢,朝朝同你这采花大盗日日快活可好?再给夫君你生几个儿女绕膝,夫君,你疼疼朝朝。” 她说得很慢,耳边传来男子咬牙切齿的声音,“阿姝!” 她怎敢! 饶是明白她是故意说些话来气他,他也抑制不住心中怒意,好似小娘子当真要舍了他,再同旁的臭男人行鱼水之欢,他气得脑袋嗡嗡响。 腰带一抽即开,他大掌一扯,那点轻薄的布料早已包不住小娘子的坠兔。 他以两指为箸,夹了蜜渍樱桃儿吃入口中,入口果香四溢,引人入胜。即便他心里有点别扭,却也在小娘子一声声的求饶里泄了个痛快。 “朝朝,你想给谁生孩子?” “啊啊,子璋哥哥,给,啊,给子璋哥哥生。” 娇体轻颤,她热烘烘的,意识早已魂游天外,哪还急记得什么采花大盗。 屋里没有大盗,只有一只勤劳采蜜的金翼使。 甜水一阵阵的,他尽数喝下,不由感慨,“朝朝,好甜啊。” 他虽只她一个女人,却也知晓小娘子天赋异凛,真真是哪哪都甜。 男子痴迷地凝着底下小娘子的神情,她张着口失声哑叫,绞得他头皮瞬间起了一层酥麻痒意。 他俯身过去堵了她的口,撩着她的舌尖细细舔,他不许她瞎叫唤,太勾人了。 “王爷,郡主起了痘。” 屋里春光无限,屋外却响起不合时宜的嗓音,飞花深知自己扰了主子的兴致,然而事态紧急,她不得不过来叨扰。 明棣出来之时,他一身的旖旎气味,飞花不敢近身,她后退两步拱手,“王爷,郡主夜里起了热,王妃叫人又去煎了药,刚喂她服下过后,郡主浑身都起了痘。” 天花,那是要死人的。 明棣并未怪罪她,反而进去叮嘱榻上的小娘子,“京城有变,南边来了很多流民,朝朝,这几日你就在凌家待着,我会派些人过来保护你的安危。” 然就在他即将迈出屋门时,兰姝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她下了榻拉着明棣,满眼担忧,“子璋哥哥,永乐她……” 她们两人今日都去过昭王府,且还和明霞待过,兰姝不免担忧宝珠的身子。 明棣默了默,“还不知道是不是天花,晚点我叫人去宫里一趟。” 出了凌家之后,飞花显然感受到主子的气压又低了几分,她心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位永乐公主怎么就得了凌小姐的青眼了。 回了王府之后,他直奔多福堂,岚玉舒一见他的到来,似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哭哭啼啼,“王爷,快来看看霞姐儿吧,她一直喊疼。” 榻上的明霞浑身滚烫,身上起了数个水泡,她一边挠一边喊,“父王,我好疼。” 明霞疼得小脸皱巴巴的,再不复往日的明媚。 岚玉舒暗自抹泪,她是看着明霞长大的,况且她和明霞一脉相承,自然要比照顾明鹜更为细致。 明棣上前替她把脉,数息过后他沉着眸子吩咐人,“把阿霞屋里里里外外都熏一遍,贴身用物都拿去烧了。” [1]摘自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 [2]摘自陆游《秋波媚·曾散天花蕊珠宫》 [3]摘自苏轼《阮郎归·初夏》 [4]摘自李商隐《登乐游原》 第165章 朝朝馋 明霞失了意识, 只朦朦胧胧瞧到她父王的身影,“父王,我疼。” 耳边似乎传来她父王的细声宽慰, 但她脑袋嗡嗡, 什么都听不清。 明棣挑破她的十指放血, 又给她灌了一大碗苦涩的药汁, 不多时,她小脸皱巴巴, 将夜里服下的膳食吐了个干净。 一屋子的人通宵达旦忙到后半夜, 眼见明霞昏睡过去,脸上的痛色也减了不少, 明棣捏了捏眉心,长长地舒了口气。 岚玉舒哭哭啼啼跪在他跟前,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王爷, 都是妾身的过错, 是妾身没照顾好霞姐儿。今日多福堂有个叫翠儿的丫鬟,她说家里母亲感染风寒去世,妾身怜她一片孝心,这才……”” 男子微眯着眼,淡淡道:“此事本王心中有事, 劳你夜里照顾阿霞。” 说罢,他踏着月光, 身携冷霜而出。 堂堂王府竟然出了天花,且还是从他女儿身上先发现的,这事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古怪。 早在他救治明霞之时,底下的人便查清了来龙去脉, 段吾绑着一个尼姑打扮的女子押了进来,狠踹她一脚,呵斥道:“跪下。” 后山寂寥无人,月色稀薄,山间一小屋里灯火通明,仔细一看,地上那尼姑的眉眼与端坐上首的男子有几分相似之处。 她猛咳几声,吐了几滩污血,又见她鼻青脸肿,想是来时受了不少苦。 “呵,明棣,你是一只脚踏入东宫的人,何必对你妹妹我赶尽杀绝呢?” 连名带姓唤人,是为大忌,她不顾男子越发铁青的脸色,“明棣,我的好皇兄,你真可怜,权势滔天又如何,你众叛亲离,母死父疯,就连老天也看不过去,要将你的骨血收回去呢哈哈哈。” 仰天长笑的这位,正是多年前他那贬为庶人的皇妹。 也不知她如何从白云观里跑了出来,甚至还来了王府做婢女。 “贱人,当初你们母女谋害宛贵妃,是娘娘求情,才给了你们一条生路,你居然恩将仇报。” 萧管家气得胡子直翘,他破口大骂,恨不能手刃此女。 “呵,求情?她萧宛珠不过是伪善罢了,她留着我们母女看她日后辉煌腾达,她好善良,她好得意。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女人,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我娘呢?我娘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日日去受程皇后的气,谁来可怜我娘?” 她歇斯底里怒吼,“我娘死了,她是在白云观里累死的,那些老尼姑日日都逼着我们干苦活,砍柴挑水,冬日里不给炭火,还要让我们浆洗衣服,她们没有一日不苛待我们母女的。都怪你们,都怪你们,全是你们的错。” “明嘉冉,说完了吗?”明棣冷冷瞥去一眼,仿佛是在看死人一般。 “你们的苦难不是本王的母妃造成的,若论不公,你大可以去跟太极殿那位去闹。可你不敢,你只能嫉恨我母妃,你们恨她,却又想成为她。” 明棣点破她心中的龌龊,又继续说:“明嘉冉,你真是蠢如猪狗。当年做了程家的刀,今日又替别人当枪使,就连自己生母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尼姑越听越心急,她爬向出口,“什么意思,明棣,你回来,你把话说清楚,我娘怎么了?” 回应她的只有瑟瑟风声,隐约间她似乎还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嘶嘶声。 “啊,啊,蛇。” 月晕而风,屋里漆黑一片,她惊恐万分,尖锐的嗓音早已破了音,从小木屋传出来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后山,经久不衰。 “看好她,别让她死了。” 让人最崩溃的事莫过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早年害他母妃,而今又害他幼女,他怎会放任她明嘉冉坦然赴死? “去宫里看看。” 他没忘记小娘子的嘱托,当下派了人去太极殿打听消息。 然他也只是传个话罢了,死了便死了,他可不会亲自去救治那劳什子公主。 他揉揉太阳穴,眼底一片疲惫,“明鹜那边如何?” “回王爷,段之说世子一切安好。” 他默了默,正色道:“召集人马,随本王一道去巡逻。” 若他没猜错的话,不出几个时辰,京城里便会大乱,人心惶惶。 不出他所料,他们的人刚一出门,便碰上了巡逻的金吾卫,街上有几个泼皮满身酒气,嚷着闹着要上夜市去快活。 “所有人听令,凡夜里不归者全部缉拿入狱。” 宁可错抓,不可放过一个。 昭王发话,谁敢不从? 金吾卫不敢有怨,他们原也是照例巡逻,不想同昭王的人一起巡视,竟发现今晚的醉鬼数不胜数,他们就如江水里的鲫鱼,怎么捞都捞不尽。 天际露出鱼肚白,旭日初升,候在城门外的小厮走贩不计其数,他们正等着开城门,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 岂料时间一息一瞬地过去,那扇厚重的城门却迟迟不见打开。 临近午时,在他们的咒骂声中,城门这才缓缓被打开,只是里面的将士神情严肃,手里都举着长枪,“都给本将军一个个排好队,凡生有脓包水泡者,一律送往隔离营。” 见微知著,今日和明霞接触过的几人当中,均未有发病的,那便是夜里才起了痘。 他那庶人皇妹贯不是个聪明的,这回又给人当了刀子,只是他尚未察觉,京城何时来了这么多大庆人。 而兰姝在他走后焦灼万分,她实在担忧宝珠的安危。母女连心,即便同她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唯恐宝珠有个好歹。 好在她等到天亮之时,明棣派人过来同她禀告了一声,她心里压着的大石块终于落了地。 “凌小姐,王爷派我等过来保护你。” 来人正是飞花,她原是被安排去照顾明霞的,然而明棣那晚从头到尾听了她讲述小娘子的事迹之后,毅然决然让她继续守着兰姝了。 眼前之人面生,兰姝却感觉自己好似同她认识多年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可曾见过?”她面露古怪,细细打量了她好几眼,可她的的确确是个生人。 “凌小姐,属下叫飞花,我们并未见过。” 飞花没同她说实话,她可不敢一五一十地同兰姝讲述她主子的荒唐行为。小娘子贯是个有脾性的,若她知晓当年明棣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指不定得同他闹上一闹。 兰姝抿抿唇,她又试探性问道:“那你可认识一个叫小瓷的婢女。” 她们主仆多年,对彼此的习性十分了然,而明棣派来的这人,她总感觉有几分熟悉感。 “不曾。” 飞花颔首掩去神情,顺着小娘子的言语,她似乎又记起了那个提着烛火出来寻她的小丫鬟。 到底监视了她们主仆多时,她当初听闻小丫鬟离世之后,心中有着无限惘然。 兰姝同她一番交谈后,从飞花口中得知京城里闹了天花,人人惶恐不已。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86节 若是大户人家还好,家里备着些许药材,再不济还能高价使银子去购置。苦的是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老百姓。得病,那就是等死。 “飞花,我要去普济馆。” 人人自危,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却想去救一救深陷苦海的穷苦百姓。 “凌小姐,主子有令,不让您出去。”飞花自觉语气有些重,她又给兰姝挑了些好话,“凌小姐,主子心中有数,他断不会眼睁睁看着老百姓送死的。” 兰姝无奈,这些人是在保护她,却也拦住了她的脚步。一连好几日,兰姝都被困在凌宅不得外出。 将扰扰,付悠悠。[1]如今倒又像是回了在花朝阁的日子。 等了小一旬之后,林书嫣独自上门,“姝儿,近日可好?” 近日家家户户都被勒令不得外出,她原是想叫兰姝搬去谢家,又怕兰姝就此增加风险。 兰姝摇摇头,“林姐姐你呢,谢家可好?” “谢家无碍。好在昭王当机立断,京城里这几日的病情都被控制住了。” 林书嫣凝着眼前的小娘子张口欲言,“姝儿,你同我说,你和昭王……” 她方才来时,屋外守了好几个人,且还都是陌生面孔。她不由想起那日得了天花的消息后,她正欲前来凌家,却见一人来谢府同她报了平安,他自称是昭王府的人。 她这几日忧心忡忡,冥思苦想多时,自己照看的小娘子,为何同那位皇家之人有了关联。 “姝儿,你老实同林姐姐说,是不是昭王他逼你的?” 小娘子近些年出落得亭亭玉立,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这等姿容,哪个男子不心动?先入为主,她心下腹诽,定是那明家的阎王觊觎小娘子的美色。 纵使兰姝同那人亲近多回,可被人问及与他的关系时,她也忍不住羞涩。 沉鱼落雁的小娘子涨红了脸,她颔首轻轻摇头。 “姝儿,不用怕,你如实说来,若是昭王强迫你,林姐姐定要为你争一争。” 争什么,争理,理从何来?他们明家就是理。 兰姝眼神闪躲,脸上的红云越发艳丽,她声如细蚊,“不是的,林姐姐,姝儿是自愿的。” 事已至此,林书嫣观她羞怯的模样,也算知晓她的好姐妹的确是心甘情愿的。 早前她从未想过给兰姝寻一大户人家,然事与愿违,她不得不郑重其事地思忖起来,“姝儿,昭王他已有正妃。” 她不愿让兰姝嫁去那些贵胄子弟家里的原因便是,他们那些人不过是觊觎小娘子的美色罢了,且兰姝若是出嫁,大抵做不了正头娘子。 即便如此,她也没想过让兰姝进宫啊。 皇家无情,她正欲再说几句,却见小娘子的眼神开始迷惘,话到嘴边之时,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姝儿,无妨,昭王身边不过只有一位王妃罢了,他……” 兰姝心里纠结,她在考虑要不要将明鹜两人的身世告诉她。 “姝儿,到时候你去了王府,与他行过房之后,务必要把后窍高高抬着,底下最好垫些被褥,这样受孕快些。” 兰姝听得面红耳赤,她羽睫轻颤,不安地用手指头搅着自己的衣角。 “姝儿,我们女子都要有这一步的,孩子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好姝儿,昭王妃她是大庆人,非我族类,不过有一双儿女傍身,她便从舒夫人被扶了正。到时候林姐姐去给你打听一下,弄几副一举得男的汤药过来,你年轻,争取三年抱俩。” 若论母家,她二人都没有助力,倒也势均力敌,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子嗣。林书嫣交代完便兴致冲冲离了凌家,指不定要去哪给她弄些求子丸过来。 待她走后,兰姝抚了抚自己的芙蓉面,她以往并未考虑自己同他的以后。 昭王入京监国,下一步便可登天,而明鹜早早地就被他立了世子,若她日后有孕…… 兰姝与明鹜见过三回,只觉那位小郎君同明霞甚是不同,他不骄不纵,就连宝珠,他也丝毫不嫌,隐隐可见一斑。 她揉了揉自己平坦的小腹,暗自摇了头,他二人是安和的儿女,明棣自不会亏待他俩。 她贯不喜庸人自扰,兰姝不再考虑前途如何,她欲出门前往普济馆,岂料飞花过来拦了她,“凌小姐,主子不让您去医馆。” 又是不让。 若说前几日也就罢了,可林书嫣都过来瞧她了,外头的形势定没有早前那般严峻。 偏偏飞花毅然决然拦在她跟前,她的蛮横惹恼了小娘子,“让开,我要出去。” “凌小姐,普济馆的人多病杂……” “我也是人,让开。” 兰姝铁了心要过去,飞花只得寸步不离跟着她。 马车上的小娘子指着外头问道:“那边是在做什么?” 飞花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同她解释:“王妃筹集了善款,正在给人施粥。”飞花顿了顿,继续道:“这几日时不时便有灾民过来争吵,恰好昨日王爷路过,他看了看锅里白花花的米粥,当即吩咐下去,掺下不少沙子一起煮,闹事的人这才少了。” 米香四溢,兰姝坐在马车里离得远,瞧不见那些细碎的沙子,她心里酸溜溜的。 目睹兰姝的兴致不高,她挠挠脑袋,又多嘴提了一句,“凌小姐,王妃曾救过王爷和北昭军,王爷顾念她照顾霞小姐辛苦,故而让她做了昭王妃,王爷对她没有情的。” 听完她的解释之后,兰姝依旧萎靡不振,飞花只得闭了嘴。她知晓自己嘴皮子不利落,说的话不中听。 美人含泪惹人怜爱,兰姝的眼眸湿润润的,她下马车前揩去眼角的泪,又大喊一声,“师父。” 大老远地就喊人,戚老头只当自己耳聋眼花,他揉揉眼睛,“嘿,乖徒,你可算是舍得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来,搭把手,把这些连翘汤拿去分了。” 普济馆前搭了几块遮风避雨的木板,也算是给这些无家可归的灾民一处安宁之地。 兰姝今日特意带了面巾,又换了一身粗布麻衣,饶是如此也难掩她秀丽的外表。 鱼龙混杂的灾民里免不了有几个想对她动手动脚的,但见她身后跟着个罗刹女侍卫,倒也都歇了心思。一来二去,都知道普济馆有个女菩萨。 自从兰姝去普济馆帮忙之后,她日日忙到鸡鸣而归,许久未曾如此劳累过,她身心俱疲。 而区区一家医馆,自是不足以救助全城的灾民,普济馆这些时日也没少被其他医馆针对。 然就在兰姝过去的第二日,那位昭王放了话,若有哄抬物价者,一律处死。 他并未确切地明说奖赏如何,只在众目睽睽之下,题了一块匾额赠予普济馆,又赏赐了一匣子金银。 这下好了,别家的医馆纷纷效仿,给人免费义诊,唯恐自己慢人一步,惹来阎王的怪罪。 谁人不怕?他朝若是坐上凌霄宝殿,他动动手指,便可叫人一家老小尽数成为孤魂野鬼。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2]人人居安思危,集京城所有医馆相助,病情显然好转。 露沾草,风落木,岁方秋。[3] 不日,待病情完全被控制之后,京城里的流民也被管控了起来,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兰姝累了大半个月,身上瘦了一大圈,尤其是那双柔嫩的素手,日日煮药分汤,竟有些薄茧了。 她踹了绣鞋翻身一滚,正欲好好歇息之时,玉面郎君裹了秋霜而来,“朝朝。” 两人将近一月未见,兰姝眼底泛着欲色,她的瞌睡虫似打了鸡血一样,兴致高涨。 小娘子旋即下了榻冲他而去,她赤着一双莲足朝他奔来,一如两人初次重逢那日。 “子璋哥哥。” 软玉温香,娇软乖巧的小娘子眸中氤氲着水雾,她可怜兮兮地咬着樱唇,当真是楚楚可怜。 明棣多日以来的紧绷情绪在与她相见后,尽数舒缓,他的心似被温柔的羽毛滑过,痒痒的。 他主动掐着小娘子的屁肉吻过去,软嫩的唇瓣被他含在嘴里甚是可口。 兰姝足上未踩鞋,她已被明棣抱着坐在大腿上,他喜欢掐她的屁肉,可他显然感到掌心的浑圆之感不复从前,她瘦了,心里对她越发怜惜。 兰姝娇声娇气地任由他吮着舌尖,这一月以来,即便她忙得晕头转向,她仍然日日都在思念他。 她的身子敏感,经他一揉,她止不住地淌下泪珠,迎着烛火,晶莹剔透。 “朝朝,别遮。” 衣衫尽数被他褪下,兰姝羞羞怯怯地拦着他不许看,他的喉间不断滚动,声音暗哑而低沉,诱哄道:“朝朝,很美,不用遮。” 经他锲而不舍地鼓励,小娘子终是怯弱地将纤纤素手拿开。 此光此景对他而言,甚美。 “朝朝,自己拿着笔,哥哥教过你的,如何开笔,如何润笔。” 她许久不上女学,于深更半夜里被夫子捉个现行,非要叫她扶着狼毫,直叫她羞得双颊滚烫,半点不敢同他对视。 “朝朝,用力一点,好好握着笔。” 他事多,小娘子被他嚷得直皱眉,她索性同上回一样,寻着狼毫上虬结的刻纹细细捻,从下往上,略粗粝的指腹轻蹭狼毫的挂绳。 挂绳处有一个小孔,兰姝将食指摁过去,底下的男子果然抽气几声,“朝朝,不许玩夫子的教具。” 小娘子倒也乖巧,她果真顺从夫子的要求,弃了他的教具。 “哥哥,朝朝想吃葡萄。” 兰姝的声音很轻,动作却飞快,俯下身从他腰腹旁拿了两枚粉润的葡萄过来。 昭王府送来的葡萄不小,大抵有鸡子白那么大,兰姝捏了捏,温热,并未冰镇过,想必是顾及她的身子。 秋高气爽,夜里不宜多用冰。兰姝一时口渴,并未征得男子的同意,便将他那随身携带的两枚葡萄吃入口中。 许是葡萄太大,兰姝吞不下,她吮了吮,葡萄并未破皮,没有汁,挂在一旁的狼毫却淌了些许墨汁。 “朝朝,朝朝,嘶,不吃了,求你。” “要吃的,哥哥,朝朝饿了,朝朝馋。”说罢,她又舔了舔,扬着美眸娇嗔,“为何不愿给朝朝,可是想留着给那昭王妃?” 兰姝说得可怜,语气里带着诸多埋怨,仿佛他当真是那负心汉一样。 可他哪里会同什么昭王妃亲近,只有她。 身上的邪火被她尽数吃了个干净,葡萄被她把玩了许久。 “哥哥的葡萄,好吃。”她舔了舔,将嘴角处的葡萄汁尽数舔去。 鼻尖萦绕着女郎淡淡的幽香,此刻的她宛如魅惑人的精怪,将他的精气狠狠吸了去。 吃完葡萄之后,兰姝不用他多说,又持着那根狼毫跟他学如何润笔,她总归是要完成夫子的命令的。 及至天微微亮,兰姝毫无规矩地趴在他耳边细细喘,“哥哥,朝朝想你。” 这一夜,他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她的思念。 小狐狸粘人,同他一月未见,便将他绞了个干净。 明棣替她揩去掌心的浊渍,又吮了吮她的指尖,眸光柔和,他万般不舍地吻了吻她的羽睫。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87节 “朝朝,好好睡。” 小娘子嘟囔一声,她太困了,身心俱疲,身子仅存的一点精力都在夜里的畅意中消失殆尽。 昼夜颠倒,鸡鸣而睡,天昏而起,榻上的小娘子打个哈欠,她朝屋里望了望,烛火昏暗,不知是几时。 兰姝揉揉眼睛,翻了个身,拥着软被又继续睡去了。 [1]摘自辛弃疾《鹧鸪天·莫殢春光花下游》 [2]摘自顾炎武《日知录·正始》 [3]摘自陆游《水调歌头·多景楼》 第166章 寻夫 黄花乱飞,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闹得沸沸扬扬的天花一事,终在初秋尘埃落定。 秋日风凉, 明霞终日困在多福堂不愿外出, 她浑身上下的疤痕几乎都被她父王医治好了, 唯独眉心处的痘疤, 怎么祛都祛不掉。为此,她不愿见风, 亦不愿见人。 如人饮水, 冷暖自知,[1]不止岚玉舒, 她自己也察觉明棣没有往日里待自己那般亲切。没来京城之前,她父王会整宿整宿地守着她,不叫她有一星半点难受。 何止她父王, 同在屋檐下的母妃, 如今整日里闷在屋里吃斋念佛, 说是为大铎子民祈福,可她却觉得实不尽然。 岚玉舒自她发病那晚起,自己也得了风寒,那夜月黑风高,她却凝得真切, 她夫君的耳朵上布满细细密密的齿痕。 那抹红,从他的左耳一直蔓延到他如玉的喉间上, 妖艳而旖旎。 她不敢想象,那个女子得多得他宠爱,才会任由她这样胡作非为。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 自己的夫君是个不近女色的仙人,而今这位仙风道骨的男子,眼下却同万千俗人一样,也沾染了红尘。 原来,他并非如她想象的那般冷酷无情。 ………… 自北昭军两年前起兵之后,因大庆失了边防图,也因此失了先机,他们已经没法在大铎兵力最为薄弱的时候发起进攻。 偃旗息鼓数月,明棣早知会同大庆有一苦战,而如今时机成熟,双方都想一口吞下彼此。 明棣这些时日除了整日整夜研究根治天花的药方之外,他和桑易等谋士还在排查城里那些异乡人的存在。 屋里的谋士凝神静气,在座诸位都是同明棣打过江山的,桑易一双丹凤眼微微一眯,他扫了扫众人,见他们冥思苦想,一点眉目都没有,他站起身缓缓开口,“王爷,我今日路过徐家,里头兴许略有动作。” 众人随着他的声音朝他望过去,他的话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投下一枚石子,不论石子或大或小,都会掀起水花。 徐家,徐国公府,几年前就被抄了家,徐家两位老爷都还在牢里待着,而底下两位公子早已离世,徐家又哪里来的动作? 桑易只是一位文弱书生,然明棣看重他,仍是派了人过去打探,这一番探查下来收获不少,于他们而言可谓至关重要,他再一回帮了大忙。 原是徐家假山竟有密道,他们在里头发现数十具臭气熏天的死尸,也不知死了多久,他们身上的脓疮早已化成污水,遍地都是食腐啃尸的硕鼠和漫天的苍蝇,臭得他们直犯恶心。 外头一片平和,病情已被他们控制下来,可若将这数十具尸体遗弃各处,那他们早前的功夫可就白忙活了。更不用说待他们奔赴战场之后,这些尸体早晚是个隐形的火药。 短短两日,焚尸、炸洞填道,徐家的密道被炸得一片狼藉,再不复当初那座古色古香的徐国公府。 “王爷,我夜观天象,北方异动,开战宜早不宜迟。” 妖僧的名号不是吹的,纵使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跟在明棣身边几年,却为他行了不少方便。 没人质疑他如何得知徐家有异,眼下也没人去怀疑他的推算准不准。 “传本王号令,休整旗鼓,明日出发。” 男子一身白衣飘飘,他眸光冷冽,袖袍底下的指骨被他攥得泛白。 开战的由头他自然是有,他的胞妹仅仅嫁过去三年,如花一般的年岁,她却肉身化腐,徒剩一罐烬骨。于情于理,他都该为胞妹讨回公道。 然他偏不,他不会给任何人谈论安和的机会。 世人说他明子璋好斗又如何,他偏要北伐,吞下盘踞于北的大庆。 月落逢秋凉,宫道上行驶一辆描金龙腾马车,车轮平稳,不疾不徐地轧过青白玉石板铺就的宫道。 同坐一旁的明鹜心下紧张,他原是在屋里挑灯用功,却见他父王派人过来找他,待他上了马车才知,他们父子俩夜里要进宫。 他尚不知何事如此紧迫,小小的眉头紧锁,但他也不敢出声询问。 明棣打破室内的平静,淡淡道:“阿鹜,父王明日要离开京城。” 明鹜闪着明亮的眼,他摸不着头脑,似是不肯相信他父王口中之言。 然就当他想细细询问之时,马车停了下来。 不足他父王一半高的小郎君下了车跟在他身旁,而后他选择落后几步,昂首仰望他的背影。 他的父王对他而言,是那么的高大伟岸,是完美,是英勇的,他深以为豪。思及此,他小小的脸颊升起一抹热意。 这是他第二回来皇宫,他不知前路通向何处,但有他父王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没走多远,他们抵达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 “皇兄。” 眼前之人是一成年男子,他的样貌和他父王有几分相似,明鹜曾见过他一次,是他的小皇叔。 “见过皇叔。” 他们各叫各的,待三人就坐之后,明棣向他二人表明他今夜的来意。 “阿裕,皇兄明日奔赴北地,大战迫在眉睫。监国一事由你暂代,皇兄把阿鹜交给你了。” 另两人都对此感到震惊,他二人错愕不已,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皇兄,可是得了消息,庆国来犯?” “不曾,这一战在所难免,桑易他夜观星象,说此战宜早不宜迟。” 明裕对他皇兄身边的那位妖僧略有耳闻,他皇兄当初起兵不过数千人,如何轻轻松松同几十万大军作对?听说他皇兄某次深陷苦战之时,恰是桑易找到突出重围的办法,才叫北昭军起死回生。 明裕蹙眉敛神,上回他与明棣相见之时闹了些不愉快,没想到他皇兄如今竟然舍得将儿子交给他,还给了他监国的权力。 “阿裕,你心太软了,遇事不决可找高瓮安商量。” 明棣临走前又摸了摸明鹜的脑袋,他俯下身替他理好衣襟,“阿鹜,听你皇叔的话。” 明裕眼睁睁看着他皇兄孤身离去的背影,心下感慨万千。几个月之前他曾求过明棣,然他皇兄冷酷无情,说什么也不同意放了秦王。 若说早前明裕或许对他皇兄还有些误解,然危难时刻,他与自家人,固然是心连心,共抗外敌。 离去的男子孤零零的,宫里没有他值得留恋的地方,就连昔日来往得最勤的未央宫和太极殿,他都嫌脏。 是以他即便知晓太极殿上面那个小团子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他也一次都没有回头。 若他睁眼瞧一瞧,便知这座吃人的深宫还是有一抹暖意存在的。 他出了皇宫后,直奔盛央街而去。许久未见他的乖乖狐,他想得紧。 翌日天大亮,屋外传来稚嫩的嗓音,“娘亲,娘亲,珠儿来看您了。” 小团子人未到,声音清脆,直叫兰姝早早便知晓她的到来。 “珠儿,又长高了?” 宝珠长得快,短短一月未见,她如雨后春笋一样蹭蹭蹭地往上长。 “嘿嘿,娘亲,老爷爷早上也夸珠儿长高了。” 兰姝摸摸她的小脑袋,“这些日子可还好,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宝珠身强体健,并未被感染天花,就是被困在宫里太无聊了,没有她的美人娘亲,也没有她的福康姐姐和鹜哥哥。 “娘亲,珠儿没有,珠儿听说福康姐姐她病好了,娘亲可以同我一起去看她吗?” 说罢,小团子觉得奇怪,她眨眨眼睛,狐疑道:“娘亲怎么还在床上?娘亲不舒服吗?” 宝珠来得快,兰姝未起身,也没有梳妆打扮。她云鬓半偏,红唇含露,却将宝珠吓了一遭,“呜呜呜,娘亲,您身子不适吗?” 她没有! 兰姝红着双颊哄她,“娘亲没有,好珠儿,娘亲夜里睡得晚了。” 当着爱女的面,她自不肯说她为何睡得晚,她眉眼含羞,一把将小团子抱入怀中,清清嗓子道,“娘亲还没有哄珠儿睡过呢,哪来的小团子,生得这般粉雕玉琢。” 她一边说,一边挠宝珠痒痒,直逼得宝珠求饶,叫她忘了先前的事,“哈哈哈,娘亲,你坏坏,珠儿好痒,哈哈。” 宝珠原是用过膳才来的,眼下不到午时,她一见兰芝阁传了膳,小肚子适时地咕咕咕叫了起来。 她看桌上摆着两副碗筷,可不就是给她准备的吗?宝珠红着小脸伸手过去,“娘,珠儿肚肚也饿。” 兰姝向来惯着她,要什么给什么,她吃得小肚子浑圆,又打了几个饱嗝,“娘亲,嗝,揉揉,要娘亲揉揉。” 她娘亲上回给她揉得舒服,她念念不忘,甚是惦念。 吃饱了便困了,宝珠就着兰姝的胳膊枕着,在她娘亲轻缓的揉抚中呼吸均匀,不一会儿就睡下了。 如此,这对母女俩一道梦了周公,待她二人梦醒之时,日落西山,外边昏昏沉沉的。 宝珠眨巴漆黑的眸子凝着兰姝,她难以置信,自己竟被她的美人娘亲搂着睡了一回。 她娘亲的榻上又香又软,娘亲的怀抱暖暖的,她很喜欢。 屋外的高公公却急得发愁,他苦等多时,终是等到宝珠睡醒。宝珠性子虽好,却也有几分犟脾气。她最烦旁人吵醒她,若是被闹醒了,她也不罚人,只委屈巴巴地落泪,任谁哄都无济于事。 宗帝虽然放任她出宫玩,但只一点,务必要夜里回宫。于是高公公急匆匆驾着马车离去,生怕宫门落了锁。 然就在他们回宫的途中,宝珠提了要求,她要去昭王府看一看她的福康姐姐是否安好。 好在昭王府离皇宫不远,不过一来二去到底耽误了时辰。 “珠儿,咳咳,你,咳……”宗帝头发发白,他早前吃的丹药加剧了他的衰老,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宝珠回去挨了一顿训,她心情苦闷,更苦的是无人诉说。 老爷爷很好,可偌大个皇宫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漂亮的笼子罢了,关住了她想振翅翱翔的决心。 比起老爷爷,她更愿意日日同兰姝住在一块。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上回昭王妃问了她娘亲,她娘亲虽未明确回答,她却心知肚明,她的美人娘亲不愿意住在这个繁丽的金笼子。 宝珠伤春悲秋,幸而她化悲愤为食欲,夜里叫了点心,一口气狠狠吃了四五个。 小肚子撑得难受,这一对比,她心里越发难过了。没有美人娘亲喂她,没有娘亲替她揩去嘴角的细屑,也没人替她揉小肚子。 她躲在软被底下呜呜咽咽哭着,就连难过,也要咬紧牙关,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隔日天大亮,她被伺候洗漱之后,立时叫了人带她去凌家,她想美人娘亲了,她要和娘亲待在一块。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88节 只是她不料,她原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兰芝阁的院子却还有另一位小郎君。 她眼神一眯,暗道不好,那人贼眉鼠眼,鬼鬼祟祟待在她娘亲身边,定是想同她争美人娘亲的宠爱! “娘亲,抱!” 小团子跑得飞快,她高高举着双手,要兰姝将她抱起来。 她的美人娘亲无所不应,当真将跟前的她抱在怀里,“珠儿,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珠儿想您!” 小团子搂着她甜甜地撒娇,却在兰姝看不到的地方,得意洋洋地冲谢知亦翻了个白眼。 “姨母,她对我翻白眼!” 谢知亦不惯着她,他被气得涨红了脸。他已经好些天没过来看他姨母,岂料他今日起了个大早,特意叫他娘将他送来凌家,可屁股还没坐热呢,宝珠就过来了。 偏偏这人上回也跟他争抢兰姝,而今还将眼里的不屑赤裸裸地向他表明,他怎能不气! 孰料他上蹿下跳,她姨母怀里的小团子挤出两滴眼泪,“娘亲,娘亲不可以抱珠儿吗?” 她哭得可怜,小眼泪一滴滴滚落,叫人看得揪心。 “知亦,不可以欺负珠儿。” 小团子没爹没娘,还要整日被关在皇宫,她已经够可怜了。 人总是喜欢把心里的天平秤倾向于弱者,且谢知亦当年拔她草药和恐吓她的形象深入她心,就是林书嫣也只当自己生了个小魔王。 孰对孰错,她分得清,她自然会偏向宝珠。 “姨母,你被她骗了,她,她是故意哭给你看的!” 谢知亦大吼一声,他气得小脸皱巴巴的,五官乱飞,恨恨地跺脚。 宝珠扒着兰姝的雪颈,她将小脑袋搭在兰姝肩膀上,强撑着泪花道:“娘亲,珠儿知错了,珠儿这就走。” 她闹着要下来,如一朵夹缝里生长的小白花,既脆弱又惹人怜爱。 “谢知亦,再闹,你就给我回去。” 这是兰姝头一回吼他,他僵着身子后退几步,眼中充满不可置信。 他紧咬嘴唇,鼻腔里哼着热气,眼睁睁看着他姨母抱着那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回到房。 小团子生得可爱,小小心肠却歹毒万分。 他的心里下起滂沱大雨,这场雨将他浇成落汤鸡,他失了往日的神气。 半盏茶之后,谢知亦出现在兰姝的屋里,“姨母,知亦错了。” 兰姝正在屋里给宝珠擦洗小脸,她动了怒,一眼都不肯施舍给站在门口的谢知亦。 男儿膝下有黄金,谢知亦上前几步,双膝跪在她们母女跟前,“姨母,是知亦错了,永乐公主,知亦不该,不该侮辱你。” 兰姝心一惊,她气归气,可也没想让谢知亦给她跪下。见他表现不错,她细声细语询问宝珠,“珠儿想原谅他吗?” 宝珠看看地上的那人,圈着兰姝的腰同他对视,“嗯,珠儿不怪他。” 见好就收,得饶人处且饶人,宝珠才不会当着她娘的面做一些无礼之事,她可是美人娘亲的宝贝女儿。 谢知亦今日是过来同兰姝炙肉的,他娘得了些山货,特地给兰姝送了些过来尝尝鲜。 早在他来之前,他原以为自己会同兰姝一道烤肉吃肉,最好能让他姨母喂一喂。 而今她姨母的确在喂人,那人却不是他。 “娘亲,您也吃,娘亲烤的鹿腿好好吃,珠儿好喜欢!” 母慈女孝,兰姝烤的多数进了她的小肚子。谢知亦吃了一肚子气,他能察觉到宝珠眼里若有若无的敌意,偏偏他姨母对此一概不知。 当真可恶!她是妖女! “姝儿,姝儿你可得了消息?” 日过正午,林书嫣不请而来,她神色匆匆,快步走上前,又问了一声,“姝儿,你知不知道昭王他离京了?” 她来得突然,带来的消息也新鲜。 兰姝摇摇头,她并不知明棣的动向。 “听说又要和庆国打战了,林姐姐也是今早才得的消息。” 若是以往,她也只是当个新鲜事听听罢了,可昭王同自家姐妹有了情,她怎能不关心? 兰姝脑袋嗡嗡,她大脑一片空白。那人前夜还过来睡了她的榻,如今再得他消息,他竟是去北伐了…… “嗯嗯,珠儿昨夜去王府,福康姐姐也说她父王走了。” 宝珠不明所以,她尚且不晓事,只当她的美人娘亲身子不适。如若不然,为何她脸色迅速苍白,肉眼可见的不好。 林书嫣叫婢女将这两个小不点带下去,又扶着兰姝去屋里坐下,她正色道:“姝儿,你同林姐姐说实话,昭王他,他有没有欺负过你?” 兰姝早已不是不晓事的小女郎,她僵着身子点点头,又摇了摇,“林姐姐,姝儿是自愿的。” “事已至此,姝儿,他若是登基为帝,你腹中子嗣那就是要上玉牒的。可是姝儿,战场刀剑无眼,昭王若是败了……” 林书嫣眼下顾不上憎恶那采花大盗,她既希望兰姝有子,又盼着无事发生。 可无论如何,都是个麻烦。 “姝儿,若是你同他有了孩子,再如何,你俩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若他回来之后不认你……” 谁晓得那人日后会不会变心,她顿时急了,恼火那人不顾纲常礼法,哄着小娘子给他行方便,真真是气煞人也。 林书嫣急得口干舌燥,她太阳穴突突突地乱跳。 “林姐姐,你让我好好想想。” 兰姝抚着雪额焦眉苦脸,她也恼,恼的却是那人不告而别。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吗? 小娘子的眼眶泛红,心里暗暗责骂他。 宝珠在外头等了好一会,直至艳阳式微,她娘亲的屋门才缓缓被打开了。 “呜呜呜,娘亲,别不要珠儿。” 屋外只她一个小团子蹲守着,谢知亦早已被林书嫣撵走了,小团子生平头一回干坏事,她以为兰姝知晓了此事,定是将她当作坏小孩,不要她了。 兰姝看向她的目光柔和,她俯下身询问,“珠儿,你想同娘亲一道离开吗?” 宝珠茫然地同她对视,她从未考虑此事,即便在宫里待得有些憋屈。 “要,娘亲,珠儿要跟着您。娘亲,不要丢下珠儿。” 她不过思忖须臾,便给了兰姝答复。 是了,她从前连兔子肉都捞不着,而今她的娘亲却给她烤鹿腿肉吃。她娘亲待自己细致入微,烤的鹿肉焦香四溢,她吃得很满足。 即便没有鹿肉,便是同她娘亲吃糠咽菜,她也是愿意的。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院里静悄悄的,高公公过来寻人时,将凌家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那对母女身在何处。 他的心提到嗓子眼,乞求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切莫让小公主有个好歹。 明棣原也给小娘子留了好几个护院,然而,这还得多亏了他们早前束着她,叫她摸清了院里有哪几个人,就连贴身守着她的飞花都被她搞定了。 她好歹背了几年医书,屋里有的是蒙汗药。小娘子仗着自己美貌动人,人畜无害,她亲眼目睹眼前的女暗卫喝下自己调配的软骨散伏地倒下。 “娘亲,娘亲,我们是不是要仗剑走天涯!” 小团子被兰姝乔装打扮一番,她白皙的小脸上被抹了几把黑灰,偏偏一双黑眸亮晶晶的,即便身穿打了数个补丁的衣裳,也难掩她们母女的灵动。 她们不是要去做侠女,她是要上路寻夫。 “走,娘亲带你找爹爹去。” 兰姝穿得朴素,若遥遥一看,估摸着她们母女只是农妇。可若是近观一番,便知农妇貌美,身材窈窕。 她并未携带丫鬟婢女,青蒲与她不是一条心的,她无人可用。但即便带上,也只是个麻烦,她只收拾了些细软和换洗衣服,再加上一个小团子,便踏上了寻夫之旅。 [1]摘自裴休《黄蘖山断际禅师传心法要》 第167章 遗物 宝珠并不知晓兰姝口中的爹爹是谁, 她只一心跟着兰姝,十个肉包子都换不了她对兰姝的爱。 官兵例行检查之时,不过是粗粗查看了一番她们身上有无异状。 被放行之后, 兰姝准备就地雇辆车, 她二人腿脚不快, 到时候若是前不着村, 后不着店可就惨了。 城门外稀稀散散停着几辆牛车,赶车的却都是些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兰姝心里发怵, 她不由想起那两个逼她当共妻的庄稼汉, 他们看过来的眼神透漏着审视的意味,好似将她当成一个物件, 一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兰姝快速扫了几眼,角落边立着辆驴车,不仅收拾得干净, 且还有个简易的车顶。她心下一喜, 拉着宝珠急匆匆朝它走了过去。 小娘子压低了嗓音, “往北走。” 车夫是个十来岁的小伙,他嘴里叼着根杂草,眼见来了活,正想将小团子抱上去,岂料兰姝先他一步, 动作干净利落。待他反应过来,母女俩已然入了车厢。 “嘿, 我滴个乖乖,姐姐你力气可真大。” 小团子生得软糯,脸上有些婴儿肥,她得意洋洋朝那人扫去一眼, 又用小胖手扒着兰姝的细腰,“那当然,娘亲最疼珠儿了。” 他眼前之人并未反驳她,而是抚了抚小团子的后背。她看向宝珠的目光柔和,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长惜眼睛一眯,他没有前去赶车,而是上上下下将兰姝打量了一番。 片刻后,他试探性出声,“仙女姐姐?” 昔日的小郎君大变样,兰姝几乎认不出他,她狐疑地朝他望过去,隐约有几分熟悉。 “仙女姐姐,我是长惜,还记得我吗?”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不过同兰姝有过一面之缘,他也不求这位仙女姐姐还能记得他这位小野种。 少年生得高挑,皮肤暗黄,兰姝对他委实没有印象。 然而一听他自报家门,脑海中骤然忆起当年徐青章替他取名的画面。 “是章哥哥取名的那位?” 久别重逢,恍若隔世。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89节 兰姝向来记不住旁人的名字,可若是与他有关的人或事,她只当是那人的遗物,自是好好回忆了个遍。 “是,仙女姐姐,你是要去北方投奔亲戚吗?”长惜露出两粒虎牙,他身形颀长却面黄肌瘦,想必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 兰姝不知怎么回答,她心里感慨万千。 “仙女姐姐,这位是?” 一个貌美的妇人,不仅单独外出,且还带着个小不点,饶是长惜常年同人打交道,也摸不准她俩的目的。 “我当然是娘亲的女儿。” 宝珠介绍自己时落落大方,她靠在兰姝怀里,望向他时,对这位陌生男子有些许敌意。 长惜的眼神微微错愕,他嘴皮翕动了两下,“是他的孩子吗?” 车里的小娘子点点头,两人目光对上时,彼此心照不宣。 兰姝并不想同他过多解释,又或许她也想生养一个那个人的孩子。 无论如何,她自作主张替那人认下了宝珠。 长话短说,天色已晚,长惜拾着鞭子上了车,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仙女姐姐,我当初听从徐大哥的安排,去了鹿羽书院。不过好景不长,徐家倒了之后,院长怕因我而惹火上身,就把我赶了出来。之后我在外面做点小工养活自己,工钱虽然不多,但也不用再去偷别人的东西了。”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听长惜的口吻,他并非责怪院长,只是同兰姝分享他这些年的经历。再者说了,他如今也的确一副正派的模样,不复当年贼眉鼠眼的小贼形象。 大多时间,是他在说,兰姝随意附和他几声。 长惜是个人精,知晓兰姝怕是忆起了伤心事,他岔开话题,“仙女姐姐,眼下秋高气肃,怕是再过半月之久,北方的气温就会骤降,你是要往哪里去来着?” 兰姝上车时只跟他说朝北走,没有确切地提及目的地,他不是小娘子肚子里的蛔虫,到底是要问上一问的。 “追上北昭军。” 身后传来兰姝淡淡的嗓音,她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情,却叫前头赶车的少年大吃一惊。 他原本以为兰姝定是去北边投奔亲戚的,孰料小娘子…… 长惜又多嘴提了一句,“仙女姐姐,北昭军军纪严明,他们,他们怕是不让女子随军。我还听说那位昭王殿下杀伐果断,是位心狠手辣的主。” “会吃小孩吗?”宝珠脆生生地朝他发问。 少年方才不是没察觉宝珠对他的不喜,他只当是小团子恋母。她也的确粘人,一上车就紧紧扒着兰姝。想到这崽子适才做出护食的模样,长惜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是啊,昭王他最喜欢吃你这种软嫩可口的小孩了。” 原是宝珠当初在女学时,明霞恐吓她,时常编造些吓人的传说出来,岂料小团子听得津津有味,逼得她是江郎才尽,腹中墨水全无。 宝珠一听,立时被吓得牙关都合不拢,她哆嗦着小身子扑在兰姝怀里,“呜呜,娘亲,娘亲,不吃宝珠,宝珠不好吃。” 她天不怕,地不怕,唯怕那位讨厌她的大哥哥。 大哥哥妖颜俊美,待她福康姐姐是顶顶好,可他却厌恶自己。昔日宝珠被他掷出来的匕首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靠近他。 “他不吃人,好珠儿,莫怕。” 即便有兰姝的柔声宽慰,宝珠依然哭得可怜。 坐在前面赶车的少年擦擦鼻子,他底气不足,只好老实同她告罪,“小妹妹,长惜哥哥骗你的,昭王他不吃小孩。” 第168章 口吃 两人好说歹说, 才叫宝珠止住哭声。 “娘亲,珠儿肚子饿了。” 她哭累了,腹内空空, 力气全无, 软若无骨似的趴在兰姝腿上同她撒娇。 “长惜哥哥这儿有干饼子。”赶车那人递过来一个油纸包。 “要娘亲喂。”宝珠转而递给兰姝, 甜甜地冲她微笑。 兰姝依着当初上京城的经验, 她原是带了几碟点心上路的,然她没考虑到小团子饿得快, 不到一个下午, 宝珠便把包里的糕点吃了个干净。 “慢点吃,别噎着。” 饼子干巴, 只放了点芝麻点缀,宝珠不仅丝毫不嫌弃,还吃得欢快, 她又就着兰姝的手喝了几口水。 长惜摇摇头, 心道这小孩当真是个娇娃娃。 小团子吃了人家的饼, 眼下对长惜的敌意去了大半,“长惜哥哥,你认识我爹爹吗?” 方才听他二人的对话,显然眼前的少年知道她父亲是谁。 长惜默了默,“嗯, 徐大哥他人很好。” 只可惜英年早逝。 纵使外面的人都在传他叛国投敌,他却是不信的, 他受那人恩惠才能平安长大,哪里会同旁人那般厌恶他。 “娘亲,那儿有大黑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宝珠眼尖, 一眼便发现了树梢上蹲着若干乌黑的飞禽,可他们哪里是鸟,分明是裹了黑布巾的绿林。 “下来,识相的,赶紧把值钱的东西留下来。” 众人举着明晃晃的大刀将他们团团围住,兰姝将宝珠护在身后,她快速环视一圈,这里少说得有十来个人。 长惜下了车,上前点头哈腰递了几个子儿过去,“李哥,这是小弟我家里头的亲戚,她夫家死了人,正准备去投奔人的,她们娘俩身上没几个钱,李哥,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们吧。” 被他讨好的李哥抬脚踹翻他,“我呸,少,少他娘的,哄老子,把,把钱交出来。” 兰姝将身上的包袱丢了出去,她压低嗓音,“都在这了,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一位身形矮小的少年举着大刀挑起地上的包袱, 他打开一看,印入眼帘的是几锭银元宝,还有两串铜钱并一袋碎银子,谈不上多,但也绝不算少,尤其是她这样的孀居妇人。 “李哥,咳咳,我姐姐刚卖了田地,求您,求您放她们一马。” 摔倒在地的长惜跪着爬过去给人磕头,对他伏低做小,唯恐他们再想别的。 劫财便罢了,他担心的是兰姝母女的安危。毕竟眼前这位爷盘踞于祁虎山,是附近有名的山匪头目。 兰姝出门前给自己的脸上涂了姜黄水,就连脖子和手也没忘,是以呈现于他们面前的的确是一个农妇的形象。 许是这位李哥见她们母女不易,他大发慈悲,总之下了令放他们走。 然而就当兰姝她们松了口气时,人群中响起尖锐的嗓音,“凌兰姝,你是不是凌兰姝?” 她的嗓音因尖叫而变得嘶哑,“站住,凌兰姝!” 那人大踏步地上前,狠拽兰姝的袖子,将她扯了个趔趄,又使劲往她脸上搓了搓,“李哥,你被她骗了,她模样长得好,赶紧把她带回去。” 黑灯瞎火的地儿,谁会细细打量一个农妇?但她若是沉鱼落雁的小娘子呢?兰姝皮肤依旧黯淡无光,然她眸子水灵,众人齐刷刷地审视过去,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因那位妇人的一句话,兰姝三人连带着那辆驴车一起被押着上了祁虎山。 “凌兰姝,你这贱人,你居然没死?” 出言不逊的正是同她大哥有过苟且的关蓁然,她当年被徐家退了亲之后,时常被人指指点点。关语晗憎恨她害死了程娴静,索性联合她娘将她赶去了青辞庵。 不想她被山匪劫来了祁虎山,这一晃便是五六年,她的儿子都已经五岁有余。 祁虎山别的没有,猛兽和莽汉,应有尽有,李八郎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的小女娃,他忍不住落后几步围着宝珠嗅了嗅,“爹,她,好香。” 周遭尽是取笑他的人,“哈哈,李哥,你儿子怕是看上人家闺女了,赶紧的,养大她,日后好给你李家传宗接代。” 耳边传来桀桀桀的笑声,宝珠的大眼睛蓄满了两汪眼泪,她害怕,围着她们的这些大块头,是比她养父还要可怕的存在。 兰姝不顾他们打量的眼神,她弯腰将宝珠抱在怀中,柔声安抚,“莫怕,娘亲在这。” 因她俩暴露了身份,兰姝索性不再伪装,而她这娇软的嗓音,听得这些黑布巾莽汉是心头一震,盯着她的眼神越发猥琐。 “嘿,李哥,这小娘们可真得劲。” “就是就是,李哥,您享受完之后,也该我们兄弟爽爽,大家说是不是?” 那人对兰姝的美色垂涎欲滴,他挥着色眯眯的手掌,想上前抓一抓她浑圆的屁股,她腰肢纤细如柳,屁肉却翘翘的,搔得他心痒难耐。 许是兰姝神色紧张,对他们多有防备,她立时察觉身后有人欲近她身。 兰姝侧身一偏,身后那人扑了空,反而脚一滑,往前头扑了去。 “你要死啊,姑奶奶我,你也敢碰?” 关蓁然被他撞了一遭,她气急败坏,怒骂一通,“滚。” 那人悻悻然,知晓这母老虎不好惹,屁滚尿流离了她。 关蓁然恶狠狠地瞪向兰姝,岁月在她脸上没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让她出落得越发水灵,就连她怀里那个小女娃也是…… 她走到兰姝跟前,压低了嗓音询问,“这是他的孩子?” 分明她关蓁然才是这里的女老大,兰姝却连一个眼神都不屑施舍,她搂着小团子挺直了腰杆,眸中尽是冷漠。 关蓁然被她这副清冷的模样气得跺脚,她拎起那个瘦小的少年,恶狠狠地教唆,“去,李八郎,把你媳妇抢过来。” 饶是兰姝并未告知她,小团子的生父是谁,她却先入为主,私以为这是她心上人的子嗣。 “呜呜,不,我不要你,呜呜呜娘亲。” 李八郎红着小脸去拉宝珠的衣袖,小团子不惯着他,她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那个瘦成枯树干的小少年黑黑的,哪有她的美人娘亲好,她才不要他。 孰料就是这一巴掌,前头带路的李哥猛地推了一把兰姝,她抱着小团子踉踉跄跄摔在铺满碎石子的小路。 宝珠脑袋被磕疼了,肿了一个大包,她却不敢扬声大哭,只管搂着兰姝细细啜泣,早已失了先前打人的嚣张劲。 那莽汉伸手从兰姝怀里强硬地掳走宝珠,又将她高高举起,看那形势,似是想将她狠狠摔下去。 “李大嘴,你干什么?把她放下来。” 两位女子上前扒着他,关蓁然眼里的焦急一点都不比兰姝少。 因这对土匪夫妻一番争执,也叫宝珠的小命有惊无险。 “嘿,小美人,李八郎可是我们李哥的心肝宝贝,你们欺负他儿子,那不是踹在他命根子上了吗?” 方才想猥亵兰姝的那人凑上去同她套近乎,他指着不远处的小少年神秘兮兮地说:“我们李哥早前那处伤着了,找了好几个婆娘都没用,那个母老虎替我们李哥生了个宝贝儿子,可金贵着呢。” 兰姝顺着他皲裂的手指望过去,那位少年手里正牵着宝珠柔软的小手,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神情愉悦,嘴角翘起一抹灿烂的弧度。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90节 而小团子眼神惶恐,脸色苍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兰姝紧蹙着眉心,她张口欲言,却也知晓当下于事无补。 周遭完全暗了下来,他们一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他们群居的老巢。 兰姝被关在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木屋里,她原以为今夜那位李大嘴定是想过来夺了她的身子,她暗自藏了几根防身的毒针,若他敢来,自己就让他有来无回。 山寨里隔音不好,她没等到李大嘴,倒是听到了关蓁然咒骂的嗓音。 “李大嘴,你滚,不是给你找女人了吗?你去干她啊!你放开我,王八蛋。” 同兰姝一样,她也以为自己这汉子今晚定不会放过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 这人虽然名唤大嘴,却是个锯嘴的葫芦,他闷声干大事,耳边传来关蓁然隐忍而又愉悦的声音,兰姝呼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也随之缓了缓。 就当她想寻些尖锐的东西划破捆绑她双手的粗绳时,外头的铁锁忽然有了动静,她立时进入警备状态。 咔嚓几声,钥匙插入锁眼转了几圈,不多时,木门也吱呀吱呀被打开了。 “娘亲,呜呜呜娘亲,珠儿好怕。” 站在门口的宝珠直奔兰姝而去,她的牙齿直打颤,也就到了兰姝跟前,她才彻底放松下来,把今日累积的恐惧通通呈现在兰姝眼中。 “珠儿,娘亲在,不怕不怕,娘亲在呢。”她一边安抚小团子,一边警惕地瞥向不远处的李八郎。 就着月色,她瞧得真切,李八郎的眉眼同她有些许相似之处。 早前被宝珠扇的那一耳光叫他的小脸依旧肿着,他颤颤巍巍递给兰姝一柄匕首,匕首微凉,手柄沾了他的汗,兰姝没管那么多,她接了之后划破绳子,又将宝珠抱在怀中轻拍她后背。 “仙女姐姐,快走,我已经把驴车偷出来了。” 门口又来了个黑影,长惜脑子灵活,人也机灵,特意等那些山匪酒足饭饱之后才开始行动。 许是都以为李大嘴今晚做新郎呢,便也没有小弟过来窃香偷玉。 兰姝三人离去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瘦小的少年,终是心下不忍,她好言相问,“李八郎,你想跟我们一起走吗?” 母亲泼辣,在她常年的打压之下,李八郎被养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性子,听了兰姝的提议之后,他垂下脑袋抿了抿唇。 山上风大,他的脸破了皮,风刮过来时,似有千万只小虫在啃咬他的皮肉,既痒又疼。 “八郎哥哥,你跟不跟我们走啊?”宝珠声音脆脆的。 兰姝不知宝珠为何不计前嫌唤他哥哥,但他俩也的确是表亲,他是自己的侄子。 李八郎在她们母女期待的目光中拒绝了,“不,八,八郎要,要留在这里。” 李大嘴不爱说话的缘由便是他患有口吃之症,而李八郎亦是如此,没人怀疑他俩的血缘关系。 那边的长惜已经在催了,兰姝也知当下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从怀里掏出一枚小金鱼,那是她之前给宝珠玩的。 “若是日后遇上麻烦,就拿着这个去京城盛央街的凌家,说找你姑姑。” 她眼下自身难保,只当是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给他一条后退之路。 清风徐来,李八郎一眼不眨地望着小团子离他而去的身影,眼里流露浓浓的不舍之情。 小团子生得水灵,她身上香香的,与他天壤之别。 为何宝珠不再讨厌李八郎,兰姝不知晓其中缘由,长惜却是相当清楚, 他心里窝火,不过是喂了她半只兔子腿,这没心没肺的小团子就被他哄得一口一口八郎哥哥。 他酸溜溜的,心道宝珠只记得她的八郎哥哥,哪还有他长惜哥哥的位。幸而那瘦猴李八郎没上他的驴车,否则他非得叫那小子尝尝他的厉害。 关蓁然被闹了半宿,她恨恨地将她的汉子踹下床,她身上出了汗,黏糊一团,浑身不适。 想当初她还是关家大小姐,有的是丫鬟婆子供她使唤,又何需自己打水擦身? 思及此,她一把薅起另一间小木屋的李八郎,“去,给我打水去。” 同兰姝一样,她对自己生的这娃,心知肚明他承了谁的脉。她憎恨凌家,憎恨凌科,若不是他凌科,她何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 李八郎被他娘猛地一巴掌拍醒了,他刚睡下,闪着懵懂的眼睛,就是他这双同凌科有个七八成相似的眸子,叫她越发恼怒。 “臭哑巴,赶紧的,给老娘打水去。” 李大嘴只管自己舒服,且他一个臭男人,事后两眼一闭就睡过去了,关蓁然和他睡了五年,依旧受不了邋遢的山匪。 莫说比不上她的心上人,就连和她说亲过的那三位贵公子,粗俗的山匪连他们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想来她当真是个克夫的女命,如若不然,为何同她忆亲的那几位通通见了阎王爷? 瘦小的少年只有五六岁,他吃力地给他娘亲提了水过来,“娘,娘亲,水,水好了。” 关蓁然心中的恨意蔓延,眼神中划过显而易见的嫌恶之情,“李八郎,日后不许结巴。” 李八郎微微一怔,旋即又很快垂下了脑袋,他眼中晦暗不明,“是。” 原来他的口吃是装出来的,自他记事起,他的娘亲便教导他,平日里要学着他爹说话。 鹦鹉学舌,李大嘴沉默,他也沉默,李大嘴结巴,他也学着人家口吃。这些年来,他都快忘了,自己原来不是小结巴。 “去,你把那个小妹妹带过来,我一并给她洗洗。” 她差点把正事忘了,自她知晓宝珠是徐青章的遗腹子之后,她恨不得这是她的亲生女儿。见儿子僵在原地,关蓁然气不打一处来,“去啊,你不是哄着她叫你哥哥了吗?把她带过来。” 李八郎投喂宝珠之时,那些人戏弄他,告诉他要把宝珠养胖些。他也当真一口一口喂宝珠吃了许多肉,好在小团子来者不拒,她吃得开心,肚皮滚圆。 “娘,珠儿,珠儿她走了。”李八郎的说话声低低的。 关蓁然没想到怯弱的儿子竟然会放跑她,她伸手将他推倒在地,眼神里充满了怨恨,“李八郎,你找死!” 屋里不间断地响起关蓁然的咒骂声和李八郎求饶的嗓音,平日里有他爹护着他,即便关蓁然偶尔看他不顺眼,却也不曾对他动手。 隔壁的屋子鼾声如雷,李八郎蜷在地上哆嗦着身子,他干瘪的胸骨上血迹斑斑,脑袋嗡嗡作响,已然失了意识。 “起来,别装死,小王八蛋,老娘跟你没完。” 关蓁然怨他、恨他,有他在自己眼前晃悠,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当年她头一回和凌科偷尝禁果之后,她不是没去医馆诊脉,可大夫说她并未怀有身孕,这也就壮了她的胆子。 有一便有二,她和凌科聚得越来越多。 之后她怀着身孕同徐家议亲,正准备过门之后好好磋磨兰姝。岂料事不尽人意,且她有身孕这事,到底是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可就是她嫁不了徐家又如何?她程九小姐也休想进他们徐家的大门。 第169章 它是个畜生 许是她咒骂的嗓音太过尖锐, 终是将隔壁的李大嘴嚷了过来。 “臭婆娘,你干什么?” 李大嘴一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他眉头皱成川字形, 就连说话也不结巴了。 怀里的李八郎鼻青脸肿, 身上被她打得没一块好肉, 李大嘴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打我儿子,你, 你找死!” 关蓁然在祁虎山尤以泼辣著称, 她正气在头上,再加上今日见着美貌动人的兰姝, 让她这几年积压的怒气彻底爆发。 两人扭作一团打了起来,锅碗瓢盆噼里啪啦好一顿响,就连底下的李八郎都遭了殃。 “哎哟, 李哥李哥, 你们别打了, 八郎要被你俩踩死了。” 夫妇俩动静太大,山寨里灯火通明,几人上去生拉硬拽才得以将他二人分开。 “有话好好说,别打八郎,快, 拿些草乌过来。” 入乡随俗,山寨里除了关蓁然之外, 还有好些被拐来的妇人。她们在此扎根数十年,早已忘了以前的身份,彻底成了土匪的婆娘,为他们生儿育女, 煮饭洗衣。 她们大多是些穷苦百姓家里的女儿,不像关蓁然这般,是个官家小姐。这官家小姐成了压寨夫人,也是要被同化的。 这些年来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常跟着李大嘴他们出去抢劫。倘若碰上的是商队,亦或是富家子弟,她便抱着李八郎过去一躺,博取同情。若遇上兰姝这样的妇道人家,他们就直接冲上去。 同她们一样,兰姝叫停驴车,下去给宝珠薅了几把草乌,这草乌不仅能祛风湿,还能缓解疼痛。 宝珠额上的大包红肿得厉害,她还起了热,身子难受,委屈巴巴地唤她娘。兰姝看着她面露痛色,心里也跟着烧得慌。她出来得急,身上并没有带药,只好就地取材,好在这一片山林物种繁多,能用的草药也不少。 “珠儿,醒醒,把这个吃进去。” 兰姝把薅来的金银花和野薄荷碾碎之后喂了她,她小脸苦作一团,“娘,好苦。” 宝珠没有安全感,紧紧扒着兰姝,有娘的地方便是家。 冷风冽冽,她俩于黑夜中泛着星星点点泪光,仿佛是两只快要破碎的白瓷娃娃。 长惜马不停蹄赶了好几天路,幸而李大嘴他们并没有追来。也是,身无分文的孀妇,哪里值得他们漫山遍野地追赶。 附近没有村庄,他们饿了就吃些野菜和野果子,渴了便去江边打水喝,几天下来,宝珠的婴儿肥都消瘦了些。 兰姝备受煎熬,眼下的她仿佛主动跳下洪水的浪客,她心下茫然,抱着浮木在这天地之间不知所措。她不知前路如何,甚至打了退堂鼓,“珠儿,要不娘亲……” “娘,大哥哥来了。” 宝珠迷迷瞪瞪用小手指着漆黑一片的山林,那边什么都没有,兰姝只当她是魇着了。 “嗯,娘亲在这呢,珠儿不怕。” 一旁的长惜已经歇下了,夜里她同长惜轮流放哨,兰姝拢了拢衣襟,正准备往火堆里添些柴火进去。越往北越凉,夜幕降临之时,他们总要燃一堆枯树干的。好在秋日干燥,柴火易燃,才叫他们免受寒冻之苦。 然而没过一会儿,由远及近,兰姝听到少许马蹄声,她立时摇醒长惜,两人紧咬着唇,快速进入警备状态。 马蹄哒哒哒,尘起飞扬,兰姝预感来人不善,否则怎会在夜里赶路? 她同长惜一人举着一根火把,神情紧张,恐惧充斥着她的脑袋。 “朝朝。” 玉面郎君自黑暗中迎光而来,他语气急切,翻身下马之后,快速走上前,双手一揽,掐着小娘子的纤腰搂她入怀。 “朝朝。”他喘着粗气,又唤了一声。 兰姝愣怔怔的,小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他的体温渐渐令小娘子的恐惧与不安全部消散。 原来宝珠没有说错,当真是大哥哥来了。 小团子早已在他下马之前就拖着自己的小身子躲在长惜的身后。她心知肚明,大哥哥疼爱福康姐姐,对自己的娘亲也是百般柔情,唯独对她没个好脸色。 她只得听从高爷爷的话,遇上他时,务必要躲着他,蜷在世上存活。 高公公自从那日没接到宝珠之后,他诚惶诚恐,领着金吾卫翻遍了整座京城也没有寻到宝珠。他只好哆嗦着身子,一把老骨头跪在宗帝的面前告罪。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91节 世人皆知当今圣上疯疯癫癫,眼下他最疼爱的便是那位永乐小公主。可如今这小公主连同朝华县主一并消失,掘地三尺都没有她俩的痕迹。高公公心惊胆战,只觉自己脖子上一凉,心道他怕是要身首异处了。 宗帝龙颜大怒,太极殿里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也跟着遭了殃。岂料隔日宗帝便消了怒气,不过高公公也挨了十几个板子。他原以为自己会一命呜呼,不想死里逃生,到底是不幸中的万幸。 明棣是在三日前得知兰姝跟过来的,他们不过走了半个月,还未抵达北境。当初他被贬去鸟不生蛋的北地,实则那里位处京城的西北。而庆国正好地处大铎的正北方,估摸着再过半月之久,两军便会彻底开战。 “子璋哥哥,你怎么来了?”小娘子颤着嗓音,她一边说一边哭,她的情绪如眼泪一样,哗啦一下就崩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呜呜,你怎么现在才来?” 由奢入俭难,她在京城里被娇宠了几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能吃苦的小娘子了。 “莫气了,好朝朝,哥哥给你扇几巴掌。”说罢,他当真拾着小娘子的手往他脸上招呼。 兰姝吸吸鼻子,偏不如他意,不仅没有打他泄气,反而踮着足张口含住他的嘴唇。 她恶狠狠地吮咬男子的薄唇,直至嘴里蔓延一股腥甜,方才缓了心神,开始细细给他舔舐。 小娘子双手抚着他的胸膛,伸着舌尖卷起他微凉的口津吃入腹中,她吃得急,主动寻着他火热的灵根共舞,于山林间响起粗重的喘息和水渍声。 两人久别重逢,旁若无人地相拥亲热,羞得另一旁的长惜连忙捂住宝珠的耳朵,他自己却是从头到尾听了个完整。 一吻罢,兰姝离了他的唇,她面色潮红,眼尾泛着妖艳的媚意。 她急色,樱唇被她自己弄得嫣红一片,叫人看得心生澎湃。玉人的眸光晦暗不明,他喉间滚动了几下,哑着嗓音艰难道:“朝朝,哥哥教你骑马。” 说罢,也不管小娘子同意与否,不由分说地拥着小娘子上了马鞍。一眼都没有施舍给周遭的几人,两人扬长而去,徒留段吾和两个小家伙面面相觑。 段吾叹了口气,自从他家王爷得了飞花传来的消息之后,他当即留下桑易坐镇,自己骑了马往回走,目的如何,不言而喻。这倒令他想起当年徐世子也是如此,情之一字,当真能叫人抛却生死。 “公主,您是想回京城,还是跟我们王爷去北边?” 段吾虽然身为明棣的贴身侍卫,他却是要顾忌几分宝珠的,总不能让这小公主曝尸荒野。 宝珠想也没想,“大哥哥,珠儿要跟娘亲在一起。” 她是有美人娘亲的,她可不是没人要的小孩。 宝珠被兰姝惯了这么久,早已将她视作生母,又如何肯与她割舍? 而她二人谈话间,都没有注意到长惜垂下的眼睫。 先是八郎哥哥,现在又来了个大哥哥,长惜心里五味杂陈。他知晓自己同兰姝母女天差地别,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可那些酸胀的情绪一直充斥在他心房,怎么压都压不下,他只得混着口涎往下咽,其中苦楚只有自己知晓。 “长惜哥哥,走,我们去追上娘亲。” 段吾原是准备带小团子上马的,但他瞥见角落里的驴车时,他面露尴尬,就连口吻也变得有些不自在,“嗯,这位少年,还请再捎我们公主一程。” 四条腿的马自然是比驴车要快得多,然而段吾惟愿他们三人动作慢些,切莫近了主子的身。 离去的二人坐在马上,身子相贴,兰姝柔软的腰肢被他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着,她不过坐了一小会便受不了了,“哥哥,慢些,马太快了。” 她面露窘迫,同当年一样。还不止呢,自她几年前怀有身孕后,这两处的软肉又丰满了许多。而今上了马,震得她乳儿疼。 明棣的眸光就没离过她,他自是清楚小娘子的异状,索性沿着她的腰肢攀了上去,贴着她的耳穴喘,“朝朝,停不下来,这物是个畜生,听不懂你说的。” 驮着他俩的是精骑,是汗血宝马,即便人与兽的语言不相通,迎春却是个有灵性的,也是个有脾性的,它晓得主子编排它,索性跑得更欢了。 小娘子丰润,从他手掌心溢出来的软肉一震一震的,叫她更是羞得满面通红。 兰姝身子不适,她嗔怪,“哥哥,放我下来,我不坐了,我不要骑马。” 男子的嗓音低沉,他揉了揉,贴着小娘子诱哄,“朝朝,不是跟你说了吗,它是个畜生,听不懂。或许,你可以安抚安抚它?” 安抚什么?这话他也说得出口! 明棣拉着她柔软的素手去碰那畜生,粗硬的毛发烫了兰姝一手。 小娘子羞得拼命挣扎,“放开我,我要下去。” 这可由不得她。 明棣心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在跟前,且她不远千里过来寻夫,可不就是想他了? “朝朝,你爱我对不对?” 第170章 朝朝,乖,自己捧着果儿…… 爱不爱的, 难道他不清楚吗? 他明知故问。若非情深,她又何必不辞辛苦地跟过来? 兰姝没忘她赶来的目的,她嘴角一翘, 冷哼一声, “不爱, 朝朝已和采花大盗双修过了, 兴许肚子里早有了他的宝宝。” 丝恩发怨,女郎记仇的模样让他心口一滞, 听她之言, 仿佛小娘子当真背着他同别的男子…… 明棣眼中扬起一抹杀意,他默了默, 心底下的冷意转瞬即逝,他凑过去含着兰姝的耳珠诱哄,“朝朝, 哥哥错了, 你疼疼我。” 小娘子吃软不吃硬, 得把她哄好了,哄软了,否则她眼皮一撩便要嗔怪你几眼。 “啊,嗯,是哥哥的错, 哥哥自己说,啊, 呜呜呜。” 白嫩的耳珠被他叼在嘴里,偏偏他的大掌也不带停歇的,他将小娘子发上的木簪子拔去,又慢条斯理地用两根手指夹着微硬的系扣, 替她一一解开。 底下的迎春撒了欢地跑,兰姝的心跳也跟着快了好几拍。虽说漆黑一片的山林里无人,可她身上衣襟大开,没有半点端庄的模样。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也同他挨得更近了。 “朝朝,你心跳好快啊。” 若非两物紧紧贴着,他又如何得知小娘子浑身紧张? 兰姝紧咬下唇,猛猛吸了几口冷气,她偏了偏脑袋,泪光点点的双眸娇嗔他,“哥哥尽会欺负人,朝朝不依。” 说到最后俩字时,兰姝故意放慢了语速,伸出粉润的舌尖扫了半圈上唇。 妖精! 真是勾人!她当下的神情,哪里有半点珠规玉矩的模样! “哥哥,你的匕首戳到朝朝了,朝朝帮你把它拿走好不好?” 兰姝说得可怜,好似当真被那柄匕首戳得红肿。她两颊浮现浅浅的红晕,伸出纤纤素手握上男子随身携带的匕首后,又故作震惊,“啊,哥哥,你的匕首好大,比朝朝的手腕还粗。” 明棣隐忍地闷哼一声,伏在她的肩头诱哄,“朝朝,把匕首拿出来。” “嗯嗯,朝朝知道,让朝朝检查一下,哥哥的匕首有没有被旁人用过。” 他哪有! 玉面郎君委屈巴巴舔吮她的雪颈,“朝朝,哥哥没有。” 凡事都该自己亲眼所见所闻,方才有个判断。 簌簌风声中夹杂着布料窸窸窣窣的声响,兰姝娇声娇气唤他,“哥哥,朝朝解不开,你自己弄开嘛。” 当真是娇气,就连宽衣解带都要人亲自动手。若她哪日去窃香偷玉,指不定还得叫醒那人给她行个方便。 明棣听得头皮发麻,往年他清心寡欲便罢了,他自持多年,却频频栽在她身上。 如今怀里的软玉温香却容不得他六根清净,她是鲜活的,会笑会闹,会甜甜地唤他夫君,她的一颦一笑深入他心。 与她初相逢,便被她夺了元阳,再之后又时常梦到她,瑶池仙子入他梦,他也该入几回。 兰姝轻咬下唇,双眼目睹他迎着月色宽衣,她的小脸被羞得通红。 她私以为这位高不可攀的玉人被她从神坛上拽下来了。 明棣随手一拧,从沿途的树梢上揪了少许野果。 山里的果树无人照料,整日风吹日晒,看老天成活。而它们结的果大多青涩,他手中那枚青白泛红,虽未完全成熟,但应该也不至于那么涩。 “朝朝,吃果儿。”他蛮横地将摘下的果递给小娘子。 当她手指触上野果之时,兰姝短促地惊呼一声。 他的一番好心被小娘子还了回去,“朝朝不吃,给,给夫君吃。” 两人推搡间,野果又回了明棣的掌心。他轻笑一声,“朝朝,自己捧着喂我。” 他生来便是天家之人,有的是伺候他的,如今使唤起小娘子,倒也是得心应手。 “朝朝,乖,来捧着。” 兰姝颤了颤,她心道这人同往日没甚差别,早年在避暑山庄那会便是,叫她捧着桃儿喂他吃,如今纵使他得了离魂症,亦是如此。 她感觉自己好似被驯服了,俨然成了他的小宠。 他提的要求不过分,她自是不肯拒绝,反而有些欢喜。 “夫君,朝朝捧着了。” 蛾眉柳黛,泪光闪闪,她当真是个妖精! 明棣左手掐着她的腰线,右手穿过她的右臂去握她左手献来的果,他颔首深嗅一口,舌头一卷,果儿就被他囫囵吞枣似的含在口中。 她实在乖巧,叫他丹田没由来地一烫。 “朝朝,趴过去扶着马。” 吃罢艳果,明棣吐出果核,紧接着又按着她的腰窝往上一提,兰姝的音腔也跟着变了变,她紧蹙着眉心抽气,太扌掌了,好氵?。 兰姝疼得小脸煞白,美眸当中含不住的泪珠直直地贴着脸颊滚落。 玉人晓得她疼,手中轻抚她的柔软,又挨着她细细吮尽她两腮的泪痕。 若是以往,他还能顾及小娘子的身子,静待她适应之后方才动作。 可他俩底下这畜生今夜兴致高昂,它一个畜生而已,哪里会停下来给他俩适应的时间。 它只知道兰姝长得好看,快哉快哉,它要驼着女主子迎着晚风,逛遍整座山林。 莫说小娘子,就连他也跟着疼,迎春震得他俩一抖一颤的。起初,兰姝的嗓音带着隐忍的哭腔,渐渐地,在明棣细细舔吮之下,她的身子被碰软了,紧绷的情绪也随之缓了缓。 “夫君,马,马太,太快了。” 她伏在迎春背上,被明棣大开大合地拉着胳膊,乳儿也被甩来甩去,好不糜艳。她的口津顺着嘴角淌在马鞍上,晶莹剔透的。兰姝又惊又恼,心里被充斥着满满的羞耻感。 “朝朝,夹紧些,夹紧马肚子,它才会停下。” 耳边传来男子的好心建议,可她使不上劲。 她许久未骑马,白嫩的腿儿跨在马鞍上晃来晃去,迎春疾驰之时,她被蹭得有些许疼。 而那丝丝疼痛,却叫她心底慢慢生出一种奇异的飘飘然之感。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92节 她无助,只得低低地伏在迎春的背上。 粗粝的马毛将她的肌肤刺得痒痒的。且因她趴着的动作,倒是方便了男子行事。 他漆黑的眼神一眯,那里同别处的雪肤不同,眸光中显现的那口清泉润得他五脏六腑都酥了。 他再也忍不住,凶猛地扬手拍了她的屁肉,“哪里来的小婢女,擅自随军,可是敌国来的奸细?” 说罢,紧接着又狠狠掐了掐,仿佛当真将她视作细作。 兰姝心下委屈,她千里迢迢过来寻人,这人却可劲儿地欺负她,如今还扇上巴掌了,指不定以后还得叫她端茶递水,他明子璋好生威风! 小娘子吸吸鼻子,她身子也跟着紧了紧,直叫他没几个来回便哆嗦着失了控。 兰姝却也一同遭了殃,她忘了,这人最喜欢临近关头之时,强按着她,恨不能将鸡子白通通送予她。 “嘶,朝朝,朝朝……” 他紧紧搂着小娘子,伏在她耳后粗喘,嘴里有气无力地唤她小名。 兰姝被他气了一遭,暗暗又绞了绞,酥得他浑身的骨头都软了。 “好朝朝,安分点。” 明棣狠拽了一把缰绳,底下的汗血宝马察觉主人叫停的意图,渐渐慢了下来。 溺毙的感觉飘飘然,若叫小娘子拿一把刀搭在他脖颈上,他都不会动弹半点。 迎春的马鞍上带着些许夜里的潮气,微风吹拂,空气中夹杂着旖旎的气味。 旷野高声语,檀郎谢女于深夜深深地表达了对彼此的迷恋。 “哥哥,朝朝把你弄脏了。” 小娘子没出力,她不自在地卷着衣角,细声细语同他告罪。 怀里的可人儿又娇又媚,明棣扳正她的身子同她鼻息相依,他目光迷离,同她碰了碰鼻子,又往下吻了吻她的小嘴,不过几瞬,脑子里竟又起了念。 兰姝清清楚楚感受到那孽物的凶狠,她伸手过去,低着嗓音戏谑,“夫君,你的匕首,还让朝朝拿吗?” 马儿碍事,明棣拥着她往下一跳,护着她的身子在绒绒草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兰姝伸着纤长的雪颈急急求饶,“夫君,呜呜” 他难以自持,往日的风度全无,在小娘子跟前,他如同一匹久旱的旅人。 他渴,他要挖井,他要挖水吃,势必要将地底下的琼浆玉液通通砸出来。 一锤又锤,他没有锄头,便就地取材,随意拾取了根铁杵。 此地不同于别的旱地,它水汽氤氲,他定能得偿所愿。他想,倘若当真挖出了水,他要一滴不剩,通通喝入腹中,定不让那些如膏如汁的甘泉浪费分毫。 两人的鼻息混乱,即便弃了迎春,今夜的他依旧没有如同以往那般顾及小娘子,他没有等她适应,他失态了,于她面前将他凶狠的一面尽数展示。 快哉人生,畅快淋漓,在兰姝触及第四回的热涌之时,她晕头转向,伏在他怀里不省人事,彻底晕了过去。 她这些日子风尘仆仆,身心备受煎熬,本就虚弱,再加上两人小别胜新婚,不管不顾地嬉闹了一晚,她终是体力不支,眼皮沉沉,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也受不住。 天际露出鱼肚白,明棣润了润她略微干燥的嘴唇,两人口中都蔓延着淡淡的香味。 他想,若是兰姝脑子清醒,定是要向他发火的。 她嫌弃的东西,他却视若珍宝。 思及此,这位玉面郎君俯下身又去吮了些。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他一只金翼使,本就爱吮甜滋滋的鲜花蜜,可不能浪费了。 况且,这是他亲自从湿润的土壤里边凿出来的井水,深埋地底下的泉水清冽、回甘。 这口井,这口泉,是他一人的,他只愿同小娘子分享,若是旁人,想都不要想。 第171章 皇叔 秋夜寂寂, 疾驰的马车简陋,里边却别有洞天,当真是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 [1]上等的软被和安神香叫小娘子今夜好眠。 女郎的雪肤上透着淡淡的粉, 她粉靥妩媚, 自软衾下漏出的圆肩细腻嫩滑,宛如剥了壳的鸡子白。 她早前那身粗布衣裳早已不知所踪, 身上唯有一件镶了兔毛的小衣。 北风呼呼, 却吹不到小娘子的梦。 外头四通八达,天大亮, 兰姝掀开车帘漏出一张姣好芙蓉面,她昂首眺望远方,天空灰沉沉的, 越往北, 北方的灰白色调越发明显。它不如京城繁华, 也不像南边那样翠意盎然,路边的树梢上光秃秃的,零星点点坠着少许干瘪的枯叶。 “凌小姐,您醒啦。” 赶车之人正是飞花,她自那日被兰姝下了药之后, 紧赶慢赶,终是于昨夜同段吾汇合。 她双膝跪在主子面前告罪, 是她一时不防,差点酿成大错,是死是残她都坦然接受。 可明棣却并未罚她,那位高不可攀的玉人幽幽告诫, 她已不是他身边的暗卫,她的正经主子乃里面这位小娘子。 兰姝抿了抿略燥的唇,“他呢?” 她声音嘶哑,想来是夜里唤得多了。小娘子粉面一热,那些旖旎的画面如浪花似的疯狂涌入脑海,她垂下羽睫,于外人面前总有些不自在。 身后的小娘子柔如晨露,她点缀着灰白又寂寥的秋。飞花不过匆匆瞥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 “前线来报,北境出了病情,王爷他刚走不久。”许是怕小娘子多心,飞花又补了一句,“凌小姐,王爷他给您留了药膏,就在您左边那个小盒子里。他临走前还吩咐属下,务必要好好保护您。” 赶车之人只当兰姝这一路走来,许是磕磕碰碰撞到哪了,否则她家王爷又岂会给小娘子留药? 兰姝腿心一热,她的双颊立时红得宛如娇艳的野果子。 他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说! 兰姝气呼呼地闭上车帘,她这时彻底想起,夜里她昏过去之后,她于朦胧之间好似感知那人用着温热的杵给她的伤处上药,可那哪里是什么杵,分明是,是,是他的…… 她于昏睡之际,哪里还有半点意识,哪里又有转圜的余地! 说什么刚走不到一会儿,那人分明是将她吃干抹净,吃得透透的了。 视线触及之处,不仅有一罐被挖了一次的玉肌膏,还有几身光鲜亮丽的衣裳。兰姝咬唇默默淌泪,她兀自难过,不想没一会,这平静已然被打破。 “娘亲,娘亲!” 车外传来宝珠稚嫩的嗓音,兰姝撩起车帘一看,果然路的另一旁出现一辆并行的马车。小团子欢呼雀跃,高高举着小手示意,眼里尽是笑意。 鸟枪换大炮,另一辆马车由长惜独自驱驶。虽然外观同样不起眼,但这可比他之前的驴车要威风得多。 宝珠毅然决然弃了长惜,她蹦蹦跳跳扑到兰姝跟前,“娘亲,娘亲,珠儿好想您。” 兰姝面上一热,宝珠来得突然,她尚未穿衣,身上仅一件舒适的小衣,底下更是不着寸缕。即便小团子只有五岁,她身为长者,于爱女面前却也难掩羞赧。 兰姝羞得不知所措,小团子环视一眼四周,她这才发现,她娘的马车被布置得又香又软,全然不似她的马车,有的不过是一床打了补丁的棉被,又干又硬。 昨夜她闹着要骑段吾的马,说什么也要追上她娘亲。段吾没法,只得给她找了辆破旧的马车过来,总算是暂且安抚住了这小团子。 她夜里只眯了一小会,这会扑在她娘怀里,没一会,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兰姝瞧出宝珠眼底泛着乌青,温柔道:“珠儿,要不要同娘亲一起睡?” “可以吗!珠儿可以跟娘亲睡觉吗?” 宝珠眼里闪着光亮,她垂涎欲滴,好似将眼前的娘亲当作大肉包。兴许还不止呢,肉包可以有很多,香香软软的娘亲却只有一个。 “当然,娘亲就你一个小团子,快进来。”兰姝忘了羞怯,眼下只想抱着宝珠好生怜爱。 得了她的同意,宝珠却是咬着嘴唇摇摇头,她扒拉着小手指可怜兮兮挤出几滴眼泪,“娘亲,珠儿,珠儿还是不要了。段吾哥哥他给珠儿安置过被子的,珠儿身上脏脏,珠儿应该去睡打了补丁的棉被才是。” 说罢,小团子短腿一迈,作势要离了兰姝。她身上依旧穿着兰姝给她套上的粗布麻衣,几天不曾换过,是有些脏污,活脱脱像一只小叫花子。 她的背影孤零零的,如同一只无家可归,又被狂风暴雨淋湿的小猫。 兰姝如何会让她去遭那罪?本就是她执意要将宝珠带出来的,可不能她吃肉,小团子只能捡些残羹剩饭吃。 “珠儿,娘亲如何会嫌弃你?快过来。” 白晃晃的皓腕将宝珠拉入怀里,宝珠迷恋地嗅了嗅,又在兰姝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她喃喃道:“娘亲,您真好,珠儿好喜欢您。” 美人娘亲容貌倾城,既不嫌她,又百般疼她,她嘴角微微上扬,心想若是离去的那位大哥哥知晓美人娘亲此刻正搂着他厌恶的小孩,他定会吃飞醋的。 思及此,宝珠的小手紧紧扒着兰姝,“娘亲,不要抛下珠儿。” 兰姝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小团子没爹没娘,不免对她更加怜惜了,却也暗暗记了段吾一次。 小团子心大,同她的美人娘亲出发得突然,说走就走,俨然将京城里惦念她的人忘了个干净。 起先是宗帝发怒,紧接着明鹜也得了消息。就连同他皇叔治国理政之时,他都频频走神。 “阿鹜,是夜里休息得不好吗?” 明裕的面容最像宗帝,他同年轻的宗帝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今他监国多日,已隐隐可见龙威,不过在自家人面前,且这人还是他皇兄的亲子,他的口吻亲切,没有半点打压之意。 “多谢皇叔关怀,鹜儿在想永乐公主的事。” 小小少年迎着暖阳,他站在光晕底下,犹如菩萨座下的童子。他身上流淌着他们明家的血,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甚是精致。 明裕透过他,却不由想起一位故人。蓦然,他叹了口气,“阿鹜,有关永乐的一切,切勿在皇兄面前提起。皇兄他虽并未开口让永乐如何,但她的存在,对皇兄而言,到底是一根刺。” 身为宛贵妃的幼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即便他母妃生前总是哄着安和,宽慰她,说对他们三位子女是一视同仁的,可他知道,他的皇兄太过耀眼夺目了。他不仅长得好,才华横溢,更是极具治国之才。若是大铎交到他手上,定会繁荣昌盛,开创太平盛世。 有这样一位珠玉在前的儿子,身为母亲,固然是以他为豪的。就连他,心里最崇拜的也莫过于他皇兄。 他皇兄这十几年来,真真切切,切切实实地感受过父与母的关心与疼爱,而那一场人祸,却彻彻底底令他的幸福化为泡影,化为清晨被蒸发的朝露,了无痕迹。 爱之深,责之切。[2]他们两父子,如今谁也不愿对谁低头,好似若是谁认输了,便是对他母妃的不尊重。 而当今不敬他母妃的存在,皆已伏法,只除了那位太极殿的永乐小公主。 同住皇宫里,小公主性子活泼,她眼里毫无顾忌,会满皇宫地逛。他曾撞见过好几次,也不能全怪他父皇宠爱小团子,那人的确与他逝去的母妃有些许相似。 她不仅会甜甜地唤他大哥哥,还会分肉包给他。思及此,他眼里有些浅浅的笑意。 若非身份不合适,他是很乐意同她玩耍的。可事实摆在眼前,小团子不讲规矩,他却是要顾忌昭王府的。 他摸不透明棣的心思,虽说他皇兄并未接旨入主东宫,可皇宫里的人精着呢,都是摸爬滚打的老油条,保不齐有几个存着往上爬的心思。若有人借此挑拨他俩关系,首当其冲,遭罪的便会是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于是几次见面之后,他都会尽量避开宝珠。若是碰巧遇上了,他也只得原路返回,任凭小团子跟在屁股后面叫唤。 一点即通,他能明白的道理,明鹜也很快想通关键。他默了默,颔首低声回了声是。 宝珠曾在他面前提起过明裕,是以才有了今日的坦然相告。他能在皇叔面前提及宝珠的存在,却是万万不敢在明棣面前开这个口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93节 离了明裕的书房,小小少年迎着风,面颊感受到些许凉意。他目光幽怨,当即朝北方望去。他来京城不过短短几个月,很快便适应了此地温暖的气候。由奢入俭难,若要叫他再回北地,他定是难以忍受北方的苦寒。 原想着来了皇宫,能同宝珠近一些,可天不尽人意,他来,她走,两人分道扬镳,他心中徒然生出无限悲凉。自从入了京之后,两人竟只见过两三回。 比起京城的凉爽,眼下的他,开始思念那股寒意。君子有别,男女三岁不同席,七岁不同榻。[3] 可他同宝珠,均没有七岁。 无数个日夜的相伴,叫他如何割舍? 他心中担忧宝珠的身子,除此之外,他委实苦闷。早前他派了男嬷嬷去查宝珠的过往,势必要查出宝珠的身世。孰料,还真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1]摘自钱锺书《围城》 [2]摘自刘向《触龙说赵太后》 [3]摘自戴圣《礼记·内则》 第172章 不愿做兄妹 他猜的没错, 宝珠没有撒谎。抱养宝珠的那户人家,的确住在他们当年鬼打墙的那座山。 而男嬷嬷心细如发,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 猎户的婆娘如实相告, 将当年抱养宝珠时的点点滴滴都交代了出来。 若非宝珠追着那位瑶池仙子唤娘亲, 他也不会生出那个大胆的猜想。 他从飞花口中得知, 兰姝是生产过的。而她当年小产的那个胎儿,旁人都说是个死胎, 怪就怪在替她接生的稳婆没过多久摔下悬崖, 一命呜呼,尸骨无存。 时间对不上, 宝珠的出生时间要晚于兰姝的小产,按理说,她俩本不该是母女。可怀疑的种子已在脑海中生根发芽, 他亲自同段之去了一回, 总算从那养母嘴里得知, 宝珠幼时长得快,如此他便给此事下了定论。 一个连兔子肉都没得吃的小孩,她哪里会比旁人长得还要快些? 无怪乎太极殿的那位会将孤女岑宝珠册封为永乐公主。 永乐永乐,天下永乐。 世人皆知他皇爷爷为情疯魔,不是炼丹就是寻仙, 势要寻到他祖母的那缕香魂。 而当他父王踏入京城之后,他皇爷爷既不疯也不闹, 只同以往那样,当个甩手掌柜,将监国的任务交给他父王。 兴许旁人只当是他父王众望所归,他却觉得实不尽然。 尤其是前几日他同皇叔去叩拜皇爷爷之时, 他的身形消瘦,发间银丝只用一根木簪子挽起,远远瞧过去,他只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头。可他的眼神却极其锐利,龙颜威严,他忙俯首称臣,屏气凝神,不敢与他对视。 他想,那一缕香魂,或许当真被他寻到了。 除却飞花之后,最清楚他父王往事的人莫过于府上的萧管家。 瑶池仙子与玉面郎君生的小团子冰肌玉骨,他合该想到的,宝珠玉雪可爱,怎会是普通人家的小姑娘? 自他猜出小团子的身世之后,他愁眉苦目,心中的苦闷如浪潮般吞噬他的理智。 倘若小团子当真是他父王的孩子,那他和她…… “哥哥,哥哥,你听说了吗?” 明霞喜欢穿一身淡紫色的衣裳,宝石发饰,东珠流苏,身为昭王府唯一的小郡主,她从头到脚,通身气派。 “阿霞,有事吗?”明鹜兀自叹了口气,他不愿同宝珠做兄妹。 往年他误打误撞,时常以己身,遮住宝珠注视他父王的目光,可如今他们一家三口都在北境,深居皇宫的他自是操控不了半点。 “哥哥,岑宝珠她太过分了,她怎么可以撇下我们一走了之?” 明鹜原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玩的,不想却是跟他来告状的。 “哥哥,你也觉得她不好,对不对?张梦瑶也不喜欢她,哼,除了霞儿,谁还会和她玩,她怎么可以丢下我们!” 明霞越想越气,一边跺脚,一边拾起桌上的白玉盏扔去地上,响声清脆,玉盏顿时四分五裂,底下的人跪倒一片。 “阿霞,不可无礼。”明鹜板着小脸训她。 昭王的女儿,谁敢糊弄她?不仅做奴才的纵着她,就是他们的父母,亦是将明霞当成了宝贝疙瘩。 “哥哥,难道你不想岑宝珠吗?亏她还说喜欢你,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明霞转念一想,“父王除外。” 桑拾欢的娘亲是宫里的滢望姑姑,而她也没想到,她的书箱里面会装有她娘亲写的话本子。 话本常常讲述令人唏嘘的男欢女爱,女之耽兮,不可说也。[1]他们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明霞睨他一眼,她雄赳赳地过来,又嘟着小嘴,趾高气扬从他的寝宫迈了出去。 他捉摸不透明霞的心思,嘴里反复咀嚼她的那声喜欢。 喜欢吗?宝珠喜欢他吗? 被他俩兄妹念叨许久,千里之外的宝珠适时地打了个喷嚏,“阿秋。” “珠儿,醒了吗?” “呜呜,娘,抱抱珠儿。” 她一觉睡醒,小手往四周探了探,软被底下已经没有美人娘亲了,她好可怜!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小团子的可怜劲儿被一臂之隔的兰姝看在眼里,她浑身散发着母爱,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嗯,让娘亲抱一抱我们小珠儿。” 宝珠称心如意,大大咧咧冲她笑了笑,“娘,珠儿肚肚饿。” 北地秋寒,车内其乐融融,昔日被雨淋湿的小猫有了家。 如今有了飞花的照料,她们母女自是不用再坐山吃山,山里的野果又酸又涩,宝珠已经吃腻了。 飞花停下马车让她们稍作歇息,不一会儿她就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而当她回来之时,手上提着两只拔了毛的野鸡并一只野兔。 宝珠见了野兔,她垂涎欲滴,两眼放精光。 飞花到底是全能的,不仅架了个简易的烤架,还撒了粗盐。 她们这些王孙贵族用膳之时,只用昂贵的珍珠盐,但今日不同往日,于荒郊野外,粗盐亦是弥足珍贵的。 香气四溢,宝珠深深嗅了几口,她接过飞花递给她的兔子腿,献宝似的送给兰姝,“娘,兔子腿,给您吃。” 兔子腿对她而言,是早前吃不起的山珍海味。即便她肚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馋得口津直淌,却依旧将自己珍重的东西给了她的美人娘亲。 兰姝心中一片柔软,也不知她从哪里掏出一柄匕首,认认真真片好了兔子腿,“珠儿,我们一起吃。” “好!” 对面的母女俩分腿而食,长惜看在眼里,心里酸溜溜的。早前扬言要娶兰姝的小野种,此刻却垂涎上她的宝贝女儿了。 宝珠性子活泼,生得乖巧可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很难不对宝珠心生好感。 他面目难色,暗自鼓足勇气,缓缓开口,“仙女姐姐,我……” “长惜哥哥,你也想吃鸡腿吗?” 宝珠吃得快,一条兔腿还不够她塞牙缝。兰姝又撕了一只金灿灿的大鸡腿给她,鸡肉软嫩多汁,一看就很好吃! 她小手举着鸡腿正准备开吃,却目睹长惜欲言又止的神情,小团子登时作护食状,狠狠咬了一口,含着鸡肉咀嚼,含糊不清道:“哥哥,你,你去吃别的,这是娘亲给珠儿的。” 她才不会本末倒置,不能因为长惜照顾过她,她就能放任他靠近美人娘亲。 娘亲只有一个,她,谁也不给。 宝珠恶狠狠地又撕咬下一块鸡肉,她兀自想了想,除非大哥哥求她,她才会勉为其难将美人娘亲让出去一会儿,一小会儿而已。 “珠儿,慢些吃,不然又要闹肚子疼。” 兰姝用的不多,大多都是在照顾宝珠,她虽没有育儿的经验,但同她相处多回,也算摸清了这小团子的性子。别的倒都还好,但就是贪嘴。 往日里兰姝只纵着她,这还是宝珠头一回听兰姝劝她,对她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她黑乎乎的眼珠骨碌一转,嘴角高高翘起,“嗯,珠儿知道了,珠儿吃饱了,娘亲,擦手手。” 兰姝拾帕子给她净手的模样认真,日光照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竟如玉质一般温润通透。 她福康姐姐有娘亲,她明宝珠,如今也是有娘亲的哩! 见她今日吃的不多,兰姝以为是山鸡不合她的口味,于是温声宽慰她,“车上还有些糕点,待会饿了再吃,大概再走几天,我们就能到城里了。” 兰姝将她从飞花那处得来的消息告知宝珠,可宝珠才不管身处何地,她随兰姝出来,可不就是存着同她共进退的心思嘛,她只愿待在美人娘亲身边。 只是过了几日,马车的确驶入了官道,稀稀拉拉见了几处人烟之后,飞花正欲将他们三人安置在当地的知府内邸。 “飞花,他呢?” 兰姝隐隐察觉不对,她原以为飞花会带他们追上军队,她出发之前,细细考究过的,军营里面最缺的倒不是士兵,而是粮草和药材。除此之外,军医也至关重要。 她学医不精,只能算是马马虎虎,可他们需要的又不是神医。她只需打打下手,照顾伤患的皮外伤罢了。 “凌小姐,前面的病情有变,乌边出了瘟疫。王爷特意嘱咐属下,将您安置在白城。” 北境三城,白雪皑皑,此处名曰白城,前面还有金山和乌边。 “我要过去。” “凌小姐……” 兰姝目光坚定,“我不是过来游山玩水的,飞花,把我送过去,长惜你和宝珠留下。” “不,娘亲,呜呜呜,不要抛下珠儿。”宝珠立时抱着兰姝的大腿哀嚎,她不要同美人娘亲分开。 她哭得伤心,饶是兰姝也招架不住她的大声怒嚎。她心下一酸,察觉自己的行为竟同明棣没甚差别,都是只当为了别人好,也不管那人是否接受对方的安排。 “好好好,娘亲一道把你带过去。”兰姝蹲下来给她揩去泪痕,“娘亲没有不要珠儿。” 飞花百般为难,一方面是前主子的嘱托,另一方面兰姝语气强硬,大有不死不休的决心。 她于夹缝里生存,考虑良久后终是遂了兰姝的愿。 知府夫人本想过来招待贵客,却在屋里始终等不到她们。待她出来之时,亲眼目睹这几位贵客急匆匆扬长而去,徒留她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她一个妇道人家,前几日只听丈夫说有贵客造访,叫她务必要伺候好了,切莫惹出祸来,她还琢磨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来头呢。 要知道天高皇帝远,白城离京十万八千里,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在白城能横着走,又有谁能让他们奉为座上宾? [1]摘自《氓》 第173章 元阳都给你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94节 但她也只不过瞥见了几眼兰姝离去的背影, 她身材窈窕,单单只那腰身,一看就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这可令她感到更好奇了。 顾琳琅怒气冲冲跑到她夫君的书房嗔怒, “你这死鬼, 又上哪里风流了?” “夫人这是哪来的话?”钱知府年近四十, 在外威风凛凛,在家却是个惧内的。 “你还有脸问我?说, 那女子是不是你养在外头的?”顾琳琅心里越想越委屈, 家里有几个通房便罢了,偏还要去外头摘摘花。家花不如野花香, 什么香的臭的都要嗅一下。 “哎哟,夫人,为夫哪有什么外宅妇。那女子是昭王安排的贵客, 她可住下了?” 他一听顾琳琅这话, 立时了然。他今日不曾出面相迎, 正是为了避嫌。这一看自家娘子误会颇深,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索性同她阐明那人的身份。 “昭王,他不是去北伐了吗?” 钱知府扶着顾琳琅坐下,“夫人仔细身子。” 顾琳琅比他小了整整十岁, 当初多亏顾家提携,他的仕途才会如此顺利, 况且婚后二人生活美满,夫复何求? “莫非那人是昭王妃?我方才见她离去之时,身边还跟着个小女郎。” “非也,据说昭王妃尚在京城。等会, 她没住进内宅吗?”钱知府给她揉捏肩膀的手一顿,眼中呈现惶恐之色。 “是啊,我左等右等不见人,正准备出去寻她呢,不想只见着个背影。” “糟了,我得派人去同昭王说一声,来人,快把夫人送回去。” 顾琳琅眼见丈夫神色慌张,她抿抿唇,自个出了书房。 却说急匆匆离去的兰姝一行人,他们先是满足了小团子的要求,给她买了十个大肉包,紧接着又去采购了不少物资。路过成衣店之时,宝珠摇身一变,褪去了破破烂烂的乞儿形象。 “娘亲,珠儿美吗?” 小团子扒着兰姝臭美,她渐渐大了,也晓得好赖,深知自己前些日子邋里邋遢,得亏美人娘亲不嫌弃。 “美美美,我们珠儿最水灵了。” 一行人逛了小半日,兰姝心下好奇,“飞花,这里的人不知道前线有瘟疫吗?” 他们方才经过药店时,门可罗雀,兰姝还瞥见里头的伙计正在打磕睡。 “眼下看来应当是的,凌小姐,您真的打算去找王爷吗?”飞花仍旧不愿兰姝身陷险境。 “我上回在祁虎山看到遍地的野薄荷、金银花和连翘,飞花,你身上还剩多少银子?” 她思忖了片刻,药多不压身,这几样东西常见且便宜,对热毒却是有奇效。 飞花立时明白兰姝是想采购药材,她挠挠头,“凌小姐,属下身上只有一袋碎银子,怕是不经用。” “唔,让我想想。” 美人沉吟,饶是他们同兰姝相处多时,却仍被兰姝的美貌震惊几番。 “仙女姐姐,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去找知府。” “对了,凌小姐,钱知府的妻子出自江南顾家,他家可有钱了。” 几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就连宝珠也明了他们当下之意。 于是钱知府的人前脚刚踏出家门,正好遇上返回的几人。 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告罪书,言词恳切,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事情没办妥,生怕明棣给他穿小鞋。 孰料这封恳切的信到底是没送出去。 顾琳琅她这一上午抓心挠肺的,总觉得心里不自在,如今见到兰姝的真容后,总算是满足了自己的私心。 眼前的女郎蛾眉柳黛,肌肤莹白似雪,巴掌大的鹅蛋脸上白里透红,尤其是那一双祸人的狐狸眼,真真叫人顿生怜爱之情。 顾琳琅心下一喜,自顾自地拉兰姝过去一道同她坐下,“好妹妹,真真是个妙人儿,姐姐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妹妹这样好看的。” 兰姝被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她眼睫垂下,叫她差点忘了来由。 顾琳琅与她闲聊几句,已经同她姐妹相称,见她眼中藏着事,她怕小姑娘脸皮薄,主动开口问道:“妹妹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顾姐姐,姝儿今日本不想前来叨扰,但姝儿也是没法子了,特来求姐姐相助。”说罢,她作势要给顾琳琅跪一个。 顾琳琅忙实实在在扶了她一把,“妹妹只管说,能帮上的,姐姐定会鼎力相助。” 她及笄后的第二年就嫁来了钱家,五年抱三,偏偏是三个臭小子,眼下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她只希望这一胎生个娇娇软软的小娘子。 如今一见兰姝,她越发觉得,女郎才是娘亲的珍宝。 兰姝有些受宠若惊,她不过与顾琳琅头一回见,眼前这位大姐姐却如林书嫣那般待自己。 “顾姐姐,还请,请姐姐能借姝儿些银子。” 一来就要借钱,兰姝也知有些不妥,转眼间,粉腮已被染成艳色。 顾琳琅倒没问兰姝的的缘故,仍旧温声问她,“妹妹想借多少?我好叫人去取来。” 兰姝穿着素净,头上也没有什么值钱发饰,她只当小娘子是手头紧了,又或许是看上了什么华服贵物。她这样的小娘子,合该好生打扮一番,如此想着,她便将手上戴着的祖母绿手镯取下,又给兰姝套了过去,“好妹妹,玉养人,我看这镯子衬你。” 钱还没借到,倒先被塞了玉镯,兰姝心思敏感,以为顾琳琅是想婉拒自己,她不得不严肃起来,“顾姐姐,前线出了瘟疫,姝儿想采购一批药材带过去,故而才有了今日的不情之举。顾姐姐,这银子就当昭王府借的,我一定会叫昭王还来的。” 饶是顾琳琅绞尽脑汁,也不曾料到兰姝是奔着瘟疫去的。且听她的口气,她同昭王的确不清不楚。 “好妹妹,姐姐不才,不想你不仅有沉鱼落雁之姿,心地也是个好的。妹妹只管去药店采购,小翠,你去打声招呼,叫他们到时把账送到钱家来。” 他们钱家,不仅银子多,权势还大,没多久,仆人抱来的草药就塞满了两个马车。 兰姝见自己的念想顺利完成,她恭恭敬敬朝顾琳琅行了个大礼,“顾姐姐,今日之恩,姝儿没齿难忘,以后若有姝儿能帮得上忙的,姐姐尽管来找我。” 顾琳琅是个痛快人,她正欲开口,身旁的顾老三却拉着宝珠依依不舍,“珠儿妹妹,你,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臭小子,又想使什么坏呢?” 顾琳琅成天被这小霸王气得不行,顺手就打了他屁股。 “娘,我要娶珠儿妹妹。”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被他震惊了一番。 “少给我丢人现眼,来人,给我把他拎回去。” “娘,娘,我不走,珠儿,呜呜呜,珠儿,莫要忘了……” 少了吵吵闹闹的顾老三,耳根总算清净了,顾琳琅给宝珠戴上金灿灿的长命锁,“小珠儿,别听你顾哥哥胡说,顾姨待会就去教训他。” 原是宝珠坐不住,她随着丫鬟闲逛之时,遇上了隐在假山后头的顾老三,短短两盏茶时间,两个小孩已经玩熟了,这才有了他的告白之举。 宝珠甜甜地谢过她,莫说顾老三心系她,就是顾琳琅也动了些许心思,但她仔细想想也觉得是不可能的。眼前的小团子日后长开了,定是个大美人,更不用说还有位权势滔天的父亲。她已经先入为主,将宝珠认成了明棣的妾生女。 她带着另外两个小子站在门口默默目睹马车远去,兄弟连心,她不曾留意到,自己另外两个儿子也露出了同顾老三一样的眼神,只是看的却是那位章台柳般的妇人。 回了马车,宝珠抱着兰姝撒娇,“娘亲,珠儿才不要嫁人,珠儿要一辈子陪着娘亲。” 兰姝本不想过问宝珠的私事,但为人母亲,她多思多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同往日不无二致,“姝儿,方才那个小哥哥和你约定了什么呀?” 宝珠不疑有他,她没多想,顺着兰姝的话往下说,“顾哥哥他说他问了天上的神仙,说珠儿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顾哥哥还说,他以后要当个将军,把珠儿娶回家。” 不止顾琳琅想要个女儿,顾老三同样想要个妹妹。他今日见了宝珠,越发想让宝珠留下来,日日同他玩耍才好。 兰姝既是应了宝珠口中的娘,母忧儿千里,她心中暗暗思忖,日后定要给小团子寻一佳婿,只许爱她疼她。 白城积雪深,三辆马车寸步难行,好在老马识途,顾琳琅给钱又给人,运送草药的几个小厮在这土生土长,带他们绕了远路,却花费了最少的时间。 几人爬山涉水,终是在第五日到了金山。 同白城的繁华不同,路边时有瘫坐的乞丐,他们一见有外乡人到来,纷纷围着马车,手中持着木棍,上前朝兰姝她们讨要东西。 比起白城的积雪,更可怕的是人心。马车被数十人团团包围,更有甚者,还从车窗里伸出布满黑泥且皲裂的手,宝珠吓得直往兰姝怀里钻。 若论物资,他们马车上的确有不少食物,可也供应不了这么多人。 飞花在等兰姝下令,若是她孤身一人,亦或是带了旁人,大可以冲出去,然她担心兰姝慈悲为怀,“凌小姐,怎么办?人太多了。” 兰姝沉吟片刻,怀里的小团子瑟瑟发抖,蓦然,她同车窗外头的乞婆对上视线,她终是下了决心,“飞花,冲过去。” 那乞婆同她一样,怀里还抱着个小不点,她俩浑身都脏兮兮的。即便兰姝施舍些许,她俩也护不住吃食,会遭到其他流民哄抢。 “娘亲,他们好可怜。” 宝珠头一回被贫穷所震惊,即便她当年从岑家出走后,却也没吃什么苦,再之后她遇上明鹜,就过上了有吃有喝的好日子。 “嗯,珠儿,不患寡而患不均,[1]娘亲如果给了其中一个人,其他人就会跟着过来抢。” “珠儿受教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2]读遍万卷书不如亲眼所见,她在此刻乍然明了老爷爷对她讲的治国之策。 马车继续往前行了一两里路,山川连延不断,经日光一照,倒真如其名,宛如一座座金山。 临近城门之时,段吾上前,“凌小姐,王爷特命我等在此接应。” 他起初只接了令过来安置人,不想兰姝还带了两大马车的草药过来。 “段吾,我们过来时遇上了不少流民,他们是从乌边过来的吗?” “正是,当年大败于庆国之后,乌边的一半划给了他们,而今两军交战,战火连连,那边的百姓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只好都往金山这边来了。” 兰姝默了默,又问,“这边的知府不管吗?” “凌小姐,乌边闹了瘟疫,金山的知府明哲保身,不愿让他们过来。” “那我们不进城了,直接去乌边吧。” 金山虽占了个金字,却不如白城繁华,且眺望过去,山上都光秃秃的,莫说草药,就是野菜也难寻,怪不得那些流民饥肠辘辘。 段吾眼见兰姝目光坚定,饶是昭王身边第一侍卫,他此刻也犯了难,“凌小姐……” “我学过医,能多一个人手,快走吧。” 除此之外,实则兰姝也是想弥补些什么。 当年的她没有勇气面对宛贵妃之死,也没能陪在他身边,若她当年同明棣好好分别,亦或是随他一起前往北地,他们之间会不会少些遗憾? 段吾同飞花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终究是遂了小娘子的愿。 眼见宝珠兴致冲冲要兰姝抱她上马车,段吾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也要过去吗?” “嗯,珠儿要跟着娘亲。”宝珠的大眼睛骨碌一转,“段吾哥哥,你不想让珠儿过去吗?娘亲,珠儿不能和娘亲在一起吗?” 宝珠嗓音颤颤,直叫人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兰姝睨了过去,双手一抬,将宝珠抱上了马车,“不怕,娘亲不会丢下珠儿。” 小团子趴在兰姝的肩头,背着她做了个鬼脸。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95节 飞花憋着笑,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她这些时日同宝珠相处下来,只觉这小公主明事理,就是粘人得很,偏偏还得了兰姝的青眼。也不知段吾何时惹了女主子的爱女,日后可有的受了。 兰姝奔赴前线的消息,他们二人都不敢上报。于是过了几日,帐篷里的幕僚亲眼目睹昭王神色匆匆,撂下众人后直奔自己主帐。 “朝朝。” 一身黑色胡服的男子掀起毡帘时,阳光穿过间隙照在女郎回头的桃腮上,就在她微笑的那一瞬,他心里那些说不清的惊恐尽数消散。 他全凭本能快步上前,拥着她又唤了一回,“朝朝。” 男子的语气带着些许颤音,他得了那该死侍卫的禀告,顿时惊恐万分,生怕兰姝有个好歹。 眼前的小娘子完好无缺,是鲜活的,被他真真切切拥在怀里。 “子璋哥哥。” 小娘子眸光盈盈,小脸被冻得微微泛红,她从未来过北边,此处也太冷了些。 她不知,她唤的这一声哥哥,惹人疼得紧,叫得他浑身的肌肉都发了力,自然,那处也是如此。 兰姝的肌肤细腻,搂住她的双手忍不住往下探去,他戏谑一声,“朝朝,瘦了,屁肉都小了一圈。” 男子目光暗沉,迎着小娘子娇嗔的目光,寻着她的小嘴碾了过去。朱唇柔嫩,他许久未尝这一口,念得紧。 他呼吸加重,手指活动的力道也重了些,没多久,指腹间便被裹上一小团水汽。他发了力,青筋狰狞虬结,他一刻都等不了了,将怀里兰姝打横抱起,正欲前往榻上。 岂料兰姝想起了什么,她疯狂推开男子倾向她的脑袋,“不,不可以。” 明棣眼中欲念翻滚,哑声问她,“什么不可以,朝朝,夫君现在就要你。” “夫君,唔……” 男子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迷恋地吻着她,将她的衣裳一扯,又抬了抬她肥腻的屁股。他刚才说错了,小娘子的屁肉没消减,手感依旧那般美好。 榻上的宝珠一声不吭,她只听见噗哧一声,是水和气体极速挤压时发出的声响。紧接着,传入耳中的噗嗤声不断,其中还夹杂着她娘亲的求饶声。 “啊,子璋哥哥,慢,慢些走。” 兰姝被入软了,分明早前还在担忧宝珠,眼下自顾不暇,男子不容她分出旁的心思。 明棣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肉,另一只腾出来去解她身上的短袄。兰姝扶着他坚硬的手腕,嘴角淌着玉津求他,“不,夫,夫君,啊,不要脱。” 她在宝珠面前承受着他的宠爱,若被他扒个精光,那可真是叫她无地自容。 “朝朝,松开,让哥哥揉揉。” 此处是他的主帐,自是没人敢硬闯,然他知晓小娘子羞怯,到底没羞辱得太过。 嫩生生的桃尖儿被他捻了捻,北地的蔬果,堪比黄白之物,一果一蔬都极为珍贵,况且手里扒着的是两枚硕大柔软的桃。他往上颠了颠,手里抓的那物如脂如膏,他笑了笑,“朝朝,怎么这处不仅没消减,反而又胖了些?” 兰姝烦他没个正经的,耐不住抱着她的这人玩念太重,她暗暗绞了绞,他果然抽气一声,停下了脚步。 “朝朝不听话,该打。” 先是打后是揉,若要她说,此刻的她宛如男子手里的一团生面,被他又捏又按,兰姝带着哭腔唤了出来。 直至明棣抚上她的后窍时,她两只皓腕箍紧他的脖颈,闹着要离他的坏手远一点,“子璋哥哥!” 她佯装生气,再如何,那也不能经那处。 “好好好,不摸,朝朝,再让夫君吃吃嘴儿。” 他嘴里没个正形,偏生他腿脚不停,甚至还挺了挺,越走越快。大有她不从了他,他就不饶她的架势。 “朝朝。” 他喉结上上下下滚动,粗重的喘息喷在她的雪颈处,烫得兰姝脖子一缩,“夫,夫君,朝朝给夫君吃嘴儿。” 孰料她这话一出,迎来的是更为粗暴的对待。如今嘴儿倒是吃上了,不仅吃得欢,还被戳得嫣红。兰姝身子绵软,两条细嫩的胳膊使不出半点力气,浑身的劲儿都用在了喉咙处。 没过多久,兰姝唤得口干舌燥,被他喂了不少水进去,肚子被灌得鼓鼓的。摩擦之际,她越发难耐,闹着要去更衣。 “朝朝,再忍一忍。” “啊啊,不要,明子璋,你停下,我要更衣,呜呜。” 肚子胀鼓鼓,廷孔又被他有来有回地蹭着,兰姝扒着他的肩头,“明子璋,别走了,放开我,要尿了,呜呜呜。” 她并非糊弄人,而是实实在在烫了他一回。淅淅沥沥的热流浇在□□,整整十五息,他从未有过这般体验。 他心神俱震,腰腹也忍不住又朝她贴了贴。水渍四溅,兰姝已经被他羞得捂了双颊。她没脸见人了,况且宝珠还在屋里头。小娘子羞愧难当,恨不能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你坏,不要你,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以前会如何,朝朝,你知道的,夫君忘事了。” 明棣一脸坏笑,他在诱导兰姝说出来。不过他也的确忘了,纵使飞花向他禀来了点点滴滴,也不可能将他俩的房事全部告来。 “呜呜呜,你以前会抱着朝朝去更衣的,你坏。” 兰姝不疑有他,哭得一脸的泪痕。她原凭着以往的经验,认定他会抱自己过去。即便看着她也好,对着镜子也罢,她哪里知晓这人今日竟是丝毫不理会她的需求,只一个劲儿往前走,晃得她腹胀难耐,只得一股脑泄了。 明棣在她的抽噎中回了神,“宝儿,别恼,夫君是疼你。”他本可以哄着她,向她保证日后再也不犯,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那滋味太妙,他还想被浇几回…… “宝儿,夫君爱你,好朝朝,浇得哥哥好爽。” 他眼中的孽念尚未消去,贴着兰姝的耳珠细细舔,“朝朝,你真美。” 身前的男子露出痴迷的眼神,倒叫兰姝的心跳乱了好几拍。今日的他失了以往的清冷风度,满眼都是她。 男子的指腹略带少许薄茧,他勾着兰姝的下巴,又探入小娘子的唇内,“朝朝,莫气了,给你咬一口。” 可他哪里是寻求她的原谅,分明是借着由头狎弄她的娇唇。 “唔……” 被他的手指长驱而入,怀中的小娘子暂且忘了难堪。她的小舌被他的中指往下压了压,又时不时挑动她的软壁,那些黏腻的水渍声酥得她瞳孔失焦。 “朝朝,过去趴着。” 不知何时,被他抱着又走回了他的桌案,桌子不高,正正好可以给她跪着趴下。 兰姝听了他下达的命令后,方有几分神志,她抿抿唇,踩着柔软的羊毛毯离了他的身,那一声充满水汽的啵,羞得她耳根红如火烧云。 她屈膝往下,双手扶上坚固的条案之时,屁肉又被他打了两巴掌。 小娘子回头娇嗔他,“哥哥,不许打人。” 雪肤娇气,白嫩的屁肉上浮现好几团红印子,看得他热意难耐。 他声音沉哑,“如何不许?朝朝不乖,不是叫你在白城待着吗?我帐篷里的小贼又是谁?”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按着她的腰身,一寸一寸抻平他心中那些拧巴的褶皱,“朝朝,松些。” 明棣嘴里安抚她,却又扬了好几巴掌过去,这叫她如何放松? “哈,夫君,别打了,屁股要被打烂了,呜呜呜。” 她胡说!他有分寸,分明收着力的,哪有这么娇气。 “呜呜呜,朝朝想你,朝朝,朝朝若不来,子璋哥哥是不是又要娶上一个昭王妃。” “净胡说,该打!元阳都给你了,你还想如何?” 不止元阳,他的人,他的心,他的哪一处不是归属于她的? 他腾了一只手去玩弄她的唇瓣,即便看不了她的面容,他也心知肚明,身前这小狐狸定是媚眼如丝,玉体横陈,被他玩得口水乱飞。 帐篷里传出一声声破碎的娇吟,桑易止步不前,他眼睛一眯,朝守在帘外的段吾睨了过去。 “咳咳,王爷在办事,桑大人,您先回去吧。” 段吾听了许久,他面色潮红,站在此处正是为了拦住旁人的脚步,以保他家主子的清誉。 然而他俩动静太大,不到半日,军营里就传了个遍,越说越香艳。也不知是哪位瑶池仙子下了凡,迷得他们家超凡脱俗的王爷遭了大罪。从正午唤到天大黑,这不是遭罪是什么? 若是兰姝得知他们心中所想,定要再狠狠绞上几回,分明是这人使坏,不让她歇下来,怎么就成了他昭王遭罪了? 分明是爽,爽得他双眼失焦,恨不能与她合为一体,再也不分开才是。 兰姝不请自来,令他那些无数个日夜里的孤寂通通消失不见。还有那什么绝子汤,谁爱喝谁喝,他明子璋要和心爱之人共赴云雨。 小娘子把他媚得心神大乱,屋里一片狼藉,他俩粗喘不断,仿若大开大合地大战了一场。 直至兰姝声嘶力竭之后,她闭了媚眼,彻底不醒事。 明棣原想同上回那般,入一入昏迷的她,但见她媚肉泥泞不堪,到底是放过了她。 他简单给两人清理之后,抱着小娘子行至榻边,上面软被凸起了一条,他眼神暗了暗,冷着嗓音没好气道:“滚出去。” 早在兰姝拒了他时,他便知晓屋里还有个活人,正是他最厌恶的那小孩。 [1]摘自孔子《论语·季氏》 [2]摘自陆游《冬夜读书示子聿》 第174章 朝朝,你流水了…… 得了他的命令, 宝珠自知理亏。此处的物件无一不精,就连躺的这张榻,底下亦是用一整张吊睛大白虫铺就的, 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所用之物。 宝珠脑袋转得快, 她很快便明了, 自己恐怕是睡了大哥哥的榻。 她闷在软被底下有些呼吸不畅, 小手拉过被衾缓了缓,岂料下一瞬便被一只大手拎着脖颈扔了下去。膝盖着地, 不疼, 但她皮肤娇嫩,红了一大块。 “滚出去。” 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宝珠麻溜地小跑了出去,神清玉秀的男子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可怕了,宝珠迈着小短腿掩面而逃。 明棣本想就此将怀里沉睡的小娘子平放于榻, 蓦然, 他眸光暗了暗, 径自换了一套干净的软被。 他思忖着,落荒而逃的那小人倒是个有心机的,哄得他的小狐狸团团转。思及此,他杀心渐起,连带着屋里的温度都下降了些许。 “唔, 子璋哥哥……” 明棣脱了手将她放下时,她朱唇轻启, 兀自呢喃,叫跟前这人的眼里的冰霜瞬间瓦解。 “我在。” 方才不许人解短袄的小娘子,此刻任由男子肆意扒开她的外裳。同她嬉闹多时,他眼里的孽念早已褪了去, 眼下替她宽衣,不过是叫她能睡得舒坦些。 兰香姝貌,怀里的娇娇儿香艳可人,男子迷恋般地吻了吻她的唇畔,与对待宝珠的冰冷不同,他满目柔情,“朝朝,好好睡。”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96节 他忙于战事,终是赶在亥时出了营帐。 不想帐篷外头围着好几个亲信,也不知这伙人从何处摸来几捧葵花籽,三三两两围在树下好不热闹,阎王爷若要剪舌头,他们必定首当其冲。 这些人倒也心知肚明,他们一见丰神俊朗的主子掀起营帐之时,立时有如惊弓之鸟,迅速四窜,急急忙忙隐去自己身影。笑话,偷听主子情事,若是跑得晚了,不死也得残。 段吾面色一热,尴尬地干咳几声,“王爷……” “有一个算一个,把那些人叫回来,今晚随本王夜袭。” 他身边佼佼者数不尽数,尤其是大败朝廷军之后,众人对他的军事能力心服口服。 最重要的是,他姓明,他继承正统名正言顺,而非趁乱造反的乱臣贼子。 庆军善骑射,且他们生存环境恶劣,如今两军交战,自是要比大铎的士兵更耐冻。 而兰姝带来的草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若非此番雪中送炭,明棣还打算再拖些时日。 早前京城那场天花给了他启示,他预估庆国人必会卷土重来,故而此番北伐之行,他从宫里点名带了多名太医过来。 眼见段吾正欲离去,明棣又出声吩咐,“找个地方给她住。” 段吾原以为他家王爷口中说的是心尖尖上的人,但听他口吻冰冷,他狐疑地朝他望了过去,“王爷?” “不久前出去的那位。” 明棣踹他一脚,倒也是同他解释了那人姓甚名谁。还能有谁?无非是他嫌弃小团子碍眼。 他见桑易揣着一串佛珠走过来,心中不免感慨,段吾是他从暗卫里边提拔上来的,功夫倒是一流,就是这脑子不如自小伴他左右的桑度。然,斯人已逝,多说无益。 桑易走到他俩跟前,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礼,“王爷,我夜观星辰,今夜有风,王爷此行必能顺利。” “托你吉言。” 桑家兄弟唯剩他一人,即便他什么都不做,明棣亦会善待他。 而明棣对他而言,是主子,也是兄弟的主子,对他俩兄弟还有着知遇之恩,他桑家上下誓死效忠昭王府。 待他离去之后,桑易撩起眼皮朝密不透风的主帐望了望,正巧不远处躲着个小团子。宝珠隐在背地里观察明棣,眼见骇人的大哥哥离去,她拍着小胸脯缓了口气,小短腿一迈,就想再次溜进去找兰姝。 “公主,属下正想去找您呢,我这就带您去别处的帐篷。” “我不,我要跟娘亲睡。” 她被气狠了,狠咬了他一口。段吾也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这小祖宗,他面露难色,“公主,此处是王爷休息的地方。”他言下之意当是希望宝珠能听话,可宝珠眼下铁了心要闯进去,她才不要和美人娘亲分开。 “娘,娘亲,珠儿要被杀头了,娘,唔唔……” 她被堵了嘴,小胳膊和小腿拧不过他这个大人,段吾道了声得罪,便将她手脚都绑了起来。宝珠只得死死瞪着他,涨红了脸,兀自生闷气。 “段吾,把她交给我吧。” 宝珠的眼珠子一动,她呜呜几声,示意段吾让她开口说话,孰料这木头脑袋会错意,直截了当将她塞给了桑易。 瘟疫一事得以解决,桑易自当承了兰姝的情,他虽手无缚鸡之力,可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拎个宝珠自是不在话下。 “大伯,她这是?” 桑易避了人,将宝珠带去了桑慧的营帐,他松了绑她的绳子,又扯下堵在宝珠嘴里的破布,“阿慧,有劳你看着她。” “大哥哥,珠儿想要你的佛珠。”宝珠趁他离去之前,拉扯桑易衣角,初次见面便开口索要他手里圆润的物件。 桑慧嘴角抽抽,她虽不知那串佛珠的来头,但也猜得到,这应当是她大伯的心爱之物。否则,一串普通的木头珠子怎会被他常年不离手盘着? 她不料这小公主今日张口便讨要,饶是她晓得宝珠脸皮厚,心里也不由对她又有了新的认知。 大伯是她平日里最钦佩的人,她没见过她爹,自她有记忆起就一直被大伯养在身边,便是唤他一声亚父亦不为过。 旁人都觉她大伯性情古怪,实则桑易私底下待她极好。就好比现在,她亲眼目睹宝珠把玩着佛珠,又甜甜地谢过他。 只是不到半盏茶功夫,送礼之人将宝珠手里头的佛珠收了回去,“公主,还是还给我吧,你同佛无缘。” 这一回他走得坦然,丝毫不顾身后委屈落泪的宝珠。 “呜呜呜,慧姐姐,珠儿要佛珠。” 旁人惯着她,万事皆由着她高兴,尤其是兰姝,被她娇宠了许久,她竟忘了自己早前的身份。而今日她回回受挫,心里那些委屈通通涌上心头。 宝珠嗷得凶,直逼得桑慧脑仁疼,“明宝珠,不许拉我的衣袖擦鼻涕!” 宝珠早已改姓明,也就明霞才会回回唤她早前的岑姓。 而桑慧这身新衣是他大伯送的,对她而言异常珍贵,如今却被宝珠当作帕子用,她忍无可忍,偏偏宝珠抱得紧,她急得额上冒汗,嘴皮子都快着火了,“明宝珠,你放开我!” 营帐里头没有丫鬟婆子,桑慧自小特立独行,此刻便也没有旁人过来助她。 “慧姐姐,珠儿想要佛珠,呜呜呜。” 若是她没有便罢了,可桑易送了她,却又冷酷无情将它拿了回去,她恼得直皱眉,小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滴又一滴,源源不断地滚落在地。 “不许哭,啊,不许擦鼻涕!赶明儿我叫人去给你买一个。” “唔,慧姐姐……”宝珠听了她的话,短暂地止住了哭声。蓦然,她小嘴一撇,摇着桑慧的手腕,“可是珠儿就想要那个,呜呜呜,珠儿要,珠儿就要。” 宝珠撒泼,桑慧招架不住,她万般无奈,“别哭了,这个给你玩。” 桑慧自己还是个孩子,却被逼着带小孩,她身心俱疲,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一只栩栩如生的雪兔玩偶递了过去。 雪兔常见,玩偶常见,但是陶瓷做的却不常见。 宝珠吸吸鼻子,终是止住了哭声。她接过桑慧递来的雪兔,虽是白瓷做的,却如玉一般,质地温润,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小团子没心没肺,也没考虑对方从何处得来,她闪着明亮的眸,笑嘻嘻道:“慧姐姐慧姐姐,小兔子!” 桑慧住在昭王府,且她身为明霞的伴读,曾多次见过宝珠,她原以为小团子是明霞的跟屁虫,没想到她大智若愚,明霞时常被她气得七窍冒火,五脏生烟。 眼看宝珠不哭不闹,她终是舒了口气,“嗯,给你了,玩去吧。” “慧姐姐,你真好,珠儿喜欢你。” 宝珠丝毫不管旁人如何,兴高采烈地举着小兔子走到另一旁赏玩去了,独独留下欲言又止的桑慧。她嘴唇翕动,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 等闲插柳柳成荫,[1]桑易原是想将这颗式微的紫薇星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想却从另一种含义上巩固了大铎王朝。 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2] 北方的秋夜萧瑟,庆国人抗冻,天寒地冻也能睡得安稳,可若是断了他们粮草呢? 当年明霞盗了庆国的城防图出来,可算是给北昭军帮了大忙。如今即便他们的布防早已更改,可策略是人想出来的,固有思维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更改。 明棣这些时日除了研究治疗瘟疫的有效药方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同幕僚商议战事策略。 是夜,数十个黑影潜入庆国后营,为首那人打了个手势,他们手中微小的火折子顿时燃起熊熊烈火。干草易燃,噼里啪啦,恰来一阵东风,火光冲天,终是引起了值守之人的注意,“走水啦,走水啦,快来救火!” 明棣几人正欲就此脱身之际,殊不知段吾却上前将主子拦下,明棣眸中不解,朝他觑了过去。只是当他正欲开口相告之时,从暗处射来一只锋利的袖箭,擦着段吾的衣袖射入叫喊的庆人心房。 剑上有毒,那人应声倒下,而段吾也因此而软了腿脚。 “先走。” 除却段吾受了伤,此番夜袭堪称一绝。漫天火星,庆人的粮草被烧了大半,再拖几日,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王爷,咳咳。” “先别说话。” 出了敌军大营,他们担忧被围攻,索性马不停蹄赶了回来。明棣亲自替他挖去腐肉,好在事先喂了他一粒解毒丸,否则他这条胳膊算是废了。 “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他身后未长眼,并未同段吾一样察觉异状,但显然,暗中射箭的那人,当是令这侍卫起异的关键。 “咳,王爷,属下应当,见到了凌大人。” “凌科?” 昔日听闻凌科早在流放途中逃逸,此后无人知他下落,若他身在庆国,倒也合理合据。 “不是,王爷,属下看见的那位,应当是,应当是过世的凌探花,凌小姐的父亲。” 帐篷里并没有几个人,他俩谈话也没想着避人,几人皆因他口中之言,掀起心中波澜。 “你确定没看错?” “错不了,属下当年仰慕凌探花的才学,曾与他有过几面之原。只是王爷,属下方才所见,凌探花他的样貌竟与当年高中之时,毫无二致。” 凌峰当年在金銮殿与太上皇辩论之时,风采照人,彼时的他尚未娶妻,而今兰姝都已过双十年华,她的父亲却驻颜有术,岁月没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此事委实透露着古怪。 明棣缓缓启唇,“这事先别走漏风声。” 段吾心下了然,一个去世多年的人,眼下居然出现在敌营。这十几年来,他发生了什么,做了何事,他们尚不清楚,就连是友是敌也毫无思路,而且这事还得瞒着那位凌小姐。 兰姝是在翌日清晨醒的,她身子干爽,想是被人好好清理过了。思及此,她抿唇,兀自恼了恼。 待她红着芙蓉面灌下半壶温茶之后,眼前的光亮倏然暗了去,她昂首抬眸,腰身尽在他人掌握之中,“怎么不多睡会?” “哥哥。”小娘子声如软糯,尚且带着些许嘶哑,她的水眸氤氲着雾气,望向他时,桃腮上的红晕渐渐蔓延至莹白的耳珠。 “朝朝,唤夫君。” 滚热的大掌抚上,雪肤上传来阵阵酥麻,兰姝嘤咛一声,用几不可闻的嗓音轻声唤了他。 早前唤他哥哥也就罢了,自几个时辰前得知她父亲尚存于世,而今听了她的那声哥哥,他就怎么都不能释怀。 做兄妹哪有做夫妻舒服? “朝朝,战事结束之后,我们成亲吧。”他几乎不作考虑,顺势握上她的丰腴,“朝朝。” 他的嗓音中透出对小娘子浓浓的眷念之情,仿若恋巢的孤鸟。 得了段吾的警示之后,他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心下彷徨不安。 他在畏惧兰姝的离去。 亦或是说,他担忧兰姝的心里住了他人,而少了他明子璋的位置。男子的眸光渐暗,陷入无限遐想。 “夫君,朝朝在呢。” 兰姝感觉他的情绪不太对,握上置在她胸前的大掌,颤颤巍巍求饶,“夫君,还望怜惜些。” 怀里的小娘子用一口糯米银牙轻轻咬着如樱的下唇,她闭眸轻颤羽睫,仿佛对即将到来的事感到无限怯意。 可就是这样一位身娇体软的小娘子,一瞬间便融化了他满身的寒意。 “好朝朝,夫君疼你,今日暂且不弄你。” 两人重逢之时,弄得有些糟,媚肉被他亵玩了一通,早已软烂如泥。故而即便给她抹过一层水润有光泽的止痛脂膏,眼下的她定也是不适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97节 难受如她,她实在乖巧,即便身子不妥却还想着他。 “朝朝,夫君并非禽兽,闺房之乐,自当你我心意相通,身子合拍才可入内抽进抽出上百回,若是蛮干,你会受伤的,好朝……” 他话还未说完,双手圈住的小狐狸鼓着腮帮子,狠狠踩了他一脚,“明子璋!” 兰姝被气狠了,小脸被羞得宛如熟透的果儿。 今日唤的不是哥哥便是明子璋,男子气短,他裹着乳果狠狠一捏,双手使了力,将它团作万物。 “呜呜,夫君,莫揉了。”兰姝急了,连忙张开檀口小意求饶。 世人如若知晓光风霁月的昭王背地里爱使坏,恐怕还会骂她是狐狸精转世,指责她染指了这位玉面郎君的清白。 发了狠的男子对她不管不顾,小娘子只得扶着他的腰身,踮着绣鞋去寻他的薄唇。 她定是不晓得此刻的自己有多媚人!那一双快淌出蜜意的美眸全心全意盯着他,且她的檀口内红艳艳的,壁肉里夹杂着娇软的小舌,而唇角出又不经意间淌了些蜜津,偏偏她只一心想同他相吻。 就当兰姝挨着他的鼻尖,两人呼吸紧促之时,明棣浅笑一声,他腾了一只手过来抹去兰姝嘴角的口水,而后附在兰姝耳边轻喘,“朝朝,你流水了。” 兰姝发了火,她扣住矜贵男子的劲腰,又寻着他的薄唇狠狠一咬,直至口中蔓延一股腥甜后,她才作罢。而后学着宝珠那般,一溜烟地拔腿就跑,仿佛身后的骇物会吃人。 留在营帐的男子笑了笑,小狐狸没心没肺爱咬人,以往他俩的关系尚未公示,若非偶尔兴起,两人都不爱在对方身上弄点痕迹出来。 修长如玉的手指触上那处破了口子的唇角,他摇摇头,自己的小兽,总是要宠着的。 他也早已吩咐底下的人交代妥善,务必别让小娘子累着了。军营里没有医女,即便有,也没有兰姝这般倾城倾国的。 兰姝从营帐里出来之后,正欲同飞花一起过去。昨日她来之时便已同军医打过照面,不想她和明棣从午后闹到夜里,她累得腰身都直不起来,只好顺势休整了一晚。 军营里都是些臭男人,明棣原不打算让她混迹于中,奈何凌探花的威胁太大,他既筹谋回京同小娘子成婚,此番便给她个成名的时宜。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3] 得民心者得天下,他要给兰姝造势。 兰姝不知他心中所想,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一心想助他,助万民。 宝珠深知明棣厌烦她,她只好白日守在外头,待兰姝出来之后,她再甜甜腻腻上前跟着。 “娘亲,珠儿昨日吃了大肉包!刘爷爷做的包子真好吃!” 小团子继续跟兰姝分享她的所见所闻,殊不知兰姝听了她的话后愣怔了片刻。 岁月如歌,她当年入京后没多久,便日日吃上了昭王府送来的膳食,直至那年乞巧节事变…… 她纤纤素手上的玉甲粉润,早已瞧不出半点损伤。罢,罢,罢,往事随风,莫问往事。 用了宝珠递来的肉包子之后,兰姝干劲满满,牵着宝珠沿着路边往前走。 军营里时不时有过来巡逻的队伍,除却少许愣头青,其余皆不敢驻足观赏这位瑶池仙子。 “嘿,我滴个乖乖,咱们王爷身边何时有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了?” “看见她身旁那位没,我当年曾远远见过一次福康郡主,那位莫不是王爷的另外一个女儿?” “男才女貌,女儿也是个水灵的,还是咱们王爷有福。” 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时并未避着人,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宝珠,这会却是缄口不言。 她心想,哪有爹爹叫自己滚的,那个大哥哥才不是她爹呢。宝珠没忘兰姝当日同她说的找她爹一事,又阴差阳错从长惜口中得知,她爹姓徐,她爹可不信明。 “不怕,他们不是坏人。”兰姝察觉她的小手紧绷,缓缓开口宽慰,她只当是小团子怕生。 得了她娘的美言,宝珠迅速恢复了活力。 兰姝过去之时,正巧碰上太医院的几位和军医争论不休。 “小姑娘,你来的正好,快给我们评评理。可怜老夫一把老骨头哟,晚年还要陪着你们这些医官胡闹,真是气煞人了。” “我等奉王爷之命特来相助,不是和你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匹夫胡闹的,哼。” 由他带头的几名太医皆冷哼一声,跟着他一道甩了甩衣袖,对眼前撒泼的老头很是瞧不上眼。 “嘿,你这老小子说谁胡搅蛮缠呢?” “你,说的就是你!” “你你你……” 两位上了年纪的老大夫争执不休,这两位偏偏与她都有过一面之缘,兰姝一个头,两个大,她同宝珠上前拉开两人,“两位老人家,好好说,究竟发生了何事,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兰姝昨日前来之时,这二人见她带来两大马车的草药,顿时将她奉为上宾,就差没给她贡点香火了。 一名身穿太医官服的年轻男子过来向兰姝讲明来由,原来竟是兰姝那草药惹出来的祸事。 [1]摘自关汉卿《包待制智斩鲁斋郎》 [2]摘自韦应物《秋夜寄丘二十二员外》 [3]摘自孟子《孟子·离娄上》 第175章 娘亲,爹爹来了…… 兰姝等人自白城采购的两大马车草药, 本是好意,不想如今运到军营后,他们这些老大夫就这用处出现了分歧。 北昭军的马军医认为应当匀给战马, 而朝廷派来的祁太医却私以为人命关天, 应当煮水救人, 把药渣留给战马才是。 “祁老头, 实话跟你说吧,老夫也懒得跟你弯弯绕绕了, 就我对庆人的了解来看, 他们阴险狡诈,眼见我们化险为夷, 定会卷土重来。若你早早地拿救命的药草给士兵当饭吃,日后若再有异,小姑娘带来的草药可不经用啊。” 一旁默不作声的兰姝沉吟片刻, “二位, 为何不从白城购置草药?”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日后恐出现药草不够的情况, 否则他们双方也不会理论半天还没个结果,谁也不知晓将来战事如何。 据理力争的两位老头相视一眼,祁大夫叹了口气,“凌小姐,你有所不知, 乌边补给不足,金山亦是如此。而金山易守难攻, 恰恰也是这方面,导致进金容易,出金难呐。” 是了,兰姝她们自白城过来时, 所见金山皆被采了矿,四面八方的环山都光秃秃的。 “那个……”长惜颤颤巍巍举手,他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他接着说:“我知道有一处可以越过金山直通白城。” 长惜为了生计,常年游走于北方几座城,而今因着宝珠的缘故,他选择留在军营。 他清清嗓子,“那里和金山城周边的山都不同,它丛林茂密,还有一处温泉。我前两个月无意中闯入那条密道,里面都是些碎石块,勉强可以过人。” “嘿,老夫就是金山人,倒不知金山还有这妙处,若当真如此,你这小子可算立了大功。”马军医拍拍他的肩膀,对他露出赞赏的目光,“好好干,我去同王爷说一声。” 明棣当即立下,给他派了八个人,由长惜引路,一行人马不停蹄朝他指的方向去了。临别之际,长惜望着宝珠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没能留下他的心里话。 战争形势紧张,进山寻草药是他们男人的活,宝珠日日随着兰姝去给伤患包扎递药,如此反复下来,他们也都知晓了军营里面来了位天仙,就连跟在她屁股后头的那个女儿也是水灵水灵的,让人瞧着便心生欢喜。 可上头也递了话,这是他们王爷的女人。 故而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对她们母女少了探究的眼神,面对兰姝之时,更多的是敬重。 甭管她是妻或妾,这样的天仙,她本可以在京城里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可她丝毫不嫌脏,不嫌累,日日过来照顾他们,便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不念着人家的恩情,那可是孬的。 “娘亲娘亲,这是大哥哥给我编的蜻蜓。” 宝珠举着一个活灵活现的蜻蜓置在兰姝面前,虽是草做的,却也盎然生趣。 小团子嘴甜,唤的不是大哥哥就是叔叔爷爷,就连桑易对她也略有改观。军营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唯独霸占她娘亲的那人。 “嗯,珠儿的小蜻蜓真好看,像珠儿一样好看。” 小团子渐渐大了,兰姝也不是第一日发现这小家伙爱臭美了,尤其喜欢别人夸她美。 果然,听了兰姝对她的肯定,她越发高兴,以至于她一高兴就忘了形,“娘亲,珠儿今晚想跟您睡,好不好嘛?” 她如今日日歇在桑慧那,虽也是好的,却不是顶顶好,她想被香香软软的娘亲搂在怀里,那才叫真的好。 正当兰姝想开口之时,不远处传来男子温柔的嗓音,“朝朝,过来。” 身旁的小团子感应到他后,一溜烟跑远了。待兰姝回头,眼里早已没了宝珠的踪影。 “你又吓她。” 小娘子媚眼娇嗔,叫他心痒难耐。 明棣伸手揽住她的纤腰,望向宝珠离去的方向时,他眉眼冷淡,瞧不出半点情绪。 “朝朝,我们也生一个,到时候由着你玩。” “子璋哥哥!” 生个小孩,哪里就是给她玩的! “好朝朝,别恼,今夜我要带人过去偷袭,这几日你就待在主帐别出去,营帐附近我加派了几个精兵驻守。” 兰姝见他神色凝重,倒也不好拒绝什么,且这几日忙活下来,她是有些累。往日在戚老头身边打下手,她还能偷个闲。两两相比,军营里面的伤患实在太多了,她从早忙到晚,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好在明棣晓得她筋骨酸痛,待他回到营帐后,总是细心地给她揉捏舒缓身子。但他也没委屈自己,捻软了她,到最后关头,他总要亲一亲,入一入的。 日日被浇灌的小娘子已经完全盛放,他们被彼此润着,郎才女貌,的确登对。 “夫君,此行万万顾及自己身子。” 同他一样,兰姝眼里也尽是担忧。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又不是神,凡身肉胎自会受伤。 “嗯,我知道。朝朝,别担心。” 明棣近来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即将浮出水面,比起自身的安危,他心里更为担忧兰姝。 男子身上穿着软甲,不到一个钟,他就要出发,当下过来只是同小娘子告个别。 眼见怀里的娇妻美如天上宫阙里的仙娥,他目光殷切,呼吸渐促,临走前将兰姝打横抱起,寻了就近之处,大步流星行至桌案。 他双手捧着兰姝的桃腮,撬开她的贝齿肆意抵弄。帐篷里的温度渐渐上升,不多时,从里到外传出羞人的喘息。 他压着兰姝索要了整整两刻钟。 桌案微凉,如今却被兰姝躺得温热,她腿弯成两座小山,轻颤之时,宛如地动。 “朝朝,等我回来。” 明棣离去之际,起身将她抱至床榻。她很轻,身上的软肉恰到其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未来之时,此处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处歇息的地方。而小娘子的到来,令他有了期盼,对此有了家的感觉。 他知晓这种情绪很糟糕,他正在依赖兰姝给予的情。若她哪朝一日抽身离去,他想,他怕是会同太极殿那位一样。 “朝朝。”明棣凑在她的颈窝与她耳鬓厮磨了片刻,未几,他替兰姝掖好软被之后,眼神一凛,毅然决然出了主帐。 夜里起了大风,冰冷的雨滴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兰姝睡得不好,翌日醒来之时,脑袋有些沉。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98节 “娘亲!” 宝珠在外谄媚地讨好把守的飞花,半盏茶之后,可算是给她放了行。 飞花固然知晓宝珠不被她家王爷待见,可小团子嘴甜,再加上若不依了她,她非得在外头嚷嚷,到时候兰姝还得出来哄她,可真是个小冤家。 “珠,咳咳,珠儿。” 小团子早在兰姝起身之时,乖巧地替她斟了一杯茶水。 秋日干燥,她夜里又唤得多,吞水润了润,总算是好多了。 “珠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宝珠捏捏鼻子,她是从桑慧口中得知的。 起初桑慧在她面前说漏了嘴,小团子眼神一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缠着桑慧撒娇,桑慧无奈,只得如实告知,如今昭王不在军营。 孰料她听了之后,浑身像打了鸡血一样,雄赳赳地迈着小短腿过来找兰姝。 若是以往,那可得待她娘亲出了营帐,她才得以上前跟着。 兴许世人生来便有逆反心理,宝珠酷爱在他眼皮子底下同兰姝亲近。 少了碍事的大哥哥,宝珠得愿以偿,搬着她的小枕头,如初来之时那般,再度睡上了主帐。 偷得浮生半日闲,[1]除却飞花与宝珠过来给她解闷,兰姝大多数时间都在围着针线打转。 她眼睛不好,已许久不上手,而今她却想为心上人缝制一个香囊,惟愿心上人平安顺遂。 上头的鸳鸯已初具雏形,里头还绣了朝璋二字。宝珠过来之时,她正在往另一旁绣一朵粉荷,重瓣莲花多高洁,而今沾了她的女儿香,更是为它增添了一丝别样的风采。 宝珠火急火燎,跑得飞快,进来后差点撞上了兰姝手里的利针,她神采飞扬,半点不曾担忧自己头破血流。 “娘亲,娘亲,爹,爹爹!” 兰姝见她满头大汗,将手中的针线搁放一旁后,取出帕子替她拭汗,又给她端来一杯清水。 “慢点喝,怎么跑这么快?” “娘亲,爹爹来了!” 兰姝听她之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爹爹?” 宝珠虽然口口声声唤她娘亲,却将明棣唤为大哥哥,是以她并未第一时间想起那位故人。 “就是长惜哥哥说的爹爹,娘,珠儿刚刚……” 宝珠坐不住,除却来兰姝这边,她还爱到处闲逛。 姓徐的没几个,至少在她的认知里头,只有她爹姓徐。她无意中从旁人口中得知徐姓男子的存在,兴高采烈跑了回来告知兰姝。 孰料她娘一听,脸色顿时煞白,她双眼失焦,顷刻间,如一具没有活人气息的人偶。 “娘亲,娘亲?” 宝珠眼中不解,心中浮现担忧。随着哐当一声,竹篓落地,宝珠顺着声响往下看去,她娘的手一直在颤抖。 她小心翼翼将兰姝指腹里扎入的细针取出,“娘亲,不痛不痛哦,珠儿给您吹吹。” 细针扎得深,她却恍若无物,浑然不觉。 她娘的手指纤细,绿豆大的血珠一滴一滴滚落在尚未完成的荷花上,倒为这死物染了艳色。 好半晌,病弱美人缓缓开口,“珠儿,你说的爹爹,是,姓徐吗?” [1]摘自李涉《题鹤林寺僧舍》 第176章 小狗 生狗崽子 宝珠一听有戏, 她拉着兰姝柔软的纤纤素手,语气变得欢快,“嗯!娘亲, 珠儿刚刚听那些叔叔伯伯说, 徐将军在敌军大营, 娘亲娘亲, 那个徐将军是不是珠儿的爹爹呀?” 凡事讲究成双成对,她已有了美人娘亲, 自是还缺一位疼她的爹爹。宝珠坐直身子, 眸光中盛满了期待。 徐家两位郎君,大郎君不习武, 能被叫为徐将军的,只有当年叱咤风云的徐神将,徐青章。 兰姝听了她的话后, 愣怔了许久, 就当宝珠的表情淡了下去, 以为得不到她娘的答案之时,耳边传来兰姝发涩的嗓音,“珠儿,娘亲这就带你去找爹爹。” 言灵言灵,一语成谶, 没想到她的随口一言,竟成了真。 当年看荷的女郎, 得了丝丝缕缕线索之后,凭着这蛛丝马迹,毅然决然踏上寻郎之路。 军营里的麻沸散用于止痛,旧事重现, 兰姝再度药倒了飞花等人。她随身带了个包袱,牵着宝珠悄然离了朝廷军队驻扎的营地。 她顾不上旁人如何,她此刻忧心忡忡,惟愿与起死回生的郎君再度相逢。 “娘亲娘亲,往这边走。” 临近岔路口,宝珠小手一指,指了一条崎岖的小道,显然比另外一条要狭窄得多。 兰姝不疑有他,一路上由着宝珠乱指方向,就在她俩走了大约五六日之后,兰姝初见端倪,她拉着宝珠顿在路旁凝神,“珠儿,这里,我们前日是不是来过?” “有吗?娘亲,那,珠儿想走这边。” 兰姝顺着她的小手望过去,显然,她们方才就是从那条道过来的。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记起当年初遇宝珠之时,便是因为这小团子迷了路。 她叹了口气,好歹是自己认下的爱女,打不得,骂不得,“珠儿,我们不走那边。” 兰姝算是发现了,每当宝珠突发奇想指路之时,只要逆着她所选的方向,大抵是不会出错的。 与此同时,此番前去偷袭的人马却不是那么顺利。 庆军没了储备粮草,原是不足为惧,然就当他们以为胜利在望之时,半道上却杀出来个程咬金,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那人死了整整六年,不说兰姝好奇,就是大铎的士兵,个个都震惊不已。 这六年里他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概不知。可这也坐实了徐家叛国的消息,若非叛国,何故站在敌营同他们作对?还一连斩了他们数位大将。 同昔年的好友对阵,明棣固然有话问他。那人面上带着半张面具,他缄口不言,于战场上拼了命一样冲锋陷阵。成居寒身为他当年的部下,对他抛了几个问题,吼了几句之后,他一时不慎,险些被削掉半条胳膊。 战事有变,明棣带领的小先锋被他们团团包围,所带之人死了大半,他们在山里避了数日,依着河流才将将回了营地。 天不尽人意,若他晚一日归来,便可与小娘子碰上。可若是他晚一日回来,便会再次与庆国的大军对上。 兰姝拎着宝珠在山林里鬼打墙,不巧,两个孤立无援的小娘子被搜山的庆军逮了回去充当女奴。 幸而兰姝为掩人耳目,用了药汁掩去自己和宝珠姣好的芙蓉面。否则,这等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定会当场被粗鲁的庆兵吃干抹净。 人心不可测,不扎眼才是为人处事之道。 兰姝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她前前后后都有垂头前行的妇人,同她一样,亦是毫无尊严地被人当作牲畜驱赶。 宝珠倒是不曾被捆绑,兴许他们觉得绑了母亲,崽子自是跟着走。 小团子揪着兰姝的衣角,她有些怕生,眼前这些长了络腮胡的叔叔伯伯太可怕了。同军营里的男人不同,他们笑得阴险,此时此刻,她感受到了无尽的恶意。 “珠儿,别怕,娘亲在。” 兰姝本想拍拍她,无奈麻绳捆得很牢,尤其是身后的庆人见兰姝挣扎,手中的缰绳不由分说朝她们母女袭来。 “他奶奶的熊,少给老子逼逼叨,赶紧走。” 大胡子不留情面,宝珠任由眼泪滑过脸颊,她低头不语,她娘方才替她挡了一下,鲜艳的红色液体立时染了她娘亲的衣裳。 她疼,她好疼。若不是她闹着要来找爹爹,她娘也不会受此屈辱。 她就是当个没爹的孩子又如何?那个大哥哥不喜欢她,可他待娘亲却是极好的。 身上衣裳都被抽破了,兰姝自然是疼的。可她心里想着事,此处荒无人烟,也没个问路人,与其同宝珠在山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打转,还不如就此趁着这番被捉的机会,深入敌军大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1] 庆人生得牛高马大,庆国的女人也是如此,换言之,自己没有的东西,总是有着无限的吸引力。故而他们借着搜山的由头,捉了好几户妇人,目的如何,不言而喻。 前面的将士骑着骏马走得快,后头跟着的女人却不分昼夜地被赶鸭子般前行,这一番下来,她们累得气喘吁吁,脚底起了好几个水泡,就连宝珠也不例外。 前行数日,可算到了庆人的领地。这里荒芜,入目便是大片大片的草地,空气中还夹杂着少许灰烬的焦臭味。 不远处的求饶声,声声入耳,宝珠被吓得躲在兰姝身后。原是庆兵正在处罚抓到的俘虏,他们的嘴角咧到耳根,眼中尽是痴狂,肆意地将烧得剔透的红铁往俘虏身上摁去,滚烫的铁块滋啦滋啦,将他们身上的皮肉都烫熟了。 与此同时,兰姝她们闻到了肉焦味。许久不食荤腥,而今一嗅,却是同胞的血肉,腹内翻江倒海,她们顿时干呕不已。 眼见这些妇道人家呕吐不止,他们一个个笑得极为痛快。兰姝替宝珠挡去骇人的场景,她眉眼淡淡,对周遭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 眸中所见,净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身穿兽皮夹袄,面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与那人的俊美形象丝毫不符。 未几,待那些狂野粗人欣赏完这些小娘们的孱弱劲儿,她们一行人被赶去了一间狭小的帐篷。除却她们数人之外,里头还蹲坐着十来位面黄肌瘦的妇人。 周遭不再是凶神恶煞的汉子,宝珠提着的心也暂且缓了缓,“娘亲……” 豆大的泪珠淌了一脸,她颤着小手去轻触兰姝腕上的血痂,小团子哭得鼻尖通红,眼里满是心疼与自责。 “娘亲无碍,珠儿,替娘亲解开绳子。” 这几日下来,她被捆了多时,腕上早已被勒了好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她粗粗扫过几眼,原先被抓过来的妇人早已没了生气,想来是被折磨了多日。 无声的沉默最为可怕,经此一遭,天真烂漫的小团子被揠苗助长,苦厄孕育智慧,她的眼里不再只有山川河流,还有底层百姓的苦难。 边境极寒,她们没有御寒的衣物,在狭小的帐篷里人挤人,倒也勉强度日。 外头的载歌载舞不容人忽视,每当夜幕降临,帐篷里的人都会被拉出去十来个,待天亮之时,放回来的人都个个缩在角落沉默不语。 而且兰姝发现,回来的人,少了。 兰姝抱着宝珠躲在人群里,饶是如此,她也在第三日被人拉了出去。 只因新来的这些妇人,她们的眉眼着实与那些活死人不同。 “怎么又是我!我前日才去了,我去了!让她去,她还没有……” 离兰姝一丈之隔的妇人大吵大闹,不过两日又要她过去,她疯疯癫癫指着兰姝告密,下一瞬便被庆人扬手打晕了。 “少他娘的废话,你,还有她,都给老子出来。” 兰姝被赶出去之时,她身后一人抓住宝珠的小手,压着嗓音宽慰她,“俺,俺替你照顾她。” 她记得那人,时常把手里唯一的馍分一半给宝珠。 “有劳你。”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199节 她不疾不徐地随着众人前行,隐在人群里不张扬,不显眼。枪打出头鸟,就好比吵闹的那妇人,兰姝昂首睨了一眼,即便那人晕了过去,也依旧被扛在肩头。 是什么缘故要抓她们这些大铎的妇人?又是什么遭遇迫使那些人的眼里无光,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答案不言而明,她默默颔首,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 “慢着,把她和这两个送去那边。” 耳边传来一声清润的嗓音,兰姝还不曾反应过来,胳膊就被生拉硬拽,粗鲁的汉子拎着她换了个方向前行。 小娘子虽然脸盲不识人,可她却有一瞬间的错愕,总觉得自己与下令的那人是相识的。 目睹兰姝离去的背影,留在原地的这人轻嗤一声,他的眼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今晚可有好戏看了。” 许是旁人不识小娘子,可他却对这两夫妻的事迹烂熟于心。依着那人的缘故,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能识得小娘子的真面目。 刚才说话的那人正是庆国二王子,他曾经在大铎同兰姝有过一面之缘。 他邪魅一笑,心道自己当年就应当将她拐过来,否则这夫唱妇随的好戏,他也不会迟了这么些年才得以一见。 兰姝几人被驱赶了许久,空气中到处都裹着男人的汗水味,这股酸臭劲不好闻。 蓦然,前面的大胡子脚步一顿,她被撞了个趔趄,“他奶奶的,都给老子进去,怎么给老子派这么个活……” 大胡子将她们三人一推,而后骂骂咧咧走远了。 此处是一间小木屋,暗沉、古朴,所用之物极为简陋,兰姝快速打量了几番,她一时不慎,被身边的人推了过去。 “你,你去伺候那位爷……” 推她那人正是此前闹事的妇人,此刻她的眼里充满恐惧,牙关上上下下锵锵锵地打着颤,不止她,就连另外一位的神情,也满脸惊恐,仿佛里面关着一头随时会过来撕毁她们的凶残野兽。 正当她们踌躇不前之时,离去的大胡子折路而返,他挥动手中马鞭,“娘的,别愣着,都给老子进屋里去。” “大爷,您行行好,奴不愿进去,奴可以像上次那样伺候您的,大爷。” “滚你娘的,少跟老子唧唧歪,进去。” 兰姝亲眼目睹那人抱着大胡子的腿跪下,语气卑微,行为卑贱,饶是被狠狠甩了几下,她依旧不愿进里头去。 因着她的缘故,大胡子越发不耐,连带着沉默的兰姝二人也都被他甩了好几鞭子,“快进去,少给老子套近乎。” 鞭鞭入肉,她们无奈,只得往前走。 越过一扇竹编的屏风,木屋的里间更暗了,视线里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蹲坐在地喘着粗气,倒真像一匹蓄势待发的猛兽。 身后是毫不留情的大胡子,里头等待她们的是未知的恐惧,她们犹豫不决,都不敢擅自行动。 未几,不远处的黑影低吼了一声,“滚出去。” “嘿,我说您就别瞎折腾了,赶紧的,我们王子又给您送了几个新鲜货过来。” 大胡子用小拇指抠挖鼻子,不咸不淡地堵在外头,“今儿个你们仨要是把他伺候好了,爷就给你们吃顿好的。若不然,老子手里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他那马鞭抽起人来,的确疼得紧。兰姝腰上火辣辣的,衣裳被抽破了好几道口子,另外两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正当兰姝的目光扫向她二人时,闹事的妇人撩起自己的衣袖,“小妇人,求求你行个好,你去伺候那位爷吧,我,我下面还疼着。你看,我身上没一块好肉了。小妇人,你是新来的,你身子好……” “对,你去,你过去伺候他!” 许是见兰姝好欺负,这两人拾掇着她去跳火坑。兰姝站在她俩前头,被她俩一人一只手猛地一推,她腿脚不稳摔了个跟头,正正好倒在这骇物的面前。 里头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榻,上头铺着一层薄薄的芦苇毯,也不知他是如何过冬的,听大胡子的口吻,此人还是个小头头,屋里的陈设却过于简单。 兰姝被推来之时崴了脚,她想撑着手起身,不料却触碰到一根木棍,兰姝丈量了片刻,不多时,她的纤纤素手被眼前这人粗鲁地提了起来,“别碰。” 粗哑的嗓音似是被熊熊烈火烧过一般,即便隔着一身粗布,兰姝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很烫,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懵。 下一瞬,男子朝她靠了过来。他拉着兰姝的手一直没松,从她的手指开始嗅,他的脑袋沿着小娘子的手掌一直往上,直至他的鼻尖触及兰姝的颈窝,他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物件一样。 屋里漆黑一片,兰姝大气都不敢喘,屏住呼吸默默地注视他,他的眼眸如一方浓墨,在昏暗的房间闪着锐利的光。此情此景,他当真宛如一头苏醒的野兽,而她,是被他抓住的猎物。 屋里响起痛苦又压抑的喘息,蓦然,野兽启唇,一口咬住她的雪颈。 刺痛感顿生,他的牙齿很硬,钝钝地往兰姝的皮肤上刮磨。她身形娇小,被他摁在身后,全身上下除了脑袋,其余身子都被他挡了去。 属于雄性的气味扑面而来,一同而来的还有浓烈的膻味,兰姝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女郎,她知晓,在他啃咬自己脖颈之时,那股气味直往她鼻子里钻去。 难怪那两个妇人都不敢上前,这人太过危险,比外头的大胡子还要凶狠百倍。 兰姝的手上不舒服,她流下屈辱的泪水,“你走开。” 她何曾被人这样侮辱过?无论是喜欢她的,还是爱慕她的,都会好好待她。哪有人会拉着她的手啃她脖子,脖子上都是他的口水,不到一会儿,就连手也被他弄脏了,熏得她脑仁疼。 靠在她身上的男子松口缓了缓,他胸口剧烈起伏,不到几息,他再度卷土重来。 这人胡作非为,不顾怀里小娘子的挣扎,他吮上兰姝的雪颈,顺着她的脖颈舔过她的耳廓,随着刺啦几声,布料受不住他的力,尽数裂开。 他一口咬住了这只小巧的耳珠,兰姝被他抱得难受,他好沉,他的肌肉很壮。 耳朵被他痴迷地亲吮着,他的喘息愈发沉重。他将热气尽数呼在兰姝耳中,兰姝感到不适,本想踹他,却被他牢牢地箍紧。 “别动,你好香。” 男子早已没了叫她们滚出去的气势,他的目光痴迷,尤其是啃咬小娘子的耳朵之时,他飘飘然,恍若到了蓬莱仙境。 而兰姝只当他是在扯谎,她几日不曾沐浴,又整日同那些女奴混在一起,不说酸气熏人,身上哪还有半点香味? “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好歹是个人,听得懂人话。 可他不是野兽,性子却同猛兽一样,凡人有私,他丝毫不顾小娘子的叫唤,只顾自己舒心惬意。 兰姝身上只剩这件轻薄的丝绸小衣,本也是个名贵物件,她的小衣,自是那位皇室子弟亲自给她缝制的。 可这人动作狠厉,丝绸在他手中开了线,粗粝的掌纹将这件柔软的小衣勾破了丝。 小衣软软的,他索性圈着兰姝,好好赏玩这件名贵丝绸。 擒贼先擒王,他指尖微微发力,小娘子毫无抗拒之力,被他轻而易举拿捏了。 男子轻笑一声,附在兰姝耳边讥讽,“哭什么哭,不是过来伺候我的吗?” 兰姝将头一歪,显然不愿从他,这人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你好软啊,放心,爷是干净的,既然他们想要我随了这药性,今日便为了你这妇人依他们一回。” 男子常年被灌入各种毒药,断肠草、五毒散、噬心蛊、合欢散,应有尽有。这些毒长年累月积在他体内,倒也成就了彼此相克相息的状态。若非他这一身常年习武的强健体魄,换做谁来,都熬不过三日。 但他再如何也是个凡夫俗子,毒蝎子入口之时,划破了他的喉咙,随后而来的毒药当场将他的喉咙毒哑了,导致他曾数月无法开口。面容溃烂,七窍时常流血,久而久之,每当毒发,他总是暴戾地想要摧毁一切。 就好比现在,他粗粝的指腹置在女郎的唇畔,上面还裹着浓厚的雄性汗腺气味,兰姝不喜欢这个味,她正欲张口干呕,他却趁人不备,顺势滑入。 “小东西,好好吃。” 口腔里的湿软让他心神一震,他不曾玩过女人,以往送来的妇人,大都被他呵斥了出去,即便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也叫他用手刀砸晕了过去。 他从未体会过世间的这般妙处,兰姝的舌头避无可避,被他肆意地捻揉。 此刻的他,是虎视眈眈的野狗,正在游戏毫无抵抗之力的猎物。 他夜里视力好,眼见檀口被他亵玩得不堪,他拉着小娘子的软舌扯了出来。可他却不是存着给兰姝喘气的目的,下一瞬他就俯下身张口含了小娘子的香舌。 软、滑、好香! 野狗目露馋欲,大舌长驱直入,毫无章法地乱亲,捣得小娘子的眼眸水汪汪的。 他渴,他是狗,本就爱喝水,大舌一扫,再一裹,兰姝的玉津便被他吞咽下肚。 他无师自通,喝了她的口水,他又渡了些过去,压着小娘子也喝些他的,同她互换口水吃。 而后这人依着方才玩她舌头的那股痞劲,顺势寻了过去。 也不知他从何处弄得湿漉漉,想是屋里的茶水打翻了,手指上氤氲着水汽,这股湿意让他的心跳乱了几拍。 她很柔,软嫩得不像话,像云,天上奶白奶白的云朵。 底下的小娘子被他堵了嘴唇,只得呜呜咽咽干瞪着他。 他的内心焦躁,美人在怀,柔若无骨的小娘子毫无抵抗之力,他越发难耐。 野狗急得团团转,此刻的他宛如寻不到瓜的猹,他吃不着甜津津、汁水多多的红西瓜! 毒性大发,内心深处的躁意烧得他彻底失了理智。 男子的眼神变了变,对于底下这小东西,他势在必得。 他敲了敲,寒瓜裂了,继而顺势而为,狠了心使了力过去,他渴,他要把这甜甜的西瓜给开了。 夜里寒霜重,经秋露打过的瓜更为脆甜。 不巧,另一边的妇人在这时打翻了桌案上的茶盏,而兰姝痛苦地抽气了几声。 他心里没数,以为是旁人惹了他的小狗不快,野狗再度怒吼,“滚出去。” 那两人虽被骂了,却如释重负,急匆匆跟着大胡子出了屋子,心道今日可算是逃过了一劫。大胡子见他今日如此上道,兴致冲冲地去跟主子回话了。 “你,你放过我。” 屋里唯剩他二人,小娘子雪肤娇柔,如何经得住这莽汉? 野狗不理人,只晓得一个劲儿吃瓜,瓜好吃,他饿了。 他一条狗,一只畜生,哪里知晓怜香惜玉,他又听不懂人话。 手起刀落,匕首切瓜,虽说这瓜瞧着不大,可它果肉甜着呢。 手里的寒瓜被切成两块,可不就是给他吃的嘛。 野狗丝毫不顾形象,趴在一旁吮得津津有味,他只知晓这瓜熟,不能浪费了,瓜汁甜津津的,好吃。 这狗的心眼坏得很,他吃了大半之后,肆意用匕首乱削,似是在宣扬主权。 野狗护食,瓜是他一个人的,别人可不兴吃。 即便他将这瓜捣碎,捣到不成瓜形,他也不许旁人沾染半点。 他玩得欢快,心里的燥意也一点点被这口清甜的果肉给抚平了去。 “渴吗?过来吃瓜。” 他没有勺子,此刻以手为器皿,挖了一大勺甜丝丝的果汁,继而不由分说喂了她,狠狠搅和了一阵。眼见小娘子哭得梨花带雨,他心里扬起一抹惬意,“喝快点,这里还有呢。” 他将裹在手指上果汁尽数在兰姝的唇畔揩去,继而又去刮了许多过来,“来,给你润润。” 取之于姝,用之于姝,兰姝被强硬地灌了两大口。饶是她脾气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生气。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00节 小娘子用一口糯米银牙死死咬住置在口中的手指,她眼神倔强,心中越发不快,此刻只想同他斗个你死我活。 青梅竹马尚未寻到,还被贼人玩了身子,清白已无,她没了求生的欲望,打算与他同归于尽。 “嘶,你是属狗的吗?别咬我。” 男子抽气一声,将搁放在她软舌上的中指抽出,指节裹了她的口水,亮晶晶的。 手指在漆黑的屋里闪着晶莹的光,他目光一凛,将那根手指放在自己嘴里吮了干净。 “真甜,嘬嘬,小狗,来,给你咬。”既是她喜欢咬人,那便去咬匕首吧,咬他,他可是会疼的。 他将底下的匕首拾了过来,用刀柄撬开了她的嘴唇,与贝齿相撞之际,两物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嘶,小狗,张口,不许用牙。” 他是凶狠的野狗,底下是他的小狗,两人倒也相配。 他心道,要和小狗生好多好多条狗崽子出来,让她的肚子鼓鼓的,都是他的种,围着他嗷嗷叫。 这人动作粗鲁,兰姝的下颌被他用力掐着,莹白的皮肤被他攥得生疼,是以她并不能合起牙关狠咬他一口。 “小狗,你是我的。” 这人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谁,只一个劲儿唤她小狗,气得兰姝的泪花在眼里打转,她的身子也跟着发颤,好不可怜。 被陌生男子极尽羞辱,兰姝生不如死,她下意识便想将它挤出去。 孰料这番无心之举,令他身上的热毒释放了个干净。他本就是只毒虫,被灌了许多毒药,没死已是万幸了。 水牛天生爱犁地,天降甘霖,农夫总是盼着下雨,可她又不是老农,娇柔的小娘子被迫昂首像老农一样一道赏雨,只是这淅淅沥沥的甘霖,非但不解渴,反而糊嗓子哩。 兰姝难受,男女力量悬殊,她就是使了吃奶的劲也没能推开他。 “哈,小狗,你……” 听闻他有气无力地说话,兰姝趁他不备,当即立下,将刀柄吐了出去。 “咳咳,咳。” 爱吃瓜的是他,她才不爱吃瓜! 被他强灌了满满一壶瓜汁,兰姝趴在一旁干呕,可她只能吐出清淡的口水,那些臭臭的瓜水跟他一样痞,入了她的口,便与她合二为一。 可瓜是坏的,这人也忒坏了,他自己吃甜津津的瓜,偏生给她拿个坏瓜过来。口中淡淡的腥臭味怎么都压不下,这野狗粘人,又堵了上来。 这一回不再是瓜,而是他的唇舌,湿湿热热的大舌肆无忌惮地追逐小娘子的软舌,任何一处他都没有放过,兰姝又被他弄哭了。 咸湿的泪花被他吮入嘴里,他咂舌几口,不甜,不好吃。 “哭什么哭!小狗,趴好。” 他不许她哭,他不喜欢她哭。 见她磨磨唧唧地不动弹,这只粗鲁的野狗一把将她转了个身,他扬手就是一巴掌,本着是教训她的由头,没想到手感绝佳。他又打了几巴掌,舒坦,实实在在地过了把手瘾。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2] 寒瓜嘛,自然是越清脆,越好吃。只可惜这一回的瓜脆嫩,里头却没有汁水,是个旱瓜,面瓜。 被匕首扎入的旱瓜不再如先前那般轻轻松松可以破开两瓣,而是只留了刀柄的间隙。 匕首不再如先前那般手起刀落,底下的小狗尖叫一声,歪着脖子不再省事。 男子将手指置在人中底下,好在是个有气的,当是晕了过去。 真没用!是没用的小狗! 面瓜无水,且果肉硬,他心道,还是寒瓜好吃,汁水充沛,甜津津的。 他曾见过公狗和母狗生娃娃,两条狗嗅一嗅尾巴根处,若是满意,那便是彼此看对眼了。 他不知自己姓甚名甚,只知道自己喜欢这条小狗,小狗生得娇柔,性子更是娇滴滴的。 如此,她便是自己的小狗!是自己的!如此,便是随意摆弄,亦是没差的,他可不嫌弃自己的小狗狗。 兰姝并未晕多久,只因底下窸窸窣窣,扰她不得安宁。 她缓缓睁眼,面上还带着将醒未醒的呆懵,紧接着耳边传来异响,她微微蹙眉,立时清醒过来。 “啊,你走开。” 瓜果可人,解渴得很,是以他并未察觉兰姝的状态。 在她踹过来之时,他总算是依依不舍离了瓜,偏偏他嘶哑的嗓音透着一股可怜劲,“小狗,我还没吃饱。” 他一边说着,一边撒娇,“小狗,我还要吃瓜。” 兰姝微微张着小口喘气,这疯狗! 同他一样,她也不曾吃过面瓜。 面瓜糯糯的、面面的、生生的,是个新鲜的瓜。 往日情到深处之时,她也不曾和明棣尝试过这般。如今一来庆营,就被迫同这疯狗吃了面瓜,她小声抽噎,心中万般委屈。 野狗吭哧吭哧吃得爽快,嘴里不依不饶,“小狗,哭什么,你不喜欢狗崽子吗,不想给我生崽子吗?” 他的力道很大,迫使兰姝思绪游离,脑子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她呜呜咽咽地喘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空虚。 这人只顾着吃瓜,可那娇艳欲滴的山里红同样好吃,他却不捻一捻,摘一摘,也不同她亲一亲。兰姝使不出劲,若是前头,她还能…… “嗯,你,你摸摸我。” 兰姝的声细如蚊,男子身上滚热,这股烫意烧得她浑身发躁,心口处酥酥麻麻的,她很烦,于这场情事里备受煎熬。 察觉男子并没有搭理她的念头,兰姝来了气,她往后寻了他粗粝的大掌,拉着他往前,“我难受,你捏一捏。” 她声音细细的,如刚出生的小狗狗,身上哪哪都软,不止软肉,身后的野狗圈着她吻了过去,几乎同时撬开了她的唇瓣,追逐起她香甜的小舌。 这一回,她不再抗拒,乖巧地吞咽男子渡来的口津。 有了小娘子的回应,他露出灿烂的笑,他心知肚明,小狗怕也是同样欢喜,否则,又怎会主动寻他的手? 小娘子身娇体软,他喜欢亲她,尤其是搂紧她时,她像一块好吃的方糖,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分明是秋夜,屋里的温度却很高,他俩周遭的空气似是被吸食殆尽,两人的鼻息很重,不知过了多久,男子艰难开口,“嘶,小狗。” 兰姝闻言,紧紧扒着他,只是当她媚着一双狐狸眼娇嗔他时,下一瞬男子却弃了她离去。 空空荡荡,兰姝不明所以,她转头狐疑地看向他,紧接着被他转了身子再次拥入怀中。 她与这人的身子紧紧挨着,兰姝怕掉下去,主动用两只莹白的莲足箍着他交叉,许是这人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下一瞬便被他托着,与他又近了些。 他的臂膀很大,孔武有力,她不用再担心坠在地上。 说不清是不是身上未着衣裳太凉,刺得小娘子的足弓弯曲,身子也往后仰了去。 “哈,小狗,你身子好烫。” 月亮高挂,外头已没了载歌载舞的欢呼,男子抱她起身,立在原地动了动,两人亲密无间,他俩很合拍,似乎他俩合该如此。 他走得很快,这屋子其实不小,迎着夜风吹散了两人身上的热汗,男子提了提娇柔的小娘子,沙哑地与她调笑,“小狗,爽吗?” 兰姝轻咬下唇不作答,她将巴掌大的小脸置在男子胸膛,尤能感受到他的热情。 野狗使了坏,他见兰姝羞着身子,立在原地不动了。 兰姝最能明白这人的坏心眼,她没好气拧了他一把,“走一走。” “那你亲我一下。” 早前推他的小娘子这会却主动含住他的唇,他身子舒心,走得也更欢了。 “娘亲!” “娘亲娘亲!” 能唤她娘的,只有玉雪可爱的小团子,从门口径直而入的那小不点,不是宝珠又是谁? 兰姝身上只剩半件被扯破的小衣,而抱着她的这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人见了宝珠的身影,不仅没想着避开,甚至腰腹挺动的动作也未停下。 “爹爹,爹?”宝珠走到他俩跟前,试探性唤了两声,她狐疑道:“娘亲,他是爹爹吗?” 宝珠听见了噗哧声,一声又一声,声声入耳,她干瘪的小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小团子不藏事,她的小脸通红,抱住男子的大腿低低唤了一声,“爹爹,珠儿肚子饿了。” 有了爹忘了娘,兰姝气不打一处来,倒不是生宝珠的气,还能气什么,自是这野狗性子莽撞,半点羞耻心都没有! “珠,啊,珠儿,你,你先……”兰姝抿了唇,再度陷入沉默,只因里头一片狼藉…… 耳边传来男子的轻笑,当着宝珠的面,他揉了一把,“她是你女儿?” 小娘子不搭话,在爱女面前,她万般羞怯。 “娘亲,徐爹爹,珠儿肚肚饿了。” 童言无忌,兰姝听了宝珠一言,身子开始紧绷发颤,她牙关打着颤,缓缓将目光上移,屋外的光线显然比屋里更为透亮,视线中的男子高大威猛,身上的刀疤数不尽数。 “嘶,小狗,不许闹!” 屁肉被他狠狠打了几巴掌,他动作凶狠,对待小团子倒是柔声细语,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嗓音嘶哑,即便放缓了语速,也还是能叫人听出几分可怖之情。 “狗崽子,你到里面去,屋里的桌上有饼子。” 宝珠饿得头昏眼花,她每日只得大半个馍馍,肚子早就饿瘪了,脸上的婴儿肥都消减了些。如今一听有饼子,她干劲满满,抛下美人娘亲,顺着她爹手指的方向迈了进去。 他是野狗,怀里抱着的是他的小狗,屋里那个是他们的狗崽子,他如获至宝,“小狗,蜜瓜水真多。” 他手里举着的蜜瓜软烂多汁,顺着瓜皮糊了他的手,掌心掌背都沾了甜津津的蜜瓜汁。他胡乱揩在兰姝身上,迫使兰姝情绪更为紧绷。 “你,姓徐吗?”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出声的,就好似魂和身子被分裂为两物,她喘着粗气,信念骤然崩塌,眼中噙的泪水同蜜瓜汁一样淌得欢。 “小狗,怎么又哭了?”野狗的内心深处洋溢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心痛,他眉头紧锁,身子也顿了下来,“小狗,别哭。” 他的言语很涩,动作很柔,一点一点替她吻去咸湿的泪。 兰姝不顾他的好意,一把挥开他的脑袋。泪水模糊了视线,可她瞧得真切,这人的面容尽毁,脸上遍布着刀伤和溃烂的创口,若非长年累月备受折磨,如何会隐隐可见白骨? 被自己的小狗专注凝着,他的眉心皱得厉害,他知晓自己丑,小狗应当是被吓着了。 “别看,我明日去换一张面具。” 岂料满脸泪水的小娘子抬手触上他冰冷的面具,她摩挲几息之后,使了力将其摘走扔了。在哐当的声响中,她亲眼目睹,面具底下触目惊心,是更为可怖的半张脸。 这半张面具与他的脸颊十分吻合,想是特意为他打造的。 “章哥哥。”小娘子轻声唤了他。 男子并未在意她口中昵称,兰姝的手指又细又柔,置在他坑坑洼洼的脸上,他眼睫下垂,语气酸涩,“别摸了,很丑是不是?”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01节 他底气不足,小狗赏心悦目,狗崽子也是玉雪可爱的,偏偏他这条野狗丑陋不堪,他羞得无地自容。 兰姝缓缓划过他脸上的刀疤,让每一息都变得格外漫长。 她疼。 她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闷闷的疼痛源源不断地朝她袭来。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受了什么折磨,才会有呈现于眼前的嶙峋白骨? “章哥哥,章哥哥。” 兰姝无力地唤了他,小手主动揽上他的脖颈,靠在他身上无声地抽噎,难言的悲伤将她完全淹没。 “小狗,你认识我吗?我吃了太多毒药,记忆混乱了,小狗,别哭了,我还好好的。” 短短几句话,令兰姝无法想象,这些年来他过得有多苦。 小娘子紧紧挨着他,他不好受,却也不敢蛮干,随着内心的那股胀痛越发明显,他只好委屈巴巴求饶,“小狗,我难受。” 他身子滚烫,已许久没动过了。 呈现于她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男子,他比以往还要更为壮硕,昔年白皙的皮肤早已晒成了古铜色。 兰姝就着苍白的月光凝视他滚动的喉结,未几,她动了动身子,闭眸覆去。 过了几日苦日子,此行却不虚,到底是让她寻到了心爱之人。她不再抗拒,反而温情小意磨他。 她的舌头太柔了,裹着他的喉结打转,迫使他软了腿脚,差点站不住身子。脖颈是一个人的薄弱之处,他习武多年,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可眼下的他心甘情愿,甘愿做她的俘虏。 “小,小狗。” 兰姝蓦然顿了动作,她抬眸同他对视,眼波流转之际,男子凭着她一张一合的嫣红唇瓣识别了她的命令。 “姝儿。” 他得了自己的名字,又得了小狗的昵称,他飘飘然,索性压着她的脑袋撒娇。 “小,姝儿,再给哥哥舔舔,哥哥喜欢被你舔喉结。” 小娘子动作轻柔,舌头刮过他的喉结时,酥酥麻麻的,他好喜欢小狗! 他得了小娘子带来的畅意,便也想着讨她的欢喜。 小狗的美眸泪花盈盈,看得他心都化了。他心软,身子却实在,浑身上下的劲儿都附在了那一柄匕首上,他要把瓜给破了。小狗亲了他,她定是口渴的,他要捣出蜜瓜汁,盛上满满一大杯,给她喝一喝,润一润。 他怕小娘子口渴,眼神专注,十分卖力地削瓜。 兰姝已没了劲儿,她双手圈着他的脖颈,此刻的她宛若被秋风打落的一片枯叶,任风喜欢,随意地将她抛来抛去,“章哥哥,章哥哥。” 大约两盏茶之后,小娘子的声音由高转低,野狗目光如炬,他知晓这小东西受不住了,急急忙忙行至一旁的木桌,将她平平地置在上面,而后啵的一声,一鼓作气离了她。下一瞬,换来的是更为柔软的舌头,稚水一滴不剩地被他吞入腹中。 兰姝扭着身子小声抽噎,“章哥哥,你坏。”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稚水虽然绵长,却也有淌尽之时,他迅速将小娘子一揽,又叫她坐在自己身上,“姝儿,哥哥方才喝完了,下一回给你喝,好不好?” 他虽是野狗,却也懂得要照顾自己的小妻子的,小狗跟了他,若不是自己的妻子,还能是别人的不成?既是妻子,那当然不能厚此薄彼,不能他喝了蜜瓜汁,却让自己的小狗口渴。 这等孟浪之话被他说得格外正经,兰姝闭了眸不敢与他对视,颤颤巍巍应了他。 艳骨销魂,整整一个晚上,他热衷于喝蜜瓜汁,也乐于同小妻子分享,劈瓜吮瓜,他玩得不亦乐乎。 屋里有脆脆的饼子,屋外有疼爱她的娘亲和爹爹,宝珠吃完饼子之后又去门口觑了一眼,她捂着小脸,透过小巧玲珑的手指偷窥到娘亲正在亲吻她爹爹,她立时羞着小脸从门口跑开了。 小团子迈着肉嘟嘟的小腿寻了她爹的木榻,虽然上面只有单薄的一条毯子,木板也是硬硬的,她却露出了舒心的笑。 她爹才不会计较她睡了这张属于他的榻呢,她爹还给她吃了脆脆的饼子,是个好爹,宝珠对他相当满意。 翌日清晨,日光透过小木屋晒了过来,宝珠揉揉惺忪的睡眼,朦胧间她感受到两侧都有人,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她面色潮红的美人娘亲。 兰姝被疼爱多时,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给她艳丽的芙蓉面增添了几分柔弱的风情,她的樱唇娇艳欲滴,看得宝珠心颤颤。 紧接着她快速偏向右侧,登时瞪大了双目,她自然而然唤了声,“爹爹!” 男子做了个噤声动作,而后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他刚吃完瓜,兰姝受不住,临到紧要关头时,她昏死了过去,他只好吃掉最后一块瓜,不再破新的。 硬汉柔情,他安抚完小的,又替兰姝撩了滑落于面上的秀发,夜里累着自己的小妻子了,如今妻女在侧,他好喜欢自己的小狗和狗崽子。 宝珠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加速,她屏住呼吸,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的小手捏了兰姝的柔荑,而后试探性朝她爹伸了过去。 身侧的男子察觉她的意图,主动将她的小手轻柔地包住了。她爹的手很宽大,手指粗糙,皲裂的指腹刮得人疼,比她娘的纤纤素手差多了,可她却同样很喜欢。 她岑宝珠,如今有爹啦! 宝珠心满意足,枕着她爹的手睡了个回笼觉,只是当她再度睡醒,睁眼一看,她爹不翼而飞了! 榻上的小娘子是在宝珠的嚷嚷声中清醒过来的,她美眸尚未睁开之时,顺手将宝珠搂在怀里,美人的嗓音有气无力的,“珠儿,发生了何事?” “呜呜,娘亲,娘亲,爹爹,爹爹不见了。” 小团子的天塌了,怎么一觉睡醒,她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娘亲,珠儿要爹爹,呜呜呜爹爹,爹爹不要珠儿了,不要珠儿了。” 世人总是迷恋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宝珠哭得伤心,她刚得的爹爹,如何一下子就没有了,这让她如何接受? 兰姝好言宽慰她,她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小团子脾性上来了,嗷着闹着要爹爹,这可难为她了,她又不会大变活人,如何叫那人立时行至她们母女跟前? 许是听到了宝珠的呼唤,不多时,小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来人生得伟岸,他迎光而来,宝珠顺着声响望过去,未几,她胡乱抹了抹小眼泪,待她聚焦看清来人之后,立时弃了兰姝下榻,兴高采烈迈着小短腿朝他奔了过去,“爹爹!” “小狗。” 伟岸的男子摸着宝珠的脑袋唤兰姝,从他进来后,视线从未离开过榻上的女郎。他将宝珠提起,而后兰姝亲眼目睹那人抱着小团子朝她迈了过来。 “小狗,醒了吗?” 屋里不多的日光尽数被他遮挡,美人红唇含露,芙蓉面上被他气得泛了粉意,朱唇轻启,“章哥哥!” 他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唤她小狗!她才不是小狗! 小娘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孰料这俩人只当是她在撒娇呢,父女俩皆为她的美貌所震惊。 云鬓微乱,美眸含春,就是夸她一声九天玄女也不为过。男子硕大的喉结上上下下滚动,他又有些微动。 “章哥哥!” 兰姝目光所及之处,正正好平视到他的变化,且她忆往昔,这人当年连她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昨夜却…… 爱恨交织,思及此,她眉头紧锁,显然是动了怒。小娘子嘟着樱唇,伸手狠狠拧了他的大腿,也不知这人怎么回事,大腿硬邦邦的,她拧不动! 男子清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姝儿,哥哥错了。” 他放下宝珠后顺势坐在榻上,又将动怒的小狗抱在怀里顺毛,他心道,自己的小狗娇滴滴的,可得好好宠着。 他块头虽大,却照样心细如发。他如今也算是发现了,只要自己唤她姝儿,小狗总是有几分动容的。 也的确如此,听了他口中的昵称,兰姝的怒火如潮水一般褪去,她将小脸置在他宽阔的胸膛,两条白得晃眼的素手环住他硬朗的腰腹,她默了许久,久到不知何时宝珠下了榻,出了屋,她都没发现,兰姝语气发酸,“章哥哥。” 屋里的男子并非玉质金相的贵胄子弟,兰姝抬手取下他的面具,依着光亮,将他脸上每一道斑驳的刀痕都瞧得一清二楚。 浓眉压眼,他有一双漆黑而锐利的眼,视物时目光炯炯,倒叫人忽略了他溃烂不堪的皮肤。 兰姝的眸中泛着泪光,她轻颤着嘴唇,张口欲言,却怎么都没法问出那句疼或不疼。 怎会不疼?他怎会不疼,他定是被折磨了多时。 “姝儿,哥哥不疼。” 眼见自己的小狗哭得梨花带雨,可把男子急坏了,他晓得,自己的小狗定是心疼汉子了。 小狗娇滴滴的,轻轻一碰便要起红痕,他不敢用自己粗糙的指腹替她拭泪,“姝,姝儿。” 岂料他这一唤,怀里的小娘子哭得更来劲了,他无奈,伸出湿湿热热的舌面替她吮去晶莹的泪,他亲了好一会,直到自己起了孽念,方才松开她缓了缓,“小狗,莫哭了,再哭就要你好看!” 他故作凶狠,实则是没招了,这小狗打不得,骂不得,金贵着呢,他还指望她给自己多生几窝狗崽子呢。 “怎么就要姝儿好看了?章哥哥张口闭口唤我小狗,将我昨夜告知你的全然当了耳旁风,章哥哥若是这般待我,倒不如离了我才好。” 她才不是小狗,她有名有姓,谁要做小狗! 小娘子说得又快又急,这闷葫芦尚未反应过来,又得了她一顿挤兑,“我就知道,六年不见,你定是拿姝儿忘了,更不消说如今还得了我的身子……” “不许你胡说!” 男子嘴笨,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索性堵了她这张伶牙俐齿的嘴。 她嘴皮子利索,小舌头却是软软的,男子噙着她细细吮,直至将她亲得脱了力,歪着脖子倒在他身上,他这才心满意足,“小,姝儿,下次再胡说,哥哥还亲你。” 兰姝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宽肩喘着粗气,“章哥哥……” 她说话之时,偏还使着坏,经她的小舌头一裹,刺得他的脖颈猛然一颤。 “姝儿,不闹了不闹了。” 小狗身子娇,若是惹出火来,难受的还是他哩。 兰姝主动握上他的手掌,很宽大,也很温暖,还能完全包裹住她。 当年初上京城的她,原以为自己的未婚夫是个粗犷的汉子,可他丰神俊朗,肤白爱害羞,与军营中的壮汉有着天差地别。 如今的他,却与她当年的猜想没甚差别,他粗犷、狂野,有着野兽的凶狠劲,故而她昨夜并未将他认出。他身上陈年旧伤无数,尤其是虎口处,明晃晃亮着一道几近深可见骨的伤口,而这一刀,俨然是新添的,还结着黑色的血痂。 兰姝怕他疼,不敢去碰,她小心翼翼悬在上头丈量了片刻,那一道疤,比她的手掌还要长。 心房若有碎玉声,“章哥哥,同我说说你的事吧。”她迫切地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何事。 听了她的话,男子反而轻笑一声,“小狗,我面容尽毁,你如何得知我就是你的情哥哥?” 要知道,昨夜美人还对他拳脚伺候呢,若不是被他入软了,指不定还得寻死觅活的。 兰姝垂眸,话糙理不糙,他说的在理,不止相貌,就是这秉性也同以往大为不同。若不是宝珠问他是否姓徐,她…… 野狗起了玩心,他附在兰姝耳边吓唬人,“小美人,我既已得了你的身子,你合该是我的小狗。以后,可就莫要管那章哥哥徐哥哥了,给我生几窝狗崽子才是正道。” 眼见兰姝面色越来越沉,小手冰冰凉凉,情绪压抑得都快溢出来时,他搓了搓美人白嫩的柔荑,“好了好了莫难过了,我的确姓徐。” “我没有名字,是他们的药人,常年吃些毒药,除此之外,我对自己一无所知。” 实则他也是前不久才得知自己姓徐的,依着战场上那位玉质金相的敌国皇子口中之言,他应当是他们大铎人,只是不知自己为何会来了大庆。 兰姝望向他的目光凝重,就当眼前之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之时,兰姝抬手抚上他前额,她移得缓慢,一直往上,那处是天庭骨。 如她所料,她指腹触及的地方坑坑洼洼,兰姝扬着身子郑重其事站在榻上,她身上未着寸缕,可她却丝毫不顾羞怯,入目粉润,倒叫屋里的大块头红了脸。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02节 女郎颤着指尖拨开他浓黑的发丝,果不其然,底下有好几条弯如蜈蚣的疤痕,他的头骨破碎,是被人缝起来的! 头骨里面孕育着控制思维的髓海,他的髓海早已受损,又怎么会记得自己是谁? 鼻子发酸发涩,珍珠似的眼泪悄然滑过脸颊,她喘着粗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无法想象,这些年来他到底遭了什么罪。 “小狗,怎么又哭了?姝儿,好姝儿,哥哥不叫你小狗了,别哭,姝儿,姝儿。” 趴在他胸膛的女郎娇小、脆弱,她的脖颈莹白而纤长,比自己的臂膀还细,这样的小东西,他提手便能折断她的脖子,叫她一命呜呼,兰摧玉折。 可也是这么个小东西,哭得他心颤颤的,她的眼泪滚烫,烫得他的心都要化了。 他也不知为何,往日里全然对女子毫无兴致的他,昨夜要了好几回,他喜欢她。就是不入,他也是极为爱慕她的。 她长得好看,此刻的他,倒真希望自己就是她口中的章哥哥。他说不清那种感觉,且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他的情哥哥,他的心里都酸溜溜的。被小娘子爱慕着,怕是比在天上做神仙还要来得痛快哩。 “姝儿,章哥哥在呢。” 他想着,甭管事实如何,自己眼下就吃点亏,哄着小娘子,将那劳什子章哥哥认下,也不枉小娘子对他一片深情。 “章哥哥,是谁给你吃毒药的?”小娘子爱憎分明,向来有仇报仇,她眸中乍现银光,眼神似淬了毒一样。 “南蛮圣女,和她的男宠。” 这是兰姝头一回听说圣女的名讳,她往日只知晓娥娜公主死在了大庆。 眼见小娘子露出迷茫的神情,男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扯过榻上的薄毯给她盖上,“姝儿,别着凉了,我一会去给你拿套衣服过来。” 比起自己的事,他更关心小娘子好不好。北边严寒,他似一团滚烫的火,被他搂在怀中,倒也不至于太冷。 兰姝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她晃着纯白如莲的玉足磨蹭他的小腿,“章哥哥,你还喜欢姝儿吗?” 她摸不清男子的爱意,早年的徐青章对她百依百顺,生怕她有一星半点不舒心,而今却变了个人,喜欢唤她小狗,还要压着她生狗崽子,她的小脸一红,她委实没法不将这人前后对比。 可他如何会不喜?自己的小狗当然是要宠着爱着,男子拉过她的小手触上他的胸膛,“小狗,你真笨。” 得了,又开始唤她小狗了。 掌心触及一片柔软,兰姝捏了捏,他的胸肌很大,未发力时是柔软的。里面住着他的心房,她屏气凝神,能感受到男子的心跳铿锵有力,还比常人快了好几拍。 “娘亲!吃小孩啦,吃小孩啦。” 外头传来小团子的欢声笑语,她跑得满头大汗,回来时瞧见她爹娘窸窸窣窣正在穿衣,“娘亲?” 兰姝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珠儿,怎么啦?” 宝珠上前抱住她爹的大腿蹭了蹭,“娘亲你好香!爹爹也变香了!” 男子得意洋洋将她抱起,“狗崽子,让你娘再给你生几个弟弟妹妹可好?” 小团子还未回话,从外头走进来一个小郎君,他眼神冰冷,倚在门口死死凝着屋里的一家三口,“珠儿,过来。” 来人不善,夫妻俩顿时露出护犊子的眼神。 尤其是搂抱宝珠那人,他目眦尽裂,随手拾了茶杯砸过去,哐当几声,小郎君的脑袋破开了花,鲜艳的血珠自他额前滚落,偏生这人站如青松,即便头破血流,他也不肯求饶,反而继续激怒对方,“珠儿,不是要做我的童养媳吗?过来。” 男子放下爱女,他目光如炬,提了剑踏步流星地过去。这混小子说什么呢?虽说他是希望兰姝再给他生几窝,可她带来的小团子也是他的崽! 唤他为爹,不是他的种又是谁的? 女儿还没抱热乎,就要给别的臭小子抢走,他的脸黑沉得可怕,恨得牙痒痒,恨不能立刻将这混小子大卸八块,以解他心头之恨。 “将军手下留情,将军息怒。小公子,快跟奴回去吧。” 来人是个陌生小厮,兰姝拉着宝珠站在后面旁观他们之间的官司,人生地不熟,她除了徐青章,一个人都不认识。 那人以己之身护主,拼命拦着徐青章,可他动了怒,又怎会如此轻易熄火? “将军息怒,将军,屋里还有女公子在,将军不念着我们小公子,也别叫女公子受了惊。” 这人会说话,他眼神一瞟,瞧见兰姝两人如同找到救星,他好说歹说才叫徐青章扔了手中的利刃。 徐青章低吼一声,“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那位小郎君眼神倔强,饶是如此也不愿离去,他自进来之后,落在宝珠身上的目光就没移过。即便兰姝将小团子护在身后,他也一直死死盯着宝珠的衣角,叫人不寒而栗。 待兰姝亲眼目睹他被拉下去之后,方才缓了心神,“章哥哥,那人是谁呀?” 那位小郎君约摸十来岁,同长惜差不多大小,又配了小厮,被人尊称小公子,想必是个有来头的。 “是圣女的儿子。”徐青章默了默,又补充了一句,“和她男宠的。” 又是圣女,这是兰姝今日第二回从男子口中听到她的大名。 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兰姝的眼睛一眯,这倒还真像。也是,即便他髓海受损,可一个人的固定思维不会改变,就好比现在,兰姝不问,他就不说,真真是个闷葫芦! “珠儿,下次看见他时,躲着点,别和他玩。”徐青章对那人的怒气还未消,他顺着宝珠方才进来时的叫喊继续说,“他会吃小孩的。” “嗯嗯,珠儿不跟他玩。” 闻及父女俩的对话,兰姝心下隐隐觉得不对,可又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小团子生得讨喜,不过才六岁,便已能将旁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也不知这些目光对她而言,究竟是不是她的福。 养儿忧千里,她叹了口气,“章哥哥,你同我说说圣女的事吧。” 知己知彼,她知晓的越多,方能更好行事,可这也是一柄双刃剑,徐青章认为她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兰姝深陷险境的。 可他也架不住小娘子对他提的任何要求。 “珠儿,你先过去玩吧,小木屋后面有一片竹林。” 避开了宝珠,兰姝知晓他接下来要说的,兴许不是什么好话。 宝珠坐不住,离了父母,自个儿往徐青章指的地儿去玩了。 “南蛮归属于庆,庆国的二王子是圣女和老国王的儿子,如今在外人眼里,庆国上下为二王子操控,但实则不然,圣女给他下了蛊,他活不长了。” 他简单几句话,道破如今的时局。这番机密,怕是大多人都不知晓。 “就我看来,圣女应当是想让她和男宠的那个儿子上位,由她在幕后把持朝政。” “对了,她那个男宠也是大铎人,长得温文尔雅,听说为了她抛妻弃子。”徐青章嗤之以鼻,“姝儿,那等宵小,真是个没骨气的。” 与他人成婚后有了子嗣,却为了与别的女人双宿双飞而远走他乡,不说他,就是庆人也瞧不起他。 而被他嗤之以鼻的男子正在屋里提笔写信,下首还有一位屈膝下跪的小郎君。 “父亲,孩儿没错。” 他性子拧,即便跪下,也丝毫不承认自己的错处。被他唤作父亲的男子眉清目秀,仪表堂堂,他俩长得并不像。小郎君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更重要的是他有一身古铜色的皮肤。 司骸并不知自己错在哪,他见宝珠可爱,想让她做自己的童养媳,他何错之有? 中年男子的眉眼淡淡,看向他的目光死寂沉沉,未几,他缓缓开口,“去武场跑一百圈。” 司骸不敢置信,父亲竟要罚他。 “孩儿不服。父亲,您从未管教过我,如今孩儿不过是喜欢她,您就要如此待我,若是母亲知道了……” 啪。 美髯公疾步而来,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他身子歪倒在地,嘴角渗出血珠,他大吼大叫,“父亲,您是不是觉得屈辱?身为母亲的男宠,您是不是早就恨透我的存在了?” 如若不然,这十来年,为何对他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旁的小子有父亲的悉心教导,他的父亲待他却如透明人一般。 他的眼神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男子心中一痛,上前狠狠踹他一脚,“你给我滚。” 屋外的小厮眼见父子俩兵戎相见,他急急忙忙破门而入,同不久前那样,再度拖着主子狼狈离去。 [1]摘自范晔《后汉书·班超传》 [2]摘自刘禹锡《陋室铭》 第177章 姝儿是不是小狗 明棣起初得了徐青章起死回生的消息, 心中并没有太大波澜,徐家儿郎对他而言,仅是他的好友。他的记忆里没有他们三人的瓜葛, 是以他未曾第一时间去问及兰姝的现状, 乃至于他回了军营, 方才得知兰姝离了此地。 是了, 那人不止是他的至交,还是小娘子的青梅竹马, 是她的未婚夫, 她怎能不急? 男子美如冠玉的面容,此刻阴得像是压着狂风暴雨, 他眸中翻滚滔天怒意,恨不能立时踏平大庆,将小娘子捉回来。 “她何时走的?” “回王爷, 凌小姐她在得了消息的当天就给我们下了药, 距今已有七八日。” 好, 好得很,竟是一刻都等不了,拿他明子璋当什么了? 他将所有的怒意掩下,如同吞了一把碎瓷片。男子闭眸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后日攻城。” ………… 却说宝珠顺着她爹手指的方向而去, 眼前的确有一小片竹林,翠竹成林, 淡雅恬静,北方能有这般苍翠的不秋草,实属难见。 小团子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 逛了大半后,她揉着干瘪的肚子叹了口气,方才司骸给的包子不好吃,她没吃饱。 方才司骸要跟她打赌,她啃着包子应了他,可她输了不认账,拔腿就跑。 路终有尽时,她曲曲折折绕出竹林后,摆在面前的是个岔路口。 两宽一窄,一共三条道,宝珠的脑袋晃了晃,用小手分别指了指,而后径直蹦着跳着,往小路去了。 她是闻着香味寻过来的,是鸡的味道! 空气中裹着鸡肉的鲜味,她脑子里浮现金黄脆皮鸡的写实,鸡皮表面光滑,薄薄的一层,脆脆的,底下是奶黄奶黄的鸡肉,提筷夹取,再蘸取少许料汁,放入口中轻轻一裹,皮爽肉滑,鲜! 宝珠脑子里的馋虫疯狂叫嚣着,她要吃脆皮鸡! 小团子两眼放光,她嗅了一路,可算是让她找到地儿了。 眼前的宅子比她爹的要气派得多,她环顾四周,眺望远方之时,发现近处只有这一座宅子,这倒是个稀罕事。昔日老爷爷曾教过她,庆国边境之处,以游牧为主,故而他们大多驻扎帐篷。 然而宝珠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垂涎欲滴,她才不管此处是谁的家呢。 宅子的仆人并不太多,她人小,三步两脚溜了进去,桌上果然摆着好几道美味佳肴!脆皮鸡、莲花鸭、八珍饭、红面糕,应有尽有,馋得她口水直流。 宝珠虽说已满六岁,可她兴许早年饿得多,又或许是在母体时孱弱,是以她生得并不高。她顾不上嘴角淌下的口水,踮着小短腿抓了盘子上金灿灿的大鸡腿。 入口滑嫩,是只好鸡!一只鸡腿分作五口,待她撕扯完腿骨上最后一缕鸡肉,她正欲再去捡些肉肉时,屋外传来尖锐的争吵声。 “凌峰,你凶我儿子作甚?虎毒不食子,骸儿年纪尚小,你竟为了旁人惩罚他?凌峰,是不是我平日里待你太好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03节 说是争吵,实则大多都是女子在发泄情绪,宝珠躲在桌子底下小口小口啃着另一只大鸡腿,他们说他们的,她饿得紧哩。 男子进了屋后,本想越过八仙桌,只是临近桌前,他顿了身子,目光朝下,风流的一双丹凤眼凝了凝被风吹拂的桌帷,片刻后他掉了头,往反方向的暖阁去了。 跟在他后头的妇人着一身银饰,她身形窈窕,瞧着不过双十年华出头,只是这会情绪使然,她狰狞的面孔上尽数写着不好惹几个大字。 “不过是个小妮子,留在身边做个通房又如何?骸儿他是未来的王,别忘了,他可是你我共同的……” “说够了吗?”男子声音冷冽,毫不掩饰对她的不耐。 “哼,凌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再如何,我们都有一个儿子。”那人撂下这句话,晃着身上叮叮当当的银饰出了屋子。 宝珠人小鬼大,猜测外头的男子是被拐来的压寨夫君。她知晓世上的感情并非如她娘那般,与人两情相悦,四四方方的宅邸里边,多的是貌合神离的夫妻。 “出来吧。” 男子的声音不咸不淡,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但也好过方才他对旁人的冷言冷语。 他原以为躲在屋里的是仆从的孩子,孰料当他目睹不远处匍匐出来的小团子时,他漆黑的眸猛然一缩,身形晃着往后退了两步。抿唇时,他的下颌线绷紧,薄唇轻颤,颈间的青筋暴起,对于闯入自己地盘的宝珠,他表现了极大的惊恐。 宝珠看向手里举着的两只大鸡腿,她咬着唇悻悻然,将小手背在身后,对他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大哥哥,珠儿肚子饿了。” 面前之人玉树临风,面如冠玉,在宝珠见过的美男子当中,他的美貌排行第二。要说这第一名嘛,自然是那位讨厌她的大哥哥。 那人虽然俊美,可他眉头紧锁,眼神涣散,瘫坐在地上,不知道的,还当是个傻儿呢。 宝珠左顾右看,将手里的鸡骨棒置在桌上,蹦蹦跳跳朝他移步过去,她的小手油光锃亮,这小人儿却学着她娘亲那样给人把脉,不多时,她眼睛瞪大,嘴巴团成一个圈,“大哥哥,你气血不足,身子虚弱!” 凌峰目光下移,他将视线停留在宝珠的小手上,若是摸摸手掌心便能诊断病症,小团子怕是比华佗还要妙手回春。 不过他并没有扫兴,“嗯,我会注意的。” 他已缓了缓,三下五除二想通事情关键,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派了长随前去打听。 司骸此举,与他生母无异,然如她所说,他骨子里不止流着她的血。小郎君聪慧,知晓如何开口能狠狠伤害身边人。 他先前以为自己的幼子同她母亲一样,不顾他人意愿,欲强行留人。无论那小妮子是谁,他对亲子之行都厌恶至极。 更不用说,眼前的小团子身上或许还流淌着妍娘的血。 “珠儿,你的医术,是同你娘学的吗?”他声音哽咽,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即便他头上并无一根华发。 小团子温暖而纯净,见他无大碍,索性跟他打开了话匣子,“嗯,娘亲可厉害了,娘亲救了好多好多人呢,珠儿也想同娘亲一样!” 他俩相邻而坐,八仙桌上的宝珠只顾着品鉴堆成小山的肉肉。凌峰看向宝珠时,眼里闪着温柔的光,他不单单是在看小团子,更是想透过她,去追忆自己的过往,以及记忆深处的妻女。 “珠儿,能答应大哥哥一个事吗?” 宝珠敞开了怀,她吃得满面油光,打了好几个饱嗝,“嗝,大,大哥哥,你说。” “今日珠儿过来之事,不要对你娘亲说,可以吗?” 他方才明里暗里问了宝珠的娘亲是如何过来的,闻及她们母女的遭遇,他心中一痛,久而不衰的苦涩充斥在他的喉腔。 宝珠目光坚定,想也没想拒了他,“不行,珠儿是娘亲的孩子,珠儿不可以骗人。” 凌科抚额,这孩子不好糊弄,至少比兰姝要精得多,也不知道是遗传的谁。 小团子定了定神,好奇问他,“大哥哥,你认识我娘亲吗?” 不等他作答,宝珠挪了屁股离他远了些,“珠儿可是有爹爹的,你不许喜欢我娘亲哦。” 她年纪虽小,却很懂事,知晓面前的美男子美则美矣,家里却有个母老虎,她才不要这样的爹爹呢。 况且,爹爹不在多,一个足矣。 只是当凌峰还在跟她打商量时,屋里来了不速之客。 “珠儿,离他远些。” 来人正是她新认的父亲,他上前将宝珠的小身板挡身后,“你这宵小之辈,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他自动略过八仙桌上的残羹剩饭,认定眼前之人心思歹毒,指不定想将他爱女也一并充当药人。 “徐将军,你来的正好,我有事同你说。” 同凌峰的风轻云淡不同,徐青章眼里翻滚恨意,痛定思痛,他无法想象自己的爱女同他一样面容尽毁,毒发之时,浑身的骨头都在被蛊虫蚕食啃咬。他过了整整六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没人比他更能体会其中苦楚。 若非宝珠近在眼前,他非得同这人好好打上几个回合。 “当你的小倌儿去吧,再让我看见你们父子俩靠近珠儿,我定用你们的心头血祭剑。” 男子撂下狠话离去,凌峰久久不动,站在原地注视他抱着小团子身影,而在这时,派去的长随也入了屋秉话。 “知道了。” 他所料不错,小团子果然与他有亲。 “传令下去,计划有变。” “主子,万万不可,主子的病不能再拖了。您筹谋多时,岂能功亏一篑,还请主子看在弟兄们这些年矜矜业业的份上,以大局为重。” 朱信常年伴他左右,深知他的脾性,他跪下规劝,希望他莫要因小失大。 “我意已决,我会想个周全的法子,下去吧。” 凌峰往那对父女俩离去的方向望去,顷刻,他定了定神,“这几日,劳你看顾些,多送些脆皮鸡过去。” 方才在饭桌上,小团子风卷残云,一个人吃了大半只鸡,想必那爽口鸡是和她胃口的。 凌峰的话不容反驳,朱信跪在地上叹了口气,“恭送主子。” 若说药人,除却徐青章之外,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而圣女底下第一个药人便是凌峰。她方才走得痛快,正是笃定自己倾慕这人会乖乖送上门,供她任意驱使。 圣女所住之地,是个稍冷的帐篷,里头不说暖阁,就是连个帐篷都没有。屋里寒凉,榻上可不见得。 司欢吟目光迷离,躺在底下将纤纤素手摁在他的窄腰,“峰哥,亲亲吟吟。” 高傲如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圣女此刻万般柔情,惟愿同自己的情郎快意人生。 男子并不愿搭理她,此处的榻铺了薄薄一层虎皮毯,他二人同盖一物,自虎皮底下散发出浓烈的膻味。 凌峰按着她的脖子啃咬,殊不知,司欢吟尤喜欢这位温文尔雅的男子对她展现的狂野一面。 “峰哥,轻点,嘶,吟吟的颈子要被你咬破了。” 屋里到处都充斥着异香,她的声音甜腻,底下太柔,男子逐渐迷失初心。天际露出鱼肚白,蜡烛燃尽之时,他的动作终于缓了下来,眸中也随之清明了不少。 他虽中毒多年,却月月得以阴阳交合解毒,也难怪徐青章瞧不起他,与他相比,自己当真是个孬的。 凌峰在此待了两个时辰,事已了,他如何来的,便如何走。 朱信劝他惜命,他却心知肚明,自己这条命是如何活下来的。 在他离去之时,司欢吟撩起眼皮瞟了一眼,她心中冷笑,是她救的他,他如今摆起这副死人脸膈应谁呢? 她不许他死。当年她的医术尚且不熟练,他的心跳渐微之时,她心中骇然,恰逢敌国一马当先的将军中了圈套,于是徐青章被制成了药人。 本就是她先遇上他的,凌峰同她天生一对。他们俩夫妻,如今连儿子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别再想着逃离她。 司骸同他母亲住在一处,他知晓今晚是月圆之夜,于是特意候在外头。 “父亲。” 他白日里虽得了父亲的教训,却并没有因此而记恨他。甚至为讨他父亲的欢心,当真顺了他的意,去练武场跑了上百圈。 小郎君依着以往的经历,站在寒风中等了好半晌,可他父亲路过之时,竟一眼都没有施舍与他。 就当司骸垂头丧气之时,头顶传来男子清润的嗓音,“以后莫要再靠近她。” 情绪起起伏伏,小郎君的面颊滚热,他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在父亲面前,怎么也出不了声。 父子俩背道而驰,司骸目光坚定,随后撩起帐篷跪在底下,“母亲,我要珠儿。” 母子俩一同姓司,一样的蛮横霸道。 念着爱子从未对自己提过要求,她心情好,自然是决心依他一回,她还准备亲自出马,将他渴求的东西给他弄来。 宝珠尚未察觉,危险即将到来。虽说她没应凌峰,却是答应了她爹,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徐青章在她这有几分薄面,爹爹的要求,她自是应的。 临近前门,徐青章终是避在一旁出声询问,“珠儿,爹爹丑吗?” 他不是没注意到宝珠适才在凌峰那里笑得舒心,与那小倌儿的样貌相比,自己的确矮了一大截。 往日他戴面具不过是为了应对恶劣的天气,北方干燥,他脸上白骨隐现,寒风裹着沙粒刮得他脸疼。 如今妻女在侧,他却不得不郑重其事考虑,自己这可怖的面容,莫说与那小白脸相比,就是庆军里的络腮胡都比他正常。 他不敢于小娘子面前畅所欲言,只得寻了宝珠问话。 宝珠此刻坐在他的肩上,要多痛快有多痛快,这爹喊得不赖,对她是极好极好的。 听了他的发问,小团子善解人意,了然她爹应当是看了大哥哥的面容,自卑了。 “爹爹,旁人再好,也不是珠儿的爹爹。” 她是喜欢美丽的事物不假,女不嫌父丑,她只有一个爹呢。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种。” 他并未深究宝珠是谁的孩子,喊了他爹,那就是他的种! 父女俩一道过来,瞧见小娘子正专心致志在替他缝补衣裳,近她身时,徐青章悄然放下宝珠,特意放轻了步子,从身后揽住她,小娘子软软的一团,叫他瞧着欢喜,闻着意动。 “姝儿。” 实则他更愿意叫她小狗,小狗小狗,他一个人的小狗。 “章哥哥。” 回头之时,正好对上他凝过来的目光,兰姝有一瞬间错愕,由果及因,自她将这人代入那个见了她会脸红的男子之后,凡此种种,她越发能从细微末节看出相似之处。 这人拥着她把玩小娘子的系带,“怎么不多休息会?” 女郎眼底泛着乌青,面色也没有以往红润,樱唇却是红红粉粉的,宛如一朵灿烂盛开的芍药花。 早晨醒来之时,她又被拉着蛮干了一场,身子虚得不像话,而且他那物生得骇人,直愣愣的一条,叫她身子习惯之后,如今感觉底下总是空荡荡的。 同他待在一块,他总是不老实,不是捏捏山里红便是掐掐她的屁肉,兰姝踩了他一脚,小声申饬,“珠儿还在呢。” “怕什么,珠儿也想要个小崽子玩玩呢。”他眼中痞味太重,拍了兰姝的屁肉,转头吩咐小团子,“狗崽子,自己玩去,别打扰我和你娘。” 美人嗔怒,徐青章贴她身,搂着她啃脖子,她就像一块软乎乎的糕点,需得细细舔吮,万不可放过一丝一毫,一粒渣子他都不肯舍弃。天道酬勤,糕点是个流心的,里头甜津津的馅料如蜜一般,好吃。 他拱着脑袋往上亲,含着她小巧的下巴尖细细吮,待他舔够了,继续湿湿腻腻地吻上她如花的樱唇。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04节 女郎的嘴唇软嘟嘟,他一触即离,紧接着又很快吻上她的唇角,看向她的眼神痴迷又黏腻。 徐青章给兰姝带来的衣裳是新做的,上衫夹着暖和的羊毛,还缠了两枚精致的银铃,晃一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道而来的,还有女郎的惊呼,她声音软糯,诸多破碎的娇声,皆被男子吞入喉腔。 自圣女入庆后,庆国掀起银饰热,坠在上衫的银铃小巧,同他粗糙的指腹不同,它玲珑盈滑,被搓得温热,他爱不释手。 “说,姝儿是不是小狗?” 他兴致高涨,玩心大起,非要逼着人家好端端的小娘子承认。 兰姝坐在他怀中晃着两条嫩生生的莲足,唇如红莲,她死活不开口、不出声,急死这只坏狗。 “不说?好,哥哥咬你舌头。” 坏狗心眼坏,他粗粝的两指并在一起夹扯小娘子的软舌,红润润的舌面上裹着晶莹的口水,底下翻涌的口津顺着唇角落下,他紧盯不放,深呼吸几口气。 本是奔着想惩罚她的缘故,孰料自己已受不住眼前这刺激的画面。这哪里是惩罚,明明是对他的奖赏! “将军,二王子叫您前去商讨要事。” 屋外传来女子的嗓音,兰姝捧住他作乱的脑袋,想看清来人是谁,却被这野狗按了下去,“嘶,姝儿,别动,再让哥哥亲亲。” 男子意乱情迷,他喘得厉害,叫人听得耳躁。兰姝虽然喜欢同他亲近,可也耐不住在旁人面前任君采撷,她嘤咛几声,“章哥哥,不要亲姝儿了。” 好一个郎情妾意,他二人眼中唯有彼此,是以都未曾瞧见来人面上掩去的恨意。 末了,徐青章依依不舍含着她的娇唇舔过最后一口,“姝儿,等我回来。” 兰姝被他吻得七荤八素,他也太过分了些,开了荤的毛头小子,的确和以往会脸红的郎君大为不同。 “凌小姐,注意你的身份。” 那人低低说了这句之后,撂下兰姝,疾步跟着前头的男子离去了。 兰姝因她一言,狐疑地往外看去,那女子的嗓音,她听着耳熟,且还知道她姓凌,更重要的是,她那急匆匆,迫不及待的脚步。兰姝初步断定,那人必是爱慕徐青章。 若非不爱,何故小跑过去跟在他屁股后头?男女腿脚不同,徐青章踏步流星前行,丝毫没在意她的死活,她只得一路小跑才勉强追上。 兰姝凝着美眸,心底翻滚的情绪名为不喜,她千辛万苦寻到的男人,自然是她一个人的,她才不要同旁人分享。 男人的事她琢磨不透,回头一看,女儿也背着她有小九九,兰姝拉过宝珠,抹了一把她油亮的唇角,“珠儿,上哪吃饭去了?” “没有没有,娘亲,珠儿没吃鸡腿,大哥哥和爹爹都不许我说的。” 好啊,如今还帮着徐青章瞒她了,兰姝心里又给他记上了一笔。 两个男子都没有想到,无论宝珠答应与否都无甚用处,只因宝珠的嘴是个没把门的。再者说了,娘亲才是她最喜欢的人,管他哥哥也好,爹爹也罢,都要往旁边靠。 不过她知之甚少,只说了竹林后面有座大宅子,里面的的大哥哥俊美风流,还给她夹了很多肉肉。 身处敌国,兰姝并不打算随意走动,免得给徐青章添上不少麻烦。 只是他这一回一去不复返,几日下来,屋里除了送饭菜的人,并没有其余人来过。 终是在第三日,小木屋再次有了生面孔,“夫人,圣女有请。” 婢女此番之行,是邀请,也是威逼。兰姝料到与圣女会见上一面,她早已恭候多时。 母女俩一左一右,被安排在宴席的中间,除她俩之外,前前后后都有空座。兰姝原以为只是单独与圣女会面,不想从婢女口中得知,这是一场庆功宴。 听闻庆功宴三个字时,她心中惴惴不安,如何庆功,那自然是大胜于敌,方能庆功。脑海中闪过无数黎民百姓,闪过那些感谢她的伤兵残将,她面露痛色,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俘虏的怨声载道,同她初次踏庆那日一样,他们哀嚎着,痛苦地呐喊。 原是小木屋僻静幽远,原是战火一日未消。 炭火架上的烤肉滋滋冒油,那股肉香味混杂着奇异的熏臭,迫使兰姝腹中翻江倒海,她干呕了几下,身后的婢女很有眼色地给她上了一壶橘水。 橘子皮理气健脾,来人拥着她,抢在她前头拾起茶杯喂了她几口,“怎么样,小狗,身子不舒服吗?” “章哥哥。” 来人身上的雄性气味很重,她有了依靠,坐在他怀中时,似吃了一粒定心丸,不再如先前那般魂不守舍。 徐青章身上依旧穿着坚硬的铠甲,上头遍布不少漆黑的血迹,也不知是被谁的血染了一身。 他起先回了小木屋,孰料找了一圈也没见着惹人怜爱的妻女,他目眦尽裂,提了剑直奔凌宅。 将军勇猛,一脚踹烂了他凌家大门,遇鬼杀鬼,他倒要看看,谁敢在他手上抢人。 然凌峰并不在府邸,败壁颓垣,他怒发冲冠,毁了好几间屋,凌宅被他大清洗了一遭。最后还是宅里的小厮哆嗦着身子给他指了条明路,兴许小娘子是被邀请去了庆功宴。 他作势要砍人,底下的小厮丫鬟通通跪了一地。男子见他们没有异心,冷哼一声踏步而出。什么劳什子庆功宴,哪有小娘子重要? 好在小厮并未扯谎,他目光锐利,隔着好几个帐篷,大老远就瞧见亭亭玉立的小娘子,那一刻,春暖花开,心中翻滚的怒意通通化为绵绵情意。 第178章 她受不住 宝珠眼尖, 适才瞅见兰姝干呕,她小声嘀咕,“爹爹, 爹爹, 娘亲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童言无忌, 二人皆为小团子口中之言所震惊, 未几,兰姝捂着唇冲她笑笑, “珠儿, 小宝宝没那么快来的。” 是了,她来庆营不过一旬, 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怀有身孕? 徐青章摸着她的小脑袋笑开怀,“狗崽子,待会爹爹就和你娘给你生弟弟妹妹去。” 怀中的小娘子佯怒, 狠狠拧他一把。 她手指细嫩, 徐青章握着她纤细的手指把玩, “姝儿,可想回去?” 兰姝心中存着诸多疑惑,她本想询问徐青章为何会留在大庆,可眼下显然并不是谈这些的好时机。 “不了,章哥哥, 姝儿想留在这。” 男子同往年一样,自是对她百依百顺。 不多时, 数位大胡子入了席,他们没有高谈论阔,只一个劲儿吃肉喝酒,再或者, 要么猜拳,要么欣赏俘虏的痛苦,亦或是拉扯舞女寻欢作乐。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觉得铎人下贱,席上除她之外,并无大铎的女人,舞女皆为庆人。 但即便如此,亲眼目睹他们猥琐的行为,兰姝眼中的不喜尤甚。 席过一半,一身黑色衮服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浅笑,“凌小姐,好久不见。” 在座众人皆以礼相待,而这对吻颈鸳鸯见王不下跪、不行礼,并未因他身份尊贵而高看一眼。 野狗爱护食,男子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面上带着愠怒,磨了磨牙,冷冷吐出个滚字。 “凌小姐,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六年前你准备去送行之时……” 面前之人正是庆国的二王子,他自顾自地谈笑风生,自动略过徐青章身上散发的森森杀机。 兰姝因他口中之言,陷入过去的回忆,未几,她抚着男子紧绷的臂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缓缓开口,“是吗,我不记得了。” 听了她的话,离她最近的两位男子皆露出错愕的神情,待他俩反应过来,却都是冲她笑了笑。 身为女主人的小狗,他笑得尤为真诚。他的女主人只记得他,不记得旁人呢。若是他长了粗粗长长的尾巴,定会甩着粗壮的尾巴冲她流哈喇子。 “凌小姐倒真是有趣。” 元琛并未同他俩作过多纠缠,他掉头坐了上首。在他落座不久后,那位满身银饰的圣女姗姗来迟,同他一道坐在上首。 兰姝环顾四周,发觉周遭的人跪倒一片,显然对她很是尊敬。 有关圣女之事,兰姝知晓的不多,曾听大铎的伤兵提过几句,据说她年纪大,却有一副好面容。但她并不以为然,前有童颜鹤发的羽化夫人,再加上她自己学医几年,她知晓有些药物可以还年驻色、永葆青春。 而当她与圣女两人四目相对之时,天地万物仿佛停滞。 拥着她的男子对她的反常有着直观的感受,“姝儿,怎么了?” 兰姝身子发僵,愣了好半晌,“章哥哥,她是圣女吗?” “嗯,对,元琛是她儿子。” 女郎玉貌绛唇,火光照映中,她莹白的肤色被烤得粉润有光泽,这番美色,已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姝色。 可若是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上首那位矜贵的圣女,同男子怀里的女郎有几分相似之处。 兰姝迎上那人打量过来的目光,她的眼神冰冷,如同在评估一个物件。 她俩何止相似?也就徐青章因髓海受损而忘事了,兰姝虽然脸盲,却是一日都不曾忘记生母的面容。 是了,高高在上的那位圣女,长得同她娘亲有七八成像。 兰姝心中泛起波澜,她自幼心思敏感,却也知晓眼前之人并非她母亲。 她娘亲温婉可人,与人和善,从不争锋相对,而眼前之人妩媚中带着锋锐的光芒,她很肯定,那人定是识得她的母亲,若非如此,何故望过来的眼神充满玩味? 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没多久,她已从当事人口中得到了答案。 司欢吟同元琛嘀咕几声,而后兰姝被请到了她俩跟前。一同而来的,还有徐青章和宝珠,他哪里肯放心兰姝离了他的眼皮子?恨不能将心爱的小娘子揣怀里。 “凌小姐,见到我是不是很好奇?” 她笑得嚣张,不等兰姝回答,她继续说,“早知你来,我该叫峰哥一同过来的。” “来人,把她送到骸儿那里去,供骸儿当个小丫鬟驱使也就罢了。”她越过兰姝随手一指,就已定了宝珠日后的去处。 今日之宴,她是特意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她们母女的。既是她儿子想要的人,若是不从,那可得好好给她们个教训。 不想这遭还有意外收获,她死死盯着眼前的故人,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面上尽是得意。 徐青章没得兰姝的同意,自是不肯放人。利刃出鞘,他护着宝珠,周身释放低气压。来人是个碍眼的婢女,他抬剑削了她几缕秀发,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滚。” 若想带走他女儿,那就踏着他的尸体过去。 “凌小姐,若你想知晓你母亲死去的真相……”司欢吟剩下的话没说完,答案不言而喻。 双方僵持之下,兰姝竟瞟到了冯知薇的脸,正是那位被徐青章削发的婢女。 心中疑惑越攒越多,脑海中一番天人交战,兰姝终是朝徐青章走了过去,她目露疲色,“珠儿,娘亲……” 宝珠很懂事,她搂住兰姝的脖颈蹭了蹭,对她有着万般依恋之情。 她被徐青章抱在怀里,此刻同她娘一样高,恍若她真的长大了一般。 “娘亲,珠儿会想您的。” 小团子善解人意,她知晓,同她一样,娘亲也很爱她自己的娘亲。 昔日吵着闹着要娘亲,要爹爹的小团子,终是在水深火热的危难关头学会了隐忍。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05节 婢女的力道很大,攥得她手疼,她却强忍泪水,乖巧地跟她离了父母的跟前。 兰姝瞧的不错,那人的确是冯知薇,那日去小木屋警告她的那人,也是她。 “大姐姐,珠儿手疼。” 待她二人离得远了,宝珠终是忍不住向她讨饶。小团子皮肤娇嫩,此时此刻,她如珠如玉的小手上遍布红痕,瞧着甚是触目惊心。 那人非但不搭理她,反而往前推了一把,叫她当即摔了个趔趄。 “我问你,你可是徐将军的亲女?” 宝珠拍拍手上嵌入的碎石子,兀自抹抹小眼泪,又吸溜几下鼻涕,“嗯,珠儿是爹爹的女儿。” 小团子神采奕奕,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对于她的父亲,她很是骄傲。 冯知薇垂下眼睫,她心中思绪万千,爱恨交织,此刻通通化为一声清脆的耳光。 “大,大姐……” 宝珠被她扇得耳朵嗡嗡作响,她有一瞬间的懵。她深知自己生得可爱,故而常常以此博取他人欢心,就好比,待她极好极好的爹爹和娘亲,即便她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依旧可以雄赳赳地状告天下,那是她的爹娘。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目露凶光的婢女强行按着她的脑袋往地上砸,一下,两下,宝珠人小,与她的身量有着悬殊的差距,在欺凌弱小的快意中,她的神情越发痴狂。 而宝珠头上的小揪揪正好给她行了方便,那是今早她娘给她扎的,她娘虽然手巧,却不会编发。自从随她来找爹爹后,美人娘亲也开始学着如何理发,日日都会给她扎两个小揪揪。 她俩的悲欢不同,快意恩仇,冯知薇发泄了一通,宝珠的额角被她砸破了,鲜艳的血流如注,顺着她细长的头发丝往下滴血。 “大姐姐,珠儿的头发散了。” 珠花混着点点血迹坠下,她脑袋晕晕沉沉,趴在地上想去拾取美人娘亲给她的珠花,岂料她的手刚一落地,就被身旁之人狠狠踩了上去。不止踩,她还牟足了劲碾磨。 小团子在她手上,毫无抵抗之力。 “你们在干什么?” 夜深人静,此处寂静无声,来人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尤为清晰。 司欢吟今日特地吩咐了人,告知司骸只需静待屋中,旁的皆交由她,他会得偿所愿。 而他放心不下,自然也是派了小厮过去的。不久前小厮回来秉了话,说这事成了,他满面红光,心花怒放,还特意吩咐了下去,务必要弄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过来。 可他左等右等,久不见人,他眼皮直跳,心里担忧小团子的安危,终是提了灯笼过来寻人。 “珠儿,过来。” 不远处的小团子身形狼狈,一看就遭遇了非人的待遇。 初遇她时,她被养得很好,头发乌黑浓密,小脸气血充足,指甲粉润,正是她精力旺盛有活力的模样,方才吸引了他。 而眼下这个被凌虐的小团子,鼻青脸肿,已瞧不出早前的可爱劲,她如山间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小白花,岌岌可危。 宝珠正想发声回应,喉腔却喷出一口鲜血,嘴里蔓延一股腥甜,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唇角淌下,她吸溜了清涕,“骸哥哥,珠儿疼。” 有她这句话便够了。 司骸随身的侍卫都是个中高手,且那个癫狂的婢女本就没想着逃离,她立时被踹烂了腿骨,剧痛迫使她的眸光清明了不少,目光触及之处,正是宝珠的小身影,她破口大骂,“你这个小娘养的杂种,贱人,你娘是贱人,你也是!你们母女不得好死,啊,啊!” “啊,啊,你们放开我,我是将军的女人,放开我,我是徐将军的女人,我们有一个儿子,徐青章不会放过你们的。” 司骸捂住她的耳朵,替她掩去大半的咒骂,他冷冷开口,“吵死了,割了她的舌头,扔去红帐。” 宝珠被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他俩转身之际,侍卫手起刀落,地上静躺一块嫣红的条状物。 “忍着点,骸哥哥带你回去。” 宝珠耷拉着眼皮,她挣扎着想下来问个清楚,孰料司骸束缚她的力很大,“别动,要抱不住了。别听她瞎说,她疯了,她才不是徐将军的女人。” “骸哥哥,她喜欢我爹爹吗?” “也许吧。放心,你爹只有你一个女儿。” 听他之言,垂头丧气的小团子恢复了少许精神气,“嗯,珠儿也只有一个爹爹。” 他怕宝珠胡思乱想,索性同她又解释了一番,“那个女人前几年和别人生了个孩子,后来不知怎么了,就疯了,自己把他掐死了。” 关于冯知薇的事情,他也一知半解,他不明白,母亲为何将她留在身边,但她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惹了他的小团子,就该死。 见他走得吃力,身边的小厮也是好心,想从他手上接过宝珠,让他家公子也能舒坦些。司骸却使了眼色,叫他离远些,莫要打扰他和小团子独处。 小团子是他的,日后长大了可就是他的妻子,谁都别想染指。 他喜形于色,防备心去了大半,故而并未察觉他爹堵在前头。再说了,他爹从不管他,谁知道他今晚会像个孤魂野鬼似的站在路边,静候他来? 不肯撒手的小郎君眼神倔强,但碍于他父亲的淫威,不得不颤着双手将怀里的珍宝递了过去。 竹篮打水一场空,方才他念着宝珠伤势重,只顾着快些回去,是以路上并没有同她过多交流。 此刻的他腿仿佛有千斤重,他被定住了,站在原地凝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发呆。小厮见他孤零零的身影着实可怜,上前给他出主意,“公子,可要派人去告诉圣女?” “不许。”司骸毅然而然拒了他。 小厮给他出了馊主意,身为圣女的儿子,他对生母的专横跋扈深有体会。若是让她知晓宝珠同他爹待在一起,小团子定是捞不着什么好果子吃。 凌峰从不随她参加宴席,是以众人只知圣女有个颇为喜爱的男宠。 “大哥哥,珠儿头疼,手也疼。” 宝珠头上血迹斑斑,甚是可怖。 她近些日子吃了凌峰好几顿饭,早已同他混熟了,她将小眼泪抹在凌峰身上,小声哭诉,“珠儿才不是杂种,珠儿有爹爹,还有娘亲。” “嗯,大哥哥知道。” 母女被迫分离,兰姝同宝珠一样,亦是遂了她的愿。也不知她是如何劝说徐青章的,单独跟司欢吟离了席。 “咳咳,徐世子果真是性情中人。”元琛高举酒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方才他亲眼目睹,那位罗敷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他的唇角,红着脸告诫他,要乖乖等她回去。 粗犷豪放的男子亦有绕指柔情,他当真称得上是一条好狗。 徐青章不屑搭理他,他容光焕发,摩挲了几下腕上的黑绳,而后憨笑着往小木屋去了。 于此处设宴款待将士,本就因着司欢吟的帐篷在不远处的缘故。兰姝同她没走多久,已然到了她的处所。 “唔,我记得你是叫姝儿,没错吧?”回了自己屋里,她摇头晃脑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别对我这么冷漠,要不是看在你身上流着峰哥的血,我早就派人把你杀了。” 她突然凑近了兰姝,用食指勾着她的下巴尖,附在她耳边慢悠悠地说,“姝儿,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就是你同你娘上山求子那一回。” 悠远的记忆纷至沓来,不容兰姝拒绝,那些记忆深处的人和事如潮水般朝她袭来。 “司姨。” “哈哈,小姝儿,你果然还记得我呀。不过你长得和你娘可真是一点都不像,我很喜欢你。” 笑如银铃,她晃着身上银饰,凝着兰姝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心里极为舒畅。 “瞧瞧,我这张脸,像你娘吗?小姝儿,我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娘亲哦。” 司欢吟弃了她的下巴,转而抚上兰姝的耳珠,“求子求子,心诚则灵,你娘双手合十,屈膝拜了那么多送子观音,菩萨自然是被她的真心所感动的。小姝儿,当年你娘拜观音,司姨和你爹爹在隔壁屋子给你生小弟弟呢。骸儿便是那一回怀上的,如此说来,小姝儿,我还要谢谢你娘亲呢。” 被她如此凌辱,兰姝紧咬牙关,她仿佛是怕打草惊蛇,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如常,“司姨谢人的方式,就是给了我娘一个痛快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姝儿,司姨可没亲自动手,杀她的不是我。”司欢吟莞尔一笑,拉着兰姝过去坐下,她目光温柔,待她倒真如亲女一般。 “小姝儿,你该恨的是徐家,可不是我司欢吟。我不过是同你爹欢好过几回罢了,峰哥喜欢恬静温柔的女子,我再如何爱他,也不能杀了他的正妻。” 搂着她的妇人软语温言,即便瞧着岁数同她差不多大,但兰姝心知肚明,这位女子早已年过不惑。 她所言非虚,那一回上山求子,她的确遇见了司欢吟。 她还记得,那年她娘因被祖母逼着纳妾,整日愁苦郁闷,郁郁寡欢,是她爹提出,要带她们母女出去散心。 简州道路曲折,等她们到寺庙之后,已经临近傍晚,于是他们索性在庙里住了一晚。 她幼时同宝珠一样,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好奇,也因此,夜里她睡不着,撞见了同她爹爹苟合的司欢吟。 彼时的她,并不知晓苟合是什么,只知道她爹搂着她的腰,同她娘亲那般抵死缠绵。 她爹很投入,并未发现她的到来,司欢吟却在事了之后抱着她去捉了萤火虫。 彼时的她,很高兴那位生得好看的大姐姐带她游戏山林。 不像她爹娘,总是束着她。 她娘心肠好,翌日得知司欢吟也要下山,她娘担忧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独自在深山老林里面不安全,便让她与她们同行。 司欢吟很健谈,拣了些好听的,哄得她娘心花怒放,甚至同她爹闹着要认司欢吟为义妹。 可想而知,义妹固然是没认成的,她爹对此表现出极大的不耐。 司欢吟柔柔弱弱,冲着她娘哭诉,于是马车抵达凌宅之后,她娘故意使着小性子,叫她爹护送她回家。 她爹难得休沐一回,她目送马车离她而去,心中有着无限感慨。她自幼喜欢缠着爹爹,于是特意候在门口,目的正是为了等她爹回来。 可她娘似是恼上了她爹,待他俩一走,她娘冷着脸叫她进屋,她自是不肯。那是她娘头一回对她发火,爹不疼,娘不爱,她哭了很久,夜里还起了热,天微微亮之时,她脑袋一瞥,终是见着了坐在榻边的爹爹。 小孩子忘性大,是以她这么些年从未想起,原来她爹有一位外宅妇。 “司姨,姝儿,姝儿该恨谁?”兰姝的眼眸噙满泪水,她嘴皮翕动,牙关打着颤,好不可怜,真真是惹人怜爱。 “莫哭了,司姨给你擦擦。姝儿如今大了,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同以往一样,这么爱哭鼻子呢?若是知晓姝儿过得不好,峰哥和入土的姐姐可要怪罪与我了。” 刀子嘴,刀子心,她嘴上说着要做兰姝的母亲,却漫不经心地拿刀子钝钝地割她的皮肉,叫她煎熬,不让她好过。 从她的嘴里得知,她爹兴许还活在世上,但她娘,究竟是遭了谁的毒手? 可司欢吟是谁?是南蛮圣女,是把持庆国朝政的幕后人,她摆明了知晓兰姝心中的小九九。 她嫣然一笑,“姐姐是如何去世的,还是叫峰哥过来告诉姝儿吧。小姝儿,你幼时就爱缠着峰哥,可把我们害苦了。毕竟,峰哥喜欢我的身子。而你总是在他休沐日缠着他,叫他无法分身,司姨那时性子躁,那会可真是讨厌你呢。” 她神情专注,细致耐心地替兰姝揩去眼泪,“徐家那小子,他的命可真大,怎么打,都打不死。但你就不是那么好命了,姝儿,虽说你被他护着保下一条命,可桃嫣散折磨你数年,小姝儿,你该恨他才是。如今他面容尽毁,每月供我和峰哥啖其血肉,倒也算是为你报仇了。小姝儿,司姨心善,当年最恨你的时候,也只是想让你同你娘一样,成为人尽可夫的花娘,司姨可没想要你的命,小姝儿,你能理解司姨的吧?” 她摁在兰姝两腮的指尖逐渐加重力道,顷刻间,兰姝的脸上显现好几个深深的月牙印,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怎么回事,峰哥还没到吗?” 小娘子并未表现多大的不喜,司欢吟眼中的兴致淡了些。 早在离席之际,她就差遣了人去请凌峰,只是婢女迟迟不归,她也逐渐失了耐性,“快点去叫他过来,莫要让小姝儿等久了。” 她转头又去拥着兰姝,一寸一寸丈量她的纤腰,“小姝儿同司姨一样,生了咱们珠儿,身形却没什么大变化,不像你娘。对了,你娘坐月子之时,峰哥日日同我欢好,竟是一日都不曾落下,可把我累坏了。就是前两日,峰哥也将我折腾坏了,姝儿,你爹爹当真数十年如一日,恋着司姨的身子,威猛至极呢。” 天高任海阔,兰姝再是憋不出,拂开她的束缚,弯腰捂着胸口干呕。那些恶心的话仿佛化作尘埃,被她吸入体内,散布在她每一块血肉当中。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06节 待她好受一些时,司欢吟捏着她的下巴强行灌了一壶温水,“小姝儿可得保重身子才是,不然峰哥可要怪我没照顾好他唯一的爱女了。” 爱女爱女,说来可笑,看来徐青章口中那位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不是他人,正是她的好爹爹。 心如刀割,她好痛,脸色苍白,身子逐渐冰冷,双瞳无法聚焦,她的眼里充满了忧伤和痛苦。 司欢吟久候不至,同司骸一样,打算亲自去寻他。 屋里的蜡烛燃烧过半,殊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光乍然被男子的身影罩下,“姝儿,姝儿。” 泪水干涸,她的目光呆滞而空洞,来人晃着她的肩膀,唤了她好几声之后,她才有了一星半点反应。 “爹爹,爹?” 面前的男子神仪明秀,美如冠玉,岁月在他面前并未留下什么痕迹,他的面容恍若将将及冠之人。 “爹爹,姝儿想您了。娘亲,娘亲方才告诉姝儿,您还活着,爹爹,娘亲。”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满脸笑容的女郎一手一人,圈着她的父母撒娇,她目光澄澈,恍若稚子。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两人合力将她哄睡之后,凌峰目光一凛,语气冷淡至极,再不如先前对爱女时那般温柔。 莫说凌峰觉得她对兰姝行过不轨之事,就是她自己也陷入深深的怀疑当中。 她方才当着父女俩的面,替她把过脉,小娘子的脉络虚而无力,时急时短,说句难听的,天妒红颜,显然不是个长寿的。 再者说了,如今她什么都对她说了,她没有装疯卖傻的必要。 她曾派人监视兰姝数年,知晓这小妮子最是柔弱,兴许她今日一股脑地将真相告知她,她受不住,这才成了痴儿。 “峰哥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吟吟同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还不了解吟吟的性子吗?” “司欢吟!” 男子咬牙切齿,显然同她说的不一样,她俩并非琴瑟和鸣的夫妻。 “峰哥,瞧你,可别吓着我们的女儿了。”她的目光朝榻上的兰姝瞟去,“峰哥,既是姝儿唤我为母亲,吟吟定是不会亏待她的。峰哥你知道的,吟吟初次同姝儿见面之时,姝儿就很喜欢吟吟呢。” 司欢吟点了点他的胸膛,“峰哥,同你一样哦。” 凌峰今日本不想出现在她的帐篷,可他顾着小的,倒是将大的忘了。不久前他正哄着宝珠入睡,孰料来人三催四请,直到司欢吟亲自过来说兰姝身子不适,他方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司欢吟很有眼色,目睹凌峰冷峻的面容稍有松动,她索性脱了身上的外衣,“峰哥,今夜留下来陪吟吟吧。” 她所言非虚,凌峰虽不曾与她同住一处,两人聚得却着实多。 “峰哥,你疼疼吟吟,吟吟休整了两日,身子已大好了。” 司欢吟眼中起了欲念,拉着他的手置在脸上,深情地凝着他。若是以往,凌峰定会留下,只是兰姝还在一旁,他再如何,也不会遂了她的愿。 “闭嘴。” 同她说的一样,男子同她相处多时,自认为对她存着几分了解,“不许伤害姝儿。” “峰哥,吟吟定会把她当作我们的亲女。” 凌峰不肯留下,司欢吟独自上了榻,她揽着兰姝轻声道:“姝儿,娘亲知道你没睡着。” 第179章 你们在干什么 身侧之人风鬟雾鬓, 她双眸紧闭,呼吸平稳绵长,并不如司欢吟所言那般装睡。 “姝儿, 你今日也看到了, 峰哥的心在我这里, 妍姐姐早已入土为安了。我许你装疯卖傻, 小姝儿,司姨不介意当你娘亲。” 司欢吟侧着身子, 手里拿着一柄锋利的短刃摩挲她柔嫩的脸颊, 她脸如冰绡,又哭过一场, 眼角微微泛红,恍若白里透红的牡丹花。 小娘子毫无防备之心,若是她乐意, 当即可以要了她的命, 叫她就此珠沉玉没。 许是司欢吟自觉没趣, 索性晃醒了她,女郎眸光懵懂,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娘亲?” 司欢吟有一瞬间的错愕,她虽育有一子, 却不曾生养过女儿。眼下被她这么一叫,反倒真同这小娘子做了母女一样。 “小姝儿, 来,吃了它。”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可是玩弄朝政的圣女,如何会被小娘子轻易糊弄? 她作势要将此物强塞兰姝嘴里, 被她摆弄的小娘子倒也乖巧,乖乖地轻启朱唇,好似即便她手上拿着的是毒药,她也能一口闷进去。 “哈哈,小姝儿你还真有趣,比你那个废物娘亲好玩多了。”司欢吟抽出的指腹沾了她的口水,她面上并未嫌弃,反而捏着药丸把玩。 “好了,司姨也不跟你闹了。司姨跟你讲讲吧,这是一颗忘忧丸,服下过后,不出一日,便会将前尘往事通通忘个干净。”她轻轻拍了拍兰姝的纤纤素手,“怎么样,小姝儿,若想认我作娘亲,那就得将妍姐姐忘得一干二净,如何?” 听她一席话,小娘子的羽睫如蝶翅一般颤了颤,她瘪着嘴角扑了过去,“娘亲,不要丢下姝儿。” 她抱得太急,司欢吟眉眼冷如寒霜,她动了杀机,右手的匕首已抵上她的脖颈。 兰姝丝毫不觉危险降临,她搂着司欢吟小声抽噎,宛若林间不谙世事的小鹿。 伏在她身上的这人没有半点防备,司欢吟眼中的杀意也渐渐散了去,“好了,乖,娘亲在呢。姝儿生病了,娘亲明日一早再来给姝儿吃药药。” 她声音温柔,恍若在哄稚子。她一边将手中的药丸收起来,一边抚着小娘子的薄背继续道:“对了,小姝儿,娘亲还知道你和大铎的那个昭王有染,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要死了,大铎命数将尽。徐家那小子还真是英勇无比呢,放心,既是小姝儿喜欢他,娘亲就勉为其难让他做姝儿的男宠。回都以后,娘亲就封小姝儿为长公主,这夫婿嘛,娘亲日后给你挑个更好的。” 徐家那小子,虽然生得威猛,独独面容被毁了,已配不上她的爱女。 她今日实在高兴,若说抢了她人的夫婿,也就畅快一阵,可若是将她唯一的爱女也夺走了,那世间惦念她的人,可就当真所剩无几。 死亡,并不可怕,被人遗忘才是。 司欢吟穿上外衣后下了榻,她畅意连连,这等好事,自然要同旁人分享她的欢喜。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行走间,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她踏着月色,头也不回地往竹林方向去了。那个男人,是她年少时的欢喜,怎么吃,都吃不腻。 帐篷里静得可怕,司欢吟离去之前,特意遣退了一众婢女,目的正是为了让这小娘子好好想,好好做决定,可不是她司欢吟强逼的她。 待她走后,兰姝捂着胸口再次干呕了一阵,她的眼神迷离,不再如早前那般清澈,她的确是装的。 她深爱的人,通通遭了司欢吟的毒手,她怎么不恨,她如何不恨? “咳,朝朝。” 他一身玄衣藏匿于阴影中,浓浓的夜色如一张无形的手,将他的悲伤与无奈通通笼罩。 徐青章不屑于用毒,但架不住底下之人顺从圣女的命令。而恰恰因他砍过来的那一剑,叫他昏迷半日后,断断续续忆起了同小娘子的往昔。 原来他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早对她动心。 面前的女郎如一朵娇柔的拒霜花,不分春秋,于寒冬腊月亦能盛放。 对于他的不请自来,兰姝先是诧异,她本能地想去搀扶面色苍白的他,可她微扬的胳膊到底放了下去。 “昭王也听见了,娘亲不日便会为我择好良婿,如今我爹娘和爱人皆在大庆,昭王殿下,你我殊途,还请快快离去。” 她迎着烛火在他面前歪着脑袋,分明面上的泪痕还未干涸,这朵娇花的小嘴却淬了毒似的想同他一刀两断。 小娘子的冷言冷语并未将他劝退,明棣望向她的目光极尽柔和,“朝朝,对不住,当年是我没查清你娘亲的死因。” 兰姝当年存疑,向他求助时,他并未过多在意,再就是那年乞巧节,他原是查到了些许眉目,却因他母妃的去世而…… 兰姝自是知晓他得了离魂症,知晓这人将他俩的情意通通忘了个干净。她紧抿着嘴唇,目光往上,眼前的郎君惊若天人,她的心跳骤然快了好几拍。 “朝朝,哥哥都记起来了。跟我走,我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明棣声音哽咽,他自从记事以后,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即便眼下身负重伤,亦是毅然决然来了敌营。 适才小娘子站在上首亲吻那人时,他隐在暗处,眼中燃着熊熊烈火,恨不能当场将那奸夫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他于战场上被刺的缘故,便是近他身时,在那人身上嗅到了兰姝的味。他曾整日整日地同兰姝待在一起,那股子花香早已融入骨血,叫他如何忘,怎能忘? 明棣将她抱得很紧,仿佛小娘子长了一对翩翩起舞的翅膀,仿佛下一瞬小娘子就要离他远去。而对于他的亲近,兰姝无法拒绝,他的胸膛是那么温暖。泪水打湿他火热的胸膛,她终是颤着小手回抱了他。 “你们在干什么!” 眼前的女郎冰肌玉骨,他原是兴致冲冲带着宝珠过来寻人的,宝珠粘人得紧,不说宝珠想她,就是他自己也心心念念着小狗哩! 来人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他滔天的怒意。 这人是战场上的手下败将,为何在他眼皮子底下抱着他的小狗! 他瞧得清楚,自己的小狗哭得可怜,她珠泪涟涟,眼里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一把碎琉璃,深深刺痛了他的身心。 他的小狗定是被这歹人胁迫的! 男子体型健硕,他浑身的肌肉隐隐发力,肌肉硬邦邦的,似要胀破他的上衣。他此行并未佩剑,未几,他放下怀里的小团子,稳了稳下盘,准备赤手空拳和那贼子大战一场。 兰姝对他俩的到来,眼里充满了震惊,她愣怔了好一会,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以往便不知如何取舍,更莫说这两人一见面就陷入剑拔弩张的局面。 宝珠耐不住性子,她被抹了药之后,立时闹着要回去找爹爹,凌峰只好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两位大哥哥虽然称得上是玉人,可却都不是她岑宝珠的爹爹。 宝珠脑子转得快,知晓她爹动了怒,她站在徐青章身侧扒拉他的衣角,抬头便是满脸的泪,她冲着玉惨花愁的小娘子哭诉,“娘亲,您不要珠儿和爹爹了吗?” 她爹也许不明白她娘同大哥哥的爱恨纠葛,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位潘郎之貌的大哥哥见她如此作为,果然,他望过来时,漆黑的瞳乍然紧缩了一阵。 宝珠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她悄悄咬破自己下唇,痛意直达脑仁,“娘亲,珠儿好痛,珠儿撞破了脑袋。” 小团子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手指着自己的伤口后趔趄了几步,歪着身子倒在她爹的脚边。她的演技着实太假,但对付她的美人娘亲却绰绰有余。 见她脑袋的确缠着绷带,兰姝心一横,准备弃了玉人,径直走向对面的父女俩。 “朝朝……”明棣虽然对他二人的到来有些惊惶,却也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离他而去? 兰姝垂下眼睫,蓦然,她用力甩开挽留她的手,冷着面容催促他,“子璋哥哥,你快回去吧。” 三度别离,他每一回都不是小娘子选择的那位。 一贯矜贵有礼的男子在他们三人面前有着说不出的落寞感。虽未与对面那龇牙咧嘴的野狗大战一回,他面上却已疲惫不堪。 玉人猩红着双目,心脏仿佛正在被千刀万剐。他手心空空,小娘子的冷言冷语,仿佛将他最后一丝希望通通带走。他用力攥紧了双拳,试图压下涌上喉腔的腥甜与苦涩。 “姝儿,我也疼。” 徐青章很上道,他见宝珠装傻充愣,立时明了小团子的小心思,他在兰姝面前亦是袒露自己臂膀上可怖的伤痕。 他于战场上横冲直撞,丝毫不顾及身子,且他只随意撒了点药粉,粘连处的黑色血痕触目惊心,叫人瞧着就害怕。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07节 “哇,娘亲,爹爹他的伤好严重,是不是大哥哥伤的?”宝珠阿谀苟合,极大地勾起了兰姝的怜悯之心。 徐青章不再多言,却也恰恰因为他的留白,给了在场几人无限遐想。 好一副郎情妾意、其乐融融的场面。 他明子璋以往怎么没察觉,昔日高风亮节的徐国公府徐世子,怎么是个夺人所好的贼人?还跟三岁稚子似的,在小娘子面前争宠? 藏于他肩上的伤亦是在发痒发胀,他却没有身份在小娘子面前诉苦。 可笑他还想着回京之后与她成婚,给她十里红妆的体面。可笑他递过去那颗炙热的心,却遭到小娘子的丢掷。 外面隐隐可见火把,想是他们动静太大,引起了巡逻的注意。此地不宜再久留,明棣见她铁了心不愿同自己回去,他沉吟几瞬,而后从腰间掏出一个青白色小瓷瓶,“朝朝,你先吃了。” 兰姝伸手接过后,不敢对上他幽怨的目光,她再次下了逐客令,“子璋哥哥,你快走吧。” 小团子再度补刀,她个子小小的,出口之言却又冷又毒,“大哥哥,娘亲有爹爹了,娘亲不喜欢你了哦。” 也不知是不是这玉人嫌她心直口快,他深呼吸一口气,趁兰姝不备,离去之前从她怀里拎走了宝珠。 徐青章未料这歹人抢不走小狗,竟要掳走他们的狗崽子,当真可恨至极!他正欲去追,却被兰姝一把拦下,“章哥哥,让他们走。” 可怜宝珠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随他消失在她爹娘跟前。 明棣施展轻功,脚踏蒙古包借力,身子轻轻一纵,拎着宝珠的衣领带她躲过了庆人的搜查。 小团子从未到过如此高度,心里的惊喜令她一时间忘了爹娘,也忘了害怕。 她虽喜欢爹爹,可照样喜欢衣袂飘飘的玉面郎君。 “哇,哇,好高,啊啊啊,珠儿会飞,珠儿会飞耶。” 宝珠大声嚷嚷,在他手里头疯狂挣扎,倒也不怕这人将她给摔了。 段吾等人候在不远处接应,只是他们没料到,他家王爷只捉了小的回来,那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却不见踪影。 再一看,明棣的面色阴沉得可怕,想是这一趟很是不顺。是了,他们来时便被桑易说教了一顿,可王爷即便身负重伤也要铁了心过来,他们身为下属,只得听从主子安排。 跟随主子多年,就是为了明棣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亦是万死莫辞。 段吾本想从他手里接过宝珠,岂料玉人冷冷剜了他一眼。他方才在兰姝面前心痛到无法说话,此刻看向宝珠的目光既复杂又迷茫。 他何时,何时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眼前这如珠似玉的小团子,长得跟他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她却当着生父的面,唤那奸夫作爹,她意欲何为! 明棣压下喉咙涌上的腥甜,他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怪不得太极殿那位逮了小团子后不肯放人。哼,皇太女?他想得美。 他的女儿,何时轮到要他去册封公主了? 段吾眼睁睁看着昔日吵吵闹闹的小团子,此刻在他主子的魔爪下老老实实,倒也是可怜。 明月高挂于苍穹,一行人来无影,去无踪,离了敌营策马疾驰,夜里的草原水露重,弥漫着淡淡的雾,凄凄凉风吹得宝珠打个哆嗦,她身上穿着兽皮做的小衫,并不太冷,只是这脑瓜子却被吹得嗡嗡地疼。 许是见她缩着脑袋太过可怜,玉人替她遮住大半的风,温声道:“再忍忍,马上到了。” 宝珠被他护在怀里,耳边传来他略沙哑的嗓音,此情此景,倒叫她心里生出诡异的情绪。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位大哥哥何时待她这般好了?她可是清晰地记得,当初他是如何叫自己滚蛋的。 如他所言,他们的确没过多久就回了营地,可比当初跟着她娘亲徒步而行,要轻松得多。 上马之时,宝珠是被他拎着衣领甩上去的,下马时,他却温柔了许多。 眼见自己离了爹娘,她自知回去无望,索性随遇而安,眼下看来,这大哥哥总不会将她给杀了。再说了,累了一晚上,她又困又饿。 岂料明棣抱她走了一路,途径桑慧的帐篷时,她张口欲言,本想好言提醒他,昂首望向他如刀锋的下颌线时,她小脸羞得通红,再一回神,昔日居住的帐篷已离自己远去了。 可想而知,宝珠被带到主帐后坐立难安,无奈之下,她只得冲明棣笑笑,“大哥哥……” 第180章 牛嚼牡丹 郎君朗然照人, 神光似玉,如他这般神仙中人,就是宝珠这样的小团子, 多看几眼也心觉羞涩。 宝珠的眼皮子时不时便撩起来偷偷觑他几眼, 这人端坐于她面前, 眸光一直凝着她, 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她自是知晓方才在她娘面前耍了滑头,置在大腿上的小手微微颤抖, 她绷着身子, 眼神飘忽不定,哪敢同他对视? 若她抬头看一看, 便知玉面郎君的眼里并不像以往那般冷淡,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宝珠,尤其是她脑袋上的伤。那人给她包扎得很好, 隐隐可嗅到淡淡的药香, 是上好的金疮药, 可见用药之精细,是个行家。 而小团子对他的畏惧太甚,竟叫她一时半会忘了伤口的疼痛。 秋日干燥,屋里响起男子的咳嗽,宝珠灵机一动, 屁颠屁颠端起桌案上的青瓷勾花茶盏递了过去, “大, 大哥哥,喝茶。” 伸手不打笑脸人,宝珠原以为他会看在自己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放她一马, 孰料她小手都举累了,这人却丝毫没有接过的意愿。 就当她以为自己今日难逃一死时,头顶传来玉人的发问,“很喜欢你娘吗?” 据他所知,这对母女俩认亲,纯属误打误撞。可面前的小团子不是他明子璋的种,还能是那个奸夫的不成? 而他这二十余年,只同小狐狸行过云雨……且还是不久前,他俩才…… 他们明家的男人,倒还真是如出一辙。好在他可没什么四皇子,他只有这个小团子。 宝珠不明所以,但谈及美人娘亲,她喜上眉梢,挪了挪小屁股缓解僵硬的身子,也因此而离他近了些,“嗯嗯,珠儿最喜欢美人娘亲了。” 她这般热情,倒令明棣心中一颤。她已经六岁了,早前他和兰姝都不曾陪伴她,任她海阔天空,任她野蛮生长,任她独自面对生活中大大小小的琐事。 她不像明霞那般孱弱,也不像明霞那般娇贵,明霞想要之物,只需告诉仆从,便有人替她双手奉上,而这小团子…… 明棣终于接过她的茶,他摩挲杯沿几下,继而一饮而尽,茶香浓郁,畅爽入喉,他启唇缓缓道,“本王喝了你的茶,从今日起,你便叫我父王吧。” 小狐狸崽儿是他的孩子,他和小狐狸唯一的孩子。 “嗳?” 他直接同宝珠摊了牌,宝珠瞪大了双眼,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小脑袋,“大哥哥,可是珠儿已经有爹爹了。” 他来晚了。 “珠儿,你是我的孩子。” 放在她手心的,是一枚松子糖,于天寒地冻的北边可是个稀罕物,宝珠盯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掌默了默,随后将松子糖扔了回去,她小嘴一瘪,“你骗人,你是个大坏蛋,呜呜呜你就是不想让珠儿同爹爹和娘亲在一起,呜呜呜,我讨厌你!” 小团子不好糊弄,她仗着涌上心头的怒意,索性一股脑将自己的不满通通发泄了一遭。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勾引娘亲,爹爹肯定不会和娘亲有隔阂的。” 在宝珠的小脑瓜里,她今晚和徐青章亲眼目睹这人搂着她的美人娘亲,她爹爹心中定是不喜的,兴许还会同娘亲有隔阂,再或是爱上别的女子,和别人生孩子,到时候哪还有她们母女说话的份儿? 她爹虽然不比他这般俊美,却照样有人爱慕他,就好比今夜打她的那位婢女。思及此,宝珠的小拳头肆意挥舞着,她像是不知疼痛似的,朝明棣一顿乱锤,借此发泄心中不满。 “是父王错了,珠儿,父王对不住你。” 近乡情更怯,他往日会换着法儿哄明霞,在宝珠面前,他却是束手无策。宝珠闹起来,他当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男子僵硬着身子,将泪流满面的小团子抱在怀里,索性任由她哭个痛快。 若非他的不作为,他早在三年前就能同小团子认亲。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却丝毫不觉,自己的血脉近在眼前。甚至回了京之后,自己还时不时打压她,他该死。 宝珠的情绪去得快,待她哭够后,偷偷将小眼泪抹在明棣的衣角。不想被他抓了个现形,宝珠面上讪讪,她埋下脑袋深深嗅了一口,“大哥哥,你身上有娘亲的香味。” 小团子哭得久,吸入太多气体,她打个奶嗝,颤动眼睫撒娇,“大哥哥,珠儿想娘亲了,可不可以送珠儿回去?” 她贯会蹭鼻子上脸,虽不知这玉人为何对她态度大变,她却是晓得物尽其用的道理,不用多说,又是太极殿那位亲自教的。 明棣无奈,只得如实告知,“珠儿,我和朝朝是你的亲生父母。” 他不用查都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当真是小看他了。待他回京之后,谢家,得好好收拾了。 美人娘亲何时成了亲娘了! 明棣见她眼睛瞪得老大,取了手帕替她抹去泪痕,“朝朝还不知道这事,她刚生下你,你被歹人带走了,珠儿,是父王没能护住你。” 小团子听了他的解释后陷入沉思,不多时,她皱了皱淡淡的两道眉,“唔,珠儿好像记得,记得谢叔叔身上有娘亲的味道,对了,就是谢叔叔!” “珠儿是在养父母家见到他的吗?”父女心连心,明棣下一瞬就明了宝珠言下之意。 “嗯,珠儿记得他,他说,珠儿的爹娘不要珠儿了。” 谢应寒行差踏错,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两岁的稚子,竟会将他的言行刻入脑海。 “我们没有不要你,珠儿,是父王的错。” 宝珠心里门清,她深知徐青章并非她的生父,那个高大的男人,只不过是爱屋及乌,看在她美人娘亲的份上,方才认了她。 “父王,珠儿以后还能喊他爹爹吗?”宝珠兴奋之余,眼神里却也隐隐透露了几分担忧。 “珠儿还是不愿意原谅父王吗?”明棣声音哽咽,他以退为进,同宝珠不愧是有血缘的。 “没有!珠儿喜欢父王!”既是她父王不爱听,那就不叫了,不过可以偷偷叫,不让他听见就是了。 一下子有了两位爹爹,宝珠的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两位爹爹她都很喜欢,同她娘一样,是无法取舍的那种喜欢! 若是远在京城里的明霞姐姐知晓自己和她有着同一位父王,她肯定会吃醋的,明霞姐姐可小气了! 父女俩其乐融融,实则各怀鬼胎,唯一相同的,便是对那位小娘子的思念之情。 兰姝本就存着叫明棣带走宝珠的心思,那个女人太过危险,她不愿宝珠再跟她涉险。小团子是被她强行带来的,让她几度遇险,实非她意。 “姝儿,你摸摸我。” 宝珠想岔了,她口中的爹爹非但没同她娘亲有隔阂,反倒赖着小娘子不走。他如何会同心爱的小狗有隔阂?若他生小狗的气,指不定这软屁股小狗就要跟着那个臭男人一同离去哩。 兰姝轻轻拍拍他,她迫切地想弄清现状,“章哥哥,为何你要留在大庆?” 男子默了默,对上小娘子焦急的眼神,他浅笑一声,“小狗,我不知道。圣女那老太婆每个月都要取我的血肉,往年的我没有生机,任她摆布,但我想,小狗,我应该在找你。” 他髓海受损,脑力时常恍若黄口小儿,他这样的野狗,活该在屋檐漏雨的寺庙苟延残喘。但兰姝出现后,他荒芜的世界开始明亮起来,生活也有了期盼。 听了他没头没脑的这么几句,倒叫兰姝陷入深深的沉默当中。当年他被骂叛敌,亦是因为她…… “小狗,我好几天没入你了,你看,它都馋了。”眼前人是心上人,他哪管什么前因后果,只晓得自己快馋死了。 “章哥哥!” 他满口荤话,羞得兰姝狠狠拍了他一下,不料她的葱葱指尖恰好刮到了那物。 指腹触及的物件微软、筋韧,想必若是入口,定是弹牙的。 他一条开了荤的狗,哪里能容忍面前的肥肉只能看不能吃,他垂涎欲滴,在小娘子面前淌着口津撒娇,“嘶,姝儿,你弄疼哥哥了。” 兰姝本不想搭理他,可见他说得可怜,自己心下也焦急了几分,那面筋虽说筋道,却也异常柔弱,“章哥哥,让我看看,有没有伤着你。”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08节 她可是大夫,眼里没有男女之别。 望闻问切,区区一个望字居首位,她迫切地想知道病人的伤痛。兰姝的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将他的衣带解开,她小手一拨,那处已然呈现于她跟前。 “小,小狗……” 他本是故意同她示弱的,小娘子却真的在担忧他。 患处骇人,里头还藏着一管水,想必是被伤得发胀发炎了,若不加以调理,定是会形成或浓稠,或稀薄的混合水状物。 尤其是他这般粗犷的男子,竟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在意。 世人皆有羞耻心,徐青章就这样大喇喇地将自己的不堪摆在她眼前,他两腮微红,急急忙忙想拾起衣裳,兰姝却制止了他的动作,“章哥哥,讳疾忌医。” 战场上勇猛杀敌的男子此刻乖得像家犬,兰姝将他推至榻上,此刻的他,任由她随意摆弄。兰姝的手指葱葱如玉,她游离于男子的胸膛,留下阵阵颤意和闷哼声。 徐青章腹腔的熊熊烈火被她点燃,这把火烧得他理智全无,他央求道:“小狗……” “章哥哥,不是受伤了吗,让姝儿给你治一治。”女郎声音冰冷,眼里没有欲望,唯有教训他的冷酷。 “姝儿,我错了,哥哥不该骗你。”野狗拉着她的小手,讨好地蹭蹭她,他的小狗娇得很呢,他可不敢再惹她生气。 兰姝心里难受,方才她虽拒了明棣,心却随着他远去了,再一见这人整日想和她行云雨之事,她气不打一处来,“谁许你嬉皮笑脸!” 啪的一巴掌,扇在她手,疼在他心。他皮糙肉厚,被打了不要紧,“姝儿疼不疼?” 男子拉过她的柔荑细细吮,眼里的讨好一目了然。 小娘子心里正闹别扭呢,眼下被他亲得难受,手心尽是他的口水,她板着脸训人,“你是狗吗,不许舔我!” 他平日里很听话,可一旦同小娘子亲近起来,那可由不得她了。鱼戏莲叶,他不止舔,他还要吮咬,含着她嫩生生的小手,藕白脆嫩,生吃亦是可口。 “章哥哥……” 渐渐地,女郎的声音不再冰冷,他知道的,小狗被他润上一润,自然晓得好歹。 “小狗,哥哥给你舔□□。” 男子蛮横地褪了她的鞋袜,入目便是柔软雪白的足,他两眼光,馋得他拼命吞咽口水。 看病的大夫没有精力再关心他的伤患,她眼下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护得了手,护不住足,他是坏心眼的狗,足趾间尽是他粘稠的口水,她被糊住了。莹白的足底亦是遭了他的碾压,不一会儿就被他摁得通红。 她的足很美,每一颗圆润饱满的玉足都似天然打造的玉石,串联在一起宛如大自然的绝美之作。 他玩得畅快淋漓,“小狗,你的脚好软啊。” 同他的粗犷不一样,她的足底没有一丝茧子,比他吃的糕点还要软乎。 又香又软,可不就是块绵软的白玉糕嘛! “怎么样,小狗,爽不爽,没话说了吧!” 兰姝喘着粗气,是被他气的,他怎么老是说些荤话,他以前不这样的,怎能如此羞辱她! “小狗,我亲亲你。” 他的手臂很长,比她的玉肢还要长,手可掬一捧弱水。 润物细无声,[1]不止绿植爱喝些雨水,他也是喜欢得紧呢。 她的小嘴湿软,被他舌头刮过时,小嘴里头的香津尽数被他裹走,他也太霸道了些。 男子脖颈是青筋尽现,他喘着粗气,“小狗,你那映日果也给我吃吃。” 映日果纯甜无酸,世人以为它无花,唤它无花果,实则它的蕊藏于果肉当中。 它喜阳不喜雨,长得快,待它成熟之后,果蜜的方向从底部淌出。若是映日果的底部裂开,亦或是炸开花,它的甜度会更高。 秋果甜度高,秋日正是吃无花果的好时节。 兰姝只有一枚果儿,他不等兰姝回应,毅然决然抢过小娘子的映日果,捧着果儿大口大口咬,软糯可口,好吃! 北方的果似山珍海味,他吃得畅快。蔬果珍贵,他平日里极少重口腹之欲,喉结上上下下滚动,这会却是护食得紧。 若是旁人欲抢他的果,他定会扑上去撕咬人家。 春雨稀缺,秋雨亦如此,不止老牛爱喝水,植物亦是欢喜这天上的无根之水。 绿植表面皲裂,此地久违下雨,它干巴巴的,渴得慌。 异状的嗓音自她喉间溢出,兰姝的身子越发娇软,此刻的她像一颗炸开的映日果,无力地淌着,她想更衣。 “哈,小狗,你真没用!”徐青章有一瞬间的愣怔,他懵了片刻后,这才意识到方才那股子溺毙之意不是梦境。 哆嗦的人已失了理智,对于他的嘲弄,她无法回应,也没法同他计较。 他滚热的大掌摩挲小娘子娇嫩的脸,覆过去时,他终是吃了舍不得入口的白玉花糕。 “呼,小狗,小狗,哥哥好喜欢你,你好软啊,小狗,是不是背着我偷偷……” 兰姝不愿听他嘴里说些有的没的,她闭眸拥着他,主动堵了他的嘴。 他的唇线丰润,很饱满,可以完全包住她的小嘴,他尽情含着,吮着,尽数夺走她的呼吸和心跳。 虽说这人方才舔了她的……她却丝毫不嫌,总好过听他羞辱自己。 许是司欢吟当真下定决心,要当小娘子的母亲,她常年不用炭火,离去之前却吩咐了下人给她添置了两炉燃得通红的碳。 帐篷里的温度逐渐升高,兰姝的身子被烘得滚烫,而她身子一热就想更衣,偏偏这人赖着她不许走,如此,一夜下来,竟好生生地浇了他数次。 隔日司欢吟过来之时,守在帐外的婢女通通哆嗦着身子,她目光一凛,察觉到不正常,语气冰冷,“说,发生了什么?” 婢女通通诚惶诚恐跪了下来,司欢吟再是不耐,索性自己掀了帐篷,她就着稀薄的日光,依稀可见榻上人影晃动,就算看不真切,可她耳朵又不是聋了。 那一声声雄厚如雷的嗓音,简直臊得耳朵痒,偏偏那人眼中只有小娘子的存在。 “来人,给我把这贼子拖出去!” 司欢吟大怒,她又气又急,自己不过出去了一晚,且看这架势,这疯狗的蛮劲,瞧着就骇人,小姝儿一整夜都…… 圣女虽有命,可帐内都是些女子,她的左右护法被男子逐一打倒,他双眼猩红,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着兰姝,就算离了小娘子,他也不肯同小娘子分开。 “徐青章!你疯了吗,姝儿她都晕过去了!” 司欢吟气得不行,索性拾了个酒盏砸过去。蛮牛吃花,牛嚼牡丹,她好好的一朵娇花,竟叫这人糟蹋了个遍! 许是不远处那四分五裂的瓷杯让他清醒了不少,那骇物虽狰狞着不服输,男子眼里的眸光却不再如先前那般倔强,他凝神望了望嘴角淌津的女郎,终是放过了她。 不远处的司欢吟见他神情微动,她趁热打铁,上前从他怀里夺走小娘子,立即发号施令,“给我把他关起来!” 被压走的那人通身煞气,离帐之前,他回首望向小娘子,嗓音粗哑低沉,“劳烦给她好好洗洗。” 他还有脸说,不将他剁碎喂狗真是便宜他了! 司欢吟亲自给兰姝整理了一番,上下小嘴红肿不堪,就没有一块好肉。当真是个臭男人,长得那般高大威猛,却不晓得怜香惜玉,可苦了她的娇娇儿。 兰姝是在昏时醒的,她累了一宿,腹内空空,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水……” 那人闻言,一声不吭地扶小娘子起身,又给她喂了满满一杯,待她饮完之后,她咂舌了几口,“娘亲,好好喝。” 这人身上的银饰磕地慌,不是司欢吟又是谁? 司欢吟点了她的额头,小娘子的肌肤娇嫩,立时显现一个红印子。她不过轻轻一戳,小娘子就受不住,却任那人胡作非为了一晚上,如此,看得她更恼了,她板着脸训人,“哼,你个没良心的,娘亲昨日怎么同你说的,都忘了吗?” 她如何说的?自然是叫这小娘子将那疯狗当个男宠便罢了,哪里就要什么事都依着他了? “娘亲,姝儿没忘,娘亲,章哥哥呢?” “被我扔去喂狗了。”喂狗都算是便宜他了。 “娘亲,姝儿喜欢他,您饶过他吧,好不好嘛。” 孰料司欢吟见她这个没骨气的模样,她冷冷觑她一眼,丝毫不顾她的撒娇,转而出了帐篷。一直到夜幕降临,司欢吟都没再回来。 兰姝自是不肯相信她的气话,她和那位,还需要他的血肉度日呢。 说到血肉,她亦是分了一瓢羹。 昨夜当她意识迷离,下意识唤了夫君后,那人自是欣喜若狂。只是后来她又唤了子璋哥哥,得来的,便是他粗暴的对待,以及…… 精气养人,他爱惨了她,自是对她毫无保留。 乃至于她半夜晕了过去,这人依旧掐着她的软肉,猩红着双目,仿佛要与她同归于尽一般。 他凭着得天独厚的蛮力,叫她将将小死过好几回。 兰姝从被下寻到了明棣留下的瓷瓶,她缓了口气,幸而它还在。她昨夜忘了吃,只是当她取下塞子时,里面空无一物。 “姝儿,你是在找这个吗?” [1]摘自杜甫《春夜喜雨》 第181章 馋得直滴口津 来人浅笑嫣然, 她手中捏着一颗黢黑的药,显然,她对瓷瓶一事了然。 “哼, 你爹对你可真好, 难为他一番苦心了。” 司欢吟久久未归, 正是被兰姝气到了, 小娘子倔强的眼神像极了她死去的娘,故而她去同凌峰大闹了一回。自然, 闹到最后, 又同他抵死缠绵了一番。 “姝儿,吃了吧, 吃下后,你就能真的成为我的女儿。” 她走到小娘子跟前,左手捏住她的下颌, 换了另一枚药丸塞她嘴里。 她于医术上颇有造诣, 当年她能让凌峰得了离魂症, 今日亦能散去小娘子的记忆。 听见这话,兰姝凭着求生的欲望,本能地想挣扎,岂料她浑身无力,就连掀眼皮子都觉得费劲。 “小姝儿, 你可别挣扎了。娘亲给你喝的水里面放了蒙汗药,好姝儿, 娘亲这是疼你呢,乖,睡一觉就好了。” 她的眼里尽是得意,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俨然一副上位者的胜利姿态。 难怪这么些年,她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人至中年,总要给自己寻些乐子的。 兰姝的出现,恰恰填补了她人生中的空缺,虽然她不会卜卦,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小娘子合该是她司欢吟的东西。 吃了她强塞的药丸后,榻上的小娘子呼吸沉稳,她沉沉地睡去了。 她美眸紧闭,细细密密的羽睫失了它的生机,火光映照中,秀气的芙蓉面竟诡异地同她旁边的女子有几分神似之处。 帐篷里一片平和,庆铎两国战事却告急,几十万大军对峙,他们于场上挥洒热血,奋勇杀敌,并未因小娘子的出走而有所改变。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09节 这日,司欢吟喜形于色,她满面春风而来,“小姝儿,你真是娘亲的福星。你章哥哥重伤昭王,如今他重病不治,大铎群龙无首,我们大庆这次要大获全胜了!” 没有主帅的将士,宛如一盘散沙,也难怪她喜出望外。 被她拉入怀里的小娘子有着倾城之色,她非花非雾,面上带着一点白面的污渍,恰恰是这一抹白面,有了烟火气,给她赋予凡人之姿,不会让人将她当作是下凡的仙娥。 “哼,什么昭王,不过有副好皮囊罢了,赶明儿娘亲把他的腿骨弄来给你玩玩。” “娘亲,姝儿给您烤了饼子。” 兰姝神情自若,并未因她的讥讽而有所异状,自那日清醒过后,她一言一行恍若豆蔻少女,平日里最喜欢粘着司欢吟撒娇。 这几日得知她娘不好好吃饭,她更是用这双纤纤素手亲自下厨给她做了小食。 “哼,剩下这些是不是又要给他送去?真是便宜徐家那小儿了,小姝儿,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记住,可别让他脱你衣裳,莫要让他碰你的身子,知道吗?”司欢吟接过她递来的饼子后对她耳提面命,生怕这娇娇儿便宜了别家儿郎。 也不怪她担忧则个,除却她之外,她最乐意同徐青章玩。也怪她身边的人没拦住那疯狗,他闹着过来找小娘子,谁料没了记忆的小娘子一看,就同他看对眼了,非要和他玩,当真是对冤家。 以往她就不追究了,如今她可是小娘子的娘亲,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那野狗糟践她?自是对他千防万防。 “娘亲,姝儿不跟您说了。” 她说得直白,羞得小娘子满面红晕,她眼神闪躲,局促不安,站在原地跺跺脚,而后很快提着竹篮往外跑了。 去哪,自然是寻那逗她开心的章哥哥。 司欢吟弃了手中的酥脆饼子,她接过护法递来的手帕随意揩去油渍,语气不咸不淡,“如何,她这几日可有异状?” 她身边两大护法,武功虽不高,却同她一样,善用毒。 “回圣女,小姐她还是老样子,不是绣花就是烤饼子。” 司欢吟往桌上的饼子瞥去,色泽金黄,油润又酥脆,瞧着的确不错,倒是难为她了。据她所知,小娘子以往并不爱下厨。 她有一番孝心,她却从来不吃小娘子递的任何东西。 毒从口入,谁知道她送来的是不是要命的毒药?她就是凭着这一身谨小慎微的性子,方才安然无恙活到如今这个岁数。她不日即将坐拥天下,明枪暗箭,更是不在少数。 她不会放松警惕,给敌人可乘之机。 兰姝并没有被拘着,且徐青章的小木屋离这不远,只要越过这片不秋草,布行数十步便可抵达。 然,与她娘帐篷更近的那屋是她爹的宅子,她却几度不入,好似不识她爹一般。她认得娘亲,也认得幼时的玩伴,独独与凌峰淡淡的。 “大人,方才过去的是小姐。” 朱信恭恭敬敬秉话,只是顺着他垂下的脑袋望过去,却是隐隐可见微红的耳尖。 小娘子月貌花容,她如出水芙蓉,比之圣女还要妩媚不少。偏生如今她懵懂无知,给她绝艳的花容减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些许亲和,很难不叫人面红耳赤。 且说小娘子虽然生得极美,军营里的庆人却不敢打她的主意。一来她是圣女的女儿,这二来嘛,身边还有个护花使者。笑话,军营里谁敢同徐青章比武,不要命了? 他身强体健,力能举鼎,还善用兵,当年还是徐世子时,便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如今来了他们这,他的身份和地位都有些微妙,虽说不至于对他以礼相待,却也是不敢在太岁面前动土的。 “知道了。” 凌峰的眉眼淡淡,并未因下属的提醒而有所改变。 “主子,属下得了消息,圣女打算明日认亲。” 朱信原以为这对父女俩多年未见,骨肉团圆,那份感动应当是汹涌如潮的,可他主子显然并非如此。 兰姝在此已居住数月,她与凌峰见的次数却少之又少。 若是司欢吟当真认下她,对于小娘子而言,那可就当真没有回头路了。庆国的公主,即便身份尊贵,但对于故土,却是一根刺,是要赶尽杀绝的存在。 朱信见他久不回话,他再度试探性开口,“主子,可要让……” “不必,如常即可。”凌峰闭眸按揉自己的鼻梁,“下回不必再同我说她的事。” 他难掩的疲色中透露出浓浓的无奈,朱信不明白他的冷漠。但他知晓,自家主子的心中贯是有大义的,他清明善良,若非他当年救了萍水相逢的自己,他怕是早就在地动中丧命了。 可世间怎会有父亲不疼自己的亲女? 兰姝几个月前原也是来找过他的,可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恍若一潭死水,半点生气都无,他的眸光是黯淡的,对她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她心思敏感,只好怯弱地跑远了,此后再也不肯同他亲近。便是司欢吟在其中和稀泥,见效也不大。 绿竹通幽境,苍翠的不秋草喜人,兰姝尚未行至尽头,便在林子里见着了满头大汗的汉子。 “章哥哥,章哥哥!” 小娘子挥一挥云袖,隔得大老远就开始唤人。她声音清脆,悦耳动听,对于那汉子而言,自然是天籁之声。 “姝儿,慢点跑。” 他叫小娘子慢些,他自己却是踏步流星,三步并作两步往她的方向去了。 待他行至跟前,将她看得更真切了。眼前小娘子美貌动人,是鲜活的,比花还娇,不是梦境里勾引他的死物。 他红着两腮不敢多看,又将手里的物件双手奉上,“姝儿,哥哥给你做了一对兔子。” 他方才正在削竹做兔,躺在他手心的兔子活灵活现,是哄小孩的好东西。 兰姝并未接过,而是从怀里取了帕子替他抹汗,“章哥哥,姝儿给你擦擦汗。” 自从那日一别,他的姝儿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她褪了妩媚的神情,眼里只有澄澈的光,叫他心中的龌龊越发不堪。 便是叫他离得近了,嗅一嗅小娘子的味,他底下都会馋得梆硬,可与这不屈不挠的不秋草较量一番。但即便他馋得直滴口津,他也不敢亵渎小娘子,更不敢再在她面前唤她小狗。只得可怜兮兮地,于深夜拿着小娘子给他绣的香囊慰藉相思之苦,上头的丝线都快被他磨破了。 “章哥哥,擦好了。” 皓腕如玉,她细心地给他擦过,正欲去拿他手上的竹兔时,她小手一指,“章哥哥,你这里也出汗了吗?” 随着小娘子的目光望过去,男子的裈带湿了,颜色很深,与周遭的布料很是不一样。 “章哥哥,有小兔子!” 若不是小兔子,它怎会动来动去,弹来弹去? 这人忒坏,送她一对用死物做的竹兔,自己却将可可爱爱,会动会跳的小兔子藏在身上,定是想留着自己玩的,真真是太坏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章哥哥,把它拿出来,姝儿要这个兔子!” 小娘子提高了嗓音,她神采奕奕,红唇微微张开,呼吸变得急促而兴奋,看这架势,势必要得了那兔子。 如此美景佳人,男子的呼吸也跟着变得粗重起来,他的眸光晦涩不明,壮硕的男子握紧了双拳,他艰难开口,“姝儿,那,那不是兔子。” 那里,怎会是他藏起来的兔子…… “怎么会!章哥哥,定是你骗我的,你骗人,姝儿才不信你。姝儿要兔子,好不好嘛,章哥哥,你快把它拿出来呀,你看,它又跳了。” 像是怕他不给似的,兰姝闪着明亮的眸光指了指他,又赶紧催促,“章哥哥,你快把它放出来呀,它都要被你捂坏了,都流水了。” 第182章 定会同父王和和美美的…… 夏日炎炎, 风吹媚香,他知道,自己若是同小娘子待久了, 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会沸腾。 耳边仍旧传来小娘子娇滴滴的催促声, 可他又能如何?总不能真将那骇物拿出来吓她, 他私以为此刻窘迫的自己, 宛若一颗熟透的番柿,轻轻一碰便会爆汁。 然司欢吟的担忧是冠上加冠, 他徐青章如何肯亵渎心爱的小娘子? “姝儿, 别碰,脏。”自己满身污秽, 莫要染了她身才好。 “啊,蛇,章哥哥, 有蛇!” 正当徐青章下定决心, 轻轻撇开她的纤纤玉指时, 兰姝猛地扑入他怀,语无伦次地乱叫,“章,蛇,章哥哥, 蛇在那里。” 男子闷哼一声,顺着她白嫩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果然瞧见一条大拇指粗的竹叶青。 那蛇也是胆子小,本是吐着信子出来晒太阳的,结果被她一吓,麻溜地扭着身子爬远了。 “好了, 姝儿,没事,它已经走了。”徐青章顾不上男女之别,他温情小意哄着女郎,又置了大掌过去揉抚她的美背,“姝儿,不怕。” “哈哈,章哥哥,你弄得我好痒。” 他的掌心和虎口都有厚厚的茧子,如此一摸,搓得她痒痒肉难受。 孰料徐青章见她不再执着于兔子,他原本松了口气,这女郎却是越发过分,抱着他学那蛇扭动的姿势,伏在他胸膛疯狂扭着屁肉,如此,他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章哥哥,不要挠我,哈哈。” 男子顺着她的脊椎凹陷处反反复复抚动,她着实招架不住。 美目闪闪,眉眼弯弯,她眸中闪着晶莹的泪,昂首同他对上视线时,如一束温暖的日光,照得他人心暖暖的。 他指腹间能感受到明显的水汽,蓦然,男子眸光暗沉了不少,“姝儿不听话,该打。” 屁肉被他轻拍一巴掌,而后在他手上被狠狠揉捏了片刻。 “章哥哥……” 他万般无奈,虽说小娘子如今的心性宛如豆蔻少女,可这具成熟的身子…… 莫说他是颗熟透的番柿,就是心爱的女郎,亦如此。他脑中白光乍现,突然明了她这些时日有意无意的靠近、接近和触碰。 她哪里是想要小兔!分明是…… 原来如此,娇软的小娘子在梦里梦外都在勾着他呢。 小娘子不懂事,他却是要顾及她的,“姝儿,下回不许这样了。” 不许抱着他,也不许故意扭身子。 他红着脸清清嗓子继续说,“姝儿,等战事结束,我就去求圣女将你许配给我。” 兰姝瘪瘪嘴,没好气地拧了他一把后跑远了,末了还要回头嘟囔几声,“章哥哥是小气鬼!” 如何不小气?不许她抱,还想娶她,哪有这等好事? 娇娥轻盈,风卷罗裙,行走间人影婆娑,男子凝着她的背影远去,露出一抹舒心的笑。 自那日荒唐一场后,已过数月,他同大铎的昭王三胜三败,那位妖颜俊美的皇子龙孙,的确用兵如神,数次令他身陷险境。 但无妨,他有的是精力同他对战。 他们彼此欣赏,又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他很幸运,近水楼台先得月,[1]姝儿能忘了那人,这对他来说,是极好的事。 至于司欢吟口中的那话,的确不假,明棣是受了重伤。 “父王,乖乖喝药药哦,喝多多的药才能好得快。” 帐内坐着一垂髫少女,她脸上稚气未脱,长得格外水灵,如今她每日的任务便是过来盯着她父王用药。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10节 要说被她唤作父王的这人,他玉树临风,面上透露着些许无力的苍白,形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人。 他轻咳两声,“珠儿,父王无碍。” “父王,您老人家就别拖着了,赶紧喝了吧。” 宝珠板着脸交叉双手,非要亲眼目睹他喝下才行。 是药三分毒,这药不仅能治人,还格外苦涩! 若不是宝珠见他倒过一回药,她也不信,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昭王殿下,竟会怕苦! “父王,赶紧喝了,珠儿还要出去玩呢。” 玉人摇摇头,他面露无奈,年纪小小就敢管老子的事了,敢情他这是生了个小魔王出来。 黢黑的药汁被他一饮而尽,温暖的热意流淌于他的胸膛,须臾间,他缓缓开口,“珠儿,近日别乱跑了,北边有瘟疫。” 宝珠嘴角的笑意戛然而止,原来她父王什么都知道! 她虽被明棣带回了军营,却仍旧和那边有联系,她时常溜过去找徐爹爹玩,原来她父王早就知道了! “乖,父王一定会把你娘亲带回来的。” 论及小娘子的事,父女二人都有大同小异的惆怅。那位玉娇花柔的小娘子,把他俩都给忘了。 “父王,要拉钩哦。” 宝珠笑得勉强,她弄不明白大人之间的龃龉,为何两位爹爹不可以一同拥有娘亲,为什么他们非要争个高低,斗个你死我活? 眼见小团子出去之后,榻上那位郎君终是忍不住又咳了几下,口腔蔓延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王爷。” “有事就说。”玉人语气淡淡,连眼皮都懒得掀。 下属最忌支支吾吾,段吾默了默,“昭王妃听说您受了重伤,眼下正打算从京城那边出发。” “哼,她的消息倒是快。” 段吾不敢搭话,他身为主子的近身侍卫,对他的爱恨情仇再清楚不过了。他家王爷一心扑在那位女郎身上,哪里有闲情逸致去同旁人谈情说爱? 况且身为男子,最烦多事之妻。昭王妃早在他们来北境不久后,便安插了数个探子。 “王爷,还有一事。小郡主也闹着要一起过来。” 明棣朝他瞥去一道冷光,他掀被下了榻,“派人去告诉她,若是管不住脚,就拿去剁了。” 倘若明霞有个好歹,那她这个昭王妃,即刻走到尽头了。 “王爷,军医说您的伤要静养几日。” 明棣拂开他的手,“暂时死不了。” 明霞无意间听到她父王受伤的消息,她忧心如焚,即便弃了在京城锦衣玉食的生活,也要哭着闹着撺掇岚玉舒带她过去。 她心思简单,因她自己平日里被岚玉舒照顾得很好,一年到头都很少得个风寒感冒,她心道,若是她母妃过去,定会同她父王和和美美的。 再说了,她们母女已经有一年半载没见过明棣了,她自出生以来,从未和他分开如此之久。 而岚玉舒被她闹得慌,她近日又听那些臣妇学舌,说夫君外放时,定要同他同甘共苦,否则等到他归来之时,保管给你连妾带子一同带回来。 岚玉舒这脑袋嗡嗡,她得了明霞的煽动,当真同她收拾行李上了路。且她只带了两个下人,连侍卫都不曾带上一个,于是她们很不幸运,刚出了城门不久,便被关蓁然等人捉了去。 待明棣的人寻到她们几人时,她们一个个都蓬头垢面,衣裳破破烂烂,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头。 “属下来迟,此地不宜久留,还请主子速速离去。” 他们来的人不多,眼下只给看守的贼子下了药,若是同这漫山遍野的山匪斗上,定是一场恶战。 自兰姝她们逃走之后,关蓁然怒气难消,她到底曾是官家小姐,读过几本书,知道好手不敌双拳,双拳难敌四手[2]的道理。 于是后来便也学着军队那般招兵买马,这一两年下来,还真让他们聚集不少人,都是些见过血的血性男儿。他们声势浩大,时常打家劫舍,做些偷鸡摸狗之事,饶是官府也不敢轻易拿人,剿匪困难重重,且见效慢,劳民伤财呐。 “段蒙,给我杀了他们,都杀了。”岚玉舒牙关打着颤,她的嗓音和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于庆国长大,曾因逃婚,数次独自离家出走,并不曾带丫鬟和侍卫,且她听了些风言风语,说那位朝华县主久不见人,后来还听说,曾有人在北边见过她。 她听了这话之后,浑身颤抖,躁动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妖童媛女自是登对,若是他们两情相悦,以后这偌大的昭王府,哪还有她岚玉舒说话的地儿? 她虽并未亲眼所见真相如何,可她心底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那两人的关系绝非一般。 一个俊美风流,另外一个倾城倾国,这等才子佳人,她…… 于是她在北边放了探子。 可想而知,她听到兰姝当真待在她夫君身边时,她心底有多绝望。 她恨,她好恨。 男子多薄情,当年是她救的他,是她给北昭军解决燃眉之急,她对北昭军而言,是大恩人。不过几年而已,就将她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他明子璋怎可如此待她? 岚玉舒长得不差,不过李大嘴没碰她。他倒是痴心绝对,对关蓁然一片痴情。不止岚玉舒,往日里捉到的貌美妇人,他亦是不曾动过。 除了那回因李八郎的事跟她动过手外,此后再也不曾伤她。 怀璧其罪,于乱世徒有美貌不能自保,美貌便是累赘。 李大嘴没心思,底下的兄弟却是晓得好赖的。早在明霞放出狠话之前,她母妃便被呕臭的大掌亵渎了一番。 在得知她们是昭王府的人后,关蓁然倒是令底下的人莫要动她俩了。 她原也是担忧昭王府的人会找上麻烦,但关了她俩数日,山下毫无动静,她悬着的心这才堪堪放下。 于是她们二人,一个给李八郎做了婢女,另一个给她关蓁然做了粗使丫鬟。 李八郎懦弱的性子不改,倒是时常被明霞指使。但她就不同了,大名鼎鼎的昭王妃给她当丫鬟,这滋味甚美。 [1]俞文豹《清夜录》 [2]摘自吴承恩《西游记》 第183章 吟吟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主子失踪, 便是底下人的错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无规不成方圆, 段蒙他们在找人之前, 已经自行去领过罚了。 而今得了岚玉舒的命令, 不论她同明棣如何貌合神离, 目前来说,她仍旧是昭王府的女主子。 主子有令, 不敢不从。 “去啊, 把他们都杀了,一个都不许放过。”岚玉舒神情激动, 她舞动破旧的衣袖,狠狠推了一把离她最近的明霞。 明霞面上白白净净,被她一推, 倒沾染了不少地上的黄土灰。她抿了抿唇, 站起身过去主动抱上岚玉舒的胳膊, “母妃,霞儿害怕,我们先下山吧。” 明霞到底还是个心性尚未成熟的孩子,李八郎虽然待她客气,可这山里的旁人都是凶神恶煞的匪徒之辈, 她夜里睡觉总是害怕,每晚都要逼着李八郎替她守夜。 她年纪尚小, 不明白当下内心深处的胆怯为何。直到很多年后,她方才明了,彼时的她,兴许怕的不是山匪, 而是要对山匪赶尽杀绝的岚玉舒。 “王妃,请随医女先行一步,我等留在此处剿匪。” 段蒙也并非诓她,昭王府的侍卫训练有度,于是藏匿于祁虎山的山匪在一日一夜中尽数伏法。 不知谁燃了一把火,残阳似血,火烧半边天,人死山灭,这一把大火不止烧光了山匪的据点,也将漫山遍野的草药一一烧尽。 经此一遭,岚玉舒再也不敢轻易出门,她就待在京城,哪儿也不去,还从外边雇了两个女护卫日夜护她,唯恐有人害她性命。 昔日时常宴请诸位大臣夫人的昭王妃,几日奔波下来,已经使人在多福堂修缮了一座小佛堂。多福多福,她日日念经,闭门不出,就连明霞想见她一面都难。 无忧无虑的小郡主有了烦恼,但她宽慰自己,幸而她有爹有娘,可不是岑宝珠那种野孩子。 宝珠如今最大的忧心事便是见不着美人娘亲。 虽说她偶尔能碰上徐青章,但她爹却是个小气鬼,从不肯将她娘带过来。 而贴身保护她的飞花也不肯让她再入庆营,她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宝珠人小鬼精,庆营有她爹娘,谁知道她会不会为了一家团圆而弃了她家王爷呢? “飞花姐姐,小珠它今日肯吃肉了吗?” “嗯,昨日您回了帐篷后,小珠后来将您给它留的羊腿肉都吃了。” 宝珠在北边捡了只玄色秃鹫幼崽,经她悉心照料几日,小家伙身上的伤也渐渐好转。它虽长得精神,却爱粘着宝珠腻歪,见不着人就蹦着跳着嘶鸣。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它。” 明棣不许她去找徐青章,好在她会自己找消遣。 只是几日过后,夜里她睡下没多久,声声梦呓直喊难受,桑慧被她吵醒后摸了摸她饱满的额头,好烫!她吓得六神无主,急急忙忙穿上衣裳,去隔壁找了她大伯。 小团子到底是个女儿家,总不好同她父王住在一块。恰逢今夜他过去查看疫情,并不在营中,如此,她挨到天快亮时,明棣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珠儿。” 男子行色匆匆,邪魅的眉眼染上焦急之色,他呼吸沉重,太阳穴跳动得厉害,他不敢想象,自己唯一的血脉若是有个好歹…… 帐篷里的空气充斥着浓浓的草药味,榻上的小女郎即便沉沉睡去,秀气的眉依然紧锁。 男子亲自给她搭脉,片刻后他神色逐渐凝重,果然染了时疫。 “怎么回事?” “回王爷,公主她前几日捡了只秃鹫玩,那畜生是从北边过来的,秃鹫,爱,爱食腐肉……” 战事进展很慢,且不说敌营的徐狗不惧生死,就是圣女那厮,贯爱投放死人尸体过来污染水土。 几个来回下来,将士们体内或多或少都有了抗药性,而熬不住的,只有死。 且草药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养成,好在京城几家医馆被昭王府的人震慑住,并未借机涨价。民不同官斗,那人可是未来的天子,除非他们胆敢以命相搏。 “王爷,还有个事,京城的兄弟来话,王妃她前不久被山匪绑了去,还叫他们烧了整座山。这几日天旱,风一刮,将周边几座山都烧没了。”段吾听了这消息后,两耳简直不敢相信。 也是巧了,长惜他们本是留在山里看药和种药的,不料北方近日起了瘟疫,这才命他们送了一趟,恰恰因为山上人手不足,才叫那些珍贵的救命药毁于一旦。 凡人怎能以己身抵挡天灾?但这也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王爷,依我所见,战事不能拖了。此番是劫难,也是契机,明日正是圣女认女的日子,他们的防备必定松懈,此乃绝处逢生的好时机。” 抚弄佛珠的桑易一语道破时局,他的目光瞟向不远处的父女二人,明棣尚未将她的身份公开,但他们这些身边人都知道,昔日被谣传要做皇太女的小公主,正是他们主子的亲生女儿。 他已将桑慧隔离起来,小孩子抵抗力差些,他身为长者,总是要替自己孩子考虑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11节 小团子似是知晓她父王过来看她了,她身子滚烫,用小小的手有气无力地虚虚同他挨着,“父,父王,不要怪,怪小珠,咳咳,咳咳咳……” 难为她一番善心,小团子自身难保,却还在担忧她的小伙伴。 她知道的,明棣虽然常常忙到深夜,但总会驻足在她的帐篷外面瞧一瞧她,亦或是进来给她掖好被子。 她此番因小珠受难,若不是她强撑着一口气清醒过来,小珠定会被他们杀头的,“父王,珠儿不是,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小珠也不是,父王,咳咳……” 这病来得凶,她烧糊涂了,脑子不清醒,梦见明霞追着她骂,骂她是小肥猪也就罢了,偏偏还骂她是没人要的乞儿。 “好,父王知道,父王会派人医好它的,珠儿,别担心。” 宝珠瘪嘴一哭,他的心也跟着疼。他明子璋的爱女,怎会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然岁月不可逆转,再如何,他也无法参与宝珠的幼年,这一番遭遇,终是害她吃了不少苦。 宝珠人小,实则放血是最见效的,但她受不住。待他给小团子喂了大半碗汤药后,宝珠紧蹙的眉终于在他耐心的安慰声中渐渐舒缓开来。 “吩咐下去,夜里休整,明日午时,进攻庆营。”明棣身着一身玄色胡服,端的是一副矜贵模样,他眉眼冷峻,语气冰冷,眺望北方时,隐隐可见龙子龙孙的王者霸气。 “王爷,可要同那边打个商量?”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将明棣重伤不治的消息放出去,且他们已将军营撤了两里地,欲待敌人主动进攻空城时,来一招瓮中捉鳖,瞒天过海。但人算不如天算,宝珠的不适令他一刻都不愿等下去。 “不必。” 吞庆,他势在必得。 久旱无甘霖,北境多日不下雨,今日清晨不见一丝日光,头顶上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叫人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 不多时,狂风乱作,阴云大片大片地聚拢,天地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轰隆轰隆,贯耳的雷鸣响彻云霄,这场雨,倒来得及时。 黑云压城,大军压境,这场及时雨替他们掩去行踪,他们不费吹灰之力潜入瞭望台,刀刀见血,手起刀落,倒下之人没有发出一点闷哼声,当真是个中好手。 明棣亲自带人杀入敌营,直至小前锋行至举办仪式之地,波谲云诡,却见里边一片混乱,已有好几番人马对峙。 原是正欲替兰姝簪花的司欢吟遭了她的突袭,胸口正扎着一根金光闪闪的凤簪。 司欢吟谨小慎微,她从不肯吃兰姝做的东西,于是小娘子瞅准时机,将金簪磨得锋利,正是为了今日的行刺。 然她棋差一着,司欢吟身边虽没有左右护法,可她就着蛮力将兰姝的皓腕给折了。 察觉事态不对,一道而来的,除了她的护法之外,还有那位气势汹汹的粗犷男子。 不久前他正站在不远处欣赏小狗国色天香的美貌,那张脸,那身段,他日夜宵想着呢。岂料他竟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遭了毒手,男子眼里的笑化为满腔悲愤,“你这毒妇!” 徐青章是谁? 他甘愿做小娘子的狗。 如何能亲眼目睹小娘子被人轻易糟践,如何能对她的苦难置若罔闻! 男子腾空而起,越过数人后将小娘子护在身后,他赤手空拳,不给对方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招招狠毒,拳拳到肉,且他自己本就是个毒物,这两个善用毒的护法伤不着他。 她俩毫无招架之力,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般,钻心的疼。 “还愣着干嘛,给我把他俩都拿下!” 司欢吟身量不高,她往后退了数步,大声嚷着要将她俩碎尸万段。这军营上下如今由着她做主,大权在握的滋味甚美,什么爱女爱子,通通没有她的大业重要,她怎可因这小小插曲而前功尽弃? 然而底下的人并不多,她因着正式认女,特意从军营里挑了些青年才俊,俗称长得好看的,想着一会给姝儿挑上一挑,若有喜欢的,便留下给她当个男宠玩玩。 她一番好意,全被他们毁了,全毁了全毁了,她恨不能立时将男子身后的那人做成人棍。 不听话的孩子,杀了便是。 擒贼先擒王,徐青章不会不明白这个浅而易见道理,他护着兰姝挑断司欢吟的脚筋,贼首在他手上连一招都过不了。 他知晓兰姝方才想杀了她,正当他想遂了小娘子的意愿,将其一击毙命时,一支利刃擦着他的肩膀射了过去。 “姝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来人行色仓皇,正是她那位好父亲,好爹爹。 “章哥哥,替我杀了他们。” 兰姝的嗓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事已败露,她没法再同他们虚与委蛇。 “哈哈,凌峰啊凌峰,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吗?小姝儿她还要弑父呢。” 司欢吟被他抱在怀里,她胸口插着金簪,脚筋尽断,原以为自己就要惨死于此了,孰料这男子亲自过来救她,想是夫妻一场,对她尚有几分真情在的。 但她这嘴皮子向来没饶过人,“咳咳,小姝儿,虽然我不是你亲娘,他可是你亲爹,你竟这般狠心,要将你爹爹也一并杀了。” 徐青章听了这话却是有几分迟疑,他一贯瞧不起这抛妻弃子的小白脸,孰料这小倌儿竟是小狗的生父? “姝儿?”他狐疑地等待着小狗下一步的命令。 “你们害死了我娘亲,你们还有脸说!” 兰姝撇开徐青章护她的胳膊,她强压腹腔上涌的呕吐之意,这些日子对他们的虚情假意,简直令她作呕。她的强颜欢笑,她的装傻卖萌,她每一日都在煎熬。 生父若是亡故,那便仍旧是她记忆中高大伟岸的爹爹,可他生而不养,弃妻弃子,他有何担当? 兰姝紧咬下唇,她略过手上的伤,指着矜贵的男子怒骂,“爹爹,我的好爹爹,你可曾知道,你消失之后,娘亲她被人害死了。你可知道,姝儿当年被逼着做叔父们的共妻,还有祖母,祖母也被人害死了。你不知道,你通通不知道,你同我的杀母仇人日夜云雨,你枉为人父,枉为人夫,枉为人子!” 被她指着鼻子怒斥的男子没法反驳,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眼中也同样如小娘子那般露出痛色。 “您如今做出这般表情,是给谁看?”小娘子得理不饶人,她岂会轻易饶过他俩?她潜伏数月,目的正是为了手刃仇人。 司欢吟的脸色苍白得很快,脚上的血淌了一地,她从腰间掏出两枚冰肌蛊虫置在脚腕处,那蛊虫想必是个好东西,很快就替她止住了创口。 她抱紧了凌峰的窄腰,嘴角一扬,她嗤笑一声,“妍姐姐她当真生了个好女儿呢,这等大逆不道……” “姝儿,别跟他们废话,哥哥替你杀了他们。” 他丢掷过去的石子砸破了司欢吟的两粒牙,她实在聒噪得紧。疯狗的胸膛起伏,他哪肯让他人侮辱自己的娇娇儿?他连一根毫毛都舍不得伤小狗哩! “姝儿,吟吟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久久不曾开口的凌峰神情狼狈,他口中之言如一颗抛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掀起阵阵涟漪。 千钧一发之际,徐青章因前去取他们狗命而放松了警惕,乃至于不远处的冷箭咻的一声,深深刺入了女郎的心口。 第184章 浮萍 “姝儿!” 高台上怒不可遏的男子迅速扔了一把匕首出去。他听音辨位, 知晓方才的冷箭正是自那处射过来的。 匕首是司欢吟落下的,上头淬了剧毒,被他命中的二人应声倒地。 这两人倒不是陌生面孔, 正是他昔日的妾室和许久未露面的贴身侍卫初一。 “姝儿, 姝儿, 你流血了, 姝儿……” 徐青章颤着双手惊慌无措,怀里的女郎眉头紧锁, 她控制不住上涌的腥甜, 微微张开小口,从嘴角淌下鲜艳的血。 眼中的她痛到极致, 男子深陷自责,他没保护她,是他没保护好她, 他该死, 他该死。 “峰哥, 你在说什么呀,小姝儿,小姝儿怎会是我的女儿?” 司欢吟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紧扒男子的衣襟,颤着嗓音发问, “你定是诓我的对不对,小姝儿可是妍姐姐……” “吟吟, 姝儿她当真是你我第一个孩子。当年你和妍娘前后小产,我为了安抚妍娘,就将姝儿带回了凌家。” 凌峰面上讪讪,一边同她解释, 一边想上前查看兰姝的伤势,“徐世子,快将姝儿平放,我……” 岂料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司欢吟趁他二人不备,拼了一身的力气,朝兰姝击去一掌。 “你这毒妇!” “啊!” 徐青章气喘如牛,伸手过去拧断了她的左脚。 他二人如何能未卜先知,如何会猜到司欢吟听了凌峰的解释过后,竟要将亲生女儿置之死地? 饶是凌峰同她生活几十载,此刻的他依然充满震惊和惶恐。 徐青章岂能容忍这人再度加害兰姝?他身无利器,唯有一身好功夫。他本想将司欢吟打个半死,孰料凌峰一直护着她,除却被他起初拧伤的左脚外,徐青章使过来的劲都让他受了。 及至兰姝口吐一口污血,这才叫双眼猩红的男子住了手。 明棣来时,将高台上的动作一一尽收眼底。旁人的死活不与他相干,可被那徐狗抱在怀里的女郎,除了小狐狸还会有谁! “活捉那两人,其余人,杀!” 一时间人仰马翻,庆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目睹闯入敌营的主帅轻功一跃,以他们的头为支撑点,毅然决然上了高台。 他浑身的戾气暴涨,漆黑的眸恍若一汪死潭,目光阴鸷,仿若这几人在他眼里有如死尸一般。 男子怀里的女郎脆弱不堪,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唯有嘴角滑过暗黑的污血,那些异样的血顺着她的下颌线一直滑入她的雪颈,而她胸口还插着一支袖箭,伤口亦是淌着污血,瞧着就触目惊心。 命比纸薄,她的呼吸几不可闻,一双美眸紧紧闭着,与记忆中鲜活艳丽的模样有着云泥之别。 刀光剑影,闯进来的前锋与敌军陷入苦战,而身边的疯狗仍在耳边咆哮,这狗濒临崩溃,他却觉得周遭太静了,静到他屏住呼吸时,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寒不能语,舌卷入喉。[1] 滴答。 豆大的雨珠顺风而来,它来势汹汹,将他的沉痛无限放大。 冯知薇射来的箭不可怕,她的致命伤是方才司欢吟打过来的那一掌,以及同时给她下的那嗜血蛊。 嗜血嗜血,她本就受了伤,那蛊虫寻着血腥味,一眨眼的功夫就往她的心口处溜了进去,小娘子的身体因痛苦而剧烈抖动了几下,而后昏了过去,再也不省人事。 “你救救她,你不是会医术吗,你救救她,姝儿流血了,姝儿,姝儿。” 他的惊恐如潮,在战场上他挥洒热汗,能同这位妖颜敌帅大战数十个回合,可此刻的他身形狼狈,丝毫不顾尊严,跪在明棣的皂靴旁狠狠磕了好几个,雨水裹上他的眼泪,顺着面具边缘滚落。 莫说颜面,若能救回心爱之人,就是让他下地狱,他也万死莫辞。 除他之外的几位都会治病,且医术相当精湛,然而凌峰到底同多年前一样,弃了他的女儿。又或许是他知晓另两位晚辈会照顾好兰姝,总之兰姝闭眸之前,瞧见她爹格外紧张司欢吟的伤势。 身世浮沉雨打萍,[2]她身如柳絮,她好累,这几年下来,她坚持的方向竟是错的。 如何没错?娘不成娘,爹不成爹,就连她,亦是深陷他们两兄弟的纷争,她好累,她想就此沉沉睡去。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3] ………… “王爷还是不肯进食吗?”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12节 “还叫王爷呢,该改口了。” “怪我怪我,如今该叫太子殿下才是了。”飞花忙捂住嘴巴。 段吾摇摇头,他满面愁容,“自从回来之后,殿下一直守在里面,整整七天八宿都没出来,长途跋涉过来宣旨的高公公都早已恭候多时了。” 天下一统,他们的主子做到了。 背水之战大获全胜,庆国王室俯首称臣,昔日可与之较量的庆国,如今已然归入大铎的领土。 “要不,叫公主过来试试?” “算了吧,公主的病还未好全,要是过了病气给……” “公主,您怎么来了?” 宝珠特意将步子放得极轻,她是昨日好的,这场疫病害得她消瘦了一大圈,就连头发丝的颜色都变得格外浅。 这病没有先例,军医至今没找出原因,小团子为何会因为疫病而生出一头浅浅的金发。 “咳咳,娘,娘亲在里头吗?” 她并未痊愈,飞花不许她同小珠玩,她一个人实在腻得紧,在这大宅子到处转悠,不想竟见到了老熟人。她刻意接近他俩,正是想听听这二人鬼鬼祟祟在密谋何事。 两人见她偷听了不少,便同她如实告知,“公主,凌小姐她生病了,殿下在里面守着她。” “珠儿想进去。” 她闻言后面露喜色,自己已好久不见美人娘亲,此刻隔着木门望眼欲穿,不等他俩同意,她小身板往前,小手一伸便想推门而入。 飞花原还想拦着她,另一旁的段吾却是拍掉了她的手,“让公主进去吧,许是见了公主,殿下也会振作一些。” 眼见宝珠的小身影消失在跟前,飞花叹了口气,再度掩上了门。 这几日进去送饭菜的人,可都是被他主子扔了出去的,但宝珠是他的血脉,总不至于这般残忍吧? “娘亲娘亲,父王,珠儿来了。” 人未到,声先入耳,宝珠吼得大声,里边却万籁俱寂,静悄悄的,并无一人上前迎她。 她眼角漫上水汽瘪瘪嘴,她还以为会被娘亲和父王左拥右抱呢,不过没关系,许是她爹娘没听见。 “娘亲,娘……” 待她行至内室,眼前的郎君早生华发,他不过逾弱冠之岁,如何会满头白纷纷? 宝珠鼻子灵敏,眼前的男子一身墨香,分明就是她的父王! 她再定睛一看,一头银丝的父王正专心致志替榻上的娘亲擦洗小手,他的目光既隐忍又温柔,还多出来不少她读不懂的情绪。 宝珠怕打扰兰姝睡觉,她步子轻轻,走到明棣跟前扯了扯他的衣角,“父王,娘亲睡着了吗?” 榻上的美人即便未施粉黛,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宝珠的小脸一红,她正想去叫醒兰姝,却突然意识到明棣对她的到来熟视无睹,他仍然自顾自地继续给兰姝擦手,并未因她的存在而分身。 宝珠轻咬下唇,目光在她爹娘之间来回移动,眼前的父王好像不要自己了,就好像他不是父王,而是以前那个讨厌自己、厌弃自己的大哥哥。 小团子颤着短腿,怯弱地往后退了几步。 明棣并未短她的吃喝,她在军营里好吃好喝,日日喝着羊乳,吃着肉串,饶是如此,她的体形依然娇小,她的父王对她而言,是那么得高大。 “父王……你们,你们不要珠儿了吗?” 那人一言不发,对她的哭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宝珠自讨没趣,她吸吸鼻子,伸手抹去小眼泪,小腿一拔,哭着往外去了。 飞花狠狠踹了段吾一脚,看他出的馊主意!她好说歹说才叫怀里的宝珠止住哭声。 “飞花姐姐,你是说我娘亲病了,父王也病了吗?” 这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主子好几日都不吃不喝,眼里只有濒死的凌小姐,可不就是跟着病了吗? 情为何物,相思之苦,直教人生死相许。[4] 里头的男子先是经历失去生母的痛苦,再是父亲的责难,而后胞妹孤零零地客死他乡,如今竟轮到他心爱之人。 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叫他如何振作,如何强撑心神? 这天下于他而言,唾手可得。 天子之怒,可伏尸百万,[5]可帝王却不能令人起死回生,也不能叫他心爱之人免于疼痛。 那日徐青章跪在他面前声嘶力竭的模样,或许将他对于生死的不满一同倾诉了出来。 他是痛的,也是荒芜的。 怀里的女郎冷冰冰的,那日冰冷的雨水定是将她砸得好疼。他知道的,小狐狸一贯娇气,她若是醒了,定要埋怨他没伺候好。 他情愿兰姝醒过来骂他一顿,即便打他一顿也好,而不是眼前这个不会笑、也不会哭的小娘子。 “朝朝……” 他如鲠在喉,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弧度,无声的难过充斥在他周身,他好痛。 [1]摘自《陇头歌辞》 [2]摘自文天祥《过零丁洋》 [3]摘自苏轼《自题金山画像》 [4]摘自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 [5]摘自刘向《战国策·魏策四》 第185章 父王没有徐爹爹好…… 宝珠本想再度折返, 却被飞花劝退了,“公主,您让殿下缓缓吧, 明日您再过来。” 凡事讲究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正好小团子肚子也饿了, 她病久了, 日日喝些白粥肉汤,小嘴都没味了。 “飞花姐姐, 珠儿想吃肉。” 如今天气渐凉, 老刘头给她下厨做了好几样她爱吃的。这里不比京城繁华,但比乌边却要好太多。 因兰姝这病走不得, 明棣带兰姝折回金山,又吩咐成居寒带领铁骑北上踏平庆国的都城,而今七八日下来, 成居寒的人早已将其占据。 金山城的知府因贪污开矿, 甚至此前还百般阻拦从白城运送来的物资, 是以明棣一过来就摘了他的乌纱帽。 此城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先前还拥有小京城的名号,奈何上任的知府是个孬的。 他任职期间重税征役,取之于民, 用之于官,将白花花的银钱填充了自己腰包, 潇洒快活,在此做了几年土皇帝。 那日他死到临头还嘴硬,“我是吏部亲任的知府,你一个起兵造反的乱臣贼子, 尔等竖子,焉敢动我!” 手持银剑的男子非鬼非仙,他芝兰玉树,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之相,偏他神情冷淡,一步一足朝他走去之时,那人终是有了胆怯之心,他俯首跪拜,吓得连连求饶。 但他的臣服并未换来男子的怜悯,手起刀落,血流如注,那颗热乎的脑袋随着乌纱帽一同滚落在地。 他是土皇帝当惯了,分不清大小王,看不透时局。这四海八荒,于这位貌若潘安的男子而言,尽在掌中,又何来乱臣贼子一说? 宗帝的圣旨来得很快,高公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过三四日,人已抵达金山。 这圣旨嘛,他是接也好,不接也罢,总之宗帝亲拟,封他的第三子昭王明棣为储君,即日入主东宫。 昭王身边的刽子手拿起菜刀,因宝珠大病初愈,吃不得油腻,偏她又馋肉。好在老刘头手能雕花,这知府宝库里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就着天山雪莲给她煨了去皮去油脂的羊肉,还有她最爱的脆皮鸡。 宝珠闻着肉香,食欲大开,待她喝完最后一碗小莲蓬珍珠丸时,她仰着小脑袋长长地喟叹一声,如此佳肴入肚,委实不枉来人间走一遭。 蓦然,她的鼻尖抖动几下,拉住正欲离去的老刘头,“刘爷爷,你身上……” 宝珠不太确定,她挪着小屁股,从凳上下来后又围着他嗅了几口,小团子狐疑道:“你身上怎么有我爹爹的气味?” 旁人兴许不晓得宝珠口中的爹爹是谁,但老刘头年轻时倾慕羽化夫人,这一身八卦的毛病还是从她那染上的。 “嘿,小公主,您这是黄鼠狼的鼻子。” 不仅爱吃鸡肉,嗅觉也是敏锐于常人。 宝珠许久没见徐青章,她缠着老刘头问她爹的去向,“刘爷爷,我爹爹呢?” 秋意渐浓,大雨接连下了好几日,雨落山寒,朗空澄澈,宝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外,梧桐潇潇,小院幽幽,很静,她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莫非,莫非你杀了我爹爹!” 宗帝没少给她讲时政,她脑瓜子转得快,须臾间便明了,徐青章如今可是叛国贼! 小团子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试图从他身上寻到蛛丝马迹,可她左看右看,这刽子手身上并无一丝血迹。 “哎哟,小公主,老头我都一把年纪了,我哪能提得起刀杀人,我想起来了,我孙子还找我呢,公主,老奴先告退了。” 方才还推脱的老人家,这会撇下宝珠,纵身一跃,踩着树梢和屋檐溜远了。 宝珠都快被他的无耻气笑了,她站在原地凝思片刻,而后将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吹了几声,哨声不大,但不多时,由远及近,小院响起翅膀扑腾的声音。 “小珠,我在这!” 这秃鹫富有灵性,宝珠替它选了好几个名,它都表示了抗议,直到唤它小珠,这飞禽适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它本是食腐的畜生,自得知小主子因它而遭罪后,竟日日嘶鸣,还闹起了绝食。 宝珠训鸟有道,她轻轻揉抚它的脑袋顺毛,温声问它,“小珠,还记得徐爹爹吗,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儿呀?” 她虽没有犬,却有通人性的空中小狗,只见它听了宝珠的发问后,当真摇头晃脑,扑腾了几下翅膀替她在前面带路。 小珠走得滑稽,像个瘸脚的坡子,宝珠却觉得她的小伙伴雄赳赳的,精神得很。这一人一鸟,一前一后,倒也适配。 空中小狗曾见过徐青章几次,倒不用宝珠费劲,再另寻些他的物件过来给它嗅。 只是她俩走了没多久,飞花却是过来寻人了。 “飞花姐姐,我要去找爹爹玩。” 来人闻言后眼神飘忽不定,她脸色凝重,偏语气故作轻松,“公主,徐世子他,他去外边给凌小姐采草药了。” 宝珠看了看小珠,又昂首盯着她一言不发,她目不转睛,清风拂过她头上的小揪揪,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滞。就在飞花额间不断冒出冷汗时,小团子轻轻启唇,“爹爹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吗?” “嗯对,您知道的,凌小姐得了重病,徐世子他武功盖世,那药长在悬崖峭壁上,平常人难以采摘。” “嗯嗯,珠儿知道了。” 眼见小团子训着半人高的秃鹫往另一方向去了,飞花紧绷的弦终是缓了,她松了口气,幸好方才她及时赶到。 她朝身后那堵墙望去,心道这知府还真是土皇帝做惯了,一个小小的知府,竟连底下暗牢都应有尽有。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13节 她和兄长自小便为昭王的暗卫,深知徐青章是主子的至交好友,他俩相识于幼时,如今他徐家落到这般田地,实在令人唏嘘。 但如今这世道时时变,日日变,谁又能一成不变? 莫说旁人,就连她兄长段华都早已化作一杯黄土。斯人已逝,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1] 宝珠到底最粘兰姝,翌日天不亮她就踩着云头锦鞋往明棣那儿去了。 “父王,父王,珠儿来看您了。” 她一头金发,被她唤作父王的那人一头银丝,两人都一样的怪异。 这二人不约而同地凝视榻上般般入画的女郎,她虽双眸紧闭,却被男子照顾地很好,鬓如霞云,肌若温玉,远山芙蓉并未因昏睡而有半点不适和污秽。 “父王,珠儿带了松子糖,你一颗,娘亲一颗,珠儿一颗。” 她从小香囊里边掏出几粒焦黄的三角糖丸,这糖是她昨夜特意找老刘头做的,老刘头只当她嘴馋,嘱咐她夜里少食些甜腻的。 但如今看来,这满满的一兜,她是一粒都没舍得吃。 “父王,这个香囊是娘亲送给珠儿的,娘亲手巧,珠儿却不爱绣花。” 小团子自行端了绣凳过来,她趴在榻沿撑着小脸,自顾自地讲话,倒也不用男子回应什么。 松香糖甜,宝珠嘴里含着松子糖吮吸,她含糊不清道,“父王,娘亲知道您怕苦吗?” 她自言自语惯了,下意识便接着说:“徐爹爹就不怕苦,娘亲喂的汤药,他喝完后还想缠着娘亲要。” 宝珠并未察觉危险,也未曾发现身旁玉人的身形顿了顿。 小团子的话,终是令他死潭一般的黑眸有了反应。这人目光阴鸷,偏宝珠死猪不怕开水烫,“徐爹爹还爱亲娘亲,说娘亲身上香香甜甜的。” “对了,徐爹爹还闹着要给珠儿生几个弟弟和妹妹。” 正当她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头顶传来男子粗烈的喘息,“明,宝,珠。” 他的冷酷不再,因小团子的几句话而有了破绽。 试问,谁能容忍亲女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辞? 宝珠嬉皮笑脸地递了一颗松子糖过去,“父王,吃糖吗?” 小团子玉雪可爱,还当真应了他当年那句话,他同兰姝生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泥沟里的王八。 但她既是小棉袄,也是带刺的花苞。恶语伤人六月寒,明棣被她气得神情一凛,堵在喉腔的难受不上不下,似吃了夹生饭一般哽喉。 候在外头的段吾和飞花眼睁睁看着宝珠从屋里被扔了出去。 “呜呜,父王坏,父王不要珠儿了,父王没有徐爹爹好,徐爹爹就不会打珠儿!” 宝珠吼得大声,她站在院子里声泪俱下,大声数落明棣的不是。好在那玉人喜静,隔墙无耳,这些离经叛道的话语,也只他们几人听了去。 这一番下来,她喊得疲惫,嗓子都快冒火了,“飞花姐姐,我要水。” 眼前一男一女的门神闻言,赶紧把她弄走了。 飞花原想劝她几句,孰料这小团子美美喝了甜水后,笑嘻嘻地和小珠玩去了,半点没因她父王的冷淡而烦忧。 飞花冲段吾摇摇头,她要去调教那两个小丫鬟了。 知府家的妻妾成群,子嗣也不少,同宝珠这般大的就有五六个。 明棣那日过来只斩了这座府邸的男主子,并未发落其他人,但她们如今也都是戴罪之身。 宝珠身边虽有桑慧陪着她,但她到底是桑易的人,是个主子,不能充当婢女。 是以飞花想从仆从当中选两个好的,偏小团子自行指了两个,那二人原还是知府家的小姐,但见她俩老实巴交,她也就没拒了宝珠。 小团子渐渐大了,又贯是个有主意的,这屋里除了明棣,还真没人能治得了她。 [1]摘自《论语·子罕》 第186章 落汤鸡 宝珠自那日被明棣丢出来后, 她雷打不动,每日清晨睡醒,总是揉着惺忪睡眼往她父王跟前跑。 好在兰姝住在后宅, 离她的小院子不远。这一来二去, 她就是眯着眼睛都能找到地儿。 起先飞花只当她粘人, 毕竟她过去不到两刻钟便会再次被丢出来。 只是某日她尚未来得及给宝珠扎小揪揪, 待小团子回来时,脑袋上的头发丝却一缕不落, 扎得整整齐齐。 “这个吗?是父王给珠儿扎的。” 宝珠倒也听话, 问什么便答什么。 殊不知飞花听后,她愣在原地, 眼里有一瞬的错愕,似是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要问她。 明棣同她有着斩不断的血缘纽带,再如何不待见……不对, 她家王爷自小心思细腻, 又怎会真切地憎恶凌小姐所出? 是她想岔了。 小团子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宝珠撇下她自顾自地玩去了。 渐渐地,宝珠在里面待的时间越来越久,从两刻钟延至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小半日, 大半日,直至后来, 宝珠干脆搬着小枕头住进了暖阁。 一到饭点,有荤腥的那个海碗,自是无肉不欢的那位。而一碗白粥并一小碟酱菜的,无疑是她那位好父王的吃食。 宝珠甚是不明, 为何她父王日日只吃一顿。她还当那碗白粥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仙家之物呢。为此她还偷偷摸摸抿了一小口,奈何青瓷碗内的粳米虽炖得软烂,却寡淡无味,淡嘴。 若让她日日吃这玩意,她应当会身形俱老。 殊不知,即便是她瞧不上的白粥,也是老刘头费心之举。 宝珠尚未过来之时,里头的男子数日不吃不喝,无悲无喜,形同泥塑。 “父王,看,珠儿给娘亲攒了好多松子糖。” 银发男子顺着小人儿高举的香囊望去,里面果然鼓鼓囊囊的。但只一眼,他便将目光再度挪回兰姝身上。 宝珠早已习惯他的沉默,她从未觉得尴尬。 未几,只听他轻笑一声,语气略带讥讽之意,“朝朝她对松子过敏。” 父女俩有来有回,明棣忍她多时,今日可算叫他出了一口闷气。 宝珠登时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她倒退几步后猛吸一口凉气,“你骗人,娘亲她最喜欢吃松子糖了!” “定是,定是父王诓我的……” 她越说越小声,声如细蚊,将脑袋垂得很低,站在原地拧着衣角不知所措。 身为美人娘亲唯一的女儿,她怎会不知道娘亲对松子过敏。对,定是父王记恨她,这才谎骗她的。 明棣并未同她解释,大有一副世外高人的恬淡,而恰恰是他的不在意,令宝珠努力拼凑的假象渐渐崩塌。 莫非她娘亲,当真不吃松子糖? 身后的小人儿跺跺脚,小声抽噎着从屋里跑了出去。 道逢雪岭叟,笑我真情痴。[1] 凡事只有亲身经历过,方能真真切切体会个中滋味。 世人皆道宗帝疯疯癫癫,情痴难抑,纵他身为人子,心中对他的怨恨亦是一日都不肯消减。 未能从贼子手中护住他生母,如何不恨? 百般侮辱他的亡母,岂能不恨? 可当来日箭矢插在他身上时,他却同样有着浓浓的无力感。 人间何所以? “朝朝……” 他的手生得白净,温润如玉,抚上小娘子柔嫩的芙蓉面时,能明显感受到掌心下微凉的肌肤。 她的雪肤娇嫩,却有不同于寻常人的冰冷。 宝珠口中虽未主动问及那人的去处,但他心知肚明,那小狐狸崽儿是在偷偷摸摸打听他的动向。 男子艰难开口,他声音微涩,“小狐狸,珠儿不愧是你生的,跟你一样狡黠。” 许是宝珠被他羞得无地自容,一连好几日她都不曾去探望那二人。 她头一回吃瘪,羞得她小脸通红。 战事已告一段落,庆国皇室尽数归降,后续的事宜,明棣全权交由桑易和高翁安处理。同高瓮安一道过来的,还有他那位名义上的女儿。 明霞一来便占了宝珠的屋子,倒也不是宝珠的屋有多好。 此处的陈设几乎没动,是昔日王知府家三小姐的院子,也是巧了,这三小姐正好是宝珠亲自指定的婢女之一。 “岑宝珠,谁许你一声不吭就离开京城?” 宝珠正在用膳,手里还抓着黄澄澄的大鸡腿,金灿灿的脆皮,瞧着就令人胃口大开。 而来人发间戴着闪耀的火彩宝石,她着一身紫色宫装,衬得巴掌大的小脸贵气十足。这人一脸傲然,身后跟着一众宫婢,好大的排场。 “嗳,霞姐姐?” “岑宝珠!你是猪脑子吗,本郡主是父王亲封的福康郡主。” 小团子这反应,显然是忘了她的称号,这对她而言,可是相当无礼之举。更何况来人气性大,她提高声音嗷了一嗓子,“岑宝珠,本郡主可是一日都没忘了你姓岑!” 宝珠没在意她的怒火,挪动屁股往她身边走去,“福康姐姐,什么时候来的?珠儿都不知道你来了。” 说话之人的笑容不像底下伺候她的丫鬟婆子,既不谄媚,也毫无讨好之意。 明霞不明自己眼中的酸涩,数月不见,她总觉得眼前的小团子长得越发水灵,为这暮秋添上几分绿意。 她眼睛发酸,鼻子也跟着胀胀的,而那浓香的鸡肉味直往她鼻子里钻去,“啊,岑宝珠,你脏死了!” 宝珠的小手布满油污,眼下被她猛地一推,适才显现衣袖上那两个不容人忽视的鸡汁手印,“岑宝珠!” 她下马车前,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她身为昭王的女儿,自是不能在外头给他丢人现眼。 而一遇上宝珠就没好事,她不得不在此处换了一身云锦裙裳,之后索性占了宝珠的地。 而宝珠身边那两个贴身小丫鬟原是比她大不了多少,两人被明霞的气派震慑后,都哆嗦着身子不敢为了主子同她争抢。 若论身份,自是宝珠更显贵,而那人傲气十足,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14节 宝珠出门前,又折了回去拣了两个鸡腿,她是个体贴的,将这满满一大桌的佳肴都留给了风尘仆仆的明霞。 她都没舍得吃呢。 “什么东西,都给本郡主撤下去。” 谁要吃她的残羹剩菜?她身为天家之女,如何落魄到要吃一个野种的剩饭剩菜? 这一回她是单独过来的,岚玉舒并未与她同行。 她并非头一回出远门,许是在母体里孱弱,如今她这身子骨仍然不如生龙活虎的小团子。 但她却是个坚韧不拔的,这一路走来,高瓮安曾多次叫停马车,给她歇息的余地,她为不耽误行程,仍坚持继续上路,倒叫他刮目相看。 “打听清楚了吗,父王他如今住在哪?” “回郡主,奴婢方才碰见了小刘侍卫,他说王爷这段日子都住在芙蓉院。” 她特意嘱咐高瓮安莫要泄露她的行踪,目的正是为了给她父王一个惊喜。 然,待她欢快地哼着歌儿走到婢女所说的芙蓉院后,眼前这一幕太过突然,无论她接受与否,她的双眸中都显现出那对父女其乐融融的画面。 岑宝珠,那个她一向看不起的岑宝珠,她竟然背着她唤了她的父王! 而她父王竟在给她扎小揪揪! 方才推搡间,小团子的发带被她扯松了,而宝珠不愧同小娘子一脉相承,同兰姝一样,不会束发。 她头上只剩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明棣并未询问她发生何事,他眼神温柔,如今替她娘俩编发,已是得心应手。 明霞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一贯疼她的父王,将宝珠的头发丝尽数束于发带,她的眼角发酸,就连她都不曾被明棣如此照顾,心中的酸涩令她差点软了腿脚。 “父王,珠儿方才看见福康姐姐来了。” 旁人会替明霞遮挡一二,但小团子的嘴,那可是没把门的。 “岑,宝,珠!” 惊喜不再,她竟还有脸告状! 明霞气喘吁吁冲了进来,而当她越走越近时,她路过一扇精雕细琢的孔雀屏风后,方才将内室的模样尽收眼底。 原来榻上还有一人,正是那位风华正茂的朝华县主。 如今这战是打赢了,但这几十万大军尚未凯旋而归,京城的探子却早已得了消息,说是起死回生的凌探花立了大功,传言他潜伏于庆数年,正是因为他的接应,方才让战事有了压倒性的胜利。 还有人说他风姿不减,于战场上擒贼先擒王,一举拿下庆人的贼首,亦或是说他驾着玄鸟从天而降,还说那鸟实则不是鸟,而是渡劫的黑龙。 口口相传,越传越玄乎,唯一可信的便是凌峰的乌纱帽稳了。 这凌探花有如此作为,虎父无犬子,众人又想到凌家当年被抄了,不免唏嘘一场。但京城里不是还有位朝华县主吗,听说她倾城之姿,就是九天玄女都没她那般动人。 于是凌峰尚未归京,凌宅的门槛却快被媒婆踩塌了。 可为何那位沉鱼落雁的朝华县主会,会同她父王共处一室! 她本应该在京城的,怎会如此? “父王……” 明霞的嗓音哽咽,此情此景,她更像是多余的。而那个她瞧不上眼的小团子,这一回竟硬生生地碾压了她,她像是被大雨浇透的落汤鸡。 父女俩寻着她的身影凝视,两人对视之间,都未曾主动开口。明霞自讨没趣,终是强撑着眼泪快步走了出去。 此地太过玄乎,她父王投过来的眼神好冷淡,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1]摘自袁宏道《秦中杂咏·其二》 第187章 娘亲 明霞回了屋后, 眼见下人收拾东西进进出出,不少人手上都拿着宝珠的日需,她怒不可遏, “把岑宝珠的东西都扔出去!” 她此番赴北, 一没有岚玉舒管着, 二来, 那位严嬷嬷也不在身边,再加上她气性大, 尤其是在宫婢面前,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坏脾气,便是慧眼识珠的高瓮安亦被她骗了去。 若是叫他目睹明霞私底下的嘴脸, 怕是要感慨几句人无完人。 “去,去给我查清楚,查仔细, 岑宝珠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为何几月不见, 她父王竟多出一个女儿? 她要知道宝珠都背着她干了什么! 明棣见了明霞后, 眼底的确有一丝错愕,他这段时间日夜伺候兰姝,时政都不曾理,又哪来的闲情逸致去打听旁人的消息? “你说主子生气了吗?” “我哪知道,要不, 你过去瞅瞅?” “好啊,你呀, 竟敢害我。” 飞花和段吾候在门外嘀咕,他俩方才被明霞屏退后,没过多久就见她哭哭啼啼跑了出来,这还是头一回见她在明棣面前吃瘪。 毕竟这位千娇万宠的小郡主, 那可是被他们王爷捧在手心长大的。 但这也是情有可原,里头那两位,一个是他爱慕已久的小娘子,另一位是小娘子所出,哪个不是他的心头肉? 更不用说,就连宝珠起初也时时被丢出来。 飞花不比段吾大大咧咧,她目送明霞离去的背影,脸上流露黯然神伤的表情,深陷往日的回忆。 “过几日就是段华的忌日了吧,替我也上一炷香。” 她面上的难过不容人忽视,段吾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同她一样想起那位和徐青章有几分相似的兄弟。 他们段字辈的人不多,段华少时便是他们当中的佼佼者,他那会可没少艳羡他的能干。 “对了,小世子和郡主如今都年岁渐长,你别在他俩面前透露风声。” “我省得。”飞花的语气淡淡的,眼里满是伤感。 明棣并未让她贴身保护明霞,想必也是有这个缘故在的。 人非死物,到时候若是闹出什么事端来,她是万死难辞,既对不住兄长,也辜负了主子的一番好心。 却说宝珠被占了住处后,她本想继续同她父母住在一块,岂料那盛气凌人的小郡主于夜里差了人过来,强行把她叫了出去。 “福康姐姐,你找我有事吗?” 她午时虽被明霞推了一把,此刻眼里对她却无一丝恼恨。 然明霞瞧见她这一身娇俏的行头,怎么看,心里头都不舒坦。 “来人,把她的头发拆了。” 要数她最烦心的,自然还是她父王给宝珠扎的小揪揪。 宝珠这身份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但她毕竟是位公主,下人磨磨蹭蹭不敢上去,明霞见她们扭扭捏捏,她瞧得怒火中烧,索性自己上前扯花了她的发带。 “嘶,疼,疼,福康姐姐。” 她下手没轻没重的,地上那鹅黄色的发带里缠着好几缕金灿灿的头发丝。 “哼,我这是为了你好,岑宝珠,你怎么跟个野丫头似的,睡觉都不梳头发?哦对了,我忘了,你本来就是没人要的乡野丫头。” 宝珠抬手捂着自己的小脑袋,她的眼角含泪,惊呼一声,“可是父王会替珠儿梳头发呀。” 不提还好,一说这个,她更来气了。 她眼里迸出火花,恨恨地瞪着宝珠,眼神如刀,恨不能将这小团子千刀万剐。 明霞被她气得牙痒痒,她提高音量,一边吼,一边推她,“岑宝珠,我的父王何时成了你的父王?你不要脸了吗,看谁有爹,你都去抢是吗?” 宝珠被她推至桌旁后,她退无可退,身前的明霞显然怒不可遏,怕是跟她说什么也不好使。 小团子垂下眼睫,她扯出一抹笑,“福康姐姐……” “谁是你姐姐,岑宝珠,不许叫我姐姐!” 饶是她得了公主的称号,祭拜过明家的列祖列宗,然于明霞而言,她仍然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一谈她爹,小团子的眼神一黯,她拧紧了秀眉,面上愁云惨淡,小脸顿时白了又青。 屋里的宫婢个个都缩成一团,她们惟愿自己的眼睛不好使,也不想撞见主子的争端。 毕竟伴君如伴虎,她们知晓得越多,来日也就越危险。 宝珠被她堵了话,许是她的沉默让明霞的眼神清明了几分,她撂下宝珠后独自入了内室。 眼见这母老虎离她远去,宝珠拍着小胸脯松了一口气,久逢的明霞,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本想就此溜出去,岂料从内室里传出娇纵的嗓音,“岑宝珠,你往哪跑,赶紧进来。” 初初来北,她便被宝珠气得半死,差点让她忘了正事。她今夜唤宝珠而来,自然是存着看顾她的心思。 “男女有别,你都多大人了,不许你同我父王睡。” 若传出去,这叫什么事? 明霞心里酸溜溜,哪有人这么大还和爹爹住一块的? 不久前她听了管教嬷嬷的话,已同岚玉舒分了屋,不在多福堂住了。 她的一言一行,皆是被宫中的嬷嬷亲自指导过的,可不像那种没爹没娘的粗鄙丫头。 “珠儿没有!珠儿睡在暖阁,父王和娘亲……” “不许说,不许说!” 她的人查了一下午,银子都塞了两兜子,却半点都没打听出来,眼前这野丫头同她父王的关系。 但只有一点她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她父王看上了岑宝珠那便宜养母。 想必定是那狐媚子勾了她父王的魂,才叫她父王爱屋及乌,乃至于束发这种事,他都亲力亲为。 脑海中浮现兰姝的好姿颜,须臾间,她的眸光黯淡了不少。 偌大个昭王府,后院的女主子虽只有一位,但她已非三岁稚子,她固然知晓,父王同母妃之间委实算不上亲昵。 自她记事起,明棣同她母妃就没在一起住过,他俩聚少离多,何谈感情如何? 她之前甚至还私底下查过,当然,并未查出他父王养过外宅妇。 她不知兰姝是何时勾搭上她父王的,她原是不讨厌兰姝,毕竟那般美艳的女子,她也只见过这么一位。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15节 但一想到她同宝珠一样可恶,心里的那些反感就通通涌上心头。 “小肥猪,不许你走。” 着一身中衣的明霞将她推至榻上,狠狠压着她不许动,摆明了要她在这歇息。 偏宝珠性情,她呼吸略急,“福康姐……福康,珠儿的枕头,珠儿的枕头还在芙蓉院。” 小团子虽不认床,却稀罕她的小枕头。就连当初同兰姝去寻爹爹,她的小包袱里头都有她睡惯的软枕。 然而自从被捉之后,她的小枕头下落不明,后来还是她爹爹给她做了个新的。虽不及原先那个绵软,却同样舒适。 况且她爹给做的,她焉有不喜的道理? “小肥猪,你真烦人,叫人去拿不就好了。” 果然是个眼皮子浅的,不过是个枕头罢了,也值得她这般稀罕?她头上一颗宝石,怕是能买上百个软枕。 “嗯嗯,是爹爹给我做的,珠儿最喜欢那个枕头了。” 宝珠乐于分享,殊不知她期待的眼神让旁人有了别的心思。 明霞手一顿,未几,她吩咐人将耳房里的小榻搬了过来。 她改变主意了,她不愿与宝珠同榻而眠。 宝珠虽然聪慧伶俐,但她到底还是个处世不深的小女郎,如何懂得莫要于旁人眼前炫耀的道理? 于是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榻上,等到眼皮子耷拉,打了好几个哈欠,都没等到自己的小枕头。而对面拔步床上的明霞呼吸沉稳,想是早已入睡多时。 小团子又打了两个哈欠,她一摇一晃自行下了榻,眯着双眼往芙蓉院去了。 下人虽听见了动静,却不敢拦她,甚至还出来了个人打着灯笼替她照明。 若是公主在她们眼皮子底下遭了罪,她们有几条命赎罪? “公主,您怎么过来了?” 飞花眼里闪过诧异,只因不久前明霞特意派人过来告知了一声,说宝珠赖着她不走,死缠烂打就是要同她睡在一屋。 她不疑有他,毕竟宝珠在京城时,的确常常找明霞玩。 “我,我来找娘亲。” 她眯着眼说话,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飞花怕她摔跟头,索性俯身将她抱起,本想蹑手蹑脚将她抱至暖阁,谁料小团子非要嚷着去找兰姝。 “娘,娘亲,珠儿来了,珠儿来了。” 虽说她困得不行,嗓门却大,叫得那位玉人直皱眉。 好吵,吵到他的小狐狸了。 未几,飞花的的视线中闪现银发男子的身影,那人眉眼冷淡,飞花瞧出他一脸的不满,她心道不好,自己同宝珠恐怕凶多吉少。 “父王,抱,娘亲,娘亲想珠儿了。”偏小团子吵吵闹闹,嚷得飞花头皮发麻,她张开双臂朝明棣扑腾,嘴里振振有词,“父王,快点,珠儿要抱抱。” 什么男女有别,她明宝珠好不容易才认了爹,管他男女别不别,她要尽情享受属于她的父爱。 再说了,前不久她们一家三口可是同榻而眠过的。 徐爹爹只有她一个女儿,甚好。 宝珠往日也不曾如此,也是巧了,明霞一过来,她方才有了危机感。 她怎么忘了,自己这位风华正茂的父王,他还有另外一位如珠如玉的女儿呢。 明棣从她手上接过宝珠,孰料她刚搂上玉人的脖颈,却急匆匆闹着要下来,当真是个难伺候的。 宝珠神情激动,将她父王推开之后,麻溜地朝后跑了去,“娘亲!” 第188章 放松些,真不弄你了…… 秋夜微凉, 烛火摇曳,远山芙蓉美得惊心动魄,她负手倚着屏风, 见了他们父女二人, 脸上显现浅浅的梨涡。 身侧扬起一阵清风, 比宝珠先行一步的, 是那位大步流星的银发玉人。 他情难自抑,离得越近, 他的呼吸越发紊乱, 心跳也随之杂乱无章。 明棣不敢多看她,只牟着不让她离开的劲儿, 实实在在环圈着她纤细的腰。 他颤着嗓音轻唤了一声,“朝朝……” 他尚未完全接受故人归来的事实,他不敢松手, 唯恐小娘子羽化登仙, 畏惧自己像太极殿的那位一样, 于四海八荒寻不到她的香魂。 宝珠随之而来,她只得挤个旮旯地方抱着兰姝的玉肢,“娘亲娘亲!” 耳边仍然传来小团子的惊呼,好吵。 “抱,抱太紧了。” 兰姝面上还带着少许病愈的苍白, 她是被宝珠嚷醒的,虚虚坐起身后发现自己全身的骨头软趴趴, 缓了好一会才下了地。 这一大一小扒着她,她感觉呼吸有些困难,这具虚弱的身子委实受不了。 “朝朝说你沉。” 未等宝珠反应过来,她父王已然将她捋到一旁, 待她回过神来,手心空空,兰姝已经被抱远了。 “嗳,等等珠儿,等等珠儿呀。” 这小东西实在粘人得紧,明棣的眼神一黯,眉梢处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若不是看在她是小娘子所出的份上…… 他头一回衍生为何宝珠不是男儿的思想。若是男子,他大可以将这小家伙丢到军营里锻炼一番,总比这小东西回回粘他发妻来的强。 “飞花。” 他只一个眼神,正欲离去的下属立时明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将宝珠拉了出去。 “娘,娘亲……” 她拼命挣扎,奈何她人小力微,如何挣得过大人的桎梏? “别看她,朝朝。” 明棣呼吸凝滞,如玉的喉结滚了滚,往日冷淡的眸,此刻看向她的目光格外温柔。 兰姝的目光本是顺着宝珠的身影而去,岂料这男子也忒小气了,抱着她换了个反向。 他的手掌按住她的柳腰,脑袋依恋般蹭了蹭她的颈窝,“朝朝。” 她身上穿着轻薄的寝衣,因他缓慢的揉捏而有了热意,“夫君,痒。” “嗯,给你揉揉,你刚醒来,身子骨绵软。” 这半月以来,他如苦行僧一般守着这株娇花,早晚各一,他日日替她把脉,知晓近日她的脉息沉稳平和,想来应当就是这两日了。果不其然,小娘子当真醒了过来。 他闭上双眸平复内心的汹涌和澎湃,差点,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兰姝的身子本就虚弱无力,被他有棱有角地捻揉,不多时,她的嗓音带着少许轻颤,“夫君,不,不捏了。” 兰香沁人,她的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细细玩过,明棣卷着她细软的头发丝把玩,他挪动脑袋,将唇峰凑到她耳畔,“嗯,听朝朝的。” 两人久别重逢,兰姝心里头原有许多话想问他,可柔软上那只作乱的手…… 她的黑瞳缓缓下移,身上这件小衣没见过,是上好的浮光纱,想来又是他亲手做的。 “朝朝,别咬下唇。” 屋里烛火昏暗,飞花离去前替他俩又点燃了几盏烛火,晶莹的浮光纱底下透着浅浅的粉意,而今他一边诱哄一边亲吻她的耳珠,甚至就连衣襟的系带也不知何时松了,叫她避无可避,内心充斥着羞涩的耻辱感,纵使亲近多回,她仍然极为紧张。 她撇过小脸,闭着美目,不敢再细细看浮光纱底下的动作,她轻咬下唇,大有一副舍身陪君的气节。 男子抬起她如霜的手指细细吮…… 兰姝歪着脑袋坐在他怀中小声喘着粗气,喉间发出浅浅的娇声,莹白的面颊也升起两团不自在的红晕。 “秋夜露重,朝朝,你说呢?” 好一朵娇艳的莲! 误入藕花,[1]而今这玉人也学着醉鬼那副模样寻花,荷露清香,有一股淡淡的清甜。 兰姝将柔软的莲足踩着他的背,无力地贴着床榻边缘,她仰着脑袋不知所措,耳畔唯有夜里的蝉鸣与青鸡在荷池弹跳的声响。 想必屋外有着大片的荷塘,水声绵绵,那走鱼起了玩水的兴趣,时而在水里撒了欢地抽蹬,时而驻足停在莲叶上,绵长的水声响彻入耳。 青鸡又唤走鱼,它可比鱼儿更加欢脱,然它到底是个畜生,逃不了被玉人捕捉的命运。 “朝朝,你摸摸这青鸡。” 许是男子嫌那青鸡太过聒噪,索性扶着它置在小娘子手心,任她抉择它的生死。 兰姝不肯上手摸,青鸡却是爱得紧,在她柔嫩的掌心跳了跳,甚至还卡在她的虎口处不肯出去。 “夫君……” 男子神情自若,他低笑一声,“朝朝,你大病初愈,夫君今晚不弄你。” 他非洪水猛兽,怎么也要将小娘子的身子养好了再说。 其余的,他都可以不计较。 可兰姝会错了意,她垂眸掀起眼帘,那不知死活的青鸡轻轻晃动着,仍想从她虎口处跳出去。 兰姝将虎口一收,索性将路堵死了。 “那,那朝朝帮你。”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小娘子柔柔弱弱地将手指摁在青鸡上,纵使方才它在荷池里戏了一场水,它的皮肤仍旧有着淡淡的温意,且它的皮肤滑溜溜的,湿软。 然青鸡本就是皮包骨的身子,它也只有表皮有些软意,底下可是包裹着它坚实的骨骼。 兰姝的左手包着它的身子,她壮着胆子用右手一寸一寸抚摸,它的脑袋略圆,身子胖乎乎的,很壮硕,想来这物定是吃好喝好,才将自己养得这么肥硕。 “夫君,你这青鸡,定是个嘴馋的。” 若不是个馋嘴的,怎会这般粗壮? 他冤枉! 他一个九尺男儿,日夜为她祈福,半点荤腥不沾,就连小团子每日用的都比他多得多,甚至小团子还时常偷喝他的白粥,末了还要面露嫌弃。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16节 若她不信,大可以叫她十月怀胎的女儿过来问个清楚! “朝朝,你污蔑人。” 玉人神情流露委屈,他那青鸡似是认主了一般,因主人难受,它的眼角也吐出不少晶莹的泪。 泪水打湿小娘子的掌心,兰姝捻着那一小团水渍嗅了嗅,有淡淡的腥味,是青鸡的味。 岂料男子撞见这一幕,他的眉心猛然一跳,千言万语涩于心口,世间怎会有她这般娇艳且柔弱的女子? 她就这般娇娇柔柔倚着他的胸膛,肌肤相贴之时,每一息,每一瞬都让他情动不已。 她如一壶醇香美酒,便是多瞧她几眼,他那颗跳动的心都要醺醺然。 “夫君,啊,青蛙,青蛙跳得太快了,啊啊啊。” 心动不如行动,他要将这圣洁的仙娥拖入凡尘。 小娘子的求饶声声入耳,他满脑子都是侵占她的念头,弄脏她,弄脏她,将自己心中那浊污的念头通通显现于她眼前。 许是她嚷得太急,男子将她的红唇给堵了。这哪里快了?这个力道刚刚好,哪有那么娇气,入的又不是她的荷花深处,不许她瞎嚷嚷。 许久未亲她,他的舌尖轻而易举地越过贝齿,又熟练地扫弄她上颚的嫩肉,果然在他的爱意下,她撑不住半刻钟。 然而他可并非半刻钟。 兰姝的小手被他磨得生疼,原是柔白的素手,此刻沾染艳艳的糜红,以及他那白光一现的浊念。 明棣替她细细擦去污浊,他脸上流露餍足的神情,偏他口中还要吐露羞人的言语,“是朝朝说要帮我的。” 兰姝垂眸抿唇,片刻后她轻启朱唇,“夫君坏,夫君莫不是东郭先生救的狼崽子?”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骂人都不带脏的。 “嗯,下一回将朝朝吃得透透的。”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荤话,羞得她握上粉拳揍他。 “别乱摸,朝朝。”他的声音哑得不行,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颈窝,叫兰姝猛然打了个寒颤,好痒。 “夜太深了,夫君再给你擦擦。” 他拾了小娘子的莲足过来,一颗颗晶莹玉润的足趾煞是可爱,像是一粒粒剥好的白嫩莲子,就等着他去享用。 兰姝见他当真学着恶狼的模样目露精光,这人怎么如今荤素不忌的! 小娘子娇嗔道:“不许亲!” 孰料玉面郎君的喉间滚过一声轻哼,他尾音上扬,摆明了是在逗弄人。 “朝朝怕是不知道,你昏睡半月之久,夫君日日都要替你擦洗身子,朝朝的每一处……” 兰姝迅速抬手堵住他的唇瓣,即便做了他人的母亲,她仍旧是个知羞的女郎。 “哥哥今夜若再说荤话,就莫要上朝朝的榻了。” 兰姝的身子干爽,他方才替她擦身子的动作实在熟稔,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他日日守着她,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此刻缩在榻上不敢动也是真的。 “朝朝,放松些,真不弄你了。” 他又胡诌!分明她的屁肉上还能明显感到异物…… “让我抱一抱,朝朝。” 兰姝吸吸鼻子,腰间温热的抚动就没停过,“哥哥贯会欺负人的。” 她心中委屈,就连夫君也不肯叫了。 “朝朝才是欺负人,芳心是事可可,[2]夫君的一颗芳心……难为朝朝帮我了。” 他语气怜弱,兰姝听了个新鲜,要说往日,他可不曾这样示弱过。 岂料小娘子甫一转过身,呼吸便被他尽数夺走,原是在这等着她呢! [1]摘自李清照《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 [2]柳永《定风波·自春来惨绿愁红》 第189章 好艳 若论力道而言, 男子固然是顾及她的,可他的绵绵情意当中又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硬。 他唇舌并用,喉结不紧不慢地上下滚动, 含着兰姝的唇肉细细吮, 许是怕她呼吸不过来, 还时不时渡些气过去。 对于兰姝而言, 一道而来的,还有他的口津。 兰姝稀里糊涂吞咽着, 她迷离着双眼, 紧紧搂抱他的脖颈,呼吸间的喘息也越发急促。 她并不抗拒同他接触, 相反,她很喜欢这人对自己的小心思。 只是当他的手掌抚过腰间往下时,兰姝急急切切抬手去挡, “夫君, 夫君说了下回再, 再吃朝朝的。” 女郎说罢,她掩下羞怯的神情,浓密纤长的羽睫扑闪扑闪,宛如两只翩翩起舞的玉腰奴。 此刻的她正来回舔舐自己微肿的朱唇,好艳。 兰姝察觉这人的眼神充满玩味, 她的玉肢一紧,忍不住打个寒颤。 此情此景被他尽收眼底, 他并未立时启唇回应她,而是继续俯下身去舔她的朱唇,湿湿软软的,分明就是在魅惑他! 他心道, 给那小团子添个小不点也不错,虽然不久前他对宝珠充满嫌弃之情。 “夫君,不,不亲了。”兰姝挪着身子,想拒绝他的亲近。 “朝朝身子不适,且让夫君替你好好揉捏揉捏。” 他是医术高明不错,可这人怎么就只顾着去探荷花深处? 屋外的黑渐渐褪去,这人时不时舔舔她的嘴儿,又或是借着松缓筋骨的由头对她百般揉抚。 “宝儿,被哥哥亲得舒服吗?这碧源的水甘甜,让哥哥喝一喝,不然浪费也是可惜的。” 一夜下来,兰姝被他捻得难受,身子又酸又涨,芙蓉院里的娇吟就没停过。 她昏睡之前,只听见这人一会唤她宝儿,一会儿夸她香甜可口,她太虚弱,委实斗不过他。 分明说过不吃她的,可这人除却没入她一遭,里里外外都被他照顾周到。 他总有诸多说辞,想来就是去考取功名,策论定然写得极好,少说也得是前三甲之列。 若叫他知晓小娘子那些心思,他怕是要道一声冤枉。 他本意的确是替她调理身子,奈何小娘子面容玉照,月貌花容,他不过是有些情难自禁罢了。 再说了,这小东西方才可没少蹭他。她暗里挺着屁肉,将那一朵布满夜露的娇花摆他眼前,摆明了是故意勾着他! 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子终是染上凡尘的气息,替她归拢寝衣后,男子再度露出餍足的神情。 外头天微微亮,他莞然独笑,自然而然张开双臂圈她入怀。 香香软软的小狐狸是他的,上穷碧落下黄泉,[1]谁也不许将她夺去。 却说宝珠被飞花抱走之后,她俩并未宿在瑶芷阁。 宝珠原是闹着要回去寻自己的小枕头,奈何明霞命人堵了门,纵是飞花站在门外说破天,她也丝毫不肯松口。 “福康姐姐,福康姐姐,你开开门呀,珠儿要小枕头,爹爹给珠儿做的小枕头,呜呜呜。” 宝珠在外头叫得声嘶力竭,她的小眼泪不要命似的流淌,直叫屋里的婢女都渐渐动了恻隐之心。 然,规矩就是规矩。 “今天晚上,谁也不许给岑宝珠开门!” 她夜里醒了一遭,目光下意识便往对面的小榻上望去,孰料榻上空空,就连被子都毫无温意,想来那人定是走了许久。 哼,既是她要走,她也不留,可她若再想进来,那可就是痴心妄想,没门! 地上显现少许血迹,瘫倒在地的,正是那个前不久替宝珠照明的好心婢女。 “脏死了,扔外……算了,先扔去耳房,不许让岑宝珠看见。” 她心道,她可不是为了宝珠着想,倘若被那个嘴上没把门的看见,隔日她就会嚷得人尽皆知,真真是烦死人了。 屋里的宫婢个个都垂着脑袋,唯恐自己挨罚。 她们虽是登记在册的婢女,可这位主是谁?她可是昭王的女儿,若惹她不顺心,她们焉能活着看见明日的朝阳? 明霞手上举着一块方方正正的软枕把玩,正是宝珠心心念念的小枕头,她轻嗤一声,“我还当是什么稀罕物件呢。” 软枕虽然用的是棉花,面上这一层却是粗麻,磨得她手都疼了。 未几,她眉心蹙了蹙,“去查查,算了,下去吧。” 如此粗糙之物,怎会出自她父王之手? 她父王锦衣玉面,所用之物一概皆为上乘,便是如此,她方才央求岚玉舒给自己找来宫里最严厉的芳若姑姑。 如今她的一言一行,皆是京城贵女的典范。 明霞想了想,与其去打听宝珠的点点滴滴,还不如她哄着小团子自行说出来。 反正那人心思单纯,简直蠢笨如猪,她勾勾小指头,宝珠怕是就会如实道来。 她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自行走到梳妆台前,将那方软枕扔去最底下的木匣子里头,直到瞧见婢女落了锁后,她方才心满意足回了榻上。 宝珠倚在门前哭得小脸通红,飞花见她涕流满脸,她虽于心不忍,可自己到底是个下人。纵然她有一身本领,能轻轻松松潜入香闺,却不能堂堂正正将小枕头递到宝珠面前。 若论亲疏,她自然是倾向于明霞的,然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同宝珠也有少许情分。 她总觉得这两位小女郎日后必有一场大战。 且她也不知,明棣如今对这两位小家伙的看法,若说没遇见宝珠之前,明霞无疑是他的掌上明珠。可他既已查明,宝珠是他的血脉,且还是那位生的,那这里头的文章,可就大多了。 飞花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去将地上的宝珠抱了起来,小团子哭得累了,小脸伏在她肩头小憩,她口中还在轻声念叨她的小枕头。 东西是死物,情感则是她强行加注的。 她虽悟性强,却也陷入迷惘,她心里想的简单,若是能抱着小枕头,那她爹爹是否也就能安然无恙? 便是假象也好。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17节 知府家的宅邸有着上百间屋子,飞花担忧宝珠夜里惊醒,索性将她带至自己的卧房。 宝珠闲来无事,她本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可明霞天不亮就差了人过来寻她。 “永乐公主,您还是去一趟吧,郡主她叫您过去。” 宝珠揉了揉眼睛,她睁不开眼皮子,她哭了半宿,眼底下的乌青一目了然。 “啊,福康,”她打了个哈欠继续道:“福康姐姐有事吗?” 紫金不敢同飞花对视,她福身后回话,“回公主,郡主叫您过去给她打洗脸水。” 来人说话客客气气的,可她说的这件事却不谦和,简直把小团子当作下人使唤了。 宝珠皱着秀眉,“可是珠儿还很困。” 她不过睡了一两个时辰。 “公主……” 紫金面露难色,倘若宝珠不同她一道过去的话,她都能猜到底下有多少人会遭殃了。 宝珠从未给人打过洗脸水,往年在养母家,她人还没脸盆高呢,更不用说之后跟了明鹜,他俩身边还有个体贴周到的男嬷嬷。 被紫金一闹,她的睡意去了大半,外头的天尚未大亮,淡淡的蓝,朦胧间可见秋日独有的晨雾。 “好吧,那我跟你走一趟吧。” 她想着,自己昨夜百般求她都无济于事,而今明霞又肆意使唤她,想来是起了小姐的性子。 她只当明霞是妒忌自己有爹爹做的小枕头,惟愿将她顺毛之后,她能大发慈悲,将小枕头还给她。 只是多年之后她才明了,她同明霞之间,早已水火不容,她只将自己当个小猫小狗逗弄着,又岂会动了恻隐之心? 紫金将她引起水井处,底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去处。 然飞花在一旁看着,紫金也绝无谋逆之心。她奉主子之命而来,并非要害小团子。 “公主,郡主说了,只有您亲自打的水,才显得心诚。” 她尚且不知宝珠的真实身份,她只是平静地同宝珠讲明她该做的要务。 宝珠头一回打水,她废了好些劲才打了满满一铜盆。小团子累得气喘吁吁,她的小手被勒得通红,掌心充血,隐隐可见斑驳红痕。 “飞花姐姐,珠儿肚子饿了。” 能干多劳,她饿得小肚子都瘪了,好在此处离后厨不远。只是待飞花离去之后,紫金神情焦急,催促她上路,“公主,还请快些,郡主这个点该梳洗了。” 她声音温柔,却是个谨小慎微的,否则昨夜挨罚的紫楠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宝珠抿了抿唇,往飞花离去的方向望了望,她情绪低落,“那好吧,我们走吧。” 爹爹和大肉包,她选择了爹爹。 明霞见她磨磨蹭蹭才来,铜盆的水还少了一大半,她闭气凝神,“岑宝珠,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是猪脑子吗?” “也是,你本来就是小肥猪。”她目露不屑,只浅浅瞧上一眼,便知她身上的衣裳湿透了。 她身材小巧玲珑,委实算不上小肥猪,就连往日的婴儿肥也都褪去了。 也不知她那便宜娘亲平日里怎么看顾她的,哼,想来定是日日将心思放在她父王身上,又岂会关心岑宝珠的好赖? 明霞气不打一处来,她张口就道:“岑宝珠,你娘不要你了。” “嗳?” “你聋了吗,你那个便宜娘亲不要你了,你是没人要的小肥猪。” 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定是想得她父王的宠幸。 “哼,待你娘有了我父王的孩子,你就失宠了,你娘不要你了。” [1]摘自白居易《长恨歌》 第190章 又浓又稠 明霞生于帝王之家, 她从不拘于情爱,不过想了一晚上,她便理清思路, 子以母贵, 即便她父王有了旁的妾, 她母妃仍是正妻。 一个妾而已, 不过是给她父王充作开枝散叶的作用。 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受事实,这也同兰姝本人脱不了干系。 一来她希望兰姝早日有孕, 她期盼宝珠是个没娘疼的野孩子。这二来嘛, 那位点酥娘般般入画,她的皮囊煞是好看, 如此佳人,合该是他们明家的女人。 她很期待宝珠再度成为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宝珠回过神来反驳她, “才没有, 娘亲最疼珠儿了。” “哼, 你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朝华县主才不会真心实意地待你。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等着哭吧,小肥猪。” “珠儿不是,珠儿有爹爹, 有父王和娘亲。” “没有。” “就有就有,娘亲最喜欢珠儿了。” 明霞受不了她的气, 按着她的肩膀往前狠推了一把,“放肆,谁许你以下犯上。” 恰逢不远处那梳妆台上的金簪没收,宝珠避无可避, 趔趄几步后直愣愣地往上头扎了过去,正中眉心。 凤簪泣血,宝珠眉心的血珠顺着金凤的喙滴落在地,一时间,明霞的太阳穴怦怦乱跳,她神情僵硬,急匆匆朝宝珠而去,只不过走了几步后又很快顿住脚步,“别装死,岑宝珠,你是故意摔倒的。” 对,就是她不小心摔的,不是她的错。 宝珠哇的一声就哭了,她额间破了道小口子,血不多,正好凝固在她眉心,瞧着跟年糕娃娃似的。 “哭什么哭,不许哭!” 明霞过去捅了她胳膊,“小肥猪,不许闹。” “呜呜,福康姐姐,我疼。” 面上痛感强烈,宝珠抱着她的大腿抹眼泪,“珠儿疼,珠儿好疼。” 明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想来并无大碍。 她板着脸训斥,“谁让你自己没站稳。” 屋里都是明霞的人,又岂会同小团子讲理? 然明霞被她嚷得头疼,她心里浮上一丝担忧,这人嘴皮子碎,历来喜欢瞎嚷嚷,若是将这事告知她父王…… “脆皮烧鸡。” 这小团子隔三差五就要吃半只脆皮鸡,还是老刘头怕她秋日燥热,这才控制了她的用量。 “你还没吃早膳吧?” 被她这么一说,宝珠的小手紧紧捂住肚子,从她身子里不间断地响起咕咕声,她抬头冲着明霞哽咽:“饿,福康姐姐,珠儿肚子饿。” 不多时,婢女井然有序地为她俩奉上佳肴,明霞走近了她,俯身抬手替她抹去眼泪,动作虽称不上温柔,却也不算粗鲁。 “你乖乖的。” 明霞使人过来给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又拉着她的小手去八仙桌上坐着,“小肥猪,拿筷子,不许用手抓着。” 宝珠看了看她粉润的小手,伸出舌头扫了一圈下唇,香味扑鼻,眼前满满一大桌,勾得她馋虫蠢蠢欲动。 她今日穿一身繁复的宫装本就难受,还里里外外都被明霞束着,好在她肚子一饿,便什么都不顾了。 用过膳后,外头天大亮,晨起的雾消失不见,通通化作水珠。 明霞凝着她眉心,未几,她启唇吩咐,“取笔来。” “福康姐姐,珠儿好痒。” 宝珠浓密的眼睫在日光底下宛如两片飘离不定的鸦羽,明霞板着小脸拧她一把,“别动。” 仔细一瞧,她正在给宝珠描花钿。她的画功扎实,以宝珠额间的红点为花蕊,一朵栩栩如生的石榴花很快便显现于她眼前。 小团子贯是个爱臭美的,她透过铜镜仔细端详,“福康姐姐,珠儿美吗?” 明霞撇过头冷哼一声,摆明了不屑搭理她。 宝珠笑得欢脱,她缠着明霞撒娇,“福康姐姐,你也画一个嘛,和珠儿画一样的。” 她娘没给她生个姊妹,不过这倒有个现成的小女郎,她涉世未深,眼下并未从利益角度观事,她只知道同福康在一起很好玩。 小团子闹得厉害,明霞招架不住她的热情,在她扑闪扑闪的可怜眼神中,终是提笔画了石榴花。 等她刚放下笔,宝珠就拉着她往芙蓉院去了,“福康姐姐,快走。” 她暂且忘了小枕头一事,亦是忘了明霞折辱她的举动,“娘亲定是醒了,走,我们去娘亲那。” 明霞面露鄙夷之情,她岑宝珠的便宜娘,又不是她的。 不过她到底没拒绝,同小团子一道去了芙蓉院。她初来驾到,总是要拜见她父王的。 思及此,她内心尚且还有几分纠结,那日明棣看过来的目光委实冰冷,就好似全然将她当作外人一般。 可她如何会是陌生人?她自小被她父王宠着爱着,要什么给什么,吃穿用度一概都是上乘,父王和母妃待她都是极好极好的。 待她二人过去时,兰姝正同明棣打闹,她同宝珠果然是亲母女。 用膳时,她夹了一小撮鸡丝放入他的碗中,明棣自是不肯吃,他正斋戒呢。 俯仰流年二十有五,昔日不愿相信鬼神的男子,经此一遭,他终是有了信仰。 他取了银勺舀起那团泛着鸡汁的白粥去喂兰姝,小娘子登时也起了性子,果断拒了他。 然兰姝坐在他大腿上,只要他一伸手,尽可触及小娘子的所有。 玉人不肯服输,兰姝登时被他握上乳肉,唇瓣一凉,唇肉内里充斥着他渡来的粳米粥。 白粥炖得香甜软烂,又浓又稠。 宝珠扯着嗓门唤人,她嘴巴碎,嚷了好几声仍没人理她,走近了才发现,她娘亲正窝在明棣怀里不肯见人。 明棣对她俩的不请自来并未作何反应,他目不转睛凝着小娘子,唇畔流露发自内心的笑意。 待他仔仔细细给兰姝擦去嘴角的白.浊后,他轻笑着点了她的唇,“小馋猫。” “娘亲吃什么好东西了?珠儿也要。”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18节 宝珠向来嘴馋,松开拉扯明霞的手后,她头也不回地扑入他俩怀里,“父王,娘亲。” 她往这两人身上各嗅了几口,而后缠着她娘撒娇,“娘亲香香,珠儿也要香香。” “霞儿给父王请安。” 明霞过来对他行了大礼,他们父女几近两载未见面,她难掩内心的喜悦,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父王对她的态度不咸不淡,远远没有她想象中那般亲切热情。 不远处的玉人淡淡应了她,虽不及昨日那般冰冷,却也同昔年大相径庭。 宝珠今日扎了双鬟髻,她正被那位年轻貌美妇人抱在怀里,一个倾国倾城,另外一个玉雪可爱,倒也格外适配。 她看得心酸,她从未见过父王和她母妃亲近,原来自己也会生出名为嫉妒的情绪。 实则明棣待她与宝珠是一样的,都是同样的冷淡,他还未与兰姝亲近够呢。 宝珠懒得瞧他的眼色,她眼里只有对母爱的渴望。 而明霞先入为主,只当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她,是被隔离在外的那位。 “娘亲,珠儿给您攒了好多糖,父王他还笑我,娘亲。” 宝珠心眼小,她在兰姝面前告状,添油加醋说了好多不是,直叫小娘子剜他几眼,又在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饶是男子道行深,也不得不承认后生可畏。 若是今日明霞不在,他定会同宝珠一样争宠,叫小娘子顾左不顾右,叫她焦头烂额。 明棣清了清嗓子,“桑易给你留的功课做了?” 一说这个,宝珠顿时散去大半生机,片刻后她蔫蔫的,望向兰姝的目光既可怜又无助,“娘亲……” 她以往同桑慧住在一块儿,她年纪虽小,却已会用稚嫩的思想写出策论,桑易时不时便指导她一二,故而连带着宝珠也要做功课。 只是桑易讲得高深莫测,不如太极殿那位通俗易懂,宝珠如今最怕他出题。 “好了,多大人了,还同孩子计较。” 兰姝大半的身子仍倚在他胸膛,并未因两个小家伙的到来而端坐一旁。 明霞扫过来的目光谈不上多尖锐,但却也是在仔仔细细打量她。这倒让她忆起当年在山庄之时,被那姑姑责备的场景。 “娘亲,珠儿美吗?福康姐姐今日给珠儿描了花钿呢。” 小团子指着自己眉心臭美,她自从遇上兰姝之后,对美丽有了近乎痴狂的追求。幸而她长不胖,否则怕是要舍弃那些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 兰姝并未发现端倪,那位玉面郎君不过粗略看了一眼,便知问题所在。 姜还是老的辣,他洞察力惊人,一旁的明霞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第191章 胞宫 她忐忑不安, 身上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湿,就当她颤着小腿想要坦白时,兰姝率先开了口, “郡主别站着了, 过来坐吧。” 兰姝对当年安和和亲一事, 心里总是带着几分愧疚。而她自从知晓明霞是安和所出之后, 这一份歉意就转移到了她身上,她并不反对她如今顶着昭王之女的头衔。 然明棣的指骨敲了敲桌面, 他一语未发, 对面的明霞却是打了个寒颤,直接瘫软在地。 “噫, 娘亲,福康姐姐跪下了,要给您磕头, 认您作母亲呢。” 宝珠下地去扶她, 她冲明霞嬉皮笑脸, “福康姐姐,快叫娘亲。” 在场几人心思各异,说者无心,明棣却是仔细斟酌了片刻,但他最终还是掐断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阿霞, 你头一回来金山,让珠儿带去你附近走走。” 明霞闻言, 紧张的情绪到底被他三言两语打发掉。 踏出屋门前,她透过那扇精美的孔雀屏风粗略望了几眼,隐隐可见那位娇娘的婀娜腰身,她身子绵软, 坐在她父王身上半点规矩都没有,同她受得贵女教育大相径庭。 她的内心充斥着奇异的想法,她在嫉妒宝珠。宝珠方才的调侃于她而言,原是饱含讥讽,她心里却又浮现一丝期待。 不过须臾之间,她便清明,想来真是昏了头了。她自不肯唤她娘亲,她有爹有娘,她又不是岑宝珠这样的孤儿,需要倚着他人的怜悯过活。 兰姝见他撇开两位小女郎,看来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说。 只是她俩刚一转身,兰姝的腰肢便被他从后圈着揉抚上了。 她浑身肌肤瞬间起了一层颤意,兰姝正襟危坐,喘息越发急促,她紧绷着身子,唯恐这人在小团子面前胡来。 明棣微微抬了她的屁肉,肥软的手感很好,他玩得爱不释手。 眼见那两个小女郎都出去之后,她这才捂着胸口缓了心神。 “朝朝,你好紧张啊。” 明棣扯过她的皓腕,顺势捏上那抹肥腻,附在她耳畔轻笑,“夫君又不会吃了你。对了,珠儿方才问你吃什么了,朝朝怎么不告诉她,嗯?” 怀中小娘子的脸上飞来两抹红晕,她捏紧了衣角不肯搭话,孰料情急之下攥住的衣角,并非她自己的。 明棣看向她的目光越发隐晦,他贴着兰姝的鼻尖喘粗气,片刻后他温声呵斥,“朝朝,别这么猴急。” 烫意越发明显,让小娘子心神一震。兰姝松手一甩,同他微微拉开少许距离,她娇嗔道:“你欺负人。” “我哪有,分明是朝朝自己想要。” 他可怜兮兮蹭着兰姝的雪颈,语气甚是委屈。 可他说得可怜,动作却不见得。 兰姝被他搂在怀里挠弄尖儿,一阵阵酥麻直达脑仁,小娘子满目桃色,声音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暧昧,“夫君,不许挠人。” 男子不听她的,反而将她的衣襟解了大半,灵活的温玉顺势溜入其中,他往下压了压,喉间如含了一把热沙,“方才就想这样了,朝朝,让夫君亲亲。” 并非不久前,早在认识她没多久后,就在她头一回入昭王府时,他便想将她抱在怀里喂饭,一边吃她嘴儿,一边掐着她的柳腰入她。 明棣护着她的脑袋凑了过去,唇瓣相贴之后,他紧紧吃着她的唇肉,小娘子的嘴里带着少许的腥气,是他的东西。 宝珠方才瞧见的,便是这物。 他好爱她。 未几,她的身子缓缓被按了下去,再一回神,目光里的物件上上下下乱晃,不仅如此,兰姝还觉得这屋子有些小,阳光一晒,到处都是家具的影子,此处被壮硕的家具充斥着填满了。 “啊,夫君,不可以。” 他俩刚用完膳,残羹剩菜还未撤下去,若是有人过来,瞧见自己青天白日同他寻欢作乐,她怕是毫无颜面了…… “怎么不可以?朝朝,是你自己想要的。” 他顾着她想要,却不依她的不可以。 一抻一拉,伴随着强烈的酸胀和欢喜,这一寸寸的褶皱都有好好被他照顾。 片刻后,兰姝紧紧咬着下唇,面如桃花,她不再顾及是否有婢女前来收拾桌子,只一心回勾着男子的脖颈,“夫君,夫君……” 这小娘子身子娇,声音更是媚人,唤得他全身上下都酥了。 同他俩初逢之时一样,男子的衣袍只有少许褶皱,而兰姝的上衫却是完全耷拉了下来,奶白的小衣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叫他看得迷离,看得情动不已。 他缓缓将脑袋移了下去,目标明确,不做过多犹豫,张口便含住她小衣上的绣花。小娘子幽香迷人,同她待久了,身上早已沾染她的香味,也难怪宝珠戏称兰姝香香。 而将这抹嫩滑吃入口中,比鸡子白还要可口不少。 兰姝捧住他下移的脑袋,“夫君,要用力一点,咬重一些。” 不多时,小衣上显现两团深色水渍,不止如此,裙衫亦是水哒哒的。 底下毫无征兆般地被浇上一回,差点害得他也要随之吐露玉液。 兰姝的脑袋酥酥麻麻的,她吸着鼻子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打了屁肉,他语气稍强硬了些,“转过去站着。” 她雪肤娇嫩,被摁的地方有着一目了然的粉印,兰姝烦他的不讲理,是以她离去之前故意坐着磨了磨,方才听了他的话。 只听见一声极为暧昧的啵,她尚且没站稳之时,迎来的便是他新一轮的热情。 小娘子恍若白面团子任他肆意抽扯,男子是个精益求精的,既是这面团入了他的手,他自然得用上好的的擀面棍将那些褶皱一一抻平,只有反反复复击打面团、深捣面团,方能让这白面团子的口感更为筋道。 他将这面揉了许久,最后用擀面棍在这团毫无褶皱的面团中间戳了一个深坑,以此达到发酵的效果。 然而面团很稀,粘住了,粘得死死的。 明棣轻抚她的雪颈,停留之处,留下阵阵颤意。 饶是与她亲近多回,这貌美小娘子仍旧宛如初见。 “朝朝,好热。”眼下他是真的想给宝珠添个弟妹了。 他语气充满兴味,被他玩弄的女郎非但没生气,反而蹙着柳眉转过头来,“夫君,还要。” 兰姝侧着身子想寻他的薄唇去亲,却也因她的转身,让他又痴迷了些。 他头皮一麻,女郎太过热情,她在疯狂吮他,叫他心下一懈怠,防线彻底崩溃。 “夫君,好烫。” 不止烫,身子也变得有些奇怪,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 此刻的兰姝同宝珠一样,分不清东南西北,只一个劲儿搂着他学莺啼,楚楚可怜的小脸上流露出窒息的表情,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待他呼吸渐渐平稳后,他二人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 他心下一惊,嗫嚅着两张唇瓣张口欲言,却怎么也没法形容自己的欢喜。 “朝朝,你的胞宫,感觉如何?” 那个触感不会有错,那处是她的…… 孰料兰姝尚未从那阵溺毙之感当中缓过来,她四肢绵软,唇畔淌了些口水,没有半点精神回应他。 男子轻嗤一声,凑到她的唇畔替她吮去口水,末了还要笑话她,“朝朝好色。” 小娘子浑身上下都没劲,且那股酸胀的触念并未离去,浑身上下宛如被千万玄驹啃咬。 兰姝遗露喟叹的轻吟,她贴在男子的锦衣上磨蹭小衣上的绣花,软软地讨好他,“夫君,朝朝好酸。” 若让她自己晃,是绝对达不到她想要的那种胀意。 当真是个妖精! 明棣得了往年的记忆,同她的朝朝夕夕,点点滴滴,他都不曾忘记,哪里不知道这小狐狸是个贯爱魅惑人的。 兰姝见他许久不动,她正想再求求他,不想他下一瞬便狠狠亲了过来。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19节 一道而来的,还有他狰狞的爱意。 却说离去的宝珠二人并未马上出芙蓉院,明棣到底不了解她,否则怕是要指着东南西北好好教她。 兰姝方才只希望她俩快些走,却是忘了宝珠是个不辨东西的。 “岑宝珠,你往哪走,这条路刚刚不是走过了吗?” 明霞面露不耐,不过片刻便察觉宝珠的毛病。 “福康姐姐,珠儿带你去找慧姐姐,我们一起去玩。” 明霞的目光一凛,语气略显冷淡,“哪个慧姐姐?” 数月不见,她一个孤儿,哪里来的慧姐姐? 宝珠倒也乖巧,有问有答,“就是桑老师的侄女。” 好,好得很,她明霞的陪读,如今却成了她岑宝珠的人。 明霞火冒三丈,她狠狠甩开宝珠的小手,撂下她准备自己回去了。 小团子却如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她,“福康姐姐,拉手手。” 拉什么拉,有什么好拉的。 “找你的慧姐姐去,别来烦本郡主。” 既有了他人,何苦过来碍她的眼? “嗳?可是父王……” “滚开,岑宝珠,你真烦人。” 她气急攻心,偏宝珠又缠得紧,明霞再次甩开她后,只听见扑通一声,池塘荡起一阵水花。 正值深秋,芙蓉院的荷花池冰寒刺骨,宝珠不会水,她在里面扑腾了一会就没动静了。 露花纤映,没了叽叽喳喳的岑宝珠后,周遭静悄悄的,明霞愣怔了片刻,她往四下张望,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明棣不喜旁人打扰,再加上他照顾兰姝事事亲为,故而芙蓉院里连个丫鬟都没有。 明霞站在岸边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第一回推宝珠,早在女学时,她便想害她性命。 第192章 厮混 兰姝心里想着事, 她尚且念及昏迷前的疑惑,故而这回强撑着身子想问个清楚。然她被晃得失了心神,光是应付他便已耗费她大半精力, 如何还能分出旁的心思? 尽君今日欢, 任君肆意把玩。 “朝朝, 入肿了。” 他双眼猩红, 指缝间溢出她往外吐的清莹露,明棣胡乱揉了一把, 痴迷地凑去吮她的嘴儿, “朝朝真好看,又白又粉。” 天下乌鸦一般黑, 旁人只见过他或清冷或温柔的模样,他于兰姝面前却将这登徒子之事做了个遍。 “朝朝这身子软绵绵的,合该被夫君日日入着。” 兰姝身上冒了些许热汗, 这场情事烘得她莹白的雪肤泛着粉意, 还透着一股清淡的幽香, 叫他如何不痴狂? 生机盎然之处被糊满水露,他疼得发月长,喉间干渴难耐,正要再去吮时,外头响起飞花焦急的嗓音, “王爷,不好了, 公主她掉水里了。” 宝珠是在一刻钟之后被救上来的,飞花给她做了急救,然于事无补,小团子至今昏迷不醒。 明棣闻言后先行一步, 兰姝顾不上整理,只裹了外裳便紧跟其后。 幸而离得也不远,拐了两条小径就到了芙蓉院的西厢房。 飞花将她救上来时,选择了最近的一间房。 是了,她与宝珠仅隔了两条道,她却任由宝珠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伤害。 她可怜的小团子还未及笄,她还没长开,就这般冷冰冰地躺在她面前。 她的身子好冷,小手怎么搓都搓不热。脸蛋是铁青的白,分明不久前她还活泼乱跳,会叫娘亲,会扑在她怀里撒娇。 “珠儿,娘亲来了,娘亲来晚了,你看看娘亲好不好,珠儿。”她蹲在榻边慌乱无神,声音哽咽,任凭泪水打湿她的脸颊。 小团子只剩下一口气,那荷池建得高,宝珠掉下去时正好被乱石砸了脑袋,后脑勺肿了一个大包。 “还请殿下责罚郡主。” 说话之人正是桑慧,原是她过去瑶芷阁未寻到人,又见小珠在芙蓉院上方盘旋,她这才溜了进来,却也恰好叫她远远望见明霞推人一事。 屋里的气氛冷到冰点,明霞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她同桑慧并排跪着,发髻凌乱,身上还有几道抓痕和玄羽,正是被小珠所抓。 小珠护主,若不是飞花及时赶到,明霞怕是要被它啄烂脑袋。 “此事我已知晓,你先回去吧。”明棣的口吻不咸不淡,令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国有国法,家有家法,天子犯法且与庶民同罪。郡主生性娇纵,她年纪虽小,却频频因小孩子间的龃龉而对公主痛下杀手。殿下不止是郡主的父亲,更是千万黎民百姓的榜样,且公主一直都极为敬爱您,还请殿下重惩郡主,让她迷途知返,痛改前非。” 桑慧说得大义凛然,她将明棣高高架起,又伏地磕头,大有一副长跪不起的决心。 明棣显然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信息,“你放才说的频频,是为何意?” “回殿下,臣女曾亲眼所见,郡主当初入女学的第一日,便将公主推下了水,事后幸得朝华县主将她救上来。” 桑慧言辞恳切,且还牵扯上了兰姝。 他并未当场去内室向那位泣不成声的小娘子求证。 空气凝结,周围的气压瞬间降到最低,他这些年来对安和一直有愧,自然对她的遗孤百般照顾,如今她这一身娇纵的脾气,有他的放任之过。 “我没错,父王,霞儿没有错,岑宝珠她一个野孩子,她又不姓明,凭什么得了皇爷爷的青睐,那是您的皇位啊。” 明霞张口就道:“岑宝珠她就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父王。” 她这话一出,明棣便知晓桑慧口中并非诳语。 自他进京之后,太极殿那位老狐狸为逼他入主东宫,他故意放了消息,想让宝珠当皇太女。 然京城那些世家都是老滑头,他们又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郎,自是没有任何大臣示好投靠她。 明棣深呼吸一口气,他目光森冷,站在两位女郎面前,压迫感油然而生,仅仅凝过去便让明霞住了口。 又是这样的眼神,比昨日的冷淡更甚,她太害怕了。 “你口中的野孩子,正是父王和朝华县主的所出,从今日起,珠儿即名明珠。明霞,回京去吧。” 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女郎,罚她,无非是禁足抄书,总不能对她用上刑部那一套。 眼下他不愿看她,只想将她打发得远远的。 只是他甫一回头,正巧撞见兰姝抱着小团子移步过来,她哭得双眼通红,“哥哥,珠儿当真是我的女儿吗?” “珠儿,我的珠儿……” 同明霞一样,兰姝也是刚得的消息。不想她当年那个小产的女儿,竟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眼前。 难怪小团子会叫他父王,难怪她不再怕他……她都不知道小家伙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她好痛,内心的酸涩如巨浪一般将她吞噬,将她当下所有的理智都吞噬殆尽。 她抱住宝珠蜷在地上痛哭,小团子仍旧一动不动,这一大一小,恍若一对精致而破碎的陶瓷娃娃。 明棣快速上前将她抱起,“朝朝……” 兰姝的眼里充满自责和绝望,她声音破破碎碎,“子璋哥哥,你救救她,救救珠儿,珠儿还这么小……”她泣不成声,哽咽着嗓音求他,“救救珠儿,我的珠儿,早上还叫过我娘亲,若不是……” 此前她只念着同宝珠有缘,孰料她俩母女本就血脉相连。 既失而复得,她又怎能放任宝珠冷冰冰地离她而去? “狐狸精!都怪你们俩抢了父王,你和岑宝珠都是狐狸精!” 冷暖自知,明霞受不了他们三人的亲昵劲,顺手抄起桌上的茶壶朝兰姝怀里的小团子扔过去。 “明霞!” 茶壶稳稳当当被男子接在掌心,他是真的怒了,脖颈上的青筋暴起,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可怖。 她起身离去之前,喘着粗气同他对视,“父王变了,父王只疼岑宝珠,不疼霞儿了。” 情感和愧疚是可以消耗的,殊不知,她此番举动,让这檀郎谢女对她亡母的惦念都淡了少许。 “朝朝,珠儿没事,她中了毒,只要将淤血排出去就好了。” 他把脉之时便发现了端倪,只是不想让兰姝担忧,这才没将缘由给她一一道来。 兰姝止住哭声,对他投以疑惑的眼神,晶莹剔透的泪在她眼里打转,她蹙着蛾眉对上他的视线,唇瓣嗫嚅了几下,“是不是,是不是圣女下的毒?” 若非那位同她有渊源的南蛮圣女,明棣不会顾虑重重。 他在兰姝紧张的眼神中点了点,“她身上有嗜血蛊,好在发现得及时,若是晚几年,珠儿恐受油尽灯枯之苦。” 推人是真,明棣并未言明此番受益于明霞,“今日她身子太过虚弱,我已派人去寻雪莲,服用药引子后放血,才能让她少受些苦。” 他小心翼翼从兰姝怀里抱走小团子,“别担心,朝朝,珠儿会没事的。” 兰姝今日情绪大起大落,她紧紧跟随明棣入了内室,眼里空洞无物,却在他放下宝珠之后上前拉扯他的衣角,“子璋哥哥,她不是我娘。” 哪有娘亲会抛弃女儿,还给少时的她下了那虎狼之药,甚至如今又害了她的亲生女儿。 “嗯,我知道,她不配。” 念着宝珠重伤在榻,男子将情绪低落的她抱去了耳房,待他给小娘子洁面之后,他见兰姝的情绪尚且稳定,这才同她一一诉来,“她同你父亲……” 孰料他只吐露几个字,就让小娘子极为不耐,他下一瞬便马上改口,“凌大人当年的确死过一回,司欢吟潜入大铎后将他的遗体窃走了,之后又用南蛮的秘术将他复活。” “我娘,我娘是不是被她杀的?”小娘子口中的娘,自然是那位她从小唤到大的母亲,不是阴狠恶毒的南蛮圣女。 明棣默了默,他在纠结要不要如实告来。 迎着兰姝坚定的目光,他终是妥协,“不是,你母亲当年是被林家害死的。” “林家?” “对,你母亲在嫁给凌大人之前,曾和徐家二爷有过一段情。之后她和凌大人去了简州,林氏对她仍旧怀恨在心,而林书嫣她爹倾慕林氏。” 真相大白,如此说来,她娘的死,倒好似真同那位圣女没有半点干系。 “我想见他。”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20节 “朝朝……”明棣无奈地轻声唤她,她今日太累了。 “就现在,我要见他。” 她的生父,她仰慕多年的父亲,若是不爱,为何如此蹉跎她母亲? 兰姝再三要求,男子拗不过她,只好安排了她们父女俩相见。 眼前之人玉树临风,瞧着只有弱冠之岁,这人却的的确确是她的亡父。 “姝儿……” 明棣动作迅速,不过等了一下午,夜幕完全降临后,她这位父亲已在芙蓉院现身。 “珠儿她怎么样?”他来时已得知宝珠身上的蛊毒发作,于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将雪莲送来了。 “我有话问你。” 烛火摇曳,她语气冰冷,无情无欲,面上没有半点情绪,更是不屑唤他父亲。 “我娘知不知道你和她厮混的事?” 两个娘,一个爹,她如今既不要生父,也不要生母,单单只认那位亡母,那位才是她的亲人。 父女连心,兰姝打小就机灵,自从他见了兰姝之后,凌峰早知会有这么一日。 第193章 团圆 “姝儿, 妍娘她知道。”他口吻僵硬,在兰姝的审视下轻声回了她。 是了,她娘蕙质兰心, 对于枕边之人的背叛, 她又怎会丝毫不觉? 兰姝偏过脑袋暗自咬唇落泪, 孱弱的美人肩控制不住地抖动, 她珠泪滚滚,两腮染上桃红, 片刻后强撑着身子继续问他, “你既爱上司欢吟,为何还要娶我娘, 为何要让她独自在家被害?” 屋里的年轻妇人哭得双眼红肿,她的羽睫上坠着几粒泪珠,似坠欲坠, 宛如一株被暴风雨摧残的娇花, 真是楚楚动人, 我见犹怜。 凌峰自知心中有愧,他本想上前查看兰姝,不料他焦急的举动让兰姝越发厌恶,“不许你过来!” 她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眼见正要摔倒时, 娇软的身子稳稳当当落入那位玉人的胸膛。 明棣并未走远,他不放心兰姝独自同旁人待在一块, 即便这人是他钦点的大吏。 “朝朝。” 鼻尖尽是好闻的墨香,这股香味让她迅速暗示自己正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她吸吸鼻子回抱了他,“哥哥。” 虽同他夫妻相称多时,可她情绪一低, 还是更爱唤他最初的昵称。 眼前的这二位男才女貌,且那人还是他的女儿,他却没法畅怀。 兰姝显然没打算认他,他如鲠在喉,是他做的孽,只得将牙齿打碎往下咽。 不得不说,这位郎君将他女儿照顾得很好,她身上不止穿着舒适的云锦,且她在男子身边的神态自若,全然不似以夫为天的后宅女子。 眼见兰姝不再应激,他哑着嗓子继续说:“我与你母亲于少时相识,那时的她天真烂漫,即便遭遇歹徒的非人对待也仍让我放过他们。” 他的神情陷入往日的回忆,光阴似箭,俯仰流年,已过二十余载。 “彼时的我只一心考取功名,她在得知我要进京赶考之后就消失了。我寻了许久未果,后来才知道她是南蛮的既定圣女,彼时我已在徐家认识了妍娘……” 他哽咽着嗓音继续说:“妍娘是个善良的人,她性子软,我因不忍她被徐谓耽误,这才向老太君求娶她。” “之后没过多久我就被贬去简州……” 兰姝乍然打断他的言语,她抱紧了男子的腰身,“子璋哥哥,我困了。” 凌峰本不想将那些陈年琐事告知兰姝,他目睹兰姝离他远去,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踏出屋子后,仰头望向高挂的那轮圆月,随后自嘲般地笑了笑。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1] 妻死女离,他伶仃几载,却恍若孤苦半生。 “哥哥,我今晚想同珠儿睡。” 明月高悬,明日便是月夕,八月十五共团圆,她再也不肯让小团子孤零零的。 “好。”男子应得很快,若是兰姝抬头同他对视,便可知他的眼神藏了事。 凌峰一事让他心里有了介怀,依前人之苦,省自身之难。 兰姝今日得知小团子就是她遗失多年的女儿后,她心里有惭愧、有自责,还有对她的满腔爱意。余生很长,为母则刚,她目光坚定,再也不肯让宝珠一个人无依无靠。 “珠儿,娘亲来陪你了。” 两间屋子离得不远,小团子仍旧脸色苍白,失了往日的机灵劲,叫人看得心里难受。 好在明棣事先给她喂了安神茶,他见兰姝搂着宝珠熟睡之后,方才决然离去。 兰姝睡得不沉,天微微亮时,她似察觉身边躺了个人,嗅到是令她安心的墨香后,继而往他怀里蛄蛹了几息,方才呼吸平稳。 只是若她再细细嗅上几个来回,便可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因着凌峰及时送来雪莲,故而日过正午,兰姝便远远凝视小团子被刺破细嫩的十指。不止十指,她的脑袋和足底也扎了好些银针,叫人望而生怯。 她学医多年,自是知晓不可打搅大夫治病,然她心乱如麻,隔着珠帘站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就连手心也攥了一把冷汗,唯恐小团子再出差错。 “朝朝,过去吧。” 明棣到底顾及小娘子爱女心切,施好针之后,特意掀开珠帘让她进屋里来。 “哥哥,珠儿她疼不疼?” 兰姝紧紧握住他的小臂,眼里的心疼不言而喻。 她是心急乱投医,若要喊疼,那也得人醒了再论。 目光里的血珠汇注如流,她还这么小,就已承受诸多磨难,兰姝的内心充满自责与愧疚。 “都怪我,倘若我没将珠儿带过来,她能在京城里平平安安长大……” “不怪你,朝朝,真的,这并非你的过错。即便珠儿这回没受蛊物之苦,京城那些老狐狸也会讨好我而对珠儿下手。” 他此番大获全胜,难保没有偏激之人闹事。 兰姝陷入短暂的沉默,小团子她姓明,她出生天家,日后的明枪暗箭只多不少。 “没事的,朝朝,我们的女儿没那么娇气,到时候让珠儿在你怀里滚一圈就不疼了。” 男子深谙小团子的习性,狐狸崽儿贯会撒娇。 “嗯,我们珠儿,是我和哥哥的珠儿。” 兰姝含泪而笑,她自行抹去眼泪,“哥哥,珠儿可乖了,我之前在后山初遇她时,她就跟明鹜嚷着要做我的女儿。” 男子挑挑眉,这事他还是头一回听说,看来真该好好查查谢家了。 兰姝眼底泛着乌青,她昨夜并未睡好,如今强撑着精力同明棣说笑,她虽唇畔含笑,眼底却始终带着几分凄凉。 除却注意榻上的小团子外,她还死死盯着屋里的香,直到它甫一燃尽,她立时压着嗓音提醒,“哥哥,该给珠儿拔针了。” 明棣前去之时,仍旧宽慰了她几句,“朝朝,会没事的,珠儿再过一两刻钟就会醒。” 他笃定了宝珠无碍,同时也给兰姝吃下一颗定心丸。 兰姝不敢上前握她的小手,她十指娇嫩,嫩生生的,如今每根手指上都有一道小口子,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太难过了。 腰间被男子用右手圈着,他们两个沐浴在日光底下,静静坐在榻边候着宝珠醒来。 男子料事如神,面颊苍白的小团子果然在两刻钟后动了动手指,兰姝情难自抑,她颤着身子屏住呼吸,下唇被她咬得微微红肿,更显她风姿绰约,沉鱼落雁。 宝珠蹙着秀气的眉眨了眨眼睫,她缓缓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是她一脸焦急的父母,她有一瞬间的愣怔。她分不清今夕是几时,她如今是谁,又身在何处?她是否叫明宝珠,又或者还是那个在后山上吃不着野兔腿的岑宝珠? “珠儿,珠儿,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她娘的声音太温柔了,她从未见过美人娘亲这副憔悴的模样,乃至于她张口就道:“娘亲,珠儿想吃烤兔子!” 这话刚一说出口,她的眼神便清明了几分。 是了,美人娘亲不再只是美人娘亲,而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也无需再用兔子肉去证明些什么。 檀郎谢女都对宝珠之言感到错愕,不过好在患者最大,明棣特意吩咐下去,给宝珠烤了两条滋滋冒油的兔子腿,还是去皮的。除却烤兔子之外,老刘头还做了好几样清淡小食,明棣依然只用了一碗白粥。 宝珠吃着片好的兔子肉含糊不清问道:“娘亲,福康姐姐呢?”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兰姝抿唇不作答,那人几次三番谋害宝珠,她很难不心存芥蒂。且从明棣的举动来看,他也并未打算严惩那位外甥女。 她的眸光晦暗不明,察觉兰姝心里不痛快,抚在柳腰上的手掌也一并收紧了些。 “父王?” 宝珠摇了摇男子的衣角,她父王一身白色胡服,端的是矜贵公子模样。她眨巴几下眼睛,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徘徊,总觉得有猫腻。 “阿霞她回京城去了,过几日我们也要回去的。” “嗳?福康姐姐不同我们一起走嘛?” “嗯。” 明棣不想在兰姝面前提及明霞一事,他在心里兀自叹了口气,世事难料,明霞同她母亲一样,高傲又倔强。临走前还将她随身佩戴的墨玉交给了飞花,飞花递上来时,那支支吾吾的表情,显然是隐瞒了明霞的气话。 论及墨玉一事,他的眸光黯淡了不少。 “父王,那就这么说定了?”宝珠将小手晃到他眼前,她一脸狡黠,像是怕他没听清,还好心同他重复一遍,她清清嗓子,“珠儿这几日要跟娘亲睡觉。” 一个人睡觉太孤独了,往日还有桑慧陪着她,只是她夜里时常看书,后来以此为由拒了她,美其名曰担忧她受牵连。 可她苦于深夜寂寥,幸而自己在知府家找了两个玩伴,偏她俩唯唯诺诺,一点儿都不好玩。 还不及福康有意思。 明棣揉了她的小脑袋,温声道:“三天。” 他言简意赅,宝珠却立时明了他的言下之意,什么三天不三天,她明宝珠的亲亲娘亲,如何能用时间计算? 小团子扑在兰姝怀里撒娇,“娘亲,珠儿就是想同娘亲在一起嘛。” 兰姝暗地里踩他一脚,她娇嗔道:“夫君快去忙吧,我听飞花说庆国那边事务不少呢。” 男子闻言后,瞳孔有一瞬的晦暗,他遮掩得很好,母女俩并未察觉他的异样。 “嗯,我这回过去,正是要去镇乱。”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21节 庆国虽然亡了,但底下的世家却是各谋其利,事情多着呢。 眼见高瓮安同凌峰不堪其压,即便宝珠没出事,他也正准备这两日动身的。 “先不急,今日是拜月节,我带你们出去走走。” 因宝珠头上有伤,见不得风,也不知明棣从哪给她找来一顶虎头帽,小团子玉雪可爱,巴掌大的小脸上被兰姝添了几道胡须,活脱脱是只小老虎。 “娘亲,娘亲,那个花灯好好看,珠儿想要!”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身边并未携带丫鬟侍卫,是以小贩只当他们俩夫妻鸾凤和鸣,“这位小姐好眼力,那可是我们这最好的花灯。只有穿过高处的三枚铜钱,方可射下,赢得头彩。” “是啊是啊,我看这盏灯都挂三年了,还没人射下,在场哪位仁兄能大展风姿啊?” 高高悬挂的莲花灯闪着幽幽紫光,想必是琉璃做的,花芯那块玉绿得出奇,在这一众纸糊的花灯里面脱颖而出。 “朝朝可想试试?” 明棣将小贩递来的弓箭在兰姝面前晃了晃,他唇畔带笑,“巾帼不让须眉,朝朝,来。” [1]摘自苏轼《水调歌头》 第194章 没事的,朝朝,珠儿睡得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兰姝伤在手腕,所幸司欢吟只是将她手腕给折了,而并非动了刀子。如今将养半月有余, 早已好了大半。 “娘亲会射箭吗?”宝珠眼底存疑。 “就是就是, 这小娘子如花似玉, 哪里拉得开弓箭哩。” “依我看呐, 还是让旁边这位郎君来小试一把,让他给你射下才是, 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哈哈。” 周遭尽是起哄之人,明棣并未同他们解释, 他的眼中饱含情意,而兰姝在他的鼓励下终是接过了弓箭。 上一回射箭还是七八年前了,彼时的她在宫宴上大放异彩, 她倏然挑眉, 凑近男子小声嘀咕, 不说旁人,就连底下的宝珠也没听见她娘说了什么。 小团子仰头之际,只瞧见她父王颔首浅笑,眸光甚是温柔,她娘的脸上却是起了两团不大不小的红晕, 煞是娇羞。 “小娘子,赶紧的, 快给我们展示展示吧。” 她的骑射都是凌峰手把手教的,虎父无犬女,从她熟练搭弓的姿势便可看出,兰姝的确是个行家。 射下琉璃盏不难, 然它前方挂着三枚铜钱,铜钱方眼小,这才是人们望而生畏的缘故。 她许久未拉弓,心中有些怯场,明棣站在她身后提醒,“朝朝,手再抬高一寸,往西北偏一厘。” 兰姝依着他的提示,果然比方才要好上许多。她眯着美眸将弓拉到最大,随着一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白羽箭在上空勾勒完美的弧度,紧接着便是铜钱被穿透的的铃音,她中了。 四周一片哗然,不约而同响起叫好声,没成想这小娘子还真是个有能耐的。 “嘿,原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倒真让这位小娘子得了花灯。” 那商贩从地上拾起琉璃盏递到宝珠面前,还送来一串糖葫芦,他笑得乐怀,“这位夫人好身手,好胆识。” “噫,这位是不是女菩萨?对了,夫人美貌动人,定是那位在军营里救治将士的朝华县主。” “是呢是呢,她爹还给我们大铎立了大功哩。” “那她身边这位郎君,莫不是那位声名在外的昭王殿下?” 一时间人声鼎沸,殊不知是谁起了头,率先跪下,紧接着街道上乌泱泱地跪倒了一片。 兰姝心中惭愧,她受之有愧。她虽也帮了军医不少忙,可她后面还去了庆营。好在明棣给她造的势不小,并没有流出不利于她的言论。 此处已不适合他们再待下去,众人只见那位玉树临风的男子拥着他的妻女缓缓远去。 宝珠的虎头帽上不知何时被别了两朵金丝菊,她兴致冲冲在父母跟前显摆,“嘿嘿,娘亲,珠儿美吗?” “美美美,我们珠儿最好看了。” 真不怪宝珠打小就是只小花孔雀,兰姝方才正是求证了心中所想,她对那年的宫宴存疑,便问了他是不是对自己图谋已久。 地上的影子被拉扯得很长,一家三口手拉手,宝珠今日太高兴了,乃至于那个荷花琉璃盏都被她抛之脑后。 宝珠今日玩得痛快,困得也快,马车还没行至门口她就窝在兰姝怀里昏昏欲睡。 兰姝伏在男子肩头,本是借着他的胸膛靠一靠,孰料天底下没有白食,明棣贴着她的耳鬓去啃她的下颌线,温玉似的大掌还往她衣襟里钻了去。 他的确对小娘子蓄谋已久,早在徐家见她发病那日,他便下定决心要得到她,包括她的所有。 “夫君,珠儿还在……”兰姝惊呼一声。 “别管她。” 马车很大,明棣从她怀里夺走小团子,毅然决然将她放在铺了虎皮的车厢底下,她倒也乖巧,蜷缩身子,自己找个舒适的位置睡了。 指腹触及一片水汽,男子轻笑一声,“朝朝分明也想要。” 他没给女郎太多喘息的余力,此刻的他真如了那些看官之意,神情自若,稳稳当当搭弓。 “唔……” 到底了,兰姝气他不打个商量,搂着他的脖颈压了压。 “嘶,朝朝,你会疼的。” 古来拉弓都会戴个指环,她倒好,性子如猴,急。 即便到底了,他却还有余力。 他闷声不语,委实有点受阻。 他知晓只要狠些,就可以同上次一样,那妙处极佳,恍若蓬莱仙境。 为了让这小娘子快些舒展,他特意颔首,摇摇欲坠的小衣很快显现一片水渍。 “珠儿和我都不曾喝过。” 他说得可怜,倒像是啃干巴馒头长大的。 兰姝委屈地小声抽噎,“夫君太过分了。” 她并非刚生产完的新妇,如何有奶?这人故意说些荤话过来侮辱她呢。 “好朝朝,莫哭,日后生个小子就有了。” 兰姝被他气到两腮嫣红,她媚意顿生,下一瞬便觉马车里的物件都在晃动。 “啊啊啊,夫君,马车,马车太快了,啊啊啊。” “朝朝骗人,朝朝自己就会骑马,策马奔腾时肆意快活,同骑马相比,这马车哪里快了?” 是了,马车如何跑得快骏马? 以往她骑马时,耳边只有呼呼的风,而眼下在马车里,却是此起彼伏的呜咽。 眼见时机成熟,他又到了那蓬莱仙境,那飘飘然之感的电流流走于周身。 “嘶,朝朝,慢点口及。” 她太紧张了,身子打着颤,蓬莱仙境水露丰沛,她连忙捂住嘴巴,强行压下喉间的莺啼。 宝珠的呼吸声,声声入耳,她就在不远处熟睡,自己却被她父王肆意玩弄。 唇舌一热,迎来的是他更为激烈的吻,舌头被他卷在嘴里把玩,酸胀的感觉久久未消。 “没事的,珠儿睡得沉,朝朝。” 耳畔传来他的讥讽,玩味十足。同以往一样,他极为欣赏她花容失色的潮红。 兰姝搂住他的脖子往下压,既是想玩她,那他也不别想落着什么好。 “娘,娘亲……” 小团子突然坐起身来,毫无征兆的呼唤让这对檀郎谢女通通紧张至极。 兰姝被迫承受他的好,糊得水淋淋的,滴滴答答顺着她的足趾滚落,她有些痒意,她控制不住地磨了磨,男子适时地捏了她的屁肉,“待会,别急。” 兰姝紧咬下唇,她没急! 可那股空虚与时倍增,她疯狂地想磨蹭掉那些令人不适的感觉。 “睡觉睡觉,娘亲,睡……” 宝珠再度躺了下去,看来她只是梦呓。 两人见她呼吸平缓,他俩都松了一口气,明棣拍了她的屁肉调笑,“浪宝宝,在女儿面前也忍不住。” 兰姝圈着他的脖颈别过头,她深陷自辩,可又难免认同他的取笑。 “哥哥也是。”她冥思苦想好半晌才憋出来这句话。 男子唇畔带笑,对于小娘子的调侃,他照单全收,“嗯,是我让朝朝变浪的。” 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兰姝索性当个鹌鹑。 只是他这娴熟的挺动让她心里发慌,她强撑眼里的清明,“夫君,夫君好熟练,是否同良家女子练过?” 孰料这话一出,小娘子的屁股被他打了好几巴掌,他贴着兰姝的唇畔诱哄,“浪宝宝,夫君只练过你一人。” 他从未自我纾解,又何谈什么良家女子? 女子善妒,他能做的,是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且他痴迷兰姝的身子,怎么入都入不够。 马车外边的高楼都是木头打造的,榫卯技术被传承千年,他起了性子,今日也来当一回匠人,他凭着本能将榫头嵌入被凿空的卯眼,严丝合缝,一丝不多,一厘不少。 而若想结构稳定,还需将榫头来来回回嵌进去,嵌深些,方能稳固。 哐哐有声,兰姝被他掼得神魂颠倒,如今心不是心,眼不是眼,她迷离双眼失了清明,底下也早已被嵌得合不拢。 明棣凝着她湿润的眼,又将视线往下挪去,好热、好湿。 小娘子五官乱飞,哪里还有路人口中的女菩萨形象? 下马车之前,母女俩都已陷入深度睡眠。兰姝小脸通红,她的美人面白里透红,令人神魂颠倒。 明棣出门前已换了另一套干爽的胡服,不久前那一身都沾染了兰姝的幽香,两人相连之处泛滥成灾,他的裈裤都被浇透了。 若不是念着北方暴乱,他是想抵死同她缠绵的,就算赖在里面一动不动也好。 兰姝抱着软乎乎的小团子睡了个好觉,她累了半宿,虽已被好好上过药,底下却仍有些肿。 用过膳后,飞花遵从主子的吩咐,前去提醒她再用些玉肌膏,她却恼得直皱眉,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22节 “飞花,南蛮圣女被关在这吗?” 比起涂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明棣一走,她就寻了时机逼问飞花,当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飞花迟疑几瞬,她是晓得兰姝的脾性的,就连她的正经主子都招架不住,她又如何违背小娘子的意愿? “凌小姐,圣女她的确被关在暗牢。” 屋子里现只有她们二人,宝珠坐不住,用过膳后已经去外面找桑慧玩了。飞花虽自小在暗卫营里待着,眼下在兰姝面前却有些坐立难安。她总觉得兰姝跟明棣在一起待久了,神态也沾染了明棣那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兰姝抿了一小口清茶,静静望向窗外的荷叶,“他离开时是怎么说的?” “王爷吩咐属下,只要您开心,什么事都依着您。” 兰姝噗嗤一声,她忆起昨夜的闺房之乐,那人顾着自己欢喜,将那气势汹汹的洪水给捅破了,结果被她浇得直喘气。他还一脸不满跟她抱怨,说自己的眼儿要被她的水淋坏了,俨然一副任君尽欢的小倌儿神态。 “嗯,我要见她。” 此等夫妻趣事,自是不必告知他人,好在飞花也不是个嘴碎的,倘若面前的是宝珠,怕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飞花体贴,在兰姝下地牢之前,给她披上了暖和的兔毛大氅。地底下阴暗湿冷,同上面是一个天,一个地。 即便她命人收拾了一番,兰姝走下台阶后仍打了个寒颤。 她拧紧了眉心,“这里关了多少人?” 昏暗的地牢隐隐可见黑漆漆的人影,却依旧让人心生阴森可怖之情。 “不多,只有一二十人。” 飞花胆战心惊,唯恐小娘子接着往下问,好在兰姝对这些囚犯并无太多兴趣。 虽然兰姝走过来的这条道干净,木门里边却是遍布污渍,空气中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恶臭。 兰姝接过飞花递来的帕子,她捂着鼻子继续问:“她怎么样?” 南蛮圣女在庆国过得风生水起,她无法想象,那位满身银饰的女人能蜷在暗无天日的牢里苟且偷生。 “不太好,她的创口发炎了。”飞花怕她多想,又快速解释了一句,“王爷找人给她看过,她不肯接受治疗,只说让凌大人过来见她。” 走了大抵一盏茶的时间,兰姝顿住脚步,眼前的牢房还算整洁,一张榻,一床被子,甚至还特意给她点了一盏灯。两人凭着木门相隔,兰姝默了半晌,那个女子的确很糟糕,她的脚筋溃烂,就算日后治好,也是个废人了。 许是母女连心,多日不曾清醒的司欢吟强撑着精神抬了眼皮子,然她的眼神似是不太好,看得有些久。 “你来了。” 她声音嘶哑,蛄蛹着身子试图坐起来,在兰姝眼里,她的动作实在滑稽。 “别动了。” 她尝试了好几次,非但没坐起来,反而砰地一声从上面摔了下来。 “咳咳,咳……” 司欢吟精神不大好,她咳得很大声,兰姝听得直蹙眉。 “他呢,还是不肯见我吗?” “你和他初次见面时,发生了什么?” 兰姝昨夜本想从凌峰口中得知全部,可一听他的说辞,她就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司欢吟不答反笑,“咳咳,小姝儿,你爹应该告诉过你吧,哈哈。” 牢门外的女郎站得笔直,她神情淡然,丝毫没受司欢吟的影响。 “行,既然你想知道,咳咳,娘亲这就将那些往事告诉你。咳咳,咳,姝儿,你走近些,让娘亲好好看看你。” “凌小姐,不可。” “哈,你是昭王的侍卫吧,这么怕我干什么?若论亲疏,他昭王还排在我后头呢。” 兰姝站在离她一臂之隔的地方停了下来,“你别耍花招了,说吧。” “你应该从峰哥口中得知,我与他初识,是被他英雄救美了吧,哈哈……”她笑得猖狂,继而胡乱抹了一把眼角的泪,“那是我骗他的,哈哈,峰哥真笨。你不同,姝儿,你不愧是我的女儿。” “那年我十七岁,再过一年,我就需要给南蛮诞下下一任圣女,咳咳,可我不服,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女子毫无出头之日?所以我逃了,我本想就此一路游山玩水去往大庆,可我迷路了,居然闯入了大铎。我很快就遇上了你父亲,那年的他书生意气,满腔热血,还以为我被人侮辱了,哈哈,就算没有他,那些歹徒也会惨死的。” “在你爹面前,我只需要装可怜,装柔弱便是了。可他到底是个没权没势的书生,姝儿,你能懂我的吧,若是你当年没有徐家这条出路,叫你去当老男人的共妻,你也是不愿的吧?” 她表情狰狞,匍匐在地,慢慢挪到牢门面前,又将手伸向兰姝,“姝儿,我们是母女,你能理解娘亲的吧?”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去了大庆,成了大庆国王最疼爱的女人,可我生下孩子后,他仍然纳了别的妃子,我讨厌同她们争宠。于是我跑了,恰好听到你父亲被贬去简州的消息,哈哈,你父亲,你父亲在新婚之夜丢下了她,同我睡了一晚。我知道的,他最是心软,只要我掉几滴眼泪,他就于心不忍了。” 兰姝眼里的厌恶不言而喻,而司欢吟显然没错过她的嫌弃。 “姝儿,你还不知道吧,那白氏所生的儿子,不过是小厮的种罢了,我怎么会容忍峰哥动那黑氏白氏?哈哈,哈哈哈。” 她语气戏谑,放声大笑,兰姝却觉得她笑得可怜。 “从我记事起,娘亲和爹爹的感情就一直很好。” 四周陷入死寂,这里密不透风,静,太静了,一丝一毫的杂音都没有。 “爹爹喜欢给娘亲梳发描眉,爹爹会给娘亲画小像,还会……” “够了!” “爹爹和娘亲琴瑟和鸣,你也知道的,不是吗?若不然,何苦你如今要顶着我娘的脸?” “闭嘴!凌兰姝,你是我的女儿,峰哥也是我的!” “是,我是你的女儿不错,但我宁愿自己是娘亲的女儿。你自私自利,因为权利,你抛弃爱人,因为权利,你多次用活人制蛊,你知道你的蛊毒害死了多少人吗?” “况且,你自以为傲的爱人,也在背地里阴了你一把,不是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 司欢吟被说到痛处,她猛拍牢门,叫嚣着要出去杀了兰姝。 旁人所言不假,而且昨日凌峰过来见她,身上的确穿着大铎的官服。 “让我猜猜,是不是你把他救活了之后,还让他失去了记忆?你是和他过了几年好日子,就连儿子也生了一个,但你儿子不受宠爱,想必是他没过多久记起了往事,我猜的不错吧?” “哼,随你怎么说,峰哥会来见我的。” 兰姝见她冥顽不灵,她狠吸一口气,“他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 “凌兰姝,你给我回来,你把话说清楚,峰哥怎么了?凌兰姝,你回来,你回来!让峰哥来见我!” 第195章 长生辫 兰姝怎么也没想到, 此时的她原以为余生还很长,毕竟司欢吟顶着她娘年轻时的面容。 然,这些都是假象。 她没料到自己的一句气话, 竟葬送了这位女子最后一丝希望。 这天下自古以孝为先, 孝于德行之本。 她自认为兰姝是尊师敬长的小娘子, 再如何, 她也不会拿凌峰的性命说笑,且兰姝今日身穿一身白, 倒真应了她口中诳语。 可她忘了, 她身上流着她的血。 玉人喜白,兰姝心悦于他, 自然乐于迎合他的喜好。 爱人的离世让她的眼里失了生机,她望着兰姝慢慢远去的背影又哭又笑,心中的信念如雪山骤崩。 “峰哥, 你真笨, 你女儿也是个笨的。” 飞花说了谎, 明棣将她抓来后,当天夜里她就被断了脚筋。说什么给她找了大夫来看过,假惺惺! 牢里暗无天日,此处又湿又冷,还有诸多硕鼠蚁虫, 她日日难挨。 那位风华正茂的昭王,他模样倒是生得好, 心思却也极为歹毒。不过她能理解,生于帝王之家,手段若是不狠一些,怕是早就化作黄土一杯了。 “小姝儿, 咳咳,我等着,等着你恨他的那一日。” 她和凌峰的孩子心思单纯,如何玩得过那只老狐狸,她笃定那人日后定会隐瞒兰姝别的,她期盼着兰姝有朝一日会像她这样,被深爱之人从背后狠狠捅上一刀。 “峰哥,你心中有大义,吟吟不怪你。” 她的声音渐微,细细一看,从她溃烂的脚筋处钻入一条黑色蛊虫,它以极快的速度在她的皮下移动,很快,她的七窍都淌出了鲜艳的血流。 这蛊虫本是她给凌峰准备的,方才她叫兰姝靠近,也是存着想杀死她的念头,只可惜这只老毒物,最终还是给她自己行了方便。 兰姝头也不回地离她远去,她并未听见这位传奇女子的遗言。 暗牢幽闭,兰姝本能地拢了拢大氅,她俩正依着来时的路回去,只是这回行至半途,她却在岔路口停下了。眼前有两条道,除了官道外,左边还有一段黑不见底的小径。 “那边也关着人吗?” “是,那边关的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他们烧杀抢掠,□□妇人,还吃人肉!”飞花有些激动,她见兰姝立在原地顿了小半刻钟,她急忙催促,“凌小姐,您大病初愈,此处不适合久待,您还是先上去吧。” 眼前漆黑一片,且里面的腥臭味极重,兰姝沉吟片刻,她也不知为何,腿脚就像是灌了铅似的,寸步难移。 “他们是不是活不成了?” 飞花垂眸抿唇,她的声音很轻,“是,凌小姐。” 寒冷一点点侵入小娘子的肌肤,兰姝打了个寒颤,“走吧。” 同官道的宽阔敞亮不同,那处太黑了。 倘若兰姝往前走几步,便会发现牢里那人的头上扎着长生辫,一缕一缕,是她替他扎的,如今却血迹斑斑,却仍看得出束发之人的用心。 长生长生,四条长长的长生辫,足以可见那人有多希望他平安顺遂。 可他没有时间了。 他眼窝深陷,两眼空空,里面黑黑的,什么都没有,只有眼角干涸的黑色血迹。 虽双眼失明,可兰姝一来,他便察觉了。小娘子的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然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唯恐兰姝因他落泪,即便胸膛的血涌上喉间,似有千万蛊虫啃咬,他仍旧咬舌抑制住强烈咳嗽的念头。 “章哥哥他还没回来吗?” 许是飞花口中的谎言让她放下心中警惕,兰姝故作轻松,试图从她这里打听那位郎君的消息。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23节 大铎两位男子在庆,他俩的情况却截然不同。一个是背地里同大铎里应外合的探花郎,另一位却是数次令大铎将士深陷险境的叛国世子。 她从宝珠口中得知徐青章替她采药去了,可她如今已经大好了,那人却始终没露面,这才让她心中起了疑。 不过这也好办,就事论事,哪里存疑,让她打消顾虑就好了。 “凌小姐,徐世子他,他其实回京请罪去了。” 兰姝不傻,她思索几瞬便明了时局。 这话自然是明棣教她说的,且他还说了,说多错多,务必少言。 “章哥哥他会没事吗?” 问及这话时,她的语气明显轻快了少许,不再如先前那般死气沉沉。在她的认知里,认错就意味着低头,也就能从轻发落。 “属下不知,但我想,徐家有着两百年的荣誉,应该能免除一死吧,徐国公和徐二爷虽被下了狱,可他俩并没有受什么罪,只是荣耀不再而已。” 她的言语真真假假,真假难辨,徐国公的确在大牢里面苟延残喘,却并非飞花说的这般轻松。 “对了,凌小姐,那日在庆军大营里面,射伤您的是那位冯侍郎的嫡女,冯知薇。” 飞花招架不住,怕她深入交流,她急忙转移话题。 许久未听到冯知薇的名字,兰姝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她之前怀的那一胎是徐煜的孩子,她起先将那孩子当个宝贝疙瘩,后来知道了真相,她自己掐死了尚在襁褓的幼子。” “怎么会?” “谁说不是呢,当初徐家被抄之后,是初一带她去了大庆。那个初一,徐世子身边的贴身侍卫,他是大庆国王遗落在外的孩子,他母妃在十多年前被圣女逼死了。” 难怪她后来在徐青章面前再也没见过那黑脸侍卫,世事难料,竟不想他还有这重身份。 “许是他对冯若薇有愧,于是在大庆时对她百般照顾,两人渐渐暗生情愫,不过她后来无意中撞见了面目全非的徐世子,她因此去逼问初一,却得知当初去她院子里,同她共赴云雨的是徐家大少爷。” “她一边享受初一对她的好,一边又对徐世子念念不忘,可她心里又抵触徐世子的可怖,再加上您过去之后,她不仅恨自己,也更恨您,之后还教唆初一带她去暗杀您。” 她受不了徐青章的转变,却不想兰姝面对丑陋的故人,却丝毫不嫌,且他俩连女儿都有了,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压在她心里,她怎能不恨? 都是老熟人的事迹,兰姝突然悲从中来,她不关心冯知薇如何,她想起了自己以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鬟。 养条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小瓷的离世让她心里难受许久,是她害了她。 虽然死者为大,但她总觉得小丫鬟是有些喜欢初一的。 路终有尽时,外面的阳光甚好,她刚一出来,被这艳阳照得人心暖暖的,不过她的眼睛也被刺得有些疼。 她扬手挡了挡光照,下一瞬却感觉有东西朝她扑了过来。 “娘亲!” 来人正是神采奕奕的宝珠,她在兰姝身上嗅了嗅,“嗳,娘亲,您去见爹爹了吗?” 兰姝不打算同小团子说司欢吟的事,她揉了揉宝珠的小揪揪,“没呢,你爹爹回京去了,我们要晚些时候才能见到他了。” 小团子狐疑地打量她身后的飞花,继而她将目光投去暗牢的入口,她拧了拧眉心,就在飞花大惊失色之际,兰姝拉着她的小手往前走,“走,娘亲替你作画去。” 地牢太暗,太冷了,她是决计不会让宝珠涉足的。 她手痒痒,迫切地想给宝珠画一幅小像。 她少时最渴望的,莫过于她爹给她画小像。但她爹却不爱画她,只爱画她娘,以及不像她娘的观音菩萨。 陈年往事不堪回首,她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他爹笔下的观音非但不端庄,反而有些俏皮,同她在寺庙里遇见的大姐姐极为相似。 心有所属,方能落笔有神,也不知他同司欢吟鬼混多少时日,才能叫他那般害相思。 爹不是好爹,丈夫也不是好丈夫,兰姝也不肯再叫他爹。 “娘亲,这个是小珠吗?” 宝珠举着手里的画像暗暗对比,她小手指着那一团黑乎乎的线条问她,“这个是不是小珠的翅膀?” 她养的秃鹫越长越大,因它食腐的习惯不好,老刘头特意只给它吃新鲜的肉,如今它脑袋上都开始长毛了。 “珠儿……” 兰姝无言以对,那是…… “不对,公主,这不是小珠,凌小姐画的分明是鸳鸯。” “嗳,是吗?” “珠儿,娘亲是照着你画的。”兰姝红着脸反驳,她画得真有那么差劲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宝珠张口欲言,手上的宣纸却如有千斤重。 “娘,娘亲,珠儿想起来还有功课要做,珠儿先告退了。”小团子意外的彬彬有礼,她给兰姝福身过后,麻溜地跑远了。 她娘亲笔下的画太可怕了!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哪有那么长! 兰姝面上的笑戛然而止,小团子竟然嫌弃她了!她有些受挫,仔仔细细端详着手中画像,她小脸羞得通红,面露尴尬,转头问飞花,“真的不像珠儿吗?” 饶是飞花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好词过来安慰兰姝,赫赫有名的凌探花,唯一的女儿却文不成,诗不就? 飞花将此归结为暗牢的那位,定是她的缘故,才叫兰姝空有美貌。 明棣办事迅速,不到三天他就归来了,怀里的美娇娘仍然闷闷不乐,他已从飞花口中得知缘由,他笑着打趣,“怎么还跟孩子计较?” 书房里到处都飘着淡黄色的宣纸,洛阳纸贵,这些珍贵的笔墨纸砚在她手上却开不了花,兰姝这几日尽在练字,可她越写越烦,她被自己蠢哭了,“夫君,你教教我。” 第196章 珠衣 “夫君, 你教教我嘛。” 兰姝的雪颈纤长,似春日里新抽的柳条,鲜嫩而脆弱。 此刻的她跨在他身上, 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往下压, 樱唇离他只有半厘。 “夫君, 教教朝朝。” 耳畔的呼吸越发急促, 偏她恍若不觉,她还暗里磨了磨。 明棣吞咽几口, 他沉着脸发问, “何时学的新手段?” 虽说频频与她亲近,却也没见过小娘子这番急切的模样, 底下能明显感受她的娇嫩与肥软。再者说了,他从未对她设防,此刻任由她作弄。 “夫君不疼朝朝了, 如今使唤不动您这位殿下了?” 兰姝的尾音上扬, 她伏在男子胸膛假意抽噎, “夫君定是在外养了美娇娘,不疼朝朝,也不爱朝朝了。” “我哪有……”他嗓音嘶哑,喉咙渴得不行。 “就有就有。” 兰草幽香,润物无声, 几日不见,小娘子越发紧致, 他疼得直抽气。 “朝朝给你吃葡萄,夫君,你疼疼我。” 兰姝伸手越过他,以指为箸, 从一旁的玉碟上夹取了一枚圆润饱满,且泛着水汽的紫葡萄。虽说是给他吃,小娘子却往自己檀口塞去,她先是舔了舔水汽,似被冰到,小舌头一缩,委屈巴巴凝着男子抱怨。 然男子并不打算帮她,她只好衔着紫葡萄朝他凑过去。 待她近身时,却被明棣以指堵了嘴,“朝朝,只此一枚,不可多吃。” 秋日渐凉,底下的人特意献上来的,因宝珠是个嘴馋的,爱吃些冰果子。 他将指腹往下压了压,声音也更哑了,“朝朝,只能吃夫君的。” 兰姝本是将那葡萄含在檀口,被他这么一弄,她的贝齿不小心将葡萄吮破,它虽有乌紫的皮,内里却藏着晶莹的汁。 葡萄汁顺着小娘子的唇畔淌下,明棣呼吸一滞,他胡乱揩了一把,又扬手打了她屁股,“不听话,不是要给夫君吃吗?怎么自己是个贪嘴的。” 说罢,他不顾兰姝可怜的模样,又啪啪打了两巴掌,这肥软的手感确实好。 乌紫葡萄卡在兰姝檀口,她不敢再吮,只得让那些汁水肆意流出。可这感觉很不好,她不过凭着本能又吮了一口,男子故作深沉,严斥道:“就这么贪嘴?”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无奈之下她主动攀上他,牢牢地将其桎梏住,继而将自己娇艳欲滴的红唇凑了上去,只望他能怜悯一二。 明棣并未推开她,甚至她的小嘴刚碰上,两人的呼吸便乱了。 书房的门还敞着,他来时并未存着要她的意图,不想被小狐狸撩得心猿意马,青天白日就要与她同房。 男子夺去她的呼吸,她口中那枚葡萄被他顶得烂糊,他将汁水通通送入小娘子的内里,待她吞咽完,方才噙着兰姝的小舌细细吮。 狰狞刮蹭片刻,下衫很快被他磨湿了,他缓缓挺腰下沉,一边哄她一边往前推,“朝朝送的葡萄的确好吃。” 兰姝垂下脑袋默不作声,她的舌根被吸得酸酸麻麻的,洁白的小脸被他打趣得已然红透。 “好了,不是要学作画吗,自己过来握着笔。” 明棣重新拾了一支新笔给她,兰姝倒也听话,她咬着唇,颤颤巍巍接过,又摁了摁它的笔帽,软软的,烫手。 “夫君……” “该怎么润笔,在女学时不是教过你吗?” 男子的语气有些冷,兰姝在他面前谨小慎微,乖巧地将狼毫泡湿,又在砚台边缘刮了刮笔水。 “夫君,朝朝润好了。” 笔是好笔,砚是好砚,兰姝的手指纤细,这狼毫却是壮硕无比,都快赶得上她纤弱的手腕粗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明棣又打了她屁股,还顺势揉了一把,他知道的,裙衫底下那些肥软的白腻屁肉,定是被他拍红了。 “这笔都没开好,如何作画?再放进去润一润。” 兰姝缓缓将他递过来的乌紫狼毫往里推,她抽噎着婉拒,“壶口太小了,夫君,进不去了。” “又胡说,上回连胞室都去过,如何会卡在壶口?” 男子说得浩然正气,兰姝瘪瘪嘴,她也想塞,可狼毫和壶口都不匹配。 “既是夫君说的,那你教朝朝。” 她话音未落,便被明棣使力往下探了去。 的确如她所说,壶口极狭,这白玉壶倒像是水蚌似的,将这狼毫当作了窃取花珠的贼子,死死夹着狼毫,叫它寸步难行。 旁人典春衫,她倒好,先是葡萄,再是花珠,惟愿让他行个方便,从他这里偷师学艺,也好日后给爱女画上一幅小像。 花珠被男子捻在指腹间把玩,她的珠子很小,娇娇嫩嫩的,沾了少许水蚌的腥气。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24节 兰姝的珠子被他窃走,她顾影自怜,沉浸在悲伤之中,明棣却顺势将狼毫全部推入白玉壶,他轻呼一口气,手上的动作倒也不曾停下,仍旧捻着粉珠戏弄,“朝朝,狼毫这不是都进去了吗?夫君给你挑的笔,自然是考虑过大小的。” 他才没有! 兰姝对他的说辞是半点都不信,她粉润的指甲深陷男子的背肌,“夫君,疼。” “疼点好,让朝朝长个记性。谁家夫人会青天白日就在书房勾引丈夫?” 兰姝再次闭眸不语,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力道与热情,甚至在他离去的这三日里…… 许是明棣同她心有灵犀,他眸光一沉,又狠狠拍了她的屁肉,“夫君不在的时候,有没有自己纾解过?” “没有!朝朝一直在练字,夜里还要和珠儿睡觉,我,我怎么会……” 兰姝像是被说到痛处,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身子也愈发软烂。 孰料男子早已明察秋毫,偏他不顾及兰姝的自尊,坦然揭露她的难堪,“我过来时,是谁坐在凳子上挤弄双腿?” “浪宝宝,不过三日就受不住,赶明儿离了我,是不是要日日使些玉柱赖在里头?” 说及此,他倒是想起来那年亲手替她雕刻的玉石。不过他的嫉妒心与年俱增,彼时没入过她,不知道她的滋味,只想着借势开道,而如今他却是舍不得让别的物件碰她,更别说日日赖在里面。 可兰姝这番娇羞的模样,摆明了非他所愿。他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动作也随之粗鲁了不少,进进出出间砸得水花四溅,“朝朝,难不成你还真想……” “不许想!” “我才没有!” 兰姝被气得满面潮红,她暗自绞了绞,却被一次又一次狠狠凿开。 宝珠原是听到明棣回来的消息,她兴高采烈过来想阖家团圆,岂料还没走近书房就被拦在外头,“公主,殿下他不在这。” “哦,好吧,那我去找娘亲玩。” 飞花急忙拉住她,若是被宝珠这么大喇喇地闯进去,她活罪难逃。 “公主,凌小姐她……” 宝珠站在原地,里里外外打量她的难堪,里边还传出来若有若无的娇吟,似欢吟,又似痛苦,未几,小团子惊呼一声,“娘亲在给珠儿生弟弟吗?” 飞花悻悻然,“对,公主,凌小姐她是,是在给您生弟弟。” 宝珠的唇畔扬起一抹笑,“嗯嗯,珠儿知道了。” 她如今有鹜哥哥,有福康姐姐,就缺一对弟妹了。 彼时的她尚且不知,她是期盼她娘多生几个,可旁人却并非如此。 明棣临近关头时,他纠结了几瞬,最后将那浓稠之物洒在了她肉嘟嘟的屁肉上。 宝珠嚷得大声,他固然知道小团子来过,也因宝珠的前来,迫使他不愿这么快同兰姝再要一个。 一个就够他烦的了,更别说下一胎还不知道男女,但不论男嗣还是女嗣,都会分走小狐狸的宠爱,他不喜如此。 怀里的美娇娘已沉沉睡去,她累了大半日,被迫承受了好几回,不说她日日念着他,就是男子也攒了好些东西给她。虽说明棣并不想灌养她,却或多或少都入了些进去。 月退缝间淌出的浓稠晃眼,令双眼猩红的他腰眼一酸,提腰又入了一遭。 隔日男子出门时神清气爽,他托着小娘子的屁肉走动,兰姝终是被刺眼的日光晃得清明了些,“夫,夫君,不要入了,朝朝肿了。” 她下意识求饶,殊不知她身上的衣裳完好,湿哒哒的月退心也早已被清理过了。 “嗯,听朝朝的,睡吧。” 小别胜新婚,他俩厮混了一日一夜,兰姝曾数次求饶,换来的却是他更为猛烈的攻势。 她小声抽噎,就是屁肉也被打肿了。 他的冷酷,他的无情,偏他的元阳滚烫,她这身子骨不及他的硬朗,到底是没撑住他的攻势。 兰姝哭得累了,伏在他肩头沉沉睡去了,只是待她醒来,却发觉自己躺在燃了安神香的马车里。 她伸手捏了捏微凉的鼻子,又细细打量马车的内里,是从未见过的的马车,不过空气中残存着那位玉人的气息,想来是他没离开多久。 然而,兰姝却在下一瞬,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身上竟未着寸缕! 也并非完□□.露,叮铃叮铃,她胸前围了一套珠宝闪闪的珠衣。可除了那两抹樱红,哪里能遮住什么! 马车里放了好几个汤婆子,这些晶莹的珍珠宝石不凉,她触上去时指腹温热,也不知被她暖了多久。 “醒了?” 男子掀开车帘的那一瞬,兰姝凭着本能,急忙拉过薄毯遮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明棣今日褪了胡服,他一身银色白袍,身上绣了龙纹,俨然一副矜贵模样,只他唇畔的笑实在玩味。 第197章 朝朝要夫君的,不要珠子…… 马蹄哒哒哒, 兰姝能清晰地听到车辙轧过石子的声响,然她在车厢安坐无忧,并未因道路崎岖而有所偏移, 想必外面拉车的定是匹汗血宝马。 她拉扯毛毯缩在角落不敢与他对视, 明棣却笑了笑, 伸出白如玉柱的食指抬起她的美人下巴尖尖, “不急,夫君还有些事要忙, 待会再来。” “我的衣服呢?” 车厢的布置密不透风, 除却男子身上带来的少许冷气之外,兰姝此刻并无寒意。 可外面都是车队, 她甚至还能听到后方将士们闲聊,她却在他们的王面前不着寸缕…… 老鼠怕猫,这是天性, 她蜷着身子瑟瑟发抖,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她只能温情小意讨好他,“夫君,朝朝冷,要穿衣服。” 这玉面郎君闻言, 倒也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他缓缓俯下身,指腹顺着她的雪颈往下游走, 及至触上那抹桃红色的宝石后,他适才开口,嗓音有着道不明的暧昧,“胡说, 朝朝身上明明是热的,等我,很快。” 他似是真有急事,胡乱揉了一把便抽身离去,徒留兰姝坐在角落发怔。 兰姝今岁已有二十又四,她与明棣相识几近十年,往日他温柔体贴,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这般羞辱她。 小娘子兀自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什么京城第一公子,那人分明坏到骨子里了。 肌肤白腻如雪,眼下却连小衣都不曾披一件,她吸着鼻子望下瞧,琳琅满目,这件宝石珠衣怕是价值连城,她瘪了嘴,不耐烦地抱怨,“他也太坏了。” 哪有人在外面不穿衣服的,她若是就这么出去,怕是要被羞死。 兰姝动了动足趾,又将毛毯掀开,这才一览自己身上所着何物。那人倒也是贴心,给她穿了白绫袜,让她免受寒冻之苦。 而这珠衣的全貌也被她尽观眼底,她的雪颈处挂着一串项链样式的珠串,一直延伸至胸前,由数颗粉色珍珠和红玛瑙镶嵌成玉腰奴的形状,只是珠子的间隔有些大,故而底下的雪肤若隐若现,并不能遮住什么,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韵味。 除却玉腰奴外,底下的左右两端还坠着几条粉色的小珠子,恰恰位于那水蚌上,娇嫩的蚌肉微微张开小口,远远一看,倒像是含着那粉珠吞吐,它驻红却白,叫兰姝心中一滞,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淌在珠衣上。 美人恼羞成怒,她只想一把火将这珠衣给烧成灰烬,也好过那人整日想些折磨人的法子过来羞辱她。 明棣并未诓她,他的确回来得很快,他再度如天神降临,只是美人身上挂的珠衣散了不少宝石,她雪嫩的肌肤上遍布红痕,像是被狠狠凌虐过一番的模样。 他眸光暗了去,沉声道:“谁准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他不过离去一两盏茶的时间,这小娘子就耐不住性子,该打。 说打就打,他一把捞起兰姝,往她屁肉上招呼了两巴掌,“嗯?说话,不许哭。” 巴掌声响亮,因这人收着力,小娘子并无过多痛意,然她被明棣这副霸道的模样吓住了,她哆嗦身子解释,“我不要穿这个,我解不开。” 她自幼便不喜穿衣,幼时总是赖着娘亲替她穿,后来也有小瓷好生照顾她,而这件繁琐的珠衣,她委实不知如何解开,捣腾一番,这才让自己狼狈不堪。 “为何不穿?谁不穿衣裳就出门,朝朝,你去问问女学的同窗,她们可曾裸着身子乘马车?” 可怜的小娘子被他的无理气哭了,她握着粉拳锤他,“我不穿这个,明子璋,把我衣服给我。” 只是她的拳头不敌人家坚硬的胸膛,可想而知,她非但没出口气,反而将自己锤疼了。 明棣叹了口气,将她揽在怀中安慰,“朝朝,你知道的,夫君行军打仗多年,如今手头紧,眼下就连给你买套像样的衣裳都不成,唉……” 小娘子还以为他会编造什么理由,结果竟是说他生活拮据? 谁人不知,他昭王殿下所用之物尽是万里挑一,再不济,她这件珠衣上任何一颗宝石都能买好几套锦衣华服了。 明棣吮去她眼角的珠泪,他哑着嗓子哄她,“好了,不逗你了,朝朝这样穿,很好看。” 分明前不久她的屁股还被他打得通红,此刻却扬着明媚的笑,偏她不自知,仰头同他对视,“真的吗,莫不是在诓朝朝吧?” “怎么会?夫君何时骗过宝宝?” 兰姝听得心中惬意,她贯爱听些好话的,“夫君多叫叫宝宝,朝朝喜欢听。” “嗯……” 单纯如她,丝毫未察风雨欲来,她扒着明棣撒娇,“夫君,我们这是要去哪?” “回京。” 男子说得言简意赅,短短两句话便引起了兰姝的疑惑,然她再想细细问上几句时,却被突然按了下去。 这人双眼猩红,如一只饥肠辘辘的恶犬,她终是明了,他怕是刚进马车就想入她,否则哪里会连话都不愿意同她说了。 男子贴着她的耳珠说话,“朝朝,你这样好美。” 他是过来带兵打仗的,自然不会事先就把这女儿家的东西带过来,这珠衣前不久被八百里加急送到,倒是赶上了好时候。 他痴迷地吮弄她娇嫩的耳廓,“朝朝,宝宝,喜欢夫君这样亲你吗?” 兰姝浑身紧绷,他身上好结实,肌肉贲张,她快喘不过气,偏他的舌头灵活,吮得她的脖子湿热氤氲,她不由自主莺啼几声,不一会儿就软了身子。 “嗯,夫君,朝朝,朝朝难受。” 她这两日的里里外外都照顾到了,她吃得很满足,本不想这么快再进食,可男子显然有另外的打算。 她不经弄,被他大掌搓得难耐,她阻住明棣游移的手,“夫君,不要。” 明棣松开她的耳珠,贴着她的娇唇缓缓道:“哪里不要?朝朝昨日不是还缠着夫君要过,今日就变了副嘴脸,宝宝好狠的心。” 她在男子口中俨然成了负心女,她甚是委屈。岂料她这一松懈,到底是没防住他灵活的手。 他正捻弄贝壳附近的珠子,这珠衣是他前些年亲自设计的,不大不小,正正好挂在她身上,而这条圆润的粉珍珠也是他特意串的。 他屏气凝神,手指往下推了推,死死凝视珠子被没入贝壳,他埋着脑袋,声音闷闷的,“宝宝,贝壳把珠子吞了。” 这珠子不大,只有他中指宽度,因以往担忧她受不住,这才故意挑了些小的过来。 男子左右开弓,左手玩珠子,右手扯着舌头把玩,口水糊了他一手,她虽有些不适,却也没狠狠咬上一口。 小娘子的沉默给了他无限遐想,他继续诱哄,“宝宝乖,再吃几颗好不好?” 她不说话,那自然就是默许!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25节 兰姝被他弄得气喘吁吁,还未反应过来,便迎来了下一颗。 昨日她被狼毫来来回回润过多回,于是今早他特意调配了几副上好膏药,既能保护娇嫩的皮肤,也能消减她的不适。但她也需要时间恢复,故而眼中之景还有几分肿意。 “宝宝好棒,吃下两颗了。” 她在明棣手上毫无招架之力,小娘子仰着脖子求饶,“夫君,好奇怪的感觉,不要了。”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1] 眼前光景生机盎然,湿气氤氲,这三千弱水他只取一瓢,取第三颗时,他明显感到受阻。 娇弱之物被捻得无法闭合,同娘子一样可怜兮兮,委屈地流着泪珠。 明棣疯狂咽下口水,他岂会容她不要?可他嘴里却好生安抚她,“嗯,不吃了。” 兰姝暂且缓了一口气,岂料他竟失信于人,他举着珠串滑来滑去,抽出来不少女眉肉,任凭小娘子撒娇求饶,通通无济于事。 小娘子软软地讨饶,她急得双眼蓄满了泪,“夫君,夫君,放过朝朝,不要珠子,朝朝不要珠子。” “要什么。”男子的声音暗哑,语气谈不上多好,趁说话之际,又塞了一回,还结结实实打了她的屁股。 兰姝眼里的水含不住,兀自淌了个痛快,她身子一酥,“朝朝要夫君的,不要珠子。” 兰姝下意识便提议用他的,她顾不上羞耻,只盼着男子能依她一回,他的物件,总比那硬呼呼的死物好。 甚至她还胡乱伸手摸他的腹部,沿着他的裈裤往下,惟愿叫他看出她的决心。 “好。”男子喘着粗气应了她,这回倒也爽快,抽离珠子后,他立时堵了小娘子,“宝宝,如你所愿。” 还未等兰姝舒缓片刻,他就闷不做声,只知蛮干,明棣圈着她的身子俯下身,去舔她唇畔的口水,咂咂有声,他刻意吮得大声,不咸不淡道:“真是个娇娃娃,多大人了,还流口水。” 他的口吻并无嫌弃,偏兰姝被羞得不行,她羞羞怯怯闭着双眸任他索取,外面的马蹄声淹没她婉转莺啼,但她也不敢高声语,如若不然,怕是谁都知晓昭王青天白日就被她勾着胡来。 世间对女子总是苛刻些,思及此,她抬了波光粼粼的贝壳去迎合他的喜好,她总要寻些好处的,就好比现在,她抬举身子贴向他结实的腹肌时,她也能从中获取欢喜。 “浪宝宝,还不够吗?” 明棣怕兰姝不适,刻意抽得缓慢,孰料这娘子偏爱重些,一看她面上这隐忍的神情,便知她这是美到了。 [1]摘自司空图《诗品二十四则·纤秾》 第198章 将梨水归还他 兰姝原以为他是带自己出门游玩的, 岂料他们竟是已在回京途中。 她自醒来之后,日夜颠倒,日日都被他抱在怀里作弄, 竟无一日停歇。 “夫君, 明子璋, 不行, 这里不可以。”她极力推辞。 他俩方才正酣畅淋漓,段吾却在外面将他叫走了, 临走前还替兰姝简单擦拭了一番, 他神情专注,似对待宝物。 只是他走得也不太久, 不到一会儿就又回来了。 此刻她双手被举在头上,身子被死死撑在窗前,她这才发现, 马车竟是用琉璃嵌的。 说他富贵, 还真不是妄言, 这马车通身都是用金丝楠木打造的。 琉璃虽透着温意,却害她打了个寒颤。 马车不冷,兰姝紧张到身子发颤,胸前软玉被挤压变形,她同男子厮混几日, 这珠衣似遭受狂风暴雨,再也没有当初那玉腰奴的形状。 车窗外面虽没有人, 可她却能将山水一览无余,若是山上有樵夫,若是那樵夫眼神好,是不是也能瞧见她这一身雪肤红痕…… “宝儿, 别绷着。” 男子不顾她的意愿,大掌死死掐着她的腰身,脑袋上上下下蹭弄她的颈窝,他咬着小娘子的雪颈含糊不清道:“朝朝,不怕,没人敢过来。” 他知晓兰姝紧张,却不肯告诉她,这琉璃是他特意命人制的,他们虽能瞧见外面的,外面的人却并不能看见里面的光景。 于是即便他温声细语宽慰,兰姝依旧不肯将温柔乡敞开来。 偏她双手都被束缚,她扭着蛮腰想脱身,孰料明棣将大腿置了过去,正好卡在她屁肉上。 如此,她恰能坐在他腿上,弄得她人心惶惶,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腰肢似柳拂动,蹭弄之时,那些古怪的诧异之情让她忍不住惊呼几声。 意识到身子的变化后,她急忙紧咬下唇,羞怯的小脸不敢回头。 殊不知她这婀娜身姿,对男子而言,有着无限暧昧。 男子的掌中似有脉搏跳动,一动一动的,宛如心跳。 她在诧异中迎接,她甚至能清楚地回想起那骇人的面目是何等可憎。 意料之中,身后之人立时发出一声绵长的喟叹,倒像是久未舒心似的。 兰姝忍不住抱怨,“哥哥一刻钟之前才进过,如今又作这般表情,旁人还以为,还以为朝朝没伺候过您呢……”兰姝越说越小声,语气仍不满,摆明了在同他怄气。 明棣笑着拍她的屁肉,“一日不过两三回,哪里多了?就是用膳也须得一日三次,夫妻本是一体,也合该一体,朝朝怎么还跟夫君计较这些?” 他如何不知小娘子闹了脾气,虽说他俩并未大婚,可她早已被自己哄得唤了多日的夫君,然她一不高兴,就爱唤他别的。 什么一刻钟之前,若非他顾及她的身子受不住,他是想日日夜夜赖在里面的,永远不要同她分离才好。 他与她之间错过太多光阴,眼下局面已稳,绊脚石尽数被他踹走,他和小狐狸之间,再无其他阻碍。 身前的美娇娘风情万种,青筋虬结,沟壑层层叠叠,他十分爽利,“朝朝,唤夫君。” 狐狸皮毛茂密,兰草萋萋,水满则溢,想是莲池频频涨潮的缘故。 兰姝不愿开口唤他,可想而知,他的眼神愈发猖狂。 “朝朝,宝儿,快出声。” 小娘子不得不与琉璃紧密相贴,她强撑着身子终是顺从他,小声唤他夫君。 一声又一声,声声入耳,明棣听了个痛快,他伸手念着小娘子身上挂的红玛瑙把玩,不多时红玛瑙消失于人眼前。 兰姝猝然绷紧了情绪,“夫君,夫君,子璋哥哥,停,停一下,想更衣,要……” 话未说完,天上仿佛破了道口子,瓢泼大雨涌入河流,他如河里的旅人,周身被泡在在一望无际的洪水里,被浇透了。 兰姝撑不住娇软的身子,歪歪扭扭倒在地垫上,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几下。 两人都愣怔了片刻,最后还是男子俯身将她抱起,亲着她的唇角诱哄,“别哭了,朝朝,夫君很喜欢。” “骗人,我都说了要更衣,明子璋,你就是故意的。” 秋日干燥,她午时被喂了一盅梨汤,这不,正好归还了他。兰姝气得不肯与他相贴,闹着要离了他的身。 “宝儿,别恼我,夫君是太爱你了。宝儿,夫君喜欢被你浇,宝儿香香的,哪儿都香。” 说罢,他兀自探下去,还想尝一口被她用过的梨汤,兰姝却将双腿死死闭着,再怎么也不能让他吃了去。 “朝朝,真的,夫君没骗你,夫君是爱惨了你,好朝朝,让夫君喝一口好吗?” 兰姝仍旧板着小脸不说话,这人近日愈发过分了。 他叹了口气,“朝朝,你不用刻意追求行云流水,虽然成不了大家,但你有其他的长处,譬如救死扶伤……” “还有呢?”兰姝同他较真,非要他多夸夸自己。 “朝朝,你很善良,也很勇敢,夫君一直都知道的,就连母妃在世时,也时常夸你。” 这是两人头一回提起故去的宛贵妃,兰姝心中泛起酸意,“真的吗?姨姨她真的不怪我吗?” 那年的乞巧节,就像是深深扎在兰姝内心深处的一根刺,她知道的,对于男子而言,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 “朝朝,我和母妃从未怪过你。”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母妃当初其实是想让你叫她阿娘的。” 竟是如此,闻及此话,兰姝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波澜,伏在他胸口哭了个痛快,“阿娘,阿娘。” 她以为他们定是怨恨自己的,却不料那位佳人从始至终都想认她这个女儿。 除却司欢吟那等人,天底下不会有娘亲怪罪自己的爱女,困扰兰姝多年的彷徨通通散了去。 明棣只许她哭了一小会,他哑着声音吮她,“朝朝,别哭了,泪水流多了,底下就没有了。” 自古男子多理性,他不像小娘子这般多愁善感,此时此刻只想同她快活。 兰姝嘟着小嘴凑过去,“先亲亲。” 等她亲够了,才能放他过去。 她才不要再喝那些梨水…… 明棣听得心花怒放,他对兰姝的主动喜闻悦见。 他低头蹭弄她的鼻尖,小娘子的唇是软乎乎的,又因她喝过甜水,是以入口便是清新的梨香。 孚乚团在他手中变了形,兰姝脸上的红晕就没消停过,不仅红玉被他肆意把玩,就连沾了梨水的花珠也同样躲不了。 男子噙着她的小舌抵弄,舌尖泛起一阵阵酥麻,兰姝迫切地想要他重一些,她轻轻推开男子的胸膛,两人唇畔间扯出一串银丝,男子眼底的欲念翻涌,他正要再亲时,兰姝小声求饶,“夫君,可以,你可以去喝梨水了。” 马车里依旧染了香,是清冽的梅香,此刻同她的媚香纠缠在一起,远远却不敌小娘子的甜腻幽香。 明棣也没同她客气,且本就是兰姝请他用的,他湿热的大舌覆过去时,能明显感受到枝干轻摇。 梨花娇嫩,他先是将附在外瓣的露珠吮去,正当他想勾弄里边的水时,头顶响起小娘子的讥笑,“谁说昭王殿下似神似仙,不食人间烟火,朝朝看,分明也是个贪嘴的。” 好,好得很,不仅有精力说笑,甚至还嘲讽上了。 男子眸中晦暗不明,他幽幽道:“朝朝,夫君有没有告诉过你,回京需要一月之久。” 那日的她,不仅连花带水,甚至她整个人都被男子吃得干干净净。 梨花深处的汤格外甜,他用了好多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兰姝再也没有耐力嘲讽,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日夜,甚至这一路上,脑子都没清醒几时。 途中她曾想求助于宝珠,孰料往日粘人的小团子却如消失了一般。 虎毒不食子,有事的不是宝珠,而是她。他俩日夜颠鸾倒凤,军队日夜兼程,总算在孟冬时节抵达京城。 “娘亲!” 宝珠大老远地隔着人群叫唤,孰料小娘子早早地就被男子拥着远去,她此刻自身难保,实难顾及宝珠。 今日风清日朗,兰姝已被好生伺候着了绒衣夹袄,她在车厢里曾整整一月不曾穿衣,从一开始的羞怯到最后的任人摆布,她被灌了好多。 “夫君,朝朝难受。” 她没有听到宝珠的呼唤也是情有可原的,男子虽给她穿了衣裳,底下却塞了一条珠串。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26节 水淋淋的,还磨腿。 “谁让朝朝不乖的?” 出来之前,兰姝嚷着不要穿衣,她虽被困了许久,却始终没忘这人那日编的谎话。 既是买不起衣裳,那她就再也不穿。 小娘子性子娇,他好说歹说都无济于事,男子无奈,最后狠狠入了一遭,这人方才如木偶一般被他摆弄。 他俩共乘一马,街道早已被清理过了,人声鼎沸,围在路旁的老百姓个个都想一睹为快,这昭王英姿勃发,如今不仅大获全胜,甚至还一统天下,不日就将是天下共主,谁人不快? “噫,昭王殿下身边那位,那位是不是朝华县主?” “嘿,算你小子眼睛尖,正是她呢,好几年前我曾远远看过县主在乞巧节坐花车呢!” “我还听说县主心系咱们大铎,特意千里迢迢去前线救死扶伤。” “嗳,我可还记得她当初日日给我们分抵抗瘟疫的汤药,真是女菩萨!” 大喜之日,兰姝披了一身赤狐大氅,迎春驮着他俩走得其实不快,兰姝却涨红了小脸,尤其是老百姓认出她时,更是将她羞到无地自容。 “哥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她还以为会将她直接送去凌宅呢。 玉面郎君身穿软甲,兰姝背倚着他倒也不磕人,难受是他那□□的粗匕首,时不时便挤弄她,迎春也是个坏胚子,帮着它主人使坏。 兰姝没好气地各拧了他俩一把,但她这纤纤小手,跟蚊子叮咬似的。 “大伙儿都看着呢,女菩萨,怎么还跟畜生计较?” 兰姝白了他一眼,一语双关,也不知他口中的畜生是指哪个。 男子伏在她耳畔讥笑,又捏了捏她的小手,“好了,别气了,一会儿我回宫里一趟,先让飞花把你送去凌宅。” 只是兰姝刚一入门,便瞧见了那位清瘦如竹的男子。 “妹妹,别来无恙。” “兄长。” 此去经年,兰姝出落得越发妩媚,她头上扎着飞仙髻,珠串宝石应有尽有,就连手心抱着的金质汤婆子也是玲珑小巧,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而凌科却仿佛苍老了十来岁,他鬓角微白,唇畔留着两缕八字胡须,如今便是与他父亲相比,怕是还要老上许多。 兰姝心乱如麻,她从司欢吟口中得知,眼前之人并非她父亲亲子,她犹豫片刻后仍然唤了兄长。 他俩互相问好后,两人一言不发,站在门口干瞪眼。 “小凌大人,外头风大,还是让凌小姐先进去吧。”飞花适时提醒凌科让道,她一脸肃然,并未因他身穿官服而怯场。 “是,妹妹不日就要入主王府,岂能因我而误。” 兰姝垂眸不语,几年不见,他这人怎么还是阴阳怪气的? “兄长,你身上的衣裳该换了。”兰姝自幼就不是个爱受气的,越过他时,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方才正因为兰姝的俯视,这才察觉男子的衣袍上沾了不少墨迹,将此等污渍显现人前,本就是无礼之举。 兰姝撂下他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那人立在原地涨红了脸。 要说这人身上的污渍,倒也不是他不讲究。 自他前几日得知胞妹即将归时,他难抑心中欢喜,本想同平民百姓一样翘首远望,但他又抹不下这个面子。 写字静心,除了府衙的事务外,他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写字,可他手中那只笔,却是当年兰姝所赠。是以他虽庸人自扰,却无法弃了那支笔。 今日闻及小厮的秉话,说兰姝已经到门口了,他情难自抑,急急忙忙撂下狼毫,这才令余墨沾染官服。 他兀自嘲弄几番,秋风萧瑟,他目送兰姝久久未动。 胞妹胞妹,他难以割舍,却不能如他所愿,她仍要成为他人的新娘子。 屋里的陈设不变,一如她离去那副模样,许是被人日日打扫着,室内一尘不染,并未因主人的离去而染上衰败之色。 只是兰姝热水还没喝上一口,昭王府却派了人过来请她。 她走得艰难,待她上了马车后,适才得知,来人竟是岚玉舒的人。 第199章 湿漉漉 马车里的二人大眼瞪小眼, 此时此刻,兰姝竟有些怀念在北境,亦或是回京途中的日子。 京城虽繁华, 讨厌的人却也不少。 严嬷嬷趾高气扬地睨了她一眼, 她一个下人, 此刻与主子坐在一块, 怎么看都不合规矩,故而兰姝上马车之前, 原以为是明棣差遣的人…… “朝华县主好本事, 将光风霁月的王爷都能哄得团团转,莫不是去花楼里跟娘子们学过几招几式?” 兰姝自上车之后就闭目养神, 因她深知这老虔婆印堂发黑,必会忍不住出声讥讽她,是以她早早地规劝自己切勿动怒。 “哼, 凌小姐, 日后入了我们王府, 可要谨言慎行,王妃为大你为小。王妃梳洗时,你得站在院子里候着请安,王妃用膳时,你得站着布菜, 王妃与王爷就寝时,你得……” “是吗, 我听说,子璋哥哥从未与昭王妃共寝。”兰姝缓缓启唇,她的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 好啊你,你这个狐媚子,看我不打死你,王爷的事也敢编排,我打死你个狐狸精。” 严嬷嬷是岚玉舒身边的红人,对她的情事再清楚不过,兰姝丝毫不留情面,她被兰姝下了面子,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作势要刮花眼前的美人面。 “放肆,谁准你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她虽能按住老虔婆的手腕,可她身子一动,底下那水淋淋的玉石串便磨得紧。 兰姝蹙了眉,“严嬷嬷,奉劝你少来我跟前碍眼。” 虎背熊腰的嬷嬷一时之间,被她身上的冷肃给镇住了。同飞花一样,她也深觉兰姝同明棣在一起待久了,耳濡目染,沾染上他那一身的帝王之威。 无论她狐假虎威也好,清冷肃然也罢,总之老嬷嬷不再继续找兰姝的麻烦。 兰姝本不愿搭理她,可她同那玉人日夜交欢,早已将他当作自己囊中之物,又岂能容忍他人污了他身。绕是逞口舌之快,她也断断不许。 严嬷嬷眼中闪过赤裸裸的妒忌,她冷哼一声,索性还她一路清净。她倒要看看,待会到了王妃面前,这小娘皮还如何蹦跶! 兰姝摸不清岚玉舒的心思,但可想而知,那人应当是想打压她一番。 只是眼前这位拉着她称姐道妹的,也的确是那位上了玉牒的昭王妃。 “姝儿妹妹,一路走来,可还适应?”岚玉舒握着她的柔荑,满脸笑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兰姝不便驳她面子,随她一道坐在暖阁里。 “母妃,她怎么来了?” 屁股底下还没坐热呢,闯进来的明霞收起脸上的笑,“母妃,您不是说父王今日会回来吗,父王呢?” 岚玉舒笑笑不语,明霞顺着她的目光朝兰姝望去,一旁的严嬷嬷也朝她使了个眼色,也不知明霞如何想的,她张口便道:“明宝珠呢,是不是她把父王绊住了,都多大人了,跟屁虫似的。” 她眼里尽是嫌弃,仿佛真如她所说那般,明棣那么大一个活人,被小团子拖住了脚步。 她前些日子被明棣斥走后,单独启程,这一路下来,她已然接受宝珠姓明的事实,但她却宁愿叫她明宝珠,也不肯唤她明珠。 “好了,还跟你父王置气呢,你是姐姐,要让着永乐才是,县主,你说呢?” 岚玉舒将烫手的山芋扔给兰姝,但这问题不论如何作答,她都会招惹是非。 屋子里一片寂静,大的小的老的,此刻个个都盯着兰姝。 兰姝快被她们的无耻气笑,她没当场甩脸子,“阿霞,算起来,珠儿她比你大上少许。” 明霞一惊,脸上显然充满不解,怎么明宝珠那个小不点竟还比她年长? 岚玉舒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神色一变,失手将怀里的明霞推了一把,幸而她扑入兰姝怀中,并未摔在地上。 明霞惊魂未定,比起惊恐,她心底升起一抹古怪之情。 明宝珠她娘身上好香。 岚玉舒清清嗓子,“霞儿,怎么这般不小心,快跟你兰姨道个歉。” “阿霞不是有心的,还请兰姨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站得笔直,恭恭敬敬给兰姝福了身,倒叫兰姝眉心一跳,短短数日,她竟跟变了个人似的,但变得也不多,还是会同宝珠争宠,想来难改小孩子心性。 “好了,你兰姨不同你计较,你先出去玩吧。” 岚玉舒拧了眉,她迫不及待将明霞赶走了。 “县主不知道,我们霞儿自小体弱多病,她父王从不肯对她说一句重话,说句众星捧月都不为过。”她端起茶杯撇了撇热气,又笑着招呼兰姝,“今日这梨汤炖得好,县主也用些吧。” 兰姝目光朝下,杯中的梨汤清透,呈淡黄色,想必入口定是清甜的,可经那事之后,她说什么也不肯再用梨水。 “多谢王妃好意,只是我近来感染风寒,用不得这些寒凉之物。”兰姝婉拒了她的好意。 “哦,是吗?快去沏一壶姜茶过来,要烫一些的,给县主去去寒气。” 她今日格外殷勤,仿佛是在招待自己多年不见的小妹。 岚玉舒盛情难却,待她见兰姝抿了姜茶后,她问:“县主这些时日待在王爷身边,可曾见过那位庆国第一美人?” 兰姝不解,什么第一美人? “昔闻圣女美貌动人,不想她还有个倾国倾城的女儿。我前一个月听闻王爷要给他们庆国一个面子,将那位妹妹纳为侧妃。”岚玉舒拉着兰姝的手,语气甚是恳切,“妹妹放心,你我既先相识,我必会在王爷面前美言一二,求他也给你一个名分,到时候你我二人共同伺候王爷,也好过那外邦女鸠占鹊巢,妹妹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早知今日是场鸿门宴,不想这人真是个蠢的,又或许是她没辙了,故而今日特意来找人结盟。 “王妃说笑了,王爷他想娶谁,想同谁好,你我如何能干涉?” 兰姝虽能在老虔婆面前讥讽出声,却不会在岚玉舒面前打她脸。 然而,她并不接纳兰姝的推辞。 “妹妹错了,妹妹这等花容月貌,如何能屈她之下?若是将来你没有一子伴身,如何……” “娘亲!” 由远及近,宝珠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兰姝面前,她眼里似有星辰,抓着兰姝的柔荑将她好生打量,“娘亲娘亲,您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吗?” 宝珠的话,令在场几人心中掀起波澜。 她等的辛苦,回京途中竟一日都没与兰姝相见,目的正是为了兰姝肚子里的宝宝。 母女俩许久未见,兰姝感觉宝珠又长大了一些,她五官已经慢慢长开,是个美人胚子,想来她日后不会对自己的容貌失望。 “没呢,宝珠,不许胡说。”兰姝红着脸训斥,然她没有半点严母的庄严,是以宝珠并不怕她。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27节 既有了宝珠的干扰,岚玉舒看出她有辞别之意,出多福堂之前,她特意嘱咐兰姝好好考虑她的提议。 “王妃何必亲自讨好她,就算有个公主又如何,那等狐媚子,王爷如何看得上她啊?” 严嬷嬷将茶递给岚玉舒,她却并未顺着嬷嬷的话往下说。严嬷嬷这些年虽然帮了她很多,却并不能在大事上替她抉择,如今她更依赖在女学结识的那位马翠花。 说曹操,曹操到,兰姝前脚刚走,马翠花没过一会儿就回了。 “怎么样?” “回王妃,我方才叫人去宫门口候着,那小黄门瞧见王爷进去近一个时辰才出来,眼下已经快到王府了。” 岚玉舒喜上眉梢,“真的?快看看,我的发髻有没有乱,衣襟呢,有没有摆正?” “没有没有,王妃,您今日太美了。” “走,我们快去门口迎接王爷。对了,把霞姐儿也叫上,这孩子刚刚还闹着要找她父王呢。” 她喜气洋洋,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浴身、梳洗、熏香,描妆,样样不少,她盛装打扮,正是为了迎接夫婿。 她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紧赶慢赶,带着一众人往门口去了。 但可想而知,也是巧了,她的夫君进门时,恰好同即将离去的小娘子撞上了。 那人朗然照人,面如冠玉,此时此刻,他怀里抱着的那位年轻妇人同样花容月貌,他俩实在般配。甚至站在一旁的女儿,也同样继承了他二人的好姿颜。 她前不久得知,宝珠竟是他的女儿,他的亲生女儿。 “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来时笑容满面,眼下的岚玉舒却顿住脚步,目露疲色,唇畔没有半点弧度。 “王妃,我们的人刚得了消息,他们搞错了,同王爷在一起的那位,不是什么大庆的美人,正是凌小姐。” 马翠花小声秉话,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们底下的人都该死。 甚至还是她对岚玉舒提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拉拢兰姝,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而不远处的兰姝娇嗔道:“明子璋,你把我放下来!” 饶是宝珠就在眼前,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这人太过分了,把她抱在怀里就算了,他的手往哪里摸呢! “朝朝,真乖。” 掌心湿漉漉的,梨水顺着珠串淌在他掌心,他胡乱揉了一把,“宝儿,等我多久了?” “父王,珠儿也要抱抱。” 宝珠太矮了,瞧见她娘坐在明棣的右臂上,她突然想起她爹也曾同时抱住她俩,故而才有了这么一出。 只是她的双手都快举累了,明棣也只是摸了她的小脑袋,“同你鹜哥哥玩去。” 他撂下话后,头也不回,径直抱着美娇娘走了。 第200章 朝朝已经润好了…… 经他出声提醒, 宝珠这才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一位她许久未见的故人 “鹜哥哥!” 明鹜心下松了口气,看来这小团子没将他忘了。他方才紧张至极,担忧宝珠不记得他了。 眼前的少年意气风发, 他长得快, 已经比宝珠高了整整一个脑袋, 仔细一看, 这两兄妹的眉眼的确有几分相像。 “珠儿,好久不见。” 刚好九百天, 他俩分离了整整九百个日夜。 “鹜哥哥, 你什么时候来的,珠儿可想你了。” 宝珠的嘴实在甜。 明鹜自幼学习君子六艺, 明棣可是他引以为傲的父亲,他如今举手投足间的确可见矜贵气质,然他未曾料到宝珠直言不讳, 张口便是对他的思念…… 翩翩少年郎招架不住宝珠的热情, 两腮的红晕一直晕染到耳根处, 明鹜的掌心微微冒汗,他说得极小声,“珠儿,哥哥也想你。” 宝珠大大咧咧,并未在意他的小心思, 她顺手牵着他往别的道走。她算是明白了,她父王眼里只有她娘亲, 她这个女儿是可有可无的。 好在她不算孤独,明棣给她留下的这位少年郎,满眼都是她。 “鹜哥哥,珠儿美吗?” 宝珠顿在原地站了个圈, 小女郎面上蛾眉如黛,笑容灿如桃花,她幼时与明鹜曾睡过一个屋,是以她全然没拿他当外人。 她是个爱俏的,就想听明鹜夸夸她。 “鹜哥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宝珠正要伸手查看他的不适时,不远处响起不合时宜的话,“明宝珠,你给我住手!” 来人正是气势汹汹的明霞,她一脸怒意,走到跟前时推了她一把,“干什么,明宝珠,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福康姐姐,鹜哥哥他……” “明宝珠,他是我哥哥,又不是你的,不许你叫!”明霞不许她自辩,她挤在两人中间,恶狠狠道:“你几岁了,明宝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宝珠被她训得小嘴一瘪,“小气鬼。” “明宝珠,你再说一遍!” “阿霞……” 明鹜本想和稀泥,却同样被明霞狠推一把,“这儿没你的事,明宝珠,你再说一遍试试。” “说就说,福康姐姐是小气鬼,是小气鬼,珠儿去找慧姐姐玩。” 世人最爱比较,也最忌较量。 桑慧喜欢顺着她,哄着她,会逗她玩,甚至还能替她做功课,宝珠被桑慧惯了许久,她今日发觉明霞也不过尔尔,于是她又补了一句,“福康姐姐没有慧姐姐好。” 明霞被她气到五脏六腑都快烧起来了,“好啊,那你就去找桑慧玩去吧。明宝珠,你休想再来找我,你这辈子都别来找我!” 宝珠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她仍喋喋不休,故意扯着嗓子气她,“福康姐姐最小气了!” 前面的明霞闻言后身形一顿,她似扭了脚,却又倔强地不肯停下,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他们眼前。 明鹜适才并未偏帮一人,他目光幽幽,凝着宝珠问她,“珠儿,桑慧真有那么好吗?” 他瞧得清楚,宝珠大了,有别的小伙伴了,不再只有他了…… 少年暗暗叹了口气,“珠儿,鹜哥哥给你带了石榴琉璃盏和白玉九环盒。” 这一回,他不等宝珠过来牵他,反而主动去握她的小手。 他父王亲自开的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珠儿是他父王送给他的。 他不会再放手了。 幸而宝珠并未迁怒于他,她欢天喜地同明鹜走了。 明霞一回屋就将明鹜前不久送她的生辰贺礼给摔了,是一盏镂空南瓜花灯。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扔出去。” 她心里憋着气,见下人磨磨蹭蹭,她嘴上不饶人,“你,还有你,去外面跪着。” 原因无他,只因她手上所指的那两位正是以往同宝珠示过好,或是行过方便的。 明霞躁得不行,宝珠与她而言,那就是个玩意,而今随她差遣的小东西居然有了自我意识,她攥紧了拳头,即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也浑然不觉。 “郡主,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紫金上前给她递了一杯温热的清茶,她照顾明霞的时间最长,对她的脾性也摸得最清楚。 明霞傲娇地睨她一眼,“说。” “郡主最讨厌的人便是永乐公主。”紫金的这话并非问句,她抬眸瞧见明霞无异后又接着说:“公主她性子单纯,还是小孩子心性,只爱玩。” “哼,什么小孩子,她都多大人了,跟头猪一样,又蠢又笨!”明霞怒气难消,重重地将茶杯扣在桌上。 “是,公主她,她笨,不知道谁才是好的。郡主明明是为了她好,她却不领情,真是可恨!” 明霞听她贬低宝珠后,心情明显愉悦不少,“哼,紫金,你少说这些来哄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郡主,奴婢是这么个想法,既然公主她笨,您何不假意与她交好?让她依赖您之后,您再狠狠将她抛弃。” 她思索几瞬后拍案而起,“妙,赏。” “多谢郡主。” 紫金松了口气,她比这两个小女郎要大上十来岁,兴许旁人不知明霞的性子,她却琢磨地通透。 这位众星拱月的小郡主,不过是想要多一些关注,而宝珠的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这才时时刻刻厌弃她。 但她想,明霞其实心地善良,她并不坏,只盼着自己今日此举,能让她俩化解矛盾。 若说她为何想让明霞亲近宝珠,还是因着兰姝的缘故。 虽然当年未央宫的宫人都被残忍地杀害,可昭王府的老人却都还记得,那位被他们主子捧在手心里的宝。 却说那边离开的明棣二人,也并非如旁人猜想的那般岁月静好。 “哥哥,莫动了,朝朝好难受。” 金碧辉煌的银安殿里已经装了地龙,正是萧管家使人安置的,恰好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完工。 也不知兰姝当下是被热的,还是被羞的,她被吃了舌头,唇畔被糊得晶莹。 “宝儿,今日怎么这样乖,嗯?” 这珠串是他下马车前塞的,一颗不多,一颗不少,正好五颗圆润的小珠子。而今过了大抵两个时辰,它却仍原封不动,被死死卡在藕花深处。 与小娘子共处一室的男子极尽邪魅,即便不久前他还在太极殿内大动肝火。 除却跟他汇报北境之事外,他还决定给宝珠改身份。岂料那位白发苍苍的宗帝虽垂垂老矣,眼神混沌,却不依不饶,半点不肯松口。 小老头故意说些气话,将明棣气到摔门而出。 什么改不改身份,那是他的公主,他亲封的,论辈分,他还得唤一声皇妹。 可怜高公公等人大气不敢喘,唯恐这父子二人刀刃相见。 娇软的小娘子彻底抚平他通身的戾气,没人能深切体会他的快意。适才甫一进门就见着自己的小狐狸,甚至狐狸底下还有他的信物,他畅快淋漓,“朝朝好能吃,好贪嘴。”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28节 口水糊满的娇唇美艳动人,他眸光一深,作势要去吮她。 兰姝媚着双眼推却,又伸出食指卷起他的银发,她开口求饶,“夫君,哥哥,好难受,帮朝朝拿出来。” 此举无异于同刽子手谈感情。 单纯是一脉相承的,兰姝祈求这人能大发慈悲,但可想而知,明棣显然不愿错过她的娇羞。 “转过去。” 耳畔响起清脆的巴掌声,不一会儿,娇嫩的桃瓣显现一枚桃红的巴掌印,眼前的光景令他呼吸困难,喉结上上下下快速地滚动不停。 他俩此刻并未躺在榻上,不仅在青天白日,甚至就在门口,这人都忍不住…… 兰姝闭了眸,俨然一副大义凛然,坦然赴死的神情。 男子轻嗤一声,他压过去贴着女郎的耳珠笑她,“宝儿,夫君又不是要将你千刀万剐,乖,笑一个。” 明棣覆过去时,兰姝显然一惊,她心惊胆战,“不要那个,只要夫君的。” 她与他之间,尚且严丝合缝,若是再多一串别的,那可真是要害苦她了。 她不想吃苦头。 明棣见她这小模样实在爱得紧,然他还是想逗逗她,“宝儿可知还有条谷道?” 何为谷道,人非神仙,不能辟谷,一个进,一个出,自然是出五谷杂粮的那条道。 兰姝瞪大了双眼,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绯红的小脸霎时变得苍白。片刻后她索性心一横,自己探下扯出那条圆润珠串。 玉石养人,人亦能养玉,就如眼前这物,它被泡得晶莹剔透,还自带一股幽香。 “哥哥欺负人!” 求他不如求己,她明了这人喜欢百般作弄她,今日她也要扳回一局才是。 明棣怎么也想不到,须臾前那个被他打了屁股的小女郎,如今竟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仔细一瞧,糊得湿漉漉的珠串并不在女郎的身上,他被反噬了。 “咳,朝朝,夫君不要这个。” 面如冠玉的男子轻咳掩饰尴尬,他将羞涩的一面展示于小娘子的眼前,可她却完全不领情,“要的,朝朝已经润好了,现在该还给夫君了。” 这五颗圆润的青白玉石被她润得温热,可对于男子而言,温度尚且不够,依然有些凉意。尤其是那些拉丝的、剔透的汁顺着玉珠淌向他时,他由衷地感到无奈。 兰姝心中欢呼雀跃,今日她要好好教训这人才是! “哥哥这样子真好看。” 圆润的玉石串套在□□上,甚至还被兰姝打了个死结。 只是小娘子不到片刻就拧紧了眉,“明子璋,你怎么变得这么丑了?” 第201章 朝朝想踩 自打兰姝在马车上同他厮混整整一月后, 她早已将男子视作自己的所有物。 以往同他亲近时,她万般羞怯,哪里敢多看几眼…… 但这物好歹入她多回, 她眯着眼儿时, 倒也瞟过几回。 印象中的白嫩不再, 眼前这狰狞的骇物, 哪还有半点讨喜劲。 兰姝掉着泪珠子哭诉,“明子璋, 你还我, 呜呜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亏她当初还夸他腕白肤红嫩笋芽, [1]眼前这具散发阳刚之气的红笋,正支棱在她眼前,再也不复当初那股子软嫩的青涩。 兰姝仍在委屈落泪, 明棣倒是知道缘由, 他亦是想起当初重逢, 她曾夸过他漂亮。 而今却一股脑地说他丑。 许是那物知晓主人的心事,他雄赳赳挥洒热汗,似是对自己深以为傲,它哪里丑了! “朝朝……” “别碰我,朝朝不喜欢你了!” 小的爱俏, 大的也不遑多让,兰姝板着小脸生闷气, 甚至还后退了几步,似要与他划清界限。 套在红笋上的珠串本是他给兰姝备来压裙的玉石络子,玉珠温润,他今日的做法却与温柔沾不上半点。 “朝朝不喜欢我, 还能喜欢谁?” 他拉过兰姝按在窗台,伸手就是一巴掌。似是手感太好,他忍不住又扇了几巴掌,继而覆在兰姝耳畔沉声道:“况且,夫君的阳.具本就是朝朝用的。” 他倒也没有骗人,他又不是不通窍的毛头小子,早就和小娘子不干不净了。 以往是肉色,如今这副嫣红的模样,全赖于她。 “朝朝好狠的心,它日日为了朝朝的欢乐而辛苦,朝朝竟还嫌弃它。” 农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它夜以继日,日日辛苦劳作,却落得个嫌弃的下场。 “才没有才没有,我的就没有这么丑!” 兰姝哭着与他辩驳,她自没有观察自我的喜好,只不过今日午时在凌家那会,她本想更衣,扯出来的女眉肉却艳得吓人,将她看呆了去,心中万般羞涩。 “明子璋,你定是背着我同别的女人亲近过,我讨厌你!” 越说越没谱,明棣面色一沉,“阿姝。” 兰姝显然察觉这人的脸色变黑了,然她继续嘴犟,死活不肯低头,“我不喜欢你了。” 一阵天旋地转,嘴里蔓延一股腥味,兰姝瞳孔放大,她颤着身子被迫含下珠串,那几粒玉石滑溜,在她的口中晃来晃去,晃得她的心神都乱了。 明棣抓着她的后脖颈,如抚猫一般,“朝朝乖一些。” 小娘子雪肤花貌,肌肤细腻如玉,兰姝的命脉被掐在他手中,且这人的命.根同样掌握于她。 他二人方才还在据理力争,此时此刻却都全身心投入在这场缺一不可的情事。 舌肉裹着珠串来回舔舐,又湿又烫,早已分不清哪些口津是兰姝,哪些又是他的。 “唔……咳咳……” 两刻钟后,洁白如雪的小脸被涨得通红,她被呛到了。 “抱歉,朝朝。”明棣喘着粗气替她擦拭,他方才丁页重了。 兰姝的唇畔破了皮,美眸娇嗔,嘴角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白.浊,她小舌一卷,将那些白污带回口中,继而双手拥着他,乖巧地送上自己的香吻。 她迫不及待撬开他的一口银牙,明棣显然对这小东西的坏心思了然于心。他拖着她的屁肉掐了掐,又顺着兰姝的桃瓣线轻抚,口中尽数是她渡来的口津,谈不上味道有多好,他却心中大喜。 兰姝学着他以往的技巧,正围着他的舌尖打转,他似觉力道不够,狠狠抵了她。 舌尖被他撞回去后,他俩拉扯的银丝断在空中,一直延伸至兰姝的下颌,瞧得他口干舌燥,他当下就抵着她放了进去。 “朝朝好嫩。” 不消多说,他又快意了一遭。他抱着小娘子来回踱步,入她时,他总是耐心至极。 但不得不说,兰姝这回还真没有故意闹事。 莲梗冒出莲池时,带出不少粉色小花,那莲梗筋道,并非青白,而是几近乌红的老梗,直愣愣的一条,立在莲池当中,怕是再过不久便会羽化登仙。 底下的小花粉粉嫩嫩,水汽氤氲,生机盎然。兰姝虽然不久前尚且对他厌弃不已,此时此刻却沉溺于她所厌烦之物。 小娘子红了脸,羞羞答答的模样恍若一朵炸开的粉荷。她身上穿着粉色的中衣,绸缎细腻丝滑,男子却只顾着欣赏比绸缎还要软嫩的孚乚团。 他精准地隔衣含吮,酥酥麻麻的痒意如巨浪一般朝兰姝袭来。 她口中唤他夫君,咿呀咿呀同他对视,两人之间的情意似难以搅拌的、浓稠的藕粉,黏黏的,粘住汤匙,叫它寸步难行。 “如此,朝朝可知夫君变红的缘故?” 他拍着小娘子的屁股,拍得红通通,又掐着她的下颌让她合不拢嘴,当真坏得很! 兰姝实实在在挂在他身上,只得双腿发力,才能免受坠落之苦。 他见兰姝不回话,倒也不急,他只需安分守己地赖在里头,一动不动后,自会让她开口求饶。 果然片刻后她娇娇弱弱回应,“夫君,朝朝喜欢夫君。”仿佛担忧他不肯行动,她又捡了些好话来说,“夫君不知道,朝朝可喜欢夫君了,日也思念,夜也念叨,朝朝一日都不能离了夫君,要,要夫君的恩露……” 小娘子腾出一只手去碰他,凡事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保证质量,她想自己扶着塞,男子也由着她,只是她的动作太慢,她瘪瘪嘴,“夫君,快些。” 世人都喜欢被捧场,他再也听不下去,胸膛里那颗炙热的心突突突,为她跳得疯狂。 不多时,盛满藕粉的白玉碗似是承受不住这般烫意,底下破成两瓣,浓稠的藕粉哗啦啦地淌出,兰姝呜咽一声,她被烫到了。 事了后兰姝小睡了一会,但她睡得也不久,身旁之人卷着她的发丝把玩,兰姝一睁眼便瞧见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甚至底下那个触感是…… 她羞得耳尖泛红,“夫君。” 玉瘦香浓,檀深雪散。[3]白梅清瘦雅致,怀里的小人儿玲珑有致,该有的软嫩肥腻她都有。 明棣凑过去轻轻啄了她一口,“宝儿,别磨了,还在里头。” 分明他还有许多政要处理,他却只念着同小娘子欢好,当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2]他要将兰姝喂饱了,喂得饱饱的,方才挤出时间办事。 兰姝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她浑身透着粉意,这人也太能干了些。 她缓了须臾,眼睛眨了眨,继而郑重其中地开口,“医书上记载,若是男子不节制,日后恐有……” “朝朝这是担忧为夫不行?” 很明显,他已经开始身体力行,陷入自证。 兰姝疼得抽气,她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只一个劲儿唤他夫君,“夫君,朝朝错了,官人,饶了奴家吧。” 她已许久不看话本,可脑子里的那些记忆未曾消去,她眼下学着话本里那样,苦苦哀求,眼眶含泪,可怜的模样令他愈发畅快。毫无疑问,男子非但没怜香惜玉,反而埋头苦干。 天渐渐暗了下来,倦鸟归巢,疲惫的小人儿呼吸绵长,她的眼皮下泛着乌青,明棣最后不舍得吻了她。 她在情事当中乖顺极了,每回攀上顶峰后,他总喜欢再同她厮磨一阵。 小娘子的滋味太好,那些层岩叠嶂的褶皱一点点被抚平撑开,他情难自抑,舒爽至极,恨不能死在里头。 出了内室后,矜贵如他,坐在书房凛了眉眼,“岚玉舒叫她过来,所为何事?” 他甚至不用猜,就知小娘子定是被多福堂那位使唤过来的。 然他的人,何须听人使唤,思及此,男子如玉的骨节往桌面上不耐烦地叩了叩。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29节 “回王爷,那位听说您要纳庆国的第一美人,想拉拢凌小姐。” 段吾不敢再唤王妃,依他之见,他们王府很快就要迎来真正的女主子了。 “她呢,有没有生气?” 段吾不知如何作答,凌小姐生气与否,想必他这位主子更为清楚。 “给阿霞搬个院子,务必离她远些。” 明棣没为难他,也不愿再提及她。他正要再去看一眼兰姝,那人却好死不死,竟端着一盅梨汤,恭恭敬敬候在一旁了。 段吾被睨了一眼,他心生惭愧,王府不比知府,不仅来往的下人多,岚玉舒也来去自如。他还没来得及叫两个兄弟过来把守,毕竟以往在金山时,明棣与她住在后宅,且不喜人打扰,没人敢上去惹主子不快。 眼见自己的夫君盯着书案上的炖盅,岚玉舒打开了话匣子,她亲自给明棣盛了一碗,“王爷,这是妾身亲自炖的梨汤,姝儿妹妹喝着也不错。” 她不经意漏出腕上的水泡,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瞥到她的不适。 岚玉舒似是怕他担忧,她急忙扯过袖子,“不碍事的,妾身笨手笨脚,不及妹妹蕙质兰心,妾身日后还要跟姝儿妹妹虚心讨教,如何伺候王爷才是。” 她脸上的笑容真切,却打不动这位近乎妖孽的男子。他如天神降临,叫人多看一眼都觉是在亵渎。 “王爷……” 一个人的独角戏始终有些尴尬,岚玉舒温声唤了他。 “岚玉舒,烧山之行,本王暂且不同你计较,日后少和阿霞来往,下去吧。” 他开口便是赶人,没在下属面前给她留下一丝薄面。 她虽梳作妇人打扮多年,内里却依旧是世家女心性,她强忍泪水哽咽,“这些年来,王爷心中可有我?” “你安分守己,王府自会给你养老送终。” 他避开不谈,可从他冷峻的神情亦可看出,他通身没有一丝温情,像是打发伺候多年的老嬷嬷一般。 她心中自嘲,她就如同一位替他照顾孩子的奶母,孩子大了,如今不需要奶了,于是她被踹了。 可她又能如何?当年从庆国逃婚后她便下定决心,要在明棣身边站稳脚,他太耀眼了,光芒万丈,她倾慕已久。 明棣自以为同她说的够明白了,可他却因自己的一丝善意,让日后的自己痛苦不已。 兰姝许久未睡好,回了京城之后,总算让她躺在榻上美美歇了一晚。 小娘子粘人,她醒来后摸了摸身侧,是凉的,也不知那人走了多久,她小嘴一瘪,径直下了榻寻人。 明棣正在殿外同桑易谈话,腰间一热,圈过来的是两条软韧有度的皓腕。 “夫君,朝朝找不到你。” 须臾间,三人俱是一惊,兰姝方才只顾着同他撒娇,未曾瞥到他身侧的谋士。桑易似笑非笑,倒也是识相的,很快便同明棣告辞。 “该打,鞋也不穿一只。” 明棣适才早已察觉她的到来,却不料小狐狸这般性急,在外人面前都露出这副娇软的模样。 他按着兰姝坐在一旁,本想弯腰替她搓热足底,兰姝却红了脸,闹着要坐在他身上。 “夫君也不提醒朝朝。”兰姝越想越气,“都怪你都怪你。” 她这会眼神清明,对自己方才之举愈发尴尬。 “怎么还同夫君置气?别闹,给你热一热。”明棣给她按捏足底的穴位,痒得她身子难耐,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可想而知,又换来一顿打。 “别磨了,一会难受的还是你。” 他哑着嗓音教训她,眼见小娘子有了情绪,他顶了她的足心,“日后不许不穿鞋。” 孰料兰姝凑近他的耳畔低语,“可是朝朝想踩。” [1]摘自韩偓《咏手》 [2]摘自白居易《长恨歌》 [3]摘自李清照《殢人娇·后亭梅花开有感》 第202章 用脚还是腿 不消他说, 小娘子已然将嫩生生的莲足踹了过来。 小巧的玉足没有一丝厚茧,她虽未抹香露,却散着淡淡清香, 萦绕在鼻尖那抹若有若无的幽香, 烧得他理智全无, 腹腔燃起熊熊烈火。 她鲜活明媚, 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令她娇艳无比, 灼灼春花亦不如她。 “可以吗, 夫君,朝朝能不能踩嘛。” 凉亭中间烧着一炉通红的银丝炭, 火光映照下,两人雪白的面颊都起了一层粉意,明棣正襟危坐, 而身侧的小娘子却红着脸抬起脚, 缓缓踩上他的命脉。 若不是兰姝的足心底下又热又烫, 她还真当这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呢。 她笑着打趣,“夫君底下莫不是藏了一根粗壮的银丝炭,朝朝好烫,烫脚脚。” 她又道:“无妨,让朝朝把它的火踩灭就好了。” 她的莲足来回滚动, 小巧的美足被她滚得泛起绯色,真真是浑然天成, 温润如玉。 她正玩得痛快,殊不知那人的目光殷切,他似是忍到极点,下一瞬便抓着小娘子的脚踝扯了过来。兰姝不偏不倚, 正正好坐在他结实有力的大腿上。 他这人倒也怪,数年在北境杀敌陷阵,身上的肌肤却依旧白得晃眼,甚至就连身上也未曾落下丑陋的疤痕。 兰姝将小手往他的胸膛里塞进去,她谄媚笑道:“夫君给朝朝暖手手。” 分明方才还在使坏的小娘子,眼下却一副讨好人的娇软模样,怕是谁都会动些恻隐之心。 然,明棣并不想委屈自己。 “朝朝不是要灭火吗,火还没灭。”他拉着兰姝的柔荑去碰那滚烫的银丝炭,兰姝凭着本能往后缩,岂料男子事先防着她,将她的皓腕拽得紧紧的,他温声道:“阿姝,用脚还是腿?” 他在兰姝面前耐心极好,就这般幽幽地凝着她,也不催促。 兰姝一动不动,她僵着身子想躲、想逃,却都无济于事。 银丝炭圆润,不止烫脚,还烫腿。 兰姝皮肤娇嫩,稍稍用力点,便会起一团红印。明棣顺着她脖颈上的齿痕细细舔,她这一身的红痕尽赖于他。 他俩也不是没在外边闹过,这样一位俊美的玉面郎君此刻正伏在她身上啃咬,任他留下一连串暧昧的齿痕,兰姝心中羞涩不已。 他格外喜欢吮吃小娘子的耳珠,嫩嫩的一小团,多一分显老,少一分不够塞牙缝,这抹粉润的耳朵正好被他叼在口中碾磨,打打牙祭。 男子痴迷地将唇顺着她的下颌线游移,他喘了起来,臊得兰姝面颊生热。 “朝朝,糊满了。”他声音嘶哑,艰难开口。 足趾间已是沾了许多,兰姝不耐地动了动,银丝缓缓断在脚心,凉凉的。 脚底湿漉漉,分明被架在银丝炭上滚动,她却湿得不行。 银丝炭上并没有玉石串,兰姝心里略生遗憾,心想下次可得使一串漂亮的珠子过来给他套上,套得牢牢的! 昔日不懂男女之情的小娘子,在他的抚动下,早已变成娇滴滴的水娃娃。 “夫君很喜欢被朝朝踩,十分快活。” 男子的眉眼染上浓浓的谷欠色,银丝炭将他烧得口渴难耐,他想吮些什么。 热意挥发了他的理智,此刻的他只想倾身过去,伏在莲池大口大口吮喝甘露。 软肉早已不成形状,兰姝被迫躺在铺了软垫的美人靠上,倒真如其名,被这小美人一靠,滋生无限旖旎风光。 火炉上的茶汤滚沸,兰姝感觉自己也同那茶底一般,被炽热的银丝炭烧得通红,被烫坏了。 她呜呜咽咽惹人怜爱,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明霞瞧了去。 远处的貌美妇人在她父王怀中魅惑众生,她嘴皮翕动几下,这样的光景对她而言,太过突然。 她知晓宝珠她娘与她父王亲近,可他俩竟在青天白日,甚至还是在外面…… 明霞过来是想问他要回黑玉的,再同她父王道个歉,也好缓和父女俩的关系。 而今她的腿脚似被灌了铅,寸步难移。 那位女子的身段软得如面团,而她父王也正掐着她的腰肢索吻。 她从未见过明棣这副模样,昔日的清冷矜贵全无。 他吮着兰姝的樱唇咂咂有声,娇滴滴的妇人也同样热情地回应他,他俩并未注意她的存在。 “县主,祝你好孕连连……” 离去之前,明霞喃喃自语。如此,那头小肥猪定会少受宠爱,她娘不要她了! 她太高兴了,她真想让兰姝立时揣两三个小子,到时候,明宝珠怕是连哭的份都没有。 宝珠昨夜歇在昭王府,萧管家已经给她安排了住处,珠琅阁,专属于她的院子。明鹜陪她玩了一整日,直到把她哄睡,适才轻手轻脚离去。 而段吾是个不靠谱的,隔了一日才过去找萧河,他听后立时明了,自家王爷是要和那位划清界限。 宗帝的圣旨已下,下个月初十他们便要搬去东宫,是以萧河有些苦恼该将明霞安置在何处。 小郡主众星捧月,岂肯屈居人下?王府虽有上百间屋子,但千金难买她乐意,是个难办的差事。 “不用另寻了,我和明……我要和珠儿住一块。” 她抬眸浅笑,从即日起,她要在外人面前树立良好的形象。 明霞到珠琅阁时,内室悄然无声,她蹙眉,“小肥猪,你是猪吗,还在睡。” “嗳,福康姐姐?” 宝珠揉揉惺忪睡眼,鞋也不穿,从榻上蹬下来后,径直往明霞身边跑去。 身上一热,是软乎乎的小肥猪,她眼睛都没睁开,趴在明霞身上唤姐姐。 明霞愣了一瞬,小团子遗传了她娘的好姿容,鹅蛋脸软软的,明霞也没跟她客气,上手拧了她一把,嫩嫩的,摸起来很舒服。 片刻后她清清嗓子,“脏死了,脸都不洗,明宝珠,你走开。” 她故作嫌弃,又指使人给她梳洗。 待两人用过膳后,本是空旷的珠琅阁塞满了明霞的物件,宝珠脸上露出笑容,“福康姐姐,你晚上可以给珠儿讲故事吗?” 明霞当场发火,“明宝珠,你多大的脸?”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30节 “可是,可是鹜哥哥就会抱着珠儿,给珠儿讲故事,哄珠儿睡觉。”她小嘴一瘪,作势要出门找明鹜。 明霞被她闹得不行,拽着她不许走,“小肥猪,你往哪儿跑!” “鹜哥哥才不会叫我小肥猪!” 好好好,什么都喜欢比较一番,明霞火冒三丈,正当她欲扬手教训宝珠时,眼中的小女郎眸光闪闪,她小脸红扑扑的,在阳光底下能清晰地瞧见面颊上细小的绒毛,宝珠的眼角微微湿润,还挂着一小滴将坠欲坠的泪珠子,很讨喜。 她不得不承认,小肥猪不再是小肥猪,她一点儿都不肥。 “哼,不叫就不叫。” “嗳,福康姐姐,你不生气吗?”宝珠深谙她脾性,原以为她会暴跳如雷呢。 明霞傲娇地甩开她的小手,“本郡主累了,给我倒杯茶。” 宝珠倒也乖巧,只是她手劲小,递过去时洒了她一身。 “明宝珠!” 她气势汹汹的这副模样被前来的明鹜瞧个正着,他急忙护住宝珠,“阿霞,珠儿她还小。” 她本也没想怎么着,明鹜这一番话却暗戳戳偏帮宝珠,她怒火攻心,扬起桌上的茶盏就砸。 珠琅阁鸡飞狗跳,银安殿却一片祥和。 兰姝闹着要吃烤肉,这些日子她有些畏冷,还总是嗜睡,除却与他交欢,其余时间都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如今与宝珠俱住在昭王府,倒也没旁人说闲话。宗帝未发话,凌宅那位探花郎也不敢前来王府要人,是以兰姝日日同他快活,同在北境时并无区别。 此刻的她缩在男子怀里只等着张口吃肉,明棣也是个不肯亏待自己,她吃她的,他吃她。 整根没入,底下糊得热气腾腾,撞得舒心,他俩倒是都畅快淋漓。 “咦,下雪了。” 有风吹过,为小娘子送来簇簇白雪,她闹着从明棣身上下来,啵的一声离了他。她嬉笑着冲出凉亭,站在银装素裹的小径上转了好几个圈,原是她吃烤肉入了迷,亦或是被入得舒爽,竟不觉外头早已深陷茫茫雪色。 纤纤羽睫落了少许雪粒,冷得兰姝打了个颤,偏她笑意不减,对身后的明棣大喊,“哥哥,瑞雪兆丰年。” 冬雾弥漫,今年这场雪格外厚,不到半日,外面积雪已深。 宝珠拉着两兄妹过来找兰姝,“娘亲,肉,肉!” 她娘在冰天雪地里美得惊心动魄,她却被那股焦香味馋得口水直流。 宝珠叫得她心跳怦怦,她心惊胆战,好在她方才没坐下去,否则真要在小团子面前出糗了,甚至她还拧了明棣一把。 待宝珠跑到她跟前,她先抱了兰姝撒娇,“娘亲,珠儿,珠儿能吃吗?” 分明口水都流出来了,她目露馋欲,眼睛死死盯着她父王手中的肉串,焦香四溢,油滋滋的,瞧着好吃极了! 偏她这位俊美的父王起了玩心,任由宝珠说得口干舌燥,急得都快哭出声了,也没吃上一口肉。 最后还是兰姝推了他,她娇嗔道:“别逗珠儿了。” 高瓮安远远地便瞧见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场景,女娇男贵,世间再没有比他俩还登对的存在。 听说那位公主还是她与明棣所出,未几,他看向宝珠的目光透着一股暖意。 明棣早已察觉高瓮安的到来,他先是安抚兰姝,小娘子顺着他的目光,正好目睹一身官服的状元郎撑着一柄油纸伞候在不远处。 同记忆里一样,他并未有什么改变,依然有着文人的一身风骨。 高瓮安今日前来,正是为了这场大雪而犯愁。 “殿下,钦天监夜观星象,这场雪恐有寒冻之灾。” 这场雪,在贵人眼里是祥瑞,可对于穷苦百姓而言,却是天灾。 柴米油盐,柴居首位,穷人没有皮毛,也没有柴火御寒,等待他们的只有送葬的纸钱。 明棣不日便要奏告天下,若是天降大灾,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名声有损都是小事。 明棣离开得有些久,兰姝略显不自在,若是身边只有宝珠还好,但很显然,这兄妹二人并不打算就此离去。甚至一贯讨厌宝珠的明霞,在兰姝面前也极力扮演一个好姐姐的角色。 宝珠吃得欢,满嘴流油,明霞一边嫌弃她,一边取了帕子替她抹去油污。 而一旁的明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若非有小团子的娘亲在此,他倒是想主动伺候宝珠…… 兰姝没错过那小子一脸幽怨的模样,她心觉好笑。兴许今日吃得稍稍油腻些,她腹中不太舒服,啜了一口菊花茶,勉强压下上涌的酸水。 “飞花,王爷在这吗?” 不速之客扰乱他们的心绪,成居寒一身银色盔甲,他的脸上有一道极深的疤痕,从眉梢处一直延伸至下颌线,想来当初若是再多一厘,便可叫他当场殒命。 兰姝与他见过几面,她不由得想起当初在栖霞寺遇上的成夫人,听说他这些年来一直未婚。 兰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另一旁的明霞,明霞显然察觉到兰姝的打量,她如坐针毡,“兰姨,阿霞身上可有不妥之处?” 她声音怯怯的,全然不似在宝珠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 兰姝心下一软,主动去牵了她,“去跟你成叔叔打个招呼吧。” 然而兰姝不知道的是,若就相貌而言,她身旁的宝珠与那位故人更为相似。 “凌小姐。” 成居寒面上诧异,他不料兰姝会主动过来。 不说成居寒感到奇怪,就连明霞也不明所以,但她不愿挣脱兰姝的柔荑。明宝珠她娘的手暖暖的,且她只牵了自己,她内心十分欢喜。 兰姝心思敏感,见他俩并无伤春悲秋之情,便也歇了心思,索性让飞花领着明霞回去了。 回了凉亭的明霞手心空空,她忍不住将目光瞟向踱步的那两位,她身形窈窕,站在将军身侧的她是那般娇小。成居寒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撑的油纸伞朝她偏移了不少,明霞却觉得盔甲上的积雪是那般刺眼。 “去,小肥猪,把你娘叫回来。”明霞踢了宝珠的绣鞋,明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小郎君眉心蹙了蹙,他也犹觉不妥。 那两人,挨得太近了。 兰姝没忘徐家的事,她想着成居寒既是他当年的部下,应当同他有几分交情在的。 “抱歉,凌小姐,我刚回京,对徐家的事不甚清楚。” 小娘子闻言后面色嘁嘁,她有些沮丧,凝着一旁的枯树一语不发。 成居寒察觉兰姝的心境,他连忙安抚,“凌小姐,王爷他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许是担忧她不肯相信,他又急忙说:“真的,凌小姐,我向你保证,徐家定会没事的。” 他的动作太大,树梢上的积雪落了他一身,很快便顺着他的衣襟滑下去,他被凉得直抽气,瞧上去很是滑稽。 兰姝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1] 他看呆了,心想今日博美人一笑,倒也不赖。 明霞看在眼里,她怒火中烧,恨不能将这大块头碎尸万段。她小跑上前拉扯兰姝,故意挤出两滴眼泪,“兰姨,快去看看珠儿吧,她闹着喊肚子疼。” 宝珠方才被明霞勒令不许乱说,于是她乖巧地躺在兰姝怀里,真是羡煞旁人。 不过半夜她还真闹了肚子疼,因兄妹俩都宠着她,她白日用了不少烤肉,腹内不消化。 夜里遭罪的却同样还有明霞,她斥退了婢女,如老嬷嬷一样替她按揉软软的小肚子。 她宁愿自己辛苦些,也不想看兰姝关心宝珠。再或是,她担忧那位貌美的妇人因此而怪罪于她…… 明棣是半夜回的,他裹了一身风霜,换下湿冷的外袍后才过去抱了兰姝。 北风呼呼,夜风裹挟雨雪席卷整座京城,身侧无人,兰姝夜里睡得不踏实,是以他一过来,兰姝便睁了眼。 “夫君。” “嗯,睡吧。” 兰姝其实心里门清,成居寒都回来了,那位大吏定也是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然她不愿回凌宅,只想在这人身边待着。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墨香,即便外面雨雪交加,她仍在明棣身边寻到一片安宁之地,这人会替她遮风挡雨。 身侧之人呼吸平稳,明棣吻了她的额角,轻声道:“朝朝,明日同夫君去外面一趟可好?” 兰姝没应他,只在他怀里钻了钻,她困极。 [1]摘自《诗经·卫风·硕人》 第203章 羊肠套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如鹅毛, 屋檐的积雪厚重,宝珠今日起个大早,不消明霞催促, 便嚷着要出去堆雪人。 明霞同她待久了, 嗓门都变大了些, “明宝珠, 你慢点跑!” “福康姐姐,快走呀, 我们去叫娘亲一起堆雪人。” 宝珠笑得欢快, 明霞今日给她套了一身桃红色的袄子,瞧着喜庆极了。 “娘亲堆的雪人可好看了, 爹,父王还给珠儿堆过小兔子!” 宝珠未曾注意到身侧之人的冷淡,她仍自顾自地说, 在明霞面前, 她总要舒心些的, 她喜欢同明霞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 不患寡而患不均,[1]明霞指腹微动,她想使劲。 然只要她狠狠按下去,聒噪的麻雀就会泪流不止,喋喋不休。 雪花飞舞, 嫣红的红梅一茬茬地争奇斗艳,它们妖艳, 却不敌那位着一身鹅黄夹袄的妇人。她的眉眼灵动,给这冰天雪地增添不容忽视的娇俏。 玉面郎君正专心致志替她系披风,兰姝嘟着嘴凝他,两人俨然一副新婚燕尔的模样。 “娘亲, 父王!” 宝珠虽穿得厚,鼻子仍被冻得通红,兰姝替她捂了捂小手,“怎么不撑个伞就过来了?” “嘿嘿,珠儿想娘亲了,娘亲香香。” 明霞垂下脑袋不语,她的掌心深陷,深呼吸放松时,手心处缓缓显现一排深深的月牙印。 她很嫉妒。 她嫉妒得发疯。 什么想她娘,分明是贪玩,明宝珠她不要脸! 明棣轻咳一声,他摸摸宝珠的小脑袋,“珠儿,父王今日要与你娘亲出去施粥,你想去吗?”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31节 明霞不明所以,不过施粥而已,为何她父王问得这般郑重其事。 “要,珠儿要去。” 明霞脑海中闪过一缕白光,但她还小,并没抓住头绪。 先前抄了程家充盈国库,再加上大庆那边的财政完全掌握于他,是以这一场雪灾,对他而言,并不严重。即便这雪下够整整三月,他仍有法子治灾。 明棣本想差人将明霞送回去,宝珠不解,“嗳,福康姐姐不同我们一起过去吗?” 她面上毫无心机,仿佛只是在遗憾一件小事。 当事人凝眸不语,她局促不安,站在一旁似要哭出声。 “父王……” 她嗓音哽咽,对于先前的事,她的确感到抱歉。 那日她本想找人来救宝珠,却不料那黑羽怪鸟一个劲啄她,她只顾着躲,却也错失营救宝珠的最佳时机。 明棣对她寒了心,这几日在府中对她不咸不淡,远远没有以往那般宠爱。 “一起去吧。” 明棣不发话,兰姝却是心善。倒也不是完全原谅了她,只因她发觉宝珠眼里有了担忧。 不过那位不发话的男子却是既得益者。 “朝朝对他人倒是宽厚,也不可怜可怜夫君。”清贵的男子让她趴在车窗,一边抚她的颈子,一边痴迷地吮她下巴尖尖。 适才几人站在马车前,琉璃窗户十分应景,兰姝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两颊浮现红晕,轻声吩咐再使一辆马车过来。 她的想法与明棣不谋而合,明棣乐得与她共处一室。 “明子璋,你,你快些。” 今日用完早膳后,这人方才跟她说要过去布粥,她虽有些不解,但到底是行善积德之事,她并未拒绝。 只是这人忒坏,竟一时一刻都忍不了。幸而她唤了别的马车,否则在两位小辈面前,这人指不定要如何亵玩她呢,真真是要把她羞死。 “呵,朝朝还真是大方,分明朝朝也想要的。” 掐着腰肢的手忽然往下,他胡乱揉了一把后,却立时离了她身,又取了帕子净手,男子清冷不可方物,同方才的浪荡子行为判若两人。 兰姝红着小脸,幽怨地看向他,她目光不善,显然动了怒。 偏那人好心询问,他抬手抚额,“朝朝,怎么了,可有哪里不适,脸怎么这样红?” 鹅黄女郎同他置气,“明子璋,你故意!” 那人装傻充愣,他诱道:“故意什么?朝朝,不舒服要说出来。” “夫君虽身为大夫,但也需要对症下药才是,由病人亲口说……” 他话未说完,兰姝大腿一迈,迅速将自己塞入他怀。 只是娇软在怀,他今日竟坐怀不乱,丝毫没有主动的意思。 兰姝有些受挫,她话本子看多了,知晓夫妻之间最忌腻味,她垂头丧气,心想这人想必是厌烦她了。 眼眶里的小珠子一串一串地滚落,“明子璋,你坏,我再也不要……” 蓦然,她目光殷切,眼泪也顾不上抹,抬手抓上树枝,她怎的忘了,直愣愣的一条,哪里会不喜欢她? “怎么不哭了,嗯?” 他的声音有些哑,眼皮半撩,虽斜着眼睛看她,却魅得吓人,如神像俯视万物,兰姝只觉被这人勾得魂都快没了。 可她是个不服输的,她心里憋着一股火,恶狠狠地俯身张口。 她不好过,他也休想隔岸观火! 兰姝的目光从他凸起的喉结一直往下,他很白净。男子的衣袍被她扒得有些皱,裈带松松垮垮,随意摆在一旁。 淡淡的膻。 兰姝时不时便将目光往上,欣赏他那副妖孽的盛颜,心里无比痛快。 她动作很慢,像是在偷吃,生怕主人发现她是来盗窃的。 隔靴搔痒,明棣耐不住性子,终是隔着她的小衣捏了捏,很软。 却也因他的这番动作,让兰姝心下一慌,不小心将那树枝杵到了唇畔,这树枝沁了雪,滴答滴答糊了她半张笑脸。 凡事讲究有头有尾,明棣不许她停下,兰姝发觉她是自讨苦吃,舌根泛着酸意,唇角又麻又酸。 她只好跟明棣打商量,“夫君,用用别的,朝朝想要你用别的。” 她的嘴皮子酸痛难耐,即便吐了出来,那股异物感仍充斥在口腔。 幸而男子怜惜她,倒也真如她所愿,拍了她的屁肉叫她转过去。 途径闹市时,她不敢发声,但她今日极为敏感,最后她实在撑不住,浑身紧颤。 “朝朝好乖,乖宝儿。” 打了那么多巴掌,总要给颗甜枣吃的。他不吝夸赞,与她欢好,的确爽利。 情事毕,他俩都出了一身薄汗,兰姝由着他摆弄,甚至还小睡了一会。 下马车时她腿脚发颤,他倒是体贴入微,兰姝被拦腰抱下了马车。 众人只见那对金童玉女如天神降临,九天玄女笑脸吟吟,面上并无嫌弃,为如蝼蚁一样的他们双手送上一碗暖汤。 回去途中,兰姝忍不住发问,“夫君,为何要往粥里边掺沙子?” 兰姝原以为是掉了锅灰,可她发觉麻袋里的粟米同样有不少碎石子。 “娘亲,珠儿知道!” 几人看向宝珠,她清清嗓子,“老爷爷说过,若是让穷人吃太饱,他们就会懒惰。” 宝珠卖弄才学,她悟性极高,倒也真如她所说那样,灾民若是日日吃上白面,喝白粥,自是不利朝廷稳固统治的。 “嗯,过段时间让他们以工代赈。” 能者多劳,劳者多得,大多数灾民都是失了田地,没法养家糊口的,若是得了做工的机会,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嗳,父王,是不是老爷爷说的那样,既能赈灾,也能疏浚河道、修仓筑城?” 明棣今日看向她的目光很是柔和,“对,不过珠儿要记住,若想以工代赈,必要先加强监管,那些灾民做不了精细活。” “嗯嗯,珠儿知道了。” 父女俩有来有往,不说明霞,就是兰姝听着也觉受益匪浅。 宝珠今日同兰姝辛苦一日,下马车时,她已经抱着兰姝睡熟了。 目睹宫婢将二人送回珠琅阁,兰姝从身后环着他,“夫君,今日多谢你。” 明霞不知道的原因,她却是悟了。 “既是谢我,朝朝也该带些诚心过来。” 她是由衷地感谢他,只是这坏胚子一门心思折腾她。 这人不知从何处找来些稀奇古怪玩意,那物名唤羊肠套,几近透明,薄如蝉翼,却是用于房事上的。 “朝朝,给夫君戴上。” 满满一个大匣子,里面静静躺卧了数条羊肠,兰姝想躲,想同宝珠那般拔腿就跑。可即便她跑了,这位玉面郎君仍会拽着她的脚踝,身体力行诉说对她的爱意。 他俩夜里倒也不用唤水,萧河办事效率极高,他自作主张,不仅给银安殿埋了地龙,还将山上的温泉引了过来。 兰姝日夜操劳,三更时,她累得气喘吁吁,“夫君,最后一回了,朝朝不要了。” 明日还要去施粥,她好困,不时地打哈欠,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昭王携妻女施粥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久后京城的各家各户通通效仿,粟米而已,谁家还没几石多余的粮食了?不仅能在百姓里博个好名声,且还能跟昭王府套近乎,他们何乐而不为? 因高瓮安是他的近臣,是以高家老太太虽卧病在床,却依然有一身风骨。她首当其冲,使唤高萍与她家儿媳徐霜霜露了面。 “县主,今日昭王殿下没来吗?”高萍趁着间隙过来同兰姝打招呼,只是她这司马昭之心,太急了些。 兰姝摇摇头,明棣今日并未现身,只有兰姝带着她二人前来。 高萍的脸上闪过遗憾,她原是没心思的,心想自己日后若能嫁个秀才就好了,亦或是能识几个大字也行。 可她兄长如今的身份水涨船高,那位玉人太过耀眼了,她很难不春心暗许。 是以她如今年过双十,依旧未曾许配人家。 徐霜霜不甘落后,大着肚子过来讥讽,“哼,凌兰姝,你没名没分地跟在他身边,真是下贱。”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瞧着月份不大,估摸有个三四个月。 她嫁进高家小十年,丈夫是她爹以往的门生,婆母自然是不敢磋磨她的。只是徐家败了之后,她又没有一儿半女傍身,高老太太时不时便把高瓮安叫过去,明里暗里想叫他纳妾,开枝散叶。 她起先并不畏惧,她又不爱高瓮安,何谈为他生儿育女?可随着年纪上涨,丈夫多年来与她分屋而睡,她渐渐慌了。 她寻遍名医,坐胎药一碗一碗地喝,只是男人不进屋,即便她养好身子也无济于事。 几个月前那人醉了酒,竟闯入她房,与她行了周公之礼,可他嘴里唤的却不是她徐霜霜的名讳。 思及此,她看向兰姝的眼神越发阴毒。 兰姝本想问问徐霜霜,看她是否知道徐家的事,但她这夹枪带棒的,她顿时也歇了心思。 [1]摘自《论语·季氏》 第204章 王爷和我可算是睡了个好觉…… 高瓮安虽身居要职, 俸禄却不多,她如今这身行头,自是没有她在徐家那么气派。 她一眼便瞧出兰姝通身富贵, 这身不打眼的缠枝红梅袄子, 虽素了些, 用的却是上好的云锦。 她自然而然将这些没得到的, 当成是她所失去的。徐霜霜眼神阴毒,看向兰姝的目光越发不善。 兰姝不愿同她打交道, 索性离她远了些, 只当没看见。 “娘亲,珠儿分完了哦!” 宝珠迈着小短腿过来讨赏, 她个子小小的,身上穿着明霞替她准备的浅粉缎子斗篷,发带迎风飘扬, 于这些平民百姓中穿梭, 是一道惹眼的存在。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32节 她虽给人分完了汤水, 兰姝这边却还有一大桶烧得滚烫的粟米粥。 新仇旧恨一起算,徐霜霜伸腿那一瞬,宝珠立时被绊倒了身子。 事情发生得太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而兰姝隔得太远,她看在眼里, 心烦意乱,脑袋嗡嗡作响, 呼吸都快停滞。 眼见她就要扑入滚烫的铁锅里面,明霞没作他想,她猛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替宝珠挡住大半热汤。 “啊!” 热水哗啦啦泼了她一身, 凄惨声响彻云霄。 “快,快拿水来。” 兰姝当机立断,吩咐人将水桶抬来,她立时抱起明霞往水桶里扔进去,扑通一声,水满则溢,清澈的井水立时沿着木桶边缘漫了出来。 “再取些雪水过来,要快。” 几人不断给木桶里塞白雪,不一会儿,里面就凝了霜。 “珠儿,珠儿,有没有伤到哪?”兰姝将明霞安置好后,她又急急忙忙拉过宝珠细细查看伤势。 宝珠无碍,只被溅了少许。她身上穿得厚,不比明霞那一脸的烫伤。 不止脸上,她的脖颈和上半身,都是火辣辣的。她头皮发麻,刺骨的痛意差点让她昏厥过去。 兰姝目露狠意,她冲上前去甩了她一耳光,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凌兰姝,你敢打我?”徐霜霜暴跳如雷,眼里的怒火烧得她理智全无,叫嚣着要将她碎尸万段。 “徐霜霜,她还是个孩子,你出身名门,竟会如此歹毒!她是昭王的女儿!” 兰姝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论气势,她输了一半。再一细听兰姝的话,她越过兰姝看向木桶,里面仍旧传来女郎凄惨的痛声,她突然软了腿脚,跌坐在地。 昭王的女儿,她完了。 怎会是昭王的女儿?她明明绊的是个野种,她凌兰姝没名没分,对了,她和昭王有勾当……她怎么忘了,她凌兰姝不止是她兄长的未婚妻,还不明不白地跟了昭王。 早有侍卫前去禀了话,不多时,明棣便和高瓮安一道过来了。 周边已被清了场,皇家侍卫整整齐齐站了两排,高瓮安立即跪在他们面前,“贱内不知礼数,我高家容不得这等罪妇,王爷,还请公事公办。” 何为公事公办,谋害皇家子嗣,其罪当诛。 徐霜霜彻底慌了,她身形狼狈,此刻没有一丝一毫骄傲。 旁人都说她嫁得好,纵然当初她同别的男子闹过丑闻,高瓮安仍不离不弃,让她有一片安宁之地,她不是没怡然自得过。 这些年来,他性子虽冷,待她却尚可。她在高家过得却如鱼得水,甚至如今还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丈夫节节高升,她只需再熬些岁月,便会得了诰命,成为诰命夫人。 然而这虚假的幸福却在今日被她亲手撕毁。 丈夫明哲保身,她脸面全无,什么诰命夫人,都是痴心妄想。如今性命难保,就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是渺茫的。 明棣没空管他俩的是非,清冷的妖颜染上焦急,明霞的情况不太妙。 “子璋哥哥,阿霞她……” 明霞的脸毁了,她在兰姝怀里一个劲地喊疼。 “先回去。” 他带了烧伤的药膏来,夫妻俩替她宽衣解带,她方才在雪水里泡了许久,身上一片通红,她瑟瑟发抖,“父王,娘,娘亲,阿霞好疼,好疼。” 她泪流满面,哭得累了,意识也不甚清楚,她哽咽着嗓音继续说:“父王,我是不小心的,阿霞想救珠儿的。” 宝珠心里不好受,她抠着手指头局促不安,“福康姐姐,珠儿不怪你。” 若非今日她相助,哭着喊痛的就是她了。 宝珠不再多言,她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对明霞好。 因她身上有伤,回了王府后,岚玉舒早已候在门前掉眼泪,“阿霞,怎么回事,我可怜的孩子,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是谁要害我苦命的女儿?” 她的母爱沉重,抓得明霞的伤口有些疼。 “王爷,阿霞身子不适,就让妾身照顾她吧,可以吗?就当是我一个小小的请求了。” 岚玉舒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没人怀疑她对明霞的用心。 然明棣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他一言不发,并不打算搭理。 “父王,阿霞,阿霞想和娘亲在一起。” 明霞抽噎,倦鸟归巢,她好累,且她也不忍心岚玉舒受挫,即便站在她父王身边的那位妇人待她更为温柔。 她方才替她涂药时,动作轻轻的,还会替她吹吹,时不时安抚她。她没忍住,在她怀里钻了钻。 自然,明宝珠她只有干瞪眼的份。 “娘亲,福康姐姐会没事吗?” 目睹他们远去的背影,宝珠神情蔫蔫的,她被吓了一遭,小眼泪一直掉,“都怪珠儿不好。” 她心道,若不是她拉着明霞过去找娘亲,明霞肯定不会因她而受伤。 “不是你的错,珠儿,没人怪你。”兰姝将她抱起,“今晚就让娘亲陪珠儿睡觉吧。” 她担忧宝珠今夜会梦魇,事实证明,她的确没想差。 而男子没一道过去多福堂,他看过来的目光显然有几分不喜。他日日和兰姝待在一起,如何能忍受独自就寝的寂寞? 但他拗不过兰姝,是以母女俩今晚都宿在珠琅阁。 “父王,不!爹爹,爹爹,不要走,福康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不要离开珠儿……” 宝珠出了一身汗,她是被兰姝唤醒的,“珠儿,娘亲在呢,姝儿,没事了,没事了。” 宝珠脸色苍白,目光涣散,显然是被魇着了。 今夜不宁,昭王府两位千金都没睡个好觉。明霞闹着疼,岚玉舒使人过来三催四请,他本不愿踏进多福堂,但事与愿违,甚至他过去想借机带走明霞,明霞却闹着不肯走。 “王爷,天色已晚,您今晚就歇在这儿吧,妾身不会和妹妹告状的。” 她多温婉,字字句句,字里行间都在替他考虑。 明棣连睨她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任凭她唱独角戏。 可即便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今晚父母俱在,如幼时那般守着她,明霞心里涌动一股热流。 一连好几日,银安殿里清清冷冷,它的主人并未在此歇息。 府里都是些人精,眼见昭王妃重新得宠,底下的风向火速转变。 她到底有儿有女,还是名正言顺的昭王妃,自是没有下人敢给她甩脸子。 而另一边的珠琅阁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待遇。 “今日怎么会有盘小炒肉片?” 珠琅阁的母女俩都不吃辣,兰姝蹙了眉。除却那碟辣椒炒肉之外,清汤寡水,桌上另外两个瓷盘里竟无半点荤腥。 “凌小姐,奴婢方才去拿饭菜时,不小心被拌了一下,饭菜碎了一地。那婆子吼了奴婢几声,说什么也不给再做。” 看来她们桌上的这些,是这婢女自作主张匀过来的。 宝珠身边的婢女都是宫里带出来的,虽占个宫字,却也不敢在昭王府耍滑头。 宝珠这几日同兰姝窝在珠琅阁绣花,并未出去走走。 也是怪了,她本想着打发时间的,却不想她的眼睛竟能看见针线了。要知道,她因当年的事,眼睛看不大清后,已许久不碰针线了。 宝珠这几日喝了安神茶,仍有些梦魇,夜半惊醒时,她总是哭成泪人。 即便如此,她也未同她娘亲诉苦,是以兰姝并不知道,她在梦中亲眼所见徐青章死相凄惨。 梦中场景反反复复多回,她一遍一遍求那人住手,他们却无动于衷。冰冷的刀子被染成鲜红色,他的血流了一地,这些场景重复了多回。 醒来后虽有美人娘亲哄她,她心里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却久久不散。 “娘亲,父王不要我们了吗?”她扒着兰姝的衣角,神情很是沮丧。 “等着,娘亲去给珠儿弄些肉来。” 小团子爱吃肉,一顿不吃,怕是要难过许久。 兰姝并未正面回应,她这几日的确没与那人相见,不想这底下的人竟都是踩低捧高、趋炎附和之辈。 她转念一想,自己都快被气笑了,“罢了,娘亲带你回府去。” 她数月怀胎生产的女儿,怎么就这般被人糟践? 兰姝全然将那人的不闻不问当作问罪。 问什么罪?自然是他的宝贝女儿替她女儿挡了祸事,遭了罪。 她这几日得了风声,听说高瓮安休了妻,徐霜霜一气之下落了胎,此刻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只是她俩还没出王府,便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岚玉舒。 “妹妹这是要打哪儿去?” 她身后围着一众丫鬟婆子,再瞧她,她今日气色甚好,着一身盘金牡丹绣花缎子袄,梳作妇人装扮的发髻上戴了一顶金光闪闪的冠子,并六枚镂空菊花金钗,通身气派,瞧着很是富贵。 兰姝不回话,她笑了笑,“阿霞这几日闹人,吵得王爷熬了好几个大夜,这不,昨日总算是好了些,王爷和我可算是睡了个好觉。” 第205章 不许碰她 “是啊, 王爷在我们多福堂歇下了,哼,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 可不是那种阿猫阿狗随便使些花招就能比得上的。” 严嬷嬷膀大腰圆, 她双手叉腰, 还想说些什么, 下一瞬被岚玉舒打断,“多嘴。” 她的语气温婉, 叫人捏不住她的任何错处。 宝珠近日突遭横祸, 她虽不曾伤到哪,可那瞧不见的伤处却痛在心里。 岚玉舒身后的严嬷嬷趾高气扬, 宝珠觉得她吓人,忍不住往兰姝身后躲了去。 兰姝轻轻握了她的手,“我和珠儿已叨扰许久, 今日便要家去了, 多谢王妃前来相送。” 对于岚玉舒的挑衅, 她原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宝珠显然被吓着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33节 自从得知宝珠是她亲生女儿之后,她似找到一片柔软之地,母女情深, 到底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伸手不打笑脸人,岚玉舒不曾再出言讥讽。 她凝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 直至完全消失后,她怔怔地轻声呢喃,“凌小姐,今日一别, 可就永远别再回来了。” 昭王府前没有雪,下人们井然有序,被收拾得很干净。 上了马车之后,宝珠抿抿唇,忍不住向她娘献殷勤,“娘亲,喝茶。” 兰姝没胃口,但面对宝珠期待的眼神,她还是接过抿了一小口。 “娘亲,娘亲的手好冷,珠儿给您捂捂手。” 宝珠很听话,也很懂事,兰姝不得不郑重其事考虑起来,她同宝珠的以后。 然而路上颠簸,让她没法静下心来,她灌下好几口浓茶,方才压下胃里的恶心。 萧河近日忙着去布置东宫,是以王府今日给她们安排的仅是一辆外出采买的马车。不说华美,就连舒适也谈不上,勉强遮风挡雨。 她刚一掀开厚重的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修长的手。 兰姝顿了顿,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倾身探入,自然而然地越过她后,将她身侧的小团子抱了出去。 “嗳,大哥哥,你是谁啊?” 宝珠主动问他,她人小嘴甜,又偏爱美人,眼前的男子虽蓄了胡须,却依旧难掩他的清俊。 他并未第一时间作答,而是给兰姝搭了把手。 “先进屋吧。” 天上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兰姝出来后打个寒颤,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索性由着他牵了自己进去。 这人偏也是个爱显摆的,分明身形消瘦,却单手将一旁的宝珠抱了起来。 “哇,好高,娘亲,珠儿好高!” 她父王不爱抱她,今日却被一陌生男子抱了,她也不管这人是谁,反正她娘没意见,那应当是个好人。 兰姝心中诸多疑问,她忍不住开口,“兄长今日不去上值?” “嗳,娘亲的兄长,那,大哥哥是珠儿的舅舅吗?” 宝珠从未听她娘提过凌科的事,她难掩激动,又试探性叫了几声,“舅舅,舅舅?” “嗯。”这回他倒是有问有答。 “今日休沐。” 胡扯。 哪有人一身官服还说自己休沐的,怕是刚从官衙里赶过来。 兰姝没下他的面子,也没问他为何知晓自己今日归家。 她的确该好好想想自己日后该如何了。 “妹妹,欢迎回家。” 今日再度重逢,两人都不再夹枪带棒,他们两兄妹像是冰释前嫌。一如宝珠所想那样,她俩关系定是极好的,否则她舅舅看向她娘的目光,又岂会这般温柔? 母女俩是饿着肚子回来的,凌科早已安排妥当,兰芝阁已备好饭菜。 不止宝珠大快朵颐,就连兰姝也多用了一小碗白米粥。 “嗝,舅舅,您怎么,嗝,怎么知道珠儿喜欢吃脆皮鸡?” 她左一声舅舅,右一声舅舅,看来凌科的这顿饭,彻底收买了这位小团子。 凌科揉了她的小揪揪,他如实答复,“舅舅并不知道,只是你娘少时也喜欢吃。” 是吗?兰姝看向他的目光很是狐疑,对于他口中之言,显然有些质疑。 凌科取了公筷替她夹了鸡腿肉,“还记得那只大公鸡吗?你被林家的公鸡啄了屁股,就再也不肯吃脆皮鸡了。” 随着他的描述,兰姝的脑海中渐渐浮现记忆深处的画面,她的两腮漫上红晕,这人的确并未诓人。 她暗里抬了绣鞋踩上黑色皂靴,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偏宝珠闪着眼睛向她娘求证,“真的吗,娘亲真的被大公鸡啄过屁股吗?” 兰姝清清嗓子,连忙岔开话题,“珠儿,别听他胡说。父亲呢?” 恰在这时,门口来了不速之客。 “珠儿,过来。” 他们凌家的男女都长得好,几月不见,司骸又长高了些,眼下也不适合再唤他原来的名。 凌科只瞟了他一眼,“我们的弟弟,凌海。” 少年闻言后,耳尖微微泛红,他嘴硬道:“珠儿,过来骸哥哥这边。” 宝珠怯生生的,她不懂得如何拒绝人,却也不肯过去,她扒着兰姝撒娇,“娘亲。” 凌海不比她大几岁,小郎君的眼神透着一股狠意,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朝兰姝怒吼,“滚开,把珠儿还给我。” 好一个还字,真当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是个物件不成? 兰姝起身甩了他一嘴巴,凌海被扇倒在地,他的目光依然阴毒狠辣,还带着一股誓不罢休的气势。 “珠儿是我的!” 兰姝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处发泄,她索性拎着这小子的衣襟又狠狠揍了几拳。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一又一拳,饶是他钉嘴铁舌也被打得服气。 “别打了,别打了,我疼。” 他开口求饶,脸上已肿如猪头肉,他好疼啊,哪还敢在兰姝面前强词夺理。 只是兰姝放过他后,他在地上蛄蛹了几圈,而后立时离她远了些,又捂着下巴怒嗔,“你这个毒妇,我要同父亲告状!” “珠儿那么乖巧,怎会有你这样的母亲!还有,珠儿是我的!” 他被司欢吟宠了十来年,今日却被打得头破血流,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名义上的姐姐怎会对他下死手? 这人瞧着温温柔柔,美貌动人,却是个泼妇,她跟腌臜破皮有什么区别! 他贼心不死,却也知晓不能同兰姝硬碰硬,眼见兰姝又黑着脸朝他走来,他急忙掉头就跑。 迎面却撞上他想找的那位好父亲。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兰姝冷着嗓音开口,“父亲来得正好,您的幼子骂女儿是毒妇,还想从女儿身边抢走珠儿。他一不敬尊长,二想欺凌弱小,您还管不管?” “你,你胡说,我才没有欺负珠儿!” 他不料这美人的嘴皮子利索,竟还敢在他父亲面前颠倒是非。 “来人,把他押回去,没有我的准许,不许他出院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凌峰本想教训他一番,只是他脸上的淤青不容忽视,他到底是放了凌海一马。 而他的长子正坐在一旁隔岸观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是在讥讽他管治家不严,又或是别的。 “父亲来的正好,妹妹方才还在念叨您呢。” “嗳,大哥哥是,是外祖父?” 宝珠晕头转向,怎么这些大哥哥,一个是她舅舅,另一个却是她外祖父?她甚是不解,分明这位大哥哥,看上去要比她舅舅还年轻些。 “珠儿,先去外面玩吧,大,咳,祖父同你母亲有事。”凌峰招来婢女将她带下去,显然接下来的话不适合让她在场。 “父亲打算何时动身?” 兰姝心思敏锐,知晓她爹在京城不会久待。 “昭王准我过完年再走。” 他封侯拜将是应该的,毕竟庆国那边,没人比他更适合当任封疆大吏。 一别两宽,他这一回走,往后再回京城,可就难上加难了。 “姝儿……可愿同我一起去北境?”他的语气透露着讨好之意,在兰姝面前,丝毫没有父亲的威严。 “昭王不会放我走的。” 这两父子并未询问兰姝归家的缘故,左不过是在他昭王府受了气。 而兰姝所言不虚,如今于凌峰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他的三位子女。他是被派往北境当土皇帝了,京城却需要留下质子。 “你母亲……吟吟给你留了假死药。”凌峰的目光有些哀怨,那人的名讳在他脑海里默了好几遍,他尤觉缱绻。 兰姝不解他这话是何意。 “她担忧你在昭王身边过得不好,特意在临死前给你留的。” 他没说的是,司欢吟很聪明,用了幌子瞒过众人。若非他与司欢吟相识数十年,对彼此的习性十分了解,否则又岂会有假死药一事? “什么意思,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前不久还……”她的声音越变越小,仿佛自己也不肯相信接下来要说的话。 室内很静,屋子里只他们三人在场,兰姝不可置信,她的眸子浮现惊恐,“她,死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她怎么可能会死?她不是医术高超吗?怎么会,怎么会?” 世人往往在对方去世后,宽容大度地原谅他的身前事。 兰姝声音哽咽,她不相信凌峰口中那声轻飘飘的死亡。 她曾多次暗示自己,那位满身银饰的娇俏圣女坏到骨子里了。她玩弄权术,将贫民百姓的生死玩弄于股掌之内,她自是不愿承认那人是自己的娘亲,毕竟那人一日也没有养过她。 可她同宝珠其实是一样的,对母亲天生有着孺慕之情。 司欢吟正常的时候,对她其实不赖,给她好吃好喝,还会替她挽发描眉,将她打扮得漂漂亮,还多次警告徐青章不许碰她。 第206章 章哥哥呢 206章哥哥呢 玲珑有致的身影在屏风上显现, 湢室里氤氲着水雾,朦朦胧胧,瞧不真切。 女子姣好的面容没有一丝细纹, 是个美人胚子。除却皮肤稍暗些, 却也因这几分明媚的黄, 让她通身多了些许迷人的异域风姿。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34节 岚玉舒沉浸在盛满热汤的木桶里, 上面漂浮着厚厚的一层玫瑰花瓣,不止花瓣, 里头还搁了不少香薰精油, 空气中弥漫摄人的馨香。她在王府的用度十分精细,柔软的脸蛋也染上红晕, 似能掐出一捧水来。 她紧闭双眸,唇畔不自觉地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精致的脸颊上洋溢着浓浓的满足和放松。 “王爷呢, 醒了吗?” 她心系屋里那人, 是以并未在里面待多久。 “回王妃, 王爷用了膳后,一直未醒。” 夫妻本是一体,她方才也并未诓骗兰姝,他俩方才的确睡了一会,只不过是各睡各的。 岚玉舒着一身月白中衣, 她一步一步走近他时,心跳也急急切切地跳了起来。 她屏气凝神, 仿若自己就是要去捕捉野兔的猎户,唯恐对方受惊逃走。 近了榻时,她渐渐舒缓下来,双眸凝着榻上的俊美面庞发愣, 她已经许久许久未同他这般近了。 她脸上的红霞未散,抬手抚了抚自己的两腮,很烫。 她的目光格外柔和,蓦然,她试探性地往下,两人挨得很近,她甚至能感受男子呼出的热气。 面如温玉,唇若朱丹,邪魅又妖娆,眼前的玉面郎君美得惊心动魄。 可她知道的,明棣虽然面上温和有礼,待人接物却总是透露着一股凉薄之气,从不肯让人靠近。 “夫君。” 她柔声唤了他,紧接着又轻轻抚了被下的衣角,既丝滑又柔软。 眼前之人是她的夫君,也是她的心上人。 她少时曾亲眼见过他一回,彼时的少年英气十足,却同样有一颗柔软的心。他拉弓射箭,不伤兔子分毫,便能轻轻松松定住它的身子。 蓦然,她目露疑色,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 他的妹妹阿柔,并不喜欢活物,阿柔向来没有耐心饲养宠物。 那只兔子十分讨喜,通身雪白,只在耳背处有一撮浅浅的红毛。 那么,他当年打猎得来的兔子,又给了谁? 岚玉舒脸上的欣喜淡了些,她眼神空洞,怔怔地立在原地。 腊月飞雪,天寒地冻,目光所及之处皆被覆上一层厚厚的白。 自那场事故之后,兰姝与宝珠便不再过去施粥了,只不过有她们珠玉在前,那些贵妇小姐们乐得过去讨个好名声。 京城的风雪虽大,冻死的灾民却少之又少。 兰姝近来实在畏冷,父兄俩倒是贴心,给她请了工匠安装地龙,接连施工好几日后,她这才睡了个好觉。 但她也不乐意出去走走,整日窝在兰芝阁绣花喂鱼。 凌海时常躲在暗处吓唬宝珠,为此他又挨了好几顿打。饶是如此,他仍旧喜欢追着宝珠跑。 “珠儿,你得跟我姓!你是我们凌家的小孩,姓他明字,算什么事?去,跟你娘说去,叫她给你改个姓。” 凌海被兰姝打了几回,再也不敢在明面上招惹她。这个家里,他最怕的就是兰芝阁的那位,上回她可是下死手的,那手劲,比他爹还狠,抽得他耳朵嗡嗡响。 宝珠对他翻了个白眼,她这位小舅舅的脑袋里,常常冒出些匪夷所思的想法,她瘪瘪嘴,“我不要,珠儿才不去。” 日日同他玩耍,她已学会坦然拒绝他人。 论及此处,她有些伤心,目光幽怨。 她已经在凌家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听说她那位父王,已经拜过老祖宗,全家老小搬去了东宫,却没有她这个小的什么事。 “哼,他们明家没一个好东西。” 也不怪乎凌海讨厌明家的人,除却他生母死在大牢之外,那位皇孙可是时不时就差人给宝珠送些稀奇古怪的,偏那些玩意甚得小团子喜爱。 “才没有,鹜哥哥不是坏东西。” “哦,那他是好东西。” 凌海淡淡说了句,语气轻飘飘的,显然没放在心上。 什么好东西坏东西,在他眼里,明鹜就是个东西! 宝珠说不过他,小脸涨得通红,“小舅舅你好烦人!” “不许叫我小舅舅,都把我叫老了,上回跟你说过的,要叫我海哥哥。” 蓦然,他目露精光,得意道:“珠儿不听话,该打。” 凌海打了她两巴掌,她又羞又恼,气得掉眼泪,“不许打珠儿的屁股!” “珠儿不听话,就该打!” 他俩还想接着争辩些什么,却见那位清瘦的男子撑着一柄油纸伞过来,两人倒也默契,顿时收了声。 凌科进屋前睨了他一眼,他在兄长面前宛如褪了气的皮球,再也不敢放肆。 他这位兄长话不多,为人十分冷淡,他有些畏惧。 凌科有事没事便来兰芝阁转悠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的院子,随进随出。 “姝儿,怎么站在风口处?”他自然而然取来披风替她穿好,又举着她的手呼气,温声道:“别冻着了。” 精致的小脸蛋无悲无喜,由着他肆意摆弄。她长久待在屋子里,又往窗外看了许久,一时间有些目眩,正好跌入男子怀中。 他虽瞧着清瘦,身上却很热,烘得她暖暖的。 “多谢兄长。”兰姝稳了稳身子,正想站直身子时,男子却使了劲不让她走。 兰姝显然有些不满,闹着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他艰难开口,清润的嗓音也透着些许哑意,“姝儿妹妹该多顾及自己的身子才是。” 兰姝冷冷道:“兄长该娶妻了,凌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矮了。” 一物降一物,她说起话来杀人诛心,一时间让他哑口无言。 兰姝才不管他难堪与否,她又不是死人,这人身上直愣愣的一条,直往她屁股上戳,即便隔着衣裳,尤觉他身上滚热。 “我托你打听的事如何了?”兰姝褪下披风后往他手里塞去,她往下瞟了一眼,他这人脸皮子厚,不嫌臊,也不遮一下。 凌科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他来兰芝阁,可不敢指望兰姝伺候他。 “徐冰涵早几年的风头太甚,时时代替张家出席宴会,显然已经完全压过张夫人。只是好景不长,张家后宅里边,最厉害的还得是张夫人那位婢女青露,她虽是个妾,却对张夫人的私事了如指掌,不止如此,张夫人的私库也被她握在手里。” 他说累了,目光往见底的茶杯上戳去,兰姝挑挑眉,给他斟得满满的,显然不便拾取。 她就等着看他出糗。 “妹妹这茶是给死人敬的?” 他笑了笑,而后一饮而尽。舍命陪君子,即便兰姝递来毒药,他怕是也能心甘情愿服下。 “张岱是个男人,他是喜欢徐冰涵,但许是世事皆有定数,徐冰涵也像他从前那个爱妾一样,被青露害了。他当晚就提了剑刺死卧病在床的陈氏和青露,听说青露那位女儿,叫什么来着,张茹倩,那几日她刚好归宁,却见着这等祸事,她屁滚尿流,立时被吓傻了。一个痴儿,夫家闹着要把她休了。陈家不肯罢休,上了好几道折子弹劾。” “张岱迫不得已,赔了一大笔银子,紧接着又迎娶了陈家的庶女。不过听说他那个表妹武仙儿,近来有孕在身。” “涵姐姐呢?”兰姝不关心他们张家的事如何,她自始至终都只想知道徐冰涵的好赖。 “她没死,这么多年一直瘫在床上。” 这世道对女子多不公,兰姝有些倦意,伏在他肩头躺了会。 “兄长……” “嗯,我在。” 兰姝闭了眸,轻声问他,“章哥哥呢?” 他并未话赶话,就当兰姝以为他不会开口时,耳畔传来他的嗓音,“听婢女说,今日的安胎药还没喝,我去给你取来。” 他在凌海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只不过自己比他幸运些。他从记事起,便从凌峰那处得知,自己并非他亲生。 依稀还记得那一日的小兰姝想与他分享松子糖,她很标致,很可爱,自己少时却总想弄哭她,他想看她哭着唤哥哥的模样。 然而事与愿违,糯米团子只会哭,不会叫哥哥,甚至此后还爱躲着他。 凌科年过三十,的确该成家了,媒人倒也真如她所说,时常过来,小到豆蔻少女,大到寡妇带女,她们说得天花乱坠,他却丝毫不曾动心。 待他走后,兰姝抬手捂住干瘪的肚子,月份尚浅,想来应当是在马车上的那一个月有的。 凌海方才吼得大声,她听得清楚。那小子的心思不难猜,赤裸裸地将野心呈现在外人面前。 然他爹是个内敛的,想来是随了他娘的缘故。 他娘多虑了,怕是她也没有料到,那人与她之间,竟突然就断了。 如窗外漫天飞舞的雪,看得见,摸得着,扬在掌心却会化。 凌科来得很快,苦涩的药汁黑乎乎的,兰姝瘪瘪嘴,她不想喝。 同兰芝阁一样,东宫亦是弥漫着苦涩的汤药味,经久不散。 明棣病了,太医院束手无策。 无外伤,无淤青,他每日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短,从半日到两三个时辰,再到一两个时辰。 宗帝大怒,提着剑架在他们脑袋上,逼迫他们势必要救活太子。 太子活,他们活。 东宫若发丧,他们九族通通都要入大牢。 可无论他们施针也好,放血也罢,仙芝灵丹,所有法子都试过了,那位玉人依旧毫无好转之意。 第207章 我有办法救明子璋 英雄可以战死, 可以病逝,可以老死,唯独她不许徐青章毫无尊严地在大牢里面受辱而死。 世事茫茫如大梦, 司欢吟那时给她下的剧毒早已侵入肌理, 她又是如何绝处逢生的? 她不是没注意到, 眼睛比以往还要透亮几分。 医书上曾记载, 南海有一人被蛇咬伤,双目坏死, 幸有一赤脚大夫死马当活马医, 给病患换了死刑犯的双目。许是上天垂怜,还真让那人重新看到色彩。 可若非情不得已, 又岂会在眼睛上动刀子?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35节 骗她,都在骗她。 徐青章失了记忆,于战场上杀将无数, 他背叛大铎有目共睹, 纵他徐家有通天的本事, 也没法轻轻揭过。 雪下一夜,兰姝一夜未眠,她的眼神空洞,满目皆白,思绪早已不知游离何处。 待悠远而深沉的钟声传至耳畔, 堪堪令她回过神来。 天微微亮,厚重的宫门缓缓而开。 她是夜里过来的, 然这扇庄严肃穆的宫门早已下了钥,一门之隔,困住了她的身,也禁锢了她的心神。 手心被塞入的汤婆子早已失了温度, 一主二仆皆冻得失了血色,婢女俩满眼焦急。 昨夜酉时刚过,兰姝突然吩咐人备车,还不许同家里的两个男主子通风报信,甚至就连宝珠也没带来。 她们都当自家小姐是思念太子殿下,以为兰姝想跟他服个软,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当她们几人过来时,却发现宫门紧闭,任她们吼破嗓子也无人应答。 她俩只是普通的下人,哪里知晓夜里不开宫门,顿时都傻了眼。 偏兰姝性子倔,半点不肯挪步。 开门的小黄门兴许不认识兰姝,可就这样一位冰美人一动不动站在冰天雪地里,很难让人忽视。 她亭亭玉立,雪肤乌发,眉眼如霜,许是等了许久,她的唇色极淡。但她是极美的,这几分病态给她添了不少娇弱,饶是他们没了根,也不由心生怜意。 幸而两个丫鬟还不太蠢,她俩哆嗦着乌紫的唇自报家门,“劳烦,劳烦公公给通融一下,我们小姐是凌大人的嫡女,特来求见昭,求见太子殿下。” 小黄门面面相觑,凌大人那位爱女,他们自是知道的,可她今日前来…… 明棣虽重病不治,却并未传出宫外去。他俩认了高公公作干爹,同高公公离得近,这才听他嘟喃了几句。 高公公常年服侍宗帝,他这几日焦头烂额,昨夜丑时方才睡下,被人闹醒时,他是有几分脾性在的。 然而听了小黄门的话后,他拖着臃肿的身子嗖的一下从榻上爬起。 皇宫很大,空旷而悠久,即便朝代更迭,这些雕栏玉砌仍在。 兰姝手里已经被塞上了新的汤婆子,这丝丝暖意于寒冬腊月里却不足为道。 高公公紧赶慢赶,一路小跑过来,身上已经出了些热汗,他在兰姝面前谄媚道:“县主怎么来了?真是不长眼的东西,不晓得给县主找个避风的地方。” 高公公说话时,给他俩一人踹了一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是兰姝有个好歹,他们这些人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就好比当年在大牢里拔掉兰姝手指甲的那位,如今在朝中早已查无此人。 “我要见明子璋。”她声音很轻,眼神却异常坚定。 皇城银装素裹,古色古香的宫殿彰显皇家威严,太极殿里灯火通明,高公公到底是没把她带往东宫。 兰姝孑然一身跪在殿外,此刻的她宛如被风雪摧残的小白花,枯枝坠雪,白梅迎冬,她一身傲骨,端的是倔强而坚强的姿态。 也是巧了,宗帝多年不理朝政,却在爱子病入膏肓之后焕发生机,同昔年一样,他勤于政事,天不亮就在批阅折子。 任凭兰姝在外挨风吹,他的目光只停留在桌案上的折子。 见他咳嗽几声,高公公替他换上一杯热茶,“圣上,县主她已经跪了好一会了,您瞧……” “让她跪,清醒清醒。” 高公公已在来时的路上明里暗里同她打听,可小娘子一言不发,他讪讪然,但也凭此得知,兰姝这事定是棘手。 手脚俱僵,兰姝不好过,她身上的温意正在迅速消失。眼皮时不时便耷拉下来,她强撑着睡意,暗里狠狠掐了自己。 然而里面那位帝王似铁了心让她受罪,敞开的殿门离她仅几步之远,她却无法硬闯。 皇权至高无上,藐视皇权,赐死。 比高公公先来的是太医院的大夫,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即便临近太极殿时,他们依然各抒己见。 “凌丫头?” 兰姝缓缓移动目光,她的脖颈被冻僵了。 眼前之人正是当年奔赴前线的祁大夫,他上上下下打量兰姝,诧异道:“你也是为了太子之事过来的吗?唉,我们正忙得焦头烂额呢,凌丫头,你还是先回去吧,圣上他爱子心切,饶是拼尽我们一身本领,也没法查出太子的病因啊。” 他自顾自地叹气,几人摇摇头,垂头丧气入了殿内。 片刻后,宗帝果然勃然大怒,“养军千日,用兵一时,一群废物,朕养你们何用!” “微臣无能……” 兰姝抬脚跨过门槛时,被泼了一身。 茶杯掷地有声,兰姝抿唇不语,她盯着脚边的碎片出神。 好巧不巧,这明黄盘龙的茶杯被他越过底下的太医,正好砸在她的绣鞋。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她擅自闯入,单论这一条便可处死。 兰姝迎上他锐利的目光,阔别已久,这位天子仙风道骨,老当益壮,并无过多老态。 那人显然对于兰姝的前来感到不满,他提了剑,怒气冲冲往兰姝身边靠近,高公公心道不好,“圣上,圣上手下留情。” 宗帝嫌这老奴碍手碍脚,狠狠踹翻了他,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死死拉着宗帝的衣袍,“饶命啊圣上,凌小姐肚子里还有太子殿下的骨肉!” 话毕,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兰姝的肚子,她那身蛮腰纤细有致,平坦如原,瞧不出半点有孕的迹象。 “去给她把脉,她若腹中无子,朕今日就将你们通通开膛破肚!” 皇帝金口玉言,被他随意拉扯过来的那位太医年纪轻轻,他何曾见过这等大场面,伴君如伴虎,就差吓到屁滚尿流了。 他唯唯诺诺上前,颤着手指搭脉,额间的冷汗如雨,一时间他听不到任何脉搏,皆被他自己那猛烈的心跳所覆盖。一声又一声,那些纷乱的心跳声周而复始地干扰着他。 高公公也偷摸抹了一把冷汗,他并不清楚兰姝是否有孕。但他一个老太监,平日里可没少同女人打交道,他适才观察兰姝走路的姿势,与有孕的妇人无异,又见她隐约护着小腹,这才有了这番猜想。 只是他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如若不然,今日的太极殿怕是要被血溅三尺了。 血染残阳,那年的未央宫,可是他们这些人的噩梦。 “回,回圣上,凌小姐她的确有喜,虽,虽月份尚浅,但如珠走盘,的确是滑脉,应有一月有余。” 回话的太医满头大汗,他虽医龄不长,却也是凭借一身本领才入的太医院。 宗帝往她肚子是扫去一眼,又冷哼一声,将手中佩剑往地上扔去,“你来干什么?” 听了太医的话后,他的怒气消了一大半,但语气仍是嫌弃。 兰姝往不远处的太医看了去,又将目光重新挪回他身上,显然,她是要他清理在场之人。 “不说就滚。”他的腔调蛮狠,仔细一听,底下透着五分的不满。 眼前的女人间接害了他心爱的女人,单是这一条罪,大理寺就可叫她凌家满门抄斩。 然而当年有明棣和徐家的施压,那场劫难自是被他俩想方设法化解。 而兰姝的存在,总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头,他是见了就烦。 “臣女是来求圣上宽恕徐家的。” 他就说,这凌家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不该让她进来! 不让她进来,她竟敢擅自闯入,真是个没教养的,如何配得上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不止底下的太医瑟瑟发抖,就连高公公也软了腿脚,他们还真不应该在场。 徐家,那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殿内鸦雀无声,众人屏气凝神,直至炭火噼里啪啦的声响传入耳畔,才令他们回过神来。 宗帝在位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五载,可他深具帝王威严,天子一怒,浮尸万里,兰姝对上他的视线时,却无一分怯意。 “徐青章为大铎数次打赢战役,徐家的祸事,都是因为中了庆国的阴谋,徐家不该如此有如此下场。” 宗帝不怒反笑,“黄口小儿!被他徐青章杀死的将士无计其数,大铎的男儿在战场上挥洒热血,保家卫国,他呢?他闯的祸,拿什么赔?” 兰姝并未被他的话题带偏,苍白的小脸染上一抹绯红,“章哥哥若是没有失忆,他才不会杀人。” 这就是强词夺理了,宗帝懒得同她计较,他转身就走,不屑与蠢人争论。 兰姝被他忽视的态度气着了,“慢着,我有办法救明子璋。” “他的名讳也是你可以直呼的?” 宗帝亲自拾了剑靠过来,刀刃闪着银光,极其锋利,若是他往下压一厘,便可如削铁如泥般抹了她的美人颈。 子璋子璋,是他当年给明棣取的表字。璋乃美玉,弄璋之喜,蕴含他对明棣的期盼与父爱。 同心爱之人的长子,他自是百般疼爱。 第208章 恨比爱长久 他不止要让他当嫡子, 太子,这皇位他也要拱手相让。 他的儿子贵为天之骄子,如何能被宵小之辈轻视? 这位年迈的君主看向兰姝的目光越发不喜, 心中闪过邪念, 干脆让这不识好歹的妇人当场毙命。 “你若杀我, 让我们母子今日曝尸荒野, 就是亲手绝了他的后。” 兰姝明显察觉脖颈上的疼痛渐渐加深,这人怕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 他身为帝王, 坐拥五湖四海, 受万人敬仰,今日却被一个小辈威胁, 偏兰姝口中不似作假,他被气到吹胡子瞪眼,“竖子!” 宝剑被他砸在兰姝身畔, 她丝毫不惧帝王之怒, 唇红齿白, 口齿清晰,“你宽恕徐家,我还你一个储君,这笔买卖,很划算。” 宗帝的目光在双膝下跪的太医之间来回徘徊, 好,好得很, 偌大一个太医院,数日都查不到他的子璋身患何病,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兰姝蹙了柳眉, 又道:“你别怪他们,他中了蛊毒,不是寻常的病。” 初生牛犊不怕虎,兰姝索性自个儿寻了把椅子,她委实累了。 一寒一热,失去知觉的手脚开始慢慢发麻发胀,是冻疮的前兆,那股痒意直达她心底。 帝王多疑心,宗帝前段时间虽不理朝政,却并不是被蒙在鼓里,他固然知晓兰姝在庆国的遭遇。 是以他看向兰姝的目光阴狠又毒辣,他如一头护崽的雄狮,随时张开深渊巨口吞噬兰姝,“是你。” “不是我,我会解蛊。” 两人在这打哑谜的功夫,高公公立时如赶鸭人一样,将这些插不上话的太医们通通赶走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36节 听得越多,死得越惨,老太监替他俩掩了殿门,又苦心婆心规劝,“各位大人们,听咱家一言,今日你们就全当没来过太极殿,咱们啊,就把那些东西烂在肚子里头,可千万别在梦里,或是醉酒后吐露啊。” 他们纷纷附和,“是是是,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笑话,妄议皇家之事,家里头能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兰姝没打算如实相告,若不是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眼前这人可不会对她有所顾虑。 她前几个月醒来后目睹他那头银丝,就知男子定是遭了不少罪。 司欢吟那时说他重症不治,应当也并非空穴来风。 “我能救活他,日后他能活多少年,就看他的造化了。” 身为医者,都会将最糟糕的情况告知病患,但显然宗帝不这么想。他彻底被兰姝轻描淡写的语气激怒,“竖子,子璋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竟还想着他人,简直是伤风败俗,有辱风化!” 兰姝头一回被老头指着鼻子骂,以往辱骂她的大多都是些女子,她听了个新鲜。 多吗?可她没逼他。 “臣女和徐世子有亲,太子殿下不过是……” “你想说强人所难?当年徐家小儿在世时,又是谁和子璋青天白日就在车里私会?” 兰姝瞳孔一缩,这老头竟是个梁上君子。然她只征了须臾,她面不红,心不跳,无畏迎上他的视线,“我竟不知,堂堂一位天子,竟有偷听墙角的习惯。” “你!哼,子璋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姨姨也是瞎了眼才会跟了你。” 不等宗帝反应,紧接着兰姝又说,“圣上如今又装什么好人?在姨姨去世之后奸.淫她的婢女,殴打她的爱子,甚至还将她唯一的女儿嫁去敌国,你是最没资格说我的人!” 宛贵妃死了十年,这十年间,无一人敢提及宛贵妃的名讳。 他恼羞成怒,作势要过来打死兰姝,兰姝岂会容忍?她继续咄咄逼人,“你明知道姨姨最疼爱他,他的背上却都是你打得伤疤,明镇宗,你真窝囊!如今装什么大尾巴狼?表什么拳拳爱子之心?明子璋若是死了,这难道不是你当年所希冀的?” 兰姝虽然盛气凌人,却涕如雨下。 她初初与他相逢欢好之时,那人背上的疤痕触目惊心,后来从飞花口中无意得知,那些蜿蜒如蚣的丑陋伤疤,竟都来自太极殿这位。 许是他后来不忍看她心疼的目光,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宽阔的背不再凹凹凸凸,恢复了以往的光滑。 这一番话下来,老头心里的伤疤被她无情揭露,他一瞬间似苍老十来岁,眼里满是疲惫。 三十多年前,太上皇被凌峰气到跳脚,一怒之下将他贬去简州,而今他的女儿也不遑多让。他们凌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但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他沉吟片刻后恢复精神,浑浊的眸不再如先前那般锐利,“只要你能治好子璋,徐家的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但也只是平民百姓,徐家的荣耀不再。” 兰姝没反驳,这已经是她给徐家争取的最大权益。 “朕还有个条件。” 老头一句话分三次说,兰姝隐隐不耐。 “既为徐家人,朕不允许你再出现在子璋的面前。”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要什么女人没有?眼前这人水性杨花,不过有一副稍稍好看的皮囊,赶明儿他就替子选秀,什么玩意儿,哪里配得上他的子璋! 说曹操,曹操到。 高公公不敢拦人,来人一脚踹开殿门,他如黑脸罗刹,近她身时,兰姝嗅到一股浓烈的药味,苦涩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她腹中有些许不适。 男子拽了她,见兰姝依然立在原地,他缓和脸色,“跟我走。” 这病折磨他多时,他身形消瘦,下颌骨凌厉,可不就是个罗刹吗? 然他待兰姝却是极为温柔的,他近来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早在明霞受伤的第二日,他就察觉自己的变化,他不忍兰姝担忧,且还担心自己的模样吓到她。 兰姝莞尔一笑,她如天仙下凡,仔仔细细掰开他的每一根手指。他的手指修长,很漂亮,如今还染上病气,近乎乳白,极为好看,美如温玉,她垂下的眼睫当中目露不舍。 “太子殿下,如今妾身已为圣上的朝妃,还请自重。” 兰姝声音温软,一时间,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朝朝,你在说什么?”喉间似有蛊虫涌动,他强压刺痛,薄唇毫无血色。 兰姝不打算拖泥带水,将他轻轻推开之后,朝不远处的宗帝走去,唇畔勾勒淡淡的弧度,只是眼底却毫无笑意,“圣上已封妾身为朝妃,太子殿下,天寒地滑,珍重。”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理智全无,脖颈的青筋迅速暴起,男子攥紧了拳,胸膛上上下下起伏,难掩愤怒。 “没听见她说的吗?朝妃是你的庶母,来人,把太子送回去。” “父皇!”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你是要弑父夺位吗,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储君的模样!” 天大一顶帽子给他扣下来,明棣呜咽几声,不由自主喷出一口血。 雪一直下,太极殿多了三位伤心人,不过也没多久,里面的主子就变成了两位。 蛊虫让他再度休眠,段吾过来扛他时,兰姝贴心地将紧拽她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 少了风华绝代的太子,太极殿静了不少。 一老一少面对面而坐,兰姝执白棋,她心不在焉,心绪早已不知游离何处,手腕上隐约可见斑斑红痕。 宗帝盯了她一瞬,皱眉沉声,“凌峰是如何教你的?棋品简直不如三岁稚子。” 他又补上一句,“珠儿三岁时都比你下得好。” 兰姝对他翻个白眼,不屑与他计较。 老头似是和她杠上了,他洋洋得意,“他恨你。” 若他长了尾巴,怕是要翘到天上了。 适才她没在那人面前表现一副凄惨的模样,相反,从她从容不迫的的反应中,男子可以得出,她并非是被迫的。 兰姝推开殿门,北风如浪潮般朝她扑来,她在风雪中淡淡应了他,“嗯。” 他恨她,恨比爱长久。 她神色疲惫,眼皮终是不堪重负,娇软的身子缓缓倒在门前。 太极殿住进了朝妃,朝中上下一片哗然。 都说凌家有好女,有不少人曾见过兰姝,她的确生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早前她同昭王出双入对,不是没人跟萧管家打听,王府是否要进新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那等绝色佳人,的确归属于他们达官显贵。 然而,为何偏偏是宫妃?英雄迟暮,老皇帝可是年过花甲的了。 又有人说,昔年的宛贵妃曾在宫宴上相中了兰姝,还当她是想给儿子挑人,实际上却存着固宠的心思。 若不然,为何前有萧映雪,后有凌氏女? 流言便是从这传出去的,但传得也不太远,妄议皇家是非之人,隔日都被割了舌头。 再说宝珠自那日找不到兰姝后,她闹了好一阵,却无一人理会她的诉求。 昔日疼爱宝珠的老爷爷,眼下似是将她抛之脑后,她祖父忙于政事,舅舅也不愿再来兰芝阁。 无奈之下,她再度就读女学,只是讲堂里的夫子却换了人,不再是先前那位会夸她,会鼓励她的兰先生了。 宝珠萌生厌学心理,就连回到家,也不大和凌海玩。 “小舅舅,珠儿还要练琴,你下次再来找珠儿玩吧。” 砰的一声,她小手把门掩上,差点夹扁他的鼻尖。 宝珠却并未去练琴,小小的身子蹲在门口落泪,她娇嫩的指腹早已血迹斑斑,是被夫子罚的。 新来的夫子说她长了一副狐媚相,当众骂她琴技风骚,那些讥讽和恶毒的言语仿佛徘徊在她耳中,久久不散。 第209章 就这么想当皇后 “珠儿, 你开门,你快开门呀,你把门打开。”外面那人仍锲而不舍, 自顾自地砸门。 不及弱冠的少年, 哪里知晓少女心事。 宝珠小声抽噎了一阵, 她顾影自怜, 给自己抹掉小眼泪,又从胸前掏出通体乌黑的墨玉, 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黑天鹅吊坠。 她万般珍惜兰姝送她的每一样东西, 她已经没有爹爹了,老天如今竟叫她娘也弃她而去。 许是少女不肯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她暗暗下定决心,想就此去问个明白。 只是待她打开门后,凌海依旧候在门口, 他朝宝珠吼了一声, “哭什么哭, 你娘又没死。” 他最不耐烦看宝珠掉眼泪,闻之,可令他浑身上下的血液迅速沸腾。 “你娘才死了。” 宝珠猛推他一把,“你走,珠儿讨厌你。” “哼, 你娘嫌贫爱富,你娘肚子里揣了个龙子皇孙, 你娘不要你了。” 宗帝已经昭告天下,不日即将喜得爱子。 未等宝珠同他据理力争,凌海得了两记耳光。 “滚回去。”来人黑了脸,他眼神凶狠, 紧抿的唇迫使他的脸色看上去十分阴沉。 偏他捂着脸不依不饶,“我又没说错,她水性杨花,好女不侍二夫,她却……” 凌家没家法,凌峰顺手抄起靠墙的木棍,随着几声响入云霄的痛嚎,凌峰亲手将他打断了腿。 “你这个负心汉,你对得起我娘吗!好啊,我娘死了,你就开始打我,你今天索性就将我打死,让我一并随她去吧。” 他倒是有骨气,忍着剧痛也要撒气。 “不敬尊长,为父今日就是打死你又如何?” “来啊,你来啊。” 一家子的硬骨头,凌峰气在头上,还真朝他走了去。 “小公子不懂事,还请大人手下留情。”朱信见状暗叫不好,捂了凌海的嘴,见他死不悔改,索性一记手刀劈了他。 祖孙二人目送他俩离去的背影,宝珠卷着发带踢踢石子,她怯怯的,又或是不好意思,上前扯了他的衣角,“外祖父,珠儿想见娘亲。” 凌峰默了默,也不知在想什么,摸摸她的小脑袋后,“好,外祖父安排你进宫。”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37节 “真的吗,珠儿可以见娘亲吗?”她昂首同他对上视线,虽说是在向他求证,小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她还以为要同外祖父费一番口舌呢。 凌峰心里愁云惨淡,兀自叹了口气,他们凌家的人,还真是如出一辙。 进宫求见的程序繁琐,一道道帖子递上去,宝珠时不时就堵在门口问凌峰,她终是在数月之后见到了兰姝。 兰姝本不想见她,这几日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要发生,索性同她见上一面,瞧瞧她好不好。 “娘亲……” 近乡情怯,她声音怯怯的,远不及往日的活泼开朗。 小团子红了眼尾,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她又试探性唤了一声,“娘亲。” 她甚至不敢上前,稚嫩的黑眸盛满她殷切的期盼。 也不怪她怯弱,面前的宫妃穿着华丽,她的小腹高高隆起,她俩已经数月没见过了。 当日在昭王府时,竟被他人一言成畿,她娘亲今时今日,居然当真入了宫,甚至还有了身孕。 “娘,娘亲,喝茶。” 许是见她许久未开口,宝珠忍不住凑上前,又稳稳当当给她递来一杯热茶。 明霞以前磋磨她时,便热衷于使唤她,拿她当个端茶递水的粗使丫鬟。 她在讨好人,这人是她的美人娘亲。 兰姝面上透着一股疏离,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清冷的妇人并未接过她的茶水,宝珠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开口,“娘亲,想来娘亲刚喝了水,娘亲应该是不渴的,那珠儿给娘亲捏捏腿。” 她的神情太过卑微,软软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讨好味。 她撸起袖子,不经意间露出缠在腕上的花绳,那是兰姝替她编的。 在她蹲下的那一瞬,兰姝收回了腿,她近来的确身子不太舒服,快临盆了,小腿时时水肿。 然她自是不肯让宝珠当她的丫鬟。 “我且问你,你当日同我说的,徐青章去采药一事,是否作假。” 屋里不止有她们二人,还有数位候在角落的宫婢,宝珠并非头一回来太极殿,如今觉得这座宫殿美则美矣,却太过陌生,无一丝暖意。 见她不说话,她的腔调上扬了些,“徐青章将你当作亲生女儿,你竟还帮着外人瞒我。” 兰姝洞察力敏锐,她心思敏感,观察细致,回想起来,宝珠那日支支吾吾,在知府家时常心不在焉,这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后来经她细想,只能是她无意得知了些什么。 她原也是不擅伪装,尤其身边的还是她娘。 滞在空中的手颤颤然,那些紧张不安的情绪在她娘亲面前暴露无遗。 “娘亲……” 她将脑袋埋得低低的,耳畔响起她娘长长的叹息,“你走吧。” 她的语气冰冷,毫不犹豫赶客。 走哪儿去?她不管她走哪去,总之别在她面前碍眼就是。 宝珠不肯挪动身子,屋里陷入一片死寂,母女俩谁也不肯出声。 挨到快正午时,宫人井然有序地端来膳食,兰姝没搭理她,她愿意待,那就站着吧。 宝珠最近长得快,细腿细胳膊,如雨后春笋般冒个子,长得快,自然饿得也快。她伸出舌尖舔舔唇角,深深嗅了几大口,肚子也应景地咕咕叫。 她娘用的不多,只喝了几口粥就罢了勺。桌上的鸡丝粥煨得刚刚好,还有那羊肉汤,她都嗅到香味了。 只是她娘是个狠心的,将她当作透明人,全然不理会她的小动作。 外人都说兰姝住进了太极殿,这的确不假。她用完膳没过多久就困了,也不管宝珠乐意待到何时,独自进了内室小睡。 宝珠终是赶在宫人撤下膳食之前,可怜兮兮央求,“姑姑,珠儿肚子饿,珠儿可以吃吗?” 这人是伺候过宝珠的芳若姑姑,她起先不清楚兰姝的态度,于是特意吩咐备了两幅碗筷。 她并未用早膳,眼下已是饥肠辘辘。 得了姑姑肯定的眼神后,宝珠风卷残云,不多时,她捂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打嗝。 她今日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缠着婢女给自己梳洗打扮,头一夜还给衣裳上熏了香呢。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娘不疼她了。 许是一脉相承,没多一会儿,宝珠的眼皮子也耷拉了下来,她甩甩脑袋,步履蹒跚地进了内殿,她娘的屋里香香的。 少女蹑手蹑脚移置榻边,她忍不住屏气凝神,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她娘的脸颊又白又嫩,比她方才吃的嫩豆腐还要滑上少许呢。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仔细看过她娘亲了。 待她回过神时,少女已经挪着小屁股滚入兰姝怀里,她还细心地将她娘的手圈了过去,做出拥她的假象。 事毕,她心满意足地闭了眸,不一会儿就响起绵长的呼吸。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她上榻的那一刻,兰姝便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凝着少女的面颊发愣,无喜无悲,千言万语皆化作一声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宝珠转了个身,却也离她更近了些。 宝珠是在酉时醒的,屁股底下湿黏黏的,糊糊的,她感到强烈的不适。 睁眼后,映入眼帘的是兰姝的侧颜,她还发现自己与她搂得更亲密了些,一时之间,她不想打破美好的假象。 只是她若有若无地嗅到些许腥臭味,她的养父是个猎户,时常宰杀兔子野鸡,她虽吃得极少,却也曾数次嗅过那些腥臭味。 小手往屁股底下探了去,黏糊,糊手。 “娘亲!”她心惊胆战,将被子一扯,入目皆红,底下刺鼻的血腥味透着淡淡的腥甜,明黄色的被衾已经被她娘的鲜血染红。 “娘亲,娘亲,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娘亲。” 宝珠急得乱嚎,“娘亲,你醒醒呀,娘亲。” 她失了理智,手足无措,满屋子回荡着她的痛嚎,可偏偏殿内静悄悄的,那些宫人竟不知何时早已销声匿迹。 “芳若姑姑,芳若姑姑,你们在哪里,娘亲流血了,流了好多血。”她声音哽咽,泣如雨下,就连脚上的鞋都跑丢了一只。 没人,没人,到处都没人,她急得团团转,如一只无头苍蝇乱撞。 头晕眼花之时,还真叫她撞到了人。 “父,父王,父王,娘亲流了好多血,你快救救娘亲。”不止她口中的娘亲,她身形狼狈,身上也同样沾了不少乌红的血迹。 明棣瞳孔一震,急忙丢下她往太极殿跑去。 宝珠本也想同他一起过去,却被段吾拦了去路,“公主,您身上的香,是哪里来的?” 此物名为烧魂香,是胡人贩子手里的东西,不止能让人短期内亢奋,甚至传言还能延年益寿。 但这东西在后宫却是禁品,只因闻上少许就可叫妇人落胎。 明棣来得很快,他神色匆匆,果然偌大个宫殿不见人影。 他来时,正巧撞见一人死死掐着兰姝的脖颈,是要置她于死地。 男子并未佩剑,他上前徒手折断那人脖颈,害人的宫婢呜咽一声后毙了命。 他如天神下凡,再一回解救她于危难之际。 “救,救孩子,拜托你。” 兰姝痛到没法说话,她是被那人掐醒的,白皙颈子上遍布触目惊心的指痕。 她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无情滚落,此刻正死死拽着明棣的胳膊央求。 这个孩子不能死。 “呵,你就这么想当皇后?” 第210章 紫河车 不止宝珠, 这几个月以来,她连外人都见得少,更别说这位天之骄子了。 外面的传言虽在明面上被止住, 可私底下谁不想一窥真实? 甚至宫里还多次放出风声, 扬言朝妃此次若为宗帝诞下皇子, 后位亦可送她。 这些话, 若非宗帝授意,谁又敢传出去? 头顶的讥讽透着冷意, 兰姝周身的温度尽失, 身下的剧痛迫使她没有余力反驳,昏死前她有气无力点了头。 都快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她依然不肯低头。 是,她就是想当皇后。 宗帝时常过来嘴她,她以往只同那老头见过几次而已, 帝王威严不可侵犯, 然这几个月接触下来, 她才知这人私底下竟是那副模样。 嘴碎又傲娇,且时常在外散播她的谣言,还同她说太子妃贤惠,明棣和他的太子妃夫妻恩爱,鸾凤和鸣。 好个恩爱, 好个和鸣。 恰逢今日是七夕,也是萧宛珠的祭日, 宗帝独自去了未央宫。 宝珠方才是在太液池找的人,此刻她正被明霞奚落得满面通红。 “哼,明宝珠,你谋害亲姊妹, 你今日之举,还真是功德一件,你娘肯定不要你了。” 她围着宝珠徘徊,戳着她的额头使劲点了点,宝珠后退几步,内心的酸涩将她吞没,脑袋上仍旧传来明霞的辱骂,“你就是个祸害,父王每日只能清醒一个时辰,明明我们待会还要给皇奶奶放河灯祈福,都怪你都怪你。” 她将明棣的不告而别全然赖在宝珠身上,于是看她的眼神越发不善,索性抬脚踢了她几下。 “好了,阿霞,我们过去看看你父王吧,若是殿下有个闪失,朝妃她可担待不起。” 因他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宗帝特意给他多派了些侍卫护身,如今东宫固若金汤。若就金贵程度而言,自然是身为储君的他,要重要得多。 毕竟,兰姝肚子里的金疙瘩是男是女还不一定。 岚玉舒曾怀疑过兰姝怀的是龙孙,而非皇子,然几月下来,明棣并未关心照料她,是以她渐渐也打消了疑虑。只是今日此举,到底令她心生不安。 他离去时毅然决然,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那么焦急的神色。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38节 那人是她的夫君,而那人是他们父皇的妃子,是他们的庶母。 虽然年纪相仿,却到底沾了个母字。 “哼,没见过还会谋害母亲的女儿,我若是你,索性就从这跳下去,以死谢罪。” 明霞离去之前,可劲儿地指责,还一度将宝珠逼去湖畔。 她被烫伤后,在家养了数月,头皮上的伤疤已去了大半,只有浅浅红红的印子,不细看,难以显现。可她依旧没有宝珠白净,即便许久未出门,她的皮肤仍是淡淡的小麦黄,而宝珠这一身娇嫩的雪肤,又软又嫩,似能掐出水来,轻轻一碰就会起红痕,跟她那个便宜娘一样! 宝珠本就对她有愧,她拍拍身上的灰,也想去看看兰姝好不好,可她这身衣裳昨日被香熏了许久…… 那香是凌海所赠,他还撺掇自己将香囊一并带来,她来得匆忙,婢女忘了给她系上,若是香衣加上香囊,她不敢想象,她娘要因此遭多少罪。 都是她害了娘亲,都是她的错,福康说的没错,天底下哪有女儿会谋害自己的娘亲,她分明那么喜欢娘亲,娘亲却因为她流了好多血,她该死。 “珠儿!” 耳畔依稀能听见有人在唤她,当她回过神来,太液池的湖水已经漫过她的头顶。 “珠儿,珠儿!” 明鹜撕心裂肺的呼唤并未让她挣扎,他眼睁睁看着少女渐渐沉入水底,顿时心跳如雷,幸而男嬷嬷轻功了得,赶在他前面跳入湖中将她捞起。 段之是看着两个小不点长大的,甚至还是他告知明鹜,宝珠今日进宫一事。 “珠儿,珠儿,哥哥来了,珠儿。” 宝珠被呛了几口水,明鹜顾不上男女之别,一边给她按压,一边给她吹气,他的小团子,他的小女郎,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晚到一刻…… “咳咳,咳咳。” 不一会儿,宝珠在睁眼前咳嗽几声,待她定睛一看,急急切切搂着他倾诉,“鹜哥哥,都是珠儿的错,都是珠儿的错,若不是我,娘亲也不会流血,鹜哥哥,都怪珠儿,珠儿不想活了,娘亲肯定不要珠儿了。” 大喜大悲,她对于这场会面期待已久,即便日日在学堂里被刁难,她也能宽慰自己,到时候见到娘亲就好了,娘亲定会将她搂在怀里亲亲她,抱抱她,细心安抚自己。 可是没有,怅然若失的情绪久久不散。 “鹜哥哥,没人喜欢珠儿,珠儿是讨厌鬼,珠儿什么都做不好。” 凌家两位主子早出晚归,凌海还时常捉弄她,她在凌家没有安全感。 更不用说女学里那些以明霞为尊的小女郎们,时常将她堵在角落,就连夫子也会时时苛责,隔三差五就会被夫子抽以戒尺。 趁宝珠说话之际,明鹜对段之使个眼色,他要知晓宝珠近日的点点滴滴。 皇叔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教他隐忍,他一直耐着性子不去打听宝珠的事迹,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有多疯狂。 父王夸他小小年纪,丹青极佳,日后定有造化,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临摹数幅他女儿的画像,才能小有成就。 即便男女有别又如何?他想日日见到宝珠,最好同幼时那样,睡在他屋里,永远不要同他分离。 他没打断宝珠的诉苦,等宝珠彻底发泄完糟糕的情绪后,适才将她拦腰抱起,他看向少女的眼神有着近乎痴狂的温柔,“鹜哥哥喜欢珠儿,鹜哥哥不会丢下珠儿,珠儿,你还有我。” 往日被明霞调侃成小肥猪的少女,在他手上稳稳当当,她很轻,一点儿都不肥。 他仍耐心安慰,“哥哥很想你,珠儿,哥哥很喜欢你。” 兄妹又如何,珠儿是他的,他不会再放手了。 他有两个妹妹,一个乖张跋扈,另一个却是他的心肝儿。 同昔年一样,宝珠被他安置在自己榻上,他唤来婢女替她换上寝服,婢女正要将脏衣服拿出去时,明鹜淡淡吩咐,“放下吧,你先出去。” 宫人埋头告退,只是出去之前,她快速往里面瞟了一眼。 小郡王带回的少女是永乐公主,并不是别的阿猫阿狗。而她方才给宝珠换衣时,明鹜并未回避一二,她如芒在背,颤着手替她宽衣,好在宝珠乖巧,并未出差池。 宝珠耐不住被哄,困意来袭,没一会儿被他哄睡了,明鹜凝着她娇嫩的面颊沉声发问,“查清楚了吗?” 段之回得很快,不止将太极殿所发生的事一一告来,还将宝珠在凌家和女学的点点滴滴查了个遍。 他们本也没想遮掩一二,没人管宝珠,换来的是对宝珠变本加厉的欺凌。明鹜听得脸色发黑,他紧攥着拳,咬牙切齿,“好,好得很,都来欺负我的珠儿。” 他的小团子,他如珠如玉的小女郎,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吃了那么多苦。 明鹜闭眸深呼吸几口气,出门之前,他倾身探下,轻轻吻了她的额角,看向少女的目光缱绻又依恋。 兰姝是在三天后醒的,她有一瞬的愣怔,显然记不起今夕是何夕。不过也仅仅一瞬,下一刻她就抬手探去小腹,圆滚滚,幸好还在。 入目是熟悉的明黄色,屋里燃着淡淡的安神香,不止安神香,屋里还残留少许药味和墨香。 她还细心地注意到,除了芳若姑姑外,其余人等都被换了一遭,甚至殿里还有她的老熟人飞花。 “凌小姐,您醒了,可要喝水?” 兰姝没计较飞花口中的名讳,她点点头,她的嘴唇不干不涩,想来昏迷之时也被照顾得很好。 外面传言她颇得圣宠,那牛鼻子老道却给她安排在偏殿里,好在兰姝偏安一隅,她只盼着肚子里的孩子能安然降世。 喝完水后,兰姝由她扶着下了榻,她并未询问那日的情形,反而朝主殿走了去。 “我要见我师父。”兰姝护着肚皮,开门见山提要求。 宗帝正独自下棋,“哟,大难不死,精神很好嘛。” 兰姝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又重复了一句,“我要见我师父,我对你的人不放心。” 他这才撩起眼皮,觑她一眼,“你那个弟弟,朕把他送进大牢了。” 明人不说暗话,进宫的虽是宝珠,给香的却另有其人,兰姝固然也知道宝珠不会加害于她。 谋害皇嗣的罪名下来,他们凌家,一个都逃不了。 凌峰跪在殿外只求饶他死罪,于是凌海在大理寺被折磨了两日,还被打断一条腿。 “为了你,子璋去了半条命,凌氏女,你最好祈求自己有命救子璋,否则,朕诛你九族。” 宗帝凝着她的肚皮动怒,腔调藏着百般不耐,心道他们姓凌的都是祸害。 兰姝却因他的话忆起从前,她住进太极殿后没多久,曾在他昏迷时见过他一次。 那人如玉的十指染上黑气,尤其是他的指甲泛着黑线,又见他脖颈上虬结的青筋也透着黑,于是她断定司欢吟给他下了蛊。 而解蛊之法,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他是幸运的,赶在她有喜之后才发作。 司欢吟尤爱研究子母蛊,她医术不精,却同样和生母一样,在蛊毒上有所造化。 毒虫嗜血,到时候只要赶在她临盆那日,将明棣身上的蛊毒引到他亲子的紫河车上即可。 第211章 囚禁她 宗帝到底顾及爱子的安危, 他施舍般地同意了兰姝的请求。 戚老头如今在民间名声大噪,人逢喜事精神爽,兰姝见他如今这副模样, 倒像是年轻十来岁似的。 “我说乖徒, 你也不管管外头那些人是怎么说你的, 要我说啊, 那些长舌妇呢,就该让他们七窍流血而亡才好。” 医者仁心, 能让他如此忿忿不平, 的确少见。 戚老头一脸忧愤,他向来护短, 且这人还是他唯一的小徒弟,想来以往也没少为她打抱不平。 兰姝挑挑眉,她抚着肚子没搭理他, 小妇人周身散发母性光辉, 她的肚皮高高隆起, 假以时日便要临盆。 未几,她郑重其事面朝不着调的老头福身,“师父,徒儿临产那日,拜托您多照看些。” 生产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 且她还肩负重任,徐家的人还未脱难, 她不能马虎。 宗帝那只老狐狸并没有令人关照徐家,他还放出狠话,若明棣依然不好,她凌家的老祖宗都要被挖出来鞭尸。 兰姝对他的施压见怪不怪, 只当那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臭老头,有事没事就爱刺她几句。 还甚爱同她显摆明棣少时对他的孺慕之情。 “哼,子璋真是瞎了眼才会同你这毒妇有所牵扯。” 张口闭口毒妇,兰姝顺手取来弓弩瞄准他。 高公公立时慌得不行,“娘娘,哎哟,使不得,圣上是国之根本,娘娘您快放下吧。” 老头老当益壮,伸手掷了颗棋子,砰的一声,棋碎箭乏。 他嘴里不依不饶,吹着胡须沉声道:“暗杀天子,凌氏女,你好大的胆子。” 紧接着他又捋着胡须说:“不错,你手中那柄弩是子璋少时的乐子。哼,子璋十岁就能射出十丈之远,凌氏女,你很弱啊。” “你既那么疼爱他,不也让旁人诞下别的麟儿?” 兰姝冷冷瞥他,索性将弓弩随手一扔,“虚伪。” 玉石坠地,身后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兰姝回头,“多大人了还生气,臭老头,没人和你说过,你脾气很臭吗?不知道高公公上了年纪,腿脚不好吗?” 兰姝目光往下,朝散落在地的棋子瞅去一眼,而后扬长而去。 今日的她依然小胜,以往也是如此,老头的嘴虽碎,可她总能不费吹灰之力气到他。 里头的高公公却是热泪盈眶,他一个没根的,虽然有几个干儿子,但哪有小娘子心细哟。兰姝给他开过两回药方,他这老寒腿还真缓解不少。 没人喜欢吵架,兰姝心神疲惫,索性回去小睡了半日。 这一觉睡得安稳,老头没缺她用度,皇家之物自是万里挑一,榻上的锦被都是极好的。 睡醒之后她有片刻的茫然,鼻尖若有若无能嗅到淡淡的墨香,不远处的飞花正往香炉里倒药粉,她见兰姝朝这边看过来,耐心同她解释,“凌小姐,这是太医新开的安神香,里面添置了不少药材呢,都是对胎儿无害的。” 许是那人熟知兰姝的秉性,知晓她不会为难下人,是以夜深露重之时,太极殿来了不速客。 来人身形修长,八尺有余,站如青松,面若冠玉,气质非凡。同宝珠一样,他正伸手轻抚小娘子的面颊。 他已许久不曾这样同她接触,他是怨恨的,如何不恨?这人美则美矣,却三番五次弃他,每当面临抉择,她总是狠心舍他,将他狠狠抛下。 笑话,他堂堂一位皇子,出身高贵,如何要凭借她的爱意过活? 几个月以前,他如深闺怨妇一般,将自己关在银安殿颓废度日,她不喜欢酒,他偏要喝得醉醺醺,气死她。 可她不知道,狠心的小妇人入住太极殿,成了他父皇的爱妃,多可笑? 思及此,男子的眼尾泛红,他缓缓下移,她的颈子纤细而脆弱,只要他多使几分力,便可叫她香消玉殒。 明棣并未止住作弄的手,他怒火中烧,昔日的冷静不再,他想沉沦,想同她沉沦。 这个狠心的女人,入死她便是。 想囚禁她,想把她的手脚都锁上,将她锁在自己身上,走哪都带着她。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39节 说干边干,他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覆了过去,她很软,哪哪都软。 明棣胡乱揉了一把,目光灼灼,软乎乎的孚乚口才被他欺凌惨了,在他手上坚持不过五个来回,便起了一道道绯印。 他正想探下之时,手心覆上女郎的肚皮,圆滚滚的。他眸光一深,碍事,这孩子还真是坚强,他前两日甚想弄死他,这个孽种,还不知是谁的孽种! 他自是希望是自己的,可他不得不承认,底下的小妇人早就被徐家那个奸夫入惨了,他该死! 他没亲自动手,觊觎他的小狐狸,就该死。听底下的人说,折磨他整整十日才断气,是个硬骨头,那又如何? 他死得透透,头骨都被穿了几个孔。 想弄死他的,大有人在,杀过人的将士都有一股血性。世人最爱看英雄没落,若这英雄死于自己之手,那些人只会觉得畅快至极。 他徐青章等下辈子吧,就算是下辈子也别想侵犯他的小狐狸! 他要生生世世同她在一起,生也好,死也罢,男子的目光越发痴狂,他精准覆上兰姝的朱唇,好香,好软,嫩嫩的。 精致的香炉里烟雾袅袅,他是过来摘花的登徒子,他已数月不曾同她亲近,想得紧,念得紧,娇滴滴的小妇人也委实紧致。 “嘶,朝朝好狠心,几月不见,一见面就咬夫君。” 他伸手捻揉小娘子绯红的唇,兰姝并未清醒,由着他肆意摆弄,他目光痴迷,恶劣地将她晶莹的口水糊在小口,亮晶晶的,甚美。 明棣方才仔仔细细瞧了个遍,娇娇的小口是闭着的,并没有红肿,想来没有背着他偷男人。 “宝儿,是个好宝,夫君的好宝宝。” 他附在兰姝耳畔说情话,情难自抑,含着她的耳珠挺了挺,外头还残留着一大截呢。 睡梦中的小妇人目露痛色,饶是昏睡过去,她仍旧轻颤着身子。 这事儿没法叫停,摘花之人伸手替她抚平蛾眉,“宝儿,别皱眉,夫君是在爱你,宝儿。” 他一刻都不肯消停,甚至没给兰姝适应的时间,横冲直撞,全然将自己当作放飞自我的野马。 野马难训,若有人想训他,怕是要被狠踹几脚,但若是遇上深爱的母马,他当会不遗余力,想方设法讨好她。 “宝儿,舒服了吧,好朝朝,夫君的好娘子,好热啊,朝朝,这里泛滥了。” 昔有读书人凿壁偷光,今有摘花人也学穷酸书生那般雅致一回,也来凿一回壁。 他是窃贼,他也知晓兰姝性子倔,故而特意吩咐飞花给她燃了安神香。 无赖又如何,眼下他甚是爽利,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爽到不行。 “好朝朝,夫君不怪你的,夫君知道宝儿不是有心的,嘶,宝儿,夫君好爱你。” 晶莹的泪滑过脸颊,没入发丝,偏他洞察力敏锐,他替兰姝细细吮去,“宝儿别恼,夫君这是在爱你呢。” 兰姝没醒,她流下少许生理性眼泪,纯粹是被撞疼的缘故。 “宝儿分明也喜欢夫君,也喜欢夫君的是不是?宝儿的小嘴吃得欢,宝儿是喜欢夫君的。” 明棣从未这般失态,他眼里显现不顾世俗的不羁,他正痴迷地吮磨兰姝的花珠,也是好玩,掐一掐就溢手,反复几回之后,指腹间已然沾染许多。 “宝儿娇滴滴的,宝儿是不是偷偷背着夫君喝水了?” 这人也是蛮横不讲理,她若口渴,自然会喝水,难不成还想让兰姝渴着不成? “宝儿,夫君不想出去。” 不想出去,想赖在里面。 不知何时,他终是发出一声长叹。 明棣久久不曾纾解,眼下看来,都快把她肚子撑坏了,偏这人口中发出餍足的喘息,“是朝朝舍不得夫君走,都怪朝朝。” 他语气欢快,腔调上扬,丝毫不觉自己趁人之危,行为恶劣。 兰姝对此一无所知,她昨夜睡得早,可早上起得却晚,直至日上三竿她才缓缓睁眼,下一瞬,强烈的酸痛朝她袭来,身上的骨头似要散架了。 疼疼疼,好疼,尤其是那处,肿肿的,走路时磨人,不止如此,底下还若有若无淌着些什么。 她近来是有些水肿,偏她夜里爱饮水,可今日怎么那里也开始不适?一时之间,她咬唇思索,冥思苦想半日仍旧未果。 小娘子黯然神伤,她提笔写了个药方,都是些消肿去痛的好药。 只是反复涂抹好几日后,依然不见好,兰姝怒斥,“飞花,夜里巡逻的侍卫是谁?” 飞花唯唯诺诺,同她报了名。 “好,本宫今日就革去他的职位,我的宫殿,何时成了宵小之辈来去自由的地儿了!”她将手中茶杯狠狠一放,显然动了怒。 飞花只埋着头,任她发火,对于那贼首的名讳,她是半点不提。 “把香撤下去,还有,不许通风报信!”如此,便同她摊了牌。 是了,聪慧的小妇人如何不清楚自己身子的变化,红肿沁血的孚乚珠,肿胀不堪的花户,颈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齿痕,她又不是傻子! 莫不是将她当作花楼里的娘子不成?给她下药,还要作弄她的身子,他明子璋好本事,嚣张至极,都不曾遮掩一二! 夜黑风高夜,长空如墨,清冷的月色透过花窗挤入室内,兰姝夜里总要燃一盏灯,却是给他行了便利,叫他免受目盲之苦。 第212章 精华都稀薄了许多…… 他夜夜笙歌, 对屋里的布局早已了然,轻车熟路就着月光上榻,俨然将这当作他的地儿。 不止拔步床, 床上的小人儿也是他的。 小妇人长睫纤纤, 肌肤洁白如雪, 他怎么吮都吮不够。 他今晚弃了前菜, 一上来便含着小衣堵她,兰姝的额间冒着热汗, 她好难受。 “宝儿今日好乖, 看,又泛滥了。” 耳畔传入他黏腻的情话, 兰姝死死咬紧贝齿,她不肯发声,可是好难受, 喉间控制不住娇吟。 霎时, 男子停下动作, 少了他的作弄,屋里静悄悄的。 即便兰姝不曾睁眼,仍旧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 “浪宝宝。” 他听见了! 小妇人娇嫩的面上被染一层绯意,她又羞又惊,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 男子将她整个人抱起来,下一瞬便被覆上他温热的唇, 滑溜溜的,是他伸进来的舌头,淡淡的墨香,她很迷恋这股味。 兰姝被他吻到忘乎所以, 她许久未同男子亲近,不止被他灌些口水,甚至她还明里暗里主动吮吃他的舌尖,两人的口津混在一起,他俩早已不清不楚了。 “宝儿的小嘴好会吃,睡着了也不忘回应,真是贪嘴。”男子微微喘气,腾出一只手去碰她的檀口,随意搅和了一阵,又湿又热,口水都被他舀出来了。 秉着不浪费的心性,他将指柱塞回她嘴里,“宝儿,好好吃,别浪费了,尝尝。” 是她的口水,自然要灌给她才是。 兰姝被迫受用,她耐不住男子恶劣的玩味,狠狠夹了下,“明子璋,你放开我。” “宝儿醒了?” 他语气上扬,眼里却没有几分惊诧,想是刚进屋那会就知小妇人今晚的不同咧。 明棣再度寻着她的娇唇覆上,他将兰姝的嘴唇磨得嫩嫩的。 他起了玩心,多劳多得,捻弄亦是如此,好玩极了。 又趁兰姝错愕之际,拉过她的纤纤皓腕去探。 舌尖被吮到发酸,兰姝实在招架不住他的热情。 被他孔武有力的手臂牵引去碰,鼓鼓囊囊的。 兰姝忍不住往下瞟,壮壮的,比她纤细的手腕还要……少许。 “怎么样,喜欢吗?” 耳畔传来他的调笑,“朝朝好色。” 兰姝偏过脑袋收回目光,她轻咬下唇指责,“明子璋,你放开我,我是宫妃!” 明棣提了提她,与她又近了些,“呵,朝朝,我会继承父皇的一切,包括你。既如此,入你一遭又如何?天知地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还是说,朝朝想嚷出去,想闹得众所周知,你的身子被我玩烂糊了?” 兰姝呜咽几声,他趁说话之际,又往里送了不少。 “好宝儿,你看,你也是喜欢它的。” 古人讲究藏风聚气,太极殿的房间大多窄小,同她一样。兰姝心里紧张,此刻的他寸步难行,被裹得动不了,四面八方都是肉壁,他连转个身的余地都难上加难。 兰姝孕期多愁善感,眼泪汪汪,她疼得直抽气,叫人不由心生怜悯。 “朝朝,莫哭,莫哭,我这就离了。”男子按着她的身子,作势要放过她。 兰姝真当他心存善念,岂料她身子一软,紧接着迎面而来的是雪崩的震撼。 他一边喘气,一边凶她,“好朝朝,我怎么可能放过你,朝朝狠心,说不见就不见,夫君却是念得紧。朝朝的每一件小衣,夫君都有好好保存。” 顺手将她的肥腻腻的一对儿从小衣底下剥离出来,如软桃那般,轻而易举撕掉它的果皮,今日这果汁粘手,他心下一惊,“朝朝,你有了……” 正值夏季,山巅的积雪经年不化,奶白奶白的。 他低头埋去,满脸清香,除此之外,还多了浓浓的干酪味。 兰姝心下一惊,这人怎么是个混不吝的?偏她被作弄得难耐,脸颊发烫,身子发软,软肉也在发烫。 这人好似能瞧出她的不适,精准无误地今口了去。 “啊啊啊,明子璋,明……” “朝朝,唤夫君。”咕噜咕噜,他口齿不清,还狠狠打了她的屁股。 当真是没个尊卑,动不动就唤他名讳。 兰姝不肯伏法,明棣心一狠,提手撩起她的裙摆,又重重打了几巴掌,肥腻屁肉在他手心乱弹,得益者是他,偏他继续凶她,“坏朝朝,朝朝是坏女人。” “章哥哥,莫打了,呜呜呜,姝儿疼。” 明棣微微错愕,他心细如发,小狐狸从来不会这般唤他。 此章非彼璋,男子沉声发问,“凌兰姝,你再叫一遍试试。” “章哥哥,章哥哥。” 好,很好,即便她身子难耐,口中依然唤那奸夫的名讳,那奸夫早就死了!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40节 “章哥哥,姝儿疼,啊。” 她哪里疼了,魅着一双狐狸眼绞他,分明十分爽。 明棣开始走动,他来来回回走得很快,兰姝紧蹙着秀气的柳眉嗔怪,相连之处水光盈盈,小娘子仍然张口闭口唤那奸夫,就好似当真是在被他…… 他再是忍不住,将她抱至屋外,恶狠狠咬她耳珠,“叫啊,怎么不叫了?” 天朗气清,清风徐来,吹散俩人身上少许烫意,兰姝搂着他不敢动,她是羞的,羞耻心倍增,这人也太坏了。 她是不动了,也不敢言语,可明棣却是舒爽至极,畅快淋漓,“朝朝大着肚子也不沉,肥肥软软的,弹手,夫君爱极。” 兰姝憋着小脸不敢回应,太极殿守卫森严,时不时就有巡逻的侍卫…… “夫君,我要进去,朝朝要回去……” 她不得不温情小意讨好他,她不要被人看光。 况且,秽乱后宫,这是大罪。 小娘子颤着指尖拉扯他的衣襟,“夫君,朝朝不要在,啊……” 什么回不回的,晚了。 狐狸难训,尤其是她这种鬼灵精怪的,明棣单手托着她,指腹间溢出的肥腻软乎乎的,他又往上提了提,走动间,耳边尽是她的惊呼。 “明子璋,你放开我,你放我下来!” 谈判失败,她继续摆臭脸,“明子璋,你混蛋!” “呵,朝朝还有力气说话,看来为夫还没将你喂饱。” 他胡说。 壮壮的,浓浓的,怎会没饱? 兰姝歇了咒骂他的心思,她将脑袋埋在男子颈窝,深深嗅了一大口,除了墨香外,这人身上还有着淡淡的药香,她心里酸涩不堪。 她不得不承认,被他入得好舒服。 宗帝曾与她约法三章,若她真能治好明棣,他能对徐家网开一面,可他还提了要求,禁止她再接触明棣。 “朝朝娇滴滴的,都泡湿为夫的皂靴了。” 兰姝被撑得五官乱飞,她狠狠碾上这人的喉结,既要欺负她,他也休想好过! “嘶,坏朝朝,别咬,舔一舔,朝朝,可以舔舔,不可以咬。”他声音沙哑,对此食髓知味,小狐狸牙尖利嘴,舌头却软乎乎,此刻倒也真没再咬他,而是用她香甜的小舌细细吮吸他的喉结, 爽爽的。 他好兴奋,恨不能将那鸡子白通通送与她。兰姝伸手触上那两枚玩意,并不光滑,更像老头手里盘的核桃,凹凸不平。 察觉小娘子开始迎合,明棣继续诱哄,“好朝朝,摸一摸,待会夫君把里面的都送给你好吗?” 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指腹嫩嫩的,没有一丝茧子,明棣却被她摸得难耐,他被兰姝弄得兴致盎然,“好朝朝,好乖。” 不一会儿,明棣埋头咬她,一时之间止不住地喘气,核桃的精华便同月光一样,洒了她一手。 待他平复片刻,他不依不饶,“朝朝何时学的手段,朝朝坏。” 他没有丝毫对自己的懊恼,而是将自己的情不自禁全然怪罪于她。 兰姝目光幽幽,手心和指腹已粘连许多,“明子璋,你同太子妃鸾凤和鸣,如今这精华都稀了许多。” 见她醋得厉害,男子也不急于解释,“是啊,朝朝,我和……”他清清嗓子,“太子妃日夜照顾我,我予她些,合情合理。” 大着肚子的妇人将他狠狠一推,“明棣,你滚,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小妇人生了气,不仅连名带姓,眼神里亦带着凶光,怕是在咒他呢。 呵,只许她叫她的章哥哥,不许他同别的女子接触,她凌兰姝果真是个坏女人。 “朝朝,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 他凑上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罩住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阴森可怖。 兰姝隐隐不适,又推了他一把,“你我之间恩断义绝,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断?朝朝,方才谁被我来来回回入了上百下?朝朝,不妨你告诉我,你我之间,如何断!” “那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明棣,我讨厌你,若不是你……” “若不是我,你可以安心做你的世子夫人是不是,你要同徐青章日日夜夜欢好是不是,即便他叫你小狗,你也欣然接受,是与不是!” 兰姝后退几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闺房之乐不足为外人诉说,他为何这么清楚? “呵,小狗?凌兰姝,你就这般自轻自贱,对他摇尾乞怜,要做他徐青章的狗?” “住口,你不配提他。” 比巴掌先来的,是她的香气,浓烈的奶香在他俩周遭蔓延开来,情绪使然,衣襟处的颜色深了一大团,她溢奶了。 因他方才把玩时,扯乱了她的小衣,另一处的朱果大喇喇地显现于他眼前,浇过去时,正好淋在男子随身携带的肉参上。 乳香四溢,两人都有些许尴尬,男子眼里泛着欲色,“朝朝,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第213章 偏她醋得厉害 “明棣, 明子璋,你放开我,啊, 不许……” 娇嫩的美背被他死死抵在在粗糙的树皮上, 人要脸, 树要皮, 他明子璋不要脸! “明子璋,这是在外面!” “明子璋, 你放开我, 呜呜呜,皇宫是短了你吃喝吗?你……你喝慢点。” 贴紧她的男子不说话, 只一个劲儿吮吸。 “呜呜呜我的,我的奶,没了, 没了, 要被喝完了, 你不许喝了。”她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她自以为够凶了,实则没有丁点震慑力。 可也不能怪罪于他,他虽喝过牛乳, 但那都是厨子弄好端上来,且他并不识得这乳水出自哪头牛。如今弃了厨子, 识得源头,省了不必要的步骤。 乳液顺着唇角淌去下巴,小妇人嚷着叫他慢些,可他都快来不及喝了! 一股股电流流走于周身, 兰姝心里紧张,夏夜的气温刚刚好,她却淌了不少香汗,不知过了多久,她吸着鼻子好心劝他,“明子璋,没有了。你快走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她够好了吧,今夜被欺负这么久,她都没叫人过来抓他。 可他纹丝不动,显然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她强行掰开男子的脑袋,“我都说没有了。” 朱果艳艳,挂在枝头宛如一串熟透的红宝石浆果,娇艳欲滴。 男子胡乱抹了一把嘴角,“抱歉,朝朝,方才喝太急,忘了给你留一口。” …… 他身形颀长,兰姝昂首同他对视,她忍不住将视线顺着他的薄唇往下,他没擦干净。 唇角残留了星星点点,他的脖颈更是重灾区。凸出的喉结上淌着奶白的乳水,她忍不住吞咽一口,而后心虚地挪开视线,“你,你走吧,我要回去了。” 不等男子告辞,她迈着两条纤细的腿儿就要离去,明棣随手将她捞入怀里,“朝朝,你还没说呢,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喝了小妇人的奶,心情愉悦,语气已不如之前冷冰冰。抬手覆上小妇人圆滚滚的肚皮,她四肢纤细,偏肚子滚圆,大得吓人,仿佛下一瞬就要临盆。 “反正不是你的。” 明棣有一息的发愣,他原以为会从兰姝口中得知,她正在替他孕育子嗣。 可是没有,她怀的不是他的。 兰姝趁他出神的功夫,捂着肚子跑远了。 所幸身后那人并没有追上来,兰姝心里松了一口气。 明棣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出神,眼里满是迷茫。 不是他的?为何不是他的,怎么能不是他的? 她之前不是替他生过一个吗? 为何这个不是? 怎么可以不是他的种…… 兰姝心惊胆战过了好几日,这几日夜里她总是睡不好,总担心那登徒子过来采花。 但那人销声匿迹,音信全无。也是,一个是当朝宫妃,另一位则是身份尊贵的储君,他俩之间隔着辈分呢。若非旁人故意提起,她又怎能听到太子的事迹? 除了宗帝时不时过来刺她几句外,便只有小团子日日过来请安。 可兰姝不待见她,铁了心不肯见她。 宝珠只当她娘怪罪她穿了香衣,她黯然神伤,远没有小时候活泼。 而兰姝如今对她起了厌弃之意,只因明棣口中那句小狗。 心道血缘果然不可小觑,她身上流着他们明家的血呢。 昔日徐青章不曾避着她,若非宝珠告状,她实乃想不到旁人。 爹不疼,娘不爱,宝珠夜里只得抱着明鹜痛哭流涕。 他如今独自住在皇子居所,明裕和明历早在明棣回京后没多久就搬出了皇宫。一个被封了燕王,暂且居住京城,另一位则被封了静王,去了西边。 明历临走前跪在太极殿央求宗帝,允他将生母一同带去。 被折磨多年的婢女早已不成人形,但好在她熬垮了程娉菲,终于能堂堂正正生活在阳光底下。 宗帝本就厌恶她,又见明历态度诚恳,遂一并打发了他俩。 宝珠自此同明鹜一道住在皇子所,两人相依为伴了多年,此乃后话。 即便宗帝偶尔问起,他亦能借明棣的由头遮掩过去。 他算是发现了,他这位皇爷爷虽然坐拥天下,可对于亲人总是宽宏大度的,尤其是他父王。 兰姝若是得知明鹜心中所想,怕是要忍不住翻白眼。那老头就是一个老顽童,天不亮就批奏折,末了还要叫下人唤醒她做早课,美其名曰为她好,实则就是见不得她好! 小妇人过了几天安稳日子,那人近来未曾现身,她也懒得应付他。 只是今晚夜里她却是觉得有些古怪,睡梦中的美人娇吟几声,她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叶小舟,湖面并不平静,她摇摇晃晃,身子被翻来覆去。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41节 她蹙起眉,口中不满地嘟喃,待她缓缓睁眼,屋里漆黑一片,她顿时恼了,为何不给她点灯!太极殿的宫人竟如此懒惰了不成? 只是待她定睛一瞧,此处好似不是太极殿的布置。黑暗吞没她的理智,她心下紧张,抚着肚皮不敢大喘气,今日莫不成要被人灭口不成? 须臾间,耳畔传来他人的轻笑,“朝朝,醒了?” “明子璋,你又来干嘛?”听到熟悉的嗓音后,兰姝紧绷的情绪乍然松懈下来。 “我来找我的小狗。” 这人长睫纤纤,薄唇水润,宽肩窄腰,如鬼魅一般妖艳。 兰姝瞥开目光,没好气道:“谁是小狗,你给我松开。” 腕上被系了丝带,兰姝红着脸凶他,“明子璋,你不是有太子妃吗?你放开我。” 他卷着丝带把玩,语气极为风流,“太子妃不解风情,我的小狗又乖又娇。” 好好好,真拿她当狗了,小妇人骂道:“明子璋,别逼我恨你。” “为何恨我?朝朝,我爱你。”他伸手划过小娘子的耳珠,兰姝登时起了一阵酥麻痒意。 “瞧,朝朝,你的身子说它喜欢我,你的每一处敏感点都被我玩烂糊了。朝朝,乖一些。” 他的指腹带着些许凉意,从饱满的耳珠一直往下,顺着她的下颌线划过颈子,轻轻一挑,寝衣瞬间炸开了花。他含笑低语,“朝朝,今日的奶,是不是特意给夫君留着?” 兰姝想避开他的触碰,自那日同他亲近之后,她并没有不适,可眼下只被他拨弄几下便…… 她无从解释。 “你快些,我还要回去睡觉。” 胀胀的,她感觉身上的软肉在发烫,身子并不舒坦,迫切地想…… 很显然,这人能解她燃眉之急。 “呵,小狗,别急。” 他并未解开兰姝的小衣,甚至不曾安抚她。 也不知他从何处掏出一枚同心结,上头的红色流苏很喜庆,他捻着流苏把玩,丝毫不顾她的扭动,兰姝动了怒,“明子璋,你干嘛,给我解开。” 小妇人声音娇滴滴的,明棣不为所动,“小狗,这是夫君给你编的同心结,喜欢吗?” 万事万物,只有当人对它赋予一定意义,它才能寄托感情,如若不然,那它只是一个死物而已。 兰姝情难自禁,忍不住娇吟几声,不想这同心结,还真是替她准备的。 “舒服吗,小狗?” 被穗子轻轻扫过时,她的身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痒,酥酥的,可是到不了。 是了,软乎乎的穗子,只是一个死物,虽是长长的,却徒有外表,如何有他的物件好使。 他深情专注,眼里不曾因兰姝的难受而有所动容,偏他事先绑了兰姝的手脚。 她颤着嗓音求饶,“哥哥,子璋哥哥,饶了朝朝,呜呜呜,夫君,夫君。” 此刻的她有如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屠夫眼里只有对荤腥的渴望,如何会顾及她的求饶? 不多时,兰姝猛蹬几下腿脚,那人惊呼一声,“小狗,别乱动弹。”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润而有磁性,美色当前,兰姝再是忍不住,便是那一刻,兀自畅快,半点不顾及男子眸间的谷欠色。 这人眸光一惊,弃了穗子,立时揭开小衣,总不能浪费了去。 同他争论许久,眼下终于得他亲近,兰姝心里扬起一股满足,爽爽的。 他咂咂有声,小妇人难免扯着嗓子咿咿呀呀。 “好喝,朝朝的,我很喜欢。”他胡乱擦了一把,被奶水润过的嗓子格外激动,“宫廷里的牛乳羊乳又腥又膻,朝朝这一对儿却深得我心。” 兰姝羞着脸提醒,“你,你喝完了,该放我走了。”像是怕他不答应,她又补了一句,“我没有了,都被你喝完了。” 她倒是没扯谎,男子的确喝得畅快,只是他抬手裹着沉甸甸的女乃儿颠了颠,他作委屈状,“朝朝,可是夫君还没喝饱。” 夜还很漫长,他岂肯放任兰姝离去。 他喜欢同兰姝亲亲,近来尤为喜欢磨着她的朱唇挤弄,每当这个时候,兰姝总会伸出舌头□□他,原也是想将他挤出去,但不经意间却是被他勾缠着回应了一次又一次。 待他亲够了,男子暂且离了她的唇,眼中闪过精光,“小狗,你扶着过去好不好,夫君想要你扶着。” 他解开束缚兰姝的丝带,这小妇人被他吻得七荤八素,眉眼间尽现媚意,谅她也不敢跑。 如他所料,小妇人的确没了逃离的心思,她热热的,浑身透着香汗,心道这人当真是个精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他垂眸观望小娘子轻颤的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从青涩到乌红的蜕变,全赖于她。 偏她醋得厉害,女子善妒,时不时便要对自己甩脸子,试探他是否同旁的女人好过。 第214章 夫君,朝朝手酸 可笑, 他何其无辜。 只她一个便够了,他要让她饱食终日。 起先小妇人还愿意同他玩些乐趣,只是渐渐的, 她便撂了担子, “夫君, 朝朝的手酸。” 不说小妇人难受, 他亦是憋得慌。她声音娇娇的,愈发让他难受, 他索性弃她不用。 男子行事不比她慢唧唧, 兰姝一阵头晕,情急之下扯着嗓子, “明子璋,仔细,仔细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若不说还好, 她吼这一嗓子, 叫得他黑了脸, 如野兽般吮咬她的颈肉。 “啊,呜呜,不许啃我脖子,好痒好痒,呜呜呜, 明子璋,你混蛋。” 他清楚兰姝每一处痒痒肉, 偏他含糊不清道:“小狗分明也在咬我,为何我咬不得?” 兰姝歇了反驳的心思,这人光风霁月,渊清玉絜, 如今张口闭口便是荤话,她立时明了他所指何事。 小妇人腰肢酥软,兰姝的颈子似洒了助情之物,他啃得欢快,越发卖力,一度浅浅没入小娘子的胞室。 “朝朝,到胞室了。”他哑着嗓音替她吮去眼角的泪,“朝朝,好热,。” 兰姝脑子乱作一团,被迫同他交好已非她所愿,眼下她怀了孩子,如何,如何能让他去那里…… 小妇人急得哭出声,她伸手胡乱探取,“明子璋,你,你撤出来些,孩子,我的孩子。” “朝朝偏心,为何独他能住,偏我去不得?” “有了幼子,就不管我同珠儿,朝朝真是偏心至极。” 小妇人被他扣了一大顶帽子,她委屈的模样没让他后退半点,“朝朝,不要紧的,人各有命,你的孩子自然如你这样坚强,否则,他就不配出生。” 他言辞犀利,歪理一大堆,兰姝恼了他,“明子璋,不许再进去了,我生气了!” 她故意绞了绞,逼得这人直喘气,他双眼猩红,握上肥软后,那奶白之物立时滋了他,而他,自然也回敬了小娘子。 于云雨中,他甚是持久,兰姝眼见外头的光亮一点点由黑转蓝,她推了男子一把,“你爽完了,该睡了,别赖在里头,我要走了。” 她不知此地是何处,但她前不久也得了消息,明棣如今虽然昏睡的时间长,可太医院却给他研制了些对症的药物。那方子虽不能根治,但他清醒的时间已由一个时辰增至两个时辰。 明棣是赶在最后一刻将她绑起来的,他缓缓阖眼之前,强行将自己再度塞回又热又湿的巢穴,他是休整了,根儿也要休眠呢。 兰姝暴跳如雷,这人,这人怎么是个混不吝的! 也不知他用的什么丝线,她动弹不得半点,且花户水淋淋的…… 眸中的玉面郎君呼吸浅浅,兰姝甚少瞧过他的睡颜,她吞咽几口,忍不住伸手抚弄他的俊脸,只是她摸得难受,索性小口小口轻啄他的薄唇,香香的。两人唇角拉扯的银线断在她的下巴,凉丝丝的,害她打个寒颤。 她凝着玉人的俊颜怔怔道:“朝朝肚子里的,当然是你的孩子。” 她底下堵得难受,本想将他挪开些,可她却同样难以割舍。 爽爽的,她舍不得同他分离。 夕阳归西,明棣是在傍晚时分睡醒的,他惊讶于兰姝的耐力,小狐狸竟当真让他住在里头了。 “夫君?”兰姝哑着嗓音被他入醒了,她脑袋懵懵。 胞室好热,强烈的酸爽直冲脑仁,他头皮发麻,抽气了几声,“朝朝,拔不了。” 萝卜地紧实,萝卜长于底下,实难拔出。 “不怕,入开就好了。” 兰姝的腿酸,尤其是被他折起来时,“夫君,不要……” 兴起的男子停不下,他振振有词,“是朝朝舍不得夫君,是朝朝留下我的,不怕,入一入就好。” “朝朝是我的小狗,小狗乖。” 兰姝被他喊得臊红了脸,她不是狗…… 同他结识近十年,这人的耐力依然不可小觑,及至最后,小娘子果真又被入开了,缠着要他通那一对儿。 反反复复多回,兰姝分不清日夜,只知他们二人醒了便动,困了便睡,两人都舍不得离了彼此。 兰姝早已将宗帝的警告抛之脑后,是他儿子缠上来的,那老头不让她接触,她偏要,偏要偏要,不仅要了他儿子,还日日夜夜受用了多回呢,又多又浓,谁不喜欢? 小妇人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若不是宗帝实在看不下去,她怕是会在东宫待到临盆。 老头棒打鸳鸯,明棣将她送回太极殿后,他心情很好,只是回时路过岚玉舒,他瞬间垮了脸,没有理会她的嘘寒问暖。 这人好烦。 “段吾。” “岚小姐,请吧。” 他那会同兰姝说的不过是气话,什么分给太子妃,全是无稽之谈。 段吾口中的岚小姐刺痛了她的心,她上前拉住明棣的衣角,“殿下。” “殿下心中可曾有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位置?”她声泪俱下,她曾在北地替他打理府中琐事,甚至回了京城,她也帮着王府联络各位大臣夫人,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可明棣竟日日夜夜守着她,叫她心里怎能不膈应。 “殿下,我,我不是要同姝儿妹妹争宠,妾身只想……”只想在他心中能有一席之地。 明棣面带厌恶,“岚玉舒,你越界了。” “殿下如今是要过河拆桥?殿下,是我替北昭军解决燃眉之急的。”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42节 她试图唤醒男子的良心,可明棣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小刀,哗啦一下,同她割袍断义,冷冷道:“岚玉舒,你的墨玉从何而来?” “你兄长为了那块墨玉,竟骗了阿柔的身子,岚玉舒,你居然要同我谈情说爱,你还不知道吧,齐营是我亲手杀的,一百零八刀,招招避开要害。” 岚玉舒卷着他的断袖后退几步,眼里充满不可置信。 “那她呢?凌兰姝又为你做过什么?她如今是宫妃,甚至还和徐家兄弟,和谢大人有染,她凌兰姝哪点配得上你?” 见她口出狂言,死性不改,明棣的目光冰冷如霜,“你口口声声念叨自己的功劳,那块玉是她的,你这十年所拥有的荣华富贵,都是偷的她的。” 那块墨玉正是昔年太上皇所赠,只是凌家被抄之后,明柔见了心生欢喜,便将它归拢到自己嫁妆里头了。 明棣不屑同她理论,正要越过她往前走,“殿下就不怕我把所有的事告诉霞儿,疼她入骨的舅舅亲手杀了她的……” 方才割袍的小刀被丢到她脚边,“岚玉舒,仔细你的舌头。” 那位玉人渐渐离她远去,空气中那股黏腻的奶香却经久不散。 她的眼神透着一股狠劲,怔怔道:“我既偷了十年,便再多几个十年又如何?”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同住一个屋檐下,岚玉舒摸准明棣昏睡的时辰,于是隔日她跪在太极殿求见。 老头正在喝茶,闻言后刻意屁颠屁颠跑到偏殿挑衅兰姝,兰姝今日穿得厚实,立领衣襟遮下了她一身的红痕。 “哼,大热天的,你这密不透风,真是憋得慌!” 老顽童睨她一眼,临走时还顺了兰姝一壶茶,她小腿近来肿得厉害,自己捣鼓了些冬瓜茶,老头尝过一回后,倒也喝得正好。 待他走后,岚玉舒款款而来,长幼尊卑,先长幼,后尊卑,兰姝稳稳当当受了她的大礼。 她才不计较这些虚礼,她若想跪,那就跪着好了。 “娘娘,我们太子妃日夜照顾殿下,身子跪不得,您看……” 见兰姝坐如木雕,她翻着白眼,拿鼻孔看人,“太子殿下昨夜可是歇在太子妃院子里的,若是太子妃有个闪失,你可担当不起!” 说话之人正是那个老虔婆,岚玉舒今日是特地将严嬷嬷带来的。 这老奴时常挤兑马翠花,只因岚玉舒这几年更为看重她。她心知肚明,岚玉舒此番弃了马翠花,而是将她带过来,怕是要借着她的嘴去打压兰姝呢。 “姑姑,我入宫时日短,您是宫里的老人了,麻烦给姝儿说一说,若是当奴才的抢了主子的话,该当何罪?” 兰姝没打算委屈自己,直截了当打了她们的脸。 “回娘娘,若遇上不懂事的奴才,头一回犯错,该用竹片抽十个耳光,竹片要削得锋利些的,第二下便可见血。若是屡教不改,接二连三挑衅主子的,应当脱去她的下衫,打三十到五十个大板。” 兰姝挑挑眉,“这么严重?打板子,能撑住吗?” “娘娘,据奴婢所知,若是女子犯事,通常撑不过二十个板子。” 美人面善,声音娇软,性子也软,“严嬷嬷,你是太子妃身边的老人,本宫记得,你曾三番五次咒骂我。往日那些,本宫也就不计较了。” 严嬷嬷冷哼一声,显然没将兰姝当回事,一个小小的宫妃而已,又不是贵妃,又不是皇后,哪有她们太子金贵? 打狗也得看主人呢! 兰姝笑了笑,又接着说:“来人,拖下去,打够二十个板子。” “你敢!我是东宫的人!” “吵死了,打的就是你,拖下去。”美人使了个眼色,立时便有人过来将她拖走。来的都是高大威猛的侍卫,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婢,由不得这老虔婆挣扎。 岚玉舒仍旧跪在地上,她知晓今日不能善了,索性自己站起身拍了灰,警告她,“朝妃,严嬷嬷是我的人。” 兰姝莞尔一笑,“太子妃快坐吧,瞧我,都忘了叫你起身了,还以为你喜欢跪着呢。” 两人锋芒毕露,今日怕是要斗个你死我活才好。 “朝妃,我今日过来没想同你斗法。” 面前的妇人宛如远山芙蓉,既妖媚又不失雅致,尤其是这一身白嫩的肌肤,白到晃眼。 岚玉舒眼底闪过嫉妒,她生于庆国,皮肤黯淡无光,也就来了京城后才开始保养,日日用牛乳泡身。饶是如此,依然兰姝这般娇软,叫人一见便能勾起强烈的保护欲。 兰姝瞧着她颈子上的红点出神,她目光不善,心里燃起一把熊熊烈火,“本宫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该死,他竟真的弄了岚玉舒! 岚玉舒凑到她耳畔,“你就不想知道徐青章是如何死的?” 小妇人身形一颤,她愣怔了好一会,“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不止徐青章,凌小姐,你就不想知道徐煜是怎么死的吗?” 兰姝再是坐不住,“你把话说清楚。” “凌小姐,叫她们下去,我今日前来只是想告诉你真相而已。” 兰姝颤着嗓音屏退宫人,徐青章是她的逆鳞。 她见兰姝这么识相,自顾自地倒了杯茶递给她,见她抿了一口,方才满意笑道:“你本可以安心做你的世子夫人,日后就是徐国公夫人,朝廷命妇,在京城的贵夫人当中说一不二,何其耀眼。” “可惜,你偏要同殿下扯上关系。”她顿了顿,伸出指腹划过她的美人脸,眼里的妒忌之情愈浓。 “是殿下当年放出消息,徐世子这才中了庆国的圈套,落了马。从此被圣女,也就是你娘,做了药人。他遭了大罪,容貌被毁,记忆尽失,就连你也不认得了。” “而且,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是殿下,殿下憎恨你与他的瓜葛,亲手在他身上划了一百零八刀,可怜他临死前还在求殿下饶你一命,徐世子当真痴心绝对。” “对了,还有徐煜,你还不知道吧,徐煜本可以逃走的,可惜带了你这么个累赘,他是被谢应寒折磨死的。” “凌兰姝,你怎么连姐妹的丈夫都不放过?你的好姐妹,本可以同谢侯爷恩爱一生,却因着你的缘故,连丈夫都不肯同她亲近。” “你以为殿下不知道你那些勾当吗!殿下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平生最恨感情中三心二意之人,连他父皇都不肯原谅。偏偏你,你最该死!”岚玉舒表情狰狞,恨不能对她痛下杀手。 不知何时,地垫已湿了一大滩,她亲眼所见那位倒在血泊中的妇人如落花一般迅速枯萎,她脸上血色尽失,滚烫的泪从她眼角迸出,如花的小脸愁云惨淡,毫无生气。 药是徐霜霜的,早前她时常过来王府做客,徐霜霜肯伏低做小,她一度成为她的军师,还时不时献上些养颜驻容的方子,她用了极好。 自从得了兰姝有孕的消息,几月以前还吩咐人给了她一剂落胎药,她心里感激,即便她害明霞受了大罪,依然去牢里打点了一二,叫她好过些。 甭管兰姝肚子里是皇子还是龙孙,这一猛药下去,她自身都难保。 明家的天下,是她夫君的,而他的枕边人,当是她岚玉舒。 外人,休想染指。 只是事与愿违,兰姝难产,她连太极殿都没出去就被迫伏了法。 “圣上,儿媳没错,儿媳是在为明除害。” 宗帝黑着脸唤太医,他一脚将她踹开,“你干的好事!” “圣上,朝妃她水性杨花,肚子里怀的根本不是您的孩子啊,圣上,儿媳得了消息,她凌兰姝曾在庆国和叛徒徐青章厮混许久,他俩苟且偷生,凌兰姝她……” 天子一怒,直接拔剑砍了她半条臂膀,“去把太子带来,要快。” 老头对今日此举后悔莫及,他只想挫一挫兰姝的威风,岂料岚玉舒这个蠢货愚不可及,竟敢在太极殿动手,他失策了。 什么太子妃,明棣拦着人没给她登记在册,甚至早前连玉牒都给她下了,他这老头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宗帝看向兰姝的目光复杂,平心而论,他并不喜欢兰姝,无论是那年乞巧节,亦或是岚玉舒口中的水性杨花,对他而言都是祸事,此女其罪当诛。 可偏偏他那位引以为傲的儿子爱得紧,将她视若珍宝,含在嘴里怕化了。 戚老头神色沉重,他先替兰姝把了脉,暗叫不好,“圣上,姝丫头中了毒,所幸服用不多,只是母体带毒,多多少少会让胎儿受损,到时候那紫河车亦是如此。” “说重点。” 宗帝懒得听他唧唧歪,榻上的小妇人痛作一团,而他的亲子也被请了过来,正躺在她的身侧。若是旁人瞧见,怕是要匪夷所思。 他特意吩咐莫要强行唤醒他,是以段吾不敢给他服用药物。 “草民担心,太子殿□□内的蛊虫恐怕不喜这些有毒的血,为防万一,不若将小郡王请过来?” 殿内除他们几人,并无旁人,太医和稳婆都在外殿候着。 第215章 大结局 明子璋,我恨你 宗帝默了默, 视线往他俩身上来回徘徊。 戚老头心里纳闷,不由越发怜悯兰姝,都说皇家无情, 放着好端端的小郡王不用, 偏要兰姝腹中幼子为他明家撑起一片天。 那是, 人家可是小世子, 小郡王,姝丫头肚子里的孩子哪比得上他啊, 他兀自心酸。 “取朕的血。” 老头的声音雄厚有力, 他年过半百方才继位,如今满打满算不过古稀之年, 若是为救亲子…… 且司欢吟那老毒物够狠,给明棣下的蛊是只母虫,唯有找到新的宿主, 方才舍得离开…… “圣上……” “别说废话, 先给她接生。”宗帝不假思索摆摆手。 戚老头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礼, “圣上大义。” 此刻的他只是一位深爱儿子的普通父亲,老头胡子花白,宽厚的背挺得笔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 朕诛你九族,连同凌家。” 太极殿不宜见血腥, 兰姝被挪到产房,小小的一间屋子,关不住她撕心裂肺的叫喊。 胎儿身子羸弱,几位妇科圣手并未给她解毒, 徐霜霜给的正是极寒之物,冰心莲,物如其名,仅仅一口便让兰姝见了红。 可怜的小妇人全凭一身恨意苟活,她不料,自己的枕边人居然亲手杀了她的未婚夫。 一时之间,她似失了活下去的念头,却又同样燃起满腔怒火。 往日同他你侬我侬,如今兰姝惟愿两人生死不复相见。 徐霜霜给的药够猛,想必存着把她弄死的决心,她不止底下疼痛,心房也跟着剧烈绞痛起来,痛意和恨意都是实实在在的。身上冷热交织,她已分不清眼下是黄泉亦或是不值留念的现世。 是她对不起他,岚玉舒说的没错,倘若不是她贪恋明棣给的温柔,百年徐家又岂会因她而遭此祸事? 他明子璋有太子妃,有福康郡主和小郡王两位子嗣,甚至就连她的长女亦向着他,可他呢? 徐青章他什么都没有了,他甚至都没法体面地死去。 一百零八刀,刀刀要人性命,他得有多疼。 “噗……” 结实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榻上脱了力的妇人口吐鲜血,红艳艳的液体顺着她的颈子淌向里衣,悲伤淹没她的理智,她如一朵盛开的茶靡花,愤怒和无助交织,她满脸绝望。 恨世道不公,更恨她自己。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43节 愿她就此奔赴黄泉,了却残生,终结这荒诞的半生。 宗帝一直从白日待到后半夜,稳婆急匆匆出来抹了一把汗,“启禀圣上,娘娘中了毒,使不上劲,再这么下去,小皇子恐有性命安危。” 她没说的是,民间有句老话,七活八死,这八月的胎儿,难生啊! 实则兰姝的身子一向很好,若不然,那人也不会日日夜夜行与她交好。 岚玉舒递过去的那杯茶透着古怪,她学医多年,不会连那么拙劣的把戏都看不透,可她还是喝了。 宗帝透过屏风盯着内室出神,他耐心见底,隐隐动怒,“传朕口谕,凌氏女罔顾皇嗣安危,若皇嗣有难,凌氏女即刻处死。” 棋子有如沙砾,更别说如今这玉石成了弃子。 戚老头闻言后,双手一抖,差点将手中金疮药洒落一地。 “你,过来,随朕去给太子治病。”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恍若早前放出消息,许兰姝做皇后的不是他。 自古以来都是子凭母贵,他们的长子长得最像她,萧宛珠去世十年,再无他人唤他二哥,宗帝透过闭眸的皇子回忆往昔,他眼角滚落一滴泪,“动手吧。” 太医院的太医都先紧着皇帝,遂再度回了太极殿,而产房里的妇人失了魂,却因体力不支,凄惨的叫喊渐渐消停了下去。 替她接生的稳婆和宫人如临大敌,她们摸不准皇帝的意思,这是弃母保子还是…… 轰隆几声,天雷滚滚,电光雷鸣,兰姝再次被疼醒,她小声叫喊,“取,取剪刀……” “使不得使不得,圣上还没说保大还是保小。”稳婆抢先接过她的话,若是保大,那就剪碎小的。倘若保小,便只能给产妇开膛破肚,活生生将幼子取出来,甚至动作还要够快,已免腹中胎儿窒息而亡。 “娘娘再加把劲,来,咱们再含片老参。” 皇宫久未有子,这稳婆在方圆百里有个好名声,经验丰富,是宗帝特意使人寻来的。 她虽时常替人接生,却只有一个亲子,而她的儿媳妇就如兰姝这般大,她看向兰姝的目光越发柔和,“娘娘,身子要紧,有什么事啊,您先放一放,等您生下孩子也不迟。” 美人露着眼白浑身发力,宫婢替她擦去发间冷汗,稳婆眼神敏锐,她再度鼓励,“娘娘,用力,快了快了,就要看到小皇子的头了。” 兰姝疼到抽气,亦能切身体会那小东西是如何被她一点点生出来的。 然而,他们明家的血脉,她不要也罢,她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每当她昏睡过去,那稳婆总是拼命掐她人中。小妇人眼皮沉重,恍惚间她似梦回少时,父母健在,还有她的章哥哥。 少年总是温言软语哄她,唯恐她嘟嘴蹙眉,只是她回头一看,拉她手的人却从徐青章变成另一位俊美少年,那人美得雌雄莫辨,她年纪小不懂事,唤了他姐姐,他黑着脸捏下她的小手,美少年面露嫌弃,可也拽得她越发紧了。 那一回,她闹着和徐青章在山间躲迷藏,徐青章弄丢了她,于是她同少年在山洞住了一晚。待她醒来时,朦胧间瞧见徐青章弯腰向那人道谢。 她拼命想睁眼瞧清楚那人的面容,那人却头也不回地远去,当真是个没良心的。 霎时眼前白光一现,稳婆眉开眼笑,“出来了,出来了,娘娘,是个小皇子,娘娘,您看,多像您呐。” 屋里血腥味冲,兰姝抬头瞧他一眼,皱巴巴的,她眉心一皱,丑死了,哪里像她了。 伺候她的宫人皆松了一口气,妇人生产有如去鬼门关走一遭,兰姝叫声凄惨,同为女子,她们百感交集。兰姝平日待她们随和,是以这些人私底下都在感叹美人的将来。 不说封赏如何,宗帝适才的离去之举,显然是恼了兰姝,若是难产就将美人处死,这无异于六月飞雪,冤冤冤。 兰姝休整了片刻,稳婆已将襁褓幼子清洗干净,那珍贵的紫河车也已作弃。宗帝说话时未避着她,如今的她,俨然成了弃妇。 孱弱的妇人兀自下榻,下一瞬却遭一众婢女婆子阻拦,“娘娘,您刚生产过,身子虚弱,快快躺下才是。” 兰姝挥开她的桎梏,“把孩子给我。” 她喊了两日,嗓子哑得厉害,见那稳婆微一愣神,索性从她手上夺走亲子。 她着一身粉白寝衣,身上还沾了不少血迹,后面跟着好几位宫人,一帮人浩浩荡荡往太极殿而去,饶是见惯风浪的高公公也忍不住咋舌。 “娘娘,您这是?” “让开,我要见他。” 高公公见她一脸冷淡,摆明了没好事,他一脸苦恼,“娘娘,戚大夫还在给殿下治病,娘娘,老奴先带您回偏殿。” 可没理由她都生下孩子,他们俩父子还没换完血。 兰姝不顾他的劝阻,抱着幼子就要往里闯,可怜带刀侍卫不敢拦,高公公也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生了一日一夜,脚步虚浮,此刻已是强撑。太极殿余烟袅袅,却同样掩不住浓烈的血腥味。 说什么太极殿不宜见血,今日这血正是救他爱子的好东西,谈何污秽? 兰姝心里翻个白眼,他们明家没一个好东西。 她身娇体弱,以往不曾学过如何抱孩子,只是觉得这小子够沉,她只好将他往上提了提。 如她所料,明棣已经醒了,父子二人脸色苍白,他俩正在对弈,当真是好兴致,好情操。 面见天子,她跪也不跪,只站在不远处死死凝着他俩。 明棣心下一惊,他不久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太极殿,正觉狐疑时,却见这位九五之尊拉着他下棋。医者望闻问切,他不是没注意到宗帝和他自己的变化,正当他欲开口询问时,宗帝却摆摆手,又吩咐人摆了他们当年对弈的棋局。 是那年乞巧节的前一晚,父子二人之间还不曾有隔阂,彼时的他俩,父是父,子是子,而非之后的困局。 明棣隐隐不安,宗帝拖着他下了好几局,而今平静的湖面终于因小娘子的出现所打破。 “不下跪,不行礼,像什么话。” 天子动怒,底下的宫人全都跪了去,兰姝怀里的小子似也感到不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父子俩都朝她们母子看去,小妇人面容清冷,滚圆的肚子已消下去,如今以她怀中幼子的模样呈现在两人眼前。 明棣见她摇摇晃晃,正欲过去护她,“朝朝……” 兰姝反而后退几步,警惕地喝退他,“别过来。” 她顺势按下手上白玉镯,从中抽离长长一根毒针,明棣神情错愕,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宗帝捻了颗棋子扔过去,本想砸落她的毒针,岂料玉面郎君身先心动,本能抓过弹向她的玉石。 “凌氏女,你是疯了不成?”他不便对爱子发火,心底的邪火上涌,看向兰姝的目光阴狠又毒辣。 貌美小妇人一字一顿提要求,“把徐家的人都放了,恢复徐青章的清白。否则,我就亲手杀了他。” 能用儿子来太极殿威胁人,时至今日,他再不会纠结兰姝的孩子是谁的种。 “荒唐,凌兰姝,你愚昧至极!” 宗帝勃然大怒,高公公已将不相干的人马拦在外头,他们明家的家事,还是交由他们自个儿商量吧。 “雷霆雨露均是天恩,徐家是罪有应得。凌兰姝,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老头被她气到满脸通红,这屋子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老弱病孕,偏偏都是犟脾气,谁也不肯让步。 兰姝不畏强权,眸光冷淡而坚定,“若你们不答应,明家再无子孙。” 她将目光挪向离她几步之遥的男子,随后一脸决然,淡淡开口,“我给明子璋下了绝子药。” 此话一出,他俩皆震惊不已。 “你,你个毒妇!”老头踹翻棋盘,猛的咳嗽几声,“凌兰姝,子璋待你不薄,你就不怕报应吗?” 兰姝闭口不谈,“圣上,今日您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瞧瞧,瞧瞧,子璋,这就是你不顾性命也要救下的人,她就是个白眼狼!她娘害你性命,她害你绝子,她们凌家没一个好东西!” “你们明家也没有一个好东西!” 明棣目带疲色,耳畔的争吵声如雷贯耳,不该是这样的,他们都该冷静些。 “朝朝……”他的话语间透着浓浓的无力感。 “明子璋,站住,你别过来!” 兰姝喝住他的脚步,手上的毒针离襁褓又近了些。只是若他愿意,顷刻便可从她手上完好无损地掳走人。 小妇人腕上的雕花白玉镯正是多年前他亲手打造,而今防身物件变成伤害幼子的武器,他脑袋一片混乱,依然温柔安抚她,“朝朝,你先把针放下。” “我不!明子璋,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与你相遇!” 兰姝面上的疏离刺痛了他的心,“朝朝,你先冷静下来。” 他的嗓音如绸如玉,兰姝有一瞬的恍惚,她模模糊糊地想听他的话,她多想扑过去朝他撒娇。 孩子的哭闹声打断她的思绪,小妇人心一狠,再度下了命令,“今日若不传召,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毒妇,你还有没有廉耻心,他是你的……” “父皇!” 明棣朝身后吼去,他脑袋好疼,心房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握住,仿佛周身血液都停滞下来。 “父皇,依了她吧。” 依了她吧。 人生苦短,他怜她身世凄苦,于是总是想待她好些,也好叫她忘却生母生父所带来的痛苦。 去年年末发病时,他起先并不接受自己的无能,可世人在疾病生死面前,竟都是一样的弱小,他毫无抵抗之力。 他曾想疏远,也想逃离她,他不愿小娘子为他担忧,为他落泪。 可他想岔了,小娘子的心,自始至终都不在他这,他永远不是兰姝的第一选择。 小娘子体力不支,身形跟着晃了晃,那人作势要过来扶她,可兰姝视他犹如洪水猛兽,对他避之不及。 明棣望向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眸底一片嘲弄,多可笑,多可悲。 “饶恕徐家可以,但你凌家这辈子都不可以踏足京城。” 宗帝本想将她处死,但转念一想,自己这痴儿怕是要恼上自己,老头老谋深算,很快权衡利弊,“凌兰姝,你辜负子璋一片好心,日后不许你回来半步。朕要你发誓,如若违背,徐家和你凌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古人重誓重诺,兰姝以两指对天发誓,只是天雷滚滚,外边电闪雷鸣,老头黑着脸下令,“凌兰姝,你再起一遍誓。” 他时日不多,怎可叫这妖女继续祸害他的子璋! 小妇人翻个白眼,依葫芦画瓢,再度起誓。 来时身抱幼子,待兰姝出来后,高公公眼尖地发现,兰姝手中只持了两卷明黄色卷轴。 “子璋,别听信那妖女胡言乱语,父皇定会为你寻来天下名医。” 宗帝对于兰姝的警告将信将疑,但他固然不愿让他的爱子有个难以启及的毛病。 “子璋,你瞧,这孩子长得多像你。” 老头眉眼带笑,他方才板着脸吓这小孩,他却半点不畏,咯咯笑个不停,好胆识,不愧是他明家的血脉至亲,想来是半点没有他那个便宜娘的事。 被权贵轮番精养 第244节 “父皇,儿臣累了,儿臣先行告退。”他脑袋嗡嗡,远不像老头那般欢喜,甚至不曾瞧他一眼。 出了太极殿,男子迫不及待追上兰姝的脚步,“朝朝,你听我解释。” 前两日还唤过他夫君,在他身下娇吟婉转,承他欢爱的小妇人,今时今日待他却如死敌一般,让他如何接受! 他冥思苦想,只能猜测是她得知了徐青章的死讯。 “太子殿下,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朝朝,别这样对我。”他板过兰姝的身子,“朝朝,徐家会没事的,你……” “那章哥哥呢?明子璋,你好狠的心,一百零八刀,你怎么变得这么陌生,章哥哥拿你当至交好友,你却强占他的未婚妻,甚至还让他死相凄惨,明子璋,你就是这样待他的吗!”声声泣泪,兰姝朝他吼道,“明子璋,你别碰我!” “朝朝,我没有,我没杀他。” “让开,太子殿下,祝你往后同太子妃恩爱一生。她胡乱揩了一把清泪,“日后凌兰姝和你恩断义绝,再也不见。” “朝朝,你别这样,相信我,我真的没杀他。” “明子璋,我恨你。” 恶语伤人六月寒,[1]兰姝报复性地想与他同归于尽。 爱意无法化解憎恶,一别两宽,她死死拽紧手中卷轴,他俩之间隔得不远,只要她按一按手上的玉镯,几发淬了剧毒的银针就会毫不留情地扎入他的皮肉,叫他顷刻殒命。 可她没有,她头也不回离了他。 小妇人的身子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可她的薄背却挺得笔直,有如穷酸秀才手里头的笔杆。 她多美啊,冷极生艳,春桃夏荷、秋日里红艳艳的石榴花,以及寒冬腊月的白梅都还要输她三分。 只是男子眼中的她却无一丝生气,俏丽不再,她只剩一副躯壳了。 圣旨来之不易,皇天不负有心人[2],兰姝等了大半年,沉甸甸的,心里头却怎么也无法释怀。 皇宫是座城,城外人拼了命想进来,而她却一瞬不肯停下脚步。 就当与他相遇相识是大梦一场。 回首往事,她这一生,处处不顺,事事不顺,父母双亲,甚至连亲生女儿都在瞒她。 她的爱人杀了她的未婚夫,都是她的错,全赖她。 她的一生失败透顶,罪孽无从抵消,而那位一看她便会脸红的郎君,人死如灯灭,他再也没有以后了…… 高公公跟在屁股后面给她叫来落轿,他虽上了年纪,可看得明明白白,兰姝虽一时不顺,但她好歹给他们明家生了两位子嗣,其身份何等尊贵! 他在皇宫摸爬滚打多年,方才窥见圣上逗弄小皇孙那股欢喜劲儿,便知小皇孙日后前途不可估量。 一顶舒适的轿子近在眼前,兰姝没逞强,她身子虚弱,腿脚再是迈不动了。 回了凌家,凌科未脱官服,火急火燎赶来兰芝阁,“姝儿。” “大少爷,小姐已经歇下了。”婢女声音颤抖,在这宅子里头,她们这些下人最怕黑脸凌科。 凌科望向内室,下意识放轻声音,“她何时归的?” “回少爷,约莫一刻钟以前,宫里来了人,说小姐今日刚产下一位小皇子,吩咐我们务必照看好小姐。” 婢女唯唯诺诺,这话不讨喜,哪有人诞下皇嗣还将其送回娘家的…… 凌科展开兰姝带回的圣旨,卷轴有两副,他一目十行,快速阅完,越看脸越黑,“收拾细软,后日上路。” 这圣旨下得急,不过两日就要他们凌家搬离京城,他一身文人的傲骨,虽早前经历过一遭抄家,如今依然不改凌厉之色。 经历几度生死危难,他已消散大半入朝为官的欲望,竟敢嫌弃他妹妹,他明家嚣张至极! 圣旨是太极殿那位亲自写的,笔下可见锋芒,而这皇家之物,眼下被随意弃在一旁,他蹑手蹑脚去看兰姝了。 他与兰姝数月不见,小妇人肚子瘪瘪,里面没肉了。不止肚子,他上前握住兰姝的皓腕,轻轻的,她四肢纤细,苍白的小脸布满泪痕。 丫鬟硬着头皮辩解,“少爷,小姐一回来便躺下了,奴婢们不敢过来打扰。” 凌科没应她,从她手上接过帕子,兀自替小妇人轻轻擦洗。 “少爷,奴的娘亲前不久刚生产过,这是奴婢闲暇时做的头巾。产妇不宜见风,若是月子里照顾不好,日后恐会头痛。” 男子示意她过来戴上,又睨她一眼,“你叫什么名?” “奴婢兰巧,是上个月牙婆带来的。” 凌家没有主事的妇人,白氏和白平儿被接回来后,白平儿一来就带走了兰芝阁的丫鬟,屋里伺候的人少了,管家就是那个时候找了牙婆。 “改个名吧,喜巧,往后你做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嗳嗳,多谢少爷赐名,奴婢定当好生伺候小姐。” 凌科摆摆手,他一边给兰姝擦洗脸上的汗渍,一边温柔宽慰,“姝儿,你还有哥哥,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哥哥前几年在北边待过,那儿的雪景常年不化,到时候哥哥给姝儿堆雪人,还有糖葫芦,雪人一个,姝儿一个。” 凌科待的时间不长,自顾自地同兰姝说了些体己话,见兰姝睡得安稳踏实,便去书房提笔给他爹写信去了。 宗帝将他们一家人贬去北境,无召不得回京,怕是要将他们凌家一辈子缚在北域。 待他走后,兰姝很快蹙起眉,缓缓睁开美眸,闪亮的眸间依稀可见红血丝。她睡得并不好,浑浑噩噩仿佛置身阿鼻地狱,备受煎熬。 阖眼前,榻上的小妇人再度将目光锁在那张明黄色卷轴,她吸吸鼻子,暂且得到片刻的安宁。 徐家没事了,她替他守住了他的至亲。 月色清凉,夜里的兰芝阁静得可怕,兰姝睡了一天一夜,时不时便被魇住。凌科彻夜不眠,端坐在榻前握上她的柔荑,口中默念诸天神佛,他只愿兰姝安好,百岁无忧。 [1]摘自王实甫《西厢记》 [2]摘自梁启超《新罗马·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