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节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作者:洲以 文案: 温听檐顺风顺水地过了十八年,直到有一天,一个名为“系统”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系统告诉他,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修真龙傲天爽文,主角名为应止,天生剑骨,十七岁时便已是天榜榜首。 应止破心魔邪祟,斩七情六欲,最终无情道大成,成为了修真界最年轻的化神剑尊。 温听檐坐在城墙上听完了整个故事,问:“那我呢?” 系统说:“你的角色,是一个对主角爱而不得的炮灰。” 温听檐:“?” … 系统还在脑海中喋喋不休地讲述剧情,劝告温听檐不要为情所困,早日回头是岸。 温听檐听的心烦,从城墙上跃下,被一道挺拔的身影稳稳拥在怀里。 黑衣少年眉眼意气锐利,接住温听檐的一瞬间收起了佩剑,看着怀里人恹恹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怎么了?” 脑海中的声音一下子就炸了:……应止?!! 系统很崩溃:“啊啊啊!为什么应止会抱着你,这剧情不对啊,他不是无情道剑尊吗!!!” 温听檐窝在人怀里:“大概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 多年后,中州九重天大阵下。 应止如剧情描述的那般,一剑破开心障,得升化神,他越过尸山血海缓慢走到了温听檐面前。 苍白的手指勾起下巴,他低头,深重地吻了下来。 系统冷笑:呵呵!这也是因为你们一起长大?! 温听檐仰着头接受亲吻,静静回答:“那倒不是,是因为我们早有婚约。” “九岁那年,他就是我未婚夫了。” 系统:“……” 你不早说! 【白切黑龙傲天攻x冷淡美人受】 1v1,双洁he ps: 文名不代表任何,全文都没有爱而不得。 小情侣贴贴含量超标,从头到尾都是。双向奔赴不拆不逆~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系统 穿书 爽文 龙傲天 主角 温听檐 应止 配角 众多 其它:竹马竹马甜文 一句话简介:骗你的,其实我和主角早有婚约 立意:你的一切愿望都会成真 第1章 主角(一) 春昀城,深冬。 春昀是一座位于南边的城池,不论是吃食还是制造都相当出名,凡人集聚于此,也算得上一个好去处。 ——至少在今天之前,它是这个样子的。 温听檐坐在高高的城墙上,下面堆满了可怖的魔族的尸骸,长发如流云般垂落在身后。 他的发丝是银白色的,仿佛是被雪给淋白了,整个人是尸山血海中唯一的一点净色。 他从衣服袖中探出手,慢条斯理地把脸颊上沾染到的血迹擦去,还顺带给自己施了一个祛尘术。 两人原本只是无意间路过此处,却意外撞见了魔族屠城的一幕。 原本充满笑声的地方被撕心裂肺的痛哭和哀嚎掩盖,路边也不是摊贩,而是被硬生生拔下来的人头和飞溅的血迹。 无情的严冬好像就在一瞬间席卷了这里,把落雪都染成血色。 或许是把他们当成了仙门派来援助的修士,魔族团团围了上来,断了他们的去路。 那些魔族满怀饥饿地朝他扑了过来,姿态扭曲。 温听檐终于动了。 ...... 另一道穿着黑色劲服的身影拎着一把剑,还在下面和魔族厮杀。 说是厮杀其实也不太对,说的更恰当一点应该是黑衣少年单方面的屠杀。 温听檐垂着眸子扫了眼,在心里估计再有个一刻钟,这里的魔族就能被全部杀光。 他坐在城墙上,安静地等待着这一切结束,而脑海中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系统编号195,绑定宿主名称:温听檐。已确认身份,绑定成功。】 温听檐无声地掐了一个净心决。 魔族有一些人会修行夺舍的邪术,温听檐听见这声音下意识以为是神识被入侵,立刻捏咒驱逐。 系统不是夺舍的魔族,这种术法当然驱赶不了,但它毕竟依附在温听檐的神识里面,还是有点不好受。 大概就是有人在你耳边敲锣打鼓的感觉,不致死,但一定烦躁。 害怕他继续念下去,系统连忙说:【我可以告诉你未来的剧情,带给你数不清的机缘,还能帮你逆天改命。真的不感兴趣吗?】 温听檐又试了几遍,发现驱赶不走这东西,终于微微抬起了眼。 他长得就是一副冷情冷感的模样,眉眼美则美矣,却没什么表情,看着比这深冬的霜雪还要冻人几分。 视线好似落不到实处,给人一种什么都没看进去的冷漠和空茫感。 温听檐淡淡地说:“不感兴趣,可以滚了吗?” 滚... 当然是不可能滚的。 都已经绑定完成了,这让系统怎么滚。 系统这次学乖了,没再和温听檐多费口舌,直接强行开始了剧情的讲述。 【这个世界是一本修真龙傲天爽文,主打的就是升级逆袭,主角的名字叫做应止,天生剑骨...】 温听檐好似愣了一瞬,银白的眼睫都定住了。 系统瞧他的反应,见他终于开始听了,虚拟的眼泪都要下来了,继续在脑海里说。 【应止天生剑骨天资卓越,在十六岁那年拜入永殊宗掌门门下,十七岁便已是天榜榜首,后面历经磨难,无情道大成,成为了最年轻的化神剑尊。】 温听檐听完了这些所谓的“剧情”,问:“那我呢?” 系统在识海里翻了翻手里的剧本,声音变得有点心虚:【你的角色,是一个对主角爱而不得的炮灰。】 【你是在应止成为化神剑尊之后遇见的他,一见钟情,可惜应止无情道大成,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到最后也没有回应你。】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2节 温听檐终于做出了系统绑定他以来的第一个表情。 他连笑都是冰冷的,凝冰成霜,唇角稍微上扬的弧度转瞬即逝。 系统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 要不是知道绝不可能出错,系统都要怀疑手里剧情的真实性了,毕竟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主角更适合去修无情道。 温听檐:“所以你跑到我的识海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一通废话。” 不是?什么叫做废话,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剧情好吗?! 可惜系统敢怒不敢言,只得憋屈地解释说: 【我绑定你主要是为了借你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的运行,还有主角的命运,害怕出现一些不可控的变化。】 “你了解现在这个世界吗?”温听檐收回了撑在一边的手,抬在眼前,看指节上面的飘落的雪花,突然开口问。 他呵出一口气,冰花融化在手上。 系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它手握着剧情,但对于这个初次来到的地方,确实不熟悉。 它只能知道剧情里的事情,并保证大概的走向,至于一些细枝末节,怕是九重天上的神明也无能为力。 温听檐的话还在继续,他是真的有点疑惑,于是完全睁开了眼。银白的眼睫下是琥珀色的瞳孔。 “你连现在的这个世界都不了解,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了解应止,了解我?”他说。 系统一听这话有点不服气:【别的我不能保证,但是我刚刚说的那些绝对如假包换,一个字都错不了。】 “行。”温听檐语气平淡,却好像带着说不清的轻讽,“那你还找我跟着他干什么,我不是对他爱而不得,没得到回应吗?” 系统:“……” 【这个...剧情也是可以稍微修改一点点的嘛。我现在告诉了你,你也好早日回头是岸,不要为情所困。】系统说。 温听檐又往下面瞥了一眼,下面的黑衣少年已经把魔族杀了个干净,现在正快步走过来。 他站起身,最后在心里回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帮你。” 系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在那一瞬间却笃定地说。 【温听檐,你会的。】 温听檐没有表情,深冬的风吹来,带起银白的发丝翻飞,他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他一点灵力也没有动用,就这么沉默地往下跳,连个预兆都没有。 系统直接吓懵了,以为是自己的一番话刺激得温听檐宁愿赴死也不想帮忙。 它在温听檐脑海里面大喊:【有事好商量!!你不要跳啊!快点运转灵力要掉地上了啊啊啊啊——】 离地面越来越近,系统闭上了不存在的眼睛,不愿再看。 那点回音在温听檐神识里晃荡,实在太吵,让他没忍住皱了下眉。 自己脑子里这个名为系统的东西,大抵真的很蠢。这个高度,修士就算不动用灵力,也犯不着摔死。 况且... 况且有个人绝对不会让他落到地上。 在马上就要落地的那个瞬间,黑衣的少年运转灵力冲了过来把人接住了。 他将佩剑收回剑鞘内,还连带着把剑鞘往身后移了一点位置,怕抵着怀里的人。 一片莹白落在他的怀里,带来一阵冷冽的气息,就像是在怀里捧了一团雪。 少年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点无可奈何:“下一次不要这样直接跳下来,有点吓到我了。” 温听檐不以为意,凭对方这个修为要是还能接不住自己,估计也可以不用当一个修士了。 他靠在对方怀里,半天说了一句:“好吵。” 这倒不是说黑衣少年,而是说脑子里的系统。 【这是谁?你认识的人吗?不应该啊,剧情里面没有说过你有关系好的人啊?!】 系统寄宿在他的神识里面,只能通过他的眼睛看东西,刚刚它忙着和温听檐讲道理,都没来得及看这个黑衣少年。 而现在一看,却只能看见这个人的衣领,除了知道这个人和温听檐关系不一般外,其他一概看不见。 它狂翻剧本,也没看见描述这个黑衣少年的剧情。 这里没有其他人,黑衣的少年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句好吵是说他的。 他放轻声音,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才说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温听檐还是没有反应。 他低头,看见温听檐恹恹的神情,又不由得笑着去伸手去摸他的眼睫,软着语调说:“怎么了?” 触碰的动作很轻,但是也很痒,于是温听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温听檐打算直接把系统的事情说出去,张了下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应该是有和禁制差不多的东西。 于是他索性放弃了,回了一句:“有点累。” 确实有点累,温听檐都不记得上一次这么费劲地听人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在聊什么,系统现在都没有心思去听了。 因为这一刻,它终于借着温听檐的眼睛看清楚了这个黑衣少年的长相。 对方的长发在脑后束起,眼睛狭长,眼皮又很薄,只看五官是说不上的少年意气。 但偏生他的气质温润,就连嘴边的那一点微笑都显得好脾气,此刻放轻声音更是平和。 系统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回答,它现在连剧情都不用翻,直接把人认了出来。 怎么会不认识呢?在它手里的剧情里,他占据了太多的描写与称呼。 是天生剑骨,宗门首席。 是天榜榜首,无情道化神剑尊。 或者还可以说的更加简单一点。 系统爆发出了它在温听檐脑海里面以来,最大的声音:【...应止?!】 它现在非常崩溃,感觉统生都不太好了:【啊啊啊!为什么应止会抱着你,这剧情不对啊,他不是无情道剑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 前三章评论都发红包,感谢追更么么^^ 第2章 主角(二) 声音太大了,温听檐没忍住皱了一下眉。 他现在整个人还窝在应止的怀里,在识海里面回复的声音很淡:“大概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这直接超出了系统的认知,剧情里面没有提到过这一段,但却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它的眼前。 于是它只能被迫接受温听檐给出的解释。 无情道龙傲天就算有个友人,就算和这个友人很亲密,也很正常... ...个鬼啊! 它在温听檐的识海里面一下就安静了,像是有点恍惚。 应止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温听檐的脸上,他抬起温听檐的下巴,低下头来认真的看他。 他的手上还带着黑色的手套,和温听檐的肤色显出强烈的对比。 温听檐不解他的动作,偏开了一点头。 应止温着声音说:“你看我一眼。” 顿了一下,温听檐还是把脸转过来看了他一眼,眼眸是清透的琥珀色:“干什么?” 应止盯着他的瞳孔看了半响,笑着把手收了回去:“方才你抬眼看我的时候眼睛好像是金色的,或许是我看错了。” 温听檐闻言下意识摸了一下眼睑。 以应止的洞察力怎么会看错东西,他所说的金色眼睛,多半是因为那个系统。 但现在温听檐的眼睛看着没有什么问题,应止也只得作罢。 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把怀里的人轻轻地放下来,顺手帮温听檐理了一下衣袖。 温听檐踩在地面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魔族尸体,找了一条还算干净的路线。 他走了两步,然后转身从衣袖中探出一点指尖放在应止的眼前,语调和风雪一样:“走了。” 应止笑了下,牵住了他的手,被温听檐带着城门处走。 得亏现在系统还在识海里面自闭,不然看见这一幕还指不定要怎么叫唤。 他们才刚从春昀城里面出来,就遇上了一群修士,他们穿着一样的服饰,看着是一个宗门里面的。 为首的修士在城门外远远的看了一眼城里面的情形。 他们本来是被宗门紧急调过来剿灭魔族的,刚匆匆赶来就看见温听檐和应止两人从里面牵着手出来。 那个修士看着城内这堪称骇人的场景,有点难以置信地问:“这些魔族...都是你们两个人解决的吗?” 其实真的说起来,应该算是应止一个人解决的。温听檐只是动手杀了最先冲过来的魔族,后面的时间,都坐在城墙上等事情结束了。 温听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很寂静地盯着为首那人的腰牌。 白玉的腰牌上刻了两个字:永殊。 【应止天生剑骨天资卓越,在十六岁那年拜入了永殊宗掌门门下。】 应止习以为常地挡在他的身前,弯着眼睛解释说:“他不太习惯和人讲话。” 为首的修士看了眼他们的样子,估摸着年龄并不大,又斟酌着开口:“你们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吗?” “只是路过的散修罢了。”应止回道。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3节 那个修士点点头,将自己腰间的玉牌取下:“多谢你们的出手相助,如果有事需要相助可以来永殊宗找我。” 这件事本来是他的任务,就算两人是顺手相助,他也理应感谢。 脑子的系统像是被触发了关键词,突然不自闭了:【任务一:和应止一起拜入永殊宗门下。】 刚刚在识海里的时间,它想通了。 一起长大就一起长大吧,这样还更方便观察世界线的走向。 应止本来没有打算接那个腰牌,但他听见温听檐在他身后说:“接过来。” 原本推拒的话又咽了下去,应止伸手把东西接过来,放进了腰间的储物袋。 那些修士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打算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幸存者,直到他们走到了很远的地方,应止才转身过来。 他没问温听檐为什么要他接下这个腰牌,只是垂着眸轻声细语地说:“你想要去吗?” 永殊宗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宗门,而最近这段时间正巧在进行入宗选拔。 系统没想到温听檐这么配合,在识海里面用嘴扯着帕子。 何止它没想到,温听檐自己也没想到,刚刚开口就像是鬼使神差,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或者这就是系统当时那么笃定的原因,是一种可以称之为宿命的东西。 温听檐看着应止,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才终于做出了决定:“去吧,我们一起。” “好。”应止回道:“我们一起。” * 永殊宗的山脚下是一座城镇。 入门的选拔过两天才会开始,但有想法的修士已经陆陆续续地往这里赶来,城里的人多的出奇。 两个人一入城就收到了很多目光,相貌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温听檐异于常人的发色。 这里面毕竟还是凡人居多,银白色的头发在他们眼里诡异极了。 温听檐已经习惯了这些目光,左右那些人只是惊恐地盯着,也不会做出什么举动。 应止一进城就去置换了一身衣服,月牙一样的白色,配上那副温和的好样貌,整个人翩翩如玉。 他站在温听檐的身边,伸手轻轻去勾温听檐的发丝。 温听檐瞥了他一眼,应止就自己把手收回去了。 但过了几秒,他又换了一只手过来,这一次温听檐就没有搭理他了,而是看着前方。 那里有一个相当恢宏的建筑,足足六层,金镶玉雕,门口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温听檐扫了眼发现都是修士。 应止拦住了一个从旁边过来的修士,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这里是一个拍卖行。 永殊宗的入门试炼可以带法宝,所以准备参加试炼的修士基本都来了,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好东西。 温听檐其实对法宝什么的不太有兴趣,但是既然走到了这里,去看看也未尝不可。 在他考虑的时候,应止就安静地站在原地。 他的右手还勾着温听檐的头发,隔着手套捻动,像是等着温听檐来牵他。 温听檐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人带了进去。 他们来的太晚了,楼上的好位置都被占完了,就算加灵石也无济于事。 找了半天,最后两个人在二楼的位置上落座,在他们的位置对面还有一个人,也是一个年轻的修士。 那个青衣修士看见有人落座,把手中的折扇一收,打量了他们一番,却看不透这两人是什么修为。 温听檐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抬眼看过去。 他的视线一触即分,在看出对方的修为后就收了回去,落回到桌子上。 筑基中期,年纪和他们相仿,身上的灵力波动很多,看起来法宝不少,应该也是来参加试炼的修士。 那个青衣修士顿了一下,然后相当自来熟地说:“我叫孟肃,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也是来参加选拔的修士吧。” 应止坐在温听檐旁边,笑着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温听檐对于这种热络说不上有多喜欢,尤其是在识海里还住进了一个这样的系统的情况下。 真的很吵。 系统自从发布了那个任务后就一直在温听檐的识海里面装死,现在听见温听檐的想法,又忍不住反驳。 【也就还好吧,我很吵吗?话也不多啊!】 温听檐没有一点被抓住的无措,在内心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你现在话就很多。】 系统被一句话说的又不吭声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去自闭了。 他们两个人在识海里聊这两句的时间,孟肃已经拉着应止聊起来了,比起温听檐,应止就显得好说话多了。 这还是系统第一次面对主角,它翻着剧情里对应止的描述,又冒了出来,疑惑地说:【应止居然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温听檐撤开了视线,在心里回道:“那他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系统一开始对剧情还是满怀信心的,但经过这几遭又有点不确定了,犹豫着说:【冰冷漠然,睚眦必报。】 温听檐没反驳他,手微微动了一下,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系统以为他不再会说话了,但过了几瞬,识海里又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你再敢借用我的眼睛看东西,我就自毁识海。” 系统:“!!” 或许是温听檐在城墙上那一跳太惊心动魄,系统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立刻表示没有下次,然后夹着尾巴回去了。 它在温听檐的识海里哭唧唧,谁家系统能混成他这么惨啊。 拍卖很快就开始了,一开始拍卖的东西都是一些比较常见的法器,价格也不高,随着时间的推进慢慢递增。 这里拍卖东西五花八门,种类出奇的多,连孟肃都忍不住买了两件。 可温听檐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没什么需求,想要的东西这里也给不起。 眼看拍卖会就要结束了,两个人还是一次价都没叫过,温听檐本以为会就这么结束。 可是下一秒,在他旁边的应止开口了:“一万灵石 。” 他的声音回响在拍卖场里,顿时无人敢跟。 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温听檐侧过头看过去,应止正盯着楼下拍卖台上的东西,表情淡定的不像是开出了本场最高的价格。 下面拍卖的人顿时喜笑颜开,象征性地问了一下还有没有人出价,就直接把东西给了应止。 孟肃都被这个一掷千金的架势给吓住了,不知道说什么。 东西需要等拍卖会结束后,交付完灵石才能拿到,现在他们还得坐在这里等一下。 应止已经把头转回来了,温听檐看着他的脸,缓慢平静地重复道:“一万灵石?”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拍品当时才喊价到了五千灵石,应止一开口就翻了一倍,也难怪没人敢跟价。 这是孟肃第一次听见他讲话,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还真是和相貌如出一辙的冰冷。 应止回道:“不想和他们继续慢慢叫价了,就叫的高了点。” 温听檐其实并不在意这种做法,他本身也是怕麻烦的人,换成他自己说不定也会这么干。 刚刚他扫了一眼那个拍品,是一个封存着足以抵挡元婴全力十下攻击的储阵石,在这次拍卖里也算的上珍品了。 温听檐抬眼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储物袋里面有一万灵石吗?” 应止的灵石的确不少,但有相当一部分都给了温听檐,现在袋子里应该所剩无几。 应止愣了下,像是忘记了这回子事,和温听檐四目相对时笑了下,压着声音说:“好像没有。帮帮我?” 温听檐被这么看着,半天也没给个反应。 于是应止又伸出手在下面捏了一下他的指尖,凑过来问他:“可以吗?” 他很讨厌别人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应止算是个例外,大概是习惯了。 温听檐抽回手,撑着下半张脸,把头偏了过去,最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的眼睫轻轻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银白色的发丝跟着他的动作滑到身前,挡住小半张脸,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 这个动作看着就像是被惹烦了,不愿意再搭理应止。 * 孟肃其实从见到温听檐的第一面就有点害怕他,倒不是和凡人一样觉得他的发色怪异,而是害怕温听檐的眼睛。 他的眼睛太空茫了,就算看着你好像也装不进去什么,显出几分如琉璃镜的冰寒,抽离在外。 可孟肃现在对温听檐的印象却有点被打破了,因为他坐在两人的对面,看的清楚分明。 温听檐偏头垂眸的那个瞬间,眼底的雪化开了一点。 第3章 主角(三) 那点情绪一眨眼就又不见了,孟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往肚子里面咽。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看就不是他能插的进去嘴的。 拍卖会很快就结束了,最后的那一万灵石是温听檐给的,所以东西理所当然也落在了温听檐手上。 这个储阵石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石头,温听檐当时没细看它,拿到手里面才发现还挺特别,在日光下泛着金光。 温听檐只是随便看了一下,下一刻就丢到了应止的怀里。 他的动作相当随意,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让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出来的孟肃都想冲上去大喊一句:这可是一万灵石啊! 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吧? 外面街上的摊贩吆喝着,在卖一些吃食。 出了拍卖阁后孟肃就没再敢跟着他们,他们分开后,温听檐两人先去找了一间客栈落脚。 这几天来这里的修士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走了好几家,就这个客栈就剩下了一间房。 屋内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糕点,应止用左手去捻了一块,咬了口,最后在心里做出了评价:有点太甜了,味道一般般。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4节 他的手里还捏着那半块糕点,而屋子的另一边却是水汽氤氲,隔着一层屏风,还能看见些许轮廓。 不大的屋内,却过分的寂静。 温听檐整个人都泡在水里,水漫过了他的下巴,还有一些不太安分的水珠顺着他细长的睫毛滑下来。 长发浮在水面上,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起身从里面站起来。 温听檐换了一身新的衣物出来,却没穿外衫,原本挂在腰间的玉佩也被他拿在了手里,用来系挂的绳子胡乱缠在指节。 他的手指是不见天日的冷白,攥着那黑色的绳子,整个人即使沾着水汽也没显得温和。 温听檐都快忘记自己带了这个玉佩有多久了,久到挂绳都已经变旧磨损不再漂亮,或许也是时候换一个绳子了。 他站在原地想着这个事情,完全没在意自己身后还湿着的头发。 应止把手里的糕点放下,看着他还在滴水的头发,有点无奈:“需要我帮忙吗,听檐?” 温听檐闻言只是很轻地敛了一下眼睛。 换个人可能会因为这个样子退避三舍,但应止早就学会了熟练地判断温听檐的表情,他盯了温听檐两秒,看出那是默许的意思。 左手的手套上沾了一点糕点的粉末,应止索性直接把它摘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他走过去用手捧住了温听檐的头发,带着人在凳子上坐下,然后掌心聚集灵力,一点点驱散发丝间的水汽。 应止站在他的身后,动作细致又温柔,指尖带着灵力在温听檐发丝间穿过,惹得他眯了下眼睛。 温听檐又无意识地用手在那个挂绳上绕了一下,想着今天在街上看见的首饰铺,准备明天去换一个绳子。 手上的发丝只差一点尾巴就能够完全干透,应止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在温听檐身后温声开口:“要去休息吗?” 温听檐“嗯”了声,把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转身向床榻的方向走去。 考虑到这里只有一张床,他躺下的时候主动往里面靠了一下,给应止留了一点位置。 应止扯下了头上的发带,一圈圈围在了手腕上,漆黑的头发散下来有点遮住眉眼,他脱去了外衫,躺在了温听檐的身边。 温听檐原本以为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自己应该很难睡着,但事实是他没过多久就开始意识昏沉。 在空白一片的思绪里,他做了一场难得的梦。 梦到了他和应止小的时候。 应止被他刚捡回来的时候相当的狼狈,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肉,固执僵硬地坐在屋子里,每天也不说话。 就像一只警惕的狼崽子,等着人来细细照料劝慰,让他放下戒心。 只可惜捡到他的是温听檐,一个既不懂细细照顾,话还能比应止更少的人。 这种试探性的僵持持续了好几天,最后坚持不住的居然是应止,小孩坐在床上,哑着声音开口道:“你,一直都是,不说话?” 温听檐当时正坐在一边翻书,骤然听见他开口,手上的书都落在了腿上,过了两秒才捡回来。 从那天开了个头之后,应止的话就多了起来,他说的磕磕绊绊,有些字还得温听檐来教他。 时间长了,温听檐居然也能接受他在自己耳边念叨。 梦里的记忆像水一晃而过,画面推移,缓缓变换成了一座陌生的府邸,地上满是粘腻冰凉的血迹。 温听檐突然从睡梦抽身,像是被惊醒一般,手指不安地动了两下。 系统在他的识海里,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只是它现在不敢看到底怎么了,只能在温听檐脑子里面问。 【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虽然只在这个宿主识海里呆了一天,他也能察觉到温听檐的情绪不强,这种鲜明的气愤还是第一次。 温听檐半睁开了眼睛,过了片刻,在心里冷漠地说:“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而已。” 他一副不想深聊的样子,系统害怕他再来一句‘你再窥探我的情绪,我就自毁识海’,自己先溜走了。 应止静静地睡在旁边,眉眼俊气锋利,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可他乌黑的发丝却浸过来,和温听檐的银发混在一起。 他的手还放在一边,温听檐伸出手去碰了一下应止的掌心。 指尖在那里轻轻划过,如蝴蝶一般稍稍停留了两秒就收了回来,随后温听檐重新闭上了眼睛。 在识海里面无聊到和自己玩游戏的系统,突然抬起了头,感觉到温听檐的情绪好像又平静了下来。 等第二天温听檐醒来的时候,应止已经不在身边了,他支起身子,就看见摆在床边的玉佩。 上面的绳子已经被换了一根新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温听檐垂眼看了良久,最终伸出了手。 …… 应止就在楼下,听见了脚步声转身过来,看见正从楼梯上一步步下来的温听檐,而对方的腰间正挂着那个换了绳子的玉佩。 温听檐昨天那个样子,他一看就知道在想些什么,今天一早就去换了一根新的。 应止朝温听檐的方向走过去,停在了楼梯下。他今天出去的时候在城里看见了不少新奇的东西,想着问温听檐要不要去看看。 “应止。”温听檐看着他突然开口,尾音下一秒就散开来。 “怎么了?”应止抬起头看过来。 温听檐的手无意识地捻着那条绳子,一点点摸索:不太对称,还有点松。 他平静地说:“你编的好难看。” 被揭穿的应止怔愣住了。 他和温听檐冷不零丁地对视了半响后,终于无可奈何笑了起来,轻声说:“有吗?我练了一早上了。” * 他们在这个城里又呆了一天,永殊宗的入宗选拔就开始了。 山门口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显得温听檐的银发都没那么怪异了。 好几个人御剑飞在上空,穿着永殊宗统一服饰的,就和当时在春昀城门口见到的修士一样。 其中的一个人修为最高,见时间已经到了,抬了下手,山门的入口处便生出了一个透明的屏障,里面则是绵延向上的石梯。 做完这一切,他理了一下衣袖开口道:“这便是考验的第一关,通过灵力屏障和石梯,到达宗门大殿。” 他的话刚刚说完,就有不少人涌了上去,有的进去了开始爬梯,有的则是被拦在了外面,不服气的质问怎么回事。 负责这次试炼的修士回答道:“这屏障筛选的是你们的根骨和天资,没过去,证明你不适合修行。” 不断有人进去和垂头丧气的离开,转眼间,空地上剩下的修士就不多了。 温听檐终于提起了步子上前,应止看见他的动作,便也紧紧跟在他身后。 天上的那些个御剑修士的视线也跟着他们一起。他们昨天就听剑峰的柳师兄说过,有两个他看好的修士,今日可能会来参加试炼。 而他们此刻就从这两人的身上感知到了柳师兄腰牌的气息,不由得多关注了一点。 屏障是透明的,就像是一面不会倒映的镜子,温听檐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摸到,反而直接穿了过去。 一点阻碍都没有,和把手伸进水面里是一个感觉。 温听檐没再停留,直接从那屏障穿了过去。和他一样,应止也没受到阻碍,跟着过来了。 那几个永殊宗的修士小声“嘶”了声,有个人小声开口道:“就这么直接过去了?这些天才真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这屏障说是测试根骨,但其实还有另外一项附加功能,那就是洗涤。也正是因为这个,通过的时候会受到阻力。 还伴随着洗经伐髓的痛苦。 他们都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两个人如此轻松的过去代表着什么。 ——证明他们两个人的天资根骨,甚至好到了不需要洗涤的程度。 * 他们穿过屏障,石梯上已经站了不少的人。 这梯子坡度不算陡峭,虽然很长,但还没达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地步,体力好的修士甚至可以不动用灵力直接爬上去。 但就是太简单了,作为关卡总显得不太对劲。 温听檐踩在上面,等了两秒也什么都没发生,他不知道永殊宗在搞什么名堂,但此时此刻只能继续往前走。 仗着修为高,他和应止爬了一半都没有出一点汗,旁边却已经有人气喘吁吁了。 眼看石梯就要走到头了,温听檐的预料终于还是应验了。 在他们的左前方,有一个年轻修士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他的眼睛瞪大到不太正常,手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害怕的东西,嘴里发出含糊的语句。 “我当年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来找我——” 那修士的步子一退再退,直到从石梯上跌落下去。 在上空的永殊宗弟子见状立刻御剑过来把人接住,放到了原先的位置,算作淘汰。 有一些人还保持着清醒,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年...? 温听檐听见那人的话后,眼睫抖动,整个人好似都愣住了。 识海里的系统突然感到里面天翻地覆,一切都一切,都彰显了主人的不平静。 所以说这一关,他们看见的其实是记忆吗? 如果真的是记忆,那应止…… 身旁又有人发出惊吓声,又尖又细,是温听檐平日里最为讨厌的声音,不过在这一刻,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身后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骤然收紧了几分。 温听檐抿着唇地回头看过去。 应止捂着一只眼睛,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哑然失笑,他的声音很小,是与平日的温和截然不同的平静坦然。 他说:“听檐,我好像睁不开眼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求一个评论收藏了qaq 第4章 入宗(一)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5节 前方的石梯已经没剩下多少,看起来只需要几步就能登上去,完成这项关卡。 该说永殊宗还算仁慈,没在众人踏上这石梯的第一时间就把记忆幻境放出来吗? 温听檐恍惚间在心里想。 应止的脸色其实很正常,完全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的失态和惊恐,若不是他自己坦然承认,恐怕没有会看出来。 温听檐在杂乱的思维里终于找回了冷静,他抿唇,反手回握住应止的手。 应止察觉到触感,不自觉地把温听檐的手腕松开,转而下落,放在了对方的掌心。 “闭上眼睛,跟着我走。”温听檐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能做到吗?” 跟着我走,能做到吗? 当然能做到…… 应止乖乖闭上了双眼,他和温听檐扣着手,在幻境的嘈杂声音里,被对方一点点,平稳地往上带。 一阵风自山上吹过来,带着一点微凉,就像是温听檐身上的味道。那一刻,应止突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当年初见的时候。 他失血过多视线恍惚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当时也是温听檐握着他的手,带他走了出来。 没有视线,其他感官就会格外的敏感,所以时至今日,他还是记得对方缓慢的脚步声。 无条件地跟着温听檐——这大概是应止最擅长的事情。 比握剑都要更擅长一点。 * 宗门口的阵法晃荡出一阵阵波纹,代表有人已经通过了关卡,要进来了。 一只白皙的手从阵法那头探出来,然后轻描淡写地挥开了阵前的雾气,露出一道清晰的身影。 那人往里走了几步,守在那里的永殊宗修士才看见,他的身后居然还牵着一个人。 应止从上来后那些喧闹的声音就不见了,只剩下温听檐的呼吸声,他睁开眼睛,撞进一片银白。 温听檐似有所感地回过头来,对上了应止的目光,淡淡问:“好了?” 见应止点了点头,他撤下力道想松开应止的手,却被应止牢牢的抓住了。 毫无缝隙的相贴,让温听檐清晰地感受到了应止掌心里的粗粝,他盯着那只手半响,最后没了动作。 看在刚刚的事上,应止愿意牵着就牵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一关结束花了足足两个时辰。 原本在台阶的人是乌泱泱的一片,现在过完这关居然所剩无几了。 见人都到了,一名穿着黄衣的人走了出来,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但凭着这不同的衣服颜色,就能看出来在宗门内地位不低。 “恭喜你们通过了基础的试炼,现在还留下来的各位,都可以成为我永殊宗的外门弟子。”他淡淡地说道。 而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空地上亮起了阵阵金光,花纹不算繁琐,对阵法稍有了解的都能看出那是一个传送法阵。 黄衣修士侧着身子示意了一下后面的阵法:“这个传送阵连接的就是最后一关,通过的人便能进入内门。” “那头是一个妖兽遍布的密林,你们需得在里面历练四个时辰,我会分发给你们腰牌,杀死一只积一分。” “如果遇到危险,也可以捏碎腰牌传送出来,即本次试炼失败。”说完这一堆,他让开路:“去传送阵里。” 他说话算的上慢条斯理,可周身的气势却不简单,一群人从他那里取了腰牌挂在腰间,然后走向传送阵。 温听檐腰间有个玉佩不愿多挂,索性直接把腰牌扔进了储物袋,应止倒是老老实实地挂在了腰间。 阵法的灵力冲天而起,把衣袖都掀了起来,但是却意外的温暖。 眼前陷入了一瞬间的昏暗,伴随着轻微的眩晕,等温听檐再次聚焦视线,就已经在密林里了。 耳边是虫鸟的叫声,眩晕感结束的那刻,温听檐突然发觉自己手间一空。 和他牵着手走进阵里的应止,不知道去了哪里。 想来是怕他们一开始就聚在一起合作,温听檐能够理解这种用意,但并不妨碍他不喜欢。 他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温听檐漠然地转头,向声音的源头瞥过去。 他白衣银发,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眼睛极轻地眯了一下,辨认出来人:“孟肃。” 孟肃之前就觉得他眼睛有点吓人,现在才发现,在温听檐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更吓人。 也不知道应止到底是怎么和他相处下来的,简直是神了。 孟肃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慌不择路:“那个…你和应止是被阵法分开了吗?我们还挺倒霉的哈哈。” 温听檐:“……” 他站在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孟肃,也不吭声,但孟肃却莫名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更冷了点。 他犹豫着找补:“这一片好像就我们两个人,要不我们先合作一下,等人来了再分开?” 温听檐听了这话轻轻歪了一下头,突然垂眸笑了一下,却带着一点说不出的讽刺。 他的眉眼本就精致艶丽,只是被冰霜一般的气质死死压住,现在骤然笑那么一下,就格外的显眼。 孟肃还没见这个冷美人笑过,顿时愣住了。 如果系统现在还能看见,一定会过去摇醒孟肃,作为温听檐的受害者,它可太清楚后面是什么走向了。 “合作?”温听檐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以你的修为,不应该说是拖后腿更恰当一点吗?” 孟肃:“……” 虽然这是事实,但也没必要说的这么直白吧,况且他的修为也不差啊! 果然,温听檐这种一副正眼看你就算恩赐的人,笑一下绝对没有好事。 对方好像就只是为了嘲讽他一句,说完后就转回去不再管他。孟肃想了想这里面的妖兽,最后还是忍气吞声地凑了过去。 温听檐静静地站在树下,手腕从衣袖中探出来,垂着眼睛用另一只手碰了一下内侧,像是在摸什么东西。 孟肃站在一边看见他的举动,有点狐疑,但他还没看出什么,对方的手就又回到了袖子里。 温听檐扫了他一眼,动用灵力,在孟肃转眼间便坐到了树上。他的银发垂曳在树枝上,恍惚间就像落雪。 孟肃觉得温听檐修为比他高,上去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于是也跟着爬了上去。 但他不知道是平衡感不好还是怎么样,完全做不到像温听檐那样从从容容地坐在上面,只能扒着树干。 就这样在树上待了一个时辰,这里居然连一只妖兽都没有,甚至连之前还有的虫鸟都不见了,树林里寂静的过分。 这下连孟肃这个神经大条都感觉到不对劲了,生怕这是什么暴风雨面前的宁静,颤颤巍巍说:“那个,怎么…没有妖兽过来啊?” 温听檐的指尖一下下点在树干上,本来不打算回答,奈何孟肃抖的一下比一下狠,震感都传了过来。 他沉默了一下,这才言简意赅的回道:“它们不敢靠近我。” 孟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牌上的那个大大的零,又看了看温听檐的,哦,他压根就没挂那个腰牌。 “那我们要去找其他人吗?”孟肃又问。 温听檐静静道:“不去。” 其实孟肃很想问一句:去找应止也不去吗? 但他总感觉说完这句下场会很惨,于是往肚子里又咽了咽。 温听檐坐在树上慢慢点着指尖,这是他放空时最常做的动作,垂着眼睛养神。 在孟肃昏昏欲睡,以为能就这样苟过这场试炼的时候,温听檐突然停止了动作。 他偏头看过去,发现温听檐雪白的手腕上居然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道金色的丝线,就在那个他曾碰过的地方。 丝线泛着光,从腕间开始显现,一点点往外延绵着,一直到树林的另一边。 温听檐终于抬起了眼,而孟肃的目光也顺着那条丝线,不由自主地投了过去。 林子里出现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轻巧的脚步声,丝线另一头的人终于走了出来。 对方穿着雪白的衣服,马尾干净利落,一路走来甚至未沾尘埃。 但他手上握着的剑却一点点往下滴着血,带着肃杀之气,腰牌上的数字达到了骇人的七十三。 这才一个多时辰?对方居然杀了七十三只妖兽?! 孟肃都要怀疑自己眼瞎了。 底下那人没看丝线的方向,却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在看见温听檐的时候忽而一笑,随即利剑回鞘。 那些磅礴的杀意和锋利,就好像一场错觉,在眨眼间化作林内的清风,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温柔。 孟肃在他抬头时看见他的脸时,便一下就认出了来人。 那是应止。 但是和他在山下城镇里看见的应止,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应止上前两步,看见温听檐坐在树上的样子,有点失笑地说:“怎么总是去这么高的地方?” 说完,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在城墙上温听檐那一跳,又补了一句:“这次不要突然跳下来了。” 温听檐坐在树上安静地看着他,半响,轻声道:“你好慢。”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第一天会有这么多人评论呜呜,每一条评论都发了红包,大家有收到吗ovo 今天来晚了,明天更两章补偿。 祝你们看文愉快~ 第5章 入宗(二) 只看应止腰间玉牌上的数字就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事,但他没反驳什么,笑了下问温听檐:“要下来吗?” 试炼还有四个多时辰,温听檐其实可以坐这里等结束,但这就未免有点太没有意思了。 温听檐的身子往前面仰了一点,应止看出他的意思伸出手,接住了落下来的人。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6节 由于惯性,温听檐的头几乎抵在了应止的肩膀上,他在被接住的一瞬间环住了应止的脖子,闭了下眼睛。 白色的衣摆层层叠叠,几乎要将应止的手吞没,只剩下一点黑色的边在温听檐的腿弯处。 还在树干上一点点狼狈往下爬的孟肃,直接看呆了。 应止看起来清瘦,但抱着人时却非常平稳,一点都没抖,等温听檐重新睁开眼睛后,就把人放了下来。 他们那条金色的丝线在两人抱在一起时就消散了,温听檐踩在地上,这才投去目光看他腰间的玉牌。 七十三,估计这个秘境一半的妖兽都在里面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应止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把腰间的东西取了下来放进温听檐的手里。 温听檐:“?” “腰牌里面没有特殊标记,完全一样,给谁都可以。”应止开口解释道:“不会比这个更高的分了。” 不会有比它更高的分数了,所以给你,你就会是这次试炼的头名。 温听檐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抿了下唇:“那你呢?” “你把你的腰牌给我,我重新去杀。”应止顿了一下,看着他认真地说:“我给你当第二就好了。” 温听檐摸了下,最后把那个腰牌重新挂回了应止的腰间。 他动作很认真,垂下的眼睫在脸上打下一点青灰色的阴影,等做完这一切才轻声开口:“我不需要。” 当初在识海里和系统第一次说话,他听见了应止的名字,所以才选择了听下去。 系统说应止以后会是掌门首徒,会是天榜榜首,是人人羡慕的化神剑尊。 它说的很多都不太靠谱,所以温听檐不知道这一段是真是假。 他抬起眼睛,看着因为他刚刚的举动怔愣住了的应止。 但如果让温听檐选,他希望是真的。 孟肃终于从树上爬了下来,他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只能看见他们把腰牌又取又挂,最后见他们都没说话了才敢上前。 他看着应止腰牌上的数字简直是叹为观止,不由得问:“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应止好半天才从温听檐的眼神里,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回忆了下回答道:“被传送阵传到了中央,那里的妖兽很多。” * 当应止从阵法里面脱身恢复视线的那一刻,便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踪影。 手里空落落的,隔着黑色的手套,就连温度都没留下。 他惯常挂着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来,剑鞘里面的剑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那里的妖兽很多,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正在快速地靠近,但应止已经不想去管了。 他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灵力灌注进那个无形的法器内时,一条金色的丝线隐隐约约地出现,指引出一个方向。 而只是站在那里的时间里,就有一只速度比较快的妖兽已经到了,它从背后扑了过来,嘶吼声如雷鸣。 眼看那妖兽就要咬住他,应止反手抽出了剑轻描淡写地一斩,他连头都没回,妖兽就在他身后被斩断了身子。 它的尸体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而与此同时同时,其他妖兽的奔跑吼叫声也越来越近了。 或许是看见了同类的尸体,那些妖兽居然只是将应止团团围住,没有贸然发起进攻。 应止抬眼看了下,随手将剑上的血迹抖落。 他平日笑起来的时候温润如玉,但剑却冰冷地恍若结满了冰蓝色的霜,就连扫来的剑风都让人遍体生寒。 若是换了其他时候,应止其实不介意和这些妖兽一点点耗。 但现在不行。 锋利的剑尖指着那些妖兽,应止左手执剑,就算面对这庞大的妖兽群也显得自如从容。 “我现在没心思和你们打,让开。”应止道。 这些有修为的妖兽都开了神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它们发出低沉的呼吸声,最后寸步未退。 “看来是不答应。”应止过了须臾,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 * “所以你就一路杀过来了?”孟肃听完他的话,只觉得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呢,明明应止和他的年纪相仿。 “差不多?”应止思索了下:“后面剑上的血气太重了,那些妖兽闻见自己就跑了。” 温听檐的关注点和孟肃不一样,他看了眼应止剑鞘里面还在嗡嗡作响的剑,“你的剑是不是快坏了。” 应止的剑法太过特殊,到现在都没有适合的本命灵剑,只能选一些还算趁手的剑用。这些剑很容易磨损,需要定期更换。 应止握上剑柄感受了下:“应该撑得过这场试炼。” 温听檐闻言“嗯”了声,那等通过之后再去永殊宗里面换一柄剑也可以。 应止好像还想要说什么,林子里面突然又发出了声响。 他眯了下眼睛,一瞬间又转头看了过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好几个修士从林子里面冒出头,为首的那个有些许尴尬地打了个招呼,“那个…你们好?” 温听檐看了眼他们出来的地方,和应止来时是一个方向,他偏头问身旁的人:“跟着你来的?” “应该是。”应止一路上来的急,没多关注身后。 那些人的确是跟着应止来的,他们被传送到的地方离应止很近,当时被两只妖兽困住时,却见一抹寒光。 那流转的剑光像是一场呼啸而过的霜风,在下一个瞬间,那些妖兽就已经咽气。 他们惊愕地抬头,就看见一名拎着剑的白衣青年出现在他们面前。 应止当时急着赶路,杀了那些困扰他们已久的妖兽后连眼都没抬,继续向金线指引的方向前进。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跟了上去,他们追不上应止,这一路上都是靠妖兽的尸体辨别路。 温听檐两人对他们的到来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孟肃很高兴,冲了过去就开始交谈,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天赋。 除去一些已经淘汰的,秘境里面的人基本都在这里了,而距离这个试炼结束,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除了应止这个例外,其他人腰牌上的数字都很小。 虽然秘境里面的妖兽已经被应止杀了大半,但终归是不太安全,最好的办法肯定就是他们一起行动。 其他人和孟肃自然是没有意见,但是边上站着的那两位会不会同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现在严重怀疑就算没有他们,这两位也能在这个试炼里面随便走。 他们纠结了半天,准备去找温听檐商量一下这个事,毕竟当时应止那么急切地找过来,对方在应止心里肯定不一般。 如果温听檐答应,应止应该也不会拒绝。 已经混在里面的孟肃听见他们这个想法魂都飞了,连忙拉住为首的人。 然后压着声音和他们讲了一下温听檐的性格,最后还绘声绘色地重复了那句:合作?不应该说是拖后腿更恰当一点吗? 孟肃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听我的,去找应止商量这个事,还有可能成。” 于是那个人就被忽悠的恍恍惚惚,去找了应止。 应止正站在温听檐的旁边,从储物袋里面拿出了一根簪子,帮温听檐简单的束了下发。 秘境里面这一头披散的长发其实不太方便,很容易被挂住,也得亏温听檐发丝柔顺,不然当时坐在树上就得掉一点。 听完他的一番话,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温和地轻笑起来,“可以。” 温听檐在旁边听见应止的回答,也没多说些什么,算是默认。 之前应止只是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看不见正脸。但都说剑如其人,所以他们都觉得对方多半性格不太好相处。 没想到一接触,才发现居然截然相反。 得到了这两位的同意,这件事这样就算是说好了。为了方便配合,他们还是需要说一下自己擅长的方向。 “林石廉,我是布阵的。”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先主动开口说。 “符修。”孟肃也老老实实回答说。 一个抱着白色妖兽的女修士腼腆地开口:“我只会御兽。” …… 他们挨着挨着开口说完后,就只剩下了应止和温听檐两个人没开口,于是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看了过去。 应止自然不用多说了,他随身带着剑鞘,又拎着剑杀了这么多的妖兽,除了剑修还能是什么。 至于温听檐,其他人就真的摸不准了。 他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只能通过这个性格来猜测。 这种冷冰冰平静的性格,感觉比较适合修剑,或者精细的阵法。 他们心里面的猜测越是五花八门,目光就越发强烈。应止也站在旁边跟着看过来,像是也很期待他的回答。 温听檐感受到他们的视线,只觉得应止还真是会给他找事情干。 他言简意赅地开口:“医修。” 哦,原来是医修啊。众人恍然大悟。 他们在心里默默复述了一遍,才陡然发现不对劲。 不是…他说他是什么修?! 其中孟肃受到的冲击最大,当即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本来想尝试穿插回忆,写了很长却发现效果不太好,又非常纠结地删删改改,最后重新写了一版。 评论给大家发红包补偿,下午或晚上还有两章。给大家带来不好的追文体验了非常抱歉qwq 第6章 入宗(三) 温听檐抬起眼看过来,孟肃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找补:“...医修挺好的哈哈。” 这实在不能怪孟肃大惊小怪。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7节 毕竟温听檐这副冻死人不偿命的样子,实在是和人们心里温柔仁慈的医修形象大相径庭。 换谁谁敢信? 应止终于把头发挽好了,他放下手时,随手在温听檐的发丝里面顺了一下。 身后的触感吸引了温听檐的注意力,他一回头,就对上了应止好像无事发生的眼神。 温听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应止这次帮他挽发好像格外的久,于是伸手在后面摸了一下,触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温听檐:“……” 他冷着脸把头上的东西取了下来,拿到手里面,发现那居然是一个发饰,也不知道应止什么时候背着他买的。 应止看见他的动作,在他身后轻轻说:“我觉得还挺漂亮的,真的不考虑带一下吗?” 温听檐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太顺着应止了,过了两秒,把东西又丢回了应止的怀里。 ……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试炼都是要继续的。 而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自从跟着这两位后,都没什么妖兽敢来了。偶尔从林子里面窜出来,也都是些修为不高的妖兽。 温听檐虽然和他们一起行动,但却没有什么想要交流的欲望,应止则是跟在他身边。 或许是还记挂着那个没有送出去的腰牌,应止后面遇见妖兽没有直接杀掉,他连剑都没用,反而是布了一个蹩脚的阵法。 那阵法还是他多年前凑在温听檐身边,和他一起看阵法书的时候记下来的。 虽然不太熟练,但是凭着过高的修为,还是将那个妖兽困了下来。 其他人刚解决完剩下的妖兽,一回头,应止刚布完阵把一个妖兽困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个妖兽有什么不一样吗?”摸不准这是什么个意思,有人索性问了出来。 “我留给他的。”应止说。 这个“他”自然不言而喻,但问题是,温听檐身上空无一物,就算应止把妖兽困住了,他一个医修能怎么办? 温听檐总不可能空手去杀妖兽吧。 他们摸不着头脑,而就在这时,应止身后的温听檐往前走了两步。 他微微敛目,当着所有人的面,伸手抽出了应止腰间的剑,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没少用。 利剑出鞘发出一声铮响,久久回荡在林子里,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孟肃这个外行人都知道,剑修的剑是其他人不能碰的,修为越高越是这样。 即便应止腰间的剑并不是他的本命灵剑,也应该遵循这条道理才对。 他看着温听檐持剑的身影,惊愕地抬头看向应止,却发现对方只是弯着眼睛平和地看着温听檐。 …… 这一路过来,其他人的腰牌上也多多少少地有了几个数字。时间只剩下了两个时辰,保持这样的一个势头,所有人应该都能够通过。 他们是松了一口气,秘境外水镜那头的人就没这么好过了。 在往年的几次试炼里面,也不是没有这种所有修士汇合到一起的情况,他们并不反对这种合作,但是这次…… 弟子们的视线不自主地看向水镜里面那两个白衣的身影。 一个干掉了差不多一半的妖兽,另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让很多妖兽不敢靠近。 有他们两个人在,其他人的试炼难度简直降了不止一个级,弟子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一个长老,正扶额头疼着呢。 他们商商量量半天,实在没了办法,把那个原先传送人到秘境的黄衣修士又找了过来。 而这一次,则是需要把那群人重新分开。 那黄衣修士听了情况,饶有兴趣地指着并肩而行的两人问:“要把他们分开吗?” 一群弟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分开一次就杀了七十三只,再来一次还得了了? …… 熟悉的光晕又从脚底下亮起,打得众人一个猝不及防,耳边传来好几声响亮的脏话。 应止就在他的身边,第一时间拉住了温听檐的手腕,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在阵法的晕眩感袭来时,温听檐恍恍惚惚想的居然是。 ——要是那个阵法师还把他们分开,应止出去的第一时间,估计就得去找人算账。 这个念头来的有点莫名其妙,但温听檐觉得可能性还挺高的。 不过幸好,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应止就在边上。 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个抱着小兽的女修,和另一个剑修。 这地方也不知道在秘境的什么位置,异常荒凉。 在左前方有一个洞口,里面一点光都没有,漆黑一片,光靠肉眼什么都看不见,却有一股强大的妖兽的气息。 妖兽和妖兽之间的感应会更加强烈一点,那女修手里的小兽发出来尖细低沉的声音,像是在说一些什么。 听见它的话时,那女修也猛地抖了一下。 她抱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兽,也被恐惧给席卷,颤颤巍巍的复述:“里面是假婴期的一个妖兽。” 那个剑修的修为,在这群参加试炼的人里是最低的,他本来还为能和温听檐他们传送到一个地方开心,现在脸都白了。 他压着声音都掩盖不住发抖的声线:“那还在这干什么?快点走啊!” 他们正准备往另一个方向逃走,就看见温听檐主动往那个石洞的方向走了过去,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动作。 从一到这里,温听檐就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香味,它掩盖在妖兽的气息之下,不太明显。 如果不是他五感灵敏,恐怕完全发现不了。 温听檐把手搭在了外面的石壁上,闭着眼感受了一瞬,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转头对着应止轻声说:“它在守着千雪草。” 这种灵材是制作结婴丹的主要材料,十分罕见,对妖兽来也说也同样是大补,也难怪它宁愿不攻击他们,也要守在那里等它成熟。 温听檐这段时间在很多的拍卖行找这种灵草,却没有结果,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 应止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说:“他们好像没有说,不能从秘境里带东西回去?” 他们这一言一语,要去干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温听檐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眼看应止也要跟着走过去,那个剑修一下子就急了。 “你疯了吗?陪他去送死!”他慌不择路地去抓住了应止的手。 假婴期的妖兽,完全可以让他们在捏碎腰牌之前人头落地。 温听檐已经走了进去没有办法,况且对方的性子太过冰冷,他也不敢去置疑。而应止的脾气,给了他一种可以左右的感觉。 这一片的妖兽应该也不少,他不敢想如果应止也进去了,他这场试炼该怎么办。 应止在被触碰到的一瞬间,下意识就甩开了他的手,力道很重,让那剑修直接跌倒了地上。 疼痛让他闭了下眼睛,一阵寒风吹过,等他再次睁眼时,银光凛凛的剑尖直直地指着他的眼睛。 只需要轻微往前,就能戳瞎他的双眼,他不敢动了,坐在地上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应止居高临下的看过来,不带笑意,眼睛里的漠视让人不寒而栗,就像是在看一个死去的东西。 他举着剑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在送死之前先杀了你,想试试吗?” 他平日里眼睛里总是带着一点笑,看来温和好脾气,此刻收了情绪,那剑修才发现对方的眉眼居然是锋利充满攻击性的。 就连眼睫垂下时的弧度都冰冷残忍。 那个女修不知道情况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这样,在旁边愣住了,小声说:“你…是生气了吗?” “……生气?”应止拎着剑抬起了一点眼睛,神色晦暗不明,语气是说不出的嘲讽,“不算吧。” 那是为什么? 那女修还要开口,就听见应止的声音。 “我只是突然觉得,和你们这么演下去很没意思。”应止说。 说完,他的剑往下移,在一瞬间发力,斩断了那剑修腰间的腰牌,白色的光晕涌了上来,遮盖住视线,下一秒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被淘汰的最后一刻,那剑修看着应止的剑,终于想起了一句在修士里面老生常谈的词:剑如其人。 是啊,他自己也是剑修,怎么会没反应过来呢。那剑修呆愣地想。 应止的剑是世间罕有的冰冷锋利,见血封喉,所以他本人怎么可能是温和的。 * 山洞里,温听檐站在入口远远地听见那些声音,在心里默数着数着时间,没等数几个数,就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 他转身,轻飘飘地投去一眼,看见正应止垂着眼睛,一步步缓慢地走过来。 他把那个被人抓住的手套给丢在了地上,在洞内昏暗的光线下,漆黑的发丝仿佛都透着一股妖异感。 两天前在山下的城镇里,那场拍卖会上,温听檐问系统:那应止是什么样的人。 系统不自信地回答说:“冰冷漠然,睚眦必报。” …… 温听檐当时没告诉它。 其实它说的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有人记得应止哥的人设是白切黑吗? 晚点还有一章,可以等明天早上看~ 第7章 入宗(四) 温听檐第一次见到应止的时候,是在离城。 那里的夜总是很黑,偶尔有点月光照下来就算得上罕见的明亮了。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8节 不过这一天不同,城中的某处宅邸火光冲天,像是要把黑夜都点燃。 温听檐过去的时候,发现院子里面只站着一个很瘦的小孩,他个子挺高,脸颊处沾染了血迹。 身上也全是伤口,露出白骨,风一吹,简直像是要把那点皮肉都刮跑。 猩红的血一点点从他的指尖滴下,随着他的步子,滴出一条蜿蜒的血路。 温听檐判断了一下那个出血量,估计还有一个时辰,对方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身后是不断堆积的尸体和熊熊烈火,他看起来就像是从一场屠杀里面侥幸逃过一劫,狼狈而可怜。 在对方终于支撑不住快要倒下的时候,温听檐鬼使神差地把人带走了。 而在那之后,温听檐才知道。 那场吞没一切的大火是应止亲手放的。 ...... 他陷在回忆里的那一点时间,应止已经走了过来。 他的身上似乎还带着剑上的寒气,冰凉的气息侵占过来,让温听檐想起了春昀城的雪。 温听檐看了他半响问:“不演了?” 应止低头虚靠在温听檐的肩膀上,乌黑的长发跟着他的动作垂下来,带来一阵痒意,显得有几分脆弱。 不过温听檐清楚,这种脆弱只是一种假象。 “本来还能再演一会儿的。”应止语气似笑非笑,听不出真实情绪,“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我会好好算这笔账。” 那名剑修的意图简直一眼望得见,应止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其实并不在意别人的利用算计。 但他讨厌死这个字,尤其是还和温听檐挂在一起。 温听檐听见他轻而残忍的语气,就知道那个人估计把应止惹得不轻。 他过了会儿,在应止低着的头上拍了一下,平静地说:“别太疯。” 应止在他身后,胸腔发出了细微的震动,像是低沉地笑了一下:“好。” 洞穴里千雪草的味道越发浓郁了,凭着温听檐对灵草的了解,最多半个时辰,千雪草就会完全成熟。 温听檐的灵力聚在手心发出一点光,不算特别明亮,但却足以视物。 在光晕下,他银白色的长发就好像一段缓缓垂落的云锦,侧目对应止说:“走了。” 身后的洞口处明暗分明,像是在那处把这个秘境分成了阴阳两极。 外面的人早已不见踪影,一个被应止送出了秘境,另一个则是跑走了。 应止遇见过太多这种被他的伪装欺骗,上赶着凑过来的人,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没留到最后。 温听檐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往里走了两步,却发现应止还停在原地。 他不解地回头看过来,像是在无声的询问。 应止笑着跟了上去。 你看吧。 不管走了多久,遇见什么人,最后这条路上,并肩而行的始终是他们两个人。 ....... 那假婴期的妖兽是一头巨大的虎型妖兽,背后生着几根巨大的骨刺,此刻正盘踞在洞穴的最深处眯着眼睛。 越往里走,千雪草的味道就越浓郁,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只妖兽才迟迟没发现有人进来。 虽然这只妖兽的修为比他高一些,但是也不是不能对付,应止想。 他靠过去在温听檐耳边小声问:“要杀了吗?” 温听檐看了眼他剑鞘里面的剑说:“你能做到?” 应止在黑暗里垂了一下眼睛,像是在思考:“做不到一击毙命,应该会让它死的比较痛苦。” 他的灵剑本就该更换了,在其他妖兽那里还能用,换作这只虎妖就有点不够看了。 而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一刻钟后,应止终于将这只妖兽解决。 寒剑噗呲一声插进了那虎妖的脑袋里,却没有直接了断它的生命,而是将它死死得钉在那里,苟延残喘。 温听檐终于从暗处走出来,他用灵力包裹住千雪草,将其放进了储物袋中。 那本身奄奄一息的妖兽在看见他的举动后,兽瞳变得越发猩红。 它含着血的嗓子发出一声嘶吼,尝试挣脱那柄剑冲上来,应止察觉到他的想法,重新握上了剑柄,手下的剑越发深入。 不甚锋利的剑靠着蛮力一寸寸往下压,带来的痛苦是难以计量。 温听檐听见那近在咫尺的咆哮声,却没什么波动。 他能感受到这个虎妖身上强烈的血腥气,就算在以人为食的妖兽里面,也算得上穷凶恶极了。 试炼的时间终于到了,那道金色的阵法重新在脚下亮起。 本以为会就此结束,但那妖兽眼见自己活不了了,竟是主动自爆了。 温听檐的手腕被拉住,随即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应止在那一刹那召回了灵剑,反手挡在了两人身前, 灵剑在那如日光般的灵力爆炸中,一寸寸开裂,最后变成了碎片。 而就在下一秒,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 这一次传送的地点终于不再是林子里,而是永殊宗的大门处。 应止刚从失重感里找回意识,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就发现温听檐离自己近的过分。 那张白皙清丽的脸就在眼前,稍稍低头,就能把每一根眼睫都看的清清楚楚。 不仅如此,手里还传来了柔韧的触感,很薄很瘦,像是搂了一片云,指尖碰到衣料泛着一点冰冷。 应止低头一看,那是温听檐的腰。 温听檐也抬眼看他,在他怀里没什么情绪地问,气息好像都是擦着他的颈脖过去的:“抱够了吗?” 应止静默了下,才收回手。 大殿里面人不少,但都是些弟子,和他们一样从试炼里面出来的修士并不多。 温听檐刚从应止的怀里出来,就看见有名弟子过来了,那人收走了每个人的腰牌,告诉他们从此刻开始就是宗内的弟子了。 同时,他还为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永殊宗的情况。 “门下弟子的洞府基本都是按照修行方向和修为分配的。”他指了下前方的一个木舍,“你们去那里,会有师兄为你们安排的。” 应止听见这话,突然开口问:“修行方向不一样的修士,不能住在一起吗?” 那弟子思考了下:“对的,这规矩定下来很久了,之前也有弟子想要……”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点声响。 温听檐抬眼看了过去,发现有一个人正站在后面,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温听檐完全没有感受到。 那人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衣袍,看起来而立之年,但周身的气势却强势地惊人,整个人就犹如一把锋利的剑。 看见他,旁边的弟子都愣住了,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喊道:“明长老。” 明长老的全名叫做明信,是剑峰的长老,平日里都在钻研剑道,在宗门里面几乎见不到人,也不知道这次是为了什么过来。 明信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应止手里的断剑,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秘境的位置其实离永殊宗并不远,明信原本在剑峰上修炼,却骤地感受到一股特殊的剑气,便顺着追了过来。 他本以为那人会和他差不多,没想到却是一个未曾及冠的少年。 明信看着应止,抬手布了一个能够隔绝声音的阵法。 温听檐只能从外面看见两人的嘴唇微动,像是在说一些什么,应止的脸上还是他一惯的笑,看不出什么。 而明信的表情就丰富了,从疑惑到恨铁不成钢到妥协。 等他们聊完,明信就撤下了阵法,他把腰间挂着的玉牌取下来,朝温听檐丢了过来。 温听檐下意识把东西接住了,看着手里的玉牌,抬眼有点不解地看过去。 明信没什么好气的说:“拿我的玉牌给那些弟子,他们会帮你安排到一间洞府的。” 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的温听檐又转过头去看应止,应止察觉到他的视线,勾唇笑了一下。 温听檐不清楚应止是怎么做到的,但从应止那个笑容和明信的样子,就能看出来,应该不是什么和平商讨。 * 明信挥手隔绝了其他人的声音,对应止说说:“等整顿好后,来剑峰找我一趟。” 应止听见这话,笑着说:“恐怕不太行,明长老。” 明信:“?” 明信:“为什么?” 他虽然不常出关,但宗门内的事情还是了解的,新入宗的弟子在领完东西分配好洞府后都会有几天休息的时间。 而应止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我要修医,就不来剑峰拜访了。” “你练剑的天赋这么好,你修什么医?!”明信活了快两百年,第一次体会到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感觉灵气都要倒流了。 他以为是应止对自己的天赋没有认知,于是又耐心的给他说了一遍,觉得这下应止总该回心转意了吧。 但是没有。 应止还是笑着。却带着几分油盐不进的意味:“我要和他一起。” 明信愣住了,终于想起来刚刚站在应止旁边的那个银发青年,一切好像串了起来。 方才,他想了很多应止拒绝的理由,却没想到答案如此简单荒谬。 历年也不是没有弟子为了和认识的人住在一起,嚷嚷着要换修行方向的。 但那只是一种试探的手段,想看看历年来的规矩能不能网开一面。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9节 在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之后,他们就安分了下来,没再提及过这个事情。毕竟这只是一件小事,犯不着真用一辈子去换。 明信是一个剑痴,但活了两百来年,也能分的出人是不是在说谎。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现在才会久久难以平静。 因为他看出来了应止是认真的。 应止对自己在剑道的天赋心知肚明,却仍然愿意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背弃之前走过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明信:恋爱脑我真的是服了…… 第8章 永殊(一) 永殊宗内的消息本来就很灵通。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才过了半响,大家就都知道了今年有两个刚入宗的弟子打破了往年的规矩。 他们本以为能在明信长老那里占到上风的人,多半是一个不好说话的倔强性子。 等他们见到那个拿着玉牌的银发青年时,心里的猜测更是坚定了几分。 瞧瞧这个修为,这个不近人情的气质,难怪连长老都没辙了。 直到那两人走后,当时在现场的弟子才告诉他们,和明信对上的是那个黑发的青年。 众人:“......?” 这实在不怪他们先入为主,主要是那个黑发的青年看起来就温和有礼,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长老选择硬碰硬,还碰赢了的人。 但事实摆在这里,他们想了一下刚刚两人一起来领玉简时形影不离的样子。最后得出一个能解释情况的结论。 “看来是冲冠一怒为蓝颜。” * 外面的谈论热热闹闹,两个当事人却完全不在乎。 他们领完了弟子牌和宗门服饰,就一路往住处走去。 那地方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来过人了,推开门时带着一点灰尘的味道。 里面倒还算宽敞,但只有一些基础的桌椅床,连被褥都没有,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修士只用打坐就行了。 温听檐看了一下这块地方,从自己的储物袋里面取出了几块灵石,“我去外面布阵。” 既然要在这里住下,布一个阵法在外面防止有人突然闯入,还是挺有必要的。 应止笑了下:“那我收拾里面?” 温听檐没意见,点了下头,转身从屋内出去了,那些灵石被他按照方位,摆在了周遭各处,灵力汇聚时,阵法初具雏形。 最后只剩下了阵眼。 一个阵的阵眼是阵法里最重要的东西,充当阵眼的东西灵力越高,阵法所发挥出来的威力也就越大 。 永殊宗的洞府非特殊情况不会再更换,修真者的生命很长,他和应止大概会在这个地方住很久。 温听檐顿了下,面无表情地用自己的灵力划破了自己的指尖,挤出了一滴血。 那血滴啪嗒一下滴在阵眼的位置,随后像是有生命一般聚成了一点,停滞在阵眼之上。 一阵金光之后,整个阵法完成,逐渐消失不见。 温听檐给自己施了一个治疗术法,那点伤口本来就很小,被灵力包裹住后更是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做完这一切,他才提步往回走,但重新推开门时,却直接愣在了原地。 若非这一片只有这一个洞府,而且温听檐记忆还不错,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仅仅是布个阵的功夫,里面就大变了样子,桌椅被换了新的不说,地上还被铺了一层绒毯,瓷瓶插花,屏风隔拦。 窗边还放了一个镂空的香炉,此刻点着香,整个室内都是一股子木质调。 应止此刻正在收拾床榻,他储物袋里面不知道到底放了多少东西,名贵的绸锦和不要钱一样往上堆。 温听檐:“......” 他之前和应止游历时,偶然遇见过一户人家,那家的女主人在收拾屋子这方面很有一套,是十里八乡都称赞的贤惠。 而现在温听檐觉得,应止大概也能称得上一句贤惠持家。 应止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把东西放下直起身子走了过来,他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在一瞬间表情凝固住了。 他低下头,在温听檐颈脖处闻了一下,声音有点哑:“你流血了吗?” 屋内都是一股子水木香,伤口也已经好了,温听檐不知道应止到底是怎么闻出来的,这人狗鼻子吗? 他沉默了下,静静说:“用了一滴当阵眼。” “其他东西不能用吗?”应止勉强地扯起一点笑容:“储物袋里面应该还有很多法器,实在不行...” 应止的声音还在继续,他的语调很轻,不像是责备,而更像是一种无措。 温听檐看着对方被黑发掩着的眉眼,突然想起了好多年前的一件事情。 那时他的手臂受了一点伤流着血,本来打算等伤口自己愈合,却被应止给发现了。 一条不长的伤口,吓得应止直接在他边上不敢动了。他惊慌地喊温听檐哥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下次要小心一点。看起来要掉眼泪了。 当时自己是怎么做的来着? 温听檐在记忆里找了一下,终于翻出了后续。 温听檐像当年一样抬起手,捏住了已经长大的应止的脸颊,语气平静道:“知道了。” * 应止在第二天就如约去剑峰找明信去了,临走之前告诉温听檐有事情记得传音找他。 屋子里面就剩下温听檐一个人,他摊开了之前领取的永殊宗地图,看了一下各个地方,最后视线停留在了藏书阁。 简单记了一下路线,他就收起了地图,往藏书阁的方向去了。 永殊宗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宗门,仅仅是藏书阁就已经大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温听檐凭着自己的弟子令牌进入了藏书阁,里面的人不少但却很安静,没什么人说话,即便开口也是轻而再轻。 里面的典籍根据类型被放在了不同的楼层,上至功法秘籍,下至八卦轶事,毫不夸张地说,你可以在这里找到任何想要的。 温听檐扫了眼医学典籍的楼层,走到了对应的传送阵处,一瞬间便被传送到了四层。 因为是短距离的传送,所以他出来时也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温听檐走到书架边,一点点看着那些书的名称,指尖随之在书脊上划过,最后选择性地抽出来几本来。 他将书拿在手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一页页地翻过。 翻页的速度很快,比起其他人细细研读学习的样子,他就像是不走心的翻弄,完全没有认真看。 这几本书很快就被他翻完了,温听檐站起身来,把书还回去,又重新抽了几本。 这样的行为不断循环往复,周围的弟子都忍不住投来了视线,但温听檐就像是没感觉到那些视线,继续沉默地翻看。 等他又一次在书架上抽书时,在边上坐镇的长老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你是在找什么吗?” 千虹已经看了对方好一会儿了,其他人或许会认为对方是在囫囵吞枣,但她却一眼看出来了,对方是在找书。 温听檐听见声音,偏头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穿着青衫的女修。 她眉眼不算惊艳,气质却平静温和,像溪水一样,让人一看就觉得放松,不由得心生好感。 温听檐想了想,最后“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后,她笑起来对温听檐说:“你想要什么书,我可以帮你找找,这一层藏书阁我很熟悉。” 温听檐撤回视线,须臾后开口:“…我不知道。”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的千虹愣了一下,终于知道了对方为什么反反复复地抽书又还回去了。 温听檐刚刚偏头的时候没看出对方的修为,想来是夫子或长老。既然如此,对方对医学的钻研,应该比自己更深。 他突然开口说:“已经愈合却留下后遗症的伤口,还有完全痊愈的可能吗?” 千虹思考了下,回答道:“应当是不行的。” 千虹的声音缓缓,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有些时候,就连正巧出现在你面前的伤,可能都做不到完全治好,更遑论它已经愈合不可逆转。” 听见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他平静地说:“好,谢谢您。” 温听檐垂下了眼睛,他的表情还是一惯的冷静,但千虹却突然感觉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轻悲的雾。 下一个瞬间,那点雾气就收了回去,就好像是她一个人的幻想一样,连捕捉都做不到。 温听檐没再停留在那里,带着已经找出来的书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接下来的时间,他依旧安静地把手里的书换了又换,而这一次千虹没有理由再叫住他,只能看着。 等天色都暗了下来,温听檐才终于停下了动作,他把手上的几本书归位,从传送阵下楼,回到了藏书阁一楼。 这里相较于他刚来的时候,人已经少了很多了,但却比原先要吵闹一点。 温听檐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碰巧听见了几句,才知道外面原来是下雨了。 他伸手碰了一下储物袋,却突然想起自己的储物袋里面没有伞,这些东西平时都是应止在带。 要给应止传音吗? 他走到了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雨势,不算很大,用灵力撑起一个屏障回去应该也能行。 思考完后,温听檐就往门口走。 雨珠打在藏书阁的屋檐上,发出闷重的声音,它顺着砖瓦的弧度往下流,像是要将这里隔离开来。 门口某处聚集的弟子格外地多,温听檐本以为是那些弟子没有伞在观望雨势,但等走到台阶边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在看人。 有个人就站在台阶下,撑着一把青灰色的纸伞,身姿挺拔,像是在等什么人。 温听檐看过去的时候,那人似有所感地动了一下。 伞面轻抬,水珠滚落,露出应止带着笑的眉眼,他隔着水雾抬眼看过来,无声问:“和我走吗?” 温听檐他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却发现那里的法器压根就没有发动,也就是说应止是纯凭自己找过来的。 周遭是其他弟子的低切交谈,和鞋踩过水面的声音。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0节 他垂眼看着台阶下应止的脸,最后往前两步,钻进了对方的伞里。 台阶有落差,温听檐最后一步几乎是跳下来的,应止扶住他的肩膀,把人往怀里带了一下,下巴轻抵在温听檐的发丝边。 伞不受控制地歪了一点,温听檐在站稳后退开一点距离,顺手扶了一下伞。 “下雨之后,我一直等你传音给我。但是没有。”应止在他耳边说,“如果我没来,你是不是又要用灵力护着回去了?” 被说中了的温听檐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应止倒是毫不意外他的举动,也提步形影不离跟在后面,左手把伞撑地稳当。 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逐渐消失众人的眼里,消失在在藏书阁的雨幕里。 温听檐安静地在前面走了一路,等都要到了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应止,“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说完,他侧过头等着他的回答。 应止的声音混在雨里,带着一种雾气氤氲的感觉,他对温听檐眨了下眼,缓缓说:“直觉。” 第9章 永殊(二) 他这个回答简直和没说一样,温听檐只是盯着人,也不知道信没信。 被盯得无可奈何了,应止只得又开口道:“是因为你每次到一个地方,就爱去翻书。” 终于得到了一个像样的回答,温听檐“哦”了声,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往前走。 终于走到了洞府前,这里所布的阵法可以阻挡雨滴,温听檐直接进了屋子,应止则是在后面把伞收了起来。 外面的天色虽然暗了下来,但要休下还是过于早了一点。 他们只有这两天适应整顿的时间,明天开始就要去上课,两个人修行的方向不一样,所以上课的地方也不一样。 不过幸好永殊宗的课用不着从早到晚都上,只有上午的一点时间,其他时间还是可以自行安排的。 温听檐伸手把自己头上的发簪抽了下来,原本挽着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散开,他稍微晃了一下头,长发就顺滑地披在了身后。 还是这样要更舒服一点。 温听檐坐在椅子上,从桌案上随便抽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应止终于从外面进来来,他上前把桌案上瓷瓶里面的花给抽了出来,然后不知从哪里变出几支花枝。 那花枝上面的花并不大,锦簇着聚在一起,小小的白白的一团,看起来倒是清新淡雅。 但温听檐在这一路上都没见过这种花,看新鲜程度也不像是在山下折的,“从哪来的?” 应止已经把瓷瓶里面的花给替换好了,回答道:“从剑峰那里随便折的,感觉挺漂亮的。” 温听檐:“……” 他虽然不知道永殊宗的剑峰是什么个情况,但他见过应止练剑。剑修的剑气在斩出后并不会消失,而是会附在那块地方。 剑气极其具有攻击性,长久下来,便没有植物会生长在那里。 这花既然能在剑气遍布的剑峰长出来,说明明信在养花的时候应该是用了心的。 温听檐沉默了下说:“你折他花的事,明信知道吗?” 应止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垂眸突然笑了一下:“知道啊,明长老人还不错,还让我多折几支。” 其实明信的原话是:“你再折一支试试?!你再折!!” 温听檐虽然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样,但却能七七八八猜到,大概就是明信暴跳如雷,应止笑而不语。 毕竟比起心黑,他感觉没人能比得上应止。 温听檐看着瓷瓶里的花想:希望明天不会有一个明姓的剑峰长老,冲过来把他布下的阵法给拆了。 很明显,明信还算理智,至少温听檐清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阵法还是好好的。 应止已经穿好了衣物,此刻正咬着一点手套的边往手上戴,漆黑的长发难得披散着。 他本来是打算整顿好之后再来叫温听檐的,没想到自己才收拾了一半,对方倒是醒来了。 温听檐自己都没收拾好,但看着应止的长发,突然有点手痒。 于是他在应止坐在镜子前束发的时候,接过来应止手里的木梳。 应止直接愣住了,手里的东西被抢走也没反抗,语调有点受宠若惊的恍惚:“你要帮我束发?” 温听檐什么都没说,用梳子帮他顺了一下头发,他很久没有干这件事了,只有在他刚把应止捡回来的时候做的次数多一点。 好久没干过的后果就是,温听檐束的的有点奇怪,他拆了好几次重新来才终于顺眼了一点,但还是比不上应止自己梳的。 等他梳完应止的头发后,才去换了身衣服,自己也随便挽了一个髻。 * 虽然医修和剑修不在一座峰上课,但是却挨得挺近的,至少两人可以一起顺路走到山脚下。 但应止坚持把他送到了地方,在最后分开的时候对温听檐说:“结束之后等我一下,我来接你。” 温听檐自认为自己又不是什么瓷器做的,不需要一来一回的接送,在山脚下汇合就好,没有同意。 因为早上那一遭,温听檐算是他们这里最晚到的了,位置没剩几个,他便随便找了一个坐。 过了约莫一刻钟,才有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人走了进来,他模样和蔼,说话时脸上自带笑意。 他进来后拿着名册简单点了一下名字,见人都到齐之后,才把册子合上说:“我是教你们炼丹的先生,姓陈。” “念及这是今天的第一堂课,我先不急着开始,你们有什么问题就可以现在开始问了。”陈先生说。 他话音刚落,就有弟子举起了手:“我们今天到底要上哪几门课啊?” 陈先生:“今天是炼丹,和阵法符篆,不过等明天,你们还会接触一些基础的剑法,还有灵药制作。” 此话一出,就有不少的弟子在下面哀嚎,有人不太理解地问:“我们不是医修吗?为什么还要学阵法符篆这些东西啊?” “虽然你们主学炼丹和医术,但其他的也不能落下,毕竟任何时候,活下来的人才能发挥出自己的用处。”陈先生回答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就算是在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学了。 炼丹课倒是没什么难度,毕竟都当医修了,谁没在家里练过几次丹炸过几次炉啊。 但等到阵法,众人就开始犯了难,而且好巧不巧,那阵法课的先生还是一个相当严厉的,整节课里,他们几乎是被从头骂到尾。 其实这么说也不太对,因为还是有一个人没被说过的。 众人的视线无意识地往那个银发的身影看过去。 本来大家都不擅长,菜到一起就好了,可偏偏他们这里有一个相当厉害的,就衬得他们过于蠢笨了。 尤其是方回舟,简直是深受其害,他的位置好死不死就在温听檐的旁边,每次先生看完温听檐的完美作品再看他的,就会批斗得更毒了。 好不容易把阵法课熬完,结果众人发现,符篆学也没放过他们。 温听檐平日里没有接触过符篆,所以这节课倒是学的认真。 他按照先生示范的提起笔画了一张,就听见他旁边的人说:“什么时候来了个人?” 方回舟看见这些个符篆就觉得都长一个样,一时头疼,便直接转头看向窗外,想看点绿植净化一下自己的眼睛。 却不曾想这一看就看见了一个人,正靠在窗外的树下,隔着一段距离往这边看。 温听檐听见方回舟的话,突然有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于是也偏头看过去。 果不其然,外面的是应止。 温听檐看着他,稍稍眯了一下眼睛。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止今日的课程应当是和他一样的,可现在他还在课上,应止却已经跑到了屋外等着。 上午的课程终于结束了,看见温听檐走出来,应止也从树边直起了身子。 他们相伴着往下面走了一段,等到周围的人变少了,温听檐才开口问:“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应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事情,想了想莞尔回答说:“我们的先生突然不教走掉了,所以我就提前过来了。” 温听檐:“?” 等到下午,温听檐才从其他人那里听来了完整的版本。 据传,某个刚入宗的剑修弟子,在今天上早课的时候,和剑术课的先生直接当着其他弟子的比试了一次。 最后那剑术课的先生落败,羞愧地连课都没上完,直接就走了。 温听檐把这些话当着应止的面又念了一遍,刚入宗的剑修弟子本人偏头笑得眼睛都睁不太开。 “所以你为什么和他比试?”温听檐觉得应止不像是会在第一天就做出这么出格事情的人。 应止终于敛了笑意,他轻声回道:“因为他当时教导剑术的时候,剑气过来打散了我的发束,我有点不开心。” 温听檐愣住了。 ....... 这样的课程又上了好几天,应止后面就没有再提前过来了。 而越往后,坐在温听檐旁边的方回舟就越感到敬佩。 医修并不像其他流派那样看重天资,所以里面有一部分人,其实是因为其他的天赋太差了,才跑来学医的。 就比如方回舟自己,他一开始引气入体的时候,是想要成为一个剑修的,御剑飞行斩妖除魔,一听就很威风。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学剑的天赋不太好,去了也是泯然于众的份,所以就放弃了。 但温听檐很明显不是这种情况,他好像什么都能学的很好,什么的天赋都很高。 这几天训练的时候,就有好几个长老跑过来和他交谈,问他要不要转变一下修行的方向,但对方每一次都拒绝了。 方回舟坐在他旁边听的都眼红,这条件一个比一个丰厚,温听檐到底为什么不同意啊,还是说这就是来自天才的从容? 他这几天老是想这个事情,于是在某一次发呆的时候居然直接开口问了出来:“你其他天赋那么好,为什么修医啊?” 温听檐当时正提着朱笔画符,听见他的问题手一顿,黄纸上的墨渍晕染,很明显已经废了不能要了。 看见他的动作,方回舟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开口了,他有点尴尬,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温听檐把废掉的符纸给扔掉了,然后转头过来看他,浅透的眼睛盯的方回舟冷汗直冒。 他一边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冒犯了,毕竟他和温听檐也不熟,但一边又隐隐期待着温听檐能够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不过最后温听檐也没说话。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1节 * 应止照常过来接人的时候,发现温听檐正站在一颗树下,表情看起来有一点微妙。 他们自从上课那天起,就定好了要每天告诉对方自己做了些什么。 应止没急着问发生了什么,而是主动把自己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比如什么今天剑术课的先生又要和他对打,哪个弟子又把先生气的头疼。 温听檐走在他身边,时不时回复几句。 他的话说完了,温听檐就顺着接上了,他说的事情和前几天没什么区别,依旧是上课和实训。 温听檐缓缓走在前面,银发轻扫,语调和往常一样轻而冰凉:“今天有个人问我,其他的天赋这么好,为什么要修医。” 应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在他身后说:那你回答了吗? 温听檐有点不解地回过头来:“我为什么要回答?” “能当着你的面问这个问题,看来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了。”应止并非不知其他人对温听檐的印象,于是说。 温听檐把头扭了回去,静静道:“那你要好心地去回答吗?” 应止笑了:“也行。如果有机会见到的话我就告诉他,你之所以修医...” 他的眼睛原本是漆黑的,此刻笑起来,却透着细细密密的光,“是因为我。” 第10章 永殊(三) 但应止一直都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去的机会,因为方回舟连问出温听檐这样的问题都是无意之间。 更遑论主动往温听檐和应止身边凑。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那些先生也把这些新入门的弟子的秉性摸清楚了,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两个人。 一个剑法超群,跟好几个不同的剑术先生都打得有来有回;一个总是被其他峰的人惦记挖墙角,却还是坚持当医修。 再加上出众的相貌和那副形影不离的样子,实在让人很难忘记。 脑海里的系统也终于跑了出来,对温听檐发放了第二个任务:【任务二:和主角在入门一月后的比试里成为第一。】 按照永殊宗的规矩,每年新入宗的弟子会在一个月后进行一场组队比试,温听檐算了算了时间,发现也差不多快了。 有不少的弟子已经开始找人一起组队了,毕竟这次比试的前三甲能够得到宗门的奖励。 温听檐他们倒是没有选队友这种焦虑,但只有一点,应止的剑从当时入宗试炼的时候就碎掉了。 他之前的剑还是和温听檐游历时,在某个炼器阁里挑的一把,温听檐随手一指,应止居然就真的买下来用了很久。 应止最近这段时间都是随便拎着一把剑用,算不上多趁手,但也凑合。 如果真的要去参加比试,肯定还需要换一把上好的剑。但是他们才刚入门不久,也没有出过任务,没有足够的贡献点去换取灵剑。 温听檐思考了这件事情很久,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法子。 他行动力一向很强,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会固执地去做,于是往后的几天,应止发现温听檐出门的频率变高了。 他本来以为温听檐是和往常一样去藏书阁,可偷偷去了几次也没看见人。 手腕上的法器虽然能直接找到人,但这又不是什么特殊情况,应止害怕突然发动会惹得温听檐不高兴。 越不知道的事情,就越磨人。 温听檐把他的好奇都收进了眼里,却没有在事情尘埃落定前和应止说什么。 他这几天晚上回来灵力的消耗都非常大,回到屋子了之后就躺在了床上休息,然后第二天的下午继续不见踪影。 应止在某天,趁他睡着了之后凑了过来,静静注视他闭上的眼睛。 他在黑夜中的视力很好,因为他没遇见温听檐之前都都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偶尔会在夜晚被放出去。 当年那场由他燃放的大火,是他见过的第一次光亮。 视线一点点往下走,才过几天,温听檐的眼睛下面居然有了一些青色。 应止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却又在要堪堪碰到温听檐眼睫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看着对方眼底的青色,沉默地想。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明天他要一直跟着温听檐,就算被骂一顿也无所谓了。 * 可是第二天的发展却出乎意料,温听檐在上完上午的课后,居然没有再外出,反而是丢给了应止一个玉简。 应止下意识接过了快到眼前的东西,拿到手里才发现,那是一个传送的玉简,只是不知道传送的地点在哪里。 他有点疑惑地抬眼看过去,就听见温听檐说:“你去一趟。” 这是没有前因后果的一句话,传送的地点也未知,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可能都要问一嘴,但是应止只是“嗯”了声。 随后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手里的玉简。 温听檐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顿了下,从储物袋里面抽出了一本书,开始缓慢地看了起来。 * 传送的另一头是一座应止没有见过的山峰,应该不属于医剑符阵这四类。 出奇的是,明明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却隐隐约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试着寻找这种熟悉感的来源,但脑子里的线好像在一瞬间又断掉了,怎么想都再抓不到原因。 于是他转而看向了眼前的屋子,这周遭再没有其他的建筑,他提步往前走到了门外,还没等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灰扑扑的人,整个人不修边幅,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但修为倒是很高,至少应止看不透。 他看着应止说:“呦,终于来了。” 语气里面还带着一点不耐,就像是等了应止很久一样。 姜荣没再站在门口,而是转身进屋,给应止让出了空间。 应止一进去就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所修,因为这里面是一个巨大的锻造台,几乎占据了这里的二分之一。 锻造台的上面正摆着一柄寒光凌冽的灵剑,剑身的弧度恰到好处,只用肉眼看就知道是一把好剑。 姜荣对自己不太在意,对自己造出来的剑倒是相当爱惜,拿起来的时候动作轻的不能再轻了。 他把剑放在了应止的眼前,“给你的剑接着吧。” 闻言,应止有点莫名。 应止自认和他没有任何的交集,在今天之前,甚至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对方却愿意给他一柄灵剑。 剑柄近在咫尺,应止却没有直接接过来,反而问道:“您为什么会突然为我打造灵剑?” 姜荣不舍地用布擦拭着剑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有点无语地说:“谁为你突然打造灵剑了?” “我这是受人之托懂吗?!你小子还真是有够享福的。”他的声音很响,几乎是喊出来的。 看着应止还是不理解不肯接剑的样子,姜荣终于没辙了,有点头疼地说:“那个银头发的弟子,你总认识吧!” …… 姜荣是在四天前被那个银发的弟子堵门的,对方看见他的第一刻就单刀直入,说想请他办事。 姜荣其实不难说话,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找上门来求他办事炼器的,只要报酬得当,他都同意了。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修为不错,但是年纪还是太轻了,姜荣并不觉得他能做到什么能和自己交换的事。 奈何对方实在是太过固执了一点,为了把人打发走,他无可奈何地开口:“布阵,你会吗?” 姜荣语速极快地说了几个很难很费神的阵法,就算一些修为高深的人布下来也得废去半条命。 但对方听完后,只是轻轻地开口说:“好。” 后面的事,姜荣都不知道是先惊讶,对方居然知道他说的阵法,还是对方居然真的能布下来了。 他能感觉到,布这其中任何一个阵法,就已经快要抽干对方体内的灵力了。 但那个少年却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平静。 第二天,第三天,对方依旧出现在屋前。 在所有姜荣要求的阵法都被布了下来的那天,他依照约定问对方:“你想要什么?” 银发的少年终于抬起眼睫看过来,露出额发下苍白的,好像映着雪色的一张脸。 他说:“我要一柄剑。” …… “我本来还以为他是个剑修,这是给自己要的剑,后面才知道居然是送人的。”姜荣提起这件事,有点感慨地说道。 应止听完了姜荣的话,想要和往常一样笑一下,但却发现嘴角有点僵硬,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 他只尝试了一下,发现做不到后索性就放弃了。 姜荣在他的面前催他赶快把剑接下来,他还有事情要做,声音还是很响亮,但是应止却有点听不清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就感觉如此熟悉了。 ——因为这偌大的空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是出自温听檐手的阵法。 没等到应止把剑接过去的姜荣不满的看过去,却发现对方的脸色有点难看。 他想不到其他的,只以为应止是在嫌弃他的剑。 于是姜荣大声开口道:“干嘛这个表情?!我告诉你,我练的剑在修真界也是上上品,只要你不遇到一些什么神兵,这一辈子都够用了。” 应止的理智好像被这一声给拉了回来,他握住剑柄,缓缓说了句:“谢谢。” 他的心里就好像爬上了一只蛊虫,一点点往内深咬,不疼,却带来一点数不清的酸涩感,让人一瞬间好像连剑都抬不起。 这实在太狼狈了点,甚至都有点不太像他。 接过剑的那刻,应止只是在想,这样一柄修真界上上品的剑。 到底是要多复杂的阵法才能换取。 * 应止把新的灵剑收回了袖内,从姜荣那里要了一个传送玉简,又回到了之前的住处。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2节 温听檐坐在桌案前,捏着一个东西,不断翻看着面前的册子,动作像是在对照一些什么。 这本册子还是他让一个同门在山脚下带上来的,几天前就拿到了手里,但因为忙着去姜荣那里布阵,所以迟迟没有看。 他在永殊宗的演武场,看见了很多人的剑,无一例外都系着剑穗,来彰显主人的身份。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为应止要一把剑,那为对方再编一个剑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温听檐当时站在场外,摸着自己玉佩上的绳子想。 他之前说过应止编的很难看,所以为了比应止编的好一点,还专门请人把册子带了上来。 等应止捏碎传送玉简走掉的那刻起,他就开始尝试,虽然和书上的略微有一点出入,但总体还是好的。 温听檐看见应止回来后,就把桌案上的书给合上了,问:“你拿到剑了吗?” 应止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半响,才说:“拿到了。” 拿到了就行。温听檐伸出手,平静地把手里的剑穗递给了应止。 他什么都没再说,但应止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毕竟温听檐编东西的手艺比他好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也正是如此,他才有点不知道作何反应,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应止。”温听檐突然开口喊道。 “嗯?”应止握着那个剑穗,声音有点闷,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淋过一场雨。 “去当第一吧。” 第11章 永殊(四) 这无关乎系统布置的所谓的“任务”,只是温听檐自己的想法。 应止轻轻地说了一句“好”,明明语调下一秒就散了,却无端带着点庄重、承诺的意味。 他当着温听檐的面把剑穗给挂了上去,动作放的很缓。 温听檐看着他的剑,心想姜荣虽然性格一般,但做出的剑确实是上品,和那个浅蓝色的剑穗看着还挺搭的。 该解决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完了,他今天终于能够毫无负担地恢复一下灵力了。 温听檐坐在凳子上,想了一下明天的安排和应止说:“我明天去藏书阁。” 明天刚好是休息的日子,不用再去各大峰上奔波着上课,温听檐打算再去那里一趟。 他还没放弃在永殊宗的藏书阁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医学典籍,所以在空闲的时间都会抽时间去。 应止已经把剑又收了回去,“我和你一起去。” ...... 但第二天,应止却没有和温听檐一起去成,因为他一大清早就收到传音,要去宗门的试炼场进行加练。 最后还是温听檐一个人又到了藏书阁里面。 他来的太勤快了点,再加上那极其有辨识度的银发,就连藏书阁的登记弟子都认识了他,当然,是单方面的。 温听檐只在第一次来藏书阁的时候遇见了千虹,后面就没再见过。 毕竟是丹峰的大长老,偶尔来这里坐镇为弟子答疑还说的过去,要长时间呆在这里就不太可能了。 但他今天这趟很巧,千虹居然又到藏书阁里面坐着了。 温听檐刚从传送阵里面出来,就蓦地和千虹的视线对上了,她似乎毫不意外自己会来,在那个瞬间还温和地笑了一下。 千虹这段时间在丹峰上,“客人”倒是出奇的多,以往那些不怎么交流的老家伙都跑了过来。 说是要来讨要一个弟子。 她不会罔顾那位弟子本人的意愿把人送过去,但却很好奇是什么人,让他们都能跑到自己的面前来要人。 千虹坐在主座上,听他们说那个弟子这样天资出众,那样才华横溢。 但听到最后,却只记得某位长老形容对方的一句话。 ——那是一个新入宗的银发弟子。 这个发色在修真界并不怪异,但也不多见见。 明明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千虹却有一种直觉,直觉那就是她在藏书阁遇见的那个人。 本来在送走那些人之后,她就该去问问对方的,不过这段时间事务繁忙了点,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温听檐向她稍微点了下头,也算是回应了那个笑容。 然后依旧一言不发地从他上一次看到的书架上,开始抽古书。 千虹在温听檐要去落座的时候,用短距离的传音叫住了他:“方便聊一聊吗?” 温听檐本来已经转身背对着她走了,听见这道传音,步子又停了下来,雪衣银发,脊背单薄。 平心而论,温听檐并不喜欢和人聊天,但比起聊天,他更讨厌欠人情。 当时在藏书阁初见,虽然是千虹主动来找他搭话的,但是他依旧开口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即使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不尽如人意,但也算是一份人情。 他把手里书抱在怀里,转过身走了过来,停在了千虹的眼前,静静地说:“聊什么?” 千虹想了想,决定从事情的开始说起:“前几日,有其他峰的长老来找我,希望你能去修其他的东西,或者兼修也行。” 温听檐表情淡淡:“不去。” 千虹其实也不希望他转修其他的方向,但她作为长老,作为长者,总得把事情说清楚再让温听檐做选择。 “但你是因为其他人,才来当医修的吧。”她的声音轻柔,连劝说的声音都是不让人感到难受的。 她并非什么迟钝的人,在温听檐的身上,她确实看见了对医道的执着,但却没有热诚。 当时千虹还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同时做到这两点,但在听完温听檐的问题后却明白了。 因为他是在为其他人而学。 “如果不是自己喜欢,或许有一天会后悔。后悔浪费了其他更好的天赋,来为他人付出。”千虹看着他,最后这样说道。 温听檐说:“我想您可能搞错了一点,我没有其他更好的天赋,我最适合的就是医道。” 对方好像愣了一下:“但我听人说,你在丹药那些课上,其实不如在阵法课上的表现突出。” “因为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温听檐静静地说:“不需要丹药灵药,我也能治好一个人。” “这样啊。”千虹看着他的表情,确认了温听檐说的是真的,有点释然地笑了下。 温听檐见她问完了,又准备离开。 在他抬脚的瞬间,千虹又说:“你刚刚没有反驳我说你是因为其他人而修医,说明我其实还是说对了一点,对吧?” “这一点,在你当医修的原因里,究竟占了几成?” 温听檐闻言愣了一瞬,像是在思考,随着他轻轻颔首的动作,银发滑落,遮住小半张脸。 他刚刚所言非虚,因为这个特殊的体质,他最适合的确是医。 而且全天下应该不会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但是如果没有应止,他真的还会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吗? 千虹看见他在垂下眼的那个瞬间,极轻地抬了一下嘴角,笑了下,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那不是高兴,而更像是意识到答案那一刻的无可奈何。 过了半响,他淡淡说:“十成。” ...... 温听檐从藏书阁出来之后,天色已经很暗了,但出奇的是,他居然没有在藏书阁的门口看见应止。 他从石路上一路往下,一直到了永殊宗的演武场。 应止在演武场上简直是无往不利。 他们剑术课的先生早就换了个,现在不再纠结和应止对打的,反而是热衷于让他们弟子之间自己对练。 这种对练其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些剑修都知道应止的实力强,但之前的应止脾气好,也不会为难他们,还会放放水。 但现在不一样了,其他人发现应止换了一把剑后,对打更加难打了。 所有弟子轮番上阵,却一个个被应止斩于马下,先生看的胡子都要吹起来了,当即就让他们继续加练,一直到应止下场。 就这么车轮战了好几次,那些弟子都要精疲力尽了,应止还是脊背挺拔地站在台上,看不出什么疲色。 他们终于是没辙了,其中有一个还算有些人脉,传音给了自己认识的一个剑修师兄,让他过来帮帮忙。 那个先生没有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试试应止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温听檐过去的时候,应止和那个师兄的比试已经到了尾声。 这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戏剧性,一时之间居然聚集了不少人在看。 那里的人太多了,温听檐就随便找了个不远不近地地方站着。 映入眼帘的,是应止正握着剑直指着那位师兄的鼻尖,看起来一个手抖就得出事,可应止却提剑提得很稳。 那师兄认输了,落败后也落落大方,只是在下台前说了一句:“师弟居然是左手使剑吗?” 剑修里面左手使剑的人不多,他乍一下碰见还有点不适应,况且还是应止这种天赋的剑修。 这样一想,输给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了。 应止把剑轻挽了一下收回手后,温声说:“嗯,左手感觉更方便一点。” 得到回答后,那师兄就直接下台了,他走的倒是潇洒,留下的那些要和应止继续对练的弟子就要哭了。 谁能知道他们打不过就算了,请外援还打不过啊。 这位师兄都是他们认识的人里面修为最高的一个了。 本来这件事,只要应止说一句停,先生就不会再逼着他们继续了,之前他们不敌应止的时候,应止也会恰到好处地结束。 但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应止在一瞬间,对比试的输赢有了执念。 台上的人又只剩下了应止一个人,他站在那里垂着眼,脊背挺拔。 带着手套的手在身后去摸索那个浅蓝色的剑穗,轻拢慢捻。 那些剑修弟子你推我推,都没能抉择出来下一个谁上场。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3节 选不出来人选,视线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台下扫晃。 在下一个瞬间,他们盯见一抹银白色。 他们对温听檐的印象很深刻,知道对方虽然不是剑修弟子,却和应止的关系非常非常地好。 数不清多少次,他们都在回住处的路上看见两人走在一起。 有的时候是这个银发的少年走在前面,应止带着笑在后面追。 有的时候则是他捏着应止的脸颊,有点不耐烦地让应止安静。 如果是对方出面的话,应止肯定会听的吧! 他们想:终于是有救了。 温听檐站在下面,突然感受到了有人正在看他,顺着那种感觉看过去,就对上了好几个剑修一副欣喜若狂的眼神。 他突然有了一点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就有一道传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些剑修弟子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先语速极快地给他解释了一下这里发生的情况,最后落下一句。 “道友,你快管管应止吧!!” 温听檐:“......” 作者有话要说: 剑修弟子:...道友…救救… 第12章 永殊(五) 温听檐把脑海里面的传音给掐断了,没给他们继续吵闹下去的机会。 这么一比较起来,系统在他脑子里之前的那些话都显得没那么闹腾了,至少系统的声音还要好听一点。 他不由得思考了一下以后都拒收传音的可能性,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把台上这个人给领回去。 毕竟现在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温听檐看着台上的应止,对方背着手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挂着的笑容一如往常,看起来没任何的不对劲。 但他却看的出来,应止其实也是疲惫的,他默不作声,只是因为在恢复灵力休息。 那些人可能把应止看的太过强大了,但没有人能够做到和修为差不多的人,一次次战斗到现在还不觉疲惫。 即使他是应止,是那个所谓的故事的“主角”。 温听檐甚至还能想到,为什么应止现在这么固执。 无非就是因为他昨天的那句话。 那些剑修弟子在传音被掐断之后就再联系不上对方。 他们看着温听檐站在台下,却没什么表示的身影,有点惶惶不安,要是对方不打算帮他们这个忙怎么办? 过了不知道多久,台下那位银发的少年终于动了。 应止微微低着头,在休息的空隙,看见又有一个对手上了台。 对方的衣摆随着脚步轻动,寒衣不染尘,慢慢走来,然后停在了离他五步之远的距离。 在人站定后,应止把手里的剑轻轻一挽,抬起眼睛准备横扫攻过去。 却在下一瞬看见对手脸的时候,握着剑的手都抖了几分。 握剑不稳,这是剑修的大忌,一个出色的剑修要做到时时刻刻剑不偏不倚。 得亏那个先生没往这边看,不然瞧见了,肯定要生气。 应止盯着面前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半响才小声喊了一声:“...听檐?” 温听檐应了一声,然后平静地问应止:“要和我打一场,然后赢过我吗?” 他连剑都没拿,这里又不允许用其他的手段,要是真的打起来,他肯定是打不过手持灵剑的应止的。 但温听檐却一点都不慌乱。 应止收起了剑,他轻轻笑了下,像是有点无可奈何的纵容:“怎么敢。” 听见这句,温听檐提步走了过去,在应止的头上敲了下说道:“那就走了。” 台上那个守了不知道多久的人,终于被牵着手带下了台,那些剑修欢呼一声,也纷纷离开了那个地方。 * 没过几天,这些新入门弟子比试的时间就到了,这次比试的组队,只限制了最多人数为五人。 如果你实在有信心,一个人参加比试也不是不可以。但大多数人还是为了稳妥起见,选择了招揽到五个人。 在这样的前提下,温听檐和应止这种只有两个人的队伍,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在比试的前一天,有很多人来找他们问队伍里还缺不缺人,甚至有些都找到了住处外,却被阵法拦在了外面。 到最后,他们谁都没要。 温听檐是因为觉得和其他人沟通太累太麻烦了,至于应止…… 他看着应止拒绝人时还笑吟吟的样子,觉得他可能就只是小心眼。 毕竟应止小的时候,就连来找温听檐玩的一只狸奴都不太待见。 他们的前几的场比试几乎赢得没有悬念。 温听檐被应止护在身后,在比试时,唯一的举动居然是抬手按下了被剑风吹起的发丝。 这场比试来看的同门并不少,毕竟修士的修行还是相当枯燥的,能有这么一出看看师弟们的表现也不错。 越到后面,对手就越强,温听檐终于不再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而是在后面躲避其他人的攻击,给应止丢术法恢复灵力。 新入宗的弟子人数其实不多,一队队地分组打过去,才过去两三个时辰,这场比试就已经快要结束了。 最后的一组依旧是五个人的队伍,看着他们走上台,温听檐也跟着上去。 这组队伍在比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最后会和温听檐他们对上,于是赶在上台前商量了一下对策。 在比试开始的一瞬间,应止抽出了他的剑,带着笑,对他们像是随手试着斩了一下。 但那股凛冽的剑气却好像顺着风,透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温听檐依旧是站在应止的身后,过了几秒,对面有一个人像是终于按耐不住了,直接冲了过来。 在下一个瞬间,温听檐的脚下出现了一阵金光,阵法的花纹并不繁琐,是一个短距离的传送阵。 离温听檐感受到灵力,到阵法发动,几乎没有停顿。 他踩了一下脚下的阵纹,在心里静静地想,对面的阵法师倒是手段了得。 在台下人的惊呼声下,温听檐被瞬间传送到了一个离对面其他四人很近的位置。 最先冲来的那个人主要是吸引两人的注意力方便阵法的发动,再拖住应止,等那边把温听檐解决了,就一起进攻。 应止用灵剑抵住了对方的攻势,然后借着他攻击力道往温听檐那里退了好几步。 那个弟子下意识以为他要去找温听檐汇合,连忙又冲了上去,但下一秒的一幕却让他大为震撼。 ——因为应止把自己手里的灵剑给丢了过去。 即便那是对手,他还是不可置信地下意识开口道:“你疯了吗?把灵剑扔出去!!” 应止却只是笑着缓缓说:“和你打,就算不用灵剑也可以啊。” 他的语气轻而柔,但这名弟子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对方的话听着特别欠揍。 而另一边,被传送到四个人面前的温听檐倒是毫不意外。 毕竟不管什么时候,战斗的惯例都是先解决队内的医修,一方面是因为修为不高好下手,另一方面是阻止他给人回复灵力。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应止居然直接把剑给丢了过来。 该说不愧是应止的性格吗? 那些人看见温听檐,迅速地围了上来,生怕他又跑了回去,但对方却毫无动作,就像是自暴自弃了一样。 这只是一种战术,真的让他们以多欺少,还欺负一个医修,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有人主动开口:“你如果愿意自己认输下台,我们可以不动手。” 温听檐没说话,反而伸手握住了就插在旁边的灵剑,将其从地面上拔起。 雪色的剑身随着他的动作好似亮了一瞬。 那四人愣了一瞬,没想到温听檐居然能使用这柄灵剑。 温听檐抬起剑,泛着寒芒的剑尖平静地指着他们,“这句话同样送给你们。” * 在台下人看来,应止和那个弟子打的难舍难分,但只有那弟子自己知道,应止根本就没有认真。 甚至在和他过招的时候连气息都没有乱一下,如果应止的手里还拿着那把灵剑,他肯定一早就败了。 有好几次,他都想回头看看自己的队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解决那个医修。 但是因为应止时不时的攻击,他只得全心全意地应付应止。 但到了最后,他在后面等来的却不是自己队友的援助,而是一柄灵剑。 那柄原来被应止丢过去的灵剑,突然又被人掷了回来,应止毫不意外地抬手接住了灵剑。 那名弟子不可置信地回头,发现其余四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不过看起来没什么重伤。 那名阵修弟子在晕倒的前一刻还放了一个阵法,想带着温听檐一起下场,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如愿。 温听檐动用灵力往后跳了一下。 应止看见他的动作,非常自然地将手中的剑向侧边一横,为温听檐提供了一个落点。 温听檐的脚尖轻点剑身,而后轻飘飘地踩在了上面,发丝翻飞。 那个弟子的灵力已经耗尽了,看着踩在剑上那道轻盈孤寒的银白色身影,久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认输。”那个弟子跪坐在地上,终于开口轻声说。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4节 随着他这一句落下,就有弟子上台把那已经晕过去的四人和灵力耗尽的他给扶了下去。 温听檐也从剑上下来了,看着那些人下去,打算也跟着下台。 他的脸上还沾着一点在战斗中溅到的血迹,毕竟是比试,想要一点不伤及对方也很难做到。 应止盯着他脸颊上的那一点血迹,无端觉得有点不爽。 他走到温听檐面前,伸出手用手指去擦了一下温听檐脸上的血迹。 应止手上的手套在刚刚就已经碎掉了,毕竟那手套的材质也算不得多好,在没有剑来抵挡灵气的时候,就很容易坏。 他的手没有任何遮挡地暴露在空气外,苍白的指尖碰上温听檐脸颊的时候,带来一点冰凉。 温听檐没忍住动了一下眼睫,有点不太适应,想要偏过头去自己解决脸上的这点血渍。 但下一秒,应止的右手也抬起来,轻轻覆在了他的脸上。 温听檐霎时抬眼,顿住了。 他像是僵硬住了,没再动,由着应止把自己脸上的血慢慢擦干净。 应止的动作很轻,垂着眼睛看起来相当认真,掌心的那道粗粝带着一点温度,一起贴在温听檐的脸边。 温听檐感受着脸颊边的触感,其实很想问他一句:你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但想了想还是闭嘴了,因为他大概可以想到应止会回答什么,应该是会笑着说:“因为很管用啊。” 而他不得不承认,真的很管用。 堪称百试百灵。 他们在台上的动作被尽收眼底,方回舟的队伍已经被淘汰了,此刻也跟着在台下看。 他看见温听檐在应止触碰到他的那个瞬间,应该是打算偏头躲开了的。 可在应止另一只手捧住他脸时,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妥协一样,没再去管应止的动作。 方回舟有点好奇,因为温听檐不是什么轻易妥协的人,为什么应止只是用上了另一只手,态度就变得截然不同了。 明明应止捧着他脸的动作也很轻,想要挣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方回舟抱着这样的想法,走了两步,换了一个角度,碰巧看见了应止收回手的那一刻。 隔着一段距离,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 方回舟看见在应止右手掌心,有一道已经结痂的,很长的疤。 第13章 永殊(六) 方回舟眼睛都瞪大了,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去思考些什么。 等那两个人已经走下了台,去领取宗门发放的法宝奖励的时候,他才慢慢缓过神来。 他不知道应止作为一个剑修,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看起来已经过去很久的伤疤。毕竟剑修的手非常重要。 就像他曾经同样百思不得其解,温听檐为什么会选择当一个医修呢?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 但在此刻,他好像终于明白了后者的原因。 方回舟以为这个答案会玄之又玄。但事实上却简单的让人不知道该惊还是该笑。 …… 居然是为了一个人。 * 每个弟子修炼的方向不同,适合的法器就不同,宗门不可能提前把奖励的法器选好,所以只得等比试结束让他们自己去挑。 应止把温听檐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后就收回了手。 明明应止的动作转瞬即逝,那阵触感却好像一直停在了脸颊上,泛着细细密密的痒。 温听檐想要去碰一下,但最后还是没能伸出手。 可能是应止太久没利用这点来卖乖了,导致他现在居然会有点失神。 他们站在上面的时间有点久了,台下已经有师兄在催他们下来去挑选奖励了。 本来这场比试的前三名都该得到奖励,奈何其他两队的人正被抬去丹峰让长老医治,所以就只能先让他们去选。 温听檐主动先下了台子,应止便也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那个师兄见他们下来了,便领着他们一路往宗门里的储放法宝的阁楼走去,他只将温听檐领到了门前,没跟着进去。 在他们踏进去之前,那师兄说:“你们一人能在前三层里面选一件法器,尽量在太阳落山前出来。” 温听檐闻言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这里面的层数好像是按照法宝的等级来排的,越往上层,法宝的等级也就越高。 意识到这点后,温听檐没怎么犹豫,带着应止直接去了第三层,那里法宝的数量明显就要少了很多。 这些法宝的面前是一块块玉简,只需要用灵力轻点,就能看见里面法宝的介绍。 原本温听檐的计划,是在这里找一把适合应止的剑,只不过稍有变化,他提前找姜荣练了一把灵剑,就不需要了。 没有目标后,他看着这里面的法宝,居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选一些什么。 应止的目的好像比他明确一点,在三层逛了一圈,此刻站在一个玉简前,垂着眼睛看那些浮现的文字,偶尔用指尖轻点一下。 而随着他的动作,手心的疤痕若隐若现。 温听檐盯着那道疤,半响才移开视线。 他突然想起曾经不知道是谁,在他耳边说过一句:“怎么感觉你什么都做的到啊。” 当时他应该是没有回答的,毕竟他向来不爱回答这种问题,但此时此刻,如果那个人还站在他面前。 温听檐突然有点想告诉他一句:“我不是什么都做的到的。” 从很久之前,从他的的血治不好应止的伤口开始。 他就知道了这一点。 * 温听檐不在意受伤,因为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伤口都可以治好。 他生来发色瞳色就异于常人,周遭的人对他的畏惧要大于同情。 在温听檐小时候的记忆里,敢进他院子里只有隔壁院子里的狸奴。 现在想来,或许是动物对于一些事情总有着莫名的直觉。 当初温听檐不知道那只狸奴是从哪个地方钻进来的,它在自己的脚边蹭了一下,轻轻地叫了一声。 等温听檐垂着眼睛看过来,就翻起了肚皮。 他这才看见那只狸奴的腹部,有一条很长的划痕,现在正渗着血,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温听檐当时停了很久,感受着脚边的触感,最后用灵力割破了手腕。 血顺着他的指尖滑落,滴下来,打在了那只狸奴受伤的腹部。 等伤口完全愈合后,他蹲下身,银色的长发垂落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摸了它一下。 这一切太容易了,所以温听檐把应止带回来的时候,也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会这么治好应止。 只可惜一切都不太顺人意。 在终于认清他治不好应止手上的伤口后,他带着应止去找了城里一名有名的大夫。 那个大夫告诉温听檐,那是一道贯穿伤,大概是有人拿利器直接捅穿了他的掌心。 过去的太久了,伤口已经结痂了,里面的经脉也都断了,不可能再愈合了。但幸好除了偶尔会痛,和控制不住的手抖,也没什么后遗症。 那是尚且年少的温听檐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伤都可以轻易消失。 他治好的了自己的手腕,治好的了应止身上其他的伤口。 可偏偏横在应止那道疤前的,是已经足以让其结痂的时间。 所以温听檐束手无策。 ...... 过去的记忆就像是烟雾一样,温听檐抬起眼睛,终于里面抽出身来。 其实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温听檐都在想,如果当初应止的伤真的被治好了,他还会选择当一个医修吗? 大概是否定的吧,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很珍惜自己天赋的人。 温听檐没了什么再看的心思,在琳琅满目的法宝里面随便选了一个用来抵御攻击的法器。 而应止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也做出了选择,那个法器很小,被应止攥在手里,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温听檐也没有问的打算,他将选好的法器收回到储物袋里,看着太阳已经缓缓落下的天色。 应止从旁边走过来,来到温听檐的面前,摊开了手掌。 温听檐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只耳坠,质地就像琉璃一样,但里面却泛着清浅的蓝,恍若流动的湖水。 他有点莫名地看向应止:“干什么?” 应止笑了下,轻而认真地说:“感觉你戴着会比较好看。” 温听檐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应止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句话听起来很不靠谱,可偏生语气太认真了点。 沉默了须臾,他说:“我不需要。” 但应止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去,他的手指大部分时间都被遮掩着,带着几分不见天日的苍白。 就这么过了几秒,应止的手好像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温听檐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 他当初发现他没有完全治好应止的伤时,就是因为应止靠在他旁边翻书的时候,右手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温听檐终于伸出手,把那个耳坠接了过来,然后把自己挑好的法宝又从储物袋里面翻出来丢给了应止。 他捏着那个坠子,问应止:“它的用处是什么?” 应止道:“其实用处不太大,当成一个普通的饰品就好了。” 温听檐盯着他,明显不太相信,永殊宗作为一个庞大的宗门,怎么会放一个没什么用处的法宝在三层。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5节 应止收到他的视线,没办法地坦白说:“还有一只在我这里,如果你受伤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的。” 温听檐:“就只是这样?” 如果这个法宝的功能只有这个样子的话,好像应止说它没什么用也没说错。 “嗯,不想你受伤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应止说。 他现在还记得来到永殊宗的第一天,温听檐为了那个阵法放的那滴血,而那个时候他却在屋子里毫无所觉。 应止不想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明明当时得知了温听檐是靠什么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后,就承诺过不会再让对方流血的。 温听檐听懂了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应止居然把这件事记的这么久。 他把耳坠握进掌心,对应止说:“...知道了,下去吧。” 他们几乎是卡着太阳落山的最后一刻出来的,外面的景致好像都被夕阳的光给照成了金色的。 一路上的弟子还不少,他们今天刚刚赢了比试,一时之间在永殊宗的名气居然还不错,一路上有好几个人过来打招呼。 当然大部分都是向应止来打招呼。 好不容易走到了没有人的地方,应止终于可以不用在回答其他人的问题了。 温听檐走在前面,脚步缓慢而轻,问了一个他刚刚在阁楼里就想问的问题。 “你在里面给我递东西的时候,手抖了一下,是又疼了吗?” 应止顿住了,片刻后在他身后声音很轻地回答:“没有,它已经不疼了。” ...... 其实应止知道。 他知道为什么温听檐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去藏书阁,去翻那些医学典籍。 也知道为什么他只要将伤口碰到温听檐的,暴露在他眼前,温听檐总是会无奈地同意所有的事情。 就像刚刚,只要他的手抖了几分,温听檐伸出手,接过了那个坠子。 其实那道疤已经不疼了,他也不会再像当年一样,连抬起右手都在颤抖。 在刚刚的比试里,可能有很多个人都看清楚了他掌心的伤疤。 他们最多会感慨一句,为什么应止作为一个顶级的剑修,手上会有疤痕,却没有人会像温听檐这样问他疼不疼。 这世上有且仅有温听檐还在心疼他。心疼他的过往,心疼他的际遇。 甚至心疼他掌心那条已经愈合的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午去医院喜提六种药,下午吃完直接睡晕过去了。这两章都发红包,等会还有一更~ 第14章 九重城(一) 在那次比试夺得头名后,温听檐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改变,只是他和应止好像被各个先生给特意关注了一下。 在上课的时候,总是会对他们更加严厉教导一点。 而在入宗几个月后,他们终于不止局限于在宗门内活动,而是可以接一些宗门任务下山去处理了。 永殊宗并不强迫弟子接任务,每个任务按照难易程度,都有相应的奖励和贡献点,全凭弟子自愿。 一可以出去锻炼自己,二可以领取一些修行资源,所以宗门内的弟子其实没有不愿意的。 温听檐两人也是如此,他们的任务是随机分配的弟子,除了他和应止两个,还有两个人会一起前去。 他看着眼手中玉简上的“在山脚集合”的字,用灵将把那行字打散,和应止一起往下面走。 等到了山脚下,却发现这次的队伍里面居然还有一个“老熟人”。 那人穿着永殊宗统一的服饰,打着一把折扇,正自来熟地和另一个已经到了的弟子开始聊家常家短了。 温听檐已经快忘记他的样子了,但等走过去听见那人的声音,就记起来了。 孟肃刚刚还忙着和这位新队友赵冠清聊天呢,突然一个回头,看见温听檐站在他的身后。 他像是见了鬼,直接没忍住大喊一句“我去”,然后躲在了赵冠清的身后。 温听檐:“......” 他当时就觉得孟肃真的很吵,现在更是觉得。 赵冠清是一名稍微有点胖的弟子,但没有孟肃高,根本就挡不住什么。 孟肃后知后觉现在已经不是在入门试炼的秘境里面了,现在的温听檐是他同门,也骂不了他拖后腿了。 思及这一点,他终于从赵冠清身后探出头来:“...好久不见哈哈,还挺巧的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们是准备下山去干什么吗?” 温听檐不知道孟肃是真的智商堪忧想不到,还是压根就不愿意把他们两个往队友这方面联想。 他从衣袖里把任务玉简取出来,冷冷说:“可能是下山做任务吧。” 应止在旁边直接笑出了声。 刚刚一直在猜测剩下的两个队友是谁的的孟肃:“??!” ...... 一直到坐上了宗门的灵船,孟肃都还是一种恍恍惚惚不敢置信的样子。 赵冠清是去年入宗的,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只知道这两人好像是本次入宗大比的头名。 既然是头名,那想必实力也是相当不错的,对他们出任务来说是件好事啊,虽然可能里面有一个性格冷了点。 他尝试着宽慰一下孟肃,孟肃却只木然地点头。 而在船舱里面,温听檐重新打开了手里的玉简,等到他们出发后,本次任务的详情才给放了出来。 这次他们要去的一个地方,是一个名为九重的城池,位置在大洲的边境。 在近半个月,那里不断有人失踪,而且无一例外地都是一些夫妻,或是将要成婚的凡人爱侣。 到现在,已经有不下三十人消失不见,甚至连尸体都没见到。根据宗门给的消息,应该是有魔族在那里作祟。 本来这个地方离永殊宗太远,不应该由他们来处理,但前几天,宗门有一名弟子去了九重城后也同样消失不见了,这才接管了这件事。 温听檐看完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无意识地去摸自己耳尖上夹着的耳坠。 从那个珍宝阁出来到现在,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有点不适应这个耳坠,就像是他当时也不太适应腰上的那个玉佩一样。 和他截然不同的是,应止倒是适应的良好,每天甚至还有心思考虑夹在哪个耳朵。 温听檐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就放下了手,没再去管耳朵上的东西。 而在这个时候,灵船已经到达了九重城。 在下船之后,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冷,这里不愧在大陆的边境,往城墙外面望过去,几乎全是雪原。 现在的时间其实已经到春天了,但是这里似乎没有季节的概念,还是一如既往地严寒。 温听檐看着这里的环境,本来以为九重城里面会没什么人,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相当的繁荣。 应该是他这几年来,见过人最多的城池了。 孟肃很明显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小声惊叹了一声,“这里的人居然这么多?” 赵冠清平日里没事就爱去藏书阁看一些逸闻趣事,对这里算的上十分了解了:“你们不知道关于九重天的那个传说吗?” 温听檐还真的没听说过,偏头看过去。 赵冠清指了一下城墙外的那一片苍茫无边的雪,说:“这里的人们说,往这个方向一直往里走,就会见到一颗银色的参天雪树。抬头一望不见头,上面的地方就是九重天。” “传说上面会有神明,如果你能够上去,还可以向神明许一个愿望。” 孟肃饶有兴致地问:“还有这种说法?不过这很明显是人们说着玩的吧,这千百年间,真的有人上去过吗?” 赵冠清挠了挠头:“应该是没有吧,据说想要上去必须要非常高的修为,修真界第一的那种。不过九重城里面的人倒是非常信这个,进去还是不要聊这个话题为好。” 孟肃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这里面都是凡人比较多吧,为什么会信这种...” 温听檐往刚刚赵冠清指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也没看见什么参天的雪树,他收回视线,“先进去。” 他一开口,孟肃就不出声了,跟在他和应止的后面进去了。 应止看他们两个战战兢兢的样子,开口问:“你们把任务的内容看了吗?” 赵冠清点了下头:“刚刚在船上,我和孟师弟都看了。” 既然都了解事情的起末,那探查的进度就可以加快许多了。 温听檐走在街上,目光不断扫在两边的客栈名字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在某个地方停下了脚步。 随着他的停下,其他三人也站住了,孟肃看了眼那个客栈的牌匾,小声地念了出来:“铭情客栈...” 说完,他一下就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个玉简上说的,住进去的每一对都消失不见的客栈吗!?” 温听檐静静地说:“进去看看。” 应止闻言,主动上前去推开了门,里面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灰尘的气息已经很明显了。 这也正常,毕竟这里的住客接二连三地消失不见,这几天肯定生意萧条,掌柜懒得打理也说的过去。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那个店小二直接头也没回地说:“我们这里不住人了,各位爷去看看其他人的客栈吧。” 应止给温听檐让开了一点位置,对于这种情况,还是温听檐上去交涉效果会更好一点。 有的时候冷漠的震慑,反而会让事情解决地更加快一点。 温听檐走到那个店小二的面前,把宗门腰牌拿了出来,简单解释了一下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那店小二听完后,领着他们去了之前消失的人的房间里面。 温听檐没进去,站在门口,看见应止出来后,开口问:“怎么样?” 应止用灵力驱散了自己身上的味道,轻声说:“确实是魔族的气息。” 那店小二听他们的一言一语,听的腿都软了:“...那这怎么办啊,各位仙人,你们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最后还是赵冠清安抚了他两句,这个店小二才舍得把他们放出门。 孟肃刚刚就听的有点头大,出来后问:“虽然确定了魔族,但是我们怎么抓啊,九重城的范围这么大,一点点去搜也不现实啊。”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6节 应止想了一下,突然笑了下:“倒也是,比起去找他们,还不如让他们来找我们。” 赵冠清有点为难:“师弟的意思是让我们住进去吗?可是这魔族只劫夫妻爱侣,我们就算进去住了想必也引不出吧。” 孟肃点点头:“就是啊。” 温听檐倒是明白了应止的意思,但他不想开口,毕竟这想法还是太脏了点,他说不出口。 应止莞尔道:“这个问题好解决,让一个人扮成女子,假装一下夫妻就行了。” 这个办法,大家倒是没什么异议,总比他们一层层把九重城的地皮掀开去找魔族好。 至于这个人选... 应止个子太高了,肯定不可能。 赵冠清这个体格太圆润了,再加上那个带着胡子的脸,只要那个魔族不眼瞎,就不可能把他认成女子。 温听檐...,谁敢主动出口让他去穿女装扮女子,这不是找死吗? 孟肃还在左看右看思考,结果一抬眼,发现其余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他的身上。 孟肃:“?” 不是,你们让我去啊?! ...... 他的誓死不从得到了其余三人的一致反对,没有办法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了九重城的一家制衣铺买了一件女装。 那家的老板娘也是热心肠,还顺带帮孟肃抹了点粉和胭脂。 一通操作下来,一个有点硬气的“女子”就出现了。 应止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给赵冠清也换了一身衣裳,顺带给两人安排了身份:赵冠清是一个商人,孟肃是他刚娶回家的正妻。 他们换了这么一声回到客栈的时候,那个店小二差点都没认出来这是谁,还是在看见温听檐他们才反应过来。 他帮四人收拾好了房间,赵冠清和孟肃一间,温听檐和应止一起住在隔壁的房间。 如果隔壁两人晚上真的感受了魔族的气息,只需要通过近距离的传音,温听檐他们就可以赶过去。 孟肃在关门的时候还眼泪汪汪地看着温听檐他们,也顾不上被不被骂拖后腿了:“要是出事了,你们一定得赶快跑过来啊!” 温听檐点了点头,算是保证。 打点完这些后,他和应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要时时刻刻关注旁边的情况,温听檐没有打坐修炼或者睡觉,而是随便抽了一本九重城里卖的话本子看。 他看着两眼,发现这里的人们是真的很热衷于这个关于“神明”的故事。 应止没有事情干,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这本书,黑色的头发和温听檐自己的头发混在一起。 他们等了大半宿,好几本话本子都看完了,那边去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眼见天都要蒙蒙地亮起来,温听檐正以为那些魔族不会过来的时候,他们的窗户边,发出来细微的声响。 就像是有什么蛇类在窗棂上爬动,鳞片摩擦,带来一点细微的沙沙声。 而和这阵声音一起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魔气。 魔族确实是来了,但他却没有跟着赵冠清和孟肃,反倒是爬上了他们的窗户。 为什么? 温听檐装作没发现,把手里的话本子给轻轻又翻了一页,有点不理解地想。 难道他和应止看起来更像一对吗? 第15章 九重城(二) 他们刻意收敛了灵气,应止的剑也收了进去,在那个魔族眼里,这两个人就只是两个相貌出众的凡人罢了。 应止明显也感受到了那个魔族的存在,他低下头,下巴很轻地靠在温听檐的肩膀上。 声音轻飘飘的,看起来就像是在和温听檐亲密地谈论书里面的内容,甚至还带着笑。 可他说的话却是冰凉的:“要去杀了他吗?” 温听檐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用。” 应止看起来像是有点遗憾,却还是把心思收起来了,重新垂下眼睛。 温听檐不知道为什么这魔族盯上的目标会是他和应止,但既然引出来了,他也懒得去细想了。 外面这只魔族和之前留下气息的魔族的味道不一样,而且太弱了一点,但凡有点修为的修士都能干掉。 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被驱使过来查探情况的。 既然如此,温听檐其实不介意让那背后的魔族更关注他们几分。 他偏过头去,静静地说:“凡人间的夫妻是什么样子的,你会吗?” 应止闻言稍稍眯了一下眼睛。 他自从被离城救出来后就只跟着温听檐一个人,修的又是无情道,对夫妻道侣还真的不太了解。 思考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才从贫瘠的记忆里翻出一点有用的画面。 温听檐见他半天没有反应,感觉自己这句话算是白问了。 毕竟这么多年,应止都和他一起,他不知道的事情,想必应止也没怎么关注。 温听檐刚想说一句“算了”,就瞧见应止动了。 他直起腰倾身过来,黑色的阴影遮掩住温听檐的颈侧,凑近的时候还带着一点木质香。 温听檐没动,但脊背却无端绷紧了一点。 应止伸手抬住了他的下巴,头轻偏,张口咬住了温听檐耳朵上的耳坠。 那点力道很轻,只在温听檐只感受到耳垂出传来轻微的拉感。 应止收回了手,回到了原来的距离,声音非常小声,却像是贴在温听檐耳朵边:“大概这样?” 温听檐:“......” 他静静地抬手去碰了一下自己的耳垂,收回刚刚在心里面说应止多半也不关注的话。 而随着应止的这个动作,那只窗户边上的魔族像是确认了什么,没再继续看下去,缓缓地又离开了。 等确定那魔族已经离开地很远后,温听檐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他有点疑惑地问:“你从哪里学会的?” 应止道:“你还记得我们当时刚出离城时,遇到的那对夫妻吗?当时在临走之前我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见了。” 当时隔着朦朦胧胧的清晨雾气,应止回过头去,看见了其中较高的那道身影低下头,轻轻咬了一下他妻子的耳垂。 应止说的很有画面感,但这些事情,温听檐已经不记得了。 并不是他的记性不好,而是这一路上遇到的人太多了,不重要的事情,他总是记得没那么久。 他们刚出离城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快要八年了。 温听檐看着他,歪了下头淡淡道:“这么久的事情,你居然还记得?” 应止没反驳,莞尔一笑道:“可能是我记性比较好吧。” 温听檐好像被他这自夸式的回答,弄的不知道该回一些什么了,索性就没有再接话。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推开门,打算去隔壁和那两个还不敢合眼的人说明一下情况,应止也跟着起身。 应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在想,如果刚刚真的和温听檐说实话会怎么样呢? 温听檐大概也只会轻轻地“嗯”一声,毕竟他从来对自己的不堪接受良好,只是应止自己不想说出来而已。 不想告诉温听檐,他之所以把那两个人记得这么清楚,不是因为什么记性好,而是因为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不甘。 当年遇见那对夫妻时,那位妻子正生着病,一直发着高热,最后是温听檐把她从鬼门关里面拉回来的。 那个时候的应止还没能让温听檐改掉这种不在意受伤的毛病,温听檐依旧不把自己的痛苦当回事。 那对夫妻在病好之后非常感谢地招待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些银两,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应止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理智告诉应止,那两人个是无辜的,况且这件事是温听檐自己选择的,他没有任何立场去愤怒,去难过。 但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忘不了那从指尖上滴落的血。 ...... 温听檐按照昨天约定好的暗号,有规律地敲了两下隔壁的门。 在听清楚之后,里面的人很快就把门打开了,孟肃这一个晚上为了扮演成一个女子可谓是煞费苦心鞠躬尽瘁。 脸上的胭脂是不敢碰的,坐着的时候是要小心翼翼注意仪态的,躺下的时候还得贴着赵冠清装作恩爱夫妇的样子。 结果呢!?? 一个晚上过去,那魔族压根就没过来! 孟肃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簪子也不敢拔,有气无力地问:“那魔族一晚上都没来,那我今天岂不是还得装成女子。” 他光顾着自己痛苦了,没注意到温听檐的表情好像僵硬了一下。 过了两秒,温听檐平静地说:“不用了。” 赵冠清也被折磨地不轻,却还是问:“为什么啊?是魔族发现了我们的身份还是怎么了?” 应止在温听檐的身后慢悠悠地说:“因为那个魔族好像盯上的是我们。” 孟肃可能是真的懵了,眼神涣散着,下意识接了一句:“啊?他们连断袖也抓啊!” 温听檐:“......” 应止:“......” 连平日里看着好脾气的应止都有点不对劲,他看了孟肃好半响,很轻地笑了下:“对啊,你怎么知道。”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嘴欠的孟肃:我现在去抹脖子投胎还来得及吗? 他看着温听檐银白眼睫下凉凉的眼神,声音发抖:“...那个,我的意思是那个魔族把你们当成了,呃,那个啥。没有说你们就是的意思!” “我刚刚脑子是真的晕了,我现在就去外面投河清醒一下。”孟肃欲哭无泪地举起了双手。 赵冠清也感受到了这气氛都不对劲,往旁边挪了两步不敢吱声。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7节 好在温听檐也没有真的让他去投河,倒不是好心肠,而是想想孟肃在河里扑腾的样子就感觉有碍观瞻。 九重城清晨比他们昨日午时来的时候 还有更冷一点,但外面的人却一点都不少,像是已经适应了这个温度。 孟肃本来是没有脸和他们一路了,但转念又一想,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把关系搞得太僵岂不是完蛋了。 于是又只得在后面跟着,在街上逛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下那些新奇小东西,想着送温听檐他们几个,来缓和一下这个关系。 应止借着人太多容易走散的理由,被温听檐允许拉着可以衣袖一起走。 但他好像听人说话听的是一半,拉这是拉着了,但却不是衣袖,而是隔着衣料攥着温听檐的手腕。 温听檐瞥了一眼,最后没有管他。 这里的早市非常有生活的气息,周遭都是摊贩们的叫卖声,声音能够慢慢悠悠地从这里传到街的那头。 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靠银两来交易,温听檐他们身上还是灵石要居多一点,储物袋的钱也买不了多少东西。 孟肃也看出来了这点,打算跟着两个人后面看看他们对什么感兴趣,等到那个时候就冲上去把钱给付了。 但跟了一路,他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兴趣,温听檐忙着走路,应止忙着玩温听檐的衣袖。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其实已经算得上九重城的中心了,这里严寒不适合植物生长,在中心却有一颗庞大的树。 温听檐对那棵树倒是好奇,正准备往前走继续看看,却发现个那拉着他手腕的人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过去,发现应止停在一个人的面前,用为数不多的钱,买了一个小孩子爱玩的拨浪鼓。 孟肃和赵冠清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发展,难道这就是天才剑修仍然童心未泯吗? 应止把那个拨浪鼓拿在手里晃了两下,试了一下声音,等一抬眼,就对上了温听檐的目光。 声音传到了温听檐的耳朵里,他的视线慢慢移到了那个拨浪鼓上,应止就顺手把东西塞到了温听檐手里。 温听檐看着手里的拨浪鼓半响没说话。 孟肃和赵冠清两个人感觉他们已经看出来温听檐的无语了,思考着下一秒对方是不是就要把东西扔回去了。 毕竟温听檐这副样子,一看就不是会喜欢小孩玩意的。 可是他们设想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温听檐垂下眸,认真地捏着拨浪鼓的底端,轻轻的晃了一下。而随着他的动作,拨浪鼓发出闷重的声音。 孟肃两人就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温听檐摇了一下又一下,像是真的很喜欢的样子。一瞬间感觉世界有点太过于玄幻。 比起他们的震惊,应止却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他在后面敛着睫,偏头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孟肃:你说你们不是断袖,你们自己信吗? 第16章 九重城(三) 温听檐把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在下一个瞬间又收回视线,继续捏着东西往前走。 应止被他带着也往前一步,一起挤进人群里。 平心而论,这个拨浪鼓的声音不算好听,应该是鼓皮的原因,显得不够清脆,闷而沉。 但温听檐对这种闷闷的声音很包容,或许是因为在很久之前他一个人在院子里面发呆的时候,只能听见这种声音。 有时是隔壁传来的拨浪鼓声,有的时候则是雨滴打到屋檐的声音,听的久了,他居然也开始习惯。 而对温听檐这种人来说,习惯其实就算得上一种喜欢了。 应止也很清楚这点,所以每次和温听檐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只要看见了这种东西就会买一个递过来。 距离城中心的那颗树越近,四周停留的人也就越多。 温听檐还没忘记自己想要去看一眼那棵树的想法,可惜人来人往,他难以再进一步。 应止从他的身后靠过来,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闭上眼睛。” 温听檐有点莫名,但还是闭上了眼睛。 在他阖眼的一瞬间,他感受到应止的灵力像春风一样环在他身边,还带着隐隐的风声。 等再次睁开眼睛时,温听檐已经踩在了某个建筑顶上的砖瓦上,脚下发出细微的声音。 对面就是那颗苍绿的巨树,能够一眼看见全貌,修士的五感出众,温听檐甚至能看见下方低头许愿的人们。 昨天在客栈,他和应止一起看的话本里面,就有提到过这一点。 九重城常年冰雪不化,只有这棵树还生长在这里。 于是这里的人把它当作是神明显灵的一部分,会在树下进行祈祷,希望神明能够投来一眼。 应止看着温听檐没移开的视线,偏头问:“听檐,你觉得这个祈祷真的有用吗?” 他简直是揣着答案来问问题,毕竟温听檐向来就不信这个,他淡淡开口:“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应止看起来倒像是真的思考了下,站在高处时,声音好像都被风吹的虚无缥缈。 他难得平静,像是无所谓地说道:“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这种东西,也应该是祂主动来看我。” 闻言,温听檐终于转过身来侧目看了他一眼,他盯看着应止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须臾后,很轻地笑了一下。 不再是没有情绪或是嘲讽的冷笑,而是一个甚至可以称得上平和的笑容。 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终于从九重城的飞雪里抽离出来,冰雪顷刻消融,连抬起的眼睫都好像泛着光。 应止久久地愣住了。 温听檐只是突然想起来,在刚入九重城的时候,赵冠清在城门口开玩笑式地说:可能只有修真界第一才能去见那个所谓的神明。 如果一切都如系统所言,应止最后无情道大成,得升化神,那他无疑会是这修真界第一人。 或许那个时候,真的是神该垂眸看他一眼。 * 他们没在那上面停留太久,温听檐只是有点好奇,还没到要看一上午的程度。 为了弥补踩了人家的屋顶,应止从储物袋里面拿出还剩下的一点银两,给丢进了屋子里。 等做完这件事后,温听檐和应止两个人就绕开那棵树的范围,离开了这里。 其余地方的人依旧很多,但比起来刚刚的地方已经算很好了,不会让温听檐只是看一眼就不想前进。 少了之前后面跟着的那两个人,这一路上倒是安逸了不少,至少不用时时刻刻呆在其他人的视线了。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应止甚至有闲工夫买了一串糖葫芦,他张口咬了一个,然后把手一偏,轻声问温听檐要不要吃一个。 温听檐看着已经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还是很给面子的咬了一口,留下大半还在那个签子上。 他用舌尖去顶了一下,发现那里面的山楂简直酸的离谱,皱了下眉:“好酸。” 应止收回手来,张嘴把那剩下的半个给吃了,感受了一下温声道:“...有吗?” 温听檐一副“你的味觉是不是有问题”的表情,应止没忍住哑然失笑,一个人把剩下的都解决了。 一场小闹剧过去,温听檐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今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就在店小二那里打听了一下这里最大的书坊。 温听檐一进门就找到了这里的店家,问了一个问题。 那店家听见他说的话,没忍住看了他好几眼,才给温听檐指了一个方向:“公子,你说的书基本都在那边。” 应止比温听檐慢了几步,没听见温听檐刚刚问了什么,只听见了店家的回答。 还没等继续追上温听檐的脚步,就收到了店家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相当诡异震撼的眼神。 应止:“...?” 但他也没多在意,继续凑到温听檐的跟前,温听檐看书,他就靠在一边的书架子上盯着对方的发丝。 温听檐看了一下那些书的封面,随手抽了一本看了起来,第一次感觉文字的组合可以这么的晦涩难懂。 他看的很慢,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看完手里这薄薄的一本,把书放下又重新抽了一本。 这下应止也感觉出来有点不对劲了,一是这里居然一个时辰居然都没人来,二是温听檐看书的速度不太对。 他终于把视线给收了回来,认真地看了一眼温听檐现在手里拿着的书的封面。 等他看见“御夫之道”这几个字的时候,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应止难以置信,又看了一下温听檐刚刚放回去的书的封面上,三个大写的字:《房中术》。 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店家在他进门的时候,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了,也明白为什么没人敢来了。 应止的声音莫名变得很哑,他走近了点问:“你看这些干什么?” 温听檐抬起眼睛,很冷静地回答说:“要骗过那个魔族,不可能只靠你来装样子,太容易穿帮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应止说。 应止的本意是说可以去像他一样观察模仿人,这种办法固然可行,但温听檐觉得有点太慢了,而他们现在没多少时间。 “有。”温听檐把手里的书给合上了,偏头说:“在我们来的路上有一家青楼,要去那里看看吗?” 应止沉默了下,最后小声说:“那还是看书吧。” ...... 夜逐渐变得暗了,一直到必须要在屋子里面点烛灯,才能看清东西的地步。 就算温听檐他们现在扮演的身份是凡人,现在歇下也太早了点。 应止现在算是怕了这些话本子了,谁知道这些个客栈的店家,会不会在书里面也插一本御夫之道。 温听檐对他的紧绷有察觉,但是并不不理解,即便如此,他还是把伸出到书面前的手收了回来,转而和应止商量事情。 如果只是要杀了这只魔族,等魔族到了窗边就可以动手了。 但是这里离凡人居住的地方实在太近了,一旦动手很容易波及,而且他们还需要找到其他消失不见的人。 所以温听檐想了一下,觉得被那只魔族抓去巢穴里,算是最好的办法了。 而就在他们在坐在床上靠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有东西轻轻的,缓慢的,爬上了他们的窗户。 那东西长着一张美艳的女人的脸,可从脖子开始的下半身就长着密密麻麻的鳞片,是蛇类的身子。 她顺着那墙壁往上,惨白的脸配上那漆黑一片的蛇身,在黑夜里面,就像是一颗脑袋在不断往上漂浮,一直到他人的窗前。 舌尖也是蛇一般分叉的信子,她用尖端刺破了窗户上的纸,明明可以用魔气来判断他们的行为,但她还是更爱亲眼看着。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8节 应止窗户纸被刺破的时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突然靠过来,鼻尖几乎要抵在温听檐的嘴唇上。 同时在温听檐的指尖捏了一把,意思是来了。 而从外面看来,应止这个凑过来低头的动作,简直就像是在接吻。 那蛇女的信子在红艳的嘴唇上舔舐了一下,看着这两个人的样子,又一次久违地感受到了饥饿。 不过还没到最适合最好吃的时间,她就又把这股子欲望给压了下去。 而屋内,温听檐能感受到那个魔族的魔气越来越明显浓郁,应该是想要动手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给按耐了下来。 他们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第一步就被卡住了。 温听檐看着近在咫尺的应止的脸想:为什么?是因为还没有到那个魔族满意的程度,还是凡人间的夫妻不止这样? 他想起来了自己在书舍里面的东西,眯了下眼睛,突然伸手扶着应止的肩膀,把人压在了床上。 头上簪子早就取了下来,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逶迤在床榻上,桌子上的烛火也被这一阵风吹灭。 温听檐坐在应止的身上,低下头,银白色的长发就像是水幕,将应止细细密密地笼在身下,还带着一股水木香。 应止本来是有心理预期,但却万万没想到没想到事情能发展成这样,顿时不知道手该怎么放。 窗外的蛇女在黑暗中看的眼睛都竖了起来,魔气已经溢出地不成样子,就在忍耐的边缘了。 温听檐感受到那道视线还停在在窗外,没有进来的打算,沉默了会,终于动了一下。 在昏暗中,应止的眼睛像是映照着一切的镜子,过分好的夜视能力,让他把温听檐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温听檐抬起手,单手挑开了自己的腰封。 第17章 九重城(四) 应止本来就无措的不知道该如何放手,现在更是不敢动,看着温听檐的动作,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要不要偏头躲一下。 温听檐身上的衣物料子很好,说起来这还是应止选的。 那腰封没什么重量,砸在床上也不过是很轻微的声音,而随着这一声,外衣就像流云一样,轻轻地往下滑。 温听檐伸手拢了一下他自己的长发,外衣一直滑到了他的臂弯,层层叠叠,露出的一小片脊背白的惊人。 这下应止终于是忍不住偏过头去,没敢再看,他其实不知道这个动作的下一步会是什么,但还是鬼使神差地移开了脸。 幸好,这场事情没能再进一步。 窗外的魔族看见温听檐的动作,终于是按耐不住地破开了窗户,魔气混着外界的空气一起冲进来。 在她破窗而入的瞬间,应止眼疾手快地把床边的腰封和簪子都收进了储物袋里。 灵力的波动太小了,那个魔族并没有发现。 按照本来的计划,应止应该是像突然受惊的凡人,大声喊叫起来,可现在他已经把这事全给抛到脑子后面了。 魔气已经从床角漫过来,鳞片在地上的剐蹭声也越来越响亮。 在最后一刻,应止直起身子来,表情有点沉地,把温听檐落下的外衣给拉回原来的位置。 ...... 这里应该是地下的某个洞穴,难以想象,在九重城下居然会有这么大一个地方。 上面的积雪有些化成水渗下来,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白琳坐在桌前,用骨梳轻轻地梳自己的长发,等彻底梳顺,才停下了动作。 她嘴角的胭脂就像是猩红的血的颜色,带着说不出艳丽,苍白的指尖点在镜中的脸上,诡谲地笑了起来。 白琳看着自己的嘴唇,依稀记得这应该两天前那个女子的。她的整个五官都平平无奇,只有一张嘴很漂亮,所以自己特意把嘴留了下来。 她隔着镜子抚摸着自己的脸,舌尖好像在一瞬间又想起来食物的滋味。 那些被她抓住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被吃掉,而是被她丢到了牢笼里,毕竟看着那些爱侣在惊恐绝望中反目才是最有意思的。 白琳收回手,又想起来刚抓回来的那两人。 其实她本来没想过要抓一对断袖回来,奈何其中有一个太漂亮了点,就算是男子,她也很想要那张脸。 现在那两个人现在会是什么反应呢?惊恐无措,还是互相埋怨愤怼? 她想着这些画面,低低切切地笑起来。 但事实上,昏暗的“牢笼”里,两个人的反应和她想象的简直大相径庭。 这里面关着的人不少,但都被之前那魔族吃人的样子吓破了胆,即使看见有人又被扔了进来也没有反应,麻木漠然。 在魔族离开后,假装被魔气袭晕过去的两人就睁开了眼睛, 温听檐看着应止还攥着自己外衣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对方自己就把手给收了回去。 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外面的环境,用灵气感受了一下现在所处的位置,然后用玉简给孟肃他们传了道讯息。 这一整个洞穴里面,除了他们和角落蹲着的那些姑娘,就没有其他活人了,这些应该是那个魔族特意剩下的。 至于那个同门的修士,温听檐也没能在这里感受到。 他站在这里分析局势,应止就在他的身后默默地帮他把腰封重新给弄好,又顺手给他把头发给挽好。 簪子被轻轻插上的那一刻,温听檐才反应过来应止到底在干什么。 温听檐:“......” 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怀疑应止会不会抓重点。 仅仅在这几息之间,他就从一开始披散着长发,外衣凌乱的样子,变回了往日的清冷整洁的样子。 被他这么一打岔,温听檐才想起来在刚刚应止的反常,他静静说:“你最后的反应和当时说好的不一样。” 如果不是那个魔族太过心急,压根没有注意到应止的神情,或许他们现在已经露馅了。 应止低头,把额头靠在了温听檐的肩膀上,轻轻说:“我的错,我当时只是...” 他想了想,后半句却没能说出来。因为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的下意识反应,会是那个样子。 幸好温听檐也没继续追问下去,“那个魔族的修为应该在金丹中期,先把其他人带出去再说。” 应止这才抬起眼睛看了那边的人一眼,应了声:“好。” 可到了那群女子面前,才发现这件事有多么困难。或许是曾经和她们这么说过的人都死在了她们眼前,所以她们完全没有反应,不愿意行动。 温听檐看着她们的样子,只能重新改变一下计划,先去解决那只魔族,后面让孟肃他们来把这些人带出去。 他在那些女子的周遭布了一个阵法,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会第一时间感受到。 等做完这件事,他才和应止从这里走出去,越往外面走,水滴下来的声音就越响。 这里仿佛在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人的脚步声在里面格外不明显。 温听檐闭上了眼睛,用灵力去感知那只魔族的位置。但对方在这里生活的太久,四周都是魔气,一时半会很难辨认。 那丝丝缕缕的魔气散在空气里,最后,指向了...... “二位,这是要去哪里啊?”一道女声突然响起,在空旷的洞穴内如同鬼魅。 白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看着那道银白色的背影,伸出手来,想要拍一下温听檐的肩膀。 可在下一秒,那只纤长匀称的手就被斩了下来。 手臂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血液噗呲地飞溅了一瞬。 她看过去,发现应止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了剑,冰凉寒冷的剑身上还带着血,和洞穴的水一起往下滴。 他站在温听檐的身边,是一个可以随时反应,保护的位置,笑着说:“有人告诉过你,不要突然靠别人这么近吗?” “啊呀,真是看走眼了,居然是两个修士啊。”白琳的手臂在顷刻间就长了回来,弯起一双眼睛,笑容却诡异而冰冷。 “虽然也有我的原因吧,但是你们这样蒙骗我,我可是会生气的哦。”她抬起手,舔了一口刚刚溅上的血。 温听檐只是站在应止的身后,琥珀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白琳看着他的样貌,算是越看越喜欢。真是想现在就用上那张脸。 应止感受到她投来的灼热的目光,敛起了笑意,动了动步子,挡住了身后的温听檐。 白琳笑了:“所以你们现在是准备杀了我吗?两个金丹中期,确实能让我灰飞烟没。” 温听檐听着她的语气,突然感觉到对方周身浮动的魔气不太对劲,伸手把应止往后拉了一下。 而就当着他们的面,她的修为开始迅速攀升,从金丹中期,到后期,最后跨入元婴,并且还在增长。 “可能这具躯体让你们产生了一点误解。”白琳说:“这是我前几日新换的一副,也是一个修士呢。我既然用了她的身体,当然也等用她的修为。” 她的修为最后定格在了快要元婴中期。 这下,温听檐终于知道了那个不见踪影的宗门弟子在哪里了。前几日的女修士,这几个关键词一组合,无疑就是玉简上的那位同门。 白琳恢复了她全部的修为,带着威压一步步往前,可应止依旧没退,剑拿的很稳。 温听檐看懂了应止的意思是打算直接正面对上白琳,他面无表情,被遮掩住的手却在后面轻轻画着,是一个强力的禁锢阵法。 白琳似有所感,蓦然抬起手,魔气流转在掌间。 应止以为她是要攻击,所以在那一刻,提起剑斩了上去,剑气像是要把这里的空气都凝成冰霜。 可白琳就像她出现时那样,突然消失了。 等她的气息再次清晰起来,又是在温听檐的身后,眼前竖起无数堵高墙,洞穴的路线地形在一瞬间被改变。 那石壁就出现在温听檐和应止两人中间,将他们两人分开,而等应止回身再用剑斩过去,后面的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应止拎着剑,笑意全无,漆黑的瞳孔深处好像都泛起了一点红,冷的吓人。 ...... 一阵天旋地转,温听檐落在了一个像是祭台一样的地方,这里的最中央,摆着一个梳妆桌和一把椅子。 他在滞空中找回了重心,最后稳稳地站在了地上,环视了周围一圈。 “你是在找那个剑修小子吗?”白琳踩在半空中说:“我可不会让他来打扰我们的,而且他是天生剑骨吧,砍人好疼的。” 温听檐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好像是在洞穴的又一个深处,他感受不到应止的灵力气息。 明明之前在入永殊宗的试炼的时候,他也和应止分开过,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让人感觉如此烦躁。 他伸手去摸手腕上的灵器,但却没有任何用处,这周围的魔气特殊,让灵器无法正常运作。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9节 现在的情况,像是所有的手段好像都没办法了,但温听檐看着白琳的笑脸,还是冷漠地开口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过来。” 白琳轻轻地走来,她明明迈的是步子,发出的却是爬行的沙沙声,说话的声音缱倦:“我当然知道啦。” 她摊开手,上面是用雾气织成的微缩场景,一个小人在四面封闭的地方斩开一层层阻碍,而在他刚打破一层后,另外的石壁就会补上。 “那魔气里面有我特制的毒,他这样程度地使用灵力,很快就会五感尽失死在那里的。”白琳笑起来,带着深深的恶意说。 说完,她走上前来,离温听檐更近了几分:“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先把你送走的。你不像那个剑修,没有和我对峙的手段吧。” 温听檐闻言,像是讽刺地看了她一眼。但白琳说的是对的。 他现在没有灵剑,但如果使用能让白琳死亡的阵法,这整座洞穴都会直接爆炸坍塌,带着一切同归于尽。 拖到现在,居然落得一个看起来有点受制于人的地步。 白琳和他说了这么多的话也没得到回应,终于是不耐烦地攻击了过来。 温听檐用灵力瞬间落下一个防御的阵法,抵挡住了那道攻击。 而与此同时在白琳的脚下出现一道藤蔓将她拉在原地,一柄虚无的灵剑想要从她的眉心处洞穿,却在最后一刻被堪堪躲开。 她姣好的面容上被狠狠地用灵力划破了,并且开始溃烂。 白琳伸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盯着温听檐说:“我收回刚刚那句话,看来你的阵法学的还不错。” 不过阵法这个东西啊,没有灵力了就束手无策了。 她的右手食指指尖长出了尖尖的指甲,在半空中轻轻地一滑。 温听檐站在她的对面,突然感受到他在那些凡人周边布置的阵法有了异动。 白琳说:“我给她们也下了一点东西,不过没有那个剑修那么狠心。你的阵法是不是就在她们旁边?” 她没有明说,但温听檐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如果想要那些人活下来,就需要他持续地通过那个阵法为他人输送灵气,来压制毒素的蔓延。 白琳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很期待他会怎么选,是就这样和她耗到底,还是选择去救那些凡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几秒还是几刻,白琳看见对方的灵力正通过那个阵法为媒介输送过去。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起来眼泪都要流了下来:“果然你们修士都是一个样子...” ...... 白琳像是能够一眼望见温听檐的终局,所以并不吝啬时间和他耗,一边欣赏着对方的狼狈,一边进行一些攻击。 温听檐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灵力正在不断被蚕食,直到最后一刻,他因为乏力终于跪坐在了祭台之上。 可即便如此,他那条灵力的阵法也始终没有断过。 温听檐觉得自己不算什么仁慈的人,但也做不到完全见死不救。 白琳看着他的灵力被榨干,又一次抬起手,魔气变成犹如鳞片一样的东西,细细密密地飞过来。 而这一次,温听檐没有多余的灵力再去瞬间布一个防御阵法。 白琳轻轻地笑了。 但预料之中的攻击却没能打在温听檐的身上,反而被一道光罩给弹开了。她愣住了,下意识以为是温听檐又拼死布了一道阵。 可等仔细看过去,却发现那光罩的来源根本就不是温听檐的灵力,而是他头上的发簪。 愣住的不止白琳,还有温听檐本人。 他头上的发簪是应止不知道哪天给他换的,对方从小到大就喜欢给他换一些饰品,所以他也没太在意。 而现在这个情况,这很明显不是一个单纯的发饰。 在白琳的威压之下,他居然还有时间抽空去回想那个簪子的颜色,好像是...金色的。 金色的,能够抵挡元婴期一击的,应止给他的灵器,温听檐终于从记忆里翻出了相关的东西。 那个他和应止初到永殊宗山脚下,应止花一万灵石买下的防御灵器。 温听檐知道应止没使用过那个灵器,但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证明他没有遇到需要去保命的险境。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直以为那块储阵石还在应止的储物袋里。 但事实恰恰相反,那个十万灵石的防御灵器,居然在他的身上,而且被精心打造成了一个漂亮的簪子的样子。 “它能使用几次?五次?十次?还是二十次?”白琳像是有点好奇,看着温听檐头上的簪子说。 据她所知,人类的灵器总是有一个限额的,能抵挡元婴期攻击的更是少见。 温听檐的银发迤曳在地上,恍若铺开的月华,看着白琳的眼睛道:“你可以试试。” 白琳危险地笑了,随后继续攻击了下去,像是一场骤雨,密集而冰凉,打在光罩上气势汹汹。 只能抵挡十次攻击的法器,终于在温听檐的头上绽开裂纹,一寸寸地变成粉末。 在屏障碎开的那一刻,她的魔气从温听檐的颈侧擦过去,划出一道带血的痕迹。 血液顺着流下来,沾湿了温听檐的衣领,带来久违的的疼痛感。 白琳那道魔气本来的方向是要攻击温听檐的脸的,就当是还当时温听檐攻击她的那一下,但在最后还是调转了方向。 “还要挣扎吗?现在乖一点,我可以考虑温柔一点的剥了你的皮哦。”白琳舔了舔嘴唇,看着温听檐说。 白琳看的出来,对方的灵力已经耗尽了,身上的灵器也已经碎掉了,离死亡可以说是只有一步之遥。 她刚刚其实一直在等温听檐坚持不住情绪崩盘的瞬间,只是稍微想想那个表情,就感觉会很有食欲。 可为什么他还是不害怕,她有点搞不明白。 始终没等到,她也就没了那个耐心。 温听檐没回她的话,用刚刚灵器抵挡攻击时恢复的一点点灵力,又给自己补了一道护身阵法。 做完这个,他抬起手,摸向脖子边的那条伤口。再收回来时,苍白的指尖已经沾上了血迹。 温听檐看着那点猩红,突然勾唇冰凉地笑了一下。 那一刻,白琳在温听檐的对面,恍惚间,好像看见他耳边的耳坠闪烁了一下。 她眯起眼睛,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应止:正在获取定位ing 这一章想把这点情节讲完,就没忍住写长了很多,晚了点抱歉qaq 第18章 九重城(五) 可这种感觉实在是来的很没道理,因为眼前人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 算算时间,那个剑修现在也应该中毒已深,估计连动用灵力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白琳能够感受到还有几个人正在迅速靠近,但等不到他们赶来,她就能先把这两个人吃进肚子里。 这样的情况,她到底在不安些什么? 可蛇类是直觉很准的一种的动物,白琳亦是如此,即便没有任何理由,她还是选择了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下意识退后的那瞬间,一道血色的剑光,直冲面门而来。 她避闪不及,竟被那剑气削去了半个肩膀,而这次,没有再给她愈合的机会。 那灵气就像是九重城终年不散的雪,在披斩开她肩膀的那刻,凝结成冰,阻止了她的再生。 常年身处在阴冷洞穴里的白琳,第一次感受到了寒冷,她没忍住嘶叫了声,抬眼狠厉地看过去。 本来一层层补上的石壁被人用最凛冽的剑意斩开,来人黑发四散,嘴角还带着血迹,冷垂着的眉眼是说不出的诡谲妖异。 一片尘埃之中,只有他耳边那个耳坠熠熠生辉。 这个破壁而入的时刻,他看起来比白琳更像是一个魔族。 被冻结的伤口还在提醒着她,如果再次贸然出手会发生什么,所以她没动。 这就是天生剑骨,无视修为差距的剑意。 这个剑修的毒已经深入骨髓,白琳甚至不知道他哪来的气力挥出这一剑,但她知道,等不到一刻钟,对方就会毒发身亡。 应止握着把柄剑,走了过来,温听檐的阵法像是认识他一样,居然没有做出抵挡。 他的脚步避开了地上那些银白色的发丝,蹲下身来,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扣住了温听檐的肩膀,把人揽进怀里。 直到温听檐的脊背抵在他的身前,那原本消失殆尽的理智才终于被找回了一点,可他黑色的瞳孔依旧泛着红。 他靠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血腥气,温听檐感受的到应止的心跳不对劲,应该是要到极限了。 温听檐知道应止讨厌他的血,但以对方现在这个身中剧毒的情况,已经由不得他选了。 他直起身子,沾着血的指尖抬起来,反手向后摸索着,拂上了应止冰凉的唇。 温听檐按在他唇上的指尖稍稍用力了几分,给他原本因为中毒而变得苍白的唇色,抹上了一道猩红。 像是凡间夫妻给自己的心上人,抹上的胭脂。 应止顿了一瞬,最后垂眼,轻轻在温听檐的指尖舔了一下。 ...... 攻守的地位骤然间转换了。 这一次,轮到白琳身负重伤,捂着自己的伤口跪坐在地上。她的血是黑的,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直到这一刻,她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个剑修身体里面的毒就都消失了,为什么她突然就落得这么狼狈。 应止抬手拭去了嘴角的血迹,灵剑上绕着的灵气就像是一层细密的冰霜,带着见血封喉的锐利。 在白琳的脚边,闪过一抹金色,应止下意识看过去,发现那是温听檐头上发簪的碎片。 应该是被他的剑风席卷着带过来,落在了这里。 应止的剑就指在白琳的眼前,看着那点金色,恍惚间突然想起来往事。 温听檐其实在那之后问过他,为什么要买这样一个东西,毕竟以应止的修为来说,这种东西也不是必要的。 应止当时和他说了很多借口,因为去到宗门里面想要保险一点,因为害怕一些突如其来的攻击,因为... 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因为。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20节 只是在拍卖阁里,他忙着虚情假意地和孟肃聊天,匆匆往下一瞥的时候,看见那抹金色。 突然觉得那有点像温听檐的眼睛。 所以他把它打成发簪,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别在了温听檐的头上,却自己也说不清原因。 只是现在,那抹金色碎了一地。 他终于不用在思考为什么当时会这样做,事到如今,居然还要感谢那个行为,至少它为温听檐挡下了十次攻击。 白琳抓住了他眼底的那点闪烁,想要在最后反扑。 重伤到这个地步,她已经不奢望能够把应止给杀死了,只想从这里逃出去,重新开始。 可用毒没用,站在她面前的又是一个天生剑骨,她还能做什么? 她的魔气悄无声息地从旁边绕过去,却发现应止还在怔愣,于是猛地向应止的眼睛侵染进去。 除了毒,她擅长的还有幻境,唤醒人内心情欲的幻境。 那缕魔气被吸纳进去,证明应止已经中了她的幻境。产生幻境的魔气是没有攻击性的,和这周遭她留下的气息没两样。 白琳动了动残破的身躯,想赶紧趁着应止陷入怔愣的时间闯出去逃命。 可迎接她的是恍若过野霜风的剑意。 剑意入体,搅得体内的魔气天翻地覆,白琳吐出一大口血,问出了一个她平日里会觉得很蠢的问题:“...为什么?” 可现在,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陷入幻境,为什么没有失去意识?白琳失血过多意识已经恍惚,却依旧想不明白。 雪剑铮鸣,声音仿佛来自天外,连应止的声音都变得飘渺,他说:“因为我修的是无情道。” 白琳闻言,猛地抬起眼睛看过去。 应止在把那道剑意打进去后,就收回了灵剑,重新走回那个祭坛上。 或者说,是走回祭坛上那个人的身边。 灵力被耗尽的感觉并不好受,温听檐感觉自己连动一下眼睛都很累,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看着应止走来,说:“他们的毒我用灵力压制住了,等会告诉孟肃他们,需要在解毒丸里再掺一味青霜。” 应止半跪下来,轻轻地说:“嗯。” “那个魔族的浑身上下好像都是毒素,不能让她的尸体留在这里,会渗透到周边。”温听檐说。 应止道:“她不会留下尸体的。” 那道剑意入体,她的身体会慢慢崩解穿透,直到最后在凌冽的痛苦中消失不见。 “那些......”温听檐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应止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这还是应止第一次在他说话的时候开口,之前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会等温听檐说完。 “听檐,你是感觉不到疼吗?”应止的声音放得很轻,听起来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他伸出手,指尖就停留在温听檐颈侧的伤口,平时握剑那么稳的手,居然在发抖。 温听檐还是强撑着抬起眼,看了应止一眼,视线里其他东西都是恍惚的,只有中间那一点稍显清晰。 等看完,他这才发现应止的表情相当难看,眼睫垂下,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正在生气。 而应止确实是在生气,却不是对温听檐,而是对他自己。 九岁那年,在尸横遍野的玄机阁上,应止向温听檐发过誓,会一直护着他守着他,直到自己死去的那刻。 可现在,他嘴里的血腥味,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食言了。 温听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应止刚刚说的话。 你是感觉不到疼吗? 颈侧被魔气划开那样一道伤口,只要是一个活人都能感受疼痛。 但平心而论,这疼痛和当年他划破手掌滴血给那只猫的感觉差不多。况且应止身上任何一道伤口,恐怕比这更严重。 可温听檐不能这么说,因为应止看起来要哭了。 他总是很害怕应止的眼泪。 往日的平静自持被打破了,温听檐终于卸下劲来,往前倒下去,被一道熟悉的怀抱被接住。 他闭上眼睛,很轻地说:“有一点疼。” 应止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拥着他,把人抱起来,下巴抵在温听檐的额发上蹭了下:“睡一觉吧,我带你出去。” 在温听檐睡去的时候,孟肃他们也终于赶到了,在外面大声喊着应止的名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声音都清晰可闻。 应止用手轻轻捂住了温听檐的耳朵。 而在他的身后,白琳的身体已经开始溃解了,连血都没有滴下一点,是真正的不留一丝痕迹。 她灰白的,瞪大的竖瞳还盯着两个人的方向,看着应止将人抱起带走,在最后也死死记住了这道背影。 明明连触碰对方颈侧的血迹的手都是颤抖的。 明明自己的灵力也快耗尽了,还中着剧毒,却还是凭着耳坠像疯狗一样追过来。 这样的人,他说他是无情道? 白琳在这一刻好像终于看懂了这个剑修的本质。 他明明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自己却分毫不知,还以为自己无情道道心稳固。 方才灵剑扎进体内的时候,带来血液都仿佛凝固长出尖刺来的疼痛,血水倒灌进肺里,连张口都是折磨。 但在灰飞烟灭的前一刻,她居然是笑着的。 无情道。 好一个无情道啊... 那些愤恨不甘好像在这个笑容里消失不见了,因为她明白了,不需要她再做什么,对方很快就会来地狱里面见她。 “应止...”她听见了外面人的叫喊声,这应该是这个剑修的名字。 应止抱着温听檐往外走,没有理会她的叫喊。 他的乌发披散,寒衣曳地,每走一步洞穴里面的水滴就凝结成冰,苍白冰冷。 “我等你恍然大悟,身死道陨的那天。” 白琳的声音很轻,语调却像是一个最深沉的诅咒。 第19章 九重城(六) 她死去的那刻,这个一部分由她魔力构建的洞穴,终于显露出它原本的面貌来。 洞口处天光初亮,还带着纷飞的雪白,九重城居然在今天下起雪来。 应止听见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却依旧没有表情,只有衣摆在地面上轻轻晃过。 因为类似的诅咒,他已经听过太多太多了。 在曾经死在他剑下的魔族嘴里,在那些自诩不同来接近他,却又被他的本性吓退的人的口中。 或者更早一点,在他放了一把大火烧了那个宅院的时候。 那时的火焰如浪潮般吞噬着沉重的一切。空气中全是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应止瘦弱的手死死掐在男人的颈脖上。 他是专门把这个人留到最后的。 应止其实自己也记得那一下,毕竟当时对方是把自己当狗一样踩在了地上,动手捅穿了他的右手掌。 刻骨铭心的疼痛,带来数十年难消的疤痕。 从那一天之后,应止再没用右手使过剑。 浓烟被吸进肺里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脖子还被死死掐住,呼吸进去的空气更加少了,连喘息都是奢望。 他挣扎,反抗,用灵力去攻击应止的手臂,就像是当年应止被按在地上时那样。 应止的眼眶都开始缓慢渗出血,手臂早就鲜血淋漓,神情却依旧面不改色。 对方终于意识到,他们到底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他的四肢慢慢僵硬失去气力,只有那双沁着血的眼睛还狠毒地看着应止:“你这个...小畜生,你以后也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被火淹没。 看见对方死去的时候,应止自己也说不上自己到底高不高兴。 他们授他剑法,教他修无情道,为了培养一个最后能为他们所用的天生剑骨,没有感情的神兵利器。 或许还是成功了一点的。 那些痛楚累积到一个程度,应止反而感受不出来了,他强撑着平静地往前走,往屋子外面走。 院子里早就被阵法锁死了,不过应止现在也不想逃出去了。 他身负重伤,亲缘断尽,估摸着估计还有一个时辰,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在最后临死前,应止只想看一眼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毕竟他有的记忆里面,都一直被关在屋子里面。 只是离城的夜太黑了,连月光都看不见几分,实在是很没意思。 他的视线逐渐恍惚,终于支撑不住地停在了原地,等着身后的大火烧过来。 但下一刻,却在隐隐约约之间窥见一抹银白色。那是一种很冷的颜色,但在灼人的火光和黑夜中却带有一种极致的平静。 那个瞬间,世界好像安静了下来,连耳鸣声好像都消失了。 应止好不容易辨认了一下,才看出来那居然是一个人,而且年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 现在就坐在院墙上看他,也不知道怎么爬上来的。 对方盯着应止身上血淋淋的伤口,也不见惊恐,反而像是一种不解,配上那副异于常人的精致相貌,非人感更加强烈。 他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声音很轻,还有点生涩奇怪。 他问:“要和我走吗?” ......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21节 现在想来,温听檐喜欢在高处坐着的习惯,可能从那个时候就初见端倪。 而因为他的这个习惯,应止练就了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温听檐在哪颗树上的本领,接住人的动作就和接剑一样熟练。 温听檐不喜欢说话,所以他就开始学着和人打交道。 温听檐不知道怎么去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伤,所以应止就一直跟着他,寸步不离。 温听檐不会的东西,他都一点点补起来了。 就这样走过十余年的时间。 后来的应止拿着剑指着人的时候,也会有人骂他不得好死,或者是不过脑子地“祝”他以后无依无靠,没人会接近。 那些声音和当年宅院里的那道诅咒重合,但应止不在乎,因为他们说的都不对。 他既没有无所依靠,也没有不得善终。 因为温听檐在他的身边。 白琳之前用自己魔气把洞穴出口给拦住了,孟肃他们进不来,只能在外面大喊,同时用灵力攻击。 一群人在外面本来担忧地都要跳起来了,可等看见那道抱着人的身影,却又骤然安静了。 他们很难想象,这居然是应止。 平日的应止是温和的,带着笑的,说话都会有回应的。虽然和温听檐关系很好,却一点都不像对方那么冰冷。 而现在的应止身上都是伤口,浑身上下杀机重重,好像他们只要上前一点都会攻过来,漠然得不像话。 在对方投来视线的那一刻,他们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应止只是轻轻扫了他们一眼,就没再看。他的灵力也快到尽头了,怀里还抱着人,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扮演那个好脾气的剑修。 外面下着雪,纯白无瑕,好像能够掩埋这里所有的不堪与痛苦。 它落在伤口上的时候,比起寒冷,带来的更多却是平静,似曾相识的平静。 应止看着它缓缓落下,突然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温听檐的长发遮掩住大半张脸,只剩下一点下巴露在外面。 他想。 他在当年也见过这样一场雪。 ...... 温听檐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屋子里,身上还盖着一层很薄的被子。 他坐起身来,发现这是一个他没见过的屋子,炉子里还熏着草药。抬眼向外面看去,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温听檐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抬手去摸,颈侧的伤口好了。 但只是灵力还没完全恢复,大概只回转了七成。 被严重掏空的灵力的恢复时间向来都很长,能恢复到这种情况,恐怕也已一天有余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最后在应止的怀里沉沉睡去的那一刻,后面的事一概不知。 但既然他已经回到了宗门,就说明白琳已经死了,应止也该回来了才对,但他却没看见应止人在哪。 温听檐伸出手捞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手里稍微捻了一下,思考了两秒也想不出。 他索性就不想了,直接用刚恢复没久的灵力,打算用手边的灵器直接找到应止的位置。 那个负责照顾他的弟子打开门,看见的就是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打算输灵力,当即吓得半死。 他手里本来拿着要去在炉子里更换的药材,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药不药的了。 冲上来的时候还喊着:“不可以啊温师弟!不可以!” 他嗓门实在是大,隔着一段距离都直直地往温听檐耳朵里钻,让温听檐怀疑他是不是也姓孟。 但也多亏了这点,让温听檐的动作给停了下来。 这师兄见他关键时刻没了动作,终于算松了一口气,走完上前来和他说道。 “你的灵力刚刚恢复,这几天最好都不要动用,得好生休养。” 温听檐把手收了回来,看着他问:“是你送我过来的吗?” 师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嘴角抽搐道:“哈哈,我哪敢啊...” 他可不想试试能把元婴期魔族杀死的剑意。 温听檐:“?” 那师兄回过神来说:“是应止师弟把你一路抱回来的。” 他当时做任务所在的地方就在九重城附近,在收到传讯说九重城里有一个元婴期的魔族时,便很快赶了过去。 在应止从洞穴里面走出来的时候 ,他就在外面和孟肃他们站在一起。 在这之前,他其实都觉得这两个人没有出来的可能了。毕竟对手的修为太高了,而他们又是刚入门没多久的弟子。 但是世上有一些人就是那么不讲道理,比如说天才。 短暂地被吓了一下,他还是拿出了师兄的架势,主动走上前去。 宗门的灵船就停在不远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这两个人带回去疗伤,不然罪过可就大了。 幸好当时的应止虽然消耗过度,但是还有几分理智,让他跟着上灵船回宗门也能听的进去。 可还没等他一口气喘上来,问题就来了,因为应止怎么说都不肯把怀里的人放下来。 他抱着温听檐,很沉默地看着他们,任凭那些个医修弟子怎么费劲口舌都没把人松开,固执又冷漠。 有点理智,但是不多。 最后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就这么给这两人施展治疗术。 在中途有人是实在看不下去,想着趁应止闭上眼睛的时候,把人给拉出来。 然后船上的所有人,就真真切切地见识了一番,能够杀死元婴期魔族的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挥出剑的时候,应止甚至都没睁开眼睛,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这下是真的没人敢动他们了,直到回到宗门,师兄跟着他,看着应止把人放在了丹峰的床上。 甚至还有余力去给床上的人施一个安神咒。 他寻思着这下应止总算是好了吧,能够老老实实跟着他去找千虹长老治一下这身上的伤了吧。 结果下一秒,应止直接晕倒在了温听檐的床边。 就连失去意识,他都是攥着对方的手的,分也分不开,只能请千长老过来帮他们两个人一起治了。 ...... 温听檐听他讲完这么一大通,也没什么反应,他只是问:“应止现在人呢?” 刚才的话停在了应止在他床边晕倒的那段,应止的伤比他更重,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在他的旁边。 他的声音很轻,让那师兄也跟着放轻回答说:“不知道,明明我上次来的时候还在你床边呢...” 温听檐:“嗯。” 他只回答了这么一声,就重新垂下眼睛,没再开口。 一片沉默之中,师兄把方才进门时摔在一边的药材又捡了回来,给炉子里面的东西换了一番,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屋内。 就从室内的灵力来看,应止应该是从今天早晨离开的。 算算时间也不是很久,既然知道了对方没事,温听檐也就不用在意应止去干什么了。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可等到第二天,应止依旧没有回来。 温听檐坐在窗边,在第不知道多少次从书里走神之后,终于后知后觉。 他好像是在意的。 意识到这点后,他翻着书的动作停了下来,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可是灵力不能动用,那些师兄也不知道应止去了哪里,想知道一个人的动向还真挺困难的。 外面的日光顺着窗户的缝隙爬进来,照在他的指尖。 温听檐第一次,在识海里,轻轻叫了一下系统。 终于能出来晒晒太阳的系统:!!! 系统:【我在呢宿主!】 它最近这段时间都在识海里面躺着,时不时栽花种草,日子可谓是相当的无聊。 系统不是没有动过偷摸摸跑出来看两眼的念头,但是那句“自毁识海”就像是一句咒语一样,让它又把心思按捺了下来。 索性它手里的进度显示剧情还是在稳定进行的,它就没再出来讨人烦。 可今天不知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怎么样,温听檐居然主动开口在识海里找它。 【有什么事情吗?宿主。】 温听檐沉默了须臾,在心里说:“应止现在在哪里。” 系统翻了一下剧情道:【现在的情节是应止初露锋芒,加上天生剑骨的事情被掌门发现,正在被围着问问题呢。】 温听檐的指尖轻动了一下,应止跨境界击杀那只魔族,引起注意被发现剑骨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他问完这个问题就想让系统重新回去。 系统赶在他开口赶它之前说:【宿主,下一个剧情点,我必须用你的眼睛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温听檐平静道:“理由。” 【因为这是一个重要的剧情点,我必须亲自观测,保证不能出错。】系统看他态度有软化的迹象,说道。 温听檐没说答不答应,只是把系统第一次用他的眼睛看东西,被应止指出来眼睛颜色变了的事情,给重新叙述了一遍。 系统自己都很诧异:【我还有这功能吗??】 温听檐:“......” 它在温听檐的识海里不知道啪啪地拍了哪几个地方,调试了一下,然后再次说:【宿主,要不我们现在再试试呢?】 温听檐走到了屋内的铜镜前,而系统时隔不知道多久,又一次看见外面的画面,简直要落泪。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22节 这一次,温听檐的眼睛很正常。 系统试探性地问:【所以可以吗?我保证只在剧情点出来,其他时候绝对不乱看呜呜呜...】 温听檐沉默了,然后说:“随便。” ...... 今天其实是立春,只是节气这种东西,对修士来说不太重要。 万物初生的日子,再加上丹峰的灵气非常适合绿植生长,外面早就翠绿一片,还有些弟子在外面扑蝴蝶。 连应止进来的时候,也带着一点草木香。 温听檐还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应止和他对视两秒,坐在了他的对面。 还没等温听檐开口,他就自己开口说了起来。 说他昨天是突然被掌门破虚空给带走了,之后一直就在殿内被好几个长老围在那里慰问,问当时是怎么杀了白琳的。 说着应止像是自己都有点委屈,声音很小地说:“他们的问题是真的很多。” 温听檐连眼睛都没抬,说:“就这些事?” 应止沉默了半响,又说道:“还有掌门让我去参加今年的天榜大比,我同意了。” 温听檐心想,这应该就是系统说的那个重要的剧情点了。 其实关于天榜比试的事情,他和应止也曾经聊过,但温听檐当时并不觉得应止有什么参加的欲望。 在他思考的时候,应止盯着他的眼睛,突然伸手去摸他的眼睫毛。 温听檐感知到他的举动,却没管,眼睫只是轻轻抖了一下,问道:“是因为我之前的话?” 当时他把灵剑送给应止的时候,曾经告诉应止,让他去当第一。 是因为这个,应止现在才会答应吗? 应止静静说道:“一部分吧,但更多的是我自己想要去。” 他收回手,支着下巴看着温听檐,难得用一种认真的语气对温听檐说。 “我之前就和你承诺过的,会成为世间最厉害的人,还记得吗?” 在其他时候,温听檐多半会回他一句:谁会记得这种事情。 但此刻却诡异地没说话,因为他还真的记得。不如说他从来都没忘记过那天发生的事情。 他的手在下面不着痕迹地摸了一下那个玉佩,描摹上面的字迹,偏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景致。 “那你加油,未婚夫。”温听檐的声音很轻,好像被风一吹就散。 其实过去那么久,温听檐就算是再不懂凡人间的感情,也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想起当时的事,居然鬼使神差地还是用了这个词。 应止没有被揶揄的的尴尬,反倒是看着他笑了一下。 他看着温听檐在阳光下的侧脸,在心里面默默开口说:“我会的。” 受到的伤已经愈合不见痕迹,但应止不会忘记。就像在永殊宗主殿里掌门说的,他还是太弱了。 永殊宗里面的第一护不住温听檐,他需要走的更高。 直到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姓。 第20章 天榜(一) 温听檐对应止的决定没有置喙,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参加比试的名额,他居然也有一个。 这事还是那天午后,宗门的仙鹤把参加比试的玉牌给他捎过来的时候,才知道的。 而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其实当时掌门他们是想把他一起拉过去谈话的。 只不过在把他叫醒之前,被应止给强硬地拦住了。 可能也有这部分的原因,那些个长老才会拉着应止说了将近一整天。 他们只在丹峰上待了两天,等到第三日,千虹最后过来看了他们一次,就说他们可以回自己的住处修养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没了那些定时更换的灵草熏香,灵力恢复的是要慢了很多。 但是熟悉的地方,终归是要舒服一点。 在屋子里又休息了好几天,温听檐的灵力终于完全恢复了。 而紧接着,就是天榜大比的时间。 天榜,顾名思义就是一些年轻的天才修士的排名,每隔三年就会召开一次。 比试的位置也是各大宗门轮着来的,大比的上一次就在永殊宗,这一次则是轮到了凌云宗。 温听檐他们去参加今年的大比,其实是有点吃亏的,因为在这些参赛者里,他们算的上最年轻的那批了。 而在修真界,时间大多和修为经验挂钩。 以他们的年纪,完全可以去参加下一届的天榜大比,也不知道掌门为什么硬要让他们现在就去。 可那些弟子想起在九重城里面,他们两个人合力杀了一只元婴期的魔族的事。 突然又感觉他们夺得头名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个宗门里面去参加大比的人并不多,可在出发的时候,仙舟上的弟子却是满满当当的。 他们都是去观战学习的,毕竟是三年一次的修真界大比,不去凑凑热闹怎么能行呢? 温听檐在这群人里面看见了很多熟面孔,突然感觉这一路可能不会那么好过。 但幸好,参加比试的人都在仙舟里面有单独的隔间,不会受到打扰。 这一路上,温听檐就在里面没出去过,应止在他身边也很安静,甚至安静地有点过分。 等他发现不对劲看过去,却发现应止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即便是失去了意识,他也把自己靠在温听檐身上的重量压到了最轻。 轻飘飘的,只有发丝顺着温听檐的肩膀往下滑。 温听檐看着他闭上的眼睛,突然放下了手里还在画的符箓。 他抬起手,学着应止之前的样子,轻轻碰了一下他很直的睫毛。 手感也就一般般吧。 温听檐还是不理解当时为什么说着说着,应止突然就伸手过来碰他的眼睫。 他这么想着,却还是又摸了几下。 一直到了目的地时,应止的脑袋都还靠在温听檐的颈窝里,完全没有反应。 温听檐不知道他昨晚上到底是干嘛去了,居然会在仙舟上睡着。 最后还是他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应止才醒过来。 ...... 凌云宗山脚下的人比起当时他们去入门试炼前的那个城镇,人还多了不少,都因为天榜大比来的。 那些个摊贩也很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前来,兜售东西的时候也爱聊上那么两句,有时眼尖点,看见参加比试的玉牌,还会先祝对方拿下一个好名次。 不仅如此,这里的话本子似乎都是围绕着天榜在讨论。 如果说之前九重城的书还沾点风俗习惯在里面,那这里的书就是纯在八卦。 从各宗实力,到讨论哪位年轻修士会在此处一举夺魁,还有别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比如现在温听檐手里就拿着一本,汇总了本次天榜夺魁的热门人选的书,据店家所说,是先下买的最好的一本书, 在凌云宗山脚下卖的书,总得给凌云宗那么几分面子,于是开篇第一个就是他们宗门的杰出弟子。 温听檐往后面又翻了好几页,发现罗列的人还不少,说的倒是看起来有几分道理,把的一些事迹和修为都印了上去。 他再往后面看,就看见了熟悉的名字,是应止。 应止能写上去的事迹并不多,不似其他人那几页洋洋洒洒,像是要把字排满一样。 拢共也就两件,一件是入宗大比夺得榜首,另一件是九重城跨境斩杀元婴期魔族。 后面这事才发生没几天,按理来说是没多少人知道的。 也不知道到这写书的到底哪里来的消息渠道,居然能第一时间编进书里。 温听檐简直能想到这本书会招来多少人盯着应止,不过看应止在旁边抱着剑相当不在意,他也就懒得替他操心。 他用几枚铜钱把手里的书买了下来,然后丢到了应止的怀里。 应止看见黑影,下意识接住。 还没等他开口,温听檐就凑近过来看他,然后轻声说:“不是要当第一吗?提前了解一下对手。” 虽然应止就算是不看也不会输就是了。 应止看着他的眉眼,沉默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答:“好。” 他们没在下面停留太久,凡间的街市都差不多一个样,稍微逛了一下,就往凌云宗的方向去了。 山门前,那些个凌云宗的弟子查验了一下他们的身份,就放两人进去了。 再把玉牌还给他们的时候还说道:“往右拐半里,再一直直行,会有安排的住处。你们可以自行选择没人的屋子,两人一间。” 本来轮到他们宗门来举办这次天榜大比,是应该把每个人都好好招待一番的。 但凌云宗的住处实在是有限,若是只招待那些前来参加比试的修士,那自然是够的。 可问题是还有一群过来看的修士,浩浩荡荡的一大批。 人家都早早的一起过来了,凌云宗也不好意思把人拒之门外。最后合计来合计去,只得安排两人共睡一间房,这样就勉强够用。 温听檐对此倒是接受度良好,又不是随机给你安排住处,还能有选择的余地。 况且他和应止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温听檐当时接过玉牌的时候想,应该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没区别才怪了。 天榜大比的时间在明天,凌云宗给他们安排住处,让人提前过来,也是为了让那些修士适应休息一下。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23节 应止下午的时间就在看那本温听檐丢过去的书,整个人和往常一样。 但等入了夜躺在床上,他的反常就出来了。 身后的动静就没停过,时不时响一下。 温听檐虽然也没睡着,但并不妨碍他觉得这很吵。 他小的时候和应止一起睡觉,可从没发现过对方还有这样的习惯。就算睡不着,应止也会特别安静。 除了在刻意吸引他的注意力,温听檐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温听檐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静静问他:“你干什么?” 见他转头,应止终于不乱动了,声音在咫尺之间有点闷:“我感觉我有点紧张,休息不好。” 温听檐:“......” 温听檐怀疑是应止在仙舟上的时候休息够了,所以现在才来折腾他。 先不论就应止这个性格到底有没有紧张的可能。就算应止真的紧张,他能干什么。 他看着应止的眼睛,把自己的半张脸又埋回被子里,声音冰冷:“睡不着就去外面冥想。” 温听檐说完这句,就干脆闭上眼睛没再搭理他了。 应止戳他的肩膀,轻声道:“听檐?” 温听檐没反应。 于是应止又压着声音叫了一句:“哥哥?” 屋内只有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对方依旧没搭话。 没办法,应止只能从记忆里把某个称呼挖出来:“听听。” ...... 这下子温听檐终于理他了。 温听檐抬手捏了一把他的脸,语气是说不清的情绪,瞳孔清透:“我是不是太教会你,怎么对付我了。” 应止在黑暗中轻轻笑了下。 ...... 应止被温听檐刚带回去的时候,简直和温听檐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样的不爱吭声。 区别是温听檐是单纯的不喜欢说话,而应止则是当初没人教他说话,所以发音很奇怪,只会很简单的字句。 不仅如此,连最基本的写字都要温听檐来教,也得亏应止学的快,不然以温听檐的性子,估计很快就得不干了。 但就算学的再快,让一个初学者学会他名字里的“檐”字,还是有点太困难了。 偏偏应止又很执着于这一点。 温听檐连着好几天看见他在院子外面,拿树枝在地上练他的名字,整个人就是漆黑又小的一团。 而那个时候,应止其实还没学会写他自己的名字。 等到那个檐字被工工整整地写在地上,温听檐看着地面,自己都不太分辨得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因为同样没人教过他。 应止在学会写他的名字后,其他字的进度也飞快地跟了上来,没多久投入了另一项活动。 那就是追在温听檐的屁股后面念他的名字。 可惜发音太慢太磕磕巴巴,最后一个字还总是吐成气音,听不太清。 往往一个姓氏刚顺利念出来,后面就开始卡顿,在温听檐耳朵里面听来,就是有个小尾巴追着他管他叫“听听”。 他当时冷着脸纠正了好几次。 应止也不气馁,后面继续追着念,大有一副要一直念对的架势。 温听檐纠正无果,在某天应止继续在他旁边叫他“听听”的时候,抬眼看过去,半响后。 轻轻“嗯”了一声。 ...... 温听檐松开了还捏着应止脸的手,坐起来,问他:“到底要干嘛?” 应止凑过来,看起来可怜兮兮地讲:“可以讲睡前故事吗?” 温听檐:“......” 他突然感觉自己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可最后,温听檐还是把屋子里的烛火给点了起来,从桌案上随手抽了一本书,坐回床边。 应止一瞥,中州通史。 他顿了一下:“能换别的吗?” 温听檐的长发散在身后,还有一点乱,眼睛盯着应止,大有一副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躺回去的意味。 能半夜爬起来给他念两句已经很给面子了,要是还要指定些什么故事,温听檐觉得应止要不就别休息了。 应止妥协得非常快:“我都可以。” 温听檐翻开书的第一页,跟着念了起来。 他的音色本来就是很冷的,像是碎雪,听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平静。读起中州通史这种东西,居然也挺好听。 屋内烛火的光亮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昏黄,一切看起来那么的不清晰,却又那么的清晰。 应止靠在床边,掀起眼看着他的动作。 温听檐读完手头这两页,在翻页的空隙,才抽空看了应止一眼,然后轻轻翻了一下。 他缓缓地念着,脑子的系统却突然出声了。 天榜在即,它本来想着提前一天爬出来和温听檐说一下后面的事情,却突然发现温听檐的视觉居然是亮着的。 它看了半天,都没敢吭声,现在终于是有点忍不住了,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系统的语气有一点奇怪:【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温听檐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它跑出来干什么,骤然听见这个问题,看着手里的书,有点莫名其妙。 难道他的行为很难看出来吗? 他沉默了下,在心里说:“念书。” 系统:【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问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我是说你们,就是,哎呀...】 它自己说到一半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么个事了,最后直接放弃了:【宿主你当我没说过那句话吧。】 温听檐:“...?” 它说完后就消失不见,连原本要和温听檐说的事情都忘记了。 系统只顾着跑到识海里面,思考这个奇怪的问题了,脑海里面还循环播放着刚刚看见的画面。 在晕黄的烛光里,估计只有系统看的明明白白。 那一刻,温听檐在给手中的中州通史翻页,所以只是扫了应止一眼,却没有在意去细看。 而应止则是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没意识到其实他的视线一直都在温听檐的脸上。 没意识到自己的眼底是笑着的。 第21章 天榜(二) 系统想了很久,最后只能安慰自己,也许这就是人们口中惊天动地的羁绊和友情呢? 在修真界这种挚友也不少,况且这两个人一起长大的,念个书什么的笑一下看一下,也只能说明关系好吧。 而且应止那个地方也看不清温听檐手里的书,只能发呆,万一只是碰巧把视线停在温听檐脸上呢。 它在心里噼里啪啦劝了自己一大堆,终于把自己那口气给劝顺了。 而在识海外,温听檐坚持不懈地又念完了小半本中州通史后,终于停了下来。 他看着应止阴影里的身影,稍微歪了一下脑袋问道:“好了吗?” 这次应止没再反驳,也没再说自己紧张了,躺下去轻轻拍了一下身边专门留下的位置,小声地说:“嗯。” 亮了很久的烛灯终于又一次熄灭了。 温听檐把手里的书随手放在一边,重新躺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本来还打算质问系统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现在它已经在识海里面神神叨叨地念叨了,所以温听檐就没再去提。 一切归于平静,温听檐轻轻闭上了眼睛。 ...... 等到天榜大比的那天。 温听檐看着凌云宗里面多如牛毛的修士,才发现,原来当时他们仙舟上那些人,还算是少的。 他还没走进去就感觉到了里面的喧哗,一瞬间有点望而却步,不想往里。 应止看出了他的犹豫,拉着他的手腕从一个更偏一点的地方进去了,这里人是寥寥无几,比起外面的人来,堪称安静地可怕。 那小路一直往里面延伸,就是本次天榜大比的试台,旁边还修着好些高台。 这条路温听檐说它偏是真的没说错,路歪歪扭扭的,路砖上的杂草都顺着砖缝长了出来,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也不知道应止到底是从哪个地方把这条路翻出来的。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平淡地问出了口。 应止说:“就在你给我的那本书最后,你是不是没有看完?” 温听檐:“。”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24节 他还真的没看完,平日的通史阵法那么枯燥乏味,他都能认认真真看完,并且记下来。 但对于人,温听檐总是懒得去关注。 当时他光是看书里前几页那些人夸张的、事无巨细的事迹,就有点头疼了。更遑论一个个看过去。 温听檐不吭声了,可是下一刻就反应过来不对劲。 因为那本书真的如那个店家所说的,卖的很好,那么现在这条路上也绝不应该只有这么几个人。 他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应止。 应止和他对视几秒,终于失笑,说:“是因为你总是喜欢去很高的地方。” 他看着应止的眼睛眨了一下。 温听檐对于他自己这个不太明显的习惯,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但他没想出来这和应止发现这条路有什么关系。 应止也没多解释,抬手给他指了这条路,旁边的一棵树,说道:“这是凌云宗最高的一棵树。” “......” 温听檐沉默了会开口:“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去树上坐着的。” * 等他们慢慢悠悠地从那里绕进去时,里面的人早就快满了。 有地位一点的人都在上面坐着观看,就比如永殊宗的掌门和长老,现在就在上面正襟危坐地往下面看。 参加比试的修士的位置,会离中心比试的那些台子更近一点,方便到时候上台。其他人的基本就是随自己高兴了。 为了这场比试的名次能够更加准确可信,不会出现特例,选择的还是循环式的赛制,最大程度地保证公平。 温听檐他们在去台下看之前,先去抽了一个签,是他们上台比试的顺序。 他随手在里面摸了一个,拿在手里面一看,上面刻着的字是十二。 说明在这第一天的比试里面,他是第十二个上台的,算是相当靠后的一个数字了。 温听檐看完自己的签子,一抬眼,应止就在他边上拿着那个签子半天没个反应。 他问:“你多少?” 应止摊开手,把手上的签子递过去给温听檐看,上面的数字是三。 温听檐:这到底是个什么运气。 这里来抽签的人,他粗略地一看,估计有个六十来人,也就是三十多对,这样的一个概率,应止能抽到三也是不容易。 应止自己对此倒是接受良好,他敛目,把手里的签子又收回了手里。 后面已经传来有人踏空上台的声音了,应止听见了,却没回头,反而是问温听檐:“我应该很快就要上台了,要来看看吗?” 先不提温听檐脑子里面那个系统,很早之前就说了要亲眼看着应止夺得魁首。 温听檐的疑惑也是安静的,掀起眼睛来看着他说:“我什么时候没去看?” “...好像也是。”应止笑了起来。 ...... 修士之间的比试可能是势均力敌,也可能是在瞬息之间。 应止前面两组上去的,大概就是势均力敌的类型,在台上打了半天还有来有回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之间轻跃。 这种毫无保留的比试观赏性也是很高的,随着他们之间的一招一式,台下的人发出阵阵惊叹。 再精彩的比试最后也到了头,其中一人不幸落败,最后两个人都被凌云宗的医修给带了下去疗伤,毕竟明天还会有一场。 应止看他在台下看的认真,温声问温听檐:“看出什么了?” 温听檐偏过头来。这里的人太多,能站的位置也并不宽敞,他的肩膀几乎是抵着应止的胸口。 他像是在认真思考应止刚刚说的那个问题,半响直白地回答:“剑法太烂。” 甚至不用应止上去,温听檐自己上台都能在三招之间解决那些人。 能够打的这么有来有回,也是奇怪。所以他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应止听见他的回答,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台上的弟子喊到了名字,要上台去了。 和应止比试的人应该是来自疆外,身材高大壮硕,相貌立体,皮肤是一种有光泽的黑色,衣物也更为开放。 他这一身看起来漏风的衣物,确实很有记忆点。至少温听檐记起来了,这是在他在那本书里面看见过的某个夺魁人选。 其他的信息,他就记不太清了。但应止看过估计会知道。 那个夺魁人选的身边还围着几个人,装扮都是一样的,不知道是他的友人,还是亲人。在旁边说着话。 他们说话的语调和中州这里有一点不一样,但也能大致辨认出来,是在说:“武运昌隆,战无不胜。” 温听檐闻言抬眼去看应止,发现对方正在认真地看他们,眼底居然还有点...渴望? 什么意思? 是也想在上台要他开口吗? 若是平时温听檐可能不会往这方面想,可应止昨天晚上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让他觉得这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而且细细想来,他好像也确实没说过这种类似的话。 温听檐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应止的目光停留了片刻,收回来打算上台去的那刹,衣袖处传来一阵力道,不重,却狠狠叫停了他的一切动作。 他空白地回过头来,对上温听檐琥珀色的瞳孔。 温听檐还是不会说那些漂亮话。那些加油的,鼓励的,充满热情和期盼的话。有的时候,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这种人很厉害。 能够搞明白自己的心绪,认真直白地说出来,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天赋了。 苍白的指尖停在应止的衣袖,攥住了那片布料,他和应止对视两秒,最后却也只轻轻说出一句:“赢下来。” ——赢下来。 思来想去,兜兜转转,居然会是这么几个字。 应止似乎是根本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愣了一下,然后轻弯起眼睛笑起来。 他反手在温听檐的指尖上勾了一下,便回过头走上去。 那一刻,他大概猜到了温听檐心里面的想法。 但应止并不是因为羡慕才会一直看过去,他只是单纯觉得那个人身上的一些小巧精致的挂饰,挺好看的。 如果在比试后有机会,他应该会去问一下是怎么做出来的。 却不曾想会得到这么一句。 应止站在台上,看着对面的人,从剑鞘里抽出灵剑,缓缓握紧。他半垂着眼睛,因为心情不错,甚至在开始前对着对手笑了下。 对面也是个懂礼貌的,扛着他的红缨枪,也大笑着对应止打了一个招呼。 一群人都觉得两个夺魁热门修士的比试,一定是相当激烈。可最后结束的时候,甚至没有人能来得及发出声音。 ——因为太快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台上就被冰雾给笼罩了,离得近一点的人甚至都却没忍住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等雾气散去,他们终于能看见台上的全貌,就看见那个壮硕的外疆人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应止收回灵剑,和剑鞘相撞时,发出细微的轻响。衣袖和发丝落回原处,和原先的样子没有半分区别。 系统刚从识海里面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也很震惊,在温听檐的脑海里感叹道:【这就是主角啊...】 应止已经回过头来看着温听檐,他跳下台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给他让了一下。凌云宗的弟子已经上去抬人了。 温听檐看着应止越靠越近,在心里对系统静静反驳说:“这是应止。” ...... 自从应止开了这么一个头,其他人再看那些缠斗都有点没意思了,没有那种一击秒杀的震撼感。 然后等啊等,就等到了温听檐上台。 在这些修士眼里,其实他的银发和那个被抬走的外疆人一样有辨识度,一下子便认了出来。 当时温听檐要是能把那本夺魁热门人选的书翻完,就能在后面看见他自己的名字。 和他比试的人压力都要溢出来了,都说人以群分,和他形影不离的应止都是那么个样子了,温听檐肯定也不简单。 温听檐甚至没有抬眼睛去看他,随手把那个在用在白琳身上用过的阵法,给搬了上来。 那修士还没来得及动,就被藤蔓拉在了原地,然后被冲过来直指脑门的虚化灵剑给吓得差点跪下,当即认输了。 一场下来,居然比应止的时间还要再短一点。 这下台下的人是看清楚了,但是也都不说话了。 这有什么能说的呢?没有任何手段,只是纯粹的天赋上的,修为上的碾压。让人顿感无力。 而比这个更无力的是,这人的主修居然还是医术。 至此,温听檐他们的第一次比试就结束了,后面的轮次,则是等修整一天再去抽取,等到第二天再进行。 或许是他们第一天的速度太过引人注目,第二次在抽签的时候,旁边都围了一堆人在看,躲都躲不掉。 这个时候,温听檐就开始后悔当时的行为了,觉得就算是装作和人打的有来有回也罢,总被人围在这里好点。 他和应止同时在桶里面抽了根签子。 那些好热闹的人看见他们的签子,小声惊呼了一声,有点为那两个对手默哀。 后面的比试两人同样赢得轻松。 对手怨天哀地,台下的人看的叹为观止,系统则是喜气洋洋,感觉自己的关键剧情点完成度正在朝自己招手。 但等到了最后一天,那种一击瞬杀的打法终于行不通了,经过其他重重比试还留在这里的修士,哪一个都是世人眼里的天骄。 最后一次抽签了,应止的手气终于好了一点,没再是打头阵。 反而是温听檐抽到了最开始的签子。 在这之前,温听檐其实想过要不要用剑。但等他得知对手也是一个阵法师的时候,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场比试,足足持续了几乎两刻钟的时间。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25节 最后是那个青衣的姑娘灵力耗尽瘫坐在地上,无可奈何地抬起手,认输了。她在下场前好像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又闭嘴了。 温听檐顺着她的视线往后望过去,转身就看见应止站在台下看着他们。 那个位置很近,其他人都害怕被他们的阵法给波及,站的比以往都远。一片空旷的圈里,只有应止站在那里。 他发觉温听檐看见他了,于是轻笑着伸出手。 台子又不高,应止这个打算抱着接住他的动作其实有点傻气。 但可能是灵力耗的有点多,温听檐自己的脑子也不太清醒,居然真的跳进了应止怀里。 他银白色的长发被初春的风给轻轻吹起,最后轻落在应止的手臂上,像是上好的浮光锦。 那个瞬间不断有人投来视线,所幸应止只是接了他一下,很快就又把人放下。大家都注意力下一刻又被台上新的人给吸引过去了。 等到应止要进行比试的时候,温听檐感觉自己的灵力都快恢复完了。 其实从修为来说,他们两人应该是剩下的这些人里面最低的,当然年纪也是最小的就是了。 走到这最后的回合之前,大家都以为温听檐他们是来历练的,毕竟以他们的年龄还能再参加好几轮的天榜大比。 可事到如今,就不会再有人看轻了。 应止已经走上台,把灵剑拔出来的时候,他的对手才慢慢悠悠地上来了。 这个对手的修为,应该是应止参加比试以来遇到过最高的,比应止都要高上一点。 他手里的剑同样也很奇怪,太过轻薄柔韧的剑身,给人一种什么都斩不断的感觉。但温听檐更感觉那像蛇类的身子。 温听檐在台下轻眯了下眼睛。 系统在他的脑海里感觉到他的情绪,问:【宿主,你认识这个人吗?】 温听檐沉默了须臾,平静地叙述:“不认识。但我讨厌他。” 他自己也说不上原因,只是单纯一眼就不喜欢。 系统也没再多问,毕竟这世界上就是有那种磁场相悖,只需要一个照面就看不顺眼的人,只是它没想到温听檐也会有这种情况。 它还以为他除了对应止,其他人的感觉都会是一个样呢。 天榜大比临近尾声,按照规矩,是要像每个对手报上自己的名字的。 应止抬起剑,浅笑着说:“应止。” 对手看着他使剑的手,也跟着笑起来,眼睛里闪着的光阴沉沉的,声音倒是如沐春风:“杜览。” 杜览说完这句,还在后面添了句:“应止道友,记得手下留情一点啊。” 应止没有说话,只是用剑尖平静地对着他,等着边上的弟子宣布开始。 见他这个反应,杜览也不笑了。他当然知道应止明知修为比他低的情况下,还能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什么。 不就是凭着天生剑骨吗? 杜览在其他世人眼里,或许也算是有天赋的人。但像他这样的人,其实那些个大宗门根本就不缺。 就比如他这次的这个对手,才十七岁的金丹中期。 在这个年纪,整个修真界还有能出其右者吗? 他十七岁的时候是什么修为来着? 杜览自己都不记得了。 昨天夜里,他看着打听来的应止的消息的时候,就懂了。这又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天才。 是他最讨厌的那种高傲而不自知的人。 在他盯着应止的剑的时候,比试终于开始了。 应止先手提剑攻过去,剑刃划过空气带出猎猎风声,杜览用软剑卸下了应止攻势,拦住了这直冲命门而来的一击。 不止最开始的那一击,后面应止的那几下攻击,他都是这样挡下来的。 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去研究过应止的出招习惯,甚至连灵剑上都是能够抵挡应止寒气的法阵。 杜览的剑锋很诡异,虚无缥缈的,抵挡之余的那几个为数不多的攻势,都又落在很奇怪的位置。 重复了这么几次,连台下的孟肃他们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这个人的攻击这么都很偏啊,根本就不在要害处啊。” 他们虽然是个外行,也懂得剑修练剑,不就是要讲究一个一剑封喉吗? 这算个什么事? 这种疑惑一直一直持续,直到某一刻,杜览的剑尖划破了应止的右手的手套,布料开裂,露出潜藏其间的伤口。 看起来那是一道陈年旧伤,但时隔这么久,疤痕还是很明显。能让人想象得出当时受伤是多么的严重。 杜览笑了。 鲜血顺着掌缝滴下来,被那软剑的剑风一挑,滴在了台下。 应止皱了一下眉毛,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上的血迹。 众人哗然,他们之前以为应止左手使剑是因为自己的习惯,却是没想到会是身有旧伤导致不得不用左手。 知道了这点后,杜览那些看起来繁乱、不得要害的攻击,目的一下就明确了起来。 他是在攻击应止的右手的伤处。 意识到他的目的之后,孟肃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去看应止的表情,而是猛地转头看向了温听檐。 有这样反应的不是他一个人。 那些在宗门大比时,看见他们捧着脸擦去血迹。在九重城时,看见应止抱着温听檐出来的人,都瞬间扭头看了过来。 像是一种心知肚明的默契。 但幸好,温听檐看着台上那个人的脸,除了表情更冷了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孟肃在边上小心翼翼地开口:“温...” 可他一句话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怔愣住了,因为他看见温听檐的一只手伸出来,压住了垂在一边的另一只手的手腕。 而他的另一只手的指尖,在发抖。 那一刻,孟肃居然在不合时宜地想。 原来温听檐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冰冷平静的,原来他的气愤也会这么明显。 ...... 温听檐有想过这类似的情况。 想过会有人针对应止,提防应止,却没有想到会有人当着他面给应止的手下套。 比起其他人只能从他的表情、动作来判断他的情绪,在他识海里面的系统则是能够直接得知他的想法。 甚至更细致一点,能够看见温听檐脑子里设想的画面。 那些场面在它的脑海里穿过,系统简直要被吓晕过去了,连忙在脑子里面喊道:【不能冲动啊宿主,你现在要是冲上去,会失去参加比试的资格的!!】 温听檐好像是讽刺地轻笑了下,但是太淡了,系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就和当时在春昀城的城墙上,它第一次见到温听檐时一样,他静静说道:“我需要那种东西吗?” 系统愣住了。 这些对世人,对修士来说难得可贵的机会。对温听檐来说,其实和幼年时在院下接住的雨一样,可有可无。 温听檐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那矗立在旁边的高台,最后提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 台上的应止看着自己手掌处的血迹,笑容好似收敛了几分。调用了一部分灵力,阻止了那再滴下来的血。 平心而论,攻击对手的弱点来取胜也是合理的,甚至不能算作违反规定。但放在这样层面的比赛上,未免有点太低劣,上不得台面了。 至少台下的人在反应过来之后,都是一片嘘声。 但杜览不在意,不管多么得上不得台面,只要能赢下来就行了。因为过不了多久,世人都会忘记这件事情。 应止握着剑的手悄然收紧,轻轻把右手往后背了一点,重新抬起剑。 “......” 但即便他将应止的剑法研究地多么透彻,应对的方法有多么地高明,都始终磨不过天赋带来的巨大差距。 用尽了见不得人的手段,他最后还是被应止的剑锋逼到了动弹不得的地步。 整个过程,只是剑招上纯粹的碾压,甚至没有伤过杜览分毫。 到了最后,应止也只是将剑停在了杜览的眼前,像是在等他认输。 杜览听见台下人的谩骂,也知道了自己没有再赢的机会,看着眼前的剑锋迫于压力,终于认输了。 应止收回剑的那刻,杜览一阵失力,有点控制不住地想往地上栽,最后又用剑给撑住了。 他身上没有半分伤口,甚至连灵力都没有动用太多就落败了。此刻踉跄这么一下也只是因为恍惚。 其实杜览在最后,很想问应止一句,为什么不伤他。毕竟他专门针对了应止右手的伤处,应止的身上也有几处他斩出的伤口。 但他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自己就能想到答案了。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人家是光风霁月的天才,不像他这样下作呗。 在和应止的剑招、弱点一起传来的信件里,还有一句对他温和如沐春风的性格的描述。 看见杜览有点支持不住的动作,应止走上前去,停在他面前低下头,乌黑的长发顺着他的动作垂下来。 这一刻,他才像是终于认真地看了杜览一眼,但眼底却全是冰冷漠然,贴在对方耳边说话的声音,诡谲又阴沉。 所有人都认为应止是不计前嫌地过去,是把他拉起来,安慰他。就连杜览自己都这么以为的。 但那刻,他听见应止轻声说:“你完了。” 杜览惊愕地抬起头。 应止再站起身子来时,脸上又挂回了一惯的笑容,好像刚刚那句阴恻恻,犹如宣判死期的话,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应止转身往后退了几步,杜览才看见在他的身后,那道站了不知道多久的,银白色的身影。 ...... 看见应止走过来,温听檐伸手拉住了他的右手,指尖主动挤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这个动作,是比起当初在永殊宗入门大比是捧脸拭血的动作,还要更暧昧几分的动作,但他们的气氛之间却全是紧绷。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26节 温听檐先用灵力治好了应止手上的伤口后,才转而去治愈他身上其他的伤。 应止在他耳边轻轻说:“其实没那么吓人,他的剑过来的时候我反应过来了,只是稍微擦到了一点。” 温听檐垂着眼睛,在治好后松开了应止的手,说:“灵剑给我。” 应止早有预料,将手中的灵剑递到温听檐手里。 在杜览选择了这样的手段时,他就已经看见了对方最后的结局,所以刻意没有去伤他,留给温听檐。 比起杜览的下场,他还是更在乎温听檐的情绪:“不要太生气了。” 温听檐接过了他的灵剑,什么都没说,擦肩走了过去。 那个时候,在他识海里面见过刚刚整个过程的系统,都恨不得爬到应止的脑子里告诉他:【温听檐都要气疯了好吗?!!】 没有弟子把杜览带下去,反倒有是另一个人拎着剑走了上来,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这时,一道威严,似乎从天外传来的声音响起来,给他们简单解释了一下。是凌云宗的掌门。 他说是温听檐主动找过来,想要挑战杜览,如果他落败了,就代替杜览被淘汰,让出自己的名次。 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么一遭,众人和杜览都诧异地抬起了头。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应该是为了应止出气,但台下仍然有人不服。 “这人在和应止比试的时候,压根就没使用过什么灵力,万一赢了怎么办不就...” “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掌门这样回答道,视线好像遥遥地落在了杜览身上:“你答应吗?” 杜览本来就要淘汰,此刻有了一个赢了就能再得到机会的事,怎么可能拒绝。当即猛地点了一下头。 高台上的人看着他,好像叹了一口气,最后收回了视线。 等到这场比试开始后,估计连后悔都会是一种奢望。 刚刚温听檐找过来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凌云宗掌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突破他们布在周遭的阵法进来的。 他走进来的时候,脚步轻的几不可闻,但却在一瞬间吸引了满座的目光。 这里的人不乏有化神期的修士,可温听檐却连眼睫都没抖一分,冷静地惊人。 他当着在座所有掌门长老的面,说自己要挑战杜览。 这件事没有商议多久,在最后温听檐离开的时候,永殊宗的掌门却好像在他终年不化的眉眼里,看出来那极端的情绪。 他有点劝说地说:“不要太过分。” 但那道银色的背影连脚步都没停,发丝轻晃,平静地回道:“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 ...... 试台上,杜览直起身子,重新开口报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但温听檐却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要开口的样子。 这给人的感觉比应止更讨厌,杜览自嘲地笑了下,最后握紧了手里面的剑。 在这场比试开始之前,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有担忧的,万一杜览真的赢了呢?那就太让人气愤了。 可等两人剑锋真正相交的那一刻,众人才骤然发觉,不会有这种可能的。 因为杜览根本就挡不住温听檐的剑。 就像是杜览研究了应止的打法制定了对策一样,他也摸明白了杜览的剑招。区别是杜览用了收集来的消息,用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 而温听檐只用了方才在台下看的那几眼。 那柄灵剑,在应止手里的时候更多是锋利锐不可当,但在温听檐手里就是极致的冷,仿若碎冰一寸寸冻结你的灵气。 杜览的手臂再一次被剑尖给划破,血顺着流下,在指尖处汇聚,滴在了试台上。 如果说当时入门大比时,温听檐给其他人带来的伤口只是不经意,那么现在,他就是在刻意地让杜览见血。 在那些不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却又能让人疼痛的地方,让杜览见血。 至于理由,台下的人都能猜到。 天榜比试的规矩,只要对手能够站起来没认输,就算是继续。 挨了这样的几剑后,杜览就意识到了自己不可能赢得过,再这样下去只会血肉模糊,便想要开口认输。 但话还没说出来,他的嗓子就像是被狠狠地攥了一把,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杜览睁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发现温听檐右手处灵力流转,似有金色的纹路在上面。 ——禁言咒。 温听檐动用灵力对他下了一个禁言咒,从那刻起,断绝了他开口认输的可能。 他在还没上台之前,在和应止十指相扣嗅到那血腥味的时候,心里面的情绪根本抑制不住,就连指尖都在悄然颤抖。 但在握起剑,看见地上的猩红时,又有种抽离拉扯之后,诡异的平静。 杜览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了,他的灵力快要到了尽头,直接倒在了地上。 温听檐提起剑,银白色的眼睫和剑光几乎像是一个颜色,见之生寒。他垂眼看着杜览:“站起来。” 杜览本打算就此认输,但在地上动弹了几下,下一刻却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不屈,而是因为他在对方扫来一眼时,突然有一种预感。 ——如果他没有站起来,那一剑依旧会斩过来。 从杜览这次站起来之后,温听檐就改变了攻击的方式,不再是处处见血留伤的剑法,而是招招式式都落在一处。 疼痛在特定的位置不断累积的同时,也是一种羞辱。 孟肃在下面看的都有点吓人,生怕温听檐收不住手,想让应止去管一下。 却发现应止站在台下,看着温听檐,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对方应该是在看温听檐腰间的玉佩。那玉佩看起来很有年头了,品相算是上佳。 但是在修士眼里,就有点不够看了。而且那个挂绳还有点丑。 那玉佩随着温听檐的动作,在腰间轻轻晃动,阳光下透着几分温润的光,和温听檐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 温听檐最后一次将剑尖斩过他的身体,而这一次,无论怎么样,杜览都站不起来了。 系统在他的脑海里面说话的声音颤颤巍巍:【宿主,可以了。他这次是真的站不起来了,再打下去要出事了。】 他停下剑,剑尖在地上的血迹上轻划而过,像是斩开一片血池,或是倒映着可怖情景的一面镜子。 温听檐稍微低下头,踩在那点血迹上,波纹荡开,那上面倒映着的他的脸也随之被踏散。 敢在他面前对应止的手动手的,这是第二个。 第一个人的尸体,如果还在玄机阁高而空旷的楼上,应该已经变成了苍然白骨了吧。温听檐缓慢地想。 毕竟已经八年了,不管人生前是什么样子,修为是高是低,最后都难逃白骨的命运。 他记人的记性向来很差,但回忆起这件事时,那个人的样貌却还清清楚楚。 想起那张脸的瞬间,温听檐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看见杜览的时候会觉得讨厌了。 因为他们的眼睛里面闪着的算计的光,几乎如出一辙。 玄机阁那天,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血。或者不如说,他这一生都是与血随行的。 但那是温听檐第一次杀人。 第22章 天榜(三) 他转身时,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上前。连凌云宗的那些医修弟子在边上医治人的动作都是轻了又轻,生怕招惹到。 一片静然之中,居然好像只剩下脚步声。 温听檐纯白的衣角不可避免地沾染到鲜血,丝丝缕缕往上侵染,像是血花从衣摆上往上爬。 他从台阶缓步而下,只有应止一如既往地,站在最近的地方。 脑海里的系统感觉到他的识海里面的混乱,犹豫了一下问:【宿主,你现在还好吗?】 温听檐没有搭理它,沉默地走到了应止的面前。 他在最后使用禁言术不让杜览认输,其实已经违反了比赛的规定,但凌云宗的掌门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直接开口说出来。 反而是用灵力,直接把声音传到了温听檐的识海里面,一瞬间甚至压过了系统的喧闹声:“你不该给他下禁言咒的,这...” 应止把温听檐手里的灵剑收回袖里,伸手摸了一下温听檐的眼尾。 他知道温听檐这个时候估计听不清什么话,所以选择了用行动表达,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真实的情况和和应止想的大差不差。 毕竟温听檐的两场比试都非常消耗灵力,中间也没多少间隔,身体已经很疲惫了。 但更重要的是,他的脑海里面还是当年的画面。它们只要开了一点头,就接踵而至。再一次,以一种不容抵抗的势头占据他的感官。 甚至凌云宗掌门的传音,他都听不清在说什么,里面只剩下嗡鸣和神识的颤抖,让人不适。 最后,温听檐低下头,靠在应止肩头,闭上了眼睛。 他缓缓说:“带我走吧,这里好吵。” 应止好像是轻声应了一句,然后单手将人抱起来。他放出自己的灵力,阻隔住了那道传音的灵力。 抵挡化神期修为的法术,就算只是一个传音也够的他受了,灵力在体内翻涌,泛起疼痛,可却没有撤离半分。 那道传音停顿了一瞬。 喉咙深处传来一点腥甜,但那血还没来得及从嘴角溢出,就被应止给咽了回去。 他面无表情地仰起头,对着高台之上虚无缥缈的身影,伸出手,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 温听檐感觉自己停在一条没有来处的路上,里面的声音混乱空洞的声音响彻着,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慢慢地,凌云宗掌门的声音消失了,紧接着是系统的声音,最后只有心跳声。 耳边的声音渐弱,眼前的画面便就在一瞬间清晰了起来。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27节 当年他救下应止之后,离开离城,以为一切都会就此掩埋。他也许会和应止去很多地方游历,不再只是停留在那个院子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重重摔在地上。 谁也没有想到,当初在火里连痕迹都没留下的人,居然还在其他地方有认识的修士。 他们之间常有书信来往,大半个月没收到回信后,赶来了离城,瞧见那满地疮痍。在收敛尸骨时发现没有应止的后,便一直在找人。 他们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从离城的周边城镇一点点排查,才终于找见了人影。 几个在暗处的修士,想要对付两个孩子,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关节处传来疼痛,温听檐下意识皱了一下眉毛,终于从一片空白之中醒来。 为首的那个黑衣修士看见他醒来,伸出手,像是要去拽温听檐的头发。 在另一边的应止瞧见了,想要冲过来,却被人死死压住,踩住右手,狠狠碾动了下。 黑衣修士的动作停了下来,站在那里满是轻蔑戏弄地笑了起来:“你等会把我们天生剑骨的手踩断了怎么办?” 另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把刀,还记着当时赶去离城时的满地灰烬,带着点报复性地从应止的右手手臂下刀,缓缓往下划:“他这手不是本来就废了吗?” 鲜血直流,但应止硬是没吭声。 他抬起脚,把手里的刀抽出来,刀尖停留在应止的右手手掌,重新用力,穿透了他的旧伤。 “老四他们和我说,你让人不顺心的时候,他们就会这样做。”应止的乌发被他扯起来,攥紧在手里:“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在把两个人带到玄机阁前,应止正因为一个拨浪鼓和路边的摊贩叫价。当时他就在想:一个兵器而已,居然也敢过上自己的生活。 温听檐突然张了一下嘴,轻声说了一句什么。但声音太轻了,甚至没有应止痛苦的喘息声大。 虽然这声音很快就被掩盖了过去,但还是有人隐约听见了一点的。 “喂,怪胎。你刚刚在那里喃喃自语说些什么呢?”黑衣的修士踢了温听檐一脚,问道。 比回应来的更快的,是眼前弥漫的白色。 它们轻淡地像是雾气,可他现在正身处玄机阁空旷的阁楼上,怎么会有雾?等他们没察觉的吸入第一口后,才发现,那居然是灵力。 这世上,居然能有人的灵气是这个样子的。 几乎被压成实体的灵气,跟着这阁楼中的空气混在一起,在他们吸入第一口的时候,就为他们宣判了死刑。 接下来的场景荒谬而血腥,连应止都愣住了。 侵入他们体内的灵力在经脉中一寸寸爆开,七窍流血,嗓子里想要吐出一口血,却连呼吸都被剥夺。 这就像一场凌迟,血从身体各处流出,在地面上堆积。他们在撑着身子挣扎,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温听檐的嘴角也沁出鲜血,被他抬手抹开了。 他们被绞绕着的心脏爆开。 玄机阁上陷入一片绝望血色的死寂,只有风穿过发出一点声音时,温听檐冰冷,还含着血的声音响起。 “我说,不准碰他的伤口。”他在那些人死去的前一刻,回答了那个问题。 这下,即使他的声音再轻,所有人也都能听清楚了。 他们心口的血被溅得很远,一直到应止的脚边。 滚烫,可怖,顺着往外淌,从玄机阁上的缝隙中间流下去,从外面看来就像是一道血泪。 温听檐灵力消耗过度,单手撑在了地上,那鲜血沾染上他的发丝,他的衣袖。甚至打湿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这么气愤狼狈,居然是为了另一个人。 真的是很奇怪。 应止挣脱开压在他身上的尸体,从地上爬了起来,拔出了还插在他手里的刀子,面无表情地甩到了一边。 他把受伤的右手背到了身后,尽量不让温听檐看见,脚步缓慢地走过去。 玄机阁的风声猎猎,吹的温听檐的银发翻飞,他恍惚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乏力地抬起眼,看见的却是一枚玉佩。 “干什么?”温听檐有点看不懂他的行为,问道。 应止声音因为疼痛还有点颤抖,不得不把语速放的很慢。他知道这一切可能有点不合时宜,却还是说:“想送给你。” 温听檐认识那枚玉佩,毕竟他把应止捡回来的时候,对方身上就只有这一样东西。他只是不解为什么要给他。 不用他再问,应止就自顾自地开口了:“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有人说,应该是让我交给以后未婚妻的。” 这有点触及温听檐的盲区了,毕竟他看的书里可没有一本写的是男欢女爱,周围又没有师长。 他默然半响,把嘴里的那口血咽下去:“什么是未婚妻。” 其实这个词,应止也才刚知道没多久。 这个玉佩据当时那些人所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但是非真假,其实也没人知道,毕竟应止已经忘记了双亲的样子。 在他右手的伤口还没出现时,这个玉佩就是那些人要挟拿捏他的手段,不过后来应止就不在乎了。 他不再把所谓“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当回事,但在离开那场火时却还是带走了,可能是因为习惯。 直到前两天,他在街头的糕点铺子买东西时,里面做事的李大娘,看见应止放在兜里的玉佩,“呦”了一声说。 “还是同心佩呢?你家里人这是让你以后交给未婚妻吗?” 应止接过被黄油纸包好的糕点,抬头有点茫然平静地问道:“...什么意思?” 那李大娘只是随口一说,没想要应止会听进去。看着应止年纪尚小的脸,有种教坏小孩的感觉。 最后只得用一句单纯易懂的话搪塞了过去。 而现在应止将当时听来的答案,在温听檐面前复述了一遍:“就是会一直在一起的人。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这与其说是一个礼物,不如说是一场邀请。 为了被当成利剑培养出来的人,在那场大火里见到温听檐的那个瞬间,居然也学会了自己去做决定。 决定和一个人离开,好好活着。 而在这血迹弥漫的玄机阁,应止做出了他人生里面的第二个决定。 如果他天生剑骨,此身注定如利剑。 那他选择去做温听檐手里的一把剑。 温听檐沉默了很久,久到应止都以为他不打算要的时候,他伸出那只干净的手,收下了那枚玉佩。 看见温听檐动作的那一刻,手掌处剧烈的疼痛好像都愈合了,应止扯起嘴角,有点不太熟练地笑了一下。 他认真地说:“我以后会成为世间最厉害的人,为你夺得你一切想要的东西,护着你守着你。直到我死去为止。” 那简直不像是一个孩子会说出来的话,太过沉重,也足够震撼。 温听檐在书里看见,这世上不存在白来的好,任何的特殊往往都是有代价的,需要交换的。 于是他抬起眼睛,问应止:“那我需要做什么?” 应止半跪了下来,和温听檐的视线持平,身侧的手抬起来一瞬,却又很快故作轻松地放下。 他的声音在温听檐耳边响起,很轻很轻,几不可闻,像是一个许下的祈求:“一直看着我吧。” “……好。”温听檐看着他,许久才说。 温听檐一向情感迟钝,很多事情,他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感觉。 就像时至如今,他依旧没有搞懂,当初看见应止在地上工工整整写下他名字时,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但却在那一刻,鬼使神差地读懂了应止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他在说。 ——不要离开我。 第23章 天榜(四) 于是在那之后,他们从玄机阁里跑走,打算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继续修养生活。 这中途换了很多的地方,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在一起。 那一天后,应止把他的剑又重新捡了回来。温听檐经常能在窗边翻着书的时候,抬头瞥见应止在树底下练习挥剑。 应止修的道是无情,原本的剑气虚无而了无声息,没什么特殊的属性,就像一场掠过的风。 但后面却逐渐变成了寒冷的,带着冰雾的。 刚好那几天,温听檐看的书里面有着一段关于剑修剑气往往固定的描述,再加上当时应止的性格突然变得温和爱笑,愿意和其他人交谈。 对比起当时温听檐把人捡回来时沉默对望的样子,就更奇怪了。 简单一点来说,温听檐有点怀疑他练剑练得走火入魔了。 温听檐捏着那个玉佩思考了下,感觉有个练剑练到走火入魔的“未婚夫”,好像有点难听。 于是在某一天,在应止练剑的间隙,他伸手过去拉住了人的手,好好感受了一下对方的灵力。 但令人意外的就是,应止的灵力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知道不是修为遇到桎梏走火入魔,温听檐便也没有继续深究原因。 他还隐隐记得,之前隔壁院子的人说过一句话:孩子还是放养的好。 他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直到有天天气不好,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应止没再出去练剑,而是和他一起坐在屋子里。 被风吹着飘摇的雨滴,从窗户边上没关严实的缝隙飘进来,在地上嘀嗒一声响,温听檐走过去,弯腰把窗关紧。 在缝隙被封闭之前,还是有一滴雨打了进来,恰好滴在温听檐的手指上。 雨滴在碰到温听檐的灵力后,变成冰雾。他突然感觉这看着,就和应止的剑气斩扫过去一样。 想法来的莫名其妙,却莫名勾起了之前心里的问题。温听檐看着手上消失不见的雨滴,突然问应止:“你的剑气怎么突然变了?” 应止正在擦剑,当时他们还买不起很好的灵剑,所以需要好好爱护,沉默了半响:“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很难描述...” 温听檐:“?” 他没想到居然有人连自己的灵力变化都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疑惑地看着应止。 而因为温听檐这个问题,应止那天下午一直在思考。 最后在夜里,他看着身侧温听檐安静的眉眼,缓缓想明白了。他想,大概是因为他还是没忘掉玄机阁里,那氤氲冰冷的雾气。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28节 他的灵力无形,在那一天后却不受控制地向温听檐的方向靠近。 因为应止本人说也不清楚,温听檐后面就是很纯粹地看他练剑。看他的剑气一天比一天冰冷安静,看他的剑招更加流畅。 看......应止把剑拿到他的面前。 剑被安放在剑鞘里面,应止握着鞘身,像是开玩笑一样地问温听檐,要不要试试用剑是什么感觉。 “剑修不能让其他人碰自己的剑。”温听檐把之前在书里面看到的东西复述了一遍,既是提醒,也是告知应止以后不要随便这么干。 可在他说完之后,应止的剑一直都没有收回去。 于是温听檐抬起头,开始思考他是不是捡了一个来报复他的人回来。 他把手里的书合上,看了半响,居然有点无语地说:“我碰了会受伤的。” 应止闻言像是笑了一下,又好像很认真,漆黑的眼睫没透过几分光,轻声说:“我觉得不会的。” 应止说的不会,好像就是口头说说。 但那些碰剑修的剑却被下意识攻击的例子就多了去了,至少温听檐在书后面的附录里就看见一大堆。 这么一对比就显得异常不靠谱,听着更像是在哄骗了。温听檐的理智告诉他,应该不去触碰,但他看着应止的表情,却缓缓伸出了手。 应止的灵力和他差不多,就算灵剑反噬,估计也不会太严重,按他的恢复速度很快就好了。 指尖轻触在剑柄,随着温听檐的力道,灵剑被拔出一点发出声响,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反噬的灵力,也没有预想的痛苦,只有剑柄略微有点冰凉的触感。 温听檐有点疑惑地垂下眼睛看这柄剑。 而在他伸手握住剑的那刻,这一切由回忆搭建的梦境崩溃消散,不管是剑还是应止。 紧接着的,就是回归的五感。 屋外的阳光温暖柔和,顺着窗户缝隙,照在桌案上。 温听檐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扶住了自己的脸。 回想起玄机阁当时的事就算了,居然还拖泥带水带出这么多的记忆,他自己都没想到。 原先那身沾着血的衣物已经换了一身,温听檐撑在一边的手动了下,准备下床去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手里的触感不对。 手里有一个温润坚硬的东西,他打开一看,手里握着的是腰间被取下来的玉佩。 是谁塞进去的显而易见,温听檐沉默了片刻,重新把东西挂回腰间。 还没来得及让温听檐自己判断到底休息了多长时间,脑子的系统先叫唤了:【宿主,你终于醒了!都一天了,我还在想你到底要睡多久啊。】 或许是因为激动,声音又恢复了温听檐刚见到它时的那种咋咋呼呼的样子。他思考了一下要不还是不要让它开口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滑过,系统的声音瞬间降了一个八度,说话一下子就文静了。 它理了一下思绪,开始和温听檐讲一些正经的东西,试图转移注意力:【宿主你睡着的时候都比完好几场了。今天只剩最后的比试了,算算时间,主角应该已经赢了。】 【轮到你的那场时,你灵力消耗过多还在梦魇里。再加上之前给那个人下禁言咒的事...】它没说完,但意思都能懂得。 说完,系统还认认真真地感受了一下温听檐的情绪,是真的没有反应,真的不在乎。 温听檐本来就不喜欢参加这些比试,这次纯粹是陪陪应止。再加上之前那几场压根就没给他输的余地,才到了现在。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就推开屋门往外,向比试台那里走去。 看见他的动作,系统在脑海里说:【我们肯定赶不上了,现在过去,可能只能看见主角在那里接受世人赞美了。】 温听檐并不觉得这和看着应止获胜夺魁,有很大的区别,不解地回道:“不都一样吗?” 系统有话但不敢说,只得在心里面默默地吐槽:仪式感啊,仪式感懂吗?! 温听檐很明显就不懂,他甚至连走路都是慢的。走在路上脑子里想的是:应止获胜后,他们应该就会回到永殊宗了。 之前应止在明信长老那里折的花,温听檐没有一直把它插在花瓶里,而是在洞府前找了个地方养了起来。 虽然在临走前他布了一个阵法看顾了一下,但花这种脆弱的东西,不亲眼看着还真的不太放心。 想去看比试的人早就去完了,温听檐这次是从大路上往里面走的,一路上都没什么人。 可一到比试台围着的地方,人就是里三圈外三圈,乌泱泱的全是,温听檐不垫脚就连比试台的边都看不着,更遑论看见人。 他现在不算是比试的参赛者了,所以没有站在最里面的优待,只能和其他人一起平等地在外面看。 温听檐的脚步停在那里,迟迟没有往里再挤一下,视线从中间的试台移开,开始扫视周遭比较高的建筑。 最后发现凌云宗居然只在比试台旁边修了那几座高台,但温听檐现在没有要去和那些掌门长老再聊天的想法。 他的视线落点变了又变,最后落在了……一棵树上。 等温听檐真的踩在那颗,应止一开始给他指过的“凌云宗最高的树”上时,心情是复杂的。 幸好应止现在不知道,不然温听檐都能想象得到,应止会偏过头去怎么笑他。 他之前当着应止的面说“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去树上坐着”。 虽然现在迫不得已上来了,但还是很有信念感地没有坐下去,只是站在那里。 温听檐在树干上站稳了脚,这里离比试台的距离还挺远,但是修士的五感出众,也能勉强看清,总比刚刚在下面什么都看不着强。 但等仔细一看台上的情况,却发现和想象的大相径庭,不是取胜后的场景,而是正在比试。 系统也看清了,有点惊诧:【主角效率这么慢吗?】 温听檐:“......” 他在识海里,沉默地把系统说话的声音给掐掉了。 等耳边重新安静下来,温听檐才重新认真看着台上的情况。虽然系统刚刚的话不好听,但他心里也有相同的疑问。 这个比试的速度,对于应止来说,实在是太慢了。 台上的剑光对拼的场面又不是势均力敌,就像是应止故意在放慢自己的进攻速度,消磨时间一样。 温听檐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台下的人怎么可能看不明白,但他们修为不如应止,自然不能像温听檐那样评价一句“太慢了”。 只能在心里猜测,这估计是应止有自己的打算。 比如温听檐现在站在上面,就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在下面和同伴解释:“这肯定在等一个出杀招的时机啊,我和你讲,这剑修出剑可是大有讲究...” 可他这一句吹嘘还没说完,台上的局势已经一边倒了。应止的剑锋擦过对手的脸颊往下,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斩,就打得人溃不成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那个人猝不及防,不禁问:“啊??能秒杀啊?那他刚刚在等什么呢!” 应止收回剑,那个瞬间带起乌发飘动,转身过来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正对上远远的,温听檐的目光。 对视的瞬间,树稍上也吹来一阵清风,就像应止收剑时带来的气力顺着视线带了过来。 温听檐听见那个人还在不解地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应止现在才出手,看之前的对局,没感觉他是会戏弄对手的性格。 应止什么都没说,只是投来视线,静静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的存在和剧情后面会有说明的,有大纲,会圆回来的,大家不用太纠结这个点啦~ 第24章 天榜(五) 他看的时间太久了点。这样下去,以现在众人聚集应止他身上的注意力,很快就会一起看过来。 应止赶在这之前,目光又给收了回去,看着就像是刚刚放空地瞥了一眼。 温听檐手里捏着的隐匿身形的咒法,启动到一半又给停了。 虽然他平日里没被少打量,但要是站在树上被这么多人看着,还是有点不舒服。 他很确定,在收剑的那一刻,应止并不是碰巧把视线给投了过来。而是早就知道了他在这里才会看过来。 这么一来,温听檐终于明白应止之前在等什么了。可能就是在等他站上这个至高点。 只是他想不明白,应止到底怎么知道出自己会赶到的。毕竟连温听檐自己都没能预料到清醒的时间。 为期三天的大比终于结束了,应止作为魁首,被召见过去接受奖励。 脑子里的系统见过了“应止夺魁的一刻”,相对应的剧情线便亮了起来。 其实这个所谓的剧情度,温听檐也能通过识海隐隐约约的感受到。此刻发现完成了,就重新让系统不准看不准开口。 他之所以同意这一次,就只是还当初系统告诉他应止情况的事情,现在两两相抵,就该一拍两散了。 还没来得及卖萌求一线生机的系统:“......” 于是系统又开始在识海里面自闭种地,一个光球动来动去。宿主以痛吻它,它给宿主种花。 温听檐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其实有人不小心瞧见了,但还没看清楚呢,那身影一晃就不见了。 他在赶来的路上,看见过对于其他榜首的记录。他们在大比后获得的奖励无一例外都是厉害的灵器,没道理在应止这里就变了样子。 温听檐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应止,确实是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应止察觉他的视线,也跟着把自己看了一遍,最后也没发现自己哪里有问题。 他连当时一剑击败对手时,都刻意没让血沾染上,按理来说不会让温听檐讨厌的,“怎么了?” 温听檐倒是很想直接问这个问题,但很显然,想知道这个答案的人不止他一个,好几个旁观者都在边上竖着耳朵。让人一下子失去了开口的欲望。 于是他给应止传音:“等会再说。” 应止听见他的传音,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骤然离开了人群。 在回去的仙舟上,温听檐感受到了永殊宗弟子最吵的一回。 和来时喧闹不同的是,当时弟子是在讨论天榜的事情和展开猜测,这次,那些讨论却都是正对着他们。 或许是心里面的兴奋作祟,弟子们不止骚扰应止,还过来问温听檐问题:“你当时大比可惜没上去,要是去了肯定也是个好名次。” 这个弟子开了头,有一就有二,一个师姐也在旁边冒头:“温师弟你的剑法也很好呀,是自己学的吗,还是师从哪位先生?” 温听檐沉默了。 温听檐往应止身后躲了一下,只露出一点发顶。 他拉住自己“所师从的剑法先生”的衣袖,轻轻地扯了一下,意思是让对方来应付这个场面。 应止没回头,却悄悄反手攥住了温听檐的指尖,身子稍微一动,把人挡了个严实。同时在对方的指尖轻轻捏了一下。 温听檐:“......”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29节 他感受到指尖的触感,稍稍掀起眼皮,看见应止正在笑着和人解释,顿了两秒,选择捏了回去。 这下,轮到应止的话卡壳了。 ...... 在经历了一场名为祝贺,实为问询的讨论后,温听檐终于得以回到他们来时的那个屋子里面坐着。 虽然外面还是会透进来一点声音,但比起刚刚就在耳边的话,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应止还记得温听檐的那句“等会再说”,一进屋就乖乖巧巧地坐在了凳子上,手臂支颐着撑住脸,等着温听檐的问题。 温听檐坐在他的旁边,决定从第一个疑问问起来:“你当时怎么知道我那个时候会到?” “我不知道啊,本来想着赌一下,和他一直那样对峙到他灵力耗尽的。”应止缓慢地笑起来说:“但你来了不是吗?” 他笑着,像是有点失力,最后变成了趴在桌子上,仰视的视角。 温听檐轻轻“哦”了一声,转而去问下一个问题:“你这次大比的奖励是什么?” 应止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他,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伸出手来,一个如同剑鞘的东西随着掌中的灵力聚集起来,只是尺寸小了太多。 剑鞘是一种不见底的深黑,仅仅看剑鞘,便能感受到那种古老锋锐的气息。上面只简单刻了两个字:陵川。 “一个机会。”应止说。 现今世上的神兵,在千百年前,其实是由同一个炼器师练出来的,多生灵智,有自己的意识,所择之主也是按照自己的喜好。 修真界里面不乏天才,百年间,大多兵器都选择了主人,就比如永殊宗的掌门的武器,就是其中的千机扇。 只有少部分神兵现在还在沉睡,陵川就属于那一类。甚至它沉眠的地方都鲜有人知。 “他们告诉了我神兵的地点,这是能够进入其剑冢的信物。”应止道。 “如果我能够拔出那把剑便为我所用。如若不成,等修为到达瓶颈时前去,剑冢中的灵力也足够我破元婴。” 温听檐不知道应止在传音上和凌云宗掌门对上的事情,看着上面的剑名,有点莫名:“他们好像把你看的很透彻。” 神兵陵川,主厮杀。 “是啊,没能骗过他们的眼睛。”应止的语调漫不经心,完全没有遗憾,把手中的东西给重新收了回去。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机会,温听檐当初在入门试炼获得的千雪草,也足够炼制帮助他们结婴的丹药了。 所以对于这个结婴的好处,他的感触并不深。但如果应止真的拔出来了神兵,换了剑... “姜荣可能会杀过来。”温听檐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说道。 应止不以为意:“等我把剑拎回来的时候,没准他会比我高兴。” 温听檐思考了一下,以姜荣那个炼剑成痴的性子,没准看见那把百年未曾显世的神兵,真的会比应止高兴一点。 他的问题问完了,就轮到应止说话了,眼睛弯了一瞬说:“当时不是说自己不会上去吗,怎么又站到树上去了?” 还在好好思考神兵的问题的温听檐:“......” 他举起桌案上不知道什么的书,突然就看了起来,挡住应止视线的同时,也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应止笑了一下。 接下来的路上,温听檐都没在开口,举着书。任凭应止各种道歉都没吭声,一直到仙舟停在永殊宗山门外。 回去之后,温听檐先去看了一眼那支被栽种在洞府外面的花枝。 它在冬天的剑峰上都能生长的好好的。此刻到了春天,换了一个环境,看着比当时折回来时更有生机了。 应止对于它能活着也很新奇,偏头问温听檐:“等我结元婴的时候,它会在门外变成一片林子吗?” 温听檐知道这种花的生长很慢,而且不太可能成片。但他还记着应止在仙舟上的问题,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应止直起身子收回手:“当时在明长老那里折花的时候就是稀稀疏疏的几棵。如果再多一点感觉会更漂亮。” 温听檐只是静静地往屋子里面走。 ...... 这点脾气其实也没能持续多久,第二天两个人就又是正正常常的相处了,其中的过程当然少不了应止的装可怜。 天榜不愧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比试,仅仅是一天,温听檐就从藏书阁那些记着八卦轶事的书里,看见了应止的名字。 其实里面还有他自己的描述,但温听檐装作看不见一样,直接略过了。因为这些撰写的书,实在是有点夸大其词,看起来头皮发麻。 关于应止的描述里,不但有天榜比试时的表现,就连之前他们救下春昀城的事情,都在里面。 不得不感叹一句修士八卦起来也是真的神通广大。 而在那后面,还有一句对于应止本人的吹捧评说。温听檐只是默默看了一阵,然后将书关上。 等到晚上应止回来的时候,温听檐就把那段评说给他念了一遍,很难说这不是什么的报复。 他的声音平静,硬是把一段本该激情充满敬佩的话,念的不伦不类。 “剑招见血封喉,势不可挡。春昀与九重两城中多次为救人出剑,秉性温和正直,当称...” “我不会为救人而拔剑,性子也不是温和好说话的。”应止完全没有尴尬的意味,甚至有心思去反驳那些错处。 “听檐,你应该知道的。”他说。 温听檐当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知道应止的秉性。 但听他把那些赞扬的话都一句句反驳回去,还是忍不住抬起眼睛看他,问:“那你要让世人怎么评说你?” 应止垂下眼,撑着脸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静静地说:“应该是自私、傲慢的吧。” 温听檐看了他半响,歪了一下脑袋,不理解应止在想什么。 应止对上他莫名的眼神,也很坦然。 当时天榜试场的高台上,凌云宗的掌门将陵川剑的剑鞘信物递过来时,落下一句:“陵川百年不择主,便是因为其性子孤傲冷漠。” “它很适合你,你们的底色是一样的。” 他那句话不含贬义,只是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活了不知几百年,掌门自然能在一瞬间看透应止。 此生只为一个人挥剑,这就已经是最大的自私和傲慢了。 第25章 陵川(一) 对于拥有漫长寿命的修士来说,时间的流逝只是一晃而过。门口那支花倒是在这段时间长高了不少。 历年来的天榜奖励都是不一样的,要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还得从本人那里打听。 其他人大多都是大大方方的满足其他人的好奇欲,偏生应止是一个例外,回到宗门之后还是如往常那样修炼、等人。 从他的日常生活中,完全看不出得到了什么。 也不是没有过好奇心强的人找过来,却被应止几句话就忽悠的找不着北,话题越来越偏。 离开时脑子里只留下一个,“因为灵器给的不好,所以应止才没有拿出来”的印象。 温听檐在边上听见,手上的动作一顿,想着也不知道那个给应止剑鞘信物的人得知这番话,会不会一口血吐出来。 不过拿不出来这点倒是没骗人,毕竟陵川剑现在还在剑冢里面等着。 温听檐看着那个弟子晕头转向的离开后,问应止:“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应止稍稍收敛了一下刚刚的笑意,认真回道:“金丹后期吧。” 温听檐对于这个答案稍微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应止会等到大圆满去剑冢那里冲击元婴。 在比试的时候,应止的修为就精进了不少,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迈入金丹后期。也就是说距离他们去剑冢的日子,已经很快了。 修为的突破,对大部分修士来说都是关隘。而对于应止和他来说,需要的就只剩时间。 等到应止突破金丹后期时,他便上剑锋找到了明信。 天榜一比后,温听檐和应止的事便不再像其他弟子那般,交由中峰的大师兄处理。而直接上报给长老或掌门。 明信得知应止此行是要去陵川剑冢,大手一挥就给同意了。 但在反应过来之后,他看了看应止的左右,表情有点奇怪地说:“就你一个人去吗?” 跟在后面的温听檐从一边迈出来几步,却没有任何的脚步声响起,回道:“我也一起。” 明信完全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温听檐出声的瞬间下意识握住剑柄,在听清后才慢慢松开。 温听檐隐匿气息的手段一直都很好,或者说他的本质就是和万物一样的平静。 这一点或许在其他人那里不痛不痒,但对于剑修来说,这就很恐怖了。毕竟这种人悄无声息,万一凑近给你来那么一刀,你都反应不过来。 但明信转过视线看应止,发现应止完全没有下意识的肢体反应,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在永殊宗里面,只要温听檐想藏,几乎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只有应止,什么时候都能感知到温听檐。 明信递给他们两人玉简:“里面封存了我的十道剑意,一旦启动我就会得知你们的位置来找你们。希望最后用不上。” 应止离得稍近,将两片玉简都给收进了储物袋里面,躬身倒了句谢,和明信告别。 明信无所谓地摆摆手:“去吧去吧,最好真的给我把陵川拿到手里。” 有了从明信那里搞来的通行玉牌,温听檐他们在出宗的时候简直是畅通无阻。 剑冢的位置,在一片地势极为复杂的密林里,连凌云宗掌门那群人都只知道个大概位置,具体的还得靠应止自己拿着信物去感知。 因为靠近林子,再加上离中州比较远。这里的人很少,九成都是来碰运气的修士。 虽然剑冢的位置鲜有人知,还有阵法阻拦。但仅仅是溢出来的灵气,就够周遭的灵草灵兽生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修士队伍在这片林子里面捕杀妖兽,采摘稀有的灵草,用于换取灵石。 没人在此长期定居,连路上走过的凡人也多是些练家子,衣着干练轻便。 应止看着他们的衣着,突然低头问温听檐:“要去换身衣裳吗?” 温听檐两人身上现在还穿着永殊宗的服饰,布料舒适剪裁合身,就是宗门的标识有一点太突出了。 尤其是在现在应止成为天榜第一,永殊宗名声大噪的时候。 温听檐这一路上看见了好几个准备跃跃欲试过来认一下,又被他一个眼神吓回去的人。感觉换一身装扮还是很有必要的。 宗门在他们下山时给的灵石足够多,他们一人就算是买五件衣裳都成。 温听檐思及,点了一下头。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30节 他以为应止会带着他去换一件和这里人差不多的装束,没想到却是一头撞进了街上人最少的衣裳铺子里。 人少倒不是因为做的不好。恰恰相反,是因为太过精致华丽,才导致没什么人前来。 毕竟这里的人多是来探密林的,这么繁琐的衣物只会适得其反。 温听檐进去后,莫名其妙地被应止塞了一套衣物,等出来被店里面的水镜一照,才发现不对劲。 镜中的自己银发披散,身上的衣物垂感极好,跟着他的动作带出些许褶皱,像是被揉皱的流云,在细微之处还有暗纹流动。 这套衣物总结下来就两点:第一,很贵。第二,很麻烦。 店家也是很久没看见有人进来了,招待他们的时候那叫一个热情,手上还捏着和温听檐身上这套衣裳成套的发饰。 温听檐看着店家手里的发饰,转身就想走,最后却还是被应止捏着手腕卖可怜,给骗了回来。 他的相貌本就出挑,若是减淡几分身上的凌厉气质,那几分雌雄莫辨、朦胧的漂亮,便一下亮了起来。 温听檐让应止看了个够,才把头上的发饰给拿下来,“还遗憾吗?” 方才,在温听檐转身欲走之时,应止贴着他的耳朵说,“刚和你离开离城的时候,我在某个铺子见过和这很像的一套。本来想要买给你,但我当时灵石不够...” 他的声音很轻,最后落下一句:“我可能还是有点遗憾的。” 温听檐从没听应止提起过这件事,不知真假,却还是因为一句遗憾,站在那里接受了片刻的打扮。 但应止没撒谎,在他十岁那年,确实见过这样一套类似的衣物,也确实因为灵石不够,最后没得到。 等他把灵石攒满过去时,却被告知已经有人将其定下了。也是从那之后,他才开始有了赚灵石的习惯。 应止对上已经把发饰取下来的温听檐的眼睛,摇了摇头。 温听檐点了一下头:“行。” 下一秒大方地把储物袋里面的灵石推了出来,指着应止对店家说:“给他最贵的,全套。” 店家:“...?” 其实按照她的审美,像应止这种锐利的青年长相,是不适合发饰的,简单一束发就显得富有生气。 但奈何温听檐给的太多了,那店家最后还是昧着良心,给应止加上了那些精致的发饰。还将衣物换的更加奢华了。 温听檐在旁边看的面无表情,但等到出来的时候,就后悔了。因为更显眼了。 尤其是应止还带着那堆叮叮当当的发饰,时刻跟在他身边,简直是害了自己。 走到密林的范围,人居然比街上的人还要多几分,一群人的目光频频打量过来,可能在讨论这是哪家的两个小公子。 温听檐被看的是在心烦,动用灵力,下一秒就没了人影。 应止咬着自己的发带,把头上和身上繁琐的饰品给取了下来,乌发束成马尾,在身后轻摆。 他随意一瞥,看向了温听檐躲起来的位置,笑了一下。 ...... 密林深处。 一只巨大的虎型妖兽正追赶撕咬着一队人,它的身上早已伤痕累累,瞳孔猩红,却愈战愈勇,一时间追的那群人溃不成军。 而跟在它的身后,还有几个零零星星的小妖兽,应该是被动静吸引过来的。 本就短的距离,在妖虎奔跑的瞬间消失不见,它的巨掌一挥而下,直取最近的那个修士的心门。 那人其他的同伴惊愕的回头,却只能看着那巨兽的爪牙挥下,无力阻止。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有一名黑发修士突然闯进了场景中,那地方不偏不倚,正巧是那妖虎手掌所落之处。 有些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却在几秒后,什么都没听见,又重新睁开眼。 预料中的血腥场景没有出现,那妖兽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无法动弹,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停在半空。周身环着一层似是雾气的东西。 跟在后面的妖兽见状都不敢上,闻着这群人的血腥味,口中不断分泌涎水,却还是求生的本能更胜一筹。 虽然不知道这公子是什么手段,但那些人知道,这修士无疑比他们都要强,能够救他们一命。 思考后得出这一点,队伍中有个年纪稍长的修士,就立刻开口,“我们是化思宗的修士,劳烦道友救我们这一次,我们可以将此次收获的四成奉上!” 听见他们的话,应止没有动。 他们只以为应止是还没晃过神来,或是被这意外打的猝不及防还在思考,所以即便焦急,却还是安静地等待着回答。 可着这思考的时间会不会忒久了一点,那个化思宗的修士想。原本围在边上的妖兽看着应止没有动作,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直到头顶的树稍上发出了一点声响,应止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从他的袖中飞出一把寒剑,方向却很奇怪。 剑身平行于地面,朝边上一动,是一个横斩的动作,却没有使用灵力。 在化思宗的修士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另一道银白的身影,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应止的剑身上。 他踩在应止的剑上时,姿态轻盈,恍若落雪般悄无声息。剑尖轻颤,下一秒又归于平静。 温听檐只是轻点一下,便站回地面,看着旁边被他灵力禁锢住的妖兽,从容道:“杀了吧。” 应止没转头,握紧剑柄缓缓转动方向,剑尖直指那妖兽,轻轻一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上大多都是慢性病,吃药调理的时间会很长,两个月打底。但是不会因为复查总是请假的,这应该是开学前最后一次开药了,请大家放心~ 以及感谢大家的追更,本条抽二十个红包么么叽~ 祝大家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第26章 陵川(二) 一场危机终于解除,那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功夫来打量这两个人。 他们没能去到天榜大比,毕竟化思宗只是一个小宗门,没有名额。但是修真界对于这位“天榜第一”的描述可不少。 那个本该被妖虎一爪扑杀的修士,还没缓过劲来,说话的声音还隐隐有点打颤:“道友你是叫应止吗?” 温听檐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他们在来到密林之前,就被不少人给认了出来。 但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估计会为应止申一下冤,他们毕竟没见过应止长什么样,如果真靠画像和几描述词也不好认。 关键是温听檐的银白色长发和瞳孔的颜色,在修真界太特殊了。他们走在一路,让应止被认出来的概率几乎翻了一番。 应止体内的剑鞘信物的感应愈发强烈了,说明剑冢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他们本就是赶路的路上,不小心闯进这个局面里,又碰巧温听檐觉得救一下无所谓,所以才停下来。现在也该继续往前了。 他们想走,那些人也没底气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自己则是原地休整一番,打算先走出密林的范围。 只有段宛白——那个被救下的修士,想要往前跟,却被另一个人叫住。 “宛白,你干嘛去啊?”有个医修在队伍里给人治疗伤口,以免继续招来妖兽。看见他的动作,不解地问。 段宛白说话有点犹豫:“我想当面过去谢谢他们。” “你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以等他们回到宗门再去拜访说句感谢。现在人家一看就是有事要去干,还是别打扰了。”有人宽慰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开解道。 段宛白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好”。 ...... 那剑冢的外围有陵川剑自带的灵力屏障阵法,既可以隐匿自己的位置,还可以阻止那些不小心闯进的人。 若非没有应止手里的信物指引,这里看起来就只是一片荒芜的空地,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树枝,连进来搜查的欲望都没有。 温听檐伸手,什么都没摸到,只是一片虚无,应该是扭曲了其中的空间。 当应止将手里灵力所化的剑鞘靠过去时,这里的空气骤然一缩,灵气变成漩涡汇聚又逐渐崩解,最后露出剑冢的本貌。 不再是空旷的地面,而是凡剑满地,铁索交横,越往里看剑光的锋芒就越凛冽,最里面是一个恍若洞穴般的地方。 那里面应该就是陵川沉眠的地方。 对外的伪装打开一道裂缝,刚好可以供一个人通过。 应止握着温听檐的手腕,打算把人一起带进去,却发现阵法并不允许。 温听檐感受到了那股排斥,便没强求,主动地站在了外面,平静地说:“你自己进去吧。” 应止看了一下剑冢最深处的距离,把明信交给他的两份玉简都交到了温听檐手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温听檐也没扭捏,直接把东西接过来,看着应止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一切又恢复成原样。 里面居然是夜晚的模样,阴沉沉的不见一丝光亮,铁索也是幻化而成的,不需要跨过去,走在里面如履平地。 应止每走过一步,身边的剑身就似有所感地亮起来几分,像是在指引他。 洞穴里面只留有一把剑,他的剑身没有光亮,是一种吞没一切的漆黑。若非还带着剑柄,简直就要和黑暗的岩壁融为一体了。 在见到它时,应止手里的剑鞘信物一寸寸碎开。神兵陵川,本来就没有剑鞘。 它终于从百年的沉睡里面醒来,从漆黑的剑身里面,钻出来一个黑色的魂体,圆乎乎的一团,说话的声音犹如幼童。 “百年间,你的秉性是我最喜欢的,和我很像。” 陵川凑过来仔细又闻了闻应止,有点奇怪地,像是自嘲地说:“也有那么一点,像我的一位故人。” 它口中的那位故人,是陵川的第一任的主人。他的性格也很对陵川的口味,众叛亲离招致致的自私孤傲。 陵川陪着他一步步走上巅峰,又一步步看着他被百家围攻,最后化为黄土。 因为他得到力量后,便开始善恶不分地报复虐杀,几欲疯魔,最后只能被内心无休止的痛苦吞没。 也是那时起,陵川知道了,让一个没有任何束约的人拿到力量,是危险的。 应止犯不着对一个剑灵装作温和的样子,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是吗?” 陵川的灵体坐在应止的肩头,轻轻说:“把你的血滴到剑身,我会为你搭建一个幻境。我很想知道。” “你真正毫无牵挂的时候,会怎么做呢?” 如果这场推演的幻境的结局,依旧是和那人一样的疯魔,生灵涂态,陵川宁愿再沉睡一个百年。 应止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碰了下,锋利的剑身瞬间将他的指尖划破,随即吸收掉那滴血液。 “放心吧,醒过来之后,你会忘记幻境里发生的一切的。”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应止听见陵川这么说。 ...... 在这空旷的地方,时间的计算像是只能靠着太阳的高低。温听檐站在外面,只能约莫感觉出,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31节 想要拔出神兵当然不可能是一件易事,而时间越久,温听檐能感受到的应止的灵力就越少,最后归于无,彻底无法感知。 这里一片寂静,像是将人完全吞没了,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骤然断掉的联系,让温听檐难得地有一点...不舒服。 如果应止还有意识,是绝对不可能让这种联系断掉的,里面多半是出了什么事,但温听檐无从得知。 温听檐在外面又站了一会,直到他的心脏开始情绪地,不平静地跳动,像是在向自己揭露内心的想法。 他终于面无表情地把耳边的耳坠取下来,放进储物袋,随后用灵力划破自己的指尖,鲜血渗出来。 其实温听檐很不愿意这么干,因为引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但现在算是一个例外。 他用自己的血为势,指尖聚集庞大的灵力,加上玉简里面的剑意,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攻击,点在阵上。 周遭的树都被这股灵力震断,整个密林都回响着这阵爆炸声。罡风猎猎,只有温听檐还稳稳的站在原地。 坚不可摧的大阵,在没有信物的情况下,重新打开了。 这不是破阵,只是单纯地被这爆炸般的灵力,硬生生地打开一个豁口。 被炸开缝隙的一瞬,温听檐提步走了进去,随后裂缝合拢。 因为是未经允许的外来之人,原本在应止脚下如履平地的锁链,都变成了层层阻拦,纠缠着温听檐的步伐。 他用了好些时间,才终于来到了山洞的入口处。里面漆黑一片,温听檐从储物袋面拿出一个夜明珠放在一边照明,才看清楚全貌。 应止倒在地上,没有意识,周身的灵力也便都收了进去,一个黑色的团子正趴在他的背上,还有一把柄剑竖在一边。 陵川看了一眼这个稍微有点狼狈的外来者,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温听檐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跪坐下来,把应止抱起来,头枕在他的腿上,然后开口说:“他怎么了?” 陵川第一次问话被无视,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温听檐顿了一下,言简意骇:“用灵力炸开的。” 陵川:“......?” 他的问题回答完了,就轮到剑灵回答温听檐的话了:“他现在的意识在我搭建的考验幻境里面。” 陵川还没有见过同时有两个人来到他的剑冢,虽然温听檐和它平日里欣赏的性格一点都不像,但是它居然还挺有好感。 它简单和温听檐说了一下自己设置幻境的初衷,然后从趴在应止身上,变成了一起趴在温听檐腿上。 温听檐平静问它:“你用灵力设置的幻境,应该也能看见发生了什么吧。他什么时候出来?” 陵川没立刻回答,过了会才开口,语气中终于看出来几分神兵的漠然来,冰冷刺骨:“很快了,他马上就会失败了。” 温听檐不解问:“为什么?” 陵川:“在幻境里,他没有父母亲缘,无牵无挂。现在已经在百年得升化神,手段狠厉,杀死的人数不胜数。天下的生死就在一念间。” “他和那个人是一样的,自身没有缰绳约束,最后的结局,也只会是在某个瞬间,被世人围剿。” 说完这些,陵川补充道:“我不想再引发一次那样的灾祸了。” 它虽主厮杀,却不滥杀。虽漠视,却不疯狂。 温听檐听完它所有的话,说道:“放我进去。” “这个幻境已经到尾声了,太晚了。”陵川蹦起来说:“他的结局已经改变不了了,你就算去了也没用。” “况且,不管你们现世中是什么关系。在我的幻境里面,他根本就不认识你,可能连照面都打不了,就会被他斩于剑下。” 温听檐看着它,平静地叙述:“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陵川的剑灵和他对视了很久。不管它有多喜欢温听檐,声音听起来多么幼童。但它的本质始终是一把剑。 一把锋利自傲的剑。 陵川已经认定了幻境里面应止的结局是会被围剿至死,这想法就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也正式因为它自傲地相信这结局早已注定,所以他才不介意让温听檐试试。 如果他来早一点,或许还能拯救一下。但现在,面对无情道大成的化神剑尊,温听檐又能做什么呢? 陵川的语气听不出波澜:“好啊。我同意让你进去试一下。” 话刚说完的下一秒,温听檐手上还滴着的血被吸纳进剑身,眼前一片黑暗袭来。 第27章 陵川(三) 陵川没有为温听檐设置幻境里的身份,所以他是以意识的本体进去的。甚至手上还带着伤口。 这地方在一个仙舟的边上,旁边站着的人不少,应该都是要登上去的。 温听檐用灵力轻轻一抹,那手掌上的伤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温听檐在其他人眼里,就是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他们惊愕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想起什么,开口问:“你也是要到流云殿去的吗?” 温听檐在现实中从来没听过这么个地方,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还是点了下头。 看见他颔首的动作,那些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你这来的也太晚了吧。是哪个殿派来的?” 温听檐不知道在这个陵川搭建的幻境里面还有没有永殊宗,索性就没开口。 幸好那人只是就这么问一嘴,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也没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很快,仙舟上面的人就开始催促他们上去了。温听檐在人群里面也不好离开,只能跟着上去。 在他们的谈话里面,温听檐大概理清楚了情况。 首先,这里和他原先身处并不是一个时代,而是数百年之前,陵川所熟知的修真界。 那些宗门还没来得及建立起来,只有统率不同地方的各大殿。 而在那些人嘴里,温听檐重新认识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应止。 他依旧是幼时父母亲缘断尽,右手有旧伤,被人当作兵器豢养。最后在屠尽那些人后,一把火将过往烧的无影无踪。 可在那之后,他再无顾及。 百年化神自创一殿,生杀全凭心情,现今的各大殿几乎都被应止用血洗杀过。成为了闻名于众的剑尊。 除了那些温听檐熟悉的昔日遭遇,应止现在,确实很像陵川口中曾经的那位主人。 但应止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外面拎着剑杀人的。更多的时间,他其实都呆在自己的流云殿里,不知动向。 只是当年血洗的场景太过惊心动魄,才导致那冰冷嗜杀的形象,一直在各大殿人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他们敬畏他,害怕他,恐惧他。同时也想要杀死他。 完全失衡的天平里,谁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是应止剑下的又一个亡魂。 所以即便各大殿各怀心思,却还是得老老实实地每年派一批弟子过去侍奉。因为流云殿里从不主动招人,几近封闭,只能他们主动。 这些人说是侍奉,要是直白点,也可以叫做监视、探听情报。 送过去的大部分人,连应止的一面都见不到,就会命魂熄灭。少数活下来的,得到的讯息也少的可怜。 但就是那少得可怜的消息,对其他殿来说,也够用了。 现在温听檐脚下的仙舟,就是运输今年去往流云殿的人的。也算是误打误撞地能够接触到应止人了。 这仙舟明显就没有百年后永殊宗的做工好,在上面只要稍微走动,声响就大的不行。有人走过去,趴在了仙舟边上。 他从仙舟往下看了看,已经看见那巍峨的宫殿,说话的声音细听还在颤抖:“...我们这次过去,能在里面活过一月吗?” 没人回应他,或者说,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仙舟上随着这句话,陷入一片死寂,他们就在这样的一个氛围里,到达了流云殿的门前。 流云殿的门前只有四个守卫,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其他殿送人进来,连眼都没歪一下,却在他们即将进去时伸手阻拦。 一群人因为他们的动作停下脚步,然后就听守卫里其中一人道:“凡是进入者,不能携带兵器。”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在守卫强硬的态度下,还是把身上那些佩剑刺刀都给丢在了地上。 兵器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守卫终于撤开了手,打开了笼罩在门外的阵法,让他们进去。 温听檐跟在人群里面走进门内,侧身站在旁边的角落,看那些人一个个从他身边擦过,然后指尖轻动。 地上某一把凡铁剑,被一阵虚无的灵力给带起,在那些守卫毫无察觉之时,突然飘起,从将要关闭的阵法空隙中穿过。 速度太快了,就像一缕一晃而过的光。 它落到温听檐的手里,被收进袖中,在这之后他这才跟上那些人的步子往流云殿内走。 原则上是不允许携带兵器的,但温听檐向来做事全凭心情。 一群人在仙舟上聊天的时候还算热闹,但一踏进流云殿,就安静的像鹌鹑一样。路上有一个穿着纯白服饰的女修,来为他们引路。 她的脚步停在一间偏殿门外:“各位可以在稍作等候,待我们请示剑尊后,再为您们安排住处和职务。” 众人都是老实的点点头,不敢冒犯。 只有温听檐问:“他如果一直没给个答案,我们要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这话一出,其他人寒颤都起来了,有靠的近的想要去拉温听檐的衣袖,让他住嘴,却被避开了。 那女修温和道:“如果剑尊一直没给回答,我们会自己做主为各位安排的。” 事实上,这只是一个流程。历年来送来的弟子里,没有一个人让应止看过一眼。都是由她们安排的,就连生杀也是。 “那我可以到处逛逛吗?”温听檐没进去,门口台阶的阴影,把他和那群人划分开,他站在殿门外。 那女修的瞳孔好像缩了一瞬,又很快平静下来回道:“如果只是参观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剑尊平日里的举动难测,为了避免遇上,还是不要的为好。” 这已经是委婉的拒绝了,但温听檐却好像只听进去了前半句,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那女修看着他的背影,头发不断变长,在作势攻过去的时候,却被狠狠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对方的身影已经一跃而上围墙,像是在找寻什么。明明已经距离这么远,那声音却好像就响在她脑子里:“安静一点。” ...... 应止在幻境里的化神期修为,应该也是依托于陵川本身储存的灵气。总之温听檐尝试着搜寻应止原本的灵力,却一无所获。 最后只能简单粗暴地在流云殿里面的地点,一一排查。 找到那道身影时,他正支颐着下巴,坐在亭子里面,面前是几份写着名字的册子。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32节 应止的样貌没有变化,气质却变得更加凌厉冰冷。白衣似霜,乌发披散在肩后,整个人苍白地过分,身旁跟着一柄黑色的灵剑。 温听檐站在树上,一眼就认出了,那剑是陵川。 应止突然抬起手,把面前的册子挪到眼前,用另一只手,在册子上那些朱红的名字上一寸寸描摹。 幻境里的应止,看起来还挺有闲情雅致的。温听檐看见他的动作,如是想。 在这里面应止的修为比他高出太多,这么近的距离,应该早就意识到了他的存在,却始终没有反应。 他以为应止是不为所动,但事实恰恰相反。 温听檐只看见应止在描摹那些字迹,殊不知,那上面朱红的名字,每一个都是其他殿的殿主的名字。 他们的心头血被取出来,一笔一划写下了这和他们修为相关的名姓,递交到应止手里。 应止每用灵力碾过那些名字一寸,就牵连起对应人的心脏被捏攥,修为倒退反噬。 这种程度的执掌生杀,他的表情却依旧是淡漠平静的。 他的举动就是一种对殿主的警告。那些修为反噬的人,应该能在一瞬间意识到,是有人不长眼睛地凑到了应止的眼前,于是让自己殿的人赶紧离开。 可等他将册子上的人都挨个点了个遍,树上的人还是没有动作,大有一种打算就这样看他一下午的样子。 让应止都有点好奇,这到底是谁派来的人了。 但这好奇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就消散了。他轻轻抬手,旁边的陵川破空,瞬间攻了过去。 “铮——” 兵剑相接,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 温听檐拎起剑反手挡住,反手将没有动用灵力的陵川震开的一瞬,这把铁剑也不堪重负地碎开。 应止手上的动作顿住了,陵川在下一刻回到他的身旁。 端坐在亭台里面的剑尊,终于抬眼看了过来,眼睫漆黑。 温听檐对上他的视线,松开手,把只剩剑柄的剑扔下,砸在地上只留轻响。 他手上唯一的一把武器已经碎开了,如果应止再进攻一次,他就没有其他抵挡的手段了。 这点温听檐知道,应止当然也知道。 可他在温听檐身上却没感受到任何的恐惧和担忧,只有平静,像是认准了应止不会再发动第二次攻击。 而事实也和他料想的一样,应止站了起来握住了陵川的剑柄,却没动手,而是轻轻将剑一斜,也做出一个抵挡的动作。 方才温听檐刚刚施展的动作,和此刻重合,应止终于确认了。 那是和他分毫不差的剑招,就连握紧剑柄略微倾斜的角度都如出一辙。 就像是另一个他自己。 温听檐眼见已经被发现了,便直接跳了下来,一步步向应止走近。 应止见过很多人,敬仰他的,痛恨他的。却没有这样一个视他手里的剑若无物,光明正大走过来的。 他心里的问题其实还挺多的。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他,为什么能带着兵器进入流云殿。 但最后,他还是问了最想要知道的一个。 “你的剑,是谁教你的?”应止好像是在笑着问,但语气和瞳孔里的颜色却只有冰凉。 第28章 陵川(四) 这场面无厘头到,温听檐居然有点想要笑出来。 教会他用剑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对面,问他:你的剑是谁教的? 当初应止在发现他的剑不被温听檐排斥后,就手把手教着温听檐怎么使剑。 即便一开始温听檐并不理解应止为何如此执着。但他还是学会了他所有的招式,复刻了所有细微的举动。 最后当温听檐可以将剑用的如臂指使时,应止在边上对他说:“你可以像用剑一样,随意地驱使我。我都会为你做到的。” 温听檐不喜欢这句话,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却捏住了应止的脸狠狠地掐了一下。 而现在,他不知道怎么和幻境里面的应止解释这个局面。 告诉他这一起其实都是一个考验,一个幻境。你这百年来的经历仅仅是虚妄? 温听檐思考了下,索性只是实话实说:“你教的。” 应止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下,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个头发和瞳孔的颜色,如果他见过一次,绝对不会忘记。 可他看着温听檐的眼睛,又确定他没有在说谎。 那些见过他剑招的人,早就死了。是绝不可能通过模仿做出这一招的。 应止身上的灵力一点点回收回去,温听檐判断了下,应该就是不打算动手,把他留下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在下一秒,他听见应止开口问:“你是哪个殿送来的人?” 温听檐没吭声。因为他不属于这里任何一个地方,撒谎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应止把手里的陵川剑甩到身边,任由它继续飘浮在半空中。和温听檐沉默地对视了几秒,最后放弃了这个问题。 他重新说:“你现在住在哪个偏殿?” 好巧不巧,这问题温听檐也不知道,但他能够回答:“指领我们的人,说要来问你的意思。” 应止这才从脑海里面翻出来,在其他殿第一次送人过来的时候,确实是有人来问过他的。只是他并不在意,后面就将这些事全权交给了她。 应止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他不认识的少年,到底是怎么让“自己”教他剑招的。 为了搞明白这点,应止异常纵容地说:“流云殿里面的地方,你都可以选。” 说是让温听檐选,但他其实根本就不认识几个偏殿,只能随便说:“给我一个最宽敞的。” 流云殿作为应止一手创造的地方,里面的布局也是大有讲究的。整个殿内最宽敞最精致的地方,当然是应止所住的地方。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想要和我住一起?”应止眼底的那点笑意慢慢敛下来,问道。 温听檐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觉得这还挺方便的,便平静的说:“差不多。” 应止:“......” 最后应止当然没把人和他自己安排到一处,只是给了温听檐一个离他非常近的偏殿。近到只需要动用五感,就能知道对方的动向。 在第二天,应止就从某个地方拿来一柄灵剑,交给温听檐。同时派出了一个和温听檐修为相同的侍从。 他站在边上,看着温听檐所使出的一招一式。 “真的是一模一样啊。”应止的眼睛里倒映出剑光,声音轻的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连他因为右手不方便而对剑招做出的改动,都保留着。 等温听檐将人击败时,应止早就没了踪影。在那之后,他便在偏殿住下了。 应止让下面的人反复确认温听檐的身份,但不管问那些一起前来的弟子多少次,他们都不知道温听檐是哪个殿里面的。 只说是在仙舟上看见过一眼,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这种说辞太荒谬了,相比之下,那些侍从还是更宁愿相信,温听檐是哪个殿里面养出来的人。 但应止本人听见这样的回复,反倒是没太大反应。 温听檐知道应止在调查他,毕竟对方的行为也没有避着他。但他本就是中途被陵川塞进来的,怎么调查也没用。 流云殿的偏殿里面没有书籍,空旷而寒冷,应该是随了主人的秉性。 呆在幻境里的时间,温听檐只能看树看雨。但比这两者更多的,是在看应止。 应止还没有搞懂他身上的问题,不会贸然动手,就只能让他呆在身边。再加上两个住处的邻近,更加方便了温听檐的观察。 温听檐看了应止好几天,发现对方的活动简直单调得不行。 每天不是在住处听那些侍从汇报事情,就是在外面的亭子里提笔写些什么。 在某个雨天,温听檐依旧悄无声息地呆在应止的宫殿里,他看着那些人毫无察觉地来来去去。 最后,整个宫殿里,只剩下他和应止两个人。 那些雨滴在殿外的台阶上,砸出一声闷响。温听檐看着那阵阵溅起的水花,突然想起了九重城应止递来的那个拨浪鼓。 他转回头,在寂静中问应止:“应止,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为什么要想这样的事。”应止顿了下,淡淡地说。 温听檐垂下眼:“只是觉得你并不喜欢这里而已。”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非要说的话,幻境里的应止闻起来除了冷冽,还有孤傲和悲伤。 应止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起眼睛,也同样问了温听檐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关注我?” 温听檐沉默了会儿:“因为你曾经对我说,希望我能一直看着你。” 应止的手抖了一下。 ...... 后面的几天,温听檐都没能看见应止。等再见到时,他好像更加苍白了几分,连身边的陵川看起来都黯淡了不少。 他又坐回幻境里和温听檐初见的那个亭子里,不同的是,这次温听檐是直接坐在围墙上的。 温听檐和应止打了好几个照面还活着的事情,早在应止派人过去问身份的时候,就传遍了。 温听檐也终于从其他殿的人口里,得知了应止一直在修改的的册子,究竟有什么用处。 知道这点后,再联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应止时对方的举动,一下便能猜到对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理。 在应止又一次当着他的面,用灵力删去了一个人的名姓,宣布那人的死亡时。 温听檐坐在上面,看着某个侍从将新的册子呈上去的动作,突然开口:“有人曾经在我的面前,为你预订了结局。它觉得你会被世人围剿至死,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说话的声音平静,远远的传来,内容却让那个侍从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瞬。 不仅仅是陵川,除了流云殿里的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都在等待应止仓促的终局。 应止停下手上的动作。即便是这么冒犯的一句话,他也没有任何波动,反而慢悠悠地问温听檐:“你也这么觉得吗?” 那个侍从自觉这不是他能听的对话,头埋得很低,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33节 温听檐的眉眼恍若霜雪,他像是笑了一下,但很快就归于平静,笃定地说:“你不会死的。” 至少有我在的地方,你不会比我先死去的。 应止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温听檐在上面坐够了,理了一下衣摆,站起身来,在高处静静地开口:“应止,过来接住我。” 应止抬起眼睛,对上温听檐视线的瞬间,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但他没有动。 温听檐在喊完他的名字后,没有任何犹豫地跳下来。耳边是风的声音,眼前是越来越近的地面。 在旁边侍从的一声惊呼里,他落进一个冰凉带着寒气的怀抱。 清瘦但是稳稳当当,揽着他腿的手因为紧张,有点过分用力了。 温听檐本人毫不意外,他抓着应止的衣襟,声音就像是贴在应止耳边:“这个姿势不太舒服,手往上面抱一点。” 应止把人接住了,自己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按照温听檐的话把姿势稍微调整了点,却一直没有说话。 在死寂的安静中,他的脊背放松下来,下巴抵在温听檐的发顶。 良久,终于自嘲地、无可奈何地轻轻笑起来,声音下一刻就散在风里。 “我现在终于相信,我应该是认识你了。” ...... 在温听檐观察幻境里的应止时,应止同样也在看他。 看温听檐喜欢坐在高处看东西,很爱干净,但是不喜欢说话。有的时候会看着台阶上的雨发呆。 他看东西时眼睫垂下,遮掩住清透的眼睛,看起来乖巧而又安静。 而温听檐看自己的眼神,应止从第一次见到,就觉得他的眼底的情绪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但他太久没接触过这种人,一时之间,居然没办法用一个词来形容。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温听檐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看过来一眼,应止就开不了口。 过早成名的剑尊,好像终于遇见他此生的不奈何。 直到某天午夜梦回,他才终于在过去的记忆里,翻出那个对应的词。 信任。 温听檐眼底的是信任。 而现在,衣袖翻飞,带起阵阵风声。他冲过去把人接住的那刻,应止自己都没想到。 化神期的修为和灵力,居然会被用来做这种事情。 ——用来抱住一个人。 看见他的动作,身旁的侍从的惊呼了一声。他抱着人,闻着对方身上的草木香,想到:在那个认识你的我心里,你到底是占了多少的分量。 记忆,修为,性格。这一切都可能篡改地天翻地覆。只有本能还在告诉他正确的答案。 他神魂深处的本能在告诉他,不要让温听檐难过,要去接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试试晚点还能不能有一更,把这个幻境走完[比心] 第29章 陵川(五) 多了一个人在身边,应止百年未变的日子开始掀起波澜。 他依旧没有那些记忆,不知道他和温听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开始放任温听檐插手他的生活。 流云殿百年来,第一次和外界打交道,是为了买温听檐想要的书和小玩意。 温听檐不再总是坐在墙上,或是主殿的暗处。而是光明正大的在应止的对面翻着书。 有的时候,应止可以就这样在对面看他一个下午。 这种情况持续的久了,连流云殿的侍从都在讨论,这是不是要多一个主子的意思,但想到应止修的道,又把话憋了回去。 如果里面的一切真的可以就这么继续下去,那在几年,十几年后或许就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但这幻境和陵川说的不差,已经快要走到了结尾。 其他殿的人在经历几十年的休息调整后,终于联合起来,集结所有的力量,大张旗鼓地往流云殿攻来。 温听檐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各大殿的人估计还有一天就能到达殿外。 他坐在应止的旁边,认真地对他说:“我带你走吧。” 应止用手支颐下巴,像是饶有兴致:“去哪里?” 温听檐说:“随便哪里。你去过的,又或是没去过的地方,我都能陪你。” 漆黑的夜晚里,连月光都没几分,全靠桌案上的那颗夜明珠照亮,但也没多清楚,只能勉强看清动作,看不清脸。 应止的笑声在黑暗里面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有点发哑的说:“好,我们明天就走。” 温听檐在第二天,被应止用不容反抗的传送阵传到山脚下时,才反应过来。 当时的那个断断续续的笑,或许是应止的眼泪。 因为他走不掉了。 传送阵发动的时候,殿外的讨伐声不绝于耳,温听檐在进入幻境后,第一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应止只是在最后投来一眼的时候,用口型小声说了句:“下次见。” ...... 传送阵的光芒消失时,流云殿的殿门被踏破。 应止被一个专门阵法死死困住在主殿,乌发逶迤在玉做的地上,表情平静坦然,只有额发间的几分水色,暴露出痛苦。 他们用应止年少时受伤的血为阵引,花费几十年,为他专门布了这么一个大阵,生怕他从这次围剿中跑出去。 其实应止大可以流云殿里的所有人和他陪葬,但最后一刻,他想起温听檐叫他名字的声音。却选择大费周章的布下这样一个传送阵,让他们离开。 思及此,应止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温听檐曾经问过他,有没有想过要离开,当时的他说“为什么要想这样的事”,其实是在说谎。 早在应止建立流云殿后的第三年里,他就想过这样的事,也确确实实地离开过。 但他的样貌早就在修真界闻名,那些看见他,认识他的人,都毫不意外地攻了上来,让旅程变得无趣,在那之后,应止便再没出过流云殿。 对于这个被众人围剿的结局,应止也早有预料。他年少树敌太多,修为在修真界无人能及,做事诡谲。 像一把没有剑鞘的利剑,锋芒太甚,如果不能被压制,便注定被折断。 结局他早就认下了,而且至少他现在遇到了一个愿意用眼睛描摹他眉眼的人。 这世上还是有人会一直记得他,只要温听檐使出和他一模一样的剑招,也就算在里面活过一次了。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才怪了。 应止听见那些人近在咫尺的脚步声,伸出手,站起身,脊背挺直,把陵川的剑柄静静握在了手里。 他是真的很想和温听檐一起,走遍所有他没去过的地方。 ...... 和温听檐一起传送到山脚下的,还有流云殿里面的侍从和历年来剩下的各大殿弟子。 他们没想到应止会在最后一刻,把他们送走,一个人面对那些人。但比起意外,更多是还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毕竟呆在那里,就是必死无疑的结局。 在一群高兴的人里,温听檐难看的表情就越发格格不入了,看着脚底下阵法的光逐渐黯淡能够自由活动后,就立马往外走。 各大殿的人守在山腰上,除了镇着应止的大阵,各种阵法在此刻开始都无法使用。 温听檐看了一下距离,就算用灵力快速赶过去,想要到达流云殿也需要两刻钟。 他的意图太明显了,人群里有人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去干什么呢?!送死吗?应止已经没救了,为了几天的好,赔上一条命你傻不傻!” 轻薄丝绸的衣袖被一道冰寒的灵力直接斩断了。 温听檐收回手,冷冷地说:“我就算是为他送死又怎样?” 那人的手里只抓着温听檐的衣袖,最后怔愣地看着那道银白色的背影越来越远,颤抖着双唇,说:“疯了...” 等到温听檐终于突破那些看守,赶到了流云殿时,主殿早已变成一片废墟。玉石所砌的砖瓦被推倒在地,还扬着尘沙。 一切都在日光之下,包括那恍若地狱的尸山血海。 应止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一手拎着剑,单手拭去了嘴角的血迹。 在他的身后是凝结成冰的残肢断臂和血花。 他在阵法的压制下,一个人对阵这看起来源源不断的修士,居然还没死去,反而暂时占了上风。 那些修士此刻都停止了攻击,等着应止被阵法的威力一点点蚕食力竭,再上去补最后一击。 在一退再退的人群里,温听檐居然是唯一一个往前走的。 应止因为失血,耳边已经尽是嗡鸣,等到脚步声离他很近很近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将陵川下意识丢过去。 可陵川只是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应止手上,没有攻击。 应止感觉到不对劲,终于抬起眼睛,看清楚对方脸的那刻,他居然有点想要笑出声来。 而事实上,他也确确实实笑出来了,只是笑声沙哑讽刺。 怎么偏偏是你啊。 我好不容易告诉自己,要不遗憾了,要接受你不在身边的结局了。你让我怎么办呢? 温听檐一步步走进,缓慢而轻,看着应止还滴着血的剑尖,突然想。就算他没来到这个幻境,陵川估计也会失败的。 因为它太理所当然地把应止和他曾经的主人划等号,而低估了应止。 就算是万万人围剿、天罗地网,应止也会杀出来的。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34节 这一点温听檐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这一切真的已经够了,这场幻境也是时候结束了。 因为外来者的身份,他与这个幻境格格不入,自然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被陵川设下的障眼法蒙蔽。 在这个陵川设定的终局里,温听檐终于在混乱如丝线的灵力走向中,找到了交汇的那一点,那是幻境的出口。 就在这把应止困住的大阵的阵眼处。 应止虽然已经失力太多,脊背却还是挺拔笔直的,孤傲不减。他苦笑着垂下眼睛,却蓦然看见停在自己面前的手。 温听檐朝他伸出手,问:“这次和我走吗?” 旁边是尸山血海,连地上的血迹都是斑驳的,周围围着乌泱泱的,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 在温听檐的视角里,他认为他是在带着应止走出这场幻境。 而在看不透幻境本质的应止眼里,这无疑是一场荒谬而绮丽的死亡邀请。 在他已经接受自己被围剿至死的死亡时,温听檐来告诉他,这次要和我一起共赴生死吗? 应止看着温听檐的手,笑了一下,最后轻轻搭了上去。两手牵住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那些自己身上伤痕和阵法都无所谓了。 如果这是温听檐的选择,那他宁愿放弃那些虚无缥缈的希望,去迎接另一种死亡。 应止咽下嘴里面的血沫,被温听檐牵着,缓慢的想阵法的最中心走去。那里无疑是最危险的地方,两个人的行为,在其他殿的人里就是自寻死路,所以居然没有一个人阻拦。 阵眼处的灵力混乱旋转,形成了一个漩涡,扬动起周遭的灰尘,这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越靠近那个地方,应止身上的痛苦就越甚,离阵眼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那些控制不住的痛苦迸发,让人无法前进。 温听檐走前前面,突然感受到牵着的手往下滑,最后没再向前,他回头去看,发现应止已经跪坐在了地上,长发曳地。 他跟着半跪了下去,伸手握住应止的手腕,把自己的灵力往应止的体内输送。 而应止只看着他银白色的眼睫,突然很温和地笑了一下。他阻止了温听檐的动作,伸出手,下意识摸了一下他的睫毛。 他的手缓缓往下,捧住温听檐的脸,另一只手的指尖,在对方冰凉浅淡的唇上摩挲了一下。 温听檐抬起眼睛,愣住了。 良久,应止低下头,轻俯下身。乌黑的发丝笼罩着一小片暧昧的空气,愈来愈近, 直到两人唇瓣的距离就只剩一点,应止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全凭应止的本能,等他骤然反应过来时,自己都是茫然的。 在刚刚那一刻,他看着温听檐,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 很快他就没再去思考这些了,在极近的距离,让他说的每一句话的气息都打在温听檐的唇瓣上。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阵眼,说:“你要是早点带我走就好了。” 在他右手的伤疤还没出现之前,在他还没火烧城池的时候。在他还对这个世界,抱有将明未明的期待的时候。 你要是在就好了。 “应止,我早就带你离开了。”温听檐重新将人拉起,撑着他往幻境的出口走,轻轻开口说。 等你醒来,就会知道了。 真实的世界里,距离我带你走出离城的大火,已经整整八年了。 第30章 陵川(六) 温听檐的指尖触及阵眼的那一刻,整个虚幻的世界开始崩塌,变成粒子和灰尘,消散在眼前。 应止的眼前一片灰暗,只有手上的触感还残留着,冰凉柔软。 向下坠落的晕眩中,他终于猛地从幻境中睁开双眼。 视线撞进一片银白色,是温听檐倒在他身上时,垂落在他脸颊上的发丝。应止有点错愕地抬起右手,想要拂去。 却发现他的右手和温听檐的手,正十指相扣着。 他顿了一下,很快就换了另外一只手撑起身子,把怀里还在沉睡的人给牢牢抱进了怀里。 陵川如它所言的那般,消除了应止在幻境里面的记忆,应止不知道温听檐在幻境里面的所作所为,但却能猜到对方闯进剑冢的目的。 陵川看见他醒过来,魂体在旁边蹦了一下,和应止大概讲了一下发生的事情。 “当时你的幻境已经濒临尾声,马上就要失败。他突然闯进来,说让我放他进去就能改变。最后我没拗过他,就放他进去了。” “但是我没有猜错,你最后的结局和我预想的还是差不多。”陵川补充道。 都是在万人的见证之下,缓缓步入死亡。只是幻境里应止的最后一刻,是牵着温听檐的手自己选择甘愿赴死的。 应止没去纠结它口中的结局,只是看着怀里面的人,问它:“为什么他没一起醒来?” 陵川的魂体回到剑里面:“他在幻境里面动用的灵力都不是我提供的,是他的本源。现在回到现实力竭昏睡,也是正常现象。” “而且按理来说,你也该昏死过去的。只是...”陵川的话说到一半,骤然回想起这好像又牵扯到了幻境里的事,闭上了嘴。 “只是什么?”应止说。 只是在幻境的最后,他在最后把他的灵力,输送给了你。 陵川的剑身晃了两下:“不能告诉你,反正这部分的事,你也不会记得了。” “这样。”他松开温听檐的手,将人轻轻打横抱起来,提步往外走:“是我失败了。信物已毁,此后不会再来叨扰。” 看见他渐行渐远的脚步,陵川大声喊住他:“你走什么走?!你都不问一下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出去吗?” 应止缓缓转过脸,轻声说:“不是你说我在幻境的结局失败了吗?” “确实是失败了,但这样就够了。我愿意和你一起走。”陵川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地说。 它没有眼睛,应止却感觉到它的目光隔着他,停留在怀里的温听檐身上。 “我看见你的第一刻,觉得你和我的第一任主人很像。但事实证明,你和他不一样。是我错了。” 陵川作为一把被世人吹捧的神兵,有自己的傲气和孤悲,但这并不影响它会为正确的事低头道歉。 “你有他在身边,这辈子都不会了无牵挂的。” 是它看走了眼,其实属于应止的剑鞘,一直都在他身边。 应止听完他的话,换了一个单手抱人的姿势,空出一只手轻轻伸出。陵川半截还在地里的剑身开始剧烈地抖动,最后飞出落在应止的掌心。 他握住这把漆黑的剑,剑身擦着地面,缓缓往外走。 没有神兵的剑冢,便没了再用阵法护着的必要。随着剑柄入手,百年间都未曾露出的真容,蓦地显现出来。 有一支刚好路过这里的冒险者队伍,看见这番变故,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慢慢的,站在外面的人越来越多。 在众人的视线里,应止拎着长剑,抱着人走出来。 他看起来还有点狼狈,长发染尘。但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手里的剑上。 这世上,只有一把剑身纯黑的兵器,它的名字,修真界的人也早就耳熟能详。 而在天机阁上,各类排列的神兵的名字里,陵川的名字开始逐渐从赤红变成金色。 那是神兵认主的标志。 * 因为温听檐还在昏睡中,应止暂时搁置了回到永殊宗的计划,在镇上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先行休息。 陵川说的消除记忆,不仅仅是应止的,还有温听檐的。 等温听檐终于从灵力耗尽的疲惫中清醒过来,记忆只停留在了,自己找陵川对峙说要进入幻境的时刻。 也不知道应止最后成功拿到灵剑没有。 温听檐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推开门,看见被一群修士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堂,还有在中间的应止和陵川。 应止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过来,于是乎那些人也跟着望来。 温听檐反手“砰”地一下,又把门给关上了。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那些人才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最后安静下来。 温听檐听见那些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犹豫了下,最后又重新地打开了门。 这一次就正常多了,没有那些看起来就吵的慌的人,只有应止还在下面坐着,连陵川都不堪其扰地缩回了他的袖子里。 温听檐缓步往下走,脚步落在木梯上声音几不可闻,他问应止:“怎么回事?” 应止整理了一下思绪,和他简单概括了下:“带着陵川出剑冢的时候被认出来了,他们都想看看神兵长什么样,就被围起来了。” 温听檐了然地点了下头,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看你。”应止弯着眼睛说:“如果想的话,现在我就能御剑飞行带你回去。” 温听檐:“...倒也不用这么赶。” 就只是说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他们的面前就又走来一个人,他看起来很年轻,和温听檐他们差不了多少。 一上来便看着应止,直入主题道:“听说这里有神兵的主人,还是天榜第一。是你吗是你吗?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我能看看你的兵器吗?” 他一口气三连问,听的温听檐感觉都有点气短了,他的指尖在应止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一道,意思是他要出去透口气。 应止没看他,却反手抓住他的指尖,小声说:“去吧。” 温听檐终于走出了能听见那个少年念念叨叨的范围,吐出一口气。走在街上,漫无目的。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只剩一点点余晖街上本来就不多的铺子,到了晚上,就更加少了,一路逛过去,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只是在路过一开始买衣服的铺子时,被店家被认了出来,好好感谢了一番。说是因为他和应止的名号,现在店里面的衣服好卖了不少。 最后离开时,她还恋恋不舍:“要是有机会你再来我这里,我给你们免费做身衣裳。” 温听檐听见她的话,虽然知道这是好意,但还是在心里暗暗想,还是不要有这个机会了。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他估摸着应止那里也该聊完了,便转身往回走。而就是这时,接到了应止的传音。 他问:“陵川在你那里吗?” 温听檐:“...什么?” 他语气里的莫名其妙太过明显,应止便给他从头梳理了一遍事情。 本来这个少年问完事情,准备看一眼陵川就离开,但是等应止打算把袖中的灵剑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是,却发现灵剑不见了。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35节 温听檐听完他的话,还是不理解:“那你不该去找找客栈的其他地方吗?” 灵剑不见了,找他干什么,又不可能是他拿走的。 应止的声音压的很低,应该是怕身边的那个少年听见,轻轻解释:“都说灵剑随主。我想了一下,我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跟着你了。” 温听檐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更荒谬的还在后面,他一转头,看见一把漆黑的剑就在他的身后,居然真的是陵川。 它悄无声息,也不知道跟了温听檐多久。感觉到自己被发现后,主动将自己的剑柄送到温听檐面前。 甚至过来蹭了他的手掌两下,颇有一种眼巴巴的意思,和当时在剑冢里面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温听檐:“......” 兵器认主后,确实会染上主人的性格和习惯。 但这算是什么,应止一不小心把陵川给影响成了小狗? 他单手按住额侧,无可奈何地对传音那头的应止说:“在我这里。” ...... 最后那个少年还是没能看见陵川,等温听檐带着那把剑走回去时,他早就离开了。 在临走前,他还说要等第二天再过来找应止看一眼,可惜也没赶上。因为第二天的下午,他们就启程回了永殊宗。 那些遥远的路程,在修士眼里都不算什么事。他们是下午出发走的,太阳还没落山时,就回到了永殊宗。 同门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应止在回去之后就被剑峰的明长老叫上去说事了。剩下的一个温听檐,压根就没几个人敢问。 就算是有那么些不怕死的上去问了,得到的答案也是:“不知道。不清楚。” 他们以为这简直是明摆了的不想回答的敷衍。但事实上,温听檐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幻境里面的一切,估计只有陵川才知道。 应止被留在剑峰上的日子格外地长,温听檐又回到了住处,开始料理那几支花。没过多久,就听见有弟子传来的消息。 ——应止要结元婴了。 这个消息一出,让宗门其他人原本还不容易安静的情绪,又一次被点燃了。 应止才多少岁?就结元婴了?而且他和温听檐的修为应该是一样的吧?那岂不是说,温听檐也要结元婴了。 他们越想越真,连看温听檐最近几天料理花的身影,都像是要闭关结元婴的前兆。 本来这两个人就处于永殊宗讨论的中心,只要沾边的事,那必然会被挖个底朝天。而就在这时,永殊宗的山门前,来了一位修士。 他说自己叫做段宛白,是在剑冢边上被应止给救下来的,现在过来,是想要当面来谢谢应止。 应止,剑冢。他这一句话精准引爆了永殊宗弟子话题的两个核心点。再加上理由正当。所以没怎么受阻碍,就被放了进来。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应止还在剑峰上,而温听檐也是一副大门不出不愿意见人的样子。 最后众人思来想去,把这人交给了温听檐二人在宗门最好的“朋友”。 因为和这两人一同入宗,出了个任务,被推出来当两人“友人”的孟肃,只觉得这个世界完蛋了,修真界还是爆炸的好。 但不管他心里面怎么想,招待人的时候还是笑吟吟的,折扇一开掩住半张脸,看起来还挺有几分样子。 段宛白看起来性子很胆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开口,所以孟肃只能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和他说话。 “应止还在剑峰山上。一时半会估计是下不来的。况且他也不是那种想要其他人感谢他的性格,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段宛白听完他的话,脸好像白了几分,摇摇头:“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出来,没事的。” 孟肃还没忘记当时在九重城里应止抱着人出来的样子,这种人怎么可能需要其他人的感谢?让人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于是他又一次劝说:“真的不需要啊。你如果真的想要感谢他,不如后面致书一封来的方便。” 段宛白:“我就想见他一面。” 孟肃终于感觉出来不对劲了,他的眼睛轻轻眯起:“你这过来一趟,真的只是为了来感谢应止吗?” 段宛白这下脸彻底白了,说话的声音很轻很细,把之前在密林里面被救下的事说清楚了:“我感觉我应该是有点喜欢他,就想再见他一面。” “所以你喜欢他,就是因为他救了你一次?”孟肃大受震撼,以对方这个逻辑,他自己不得爱应止三四次。 段宛白点点头。 孟肃:“但这更没戏啊。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思,应止更不可能让你接近他。不管你信不信,但应止其实是捂不热的。” 段宛白听见这话,没忍住反驳道:“那温听檐呢?他们的关系不就很好吗?” 孟肃下意识回复:“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相貌还是修为?这些我后面都可以改变的。”段宛白有点死犟地回复。 “唉,也不是这些。”孟肃把扇子收在手里,说:“我这样说吧。你现在知道应止,喜欢应止,是因为他是天榜第一天之骄子,对吧?” 段宛白的嘴唇动了动,却在开口时被制止了:“你也别说什么不是了。就你当时说的情况,温听檐也出力了吧,怎么不见你喜欢上温听檐?” “差别就在这里,你是这样认识应止的,但温听檐不是。他从应止籍籍无名的时候就和他一起。所以…” 孟肃停了一下,最后无可奈何地轻轻落下一句:“你在和时间争什么呢?” ...... 段宛白在听完那番后,人有点恍惚失措,但却依旧没有离开永殊宗。一直待到了应止从剑峰出来。 应止从那里出来后,就直接回了洞府,告诉温听檐,他要准备在剑峰结元婴,让对方不要担心。 温听檐:“你需要多久?” 应止思考了下,无奈的笑了下:“不知道。可能数月,可能数年。我希望它会快一点,这样还赶得上出来过你的生辰。” 温听檐看着他的眼睛:“好。” * 那洞府外面有温听檐布的阵法阻拦,段宛白进不去,也就没能在应止面前说上话。所以他只能另想办法。 终于,他在应止和温听檐叙完旧,前往剑峰的小路上,遇见了单独一个人的应止。 段宛白拦住了应止,磕磕绊绊地和他说着一些感谢的话,还有一些故意用的暧昧不清的词句。 他以为应止会错愕,或者会有点生气,但哪种都比现在的情况好一点。 应止和那个人说的一样,是真的毫无波澜,即使脸上是带着笑的,却没有半分走进了眼睛里。 他的话在不知不觉中说完了,声音越来越小,应止见他的话停止了,淡淡开口:“能让我走了吗?” 段宛白下意识为他让出路来,等应止几步走离他的身边,继续沿着小路往剑峰上走,他才反应过来。 他突然想起温听檐停在应止灵剑上时的步子,当时灵剑被轻点,剑尖颤动时。 应止的心是不是也和那个频率一样震动呢? 反正总归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平静。 他看着应止挺拔的背影,最后喃喃开口:“你是喜欢他吗?” “...什么?”应止听见他的话,有点荒谬地回过头。 他现在的表情和外界说的温和完全不搭边,是一种锐利和冰冷,可惜段宛白低着头,没能看见他的表情。 “温听檐。”段宛白重新复述了一遍,“你是喜欢温听檐吗?” 第31章 无情道(一) 应止忘记了他是怎么看着段宛白离开的了,直到走到了剑峰上,被明信拍了下肩膀,意识才好像回归体内。 明信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应止想到刚刚那人的话,沉默了一瞬,又恢复正常地说:“刚刚路上遇见了个人。” 明信:“温听檐啊?” 应止没接着他的话,说是或者不是。而是轻轻问:“为什么您会这么觉得?” 明信一边用玉简打开这个洞府的门,一边不走心地回复道:“不就他能让你牵挂着吗?” 应止怔愣住了。 明信短暂地解开了这阵法,见应止还在门口杵着,便扣着人的肩膀把人拖进来了。 “瞧瞧,够不够符合你的要求。”明信伸手指着远处的应止两人的洞府说:“你要是出来了,一眼就能看见你的住处。” “你都不知道,为了找这么一个破洞府我有多累,当时甚至想着就再给你开辟一个得了。”明信絮絮叨叨。 应止被他又往里推了一把,轻轻“嗯”了一句,拎着剑向洞府更深处走去,身后的阵法逐渐闭合,清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而在他的身后,明信的表情却一点点凝重了起来。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而现在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告诉他:应止有点不对劲。 ...... 应止闭关冲击元婴的事情传出去,其他人都接受良好,只是会偶尔思考温听檐什么时候结元婴。 有这份心思的当然不止那些个弟子,最急的还是永殊宗的长老们。 他们看的出来,温听檐的修为其实还要比应止更加凝实在一点,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摸不上结婴的契机。 最后这件事还是千虹出面来说的,同为医修,又和温听檐有几次接触,自然能够明白这份瓶颈是什么。 她穿着一袭浅蓝色的衣裳,脚步停在了温听檐所布的阵法边,以灵力做隔,指节敲了敲。 温听檐翻书的动作顿了下,最后却没把人放进来,而是主动出去面见。 千虹一如当时初见般柔和温婉:“我听闻应止近日正在冲击元婴。据明师兄说,那架势还得需个把月。” 她对小辈说话向来轻声细语:“你呢,有想过趁这段时间一起冲击元婴吗?” 温听檐其实想过这件事,但是在发现还有一段距离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也没刻意藏着自己的心思,心里说的话眼睛里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来。 千虹看着他的眼睛道:“其实你的修为离元婴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还没达到要求的是你的心。” 温听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抬起眼 “并非说你无情,而是你的心不能辨别那些感情。”千虹道:“对于一位医修来说,对他人情绪的感悟很重要。” “你一天不去补全这个空缺,便一天无法突破。”她顿了下,接着说:“趁着这段时间,你得先去把自己的内心搞明白。”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36节 说着,她递出自己的腰牌,为温听檐指了一条路:“向西,有一座名为夕照的城池。那是我见过最具烟火气的地方。希望你能在那里明悟。” 温听檐沉默地接下了腰牌,最后和千虹说,“四月廿三。等这一天过去,我会自行前去。” 如此精确的时间,让千虹没忍住问道:“那天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温听檐把腰牌收回储物袋,手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玉佩:“算是吧。” 见他不愿意多说,千虹没勉强,又稍稍叮嘱了下,便离开了。 看见她消失的背影,温听檐转身,回到了阵法里面。 他抬起眼,看着远处已经封闭起来的洞府想,也不知道应止赶得上那天吗? 应止说希望结婴的时间快一点,这样还赶得上来过温听檐的生辰,但事实上,应止的生辰来的比温听檐的要早一点。 应止在遇到温听檐之前没过过生辰,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天。后面便索性用温听檐把他从离城带回来的日子,当作生辰。 四月廿三的时候,温听檐难得没有在屋子里面看书,而是在外面站了一整天。 那道身影始终没有出来。 在那天的最后一刻,他收回灌注灵力的手。往剑峰的方向静静地望了一眼,轻声说:“生辰快乐,应止。” ...... 洞府之中灵气充沛,最中央只布着一张由地脉灵石所砌的寒床,上面还有一个聚灵阵,里面的灵气浓厚的几欲成实质。 只需要在里面稍稍呼吸,就能感觉到体内正在飞速地吐纳灵气。 应止把手里的剑放到床上,然后自己也以一个冥想的姿势,坐了上去,闭上了眼睛。 陵川也很喜欢这种灵气浓郁的地方,在寒床上震动地嗡嗡作响。 周遭的灵力被源源不断地席卷在体内,灵力的桎梏松动被填补的那刻,心障袭来。 识海里,应止握住了跟在他身边的陵川,感觉自己走在一条漆黑漫长的路上,却没有半分胆怯。 越往里走,深处的颜色像是从黑色变成了浓重的血红色。一阵阵雾气从周遭渗透出来,也染上了那片红色。 那几团雾气先是聚集起来,又在应止的面前一分为好几份,逐渐显露出真容来——是当初捅穿他手的那些人。 他们的嘴里还叫嚷着当初的咒骂,表情扭曲地提着剑冲过来,可下一秒,便被毫不犹豫地斩断。 应止握着剑,神兵穿过“他们”的心口,表情冰冷刺骨。那些被斩落的半身在空气中又重新变成血雾,显得应止的眼睛里有一种诡异的妖红。 那些雾气被斩落一次,终于安静了下来,等应止继续往里走了好一会,才重新蠢蠢欲动地动起来。 这一次,“它”变成的是当时玄机阁里,那几个人的模样。应止连眼都没抬一下,直接提剑杀了。 后面可能是没办法了,它变的东西开始毫无逻辑,最后甚至连天榜时的“杜览”都在里面。 还没等应止继续拎着陵川斩过去,那团血雾自己就主动散开了。 在应止以为一切结束之时,心障居然又一次变换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而是搭建了一片宏大的场景。 应该是在某个宫殿的内部,只不过已经被摧毁的不成样子,只能从地面上的碎玉,看出几分曾经的模样。 那周遭人山人海,团团围住最中间的两人。应止不知道心障在搞什么鬼,下意识提着剑斩过去,却又在那一刻生生停了下来。 因为他终于看清了其中一人的脸,那是温听檐。 而就是这近在咫尺却又毫无动作的一刻,应止被那缠绕而来的猩红雾气,给一把拖入了心障里面。 应止再次睁开眼,心口疼得无法描述,甚至连动弹都困难,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压在他的身上。 他借着“自己”的视线,看见了停在他面前的温听檐,对方半跪下来,为他输送灵力,缓解痛楚。 “应止”的视线落在他的眼睫,轻轻阻止了他的动作,然后抬手拂上了他的唇,暧昧地厮磨。 他察觉到温听檐惊愕地抬起了头,却越低头靠的来越近,最后在咫尺之间轻轻留下一句:“你要是早点带我走就好了。” 应止很确定,自己的脑海里面没有这样的画面,可心障反应的只有内心深处的涟漪,很少会有自己搭建的幻境。 更遑论是这样庞大而真实的幻境。 应止在躯壳里面,缓慢地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他所忘记的,在陵川幻境的记忆。 “你不是说会消除我在幻境里的记忆吗?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应止在识海里面问陵川道。 陵川的剑灵在他的手边看着他,“是啊,为什么连你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你的心障会记得呢?还只有这一点记忆。” 明明这个幻境长久的有整整百年,为什么你的心里只有这一个瞬间。 “应止,在终局的时候。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陵川问。 应止听见他的问题,狠狠愣住了。 他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崩塌的一切重新倒回,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温听檐停下脚步的那时,他又一次看着温听檐输送灵力,被摩挲着唇瓣。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但只是想想那个可能性,他的心脏就好像要停止跳动了。 陵川和他共享情感,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小声地说:“为什么你不承认呢?那不叫关系好。那叫年少慕艾。” ——为什么你不承认呢?那叫年少慕艾。 ——应止,你是喜欢温听檐吗? 应止的心好像被这几句话给拽了出来,脱离于躯体视角的限制,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终于没法再去欺骗自己。 他低低沉沉地笑起来,但轻而呜咽的声音,更像是在流泪。 那一刻,他是想吻下去的。 他自己都忘记的事情,却因为那一刻无情道心的动摇,而被心障所记住。 在天地混乱,人人恨不得将他诛之的场景下,他以为他的痛楚是因为那个针对他的大阵,和身上的伤痕。 但当时他的痛苦,是因为他的道心在发疼。 ...... 应止从洞府里面睁开眼睛时,带着和当时幻境里一样细细密密的疼痛,如同针扎,将道心刺穿地千疮百孔。 距离他闭关,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了。毕竟神识里面的时间和外面截然不同。 他挣扎着从里面扶着墙壁走出来,等见到天光时,下意识往下面一望,在意识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场落雪。 等他重新凝实视线往那处看去,才发现那里不是是什么落雪,而是一片洁白的花林。 那花应止再熟悉不过了,毕竟那是他从剑峰上亲手折下来的花。 但他同时也清楚,这种花不会成林。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温听檐再怎么去想办法改变它的习性重新栽培,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现在他所看见的景致,只有一个原因。这花林里的一部分,是温听檐灵力而幻化出来的。 四月廿三,温听檐始终没有等到人出来,但那天毕竟是应止的生辰,不论怎么说,他都该送上一份生辰礼。 只是这次,礼物没办法亲手递交到应止的手里。所以温听檐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送他一片,一出来便如同落雪般的花海。 ——“等我结元婴的时候,它会在门外变成一片林子吗?”当时刚获得天榜第一的的应止问。 ——“不知道。”温听檐说。 温听檐当时的回答很轻,没有表情地往屋子里走。应止以为他根本就没有在意那句话。 但现在看见遍布的花海,他才知道,温听檐其实什么都记得。 随着道心的破碎,他的修为也开始溃解。 忍不住跪坐下来的时候,五脏六腑都是冰冷刺骨的疼痛,就好像剑气落在了自己身上。 应止按住自己的心口,嘴角是抑制不住的鲜血。 耳边似乎又传来了那场大雪下,白琳在临死前的声音。她说:“我等你恍然大悟,身死道陨的那天。” 原来...那句恍然大悟。 是这个意思。 第32章 无情道(二) 温听檐前往夕照城的路程还挺远。 这次没有应止跟在身边,御剑飞行自然是行不通的,千虹虽然给了他腰牌可以随意使用宗门资源,但他一个人坐仙舟过去未免有点太显眼了。 所以想了一下,温听檐还是选择了从山脚下的传送阵传到周边,再走到夕照城里面。 那个管理传送阵的弟子见到他有点蠢蠢欲动,但最后也只是打了个招呼,没敢多说话:“温师弟,准备去哪里啊?” 温听檐平静地说:“夕照城。” 那师兄手上不停地调整阵法的位置,一边找着话题说:“那是个好地方啊,依山傍水,夕阳西下时水面波光粼粼的。师弟一个人去那里,是去玩乐吗?” 温听檐身侧的指尖的指尖轻动:“不是,是去感悟。” 虽然不理解去夕照城能感悟什么,但那师兄还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阵法的最后调整已经完成了,他为温听檐让开了路:“好了,师弟进去吧。阵法会将你传送到客栈里,出来后往东走就能看见夕照城了。” 温听檐朝他微微颔首道了声谢,走进传送阵里。 眩晕感短暂袭来,等那种失力感慢慢退却,温听檐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到了莫个边郊的客栈房间里。 他轻轻推开这设有传送阵的房间门,缓缓走下楼,发现大堂里人还不少。 里面基本都是修士,温听檐粗略地扫了眼,什么修为的人都有,看起来不是一起来的。 他花了点灵石,向店家买了一壶茶水,然后便自己找地方坐下,握着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 他混在其中,听见了不少的消息。比如关于夕照城一些出名的风俗习惯,再比如他们为什么聚集在这里,迟迟没有进去。 因为夕照城并不像其他城池那样可以自由出入,每天只有固定的一个时辰能放外来者进去,他们现在呆在这里,就是在等城门打开。 温听檐在心里面稍微计算了下时间,城门打开的时间,距离现在还有足足两个时辰。 探听完了消息,再去听他们说话,就多少有点折磨了,但这地方只作为一个中转点,房间里面设置的都是各处的传送阵,并不能作为休息的地方使用。 所以温听檐只能坐在那里等到城门打开的时间。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37节 最后离开的时候,那壶茶水已经冷了,还剩下大半。 除了时间固定外,夕照城对于进城的人并没有多加限制,只是例行询问了一下身份就放他们进去了。 等进去后,温听檐才知晓为什么千虹会说,这里是她平生见过最具烟火气的城池。 夕照的中间是一条水路,画舫船只停靠在岸边,还没等晚上,上面的灯笼就点了起来。街上满是行人,还有摊贩的吆喝声。 温听檐自己还没往里面走,就被后面进来的修士一撞,直接往前踉跄了两步。 那修士只是有点心急,发觉自己撞到了人,顿觉不好意思,好脾气地道歉:“抱歉抱歉,是我有点急了。道友你没事吧?” 他看见温听檐清瘦的身子,说着说着自己更加愧疚了,从兜里掏出两块灵石就准备往对方手里面塞。 这动静不小,路上有好事的行人偏头看过来,却在看清楚温听檐的发色后,有点惊恐地躲开。 察觉到那些视线,温听檐拒绝那修士灵石的手一顿。这才记起来,他现在已经不在修真界的范围了,在凡人看来多少是有点怪异。 最后那两块灵石还是被强塞进了温听檐的袖子里,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被路上的人频频打量。 温听檐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应止在他的身边,为他偏身抵挡这些眼神,相对有那么一点磨人。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周围的人躲开后,温听檐从储物袋里面取出一顶斗笠戴上,遮掩住发色。 他往常是不介意其他人抵触的,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为他隔绝出一片安静的空间。可惜他这次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完成对于内心的感悟。 如果只是干看着,不和其他人交流问询,很难做到明悟。但想要和其他人交流,就得解决这个发色的问题。 温听檐其实可以选择易容,但那太麻烦了点,也不太舒服。不如一顶斗笠戴上去省事。 这么“改头换面”一番,那些路过的凡人人很快就忘了他之前是什么样子,恢复了以往喧闹的样子。 温听檐的视线隔着斗笠,一切像是笼罩了一层雾气一般迷蒙,不太清晰,但也能视物。 他往前走,发现在夕照城里面也有一颗很高的树。与九重城里面被当做神明的象征的巨树不同,这颗上面挂着的东西就多了。 树上满满当当的红绸随着风飘动,自上而下沙沙作响,还能隐约看见近处绸带上,写下的名字。 有个女子在树下远远眺望去,有点高兴地拉了拉身旁人的衣袖:“你快看!你这次丢的可比去年好,就快丢到树稍上了!” 那个男子合上双手:“神明在上,一定要保佑我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温听檐听见他们的对话,终于从在客栈里听见的八卦轶事里,找到与这场面一致的话来。 这应该就是那些人说的姻缘树了。 据说这棵树的年龄也已逾百年,将心爱之人的名字和自己的写于红绸之上,丢在树上,位置越高的便证明缘分越深。 所以夕照城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七夕城”。 这个名字便是起源于这里的姻缘树和河灯画舫。 温听檐看见很多的修士也聚集在这里丢绸带,有些挂的很高,有些还没扔上去就被风吹跑了。 听着他们或喜或悲的声音,其实温听檐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们会为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而牵动心神。 况且都是修士了,为什么不索性御空上去,将绸缎绑在最高处。而是选择老老实实在下面扔? 别的不说,这样的动作真的显得有点傻气。 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能步入元婴的原因。他实在不明白什么人要为了这种事大费周章。 而等他明白了,这场明悟也许就该结束了。 ...... 他没在树下多逗留,而是拿着银两,去某个临着河水的客栈处要了一间房。 进来的修士不少,现在都七七八八地在街上,等到入夜了就会反应过来,一股脑冲进客栈休息了。那个时候,就不见得有能让温听檐挑的了。 他还要了一桶热水,在房间里面泡了一会儿,才只穿着里衣走出屏风。桌案上是店家端上来的饭菜。 温听檐早已辟谷,所以在穿戴整齐后,便叫店小二把饭菜撤了下去,同时打听了一下夕照城最热闹的地方在哪里。 那店小二低着头端着了东西,回话的时候也没抬头,老实本分:“最热闹的地方,那当然是在画舫上了。只是近来这几天没几个画舫待客,需得再等小半月。” “小半月之后,刚好是朝夕节。那时所有的画舫都会亮起来,街上也那叫一个热闹。” 温听檐听完他的话,把地方和日子记下了,随手给了点碎银子。 果不其然,外面的天色一黑,那些新提成的人就和疯了似的跑进客栈订房,动静大的,温听檐在屋子里都能听见一二。 温听檐没理会,坐在床榻上把手里的书静静翻了一页。 那动静像是会蔓延似的,不多时,他听见有人在他的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温听檐走过去打开了门,发现是那个店家。他看见温听檐的发色怔愣了下,最后还是冷静地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 “公子,今天恰好是放河灯的日子。我听小二说,您向他问了几个问题后给了他一些碎银。想来想去,还是受之有愧。” 他赶在温听檐出言拒绝前说:“我知道公子您应该不会收回那些银两了。但还是想报答几分,这是我们自己做的灯,如果您感兴趣,可以在河边许愿放下去。” 店家手里的河灯精致,看起来比外面摊贩卖的还要漂亮,温听檐静静地看了两秒,然后抬手接了过来。 他关上门,再次出去的时候,头上已经戴上了那个斗笠。 夜晚的河按理来说应该是很昏暗的,但奈何上面漂浮着明明亮亮的河灯,硬生生把这条河照出了夕阳的颜色。 温听檐自己寻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用指尖的灵力点燃了灯,不同于其他灯里昏黄的火光,他所点燃的火焰是幽蓝色的。 旁边有个正在放孩子看见了,立马大声地“哇”了句。 温听檐听见了声音,却没有理会。灯是被点燃了,但温听檐还没有想好许什么愿望。 对他来说,愿望这个东西其实可有可无,因为他想要的东西,都会自己去实现。 他的指尖捏着灯的底座,俯身放进河里,触碰到那冰凉的水面时,突然想起了某个人眼泪的温度。 温听檐本来不打算许愿,直到把灯放进河里想到应止小时候后,还没耐住小声在心里为对方许了个愿。 他说:希望应止以后不会再掉眼泪了。 河灯随着流动的河水渐行渐远,温听檐收回手,尚未直起身子,就发现那个“哇哇”大叫的小孩,现在已经蹲在他旁边看了。 他看着温听檐的灯,眼睛里面满是羡慕:“为什么你的灯火可以是蓝色的啊?好特别!” 温听檐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修士这种东西,索性就没开口。 那小孩也表示理解,他在夕照城里生活的年头里,都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灯,肯定是人家的机密,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告诉他。 孩子的问题总是很跳脱,下一秒就换了一个问题,“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啊,是给你自己的吗?” 温听檐:“没有,给别人的。” “那你一定很喜欢他,才会把许愿的机会让给他。”小孩摸了摸他自己头上的冲天辫,说道。 温听檐有点沉默:“...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小孩有点不理解他的意思,他怎么就不知道喜欢的意思了?却还是看着他的表情,很大方地改口。 “好吧,那他一定很喜欢你。” 温听檐:“......” 他直起身子,问:“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如果有人为我专门放河灯,我就会很喜欢他的啊。”他笑眯眯地补充道:“就像我喜欢我们家隔壁的小香......” 第33章 无情道(三) 温听檐没继续听他讲自己喝隔壁家小孩的故事,很快,他的父母就赶来把他抱起来,对温听檐歉意地笑了下,把人带走了。 本来还聚集在这里的人,在河灯漂走后,就慢慢散开了。温听檐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只剩遥远绰影的花灯。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河灯往下漂流,最后被荡起的水给打翻,翻了个面,缓缓往下沉。 温听檐又在夕照城待了小半月,终于等到朝夕节的前一天,画舫都提前点亮灯揽客。 在中途,他给千虹传过音,询问应止结婴的情况,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应止还没出关。 他在临走时留了传影在洞府里,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目的和前往的地点。如果应止闭关出来,应该会直接找过来的。 他只问了一次,后面就没再去叨扰千虹。 在前去画舫的路上,温听檐又再一次路过了那棵姻缘树,那里的人依旧多的难以看清。邻近朝夕节,前来的旅人更多了。 书上的绸带密密麻麻,一晃眼好像整棵树都是红色的,只有那最高处的树梢上,还留着地方,露出一点翠绿。 很多人都在打赌,在今年朝夕节后,会不会有那么一个幸运的人能丢到最高。 再往前走一点,拐过那些巷子和摆摊的摊贩,就能见到停靠在河边的船舫。 画舫上的屋边四角都挂着花灯,在船身边上也放着烛火,光映在水面上,起伏不定,正恰似其间热闹非凡的气氛。 温听檐本来是打算去其中人最少的画舫,但是下一秒又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改变了方向,转身往最大的那个画舫走。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外面的灯光还没那么动人,人们大多都在画舫里面听曲看戏。 温听檐带着斗笠混迹在人里面,被熙熙攘攘的人流也引到了画舫里面,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凡间的戏剧和修真界的截然不同,大多都是自创的故事。而修真界那边的,虽说不好肆意编排人。但仔细听去,每个角色都能微妙地对应上有名号的人。 至少温听檐就听了好几出,把他和应止经历过的事编排进去的戏。 只不过这件事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因为应止向来不带听这些东西,台上的人演到至深处,他的下巴还是搁在温听檐肩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很快,坐在位置上听戏的温听檐就懵了。 修真界再怎么编排人,那故事总归是围绕什么大比,秘境,宗门试炼。但凡间人的故事就精彩多了。 在听完一出你爱他,他爱她,她假装不爱他,还穿插着妖怪、神明的感情大戏后,温听檐终于承认修真界的戏还算能听。 一通纠葛听下来让人脑袋疼,温听檐垂着眼睛冷静了一下。觉得如果千虹想让他理解的情感是这样的话,他宁愿放弃结元婴。 让应止一个人努力加油去当元婴修士,有事直接让他上就行了。温听檐想。 一出戏演完,上面的几个人端着银盘走下来,像听戏的人讨要一些奖赏。 温听檐可能还没从那出戏的震惊里面走出来,随便往上面甩了一锭银子,那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 她从温听檐的身边擦肩而过后,温听檐后知后觉地皱了一下眉,那股脂粉的气息下,还带着一股格外甜腻的味道。 是妖气。 而且闻味道还是最近才接触到的。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38节 温听檐看着那个姑娘收完所有的银钱端上去,抬眼望了下画舫的楼上。或许,那只妖物此刻就藏在里面也说不定。 台上的人把今日的银两领下去,就换了一出戏。刚刚那个端着盘子的姑娘倒是重新走了过来,在温听檐边上小声开口。 “公子出手阔绰,作出这出戏的人问您,如果有什么想法或者见解,可以去楼上一叙。” 温听檐其实对凡人间的银两概念不是很深,此刻看见她的反应才知,那一锭银子多半是给的太多了,都让人惶惶不安地找过来了。 其实温听檐对于那出戏里的情节不想有任何的想法,但隔着斗笠又一次闻见那股甜腻的妖气,还是改口:“劳烦了。” 那姑娘欠了一下身子,引着他往画舫的二楼走,脚步极轻,最后在角落推开一扇红木门。 温听檐一踏进进去,就闻见远比刚才更加浓郁的妖气,而且不是轻轻附着,而是由内至外地散发的。 门被轻轻带上,温听檐隔着斗笠看了眼面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八的恬静少女,指尖轻动。 灵力凝聚成一把如有实质的冰锥,直指着那少女的眼睛,“狐妖?” 被点明身份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往外逃,却发现几缕灵气不知什么时候化成锁链,死死绑住了了她的腿脚。 眼看那冰锥一寸寸靠近,她向后猛退一下,然后“砰”地一声给温听檐磕了一个大大的头:“仙人、仙人别杀我啊!小女子没作过恶,平生就喜欢写点戏文呜呜呜...” 她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了,是和她温柔安静的容貌截然不同的性格,听的人直皱眉。 温听檐取下了斗笠,露出琥珀色的眼睛和银白的发丝,说:“你说你没作过恶,为什么身上还有人血的气味?” “哈?”狐画屏人懵住了,脑海里不断寻找着画面,终于想了起来:“今天我的侍女不下心打翻了琉璃盏被划伤了,我就舔了那么一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我平日里都是拿戏文打赏的钱去买几只活鸡,我哪敢吃人啊,这都是误会,折煞小妖了...” 温听檐仔细地嗅了下她身上的妖气,发现那股血腥气确实不强,倒是符合她说的话。半空中的冰锥一点点消失,但桎梏住她腿的锁链却没有消失。 狐画屏看见自己逃过一劫,眼泪夺眶而出,又爬过来直起身子回到了温听檐面前。 温听檐看着她的样子,问:”你一个狐妖为什么会来当写戏文的?” 狐画屏抽泣了一下,和温听檐讲了一个非常长的故事。 这故事的开头,还得从狐画屏还是个没化形时说起,她还是只狐狸的时候,就常听见那些凡人的话本里面写关于“狐狸精”的故事。 那些凡人的贬义词在狐画屏看来,简直是对一只狐狸最大的肯定了。所以她心里暗自立志,以后化形了也要像那些戏里的狐狸一样,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件事差点就成功了,当时她刚刚化形,凭着一张脸和地上摆着的“卖身葬父”的字,很快就被一个男人给带回家了。 但天不遂人愿,这男人家里面居然有一个妻子,虽然狐画屏立志当一个堂堂正正的“狐狸精”,但也没有做小的意思。 还没等她拒绝那个男人跑路,这人就和他坦白了,他说自己的妻子因为身体不好,无法生育,这次把她捡回来也是觉得她和眼缘。问狐画屏愿不愿意当他们的女儿。 狐画屏差点当场气死。 但她敢怒不敢言,只能被当女儿养了好几年。在这几年间,狐画屏也算是在凡间涨了见识。 人和妖算什么虐恋啊?他们有些人和人才是真的爱的活了又死,死了又活过来。 最后把二老送走之后,狐画屏只得化没成功的悲愤为表达欲,写一些狗血淋头的故事来抒发一下内心的不平了。 温听檐又想起那戏文里面不忍直视的故事,静静说:“所以你写这些东西是为了报复人?” 狐画屏眼睛瞪的老大了:“之前可能有点吧...但现在写的故事,那都是我费尽心思努力写出来的得意作啊!” 也许是看出来温听檐不准备杀她了,狐画屏很快就顺杆爬:“我记得仙人你不就是因为给这出戏打赏的太多,才被迎上来的吗?难道你不是因为我写的好才赏的吗?” 温听檐懒得和她解释当时的随意一丢,顺着她的话反驳:“只是想看看这么烂的戏,到底是谁写的。” 狐画屏:“......” “那仙人你有何高见...”狐画屏看着温听檐的眼睛,咽下原本愤愤不平的话,有点讨好的笑了一下。 温听檐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是因为没话说,而是因为这整出戏太多值得说的点了。 温听檐言简意骇地说了一点:“在第一次分开后,他们明明已经坦白了,为什么后面还会互相猜忌?” 狐画屏目光突然变了一下,看温听檐的眼神好像一瞬间变成了一位长辈般,说话的声音也恢复平静:“那是因为您根本不懂,人心这种东西到底能有多复杂。” “人的心哪有想的那么听话,多的是人阳奉阴违,心口不一。互相怀疑试探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避免自己失陷,这才是人情感的常态。” 温听檐愣住了。 狐画屏看着他的表情,笑了下:“看来仙人您并不是很了解人的感情这种东西。” 温听檐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如果他真的了解,此刻或许就不会再夕照城,而是在永殊宗的洞府里面结元婴。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腰间的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雕花,视线里好像又出现当年应止笑着的样子。 他说他会成为世间第一。 所以十七岁的应止天榜榜首,是修真界无人不知的天之骄子,剑道天才。 可在这之前,整个中州无人知晓他名讳的时候,会把他装进眼睛里的,大概只有温听檐。 温听檐太久太久没有说话,所以狐画屏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场对话结束了,而一低头,她腿上的桎梏也已经被解除了,只是手腕处留下来一个印子。 只要狐画屏以后伤人,这道灵力印记就会点爆。 在临走前,温听檐停下脚步,最后轻轻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人,你说的每一句他都愿意当真,并矢志不渝。这算什么?” 狐画屏颇为跳脱地吹了个哨子,随后放下手笑道:“世间真爱啊。” 第34章 无情道(四) 说完,她又认真起来:“不过这种假设不太可能,至少我在人间百年,还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温听檐没回头,戴上斗笠走了出去,最后回手给狐画屏甩了一点碎银,后面传来一阵惊呼。 他按照来时的路,又一次返回楼下。 这一趟打岔完,下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许多人都聚在甲板上,看被点亮的灯照出颜色的河水。 温听檐一下来,就感觉好像有人在频繁地看他,后知后觉发现,是因为接触了狐画屏的妖气导致的。 他轻轻一挥,那股妖气就散的无影无踪,那些被妖气而吸引而来的视线也很快消失不见。 他寻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站在那里,修士的五感极好,就算他站的远远的也能听见那些人在谈论什么。 当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和狐画屏说的不差。 温听檐听的不走心,却没料到从身后走出来一个,在画舫喝的酩酊大醉的人。那人的步子摇摇晃晃,也是冲着船的边缘走来看灯。 他的视线恍惚,从温听檐的身边擦肩而过,只能看见水面上的波光粼粼。 最后一步踏错,被船边的装饰绊了一脚,直直地往水里栽。 水面被一声“砰”响给砸出巨大的涟漪,浪花四溅,河水高高而起,眼见就要劈头盖脸地砸在温听檐身上。 而就在这时,某个倒霉的少年人正巧从温听檐面前走过,替他挨了这么一顿水汽。 那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少年,黑发简单一束,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被水这么一浇,整个人霎时愣住了。 少年慢半拍地伸出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睛,很生气地转过头去看,嘴里还叨叨着几句含糊的话,反正不是好词。 那个掉下去的人很快就被捞上来了,这里的人不多,注意力都被掉下水的人给吸引去了,没几个人注意他的狼狈样子。 少年人的面子比天大,正准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掉,一回头,就看见温听檐站在那里,目睹了全程。 黑发少年:“......” 他不知道温听檐看见了多少,但是看着对方的眼神,就知道面子多半垮掉了。 温听檐看着他,静静问:“你帮我挡什么?” 五月的河水还是冰凉的,少年的手似乎因为微冷的河水有点发抖。也可能是气的:“我哪里是帮你挡了?我路过不行吗?!” 温听檐没再和他争论,索性不吭声了。 少年浑身沾着水,看起来相当狼狈,他盯着温听檐开口说道:“你看见了多少?” 温听檐实话实说:“全部。” ...... 他实话实说的代价,就是不知道怎么惹到这个人了。 对方在画舫里面一直当他的小尾巴,跟着他走来走去,生怕温听檐把这件丢脸的事说出去。 本来等下船也就好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天不遂人愿,温听檐回到客栈里后,又一次见到了这名少年。 他来的晚了,上房都被人给订完了,拎着一大荷包银子在和店家商量,有没有上房能给他换一下。 店家虽然心动,但还是很有原则的拒绝了,最后还给这少年支了个招:“在后面喝茶的几个客人就是住在上房的,公子可以去找他们商讨一下。” 最后,这位少年以一锭银子的价格,从另一个住客那里换了上房。那住客握着银子,非常热情地给少年指了下他原本房间的位置。 温听檐顺着那人指的方向往上一看,那房间就在他的隔壁。 少年拎着东西就准备上楼去房间里,临走前还要了一桶热水。 那店家点点头,收回视线之后这才看见温听檐咱在门口,他还记得温听檐的习惯,于是也跟着问:“温公子需要抬一桶热水上去吗?” 店家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够那个上楼的少年模模糊糊听见,他听见“热水”这个词转头过来,就看见了温听檐。 少年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像是在说:怎么又是你? 温听檐朝店家点了一下头。店家便吩咐后面烧两桶水上去。 那少年没进屋子,看着温听檐一步步上楼,打开他旁边房间的门,有点不自然地说:“这么巧,你也住这里?” 温听檐没回他的话,缓缓关上了门。 他摘下头上的斗笠,拆开了发簪,任由长发披散下来,一直滑到手边。然后坐在桌案上抽出一张宣纸,提起笔。 今天这一天,温听檐最大的收获,可能是和狐画屏聊的那些话。历经百年的狐妖,对于人类的感情应当是再了解不过了。 如果他能有狐画屏一半的理解人的感情,想必就能从夕照城里离开了。 温听檐依照记忆,把她说的那些话写了下来。最后停下动作,看了一眼自己写的东西,等着墨迹变干。 狐画屏说,温听檐根本就不懂人心这种东西,到底有多复杂。 那一刻,温听檐听见她的话,其实还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是他和应止在游历路上去到的第一个城池遇见的。 那个城池的名字,温听檐已经记不清楚了,应该不是什么很好听的名字。那也是一个凡人的城池,温听檐带着应止在哪里住了一段时间。 当时的应止对外的性格已经大变了样子,对着外人笑盈盈的,再加上那副好看的样貌,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哄的一愣一愣的。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39节 他们刚搬过去不久,那些周边的人就被应止摸了个清楚。甚至不知道应止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那些人接纳了温听檐奇怪的发色。 温听檐想过要不要去问一下应止。但是第二天,撞进其他人略带同情的眼神里面,他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应止到底为他编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一点都不。 可能拖这层“同情”滤镜的福,即便温听檐的性格并算不上讨喜,那些人却还是很愿意照拂他。 少年时的温听檐的长发不喜欢束起来,但是头发又堪堪垂到地上,所以会拢到身前抱住。 他抱着头发站在对面的时候,非常安静。再加上那银白色的发色,和精致昳丽的五官,整个人就像是刚淋过雪的瓷娃娃。 但脸颊还是软的。 应止不止一次听见他们这么评价温听檐后,当着那些个大人的面,为了证实这一点,伸手去戳了一下温听檐的脸颊。 雪一样颜色的脸颊肉被按陷进去一点,应止的手指离开后,那里很快出现了一点红晕。 温听檐当时正在抱着他的头发发呆,脑子里全是应止教他的剑招,冷不零丁地被这么戳一下,居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他抬眼看过来,还有点茫然。 那些街坊四邻看见这一幕笑得乐不可支,最后撂下一句:“小应今天回不了家的话,记得哄哄人。” 温听檐最后当然戳回来了,但是也没记恨到不让应止进屋子的程度。 本来这样的日子就很好,温听檐每天过的都安静舒适,只是说话有点累。 有好几次,外面的摊贩对着温听檐干瞪眼了好久,才从对方嘴里翘出来几个字。但说的确实言简意赅,他们完全不理解。 一头雾水的交流,让温听檐和他们同时身心俱疲。没办法,最后还是应止过来介入,帮忙传达温听檐的意思。 这样的事不算少见,后来他们隔壁家的梁娘子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叫住温听檐一个人,苦口婆心地劝他,要好好和人交流说话。不能什么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 “这样是不行的,以后会出大问题的。”梁娘子双手叉腰,有点无奈的对温听檐说。但对上那双清透的、不解地眼睛,又止住了话头。 最后只是轻轻落下一句话。 她说了什么来着? 温听檐把干透的宣纸折好,压回书下,终于从记忆里翻出来。 她说:“都怪小应把你惯坏了。” 他当时听见这句话时不以为意,甚至不知道梁娘子为什么突然会把应止扯进来。 当天晚上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应止。 温听檐的长发在黑夜里面好像也是泛着光的,他的手被应止握住,不解地开口:“这样不好吗?” 应止没急着回答,凑过来,抵住他的额头:“你觉得呢?” 温听檐并不觉得这是很大的一件事情,无非就是交不到朋友,或者以后再没有更亲近的人。他不在乎这些:“有你就够了。” 他的话略去了很大一部分,但是应止还是一下就听懂了。他的声音很轻,好像还带着笑:“是啊,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他是为了温听檐才去伪装、学习,只要有他在,温听檐就可以无所顾忌地按照自己的方法去生活。 所有的屈于委蛇和客套,应止一个人去面对就好了。 “我不会和你分开的。”应止晃了一下两人交握的手,像是在示意什么,轻轻对温听檐说:“所以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 温听檐抬手灭了桌子上还点着的烛火,屋子内一下便陷入了黑暗。 他垂着眼睛,缓缓向床边走去。 这么多年过去,温听檐好像终于有一点懂得,梁娘子的那句话了。 作为一个修士这可能没什么,但当还生活城池里的时候,就有点糟糕了。其他人如果像温听檐这样,可能很快就会落得举目无亲,没人接近的下场。 而之所以温听檐没到那种地步,是因为应止主动为他接下了这些事情。 代替他去和其他人交涉,为其它人传达自己的意思。 甚至时至今日,当面对其他人的讨论争吵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躲到应止身后,让对方来处理。 可能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 他是被应止给惯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止听小情侣七夕快乐,大家七夕快乐呀~ 本章评论抽20个红包[可怜] 第35章 无情道(五) 朝夕节当天,外面街上的人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温听檐在楼上打开窗往下瞥了一眼,就收起了下楼的心思。 他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出门,等到下午,看见客栈聚集的人少了一点,才终于走了出去。 温听檐这一次没带斗笠,他一开始遮掩住,就是为了能够更加融入进这些人的生活里。但现在找到一道捷径,就算那些人畏惧他也没什么了。 他下楼的时候,大堂里面没几个人,毕竟人都跑到外面去了,坐在这里的也大多在喝茶聊天。 昨天遇见的那个少年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趴在桌子上看起来没了昨天的骄横,安静下来的样子反而恹恹的。 但很快,他打了个哈欠,从不知道哪里摸出一点碎银子,和桌上的其他人聊开了:“这破地方怎么人这么多,就没点什么安静的地能玩吗?” 少年说话的语气算不得多好,不过看着他手上抛开的几个碎银,还是有人好脾气地回道:“朝夕节的时候,夕照城本来就多,等到晚上放天灯的时候,那街上才叫一个拥挤。估计比姻缘树前的人还要多十倍。” 这话应该还是夸张了。 因为温听檐想了一下姻缘树的那些人,再多十倍,怕是要把人挤进河里放天灯。 少年兴致不高:“那也是晚上的事了,这白天就没什么清净的地儿吗?” 其实答话那人很想回一句:你好好呆在客栈不久清净了吗?你上午趴在桌子上的时候,也没见你想出去成这样啊? 但这话肯定是得往下咽的,最后,他也只是绞尽脑汁,说了几个风景好,比较偏的地。 那少年听了话就往外走,步伐生风,甚至还赶在了温听檐的前面走出去。 ...... 温听檐没有任何遮碍地上街,带来的结果就是,这一路上,靠近他的人都不由得放缓了声音,而与之相对的就是愈来愈快的步子。 他漫无目地地走在路上,身旁的脚步声窸窸窣窣,走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除却那些路过的行人,好像还有另外一道身影在跟着他。 温听檐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没有回头,站在一个岔路口,看起来像是在思考往哪里走。 而与此同时,身后那如影随形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温听檐终于确认了,确实有人在跟着他。 他不断往前,直到那好认的发丝被人海吞没,不见踪影,后面的人猛地跟上去,却发现那是一个拐角,连接着不同的巷子。 他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穿行在各个小巷里面,直到一头撞进死胡同里面才反应过来,回过头准备原路返回。可一转身,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你一直在跟着我?” 温听檐看着面前只有一个背影的少年,轻歪了下头,不解地开口:“为什么?” 少年讪讪地转过来,但很快就恢复了一开始那种自如地表情,强撑着:“我只是刚好和你顺路,我只是想去那个人说的寺庙看看。” 温听檐不知道那个寺庙在哪里,但这几条路,他来时就走过来,再往前一点,便是夕照城的城门。 他只是随便问问,无心知道理由,既然对方说这是子虚乌有的事,那温听檐只想再说一句,让对方不要再跟过来。 “而且,就算是跟着你,难道不可以吗?”少年看着他不说话,可能是有点挂不上面子,最后撂下这么一句。 温听檐抬眼扫了他一眼。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小,惹得路上有些行人都看过来,少年的身子微动,像是有点尴尬地想离开。 温听檐看着他的脊背,最后轻轻开口说道:“随便你。” ...... 他这一句“随便你”不知道又挑动了这人哪根神经,可能是语气太过无所谓,惹得人不快,总之,温听檐被赖上了。 太阳还没下山,人还不多的画舫里面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温听檐过来找狐画屏,那个少年也厚着脸跟了上来。 狐画屏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看出这是个凡人,所以还维持着那副恬静的美人面,给两人沏了一壶茶。 温听檐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那少年就找了一个离温听檐最近的位置自然而然地坐下了,还撑着脸。 坐在对面正正襟危坐的狐画屏,看见他的举动,突然饶有兴趣地挑了一下眉毛。 她转头去看温听檐的表情,发现温听檐压根没有反应,像是没感觉到身边坐了个人一样。 狐画屏突然开口:“你昨天来的时候还没这人呢,这是你朋友吗?” 温听檐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了下,最后说:“可能吧。” 可能? 这算个什么回答。 狐画屏听的云里雾里。 那个少年听见“朋友”这两个字倒是下意识长了一下口,像是有话要说,最后又悻悻然地憋回去了,表情看的狐画屏有点想笑。 楼下还没有客人,戏台子上,那些人在排狐画屏昨天激情创造出来的新戏,比起昨日晚上的爱恨情仇,今天这出则是多了不少的武戏。 温听檐继续昨天没聊完的事情,和狐画屏说起事来,明明问的都是些情情爱爱,人心诡谲。但表情却是一脸正气。 狐画屏看见还有人在旁边,一开始还端着态度和他说话,后面发现这少年好像就是一个时不时闹挺两下的摆设,直接恢复了性格。 她聊起自己的戏来,简直是投入,恨不得把茶水一口闷了。在旁边撑着脸看的少年,盯着两个人面前逐渐消减的茶水,最后抬起手,给温听檐把水又满上了。 楼下的戏正排演到最关键的戏份,两个主角私奔远走高飞时被逮住,其中一人正拎着长枪应对那些个追兵。 为了美观,这出戏里里不乏带有几个旋转,舞动的动作,本来都是熟练地不能再熟练的东西,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即将赶来的朝夕节的客人,最后竟然一个紧张,出现了纰漏。 长枪脱手,不受控制得往上面飞来,那些人知道那是谁的屋子,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喊到,让人躲开。 那长枪并非真品,只有枪头是实打实的钢铁,沉甸甸的并不锋利,但此刻加上甩过来的力道,也够人吃一壶的了。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40节 那枪尖穿透屋门和屏风,直直地冲着狐画屏对面的这两个人而来,她以为温听檐会挡,却发现对方居然毫无动作。 心急之下,狐画屏也挂不上什么凡人不凡人的了,下意识变出自己火红的尾巴,想要去帮两个人挡一下。 但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就有另一样东西抵挡住了。 “铮——” 兵剑相接,发出清脆的轻鸣。 狐画屏的尾巴在后面停着,一瞬间愣住了。 温听檐毫不意外,抬手拿起被重新满上的杯子,又轻轻抿了口,雾气氤氲了眉眼。 “为什么不挡?”一道温和的声音传过来,但细听,却还带着几分不平静。 狐画屏怔愣着回头看过去,发现那个原本坐在温听檐边上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 这还是狐画屏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和那个吊儿郎当的样貌一点都不相称。 他没有笑,也没有刚刚和温听檐走进来时的闹腾,只剩平静。这点无波无澜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面,显得格外吓人。 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把漆黑的长剑,抵挡住那被甩上来的利器。那长枪落地,一寸寸变成齑粉。 少年抖抖剑尖,将其收回袖子。 收回剑的一瞬间,少年相貌大变,就连身子也在拔高,就像是一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幻术,让狐画屏看的很想学。 他最后变成了一副俊气锐利的样子,垂眼时眼睫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 应止看着依旧没动的温听檐,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在长枪停在身前的时候不偏不倚。 他沉默着坐回原来的位置,看着温听檐好像沾着水汽的脸,突然轻声说:“我的演技很差吗?” 温听檐捧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 实话实说,应止的演技并不算差,甚至可以说比楼下那些人的戏都演的更好。少年蛮横,好面子,又是凡人毫无修为。 这和应止平日里好脾气的样子截然相反,任谁都联想不到一处去。 如果站在这里的人不是温听檐,可能真的发现不了。因为如果真的如此,应止会将这出戏表演的更好。 下意识的举动是骗不了人的。 在阴影无限蔓延的小巷里,他面对少年轻轻提出问询,当时街上的行人听见动静,纷纷投来一瞥。 而对方在那个瞬间,无意识地偏身,帮温听檐抵挡住了那道视线。 温听檐思及,沉默了一瞬,最后道:“你要听实话吗?” 应止看起来轻轻松松笑了下,只是说出的话不太自信:“那还是算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温听檐抬眼看着应止的眼睛,直到对方的笑意逐渐消弭,才答非所问地开口。 “除了你,我还允许过其他人跟着我吗?” 温听檐说话或许才是真的词不达意,对于他来说,“随便你”这种把选择权交到对方手里的回答,其实就算是一种默认了。 这实在是太过暧昧的一句话,可从温听檐的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陈述的腔调。 但偏偏是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狐画屏都悄悄瞪大了眼睛。 空气好像凝固,没人再说话。 应止怔愣了下,终于偏过头,无可奈何地笑起来,手不着痕迹地按上心口。 那里好像因为这一句话,又悄悄泛起酸麻。 是啊,从温听檐开始纵容他靠近的那一刻,应止就该反应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晃眼营养液这么多了,感谢各位宝宝的支持~ 无以为报,等一万的时候加更吧,握拳。 第36章 无情道(六) 永殊宗里,无情道破开的瞬间,修为溃解倒退。外面明明正是春四月,却凉的应止骨头都发疼,在几息之间,好像凝结成冰。 体内积蓄的灵力似乎顺着垂下的发丝而出,被外界掠过的风吹散。 不知天日地跪坐在那里的时候,根本数不清时间。直到第三天的夜晚,身边的陵川都忍不住开始用剑柄顶他,应止才撑着墙壁站起来。 他的背影很孤单,脊背却还是挺直着。 应止眨了下眼,让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他凭着记忆,往下走,一直走到那片花林遮掩的地方,他和温听檐的洞府前。 一路上,他在脑子里恍惚想起的居然是:耳朵上那个法器只能单向传递消息。 这既让应止感到庆幸,又有点让他难过。 幸好这一切,温听檐都不会知道。难过这一切,温听檐居然不知道。 阵法屏障还记得他的气息,放他进来了,在里面,应止通过温听檐留下来的留影得知了对方的动向。 陵川的剑灵从剑里面幻化出黑团子的模样,在应止的肩上问他:“你的修为都这样了,还要去找温听檐吗?” 十几年的道心,即便出现了裂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粉碎的。 它说:“现在你的道心还没有完完全全消失,你去见他,只是给自己找罪受,在你的心口再添一笔。” “我知道。”应止说。 毕竟没人比他更能感受到心口的疼痛了。 他垂下眼,笑起来的样子看着轻松无害,但细看里面却藏着深深的阴影,语气冰凉而轻。 “但是陵川,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 至少在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去见人一面。 陵川不懂他的意思,但沉默了下,也没再劝阻,静静开口:“需要我借你一点灵力吗?” 应止没用它的灵力,而是从储物袋里面翻出几块灵石,抽用了里面的灵力,将自己的身形样貌都变了个样子。最后隐藏了不断倒退的修为。 喜欢明了后,他突然不知道怎么用“应止”的身份去面对温听檐了。于是只打算装作茫茫人海里的一个,从对方的身旁经过,去看他一眼。 但从见到温听檐开始,这个计划就被打破了。 不论是在画舫上为他挡下的那片水浪,还是刻意安排在温听檐旁边的房间。 以及本来是真的打算去寺庙的路上,看见温听檐的身影,就无意识跟上去,越来越偏离原来路线的脚步。 习惯...习惯。 长久的惯性,让应止忘了怎么才能像茫茫人海中的人那样,去对待温听檐。 他只知道,温听檐的眼睛只要轻轻看他一下,他的脊背都因为对方的视线而颤抖着。 ...... 应止偏头笑起来的时候,狐画屏才看见他的耳朵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坠子。而且还...有点眼熟。 她转头去看温听檐的耳垂,在银色发丝的遮掩下,看见同样的水蓝色。瞬间欲言又止。 楼下的人匆匆跑上来,见没有没有人受伤,大松了一口气。但却迟迟找不到长枪。 这三人当然不会告诉他们,那长枪现在已经变成了齑粉,都没吭声。最后那些人找不着,就讪讪地下去了。 应止在他们走后,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样子,转回头,扫了狐画屏一眼,轻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其实比起这个,他更想问为什么温听檐会和一个沾着人血气息的妖交谈。只是狐画屏在场,他才不好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但狐画屏百年的狐狸了,哪里能不懂应止话外的意思,正准备整理措辞和应止解释呢,就听见温听檐淡淡开口:“她没问题。” 说完,似乎觉得不太严谨,又补了一个词:“暂时。” 狐画屏:“......” 这一句话说了和没说一样,能有什么用,还得靠狐画屏自己来解释。但等她整理好词,再去看应止时,却愣住了。 应止的眼里已经已经没了刚刚的探究,和温听檐不知道在说什么。手像是惯性似的想要去绕那银白的发丝,却又在即将触碰时惊觉,悄无声息地收回。 温听檐那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居然真的就这样信了,没再追问半分。 她突然想起昨天,温听檐问她:“如果有一个人,你说的每一句他都愿意当真,并矢志不渝。这算什么?” 狐画屏当时只觉得温听檐太天真,不了解人的情感,才会把一切想的如此单纯。 可现在看来,他的那番话可能不是出于天真,而是因为他一直接触到的人,就真的是这样的。 ...... 温听檐和应止简单解释了下,他来找狐画屏聊天的目的。后面这场讨论,就变成了三个人的事了。 期间有人来帮他们换了壶茶,等温听檐梳理完所有的事情止住话时,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 狐画屏觉得闷,在刚开始聊天的时候,就把窗户打开了。 现在温听檐只是移开一点视线,就看见下面已经有天灯慢慢地往上飘了,简直要点亮漆黑的夜空。 那灼热的温度,似乎都可以透过颜色传递过来,能隐隐约约听见下面的喧闹声。 是件很没意义的事情,但是... 温听檐的指尖停在窗户的边上,看着外面缓缓升起的天灯,突然转头问应止:“要出去放灯吗?” 狐画屏闻言诧异地抬头,没想到这种话居然是温听檐说出来的。 应止没抬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温听檐的问题先下意识“嗯”了一下。 但等答应完,他才像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温听檐说了什么,偏过头去,恰好对上温听檐的眼睛。 他的声音细听还有点干涩,轻轻道:“不会觉得很没意思吗?而且下面的人很多。” 温听檐静默了下,开口道:“还好。” 这种行为确实很犯傻,如果是他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去的。 但是他还记得,在客栈里,应止装作那个少年的模样听见那个当地人说晚上放天灯,目光闪烁了下。 如果应止想要去,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温听檐也不是第一次陪应止犯傻了。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41节 ...... 和狐画屏告别后,温听檐攥着应止的手腕,和人一起下楼了,甲板上就有人在放灯,还有一些正在卖,可以说是相当方便了。 下面很拥挤,应止在看见那人群时,就主动更换了位置,变成他走在前面护着温听檐。 温听檐只能看见应止的背影,跟着他左走一步右走一步,后面索性放弃了辨认方向,进入不带思考的跟随状态。 直到应止拿着两个灯的款式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应止问他:“喜欢哪一个?” 温听檐看着觉得都长的差不多,所以随便指了一个更素净点的。 应止把灯放进温听檐的怀里,摸出一点碎银,甩给那个摊贩。 他扔的爽快,多的那些也不用那个摊贩找钱,于是对方立马眉开眼笑,为他们递出火折子和两支沾着墨的笔来。 “两位可以在天灯上写上自己想要办成的事,或者喜欢的东西。等灯飞到天上被仙人看见了,自会保佑二位心想事成的。” 应止接过了那两只笔,却没有吭声,转身过来把其中一支递给温听檐。 这里的人最多了,后面还有排着队来买灯的人,不方便多做停留。温听檐接过东西,就带着应止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那地方应止也熟悉,就是他被水淋了一身的地方。 温听檐这次没再用灵力点燃灯,而是老老实实地入乡随俗,从应止的手里面接过火折子,点起了手里的灯。 不一会,手里原本需要捧着的灯,就慢慢悠悠地飘起来,但还没飞上去,就被应止给捏住了下面的竹条固定了位置。 温听檐和应止的脸中间隔着这个天灯,他拎起笔,却不知道写一些什么。 他本来就对这种东西没太大兴趣,而且前不久在放河灯的时候,就已经许下了愿望,没必要再重复一次。 他的笔抬起又落下,最后什么都没写。 应止那边倒是投影过来一阵阵阴影,不知道在写什么,温听檐想了想,发现居然想象不出来。 应止的修为已经站在了修真界的高处,法宝不缺,灵石不缺,连灵剑都是世间罕有的神兵,名声在外。 这样的情况,他还会想要什么呢? 温听檐本以为马上就能知道答案,却在天灯放飞时,发现上面白净一片。 ——应止也什么都没有写。 他有点意外,没移开视线,静静问应止:“你没有想写的东西吗?” 但对方却说:“我已经许好愿望了。” 他回答的那一刻,没有看缓缓升起的天灯,反而是看着温听檐,声音轻轻,还带着笑。 温听檐没转头“嗯”了声,不知道应止在看他,等他看着天灯消失在视线里面再看过去的时候,应止早就收回了视线。 ...... 应止捏着天灯下面的竹条,避免它直接飞上去,温听檐提起笔靠近,不知道会在上面落下什么字。 背后其他人的灯不断上升,温听檐的轮廓隐隐约约地照在灯上。 应止的指尖点上温听檐的轮廓,轻轻在面朝他的灯面上描摹,靠着感觉分辨着哪里是眉眼。 在指下,把温听檐的相貌缓缓地过了一遍。 其实他的人生细细算来,可能称得上相当乏味。 为什么会选选择好好活着?为什么要站在修真界最高的地方?为什么要赚更多的灵石,为什么会选择去永殊宗? 以及,为什么会碎无情道... 这一切的答案,其实都是同一个。 所以应止想要的,从一而终,也只有一个罢了。 灯升起的那一刻,应止偏头过去,看着温听檐好像闪着光的眼睛,在心里回道。 想要你。 也只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刚刚到学校收拾东西,有点忙。没想到大家这么给力,我以为会过几天才加更呢qaq 明天更两章~ 第37章 无情道(七) 灯越升起越高,等到混入茫茫灯海,就算是修士的五感出众,也分不清哪一点光亮是自己手里的灯了。 温听檐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人。 天色已晚,放完天灯人们陆陆续续地从画舫下去,转而去街上逛逛。温听檐拉起应止的手,也一起下去了。 温听檐看着他们的行动,问应止:“还有其他想要去的地方吗?” 应止微微摇头,小声说:“没有了。” 见应止这么说,温听檐便没有再在那些人多的地方再多停留,和人走在了在回客栈的路上。 等下一个拐弯就要到达客栈门口的时候,温听檐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应止还是他原本的样子,而非那个住在他旁边的“少年”。 温听檐停下脚步,偏头问:“和我睡一间吗?” 客栈的房间还挺大,而且修士也不需要睡眠,只是躺着会舒服一点,两个人绰绰有余。 客栈这两天已经满人了,没有剩下的房间。如果应止一直这样保持本貌,只能来和温听檐睡一间。 应止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声音很轻:“听起来不太方便。我变回去,睡我自己那间就行了。” 温听檐:“?” 他有点疑惑地看着应止,有点搞不明白对方在乱说什么。从小到大,应止都一直挤在他身边睡觉,也没得他之前说过一句不太方便。 但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听檐也没拦着,自己先进去了。 客栈的店家看见温听檐进来,还是照常问了一句:“公子回来了,需要抬一桶热水上去吗?” 见温听檐点了下头,那店家便很快对着后面吩咐下去。 紧接着而来的,是另一道轻而熟悉的脚步声。温听檐已经发现了,应止便没有继续演绎那个“蛮横”的少年,神情平静。 温听檐之前只认为那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都没有好好看过少年的样子。现在认真一看,才发现应止所打造出来的这个人,样貌居然不错。 或许是看久了,温听檐突然觉得这副样貌眼尾的弧度,好像有一点眼熟。只是他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像谁。 应止也要了一桶热水,跟在了已经上楼的温听檐的身后。 温听檐已经把屋子的门打开了,在将要踏进去的瞬间,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问题还没问应止。 不是问应止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为何应止会想着变一副模样来接近他,但对方向来想法就很多,有的事情只是一时兴起。所以温听檐不打算去问。 温听檐在门前轻轻喊了一声应止的名字,在对方抬起眼看过来之时,问道:“你结元婴成功了吗?” 应止闻言很慢的弯了下唇,少年的眉眼被漆黑的碎发遮挡住,肤色苍白,神情晦暗不清。声音却异常平静:“...你觉得呢?” 听见这一句反问,温听檐不做他想,只认为是成功了。毕竟应止前几次闭关修炼都很顺利,不应该会有问题。 应止的手停在屋门前,将自己的房间门推开,看着温听檐将要踏进去的步子,突然开口:“我没成功。” 温听檐的步子猛地一停,他瞬间转头看过去,应止还是那个推门的动作,脊背挺直,抬眼看过来。 他的嘴角还带着笑意,但看过去时,温听檐却感觉只有一种轻悲在空气里氤氲。 应止只是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等他问下一个问题。但看着他的眼神,温听檐的那句“为什么”突然就有点问不出来了。 沉默对视了几秒,还是应止主动打破了这个僵局,轻轻道了句“好梦”,推开门走了进去。 温听檐定在门外站了好一会,直到扶在门框边上的指尖有点发白,才走了进去。 热水很快就被送了上来,一层层的衣物落下,掉在地上发出非常轻微的声音,最后是温听檐踩着水坐进去的声音。 他的长发被沾湿了,浮在水面上,像是洒落下来的月光,衬得整个人冰冷又孤傲。 温听檐的手里还握着被从腰间取下来的玉佩,他的指腹在上面雕刻的沟壑里面划过,无意识地描摹着上面的图形。 刚刚的那一刻,他为什么会问不出来那个问题呢?温听檐不明白。 简直就像是他的身体在害怕应止的答案一样。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小半张脸埋进水里,放空着思绪想着,如果当时他问出来那句为什么,应止又能怎么回答呢? 因为准备的不够?还是因为别的东西? 修士的晋升本就不容易,只是应止天生剑骨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都表现得太轻松了,温听檐才会忘记这件事。 结元婴的难度和之前所有的晋升都不同,多的是修士百年才出关,应止失败一次也在情理之中。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的时候,水正在一点点变凉,到了一个不适合再泡下去的温度时,温听檐终于收敛起那些念头,坐直了身子。 空气中原本蒸腾的水汽因为变冷重新凝聚,从温听檐的下巴滴下来,打在浴桶的水面上,让本来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 在烛光下,就像是什么闪烁着的鳞片一样。 那点涟漪很快就平静下来,温听檐轻轻垂眼一看,愣住了。 水面上倒影出来他模模糊糊的五官,眼睫银白,眼尾微微上挑,还泛着一点红晕。 他很少会去在意自己的样貌,就算是平时簪发,也不会盯着脸看。对于自己的脸有一个好看的认知,但又不完全了解每一处。 在楼下,温听檐观察应止所变出的那个少年的样貌,觉得有一种想不出来的熟悉。 现在才恍然大悟。 ...居然是有点像他自己的眼睛。 ...... 温听檐第二天在楼下见到应止后,就问出来那个昨天没有问的问题:“结元婴,为什么失败了?” 应止捧着一杯热茶,小小抿了一口的同时思考了下,回道:“我自己的心不坚定而已。” 这句话像是说明了所有,又像是什么都没说明。温听檐只能从字面意思理解,应该是没能闯过结元婴的心魔。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42节 这个问题点到而止,没再被过多提及。 温听檐心想,只是失败了一次而且,没什么大不了。等回到永殊宗,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陪着应止慢慢结元婴。 他们就像是曾经游历时那样,在夕照城好好住了一段时间。应止大部分时候都一直跟着温听檐,两幅面貌轮换着使用。 温听檐在意识到少年的眉眼处有一点像他之后,还有点不太适应,但看久了,也慢慢习惯了。 应止之前在其他人那里得知的清净的地方,最后温听檐都和他去了一趟。除了和应止闲逛之外,就是去找狐画屏聊聊天了。 这个频率从一开始的一天一次,变到后面,温听檐只有在路过画舫想起来时,才去看一眼。 狐画屏排的戏又大变了一副模样,从一开始男女主角的爱恨情仇,变成了一对兄弟之间的经历。 温听檐是和应止一起坐在台下的,他听着上面的两个主角“哥哥弟弟”的话,觉得听着更吵闹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出戏的反响居然出奇的好,可能真的是看缘分。 应止没有像以往听戏那样靠在温听檐的肩膀上,没精打采的。而是坐的笔直,安安静静看完了全场,最后问温听檐:“这是那个狐妖写的吗?” 温听檐点了下头。 应止笑了一下,但眼底却不见几分笑意。最后上楼找了狐画屏一趟,不知道去干嘛,但很快就下来了。 在那之后,那场戏就被停了。 后来温听檐再去找狐画屏聊天的时候,应止就没跟着一起上去了,只是在画舫的下面等着,然后和温听檐一起离开。 温听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狐画屏在谈话的过程中却老是往楼下应止那边看,于是他开口说:“要叫他上来吗?” “谁要和那个黑心的人坐一起聊天啊!?”狐画屏眼睛眯起来,神情看起来有点扭曲,阴恻恻的说。 狐画屏现在都忘不了这个王八蛋拎着剑上来,架在她脖子上的眼神。亏她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结果直接断了她的财路。 恶寒,简直是恶寒! 温听檐沉默了下,应止黑心这一块确实没得说,但是:“你不招惹他,他也不会动手。” 狐画屏:“......” 她眼睛都瞪大了,半天憋出一句“我靠了”。 应止在温听檐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惊为天人的小白花? ...... 温听檐从画舫的楼上下来是,看见应止正站在船舫前,拎着一条红色的带子。 他一圈一圈地将绸带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放下手,那点颜色便被衣袖给挡住了。 温听檐没看清楚,但那个动作看起来很像是包扎伤处的动作,再叫上靠近手的那么一个位置,一瞬间警戒就拉到了最高。 他看着应止的动作,在身后突然开口:“那是什么?” 应止听见他平静的声音,脊背抖了一瞬。 再转过身时,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笑:“听檐,这样突然说话有点吓人。” 温听檐没接他的话头,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已经看不见的手腕:“你受伤了?” 应止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温听檐在说什么,晃了一下自己的手,解释道:“没有受伤,是刚刚买的一条发带,没带储物袋索性就先这样了。” 温听檐没闻见血腥气,便接受了这个回答。 * 他们在夕照城又呆了大半个月,温听檐终于感觉到自己摸到了结元婴的边。便不打算多在这里停留。 温听檐和应止两个人都在那一天退了房间。 在离开之前,温听檐还最后去见了狐画屏一面,这次她终于不是在画舫里面,而是一路陪着温听檐走到门口。 为了感谢她,温听檐通过曾经留在她手上的印记,分了一点灵力过去,能够让她再多活个几十年。 在城门口分别的时候,狐画屏看着应止在远处的背影,斟酌了一下语气。 她知道温听檐是在把她当做了凡人感情的捷径,她不介意这一点,但是比起那些凡人... 狐画屏看着他,最后隐晦地开口:“我觉得比起其他人,你更应该搞懂你旁边那人的情感。” 温听檐愣了一秒:“...什么意思?” 应止见他们耽搁太久,已经抬眼看过来。他一个眼神,狐画屏就不敢再多说了,最后打着马虎眼,在城里面朝温听檐挥了挥手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会有一章,但是估计在零点后了,大家可以明天起来看t^t 第38章 无情道(八) 离开后,温听檐本来想要和应止一起回到永殊宗去,但比他他们回到宗门内的阵法更快一步的,是宗门布下来的任务。 传音里面说,在夕照城东边的一座城池遭到了魔族的围攻,永殊宗虽然排出来一队弟子过去支援,却在那之后失去了联系。 情急之下,只能让所有在这附近的弟子也第一时间赶过去。 夕照城外的这个客栈里的传送阵,现在已经通通更改了传送的位置。目的地不再是宗门,而是收到魔族攻击的城池。 温听檐两人跟着那些赶过去的修士,坐了同一趟的传送阵。 多人传送的眩晕感比单人的要多上不知道几倍。出来时,温听檐花了好几秒才判断出来自己身处的位置,身边应止的脸看着更加苍白了。 他们现在正在那个城池的外围,从外面看进去,却什么都看不见,里面简直安静地过分。 一起传送过来的修士里,有一个性子急的,已经朝着城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可人还没踏进城池范围的半步,就像是触碰到什么东西,连求救的话都没能说出来,就变成了一团血雾。 “啊——!” 一瞬间,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些稍稍冷静些的,正在和宗门里面的长老传讯着。没人再敢贸然上前。 温听檐看着那个人消失前,空气里那一晃而过,如同错觉般的的金色纹路,轻轻眯了一下眼睛。 他从人群里提步往前走,一直到了刚刚那位修士失去痕迹的地方,指尖从衣袖中轻探,点在了半空中。 看见他的动作,应止也跟在他身后,拎着剑,是一个站在后处抵挡来人的位置。 那些不敢上前的弟子,终于从自家长老那里得知了这个阵法的名字和威力,看见温听檐的举动不由得大喊了一句。 “道友,小心它——”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急停了。他们怔愣着,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温听檐的指尖凝着一点雾气似的灵力,触碰到那无形壁垒的瞬间,金光弥漫,却不见血气。 应止站在近处抬起眼睛看过去。 下一刻,原本坚不可摧的大阵,碎开了。 ...... 阵法碎裂而开,平静的伪装被打破,露出城里面真实的模样。 尸横遍野,血迹横生,一群狼狈不堪的修士正用剑撑着自己的身子,对付着对面如同傀儡一般的魔族。 见到阵法已破,身后那些修士很快就一涌上去过去帮忙,温听檐把这里的情况传音到了宗门里面,随后抬眼仔细看去。 这里的修士并不只是永殊宗里面的,温听檐在里面寻找着穿着宗门服饰的弟子,最后在城门边上的角落,找到了那队人。 那些傀儡魔族还在一批一批地涌上来,即便斩断了手脚,也会如恶灵般爬过来,让人疲于应对。 随着刚刚那批人的加入,原先的修士终于轻松了点,可以暂时退到后面,处理身上的伤口。 温听檐和应止走过去的路上顺手解决了几只魔族,那些永殊宗的弟子聚在一起,有些已经失力地靠在了墙边。 比起那些受伤过度的狼狈弟子,有个人看起来要更加体面一点。除了灵力的消耗有点大外,看起来一切正常,应该是这些人里面修为最高的一个。 温听檐从储物袋里面取出几枚回元丹丢过去,对方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没客气地分发给其他弟子,随后自己也咽了下去。 他有点力竭,说话很缓:“温师弟,好久不见。没想到宗门居然会派你们过来援助我们。” 温听檐实话实说:“刚好在这附近而已。” 至于那句好久不见...温听檐下意识过去看了应止一眼。 应止接收到他的目光,知道他是不记得了,低下头和人轻轻解释说:“是当时在春昀城遇见的那个柳西华,柳师兄。还给了我们腰牌。” 温听檐轻轻“哦”了声。 他虽然记人的记性一般,但拖了系统的福,对于那天的事还算印象深刻,把人的脸很快就对上了。 柳西华的灵力恢复了一点,说话的声音也顺了点,和他们解释这里的情况:“那个魔族的修为在元婴期,在城中心通过操作魔气傀儡来攻击。” “我们被一波波的攻势给拖住了,没有支援。再加上城中心有一个破不开防御阵法,所以迟迟没能解决。” 柳西华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就在那边。” 然后手又调转另一个方向,朝他们说:“我们把那些还活着的凡人安顿在了那里。” 温听檐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记住了那个魔族的位置。 这一波的傀儡在众人的合力下,终于被解决,他们安排了一些人,去照顾那些伤员。剩下尚有余力的人就朝温听檐这里走过来,商量了下对策。 知道了他们是永殊宗的人后,那些人很快就将他们的身份对上号了。 最后商讨了几句,他们决定留一部分人在这里应对下一波傀儡,剩下的人则是跟着温听檐两人去城中心对付那个魔族的本体。 温听檐拉着应止的衣袖提步准备走,却发现没拉动人,有点疑惑的回头,发现人一动不动:“你不和我一起去?” 应止难得这么不黏人。 “不了。”应止提着剑,指了一下后面那些还在治疗伤口,准备迎接下一波的修士,轻声说:“我和他们一起吧,...就不去拖后腿了。” 他的语气太轻松,温听檐只当他说的拖后腿是在开玩笑,没太过在意:“嗯,我很快就回来了。” 温听檐转身,动用灵力往里面赶去。 应止看着他的背影,站了很久,直到看不见那道银白色的身影,嘴角才勾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在夕照城的那几天,他每天都很痛,那段时间已经足够他的修为散尽,现在他的体内无法汇聚灵力,就算跟着去,也只是拖后腿,让温听檐来保护他而已。 他不想让温听檐看见他那么狼狈的样子。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43节 陵川剑身震动,像是在无声地叹气。应止把紧紧握住了剑柄,转身往那些正在休息的人走去。 柳西华本来想要提醒他可以就在这里呆着,但看见应止漆黑孤单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开口。 下一波的傀儡,来的比以往更快,可能是城中的那个魔族被惹怒了,开始不择手段。那些修士纷纷拿起武器,却发现那些傀儡直直地从身边走过。 没有攻击他们,就算是被折断了手臂也去没停下脚步,直直地冲着应止杀过去。 应止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魔族的消息灵通,他当初在九重城里面亲手杀了白琳让她灰飞烟没,那些魔族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说不定在魔族的通缉悬赏里面,应止的等级还不低。 想到这里,应止居然冷冷地笑了一下。他拎起剑,指着那些傀儡的手依旧稳当,手腕上的红色绸带格外显眼。 他看着那些被阻拦过后,依旧乌泱泱而来的尸傀,在心里想。 毫无修为的自己,只凭着陵川的灵力,和剑招,能接下这波攻势吗? 答案好像再明显不过了。 ...... 温听檐将那个魔族身前最后一道防御阵法破开,跟在后面的修士抵抗着靠过来的傀儡。 最后他伸出手,灵力作丝,一圈圈环上了那个魔族的脖子,绞杀。 那个魔族的头落地,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两圈,口中还念着什么,但很快就开始消散成灰烬。 他死了,那些傀儡却还没停下来,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样,眼睛变成猩红色,凶狠地扑过来。 它们越过了那些人的阻拦,朝温听檐冲上来,他正准备避开时,识海里面突然响起来一道声音。 不同于以往的大喊大叫如同孩童的声音,这一次它的声音冰冷公式化,像是最后的警报声。 系统:【主角的生命体征正在减弱!正在减弱!请宿主赶去救援!!】 生平第一次,有人用一句话让温听檐方寸大乱。准备避开的步子一顿,那个傀儡撑着那个空挡,击中了温听檐的肩膀。 温听檐连闷哼声都没发出,怔愣地说:“...你说什么?” ...... 他做什么事都是不紧不慢的,曾经有人对着温听檐慢条斯理的动作,问他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 其实不是的。就像现在,温听檐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是罕见的狼狈。 大脑里面好像被那句话砸的一片混乱,系统的警告声还在继续,但他想不到为什么应止会这样,甚至想不到对方为什么会受伤。 明明那个魔族的傀儡并没有那么厉害,以应止的修为,不应该对付不了的。 修为... 温听檐突然想到——对啊,这半个月,他从来没见过应止的修为。 当时的应止还在那个凡人少年的伪装中来回变换,温听檐便下意识以为他是为了更加真实,才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如果从那个时候,应止的修为就已经出了问题呢? 温听檐不自然地顿了一下步子,脸色苍白。 * 应止失力地靠在城墙边上,他还勉力站着,只是已经因为疼痛失去了视线,什么都瞧不见。 其他人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但光是对付那些重新复活的傀儡,就已经遍体鳞伤了,没办法去查看。 那些傀儡其实没能碰到应止的衣角分毫,只是一阵又一阵狂虐的魔气,通过攻击不断侵入他的体内。 如果不是他自己还凝着一口气,加上陵川的灵气帮他护住了心脉,可能早就死了。 身体里面的疼痛细细密密,如同当时道心碎开的那一天,让人恨不得剖开脊背将一身剑骨都取出。 痛苦里面,应止的五感降到最低,世界好像在一瞬间陷入极致的空白,茫然一片。直到一道刻在灵魂深处的气息传来。 感受到温听檐气息的时候,他下意识想要笑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太疼了,他笑不出来。 温听檐从数不清的傀儡里面冲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凝聚不起视线的应止,想要扯起笑容却又放下。 他走过去,抬手布上了一个防御阵,将那些跟在后面的傀儡死死拦住。 他抬手握住了应止的手腕,沉着脸探进去。 没有灵力,经脉里面空空如也。 猜测真的被证实的时候,温听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应止低下头,把自己的头埋进温听檐的颈窝里面,就像是他当年刚被温听檐捡回来时,经常做的动作一样。 熟悉的霜雪一样的气息传来,应止横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破开了,本就千疮百孔的经脉终于显现出它狼狈的原样。 脸上,身上,无数个地方突然出现了密集的伤口,深浅不一。有几道深地,似乎已经刺穿了肺腑。 血腥气彻底包裹了温听檐,而比那更突出,更滚烫的,是在颈窝的滚烫的水汽。 那是应止的眼泪。 眼泪滴在他的颈窝时,温听檐撑着失去意识的应止,突然觉得这里冷得可怕。 他明明许过愿望,希望应止不要再掉眼泪的。 ...... 那个魔族在死前,喃喃自语的,是几句咒语,他用自己的消散来献祭,为温听檐送上了一份临别时的大礼。 原本已经死去的,失去行动能力的傀儡,在瞬息之间,像是被一阵罡风所掀起,形成龙卷,聚集在一起。 他们的身体在乌黑的魔气里面重新拆散组装,最后重新活动起来,变成如同爬兽一般,行动诡谲的东西。 这些重新组装起来的傀儡,比之前任何一次的傀儡都要更加强力,这些人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招架的很困难。 可更荒谬地还在后面,一个被傀儡给扑住的修士,居然像是被感染了一般,很快四肢也扭曲蠕动了起来,随后变成和那些尸傀一样狰狞的东西。 温听檐好像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撑着应止的身体,踏开步子的时候,脚下出现一个远距离的传送阵。 那些修士也可以离开,可惜还有凡人在这里,凡人的体质太弱,无法承受传送阵。他们为了保护那些人,不得不留在这里战斗。 柳西华看见温听檐的动作,一边对付那些傀儡,一边开口阻止:“温师弟,应止师弟可以交给其他人带回宗门治疗,现在情况危急,你可否...” “柳西华,我没义务救他们。”温听檐面色苍白,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骇人,重重咬着唇,嘴角有血丝渗出来。 他的语气又轻又凉,带着刻骨的冰冷。 这些尸傀没有主人,最多坚持两刻钟。温听檐并不觉得他们做不到抗下来,只是伤亡会比他在时严重一些。 但那又怎么样? 别说是一城的人,就算是整个修真界都压在对面,温听檐都不会犹豫半分。他还是会选择救应止。 说他自私也好,冷血也罢。 温听檐只知道现在他闻着应止身上的血气,感受到肩头上人逐渐变冷减淡的呼吸,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居然有一天也会害怕到发抖。 柳西华闻言愣住了,最后没再阻拦,而是看着温听檐脚下明显不是到永殊宗的传送阵,说:“这种事我需要禀告宗门。” 他知道温听檐是一个医修,但是应止实在是太重要了,谁也说不清楚到底会不会出事,还是回去交给长老医治为好。 “不需要。”温听檐说。 这世上没人能比他的治愈更快了,经脉尽断,灵力亏空,就算是交给千虹,估计也是束手无策。 哪怕是温听檐,只要时间再拖久一点,估计也难以疗愈。 应止修为尽失的事,既然瞒着自己,那就不可能告诉了那些长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他还是要帮应止瞒着 温听檐没空和柳西华解释那么多,从自己的储物袋里面,拿出当时春昀城外,柳西华递给他们的腰牌。 当时对方说,如果有事相助可以来找他。 “不要上报宗门。”温听檐说:“这就是我的要求。” 柳西华看着温听檐手上的腰牌,沉默了一下,最后哑声说:“好。” “但是我不能放任你带着应止去一个未知的地方,万一出了问题都没人知道。”柳西华指着队伍里一个受伤严重无法作战的修士,“让陈师弟跟着你们。” 温听檐没有时间和他继续废话:“好。” ....... 阵法传送的地方,陈茂并不认识,似乎是一个客栈的室内。他看着温听檐把身上重伤的人放在了床上,然后解开了腰带。 陈茂不知道温听檐打算怎么救人,只能看着温听檐动作。 丹药,治疗术法,灵药,这些常见的治疗手段,温听檐一个都没用,他安顿好了床上的应止。 ——最后提起了应止手边的那把锋利的剑。 陈茂瞪大了眼睛,看着温听檐垂着眼,狠狠划破了他自己的手腕。他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样,划得极深,伤处鲜血直流。 陈茂惊呼一声,以为温听檐疯了想要上前阻止,却发现温听檐的血滴在伤处后,应止身上深深地伤口居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愈合。 陵川剑嗡嗡作响,在划过一道后就开始逃避,最后自己飘起来,像是在阻止温听檐的动作。 温听檐看着陵川的抗拒,恍惚间想到,如果现在它的主人醒着,可能也会是这个反应。或许还会更强烈一点。 毕竟应止把他保护得太好了,自从应止在他身边之后,他没再受过严重的伤。 偶尔的一些伤口,应止也总能发现的比他快,急急忙忙地拉着他去治疗。 温听檐每一次都觉得很麻烦,他体质特殊,自我痊愈的速度很快。 可一次又一次的在意,让他的身体好像比他自己先习惯,变得脆弱起来。 温听檐看着已经凝固,不再往外渗血的伤口,没再又剑,而用灵气又在上面又划了一道。 依旧是深深的,看的陈茂在边上吸了口冷气。 明明当年还在离城的院子里,温听檐划破手掌放血救一只猫的时候都可以不起波澜。明明对痛苦总是迟钝的。 那为什么这次不一样。 为什么不再是毫无感觉的自我伤害。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44节 温听檐任由血滴下去,看着床上应止的脸,视线有一瞬间的恍惚,面无表情地在心里一字一句诘问自己。 为什么这次,我会这么痛呢? ...... 陈茂到最后已经忘记温听檐手上的伤口,是第多少条了,太多太多了。 他看的出来,温听檐的恢复速度异于常人,可这种恢复速度,在这里只是折磨。 一次次的凝固,一次次的划破,鲜血的味道浓的让陈茂的眼睛有点酸,他转过身去,不忍心再回头去看。 和他一个反应的,还有脑海里面看完全程的系统。 温听檐方寸大乱,没再去管系统是不是在看着,系统在识海里面是在放心不下,就还是跑出来看了眼。 故事的发展,简直难以预料。 系统只从剧情里面知道应止是疯狂的,却不曾想看起来冷心冷情的温听檐,有一天也会疯魔成这样。 应止身上的经脉一寸寸愈合,腹部的伤口也慢慢长出新肉。 温听檐长长的头发垂在应止身上,发尾上都沾上了血迹,手腕上的伤深可见骨。 系统不知道温听檐的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但不妨碍看着心疼,忍不住开口:【他已经好了,不要再放血了。】 那些剩余的血液一点点滴在应止的伤口上,等再次愈合,温听檐没再继续划破手腕。 应止耳边那个天蓝色的坠子疯狂地闪烁,但这一次,没人会疯了一样地赶到温听檐的面前。 若是应止能够睁开眼,就能看见温听檐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灿金色。 温听檐咬破了另一只手的指尖,在应止脸上的伤处细细抹去,看着那些伤慢慢消失,露出应止本来的样貌。 他最后按住了应止的眼尾,低下头,轻抵着应止的鼻尖,冷冷地开口,但声音细听还带着一点颤抖。 “你最好早点醒过来给我一个解释,应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本章二合一~ 第39章 无情道(九) 温听檐的失血量太多了,就算恢复的速度有那么惊人,最后还是恍惚着,倒在了应止的身边。 陈茂吓得半死,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想着要不要给宗门里面的人打个招呼,让人把这两尊大神请回去。 毕竟这两位,但凡一个人出了事,陈茂都招架不起。 但想起在城里,温听檐拿着柳师兄腰牌的说不要上报宗门的样子,还是把那个想法给按耐了下来。 他往前走了过去,想要把床上倒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毕竟这样对伤口的恢复不太好,但手还没碰到温听檐的肩膀,就被陵川给抽了一下。 陵川没用灵力,还收了力道,虽然算不上很痛,但也足够让陈茂受刺激一下收回手了。 陈茂知道陵川有剑灵,也看见了刚刚它在温听檐手上抗拒的样子,但还是第一次直面它的自主意识。 他能感觉到陵川是在打断他的动作,但是视线一转,看见床上狼狈的两个人,觉得不管怎样,还是不能放他们就这样。 陵川没想到他这么倔,剑灵从剑里面钻出来,变成那个常用的黑色团子的样子,在床上蹦哒了一下。 它幻化出来的样子可爱,但是声音却是截然相反的冰冷,在安静的室内甚至有点阴恻恻的。 “别碰他们俩。他们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恢复好了就会醒了。”陵川压着声音说。 陈茂的声音也跟着放轻,他还是有点犹豫:“就这样躺着,会不舒服吧...” 陵川对他的话的话不置可否,它转过身去,看着那两人靠在一起的,紧密的姿势,像是叹了口气。 半响,它才说:“没事,让他们一起吧。” 陵川一句话打消了陈茂的想法,他没办法,只得从旁边抽来一个椅子,坐在上面,等着床上的两个人醒过来。 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人推开了房门,他穿着干练的粗麻背心,肩膀处还搭着一条帕子,是照例过来打扫客栈房间的小二。 隔着的屏风被陈茂搬开了,导致小二一推开门,里面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他看着床上两个昏迷的人,再看看守在一边的陈茂,和一个黑乎乎的...团子。最后视线停在地上残留着的血迹。 小二看不清床上那两个人的脸,但他还是认出了温听檐,因为这个客人的发色太特别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午才退完房的人又回来,但看着这个诡异的人和床边的血迹,小二已经自动脑补出了绑架遇害等一系列事情。 陈茂想要阻拦,最后却没能拦住。 店小二一声怒吼,叫的整个客栈的人都听见了,住的近的人首当其冲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陈茂、陵川:“......” 陵川缩回剑里,剑身一翻,开始装死。 作为被众人围攻的陈茂,他大费口舌,才和这些人解释清楚自己没有对温听檐出手,只是在守着这两个人醒来。 开玩笑,他敢对这两个人下手吗?他一个还没踏入金丹期的人,对两个快要元婴的人动手,不要命了吗?! 人来的快,走的也快。陈茂看着被关上的房门长舒一口气,有点哀怨的看向床边的剑。陵川当没看见,继续沉睡。 ...... 两个人里面,醒的较早的人是温听檐。 陈茂的脑海里还有那时他手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以为温听檐会醒来地很晚,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地恢复意识。 温听檐从应止的身上重新睁开眼睛时,夕照城已经陷入了黑暗,是一个既没有天灯,也没有烟火的夜晚。 漆黑而安静。 银白色的眼睫轻动,视线凝聚时,第一个看见的是应止的侧脸,对方的呼吸声很轻,若非温听檐此时就趴在人的身上,可能就听不见了。 他的手撑在床边的空位,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看见他醒了,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陈茂猛地摔倒了地上,“师弟你...醒了啊。” 温听檐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伸手重新探向应止的经脉。 那些碎裂的伤处已经被修复好了,只是里面依旧是空荡荡的,只有应止靠着本能在呼吸时吸入的微薄灵力。 温听檐的声音依旧冰冷:“我睡了多久了?” 陈茂老老实实回道:“还没一天呢,师弟你是下午睡过去的。外面应该还要几个时辰才会天亮。” 温听檐没想到自己会意识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但幸好没有过去的太久。 他从床上下来,伸手握住了还在床上装死的陵川的剑柄,说道:“出来,我有事情问你。” 陈茂修行的天赋一般般,但是相当的有眼力见,看见这气氛不对,主动的从房间里出去了,给这一人一剑的谈话留下空间。 陵川的灵体从剑里面钻出来,平静说:“问什么?” 温听檐指了一下床上还在沉睡的应止:“他的修为怎么回事?为什么结元婴失败,会到这种地步。” 是啊,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应止你到底是喜欢到了什么程度。陵川也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 它沉默了:“我不知道。” 温听檐只觉得这个回答有点可笑,作为应止的本命剑,陪着他一起闭关,陵川怎么会不知道。 他姑且当做陵川这句话是认真的,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他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别说你不知道。” 陵川看了眼还在床上躺着的应止,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它总不能真的对着温听檐说,应止是喜欢你才道心碎裂失败的吧。 但它也无法做到对温听檐说谎。 可能是受某个脑子里都只有另一个人的主人的影响。 只知杀戮的剑灵没有想到,百年后,塌居然还要为了一段感情而斟酌字句。 最后它沉默了很久,终于从记忆里找出一个贴切却又没那么直白的词。 陵川看着温听檐的眼睛,轻轻开口道:“心障。” ...... 温听檐的问题只停在那里,没有再继续。陈茂再进来的时候,发现里面比他刚出去的时候还要安静几分。 心障... 温听檐坐在应止的床边,看着他的侧脸很久很久,在心里反复复述这个词。 什么样的心障能够让应止都跨不过去,避无可避,最后落得一个修为尽失的下场。 温听檐想了很久,却依旧没有一个答案,但却又带着一种朦朦胧胧的预感,好像只要再一步,就会一切大白。 夜晚安静,他给床上的应止施了一个驱尘术,然后打算将对方身上那带着血迹的衣物换了下来,换上了另外一身。 温听檐捏着应止的衣襟,将他狼狈不堪的衣物脱下来,视线却停在了对方右手手腕处还缠着的绸带。 那绸带没有打结,本来很容易随着动作滑落,但现在被应止身上的血打湿凝固,导致还牢牢地缠在那里。 他伸出手,摸索了下,终于找到那条绸带的边缘,顺着给应止一圈圈解开了。 猩红色的绸带上背面,露出了一点黑色的边缘。 温听檐愣住了,在这个全然无知的瞬间,心跳却突然加快了很多,如同潜意识给他的预警。 ——“你知道吗?曾经有个凡人认真的告诉我,这世上避无可避的事情只有两件。” 最后分别前,狐画屏坐在温听檐的对面,撑着下巴,有点怀念的开口。 “一个是死。当然啦,对于你们这种修士来说,估计就不存在了。” 当时温听檐不着痕迹地看着还在下面的应止的身影,有点不走心地问:“另外一个呢?” 而现在,温听檐捏着那根绸带,有点喘不上气。 狐画屏笑起来,故作高深:“是爱。” ...... 陵川从陈茂那边跑回来,却发现房间里面的温听檐没了人影,它一通好找,最后是在客栈的屋顶上找到的人。 温听檐站在顶上,身影单薄孤独,银白色的长发披散着,被风轻轻吹起,恍若一场幻梦。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那些摊贩一大早就开业了,开始忙活和招待客人。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45节 陵川不知道温听檐不好好在里面休息,或者是看着应止,突然出来吹冷风干什么。 它仗着这个高度没人看见它,直接大摇大摆地飞到了温听檐的身边,问道:“你在这上面干什么?” 温听檐没回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下面一场场穿行而过的凡人。 陵川没被搭理也不生气,就陪着温听檐在上面站着,就当它以为会这样一直沉默下去时,对方开口了。 温听檐突然开口问陵川:“应止的心障是什么?” 他在那之后一直没有继续深入询问这个问题,陵川以为这事已经翻篇了,未曾想会在这里被诘问。 一时之间,它居然不知道怎么说。但对方也不需要它的回答了。 屋顶高处的空气都带着寒意,下面人的喧闹完全透不上来,就恍若处于另一个独立的世界里一样。 还没等陵川开口说话,温听檐就替他把这个问题回答了。 他的声音太轻了,看着远方,像是在喃喃自语,下一秒就会消散不见。 “是喜欢我,对吗?” 陵川愣住了,周遭只有掠过的风声。安静地有点悲伤。 温听檐没再开口,而是缓缓展开手上的绸带,翻了一个面。上面的字迹隽正却因为沾染了血迹而有点模糊。 但只是一眼,就能知道那人写下时有多么的认真。 那是应止的字迹。 上面写着温听檐和应止两人的名字。 温听檐的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着,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 他不知道当时应止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和他的名字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最后在画舫下,一圈圈缠到自己手腕上时,又在想什么。 可能是在难过吧。 就像当时在客栈里,应止盯着着他的眼睛,哑声说自己结婴没成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亲亲,甜回来~ 第40章 无情道(十) 陵川没想到温听檐会直接点明出这一点,毕竟在它的印象里面,温听檐还是那个不懂感情的人 但在一瞬间的诧异后,它又有点为应止庆幸。 庆幸这场年少慕艾终于大白,庆幸终于不需要它再在床边守着应止,提醒他不要失去意识。 在无情道碎开以后,应止很久都没敢再睡去。他怕自己意识到心意后,在梦里会看见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也害怕在直观地窥见另一种可能性后,会不再甘心隔着这一步之遥的距离。 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太阳不断升高,顶上的空气终于不再是一片冰冷,传来丝丝缕缕的暖意,陵川小声地回答:“是啊,他喜欢你。” 陵川把从段宛白找到应止说话,到应止在洞府里面闭关遇到心障,最后顿悟修为分崩离析的事,原原本本地都说了一遍。 那是一个就算从旁观者的角度,都很长的故事。就算陵川略过了一些细节,也讲了一会。 温听檐已经很擅长听别人说话了,他站在远处听完了,最后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什么话。 陵川以为他会继续追问应止的修为和经脉的事,于是乎提前从脑海里翻出应止当时碎道心时的状况,但这些准备并没有用上。 因为温听檐只轻轻问了一句。 “他哭了吗?” 数十年修为尽失,恍然大悟的时候。应止靠在冰凉的墙边,会不会和昨天重伤靠在他颈窝里,一样掉过眼泪呢? 陵川沉默了下,这种情况下的缄默就像是一种默认。 良久,它看着温听檐,答非所问地说:“你喜欢他吗?” 温听檐,你爱他,他就不会哭了。 ——你喜欢他吗? 这句话,其实温听檐其实已经思考了很久了。在他看见应止红绸上写着的名姓,意识到那份喜欢后,就一直在诘问自己。 从天光未明,到日光悄悄从东边的地面探出头来。 那些以往不在意,不理解的字字句句,在这个始料未及的日子,以风卷残云之势敲打着温听檐的心。 他们说,喜欢就是会一直和那个人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苦难还是幸福。 他们说,喜欢就是不知觉的在意、特殊、占有、心疼。 在一字一言里面,温听檐终于想明白了。 时隔很多很多年,他好像终于知道,当时看着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应止,在地上工工整整地写下那个“檐”字时,自己的心情是什么了。 原来那个时候颤动的不止他的眼睫,还有他的心。 温听檐抬起眼睛,没有回答陵川的话,只是转身从高处跃下去。 陵川被这措手不及的一遭打乱了阵脚,也跟着飞了下去,瞧见人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莫个偏僻寂静的小巷里。 温听檐顺着记忆里面的路线,脚步轻轻地往一个方向走去,毫无声响,纯白的衣角轻晃。 如果特殊是喜欢,陪伴是喜欢,独占是喜欢,总是盯着你的眼睛是喜欢。 那么,应止。 我想我们应该已经互相心悦很久了。 ...... 应止的意识不断沉没,身体冷得可怕,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坠落感。过了不知道多久,黑暗又无尽头的失陷里,他终于落到了地面上。 视线依旧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见,包括他自己,只有微弱的阴冷的气息爬上他的脊背。 应止踩在地面上,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最后随便提起步子,向某个寂静的远处走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多久,只是盲目的往前走,直到一阵温暖柔和的触感从头顶传过来。 应止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直到温柔的女声模模糊糊的响起,他才惊觉,那是幼年时母亲的手。 那触感转瞬即逝,最后变成了一股推力,让应止踉跄一步往前栽去。 往前迈出一步时,身旁终于不再是刻骨的冰冷,而是点燃一切的滚烫,灼烧地应止连灵魂都发烫。 从右手掌心开始,疼痛无限蔓延,每动一下都仿佛牵连着神经,冷汗淋漓。于是应止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不断深深喘气。 黑暗里面没有时间,应止突然觉得就这样站一辈子也挺好的。 但这个想法刚从脑子里面冒头,手边就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就像有个人站在了他的身边,轻轻牵住了他的手。 应止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干净清冽的声音响在耳边,他问:“还能走吗?” 应止的右手还在流血,疼痛让指尖不断颤抖,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止步,可他却紧紧握紧了那只手。 身旁的人顿了下,然后拉着他往前。 应止重新迈开步子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一点点明朗了起来。 是八岁那年,宅院滚烫的大火里。 温听檐走在他的前面,牵着他的手,破开那道在应止眼里坚不可摧的大门,带着他走了出去。 是九岁那年,温听檐接过他的玉佩,指尖触碰。最后带着他离开了离城外出游历。 是十三岁那年,应止生长痛,民间有个说法,说去温暖一点的地方,就会没那么难受,温听檐没在书里找到任何相关的记载。 但他还是带应止去了南方。 是十七岁那年,在春昀城数月的雪下,温听檐让他接过了腰牌,对他说,去吧,我们一起。 “......” 桩桩件件,贯穿了应止这十八年里,太多太多的时间。 这就是他所走过的路。 他不知方向,这些年来所走过的漫漫长路,其实都只是在跟着一个人而已。 直到这条路,已经走过了现在所存在的时间,那些场景也骤然变化,身旁的人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眼前是十里红妆,桃花满天。 素日里一身银白的人,突然换上了一身艳丽的红色衣袍,长发被簪起,金色暗纹好像在阳光下流转。 温听檐在树下抬眼看着应止,然后伸出了手。 应止被不知名的人推了一下,有人大声地说:“愣着干嘛,去啊!” 他一低头,才看见自己的身上穿着和温听檐一样颜色的服饰。 围观的人群,在主位上的长老,远处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于是应止把手背到背后,有点紧张地提步走过去。 下一秒,他摸到手腕处的那圈绸带,步子骤停。 应止在那刻恍然记起这个绸带的来历。 那上面有他工工整整落下的两人的姓名,却没系上去,只能悄悄绑在手腕边。 因为他没敢坦白,因为他和温听檐其实并非爱侣。 所以... 他站在原地,意识到这一切是他的渴望后,那些推攘着的人突然就消失了。 一片寂静下,只剩对面那人的声音。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46节 望着远处温听檐穿着红衣,平静的眼神,应止捏着绸带弯下腰,有点难堪的笑起来。 一场大梦初醒。 * 应止太久没有睁开眼睛,所以乍然看见屋内明亮的日光,居然还有点恍惚。 他偏过头去,只看见一个坐在旁边发呆的,他所不认识的人,但看身上的装束,应该是永殊宗里的人。 应止坐起身来的动静很轻,但还是吓了陈茂一大跳。他猛地回头,看见应止也醒过来的瞬间,只想感叹,这什么恢复力啊! 面对这位天榜第一,陈茂说话有点磕磕绊绊:“应师弟,你...喝水吗?” 应止环视了一圈屋内,没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人,也没看见陵川,他声音有点沙哑地问:“他人呢?” 陈茂心领神会,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今天清晨帮你换了一身衣服就不见了。没过多久陵川也跟着跑了。” 换了身衣服...? 应止听见这句话,下意识伸手去摸了一下右手的手腕,那里的皮肤温热,空空如也。 见应止握着手腕,半天没吭声的样子,陈茂有点尴尬,想要跑走,却又被应止一句话叫住。 “师兄身上还有灵石吗?” ...... 应止握着那块上品灵石,约莫半刻钟才把里面大半的灵力借调出来。他现在剩余的灵力根本打不开储物袋,只能出此下策。 他用刚刚才流转进经脉里面的灵力,重新发动法器,感应定位了温听檐的位置。 最后,他推开门,消失在了客栈外。 一路上,应止的心跳如鼓擂,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紧张,像是一个等着被宣判死刑或是释放的罪人。 他知道那绸带是温听檐拿走的,也知道温听檐肯定会看见他写下的字。 应止只是在想,温听檐会发现吗? 发现他其实喜欢他。还是像当时在客栈里面对视时那样,下意识回避,什么都不去深想。 即想要一切被发现的期待,混杂着害怕被拒绝的恐慌,太多复杂杂糅的情绪,轰的应止的心脏发麻。 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期待的是哪种结果,这段路,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了,毕竟应止就是在这里一笔一划地写下名字的,天色微凉,清晨安静地过分,没有来人。 他看着站在长长台阶上的温听檐,停下了脚步,在下面安静地仰头看着。 从应止发动法器的那刻,温听檐就知道他醒了。直到现在对方站在台阶下,身旁的陵川提醒道:“他过来了。” 温听檐转过身子,垂下眼,对上应止闪躲的视线。 隔着一段的距离,本来就轻的声音更是显得虚无缥缈,温听檐看着他空白的手腕说:“应止,你猜它在哪里?”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的应止,有点怔愣住了。 初入夕照城的时候,温听檐还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而牵动情绪。 直到他亲自捏着应止的绸带,站在树下的时候,他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真正令人牵动情绪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那个抱着期待,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下名字的人。 想要把绸带抛到最高处的地方,其实需要一点运气,但偏偏温听檐的运气算不得很好。 所以做到这一切,他用了很多次。 每一次不如人意,陵川就会帮忙把绸带又带回来,就这样反反复复,整整一百二十九次。 直到那块唯一干干净净的树尖,也染上了一抹红色。 世人都说,越高处代表缘分更深。所以温听檐在想,如果是最高的地方,是不是代表会纠缠一生。 明明天生不愿意和人扯上关系,游离于世。但此刻和另一个纠缠一生,他居然会说是他心甘情愿。 对上温听檐似有深意的问题,应止只觉得是他自己疯了。 明明就站在姻缘树的面前,他却依旧不敢去想温听檐会为了他去做这些事,只能一遍遍的推翻设想。 温听檐没等到应止的回答,让陵川飞入袖中不再出来,然后一步步走了下来。 他的步伐很轻,悄无声息,却好像走在应止的心上,每一步都泛起酸涩。最后在距离应止一步之遥的距离,止住了步子。 温听檐站在了应止的身前的台阶上,看着对方垂着眼不安的神情,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明明十七岁时就是天榜第一,连尸山血海里都面不改色,现在却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天之骄子,也会为爱踌躇惶恐。 “抬头。”温听檐说。 应止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听话地抬起了头,看着他。 温听檐低头俯身,轻轻偏过头,在应止的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微凉而柔软,恍若落雪。 这一切没有预兆,突如其来。 应止猛地僵住了,身侧的手下意识收紧,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听檐的近在咫尺的眉眼。 没有深入,只是轻轻唇瓣相贴了一瞬。却又足以说明一切,荡平所有的不安和胡思乱想。 温听檐稍稍移开唇,敛着眼睛,平静地说:“应止,为我重修一道吧。” 这次不再是无情道。 这次我还是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情侣终于亲亲啦[红心] 今天还会有一更,应该在晚上ovo 周四刚好是满课,晚上码字的时候头晕晕的。本以为是自己太用功,学晕乎了。没想到凌晨越来越难受,最后发现是发烧加全身过敏。 在我妈的眼泪下,被安排去了医院急诊。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再打针上几次药就好了,不用担心~ 第41章 相悦(一) 温听檐在说完那句话后,很久都没有听见对方的回答,只能看见应止怔愣的神色。 良久,应止才回过神来,用手去勾温听檐的指尖,接触到那微凉的触感,才终于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但这一切远比那场梦还要惊心动魄。 温听檐在缄默中,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力道给拽了一把,步子往前两步,栽进了应止怀里。 应止的手扣在他的肩膀处,抱着他,力道有点大。温听檐有点不舒服,但还没等他挣扎,对方就已经减轻了力道。 于是温听檐不动了,任由应止低下头,鼻尖轻轻在他的颈侧蹭了一下。 他听见对方在他的耳边哑声说:“好。”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那咬字有点不清晰,气音有点重。害怕温听檐没听清,应止又重新说了一遍:“好。” 为你重修一道,我说好。 温听檐缓缓抬起手,顿了下,然后在应止的头上拍了一下。 风穿过树间的缝隙,带动枝叶晃动,上面的绸带也顺势发出一点声响。不知道多久,应止终于松开了抱着的手。 他的下巴还抵在温听檐的肩上,后知后觉地小声问:“...还能再亲一次吗?” “......” 漆黑的发丝垂落在眉间,再加上那微乎其微的声音,看起来其实有一点可怜巴巴的意味。 就和小时候他悄悄地跟在温听檐的身后,在被发现后,低垂着头乖巧的投来的目光一样。 温听檐明明知道应止是个什么样的人,拎着剑护在他身前的时候,血溅到他眼皮上都不会眨下眼。但他还是见不得。 “刚刚太快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应止见他半响没有吭声,缓缓开口解释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温听檐就伸手掐着应止的下巴,仰起头堵住了他剩下的话。 “这种事,下次不用问我。”一吻毕,温听檐说。 ...... 后面的日子其实和以往没有太大的变化,温听檐的身边依旧有一个形影不离的人,跟着他的脚步。 陈茂在看见应止生龙活虎地追在温听檐身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这里,回到了永殊宗。临走之前,还和两人道了下别。 温听檐结元婴的瓶颈在当初离开夕照城的时候就已经松动了,等到意识到应止的喜欢和自己的心意后,就彻底破开了。 他明明可以选择一起回到永殊宗去结婴,最后却按耐了下来,留在了夕照城里。 应止虽然修为一落千丈,但还是隐隐有一些预感,后面陵川又帮他证实了这一点。 于是在陈茂前脚刚走打完招呼后,就坐在边上,他撑着脸问温听檐为什么不走。 被骤然问了这么个问题,温听檐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他顿了下,平静开口:“那要看你什么时候筑基。” 某个天榜第一修士,现在只有练气期的修为。别说御剑带温听檐走,就连坐传送阵都可能承受不住,脸色苍白。 传送阵和御剑都不行,除非让宗门大张旗鼓地派仙舟过来接人,不然就只能把应止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应止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识。他光顾着想温听檐结婴的事情,居然忘了自己的修为早非当初的样子了。 “我会尽快的。”应止认真地说。 温听檐轻轻“嗯”了声,太久没有回去,其实他也有点想念洞府门前那株还在盛开的花了。 他知道应止是一个言出必行的性格,却没有想到对方重新修炼的速度会这么快。 应止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好,但不管天资多么出众,背离舍弃修炼了十余年的道心,多少都需要时间。没想到应止会这么迅速。 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吐纳灵气修炼,温听檐在边上看见应止从头再来的样子,居然还有点新奇。 陈茂他们虽然没有和长老们说两人受伤的事情,但还是把温听檐他们也在那场大战里面出力了的事如实相告了。 千虹没多久就传音过来,问他们多久回宗门,温听檐估摸了一下应止现在的修炼速度,回了一个模糊的时间。 知道他的性格,得到了答案后千虹便没在多问。只是叮嘱他们经量早点回来,顺嘴提了一句给温听檐冲击元婴的洞府也开辟好了。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47节 因为应止的修为,他最近变得和凡人没什么区别,还是需要睡觉来维持一部分精力。于是温听檐也在每天晚上被拉去了。 在黑暗的寂静的室内,他们靠的太近了。这个距离,接吻好像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应止在白天的时候总是顾忌的比较多,下面人来人往的嘈杂声音,有时敲门来问询的店小二,亦或是呆在他身边的陵川。 所以他最多也就是从温听檐的身后把人环抱住,然后手指挤进去,十指相扣地感受一下对方的温度,不会太过分。 但晚上就不一样了,他总是会在深夜温听檐闭着眼睛将要睡去的时候靠过来,含着他的唇轻轻舔舐,或者亲下巴。 温听檐看在他前面那样可怜巴巴的语气和修为低的份上,相当宽容,大部分时候,都是任由他亲。 只有几个在睡梦里被迷迷糊糊亲醒的瞬间,会忍不住伸手给了应止一下,语气还带着困顿地命令道:“睡觉。” 对于应止这幅卖乖的样子,陵川简直没眼看。再加上应止现在的修为低,再动用陵川剑里的灵力就会受伤冲击经脉。 思考了下,它索性就跑到温听檐手里去了。 夕照城的日子就这样平静缓慢地流过去,从一无所有到重新筑基,应止只花了不到半月的时间。 筑基之后,温听檐他们准备回去了。 应止终于有灵力打开了他的储物袋,在准备出发的那天,他从里面随便挑了件适合狐画屏的法器,用灵力幻化做鸽子,给人送了过去。 温听檐前几天告诉了应止,在城门口时狐画屏说的话。当时应止就靠在他的旁边笑着说:“那是该好好感谢一下。” 他本来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但此刻看看应止放飞的灵鸽,才反应过来这是来真的。 应止做完这一切拍拍手,转头对上了温听檐有点诡异的目光,不禁问:“怎么了?” 温听檐想着着狐画屏对应止的态度,木着脸无波无澜地回道:“没什么,只是感觉比起感谢,她受到的惊吓可能更多一点。” 应止笑的乐不可支。 而事实正如温听檐所说,窗外的鸽子飞进来留下一个法器,最后消散成金色的尘埃,在空中变幻成一排字。 看见那个落款的名字时,狐画屏其实怀疑是自己眼睛瞎了。 她说不清应止来感谢她和应止来给她送东西这两件事,哪一件更诡异,只知道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很快,狐画屏爱不释手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法器,决定大方的原谅了应止之前的事,毕竟钱还能再赚,法器在凡间可是买不到的。 她化作本体,跑到床底下的缝隙里面,叼出了自己私藏的小册子,随后又抖抖身子变回来,拿着东西出门了。 ...... 在临走之际,两人又一次路过那棵姻缘树,正是午时,那里人摩肩接踵的,一眼过去只能看见高低不一的人脑袋,和温听檐第一次来时看看的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办法再在心里觉得这种举动犯蠢了,谁让他自己比这些人还要犯蠢的过分一点。 应止没有拉着他往里面挤,只是在最外面看着树顶上的绸带,交握住双手,如同祷告一般。 在闭上眼睛之前,应止看了温听檐一眼,只一眼,温听檐就知道他打的什么念头。 他感受着周围人隐隐投来的视线,冷漠地回绝了:“不要。” 应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连带着温听檐的那份一起说了。 阳光下面,他的侧脸好像都透着一点光,褪去那些世人称赞的头衔,现在的应止就和这里面期盼着长长久久的人一样,只是一个少年而已。 温听檐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抬起了手。 他不擅长做这些事情,只能学着应止的样子有点笨拙地双手交握,眼睫轻垂,最后闭上了眼睛。 狐画屏循着气息找到两人个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们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闭着眼睛,肩膀还靠在一起。 虽然她对应止有点谈不上喜欢,但也无法否认,现在在树下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起的两人,实在是非常般配。 这个瞬间,她无话可说,只是在心里觉得,这样就很好。 是两小无猜,是绝对的忠诚和信任,是情窦初开的年少慕艾,所以这样就很好。 狐画屏抬头看了眼那棵很高的树,在心里默默道,让有情人天长地久吧。 温听檐赶在应止睁开眼睛之前,放下了手,装作什么没发生的样子,在应止偏头看过来的时候,冷静地说:“走了。” 应止跟在旁边,轻声开口问道:“听檐,你刚刚是不是抬手了?” 温听檐脚步未停,语气都没变一下:“没有。” 他说的肯定,但应止知道他应该是有在树下偷偷祷告的,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一种直觉,说的更加具体一点大概就是: 因为我知道,你也很想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狐画屏在城门边上把手里拿着的珍藏的小册子卷了卷,然后吹了一口妖气,变出一只小狐狸,叼着东西,跃到了应止的袖中,然后化作一片云烟。 温听檐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妖力的靠近,转过头来盯着应止的手:“什么东西?” 应止也莫名其妙,摸了一下袖子里面的东西,估摸着应该是一本类似于书的东西,回道:“可能是...回礼?” 狐画屏塞完东西就跑了,深藏功与名。 温听檐环顾了下四周,都没看见人,便就此作罢,对应止说:“走吧。” ...... 应止虽然已经能够坐传送阵了,但是修为还是太低了点,排斥反应会比较重,所以温听檐本来的计划,是御剑回去的。 如果是之前的灵剑,温听檐就不用顾及那么多,只要把剑给应止就行。但陵川是一个有自我剑灵意识的神兵,所以在踩上去之前,还是要问询一下意见的。 但想起之前陵川不受控制的追在温听檐后面跑的事,应止觉得,陵川很难不答应。 陵川的回答在应止的预料内,它背过剑身,没有说好与不好,只是傲娇地说:“随便你们。” 温听檐自动把这句话过滤成了答应的意思。 但事情的发展,和温听檐的计划还是有一点出入的。因为他们刚出去没多久,就遇上了一支刚好开往中州的仙舟。 在踩在应止的剑上一路御剑回去,和交一点灵石坐仙舟回去里,温听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温听檐储物袋里面的灵石还很多,他多交了一点灵石,让人给他安排一个宽敞安静的房间。 那人得了好处,办起事情来效率很快,没一会就领着他们两个人去了一个稍稍偏僻安静点的房间,还帮忙推开了门。 温听檐进去后,先在房间里面施了一个除尘术,才拉开椅子坐下,应止则是去推开了房间的窗户,看了眼边上漂浮的白云。 他看了两秒,再回过头看去的时候,没忍住笑了一下。 屋内,温听檐的手上还拿着从储物袋里面取出来的书,对上了陵川的灵体的视线,四目相对,没有说话。 陵川把眼睛瞪地老大,看着温听檐,传达着它的不满:说好的御剑呢?!我不比这破船快吗? 温听檐完全理解不了它的意思,最后思考了半天,在它一眨不眨的眼睛下,从储物袋里又抽出一本书放到陵川的面前:“看吧。” 陵川差点一个翻身给撅过去,跑回剑里。 温听檐没再理会它,自顾自地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陵川看起来还有点哀怨,在桌子上用剑给书翻着页,在剑冢的百年过去了,这些字早就不是它所熟悉的样子了。 它看不懂,但还是倔强地翻着,温听檐翻一页,它就翻。也不知道在和谁较劲。 应止看着这一人一剑的样子,突然想起了狐画屏在临走之前塞进他袖子里面的书,便拿出来看了两眼。 书的封面是很平平无奇的浆纸色,看起来放了很久了,还有点落灰,书脊也有点泛黄。应止抬手,随随便便地翻开了一页。 “啪——”书被很用力的合上,在安静的室内,声音大的引人注目。 温听檐听见声音抬眼看过去,看见应止正在把什么东西往袖子里面放,不太自然地解释道:“我出去一下。” 说完这句他就夺门而出,背影细看还有点狼狈和踉跄。 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陵川终于不用再强撑着看那本如同天文的书了,问温听檐:“他怎么了?” 温听檐语气平平:“我怎么知道?” 陵川:“你和他现在不是道侣吗?” 温听檐没纠正它他们现在还没结契举办大典,其实算不上道侣,充其量算个未婚夫妻的事。 他反问说:“你不是他本命剑吗?” 陵川:“......” 它被一句话回怼的半天开不了口,最后居然真的通过本命灵契去感受了一下应止现在的状态,然后惊讶地开口:“他心跳怎么这么快?!” 温听檐手上翻页的动作停了一下。 ...... 应止再进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了,没剩多少时间,仙舟就会到达永殊宗附近。 他进来,第一个遭殃的是陵川,它被应止不容反抗地给收回了袖子里面,直接哑了声音。 温听檐现在去看应止的表情,发现已经变得正常了,只是比以往要沉默了点。并且对方坐在他的对面,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点闪烁。 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了两秒,应止主动偏开视线,没再看。 温听檐问:“你刚刚在看什么东西?陵川说你的心跳很快。” 应止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然后抬起眼,轻笑着说:“听檐,你真的很想知道吗?” 温听檐沉默了一瞬,回答的模棱两可“...一般般吧。” “好。” 比应止的回答更先到来的,是他的吻。 应止俯身凑过来的时候,温听檐其实有点惊讶。他不知道为什么上一秒还在谈话,下一秒就变成了一个吻。 但即便如此,温听檐还是把手上的书放下,稍微抬了一下头,任由那个温热的吻落在唇间。 习以为常的轻吻,让他甚至尚有余力地视线往下,去记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地方,然后才把书合上。 应止发现了他不那么专心的眼睛,伸出右手,用自己掌心的伤疤缓慢而煽情地,在温听檐的侧脸轻蹭。 粗粝的触感一下拉回了温听檐的注意力,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过去。 应止正垂着眼认真安静地亲着。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触即分,而是久久地轻碾着,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的吻过来。 唇齿之间的空气被毫不留情地驱赶,明明应止现在的修为还没有他高,但在这些吻里,喘不上气来的,居然是温听檐。 温听檐被这有点反常的吻弄的有点思绪混乱,不受控制得往后退了点,脊背贴上椅子,声音有点闷地开口:“你...” 他想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奇怪。但刚刚张开嘴,就被钻了空子。 应止捧着他的脸,顺着张开的那点缝隙长驱直入,勾住了他的舌尖,发出轻微的水声。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48节 温听檐面上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但其实脑子一片空白,嗡地一下直接懵了。 手上一阵失力,书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但是已经没人在乎,去捡它了。 温听檐在这一刻才知道。 原来接吻还有种接法,是需要张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差的更新字数都会补上的,我尽量更新写长一点。 第42章 相悦(二) 这个吻是充满水汽的,细密深入到让人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 温听檐没有特意去学习过这类的事情,和应止互表心意后,两人也只是简单的亲吻接触。 现在这个吻属于是过了头了。 应止其实吻的也很不熟练,除去一开始探进去的时候还比较从容,后面也是不得章法。但温听檐这个完全一脑空白的人也分辨不出来就是了。 这样没有预兆的深吻的后果就是,温听檐在应止又勾着他舌尖的时候,下意识咬了一口。 他这一口咬的还挺重,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两个人之间的唇齿之间。 应止被咬了一口,终于撤回了身子,小声地“嘶”了一下。 温听檐沉默地把地上的书给捡了回来,等再直起身子,脑子里就清明多了。 现在也不用再问应止到底看了什么心跳加速了,因为他从就应止刚刚的话和举动里,很快理清楚了他到底看的是什么。 不仅如此,温听檐现在的心跳就和被传染了一样,一样跳的很快。 应止不是会主动去找这些东西看的类型,思来想去,除了当时在城门口狐画屏给的东西外,温听檐想不到其他解释。 他当时没有太在意,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果能再给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温听檐一定会用灵力把狐画屏幻化的那只狐狸给打死。他将手里的书攥紧了点,冷酷地想到。 温听檐还在脑子里思绪游离地想着,下一秒,就被应止捏了一下手心。 他重新聚起视线看过去,应止发觉他的视线,微微张开了嘴,隐约可见里面还在出血的舌尖。 他或许是想要卖可怜,但是温听檐完全不为所动,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的舌尖同样有点疼。 温听檐咬起来的时候是真的懵了,连自己都没放过,落得个两败俱伤,只是没有应止出血那么狼狈。 抱着书和应止两两对视了半天,他冷漠地学着应止的样子,也探出一点舌尖示意。 那一小块的颜色比其他地方都红,一看就是没收住力道也也磕着了。 他的举动转瞬即逝,下一秒就不见了,却看的应止怔愣住了,把原本就受伤的舌尖又不小心咬了一次。 温听檐银白的长发被他刚刚的动作揉散了点,搭在身前,还有几根头发不安分地在头顶翘着,整个人仰躺在仙舟的椅子上。 他冷着一张脸,看人的视线依旧是平静不起波澜的睥睨,却在学着应止装可怜的样子吐舌尖。 像某种冷着脸威慑人的小动物,但危险不足,反而只剩下一些反差带来的心悸感。 应止又一个不小心咬了自己一口,虽然他知道温听檐本人没有那个意思,但并不妨碍他感觉...这很像撒娇。 联想到这里,他有点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像是在躲避什么。 温听檐歪了一下头看他:“?” ...... 因为舌尖上的伤口,应止说话的声音有点奇怪,在下了仙舟之后索性就跟在了温听檐的后面,没再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哑巴。 温听檐只是稍微磕碰了一下,再加上他本来就出众的自愈天赋,很快就什么痕迹都没了。 但如果让他在和其他人交涉和舌头继续痛里面,他会选后者。 御剑到了永殊宗的山门后,他们便一路从长阶往上。这一路上瞧见他们的弟子都纷纷过来打招呼,温听檐不知道怎么回,只能拽着后面那个人埋头往上走。 等到了洞府的阵法外,那些嘈杂的声音就少多了,温听檐一脚踏进阵法里面,难得的清净让他居然舒了口气。 春日早就过去了,洞府门前那些花枝也没再继续开了,但在温听檐在临走前用灵力幻化的虚影居然还在。 应止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这片幻化的花林,他弯腰看了半天,因为舌尖的刺痛,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原来它成林是这个样子啊。” 温听檐听见他的话,疑惑地回头过去问:“你不是看见过吗?” 且不论应止闭关的洞府一出来就能看见这里,当初温听檐在洞府里面留的传影石也碎掉了,证明应止在闭关结束后,应该也回来了一趟。 “我当时不敢细看。”应止直起身子,语气轻描淡写:“我才刚刚意识到心悦你,怕再多看一眼就会碎得一塌糊涂。” 他不能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因为他还要去找温听檐。 温听檐静静地抽了一部分灵力,重新补进那些快要消失的幻象里面:“你以后可以慢慢看。” * 他们离开的时间,在修士一晃而过的岁月里面,实在算不上很久。洞府里面还是崭新的,但温听檐还是有点不舒服地重新施了个驱尘术。 应止舌尖上的伤口,其实很轻易就能治好。只是温听檐一想起自己那副茫然的模样,就把治伤这事给刻意忘了。 况且就算温听檐不主动去治,依照他咬应止的那个力度,应止自己估计也会很快就会痊愈的。 说不清楚的这段时间,就当是对当时那事的报复了。 温听檐设想的很好,但是没想到这又是一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举动,而且后果还来的很快。 就在他们回到永殊宗的第二天,温听檐被千虹给叫过去丹峰,应止就形影不离的跟在后面,在长阶下他们遇见了一个熟人。 孟肃应该是在外出的任务里受了伤,手上还拎着丹峰的丹药,看见温听檐两人,一个急刹转身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听檐惯性冷脸装作没听见,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其他人或许就知难而退了,但孟肃是什么人,九重城,天榜大比,见过的大场面和冷脸多了去了。 他完全不计较温听檐的爱搭不理,继续打招呼:“你们后面还会继续回来上课吗?对了,还没恭喜应止你出关呢..” 这下再不吭声就有点奇怪了,应止只能开口道:“多谢。” 他这一开口,就让孟肃愣住了。 但孟肃根本就敢往应止和人亲上这点想,提。听见他这奇怪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你也被人打了?!” 在往上走装听不见的温听檐:“......” 应止偏头,没忍住溢出一声笑来:“没有...一点小问题,我过几天就好了。” 孟肃:“这还是小问题啊?到底是谁对你下黑手偷袭,你去找长老们教训他!” 下黑手的温听檐本人凉凉地回头。 应止瞬间不敢笑了,正过头垂下眼睛。孟肃更夸张,直接一个立正站直了,表情严肃地和当时面对那些妖兽一样。 最后离开的时候,孟肃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他问的是应止,一副你再问一句就去死的样子的人却是温听檐。 经历这么一出,他安安静静在洞府里面呆了半天的心情算是被耗得差不多了,他面上不显,还是那副样子,但千虹还是看了出来。 她递过来一杯灵茶,温声道:“去了夕照城一趟,你好像变了很多。发生了什么事吗?” 温听檐端着水的手一顿:“有吗?” 千虹盯着他,笑了一下:“有啊,还挺明显的。至少在之前,你从来都不会那么明显的表露出情绪。” 那时藏书阁初见,温听檐就连悲伤都是像雾霭一样虚无缥缈的。 说完,她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当然,当时在天榜大比,你为应止找上凌云宗高台的时候不算。” 澄澈的茶水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温听檐小小抿了一口:“...这样不好吗?” 千虹:“挺好的,就这样挺好的。” 那琥珀色的瞳孔终于不再是空茫一片,像琉璃镜一样的冷漠了。而是沾染上自己的情绪。 他们聊的东西很杂乱,温听檐几乎没和除了应止以外的人聊过这么久,千虹的问题总是平和而舒适的,不难回答。 就算有时温听檐不想说,千虹也会很快跳过这个话题,不让气氛一直僵着。 一个个问题,让千虹终于确认了:“你的桎梏应该已经破开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元婴?” 温听檐静默了一会:“等我生辰过后。” 修士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生辰,凡人的几年十几年,对于他们而言可能只是一场冥想或者闭关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谈何重视。 温听檐对自己的生辰起初也不太在意,也没过过。只是应止很执着,只要有时间,就一定会过。 他现在还记得在应止闭关的前一天,他盯着自己的眼睛说:“我希望它会快一点,这样还赶得上出来过你的生辰。” 算不得什么很大的事情,所以他就由着应止去了。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的千虹顿了一下,然后才轻声问:“上一次也是有人过生辰吗?” 温听檐点了下头。 千虹没有问那人是谁,或者说,永殊宗的所有人应该都心知肚明。 她好像就在这简简单单回答里,窥见了这两人情感的本质,如花般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 ...... 应止也没好到哪里去,在丹峰下面等温听檐的时候,就收到了来自明信和掌门的传音。 他当时结婴失败,洞府处还残留有他的灵气,其他人可能感知不出来,但修为高的人一看便知,这灵气在不断下跌。 在发现的第二天,明信他们就想要拉着应止查看。奈何人已经跑了个没影。想要传音,可人的修为又净失,根本接收不到。 等了个把月,才终于等到人回来。这下终于能够好好问问了。 掌门的传讯恰如其人:【事关你的修为,尽早来主峰商议一番。】 而明信的就简单的多了:【滚来主峰!!】 应止看着这快要黑下来的天色,假装没有收到这两条传讯,继续在下面等着人。 温听檐从丹峰下来的时候 就看见应止被好几道传音玉简围在中间。应止看见他,抬手把那些玉简给收进了储物袋里。 “怎么回事?”温听檐边走边问。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49节 应止笑了下,不甚在意地说道:“我修为倒退的事被知道了,现在等着我去主峰问审呢。你呢?聊了什么。” 温听檐其实记得的问题也没剩几个,随便捡了些说给应止听了,最后又想起来补了一条:“她还问我我准备什么时候结婴。我说等我生辰过了。” 应止说话的语调模糊:“千长老应该挺惊讶的。毕竟现在没多少人过生辰。” 在流水一样的年岁里面抓住那么一天,对修士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对应止不是。 温听檐的生辰是十月初三,人间的小雪。 应止一直觉得这个生辰和温听檐真的非常适配。 小雪那天,人间会落下一年的第一场雪。冰雪凌天,是最为洁净清透的颜色。那是很多凡间的孩子对雪最初的认识。 而在应止不知季节的幼年时期,温听檐才是他见过的第一场雪,是只有他一个人仰望的落雪。 伸手接住雪怎么会是一件困难的事呢? ...... 在第二天应止出发前,温听檐还是没好意思让应止就这么顶着伤去见长老。 应止的伤并不重,温听檐索性没有用丹药,而是直接掐着应止的下巴,指尖聚着一个治疗术:“张嘴。” 应止犹豫了下,最后老老实实的按照温听檐说的做,张开了嘴。 温听檐看见那道还留有痕迹的伤口,有点茫然,沉默了会自省道:“...我当时咬的有那么重吗?” 说着,还用指腹在上面又按了一下。 应止也想起了仙舟上的事,没吭声。任由温听檐动作。 幸好温听檐只是疑惑了一瞬间,并没有深究,也没仔细看。在治好的下一秒就松开了手,让应止走了。 温听檐本来以为解释这些事情需要花很久的时间,都准备好收拾一下东西去宗门的藏书阁里逛逛了。 但他刚在屋子里面坐了没多久,起身推开门准备出发时,就遇上了回来的应止。 温听檐盯着门口的应止:“...你没去?” 应止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表情变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去了,刚刚聊完回来了。” 温听檐:“...?” ...... 应止本来也以为自己需要解释很久,但事实恰恰相反。 当时他刚到永殊宗的主峰见到那些长老,修为就被一眼看了出来。最先暴跳如雷的是明信:“你这怎么回事,结个元婴给自己结到筑基了?” 应止回答地言简意赅:“道心碎了,现在另走了一道。” 这话一出,明信差点晕倒。 “怎么会碎道心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明信,我就说你现开辟的洞府不靠谱啊!还不如让人来我们这呢!” 这些讨论声里面,还是掌门先抓住重点,沉声问他:“你之前修的是什么道?” 应止又惯性地摸了一下的右手手腕,就好像那条绸带还呆在那里,轻声说:“无情道。” “.......” 这次没人讨论了,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了。 齐刷刷地沉默了几秒后,又开始争议起来应止重修一道之后怎么提升修为。 这两个话题衔接的太自然了,甚至没问应止到底是因为谁而无情道碎裂的,因为都门清着。 那些推心置腹的建议的话里,只有千虹格外地与众不同。她撑着脸,笑着对应止说了一句。 “那你要加油了。不到化神,我是不会让你来丹峰提亲结道侣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完晚饭去剪了一个头发,理发师咔嚓一下,把原来及腰的头发剪到了锁骨边上,看的人就差当场晕倒了。 回去之后一度自闭,甜的剧情写的非常缓慢,反倒是把后期的剧情给搓出来了。 周三还有两更。 第43章 相悦(三) 应止嗓音平和,简单的和他说了一下那里发生的事情。温听檐听完他说的话后,对他们两个人的事在长老面前过了明路的事没什么太大想法。 只有一点。 温听檐坐在床榻边上,有点困惑地说:“为什么不是我来剑峰找你结道侣?” 除了在剑法上他或许比不上应止,其他不论是修为还是其他天赋,他都比应止要高一点。 所以为什么不是他化神之后去找应止提亲? 应止还在整理自己的发束,乌黑的长发有点乱,看起来格外慵懒。他没想到温听檐的重点那么奇怪,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想思考了会,指了下温听檐腰间的玉佩说,提醒说:“当年不是我先提的吗?所以这次也让我来吧。” 温听檐也想起了当时在玄机阁里,荒谬却又算得上命中注定的一番玩笑话:“哦。” 当时他应下对方的话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年后,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殊途同归。 九岁的应止递出玉佩的时候,只是希望他和温听檐会一直在一起不会放开。而现在,他也确实做到了。 温听檐看着他的头发,感觉那好像比之前更长了一点。 修士的面容和发丝长度基本是不会变化的,从他们筑基开始,就定格了起来。只是应止一朝修为全失,虽然样貌没什么变化,头发却长了不少。 见对方整理地有点歪七扭八的发束,温听檐轻轻招了下手。 应止看见那轻晃的手,走了过去,然后也坐在了床榻上。温听檐站起来,动作有点笨拙地拆开了发束。 外面正值正午,应止回来发丝上面都仿佛带着些许未消退的暖意,摸起来很挺舒服,就像温听檐曾经在院子里的阳光下摸过的狸奴一样。 指尖在发丝之间穿梭,在一片乌黑里偶尔探出一点莹白。应止一动不动,任由温听檐拢起长发,耳边只有发丝的摩挲声。 温听檐还是不太熟练,但胜在力气很轻,动作稳当,他听见应止又一次开口:“千长老还让我问你,后面还要去上课吗?” 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 如果不是他现在提起,温听檐都快忘了这件事情了,他问应止:“你呢?要去吗?” 说起这个,应止还有点无奈:“应该是不会去了。长老们让我趁着这段时间去和其他弟子对练。” 换作之前他们肯定不会这样安排,一个快要元婴期的天生剑骨,还手握神兵,让其他弟子和应止对练那不就是自讨苦吃吗?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应止的修为降到了筑基期,他们估摸着应该能勉勉强强过上几招,不至于一击必杀了。 没想到那些长老这么会出主意,温听檐说:“...你没拒绝?” 不管怎么说,如果应止本人不同意,那些长老应该也是没有办法的。 “没有。”应止抬起手给身后的人递了条发带:“他们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希望我能答应,而且这样对练对恢复修为也有点用处。” “只是因为这样?”温听檐接过应止手里的发带,手上迅速地绑好了,将长发还轻捋了一遍。 应止不像是会那么好心的人,而且和那些人对练的效果其实微乎其微,如果只是这个,应止不如和他对练算了。 “好吧,其实是因为他们说如果我答应的话,会给我一些灵石法器补偿。”片刻的沉默后,对方重新开口。 应止用一种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我现在真的很穷困啊。去丹峰找你提亲,怎么说也要能用灵石把长阶铺满的程度吧。” 温听檐想了想那个场面,谜一般地沉默了两秒。 他觉得应止没准真的做的出来,毕竟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了,在对方眼里,给自己花灵石的事情都算不上花钱。 “应止。”他松开攥着对方头发的手,在这瞬间真的很想问他到底在想什么,最后却只是平静地开口喊了一声名字。 应止尾音上扬地“嗯”了声:“怎么了?” “就算不是化神期,没有很多灵石法器也可以。”温听檐试图纠正道。 他没见过其他人结道侣时会是什么样子,想来也不太可能是应止说的那个场面。不然几场过去,整个中州的灵石都会被挥霍完了。 这种事大部分都只是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只要你想,我就愿意。 “我知道,是我太在乎了。”应止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垂着眼睛眼底漆黑一片,轻笑着说:“会觉得我很贪心吗?” 有了温听檐的喜欢不够,还想要爬的再高一点,直到有天他能够把天下所有珍宝都送到对方面前 。 温听檐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最后走到应止的身前,抬着他的脸,盯了两秒,回了句:“那你去做吧。” 应止听见他的回答,眉眼弯弯:“现在可以亲一下吗?” 原本温听檐是任由他亲的,但是自从仙舟上的那一出后,这项权利就被收回来了。 应止以为他或许是还在为那事生气,但事实说起来,还有点荒谬。温听檐只是觉得亲不过人有点丢脸。 尤其是被亲到一片空白难以思考。 他颇为冰冷地收回了刚刚抬着应止下巴的手:“不行。” 应止轻轻眨了下眼睛,明明衣袍整齐,却看着显出被水淋过的狼狈意味,配上那不见底的眼眸,还混着一点妖异。 温听檐被色.诱地非常熟练了,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两秒,直接无视了他。 应止:“......” ...... 温听檐最后还是没能让应止在他那里讨到一个吻,应止在临走之前看过来的眼神,他都直接拿书挡住了。 直到人从室内推门出去,他才把书悠悠放下。 但一放下书,就和桌子上的陵川的灵体四目相对了,他视线微移,看见应止放在一边的剑:“他没带你走?” 陵川反驳:“是我不愿意和他走好吗?” 作为一个神兵,还要去和那些拿着凡铁剑的小孩比试,说出去都难听。 温听檐感觉自己已经摸清楚了这把剑的秉性,他一言不发,伸出手,像是凡间那些人吆喝小狗一样。 陵川剑下一秒就连灵体带剑柄一起滚进温听檐的手里,转了一圈后,还顺带问了一句:“我们去哪里?” 温听檐握住剑,意料之中的没有受到任何反噬,陵川在他的手里也安安分分的。他没回答陵川的问题,反手把剑给收进了袖子里面。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50节 他从洞府出去,几个拐弯,踏上一条往上的道路,温听檐当然不是去上那些课,而是往藏书阁上走。 他还惦记着应止那个吻,总想着把事情学会,扳回一城。 因为事情特殊,温听檐还在路上专门变换了一下容貌。 原本上挑冷厉的眼尾变得圆钝了些,发色和瞳色都换成了黑色,身形也缩小了点,看起来只有他十五六岁时的样子。 只要不是对他的相貌很熟悉的人,一眼过去都看不出来。 他把准备都做好了,但却忘记了,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在永殊宗的藏书阁里面找到的。 如果你想找医学典籍,阵法撰写,藏书阁里面标的清清楚楚。如果你想要的是八卦轶事,奇门遁甲,那这里多多少少也有点。 但你如果想找什么双修,合欢宗相关的典籍。不好意思,藏书阁里面一概没有。 狐画屏要是知道他现在的这番举动,一定会捂着胸口笑起来。 她给应止的,那都是她多年呕心沥血总结出来的私藏,永殊宗这种正儿八经的大宗门里面会有才怪了。 温听檐在某些事上出奇的倔,找不到却硬是翻了半天。 最后还是一个师姐看见他翻翻找找的身影,和类型,没忍住凑过来搭话:“那个...你是想找...” 句末的几个字被咽了下去。 温听檐没听懂她这句话末尾说的什么,但大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于是乎他点了下头。 那师姐看见他点头,长舒一口气:“之前没在这里看见过你啊,师妹新来的吗?” 温听檐:“...?” 师妹? 那师姐见他不吭声了,又去看他,再次上了那张精致白皙的脸,还是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这个师妹长的真好看。 他年少时长的一副雌雄莫辨的昳丽模样,现在将眼尾的弧度一改,那冰冷的气质都在那张脸下衬成了清丽出尘。 温听檐在解释和放弃之间纠结了一下,最后破罐子破摔地又点了一下头。 师姐带着他左拐右拐,从书架的缝隙里面,找到被掩埋在阴影里,很难瞧见的一排书。 “自己拿回去看,看完后记得悄悄放回来,不要在这站太久。”她又道:“右边这里有一些是从山下带来的话本子,就看自己的接受程度了。” 温听檐继续木着脸点头。 那师姐没多留,说完后,就摆摆手走开了。 温听檐先看了眼左边的那几本,封面的颜色都是一种像是被花汁浸染过的粉,名字也非常大胆。 当初他在九重城里他为了骗白琳时,把类似的都给看过一遍,当时的他不同今日,没有任何感想。 甚至到现在,温听檐都不记得自己看过的内容了。 他的指尖在那一排里面轻点,最后抽了一本在里面最素净的。封面是雪一样的白色,没有名字。 温听檐拿了书就往外走,直到走出藏书阁,他才翻开了一页,看了眼。 陵川在他的袖子里面呆的无趣,灵体从里面跑出来,蹦哒到温听檐的肩膀上。没有重量,悄无声息的。 它看不懂现在的字,和书上的鬼画符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转了个身,看看后面的风景缓解一下“剑疼”。 温听檐没有细看,但只是那么寥寥几页,就足够他沉默了。 书里面的主角也是个修士,故事讲的大概是从边陲小城到大宗门首徒的晋升之路。 这个故事很常见,如果主角不是天榜第一,不是十八岁元婴,不是姓应名止。身边也没有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青梅竹马”就更好了。 温听檐不知道撰写出这本书的人,有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主角之一给看见。 他面无表情地往后随便又翻了一页,映入眼帘的内容就是: 【那双眼眸里面的雪好像在一瞬间就化了,变成难耐的眼泪,和因为不断升温的气息而冒出的细汗。 应止俯下身子,手上的动作没停。听着他茫然无措到只能溢出来的,响在耳边的喘息。】 书被猛地合上,温听檐冷着脸,脚步却是一个恍惚。 肩膀上的陵川啪叽一下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可能会晚点,这两章写完,之前请假的字数就都补完了,后面就是一天一章。 第44章 相悦(四) 它感觉不到疼,但不妨碍它脸朝下着地感觉到难堪。陵川从地上又爬回温听檐的肩膀上,突然发声:“你怎么了...” 温听檐现在听见它的声音,才发现陵川站在自己的肩头:“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一直都在啊,你到底在那看什么东西?”陵川说完这句,静下来听了下温听檐的心跳,大惊:“你心跳怎么也跳这么快!” 不愧是能在一起的人,和在仙舟上它感应到的跑出去的应止的心跳,简直是一模一样。 温听檐默然了一瞬。 如果是一直都在,陵川应该也看过了那上面的东西,不至于现在还来问他才是。 温听檐突然想起来在仙舟上陵川看那本书的表情。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他当时确实在一个黑乎乎的团子脸上,看见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陵川应该是不认识字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把书收回袖子里:“没什么。” 陵川:“?” 没什么你心跳这么快? 温听檐终于抬起眼睛,看着眼前不知道一只脚踏错到哪个地方的路口,思索来一下,决定还是去看一下人。 他抬手摸上手腕,金色的丝线隐隐约约,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陵川当然能感知到那头是谁,它很快思绪就跳开了,没再纠结刚刚的事,看了看他的模样:“我们就这样去?” 温听檐没搭理它,再踏出一步时,身形悄然变幻。个子不断拔高,清瘦而挺拔。 乌黑的长发从发尾处寸寸染白,眼眸深处被日光一照,又变成了清透的琥珀色。 熟悉的模样,陵川终于舒服了,趴着不说话了。 温听檐顺着丝线那头的方向走,头一回上了剑峰。比起丹峰的绿草满盈,这里堪称寸草不生,入眼所及几乎全是陡峭的石壁。 来了这么一趟,温听檐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当时应止刚来剑峰第一次就在明信眼皮子底下折花,还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到底有多难得。 再走近一点,那边兵器相接的铮鸣就更响亮了。这里还难得地栽了点树,应该是刚移过来没多久,还没被剑峰上的罡气克死。 隔着一片林子,温听檐远远地看见应止在台上握着剑,应付对面攻势的身影。手上的金线一闪一闪的。 陵川犀利点评对面:“剑好烂,剑法也好烂。” 说完,它又对温听檐说:“你拎着我上去,一招之内我一定解决掉他。” 温听檐:“......” 温听檐:“你说不是不和这种人比试吗?” 陵川:“本来是这样的,但过来看一眼,感觉这个剑法简直是对我的挑衅。” 温听檐没听他的,自己凌空找了一个相对粗壮一点的树枝,坐在了上面。他的动静不算小,再加上那根牵连着的金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有个人。 但他不在乎,他也不是来搞偷袭或者是监视的,就算被发现了也不碍着什么。 陵川没有上去还颇为遗憾,看着那个人的剑法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转过身去。它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了,不然会开始替应止默哀了。 它看着温听檐非常自然熟悉的坐在上面,叉开话题说:“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坐在那么高的地方?” 温听檐半眯了一下眼睛,他记得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当着陵川的面坐在树上:“总是?” 陵川突然记起来来温听檐已经失去了当时在剑冢幻境里面的记忆,自然也不记得自己之前做过什么事了。 它略去幻境里面的事,简单解释了一番,又说:“所以是为什么?” 为什么? 温听檐抬起头看着被树枝遮挡地只露出一点的天空,半响回道:“因为安静,看得更清楚。” 以及...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就好像他生来就适合呆在高不可攀的地方。 后半句他没说。但陵川还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回答。怎么说呢,感觉这个回答就很符合温听檐的性格。 他们在上面聊得有一搭没一搭,温听檐也不是每一个问题都回答的,大部分时候,陵川都是在自言自语。 温听檐坐在树上,时不时抽空看台上的应止一眼。等他再一次垂眼看过去,却发现台上的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他的视线转移,看了一圈,终于在树的正下方找见了应止。 应止抱着铁剑,仰着头看上来,也不知道在树下看了他多久了。 刚刚那本书里的画面好像还没有散去,温听檐抿了下唇,说道:“干什么?” 应止在树下轻声问他:“看出什么了?” 温听檐偶尔抽空看过去的几眼,都在应止的身上,能看出些什么。到最后,只能借用了一下陵川的一番话:“他们的剑法有点烂。” 应止莞尔:“对啊,看见你之后就更害怕了。” 温听檐:“?” 这场对练,那些长老当然不会告诉这些弟子是应止的修为倒退了。 只说是让人压了修为,这段时间过来陪他们训练一番。 这短短一个时辰,他们这群人的灵剑都断了个遍。是练器的姜荣看见了,都要让他们剑峰的人全部滚蛋的程度。 本来面对一个天榜第一的剑修,他们的压力就有够大的了。这下好了,又来一个温听檐。 从应止手腕处法器的金线闪烁时,他们就顿感不妙。直到看见那道银白色的身影真的出现,众人顿感完了。 本来就不太够看的剑招,这些更是连力都不敢用,下场后还得时不时看一眼树上的温听檐。 天榜一试,出名的不只有应止这个第一,还有温听檐的直面各宗长老,冲冠一怒为蓝颜。 当时杜览的惨状,在场的人都有目共睹。后年一传十十传百,到了话本子里面,更是写成了凄惨无比,沦落到没一块好肉的惨样。 这些剑峰弟子有部分没能去天榜大比看,但并不妨碍他们对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现在温听檐就在边上,谁还敢真的对应止下手啊。 他们可不想也被打成那个样子,然后成为宗门里面那些女修的创作灵感。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51节 温听檐终于从应止的口中捋清楚事情,颇有点无语凝噎。当时杜览是故意针对应止的旧伤动手,他才会出手。 至于其他时候,他还没有这么闲。况且应止自己也有办法对付。 温听檐沉默一瞬:“那他们就别对练了。” 应止点头:“我依旧和他们说过了,明日再来,现在人没准都要跑光了。” 他摊开手,问树上的人:“所以下来吗?我们回去了。” 温听檐看见他伸出来的手,先把肩膀上的陵川给扔了下去。陵川依旧是脸朝下,不过落在的不是地上,而是应止的肩膀上。 它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应止用契约给禁言了。 陵川:“?!” 温听檐这才从上面跳下来,落进应止的怀里,然后很快又踩回地上。托了那本书的福,他现在看见应止稍微俯身的动作就感觉别扭。 他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应止抬手把肩膀上的陵川塞回袖子里,然后跟了上去。 应止在后面,伸出手去勾温听檐披散着的长发,像是被牵着一样。 平心而论,应止的距离控制的很好,刚好堪堪勾着那缕头发,又不会因为牵扯而生痛。 温听檐轻叹了口气,最后停下脚步,手往后招了一下,意思是让应止牵着他的手。 应止在照做的同时,又记起在走前被温听檐拒绝的吻,开口轻声问:“是那件事惹你不开心了吗?” 温听檐想了下,说:“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和自己较劲而已。”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经历了更加难堪的事情,他现在想起自己在仙舟上的狼狈样子,居然没有那么过不去了。 理智逐渐恢复后,温听檐突然想起来,在凡间那些爱侣里面多的是个头破血流不顾一切。在感情里面,好像狼狈一次也情有可原。 他当时在夕照城会吻应止,也不是为了现在能比对方更擅长从容,只是因为喜欢。 仅仅是因为喜欢而已。 应止听见他的回答,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温听檐就转过身来,仰头亲了上来。是独属于他的吻法,坚定中又带着平静的安抚。 只是轻轻一吻,应止顿时卸下所有的思量,弃剑投降。 ...... 孟肃在边上看见这一幕,差点就晕倒,从丹峰的悬崖边上栽下去了。 他住的地方离姜荣的屋子还算近,于是就被大手一挥,安排过来给这些剑修弟子送剑了。 本来远远地看见这两个人,还想着上前再去问一嘴应止的伤好了没,结果还没来得及迈步喊话,就被两人间的这个吻打的措手不及。 他瞬间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如果他的语言还能正常使用,现在肯定是脱口而出一句:我靠! 温听檐他们不知道,在永殊宗内,其实有很多师兄师姐都在悄悄下注,猜应止和温听檐两个人什么时候能结个道侣看看。 孟肃撞见过好几次,但都不以为意,只以为是那些师姐们在给自己找乐子,毕竟修行路漫漫,调节一下自己的心境也好。 现在一看,他才是这个乐子。 孟肃现在也不用上前去问应止为什么会受伤了。 因为答案已经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摆在他眼前了。 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当时反应那么大的会是温听檐了。 最后抱着一堆剑逃跑一样地往山下狂奔的时候,孟肃神识恍惚地想着。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会掐死那个追问应止为什么受伤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ovo 第45章 相悦(五) 温听檐后面就没再去剑峰了,袖子里的书也只翻了那么一次,第二天就给放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那不能入眼的内容,他放回去的时候动作还有点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人发现。 陵川自从被应止一手按进袖子里之后,就开始生闷气。虽然它只是一个非正即反的剑,但温听檐却能感受到它正拿屁股对着应止。 温听檐在屋子里歪着头,看的其实不是很理解。 因为当初陵川在他的肩头啪嗒一下摔下去的时候,也不见这么大脾气。 如果陵川能听见他的心里话,一定会喊一句,那能一样吗?! 偷偷摸摸站在别人肩膀上不小心掉下去,和被自己的剑主被按着脸塞回袖子里,那是两个概念。 总之,有了陵川跟在应止旁边阴恻恻的示威,那些剑修本来就断的勤快的剑,一下子更坑不住了。和温听檐坐在边上看也没差。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天,温听檐难得地也被掌门他们找了一趟,一道传讯给叫到了主峰。 他到的时候,主峰殿门外的铜钟正敲击了一下,空灵的声音悠悠荡荡地传了很远,但比起钟声,更大的还有姜荣的不平声。 他说话几欲滴血,字字发自肺腑:“我再给你们剑峰炼一把剑,我就是狗!” 在他们的三言两语里,温听檐终于理清楚了事情的起末。 姜荣这几天看见送过来的灵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于是跑来主峰要个说法,并且放言,如果这事再继续下去,他就拖着明信一起从主峰的山崖下跳下去。 他们还在殿前争论,温听檐本来没打算现在过去的,但坐在高台上扶着额头的掌门却突然开口:“你来了。” 在场的加上他自己就只有四个人,在其中温听檐的修为是最低的。 但他隐匿气息的手段想来了得,听了这么久,那两人都没能发现。最后却还是是被掌门点明抓了个现行。 一句话落下去,知道自己被小辈看了笑话,明信和姜荣现在终于不吵了。殿内居然诡异地安静。 掌门没和温听檐解释一遍情况,他估摸着对方听了半天也听清楚了,便直接了当地开口:“半年后,万道院的大阵会松动打开,届时你和应止一起去吧。” 万道院。 温听檐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万道院虽然以院字收尾,却不是什么书院,而是千年前某个没度过飞升雷劫的化神期大能的陨落之地。 那化神修士善于推演卜卦,可能在飞升之前就提前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为自己提前留了一手。 他的道骨在重重天劫下灰飞烟没,身影从九天之处沉沉下落,此后落地为阵,只在某些时候开启。 阵法的位置,在中州边境的一片苍茫雪原中。据说在那处,埋藏着那位化神期修士的众多心法法器,甚至千百年过去了,还有些许神魂残留于世。 但之所以只是据说,是因为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都发了心魔誓,无法情况透露半分。 半年后的时间,他的生辰也过了,不出意外的话,当时的温听檐应该已经晋升了元婴。 掌门此举一是让温听檐带着应止去赌一下运气。虽然不是每一个进去的修士都能得到传承或者是法器,但去试试总归是好的。 第二点,就是尽快让殿前这两个争论了不知道多久的人闭嘴,再吵下去,他感觉自己修为都得倒退大半个境界。 温听檐一下便意识到了他的意思,不置可否。 掌门顺势将自己的信物,还有一些收集来的护身法器交给了温听檐。 温听檐也没仔细看,接过了之后就放进了储物袋里面。但是在哪之后,他却没走,也没说话。 掌门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温听檐终于抬起眼睛看他,就算是孤身一人站在他们面前,也丝毫不慌乱。 他想起来应止之前和他说的那番话,思考了下,说:“我可以让应止跟我去万道院,但是你们之前答应他的法器灵石都要照给。” 换而言之,就是替应止要钱。 掌门:“......” 他有点头疼,又丢了一袋子东西过去:“其他长老都,等你们回来之后时候,我再让他们给送过去。” 温听檐终于满意了,点了下头,转身正欲走时,掌门又无可奈何开口:“你顺便去告诉他,不用再在演武场待着了。” 也不知道听没听讲去,那道安静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掌门没法再问,因为温听檐一走后,那吵吵闹闹的动静就又继续了,他无计可施地又按上额头。 ...... 掌门最后说的话,温听檐还是听见了。但他没去那个演武场,直接给应止传了一道音,让人回来。 他回到洞府后,想要把掌门给的灵石放在桌案上数数,却发现那袋子里面的灵石多的有点放不下。 温听檐打开最后抛开的那个储物袋看了一眼,发现林林总总的都能堆成一座山了,掌门这下估计是下了血本了。 发现点不清楚,温听檐索性就抬手把东西收了回去,把储物袋扔在了桌上,让应止自己来拿。 应止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闷闷不乐的陵川 陵川在演武场吓坏了好几把剑,心情也不见得有多舒畅。看见温听檐后,直接从应止的身边跑过来,凑到他边上,大声密谋。 “我们一起去把应止揍一顿吧。” 应止听见了它的话挑了一下眉,弯起嘴角也看向温听檐。 温听檐不知道陵川为什么会认为在应止和它之间,自己会选择帮它,一时间没说话。 陵川则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 它在幻境里面看过温听檐使剑,和应止的剑法堪称一模一样,拎着那么一把凡铁剑都能抵挡住幻境里应止的攻击。 现在换上它,再加上温听檐的修为比应止高,这岂不是能够把对方按着打。 温听檐淡淡说:“可以啊。” 陵川还没来得及嚣张,就听见对方说:“你把当时在剑冢幻境里面的记忆还给我,我就帮你。” 一句话,陵川不吭声了。 且不论应止在幻境里面,在万人围剿前把温听檐传送出去的事情。就单说最后那个结局,要是温听檐恢复了记忆,不得连它带应止一起砍了。 哦不对,应止还会卖乖装可怜,所以被折断的估计只有它自己。 它沉默,温听檐也跟着不说话。最后还是应止看热闹不嫌事大,慢悠悠提了一个建议:“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再把我拉进一个幻境,在里面对付我。” 说真的,陵川明明白白的看见了这句话一出,温听檐眯了一下眼睛。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52节 这简直是在煽风点火的要害它。 它装死了,剑身周围的光晕一下子就消退了,然后砰地一下就落到了桌案上。什么都不听也不管了。 声音有点大,两人都没忍住看了一眼。应止这才看见上面放着的储物袋。 但他没见过这个样式的,上面残余的灵力也不是温听檐的,便问了一句。 温听檐抬手解开了上面的桎梏,让应止的神识一下看了个明白。 应止扫过那堆东西,有点惊讶。他抱着手臂靠在门边,语气带笑地问:“这是谁的家当落在我们洞府门口了吗?” 温听檐:“帮你要的。” 他把刚刚在大殿前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顺带解释了一下这些东西是这么来的。 应止听完几乎都能想象地到那个场景。 他没接那个储物袋,思考了一下温听檐说的半年后的万道院,预计了一下开口:“以我现在的速度,那个时候应该也快到金丹了。” 温听檐觉得无所谓:“你跟着我就行了。” 应止撑着脸,敛目笑了:“那我会不会在话本子里变成一个小白脸。” 温听檐:“......” 当然不会,他昨天才真真切切的看见了,应止在话本里是个什么样子。 想起那本来被他忘的差不多的里面只字片语,温听檐又诡异地沉默起来。 应止很快就又岔开了一个话题,他算了下温听檐的生辰,虽然已经准备地七七八八了,但还是问了句:“想要什么礼物?” 如果这个问题有答案,他可以再在原先的准备里再补一件。 换作其他两年,温听檐估计会应答一句“什么都可以”,或者是“我不需要”。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居然还真的有想要的东西了。 他轻声说:“一件适合的攻击法器吧。” 躺在桌子上听见关键词的陵川:“?” 不是,它不算攻击性的法器吗?它也没不让温听檐用它啊? 应止听见回答愣了下,他不知道温听檐为什么突然想着想要攻击性的法器,但还是弯起眼睛轻轻说:“好。” 他记得再过两日在中州最大的城池里面,就有一场拍卖会。依照九宝阁一贯的习性,里面的攻击法器只多不少。 应止对于温听檐的要求几乎都不问为什么,只要对方开口,就会同意。 温听檐原本想好的解释都没地方说。 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半年后的万道院,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靠应止。但是只用灵力作介,又很难应对里面突如其来的事。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需要一件趁手的法器,至于能用多久,那就另说。 其实在很久之前,千虹看见温听檐身边空无一物时,就问过他需不需要灵器,她可以出面找有名的炼器师帮他铸造。 只是最后被温听檐给拒绝了,理由也很简单。 * 陵川还是有点不平,躺在桌上,通过命契和应止对话:“我就在这里,为什么还要去找攻击法器。” 应止语气淡淡:“为什么不能,只是一些用灵力驱使的工具而已。” 没有本命契的法器是有寿命的,就像是应止最开始使用的那些灵剑一样,很容易因为遍遍灵力的洗刷而毁坏。 本质上就只是一些为了应付一时的工具而已。 只有本命灵器才能完全不被主人的灵力所影响,甚至时间越久反而会随之成长。 但大多修士一生只会有一个本命灵器,没有更换的余地,所以在选择时会更加郑重。 陵川依旧不理解:“那他为什么不让你给他找一件本命灵器,这不比那些用不了几次的法器顺手?” “......” 应止沉默了下,盯着温听檐的手半响都没吭声,直到温听檐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缓缓看过来。 空白的时间太久了,陵川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才听见应止在心里回道:“...因为他是有本命灵器的。” 陵川:“...?!” 第46章 相悦(六) 这不怪陵川这么吃惊,跟在应止身边这么老久,它都没有见过温听檐使过什么兵器,它便理所应当的以为温听檐是没有本命灵器的。 而现在应止告诉它,温听檐是有自己的本命灵器的。 陵川:“他有为什么不用啊?” 当时在幻境里面,面对那样的情况都不见温听檐祭出自己的灵器。 它只能大胆猜测:“难道是因为本命灵器很烂?” 有些修士不知道本命灵器一生只能选择一次,会在修行之初就会莽莽撞撞地选好,到后面哭也来不及了。 陵川不觉得温听檐会是这样的性格,但想起来两人最初是在凡间长大的,又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被一时诓骗。 应止没回它,自顾自地坐到了温听檐的边上。 温听檐的身边一下子挤过来一个人,他默然两秒,然后开口道:“你压着我头发了。” 一句话,让应止立马撤开一段距离。 他也是被一句话晃了神,等仔细去看,发现温听檐今天的头发是簪好的,披在后面,哪里会被压住。 应止哑然失笑。 温听檐完全没有忽悠成功人的得意感,反而坦荡地问:“你怎么有点走神。” 应止卖起陵川来没有心理负担,轻声道:“陵川刚刚在和我传音,问你为什么不用他当法器,还说...” 眼见暴露了,陵川也不管不顾了,从桌子上又重新起来:“我还说,你有本命灵器为什么不用。” 温听檐听见这跨度略微有点大的问题,愣了一瞬,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人说起过了。 但愣神很快就结束了,他下一秒猜出来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平静反问:“为什么要用?” 换个人来,陵川肯定就要冷哼一声说:“有本命灵器不用你是不是傻。” 但面对温听檐它不敢这么直接的开口,一句话咽了又咽,最后还是转移了话题:“你的本命灵器长什么样?” 温听檐看了眼它漆黑的剑身,突然垂眼,神情在那一刻有点雾蒙蒙的。 他轻声说:“忘记了。” ...... 忘记当然是说谎的,毕竟是他的本命灵器,是在幼年时难得拥有的一件东西。怎么可能就这么忘记的。 不如说,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记忆犹新。 应止去外面冥想修炼,陵川自然也被带了出去,室内寂静地过分,只剩下跳动的烛火。 温听檐合上了书,盯着那道烛火,良久,扯起唇神色冷淡地笑了下。 如果这烛火换个颜色,就和十余年前,他第一次拿起那柄权衡时一样。 他的灵根并不是自己发现的。就算温听檐再怎么努力地从各地像杂草一般汲取着外界的事,在属于凡人的世界里,也不会出现灵力这个东西。 如果当时公叔钰没有找到他,或许他现在还在离城的院子里做一个凡人,时不时逗弄一下隔壁的猫。 而对于公叔钰。 温听檐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人看起来脑子不太行。 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是在自己的院子门口。 那时温听檐准备去街上买一些东西,一推开门,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看不出年纪的人躺在自己的门口,犹如尸体一般。 温听檐本来是打算直接跨过去的,但发现这人体格实在是健壮。 他只是个孩子,个子不高,一步迈不过去,要走也只能踩在对方身上,硬生生被拦在了门外。 于是那天下午路过门口的人都能看见:一个看起来也就成人腰间个头的银发小孩,正冷着一张脸,在门口拖人。 温听檐当然没把这个看起来就很脏犹如乞丐一样的人拖进院子里,只是给他换了个方向,像让自己能够出去。 但不知道是动静大了点还是怎样,这个人在拖动的过程中,居然醒了过来。 公孙钰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冷着脸的漂亮娃娃在和抛尸一样的拖他。 刚想要起来,但在下一秒,就看见了自己腰间挂着的东西,正在发出一闪一闪的萤光。 温听檐见他醒了,放下手,任由人的手臂又摔下去。 本来以为这人终于可以从自己的门口滚开了,却不料在下一秒,这人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腿,甩都甩不开的那种。 “嘶,我头好晕啊,胸口也好痛,唉怎么手也感觉要断掉了。”他装模作样地挤出两滴眼泪,眨巴眨巴眼,期待的看着温听檐。 温听檐:“......” 最后公叔钰不是被温听檐带进去的,而是自己自顾自地进去了。还顺带把那个盯着他的没大点的小孩拎进去了。 温听檐被从门口拎到院子里,沉默地看了他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是碰到碰瓷的了。 公叔钰人都进来了,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从腰间拿着一个令牌似的东西,对着温听檐反反复复确认光亮。 最后发现没问题,彻底没招了:“不是,你真选的是一个小孩子啊?!” 他再看了看温听檐的样貌,低声恨铁不成钢地对令牌说:“小孩就算了,怎么还给我选个女娃娃。” 听的一清二楚的温听檐:“......” 他木着一张脸说:“你没事的话,就出去。” 公叔钰像没想到他能听见自己说话,吃惊地瞪了一下眼。 他后面就很快反应过来,挑着乌黑的眉,打着商量:“出去不了,这样...小孩,你收留我一下。我当你师傅怎么样。” 温听檐一双冰凉的眼眸盯着他,静静道:“不怎么样。” 可就像是他不管不顾地进来一样,公叔钰不管不顾地留了下来。他测出来了温听檐的灵根,教他怎么引气入体。 这些事情对于温听檐而言,是惊奇的,几乎颠覆了他之前所有的岁月。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53节 公叔钰似乎真的把他自己当成了温听檐的师傅,还从储物袋里面掏出了很多介绍修真界的书,给温听檐涨涨见识。 只是有的时候,他还是会拿着那块令牌,不解地说:“怎么选了这么一个人啊。” 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摆在他的面前,温听檐没理由不去学。 他在了解之余,还问过公叔钰一次:“你教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公叔钰抛着令牌玩:“为了过来给你送一件世间罕有的灵器啊。” 温听檐盯着他。 公叔钰被那双眼睛盯得发毛,最后无可奈何地说:“好吧好吧,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你拿到东西之后,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在后面又补了一句:“放心吧,很简单的。” 温听檐完全不信。 ...... 等他终于引气入体的那天,公叔钰终于从储物袋里面拿出那件说是“举世无双”的灵器,摆在了温听檐面前。 那是一柄权衡,灰扑扑的,上面还有着棕红色的锈迹,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不仅破烂,看起来也没什么杀伤力。 “好脏,我不要。”温听檐扫了一眼说。 公叔钰听见了笑了起来 ,温听檐都不知道那句话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却只能看着他。 笑的声音太久了,变得低低哑哑的。不知道多久,公叔钰终于停了下来说:“是有点脏,但我也没办法了,真的。” “等你让它认主了之后,它就会干净了。”他道。 温听檐学东西的速度一向很快,这段时间,他从公叔钰给的书里知道了修士只能有一个本命灵器。 大多修士的都是一些弓或剑之类的,潇洒实用。可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权衡,温听檐只在街头的大娘那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他静静问公叔钰:“为什么我一定要选这个。” “是它选了你。”公叔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声音变得出奇的认真,很轻地说:“知道吗?这把权衡之上非生即死。” 一句非生即死,温听檐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 他看着权衡两边的秤盘,觉得可能连放置一个瓷瓶都难,谈何生死。 公叔钰好为人师,平日里温听檐修炼的时候就爱指指点点。温听檐不喜触碰,不让他碰自己,后来公叔钰只能拿个玉尺去碰他。 这样的一个人,唯独在这个问题上缄口不言 ,被问急时也只是一句:“等你筑基了我就告诉你。” 而那个时候,其实来的很早。 从一个茫然无知的凡人,到筑基,温听檐只用了短短一月。公叔钰在那些修真世家里面都没有见过这个速度。 温听檐筑基成功,从屋子里面推开门出来的时候,看见外面满院覆雪。 他抬起脚,往纷纷雪下而去,没有撑伞,任由雪花落在发丝和眉睫上,整个人像是要被这场大雪吞噬。 直到温听檐都走到了身后,公叔钰才发现他。他没忍住往后一个踉跄,被吓了一下:“你这小孩怎么走起路来没有声音的!” 雪地里面走路怎么会有声音,温听檐盯着他像是有点无语。 公叔钰很快也意识到了,转移话题笑起来:“闭关的时候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了没,那些心魔就爱吓小孩,忘了就好了。想当时我...” 温听檐:“我没看见东西。” 公叔钰冷冷“嘶”了声:“有这么夸张?” 他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温听檐一句都没听。 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落下的飞雪,想着今年的雪下的好像格外的早。 公叔钰终于念叨完,蹲下身来说:“既然你都筑基了,那我就和你好好介绍一下。” 他重新把那柄权衡拿出来,只是这次,公叔钰没有拎着它,只是用灵气将其拖在半空中。 温听檐再一次看见它,还是觉得有点脏。 “这也没个演示的东西啊。”公叔钰摆摆手:“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就过来了。” 这一句等我一下,再回来,就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 公叔钰拎着一个伤痕累累的人,在那人衣服的背后,还有一个大大的囚字。 他被扔在了地上,恰好在漂浮的权衡的下方。公叔钰也跟着落在了地上,难得认真地对温听檐说:“看着,我给你示范一次。” 接下来倒影在温听檐眼里的场景,荒谬而怪诞。 公叔钰弯下腰,指尖在那个人的眉间轻点,而随着他的动作,一阵苍白的火焰从那里渗出,被一个抽捻给扯了出来。 苍白火焰出现的那刻,温听檐看见了这个人的一生过往。那么长岁月的,匆匆看来也不过两个词:杀妻害友,无恶不作。 公叔钰站起身,将火推向了了权衡的左端。 他告诉温听檐,这柄权衡,既审判善恶,也衡量生死。向上为善则生,落坠为恶则死。一切都在上下的轻摆之间做出抉择。 灵火在侧,空中的权衡却纹丝未动,恍若被遍布的锈迹给腐蚀地不会再晃动。 温听檐看着右端空无一片的秤盘,问公叔钰:“那另一端要放什么?” 什么东西才能够作为一个标准,无偏无倚地衡量是非对错,予以生杀。白纸黑字的律法,还是那些隐晦不明的道德。 公叔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个招手,将空中的权衡停放在了温听檐的面前。 他用玉尺抬起了温听檐的手,下一秒,温听檐惯性下垂的手被一道灵力划破,血珠顺着指尖的弧度往下滴落。 鲜血和轻盈的雪一起落在权衡的长杆上。 接触的一瞬间,权衡燃起火舌。苍白幽兰的火焰里,权衡边上的锈迹寸寸脱落,显现出原本洁白无瑕的颜色来。 “是你,”公叔钰的面容在火光中隐隐约约,他这般说。 衡量生死的玉权衡,另一端是你。 从接过的这一刻起,无论修为高低,世间生杀凭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不一定能写出来,后天见。 评论揪15个红包[化了] 第47章 相悦(七) 一个本应更加郑重一点的本命灵契,在此时荒唐的缔结。 公叔钰的那句话还响在温听檐的耳边,玉权衡反馈而来的灵力,如同清晨的雾气一般,丝丝缕缕绕在温听檐的手腕。 轻微的刺痛从指尖攀上,不需要再多问,温听檐在拥有本命灵器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该如何去使用它。 公叔钰欲言又止,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地笑了一下。他缓缓道:“还记得我之前说,要你帮我一个忙吗?” 温听檐拎着玉权衡的提手,垂眼摸了一下那点冰凉的器身,“嗯”了声。 “我想要请你帮我在权衡的左边,审判一个人。”公叔钰把那人的灵火给放了回去,拍了下手。 温听檐终于抬起眼睛看他,问:“你自己吗?” 公叔钰本来准备好的话堵在了嘴边,事情被戳穿,茫然地愣了一下。他过了良久,才蹲下身来,仰望着温听檐:”嗯,是我。 温听檐什么都没问,没问为什么会这样决定,也没问后果。他只是抬起手,指尖虚点在公叔钰的额头,抽捻出一缕灵火。 动作干净利落,和公叔钰方才示范的半分不差。 公叔钰抽过很多人的灵火,但还是第一次在这种被动方。莹白的火从额间带出时,像是灵魂都被抽出来一块,一览无余空荡荡的。 温听檐看见了他的过往。 公叔钰的幼年时期,是纯白的。温听檐没去过其他的地方,所以也不认识他的故乡到底是哪个地方。 只能从记忆里,看见终年不化的雪。 公叔钰作为公叔家的第三个孩子,位置不上不下,修为也不上不下,从出生起便被忽视。 他的母亲重病,但却有一位天赋卓绝的亲哥哥。所以即便他在家族里没那么受宠,他的童年依旧过的欢快而明亮。 十岁的公叔钰依旧只有练气一层,而和他烂泥扶不上墙的修为相对的,是出众的炼器天赋,甚至能听见那些器物的缄默之语。 但没人会相信一个修为平平的人,日后会成为一个炼器大师。只有他的哥哥公叔玦会偶尔哄着他,眼睛弯起来说:“我觉得小钰以后会很厉害的。” 那或许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公叔钰却记得很清楚。 时间再往后推延,他在冬日的冰湖底,看见了那柄从此改变他一生的玉权衡。他听见了它的声音。 那时公叔家正在争下一任的家主,公叔玦卑躬屈膝,但在那些长老面前,他依旧没有竞争力。 而一柄只凭心意的主宰生杀的玉权衡,改变了这种局面。 公叔钰和“它”做了交易,他会带着“它”去找“它”选好的主人。而“它”愿意将一部分力量交给他,让他去改变这个这个局面。 那或许是一场很远的旅途,公叔钰需要用往后的一辈子去寻找。但他当时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在想,他终于能够帮上忙了。 权衡的使用无法交给其他人,公叔钰杀的第一个人,是公叔家一直反对公叔玦的长老。 当时他的眼睛里面只有哥哥狼狈的身影,所以权衡的左端毫无疑问地向下坠落。 灵火消失的瞬间,那长老吐出一大口血,最后倒在地上,血流淌在殿内。公叔玦看着地上倒下的人,笑了起来。 有些事情,一开了头,就永远都收不了手。公叔钰从那之后,没再直面过那些血腥的场面,他被隔在屏风后,只是一昧地杀戮。 公叔玦如愿成为了公叔家的家主,甚至隐隐有成为那一整片雪域的共主的意思。 在那之后,公叔钰便很少见到他。偶尔几次探望,他问过哥哥,做到现在可以收手了吗? 公叔玦和他说了很多,他告诉公叔钰,世间恃强凌弱,他们的做法是对的。又说,现在的局势还不稳定,还需要帮忙。 公叔钰没怀疑,于是继续帮他做着那样的事。 直到某天,他和往常一样抽了人的灵火,权衡向左坠落,水滴的声音滴滴答答,一开始公叔钰还会做噩梦,现在却已经习惯了。 但那人不像其他人那般痛呼,在临死前,那黑色的阴影一点点爬过来,强撑着推翻了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屏风。 两人之间的阻隔哄的一声倒塌,公叔钰终于看去,然后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娘?” 她本就羸弱的身体,在爬过这几步,就已经到了尽头,含着血用尽最后的力气说:“走...小钰你走...别再回来。”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54节 “你哥哥,他疯了...他想要你死。” 她没有灵力,最后爆开的血一阵阵溅在公叔钰的身上、脸上,呼吸之间好像都只剩下血锈味。 他怔愣着低头,这下发现原本那柄灰白色的权衡,上面已经沾染上了太多的血迹,甚至已经结成了暗红色的锈迹。 这里的血,到底有多少个人了?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公叔钰剧烈地颤抖起来,打着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脸上的血混着眼泪一起掉下来。 脚步声在殿内响起,是一身紫袍的公叔玦。他没看地上已经死去的妇人,问他:“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我让你去别的地方生活。” 公叔钰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看他,对上一双凉薄恶意的眼睛。 哥哥的眼睛是温柔的。就像是小时候对着他说“小钰以后会很厉害的”的时候。 可公叔钰那时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好像变了。 权利,生杀,这些东西占据了公叔玦的眼睛。那身影一点点变换,以至于他差点快要忘记了哥哥原本的样子。 公叔钰的眼泪没停。 玉权衡上最后的一道血迹,来自公叔玦。 他从公叔家的围剿里面跑了出来,他一无所有,却还差一个约定没有完成。 一路跌跌撞撞,逃脱着公叔玦残党的追杀,一边往南地跑。在灵力耗尽,精疲力尽的时候,公叔钰倒在了温听檐的门口。 这就是他所有的记忆,细细看来,荒唐可恶又可悲。甚至在公叔钰的视角里,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一天,他和哥哥会走到这步田地。 温听檐很久很久都没说话,他将那团灵火放在了玉权衡的左端,然后注入了灵力。他现在才堪堪筑基,灵力只够完全操控一次。 如果算来,公叔钰今年也还未及冠。生死一年之前,他居然还挺平静,所有的眼泪,大概在那一刻早就流干了。 他盯着温听檐的动作,主动开口问:“我会是什么结局呢?” 我的审判,我的终局,会是什么样子。 温听檐并不回避这个问题,静静说:“你会死,公叔钰。” 不管是因为什么,被诓骗还是出于无奈。他都确确实实地助纣为虐,杀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那团灵火的周边,又闪起一簇恍若深海里才会亮起的火焰,幽蓝深邃,顷刻之间吞没了那抹白。 公叔钰盯地太认真,导致眼底似乎都染上了深蓝。他哑笑着说:“你没认我当师傅是对的。” 或许是因为重要的人一个不落地都离开了,在最后,他总是想要能有个人能记住他。 于是在这段时间,一直都哄着温听檐认他到师傅,只是对方从来没搭理过他,也没承认过。 其实在逃亡的路上,公叔钰其实也有想过,“它”选择的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主人呢? 善良到极致,还是识大体知善恶。 可最后都不是。 玉权衡选择的是一个冷漠到一切平等的人。 换作另一个更加情绪的人,公叔钰这样亦师亦友地陪了将近两月,在生死的抉择上,再怎么都会犹豫几分。 恐怕只有温听檐会直接说:“你会死”吧。毕竟这人就这样没意思。 他知道温听檐爱干净,在疼痛袭来的一瞬间,对对方说:“离远点,等会血溅到你就老实了。” 温听檐沉默了一瞬,说:“不会的。” 公叔钰并非权衡的主人,就算在过去,也只能使用“它”的一部分。所以他在抽出灵火的时候看不见记忆。 也不知道,当权衡一端的火焰亮起,终局就只会是魂魄尽灭。 不是预料之中的七窍流血爆体而亡,而是被火焰从脚下给烧起,身体和一部分灵魂一起逐渐消弭。 神识和肉体的拉扯很痛,但到后来,就是麻木。公叔钰愣了下,手掌有点不受控制地攥紧,最后接受了这个结局。 如果有的选的话,其实他更想要葬在故国的地下,就算是被千人所踩也无所谓。 但是娘亲在临死前告诉他:别回来了小钰。 于是连落叶归根都成为一种奢望。 在临死前,他居然还有心思和温听檐较劲。 嘴唇颤抖,说出的话都像是一字字挤出来的,像是有点生气:“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 他的下半身已经被幽蓝色的火焰被烧成了灰烬,烟一样的颜色,雾雾缭缭地和风雪缠在一块。 什么算作好听的话? 温听檐仰起头,没再看他消失的身体,只是盯着这场冰冷透骨的雪,透明的雪白落在他的眼睫。 “离城很少下雪。”温听檐突然开口说。 离城很少下雪,至少在大雪似絮的这天,公叔钰,它很像你的故乡。 公叔钰一下安静了下来。 他化为灰烬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完全魂飞魄散之前,他看着温听檐,第一次不是小孩小孩的叫他。 而是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几不可闻地说。 “温听檐,如果有一天,你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私心。答应我,放下它吧。” ...不要落得和我一样。 第48章 相悦(八) 眼前一片寂寥,温听檐终于转身离开那片雪地,脚步很轻。 只有那柄权衡,好像还记得公叔钰年少时的模样,在他灰飞烟灭的地方停着。落下的雪在表面融化,像是一滴眼泪。 多了一个本命灵器,其实对温听檐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即便拥有了踩在所有人之上的能力,却还是过着凡人一样的生活。 他没有心思去看那么多人的过往,那柄权衡也很少使用,在一些寂静夜晚,他也会拿帕子帮其细细擦拭。 院子里不再有公叔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闯进来的人,温听檐的生活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平静。 未来好像一眼就能望地见,温听檐曾以为,他的往后就会是这样一个人走下去。 但变故来的很快。 甚至是他主动带回来的。 温听檐一开始把人从离城带回来时,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应止的伤好了之后,也只是安静地呆在床上看他。 他太瘦了,所以显得眼睛格外地大,再加漆黑不见底的瞳色。缩在那一团,其实有点瘆人。 温听檐没在意这些,就像是养一个小动物一样,他愿意盯就盯了。 后面应止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之后,就变得要好动一点了。温听檐没再时时刻刻收到那些视线,却有了一个尾巴。 应止也不喜欢说话。 但和温听檐不一样,应止是声调太奇怪了,说出来很难辨认。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在用行动表达对温听檐的依赖。 但温听檐不喜欢和人身体接触,当时牵着人把人带走,纯粹是应止当时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所以跟在温听檐后面拽着他的袖子,算是应止最喜欢的动作了。 他的动作不太明显,温听檐本来没多管他。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自己右边的袖子因为拉拽,无端长了一点。 发现的第二日,在应止重新伸出手想要拉他袖子的时候,温听檐出声拒绝了。 应止的眼睛水汪汪的,却还是听话地没再盯着他的袖子,而是改变视线,去看有没有其他可以拽着的地方。 那阵目光飘忽半天,最后只能落在温听檐的衣摆。 温听檐:“......”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样子,觉得非常难以忍受,正欲又一次开口,应止就做出了动作。 应止伸手,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他只是虚握着,没敢真的碰上去,眼睫垂着,却闪烁着来看温听檐的表情。像是只要看见一个皱眉,就会把手收回去。 温听檐本来应该甩开的,但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样子太过小心翼翼,还是怎样,他居然没有动作。 应止犹豫着,轻轻牵住他的手。 温听檐开始允许应止牵着他的手,偶尔也会带人出去转转。一天天过去,应止不再像那么瘦弱,看起来终于和年纪相符了。 只是有那么几天,温听檐是绝对不会让应止跟着他一起出去的。没有说原因,只是他说,应止就听。 所以那天,温听檐并不知道应止为什么会闯出来。 温听檐在这里住了很久,其实一大部分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个怪异的小孩,只是还有几家思想根深蒂固的,认为他是妖怪变的。 而恰巧,温听檐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出的书斋,就在那条路的尽头。 每次从那里路过被他们看见,他们就会投掷东西扔过来,伴随着无休止的谩骂。 他们都只是些凡人,丢来的东西也不过是些石子树枝,温听檐作为一个修士,并不会受伤,疼痛也只是轻微的。 他懒得和他们多计较,因为这种事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发生。 喧闹的声音在巷子里面响着,那些邻居都已经习惯了,温听檐也习惯了,顶着那些丢来的东西往前走。 在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温听檐的手被紧紧牵住。 温听檐回头看过去,看见还冒着细汗的应止,眼底好像还有水色。 他下意识将被应止牵着的手抽出来,让人不要跟着他。 在他的印象里,应止还是那个狼狈不堪的小孩。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面对那些掷来的东西,和谩骂,实在不太合适。 最好就装作什么关系都没有。 应止的手里一空,却没有像温听檐想的那样乖乖站在原地,而是用两步跑到他的前面。或许是害怕温听檐再一次甩开他,这一次他抱紧了温听檐的手。 这个动作很奇怪,笨拙又滑稽。那些本来就看温听檐不顺眼的人一时之间笑得更大声了。 应止抱着他的手放在了胸口,那里的心跳依旧平缓,一下又一下,有力地在温听檐的掌心处震动。 是和外界截然相反的平静。 他张嘴,发出的几个音却有点奇怪,半天都没能说出来,最后只能看着温听檐无声地开口:我不害怕。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55节 这些和在漆黑的屋子里被踩在脚下,手心被捅穿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我不害怕,所以不用推开我。 温听檐的指尖蜷缩了一下。 那些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应止站在他的身前,挡住了所有袭来的疼痛,甚至连闷哼声都没有。 他那刻才发现,原来应止站起来,已经能和他一样高了。 ...... 应止在他的面前是乖巧的,他从来不会温听檐的冷脸难过,永远都追在他后面。有时候还会乖乖叫哥哥。 连那些街坊都觉得,虽然应止不爱开口,但却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孩。 温听檐并不否认应止在他面前的依赖和百依百顺,但却不太认可那些人对应止的评价。 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就和当时他感觉公叔钰要审判的是他自己一样。 所以春日的那个夜里,他看见应止将一个人按在地上,面无表情散着发,用一把银刃往人心口处捅的时候。 居然有一种果不其然的感觉。 有这那一片月光,夜里其实不算黑,应止的视线都在那个人身上,没能看见温听檐。但吐着血的人却看见了。 他的视线停在温听檐的身上,身体无助地颤动,血一股股地从嘴里吐出来。应止没有直接杀死他,而是先捅穿了他的肺。导致每一句都是极刑。 “救…救救、我。” 应止听见他的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本应捅下去的刀刃停住了,手细细看来还有点僵硬。 他不知道温听檐为什么会从院子里面找出来,但事情摆在眼前,他似乎已经没有再伪装的余地了。 应止不敢看温听檐的眼睛,他怕从里面看见厌恶,想要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解释什么呢?说这个人我曾经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面见过一次。说他曾经把我当做牲畜一样踩在地里,剑尖划过身上每一处。 说他其实还是有点恨的,毕竟他当时那么疼。凭什么这些人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好好活着。 匕首上面的血还一点点滴下来。 “...害怕我吗?”其实应止想要问的更加坦荡一点,但最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还是在颤抖。 他那时候心跳的太快,自己都没听见说的话的尾音有多狼狈。 一群心怀鬼胎的人只会养出另外一个怪物。在心中难平的时候,应止的第一反应,还是用刀尖去了结。 发现他其实不是一个良善的人,温听檐会后悔把他从离城的大火里面捡回来吗? 温听檐什么都没说,提起步子,在那人地上那人血红的眼珠里,走了过去。 他走过去的时候,玉权衡悬在半空中,它好似看出了他的意图,想要挡在他身前阻拦他,却被温听檐给无视了。 纯白的衣角被地上的血染红角落,血迹渗透了布料,像是一朵朵血花攀上去。温听檐的脚步最后停在了应止的身后。 应止不敢动作,像是等着宣判死刑的囚徒,僵硬又沉默。 在那人求救的目光中,温听檐俯下身,伸手覆上应止的手。苍白的指尖附着在上面稍稍用力。 帮应止将刀刃按了下去。 “你在犹豫什么?”温听檐说。 心脏被刺穿的时候,一大片血溅出来,猩红的血染上了应止的手,同时也透过指缝侵染了温听檐的手指。 那人彻底失去了呼吸。 应止完全愣住了,他没想到温听檐会什么都不问:“为什么?” 温听檐松开了覆在应止手背的手,匕首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突然伸手抱住应止,脸贴着他的脊背,只是安静地说:“我知道了,没事了。” 温听檐现在仍旧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将应止从大火里带回来。但可能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心软就已经注定。 手间的血迹滚烫又粘腻。可在抱住应止的时候,温听檐居然只能想起当时应止笨拙地,抱着他的手,放在心口的动作。 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像公叔钰那样,迎来自己的审判。 但在这之前,在这一刻,他无法推开应止。 应止被他拢在怀里,过了很久,声音好轻地第一次把内心的那些卑劣一泄而出:“哥哥,我好想要他们都去死啊。” 温听檐把他抱的更紧了一点,一字一句那么认真:“那就去做。” 如果你一无所有,性格安静乖巧,只是喜欢跟在我身后牵着我的手,那我们就一直这样。 但如果你内心痛苦难平,如刀刃一样冰凉剔骨,只能在染上血时变得平静。那我也和你一起。 ...... 后来,温听檐才从应止的口中得到了理由,附加一段不那么光彩的过往。 应止只在那天夜里,匆匆回头的时候,见过那权衡一次,后来提及,温听檐才告诉他,那是他的本命灵器。 但在后来的日子里,应止再也没见过。于是他问温听檐,为什么不再使用那柄权衡。温听檐只是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应付了过去。 但原因其实很简单。 从温听檐什么都没问就帮应止将刀刃按下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抬不起那柄权衡了。 那天夜里后,温听檐再次看见玉权衡时,权衡右端的秤盘明明什么都没有放,却无端陷下去一点。 就像是一种无声无言的提醒。 那是他的私心。 那是应止的重量。 第49章 相悦(九) 温听檐太久没听人提及自己的本命法器,一想起来,那些纷至沓来的回忆就卷着人的理智和思绪。 那柄权衡现在还在他的识海里面深埋着,泛着银灰色的光,像是在安静地等待主人的再一次垂青。 烛火盯久了眼睛会有点酸痛,温听檐一时走神,手里的书不知道多久都没翻过一页了,他垂眼终于把书合上了。 于是应止在深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温听檐趴在桌子上,桌案的灯火未灭,照的眼睫下有一片青灰色的阴影。 他的大半张脸都陷在衣袖的布料里面,只留出一点清丽的眉眼,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有几缕跑到了桌子上。 不像是平时那样的冰冷,反而带着几分暖意的温和。 应止安静下来,连脚步都是轻之又轻。 他走过去,俯身伸手帮温听檐把那些跑到前面的头发撩了一下。 温听檐再一次微微睁开眼睛,是因为感觉到了自己被抱了起来,身体一瞬间悬空,让人有点不适应想要下去。 他下意识问:“应止?” 抱着他的人轻轻应了一声,揽住了他的肩膀,害怕人乱动掉下去。 于是温听檐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闭上眼,额头抵着应止的肩膀,声音有点含糊地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在外面呆很久。” 不像之前在夕照城里,应止会每晚早早地抱着温听檐睡去,自从回到了宗门后,在那些以明信为首的长老们的督促下,应止其实很少会睡觉了。 应止把人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问:“如果我不回来,今天是打算在桌子上趴一夜吗?” 温听檐没有反驳,就是承认的意思。 修士的身体很好,就算在冷风里面吹一整夜也不见得会有什么病。仅仅是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 他懒得睁开眼睛,所以只是抬起手,不知道想在空中抓什么。 应止把手上被冷风吹的冰凉的手套给扯了下来,才敢去牵温听檐的手,但比起温听檐身上的温度,还是显得冰冷一点。 察觉到这温度的差距时,应止又想要把手收回来,但还没等他做出动作,温听檐就已经和他十指相扣。 温听檐扣住了他的手,在将应止的手都染上温热之后,才缓缓下滑,指腹一下下地去摸应止右手掌心的伤疤。 那片皮肤因为伤疤因为而不那么平整,应止所能感受到的触感其实微乎其微,甚至有点痒。 过了几瞬,应止靠过去躺在一边,在黑暗说:“我以后夜里不出去了。” 他没有让温听檐以后不要再这样做,只是说,我以后夜里不出去了。 温听檐重复着那么一个动作,困意又重新席卷上来,他知道应止在说话,却不大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但是那轻飘飘的语调,倒是很想之前对着他卖乖的样子。所以他只能凭着之前的经验判断,以为应止是在要一个吻。 交扣着的手还没放开,他凑上去时,第一个吻就出现了偏差,落在了应止的下巴上面。 应止没想到会是这个一个回应,盯着温听檐的脸,好奇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乎没有动。 温听檐第一个吻之后,像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停了一会了,才重新靠过来。 其实他已经没有当时在仙舟上被应止舌吻时,那么对吻技一窍不通了。 但不知道是因为意识太恍惚还是怎么样,温听檐吻的可谓是乱七八糟的。 那些湿漉漉又带着暖意的吻,落在下巴,颈脖,和嘴角等很多地方,应止笑了一下,终于确认了。 他是在瞎亲。 温听檐的动作其实压住了应止的头发,但在黑暗里,在吻里,痛意反而加强了其他的感官,让一切变得更加难捱。 应止终于伸出另外一只手,抚上了温听檐的后颈,低下头。 他的动作就不像温听檐那样是靠去猜的了,眼睛亮的惊人,但亲吻的动作却很温柔,像是怕把人闹醒一样。 本来只是扣着手的姿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作了抱在一起,应止吻的不急,所以温听檐还有大把的空档可以缓慢呼吸。 整个人像是被泡在水里一样,舒适又带着控制不住的水汽。 温听檐的脑海里,突然滑过那段记忆,他有点模糊地想。 当时他将刀刃按下去,抱住应止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他们两人之间,会变成这样一个拥吻的关系。 但是应止是真的很好。 吻也很温暖。 ......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56节 温听檐难得有一次睁眼时,外面的天光大亮。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身边的床,是冷的,看来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坐起来后,他给自己换了一身衣裳,在最后把玉佩往腰间挂的时候,下意识抿了一下唇,然后就发现,嘴有点不舒服。 算不得痛,只是厮磨久了,有一点泛肿发麻。温听檐木着冷去铜镜面前照了一下,发现颜色确实要比以往都深一点。 没有伤口,连那些个丹药都没有用。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这点颜色赶快消失。 温听檐把门推开的时候,应止正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头发扎的很低,松松垮垮的,垂在身前。 他靠在屋外的一颗树边,手上握着一块像是檀木的木头,低着头,正在一下下地雕刻,木屑静落在地上。 温听檐本来想要问应止到底亲了多久的话到了嘴边,突然拐了一个弯:“你在干什么?” 应止抬起头看过来,把刻刀给收进袖里,把手上的东西在指尖转了一圈,温听檐这才瞧出来,是一支簪子。 “今天醒的早,但是不想去修炼。索性在这里雕点东西。”应止回答。 温听檐盯着他手上已经初具雏形的簪子,确定自己没在洞府周围见过这样的,“你从哪里找的木头。” 应止站直了身子,没再靠着身后的树:“应该是在主峰的路上随便折的?” 温听檐:“......” 那木头一看就并非凡品,不得不说应止还是很会找好东西的。温听檐顿了下,真心实意地说:“如果掌门找你,我不会陪你一起。” 应止像是有点震惊地眨了一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一语成谶,没过多久,居然真的有个弟子过来找到应止,说掌门传令过来找他。 但温听檐也没有向他说的那样,真的就把应止丢在一边,还是叹了一口气,和人一起往主峰赶。 在赶去的路上,还出了一个小插曲。 那个应止在天榜第一轮淘汰的疆外对手,因为不甘心,在休养好又苦修了一番后,找上了永殊宗的山头。 本来没见着人就算了,偏偏两人在赶去的路上路过了一下,那人把应止记得很清楚,一下便认了出来,局势就变得难以收拾了。 他的声音粗犷,嚷嚷着要和应止找个地方再比试一次,一雪前耻。 但应止没有像他设想的那样答应,反而是突然低头,当着他的面,把头靠在了一个银发的少年的肩膀上。 温听檐的头发被勾起,应止的声音在后面悠悠缓缓地响起:“恐怕不行,我现在有人管着的。 ” 这话也没说错,掌门确实是不让他继续和人比斗了,只是应止现在正撩着温听檐的头发,这意思就变得有点耐人寻味了。 旁观的师兄弟:“......” 这是演都不演了是吧! 温听檐没眼看那些人的表情,扯着应止的手腕就把人给带走了,甚至用上了陵川御剑。 像是没有想到在天榜试台上将他打败的人,会是这样一个小白脸。那人的眼睛瞪着老大,再配上那棕铜色的皮肤,看起来还有几分滑稽。 永殊宗的弟子看他这个样子,居然有点于心不忍。 他败于应止一剑之下,后面的比试都没有来看,自觉没面悻悻而归。至于那些中州人编写的书,他也看不进去,所以并不清楚两个人的关系。 “那是谁?”不死心的他随便拉住了一个靠的近的弟子,中原话说的磕磕绊绊。 拉住的也不是别人,而是从一而终的倒霉蛋。 孟肃觉得他就多余来看这出戏,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两个人的关系,现在就一次被这个人给逮住问了。 他其实是想遛的,奈何这人力气太大,怎么挣扎都和闹着玩一样,发现跑不掉后,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希望人赶快放他走。 “应止的未来道侣。”说完,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孟肃非常无语地问:“你知道道侣是什么意思吗?” 听不懂人说话,就不要扯着一个人就问好吗! 他听不懂就算了,还不放人离开,两人语言不通地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孟肃是怎么做到把那人劝懂的。 最终,他理解了,抄着一口不流畅的中原话,非常坦然说:“那不就是娘子吗?” 孟肃:“......” 他没想到这个傻大个会说的这么直白,没发现他这两个字一出,周围所有的师兄弟都在看过来吗! 被松开的孟肃忍不住离远了一点,皮笑肉不笑,艰难地回了一句:“哈哈...应该是吧。” ...... 温听檐只打算在殿外等人,至于应止在里面会怎么,就是他自己的事情,毕竟也不是他把东西给折下来的。 所以在应止拉着他的手小声说话的时候,温听檐还是非常冷漠的拒绝了。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他不知道以掌门敏锐的观察力,会不会发现他的唇色不对劲。要是知道被发现了,那才是有够丢人的。 应止进去之前,其实都做好了把之前那些诓骗来的灵石给返回去的准备了,但没想到掌门并没有问罪他,反倒是问:“你愿意当我的关门弟子吗?” 应止:“嗯?” 这个念头掌门不是第一次有了,最近在听了明信和姜荣吵吵闹闹后,更是到达了顶峰。现在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一个弟子。 说的再简单一点,就是他不想干了。 他倒是想要让温听檐过来当他的弟子,但是估计千虹会给他下药把他毒死,而且温听檐也不像应止这么好拿捏。 听见应止疑问的声音,他道:“如果你成为我的关门弟子,就会成为永殊宗所有人的大师兄,未来的掌门,在宗门的地位仅次于我。” 应止不以为意,随意地笑了一下。 掌门神色自若地喝了一口灵茶,看起来胜券在握,应止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确定。 半天没有声音,他终于为应止补上了最后一句:“并且,如果你想要和什么人在宗门内结道侣,没人能够反对。” 下方黑发少年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良久,他轻声说。 “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掌门:挟小听以令应止[摊手] 第50章 相悦(十) 温听檐站在殿外,发现外面居然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他伸出手,接住了外面的雨滴。 雨水顺着他的指缝又往下面落,他垂眼的时候,脑海里的系统突然开口:【应止成为掌门首徒的剧情点完成了。】 温听檐:“?” 它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从为温听檐提醒了一次应止生命垂危后,就一个统安静地呆在了识海里面,若不是为了提醒温听檐剧情点的完成,恐怕根本不会出来。 温听檐以为应止进去是被掌门逮住质问的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发展,但他还是不太理解:“应止为什么会同意?” 毕竟应止又不缺这样一个师尊。 系统只负责掌管剧情点的完成,至于应止心里怎么想的,它也不清楚,毕竟它又不是住在应止的识海里。 它想到温听檐和应止的关系:【宿主你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嘛...可以自己去问一下的。】 它的语气太过单纯,温听檐这才想起来,系统被他关在识海里面,估计还不知道他和应止在一起的事情。 虽然现在永殊宗大部分的弟子都猜到了,他和应止的关系早就不是一个秘密,但是他依旧不打算告诉系统。 毕竟在“剧情”里面,他还是一个对应止爱而不得的人,要是被系统知道了,指不定在他的识海里面怎么哭。 温听檐不怕它哭,只是单纯觉得它吵。 温听檐:“哦。” 他随便应了一声,系统没有话能接了,于是又自己溜走了。 安静下来后,温听檐开始思考这场雨要怎么走出去。他的储物袋里面放的东西很少,但仅仅为了这一场水雾般的雨撑起灵力屏障,又显得太小题大做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用考虑这么多的,因为应止向来会把事情考虑地很全。 温听檐还垂着眼看那些透明的雨滴砸在台阶上,突然,被身后伸出的手捂住了眼睛。 气息在雨里收敛地很干净,也没有发出声音,但温听檐知道那是应止。 因为世上大概只有应止能悄无声息地靠近他的身后。 换了其他什么人,温听檐的下意识反应可能就驱使他开始攻击了。 温听檐被捂住眼睛之后,连眼睫都不眨,平静异常:“你干嘛。” 应止其实在后面看了一小会时间,恰巧听见了温听檐对着系统应的那声“哦”。 不像是在和那些长老们传音,就算温听檐的性子再怎么冷漠,对待那些长辈时,还是会认认真真地回应。那个状态更像是在随口应付什么人。 但温听檐除了应止和长老们,几乎不会和人多聊。 “刚刚在和谁传音吗?”应止像是不经意地问。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说不清楚的拧巴。 而与此同时,他在心里面慢慢细数着人选,把这段时间见到过的人都给翻了一个遍。 如果温听檐能在夕照城听那些戏的时候认真一点,就能知道这种语气,在凡人的话本子里,叫做有点酸溜溜的。 温听檐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说他的识海里面住着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还时不时出来和他说道两句吗? 他沉默了下:“嗯。一个有点吵的人。” 温听檐最后一个字说的不是很确定。 因为他也不清楚系统这种东西能否称之为人,但用其他词代替,在现在又太奇怪了。 应止就没有再问传音那头是谁,把一个东西塞进了温听檐的掌心:“他经常找你?” 温听檐思考了下,实话实说:“算不上。” 应止终于松开了遮掩住他眼睛的手。 温听檐这才能够去看应止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也是一个玉佩,但是品相比他腰间挂着的那个要好的多了。 应止已经在身边撑开了一把伞,黑色发丝间,那条浅蓝色的发绳格外的显眼。 陵川不喜欢在身上挂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是不舒服。所以温听檐为他编的那条剑穗,最后被稍微改了下,成为了一条发绳,系在脑后。 温听檐举起那枚玉佩,晃了两下,问应止:“什么意思。”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57节 应止好像是笑了下:“可能是给你扔着玩...?” 他走下去,对着台阶上还没有动作的伸出手,把人牵进伞里,伞面的弧度往对方的方向偏移。 温听檐把触手生温的玉佩握回手里:“到底是什么?” 应止慢条斯理地回道:“掌门玉令。” 说完,他记起方才在殿内人的叮嘱,又补了一句:“扔着玩可以,但还是不要放在身上了。毕竟见它如见掌门,那些弟子看见你给你行礼就麻烦了。” 温听檐把玉令又塞回了应止的衣服了,像是在甩掉什么烫手的东西,冷冰冰道:“你自己留着吧。” 一场雨完全没有变小的样子,反而越落越响,连回去的路上都像是笼罩了一层雾气。 在溅起的雨要落在温听檐的衣袖时,温听檐抬起手,灵力析出一缕,将雨水冻结后变成一整寒雾散去。 他撤回视线,发现应止在学他的动作,就和小的时候,明明看不懂字,也要在温听檐边上装作摇头晃脑的样子一样。 温听檐静静看着他。 应止在雨里和他说:“有没有感觉我和你的灵气很像?” 温听檐觉得这简直不能算作一个问题,理所当然地淡淡开口:“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不就该和我一样吗?” 一起了将近十年,要是应止所有的习惯都和他大相径庭,温听檐才会觉得这是奇怪的。 应止本来想要告诉温听檐自己的灵力是学着温听檐的,听见这么一个回答后,就没再多说了。 温听檐两个人回到了洞府门前,就看见阵法外摆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和上供似的。 除此之外,还附赠一道传影。 温听檐一下就认出来那是当时在路上嚷嚷着要找应止单挑的人。他在山门吵吵闹闹的,最后被本来心情就差的姜荣给逮住了。 传影的画面里,是姜荣把这个个子极高的外疆人给拎过来的。他没了温听檐方才看见的那个神气,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白菜。 他先是磕磕绊绊地忏悔了一番自己的行为,然后说,那包东西里是他带着的一些家乡的特食,希望两个人接受。 最后,传影里,他抛下一句:“呃...还有那个,等你们结道侣的时候,可以告诉我,我会来的。” 应止没弯腰去捡那包东西,温听檐只看外表也去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问他:“怎么办?” 温听檐的本意是问应止要不要把这包东西给带进去,却不知道应止的思绪到底跳跃到了哪里。 应止半眯了下眼睛:“不请他。” 他都想好了该办怎样一个隆重的道侣大典了,让这个人不熟的人来,纯属是破坏气氛。 “......” 温听檐重新开口:“我是问要不要把地上的东西拿进去。” 应止最后还是弯腰把东西给提了进去,毕竟食物算是无辜的。到了屋子里面他打开了黄油纸,发现里面是一个类似于糕点一样的东西。 温听檐在外面耽搁了一会,查看了一下阵法,等踏进门里,还什么都没见着,就被应止一个吻堵住了。 不像是接吻,更像是用嘴在渡东西。 温听檐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应止顶过来的东西,被酸的眉眼皱了一下,点评道:“好难吃。” 应止在边上点头:“我也觉得。” ...... 应止拜入掌门门下做关门弟子的事,第二天就被昭告了。 温听檐那天没有去,但听外面那些弟子讨论说,在殿内说出这件事时,反应最大的是明长老,若是没有千长老的丹药,估计就要晕过去了。 掌门收徒这事,在永殊宗算的上一件大事了,相当于变相的确认了下一任掌门人的人选。应止的辈分一下就水高船涨。 除了那些长老们,其他人遇见应止,无论年纪修为,都得老老实实地喊一句“大师兄”。 温听檐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宗门里面的称呼是这样排的。 他一直想着这个事的后果,就是后面应止从外面回来,照例坐在一边撑着脸时。 就发现温听檐有点沉默地看着眼,最后很轻地说了一句什么。 应止没有听清楚,于是问了一句:“什么?” 温听檐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好几下。应止正等着他的话,却见人最后站起来,有点不自然地走了:“没什么。” 应止撑着的手放了下来:“?” 这种说到一半的话格外地勾人,促使着人想去再问一句,应止也不能幸免。 于是那一整天的下午,他都跟在温听檐的身后磨人,让温听檐把话再说一次。 温听檐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了,他没想到自己会问出这么一个像是被鬼迷了心窍的问题。 期间,应止多次想要用美色贿赂,靠过来蹭温听檐的脸,或者是打算亲过来,却都被温听檐用手挡了下来。 一副不为所动不打算开口的模样。 应止没了办法,最后用了一个非常笨的办法,那就是把人按在床上问。 其实应止根本就不敢怎么用力,但并不妨碍他依旧把温听檐的手腕按的牢牢的。 温听檐没想到应止的胆子居然能一下子变得这么大,动了下手,像是要起身。却发现使不上劲,只能仰躺在上面,长发四散。 应止看着他,问题都写在眼睛里面了。 最后一阵对视对峙之后,温听檐想着赶快结束这件事情,终于木着脸,把那句话给重复了遍。 声音清冽,却没什么感情:“我刚刚说。” “我也要叫你师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晃全文进度已经过半了,好想写结尾线[化了] 第51章 相悦(十一) 应止按着人的力道一下就轻了,抿了一下嘴唇,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就连指尖都有点因为脑海中的场景发抖。 他今天回来的时候被很多人追着喊大师兄 ,但当时听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不像现在只是设想都觉得心跳如雷。 温听檐不像他那样各种称呼乱喊,从来都是一板一眼地叫他的全名。 应止习惯了,所以现在窥探见另一种可能,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还能这样。 扣着他手腕的力道变小,温听檐这次不费什么力气就挣脱了,他坐起身来,感受到了应止的不对劲。 他当时只是被那些灌输进来的称呼给冲晕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没有那么叫的打算,也估摸着应止不会答应。 但事情和温听檐设想的有点出入。 因为应止居然还真敢想。 某人尤其擅长顺杆爬,刚刚按着人逼问的那股子劲一下就散了。整个人靠在温听檐身上 语气听起来有点心动:“我觉得可以。” 温听檐:“......” 温听檐抬手勾起了应止的下巴,看着对方的眼睛。 应止也一点都不避,和他四目相对。温听檐按着他的唇角,有点漫不经心地说:“等你修为比我高的时候,我考虑一下。” 修真界实力为尊,修士之间的称呼大多都是根据修为来决定的。这话说的再正常不过了。 况且,温听檐并不觉得应止的修为哪一天能比他高。在之前,两人的修为就是他要稍高一点,现在更是。 如果不是因为他懒得展露自己,想必在修真界会比应止出名的多。 应止看出来他的想法,却还是轻声问:“真的?” 温听檐在心里把结元婴的事给默不作声地提前了一点,然后淡淡道:“嗯。” 应止若有所思。 他们在宗门里没长待,因为再过大半月,就是九宝阁的拍卖会。 这个不像温听檐他们初到永殊宗山脚下见过的那个拍卖会。无论是从规模,还是拍卖的东西的品阶来看,都要高出不少。 修士的时间总是过的漫长,一个冥想可能就过去了大半月有余。所以即便温听檐觉得已经待的足够了,但对某些人来说,只是一个眨眼而已。 用明信的话说就是:“宗门的灵气是碍着你们了吗?每次都走的这么快?!”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应止被截胡了的事,一晃眼,人又要走了。 但拦是没有用的,所以在最后他看着两个人,憋出来了句:“你们两个小子,别回来又吓我一跳。” 明信指的是应止上次回来修为全失的事。 明明是回答明信的问题,应止看的却是温听檐,他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加紧修炼。” 最后“加紧修炼”四个字咬的格外缓慢,像是在强调什么一样。温听檐知道他在说什么,却只是摸了一下耳垂,什么都没说。 明信满意地点头。 他们走的时候,掌门本来打算让他们坐着仙舟去的,倒不是特殊对待,只是因为打算一起去九宝阁拍卖会的永殊宗弟子还挺多。 为了方便,索性就安排了一个仙舟,让他们一起去了。 温听檐冷着脸拒绝了。 他还没忘记当时在天榜大比结束回去时,仙舟上那些弟子难缠的模样。再来这么一遭,他着实受不住。 好在掌门也没强求,他们不愿意就算了。在临走前,应止甚至还笑着又在掌门那里敲了一笔。 掌门好像有点无语,把身上最后一个储物袋丢到了温听檐的手里。然后长袖一挥,两个人被一阵风带出殿外,门砰地一声关上。 温听檐难得吃了一个闭门羹,问身边那人:“你刚刚传音说什么了?” 应止:“没什么,就是阐述了一下我们两个人和他的关系。” “...?” 应止笑了,指着自己解释:“他唯一的弟子。” 然后再指着温听檐:“唯一弟子的未来道侣。” 温听檐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绕开那些往山下走的人,另外寻了一条比较寂静的小路,往半腰处走。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58节 他打算直接御剑过去,所以不用像那些弟子一样走到山脚下。脚步声轻轻响起,走的却不慢,应止就在后面跟着。 陵川是被人敲了两下剑身给叫醒的,它本来是有点不耐烦的,差点张口就来一句:应止你敲什么敲。 可等翻身一瞧,却是温听檐那张漂亮到锐利的脸,他垂着眼眸看过来,曲起的手指还停在半空中。 陵川本来的话直接卡住了,一下安静。 温听檐不知道它有那么多的心路历程,直接轻轻一跃,踏上了剑身。姿势很轻盈,翻飞的衣袖像是雪白飞鸟的双翼。 反倒是应止在上去的时候似笑非笑,盯了两眼陵川。 陵川的剑身足够长,所以即便站着两人也没什么拥挤感。 天气好像在一瞬间变得冷起来,半空中的云雾似海,泛着一些寒意。 陵川飞行的速度很快,在路途中一声没吭,给两人送到了目的地。 清月城本来只是一个不大的镇子,百年前还因为魔族的入侵而生灵涂态,后来地方被九宝阁重新利用起来,现在竟然成了一个修士云集的城池。 温听檐两人从城门进去时就倍受瞩目。里面尽是些在修士界混的有头有脸的修士,对他俩不可谓不熟。 只是大家也只是看一眼就过了,没有人真的傻到上前去攀谈。 但即便这样,温听檐还是从储物袋里面找出之前在夕照城戴的斗笠,还顺便给应止也来了一个。 问就是不想要被那些随后赶到的永殊宗弟子给缠上。 他们紧赶慢赶地过来,拍卖会居然还有一两天的时间才会开始。 但多亏了掌门那里的灵石,温听檐甚至没有考虑,就直接两倍重金,直接定下了客栈最好的一间上房。 店家在清月城做生意的时间不短,但出手这么阔绰的人,毕竟还是少数,一下笑得牙不见眼。 他接了那些灵石,又看看两人身上的装束,一眼看出这是两个不缺钱的主。于是热情地介绍起清月城来。 “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基本都能在清月城里找到,除却那些层出不穷的拍卖会。吃食和灵酒也是中州一绝。” 应止好像挺感兴趣的样子,问店家:“你们这里也有卖的?” “我们这种小店当然没有。”店家摇了摇头,然后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那是清月城最大的酒楼,里面的种类是最多的。” “不过那里的掌柜是个随性的,一些好的灵食酒水卖与不卖全凭眼缘。” 眼缘这个东西听着就玄之又玄,但温听檐不太在意,在从店家面前离开后,他问应止:“想去吗?” 应止拖长调子:“万一我们不符合那位掌柜的眼缘怎么办?” 温听檐太了解他了,平静叙述:“那你就去把陵川架到人脖子上。” 眼缘这个东西,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得靠边站。 而很不巧,温听檐在修为这方面,还算有点自信。 应止失笑:“给我兜底?” 温听檐点头。 于是应止就真的带着人一起去了那个酒楼,但是把灵剑架到人脖子上的事并没有真的出现。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人还算和那个眼缘。 酒楼里面的人其实并不多,这里虽然名气大,但东西的价格也不菲。不是每个修士都能狠下心过来吃一顿的。 那个掌柜的没露面,在楼上,但应该是看出来温听檐的修为,指着一旁的一个厢房,对小二说:“带两位客人去那里吧。” 他们被一路领到室内后,才把斗笠取下来。应止一边看着店小二递上来的单子,一边帮温听檐顺了一下头发。 应止现在也算是个不缺钱的主,况且在和温听檐相关的事情,他想来不亏待,最后菜送上来,灵食摆了一桌子,酒水也叫了一种。 温听檐看着那些菜,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他们虽然各种菜色都尝了一遍,但实际吃的其实不多。 即便如此,温听檐并不否认这里东西的味道不错,也难怪能把酒楼开的这么大。 窗户被支起,外面的风吹进来好像还带着一股子花香味,如同春风般,吹的人很舒服。 投眼望下去,还能恰好望见来来往往的行人。 应止已经拎起他那边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先喝了一口,抿了一下发现只有一股淡淡的桃花味,并不浓重。 温听檐看够了下面,也搁下玉箸,给自己倒了半杯。不多,刚好一口的量。 应止明明已经喝过了,却还是撑着脸问他:“怎么样?” 虽然酒的味道并不重,但温听檐还是不太喜欢,只是淡淡说了句:“一般。” 他们没有在那里呆太久,坐在上面又看了眼下面的风景,就回了客栈。 回去的时候,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一些酒气。那店家是个有眼力见的,看他们听完自己的话就出去了,一下便猜了出来去了哪。 于是他笑着问:“道友需要送桶热水上去吗?” 虽然修士可以直接用除尘术,但是有些讲究的主还是会选着用水沐浴一番。 温听檐半天没说话,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应止在身后轻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他才像是反应了过来:“送上来吧。” “好咧!”店家应道,他对后面吩咐了声,便又转头过来对温听檐说:“烧好了马上就送您送上去。” 这次温听檐答应的就比较快了:“嗯。” 应止鬼使神差地多看了他两眼,被正在往楼上走的温听檐一下捕捉到了视线,静静问:“干什么?” “...没什么。” 水很快就送了上来,被两个店小二轻手轻脚地抬进来房间里面。 屏风的另一侧,渐渐水汽弥漫。 换作之前,应止多半是非礼勿视地在外面站着等,不过现在身份转变,他正大光明地坐在另一边看那边隐隐约约的人影。 还时不时说两句话。 都是些没意思的问题,温听檐却还是一句句地回了,只是有点慢。 或许是在水里面待的时间太长了,温听檐眨了下眼睛,只觉得被这水汽熏的有点发昏。身上原本冰冷的温度,也被泡的发烫。 就跟在楼下不知道为何有点反应不过来人说话时的状态差不多。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视线有点恍惚,模糊不清的。 于是温听檐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不太对劲。 他又一下坐回去,抬手撩了一下自己耳边的长发,露出耳垂,发现已经红透了。 温听檐:“......” 修士并没有那么容易醉,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喝过这种类似的灵酒,只要不是特别烈的酒,都不会有反应。 刚刚喝的那一口,并没有太浓的酒味,所以温听檐并没有用灵力洗去体内的酒劲。没想到疏漏一次,就栽了个跟头。 索性发现的还不算晚。 温听檐看着水面上倒影出来的和往常没多少区别的面容,想到。 他就算醉了点也并不上脸,也不会耍酒疯,只要现在把酒劲给消了,一切就跟没有发生过一样。 温听檐想的很好,可就在下一秒,他的发丝被另一支手挑了起来。 贴着后颈的发丝被撩起,除了有点痒之外,还带着一丝冰冷。 温听檐慢半拍地转过头去,看见应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后面。 刚刚他自己反应的时间,没有听见应止说的话。应止叫了好几声,那边都没有反应,犹豫了一下,还是绕过来确认了一眼。 温听檐和他四目相对,然后又把脸给转了进去。 醉的不狠,他说话还是有理智的:“你过来干什么?” 应止回道:“我刚刚在边上叫了你好几次都没回应,所以就过来看看。” “...刚刚没听见。” 话说的越多,那股藏在冰冷语调下的缓慢就愈发明显。 应止何等熟悉温听檐的语气,一下便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突然蹲下身,指尖从温听檐的脸侧插进长发里。 温听檐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下。 紧接着,应止就捧着他的脸,不容置喙地吻了上去。 舌尖伸进去,在里面轻轻扫了一下,很轻,仿佛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而结果也显然易见——温听檐嘴里残存的酒味很重。 味道和他在酒楼里面喝过的东西很像,但是应止嘴里的味道早就散了,并且细细抿起来,温听檐嘴里的要更烈一点。 他们明明点的是一种酒,但却不知道为什么送上来的两壶居然是味道相似,烈度却截然不同的。 脸侧的发丝被抚开,发红的耳垂就暴露了。 应止盯着他的耳垂,只撤开一点,和他嘴唇厮磨着:“你是不是有点醉了。” 被发现后,温听檐索性也不去费周章了。 他把手里的灵气给散了,良久,像是放任一样缓慢地“嗯”了声,然后说:“抱我出来。” ...... 因为头有点发昏,被应止披了一件外衫从水里抱出来之后,温听檐就想要去床上躺着。 只是被应止给拦住了。 这酒时间越长越醉人,或许也是这个原因,温听檐的语气不像往常那样平静,反而说的上有点任性。 他敛着眼,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坐在床上抱着被子,问应止:“干什么。” 温听檐身上的外衫换了一件干净的,但也只是稀松地挂在身上。露出大半个肩头,还有笔直的小腿和纤细的脚腕。 应止目不斜视,轻声哄他,语气是说不出的怜惜:“头发还是湿的,我帮你弄干再睡。” 温听檐盯着应止,终于转过来了这句话的意思,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发现确实水汽一片。 如果温听檐的意识还正常,这个时候应该就能反应过来,他完全可以自己施个术法把长发弄干。 可惜现在他的反应有点慢,再加上应止说话的声音实在太轻太温柔。便下意识将手里的被褥给撒开,躺到了应止的腿上。 应止帮他把因为动作而散的更开的衣服拢了一下。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59节 温听檐闭上眼睛,叮嘱了一句:“快点。” 应止什么都没说,抬手把右手的手套给摘了下来,手指伸进温听檐的发间,缓慢又轻的帮他讲发丝弄干。 温听檐一开始还有意识,问应止为什么这么慢。但越到后面,嗅着应止身上的檀木香,他就越困顿,最后直接睡在了应止的腿上。 应止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温听檐曲起腿露在外面的脚腕,没忍住在上面握了一下。 他的掌心是烫的,温听檐在睡梦里面缩了一下。 应止感受到他腿的冰凉,用灵力把旁边的被褥又给弄了过来,盖在了温听檐身上。 他坐在床边,头上水蓝色的发带被取了下来,墨发静落。腿上躺着一个漂亮青年,小半张脸都被掩住。 此刻,应止正拎着那条发带,一圈一圈地往躺着那人的手腕处绕,然后打了一个漂亮的同心结。 他的眉眼好像都带着笑意,像是在打扮什么珍贵的东西。 影渊跳到窗户处来汇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让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跳错了窗子。 他所隶属的是各大门派负责对付魔族的队伍,平时都游走于中州各处,还真没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天生剑骨、天之骄子。 应止其实接触这些事并不久,细细算来,也就是从拜入永殊宗掌门门下之后。 这里是没有近路子可言的,本来应止一个刚来的修士,是做不到这个位置的。奈何那些魔族一副和他积怨已久的样子,一遇到应止就和发了疯一样冲过来。 仅仅小半个月,这些魔族送来的功绩,硬是给应止的地位抬了又抬。 这不,人一来清月城,影渊的头子就把他派过来汇报一下情况,让人家帮忙协助一把这里的魔族铲了。 在来之前,他还专门去问了一嘴见过应止的同僚,这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同僚从两个方面给了概括。 一个是应止的剑:“绝无仅有。” 一个是应止本人:“煞星。” 说起这事,同僚还抖了一下:“你是没见过他使剑那个架势...嘶,看了就懂了,吓死个人。” 于是影渊过来的时候,其实做好了准备,看见一个诡谲阴郁、杀气腾腾的人。却不曾想,会是这么一副场面。 不但不吓人,甚至有点...温柔。 影渊感觉头晕了,说好的煞星呢? 他确认好几遍,确定没走错地方,就更疑惑了。但是不解归不解,汇报还是要做的,他咽了下口水,准备开口。 床边的煞星似有所感,掀起眼皮看过来,眼神淡淡,对着影渊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于是影渊一句话又卡在了嗓子里面。 他看着应止腿上熟睡的人,非常有眼力见地,选择了短距离的传音术:“我们前几日在城东方向发现了几个魔族,不过修为很低,看起来更像是傀儡。” 应止没吭声。 “抓起来后盘问了几轮,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人现在还在水牢里面。以及...听说您来了,说要见您身边的人一面。” 其实原话远没有那么温和,那些被操纵的傀儡几乎是用了所有难听不堪的话来说。嘶哑恶毒的谩骂响彻整个水牢。 一会儿说不知道应止是怎么活下来的,一会又说迟早一天会让他们两个人死无葬身。 这下应止终于有反应了,他好像是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却寒意弥漫。 温听檐躺在他的腿上,耳垂还泛红,唇色因为刚刚那个吻,也是水红的。 此刻抿着唇,褪去了平日的冰凉,闭着眼睛的样子甚至有点安静乖巧的过分。 如果温听檐醒着,听见这番话,可能也会没什么感情的笑一下吧。 应止这么想着,抬手丢给了影渊一道玉简。 影渊被这一下差点砸住,还不容易接住了,灵识一探进又差点吓得直接从窗户掉下去。 他自己也是使剑的,看着里面的剑意,自然知道这有多大的威力。传音都变得磕磕绊绊:“...这是?” “他们不是要见人吗?”煞星终于传音回话了,只是没正眼瞧他。 应止垂着眼,手间的灵力烘干温听檐最后一点湿润的发丝。最后轻轻摸了下对方那极薄的眼皮,动作极具缱倦温柔。 随后漫不经心地回道:“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最近降温了大家注意身体。晚安。 第52章 相悦(十二) 得了。现在看起来终于有几分同僚口中的样子了。明明动作温柔的要死,说出的话却冰冷残忍。 反差太大,甚至有点诡异。 影渊不敢再看,把玉简小心翼翼地收回袖中,随后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向下坠落。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户外。 温听檐是在意识恍惚中,感觉到自己被抱着换了一个地方的。还没等他抬手动作,就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抓住了。 应止凑近重新闻了一下他身上的味道,发丝落到颈脖里有点痒,温听檐下意识皱了一下眉。 于是轻柔的触感又落到眉间,温听檐在模糊中,甚至分不清那是吻还是应止的指腹。最后只听见人在耳边轻轻道了一句:“睡吧。” 这一夜很安稳,连梦都没有。清月城的早晨也很安静,温听檐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外边的天光初亮。 他醒来时总是习惯先判断一下时辰,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个姿势有多么的糟糕。 整个身子是被背后的人圈在怀里的,应止比他高出半个头,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时,能把人遮掩个严严实实。 不仅如此,他身上还只披着一件外衫,即便他的睡相不错,一个夜晚过去了也变得有点乱糟糟的。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应止也算是仅仅和他隔着一层被褥抱在一起。 “......” 温听檐垂眼看了下被应止蹭到一边去的衣领,还行,至少还是他自己的衣服。 他抬手想要把人拍醒,却发现右手被扣住了。于是又大费周章地把另一只手伸出来,拽了两下应止的黑发。 应止在轻微的疼痛中微微睁开眼,却没有立刻清醒过来,反而是又在温听檐的后颈亲了一下,还深吸了一下。 温听檐:“......” 他抿着唇,手上还捏着应止的发丝,这次再拽就没那么收着力道了,应止“嘶”了下,终于完全醒了过来。 屋内的小香炉里面其实点着香,但是味道并不明显,靠在一起,还是彼此之间身上的味道更清晰一点。 应止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还醉吗?” 温听檐现在不像昨晚那样半推半就地就认了,静静反驳:“没。而且昨晚我也没醉,只是有点晕。” 应止想起昨晚人倒在自己腿上的样子,道,顺着他的话说:“好哦。” 温听檐听见他的回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道:“还有,你抱够了吗?” 应止被他一句话点的愣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扣着温听檐的手松开。 但还没等温听檐一口气放下去,就感觉到应止的掌心手下滑,一直停到腰间。 “......” 温听檐闭了一下眼睛,最后一道灵力将人给掀了出去,扫地出门。这才坐起来,准备换衣服。 应止不恼,就算被突如其来地掀了下,也依旧凭借着自己的反应稳稳站好,在出门之前还没忍住看了眼。 温听檐坐起身来之后,外面那件外衫,已经落到了腰间,层层叠叠恍若流云,脊背白的晃眼。 如倾泻月光般长发的长发垂在身侧,温听檐抬手随便拢了下长发,将其绕在一起。 他偷看的技术实在是很差,温听檐头发挽到一半,就发现了目光,于是又放下手,转头看了应止一眼。 还没等他说什么,应止就转身出去了,还乖巧地关上了门。 温听檐换衣裳的过程中,才发现了自己手腕上被一圈一圈精心缠绕的发绳,只是在被褥里磨蹭的久了,都散开了不少。 他盯了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把东西扯下来。 温听檐把每处衣角都整理好了之后才推开门,轻轻地往下面走。下面的人还挺多,应止没有坐的地方,随便找了一个地方站着。 他看起来就是一副被赶出来的样子,连头发都有点乱,还有几根头发翘着。 温听檐往下面走的时候,听见那些颇有经验的好心修士,在问应止:“道友怎么回事?被心上人给赶了出来?” 听见“心上人”这个词,应止终于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但却没有说什么,因为他已经看见了温听檐。 温听檐看着他的头发和眉眼,突然觉得应止过来找他的样子有一点像是凡间那些会跟着主人的小狗。 陵川刚和应止结本命契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连应止都不跟着,就爱围在温听檐的身边打转。 就算被不耐烦地拍了一下,也只是把剑身翻个面继续跟着。 他当时就觉得陵川有点小狗习性,看来还是随了某个人的性格。 温听檐的指尖本来已经停在了右手的手腕,打算把发绳取下来递给应止,让他把头发束好。 但不知怎么,思考了下,最后将手收了回来。 他并没有完全走下来,还站在两阶台阶上面,多亏那点高度,他和应止之间的身高差距消失殆尽,甚至还隐隐高上一头。 在应止开口前,温听檐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把手抬起。 衣袖顺着他的动作而向下缓落,露出一截手腕,以及上面松松垮垮的发绳,就抵在应止的脸边。 应止抬眼看了他眼,最后盯着他的手揣测着意思,稍微颔首,张嘴咬上了那条发绳,稍稍用力,将其从腕间抽出。 那条发绳在腕间磋磨了太久,以至于隐隐沾染上了温听檐身上的水木香,而现在被应止衔着。 应止两下把头发拢好束起,动作迅速。 那些本来还在给应止视线跟着应止的人,瞧见这个动作,都不吭声了,一个个跟商量好的一样,齐齐转头。 温听檐缓缓眨了下眼,在心里暗道。 更像了。 ...... 没再客栈里耽搁太久,温听檐就带着人去了九宝阁拍卖会的地方。 这几天有好几场拍卖会,温听檐没打算每一场都去,随便买点顺手的法器就是了。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60节 他们来的有点晚,按理来说,拍卖会已经不会放再人进去了。但九宝阁的道理说起来也简单。 应止随手丢了一袋上品灵石过去,在底下的那个女修用神识一扫,一下子就放两个人进去了,还安排的是顶好的位置。 拍卖东西的时候,温听檐看的兴致恹恹,但还是挑了两个合眼缘的,出声叫了价。 他一开口就是最顶的价格,说话的声音也无波无澜的,其他人听见他报的数,连继续加价都不敢。 只能在心里暗自揣测这到底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出来了,这么多的灵石付出去,连语调都不变一下。 温听檐这招还是跟着应止学的,而且不得不说,确实省事。一句下去,下面一片寂静。 解决完了这件事,他的注意力才转移过来,然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点痒。 他往后一瞥,应止正百无聊赖地给他编辫子。手边还放着好几条发绳,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背着他买的。 温听檐阻拦也不是,看着也不是,最后干脆没理他,就由着应止发挥了。 反正拍卖会结束后拿完东西就走,也没几个人看得见。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的这一句一语成谶,近几十年来都从未出过岔子的九宝阁,难得一次,拍品失窃了。 拍卖会结束后,那几位负责的修士过去取东西,才看见原本存放拍品的地方,不知为何少了几件。 而且净是些有名昂贵的法器。 那些得知自己的拍品不见的修士快要掀翻了九宝阁,还有些其他看不下去的人在边上帮腔。 即便九宝阁的人保证了会去处理这件事情,那些修士还是愤慨难平,最后一齐到了失窃的地方,说要把这个贼揪出来。 那个贼人敢在九宝阁偷东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里面一片混乱,却硬是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众人正纠结着怎么办呢,原本拥拥挤挤的屋门外,因为两个人的到来,给让出了一条道。 温听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属实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很少很少有想要的东西,所以与之相对的,对自己的东西都非常在意。 这么多年,还没几个活腻了的,从来敢碰他的东西。 但人活久了就是什么都能看见,这不,就有人直接撞了上来。 那两个人太有辩识性,就算是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人,也被在场的永殊宗弟子的一句“大师兄”给点醒了。 温听檐顺着他们让出的道路,走进去,看着这一片狼藉观察了下,他挑上的所有法器是一个都没给留下。 一共失窃五件,他独占三件。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肯定了他的眼光不错了。 半响,温听檐居然出奇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下。像是讽刺一般,很冷很淡,带着种多瞧一眼就会被割伤的锋利。 有人看见他的笑,问道:“...两位道友也是过来帮忙捉拿贼人的吗?” 温听檐面无表情:“他偷的是我的东西。” 本来因为讨伐那个贼人而喧闹的室内瞬间寂静的吓人。因为他们知道,这下子是不用害怕了。 比起担心自己的灵器找不找得到回来,不如担心一下那个贼人会不会直接悔不当初自裁。 应止跟在后面,眉眼笑吟吟。只是灵气外渗在边上冒着寒气,陵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 他也扫了眼室内,最后无波无澜地评价了句:“胆挺大的。”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样子,让其他永殊宗的弟子看的瑟瑟发抖,不由得互相对视,在心里暗说这个人也真是会偷。 出手一次,就偷到了整个中州最不好惹的两位天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推cp汀予沐的现耽电竞文:《人头和你一起收下》 正在火热连载中,小太阳受和毒舌攻,萌萌小情侣哇。爱看电竞的宝宝可以去点点收藏[摊手] 第53章 相悦(十三) 有两个人领头,事情的进展一下子就更快了。九宝阁不仅先将之前抵扣下来的灵石给了回来,还给赔了礼道不是。 随后才给人解释了一番:“最近在其他几家也出现过类似的状况,应该是同一个贼人所为。如果诸位能够帮助我们找回来,必有重谢。” 这女修生的一副好样貌,眼如秋水,再加上九宝阁的人情,一群人都纷纷应下。 但实际找起来,难度可真的不小。 那些人义正言辞愤慨在屋内地批判了那么久,但要谈起怎么把人逮住,又一下不吭声了。 这人一是有那个胆子,敢偷到九宝阁头上。要知道九宝阁作为整个中州最大的拍卖阁,失窃了不得把人追到个天荒地老。 另一个则是有那个本事,真的能偷出去。毕竟这里坐镇的修士可真不少,而且从某种角度而言,也算是从温听檐眼皮子底下摸走的了。 虽然温听檐并不否认,有应止在后面编头发打扰他的原因在里面。 实在是有点祸水。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指尖轻动,雾一般的灵气丝丝缕缕地渗进周遭,悄无声息地寸寸扫过屋内的每一处,试图找到残存的灵力。 没人发现他的动作,是有应止轻挑了下眉毛。 一群人其实谁都不敢问,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后把脖子一横,还是犹犹豫豫地选了一个相对会搭理他们的人。 应止对他们的问题,回答的很简单:“我没办法。” 听见这话,有些人开始思考别的办法了。只有永殊宗的弟子十分狐疑:不是,在宗门里面的时候,他们依稀听见明长老说过,应止的感知很好来着。 他们的眼神太好懂了,温听檐都看明白了,他听见身后的人嗤笑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解释。 “我只对一个人的气息特别敏感。”应止难得认真地说:“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交给擅长的人。” 温听檐的指尖抖了一下。 那被找出来的残留的气息被他的灵气裹挟着,如抽丝剥茧一般,只待轻轻一抽,就可全盘托出。 最后在众人齐齐转向的目光里面,温听檐将绕在手里的灵气狠狠地拽了一下,痕迹显形。 猩红的丝线不断外延,似流动的血,指明那人的方向,危险又醒目。 不用温听檐开口,那些修士就意识到了那头是谁,正打算顺着过去一拥而上,却却只见温听檐又骤然把痕迹给隐去了。 温听檐给应止丢去了一个眼神,应止就开始传递他的意思:“你们不用跟着去。” “为什么?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那些人不解。 “是啊是啊。” 温听檐扫了眼他们的修为,静静反问:“难道不是多一份麻烦吗?” 众人:“......” 他反问的情真意切,没有嘲讽,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遭受了重创。 不过温听檐没功夫去理会那么多,他的东西不见了,自然是要选择一个最快的方式拿回来,他没兴趣去为这些人收尾。 应止跟在后面补了一句,话也没多好听:“那人能做到这个份上,想来修为不俗。真对付起人来,一招下去,恐怕倒的会是诸位。” 那些修士不信邪,转头看向永殊宗的那些弟子,无声询问:杀伤力有这么吓人? 永殊宗弟子想起那些断剑,苦着脸点点头,表示是真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跟上去,就显得有点听不懂人话了。那些个修士只能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屋子里。 但他们其实不用那么难过,因为应止也没讨着好。 温听檐看着跟在后面的应止:“我一个去就行。” 应止惊了,本来就松散的发好像又翘起来了几根,尽显疑惑:“为什么?” 说完后又为自己辩白了句:“我现在的修为不会比那人先倒下的。” 温听檐刚才反省了一下自己被应止影响的时,这时也理由充足地说:“那个人是个隐匿气息的高手,相对的,对他人的气息感知也会更好。” 他看了眼应止:“天生剑骨,杀意太强了。” 应止眨下眼睛,笑着试图把事情晃过去:“我尽量收着点?” 温听檐盯着他半天不吭声,无声地拒绝。 ...... 最后,应止和温听檐各退一步,应止跟过去,在远点的,那人感知范围之外的地方等着。 一刻钟过去后,再过来。 温听檐想了想,觉得一刻钟差不多也能解决这件事情,就同意了。 应止打算把身边的陵川给递过去,但还没等他动手,漆黑的神兵就自己老老实实地飘了过去,被温听檐接住。 温听檐顺着痕迹的方向继续跟过去的时候,应止就跟凡人话本里的望夫石一样在那站着,看的目不转睛。 温听檐的步子差点乱了一瞬。 丝线另一头的贼人找了个隐秘的洞穴,才停下了步子,温听檐顺着他的路线找过去,站在洞穴前的时候都差点没辨认出来。 实在是隐秘晃眼地很。 如果不是猩红丝线只指着里面,恐怕没人会想着跑进去查看一番。 那洞穴从外面看起来又小又窘迫,一眼就能把里面望地个干干净净,但等走进去,才发现大有洞天,在最深处的阴影,居然还有一条道。 温听檐的指尖燃起一抹幽蓝的火焰,顺着冷光,悄无声息地往下走,苍白的身影在恍惚间如同鬼魅。 李季青没有发现自己的地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将储物袋里面的法宝往桌子上一摆,欣赏了会,然后摸了起来。 等到都要把法器摸热乎了,他才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抄起桌案上的一直毛笔,随便蘸了一点廉价的墨,写起了东西。 他今天属实是收获颇丰,写的东西比以往多多了。好不容易把笔搁下,又转过来打算再看一眼宝贝,就把东西收起来。 可转身时,只听剑鸣。 一声轻响,荡在空旷的洞穴内,再抬眼时一把锋利而漆黑的剑,就直直地点在他的脖颈。 而比剑更锋利的,是来人眼睫垂落的弧度,似卷雪而来。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颈脖边的寒气,让李季青毫不怀疑自己只要再稍稍一动,就会被划破喉咙,血溅当场。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61节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居然看不透对方的修为。 他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太多太多念头:这是九宝阁请来的打手?还是说杀人夺宝黑吃黑的人? 但李季青在去拍卖阁踩点的时候,不记得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打手。这副模样,即便还在美人云集的修真界,也是独一份的惊心动魄。他没道理会忘记。 第一种不可能,那就只能是后者了。他盯着对方的手,生怕人一个不留神给他弄死了,举起手来代表投降:“那个...没必要闹这么僵啊,我、我们可以平分。” 温听檐盯着他,剑尖压紧一分。 死字当头,李季青吓得要死了,当即改口:“不不不!你想要什么...都给你!我之前的东西也给你选!” 温听檐对他之前的赃物没有兴趣:“偷的那三件攻击法器给我。” 要求非常明确,还指明了类型。这些李季青真的是懂了。毕竟如果真的是黑吃黑或者请来的人,肯定会一网打尽。 居然是债主找上来了。 李季青从储物袋里面掏出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的法器,没来得及放回到桌子上,就被温听给吸走,收回了袖中。 他见温听檐说一个人,还是不死心地打算挣扎一下:“东西我还你,其他东西也任你挑,都给你!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李季青一定帮你拿到,放我一马吧!” 李季青实在是聒噪,温听檐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把人用灵气给捆了起来。但人还在坚持不懈地游说。 于是温听檐又给人下了一道禁言咒,十成十的修为,如果对方修为再低点,多半会就此变成哑巴。 这下终于是安静了。 这一套下来,甚至还没用到一刻钟,温听檐踩在满是杂草的地上,不想去把人拎上去,脏。 等应止过来,让他把这个贼丢给九宝阁就行,至于会是什么下场,温听檐不关心。 他站在那里等人,无意间瞥见了刚刚在写的东西,字迹潦草凌乱,勉强可以辨认。桌案的周边还摆着一些他的“战利品”。 温听檐抬手,把东西给御空抓进手里,翻看了下,发现那更像是一份记录。 里面写清楚了他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偷盗了那些东西,还时不时穿插一些心得体会。 【清识十三年九月八日,去御兽宗摸了一件护身金钟罩,没想到居然那么徒有其表!一点用处都没有。】 【将东西卖给了花娘,连换一壶灵酒都够呛。这简直是诈骗,早知道偷这么个东西会被追大半个中州,不如直接去拿掌柜的酒。】 【清识十三年九月十八日,我真的去偷掌柜的酒了,该死,我堂堂一名大盗居然这么没骨气。你要闯出名堂的啊李季青!】 【清识十三年十月三日,依旧偷酒。】 【清识十三年十月四日,偷酒,酒好喝。】 温听檐突然没有往下再看的兴趣了,等会把这个册子一起交给九宝阁,就连审问人都省了,罪证都在都在里面了。 属实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他的指尖顿了一下,突然似有所察似的,看向洞穴的上方。 远处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砰响,像是要把天地都掀翻,连带着这里的碎石也库库往下落,咋在李季青头上。 李季青吓了一跳,呜呜两声,像是在问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这块地方是要塌了吗? 银发青年“啪”地下把手上的东西合上了。 洞穴的震动长久之后终于停止了,等李季青再再抬眼去看,那道原本站在边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李季青:“?!” 跑路带我一个啊!不要让我一个人被石头埋了!! 温听檐一个跃身,落在来时的地面上。远远地望向刚刚发出声响的地方。那么遥远,中间还隔着乱石和小河。 伴着那一声响震荡过来的气流之中,其实还掺杂着一丝灵气。很轻,却足以荡平其余所有气息。 而灵气的源头,也再熟悉不过了。 是应止的剑意。 第54章 相悦(十四) 玉简里面的剑意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被发动。 应止还在原处默数那一刻钟,突然一阵灵力翻涌,腥甜的血腥气充斥着口腔。 血迹从应止的嘴角缓缓溢出,他低垂着眉眼,似笑非笑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点猩红。轻描淡写地轻声说:“砰。” 水牢里面的影渊被这一道剑气横扫,差点给掀翻砸到边上的石壁上。关键时刻从怀里捞出剑往地上一钉,这才稳住身形。 他再抬头,发现那些傀儡魔族好几具已经四分五裂了,只剩两个还勉强支撑着,不过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倒下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 影渊看着被掀翻在地吃了一地水的同僚,再看看地上被震落的山石,嘴角抽搐了下。 应止,你这到底到底是要把那些魔族弄死,还是冲着把水牢毁的来的啊...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些地上狼狈的身影才爬了起来,互相搀扶了一把。要不是他们遛的快,没准真的会被这剑意直接荡出去。 那个玉简里面还有几道剑意,应该是应止顺手多储存了几道,不过现在也用不上了。 他们看着那掉在那些死去魔族的脚边上,被水淹了一半的玉简,左看右看,却都不敢去捡,生怕它又发动一次。 在派出影渊去寻求帮助后,他们昨天还在连夜审问那些魔族,却还是没有任何结果。而就在那个时候,人回来了。 一群审问的精疲力尽的同僚一瞬间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怎么说?他有说怎么解决吗?” 影渊把手里的东西一摊,表情木然,如丧考批:“他说杀了。” 同僚:“......” 煞星真是一如既往的性情。 他们盯着那个玉简,以及上面隐隐环绕着的纯净灵气,不敢去碰:“要用吗?你看过里面东西没,什么威力啊?” 影渊安慰:“放心,弄死一群我们还是可以的。” 他这话说的认真,看起来像是疯了之后的调侃,有人撞了一下影渊的肩膀,意思是让他好好说话。 影渊深吸了一口气:“再审会儿吧。说真的...我不太敢用这个东西。” 于是乎一群人又勤勤恳恳地,什么法子都用上了,还是撬不开那些没有思想的人的嘴。实在是没办法了,同僚对着影渊挥挥手:“要不...就用了。” 影渊欲言又止,最后在众人的目光下,麻木的点了一下头:“成。” 要是知道现在会是怎么一个情况,还不如他们自己动手呢!这威力怎么还敌我不分的。那些人内心苍凉地想。 有人把嘴里的水吐了出来:“谁去捡?” “捡什么啊!先放在那儿吧,等那些个长老过来自己收拾一下情况。” “...也行。” 他们在这讨论的起劲,水牢石壁上的水珠一滴滴落下,而伴随着这滴滴答答的轻响,脚步声响起。 来人根本就没避讳,是堪称大摇大摆地一步步走下来,动静大的可怕,分辨气息,也不是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人。 众人瞬间收敛起刚刚的神色,站直身子脊背绷劲,手上铮亮的匕首握得很紧。 声音越来越近了,他们的表情越发严肃。有人施了个眼色,后面一个人跳上去,落在通道的边上,时刻准备着来这么一下。 刀光直直地往下划,破风之势,对着来人狠狠地一下捅过去! 没有血,也没有擦出火花的兵刃相接。水声缓缓中,匕首清脆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来人只是轻轻抬起了手,没有直接碰到他的脖子,反倒是隔着一团灵气,轻点在虚空中,将人给治住。 呼吸尽失,那人的面色泛红,咳嗽了两声,想要去抓那只苍白的手,却在下一刻被放开甩到了一边。 急促的呼吸声中,影渊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是那个应止身边的青年,那个魔族点名要见的人。 陵川看见那人对温听檐的攻击,现在正飞到人的身边打转,释放出自己的可怖剑气,去教训那个人。 而温听檐则是对上影渊看他的眼神,肯定地说:“你见过我。” 影渊哪敢吭声。 他是见过人没错,但是当时人躺在应止的腿上乖巧如画。哪像刚刚那样,手指虚点着,掐握着人的脖子。 温听檐也是在说完那句后才反正多此一举了。这些人发动的是应止的剑意,除了应止本人给他们外,想不到其他可能。 既然是从应止本人这里拿到的,那见过和应止时时刻刻在一块的他自己,也不意外。 他往下又走了一步,水牢面上浅浅的寒水,在接触到鞋尖的瞬间凝水成冰,一步一步,衣摆不染尘埃。 那道剑意玉简被开启后,剑气外泄,气息强的过分。都不需要温听檐用眼睛去看,就能知道那里的位置。 方向太过明确,影渊一下看出来他的意图,试图阻止:“那玉简里面还有好几道剑意,发动之后现在敌我不分,你...” 一段话还没说话,卡在了嗓子里面。 对方的动作快的惊人,仅仅是一句话的时间,就已经走进了剑意肆虐的地方。 温听檐没看那些可怖扭曲的魔族傀儡,弯下腰,将地上的玉简捡了起来。 水色附着在他的指尖,又在一晃眼消失殆尽,干干净净。 如影渊所言,那几道发动之后无人可管的剑意,在玉简被触碰后一齐迸发了出来。 可却不像是刚才那样势不可挡地横扫破坏,反而是在出来后,化作一只只金色的蝴蝶,停在了温听檐的指尖。 轻而亲昵,随后寸寸湮灭。 一位剑修最为凌冽的剑意,遇见你,也只是轻柔停在你指尖的落蝶而已。 被啪啪打脸的影渊闭眼了,偏过头不敢再看,生怕再看见些什么超出常理的事情。 他在心里暗道:煞星,你怎么还是个恋爱脑啊! 温听檐把那两道剑意给收了回去。 想要析出剑意储存,必须得是金丹期之后才能掌握的。这种事情按理来说,是不会对主人有反噬的。 可现在应止的修为倒退了。 没有金丹期的修为,却强行释出剑意交给其他人。在发动时,就会连带着主人本人一起气血反噬经脉倒转。 温听檐在心里默默数了下:三道。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62节 应止这个修为居然还一出手就是三道剑意。他冷着脸,面色有点难看。准备等回去之后好好问问人在想什么。 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像是被在水里泡皱泡毁了,沙哑地可怖,听不出男女:“他们居然...真的把你叫过来了啊……” 温听檐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看见那个半边身子都被剑意毁坏,陷在深谭里面的魔族。 对方的眼睛是不正常的暗紫色,温听檐在永殊宗的藏典里面见过这种术法,是魔族之间的控制和五感共享。 也就是说,利用这副躯壳和他对话的另有其人,而且还是一个实力相当强劲的魔族。毕竟一般的魔族可用不来这种术法。 沙哑的声音,在水牢里,像是鬼魅的轻语:“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想亲自见你一面,只看那些人的记忆还是太模糊了...” 温听檐古井无波:“见我做什么。” “这个嘛......”这副躯壳的嗓子已经坏掉了,只有把嘴长到最大才能吐出字眼,带着浓浓的气音:“......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呀。” 温听檐对他的话视若罔闻,在和魔族的交谈中,真的把话听进去了的人才是蠢货。 见他没有反应,紫眼的魔族从水牢的寒潭里面伸出一只手来。这手的长度明显不正常,像是骨节被一节节分开,皮肉拉长一样。 长的诡异,不知道对方是如何驱使这条手臂的,浮肿的手伸过来,就要抓温听檐的脚腕。 温听檐没躲,只是抬起脚,一脚踩在了那只手上,碾着指节碎裂。 剧痛一下袭来,那副躯壳瞬间眼泪直流,可被操控着的手还在坚持不懈地抓握,声音也分毫未变:“你和他们记忆里一样脾气不好呢。” 踩在他的手上又碾了一下。嘴角直平,眼睫垂落。惊心动魄的漂亮下,是如千载雪似的冰冷漠然。 他站在那双紫色的眼眸深处,几乎要教对面操纵着身躯的那个魔族看地痴了,想要亲手掰掉对方的头颅。 那些传来的死去的魔族记忆里,温听檐拢共只出现了三次。 一次在茫茫大雪的城墙上居高临下,睥睨地抬起手,接住天上的落雪。 一次在幽暗滴水的洞穴里,他跪坐在地,眼睛的颜色浅到冰冷。颈间带血,耳坠处亮光隐隐。 还有一次,在即将陷落的城池里。一指之下,阵法破灭。 每一个画面都是如此的痛彻和深刻,是临死前都要诅咒一番的面容。他看了那些同族的记忆,理所应当的也继承了他们的恶意和仇怨。 他能感知到,这副躯壳已经要不行了,所以他最后利用这副身躯,这双眼睛,像是要将人的每一处都记下。 阴郁如毒蛇般的目光之下,他盯着那道银白身影想。 真的好像啊。和那个人。 早已被剑气荡碎经脉的魔族身躯终于开始溃解,温听檐看着他化为血水和寒潭水混在一起的手,移开了脚。 他像是没感受到那道即怀疑又怨毒的目光,依旧平静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见我做什么。” 那魔族的表情痛苦,眼泪不停地往下砸,嘴巴却诡异地扯起一抹笑,语调笑吟吟的。 那嘴长的比方才更大了,几乎能看见溃烂的舌尖和咽喉,像是会从嗓子里面爬出另一个人一样,割裂而疯狂。 “只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而已。”一字一句那么慢,冲着温听檐,声音化进水声里。 他说:“你的眼睛,真的是这个颜色吗?” 第55章 相悦(十五) 这句话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甚至还没落到实处,那副躯体就已经彻底消失溃烂,化在水中,潜进死亡深处。 他没能听见温听檐的回答,温听檐也没打算回答。 把魔族的话放在心上,细细思考是愚蠢的。毕竟这种种族最擅长的就是欺骗和教唆。 温听檐摸了下自己的眼睛,随即提步,准备从水牢里面出去。转身之时,余光却又瞥见另外几具魔族的残骸。 片刻,他抬起手。 影渊他们只能在外面看见温听檐在和那个魔族交流些什么,却无法上前。目睹着那傀儡最后的气息也消失。 再一眨眼,一场幽蓝色的火焰轻浮在寒潭水之上,静默地烧了起来。 它神秘惑人,连跃动摇晃的火舌都像是一场梦里才能得见的场景。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火是冰冷的。他们想。 火焰烧的他们的眼眸都被燎起另一个色彩,可就在下个瞬间,一阵巨大的声响又拉回来他们的注意力——水牢的寒铁门断了。 清醒的众人:“......” 您二位是商量好的要把这个水牢给弄塌吗? 幸好温听檐很快就收手了,他将自己的灵力收敛起,从残留的火光里走出来,根据记忆勉强辨认了下刚才见过他的人。 他眼眸的颜色很浅,在光线不太够的水牢洞穴里面,显出几分琉璃般的透彻冰寒。此刻那双眼睛就盯着影渊问:“他这样多久了。” 这个“他”自然不必多说,影渊被温听檐盯得一哆嗦,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这种事情就是两边不讨好,谁知道说完之后那个煞星会不会半夜跑过来给他一剑。 但是...他移开视线看着温听檐因为不耐烦而轻动的指尖,生怕下一秒那连寒铁门都能硬生生烧断一截的火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温听檐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会觉得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其实对付他其实根本用不上火焰,只需要用灵力稍稍一绞就行。 秉承着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影渊悄悄咽了下口水。他也不想把人得罪的太死,所以折中的说了一个时间:“小半月吧。” 说完,他看了眼人,也不知道对方信了没。 温听檐不觉得影渊的胆子能到骗他的程度,至于会有多少的偏差,其实并不太在乎。他大致算了一下时间,大概就是还在永殊宗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段时间,应止每日都要出去,直到晚上才回来。温听檐以为他是在剑峰上恢复修为,没想到还有多出来的环节。 “陵川。”温听檐开口喊道。 应止每次出去都带上了陵川一起,所以它应该也是清楚的。 刚刚还神气着的漆黑神兵突然就安静了,剑身上的冷光都暗了下去。 他叫出这剑名字的时候,好几个人都没忍住抬头看了眼。他们还没见过这把传说中的神兵。 温听檐一字一句:“别让我叫第三遍。” 陵川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像以往那样的不驯孤傲,反倒是有点小心翼翼的意味在里面。 “咳咳..前面的事我是知道,但是这小子取剑意的事我真不知道啊。”它说到后面,为自己辩白了一句。 众目睽睽之下,有点讨好的神兵凑过去,用剑柄蹭了一下温听檐的掌心。却被反手给拍开了。 陵川:“......” 这不对吧!某人蹭过来的时候你明明不是这个反应。 温听檐把陵川拍开后,没心思在和这些人聊下去,从衣袖中夹着一张传音符箓,递给了影渊。 影渊收的战战兢兢,和接什么挑战书一样:“这是...?” 温听檐面无表情:“下次还有这种事情,找我就行。” 影渊:“?” 是觉得我们水牢太多了吗? ...... 他们在这里浪费的时间,一刻钟早就过去了,应止把嘴里的血咽下,掐着时间开始往温听檐的方向赶。 他沿着温听檐留下的特殊记号,一路东拐西拐,这才找到洞穴里面。 顺着阴暗的小道一路往下,却没看见想见的人,和他四目相对的,只有一个侧躺在地上眼睛瞪的老大的人。 他被捆着,看见应止发出几句呜呜声,修士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是被下了禁言咒。 刚刚温听檐在这,李季青不敢妄动。他算是看出来了,那是一个真的不把他命当命的主,没有商谈的余地。 可现在面前这个人看起来脾气不错,能试试说道说道,他的眼珠一转,就开始往人腿边虫似的爬。 然后那个“脾气不错”的少年,在他马上就要靠过去的时候,眉眼带着笑,提腿一脚给他踹了老远。 李季青:“?!!” 我靠!我靠你个神经病! 他骨碌碌滚了几圈,灰头土脸地,全身疼得跟骨头跟散架了似的。再抬起头看,那个一脚快要把他踹死的杀千刀还是一派温柔斯文的劲。 连踢人那一脚都像是降贵纡尊的施舍,活像是对方讨着好了一样。 应止勾着唇,是真的很好奇,这人都敢偷到温听檐头上了是怎么有胆子往他身边蹭的。如果不是要把人带回去给个交代,他估计现在就能给对方一个好死。 李季青现在没了动静,他就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等人,眼角一瞥,就看见桌子上明显是被人翻过的书。 那上面还带有熟悉的气息,应止伸手拿了起来,翻开书,也快速的看了起来。 前面的没什么意思,就是李季青作为一个自封的“大盗”的自我吹捧罢了。后面好几页都是这样子,让人看着就觉得没意思。 应止直接往后面翻了许多,发现这本册子居然还挺厚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偷了多少东西,才能写上这么一本。 他抱着这样的心态直接翻到了后半段,却发现最后面和前面写的东西压根就不是一回事了。比起记录,更像是许愿似的。 【今天途径江南,本来是想要冲着轻影寺的舍利子去的,可惜那些死秃头守得太严了。可恶至极,要是有机会一定把寺庙都搬个干净。】 【凌云宗的镇江刀,世间难得的好兵器啊!手痒想要】 应止往后面又看了眼,里面居然还有陵川。他盯了会,没忍住笑了下。 他的指尖再轻飘飘翻过一页,这天的不像是前面那样的寥寥两句的感叹,反倒更似一个故事。又长又密。 【想不到我这么没原则的一个人,居然有一天能被人给碰瓷赖住了。这破老头抱着我的腿,就说要拿一个天下第一的灵器的消息和我换...信了才有鬼吧!】 【可能最近真的闹鬼吧,我居然真的信了我的天。请这死老头吃饭快把我酒钱都搭进去了,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消息。】 在这段话的下一段,杵着几个大大的墨点,写的人像是特别无语一般,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把这荒谬的事继续写下去。 但犹豫了会儿,他还是继续下笔落墨。 【这老头和我说,他的家乡其实不在中州,而是在边境上的雪原。他是十几年前过来逃命的。雪原上居然还能有人居住,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但这和我的宝物有什么关系呢?我很不耐烦地直接打断了。但这破老头吃了我的东西还和我摆谱,非得说什么听他慢慢说。】 【他说曾经还是壮年,曾经在一个家族里面当长老的时候,见过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认识的灵器。说谁只要得到了它,天下第一就如同探囊取物一样。】 【是什么?我问他。灵剑,还是像是凌云宗那样的法宝?这老头说着说着就开始发抖,我听了半天,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63节 【他说,是一柄权衡。我听都没听过这个词,反应了半天,这特么不就是秤吗? 这不是街头上到处都有吗?而且修真界出名的武器里,我可没听说过有人是用秤的。我终于明白了,我被诓了。】 【这老头反驳我说,那不一样。具体说了些什么和普通秤的区别,我已经记不清了,谁让他说那么多词!好像就是要白净一点?】 【但这不还是秤吗?有啥用?】 【他告诉我这东西的用处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太荒谬,简直不像是世间会出现的灵器。】 最后一句话,李季青写的很工整,像是难以置信。 【那就是凭一个人的想法心情,随意主宰其他人的生死,没有代价,也没有要求。】 应止的指尖停下,终于愣住了。 【游历了这么久,我还是没见到这东西。我还是觉得我被这老头诓了。 但是...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东西,我拿到了一定要把那些放狗追我的修士给弄死!】 应止看书的动静无声无息,洞穴里面安静地过分。 李季青还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突然被一阵灵力吸附过去,然后倒在了应止的脚边。 他顿然不妙,这死小子不会是又想要给他一脚吧。 但事情和他设想的截然相反,他没有对李季青动手,反而是解开了李季青的禁言咒。 温听檐下的咒就算是宗门里的长老都难解开。应止现在修为倒退,并不深厚,按理来说是解不开的。 但温听檐总是会为他留一道“门”。 一道能够在他所有阵法里面来去自如,轻易解开一切咒法的“门”。更是一种明晃晃的偏心。 应止一直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却很少利用,这还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但单手揪起人的头发,强迫人仰起头来看,另一只手捏着那本册子,将那页完完整整地展露在李季青面前。 他的眼睛半垂着,眼睫很黑,盯着人的眼珠子也显出几分无机质的冰凉:“这个,说仔细一点给我听。” 第56章 相悦(十六) 李季青被猛地拽起来,好一会才看清楚应止放在他面前的是哪一页。 禁言咒已经被撤下了,但现在,他居然还是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不记得了。 他写东西的习惯是从后往前写,那些东西都是在他刚出师门寻找目标的时候记录下来的。 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除了上面记的那些,他真的是半点印象都没了。 但当前的情况,可容不得他不记得。 眼见那个少年一寸寸的捏紧了书页,像是有几分不耐的样子,李季青咽了下口水,说话声音很虚:“哪...哪方面的?” 应止莞尔:“全部。” 李季青快要把脑子掏空了,翻来覆去地想,最后又在原来的基础上,为应止添了几句话补充,再然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得不求饶:“道友,少侠,我真的不记得了,这事真的太久了。我能想起来的,我真的都说了,这...” 应止抓着他的发丝,在一晃眼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视线落不到实处的夜。记起在温听檐的身边,把柄泛着莹光的权衡。 他没在继续逼着人吐出更多的话,反倒是琢磨不透的问了一句:“依照那个人的形容,你觉得它会是什么材质的灵器?” 李季青想了一下那个老头子说的什么“白净”“贵重”等形容,犹豫了很久,才摇摆不定地回答:“...呃...玉的?” 一句话像是把某种猜想直接敲死。应止从来不相信世间会有那么多巧合,况且这种灵器在整个中州都称得上少见。 李季青的头发终于被松开了。 可还没等他松了口气向对方打商量,一道禁言咒又紧随其后地给打了上来。堪称用完就丢的典范。 李季青一口老血都吐不出来,没忍住看了眼那个神经病,发现人把册子后面那几页给撕掉了,指节凝起细小火光,将纸页烧的无影无踪。 做完这一些,他将手上的手套扯下来。 应止刚刚抓了这人的头发一把,嫌脏,把手上的东西丢掉后,又换了一双新的。 温听檐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被下着禁言咒的李季青狼狈的躺在地上,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像是在躲避什么很害怕的东西。 那是一个下意识的防御的姿势,视线跟着一转,应止就站在他背对的方向。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但抬眼看见温听檐的时候还是忽而一笑。 温听檐本来衣袖里的手,本来还攥着那两道剑意打算兴师问罪一下,但被这个温和的笑容一打岔,突然又改了想法,决定离开再说。 “把人带上。”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桌子上那个册子也拿走。” 应止轻声细语,尾音稍稍上扬:“听檐,你是专门等我过来帮你拎着人走吗?” 他们说这话也不避着人,把人缉拿回去说的和拎半扇肉回去一样。但李季青没法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 听见那个名字,他就知道自己这次命犯太岁是偷到哪位爷头上了,满脑子除了“要死”就是“天要绝我”。 温听檐刚刚过来的时候长发被勾了好几下,一路走的稍显磕绊。 但又不可能用灵力把这一片的草木都荡平,所以索性拆了辫子,束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他转身的时候,身后的发丝轻扬,顿了一下,语气理所当然:“不然呢?” 应止没再吭声,温听檐便自顾自地往前面走,但还没来得及往前走两步,就被身后的人给抱住了。 开始是对方的手扣住他的肩膀,和以往靠在他肩膀上休息没什么两样。温听檐想起他那几道强行析出的剑意,便没动。 直到身子悬空,温听檐才意识到不对劲。应止抱着他,直接跃到了地面上。 耳边吹过的风让温听檐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再睁开,他才问:“干嘛?” 应止盯着他的衣角说:“脏了。我带你回去。” 温听檐看过去,才发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沾上了一点土渍。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他不解地想,既然都脏了还怕什么。而后又想起,这或许就是那些凡人谁说的情.趣的一种,话到嘴边又改口:“随便你。” 不用自己赶路的感觉还挺舒适的,温听檐抬手揽住了应止的脖子,又想起什么般,问:“那人怎么办?” “办法终归是有的。”应止轻轻眯了下眼睛,看起来有点不怀好意:“只是可能会没那么好受。” 温听檐:“?” 很快他就见识到了那个“不太好受”的办法。 李季青被应止的灵气牵引悬空地飘了过来。灵气的吸引可不长眼,仅仅是上来的这段路,他的脸就在石壁上挨了好几下,鼻青脸肿。 他或许是想要哀嚎,但却因为禁言咒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有闷在喉咙里的气音。 这个场面其实有点荒诞,应止抱着他,身影很轻很迅速,两人纯白的衣袍在半空中都像是一柄锋利的寒剑。 而在后面,还飞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树枝飞鸟翅膀抽着脸,一个不慎就是天翻地覆。 李季青从来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到达九宝阁里摔在地上时,居然生出了一丝解脱的感觉。 而在他的边上,应止稳稳落地。温听檐拍了一下应止的手,让人把他放了下来。 本来因为抓到人而格外喧闹的屋子,因为两人的这个举动,又骤然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眼神飘忽不定,纷纷抬头看屋顶。 李季青本来就隐隐有猜测,见着一大群修士都不自然的模样,终于确定:这居然真特么是一对断袖! 温听檐自己的灵器早就拿回来了,把人连带着册子交给九宝阁里的人后,就打算离开了。 他没心思和这些人慢慢道来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想了一下,还是一走了之为好。 而他要走,自然是没人敢拦的。 温听檐走的漫无目的,不是回客栈,只是绕着弯,往清月城中那些纵横交错的巷子里面走。 应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问他:“从清月城出去之后,还想要去哪里?” 温听檐脚步未停,还在往前走:“回去一趟吧。回离城。” 在结元婴之前,他想去最后再去那里看一眼。去一切的开始,他第一次遇见应止的地方。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的应止想了下,说了一句有点傻的话:“现在?” “不。”温听檐站定,这里是一条暗巷的深处,一切落定四下无人之际,他终于可以和人算算事情。 他转身过来,声音轻轻地对应止说:“你不问我刚刚去了哪里吗?” 应止顺着他的意思问:“...你刚刚去了哪里?” 温听檐身侧的手动了一下,反手从袖中捻起那两道剑意,举起来让对方看的明白。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应止表情一滞,哑然道:“我...” 温听檐将那两道剑意打散,浅金色的光又钻进应止的体内,抱着手臂,还算平静地问:“筑基期就动用剑意,是我教你的吗?” 应止闭上嘴,身子下意识站直了。 温听檐和他对视了几秒,突然上前,扯住应止前襟的布料,强迫人弯下腰,而后稍稍仰头吻了上去。 还带着湿气的舌尖探进去,明明是一个色.气又缠绵的动作,温听檐却面无表情。 因为只是那么轻轻一扫,他就探到应止口腔里面的血腥味。 铁锈的味道不重,应该是在涌上来之后就给咽了下去。但唇齿相接,也足以辨别。 “我就知道...”温听檐往后退了一步,说话声音像是喃喃自语地说话,探到的血腥气好似还交绕在他舌尖。 他垂眼,为自己下了个狠劲,将舌尖给咬破了口。一阵更浓重的血气在口中弥漫,然后抬头,为应止渡了一口。 应止被那带着滚烫温度的血珠给慑住了,想要抗拒出声,却被一只白净的手狠狠按上了脖子最为脆弱的地方。 温听檐的拇指在应止的喉结上碾了下,让对方下意识的吞咽,将伤处的血给完全渡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在撤开一点距离。那点血迹在厮磨中也蹭到了温听檐的唇瓣上,他抬起手,在下唇蹭了下。 他看着应止堪称茫然失措的样子,突然想,他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应该是有点痛的吧。 毕竟对方从来都见不得他受伤,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了。像一条小狗,闻见血腥味就跑过来,趴在他的膝上难过。 应止的认知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与极。他不在意自己的伤口,自己的血,却又把另一个人的一切看的那么重要。矛盾又合理。 “这次就算了,但是没有下次了,应止。”温听檐看着他说:“再来一次,我就用血把你整个人都淋一遍,我说到做到。”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64节 唇间的血被温听檐抬手抹去,但还是残留着一些血迹在那里。应止沉默了下,重新低下头帮他将上面沾染着的血色舔舐掉。 他动作很轻,但是唇瓣相贴的时候,温听檐能感受到他嘴唇的颤抖。 那个瞬间,他不受控制地想:看来他没有猜错,应止是真的有点痛的。 但痛才是对的,只有这样才能一直记得。 应止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行事难测,经常会笑吟吟地做出很多不可控的事情。 但温听檐在很久之前就知道怎么让应止真的听话。对这个人而言,威胁利诱是最低劣的办法,剑尖指着颈边也没用。 只有他自己受伤才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等完结之后统一修改。因为精力原因评论看的不多,实在有事可以wb找。 第57章 相悦(十七) 应止在那之后又“嗯”了声回应,于是在那天下午堪称对人百依百顺,连平日里那些小动作都收了个干净。 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陵川受了影响,也不敢吭声,乖乖罚站。 不论温听檐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见人抱着手臂,有点踌躇地跟在后面。看起来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开口的时候又停住。 温听檐舌尖的伤口恢复地很快,仅仅是在街上逛的这几步,伤处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陵川还在应止的旁边,看见两人这有点冷凝的气氛,为人操心:“你不去道歉的吗?” 说完又费解地补了句:“你应该很擅长这件事啊。” 应止嘴里的血腥味好像还没散去:“他想要我痛,那我就多痛一会。” 这对陵川的理解能力来说还是有点超过了,最后它只是问:“你们要是吵架,不走在一起,我可以跟着温听檐吗?” 应止:“我们没吵架。” 陵川:“......” 能把话听完吗? ...... 温听檐也不觉得这是吵架,充其量是为了让应止长一个记性。 没有应止跟在后面闲聊,那些清月城里本就无趣的景色好像变得更加乏味了。但即便如此,他还在在外面多逛了一下。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的时候,温听檐掏了点钱买了一串。 他捏着东西其实看了半天,最后才下嘴,咬的也不多,甚至连一个都没有。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应止在九重城里递来的糖葫芦,除却糖衣,下面泛着细细密密的酸。 温听檐其实抱着如果很酸就再也不试的心态,不过这次截然不同,可能是里面山楂的种类不同,居然没有那么酸。 他一口一口 ,打算就这样把不多的几个吃完。 或许含着东西太过失神,在最后只剩下一个的时候,居然下意识地往边上递了出去。 可这次他的边上没有人。 温听檐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在犯什么傻,冷着脸把手上的东西收回来。 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匆匆赶来的身后人给接住了。 温听檐没有转头也没有偏头去看,就知道了是谁。他松开手,让对方拿住,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在外面闲逛到了天都黑了,才动身回到客栈。而在踏屋门的那刻,外面开始下起倾盆大雨,整个街上水雾朦胧。 温听檐站在窗边看了眼,最后关上了窗户,将雨水阻绝在外。 等到上床休息的时候,应止就没了方才在外面的刻意克制,虽然还是小心翼翼的,不过这次变成了小心翼翼地往温听檐边上挤。 温听檐还能闻见他身上有一股山楂味道,最后把脸埋进被褥里,没有管。 应止在他的身后,手轻轻触碰着温听檐的头发,惹得温听檐没忍住转头看过来他。 温听檐一看过去,就听见应止开口说:“还生我的气吗?” 语气有点好笑。应止的声音若是去了那层假装的温柔,其实是散漫又冰冷的,此刻问的太轻,反而有点不像他的音色。 温听檐没想到他这么久只是为了说这样一句话,但又觉得确实是应止会说的话。 夜色寂静,外面的雨打在窗上,蜿蜒着往下滴落,留下水渍。 雨声不小,连屋内都听得见些许。在这轻响中,温听檐垂眼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其实也说不上生气,可能还有点难受。 但更多的只是... 他之前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所以骤然来袭的时候,显得就没那么从容。 只是什么呢? 温听檐眼前突然又闪过应止手上的伤口。曾经他以为,那是因为他这辈子再不会遇见这样的伤口了,所以耿耿于怀。 但人世间走一遭,温听檐突然发现,在世间,那么多人都有自己难愈的陈伤。为什么偏偏是应止的会牵挂那么久。 这么久。他终于为那份“记挂”找到了合适的形容。 “应止,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过。我喜欢你。”温听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这么一句。 语调好像揉进了夜雨里面,砸的人心神不宁。 这是一句和现在的情形完全不符的话,于是应止理所当然的愣住了。 他听见温听檐冷静的开口:“我不是生气,也没有讨厌你。只是有点心疼。” 就和你看见我的伤口一样。 应止其实很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但那是只属于他自己的心知肚明,这还是温听檐第一次明明白白拿到他面前来说。那么坦然地说:我是心疼你。 听的人连指尖都在颤抖。 靠过来吻了一下温听檐的眼睛。“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温听檐闭上眼睛,能够分辨出应止的声音中似乎还藏着一点颤音。 他怀疑应止又哭了,并且现在过来亲他的眼睛,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瞧见。他开口问:“你哭了吗?” “有一点点想,但是现在还没有。”应止说完笑了一下,为自己又辩解了一句:“也不奇怪吧,毕竟你第一次说喜欢我,我激动一点也很正常。” “你好像很喜欢流眼泪,在我面前。”想起应止之前的那些样子,温听檐说道。 “...因为,只有你会哄我了。”应止轻而认真地说。 温听檐回忆了一下,只是帮忙擦擦眼泪,有时候还会捏应止的脸,最多只能算得上回应:“这应该不算哄你。” 应止又亲了下他的眼睛:“算的,很多次。” 温听檐因为这个亲吻而闭上了眼睛,但应止的唇在脸上停留地太久了,过了会,他又开始用手去推。 随着他的动作,手臂上的衣料向下滑,露出其中雪白的手腕,干净纤瘦,隐约可见其下黛青色的血管。 那上面用肉眼去看,什么都没有,但应止知道那其实有一个法器。 因为那里的法器。曾经还惹得明信吐槽过两人的形影不离,对应止说:要不要这样黏着人,传音不够用,还得来一个法器。 应止确实很喜欢为温听檐打扮,喜欢在对方的身上看见打上他印记的东西,耳坠,簪子,各种各样的配饰。但那个手上的法器却不是出自他的手。 而是温听檐本人。 应止的安全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的,温听檐对他越特殊越好,他陷得越深,就越害怕温听檐离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偷偷地在温听檐的身上放一些小东西。那些上面沾着他的灵力,让应止可以判断出温听檐去了哪里。 不过他的学艺不到家,没过多久,这件事就被温听檐发现了。 温听檐当着他的面,把那些应止偷偷放在他身上的东西都毁掉了,然后看着他问:“为什么?” 应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半响,他揪着手指,说:“我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只是一部分,还有的就是内心阴暗的占有欲作祟。他那时情绪掩饰并不像现在这般炉火纯青,简直一眼望得到底。 温听檐盯了他好久,最后没再说话。 应止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点生气,于是那几天都不敢去烦他,只能在角落偷偷地看。 但这件事的结尾,却出乎应止的意料。温听檐用了一个月的灵石,买回来了一个可以找到对方位置的法器。 他垂眸,撩起自己的衣袖,把其中一个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另一半就放在应止的面前。 应止看的目不转睛,不知道这是不是温听檐的试探,虽然他真的很想要就是了。 他犹豫了一下问:“哥哥,你不生气了吗?” “你不是害怕吗?”温听檐看着应止,开口轻声说,像是在说什么不起眼的事情。连手上的动作都显得随意。 想起记忆里温听檐低头扣东西冷若冰霜的脸,应止说话慢吞吞的:“说起来我从来没见你哭过。” 温听檐终于把他推开了一点就听见这句话,像有点无语,转过身去冷冷地说:“我才不会像你一样掉眼泪。” 应止看起来大有话说,温听檐虽然看不见,却能在冥冥之间感知到,赶在人开口前:“休息。” 于是屋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他本来只是借这句话堵应止的话,但渐渐地听着雨声和身后的心跳声,居然真的开始意识昏沉。 时间一晃。 应止好像在后面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温听檐甚至分不清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他的耳边说:“喜欢你。” 像是对刚刚那句喜欢的回应。 ...... 他们又多在清月城里呆了一天,就动身往南方。陵川再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归于好了。仅仅是一个晚上而已。 如果它能长出手来,现在应该是摸着下巴在说话:“...这就叫床头打架床尾和?” 温听檐听的清清楚楚,于是歪头看着应止:“你教的?” 应止摇头。 温听檐“哦”了声,反手给陵川握住丢回应止的怀里,让人把它收起来。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65节 他们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没带,离开时就相当便捷了。只是陵川现在被收了起来无法御剑,便多花了一点功夫,找了个在离城附近的传送阵。 离城看起来和他离开时没有任何的不同,或许也是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温听檐已经快要忘记当年的样子了。 他们先去看了眼那个被火烧了的院子,现在那里已经大变了样子,看不出曾经在这里有多少的哀嚎和鲜血。 温听檐站在院墙上的时候,能够看见里面住着的一家四口,他们坐在一起嬉闹。有一个孩子摔了一跤,在眼泪将要出来的时候,却又被母亲给抱了起来轻哄。 天色一切都好,往事成烟。 所有痛苦都被时间推着走,大变了模样,最后只在记忆里还留下那么一点残影,证实这它曾经的存在。 现在的人们没人还会提起多年前这里的大火,但温听檐始终记得。 在临走前,他为这群人随手布下了一个阵法。没有源由的,只是出于心情。 两人在离开之后院子就已经废弃了,多年不在,那院子早就被转手又交易卖给了其他人。 几年的时间,卖了又卖,机缘巧合之下又回到了最原来的主人的手上。 应止一手将银票推过去,然后接过了那人递来的钥匙。循着记忆往深处走,最后推开了大门。 里面看起来依旧安静整洁,甚至连院边的树都始终如一,和离开时的匆匆一眼一样。只是屋子里面要脏了点。 除此之外,上一任主人,还在树枝上还绑了一个秋千。 应止明明可以用法术一下子打扫干净,却还是选择了最笨最近似于凡人的方式。他打扫完屋子,就把目标转移到了那个秋千上。 那个秋千有点坏掉了,应止之前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所以修的速度不算快。 温听檐不知道他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应止在下面动手修那个秋千,温听檐就坐在树上看。 这颗树在温听檐小时候就有了,但一年四季,只见枝叶,所以温听檐自然而然地认为这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树。 而他现在坐在上面,看着坠着的几个没掉下去的果子,才发现这居然是一颗会结果的树。 只是他养之前的有点差,所以从来没见过。 温听檐在树上看的安静,身子懒散地靠在边上的树干,看着下面应止的动作,百无聊赖地想。 他好像这么多年就养好了一个应止。 正这么想着,身边突然出现了一点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温听檐偏头去看,发现是一只橘黄色的猫。 这棵树在院子边上,于是隔壁家的猫也不知怎么爬了上来,现在和温听檐一排坐在一起。 它的眼睛和温听檐的颜色很像,也是清浅的琥珀色,温听檐盯着它,它也抬起脑袋,盯着温听檐。 最后可能是因为颜色相同的眼睛,给了它一种这是同类的错觉。小猫软声叫了一声,抖了抖耳朵,对温听檐用爪子打了一个招呼。 打完招呼后,它又看着温听檐歪了下脑袋 ,像是在等着温听檐的回应。 温听檐:“......” 他能怎么回应,他又不可能和它一样喵一声。 这只猫应该是被摸惯了,温听檐刚刚抬起手,它就低下毛茸茸的脑袋,一副任君摸的样子。 然后...它就被用灵力拎起悬空,给放到了树上的另一个枝干上面。 “......喵呜?”它疑惑的叫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一根树枝上是待不了两只猫的,不可以抢我们小听的地盘。 今天调休狠狠忙碌来晚了,评论抽20个宝宝发红包~ 第58章 相悦(十八) 被转移了阵地,那只橘黄色的猫又从树枝的另一边想要靠过来,却奈何找不着过来的路径。 温听檐对上它的眼睛也没有半分愧疚,又用灵力把快要落下去的猫扶了一下,就转过头去。 他少年时也见过一只和这差不多的猫。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猫都长的一个样,还是是当年那只猫的崽子。 如果是后者,那还真是一脉相承的爱往他身边蹭。 被这一出打了岔,温听檐再低头看下去的时候,发现应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动作,在下面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抱着手臂仰着头,身后被发绳束起的黑发被风吹起,乌发猎猎。嘴角好像还打着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意。 应止把那抹笑收的快,但温听檐还是听见了,然后听见下面的人一本正经地问:“下来吗?” 他张开手等着人跳下来,却没接着人。温听檐没往他怀里跳,反倒是轻飘飘地踩到了另一边的地上。 连衣角都没乱,整个人依旧不染尘埃。他跳下去倒是好了,树上那只猫就懵了,在上面不上不下的。 温听檐看了下那个原本破旧的秋千,上面的灰尘被擦拭的干净,露出原本的颜色。算不得多精致漂亮,却很质朴。 它边上和绳子的连接处本来是坏掉了的,但现在也变得崭新。 温听檐没想到应止就这么一个人捣鼓,居然真的能修好。而且还挺快。 “你修这个干什么?”他动手晃了晃眼前的秋千,确定是真的结实,已经修好了,问应止。 应止回答的没犹豫:“玩啊。” 温听檐还以为他只是闲得慌,松开手:“你还喜欢这个?” 没有回应。 过来几秒,温听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转头过去,看见应止弯着眼睛,就静静地看着他。 温听檐:“...?” ...... 半是祈求半是吻的,温听檐终于冲昏了头,被应止抓住了空子,按到了秋千上。 而应止就在后面轻轻地推。 温听檐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很轻的力道,只能将秋千微微推动,晃动的幅度微乎其微。 风打到脸上,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有多荒唐。 但现在下去好像也不切实际,温听檐握紧了秋千边上的绳子。 后面的人安静了没多久,就开始找话题和他说话,只不过内容都很无趣,称得上是在闲聊。 “为什么想着给他们布置阵法?”他问的是那个院子里的一家人。 “没为什么,想做就去做了而已。”温听檐回答。 应止自顾自地:“是因为想起我了吗?” 温听檐在某些时刻嘴硬的很,声音有点闷:“没有。” 但就算他不承认,否认,应止也能知道真正的答案。 所以其实他心里那个问题,他也是知道答案的。 “听檐,你的本命法器,是什么样子的?”接在没有意义的闲聊后面,是这样出乎意料的一个问题。 指尖攥紧,温听檐从这一句话里面意识到了应止应该是知道。 但在公叔钰的记忆里,那些见过他使用灵器的人,应该都死了才对。 “你从哪里知道的?”温听檐道。 于是应止就站在他的身后把那本册子里面的内容都说了个遍。 温听檐没想到居然是在那么不起眼的一个地方翻了船。比起被戳破的惊讶,他居然是无语和沉默更多一点。 应止:“所以那是真的吗?” 温听檐抿着唇,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这么说,应该是个很厉害的本命法器了。”因为耳边的风声,应止的声音听着没那么清晰。 他停了一会,才又一次开口:“因为我无法使用,会遗憾吗?” 听见这句话,温听檐骤然踩停了秋千。 应止瞧见他的动作,也放下手,没有再去推动。 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就是为了他,那是太久远的事情,除了温听檐,世间估计没人能知晓。 但应止就是觉得是自己。 因为太了解,所以太明了。明了温听檐的生命里面,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人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你碎无情道,所有修为从头来过的时候,觉得遗憾吗?”过了不知道多久,温听檐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应止愣了下,然后轻笑着回答:“当然不。” “那我也不遗憾。” 当年放下本命灵器的时候,温听檐不后悔,现在亦然。 曾经公叔钰坐在他的桌边,还没有把玉权衡拿出来,在吊着温听檐的兴趣的时候,半真半假地说过一句:“有了它,你就算想当天下第一也轻轻松松。” 或许没有应止,没有那道黑夜里匕首掉在地上的轻响,没有那份私心。他真的会是所谓的天下第一。 但是... 温听檐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悬空的脚尖,突然垂眸很轻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天下第一不会比现在更好了。没有什么会比现在更好了。 他现在坐在往日的院子里,没有冰冷的飞雪,也没有手间粘腻的血,只有微凉的风。 以及后面,平稳又令人安心的心跳声。 “应止。”他开口。 “嗯?”身后的人发出鼻音。 “你比它重要。” ...... 应止可能是铁了心的不打算动用灵力,在这几天就像凡人一样普普通通的活着。天色快要黑了下来,他盯着温听檐问:“要出去买点吃的吗?”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66节 温听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就算不用灵力,你这副身子也应该已经辟谷了,不需要进食。” 应止看他的样子,没忍住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嘴角,慢条斯理:“那不一样。” 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温听檐就被应止牵着手给带了出去。 近十年的时间过去,这里的人好像都换了一部分。没人认出他们。两个人都不是什么会可以避讳人的性格。 所以走在街上时,手是十指相扣着的。 温听檐本来只抱着出来陪人逛逛的心思,但没想到,最后站在那个摊贩边上走不动道的,居然是他自己。 他连心动都是不露声色的,只是视线下意识地往那边瞥,下一秒又欲盖弥彰地转回来。 一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上前的别扭样子。再配上那张本来就称得上冷若冰霜的脸,反常感格外大。 应止随着他走不动道的地方垂眼那么一看,心里暗叹一句果不其然。 这么久过去了,有人还是看见泼浪鼓就走不动道。 温听檐还在这里纠结要不要上前,就感觉自己的指尖被捏了一下,他看过去,应止冲着他说:“要去看看吗?” 他像是勉强答应一样,语气淡淡的:“随便。” 那个摊贩看见停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少年,下意识问了一句:“两位公子,是带给家里的小孩的吗?” 这东西毕竟还是稚童的玩具,他问这么一句无可厚非。 他问的不过脑,温听檐却又把唇抿紧了一点。 所以他才不喜欢去问话,之前一过去,那些人就追着问他是带给弟弟还是妹妹的,听着就觉得头疼。 应止平日里装的就是温柔亲切,此刻说话也是轻的,不过话里的内容让对面一下就哑了:“没,给我喜欢的人的。” 摊贩不敢多嘴了,看着应止挑选。 温听檐看着应止翻翻选选,最后从一堆里面挑出来一个,有点不确定地传音问他:“这个和当时在九重城买的好像。” 说完,应止又翻看了下,在心里纠正:不如说是一模一样。 温听檐随意地扫了一眼,心里传音反驳道:“不一样。这个花纹的颜色要深一点。” 应止得到他的回答,像是若有所思,从摊位上拿起另外一个他觉得像的:“这个呢?” 温听檐又只看了一眼:“线条要更粗一点,鼓身更厚。” 两个人跟在那里打哑谜一样,那个摊贩只能看见面前的这位公子举着东西一会,又给放下。来来回回好几次,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 应止现在属于是逗人上瘾了。 每一个,温听檐都能说出不一样的地方。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一板一眼说话的样子,难得地显出属于这个年纪的幼稚少年气。 他的指尖下意识勾着自己银白色的发丝,微微歪头看着应止。 因为在心里回答问题,所以垂着眼,表情意外的乖巧安静。 最后,应止问他:“你有多少个了?” 温听檐记得自己每一个拨浪鼓的样子,这种数量自然也不再话下,几乎没思考就回道:“七十四。” 他刚说完话,就看见应止像是抑制不住地偏过头去,没再看自己。 温听檐:“...?” 温听檐以为是应止觉得太多了,于是语气平平地问:“你有意见?” “没。”应止站起身,拉着温听檐走到一边,然后举起双手,勉强按下了嘴角的笑意,声音认真:“我全赞同。” 温听檐有点不信地看着他。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应止丢出一些银子,抬手把那些拨浪鼓全买了。 回去的时候,温听檐只挑了一个最喜欢的捏在手里玩,其他的都被应止抱着怀里。 应止看着手里面的东西,又想想温听檐的那“七十四个”,在后面问:“要不要多买一个柜子啊?” 温听檐心情不错,回答的声音好像都比平时要温和一点,混在响起的声音里面:“干嘛?” “放你的拨浪鼓。” 温听檐停下手上的动作,忍不住提醒:“我们不在这样长住。” “我又不是因为要在这里长住,才想给你买个柜子的。”应止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的东西,说话不疾不徐。 温听檐:“那是...” 他走在前面,还没把话说完,就得到了回答。 “是想要你高兴。”应止说。 沉默了许久。 “...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上线就看见了晋江的新活动,好可爱的头像和头像框。 任务需要每天评论,但是大家的评论很难回全。所以活动这段时间,就干脆每天在评论区抽几个红包啦~ 第59章 相悦(十九) 他们在离城待的日子其实也算的久了。两人都是执行力很强的人。于是乎温听檐前脚才刚答应了应止安个柜子。后脚就看见人蹲在院子里面拼木板。 温听檐看着他有点不熟练的动作,意识到应止是要把“凡人”的身份进行到底了。 他看了没几眼,最后也是认了一样地过去帮忙,毕竟东西是给他自己的。 而且温听檐曾经说过,应止很像他,这点所言非虚。所以他现在也没觉得应止这样没必要,因为他对从任何意义上都属于他的东西抵抗力不强。 他蹲下去帮忙的时候,应止像是毫不意外。原本因为有点棘手而不甚明显皱起的眉毛一下子舒展开,仔细瞧去,还有点挑起。 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温听檐不在乎和应止一起干什么事。 他待人的界限太强,但只要心里纳进来一个人。就算是陪对方干蠢事闹得整个修真界天翻地覆、人尽皆知,他也不会皱一下眉毛。 最多评价一句那群看热闹的修士:好吵。 他不介意陪人犯蠢是一回事。但看着应止那副样子,又有点不理解:“这么高兴?” 应止低头看着什么,几秒后,张口笑说说:“听檐,你衣角脏了。” 温听檐这次注意到因为刚刚自己蹲下来的动作,衣角边上粘上的泥泞,不多,只有边沿的一点。 他其实是有一点洁癖在身上的,虽然温听檐从来不明说,但只从那时时刻刻都泛着光泽一尘不染的银发里,就可见一斑。 换作其他时候,温听檐大概比谁都在意,但他刚刚蹲下时,却只顾着看应止那一脸样子去了。居然此刻被点出才发觉。 温听檐好像意识到应止在笑什么了。是在笑他自己在方才丝毫未觉的、被打破的小习性。 应止是确信温听檐爱他的。 毕竟温听檐的性格,哪怕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都能看出个大半。如果不是喜欢,根本不可能这么在意一个人,更遑论接受亲吻。 但当这种早就意识到的爱,具象成为现在这一刻,温听檐在蹲下时因为第一时间看他眉眼,而没注意到的衣角的灰尘时。 应止发现自己心头一震,然后不受控制地逸散到身体的各处,细细密密地充斥,最后笑起来。 温听檐盯了衣角半天,本来想要施一个驱尘术的。但在动手的那刻,又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要陪应止在这里弄多久,现在处理好像也没什么用。 他放下手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好像从来不会考虑这种事情。 千虹曾经在清茶的水雾中,弯着眼睛说他变了点。 温听檐当时不否认,此刻更是清晰地认识到。 ...... 时间从小院里面推攘着往后走,对温听檐来说,只是一晃眼,就到了他自己的生辰。 离城很少下雪,在城池的边上,有一条巍峨绵延的山峰,为这里抵挡住了北下的落雪。 整个修真界凑一凑,也很难找出几个会过生辰的人来,尤其是修为高、寿命长的,越不在乎这样的东西。 那些为数不多的还记挂这凡间习俗的,大多都是些恨不得把宴辰操办的整个修真界都知道,过来沾沾喜气的人。 温听檐年少时不过生辰,后来变成了不和应止以外的人过生辰。 比起那些闹得热热闹闹的人,他们更像是害怕有人打扰生辰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连这种东西都成了专属于彼此的专权。 没有旁人,只有两个人的生辰,其实过起来,就和这凡尘里面的凡人没什么两样,简单又平常。 除了一点不太像个普通的凡人。 温听檐今早上醒来,就被应止捂住了眼睛。对方扣着手带着他到了另一个房间,然后才移开了手掌。 看着那屋子里,堆积到数不清、几乎要把这件偏房占满没有落脚之地的东西。温听檐难得哑口无言。 理智上告诉他,这应该是应止送他的礼物。 但感性上,他看着这堪称夸张的排场,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是去哪里打劫了?” 应止想了一下那些被他端掉的魔族巢,永殊宗里长老们有点难看的脸色,以及任务点的被接空的高阶任务,撑了一下脸:“好像有点多。” 一句话,坦坦荡荡毫不避讳,甚至尾音还有点往上跑。 温听檐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应止就真的靠在门框边上把这句话给应下了。 应止准备去给温听檐煮个面,他知道温听檐是没那个心思去一个个拆那些东西的,于是在离开之前,还给他划了一个范围。 左手边都是一些饰品,小巧精致,大部分都带点阵法。中间那一堆最矮的,就是些不太好找的法器灵器了,至于右手边,应止塞的东西还蛮杂,居然也概括不出什么。 温听檐听他说完,抱着手臂蛮认真地说:“等我一个个拆完,估计今天就该过去了。” “不用一个个看,对什么感兴趣,就随便拆着玩啊。”黑发青年的声音缓慢温柔:“只是打发时间。” 温听檐其实对这几类都还好,应止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随便拿了一个拆起来。 应止说是不用一个个看打发时间,但因为不知道温听檐到底会拆什么,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了之后才会放到这里的。 温听檐的手指还停在随便拿来的东西上,虽然只是随手,但他却垂着眸,拆得很认真。他不缺东西,但这是应止松开的礼物。 他像是想起什么般,问:“不需要我去帮忙吗?”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67节 应止摇摇头:“你过生辰呢,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去做面。” 倒不是告诉了其他人这个消息,只是在昨天半夜就和陵川说好了,今天让它来做一天苦力。 陵川本来听见应止要让他去帮忙烧火切东西,气的恨不得在剑冢里面就没见过这个小兔崽子。 但得知是因为温听檐的生辰之后,陵川不吭声了,半天:“哦。” 应止在边上动静不大,陵川也跟在边上打下手。声音不大,属于一个温听檐能够听见声音,却又不会觉得吵的范围。 他拆着拆着,好像也拆出了几分乐子,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听隔壁的声音。只用声音,温听檐就能大概推算的到那边进展到哪步了。 不知道是第多少个法器被拆出来放在边上,动静终于停了。温听檐知道是结束了,所以便没再去拿新的。 果不其然,在那之后的几秒,他就听见了应止喊他的声音。 就算是不带偏爱的去看,应止的手艺也能算得上不错了。再加上某些情感的加持,就格外有吸引力了。 温听檐辟谷已经很久了,却还是接过了应止递过来的木箸,将那些垂在身前的长发撩到后面去,然后低下头,咬了一口。 他吃东西的速度很慢,慢条斯理的,一次咬的也不多。吃一口像是都要缓半天,面无表情咀嚼的时候,脸颊边还会不显眼地鼓起一点。 温听檐的体温本就比常人要更凉一点,也更耐不得热。这种热腾腾的食物,对他的舌尖着实是有点考验了。 应止说了一句可以放一会再吃,见温听檐没有理会,就干脆趴在桌子上,看温听檐吃东西了。 怎么说呢,就很有成就感。 那份面的量,是应止掐准着温听檐的量下的,吃完之后也不会有特别强烈的饱腹感。 应止把不剩什么的碗推开到一边,问他:“那里面有特别喜欢的吗?” 温听檐吃完后反应有点慢,过了几秒才回答:“都喜欢。”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像是敷衍,于是他又静静补了句:“真的。” 应止点点头,又像是在吊他胃口一样,轻轻告诉他:“等到晚上,还有一个小礼物。” 温听檐应了声。 等到天空像是被墨一样染的漆黑,夜晚来临时,温听檐才见到了那个应止口中的“小礼物”。 平心而论,那可一点都不小。甚至在应止送他的这些礼物里面,可以说的上是动静最大的。 ——是一场焰火。 但又和那些普通的焰火有点不一样,颜色更加鲜明绚丽,恍若神话里翻腾着的梦境的模样。 在离城,这个凡人居多的城池。他们顶多会疑惑一下这场焰火格外漂亮。 但要是放在修真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放在永殊宗的山顶上。那些个有眼力见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并且牙酸的不行。 能不好看吗? 极品灵石搁焰火里面烧着呢! 温听檐很少认真看这种东西,他的眼眸颜色太浅了,某些时候几乎是清透地映出外界每一分颜色。 应止能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这场焰火。 不知道应止到底在里面掷了多少灵石,温听檐看的眼睛都有点干涩了,但耳边的声音,却还是没有停止。 等到终于快要到头的时候,声音明显小了不少。应止只在一开始点燃的时候瞥了一眼天上,后面就只是看着温听檐。 “还有其他愿望吗,或许其他想要的?还剩几个时辰,如果你...”应止兀自开口。 他的声音为了不被焰火的声音盖过去,比平时要稍大一点,却足够的认真。不像是问询,像是在下承诺。 温听檐觉得这一切已经超出意料了,只是应止可能总是觉得不够。 好像从很久很久之前,应止好像就已经热衷于把他拥有的所有都毫不保留地推过来。蛮不讲理的。 包括他自己。 温听檐的嘴唇好像动了一下,却听不清声音。 于是应止靠近了点,低下头。这次离得近了,他终于听清楚了温听檐在说些什么。 对方在焰火的光下,清丽白皙的侧脸,好像都染上了几分昳丽勾人的色彩,声音也轻轻的:“过来亲我一下。” 呼吸好像停了一瞬。 应止分不清这是温听檐的愿望还是别的什么,但...他没有理由拒绝。 指尖撩开脸颊边的发丝,随后轻轻地捧着人的脸,最后他低头,俯下身探去。 ...... 动身离开的时候,温听檐还听见这街上的行人在讨论昨晚上的事情,交头接耳的,显然感兴趣极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这么阔绰,一点就是大半个夜。而且我还没见过那样式的焰火,不知道得花多少银两。” “阔绰公子”应止本人完全不在乎,拉着温听檐的手出城的步子踩的不疾不徐。 他们不知道用来点燃的,是修真界上上品的灵石,多少修士都是死死按在储物袋的最底下的。 却在昨夜,砰地一下成为最惊心动魄的焰火。 所以他们自然也就不知道,昨日的绚烂幻梦,其实是自己在不知情时,窥见了某份感情的冰山一角。 第60章 万道院(一) 结元婴的日子是千虹挑的。 倒不是讲究什么良辰吉时所以特意卜算了番。只是准备需要闭关的灵力浓郁的洞府,需要一点时间。 她确定好时间之后,就把日子告诉了温听檐。 可能是因为应止的前车之鉴。即便千虹知道温听檐修的不是无情道,也估摸着大概能成功,却还是准备的相当周全,深怕出什么岔子。 据说明信也打算过来帮个忙看看的,只是千虹嫌他这人运气不好,又当着那些个弟子的面,给人从丹峰赶下去了。 在前去的前一天晚上,应止靠在他的边上,指尖勾着他的头发,似笑非笑,又那么轻地说:“不要在里面看见我啊。” 应止说的是那些在闭关突破时,会看见的心魔幻境。 在那里面见面可不算是什么好事,至少他上一次在那里看见温听檐,就搞得很狼狈。 温听檐难得安抚了下人:“不会。” 现在一切圆满,他有可能在潜意识里放不下的,也在前不久的那一趟都被安放的妥当。他想不到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 “嗯”应止答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随后就凑过来,贴着温听檐的唇,温热地含着一点唇瓣,吻的轻又纯情。 温听檐原本半敛着的眼睛,完全睁开了。 两人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接吻早就脱离了那种单纯的触碰。吻起来的时候,都是深又勾着的。 而现在应止的这种亲法,倒是让温听檐感觉回到了还在夕照城的那颗姻缘树下,他仰头亲上去的那个吻。 有点纯情。 这种亲法没有负担,温听檐甚至不用去费力的回应,只用感受着那点温热,然后在黑夜里半眯起眼睛。 应止在吻里面又夹了句话:“早点出来。” ...... 温听檐走到那个千虹为他准备的洞府边上时,就看见了还等候在一边的弟子。 那弟子算是他的师兄,看见他,便立即将洞府的玉简丢给了温听檐,同时开口:“千长老有点事情,让我过来给师弟你送玉简。” 他摸了下鼻尖:“顺带帮师弟你布一个阵法。” 温听檐接过抛开的东西,握在手里:“现在?” 那师兄点点头:“现在。洞府的边上有那些长老的阵法用不着我动。只是在外围再布一个。毕竟师弟你这要是真的元婴了...” 顿了下,才接着道:“等出来,这周围的灵植怕是要遭殃了。” 温听檐没再说话,意思大概就是让他动手。 这师兄也抿出来了,从自己的储物袋里面取出一些东西,准备快点布完阵就离开。 这事是长老来找他办的,所以自然是尽心尽力,那些个压箱底的宝贝都被他掏出来当阵眼了。 他现在的修为和温听檐大差不差,时间往前推个一百来年,也是当时的天榜上说的上名字的人物。 只是现在面前这位师弟修为的速度着实变.态了点,对比起来显得他都没什么光彩了。也怪不得那些个长老那么看重。 要说他布的阵法能拦住温听檐,他自己都不信。但要只是拦住在结元婴之后外泄的灵气,他觉得没什么问题。 每名修士在境界晋升之后,都会收敛不好自己的灵气,往外扩散点。 丹峰里面修士的灵力,大多都是温和有生机的,就算没收敛住,最多也就是给山上的那些灵植加顿餐的事情。 但温听檐属于一个特例,太冷太有攻击性了,感觉都不像一个医修。所以还需要额外加一道。 那师兄刚把东西摆放好,低着声音念了几句咒。抬手聚起灵力准备落下去时,却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阻力,像是有人用手捏着他的手臂不允许他发动一样。 这里拢共就两个人,是谁干的简直显而易见。 他抬起头看着这位格外冷冰冰的小师弟,喊了一句:“师弟?” 温听檐本来没这么打算的,毕竟他没没事找事的习惯。只是看见对方的手法,再加上指尖的灵力,就知道不行。 “我自己来布。”温听檐站在他的对面,对上那师兄错愕的眼睛,只是非常平静地叙述。“你的阵法挡不住我。” 认真到让人觉得是一句戏言的话,成功让对面的人愣住了。 那一刻,这师兄觉得,他好像还是不太了解这小师弟的变.态程度。 * 无事一身轻的师兄挥挥手就洒脱的走了,留下温听檐自己把那个阵法给布了。 毕竟要防的是他自己,温听檐再了解不过。 再加上这实在算不得什么难搞的阵法,只用了几息,一个犹如帷幕般的东西便从天轻落罩在地上,又在眨眼间变得透明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事,他才用接过的玉简,打开了洞府的门。 里面比起外面光亮不足,显得昏暗又幽深,灵气却充裕到快要化作几欲滴下的露水似的。只是贴合温听檐,里面的灵气也是寒气森森的。 温听檐走到了中央的寒床边上,然后坐下去,却没有立即开始闭关突破。 而是在那之前,难得喊了句:“系统。”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68节 不知道在温听檐识海里面睡了多久的系统,听见这么一句,还没能立即反应过来,像是难以置信温听檐还有主动叫它的一天。 但等回过神来,就颇为眼巴巴地回道:【怎么了宿主,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要结元婴。”温听檐想起系统初见时那个不靠谱的样子,顿了下道:“你知道修士结元婴的过程吗?” 系统还是知道这点修真界常识的,但拿不准温听檐的意思,不敢说满。最后脑子转了又转,转出一句特没出息的:【略有耳闻。】 温听檐也不需要它知道的多详尽,宣判一样的开口:“你在我识海里面,所以我的心魔幻境,你也得走过去。” 系统:“...哈?!” 温听檐不是第一次接触不是幻境这东西,毕竟在筑基和结金丹的时候就见过了,但这次不太一样,多了一个在识海里面的系统。 它赖在自己的识海里面,所以本来该他一个人的幻境,现在还得多一个不明的东西跟着。 温听檐听见了系统那句震惊到不行的“哈”,估摸着下一秒它就要开始东问西问了。 事情不出所料,系统马上就问询起来了,只是问的问题,重点着实有点奇葩:【那你岂不是马上就能见到我了?!】 温听檐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它那个略显惊恐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地问:“你很怕见到我?” 系统犹犹豫豫:【也不算吧...只是没想拿什么样子去见你,有点尴尬。】 温听檐闻言指尖动了下,在寒床上轻叩了下,就像是在春昀城的城墙上他第一次听系统各种吹嘘时那样:“你什么样子?”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闯进来的东西,温听檐着实想不出模样。 【我当然是...】系统说到一半紧急刹车,不太自然地回道:【我什么模样都可以变,随心情!】 温听檐求知欲没那么强,懒得去纠结它的前半句,在记忆里翻出一个还算顺眼的模样——陵川平时幻化的那个团子。给系统扔了过去。 系统疑惑:【这...怎么了吗?】 温听檐:“没怎么。你不是都可以变吗?那就这个样子。” 系统欲言又止,系统忍气吞声:【好的宿主。】 这个事情就这样翻篇了,它这才终于想到打听一下正经事:【那个...宿主,你的心魔幻境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这世上,往往只有痛到足以在神魂里面的事,或是牵扯至人生都翻天覆地的七情六欲,才会存在于心魔的幻境里面。 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怎么让人崩溃心神大乱,就怎么来。 以温听檐的这个样子,不管是这两种中的哪种,估计都是能把它直接吓晕过去的程度。 温听檐垂下眼:“没什么。” 他这句话说的让系统更没个底了。 它一醒来就得知自己要跟着去的消息,一时之间方寸大乱,到现在不敢再问,才感受到温听檐的情绪:【宿主你,结元婴紧张?】 虽然微乎其微,也够它震惊的了。 其实也说不上紧张。而且也不是因为害怕系统猜测的心魔幻境,只是有点抵触“闭关失败”的这种可能而已。 毕竟以应止现在一日千里的修炼速度,真赶上来真不是不可能。 温听檐顿了良久,终于不甚在意地开口,轻又平静,分不清说的是真是假。 “可能是我真的不太想喊他师兄。” 勉勉强强拼凑出这个“他”是谁,却还是听不懂什么意思的系统:“?” 意识到自己少知道了点什么的系统,还没来得及旁敲侧击,就被温听檐的神识给拖着,一把拽到了某个地方。 系统:“?!” 心魔幻境出现的时间有先有后,但没有哪一次,是想现在这样。温听檐才刚刚开始冥想入定,就被带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四下无人,寒气四弥,漫无边际的一片空地之上,站着一个像是要和这四周糅合在一处的银白的青年。 而在温听檐的脚边,还趴着一个看起来软趴趴的团子。 系统确实如他所说的变成了和陵川一样的样子,却还是在颜色上做了区分,不是黑色,而是苍绿色。 系统的第一反应没去看身处的环境,反倒是仰起脑袋,去看温听檐的脸。 它只在绑定温听檐之前,见过他的脸一面,后面都呆在对方的识海里面,自然没机会再看一眼。 不过在春昀城,犹如落花的飞雪之下,对方在听见它的话而冷冷撩起的眉眼,就已经惊艳地足够摄人心魂了。 而现在再这么没有阻隔地看一眼,系统发现居然还能更漂亮一点。只是这种美不像是春日含羞的枝芽,反倒是像剑上掠过的寒光。 看着就不是能被人所拥住的昳丽。 但这么说也不对。 系统在心里反驳了自己。 因为它见到温听檐的第一面,就已经看见过,有人把他轻轻拥在怀里了。 系统看的那叫一个认真,意识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然后下一秒,就被天上打下来的冰凉的雨给打了。 它一脸懵,不是?心魔秘境里面还带下雨的吗?但他只是一个团子,伸不出手去擦,只能抖两下身子。 温听檐避开了它甩过来的水,这里他早已习惯,此刻格外地从容。一晃眼,手中就出现了把纸伞。 他撑着伞,发丝静落,提步缓缓往前走。还没忘提醒:“走了。” 系统终于不抖身子了,抬起头来,却狠狠地怔愣住了。 在进来之前,它问温听檐,他的幻境里面是些什么。系统一开始以为对方那个回答只是漫不经心的敷衍。 但此刻才恍然大悟,那或许就是答案。 这里雾气弥漫,就像是处于虚无缥缈的瑶台之上。什么都是恍惚不清的,只有在雨砸下来的时候,显出半分清明。 朦胧的水雾之中,一人撑伞往前。 风声在耳边一呼而过,系统朝远处过去,终于看清。 温听檐的心魔幻境里,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节日快乐,天天开心~ 昨天给忘了,补上祝福! 第61章 万道院(二) 太过出乎意料,它居然都不知道说什么。以至于问了一个很不过脑子的问题:“你害怕下雨天吗?” 温听檐像是被它这个问题给蠢到了,眼睫动了下,原本撑着伞往前走的步子停了下,微微偏头淡淡反问道:“你觉得呢?” 和人一对视上,系统就反应过来了,那哪能呢?且不说别的,就单看对方现在就站在雨里平静淡然的模样,就知道肯定不对。 温听檐觉得它的思考,着实是有点浪费出去的时间。 幻境里面的时间的流速和外界并不是一样,在里面再耗下去,出去的时候又不知道得是什么季节了。 他用灵气把系统给引了过来抓在手里,然后给丢在了伞上面。 刚刚温听檐为了让他模仿而传来的陵川的画面,是它趴在温听檐的肩膀上。系统现在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我能到你肩膀上去吗?” “这个模样是幻化的,没有重量的。” 温听檐的回答相当冷酷:“不行。” 系统蔫了,但还是不太死心:“为什么啊?” “脏。”温听檐这样回道。 幻境里面空无一物,就连这条路,都像是什么由细腻的白玉铺成的。和脏扯不上半分关系,所以温听檐只是单纯看不惯它身上的水珠。 系统有了个答案就不吭声了。 这往前的路看似没有尽头,但只要往前再多走几步,穿过那些雾霭的迷雾,就能看见隐隐发光的尽头。 脚下的玉砖随着来人的每一步,发出细碎的闪烁。波光粼粼的,如同行走在什么巧夺天工的宫殿之中。 温听檐从没见过这么一个地方,所以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魔幻境里面会是这么一个地方。或许只是凭空捏造的。 他也知道系统在疑惑些什么。 当初他刚到筑基,走进这样的一场雨里时,没有准备,也不懂如何在自己的心魔幻境里面幻化自己想要的东西。 幻境里什么都没有,但过分冰凉的雨打在身上,居然还是有点难受。 温听檐听着呼啸的风声和嘀嗒的雨,微皱着眉走了出去。 在院子里等他的公叔钰凑过来问他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得到温听檐的回答,冷“嘶”了声说:“有这么夸张?” 温听檐一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直到他再大了点,遇见应止,遇见了其他人,慢慢了解修真界常识后。才知道,原来并非每个人的心魔幻境都是这么简单的。 什么都没有,只需要花一点时间就能走出来的心魔幻境,简直是前所未闻。 修真界里面的修士,哪个闯自己的心魔幻境不是九死一生、狼狈不堪。若是个个都像温听檐这样,金丹期的修士怕是还要再多个百个千个。 温听檐身上不同寻常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就算除去现在还在他伞上的“系统”,也还有他的模样,他的血,他的幻境以及本命灵器。 就算温听檐不是什么爱自我诘问的性格,在刚刚了解修真界的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偏生是他那么不同。 而他自己都还没想个明白,就有人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那时刚带着应止从离城离开,因为还没找好落处,暂时歇脚在一个客栈。 那客栈的床不大,那么窄的空间被两个孩子挤了个满,形影不离地贴在一起。 应止的脸几乎是蹭着温听檐的脸颊,身上的温度一路烧过来,连带着他的脸颊也染上温度。 呼吸声也轻,在黑暗里说:“这是你的天赋。” 温听檐没有他那么好的夜视能力,却能瞧见应止在因为笑而明亮的眼睛,听见他说:“如果他们不喜欢...那你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温听檐撤开距离,冷脸闷了好一会,开口道。 “我会让他们说不出不喜欢。” 而今的温听檐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耗损半分心力了。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69节 不管那些人对他的不同是畏惧还是敬仰,现在都只能站在台下仰着头看他,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好考虑的。 ...... “所以宿主你是什么都不害怕吗?”系统在伞上趴了大半天,那抹苍绿色几乎要化成水,瘫平在伞上了,说。 这段路已经过了半,越到后面雨就温听檐变得更大了,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来阻拦前进的步伐,将人困在这里。 温听檐隔了两秒才从嘈杂的声音里面分辨出系统的声音,回的不走心:“也许?” “你的心魔幻境一直都是这样吗?一直都没变过?” “嗯。” “...好神奇。” 聊了两句,温听檐就不再搭理他了。 无趣的系统本来是要打个哈欠的,刚刚张开嘴,就却又被突然大了不少的雨给砸的头都晕了。 它非常不满地想对着这破天骂几句,结果一仰头,发现这上方根本就没有天空。 有的只有宫殿的穹顶,银白而无边际,怎么都不像是能落下雨的。 或许是温听檐的心魔幻境太过“特殊”了,系统陪着人在里面走的这半天,慢慢的都忘记了这里并非真实,而是荒诞的场景。 而现在它像是被这泛着光的屋顶给一巴掌抽醒了,终于记起。 而在这场恍然之中,它又想到了另一个事情。 温听檐说他什么都不怕。系统也便顺着他的话,认可了这一点。 毕竟这里空无一物就是最好的佐证。 可是... 可是如果温听檐真的什么都不怕,没有心魔,那这个幻境真的还会存在吗? 系统突然有点心颤地想到。 甚至不是短短一时,而是走在这样的一场幻境里,十余年。 ...... 尽头近在咫尺,最后的那几步,连绵不绝的雨反倒渐渐停下了。温听檐一个放手,那把本来就是幻化而成的伞给拍散。 苍绿色的团子从半空中落下,温听檐抬手接了一下,然后提溜起来。 系统居然出奇的安静,没叫嚷也没说话。 一直到温听檐大半个身子都穿过那幻境尽头的帷幕时,那个手上沉默着的系统,终于开口了。 它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居然还挺坦然的,但话中的内容却直叫人发冷。第一次,没有叫温听檐宿主,而是直呼其名。 喃喃自语似的:“温听檐,你有没听见,这里面一直有人的声音啊。” 一片寂静之下,雨落生响。 年幼时初见这幻境里面片刻不停的雨时,都没有现在这种感觉。让温听檐感到失控而冰凉的感觉。 “...什么?” ...... 但还没等到系统的回答,温听檐便直接离开了那幻境,在洞府里面重新睁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时,第一反应,是察觉到自己丹田内不断凝实的灵气。 每个境界的跨越和提升,都是将自身灵力不断提炼精进的过程。只是这汇聚凝炼的过程,实在不怎么好受。 心魔幻境走过了,接下来只需要认真去应付那些经脉重塑丹田灵力翻涌的反应就行。 因为难受,温听檐的额发间居然也带了几分水色。但都这样了,他居然还能分出精力去问系统:“你刚刚说什么?” 系统也是在被冰雨砸清醒之后,无意之中听见的。那声音混在雨声和风声中太轻太悲了,甚至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它不敢第一时间告诉温听檐,毕竟人现在正在走心魔幻境,它还没那么不识趣。只敢在最后吐出一点来。 此刻面对温听檐的问题,它道:【在你的心魔幻境里,我好像听见了别的声音。】 灵力不受控制的外溢,却又被布在门口的阵法给截拦了回来,最后混合着原本的寒气,充斥在洞府内。 是突破的前兆。 这里转眼间冰雪凌天,连温听檐垂下的眼睫好像都沾上了霜,难得狼狈地吐了口气,语气却还是沉静的:“说具体一点。” 于是系统动用自己的毕生所学给他形容。 声音隐隐约约的,像是哭喊、求救,又像是在绝望之处的轻笑,麻木冰凉,只剩下透骨的伤痕。 温听檐抬手拭去了落到自己眼角的冷汗,听着它的话,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走过几次这个心魔幻境,但却只顾着往前,真没注意也说不清。况且那里雨声太大,也听不清什么。 可系统说的那些形容。温听檐很难有头绪。他生平所记住的声音甚少,能被收进心魔里的更是没有。 公叔钰倒是能和系统说的声音勉强对上号,那他当时能够不偏不倚地将其判处,自然也谈不上成为自己的心魔。 这么一看,就几乎是一个谜了。最多只能等到下一次突破晋升的时候,再去分辨。现在不太有细想的必要。 当务之急还是从这里出去。 ...... 永殊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阵仗的事了。 丹峰山头金光冲天,破开遮掩的云层。那不同寻常的威压如水波荡漾般,一道道冲击着周遭。 离得远的弟子看见那道光辉,还有闲情雅致感叹一句。 离得近的,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给一下子整跪下。特别是靠的比较近的剑峰,本来好好练着剑,震地人都站不稳了。 一群人都丢了脸。只有一个黑发的青年格外高兴,抬手召回自己的本命灵剑,再是一眨眼,就消失在山腰上。 结元婴结束之后,系统就又回去了。 温听檐用玉简打开洞府的门走出去时,周身的灵气因为不太熟悉,还在往外扩散着。 所幸他在进去之前布好了阵法,再怎么也不会波及到更边上的灵植。 这些外溢的灵气不受温听檐的控制,肆虐又具有攻击性。只是往外踏的这两步,地上的花草如同被扫荡了般,瞬间蔫了下去。 温听檐记下了这里的位置,准备等明日再捎点灵药过来救一下。 可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现在就从丹峰下去,就有个不怕死的人靠近了过来。 因为现在的失控,灵力的感知也变得紊乱了,温听檐只能听见脚步声,却无法立即分辨清楚来人。 只是...好像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温听檐还没来得及扭头看过去,那些不知收敛的灵气就先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温听檐看过去,看见应止面对那些扑来的灵气,没有闪避,只是抬起手抓住了其中一缕。 而在接近的一瞬间,原本暴虐的灵气安静下来。 “你的灵气好像很喜欢我。”应止勾着那点雾一样的灵气,在掌心里摸了一下,弯着眼睛开口。 何止呢。 温听檐看着原本冰寒肆虐的灵力,现在化作水一般,丝丝缕缕地缠在应止的手上。在心里,那么平静地补了句。 连我都很喜欢你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前一天看着一万七的营养液,还在和朋友讨论能不能撑到国庆后再加更。 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撑不住了...[化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太热情了(打滚离开) 第62章 万道院(三) 他本来以为这阵失控的灵力需要维持很久,但最后只是坚持了几刻钟,就恢复了正常。 手中被把玩着的灵气突然被抽离收回,应止的模样看起来点恋恋不舍。但还是老老实实放下手,跟在了温听檐的身后。 灵力收敛,温听檐这才确实地感受到温度。比他进去闭关,冷了不知道多少:“我在里面呆了多久?” 应止算了算了日子:“将近一月吧。听那些人说,永殊宗是会下雪的,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瞧见了。” 这么久了。温听檐抬起手在指尖哈了一口气,想到。 两人并着肩往山下走,还没走到底下,仅仅是在山腰的位置,就被一群慕名而来一睹真容的弟子给围了。 永殊宗多久没有人结元婴了,这种百年难遇的场景,怎么能够错过呢? 现在,温听檐倒是觉得还不如让那灵力继续外溢下去,起码在威压下,没人敢这么靠前。 眼看着人推推嚷嚷地都快要漫到边上了,温听檐终于准备动手离开了。才刚转身,步子还没提起来,身后的人们突然安静。 察觉到问题的温听檐转头看了眼,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是掌门。 有这么一个人镇着,那些弟子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和鹌鹑似的乖巧。在掌门开口让他们离开之后,也没有异议,和来时一样,推着走开了。 应止现如今的师尊都来了,于是温听檐下意识去看了眼人。发现应止的神色相当坦然,一看就是知道掌门要过来的。 山腰间的这一片的人都走空了,但因为商讨的事情不方便外传,保险起见,掌门还是补了一道结界。 温听檐看见他的动作,有点不能理解掌门的大费周章:“您可以传我到主殿去的。” 此话一出,温听檐好像看见掌门的眼皮跳了一下,还没确认,就看见人抚了一下额,十足的心累:“我也想呢。” 温听檐:“?” 掌门早在温听檐闭关出来之前就和应止说过,让人在闭关之后,把人给带过来。 可那小子虽然是他的弟子,心却是偏的:“修士闭关出来正是需要调息的时候,来回太过麻烦了。” 闭关晋升成功之后,正当是灵力充裕,什么时候有了还要调息的说法? 掌门当时听见这句就有点不好的预感,却还是耐着心思问:“那你说当如何?”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70节 应止在殿下看着乖巧:“师尊可以等人出关之后,亲自去找人一趟的。” 掌门:“......” 意思是他来回就不麻烦? 但心里是这么说,最后掌门今日还是按照他所说的,亲自找了上来。他知道这两人急着离开,布完结界后,也没多寒暄,直切正题。 “万道院外的结界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了。”说起正事,掌门的神色有变回了一贯的庄严:“约莫还有几天,就会完全开启。” “你们今日便可以准备一番,明日启程,去结界外等着。此次秘境大开,前去的修士不在少数,即便你们二人修为了得,也要多加小心。” 温听檐点了下头。 掌门摆了摆手,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记得将你们的面容发色变换一些。那里面鱼龙混杂,难保不会有人认出你们来存心使绊子。” 这句话原本是没什么必要的。毕竟除了少数在天榜大比上见到两位本人的修士,其他大多都是从各种轶闻画像里面认识温听檐他们的。 但画像和描述这东西,再怎么样都会有点失真。永殊宗之前也不是没出过名声大噪的天之骄子,低调一点行事也不见得就会被认出来。 可偏生这两人都太有特点了,又是形影不离。只要打个照面,就能在脑子里对上号。所以易容这一步,还是有必要的。 温听檐闷了半天,才应了一句:“嗯。” ...... 应止的易容倒是好解决,他直接套用了当时在夕照城的那副少年模样。 再加上黑发和剑修其实算不得什么特点,只要把陵川藏好,也难有人把他认出来。 至于温听檐,要改的东西就有点多了。发色、瞳色、模样,一个都不能落下。 温听檐看着应止为了图方便而选择之前的易容,其实也动了也不要也将潜去藏书阁那次的模样拿来用的念头。 但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因为温听檐想起来那个女修看见他的模样,喊的那句“师妹”。 以至于他现在坐在铜镜之前,将发色和瞳色改成了和应止一样的颜色,却面对自己的面孔,迟迟难下手。 应止见他半天没动手,主动靠过来,俯下声,盯着他难得漆黑的眼睛:“要不...我来?” “随便。”说着,温听檐将手放了下来。明明就是任由应止动作的一个样子。 应止在改动面貌之前,还没忘征求一下温听檐的意见:“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温听檐想了想:“不会被错认成女修就行。” 应止闻言,若有所思。 对方的动作很轻,时不时用指腹去轻抚过脸上的某些地方。而随着动作,那张原本冷清的面貌一寸寸,发生变化。 没什么太大感觉的温听檐,慢慢放下了戒心,只在最初盯了一眼,就没再去看。垂着眼更方便人动作。 他就这样放空,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应止的食指指腹在唇上蹭过。 温听檐下意识抬头,要命地发现应止是在给自己抹口脂,于是歪开一点头。 但应止好像只以为这是温听檐的小动作,于是手指又锲而不舍地伸过来。温听檐终于忍无可忍地咬住了对方的手指。 指节被叼住,传来一点被挤压的酸,应止这才终于停下了动作。 温听檐仰头看着他,因为嘴里还咬着指节,说话的声音有点不清晰:“你干嘛?” 应止缓慢解释:“给你改了一下面容,但是唇色太浅不太适合。” 温听檐松口:“不用,就这样。” 他说完,才有功夫认认真真地去看这副应止给他变的模样。 镜子里的面容,和他原本的脸有六七分像。只是少了几分精致和冷峭,反而更加突出了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气,意气纯粹。 温听檐变得乌黑的墨发被应止捞了根发带束起,高高的,在脑后轻扫而过。 两人的面容,已经不再能让人联想到修真界出了名的那两位。和那些会走马挑灯,拎着剑在林间比试的少年郎,没有任何区别。 ...... 前去万道院的前半段,是靠陵川御剑的。但等到了附近,受秘境的灵力结界影响,连御空都做不到,只能徒步往前走。 这里的雪已经落得太厚太厚了,简直和永殊宗天壤之别。若不是动用着些灵力,怕是会一脚陷进去。 好在这样徒步的人也不只是他们两人,看起来还没那么突兀。 应止在往前的路上,突然开口问:“等到了秘境边上,若是有人问起来我们二人的关系,我该怎么说?” 之前两人年少互识的关系摆在那里,那些人只要得知他们其中一人的身份,都不肖多问,自己就能明悟了。 可现在还是需要一个更为具体的关系。 这问题要回答其他实在是简单,师兄弟、同门、好友。再不济,还能再说一句未来道侣。 又无人查证,要怎么说还不是全凭自己的心意。于是他回道:“看你自己。” 应止笑着扶了下下巴,好像真的开始思考了起来。 怎么简单的一个事,应止开始思索了起来,温听檐就觉得没好事了。就像凡间常说的那句:有人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但话都出口,他也懒得再收回来。 到了万道院秘境的边上,积雪就已经没有那么多了。温听檐便看见那里已经站着不少人。大部分都在交谈着什么,看起来只是闲聊。 这里的修士都是年轻一辈的,连站着的模样都相当随意,没有正形。可温听檐只是一眼就看的明白,他们的弦是绷着的。 手中的本命灵器不离手,边上还莹莹绕着灵气,若是想要动手便就是在眨眼间。装得一副从容散漫的样子,其实一个比一个忌惮。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点到为止的比试,而是关乎灵宝心法的争抢撕咬。 掌门说的那句话确实没错,如果是用原本的样子,多半是会被这群人给盯死的。 当然,就算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看着这两个新面孔,有群人左左右右地探讨了下,确定了自己所认识的修士里面没有这两号人物。 能有胆子来参加这场秘境的,修为自然都不错,大部分都在金丹期。于是他们只是看了眼温听檐,就判断出他应该是这次秘境修为最高的那一批了。 估摸着也得有个金丹后期或者...元婴。 可奇怪的就是,这人身边,居然还跟着一个还没到金丹期的修士。要知道修为低的人只会在竞争里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有人传了个眼色,就有两三个人识趣地走了上去,相当自来熟地,想要搭应止的肩膀,却被避开了。 即便这样,那人也不恼,反而相当亲和地开口:“道友你也是过来碰碰运气的啊?” 开口的瞬间,温听檐和应止两人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个来打探消息的。 但装样子应付这种事情,应止比他们擅长了不知道多少,噙着笑,语气似真似假地开口:“没。我不是冲着秘境过来的,我跟着人来的。” 那人被他的回答搞得一愣:“啊?” 应止抱着手,看了旁边的温听檐一眼:“一见钟情的对象突然往这赶,就算修为再低,我不也只能死缠烂打地跟过来了吗?” “...哈哈,道友你这...”那么八面玲珑的一个,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憋出一句:“挺性情的。” 说完,这几人又不动声色地偷偷瞟了眼温听檐。 其实这事听着就非常的假。什么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就算是被写进凡间的话本,都是被烂大街的题材。 可事情还是得因人而异。 仅仅是一偏头,看见温听檐那张冷艳的脸摆在那里。他们就忍不住在心里觉得,如果长的是这么个样子。 ......那好像还真不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加更容我憋两天...qaq 第63章 万道院(四) 温听檐其实听见应止开头回话的那一句,就有了写不好的预感,垂在边上的手指都动了下。 后来听见应止把什么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的戏码按在他头上,脑子里就剩了一句:这又是在玩什么? 但他又不可能现在出言反驳,那就是在把应止的话往地上踩。 变换过后乌黑的长发被绑起,温听檐不再能像之前那般,微微颔首让长发垂落一点就遮住表情。 为了掩饰神色的不正常,只能偏头过去不再看。 他这举动只是无心之举,但在那些人眼里面,更是印证了应止的那句“死缠烂打”。瞧瞧,这不听见之后就十足不耐烦地不想搭理人了吗? 于是半是客套半是真心的,冲着应止压低声音小声来了句:“道友你这看起来还有的追啊。” 美人难追。尤其是一个修为极高的美人。条件差点的,怕是要把自己的全副身家搭上去,才能在远处有幸瞧见那么一眼。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这么一个修为一般的人,敢追着一个元婴修士跑到万道院秘境边上,简直是犯傻。 应止语气轻轻:“是么?我感觉挺快了。” 那人:“...?” 哥们给个准话,你真傻假傻啊? 这一句话,成功吓跑那些个过来打听的人。他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的,在面对同伴的问询时,搓了把脸回道:“一个被美色冲昏头的神经病。” “一见钟情,追我?”等人走了,温听檐扭过头来,看着应止,慢条斯理地把话又复述了一遍。 只是语调实在没那么愉悦。 在那之后,没人再往这边看 。应止乘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快速地凑过来在温听檐的唇角落下一个吻:“嗯,现在追到了。” 温听檐:“......” ... 万道院外的阵法,肉眼可见的在松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完全破开。但围在周遭的人,已经慢慢地往里靠了,等阵法打开的那刻,更便于立即冲进去抢占先机。 这么想的不是一个两个,但人多,能给他们站的位置实在是没那么多。这么一来,就起了冲突。 “你们是不是找死啊!这是我站好的位置,要想在进秘境之前动手我奉陪。”说话的是一个脾气看着就不好的剑修,此时衣角被挤着踩了两脚,顿时怒火中烧。 后面的人讪讪收回脚,却不待再解释什么,那剑修的剑,就横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杀鸡儆猴。 温听檐他们也站在边上,托了温听檐修为的福,那些人都不敢上前凑过来,硬是在这里留出了一片净土。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71节 他看见这剑修的手段,顿感熟悉。思索了下,发觉那能不熟悉吗?应止就爱这么把剑横人脖子上。 果不其然,应止瞧见这一幕,带着笑:“动手倒是干脆。” 应止站的离温听檐的位置不算近,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那么温听檐作为一个被缠着的人,太靠近应止反倒生疑。 但即便是这样,应止也站的比那些被温听檐吓得退避三舍的人,近的多了。 不多时,这里的位置就都被挤占地没了空缺,那些被隔在外围的,虽然还有心思,却也是无可奈何。 本来这就定下了,而在这时,才有一群人姗姗来迟。 为首的少年看着不像是来闯秘境的,反倒是像是来一掷千金地拍卖东西似的。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薄衫,腰间金玉碰撞叮铃作响,从头到脚无一不细,就连发间都不知道别了多少东西。 打扮地太过招摇,如同一只花孔雀。只是这堆砌起来的贵气,实在不堪一击,甚至显出几分滑稽。 这少年面容只能勉强算得上清秀,却将自己打扮的与娇俏的女子无异。奈何又撑不起这副扮相,不伦不类。 温听檐听了一耳朵这少年过来后周遭人的恭维,终于理清楚了身份。 这少年是某个中等宗门的掌门独子,此次过来当然也是来参加秘境的。据说还是他的掌门爹派了近十数的金丹修士过来护着,外加塞了无数灵宝,才哄的人出来这么一趟。 苏诩他们来的晚了,没有位置可以站,面对那巴结自己的修士又瞧不上眼,不愿意去替他们的位置。 不耐烦地又埋怨了两句后面那些出了差错的修士,这才到处张望了一下,最后终于挑见了一个还算心仪的位置。 苏诩把手一抬,指尖直直地指着温听檐和应止的方向,相当不客气的:“喂,那两个,把位置让出来!” 温听檐不知道多少年没被人用这种语气开罪过了,只是盯了下苏诩的眼,就又转过头,压根就不搭理。 那只是一晃眼,苏诩其实压根没看清楚温听檐的模样。却还是能知道人过来看了他一眼就当没听见。顿时大恼跺脚:“和你说话呢,装什么死!” 温听檐不知道他想要自己做什么反应,他想了想。如果真要自己给点情绪,可能就是倾注灵力隔空攻过去,然后送这一群人下去了。 毕竟那一堆人都修为加在一起,都不太够看。 这场挑衅本来就不对等。 他捻了一下指尖,轻轻开口,直接传音到苏诩那群人的耳边,认真地说:“你们在找死吗?” 他问的慢,落在苏诩耳里就没那么好听了,差点就自己冲过去给人点颜色看看了。可身后的护卫却死死扣住了他的肩膀。 压低声音对他说:“少主...元婴期!” 而且不仅如此,在他们的面前,有几条用灵力无形牵起的透明丝线。只要敢贸然上前,便是身首异处。 这个人是真的会动手的。 意识到这点,这些护卫连忙拦住苏诩。 看见他们的动作,温听檐就知道他们应该不敢再来招惹了。苏诩这个人,虽然从来时,就透露出一股子愚蠢 ,但其实也没到那个地步。 他也算知道自己那个掌门爹能给他摆平的事的范畴,刚刚在挑选位置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几个大门大派出来的弟子。 而剩下的那些个散修或是小宗门的弟子,虽然有些比苏诩的修为更高,却无法担得起开罪一个宗门,基本上只能顺着苏诩的意思。 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了。 温听檐想明白这一点,突然在想,若是应止此刻把自己怀里的掌门玉令给扯出来会怎么样。那人会直接吓破头吗? 想着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长发,再一次意识到在脑后之后,又有点不自然地收回了手。看起来居然还有一点呆。 边上那些本来就对这个元婴修士退避三舍的散修,瞧见温听檐连苏诩都是照样甩脸色,更是又往后挪了步。 本来这事就该这么结了,温听檐也没那心力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手。 谁料苏诩是不敢招惹温听檐了,但奈何心中有气一时过不去,于是这股火就烧到了别人头上。 至于这个倒霉的,除了那个唯一离温听檐站的稍近点的应止,还能有谁? 应止的修为低,也不是苏诩知道的那些大门大派的天之骄子中的任何一个。再加上那围着温听檐转的模样,看的苏诩难受地要死。 被苏诩叫过去的应止,好像是有点难以置信一样,指着自己:“我吗?” 应止把自己眼底的那点冷淡和戏弄藏的好,再加上那副带着笑的温润气质,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好捏的软柿子。 苏诩终于在他的回答里,找回来几分傲气:“对!就你!” 温听檐听见这人还在喋喋不休,原本又想要出手,却见应止背对着他摆了下手。 灵气一瞬间偃旗息鼓,好像从未被放出来一样。温听檐知道这是应止要自己对付的意思。 比起他这种直白的作风,应止若是要将一个人踩到地里,那才真的是磋磨到骨子里。心口不一地给人下绊子才是他的专长。 只是永殊宗里的弟子,秉性都正。两人在一起之后,应止又很久都没再关注过其他的事情,所以才少发生了多。 应止按照他说的往前走了几步,却也仅限于那点距离,再近就不愿了。苏诩身上的那股子脂香气闻得应止几欲作呕。 对方对温听檐喊的那几句他听的分明,虽然温听檐懒得和他们再计较,但应止有的是这份闲工夫了。 如果不一视同仁地送上一份“大礼”,对那些挨过他的剑或是已经下九泉的人,岂不是很不公平。 应止在心里这么静静地想着,声音倒是一如往常:“有什么事吗?” 苏诩:“你站那么远干什么?!你认识他吗,他叫什么名字?” 虽然他现在不敢对温听檐怎么样,但完全能打听下名字,等回去再让他爹来收拾这个人。 应止垂眸,回答的模棱两可:“...应该是认识?” 苏诩听的莫名其妙。 旁边有几个知道内情的,见这场面,把那传来传去的“一见钟情”的事,又一次简单地对苏诩说了一遍。 苏诩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关系。他原本见这两人站的还算近,以为是一起来的。但是见应止被他喊来的时候,温听檐又没管,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只记得刚刚温听檐不搭理人,高高在上的态度了,那是气的要死,怎么有可能去认真看人的脸。 听了这群人的话,他才抽了个功夫,去看刚刚那人的脸。 温听檐没有正对着这边,故而苏诩只能瞧见他的侧脸和敛下的眸,并不完整。可仅仅是露出的那点,就能窥见如清月般的孤艳。 “长的也一般啊。”苏诩收回视线,咬了下唇嘴硬轻轻开口,掺着一点自己的不明了的妒忌。 说着,恶毒地又把话对准了应止:“果然是个没见识的,眼光这么烂。” 他自己自顾自地贬低着两人。 而远处,应止的笑瞬间停了下来。再抬眼的时候,眼睛黑的有点吓人,显得有几分妖异。 作者有话要说: 听见有人说老婆长的一般的椰子:你眼瞎吧!你死定了。 话说是哪个天才宝宝想出来管应止叫椰子的,真的看见一次就忘不掉了(*?︶?*) 第64章 万道院(五) 万道院的阵法终于在这场喧闹中打开,即便当年的修士已经陨落多年,这化神期的阵法威压泄露一分,也足以让所有人鸦雀无声。 阵法大开时,温听檐在抬步进去之前,往应止的方向看了眼。应止在那边不知道又和苏诩他们说了些什么,最后居然准备和他们一起进去了。 察觉到温听檐的视线,应止几不可察地偏过头来,眯起眼睛笑了笑。 温听檐突然有点为那几个人默哀。 几乎能一眼窥见结局,他便没再继续关注,赶在那些人如虫兽一般涌上去的之前,先行一个闪身,进入了万道院的秘境。 在进去之前,温听檐曾经设想过这里面的模样。可能是像外面一样绵延的雪原,也有可能是那个机关遍布的阴冷洞穴。 但扎身进去,却好似撞进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宫殿,院间的树正抽出新的枝芽,一副春意融融的模样。 温听檐被传送到了某个偏殿的大门外,那些和他一起跑进来的人,不知为何没了踪影。但他却没有贸然推开门,反倒是对着那个门,驻足看了好一会。 他总觉得这里的装潢,好似有点眼熟。可是脑海里又实在没有相关的记忆,最后只能将其当做莫名其妙的感觉。 如果陵川现在在这里,对半就能为他回答这个问题了。 这位陨落的修士,正是和它一个时代的大能。在那时,各大殿的雕刻模样,其实都大差不差。而为了更加真实,当初剑冢里的幻境都是基于它的记忆。 温听檐在幻境里面见过应止的“流云殿”,所以看见这差不离的宫殿,自然会觉得似曾相识。 似是浮着月华光辉的殿门,被温听檐单手推开。 里面什么都没有。一眼看过去,能够再清晰不过的瞧见在偏殿深处,藏着一条幽深的通道,又在末枝处衍生出好几条道路。 这算什么?迷宫?温听檐走了进去,再次用灵力确认周遭确实没有任何遗漏的东西。才往那唯一一个选择走去。 明明在外安静的过分,什么都听不着,但等温听檐真的指尖燃起灵火往里深走的时候,却听见了几乎是撕裂般的尖叫。 那些声音从各个角落渗透过来,教人听不出是哪个方向的,只能分辨得出是人在叫。 毕竟很少会有其他东西会把尖叫叫的这么抑扬顿挫,在叫声里面好像还掺杂了几句不太清晰的“我靠”。 哪路看着远,但人一晃眼却就走到了头。分岔处,三扇殿门之前,边缘处还插着几支烛灯,温听檐便将手中的灵火熄灭。 这几扇门凭灵力感知都看不出什么名堂,上面除了一模一样的祥云飞鸟的图案,也没任何线索。 秘境里面,温听檐不信一步踏错,会给他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但现在,好像也只有赌一把自己的运气。 万道院原本的主人擅长卜算,那现在他们所有人推开的门,作出的每一个选择,也是他卜算中的一部分吗? 门一被推开,温听檐就只知道了,自己的运气不太好。 原本只是在外面气到一个恐吓衬托气氛的尖叫声,现在切切实实地响在了他的耳朵边上。 “师兄!师兄!那个妖物扑过来了啊,你、你救我一下啊!”发出这声音声音的是一个穿着鹅黄外袍的少年,一边躲避,一边扔符箓。 “我靠了!这秘境主人是不是有病!” 边上那个蓝衣的师兄,用折扇帮忙宰了一只妖物,听见他的话眉头直跳:“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大喊大叫,不要说脏话!” “师兄你也在喊啊!”黄衣少年反驳。 眼见那黄衣少年后面跟着四五只蛇似的妖物,在漆黑的屋子里面到处乱窜,马上就要带着妖物跑到温听檐跟前来了。 温听檐终于忍不住,抬手一道灵力将跟在后面的妖蛇一击毙命。 可敢来万道院秘境里闯闯的,修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若是真的那么简单,他们又何至于被困在这里怎么久。 下一瞬,那些被灵气斩开的妖蛇的尸体就开始化作血水,随即重新聚形,再一次,睁开了竖瞳。 那黄衣少年本来为了躲避温听檐那骤然出手的灵力,而蹲了下去,看见身后的那死玩意不知道多少次又活过来,忍不住骂了句:“没完没了了。” 他匆匆从地上跑起来,正准备继续躲呢。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72节 突然,周遭一凉。 连在来万道院时走过的风雪都没给他这种感觉,不像是从体内传来的感知,反倒像是从神魂深处开始结冰碎裂,止不住的发抖。 青蓝色的焰火铺覆在地面上,一寸寸,照亮这里面的每一处。 奇异诡谲的火色被倒映在苍白的墙上,带来一种如坠阎罗的心悸感。 那些再次复生的妖蛇只是稍微沾到了火舌,就在顷刻间,又化为了血水。在死亡和复生之间反复切换,它终于也发出嘶叫。 眼看那从进来秘境就追着他咬的蛇终于被牵制住了,程玄烨却没有去奚落一下补刀的心思,反倒是不怕死地去摸了下那火焰,“我去,冷的!” 温听檐:“......” 看不得自己师弟再犯蠢的谢锐,终于将折扇合上,给了程玄烨的头上结结实实来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谢啊,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程玄烨这次后知后觉,对着温听檐傻愣愣地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道友救我一命,道友菩萨心肠路见不平,若是日后有用的上我程玄烨尽管说。” 温听檐陈述事实,语气淡淡地,似乎还掺杂着几分轻讽:“你都把妖物往我这里引了,我还能不路见不平吗?” 程玄烨:“......” 完蛋,他是不是得罪人了。 在这尴尬的气氛里,只有火焰里妖蛇的嘶嘶声还在响着。 温听檐低头看了眼那几条黑蛇。这东西死不掉,想来不是真正的妖物,怕是不知道由什么东西捏出来的,如傀儡一般的东西。 他正想着怎么彻底处理这东西,这蛇却像是一瞬间被抽了骨那般,不再动弹,再被青火点燃时,直接化成了粉末。 温听檐被这变故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上前参看,石壁轰鸣声渐起,回过身去,背后又一次出现了三扇门。 程玄烨他们在这里被缠的有点阴影了,看见这几道门的出现,有点难以置信:“这就过了?” 谢锐比他看的要透彻一点,知道这种情况,当然是要把大腿抱牢了。他拍了一下程玄烨的肩膀,示意他跟着。 温听檐又仔细地看了一次,依旧是没任何区别的门。对于未知,他所说有点不太适应,但绝对说不上害怕。 还在燎着的青焰被按灭,温听檐又一次随意地推开了其中一扇,在快要踏进去的时候,察觉到背后灼灼的目光。 他偏过头:“不要跟着我。” 后面那两人心里的想法被挑明拒绝,顿时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 ...... 温听檐不知道这秘境的主人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奇怪的灵感,这些门后的东西,竟然每一处都不一样。 只是见到人就攻击这一点,倒是如出一辙的。 他后面几次也遇见了人,但没到遇见程玄烨那样的情况,就没张扬的出手。最多站在边上,看着那些人绞尽脑汁把关给破了。 只是再一次选择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储物袋里面的耳坠好像有一瞬间发烫。 这耳坠也成了他们两人的一个标志,为了隐藏身份,便取了下来,放进了储物袋里面。 温听檐知道这代表什么,代表这三扇门,有一扇后面里面的人是应止。 他各自在这几道门前都驻足了下,终于找出了反应最大的那扇。 这些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都选择了结队,进入同一个地方,互相合作总比单打独斗来的强。 只是一回眼,就瞧见一个黑发的青年背离了队伍,推开了另外一扇,正准备出言阻拦。 下一秒,人的身影消失。 ...... 温听檐一踏进去,就听见了来自苏诩的咒骂声。 这里的中心,不知为何有一处极深的坑,苏诩现在就被禁了灵力,困在这里面。至于应止,则是站在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苏诩不知道这个修为低微的修士怎么敢对他出手的,难道就不怕被报复吗? 他也是骄横惯了,都落到这种任人宰割的地步,居然还敢出言不逊。 直到应止的剑意深深划破他的脸,血顺着脸颊往下滴,苏诩眼泪与尖叫声齐出,撕心裂肺。 他疼得整个人匍匐在地,终于学乖了。开始和应止好言商量:“我错了...之前不该那么叫你的,你放我出来、我、我把身上的东西都给你。” 他低着头,眼睛的狠几乎要成为实质,化成寒刀,将应止的皮肉寸寸剜下。 等他出去了,等他的护卫到了。他一定把这个贱.人给按在地上踩,让他跪着给自己磕头,再杀了!苏诩咬着牙想。 应止似乎是被他最后一句给打动了:“你说东西都给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苏诩见他有点松动的迹象,连忙道:“除了身上的法器,我储物袋里面还有...都给你!” “那你上来吧。”应止终于蹲了下来,将手往下伸了出来。 苏诩其实痛地快没劲了,但还是不得不按照他的动作,站起来伸手。这坑太深了,应止的伸手又和施舍一样的,压根不走心。 他就算站直身子踮起脚,抬手都够不到。苏诩的脸上的伤口还在作痛,他抬眼估计了一下高度,终于忍不住跳起来,去够应止的手。 眼见就要拉住了,那手却像是瞧准了他的动作,突然给收了回去。 一时失力的苏诩被又一次摔倒地下,这次连五脏六腑都是火辣辣地疼,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处境:“你干什么!你就是故意的,贱人!贱人!” “抱歉啊,刚刚我想了想。”应止站起身,将手上差点被碰到的手套取下丢在一边。 他垂着眼,轻笑起来。姿态慵懒从容,语气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我还是更想让你就死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节快乐呀,本章评论抽20个红包~ 第65章 万道院(六) 他这句话的声音不算小,温听檐站的也算远了,还是听的一清二楚。苏诩更是被这句话不留余地的恶意给摄住了,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而就在这时,他的那些护卫终于找了过来。 说的夸张一点,苏诩的命几乎就等于他们的命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回去也自是落不着什么好。 有两个脾气冲动点的,听见苏诩的哀嚎,直接提着剑就冲了过来了,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对付他们,应止连剑都没召。眼见那些人要冲到他面前来了,他把那些准备过来搭救的人也给两脚也踢了进去,和苏诩做伴。 砰砰几声落地的响,听的人耳廓都发麻,一听便知是下了狠力道的。 温听檐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这边的脚步声,应止偏过头来,对着这边终于不再是那副危险的模样,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于是对面那些还站在原地的护卫,就瞧见那个把自家主子和同伴都给整了一道的人,现在笑的跟个什么祸水一样,也不知道在对谁献媚。 顺着那个笑往边上看去,顿时心下一惊。还站在原地的这几个修为在护卫里是最好的那些,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悄无声息地,几乎是有点骇人了。 看见应止的笑,温听檐不动声色地移了下视线,问应止:“还要多久?” 在秘境外面,温听檐要么偏着头,要么背对着人,也不开口。毕竟他演技算不得太好,冷脸逃避是最不出错的。 效果也算得上显著,两人周遭的那股子亲近,硬生生被削减到不剩几分。剩下的也还能用应止的“一见钟情”圆一圆。 现在就几乎是剖白了,懒得再避着人。 他们在这里视若无人的说话,明明说的不是什么亲密的话题,却就是带着股插不进去的亲昵。 这可不是什么一朝一夕就能养出来的习惯,起码也是相识已久。 这时,那些护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这两压根就是一对死断袖,外面装成那个样子闹他们玩呢!关键是居然大家包括他们在内,都信了。 可心里骂归骂,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给捞出来。 摸不准那个元婴期的修士会不会过来帮忙,他们只能放下身段去说:“先前的事,是我家少主过了分。道友您高抬贵手,本次秘境的说得,我们愿奉上七成。” “这件事我们不会上报,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立心魔誓。” 温听檐听见他的话,倒是有点意外。这行人可不少,将秘境里的七成都奉上,也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了。 但他们又不缺这种东西。 他刚在心里补上这样一句,就听见应止散漫地回了句:“听起来没什么意思。” 对面的修士或许是觉得他们觉得不够,又咬着牙往上加了点。但无论他们怎么提,结果都没有任何变化,应止永远是那副样子。 “道友,不管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也该都把气给出完了。没必要这么得理不饶人!” 应止好像是挑了下眉:“你说是就是吧。” 在芥子里面装死的陵川听见这话,都忍不住撇了下嘴。把气给出完了?那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人有多小心眼。 苏诩对温听檐那么出言不逊,能在应止手里全须全尾地出去才是怪了。陵川深知自己主人的秉性,在心里默默道。 被一而再再而三拒绝,饶是他们脾气也上来了。他们这边人多,一起上去,对面也不见得能讨着好:“那你要怎么办,你们要和我们动一下手吗?” “我们?”应止把他的话缓缓重复念了一遍,然后反驳道:“对付你们还没那个必要。是我。” 本来就凝滞冰点的气氛,一瞬间便爆发了起来。应止的尾音刚落下,那几个人就对视一眼,朝着不同的方位冲来,将应止围在最中央。 温听檐下意识抬起手,准备帮应止解决两个,可下刻,就被一句话劝住:“先走吧。” 应止背对着他,将剑召出,随手挽了下便后横在身前:“我解决完就过来。”说着,又随便扫了眼这里的人:“会很快的。” 闻言,那些人更加觉得他大言不惭了。 陵川都出来了,温听檐便知道应止估计是不打算让人走出这里了,于是便放下了手,让应止自己解决。 这里的门早就出现了,温听檐在踏进去之前,还是没忍住顿住脚,回身看了一眼,才推开门。 ...... 比起温听檐之前走过的那些妖兽的洞穴,或是机关密布的密室,这里显得格外地“无害”。 四周的石壁被藤蔓攀缘遮盖,一大片苍绿之间,隐约开出几朵浅色的花,夹杂在其中,一晃眼看去只觉得是什么东西的投影。 这里安静地过分,让人绷紧的神经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一点点。 温听檐低头看了眼脚下,微微抬起,碾断了那根藤蔓。 如果这里的这些藤蔓没有在无知无觉地时候靠过来,试图让人缠住。可能这份“人畜无害”会再真实一点。 他的指尖点起蓝火,在脑子里想,这个秘境的主人应该相当恶趣味。不然也不能想到那么多的方式来磋磨人。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73节 那柄权衡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用过了,但这类似于附赠品的灵火却始终缠着他。温听檐后来也学过那种最为普遍的召火术,出来的却依旧是它。 这在修真界算是挺常见的一个法术,再加上它的威力还不错,温听檐便一直放任到现在。 火焰烧的藤蔓弯曲,时不时发出一声啪的声响,然后化作焦炭。稀薄的烟雾从它的体内被火焰燎出,轻盈地往上爬。 这里面太大,那烟雾又实在太轻,过了片刻,温听檐才闻到那烟雾的味道。 不是一般植物烧毁的烟味,而是一种经过稀释之后的,淡淡的血腥气。 这几乎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他现在在对付的不是什么开着花的藤蔓,而是一团拼接起来的,有意识的血肉。 温听檐往后快速地退了两步,抬手挥开萦绕在自己周遭的烟雾。同时一瞬间用灵气冻结了整个门内的烟雾。 那些几近透明的烟雾,冻结成冰之后,居然是猩红色的。 他的反应算快了,但还是不受控制地闻到一点那烟雾。毕竟修士的灵气一部分,都得依靠周遭灵气的运转,修为越是高,这种“呼吸”越是无意识的。 他在副作用反噬上来的时候,提前用修为进行压制,这样便不至于长时间都陷在里面。况且应止很快就要进来了,出不了太大的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或许是受到了应止的影响。 晕眩感袭来的一瞬间,温听檐靠在墙边闭上眼。突然真的很想把那个秘境的主人,给拎出来打一顿。 ...... 原本倚靠在墙边的身影,慢慢地往下滑落,最后只剩下宽大的衣物没了束缚地落到地上。 那些充盈在内的灵气,因为失去了主人的控制,最后落成一片片轻盈的雪花,无声地降落在地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团衣物里面终于动了一下,随即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那明显是一个小孩子的手,白皙的,带着一层软肉。 那只手顺利探出来之后,就顺着缝隙,扒拉了一下这衣服,又是好一会,人才从里面探出头来。 是和这里落雪一般的,银白色的脑袋,因为被衣服绊住,那张冷着的稚嫩的脸上,还有一点郁闷。 温听檐记得明明在将公叔钰“送”走之后,就转身回到院子里,准备等那场雪停,却不知道为什么,转眼间就来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衣物也换了一件明显不适配的,宽大的要命,能将他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他被困在里面,和这衣服较劲了半天,这才探出头来,呼了一口气。 确定了周围没有他原本的衣服,身上那个陌生的储物袋里面也没有合适的衣物。温听檐终于妥协了。 他坐在地上抿着唇捡了半天衣摆,和之前见过的那些拎着裙摆怕脏的小姑娘一样。只不过他是怕绊脚。 温听檐本来只想体面一点的收拾一下这个局面,但可惜手实在小了些,捡起衣摆来颇有点顾头不顾尾的意思。 这里捏住了,那里就得掉。 等他终于觉得理的差不多了,准备抬起脚往外走一步,就被不知道哪里的布料给偷袭了。“啪嗒”一下,直接栽了下去。 温听檐:“......” 他手上还有那一大团衣料,所以被绊倒也没直接摔到地上,被垫了那么一下。 不痛。 但这也不是痛的问题,是丢脸的问题。 温听檐爬起来,和那衣服又对视着犟了半天,可能在想从哪里下手。 最后垂着眼,认命一样地木着一张脸,把那些多出来的料子,一伸手,抱了一个满怀。不好看,但胜在有用。 那点在他手满溢出来的布料,几乎蹭着他的脸。温听檐只能劝自己事出突然以及没人瞧见,然后往前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面前的那堵门一下就开了。 自觉面子比天大的小孩,一下就把抱着的衣服给松了。丝毫没有意识到其实整个人埋在衣服堆里面也不好看。 不知道来人是谁,温听檐便只能用最坏的想法去猜,灵气几乎就抵在门外,只要对方有什么举动,立刻就可以攻击。 来人是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拎着一把剑,发绳轻扬起。他和自己对视的时候,明显还没搞明白情况,有点怔愣。 但即便如此,下一秒,便下意识将还沾着血的剑给藏到了身后,可能是怕吓着自己。 有些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一个照面,温听檐就知道这人应该不是敌人。于是将原本跋扈的灵气给收敛了起来。 他的大半张脸其实都还埋在宽大的衣领里面,只露出一双浅淡的眼睛。因为要仰着头看人,眼睛显得圆乎乎的。 再配上那银白的长发,和闷着的声音,整个人就跟外面雪原里,凡人堆的雪人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区别是雪人不会轻眨着眼睛问应止。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坐个车把手机都坐丢了,一顿好找。周末连着加更补一个二合一。 以及,昨天半夜摸了一个预收文案,喜提四连夹。现在出来了,可喜可贺orz 第66章 万道院(七) 温听檐看着对方像是被这一句话给打得措手不及,和他又对视看了好久,才把那句话又说了一遍:“...我是谁?” 他想不明白,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问题,那人怎么就能表情微妙成这样。 想不明白,所以继续盯着人。 应止还没转明白情况,就听见这么一个问题。脑子里瞬间里闪过很多回答,但瞧见对方那张明显还带着防备的脸,又给咽了下去。 对着那样年纪的温听檐这么回答,好像有点太禽兽了。 他不是没见过温听檐的小时候,毕竟两人相识微末。可在幼时的记忆里,温听檐的背影总是比他高上那么一点。 并且比起他的性格,温听檐总是显得从容和冷静。 这还是第一次,他以这样的视角,再一次见到对方过去他还没见过的模样,纯稚又干净。再一次让过往荡起涟漪。 温听檐察觉到他的视线有点恍惚,搞不清楚应止在想些什么。但自己的异常如此明显,对方或许只是在想一个答案来诓骗他。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地下了头,把本来就露出来不多的面容又多埋了几分。 这里的灵气虽然是他自己的,但不知道为何比他现在所能操控的范畴高了不少。说的简单点就是,他有点冷。 在衣领里避着人轻轻哈了口气,温听檐眼睫上那点薄薄的霜便化成水,垂落下来。 他终于听见对面开口,却不是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温听檐不解:“这和修为有什么关系?” 黑发的青年手被在身后,闻言像是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呢喃了一句:“关系还挺大的。” 温听檐依旧不信,依旧试图用眼神逼人开口。结果那人完全不吃这套,于是被架在那里的就成了温听檐自己。 再浪费时间下去也不是个事,他快速开口说了句:“刚筑基。” 一句话说的又轻又快,要不是这里实在安静,应止可能都听不见。说完又继续闷在那里了。 温听檐看见自己刚说完,那人就走了过来。因为还是不习惯理人很近,那脚步声离得越近,脊背就绷地越紧。 最后,对方停在了面前。 他蹲下来,自己的长发的尾巴垂到了地上都毫无察觉,反倒是帮他理了一下衣摆。姿态摆的极低,轻而珍惜。 收回手后,才缓慢开口:“是你师兄。” 温听檐:“?” 这个回答算不得多惊世骇俗,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这是在说什么鬼话。就跟肢体反应似的。 于是他抿了下唇:“真的?” 对方从容坦荡:“真的。” 应止应下这么一句,也算不得欺骗。毕竟他拿了掌门玉令,原本所有人都该叫他一句大师兄的。 温听檐当时说:“等你修为比我高的时候,我考虑一下。” 这句话就像是行路的人吊在车前用来激励的珍馐。应止原本以为还要用个几十年赶上,未曾想现在机缘巧合下居然实现了。 至于原话的那句“考虑”,他直接下意识略过了。 温听檐又不说话了,眨了下眼睛像是在努力反应这句话的真伪。应止在他边上蹲了一会,才感觉出来温度好像不太对劲。 念头来的太急太快,甚至没有给他自己再三斟酌举动的时间。 温听檐余光瞥见应止抬起手,顿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开口劝阻,那只手就停在了自己脸颊上。 不止如此,还在上面用指腹下意识摸了下,动作亲昵地过界了,顺带附赠一句:“是不是冷?” 温听檐深呼吸一口气,再狠狠闭了下眼眼。 发现...还是有点忍不住。 “砰——” 那道本来准备在应止进来时打出去的灵力,晚了这么久,兜兜转转还是给“送”给了对方。 温听檐虽然动手了,却没报什么希望能够打到对方。再怎么说对方修为都比他高,并且在灵气脱手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对方反应过来了。 可最后还是命中了。因为对方压根没闪避。 应止有点狼狈地从墙上半落下来,靠在后面撑住了身子。说是被打,其实临到关头,温听檐还是收敛了几分,用弹开可能更合适一点。 所以他现在看着吓人,其实也没多疼。 而且这事确实也是他是问题,是他习惯了,所以一时之间忘了幼时的温听檐不喜其他人触碰,当年应止也是软磨硬泡了好久才牵着人的手。 况且... 他隐晦地抬起头,看了眼。 温听檐将他轰走之后,半响,像是难以置信一样,抬起手,有点笨拙地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摸到之后又欲盖弥彰一样,立马就放下手。整个人带着点呆愣的郁闷。 应止觉得自己也是有够没救的。 他现在的脊背处还隐隐透来一点刺痛,但满脑子居然只有一个词:好可爱。 温听檐不记仇,也很少把事情一直牵扯着。对方莫名其妙过来摸他的事情,他出手打回去,这就算了了。也不会一直犯脾气。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74节 他看的出来,应止没躲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信任。这样的一个反应,把原本那句不着调的师兄,硬生生拉高了几分可信度。 对方或许是真的认识他。 他在心里这么想,便就这么问了。不出意外地又得到了一声肯定的音。 在温听檐将那些藤蔓烧毁后,就出现在石壁边上的门,像是终于是忍不了他们一直赖在这里,发出轰隆的声音,提醒他们早点做出选择。 应止这次蹲下就离得远了点,给了温听檐相当多的空间,伸出手,是一个抱人的姿势:“时间要到了,我先带你走。” 温听檐下意识:“我自己走。” “你现在走路不方便。”应止看着他脚下的衣摆,但很快又像是妥协了一样,轻声地说,“自己走也可以,记得慢一点不要摔到。” 温听檐听的耳朵有点痒,两人话都说了这么多了,他这才问对方的名字:“你叫什么?” 应止报上了名姓。但又怕温听檐对不上那两个字,于是用手指在落了一点薄雪的地上,一字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温听檐看着地上的字,跟着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应止。” “嗯,在呢。” 他终于走过去,把整个人颇为不管不顾地塞进应止的怀里。用额头抵在应止的肩膀边上,冷着脸提醒:“不准乱摸我。” 怀里骤然多了这么一个跟雪团子似的人,应止下意识就把人给抱住了,试图让人暖和起来。 温听檐轻轻眯了下眼睛。 应止把人抱起来往外走的时候还有点恍惚,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问:“怎么突然同意让我抱你走了。” 温听檐的声音有点含糊:“只是突然发现,我应该真的认识你。” 应止:“...为什么?因为听见我的名字耳熟?” 温听檐适应了一下,终于将整个下巴都搭在应止肩膀上,小声开口:“因为你的字和我很像。” “......” 过了两秒,他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笑了起来,轻轻的笑声都是从唇边溢出来的,胸腔发出细微的震动。 温听檐还没问在笑什么,整个人就被更紧地抱住了。 应止低头,闻见怀里如同霜雪化成的浅淡香气。那种说不上来的,却又牢牢缠绕着他们生命可以称之为宿命的情感,再次翻腾上来。 他在心里静静地想:怎么可能不像呢? 那是你教我的。 ...... 廖心溪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地闯到这里的。再次踏入一扇门后,就发现这里的人多的出奇。 她可不会觉得遇见了人多的地方,会是一件好事。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这么多人都被困在这里还没出去,就足以证明这地方的棘手程度了。后面几次来自暗处的攻击,也恰恰证实了这点。 这里面也不知道被秘境的主人放了个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就连灵气感知都没有用。时不时冷不零丁地给人来一下,防不胜防。 廖心溪一开始离那些人群站的远,被攻击的时候连个替死鬼都找不着。硬生生挨了好几下终于是学乖了,开始往那些人中间走。 这一去,就在一群严阵以待的修士里面,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脊背清瘦挺拔,坐在这里的某个山石上面,像是完全不担心被攻击到。 衣袖轻动,应该是手上正在做什么事情,而随着他的动作,一抹像是幻觉的银白色一晃而过。 与此同时,一声宛若轻哄却听不清内容的声模糊响起。 自言自语吗? 廖心溪好奇心上来了,没忍住往边上挪了几步,去看到底是个什么事。这一看就了不得了,那里居然不止一个人。 ——那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 他手上的动作又轻又快,帮小孩一头长长的头发编了一个辫子,然后捏着尾端,掌心里突然变出一根发绳来。 这次离得近,廖心溪终于听清了他在说什么:“喜欢这个颜色吗?” 小孩抬手想要摸一下头发,可刚到一半又不太自然地收回手,瞥了眼手心里的发绳:“随便。” 于是那发绳很快就到了他头上。编好之后那个青年就把长长的辫子,放到了小孩的怀里,让人可以抱着玩。 廖心溪嘴角抽了一下,看着那小孩的冷脸,觉得人应该是不太想玩的。 从那个地方走远了之后,廖心溪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撞了鬼,但其实这事情也和撞鬼没太大区别了。 人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瞧见。廖心溪木然想。 居然还会有神人在危机四伏的化神秘境里,认真养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养小孩x 养老婆幼年? 第67章 万道院(八) 时间推回两人准备出来那时。 抱着出去温听檐的时候,应止就将自己原本的面貌给变了回来。怀里那抹银白色的长发在那里,连带着他也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其实他现在完全可以给怀里的人再做一点伪装,但没必要。 他之前听檐一起为了掩人耳目变换样貌倒没什么。但现在人都变成这样样子了,当然还是随对方的高兴了。 不然为难小孩,实在是有点太畜牲了。 温听檐下巴相当矜持地只靠了一点点在应止的肩膀上,垂着眼睛看地面,只是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到地面突然又远了大半截。 温听檐:“?” 他抬起脸,偏头去看人,因为角度的原因只能瞧见对方的下半张侧脸。但只是这么模糊的一点,也足够温听檐认出来,相貌变了。 应止发觉他在看,低下头让他看的更方便一点,弯了弯眼睛。 那细密的眼睫好像都要戳到温听檐的脸了,一张脸离得太近,让他下意识往边上躲了一点。 温听檐这才把人的面貌看全。其实应止原本那副易容就不难看,只是本貌更显出锋锐和眉目俊秀。 人总归是有那么点看脸的。如果是一个丑如夜叉的人过来抱他。就算证实了两人相识,就算真的是他师兄,温听檐也只会让人滚。 他看了两眼,就默默收回视线。良久,在应止的肩上闷出一句:“这是你的易容?” “本貌。”应止把人往上抱了抱,一边往外走,一边用灵力给人暖暖。闻言开口:“怎么了?” 温听檐声音低的和没说话一样,要不是离得近就飘走了:“...挺好看的。” 应止像是挑了一下眉毛。 他抱着人一脚又踏进另一个地方。这里的人都是些新来的,还没搞清楚状况,听见门又开了,齐刷刷转头过来。 他们看着这个没在外面见过的修士,以及...怀里还抱着的孩子,顿时有点无语凝噎,又扭头回去。 相识的几个人的传音里面顿时聊开了。 “我靠这人谁啊?抱着小孩来的,在外面没看着过啊?” “这是嫌自己命不够花吗?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有心思护着别人。” “人家带着人还不是走到这了,你就看吧,这人绝对不简单。” 脑子里聊的热火朝天,一个个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应止看着这欢迎的排场,似笑非笑:“诸位这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语气听的人都有点打寒颤,他们一个个手摆的都要出残影了:“没呢没呢!” 温听檐抬起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有东西过来了。” 一句话,打散了刚刚还算欢脱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戒备了起来。虽然只是一个孩子的话,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然后他们就发现...戒备了也没用。 那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攻击却是实打实是,次次见血,却又不要人性命。 和把他们当玩具一样。 又一次罡气破空划过其中一人的脸,他终于忍不住,脸色铁青:“怎么就冲着我们来啊!” 这攻击反反复复好几轮,却一点都不往新来的那两人身上挨。处处都是对着他们使力。 怎么?秘境试炼也看脸的吗?! 温听檐动了下,犀利点评那个无形的煞灵:“欺软怕硬。” 应止表示赞同。 就算是本性混邪,以折磨和吞噬的煞灵也是知道趋利避害的。 应止这边有一个陵川,陵川的剑灵本质上和她一样,也是灵体。 但它却没有陵川那样千百年在剑冢蕴养出来的磅礴灵气。真要对上,陵川能把它打的这辈子后悔做煞灵。 至于温听檐。他那柄本命权衡在发动前本就是需要抽灵的。这看似无形的煞灵,到他面前也是手拿把掐被抓住的命。 这不,发现奈何不了这两个,就只能从其他人那里泄泄气了。 应止看出来那些人手上祭出不少灵宝,应该能和那煞灵好好玩上半天。 两人都不是多有同理心的人,看戏看的毫无负担。 盯了会,他像是想起什么,把怀里放到地上。然后从储物袋里面翻出一些法器,拿在手里对着温听檐晃了下。 “喜欢这个吗?”应止问。 温听檐这手法有点似曾相识。想了想,终于从记忆里翻出画面。 ——街头的大娘养了一只猫,平日里就是这么拿着亮灿灿的东西晃着,试图吸引注意力的。 温听檐:“......” “你幼不幼稚。” 他脸上还有没消下去的肉,就算把脸冷着,也没太大的威慑力。仰着头眼里全是无语,一板一眼说话的样子倒像是个小大人。 应止被他训了这么一句,却只是哑然失笑。他偏过头去笑够了,缓够了,这才转回来:“想送你东西而已。” 温听檐看他笑了半天,懒得再计较:“我有本命灵器。” 我有本命灵器,所以不需要你这样给我送东西。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75节 这是应止没有想到的回答。他和温听檐在一起后,他只见过那本命灵器一次。再加上温听檐的刻意回避和躲闪。 久而久之,应止自己都快要忘记了,温听檐其实是不需要用这些法器的。 此刻失去记忆的温听檐坦坦荡荡的提及,毫不避讳的以此为理由拒绝了他,应止这才像是被敲醒了,恍然想起。 对方原本是有自己可以用的灵器的,只是因为他放下了而已。 温听檐说完那句话,就看见面前的人突然不动了。连原本还在晃那个法器的手都停了,看表情,好像还有点不高兴。 ...不高兴什么,就因为他拒绝了他的礼物?这么小的一件事情,有必要这样吗? 一个个的问题绕在心里,居然让温听檐的思绪也开始乱了起来。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有多可怕,他分明最不愿为了其他人分神,现在脑子里却满是其他人。 就因为一个意义不明的停顿。 应止手上的东西被温听檐给接了过去,他才突然回过神,“你不是...” 温听檐也觉得自己被下降头了,怎么就真的因为一个才见面没多久的人的一点情绪,这么打的自己的脸。 刚刚才拒绝过,现在就妥协了。 他不想听应止说话,也不知道问起来该回什么,最后一个禁言术给应止封了过去。 温听檐知道以自己的修为,禁言术打到应止的身上压根不管用。他只是在赌。 赌应止会像当时不反抗,挨了他的那道灵气一样。这次也由着他。 而好几息过去了,应止都没有说话。 温听檐将接过的东西收起来,半天终于眨了下眼睛。眼睫抬起又落下,划过的弧度看起来居然有几分轻快。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 人多了之后,温听檐就没让应止继续当哑巴了。应止找了个山石坐了上去,抱着人开始绑他的头发。 温听檐察觉到周围那些人的视线,本来是想要拦着的,但是又自己都觉得披散着不太方便,就没管。 反正比较被人注视的还是应止。 那些人在这里被困了许久,直到清影寺的某个佛修过来把这煞灵给收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本来温听檐两个人这样“浑水摸鱼”,是会引起不满的。但奈何他们面对那煞灵没别的办法,到头来除了挨刀拖延时间也没帮上什么忙。 都这样了,他们总不能指着人说:凭什么你们不来挨攻击两下吧?太有病了。所以也只能在心里暗叹两句真是运气好。 温听檐的手里被塞进了自己编好的头发,他低头看看那末端的发绳,伸手在上面轻轻扯了一下。 然后下一秒,他又被应止给抱了起来:“想往哪走?” 坐在这里的时候,应止已经和他大概说了一下这个秘境的情况。此刻他看着面前的门,随手指了一道。 应止便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去。 廖心溪本来还在观望那些人的选择,一偏头就瞧见那个奇葩已经提步往里走了。想了想,最后也跟了进去。 反正在外面都看不出什么名堂,去哪里都是一样的。至少跟着这两还养眼。 ...... 这里面简直和前两次的地方简直是天壤之别。难以置信,仅仅是隔着一道门,这里面怎么会是一个辽阔无垠的山原。 甚至一进来,温听檐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都变得浓郁了多。 应止左右望了望,这里的右面,是绵延不绝的山脉,但前方却慢慢趋于平缓。还有人留下的灵气痕迹,应该是城池的方向。 身后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温听檐就知道是有人跟过来了,但抬起眼发现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倒是惊奇。 廖心溪冷不零丁的和温听檐一双浅色的眼睛对视,身体的下意识的哆嗦,和脑海里的那个大大的“萌”字打着架。 她想要打个招呼,就发现那小孩又把头埋了回去了,下半张脸都瞧不见。对着身边的人闷着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温听檐的要面子又上来了,问应止:“不能把我放下去吗?” 应止还记得他蹲在地上,沉默着仰脸瞪眼的样子:“你确定方便吗?” 人的脾气就是惯起来的。 方才连让人抱都勉勉强强接受的温听檐,现在已经可以带点无理取闹地提出要求:“你的储物袋里面没有其他的衣裳吗?” ...应止好像还真的有。 他被这句话给点醒,在随身携带的储物袋里面找了下,居然真的找着一件符合温听檐现在这个状态的衣裳。 温听檐都还没来得及问应止既然有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就盯着了那件衣裳,一时之间有点沉默。 因为太眼熟了。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他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须臾,他没忍住木着脸对应止问:“这个款式后来是很常见吗?”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别的解释。 应止偏头不自然咳了声,没说话。比当时受了一个禁言咒还安静。 温听檐歪头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椰子:心虚ing 第68章 万道院(九) 见人半天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温听檐也就没有继续那么看着人,有点犯傻。他抬起手,抓住那件衣裳。 灵气化成雾气,好似冬日晨时随着冰霜一齐打下来的一样。它们绕在自己主人的身边,将其严严实实的遮掩住。 等那阵雾气散去,温听檐已经换了一件衣裳。他从应止的怀里跳下来。 那件原本的他给顺手收回了储物袋里面,此时手里却还握着一个玉佩。温听檐记得自己没有配饰的习惯,但此刻却总觉得空落落的。 过了几秒,他还是把东西挂回了腰间。 廖心溪这才能看清楚他到底有多高,站直了也才堪堪到旁边那个黑发修士的腰间。 她看着人毛茸茸的脑袋,有点没忍住问了应止一句:“这么小的孩子,你把人往秘境里面带是干嘛呢?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应止这下倒是把脸扭回来了。他没记错的话,这事好像还是温听檐应下的。不仅如此,对方还说要护着他来着。 他的停顿在廖心溪看来就是有点心虚了,可下一秒,就瞧见人抬手拨了下人小孩的头发,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不会的。” 温听檐也就是现在还给人一种需要保护的样子,等到变回来恢复记忆,估计他的下场会更惨一点。 简单来说就是可能会恼羞成怒。 温听檐刚下地,就被一只手摸头,没忍住回头干巴巴地瞪了眼人。应止收回了手。 廖心溪被他那一句“不会的”堵的不上不下,但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四处张望了一下,又问:“往哪儿走?” 她去过的地方不少,整个中州算是走了个遍,却从来没见过这个地方。况且这里的灵气简直是惊人的浓郁,和现在的修真界完全不同。 之前的那些密室,里面都是随时致人死地的攻击,但走进这么这么久。他和应止都聊了一个来回,都无事发生。 但这不代表安全,反而印证了这里不同寻常的危险。温听檐轻闭上眼,试图用感知去选择方向。 但却被挡了回来。 灵气反弹回来的时候,温听檐蓦然睁开了眼,他偏头看了眼应止。 应止知道他在问什么,也摇了摇头,冲他说:“探查不了。但应该不是修为的问题,这里的环境有问题。” 无法用外力来判断,温听檐抿了下唇,索性选了一个最为简单的方式。他随手从边上用气劲折下来一根树枝,然后往地上一丢。 树枝落地,尖端指向某个方向。 廖心溪看的心头直跳,觉得这真是有一万分的不靠谱。再抬起头,温听檐已经首当其冲的往前走了。 而应止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跟在后面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有心思去学人的步调。 她咽了咽唾沫,也跟着上去了。 这片林子不知道有多大,走了很久,眼前还是望不见头的苍绿,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一点,就是周遭的树慢慢地没那么密集了。 这段路温听檐走的一点都不无聊。 因为身边有个闲不住的,时不时就凑过来。要么拿着个什么果子糕点问他要不要试试,要么就是说需不需要背一下。 其实还挺烦的。 在离城的时候,温听檐避着人走了那么久的路,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幸免。 原本是想要叫人安静一点的,但一转头过去,看见对方好像很高兴地在那里微微低着头笑看过来,他又突然住嘴了。 温听檐不知道应止为什么总是那么地喜欢看着他,尤其是眼睛还是那样温柔的。明明他脾气不算好,在见面之后也没给过他什么好话。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好像怎么样都不会退开的人,不知道怎么应对。但那刻,温听檐突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他已经走过去的路,那么长。但他听着应止说话,居然一无所觉。 ......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色终于豁然开朗。而与此同时,遇见了在这里的第一个活人。 这明显不是和他们一起进来的任何一个修士,身上还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原本还蹲在地上采草药,见着他们,腾的一下站直身子,提起剑。 他盯了眼三人的装束,眯着眼睛开口:“你们不是我们殿的人吧。从识涉林偷摸摸过来,是要干什么?” 温听檐对这句“偷摸摸”意见有点大,他们这一路上又没避着人,怎么都称不上偷摸摸。 应止回话就简单多了,帮温听檐把心里所想给说了出来,“正大光明过来的。” 这话简直和挑衅一样。闻言,那人把剑握地更紧了。 廖心溪在后面觉得再让这两人交涉下去,就真的完蛋了,主动上来打圆场:“我们是不小迷路才走到这里的,你给我们指个路,我们马上就走!” 那人狐疑地问:“真的是不小心迷路?” 廖心溪狂点头。 “哦。”那人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反手将腰间的晶石给捏的粉碎,“识涉林的后方是山脉,周边有阵法相拦。”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76节 “我倒是真的好奇,你们怎么能够迷路到那里去的。” 廖心溪:“......” 我去你的。 左右都完蛋了。她现在终于是和那两位站在一条战线上了,冲着两人木然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意思是我们把他做了吧。 温听檐看的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且不论这人其实是个傀儡,根本就不是本体,就算攻击了也没用。 而且...他转过头,看见在那修士的身后被几道传送阵给送过来的人。修为一个比一个高,像是生怕他们跑掉了一样。 应止第一个举起手,只是没见得几分真情实感,对他们说:“误会。” 那修士对着领头的人汇报了下情况,为首的那位皱了下眉毛。最后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挥了挥手:“先带回去。” 他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边上人的哪根神经,有人不解地说了句:“掌事!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派过来的奸细,还带回去做什么?” 他又看看温听檐的发色,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骂了一句:“悬月殿的走狗!” 话音还没落下,一柄漆黑的长剑不知从何而来,却带着足以一击毙命的力劲,直直地冲着他的颈脖而去。 温听檐的眼前突然暗了下来,背后抵上微硬的胸膛。他眨了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 漆黑的长剑真的真的太好辨认了,廖心溪霎时瞪大了双眼,看向那边蹲下身为人捂住眼睛的青年,声音有点难以置信:“应...” 这是应止?这神人居然是应止?! 掌事在电光火石之间,用拂尘抵住了那把剑的剑尖,为那弟子挡下致命一击,脸色也难看了几分:“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应该还没定罪吧。”应止抬起头看他,温柔斯文的笑了下,轻轻说。 掌事:“是。” 青年的笑容便停了下来,眉眼和剑光一样锐利:“那就把嘴放干净一点。” ...... 或许是应止实在是太给人难堪了,他们被关起来的时候,那里的弟子特地给他们选了最破败不堪的牢房。 很难说没有人的授意。 这里面太脏了,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且这牢房里面还有压制灵力的阵法,连来个祛尘诀都做不到。 温听檐分明已经换了一件合适的衣裳,最后居然还要提着衣摆。他左看右看,还是没能找到能勉强接受的地方。 下一秒,他被应止伸手给捞进怀里。 应止抱着他,让人坐在他怀里,自己坐在了地上。察觉到怀里的人要挣扎,主动开口:“别动,其他的地方脏。” 温听檐顿了一下。面子和洁癖在心里面打架,最后选择了后者。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抱了。 廖心溪在边上看的那叫一个惊悚,尤其是知道了这人是应止之后。她坐在他们对面,看了又看,没忍住再次确认:“说起来还没问你们二人的名字呢?” 应止低下头,把下巴靠在温听檐的头顶,没抬眼看人就把名字给甩了过去。 廖心溪又看向他怀里的温听檐:“那这是?” “你不是猜到了吗?”应止开口道。 毕竟这世上,值得应止这副样子的没几个,再加上那发色。廖心溪现在猜不出来才是有鬼了。她低低来了句:“我靠...” 要不是温听檐这副幼年的样子迷惑了她,她保准第一眼就猜出来。幸好她当时没直接把那句“奇葩”给说出来,不然现在就完蛋了。 温听檐听见他们的对话,沉默了会,突然开口问身后的人:“...你很有名吗。” “应该还行。” 廖心溪:“?” 她原本以为这副变小的模样是两人掩人耳目的一环,现在看来好像又不太对劲。 但这不妨碍她回答:“是挺有名的,天榜第一,手握神兵的修士。这么厉害能不出名吗?” 温听檐之前还真没料到。毕竟应止看起来修为比他高不到哪里去,可当时长剑直冲而去只余白光的时候,却又带着惊心动魄的寒意。 被捂住眼的时候,他才慢半拍意识到。对方好像,还挺厉害的。 他知道应止多半是在将来认识的自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成了这副样子。既然应止还挺厉害的,那他呢? 拖公叔钰的福,他天才且自知。所以温听檐不觉得自己未来会落在人后面。哪怕是应止。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那我呢?” “也挺有名的啊,天榜第三还是第...”廖心溪说到一半突然就不说了,因为应止开口了。 应止一字一句,认真地说:“你很厉害,比我厉害的多。” “哦。”温听檐也没细问,应了一声就作罢。 过了会,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眼有点凉凉地说:“...那你是怎么当上我师兄的?” 第69章 万道院(十) 应止不说话了,顿了下谜之开始转移话题,还很拙劣。 廖心溪则是听见他的话,没忍住噗嗤一声,在两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里面又把嘴捂住了。表示自己不会再开口了。 应止正想着怎么把这事给圆过去,就被打了一个岔子。陵川的剑灵从剑里面跑出来,依旧是那副圆乎乎的样子。 它在地上蹦跶了没两下,就被脏的不乐意了,下一秒整个人往温听檐怀里面钻。 你问它为什么不去找应止?笑死个剑,它这位主人的怀里还有给它的位置吗? 突然跳到他腿上的剑灵是冰冷的,和应止的温度一点都不像。 温听檐有点想把它扔下去,可惜这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趴得严丝合缝,像是被他扔下去过很多次所以有了经验一样。 最后温听檐终于放弃了,没再和腿上的剑灵较劲。 陵川明明只是几天没见着温听檐,对方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个幼小样子。天知道应止把它召出来时,他看见那个只到应止腰际的温听檐,有多震惊。 但它现在跑出来,倒不是为了这件事。只是它在出剑时看清了周遭的景色,终于意识到了这是哪里。 “这是个什么破地方,你们怎么跑到百年前的中州来了?!”陵川说。 温听檐终于是低头认真看了它眼:“百年前的...?” 他幼年的声音还很轻很脆,陵川听惯了温听檐长大后那可以冻死人的语气,现在骤然切换到这样的,它半天才反应过来。 再开口,它的声音突然也变得非常轻软,语气却还是那股子傲娇味道,有点不伦不类的。 陵川:“我在被应止拔出来之前,上一次苏醒就是在百年前。当时的修真界就长这样,毕竟这些个殿都长的大差不差。” 应止三言两语的和他说明了这个秘境的来历,陵川闻言思索了下,仰头问温听檐:“这秘境主人叫什么?” 温听檐没了记忆,能回答的出来这个才是见鬼了。他一言不发,学着陵川刚刚仰头看自己的样子,也抬头看了眼应止。 陵川若有所思,也跟着看了过去。 应止:“......” 该怎么和他们说他其实也没记这秘境主人的名字呢。 最后还是在边上一直当哑巴的廖心溪,见他们都缄默不言,主动帮忙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记得是姓秦,叫秦亦熙” 陵川闻言有点咬牙切齿地说:“那个小子啊。我认识啊。” 廖心溪觉得这场面还是太玄幻了点,已经死了不知多久的化神大能被叫做”那小子就算了。眼前还有一个古老的剑灵和他们讲述当年的事。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就是秦亦熙当时明明该接殿主的班,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在某天拿着自己八卦盘,非要离开。 离开之后,第一个闯的就是陵川的剑冢。只是—— “他哪哪都太烂了,我没答应,反手把他打出去了。”陵川道。 温听檐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破小子就融了我剑冢外面七十六把剑,要不是我最后发现了不然一把都留不了。然后反手就喂给他那个八卦盘。” 陵川愤愤道,最后一句话下结论:“他们搞卜算观衍的,心都脏。” 温听檐听了一大段也就是听了下,半点没往脑子里面去。不过他现在倒是搞清楚在这里还怎么行动了。 还用多说吗?当然是见一见这位百年前的秦亦熙了。 “我们应该怎么去找他?”终于看出腿上的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有点用处,温听檐伸手摸了下。 “找他?”陵川道:“你们现在不就在他的问天殿里面吗?” ...... 陵川一句话帮他们确定好了目标,廖心溪收拾了两下,就开始思考怎么从先从这里面出去。被压制了灵力还是没那么方便的。 她想要问问这两人的意见,却发现一个在拍灰,一个在和陵川不知道说些什么。 廖心溪木然地转回头看向牢门:成吧。她一个人来就一个人来。 陵川这才得知温听檐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作何表情。他难以置信温听檐居然也会有翻船的一天。 但更多的还是对应止的疑惑,“你为什么不让他赶快变回去?” 这种情况,多讲讲未来的事,刺激一下记忆估计就能很快醒过来恢复了。 应止看向边上,没正眼瞧它:“试过啊,没成功。而且这样也方便掩人耳目。” 陵川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谴责:“你骗鬼呢?你确定你只是因为掩人耳目?” 这话换作其他人它是信的,但放在应止身上就太不对劲了。 不远处,温听檐抱着自己的长发,绷直了唇角,盯着脚下的积灰,像是在面对什么的敌人。 银白色的发丝好像都翘起来几根。 应止看了很久很久,这才慢慢靠在边上轻笑着回答陵川:“...因为可爱啊。” 那是他没有见过的,在遇见他之前的温听檐。 除了是那个敢从大火里把他拉出来的人,更多的,其实也还是一个有自己脾气的孩子。 陵川用了一秒接受了这个答案:“......” 听起来很荒谬,但真的很应止。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77节 ...... 明明周围的人不少,却硬生生干出来一种孤立无援感觉的廖心溪,终于在各种法宝符箓的轮番上阵下,把牢门给弄开了。 她在灰扑扑的牢里面呆的也是难受,所以最后开门的一脚是踹的,声音大的出奇。 温听檐听见声音,转身看过去,看见已经倒在地上的牢门和外面正急冲冲赶来的看守弟子,首当其冲地走了出来。 他一走,应止就往后面跟,陵川又慢悠悠地晃在后面。廖心溪看看,也在后面跟着了。 几个人走的倒是整齐,温听檐在前面领头,连逃狱都走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散步感,相当不把那些弟子放在眼里。 廖心溪不得不承认,真的很爽。 但那些弟子就没那么好的体验了,看见这些人不躲不避和挑衅一样的就直直走过来,差点怒急攻心。 他们是恨不得把人抓回去再狠狠审问的,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些弟子甚至都没撑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动手,就先被陵川打趴下了。 陵川打完人,灵体站在温听檐的肩头,有点嘲讽的说道:“你们殿主当年都得挨我两下,你们也不亏了。” 陵川没有让他们见血,只是将他们打晕了,手段稍微有点暴力。温听檐绕过那些人横七竖八的身子,轻盈地往外走。 他边走,边问肩上的陵川:“知道怎么走吗?” 陵川:“我没来过问天殿,但是这些个大殿的构造总归是差不多的,应该算是知道。” 温听檐运起灵气,加快了速度,顺着它明的方向,往里赶。这一路上遇到的弟子还不少,个个都是在极短的时间里面放倒了。 但即便如此,消息还是传了个遍。殿内的弟子和掌事都开始搜查追捕他们的人影。一但找到了必然是教人有来无回。 廖心溪一开始还能勉强看见跟着温听檐,后面太快了点,身影一不见,她就发现自己根本就探查不到人了。 但应止明明和她的位置差不多,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不偏不倚的追上温听檐的方向,看的人频频称奇。 最后她就只能跟上应止的步子了。 温听檐顺着陵川指的方向其实也走到过几个死胡同,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又换了方向,一路下来,只让后面的人觉得迅速。 看着眼前明显比他之前遇见的那些偏殿要精致贵重不少的大门,温听檐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来到了最中心的地方。 他走上前推开门,厚重的大门发出一声闷响,里面应该是太久没住人了,阴恻恻的,但却干净的过分。 随着他的动作,里面的烛灯一盏盏无声亮起,由远及近,如同朝拜一般。殿内的最中心,站着一个绷带缠着半边脸的老人。 他的脸浮肿一片,但露出来的那一只眼睛却又细又长,直勾勾的盯过来的时候就好似一条毒蛇。 长者看着陆续到达的应止和廖心溪,声音有点哑地戏谑说:“外面那些弟子都快要抓你们抓疯了,没想到直接送到我这里来了。” 温听檐看了他一眼,冲人平静来了一句:“秦亦熙?” 对面的长者因为这句话,狠狠的怔愣了一下,像是在好奇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他还没吭声,陵川就先告诉了温听檐:“他不是。秦亦熙那个偷鸡摸狗的贼倒也没那么丑。” 千星子盯着温听檐生的特别的模样,和他肩头那还在说话的剑灵,突然咧起嘴角,问:“你们是来找殿主的吗?” 他问的颇有点和声细语,但温听檐在话音落下的下一可,极快地往后面闪了一步。 “砰”的一声响,砸的人头晕目眩。而原本温听檐站着的地方,此刻被黑色的,带着腐蚀性的灵气给吞噬着。 眼见这攻击没成,千星子终于没再隐藏,从身后拿出法器,同时看着温听檐说:“你的反应比我想的还要快,看起来可不像只是个筑基啊。” “是有什么别的不一样的地方吗?” 温听檐借着这里面昏黄的烛火,终于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是一个由黑晶雕刻而成的八卦盘,在手里还带着冷光。 陵川也看清楚了,它印象实在是深刻,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吃我剑冢七十六把剑的八卦盘吗?!” 第70章 万道院(十一) 但就在这句话落下的下刻,陵川就发现了这罗盘中所蕴含的灵气,比当年见过的要弱的多。 毕竟吃了它七十六把灵剑,再怎么都不可能灵气贫乏到这个地步。陵川终于反应过来,这感情是一个照着秦亦熙那个八卦盘仿出来的法器。 千星子从样貌到声音,都狠狠地踩在了廖心溪这个颜控的雷区。 或许是应止和温听檐给了她莫须有的勇气,面对这么一个看不透修为的人,她居然还敢来一句:“怎么打?” 这么一句不把千星子放在眼里的话,成功让人扭头过来看着她。 而就在他转头过来看的一瞬间,应止提剑攻上去。趁着那个空隙,将剑尖狠狠地钉进千星子的脖子里面,寒光从另一侧刺出。 竟是将他的脖子整个刺穿了。 温听檐明明已经听见了骨裂的声响,可应止剑捅进去的伤口处,却没有半点血流出来。 甚至那个被捅了个对穿的头颅,还虚虚晃晃地吊在千星子脖子上。 应止赶在千星子体内的灵气自爆的前一刻,拔出剑往后猛地撤了一步,但即便这样,他还是受到了一点波及,往后踉跄了两步。 几乎要斩断千星子头的伤口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愈合,开裂的皮肉的撕裂处,伸出细小的末梢,犹如虫子的触手,它们互相勾连,硬生生将头又给正了回来。 陵川“嘶”了声:“这种邪门东西问天殿是怎么放进来的?” 千星子半边脸的绷带被剑尖挑断了,一层层地往下落,露出被藏在下面的皮肤。苍白的几近透明的皮肤下,能够隐隐约约看见那层皮下还在蠕动的虫影。 黑的红的,都混在下面互相撕咬吞噬着,脸下方的血肉都被搅得不堪。在暗沉的光下,像是随时会跑出来一样。 廖心溪没忍住倒吸了凉气。 千星子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但这副被他藏起来的狼狈模样被人瞧见,他的嘴角也瞬间掉了下来:“偷袭可算不上什么好习惯。” 应止甩了一下剑,他知道这人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就被自己斩于剑下,但看着对方这个样子,有点轻嘲地笑说:“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活人啊。” 温听檐在边上听着,突然觉得这话有点耳熟。然后很快记了起来,是刚刚千星子对他说了一句类似的话。 一句不是活人,狠狠地刺痛了千星子的神经。那副本来还能装装样子的笑,现在逐渐扭曲成一种压抑带点残忍的神情。 温听檐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应止算是把人惹急了。剑灵还在他这里,应止持着剑的威力还要打上那么点折扣。 于是他突然抬手,抓起肩膀上的陵川,给准准地扔了过去。陵川的剑灵一碰到剑就给吸进去了,和剑身合二为一。 陵川:“......” 但很快,温听檐就发现了千星子的棘手之处。不管三个人怎么围攻,各种手段齐上,那伤处却总是能很快的消弭。 他的身体里的血肉多半是被蛀空了,从伤口里爬出来的都是窸窣的长虫。所以不但要躲避千星子的攻击,还要避开落在地上化作黑气的虫。 他应该是刻意避免伤到温听檐,廖心溪的身上以及挨了许多次黑气了,就连应止的手臂都被划了一道,但温听檐却依旧完好无损。 这种“优待”并不会让人感觉到欣喜和庆幸,反而透露出一种更深重的不祥。 温听檐再次接下对方投掷来的不痛不痒的攻击,皱了下眉。因为这次,他居然没控制住往后倒退了两步。 不太对劲。这个灵气的消耗不太对劲。 他换了个方向,如所料的那样,看见了被别在千星子身后,不停转动的八卦盘。 既然秦亦熙的八卦盘能够吸收陵川剑冢的那七十六把灵剑,那么这个仿冒品能吸取他们的灵力,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从千星子的背后收回视线,温听檐一偏头,就对上了千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来的视线。 他知道温听檐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但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自信,并没有半分慌乱。反倒是盯着对方的脸,似笑非笑:“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毕竟是他选好的夺舍的身体,要是伤着了多难看啊。 他这副样貌已经用了太久了,也痛了太久了。被秦亦熙用灵力压在这里不见天日的日子,他自己都要数不清楚了。 像一个阴沟里的老鼠那样,趴在殿门的缝间,听外面路过的弟子交谈。可现在不一样了。 千星子一双细长阴冽的眼盯着温听檐,他终于找到了可以让他走出去的躯体了。 那觊觎的视线几乎是毫不掩饰的,连在边上的应止都发现了。他嘴角扯的平直,硬生生又在骨子里榨出几分灵力。 他狠狠抓着千星子的后脑,将长剑反手捅进了对方的眼睛里。动作狠厉,语气却是割裂的轻:“在乱看什么呢?” “都长成这恶心样子了,就劳烦有点自知之明,不要臆想一些没可能的事了。嗯?”应止慢条斯理道。 温听檐看着千星子立刻愈合的伤口,和嘴里止不住发出的,像是被气极溢出来的模糊气音。 突然感觉,应止这句话的杀伤力可能比那一剑大。 在剑里面是陵川就没有那么冷静了:“你在干嘛啊!!他后面的八卦盘在吸你的灵气,你怎么还主动往上面送。” 应止倒是看的明白,就算自己不上去,他也会吸取他的灵力,不过是快慢而已。不如给对方找点不痛快。 而且...是真的很碍眼啊。 温听檐看着这僵持的局势,突然对着应止传音了一句:“你还剩多少灵力,给我。” 刚说完,他就感觉到应止的身子好像顿了一下。 反应过来这句话听起来起来很没道理,没头没尾的温听檐,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补一句解释下缘由时。 应止已经来到他的身边,蹲下身拉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个紧紧扣住,连指节都好像在互相摩挲的动作。而透过那相贴近的皮肤,应止还剩着的那些灵气,全都一股脑涌了过来。 温听檐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这么干脆。应止一分都没给自己留,涌来的灵气让温听檐掌心都发麻。 心突然跳动的有点快,温听檐感受着,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有点茫然无措。 应止的灵气和他很像,毫无阻碍的流入他的经脉,就像是温听檐自己原本的灵力一样。砸的他丹田好像都一震。 ...... 廖心溪从修为上来看,算是他们中最高的了,但是她被那黑气咬的太狼狈,灵气损耗不是一星半点。 此刻没扛得住,再次被千星子掐着脖子给甩到了墙上时,吐出一口黑血。 他收拾完,才看向灵气空空如也的应止。两人的手已经放开了,但他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应止那几句话好像还响在他的耳朵边,讽刺又难听。他不觉得温听檐一个人能翻出什么风浪,于是直接走过去,对着应止的胸口就是一捅。 廖心溪头晕目眩的,刚刚恢复一点意识,就只听身边更大的一阵声响。烟尘散去,她终于看清了,是应止。 比起她这直接被甩过来的样子,应止明显就是被报复了,力道大了不止一星半点。额头上的血都在往下滴。 但都这个样子了,应止居然还能笑的出来,他声音微哑含着血:“原来是长这样的,我都快忘了...” 廖心溪看过去,才发现应止的笑不是对着千星子,而是对着温听檐。或者说,是对着温听檐手中拿着的东西。 廖心溪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法器。 在遇见他之后,温听檐便再也没有动用过这个本命灵器,这还是应止不知道隔了多少年,再一次看见它。看见那道和月华一样的颜色。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78节 陵川也是第一次见到:“那是...他的本命灵器?” 应止声音很轻:“嗯。” 千星子以这种活死人的模样活了这么久,趋利避害的直觉也很准。他看着温听檐手里面的东西,顿感不妙。 但理智又在告诉他,没什么问题的。整个中州出名的法器,他都见过,都认识的。温听檐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只要往前一步,躯体就近在眼前了。 这玉权衡还是一如既往的耗费他的灵气,温听檐不知道这本来就不多的灵气能坚持多久,所以直接抬起了手。 千星子看见他的动作,不知为何下意识往后退了。 但是没有用。 温听檐对着他做了一个抽捻的动作,在千星子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就看见自己的额头上,慢慢渗透出一团白雾。 抽出的那刻,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到温听檐的手里,再被放到秤盘上。 而温听檐甚至没有去看他的记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他去回望过往的。 灵器被灵力充盈后发出微亮的光,随后,幽蓝的火焰瞬间吞没了千星子的人影和声音。 他甚至不能有反抗的可能。因为温听檐从本命灵器出现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无论修为高低,世间生杀凭你。 撕裂一般的痛苦袭来,自我的愈合和灵魂的焚烧互相拉扯着,如坠阎罗。 瞧不见其他颜色的火里,千星子只能隐看见温听檐的脸。 面对他的死亡,盯着他的眼睛,却那么平静的一张脸。 那妖异苍凉的火,似乎连空气中的灵气都烧的一干二净。廖心溪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明明只是一个孩子的模样,却在此刻让所有人都只能仰望。 因为这超出认识的一幕,她手抖的厉害,一瞬间被震惊的连撑起身子站起来都做不到。 廖心溪看着温听檐在幽蓝的火舌对面,面对连灵魂都被燃烧成齑粉的人,却依旧无波无澜的脸,和极致安静冰冷的发。 终于意识到。 ——原来应止所言的那句厉害,说的还是太轻了。 第71章 万道院(十二) 应止也是第一次见到温听檐用这个本命灵器。在将灵力传过去的时候,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他只是单纯相信温听檐的决定而已。 而现在,那犹如幻梦的蓝火烧进他的眼睛里,他模糊地看着温听檐,居然只能轻轻笑一下。 陵川从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击杀。它们这些灵器,对修士能力的加成不言而喻。但若是择主不慎,就算是废了一半了。 它之前对择主百般慎重,也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力量落进一个心性不明的人手里。但此刻见到了温听檐手拎里面的东西,陵川突然感叹,这才哪到哪啊。 它一时不慎,最多养出一个格外狠厉的剑修。而温听檐手里面的,简直是冲着让主人主宰生杀似的。强悍地与其他法器格格不入。 陵川难得沉默了下,开口时难得冷静:“...他这灵器,到底从哪里来的?带着这样的能力,不可能在修真界里毫无耳闻才是。” 应止没有回答它,从墙边撑起身子站起来,拍了下身上的灰,冲着温听檐走过去。 刚刚千星子那一下极重,但应止身体强悍,没有任何灵气护体硬生生扛了下来,现在居然也能活动。 温听檐看着眼前的人慢慢消失,直到最后一丝痕迹都湮灭。他知道千星子在死前开口咒了他些什么,但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他在灰色的余烬下,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还拎着的权衡,玉杆上还沾着他抹上去的血。 刚刚将千星子击杀的动作看似行云流水,但其实在召出自己的本命灵器的时候,温听檐却愣了一下。 因为权衡刚从识海里拿出来的时候,在权衡的右边,秤盘往下陷了一点。像是放着什么东西,让天平不再平衡。 在接触到温听檐现在的灵力时,它才跟随着温听檐现在的心境,变换成原本持平的模样。 那一瞬间,一种巨大的荒谬感袭来。 那代表着温听檐自己的右侧天平往下倾落,证实着他未来,居然真的和公叔钰所说的一样,有了自己的私心。 没有任何理由的,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在抽挑千星子灵体之前,他抬眸,看了眼应止。 他在心里诘问自己:会是他吗? 而下一刻,胸膛里的心脏再一次剧烈跳动。 于是温听檐知晓了答案。 ...... 他现在修为不高,灵气又被那八卦盘吸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在收回权衡的时候,那阵被抽空的脱力感就极快地涌了上来。 眼前的场景好像在逐渐褪色,和被水雾细细密密地笼罩了似的。但即便是这样,温听檐还是强撑着。 他攥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力图清醒一点。原本清透的和琉璃一般的眼睛,此刻显得有点灰调。 直到他捏着自己手臂的手指,被人温柔又不容抗拒地掰开,抓进了对方的手里。让冰凉的指尖都染上了温度。 温听檐看不见人,却哑着声音开口问:“应止?” 这好像还是温听檐失去记忆之后,应止第一次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他愣了一下,才又扶着人应了声:“是我。别抓自己。” 说完,应止就愣住了。 因为温听檐站在那里,突然很轻浅的笑了一下。 他看不清东西索性就垂着眼。原来被编的好好的长发早就在气浪里散开,寒发静落,衬得那张因为年幼雌雄莫辨的脸更加出挑。 不像是曾经那些嘲讽的,不屑的笑容。温听檐这个笑看起来挺开心的,哪怕只有一点,也足够应止发愣好一会了。 温听檐刚刚其实听不到应止的脚步,也感知不到对方的灵气。 却在被扣住手的那刻,靠着传来的淡淡的,混着血的气味,认出了人。 但明明他才认识应止不到一天,也压根没有去记过这个味道。所以温听檐蓦然间明白了,无法控制地笑了起来。 那是他的神魂在替他记得。 替他记得气味,记得触感,记得对方走来时会带来的风。 记得应止这个人,真的很重要 温听檐的笑容持续的时间远没有应止怔愣的时间长,他过了几秒又道:“你身上是不是有点脏?” 应止现在身上确实算不得干净,土尘和血都带着点。他以为是温听檐的洁癖又犯了,会道:“手是干净的。” 温听檐被扣着的手突然卸了力,像是把罩在外面的不近人情的,锋利的外壳一层层剥开。 他轻声说:“应止,过来抱我走吧。” 脏一点也无所谓了,他突然有点想念那个把下巴搁在应止肩膀上的感觉了。 应止的手抖了一下,最后慢慢靠过去,将人抱了起来:“嗯。带你走。” 身后的门骤然出现,席卷起周遭的风,吹灭墙壁边还点着的烛火。温听檐靠在人的怀里,却什么都听不见。 应止都把他抱起来了,在走过去的路上,才想起来说:“会觉得难受吗?” 他说的是自己前襟领口还沾着的血。 温听檐知道他在说什么,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喃喃自语:“没关系。” 廖心溪也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两个人身后听见这番对话,突然觉得自己多余的很了。 自从知道了那个小孩是温听檐之后,应止之前在她眼里面看起来相当奇葩的举动,一下子就说的通了。 但凡中州八卦听的勤快一点的。都知道永殊宗那两天骄,幼年相识两小无猜。就等着什么结道侣,把这事做实了。 在秘境里养小孩听起来像是应止疯了,但是保护未来道侣听着就正常多了。 虽然应止好像最后是被保护的那个。 她揉揉自己还发痛的肋骨,跟了上去。 刚刚千星子把她甩过去不知道断了几根,就算后面吃了灵药恢复,那阵痛总感觉隐隐约约的还在。 一进门,怪事就来了。 她和温听檐他们明明走的是同一扇门,但一脚跨过去,那边居然没能瞧着两人的身影。廖心溪象征性地找了下,叫了两声,都没个回应,索性就这样作罢了。 反正秘境的前半程,她也是自己一个人闯过来。找不着人就一个人过呗,还能怎么办? 她正这样子想着,在背后的某处,突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廖心溪回头去看,发现是那道厚重的石壁,被人用蛮力,硬生生的给斩开了,四分五裂。 而来人除了应止,还能有谁呢? 但又和她见过的那个应止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他左手持着剑,右手在身侧攥着,样貌在昏暗中被压的晦暗不清。 最重要是是,那里就只有应止一个人。 廖心溪看清楚了,就毫无防备地问了一句:“温听檐人呢?” 闻言,应止整个眉眼更加冷了,他漆黑的眼睛盯着她也不说话,手却掐地很死,血一滴滴从指缝里面落下来。 嘀嗒的声音慢慢响着。 看着应止这一副极不平静的样子,廖心溪的心里突然爬上来一股子寒气,瘆人的慌。 这个样子...温听檐人不会是在应止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吧?! ...... 与此同时,温听檐正被一阵不容抗拒的力量给拖到了某个静室。隔着一道屏风,那里坐着一个人。 应止他们都不在,摆明了是只要他一个人来的。隔着屏风,温听檐只能勉强看见他动作的影子。 对方像是在拨弄什么东西,一边调整,一边又无意识地泄出几句自言自语:“...这命格...天命?不对...” 听声音还挺年轻的,像是和应止一般的少年。能够在秘境里面这么毫无阻碍地把他传送到这里的人可不多,温听檐又一次说:“秦亦熙?” 这次,屏风对面的人,好像终于抬起头,他语气上挑:“嗯?” 温听檐没想到会以这么一种堪称平和的状态,来面对这位秘境的主人。他盯着屏风那头的虚影没开口。 反倒是秦亦熙看过去,发现那边的人影小的可怕,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那个...你...” 他抬起手,帮温听檐把其实本来就快消失的藤毒的副作用,给拔除了。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79节 屏风那头的身影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修为也逐步攀升,一直到元婴期。 过了片刻,完全恢复记忆的温听檐,换了一身衣服,按了一下自己的眼皮。 可这么一闭眼,应止俯下身和他说他是自己师兄的画面就再一次冒了出来。 秦亦熙明明看不着人的脸,却能感受到那边好像越来越冷,那毫无收敛的灵气一直渗透过来,他终于忍不住抵御了起来。 他不知道刚刚还算好的氛围,为什么就在那么一瞬间凝至冰点,但他实在是不会说话,在后面杂乱的头发直愣愣地上翘。 如果他再懂一点人情世故就会知道,这种情况,叫做迁怒。 温听檐虽然丢了面子,但也知道他人不见了,应止估计在外面会疯了一样的找。没功夫再陪秦亦熙慢慢谈话。 他直接掀了两人中间的屏风,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秦亦熙,那个精通卜算的化神大能。 令温听檐有点惊讶的是,对方在秘境里面的样貌,居然是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上两分的少年,瘦弱的,眼下还泛着青黑,哈欠要打不打。 秦亦熙一抬眼发现自己面前的屏风被掀了,瞬间腾起来,找了个柜子又往后面躲。压根不敢和温听檐对视。 温听檐直截了当:“拉我过来干什么?” “我...呃...”秦亦熙说话一直在抖,压根说不出来几个字。温听檐没办法,又给把那个屏风给弄回去了。 这下秦亦熙终于正常了。 他好不容易说出句完整的话,却听的人莫名其妙:“我把八卦盘给你吧!” 温听檐:“?” 他说话有点凉:“我要那破玩意干什么。” 秦亦熙虽然也觉得这东西破,但是这不是在推销嘛,总得捡点好听的说。索性就把之前那些掌事坑他接手八卦盘当殿主的说辞给搬了出来。 “这东西看着是有点,咳,磕碜。但是在各大殿里面也算个好用的法器了,至少数一数二。” 秦亦熙又低声,缓慢继续说:“你要是不会用,我还能教。你就不想来试试当一把天之骄子什么感觉吗?” “你不是误会了什么?”温听檐听完他的话依旧不为所动,撑着脸回道:“秦亦熙,我学什么都会是天之骄子。” 第72章 万道院(十三) 秦亦熙的话瞬间卡了个壳。 这话太狂妄自大了一点,但是温听檐说出来却没有任何夸耀的情绪,他说话,好像就是在陈述事实。不在意也不心动。 于是秦亦熙又想起察觉到温听檐灵气的时候,看见的场景,是几欲漫天的火光。光是探查都疼。 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苦楚,和自己所摆弄的命运其实很像。所以秦亦熙在这里百年,才第一次动了想把东西传出去的念头。 其实这法器早在千百年之前,就和他一起碎在了九天雷劫之下。现在留在他手里的更多只是一个虚影,但即便如此,在当世也是绝无仅有了。 白送的东西,他都没想到会有人拒绝。这些前赴后继撬开他秘境门的修士,不就是冲着这点来的吗? 他太久没说话了,温听檐没有继续等下去,反倒是一个转身,想要往外走。 但这里应该是被施了什么阵法,没走几步,便又被传送到原来的位置,和秦亦熙对排坐在一起。 秦亦熙在宽大衣袍里的手掐了几下,简单占算了下便开口:“你要去找人?” 温听檐准备再试一次破开阵法的手,突然停住了,再开口,语气有点不虞:“不要算我的想法。” ——“秦亦熙,不要算我的想法。” 一句熟悉的话,让秦亦熙恍若隔世,他讪讪的放下了手,嘴唇微动着说了句什么,温听檐听不清。 那句话的语调却太轻太软了点,像是在向什么相熟的人说话。温听檐莫名觉得这句话不是说给自己的。 他没去追问,而是对人说:“让我出去。” 秦亦熙道:“这里是秘境的最后一个地方,留下来的人最后都会到这里来的。只是我提前把你带了过来。你可以在这里等那个人。” 他像是在识海里面又看了几眼那些人的定向,“里面最快的那两个,最多一刻钟就会过来了。” 最快的两个,估计就是应止和廖心溪了。温听檐闻言终于放下手,问他:“你把我带过来,就只是为了把那个只是虚影的八卦盘给我?” 秦亦熙倒是不意外他能看出来,趴在桌子上,眼睛却隔着屏风盯着人:“不是。你从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 那些进来的修士,秦亦熙都可以一眼窥清动向和走势。 他不喜人群喧闹,所以即便只剩一点残魂,看着自己栖身的秘境被现世的修士撬开一次又一次,便毫不心慈手软的设置了太多机关,引诱着人一步步送死。 这个时候,他倒是像那个百年前化神的问天殿殿主了。带着种单纯的残忍。 可唯独温听檐,像是一个随心所欲是白棋,他看不透,稍有不慎就会把这里的棋盘撞的一团糟。 他把这个形容说给了温听檐,却不料温听檐连语气都没变:“所以你是好奇我?” 秦亦熙一字一句:“不,我只是不相信。不相信这世上还能有我看不清的人。” 温听檐听见那个“还”字,便意识到这里面多半还有故事,只是秦亦熙不说他就不问:“所以你现在看清楚了么。” “没有。”秦亦熙顿了会,像是请求一样:“我可以算一次你的命线吗?” 百年前他还是殿主的时候,那些人在秦亦熙的眼里和透明的没两样。当时多少人求上问天殿,他都从未为人卜算过命线。 “命线?”温听檐重复了一遍。 屏风那头的人的手逐渐变得透明,直到从对面伸过来。在他的指尖,绕着好几条纷纷扰扰的线,皆是用灵气虚化而成的。 温听檐低头看着这几条颜色不一,深浅也大相径庭的丝线。 秦亦熙开口解释:“命线是纠缠在人与人之间的命运。白色的命线,是所谓萍水相逢。苍绿是受之有恩,黑色则是仇怨缠身,因果业孽。” “根据重要性的不同,颜色也会深浅不一。” 他说完,那期待的眼神好像都隔着屏风透来。但是温听檐的回答依旧是:“我拒绝。” 赶在秦亦熙说话之前,温听檐倒是先又开口了,他说:“秦亦熙,百年了,为什么你的残魂还在。” 这个问题其实在一开始在永殊宗主殿里面听见掌门的话时,他就有这个疑问了。以残魂之身支撑这样一个秘境百年,若不是化作了煞灵,那多半就是执念缠身。 在进来之后看见那处处置之死地的布置,温听檐本以为秦亦熙是前者。可现在见着一个可以好好沟通的人,温听檐却又拿不准了。 秦亦熙故作轻松的说:“或许是我生前插手其他人的命运太多次了,天道才会让我一直困在这里吧。” “陵川说,你曾经逃走过一次。为什么最后又重新卜算了。”温听檐说。 “因为人都是会变的。”秦亦熙这么说道,“我之前想走,是因为我不知天高地厚。后面发现这就是我最好的结局了,当然就放弃了。” “你为自己算过吗?”温听檐说。 秦亦熙:“什么?” “你的命线。” 秦亦熙沉默了下,然后像是不在意的开口:“算过一次,不过对自己使用卜算,是算不清楚的。但就结果来看,我算出是应该是一条黑色的命线。” 温听檐有点不解地敲了一下桌子。 但秦亦熙像是不想在这个话题多聊,又把偏了的话题拽过去:“所以真的不能让我算一次吗?我这里还有很多留下来的上品灵石,还有条灵脉,都可以给你。” 温听檐本来是可以很坚定的拒绝秦亦熙的,但听到了后半句,又诡异地停了下来。他想起应止还在努力攒“聘礼”的事,最后停了很久,有点不自然。 秦亦熙发现了他的松动,继续说:“我只算一根命线,也不会去窥探另一边缠着谁。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成功。” 几秒之后,温听檐伸出手:“灵石。” 秦亦熙说到做到,抬手就把那些灵石给划进了温听檐的储物袋,还带着一些法器。 他连那个八卦盘都没用,手指和温听檐隔着一指的距离,在温听檐的周边探触着。 等他探到温听檐的命线,才发现这个人的命线少的可怕。可一个人的一生里,再怎么都会遇见数不清的人。 所以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他没见过什么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命线里面,只有白线,是摸不着的。 秦亦熙抬眸,像是隔着阻碍,盯着温听檐的脸。 未来会遇见的那么多人,对他而言,居然不过萍水相逢。 而另一个让人惊叹的,是秦亦熙明明已经用了全力,却依旧没法直接辨认,只能从中扯出一根,才能见其真貌。 秦亦熙突然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把话说满,只说了算一根。因为就这个样子,他连算一根估计都费劲。 这人的命格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边这么想着,手却碰到了一根传来些许刺痛的丝线。这下秦亦熙完全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没再去挑选,秦亦熙指尖捏住了那根线。 那一刻,他的灵气裹着温听檐的命线,慢慢地,这根代表着命运的丝线,终于展露出它潜藏在暗的颜色。 居然是红色的。 不仅如此,还是最亮眼,最极致的正红色。 温听檐没听秦亦熙介绍过这种颜色的线,虽然看见颜色就已经有了猜想,却还是问:“这是什么?” 秦亦熙的语气恍惚间又带着抖,声音压的低低的:“是代表心悦的红线。颜色很深,你们感情很好。” 他这么说着,可温听檐却听见了嘀嗒一声。 ...... 秦亦熙不喜欢问天殿,也不喜欢卜算。但他从小就生在问天殿里面,自然也只能学这么些东西。 自小展露的天赋,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定为了下一任殿主的接班人。枯燥而无味的推衍占据了他的人生。 所谓物极必反,秦亦熙在自己十七岁那年,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卜算了自己的命线。 这种事情在问天殿是明令禁止的,卜算自己的命运,稍有不慎便是暴毙而亡。 但秦亦熙能在问天殿里面脱颖而出,天资也是相当了得的。他卜算了自己的命运,居然也没遭到反噬。 只是看不清。 他摸得到自己的每一条命线,却看不清颜色。 于是他开始探查那些命线牵连着的对象,一个又一个,全是问天殿里面的人。这多令人郁闷啊,证明他以后的人生都被困在了这里。 秦亦熙用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把自己所有的命线都看了一遍。在最角落,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在问天殿里面的人。 或许是那根线象征的可能,让秦亦熙突然生出了莫大的勇气,那天,他带着八卦盘,从问天殿里面离开了。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80节 他逃出来的时候很狼狈,一路顺着命线的方向找人也花了很长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八卦盘的灵力不足,他还去凌川的剑冢里薅了点灵力。 一路跋涉,他才终于见到了命线另一端的人。 那是他所不认识的城镇,顺着命线爬到屋顶上的时候,秦亦熙都差点开始怀疑自己的卜算了。 他走在瓦片上,声响有点大,还有点打滑。直到在边缘,秦亦熙终于瞧见了一个人影。 对方曲着腿坐在某个屋子的顶上,脊背清瘦挺拔,犹如青松。一头黑发被夜风吹的有点乱。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一张俊俏的面容就这么盯着秦亦熙,极有压迫感,也不说话。 秦亦熙不会说话,拿不准主意怎么开口,所以下意识在身后拨弄八卦盘,想要卜算一番。 但这个小动作却不知道为什么,被对方瞧见了,他眯着眼睛看秦亦熙背后的手,开口说:“问天殿的?” “不准算我的想法。” 被戳破了想法,但秦亦熙居然没有多么尴尬,可能是因为他是真的打从心里想要见到这么个人。 对方凉凉的尾音被吞没在黑夜里。 那是秦亦熙第一次见到纪连溪。 作者有话要说: 秦亦熙对听听:让我摸摸你的命线,我抓我扯,咦?!你的线怎么是红的!![害怕] 第73章 万道院(十四) 这事不稀奇,问天殿里面的弟子遇事不决都爱来上这么一卦,秦亦熙自己尤甚。他猜纪连溪可能是之前遇见过类似的事,所以防备的很快。 纪连溪站起身来,看着他这副目标明确的样子,“寻仇?” 秦亦熙立马摇了两下头。 纪连溪便道:“那就走开。这里是我院子。” 秦亦熙被这直截了当又无情的话给震住了,眼睛都瞪大了些。他一愣神就站不稳,最后直接蹲了下来。 他在想。为什么他会和这样一个人有命线联系呢?这种性格,再怎么样,他都是会把对方钉死在萍水相逢的关系里的。 纪连溪也在想。这个人明明是自己闯过来的,怎么被他说了一句就蔫了。开始蹲在那里当蘑菇了。 很久,秦亦熙才开口:“我没地方去了。” 他本来就是追着命线过来的,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计划。如果外面没有能接纳他的地方,他就只能再次回去。 纪连溪好像是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什么,低低的。再然后就拎着秦亦熙的衣物,一个腾空,把人给带了下去。 直到他被纪连溪安排了一个住处。躺在那个安静的房间里,看着之前从未见过的,窗外被云遮掩着的月亮。 秦亦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纪连溪这个人可能有点刀子嘴豆腐心。 但即便这样,第二天,在院子里面看见正在修炼的纪连溪,他还是不敢上去搭话。幸好纪连溪也不搭理他,一大早就离开了。 他们就这样“相敬如宾”地相处了很久。秦亦熙总算可以上前搭话了。 秦亦熙在心里一边吐槽自己的命线为什么在这样的人那里,一边又不管纪连溪怎么对他,都跟上去。 时间一久,纪连溪好像也略微接受了一点他,在某天总算是带他一起出门了。 秦亦熙在一路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过这些新奇的东西,不过当时忙着赶路都没敢细瞧。现在连路过个糕点铺子都走不动道。 他全身上下都是珍品,那店家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刻卖力的介绍了起来。秦亦熙被哄的云里雾里,要了很多点心。 那店家自然是欢喜,把东西整整齐齐地包好递过去,一伸手要钱的时候,秦亦熙懵了。 他懵了,这店家也傻眼了,似乎是没想到对方穿的如此富贵,居然连一点铜钱都掏不出来。 秦亦熙试图打商量,说话磕磕绊绊:“那个...我可以帮你算卦抵的,或者...”他自己说的都没底气。 在店家将他轰出去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压着一点碎银推了过去。 秦亦熙呆呆地看过去,发现那是纪连溪。 纪连溪面对他的视线也波澜不惊,把糕点丢进他怀里:“不打算走?” 秦亦熙捧着东西出去的时候,人还有点神游天外。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纪连溪后面,最后把糕点拆开,没敢先动,反倒是拿到了纪连溪面前,让他先吃。 他低着头不敢看人,直到手上的东西轻了一点,才抬头。 纪连溪随手捻了一块,咬了一口。秦亦熙便问:“怎么样?” “...一般般。” 第一口孝敬了人,秦亦熙自己终于敢吃了。他捻起一块,咬了一大口。随后极其刺激且不断弥漫的酸味瞬间涌了上来。 他毫无防备,皱着眉,眼泪一滴滴往下掉,看起来很委屈。 纪连溪见他咬了,终于把手上那点给丢掉了,动作嫌弃的要死。 秦亦熙的眼眶里全是眼泪,却还是把嘴里的东西给咽了下去。等视线再聚集,他看见纪连溪在笑。 是那种偏着头,难得开心的笑。秦亦熙没见过纪连溪这个样子,一时之间居然连哭都忘了。 在那一刻,他好像才真正瞧见了纪连溪。 秦亦熙把那个笑记得很久,所以后来,他总是每天坐在院子的树下干同一件事情。 那个八卦盘,可以占卜吉凶和命线,但十七岁的秦亦熙却只用它来算纪连溪今天会不会高兴一点。 ...... 秦亦熙只用了两个月,就敢在纪连溪头上作威作福了。 甚至会晚上偷偷跑到纪连溪的房间去,在被发现之后,就低着头,连眼睛都不怎么眨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一套动作下来,纪连溪居然说不了一个“不”字,最后只能黑着脸给了秦亦熙一个脑崩。 然后把人拉进被褥里。 四季轮转,时间一晃到了冬季。秦亦熙的修为没有纪连溪搞完,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季节,只想窝在屋子里。 问天殿的人都已经找疯了,秦亦熙现在却还能一个轱辘滚进纪连溪怀里,然后闭着眼睛打哈欠。 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里,秦亦熙突然想起了他被纪连溪第一次丢进房间的事,于是开始翻旧账。 说完,他又迷迷糊糊地讲起他的来历。 讲问天殿里面有多无趣,讲那些卜算之法他小的时候学起来真的很累。还讲他第一次摸到纪连溪这条命线,有多开心。 “所以你跟着我,其实只是好奇你那条在外的命线长什么样?”纪连溪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秦亦熙脑子转不过弯,觉得这句话也没说错什么,便点了点头。于是发现纪连溪盯着自己的脸,神色更晦暗。 他轻声开口,像是在讽刺什么:“我以为你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秦亦熙直觉他有点不对劲,于是偷偷摸摸又想掐算。 纪连溪却冷冷地说:“秦亦熙,不准算我的想法。现在,你认真回答我。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命线是什么样的。” 秦亦熙被纪连溪此刻的模样吓住了,犹犹豫豫:“既然是朋友,那多半是蓝色的。” 纪连溪闭了下眼,他穿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时,落下一句:“秦亦熙,你好样的。” 他走了,秦亦熙却一夜未眠。 从那天起,纪连溪和他之前就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疏远的关系。秦亦熙还是会在晚上摸进纪连溪的房间。 可纪连溪看见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人孤身离开。秦亦熙的话堵在那里,慢慢地,他再也没去过纪连溪的屋子。 秦亦熙知道他生气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也找不到办法挽留。他只知道,八卦盘上,纪连溪很久都没有开心过了。 等了很久,关系始终未能缓和,考虑了很久,他准备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纪连溪却一反常态的攥着他的手,问他为什么要走。 秦亦熙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因为我呆在这里,你好像很久一直都不开心。 但你其实笑起来很好看的。 最后,秦亦熙摸着鼻子,视线闪躲。生平第一次编了一个谎言:“因为我把那条命线摸清楚了。” 但怎么可能呢?他现在连纪连溪都摸不清楚,怎么可能分辨的出那条线。 纪连溪不知道,所以很久很久,他终于松开了攥着秦亦熙的手。 ...... 秦亦熙本以为这个故事就会这么迎来结局。他的人生里面能有过这样一遭,就已经足够圆满了。 不管那条线是什么颜色的,漫长的时间过去,都会慢慢泛白。他会和纪连溪成为不再认识的,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即使他有点不想要这样。 但这段关系的终幕,为什么会比这还要糟糕呢? 秦亦熙被身后的人揽进怀里,闻着那近在咫尺的血腥气,居然连哭都做不到。 他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得知了他的定向,在回去的路上,将他团团围住,那个架势,是置他于死地去的。 秦亦熙本以为面对死就很可怕了,但现在比那更可怕的就这样出现了,纪连溪快死了。 地上尸横遍野,血迹蜿蜒,他的声音一直在抖:“你疯了吗纪连溪,我没说需要你救我,你在逞什么英雄!” 可说完,秦亦熙又变回了那副无助的模样:“我带你回去,回问天殿。我和掌事说我以后都不出来了不乱跑了,他一定会救救你的...” 纪连溪捂住了他的嘴,声音模糊:“你不是不喜欢那里吗?不要回去。” 秦亦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在自己的后颈,滚烫的,顺着空隙滑到脊背。 纪连溪捂着他嘴的手越来越冷,轻轻开口说:“你现在来算算我在想什么吧。秦亦熙。” 秦亦熙按照他的话运转灵力,但不知道是心神太乱还是怎么样,他一直算不出来,重复重复,不断的重复,直到那只手落下去。 卜算的动作终于停了。 秦亦熙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背着没了生息的纪连溪回问天殿去的,但他仓惶请求,最后只化作了他人的一句:“他已经死了。”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脱下衣服,这下从镜子里,看见在背后蜿蜒的血迹。那是当时从纪连溪的身上滴下来的血。 看了一会,他突然头晕目眩,翻身下床,不受控制得干呕起来。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81节 或许是那条唯一在外的命线已断。秦亦熙接过这原本不愿的身份,居然也没那么难受了。 那些掌事还是在好几年后,才得知了他自己偷偷算命线的事情。跑过来问秦亦熙,那个人和他是什么样的关系。 那时的秦亦熙已经是问天殿的殿主了,他坐在高处,长发蜿蜒,连眼睛都没睁开,整个人却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 是什么样的关系?秦亦熙抬眸想。大概是因为他的原因,被害死的关系。 于是秦亦熙回答说:“是条黑色的命线。” 他这样定义那段时间。 ...... 后来他一直在想,如果他在问天殿里面学的再精通一点,是不是就能知道纪连溪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了。 于是他发了疯的一样去学,不知多少个四季轮转,他最后成为了整个问天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化神殿主。 秦亦熙那个时候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努力学这些东西了。 那时,所有人的想法和命线,只要他愿意去探查,只需要一眼,他就能看的清清楚楚。再也不会出现反反复复都成功不了的事了,就好像当年的无力只是一场幻觉。 但他想明白的人,想算明白的事。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飞升之际,九天雷劫劈下来的时候,秦亦熙居然会产生一种早有预料的感觉。 他这一生过的也是荒唐出格,所以被天道记上那么一笔也正常。 可就是觉得魂飞魄散也无所谓的秦亦熙,在陨落的时候,居然下意识拼尽全力的留下了一缕神魂,形成了这么一个藏在雪原里的秘境。 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代表他其实压根没有那么的无所谓,至少他还有事在牵挂。 秘境的百年来,秦亦熙见过了很多人。在最开始的几次,他还会好好的去看那些修士,到后来,布置完阵法机关后,他更多就是在沉睡。 直到他见到温听檐,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一眼算不出来的人。 他终于从长眠里面苏醒,第一次将人直接带到了自己面前,用数不清楚的好处诱惑,只是为了算明白。 分不清是胜负欲在作祟,还是在用这点,来弥补往事,或许两者都有。 他的手探进去,在温听檐的命线里面摸见那发烫的,连带着指尖都传出刺痛感的命线。秦亦熙才陡然记起。 在一切的最开始,他第一次伸手触碰到自己和纪连溪的命线时,他的指尖出传来的也是这样的感觉。 是黑色的因果命线吗?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捏住那根命线,眼都不眨的等其显形。 他在等的结果,不再是温听檐的命线,而是曾经那条猝然断掉的线。百年过去,他才有机会去窥见答案。 极致的寂静里面,命线终于显形。 不是秦亦熙预料中黑色的因果命线。 而是红色的。 他听见温听檐问:“这是什么?” ——“秦亦熙,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命线是什么样的。” ——“你现在来算算我在想什么吧。” 秦亦熙那张少年面容脸上的表情,逐渐归于平静,手却在抖。 其实他的原貌早已不是这样,那么长的岁月过去,他早就长大了。 但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却还是选择了那么一幅少年的面容——是他第一次见到纪连溪的样子。 秦亦熙是如此固执,好像从未走出那日血色漫天的夜。 但他其实都记不清楚纪连溪的模样了。 成为问天殿殿主的秦亦熙,忘记了纪连溪的脸,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是怎么笑的。 甚至慢慢忘记了最后滴在他后颈的血。 到最后,他居然只记得初遇时,纪连溪坐在屋檐上曲着腿,发丝被寒风吹起的清瘦背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让纪连溪走向死亡的因果线。 但时逾百年,秦亦熙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其实是一条红线。 是代表心悦的,他和纪连溪之间的红线。 他回答完温听檐的问题,低下头想轻笑一声,可还没发出声音,眼泪却突然砸了下来。那么安静。 与此同时,百年未解的残魂,开始溃散。 ...... 温听檐感觉到了对面人逐渐溃解的灵气,他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瞧见了一条命线,就能造成这样的结果。 但他觉得这样的结果也挺好。困在这里百年又百年,实在是难熬,若是能这样解脱也不错。 他们都聊了这么久了,秦亦熙才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温听檐回答了这个问题,望向屏风那头逐渐虚弱的灵体,和逐渐松动的秘境:“你还能坚持多久?” 秦亦熙笑了笑:“大半个时辰吧,放心,他们会赶过来的。” 他一语成谶,在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原本封闭的静室里,就出现了两道人影。一道冷气凛凛,另一个上气不接下气。 温听檐闻到了血的味道,回头一看,发现是应止的手捏的太紧在一滴滴往下流血,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搂进怀里。 应止丢了剑,那只完好干净的手现在正扣着温听檐的肩膀。确认他没出事之后,才像是脱力一般,把头埋了下去。 他开口说:“我是真的有点害怕。” 温听檐一个治疗术先把应止手上的伤口治好了,这才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动作很轻,是一个堪称温柔的安抚。 不知道多久过去,应止终于抬起了头来,只是整个人还靠在温听檐身上。他看向屏风后面的人影,小声说:“他是?” 温听檐和他咬耳朵说悄悄话也一脸坦然:“秦亦熙。” 应止“哦”了一声。 见人终于冷静点了,温听檐这才把从秦亦熙那里坑来的东西给塞进了应止的手里,同时说:“再过大半个时辰就出去了。” 他这句话没压着声音,于是廖心溪当然也听见了。她跟着应止速通那些机关,一路上累的半死,此刻得知终于要解脱了,顿时高兴极了。 然后开开心心的一回头,看见应止和人聊天的时候,突然凑过去轻了一口温听檐的脸。温听檐也没管,顺手摸了一下他的下巴。 廖心溪瞬间不笑了。只觉得肚子涨的疼。 在这样一个“和谐”的氛围里,秦亦熙突然又开口了,话头是对着温听檐的:“...是他吗?” 他说的不清不楚,应止和廖心溪都一头雾水。但温听檐却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那条红色的命线,是他吗? 温听檐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于是乎点了点头。 秦亦熙便不说话了。他只是盯着应止。或者更准确来说,是盯着应止身上那些密密麻麻,如毒蛇般,交缠错乱的黑色命线。 这些人修为对他来说太低了,就算秦亦熙不刻意去探查,却也是只要一眼就能扫清。温听檐的古怪算是一个例外。 所以在这两个人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这两个人的命线。一个就是正常人的命线,苍绿浅蓝为主,掺杂着几根为数不多的灰黑色命线。 证明这个人虽然会有仇怨挫折,但人生总归还是一帆风顺的。 而另一个人,简直就是秦亦熙见到的一个极端。 秘境所能坚持到的时间终于到了尽头,对外的大门打开,犹如一个纯白色的漩涡,风声猎猎,所以他的声音被吞没在里面,没人听见。 温听檐扣着应止的手,牵着人往前走。只看背影都是那么的亲昵般配。 秦亦熙看着,无声开口说。 你不应该和他在一起的。 当时应止身上纷繁的黑线牵连在世间各处、太多人的身上,秦亦熙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那么多的因果。 那些堆砌起来的仇恨几乎可以淹没和逼疯一个人。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 但偏偏... 秦亦熙抬起眼睛,在消散的最后一刻,无力地说:“温听檐,你知道吗。” 他的因果业孽里也有你。 ...... 秘境破碎的前一刻,温听檐恰好带着应止走出来。 那些本来还呆在秘境里面还没抵达最终的人也被强制传送了出来,应该是秦亦熙在最后做的。 一群人被传送出来还一脸懵,天知道传承了百余年的万道院秘境,怎么一下子就溃解了。他们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里面的传承,被人拿走了,所以秘境才会坍塌。 有了这么个解释,他们某些人的心思一下活络起来,开始张望这四周,哪个人像是拿了传承的样子。 这一通排查,自然就扫到了温听檐的身上,毕竟那个修为摆在那里。而且不同于他们是被强制传送出来的,这两人可是最后自己走出来的。 前来万道院秘境的元婴期修士可不多,他们确认在进去之前可没见过这人。忍不住一看,就望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 是那人边上是一个剑修,他的剑还握在手上,瞧见他们的眼神笑了一下,却不见温和,反倒像是在说:再看你们就等死吧。 他们各怀心思,温听檐却没有去关心。他此刻微微仰着头,浅色的眼睛看向前方的某一点。 来的时候,御剑不太走心。再加上走了一段过来,所以温听檐但是甚至没有发现,万道院秘境居然就在九重城的边上。 而现在,在远处,有一颗只在那些人们的嘴里出现过的树,矗立在那里。它通体银白,几乎要和这里茫茫的飞雪融为一体。 抬起头来,雪树却望不到顶。像是只在幻梦里出现的场景。 温听檐还记得,他们说。 那上面是九重天。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一次性放出这个过渡,就干脆二合一了,来晚了一点。 顺便报一个进度:这个情节差一点收尾,结束后马上就开始走结局主线。正文大概还有二十来章完结。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82节 第74章 归途(一) 温听檐看的太久,应止吓唬完那几个蠢蠢欲动的人,便也跟着看了过去,随即狠狠愣住。 他明明清楚的记得,当时在九重城边上,抬眼望去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一棵树。 那些人的注意力本就在他们身上,一个两个也好奇的去,指着那惊呼出声:“那是什么?” “...我们过来的时候有这样的东西吗?” “没吧。”有人道:“或许是秘境溃散之后的产生的幻觉。” 像是应和这句话,在几息之后,那道虚影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了。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反倒是应止低头问了句:“幻影?” 温听檐终于收回视线:“不是。” 虽然隔的很远,但他能感觉那里有隐约的灵力波动。况且秦亦熙连残魂都灰飞烟灭了,无论怎么都不可以在外造出这样一个“幻影”的。 但温听檐也说不明白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顿了下,他道:“先回去吧。” ...... 回到永殊宗之后,应止主动去和掌门汇报里面的事情了。温听檐自己则是回到了院子里面。 倒不是因为嫌麻烦还是怎么,只是单纯的被缠住了。 被他自己的本命灵器。 那柄权衡从很早的时候,就被他自己给封在了识海里面。以至于现在突然被放出来,激动的不行。 一避开人,就钻了出来,开始亲昵地蹭温听檐的手。蹭着蹭着,突然又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转变了方向,跑进温听檐的衣袖看起来在找东西。 温听檐不明所以,便把身上的物件都取了出来。然后便发现,在一堆应止塞进来的法宝里面,多了一个灰扑扑的,存在感极低的八卦盘。 玉权衡那根杵现在就在一下下的戳它,看起来像是试图把其弄走。 温听檐认出来了,那是秦亦熙的八卦盘。也不知道是趁着什么时候塞进来的。他仔细回想了下,觉得多半是交付灵石的时候。 它的本体本就被劈成渣了,只是被秦亦熙的残魂又硬生生护住些许。此刻主人都消散,这里面的器灵自然也跟着不见了。 现在还留在温听檐这里的,和九宝阁里面那些只能用一次两次的法器没两样。等到里面能驱动的灵识耗尽,就会自己化为齑粉。 听起来还挺没负担且方便的。但关键是... 温听檐压根就不会用这么个东西。 秦亦熙只把东西塞了过来,又没说明。温听檐平时也不钻研卜算推演之道,这八卦盘落到他手里属实没用。 他将那东西给搁到一边,准备等后面随便交给个精通卜算的人。 做完这些,他才抬起手,去摸了一下不知道多久没再见过的权衡。那右端落陷的空缺,比当年的更深了些。 温听檐看见,心里居然只有一种早有预料的感觉。 玉权衡被他放进识海里面太久,却依旧熠熠生辉,莹白的器身和被交付到他手上时别无二致。 温听檐盯了会,突然小声地说:“还挺干净。” 玉权衡闻言抖了抖。 如果系统见到这一幕,一定大有话说。 毕竟还是它呆在温听檐的识海里面无趣,才把玉权衡从落灰里面扒拉出来,每天给擦的干干净净的。 被摸了一把,玉权衡开始闪光,身边漂浮着的光雾在温听檐的面前重新聚合,最后变成漂浮着的一句话。 【您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明明只是字,却无端看出一股子委屈,和埋藏在漫长等待下的期待。温听檐突然有点子良心过意不去,于是乎又多摸了一下。 应止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温听檐抿着唇抬手在那白玉做的杆上摸了又摸。 手法还有点眼熟。 两秒后,应止终于想起来了,温听檐平时摸他的头和陵川那个灵体的时候,也是这样。 温听檐知道应止回来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面前的字又一次聚集了:【...原来是他。】 没有前言的一句话,温听檐也是过了会,才反应过来这句是冲着应止说的。而在这句话过后,它就回到了温听檐的识海。 应止把那句话看的清楚,他随便捞了个凳子坐下,这才开口:“它应该是只见过我小的时候,在秘境里面没认出来。” 当时在秘境里面隔的远远的没什么感觉,现在看见应止毫无阻碍地通过温听檐设置的阵法进来,不就觉出味来了吗? 应止看着这桌案上随手摆放的众多法器,轻挑了下眉毛,他扫了圈,自然也发现了那个明显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八卦盘。 他没问温听檐是怎么拿到这东西的,只是说:“它真能算东西吗?” 温听檐想起秦亦熙那一言不合就卜算的样子,沉默了下:“能。” “哦。”应止拖着调子,凑近了点:“这种卜算之法准确吗?” 温听檐见应止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问了句:“你有想要算的东西?” 应止点了点头。 “准确。”温听檐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与此同时,在心里暗暗地想,应止到底会想算点什么? 不会是什么修为超过他让他喊师兄这类的吧。 不管他这样想,主要是应止在秘境里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温听檐印象深刻。 他有点晃神,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把八卦盘给点在了指腹下,看起来马上就要灌入灵力给发动了。 而应止也恰好说出来自己想要算的东西,他支着下巴,轻轻道:“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化神。” “你很在意自己的修为?”这个问题和温听檐刚刚的设想有点不谋而合,他顿了下才开口。 “是呀。”应止笑着道:“毕竟千虹长老曾经说,要我化神才准我找到丹峰上来求亲。” 他好像是远远得隔着一点距离,看着温听檐腰间的玉佩,似真似假的说:“我是真的很想把关系坐实。” 不再是未婚夫,是此生唯一的道侣。 闻言,温听檐的指尖不太自然的动了一下,随后还是把灵力给输了进去。打算试一把能不能成功。 一息,两息,过了不知道多久,八卦盘还是没有动静。温听檐就知道,这多半是失败了。 但不知道是温听檐平日里一点就通毫无阻碍的形象太深了还是怎样,应止居然完全没有往“温听檐不会”这方面想。 反倒是觉得这另有深意:“这结果不能说吗?” “......” “不是。” 应止又捡了个理由:“八卦盘坏掉了?” 眼见他的猜测越来越偏,温听檐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盯着人,颇有点破罐子破摔道:“因为我不会算。” 他一本正经吐出这么一句话,反倒是让应止愣了好会儿,然后偏过头去压着声音笑了起来。 像是乐不可支。 于是温听檐没忍住抬手给了一个禁言咒。 ...... 修真界的几十年也就是一晃眼的事情,至少对永殊宗里面的人来说,温听檐他们入宗,夺得天榜魁首,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修为,好像也就在昨日。 但如今新的一轮入宗试炼都要开始了。 元婴之上,修为更是寸步难进,进展缓慢。要想好冲刺到最后的瓶颈,需要花费的时间还多着呢。 所以温听檐这几十年来修为攀升的速度,终于没再像之前那般惊世骇俗了。 反倒是应止,因为是重走一遍前路,一路极为顺利。如今已经回到了当时结元婴的修为。 此次入宗的选拔事宜,掌门索性就全都交给了应止,只稍作了安排。他的原话是这样的:“总归不能比你俩当时还惊人了,能有什么不好把持的。” 永殊宗这么些年都没招收新的弟子,倒不是因为什么弟子够多了,宁缺毋滥。 理由很简单:试炼秘境里面的妖兽当初被应止两人杀的都快没了,剩下的也战战兢兢,没了攻击的意识。这么多年,都没缓过来。 温听檐也知道这点,所以得知宗门要重开试炼时,还有点意外。 等到应止出来,他便开口问:“那些妖兽现在修养好了?” 应止摇了摇头。 温听檐:“那最后一关试炼怎么安排。” 话音刚落,应止就抬起手指了一下自己,然后又移开一点,又指了下温听檐。 温听檐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林明光是走过第一关的那万阶阶梯就差点去了半条命,好不容易克服了眼前的幻想,走到了顶,就被告知了还有一关。 他出生在一个落魄的山村,还某位仙人偶然间路过那里,发现了他有灵根,这才走上这条路子的。 修为刚接近筑基,就被仙人告知了永殊宗选拔弟子的事,一路跑了过来。 他对修真界里面的事情不大了解,只能现在去问。 林明相貌看着就单纯朴实,让人很有好感,左顾右盼一番,在边上找了个师姐,声音有点弱:“师姐,我可否问问这最后一关是什么...” 他开了个口,那些本来就在边上踌躇的弟子,也纷纷靠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是啊师姐,和我们说说嘛。” 那师姐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瞒的,直接了当地冲着右边示意了下:“看见边上那两位了吗?” 林明顺着看过去,只瞧见一个垂着眼漠然冰冷的银发修士站在那里,没有往这里看,视线落不到实处。 而在他的边上,还站着一个人,此时正勾着他的手玩。 指尖轻蹭,勾绕相扣。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众人一时知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至于林明,他脸本来就薄的,都不好意思再看。 这师姐看着他们的表情,想着还是太单纯了。要知道永殊宗上上下下这么多弟子加长老,现在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的目光还带着些感叹,具体一点就是:还得练啊。 不过在适应这两人的歪腻之前,希望他们不会先被打哭吧。 师姐道:“你们的最后一道试炼,就是所有人一齐上去攻击,能在他们手底下坚持到一刻钟就算是过了。”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83节 参加试炼的修士:“...哈?!” “放心,他们会把修为压到和你们差不多的水平的。”兴许是怕人哭了,师姐连忙又补了句。 林明倒是从那股子震惊里面走出的比较快,他也不认识这两人,只是直觉不太好对付。但话又说回来,要是好对付,也不会成为最后一关的试炼了。 他又扯扯师姐的衣袖,动作轻轻,仰头看人:“师姐,那两位师兄是修什么的啊?” 林明拎的清楚,打算先打探一下情况,方便制定策略。 说真的,这师姐都忘了多久都没人问过这两人修什么了。她翻了翻记忆,如实回道:“一个剑修,一个医修。” 这种组合在修真界的队伍里相当常见,一人攻击,另一个提供治疗,能够大大提升战力和存活率。 但相应的,短板也相当显而易见。 有个按耐不住的已经开口说话了:“那还说什么,等试炼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先主攻那个医修,先把他解决了再说。这样后面的会好对付一点。” ——先把那个医修解决了再说。 林明刚想要点头,就发现身边人的表情变了。 师姐的嘴角抽搐,语气静静的,却又隐隐带着恍惚:“你们还真是敢想啊。” 第75章 归途(二) 温听檐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当做了“解决”的第一目标,他还在为成为了“试炼”的一部分而冷脸。 他听应止把这事坦白之后就和掌门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抗拒。但最后却被驳回了。理由也简单:你们自己留下的烂摊子,就自己收拾。 一句话堵的温听檐没再开口说话,转身就走,还顺带把应止也拖走了。 应止顺着温听檐的秉性磨了好一会,才终于把人哄了过来,只是人站在那里看起来还是有几分不情愿。 温听檐感觉到手边上传来的温度,没忍住抓了一下应止的指尖,于是应止的动作刹那间停了。 而抬起眼,那些新入门的弟子,已经走到了跟前。 一群人还怪有礼貌,在拔剑取出法器符箓之前,先向他们问了一句“师兄好”。说完这句,就严阵以待地站到了场地的另一端,看起来十足十的认真。 按理来说,温听檐他们也应该回以足够的认真,但是... 传音里,那师姐的声音战战兢兢的:“手下留点情,都是群小孩呢,别把人打哭了。” 她是真的很害怕今年的最后一关试炼,没一个人能过。 温听檐还在压制灵力,思索着什么样的力道算得上“手上留情”。应止就已经带笑的凑过来,他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要不试试换一下。” “什么?”温听檐直觉这不会是个多好的主意,但还是问了句。 应止把陵川给递了过去,然后道:“这次你来使剑。” “那你?” “我...用阵法?”总不能像温听檐那样使火吧。 温听檐没见过应止使阵法,但应止在“过目不忘”这方面也和他很像,年幼时两个人挤在一起看书,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因此,他扫了眼对面如临大敌的人,接住了剑:“可以。” 他们这一通商量自己倒是明白,但对面那群小修士就没那么舒服了。他们好不容易从师姐那里接受了那个医修强的离谱,那剑修天榜第一的知识。 可现在再一看,怎么反倒是温听檐提着剑,应止两手空空。 搞不懂这是一种策略还是什么,他们互相转头去看了眼周围人的脸,发现大家都一样懵,包括师姐本人。 可很快,他们就知道了,这是来真的。因为那个银发的修士提着剑,已经攻了过来。剑光凌冽,身若游龙。 而另一个,指尖聚起灵气,看手间的动作应该是在布阵,但却看不清晰在画哪个阵。 他们有眼尖的,想要在阵法开展之前,先去打散应止手间的灵力,却不料还未接近,便被剑锋拦住。 温听檐还是第一次见和他对阵还敢去关心其他的人,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他沉默地想。 而与他脑中平静的问题截然相反的,是他抖了下剑尖,轻描淡写又极致锐利地划破将要靠近者的衣领。 若是相差一毫,便是割喉溅血。 一瞬间,除了温听檐外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弟子要是知道温听檐对他们的评价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定会急忙纠正。毕竟在不怕虎的犊子,现在也该被温听檐的剑招吓死了。 只用一剑,他们就歇了要分头去对付应止的心思。——开什么玩笑,先抗过温听檐的剑不下场再说吧! 陵川神兵在手,温听檐再怎么压制自己的修为,对这些还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修士来说,也是对付不了的。 不知道第几次长剑被软鞭缠上,温听檐一个力劲将其从中斩断,终于意识到,这群人是在和他拖时间呢。 但是,温听檐看着他们,有点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拖时间是对自己有利的。 算算时间,应止的阵法,也该好了。 如同回应一般,在温听檐内心想到这句话时,脚底下金光返天,其范围,直接涵盖了这整个比试台,让人避无可避。 温听檐低头瞥了一眼,是一个禁锢的阵法。 也对,毕竟这群人的修为摆在这里,若是来个攻击性强的阵法,不说人,连这个试炼台都得被夷为平地。 瞧见脚下金光,对面原本有条不紊拖延温听檐动作的阵脚霎时乱了:“我靠!完了完了,忘记那边还有个人在布阵了!” 温听檐打算在他们被禁锢的瞬间,将所有人都扫下去。在方才过招的时候,他已经摸清楚了这些人的底细,到时候点几个上好的过关即可。 他这么想着,等着。等到阵法的金光蔓延而上结成囚笼,死死地,密不透风的... 罩住了温听檐。 试炼的弟子:“.....??” 啥情况?! 比他们更懵逼的是温听檐本人,他有点难以置信的用剑去斩了下面前的这囚笼,终于确认,应止半天布出来的阵法,居然是对着他的。 他没忍住传音问应止:“你在干什么?” 应止沉默了下:“...好像记错了。” 一瞬间,台上台下都安静的过分。 师姐还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的效果,但看那些新弟子惊诧的样子,又道:“温师弟...你们倒也不必放水成这样。” 这简直不是放水,是在放江了。 温听檐的拿剑的手一顿:“......” 该怎么和她说,其实这不是放水的结果,只是应止单纯的“菜”。 多亏了应止这波“助攻”,那些弟子一个不拉的全都过了。他们倒是欢天喜地的去跟着师姐去安排住处了,应止就惨了一点。 温听檐靠在边上,把剑直接甩回应止手上,有点凉凉的:“过目不忘还能记错?” 应止接过剑:“也得先过目。” 这个回答让温听檐更加莫名其妙了,因为这阵法太基础,幼时还在离城的时候,应止就我再他边上去见过了:“你不是看过吗?” 应止和他对视一会,凑过来亲了他一口,又轻又温柔,简直像是对接下来回答的安抚。 “我当年其实根本就没看阵法书,靠在你边上的时候光顾着看你的脸去了。”应止小声坦白说。 温听檐:“......” 真有你的。 ...... 妖兽的成长还需要个好几十年,这段时间足够永殊宗再来好几轮入宗试炼,温听檐一想到这种事还得再来两次,就头皮发麻。 最后他和应止以“外出历练提升修为”的借口,直接先斩后奏的离开了。 虽说只是借口,但他们外出的这段时间,样貌太过打眼,再加上干的事太引人瞩目——诸如剿灭魔族分宗,荡平凌霄城界外的妖兽。 以至于虽然无人知晓他们的踪迹,却在修真界依旧名声不减。 应止终于要到元婴,温听檐为了不让雷劫劈到其他人,特地寻找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密林,专门开辟了一块洞府。 温听檐本来的意思是等应止元婴,他们就走,这只是一个临时的住处,随意一点就行。但是应止却没那么随便,把内里布置的整整齐齐。 简直是比这两人曾经住处的模样,在储物袋里面掏东西,一件一件,让温听檐不经怀疑应止到底有多少个芥子。 不知为何,温听檐又一次想到了当时两人初入永殊宗时,应止那忙忙碌碌的身影。 只是当时只能憋在心里的形容,现在却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你知道曾经我看见你这副样子,什么感觉吗?” 应止手上的动作没停,却转过身来回道:“什么感觉?” 温听檐道:“未婚夫,贤惠持家。” 应止终于是把东西放下了,只是这一次是笑的拿不稳,好半天,他才勾唇轻声说:“是啊,为你学的。你喜欢吗?” 温听檐犹豫了会,点了下头又摇了下。 应止走过来,低下头。 温听檐张口想要解释一下自己刚刚那个自相矛盾举动的意思,可还没出半个字,就听见面前人说:“让我猜一下。” 应止抬手帮温听檐面颊的发丝撩到耳后:“是不喜欢这种贤惠持家,但是喜欢我,对不对?” 温听檐没有回答,只是稍稍踮起脚,在应止的唇角贴了下。 ...... 在这边玩了一段时间,应止才终于开始冲击元婴。 温听檐在他结婴的时候,就守在洞府的门口。这样应止一出来便能瞧见他。 他在外面守了十余天,雷劫消散,磅礴的灵气一圈圈荡漾开来。应止如愿结婴,这次他没再像曾经那般心障缠身,终得圆满。 而正如他所预想的那般,应止一出来便就看见了他,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轻笑着走过来。 和温听檐的灵气一样,应止的灵气未加收敛,却依旧没有攻击温听檐。 而很巧合的是,这里身处密林,又恰逢春日。于是周遭的花树一簇簇的开,洁白的花染遍整个山林。 和当年温听檐在永殊宗的洞府前栽种的很像,但却不再是用灵力虚化的花林。 看见应止走来,温听檐也眨了下眼。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笑,先落下来的却是应止的吻。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84节 落在眼皮上,如同花落,如同确认。 他还记得应止曾经开玩笑一般问过他:“等我结元婴出来,它会成为一片花林吗?” 所以温听檐明知不可行,还是持之以恒的栽养了那么久。 而现在,花是真的漫山遍林。 温听檐开口静静说:“这次花是真是开了。” 应止闻言弯了弯眼睛,他感受到温听檐的温度,抬眸看着这片春林。在心里想,这样实在是太好。 是真实的春日,真实的花,和真实的你。 第76章 归途(三) 若说近些年修真界还有什么大事,那便因为是魔族一次次进犯,行事越发嚣张,仙门百家终于联合在一起,向魔渊腹地一举进攻。 这事听起来倒是振奋人心,可落到实处,却是艰难万分。且不说那些魔族众人的战力,仅仅是魔族腹地那易守难攻的地势,就够头疼了。 因此,这一“剿灭”的行动,进展十分缓慢。 可天下之间总是不缺一腔热血的侠客义士,无数修士的前赴后继,四十年后,仙门众人终于将魔族团团围困在腹地。 只消这最后一战,来日便是海河晏清。他们这样想着。 深夜里,噼叭作响的火堆,驱散了他们身上的一些寒意。魔族都是些喜阴寒的,腹地这处自然也是寒气森森。 林明伸出手,把自己有点冻僵的手放在边上暖了暖。几十年过去,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连走过玉梯都会流泪的小弟子了。 说不明白到底是变得强大了,还是在大战的哭喊中把泪已经流干流尽了。现在,他也能被叫一声“师兄”,孤身杀出重围了。 所有的人都在等尘埃落定,有人在火边,好似闲聊的开口:“今晚过去,就都结束了吧。” 今晚,就是最后的总攻。 林明拨弄了一下火堆,让火烧的更旺一点,点了点头:“嗯。今日之后,就一切太平了。” 他这句话说的轻,却无端给了其他人底气,有人暗暗吐出一口气,没那么紧张了,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方才掌门传音,说我们这位置最接近入口,要派增援来呢。” “增援?还有这种好事?”黑夜里,另有人应声:“来多少啊?” 回答的声音也有点不确定:“好像是...一个?” “?” ...... “砰——” 进攻的鼓声中掺杂着及其纯粹的灵气,使其不论是声音还是范围,都超乎寻常。一声又一声,磅礴闷重,砸的人心尖都发麻。 下一秒,厮杀声震天。 林明很快就意识到了为何会给他们单独安排增援了。因为他们此处,正是整个腹地兵力部署最强的地方,魔族源源不断,他们只能勉强招架,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往内。 毫无止息的攻击,在无形之间掏空了林明的灵力,他挥出的最后一剑没能刺穿对面魔族的头颅,反倒是被寸寸震断。 他吐出一口乌血,指尖发麻。 见他这样,周遭的人想要上前去搀扶,却碍于与自己缠斗的魔族迈不开步子,最后只能心急如焚地试图赶快解决。 魔族自然不可能放过林明这个致命的破绽,只消一瞬间,身躯便暴涨好几倍,形如猛兽。他挥掌而下,带着凌冽罡风,直冲林明心门而去! “铮!!” 一柄冒着冷气的剑犹如流光一般,划破长空,骤然出现在他眼前。 长剑与手掌相接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剑中的气劲与这魔族落掌的力道互相一斥,其中的威压引的周遭产生了极大震动。 林明意识都有点不清了,却还是抬起眼睛,模模糊糊地看清了。那抵挡住魔族攻势的,居然是自己那把丢手的断剑! 明明还没看见来人,他却已经猜到了,于是忽而一笑。 这世上,能将一把断剑用出这般无坚不摧威力的,林明只知道两个人。 “来晚了点,还好吗?”黑发青年的身影终于落地,他身姿挺拔如青松,漆黑的夜里,耳边的水色耳坠亮的心惊。 “...应止!”这是魔族认出人字字泣血的嘶吼。 “大师兄。”林明轻轻道。 魔族将那把断剑抵在手心,噗呲一声手间鲜血直流,但却还咬着牙,将断剑寸寸捏碎。继而转头对应止:“怎么不用你的剑?!” 一个剑修,却不召自己的本命灵剑,只用断剑来抵,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应止漫不经心地回:“有那个必要吗?” 魔族近年来和应止这个心黑的也不是一次两次打交道了,对方的性格早就魔尽皆知。只有那些愚昧的人族,才会觉得这是个好脾气的。 “你的本命灵剑不会不在你这里吧?”这魔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恶狠狠的嘲讽开口:“你还是真的是爱的发狠了,大情种。” 应止眼眸都不抬,却轻轻笑了下:“冲你这句话,我会让你死的舒服点的。” ...... 温听檐所在的地方在腹地的东处,也便是整个战场最为地势险要的难攻之处。他所需要做的,便是在该处布置一个足以炸裂这整座山石的阵法。 待破开局势之后,便可去和应止汇合,作为剑锋,直挑魔族心腹。 见他没动,旁边的修士不由得上前想要催促一番,可他还没能提步,就见长风之中,那道闪着银白色的身影,往前轻踏一步。 一步落地,脚下密集繁琐犹如图腾般的阵法符文,腾地一下以温听檐为中心展开。 阵纹泛着暗红,不同于大多阵法刺眼的金光,它快速在地面上扩散,像是蜿蜒的血迹,透出阴狠的气息。 仅仅几息,阵法笼罩住面前那庞大的山石。 温听檐抬起手,轻轻划破了指腹,一滴鲜血滴在地面上的阵法上,于是瞬间血气弥漫而来,巨响爆发! 远处的人被其震得向后退了几步。而身处最近的,竟是被直接掀飞撞在背后的人身上,连身形都稳不住。 碎石随着气浪砸过来,他们支起防御屏障,这次免了一场狼狈。待到灰尘落地,他们撤下防御,这才得见—— 那原本屹立在那里高不可攀的山现在已经碎成粉末,只有零散的碎石还证明着它原本的存在。而那里,安安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虽说知道这计划,但真正瞧见的时候,他们还是没忍住瞪大了双眼。 一丝冰凉落在眉间,有人抬起头,发现那居然是雪花。 魔族腹地的这山脉,千百年来,为他们拦截阻挡了多场风雪。 而现在,雪终于落了下来。 终于赶到的陵川在温听檐的手边蹭了两下,温听檐抬手拂去自己肩处的落雪,一跃而起,轻踩在剑上。 身影远去,他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杀过去!” ...... 有了应止这样一个吸引了魔族所有仇恨的人在,接下来的进攻,顺的林明都有点恍惚。 不过抬眼,看着应止以手作攻,掐脖锁喉的样子,就知道这不过是应止战力太吓人了。 化神期的修士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应止倒是说到做到,动手杀那个魔族的时候只在刹那间,让人死的“舒服”。 林明被人喂了一颗补元丹,现在灵气已恢复了大半,跟在应止后面的时候,没忍住问了一句:“温师兄他...不来吗?” 几十年的宗门日子,他已经对两人的事相当了解了。知道他们是永殊宗百年一遇的天之骄子,知道他们是情谊深厚的未来道侣。 也知道了无论何时,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东边的雪也飘了过来,一点点地落在这些修士们的身上。同时也掩盖住地上溅出的血迹。 应止抬手摸了下在闪光的耳坠,看起来有点不大高兴,几秒后才听着这句话,回道:“快了。” 这个“快了”属实是难以界定,至少林明他们一路攻到了魔族的宫殿门外时,温听檐都还没有出现。 最后守着宫殿的侍卫也被应止给解决了,但一行人却没有多喜悦,他们知道在这里面的魔君,才是真正棘手的存在。 这时,长风掠过,剑鸣清脆。 应止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时,带着一点笑意。 林明被掀起的风吹得眯了眯眼睛,随即才在风雪之间,瞧清楚。 有人穿过雪雾,踏剑而来。 ...... 温听檐没有想到他们能够这么快的就走到这一步。魔君好像有意把人往东边的战场驱使,自己宫殿前却没留多少人。 如同摆了一出鸿门宴。 但无论这到底是不是一个陷阱,事到如今,温听檐都得走进去。 他下剑,将剑抛回给应止,随后往里走,在要推开殿门的时候,对着林明一行人说:“你们在外面看着,不要让人进来。” 知道实力差距太大,进去了也是碍手碍脚的一行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在温听檐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应止便也跟了上来,和他一起往里走。 只剩外面的人,看着两人并肩的背影,一时之间心情难以描述。 * 和外界看来雕梁画栋辉煌的宫殿截然相反,这内里,枯败,苍白。里面空无一物,只有看不到尽头的长廊,和浓郁的魔气。 以及坐在最高处的玉座上,那端坐的身影。 还未动手,温听檐就能感受到,这个人比起外面那些魔族强了不知凡而。甚至可以说是生平仅见。 台上的戮南箫垂眼看过来,准确的说,是看向温听檐一个人。他笑吟吟的道:“这是我的报应吗?...才让你多年后再来取我一命。” 说到后面,这笑吟吟的腔调,已然变成了一字一句的带着怨念恨意的自语之言。 再来取我一命...? 温听檐闻言,轻眨了下眼。 戮南箫只是一昧的盯着温听檐。他站起身,抬手拿起自己的长戟:“但这么久了,没准结局会不一样呢?” 没准这次,是我取走你的命。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85节 应止淡淡开口:“你放心,这次你还是必死无疑。” 戮南箫突然笑了。 温听檐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他从玉权衡那里得到的幽火,对魔族好像拥有不同寻常的杀伤力。 它烧的是恶意怨念,和龌蹉的灵魂。而恰巧,魔族把这三者都占的齐全,于是那阵伤痛便烧进肺腑,烧进灵魂。 连带着骨子里每一缕魔气都在震痛。 戮南箫的下半张脸已经被那幽蓝的火烧没了大半,于是脚下微微踉跄,踩进了温听檐为他专门设计的冲天阵里。 精纯强悍的剑意拔地而起,穿刺过戮南箫身上的每一处。剑意无形,却让其鲜血淋漓! 应止握着陵川,硬生生和他挨了同样的剑意,握着剑,最后一下捅进了戮南箫的心脏。 阵光渐消。戮南箫的指尖开始慢慢溃散,还想要再去捞自己的长戟事,就被温听檐一个禁锢困住。 随后,他又抬着应止的手,给施了一个治疗术,反复查看没有留下伤痕后,才送了一口气。 戮南箫明明已经沦为俘虏,却依旧从容。或者说,从他决定把其他人安排出去,从见到温听檐的那刻,其实就已经知道明了了命运。 所以此刻命运应验,他居然没那么扭曲。可还是不甘心。 他跪坐在那里,心口处的黑血不止的往外流,嘴角也溢出鲜血。 “我见过你。”温听檐突然开口,虚空中的手轻抬,戮南箫的脸便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强制性的抬了起来。 戮南箫被血污糊住的眼睛,重新睁开。 方才温听檐专注于结阵,没有仔细地去看这位魔君”到底长什么样,此刻才瞧见那一晃而过的紫色眼眸,才突然记起。 他是见过戮南箫的,在清月城边的水牢里。 当时的戮南箫占用了一个低级魔族的身体,那时这双眼睛也是如同妖魅的颜色,他问自己:“你的眼睛,真的是这个颜色吗?” 温听檐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但不代表不记得。 他松下灵力,戮南箫的头便就又重新栽到地上。 戮南箫听见他的话,低低沉沉的笑起来:“你说的是哪一次?水牢?还是那片冰原?不过不管是哪一次,我都...受宠若惊。” 温听檐没回他的话,应止倒是先有了动作,他单脚踩着戮南箫的头,往下压了压,骨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戮南箫不顾疼痛,抬起一点头,去看温听檐的脸,毫无意外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温听檐发现了他的视线,于是无波无澜地垂眼,看了一下。转瞬即逝,如同藐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清月城的水牢里面,那时也是如此狼狈的视角。不过水牢里戮南箫借用的一个低级魔族傀儡的身体,就算被踩在脚下也没太大感触。 而今却不同了。这是戮南箫的本体,是他最得意的样子。现在也只能像是一个阶下囚一样,被碾进地里。 “所以我才那么讨厌你...”戮南箫咳着血,声音像破败的箫,一字一句,像是把积攒的情绪都给说了出来。 所以我才会记你那么久... 久到午夜梦回,都是自己为了保命拼尽全力变成血块时,向上瞧见的金色的眼眸,和冰冷的脸。 那种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的差距,和被其轻描淡写的斩杀后,刻进骨子里的惶恐和惧怕。 百年前一次,如今再一次。 第77章 归途(四) 戮南箫太久没这么疼过了,那火焰让他连呼吸之间都夹杂着骨髓被寸寸炙烤的疼痛。他口中吐的鲜血逐渐蔓延在地面。 猩红的一片,犹如当年。 那时的戮南箫还没爬到这么高的位置,更没有成为魔族的魔君。但是修为已然是出类拔萃,是魔族的又一支柱。 当年的魔族并不壮大,故而被仙门百家围剿至中州边境,躲在群山之后,半步不敢进犯。 戮南箫生来就在一片没有春日的地方。不过魔族也不需要这些就是了。他们不需要名利不需要多安逸的环境,比起那些人族不知单纯了多少。 ——他们只需要源源不断的力量,和永不干涸的鲜血。 在意识到自己的力量遇到瓶颈后,戮南箫第一次,孤身前往了那道如同天堑的边境线。他样貌生的漂亮,只消隐起眸色,便和那些羸弱的人族没什么区别。 他越过冰原,故意在途中踩毁了好几个修士布置的陷阱,带着血,伤痕累累地停在那些凡人面前,脆弱瘦小。 那些人于心不忍,便就真的将他带了进去,为他疗伤,收养了他。 作为“回报”,戮南箫送了他们一场尸山血海。临死前,那对收养他的夫妻还抓着他的手,眼泪混着血往下流,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眼睛看的人太不舒服,戮南箫半响伸出手,指尖尖细地刺进去,想要将那双眼睛剜下来。 可就在那时,他闻到了一股非常特别的味道,让戮南箫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于是他甩掉了那两人,赤着脚,漫过血,朝着城门外走去,这才看见有人往这边走过来。 来人的步子很慢,还有点脱力,一只手还扶着肩膀。但即便如此,那身影依旧挺直。 戮南箫很喜欢自己的眼睛,那是他作为一个血脉纯正的魔族的标志。正因如此,他也会格外关注其他人的眼睛。 所以一眼看过去,他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却看清了那双金色的,犹如灿日之辉,却处处透露着冰冷和死寂的眼睛。 明明和戮南箫对上了视线,他却毫不畏惧的继续往前走。于是那股特殊的味道便越发浓郁。它不断提醒着戮南箫: 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便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你。 戮南箫本以为会让他产生这样“悸动”的,会是一个灵气充沛的修士,但事实截然相反。那人并没有任何修为。 或许是这一事实,让他忘记了那刻在看见这个人的眼睛时,灵魂深处泛起的一丝恐惧。他冲上去,直攻而去。 身法轻盈,魔气冲天。带着一阵罡风,铺天盖地的声响席卷过去,气势如虹! 来人终于松开了捂着自己肩处的手。而那电光火石之间,戮南箫的利爪已经停留在了他的胸口处,下刻便可贯穿心口。 但下一瞬,对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只差丝毫便可洞穿的手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颈脖处的骨头被捏碎,血水顺着七窍往外流,那动作太干脆,戮南箫还没来得及反应,头已经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自己...会死?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处境。 明明没有灵力,明明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反应的过来他的速度?又是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拧断他的脖子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可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因为戮南箫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消融,化作掺杂着黑雾的血块。 他想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却因为断裂的声带开不了口,只能嘴唇上下颤动。 失去了原本光彩的紫色眼眸,这次死死地往上,记住了对方的那张脸。那和背后的雪原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和眼睛。 戮南箫周身缠绕着的魔气,在方才被对方掐断颈脖的时候,上前在对方的手掌撕咬了一口。那本应带着诅咒的伤,却仅仅只在他的掌侧出现了一瞬,便无影无踪。 戮南箫终于闭上了眼。 那滴从伤口处冒出来的血,往下垂落,最后。 嘀嗒一声。 * 他这条命早该在百年之前就被取走了,却不知为何,因为吃掉了那滴滴在地上的血,给续了回来。 戮南箫重伤从那里逃走,几十年后,才勉强聚集了身形。时过境迁,他不会再意气行事,用最短的时间成为了魔君,带领着魔族一路杀进中州。 而就在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见到那道身影,以为自己已经淡忘的时候。 戮南箫在手下魔族的记忆里,再次见到了那人。 而今天,他终于亲眼见到温听檐本人,见到属于自己的命运的终端。 他在地上,恍若当年,这次却没再看对方的眼睛。缓缓闭上了眼,如烟般消散。 ...... 戮南箫的整个人都化作烟尘后,魔宫开始坍塌,房梁砰地一声砸下来。温听檐眼睛好,拉着应止就往外跑。 应止在逃跑之余,居然还有心思考虑:“戮南箫的尸首都烧没了,怎么带回去?” 两个人接到的令,是要提着戮南箫的头颅回去以此来确定死亡的。毕竟这位魔君擅长分裂,只要有个头就能不断繁衍复生。 温听檐有点无语:“魔宫都塌了。” 魔宫作为历任魔君的住所,它的坍塌也就代表着主人的死亡。 他没等应止再开口,一个快步,攥着人的手腕,踏出魔宫。在他们的身后,是排山倒海般的塌陷,粉尘四起,一切在此化为齑粉。 门口守着的林明众人也被这一变故打的不知所措,看见两人出来了才送了一口气,开口道:“魔君他...?” 温听檐言简意赅:“死了。” 短短两个字,却让这群人不知为什么红了眼眶,偏过头去的时候眼底下好像还闪着细光。 最后还是林明站出来说:“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玄昭二十七年,百家修士破魔族腹地雪原,魔君戮南箫毙命。 那日漫天飘雪,自此之后,终得太平。 * 温听檐他们本次算是大功一件,第二天,确认戮南箫确确实实是和魔宫一起深埋之后,那些大能修士将人围了个满满当当。 数不清的问题围绕在耳边,最后,还是千虹长老过来把两个人给拉走了。那些其他宗派的长老只能嘴上嘟囔几句,却不敢拦。 别看千虹一副温和温婉的模样,早些年的时候那是毫无忌惮的撒毒,不过百年后,便修身养性了不少。 温听檐终于得以从大殿里面出来,从廊道往外走的时候,却被一道女声喊住了。 廖心溪正巧在这里守门,远远的看见这两人,认了好半天才敢打招呼,她叫了一声,又道:“秘境里面时,实在是感谢二位了。” 她其实很早之前就想要说了,但这二位从秘境里出去之后走的太快,后面又不见了踪影,她好几次去永殊宗找人都是无功而返。 现在见到人把感谢之语一说,顿时好受多了。 温听檐对那秘境里面的事,印象实在是深刻,所以当即认出了廖心溪。 在出来之后,温听檐从未听起修真界聊过自己的本命灵器,想来廖心溪也是守口如瓶。他对着人点了下头,算作是回应。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86节 温听檐的性格,廖心溪在秘境里面就领会过了一次,故而被回应一次还挺受宠若惊。 眼看着两人又要走了,她轻咳了一声,如愿地引的应止看过来。或许是因为和这位“天榜第一”一起挨过打,廖心溪没有那么拘束。 她不敢说话,手语却打的很快,像是在结什么术法一样。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亮的很。 应止终于反应过来她在打什么。 ——你们,道侣大典,记得,请我!!! 半响,他点了一下头。 ...... 千虹之所以会把他们带出来,一方面是不舍得两个人放在那堆老头子里被问东问西。还有一个方面,就是掌门找他们有事。 他们三人才刚坐上回去的仙舟,千虹便将手上的传影镜给搁在了桌案上。她没在那里一起听,做完这个动作就推门到了甲板上。 温听檐抽了个凳子坐了下来,这才点着那个传影镜,往里面输了一点灵力。镜身周边闪烁了两下微光,下一刻,掌门的身影出现在镜中。 他没有和温听檐两人多寒暄,直截了当的切入正题,表情是难得的严肃:“你们之前和我提到的那刻在万道院边上的通天树,这次出现了。” 这事早在温听檐他们从万道院回来之后,就和掌门提及过。当时掌门曾经派出了几个弟子,按照描述去找。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无功而返。 那边一片空芒,哪里有什么树。 直到昨日,那些依旧呆在九重城里观察的修士,终于在照例远眺的时候,看见了那似幻似梦的雪树。 他们当即汇报了上来,掌门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立即让千虹过来找人。 温听檐从万道院里面带出来的那个八卦盘,最后交到了掌门手里。方才他若有所感,用此为两人都卜了一卦。 结果显示,那处与他们两人的命运走向,关系甚大。 掌门还在说什么,但温听檐已经不太听的清了,因为有一阵像是自言自语的声音,模糊的,空灵的响在他的脑子里。 甚至掩盖住了外界的声音。 温听檐意识到了什么,在识海里开口:“...系统?” 回答他的只有被处理后,变得嘈杂的嗡鸣声。 不知多久,系统在脑海里面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卡顿,显出无机质的错乱感:【最终任务:见证应止修为突破化神。】 作者有话要说: 气温骤降人有点不舒服,本来是打算休息一下凌晨更新的,结果没醒过来t^t 大家注意身体,评论揪二十个宝贝发红包。 第78章 爱而不得(一)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温听檐不由得愣了一下。脑海里空寂一片,他这才听见掌门的话:“但这牵连是好是坏,还尚未可知。是否要去,全看你们自己。” 应止敛了下目,缓慢“嗯”了声。 传音镜终于暗了下去。温听檐终于分辨出了系统在此时出声代表着什么:能让应止化神的机缘就在那里。 那个不知多少年前,在城墙上听见的关于应止,关于他自己的故事,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幕。 他的手被抬了起来,转眼看过去,才发现是应止拉着他的手,让自己去碰他的脸。 温听檐指尖动了动,轻抚了下他的额头。 与此同时开口:“你要去吗?” 应止挺乖巧的笑了一下,问他:“你想要我去吗?” 温听檐没有说想不想,只是坦白:“那里有能让你化神的机缘。” 应止轻乎乎地说了句“这样”,但语气却不见得有多惊讶,他握住温听檐的指尖,收敛起笑,那么认真地说。 “听檐,等回来之后...”说到一半却卡了壳。 “嗯?” 应止将那半句话补完,一字一句那么肯定的说:“我们结为道侣。” 这个话题改变的太过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一句,让温听檐愣了会。 屋子里面突然安静,须臾,温听檐听见自己的声音,认真的都有点傻:“好。” ...... 这件事就这样决定好了,但他们也没有立即就跑到哪里去,反倒是老老实实仙舟坐到了尾,回到永殊宗。 温听檐凭借着记忆躲开那些人流聚集的小道,一个拐弯,领着应止从某个偏僻的路上了山。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两人刚到永殊宗的时候,好像也这样走过这段路。 他回过头去,应止对上他的视线,弯起眼睛。 这么久了,物是,人也还是。 他们难得在永殊宗待了个久,久到什么程度呢,连应止都又被明信抓过去给那些新入门的剑修弟子做表率了。 夜晚,回来的应止一脸无奈,活动了下肩膀,有点一本正经的问温听檐:“你有没有觉得明长老有点针对我?” 温听檐把书翻了个页,也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可能是记恨你折了他的花。” 应止眨了下眼:“有点小气了。” 温听檐闻言突然笑了下,也不知道明信从一开始就被应止气,又被折花,最后落了个小气的评价会怎么想。 但第二天,应止就没去了。是温听檐特地去找的明信,理由也是胡掐,说应止近来灵力虚空,需要调养一阵。 明信的无语震耳欲聋:“我看他昨日还好好的。” 脸上就差写上了:你看我信吗? 温听檐表情未变:“是吗?可能是强撑着的。” 明信和他对视了好几秒,都看不见半分心虚,终于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嘟囔着:“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带着人走吧。” 了结了这件事,他回到屋子里,发现应止居然在一反常态的坐在桌案前,看什么东西,草草一样看过去,线条流畅复杂,像是什么阵法。 温听檐有点意外,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阵法,那是修真界里所有的道侣契。 而应止握着笔,像是在考虑选哪个。 应止看见他进来也不避讳,甚至把手往边上撤了点,让温听檐能看的更清楚。有几个道侣契的边上被应止用朱砂做了标记。 温听檐着重看了下做标记的那几个,终于凭着记忆认出来了,那是当今修真界最常见的几个道侣契。 从此修为绑定,互有感应,能够轻而易举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只是这感知的程度不同,便分成了好几个不同的道侣契。 应止开口问道:“想要哪个?” 但说实话...温听檐一个都没看上。 很久,他的指尖点在最边缘,被应止忽视的那个复杂道侣契上,“这个。” 应止提笔的手腕抖了下,朱砂的红在纸上划拉出长长一笔,呼吸好像也有点乱了。 温听檐却好像没察觉到一样淡淡开口:“应止,它最适合我们,不是吗?” 适合我们从幼时一无所知时,就不断纠缠交织在一起的命运。适合这场年少时深埋又萌发的爱,至死方休的感情。 在温听檐的话下,应止终于把目光移到那个道侣契上,自言自语似的回答说了句什么。 那是整个修真界都少有人会使用的道侣契,因为太过霸道,也太沉重。以至于差点失传。 是会在天道那里都掌过眼的,绝对确定的命运纠葛、生死相连。 ...... 难得的没有人打扰的,安逸的,只有亲昵和吻的日子飞快的过去了。温听檐他们不得不出发了。 因为他们得到消息,有不少宗门的人都得知了这异象,再加上九重城那边流传至今的传闻,都打算赶过去看一次。 掌门知道了他们的决定,没有阻拦,反倒是将自己私人的一个仙舟法器交给了他们。 这段时间,他曾经无数次为两人此行的结果占卜吉凶,但最后都是无功而返,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拦着他的卜算。 想要强行越过去,却反倒是被反噬了一番。 所以这结局未定的一切,还是要他们自己去闯。 温听檐接过了东西,认真的道了谢。 掌门笑起来,掩盖住自己的疲惫,一时之间,就和凡间那些记挂自己孩子的人一样,他开口:“听应止说,你们打算回来之后结道侣?” 温听檐点了点头。 掌门:“挺好的,宗门好久没那么热闹过了。早点回来,我还等着坐在上面看你们对拜呢。”最后,他揶揄了下。 这些温听檐不好意思点头了,站着没动,倒是应止眯着眼:“当然。” 他们聊完这几句,就离开了。掌门给的仙舟,较之温听檐他们之前坐的那些,实在是笑了不少,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也更加精细。 温听檐难得没有找个地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干自己的事,反倒是到了屋里的床榻上,躺了下去。 应止蹲下来,有点不放心的摸了一下他的头:“怎么了,不舒服?” 温听檐的脸埋在被子里,轻轻的摇了两下头:“我睡一觉。” 应止的灵力在他体内走了一圈,确定了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收回手,应声道:“好,到了我会叫你的。” 温听檐“嗯”了身,翻个身,闭上了眼睛。 他当然不是真的困了,只是需要做一件事情。 修士其实是可以查探自己的识海的,只是温听檐知道自己识海那死寂的样子,所以很少进去。而系统住进去后,这个很少就变成了无。 而他之所以会打破这一点,是因为发现了系统的不对劲。虽然这东西从来到他的身边时就没多正常,可现在显出的确实十二分的不对。 这不对劲体现在那时不时冒出来的滋啦声,和与温听檐商讨“观察”这件事的时候,那被消除的呢喃和卡顿。 白雾吞没意识。 温听檐上一次来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所以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与记忆里称得上毫不相干的地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原本被连绵不绝是清雨打的破烂不堪的土壤,不知怎的被一寸寸犁好,栽种上了花。而玉权衡就在边上,头上还放了个花环。 他看了会,继续提步往前走,终于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工具里面,见到了“系统”。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87节 看见的那刻,温听檐就知道了,当时自己结元婴时对方那句“都能变,随心情”,为何会那般不自然了。 因为现在坐在那里的,是一个人。 准确点来说,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孩。 他身上穿着温听檐从未见过的奇装异服。衣袖窄紧,下半身的裤子更是只到膝盖处。抱着腿,和那副咋咋呼呼的声音不同,看起来身体不大好的样子。 只一眼,温听檐就撤回了视线,皱了下眉,最后找了件未动过的衣物,往人身上一丢。 系统被这一片阴影打的措手不及,抬起头看见人的时候“我去”了句,下一秒砰地一声,当着温听檐的面欲盖弥彰的变成了苍绿色的团子。 系统颤颤巍巍:“宿主?” 温听檐:“嗯。” 确定了这不是幻觉的系统,差点直接轻生。 它憋出一句,先发制人:“宿主你找我有事吗?” 同时心里高速运转:难道是因为踏这几天冒出来太多次,惹得温听檐终于要来打它了?可不对啊,它明明就说了几句! 温听檐一句话打断了它的思考:“你最近在我识海里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 说着,因为这是由他自己操控的地方,他还让那“滋啦”的声音又出现了一次,对着系统当众处刑。 系统低下头,无力的解释:“其实...那是我睡觉时候的梦话来着。我最近老是梦到东西,但醒来又不记得了。”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事的温听檐:“......” 他顿时觉得这真是白瞎来一趟,转身就走。 他往外走,系统的声音在后面追:“宿主!主...应止化神的时候我得出来看一眼的,你看这...” 回应它的是冷酷无情的背影。 ...... 温听檐刚出来恢复意识,先闻到的,是熟悉的檀木香,而后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刺眼的天光让他眯了眯眼。 等好不容易适应看清周遭,就发现自己早已不在仙舟上了,再往后一点,就是九重城的城门口了。 而他现在被应止抱在怀里,对方的下巴还亲昵地抵着他的头顶。 温听檐想起应止的那句话,平静复述了一遍:“到了叫我?” 那现在算什么? 应止发现他醒了也没收手,依旧抱着,他好像是笑了下,反正温听檐瞧见他的喉结动了下。 “看你睡着太乖了,就没舍得叫你,本来打算进城之后找个客栈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再去的。反正不急。” 温听檐难以想象自己有天会和“乖”字扯上关系,但想到应止对他那估计能戳破天的滤镜,又释然了。 他点了应止的肩膀两下,意思是自己要下来。应止不吭声地又抱了两秒,最后还是将他放了下来。 他们实在是惹眼,温听檐一下来,看的人就更多了,似有似无的视线打过来,还伴随着“是他们吗”的低语。 温听檐多缴了些灵石,带着应止先进了城。进去之后,那些目光就被虚虚地挡在了后面。 故地又一次重游,里面的人依旧行路匆匆,温听檐上次来就没怎么记得路,现在和第一次来也没什么区别。 他在城门口顿住脚步,思索着要往哪里走,然后下一秒应止捏了一下他的手,牵着他往某个方向走。 温听檐抬起头,只能看见应止的背影,衣诀纷飞。 一直走到尽头,温听檐终于熟悉点了,他看着那记忆里的牌匾,记起这里是多年前他和应止来时住过的客栈。 不过那个时候,是出于任务,身边还跟着孟肃两人。现在则是只有他们两人。 推门进去,里面的掌柜早已不是当年的人了。修士手间流过的那些岁月,就足够凡人走过漫漫一生了。 但意外的是,现在的那个掌柜盯着温听檐看了会,最后居然认出来了来人,有点颤抖的开口:“你们是曾经来过的那两个仙人吗?” 温听檐没想要居然还会有人记得,愣了下。 也正是那一瞬间的怔愣,让现如今的掌柜意识到自己没有猜错,他直接将两人的钱免了,“我还是在父亲的嘴里听说的,说曾经有几位仙人为我们客栈驱散了邪魔,不然这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 因为没有见过,他只能靠着父亲的描述来辨认,但刚好,温听檐的模样异常有辨识度,这才全了这段横跨数十年的感谢。 掌柜看看两人牵着的手,最后给两人安排了一间最宽敞的屋子,还送了些吃的上来。而就是这么一小会,客栈下面就站了许多修士。 温听檐在他要出去的时候,不经意地问了句:“近来人很多吗?” 掌柜如实道:“是啊,这段时间人不知为何多的出奇,据说是奔着境外的那棵树来的。” 他也未曾想,只在祖辈嘴里留下来的传说,有一天会那么真实的出现。 得到了这么一句回答,温听檐便没再开口,让人下去了。 看来那消息所言非虚,的的确确有很多人往这边赶,虽不知他们前来的缘故是单纯好奇还是怎么,但这行想来不会太轻松。 温听檐这么想着,眼前突然压下一片阴影,紧接着便是靠进来的温度。 是应止亲了过来。 他被打的措手不及,眼睛还没来得及抬起,就在这个接触里面品出来了些许甜意。温听檐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往边上一瞥,果然看见那摆的整齐的糕点缺了一块。 心绪被应止从远远的地方又拉回到对方的身边,温听檐往后撤了点,终于想起来问他:“你怎么记的那么清楚?” 明明都是一样的许久未踏足,应止却好像从未离开一样,带着他不偏不倚的走到了这里。 应止站直身子:“因为我对九重城印象还挺深刻的。” 温听檐回忆了下:“因为那个魔族?” 应止:“一点点吧。” 他坦白说:“主要还是记得你。” 记得当时在书斋里,温听檐靠在架子边上,捧着书遮掩住下半张脸的模样。以及深夜里,对方压在自己身上... 腰封掉落时的那一声轻响。 不过这些话他当然不敢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只能简化一下,含糊进了只言片语。 温听檐听的有点不明不白,却也没继续往下深问,只是说:“我们明天去。” 应止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他突然看了眼温听檐腰间的那个同心玉佩。那玉佩其实算不得上好,所以从很早之前开始,应止就听见有人对温听檐说。 ——你这腰间的玉佩看起来和你很不相配。 可即便如此,温听檐还是一如既往的佩了那么多年,一直到现在。 那里面是除了他们之外,再无任何人会知晓的往事。 应止笑了笑,对温听檐道:“明日去的时候,会把它一起带去吗?” 温听檐觉得他说的话有点多余,缓慢又平静地道:“我不是一直都带着么。” ...... 翌日。 他们将要走的时候,掌柜起来为两人送了个行。 穿过九重城的城池,往那了无人烟的边境雪地走去。 在几欲要吞没人影的风雪里,应止一剑斩开繁纷乱雪,两人终于看清景象。 那颗好似连接天地两端的树,在雪里,隔着真实与虚幻的边界,如此清晰又安静的出现在每一个眼前。 这段走过去的路,竟然没有办法御剑,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缓慢的走过去。即便修士提气轻身后脚步轻便,也需要不少时间。 而终于走到了近前,想要再往里,却隔着见不着却坚不可摧的屏障,无法寸进半步。也正因为如此,有很多修士都被拦在了边上。 他们衣袍各异,一圈圈的围在无形的屏障边上,密密麻麻的居然还有点壮观。听着身后又传来的踩雪声,不少人转过了头。 眯了眯眼睛,他们被雪吞没太久几乎要失去分辨能力的眼,才勉强看清楚了来人的样子,同时也对上了号。 风头太盛,现如今的修真界,没人会不认识他们。 温听檐越过他们一声又一声的客套寒暄,静默的从他们让出来的路走进去。一直到摸见那屏障,才停住脚,看着里面。 他突然觉得这里面有点眼熟。 两人都没开口,于是这些修士也没上赶着去搭话。后面倒是又来了几个人,这几个就外向的多了,直接就打成一片。 他们站在这里进不去,却又不死心不愿意走,有人索性挑起话头:“你们都是来看这个破树的吗?话说你们真的信那个传言吗?神明啊许愿什么的?” 他这话一说,就有人正气凛然的应声:“不信,我只信我的大道。” 那人语塞一秒:“那你过来干嘛?” “都说了只是好奇,看看不行啊!” 那些声音慢慢的慢慢的远去,变淡。温听檐听不清那些话,抬起眼睛,终于记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地方了。 是在公叔钰的记忆里。 在那个久不落雪的离城,他的手触碰到公叔钰的苍白灵火所看见的记忆里。温听檐见过这个地方。 这里是公叔钰的故乡。 也是他第一次将手触碰进冰湖里,遇见玉权衡,就此改变了一生命运的地方。 那个记忆里故事的开端,和这所谓“剧情”的结尾。 居然在同一个地方。 温听檐意识到的那一刻,雪原上突然掠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风。 它们夹杂着雪粒,划过脸颊生疼,逼得人不得不闭上眼睛,以此来抵御。有些站的不甚稳当的修士,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世间被囚困于这片无波无澜的白。 不知多久,风终于止歇。落在眼睫处的雪被温度融化成水珠滴落在地,连带着地上的纯白都跟着变深一瞬。 温听檐睁开眼睛,颜色浅淡的眼睛里,倒映出面前再无阻碍的前路。 屏障大开。 ...... 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进去,等走到里面,不由得惊呼了声。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88节 那参天巨树在外看着就已然是震撼人心了,而现在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更是心中哗然。 站在巨树底下,他们将头高高仰起往上看,但即便是到了极限,也无法看着顶端的尽头。 “这...不会真的连到天上去了吧?”若不是这里无法御剑,想必会有不少修士飞上去探查一番。 应止也跟着抬起头看了眼,和温听檐咬耳朵道:“这里有到底有多高啊?” 温听檐:“...我怎么知道。” 况且比起这个,他更想要知道这里属于应止的机缘在哪里。 这里面虽然熟悉却空无一物,总不可能是需要和公叔钰一样,把手探进湖水里面去找吧。想着,温听檐的目光悠悠的落到边上。 众人也就在刚过来的时候感兴趣了段时间,现在抬头看也看了,周遭又无聊单调的很,连个灵气波动的都没。 站了会,他们就商讨着要不要直接回去复命了。 而温听檐还在想要不要去湖里找一下。他几次想要迈步,又觉得当着人的面,太蠢了点,于是又收回脚。 不过好在,那些人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到时候他大可以让应止自己去捞一下看看,反正也是他自己的机缘。 温听檐的思量,众人提起的脚步,应止靠在他边上传来的呼吸。在一切如此平静的景象之下,骤然,变故横生! “隆隆——!” 震耳欲聋犹如鬼泣的嗡鸣声炸在每个人脑子里。 原本平坦的地面突然被撕裂,碎裂塌陷,出现一道足以吞噬他们所有人的巨大豁口,并以此为中心,再次延伸出好几道大的裂缝。 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一眼意识到下去之后便是粉身碎骨。 众人在落下的瞬间,都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用手攀住那地面的边缘,这才没至于落了下去。大骂一声:“我靠!这什么情况!!” 从那深处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试图将他们拖进黑暗之中。体内的灵力也被震荡到翻涌。 温听檐也稳住了,但表情却非常难看。倒不是因为这个动作。而是因为,他听见到在地下的裂缝里面,有东西正窸窸窣窣的攀缘上来。 它隐匿在极致空洞的黑暗里面,看不清真面貌,却爬上来,一圈又一圈的,死死缠绕住了所有的脚腕。 还未来得及做出手段抵御,就被狠狠一拽! 尘烟飞扬,如坠无间。所有人都失控的下落,缠绕着的东西松开。 这次,撕裂的地面,终于合上。 而温听檐却在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之前,被另一只坚定的手攥住了手腕。黑色的身影靠过来,抱住了他。 灵魂好像都在那永无止境的失重里被抽离出来,应止扣着他的肩膀,将两人的位置调换了一下。 温听檐在上,他在下。 温听檐马上就反应过来,如果按照这样的姿势,届时落到地面时,就会是应止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冲击。 于是他挣扎起来。 应止将他抱的更紧了,手掌在他的肩头摩挲,一下又一下,轻轻的安抚。 温听檐脑子一片混乱的咬了下牙,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法,在静默对峙的时间里,这场坠落到了底。 但这底下却不是他们预料中的样子,没有疼痛,没有冲击,就那么轻飘飘的如羽毛一般,落到了地上。 温听檐抬起头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冷着脸,去掐了把应止的脸,没收力道,如同报复一般。 应止却只是轻轻眨眼。 温听檐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突然被应止这副样子击碎的溃不成军。最后,他支起身子站起来,把应止也拉了起来。 他们以为这是什么深埋于地下的空间,但此刻站起来,却又一抬眼,看见了那颗洁白的,不染尘埃的参天巨树。 这里居然和刚刚的地面,长的一模一样。 要说还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这里的雪并非白色,而是猩红到泛着黑的颜色。而在其之上,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阴冷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有人惶惶开口:“怎么回事...是幻觉吗?” 有人蹲下将灵力探进去感知了一番地上的尸首,最后狠狠搓了把脸:“是真的。” 可谁都未曾想到,那一点探进去的灵力却在刹那间,犹如燎原的火焰,点燃了这里所有的异象! 地上的尸体上,噗呲一声突然生出漆黑的藤蔓,带着细密的尖刺,蜿蜒而上,犹如鞭子般动作极快的缠住最近的人。 尖刺寸寸往皮肉里面扎,吸食着血液,然后又以最初那人为介,攀咬上另外的人。 几息之间,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所有人鲜血淋漓。 可有一处例外,那就是温听檐站着的地方。那些嗜血的藤蔓像是可以忽视了这一处,明明毫无理智,却不见往温听檐身上爬。 他们咬着牙,不惜伤害到自己,用自己的各种手段去砍身上的藤蔓。抬起手,将断掉之后还刺在皮肉里的东西拔出来。 那截死去的藤蔓并没有枯萎,而是在转眼间,变成了一缕幽深的黑气。 天生异象,原本还正常的天忽然就黑了下来,灰压压的,像是在云里藏着灾祸和雷电,风雨欲来。 在场的修士最低也是个金丹,辩识能力还是有的,那黑气一出来便低声骂了一句。 那东西不同于魔族的魔气,散发出来的味道,是一种修士们都再熟悉不过的感觉。是他们在跨越境界之时,都会遇到的。 ——心障。 但这个样子这个嗜血的程度,或许更应该叫它,心魔。 修仙之人在意灵台清明,若是被这心魔缠上扎根在神识之中,就算不死,也会落的一个修为倒退,此生永无寸进的下场。 一缕又一缕的黑雾被从虚化的藤蔓之中放出来,那些修士仓惶逃窜抵御,跑到一半却发现,那黑雾压根就没有纠缠他们。 他们惊诧回头,看见它们如同被一个无形的漩涡牵引着,在半空中汇聚成形,然后铺天盖地,冲着温听檐的方向,冲了过去! “小心!!” 温听檐早在他们开口之前,就提前聚好防御,可下一刻,他的眼睛骤然瞪大。 这些心魔没有攻击他,反倒是从温听檐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又瞬间重新汇聚,张牙舞爪地往后扑。 而他的身后...只有。 温听檐有点颤抖回过头,看见。 全部的庞大的心魔,将应止围了一个死。犹如潮水一般想要席卷侵入他的身体,在后形成一个茧,分支化作手掌把他往里面拉扯。 应止吐出一口血。 温听檐这时才意识到,那些防御根本就没有用。因为他明明在为自己防御的时候也为应止丢了一个防御阵法。 可那些防御却被心魔碾烂化作碎片,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毫无阻碍的,如蛇般拉扯着应止的神识。 太痛了。 应止不是没有痛过,在幼时掌心被捅穿,在道心碎裂修为尽失的时候,他也痛苦。可这一次,他突然有点难以忍受。 连呼吸都牵扯着神识,那些阴冷的痛意就好似蛊虫在他的骨髓深处啃咬吸食,脊背处传来尖锐的触感,恍若被划开皮肉。 他站不稳了,冷汗往下流,狼狈又苍白。于是被那漆黑如夜的心魔又往茧里面带了几分。 可最后被纠葛着要被完全吞没的时候,应止感觉到,有人不顾疼痛的,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右手。 温听檐握着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泛白。他在那个一瞬间,也感受到了应止的痛意,视线有点模糊。 “不准松手。”温听檐的声音都好像是挤出来的,失去了平日的从容:“...听见了吗。” 他拉着应止,那心魔却没有连带着他往里面带,反倒是万分推拒,撕咬着他的手掌,想要把他们两个人分开。 温听檐在这阵痛意里找回了清醒,那个时刻,居然有点庆幸于那些心魔不想要入侵他的识海。 这样只要他死不放手,应止就不可能完全被吞没陷进去。 手被死扣着的感觉在那铺天盖地的痛意里太微弱了,根本就感知不到。应止听不清声音,却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耳边发烫。 在恍惚中,应止想起来了,是那个耳坠的温度。 他用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看见那只拉着自己的手,以及从交缠的指缝里溢出来的鲜血,染红了掌心的旧伤。 猩红的血顺着手臂往下缓慢的流淌,那么滚烫,那么刺眼。那是温听檐的血。 对方说:“不要放手。” 那是应止最为擅长的事情。牵着温听檐的手,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紧紧跟着,就能走出满目疮痍。 可现在,他却在想:痛吗? 那么多的血,被心魔撕咬着。只要温听檐一刻不松开他,这份痛苦就不会停止。到最后,也只是搭上命来赌。 黑色的纹路爬上侧脸,应止的眼睛也变得暗红,但他却笑了下,嘴唇动了下,无声地说:对不起。 手被抽离,一点点,无力的,从温听檐的掌心落下去。他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温听檐银发凌乱,终于在手里一片空,黑雾闭合的那刻,失控地喊了出来:“应止!” 万籁俱寂,只有手间的鲜血还在往地上滴。 那些修士本来想要上前去搭把手,可还未靠近就被那剧烈的疼痛压的跪在地上,如同万剑穿心。 所以... 温听檐到底是怎么做到冲上去的啊... 而不止这个,在最后一刻,所有人都看见,应止的眼睛变得猩红,脸颊上也爬上了黑纹。 那是走火入魔的标志。 他们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变故,和思考为什么心魔会攻击应止的原因,就反应过来,现在需要赶快动手。 因为修士一旦走火入魔之后就会性情大变,变成没有理智,只知杀戮的怪物。 而修真界上一个走火入魔的修士,还是陵川的第一任主人。那惨烈场面,罄竹难书的罪状,现在还记录在各宗典籍上。 应止的修为和天赋本来就恐怖,如果等他真的出来,怕是在场无人能压的住,又是一次生灵涂炭。 痛意渐退,他们还咳着血,却燃烧本源,祭出了自己灵剑刺去,但那些杀招,却被温听檐的阵挡了个严严实实。 整个修真界,谁不知道这两人情谊深厚,可现在纵使是再不舍得,也不该如此。 有人大声对温听檐道:“应止已经走火入魔了,他和你认识的那个人已经不一样了!若是现在不动手,等他真的变成一个怪物,就完了!!” 这个道理温听檐不会不懂,就算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也该顿悟了。他们以为此话一出,温听檐会迷途知返。 可温听檐依旧寸步未退,站在前面。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89节 有人突然觉得温听檐有点不可理喻,为一人,为一己私欲,而害苍生。 而温听檐同样觉得他们不可理喻。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觉得,在他心里,苍生会比应止重要。 如果应止真的失去意识,变成一个魔头。那他就把应止困住一辈子,困在他的身边。 直到有天,等到对方重新开口叫他的名字。 他们看着温听檐固执的样子,咬着牙颤抖着下了最后的通牒。而回应的,是温听檐往后甩去的防御阵法。 那是一副要护到底的样子。 于是乎,万千灵剑腾空而起,对着那里飞去,天罗地网,毫无遗漏。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们才真正意识到温听檐的可怕之处。他一个人面对他们数百人,无数把灵器,居然,把身后护的严严实实。 一开始是不断被阵法抵御住的剑,后来就变成了被幽蓝色火光灼烧围绕着的一片地方。 可即便再强大的修士,也会在一次次里耗光灵力。到最后,温听檐终于快无灵力可使了。 众人看出来了温听檐的乏力,到底是不忍心的停下了攻势,“别再这样了,温道友,你...” 后面的话,温听檐没有去听。他抬起了自己的手,上面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只余伤痕。 于是他垂眼,重重的,咬破了自己的伤口。 伤处又一次开裂,血液渗出来,温听檐面无表情地甩了手,血珠漂浮。他剩余的灵力,还足够他漂浮控物。 意识到这是还打算继续动手的意思,那顿下的攻击,半响,终于是再一次出现。 那些血珠被拉长拉长,化作武器,成为锐利无比的箭,投射过去,和飞来的攻击相撞。灵气瞬间碰撞爆炸,荡出震天的气浪。 他们都不由得被击退了一步,呛了一口气,咳嗽起来。可温听檐却还是强撑着身子,站在那里。 平常的血怎么可能有这个威力! 就算修士的血液中蕴含着灵力,也不可能能化作如此强悍的招式,甚至抵御住那些攻击。唯一解释的通的,就是温听檐的血异于常人。 “你的血...?!” 血箭在爆炸中齑灭。而在温听檐的身后,那黑雾的颜色逐渐稀薄,这表明这心魔已经完全的侵入了应止的识海。 马上,人就要出来了。 这像一个讯号,提醒他们,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他们对视了一眼,最后变了个阵型,榨干了所有的灵力,布出一道无比强悍的阵法。 是九重天大阵。在千百余年前,那些前辈便是靠这个阵法诛杀了当时的魔头。 大阵压来,温听檐狼狈不堪,却还是想要去挡。 天降惊雷,乌云压境,整个天空终于完完全全的变成了黑夜。下一瞬,下起了雨。 身后的茧终于破开了一道小口,随后,一只手先探了出来。温听檐没却有力气走过去拉住了。 那些人看见这一幕,加快了施法的速度。 那道人影终于完完全全的走了出来,清瘦,孤寂。他没抬头也没说话,却随手召出本命灵剑,手腕轻轻抬起。 一剑,将阵法荡平。 百人合力的阵法,落到应止的面前,如此轻描淡写。 温听檐勉强撑住身子。因为过分熟悉,所以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轻之又轻地开口:“应止...你的修为...?” 应止的修为境界,在他从心魔中踏出来之后飞速攀升着。没有阻碍和瓶颈,最后荒唐的,停留在了化神。 温听檐听见自己的识海里面突然叮咚一声响。 修为定格之后,应止终于抬起了脸。那在最后一眼众人看见的黑色纹路已经消失,连眼睛都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可他双眸的视线却是失焦的,发带也断掉,乌发四散贴在脸颊处。 良久,应止终于聚起视线。 明明相貌未变,温听檐却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变得更加阴冷,如同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危险。 众人都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这次是真的完了,魔头真的出来了。 应止恢复视线后,第一个看见的便是离他最近,护在他前面的温听檐。于是他提步,朝着温听檐走过来。 走火入魔之人没有理智,只知杀戮。应止的修为又不知为何暴涨,若是要真的动起手来,没人拦得住。 况且温听檐也没力气拦了。 那一瞬间,他们心里突然有点悲哀。温听檐不惜与他们为敌,那么不要命的护着他,结果应止出来后,却要杀他。 瞧见温听檐还站在原地,他们有人想要去拉着对方跑。只是刚有这个想法,所有人便被应止一个抬手重伤震飞数米。 而温听檐只能注视着那道漆黑的身影越过尸山血海,缓缓走来。衣摆从地上的尸首擦过,沾上血迹。 最后应止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低头,却没有动手,反倒是抬起一只手勾住了温听檐的下巴,指尖的温度冰冷一片。 温听檐抬起头,对上应止垂眼的双眸,也看见了应止眼底暗藏的晦暗压抑的情绪,如泼墨般倾泻在那里。 应止还记得自己吗?温听檐想。 这么看了两秒,应止突然将手里的陵川放下了。 随即双手捧住温听檐的脸,指尖还带着些抖,重重的、带着血腥气地吻了下来。 爬起来想要上前的众人骤然止住步子:“!!” 在这个吻里,应止为他灌输了灵力,治好了温听檐的伤。而在那之后,就好像只是单纯的攻陷城池。 和往日里温柔的厮磨截然不同,蛮横又强势,却在细微处带着些卑微无助,像是在以此确认他的存在。 百人眼前,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荒唐又绮丽的吻。 却又那么令人心神一震。 此处突然安静又窒息,连传来呼吸声都轻之又轻。 时间再往前走一点,任谁都想不到,应止出来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没有杀戮,没有失控的剑招。 只有看向一个人时落下的剑颤抖的手,和在昏暗中,一个似乎要长到地老天荒的吻。 “你...”温听檐终于在喘息的空余,有了开口的机会,但等瞧见应止的模样,又哑然失声。 他的眼睛黑的吓人,可眼眶却还带着红。 天上的落雨打在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眼泪。 温听檐突然有点无措,眼睫都在轻轻抖,因为应止看起来好像变得很难过。 而就在这时,识海里从应止突破化神后,便注视着的系统,看着这如当头一棒的吻,连自己的不适都顾不上,滋啦作响。 它瞬间联想起了那些在惊鸿一瞥里的片段,那些应止眼里只有温听檐的片段。还有温听檐疯了般救人的样子。 曾经它还能用温听檐和应止关系好来解释,来麻痹自己。而这一吻却犹如利剑,劈开那些迷障,逼得它不得不承认。 承认吧,他们就是相爱的。 很爱很爱。 想起自己曾经在温听檐面前说的,应止无情道剑尊的话,它就不由得在心里为自己“呵呵”地冷笑了下。 怪不得温听檐在一开始它说:“你凭什么会觉得自己了解应止,了解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记起温听檐最初对两个人关系的解释,它深深吸了口气,在识海里说了句:【这...也是因为你们一起长大?】 是,又不止是因为这个。 这实在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温听檐曾经不是没设想系统会知道的可能。他那个时候想,如果被知道了,就从头说一遍。 可现在他却没有这个心思了,因为应止还在吻他。而且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所以温听檐最后捡了一个能直接堵住系统嘴的回答。 他的头还是仰着的,因为被应止双手捧住。呼吸被掠夺,但心里的回答却还是努力平静了下:“不是,是因为我们早有婚约。” 温听檐在识海里道:“九岁那年,他就是我未婚夫了。” 系统闻言,居然有一种可怜的,发晕的恍然大悟的感觉。用人的话来形容大概就是:你瞒我瞒的好苦。 【......】 你,你不早说!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成就达成...这算四合一吗? 顺便周天请个假,三次有事[化了] 第79章 爱而不得(二) 不知多久,温听檐才感觉到应止捧住他脸的力道慢慢轻了下来,脱力一般的往下落,最后抚在自己的肩膀。 他撤开唇齿,缓慢将头轻抵在了温听檐的肩头,乌发似网般倾泻,轻声叫了一句温听檐的名字。 温听檐格外狼狈,他的长发凌乱,衣袖处全都是滴溅到的血,甚至有一些地方被凌厉碰撞的灵力给划破。 可此刻,他的脑子里却顾不上往日里的洁癖。只余一句。 应止还记得他。 这样的一个姿势,应止所有的脆弱之处都毫无保留的交付在温听檐面前,再加上那个吻。这下,连旁观的人都不清楚应止有没有入魔了。 温听檐勉强抬起手,抬手缓慢的,在应止的头上摸了一下:“嗯。” 他之前想,如果应止出来之后还记得他,他一定会因为那时应止松开他的手,而狠狠打人一顿。 而现在,温听檐既没有力气,也不想再动手了。 他的嘴里还带着一点血迹气,并不好受,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应止渡过来的,声音混迹在雨声中:“还疼吗?” 在握住应止的手时,温听檐和他五感相连,于是也切身处地的感受了一番应止身上的疼痛,实在是刻骨铭心。 应止好像是控制不住了一样,靠在他肩头,低低沉沉的笑,却只有哽咽的破碎的气音,半天才停。 “你不问我的修为吗?”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90节 问那些突如其来的心魔,问我突增的修为,问我为什么现在变成这副模样。 温听檐一直没有说话,只有手又动了一下,轻抚过带着水汽的发丝。 于是应止读懂了温听檐的回答。 他轻轻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太多的画面。最后,一切归于黑暗,似真似假极轻地开口:“我一直都疼。” 温听檐的手突然停住了,思考起这句话的意思。 应止终于抬起头,原本走过来时那阴厉诡谲的表情被收的一干二净,勾唇温柔笑了下:“说笑的。” 他对扬了扬手:“已经没事了。” 地上掺杂着血的雪,因为这忽如其来的雨而融化了一点,但很快又因为过低的温度,在上重新凝结出一层纯白的冰。 将一切不堪,和苦痛都深深的掩埋。 温听檐想要走近一点去看,但却感觉到自己踩着的地方往下陷了点,然后是冷涩的僵意,使人迈不开步子。他突然抿了下唇。 但露出这个表情的下刻,他就被应止打横抱了起来。突然的腾空感让他下意识环住应止的脖颈,抓住了对方的后衣领。 应止赶在他开口前道:“那雪下面很脏的,我带你先过去。” 温听檐没应声,却不是因为应止给出的理由,而是因为自己这个视角,所看见的东西。 应止的后领被他的力道扯出空隙,而透过那个边角,温听檐看见他靠近后颈的深处,有一条狰狞的凸起的疤痕。 它犹如丑陋不堪的蜈蚣,附着在那里,蜿蜒往下,直到逐渐看不见。 气息停滞了一瞬,可就在温听檐去摸时,一眨眼又消失不见,像是眼花的错觉。只剩下紧实光滑的触感。 看着应止一步步抱着人往这边走,那些有点打颤的人开始你挤我攘地往边上走,可还没推几步,就有人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膝盖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听的人头皮发麻,温听檐被这一声惊到,转过头看过去,于是万千华光入眼。 如果说这里之前的寂白只让人联想到纯洁和冰冷,那此刻却多了种惊心动魄的不可攀,和极致的漠然。 一层层玉阶从天而降、铺陈而来。白雾萦绕泛着流光,灵气刺骨,单单只是触碰到其中半分,就压的灵魂都在震颤,牙关打颤。 它们无声无息的下落,最后一阶,落在众人的面前。 连睁眼都做不到,一行人一个接一个被压着跪下去,冷汗直滴。 唯有两人例外。 一个是化神期的应止,另一个则是被他护的严严实实的温听檐。 应止看着眼前这一幕,居然毫不在意的笑了一下,施施然地把温听檐放下。 离了应止的怀里,温听檐却也没感受到什么威压。他终于恢复了知觉,在地上站稳了脚。然后才垂眼看了下几欲要落到他们眼前的梯子。 它那么安静,又那么透明。一眼看过去,好像能够在上瞧清自己眼眸与灵魂的模样。又像是在邀请谁踏上去。 温听檐的整个记忆好像都被拽到在初入九重城时,在城门口的那番话。他已经记不清那是谁在边上高谈阔论了,但居然还能一字不差的回忆起内容。 他们说那上面是九重天。 他们说那是只有修真界第一的修士才能走上去的路。 他们还说...如果你真的有幸推开门,神会实现你的愿望。 “...是给你的?”温听檐的说话依旧清冽干净,他思及应止突然飞涨的修为,须臾,开口道。 应止闻言终于舍得从温听檐的脸上移开视线,去看那玉梯。 他眨眼时,雨水刚好打在眼睫上,冰冷沉重地又流下来:“可能是吧。” 这个答案模糊不清,或许是应止也不知道。 温听檐突然问了一个有点蠢的问题:“那上面是什么样的?” 他的尾音还没出来,就自己发现了,给及时咽了下去。 可对方还是听见了,答道:“...挺没意思的。” 温听檐抬起眼,去看应止。不是什么诸如我也不知道、要我陪你去看看嘛的回答。而是一句,挺没意思的。 他轻轻开口:“你好像很了解。” 如此确定的回答。 就好像对方曾经切切实实的看过一眼一样。 洁白无瑕恍若月华的长阶上,沾染着一些很难瞧见的暗红色的痕迹,应止扫了眼,就撤开视线。 但他却不敢去看温听檐,他怕这时候去看,眼底的那些痛苦和杀欲什么都藏不住,冲破束缚教人发觉。 最后应止嗓音哑着说,“我猜的。” * 被心魔笼进去的时候,身体就像是被浸在一片暗沉的永无边际的死海,应止意识恍惚,却能感受到自己越陷越深。 冰冷的,无情的坠落。 直到他的脊背骨骼碰到坚硬的恍若针板的地方,眼睛缝隙被水嘀嗒一下给侵入,应止终于有了意识。 出乎意料的,那是一滴雨。 宅院里面永不止息的大火在烧尽一切后,烧烂应止的手臂和腿上的血肉,被一场迟来的雨给浇灭。 在那之中,八岁的应止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骇人的四肢,想要扯动嘴角笑一下,却因为失血过多什么都做不到。好像连睁开眼睛就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居然在那样的情形下都没有死去,应止重新闭上眼睛想,或许那些人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怪物。 而这侥幸捡回来的一点点时间,能让他再一次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缓慢的死亡。雨打在脸上是透进骨子里的冰凉不适。 应止突然有点想念自己母亲的温度,即便他早已不记得,即便只有一点点。 但这本以为会在寒意下结束的生命,却被人捡了回去。 应止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是在一间清净淡雅的室内,他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处被绷带圈圈缠绕,只是瘦削的过分。 后来蒙石散的药效过去,应止才知道了,他四肢那些烧烂的血肉都被刮了下来,重新上药。而且看给他换药的那个女修的表情,还很珍贵。 他在那里修养了两天,才终于见到那女修口里,把他捡回来的“长老”。床上的小孩骨瘦如柴,但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死死的有点瘆人的盯着来人。 应止问:“为什么救我?” 那长老说:“看你有缘,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床上的小孩闭上眼睛:“好。” 应止当然不是信了他的话。对方的眼睛看过来时,那副虚伪的,贪婪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 但他想要活着。 那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宗门,不同于那些大宗门有着自己培养的天之骄子,这里的修士连金丹都没有。 但这一切在应止来了之后,骤然改变。应止只用了数十年时间,成为了整个修真界都排得上名号的人物。连带着整个宗门都往上提了提。 甚至在外,都会有人喊一句剑尊。那时候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应止未来会成就化神。 就连应止自己都这样觉得。 在应止的修为终于过了元婴之后,长老带着他去了一个地方,是九重城外的边境。应止在那里,看见了那颗一直屹立于此,被世人称为九重天的“通道”的树。 应止的修为不够,他们来的所有人的修为都不够,所以只能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那里干净无暇,落下的雪连墨发都染白。 直到雪飘到应止的眼睫,他终于垂眼低下了头。在极致的安静之中,握着剑的手都松了些许,居然生出几分不自然来。 他想,这里到底有多高啊? 正在想着,那颗树上的枝蔓突然垂落了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温柔的缠上了应止的手腕。 与此同时,整个雪原好像都在闪光。 所有在场的人,一瞬间明了——那是九重天选择了应止。 已逾千百年,它选择了一个少年。 众人的惊呼,长老的解释和劝说,混着穿过的风。让应止好似身至回廊,一瞬间隐隐听见凡间屋檐下的铃响。 他抬手,轻触了下那藤蔓。 ...... 应止七岁时,握住自己的剑,以为自己拥有了什么。于是他的右手被捅破。 而后,应止再次踏上仙途,他有令人羡艳的修为,有神兵陵川,有九重天的选择。 所以命运又一次如此滑稽又荒谬,让雨再次降临。 长亿城里那日的夜,城门紧闭,血流成河。 应止是被钉在地上的,那些锋利的长剑扎在他的四肢,穿透他的胸膛,却唯独避开了要害处。 因为取骨需要清醒。 他被仙门调令给叫来长亿城,却不曾料,在那里等着他的不是被拯救的凡人,而是天罗地网,一群修士指剑相迎。 而在应止调动灵气的时候,体内不知何时扎根的魔气,突然如瘟疫般滋生爆发。与体内的剑意冲撞,五脏六腑破烂流血。 应止确定自己在修行之后,从未接触过这种东西,可体内翻涌的魔气又如此清晰的提醒。他猜,是当时那副药。 众目睽睽下,他被威压压着,试图让他跪下。但因为太过固执,最后跪地的那一下,是因为骨头的断裂。 长剑擦地,一片狼藉,声音却响在耳边。 他听见他们说:“居然真的入魔了...” 听见他们说:“果然如张长老所言,他急功近利,居然选了这种邪门歪道!多亏您秉公无私,向我们揭发...” “若是让这种人真的成为仙尊上了九重天,怕是人间再无活路了!” 应止听见很多声音,又逐渐听不清。最后如此鲜明的,只有疼痛。 他的脊背被用剑剖开,很深很深的一道伤口,像是要就此将他的身体劈成两半。他们取出了附着在脊椎上的剑骨。 筋脉被挑断,血顺着伤处往外流,最后凝固,只有丝丝缕缕溢出来。雨水和血混杂,将每一块地砖的缝隙都染红。 应止修无情道,他冷情波澜不惊,所以在修真界里,总是有人在讨论,什么时候能够看见这位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可惜从未有人见到。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91节 而那个夜里,长亿城里面的雨水里,混杂着滚烫的液体,是应止的血。或许还有眼泪。 又是相同的雨,相同的苦。就好像离城的那天从未离去,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唯一不同的是。 那一年,应止十六岁。 ...... 修真界的其他人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也只是感叹了一句怎会如此,随后便抛之脑后。 他们忘记了应止曾经的名号,忘记了在长忆城里那些混着血的雨水,忘记被抽断的灵骨。 最后,他们只记得“堕魔”的应止。 修真界的一切都那样平稳的进行,四季照常,修炼照常,一个“入魔”的天之骄子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直到百年后,应止成就化神,那位被世人遗忘的人又一次,站在了令人畏惧,令人头皮发麻的位置。 他的第一剑,斩于长亿城。 里面所有的修士一个不落地死于剑下,手段残忍又狠厉,霎时间震惊所有人。 第二剑,是化雪派。 那个曾经因为应止才得以名扬一时的宗门,百年后,因果轮转,毁于应止的剑下。 ... 最后一剑。在九重天下。 用着应止的剑骨的张承,百年时间,也堪堪到了化神。他跑了九重天下,试图上去,以此来躲避应止的追杀。 仙门各家都知晓应止会去对付谁,在那一天,齐聚于此,势必要将这百年前的魔头给斩于麾下。 较之应止十六岁那年,还要更加残酷的围剿,最后的结果,是除了应止一人,在场修士无一生还。 血光漫天,尸骸遍地,将原本纯白的雪地都染上猩红。应止的眼底也泛着猩红,他的心魔化作藤蔓,将所有修士惨烈的撕裂开。 他甚至没有用剑。 应止把张承留到了最后。 张承被应止的剑捅破了心口,看着眼前人似魔似妖的模样,和脸上爬着的心魔纹,在剧痛中笑起来:“你最后还不是入魔了应止,我真的好奇...你现在算一个什么东西?” 应止笑起来,漆黑的眼睫下是暗红的眼:“是啊,我是入魔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张承,百年前你做过的事,我马上就回还给你。” 一剑,破开后背。 应止:“我不会马上杀了你,相反我会让你多活一会。你不是想要上九重天吗?我要你看着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走上去。” “那个时候,你才可以死。” 张承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又或是太疼了,冲着应止字字泣血地也笑着的说:“那你就去啊!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引发你体内的魔种吗?” “就是因为你居然被选中了。所以我才会那么急切的引爆它。”张承说:“而现在,你居然要去那个源头...哈哈,那你就去啊!” “你去看看九重天还会不会接受你这样一个魔种。你看看...你到底会不会和我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却依旧极恨。 应止终于抽出属于自己的剑骨,他提着剑,乌发似水:“我的结局你看不到了。但你,一定会魂飞播散。我保证。” 九重天的玉阶层层在前,应止的嘴角溢出鲜血,却被他毫不在意的舔舐掉。不知多久,他终于提步向上走。 体内的妖气魔气灵气混杂在一起,让身体又不堪重负地生出好几条伤口,血染透了应止的衣摆。他步步往上,长阶便步步带血。 只有他一个人的,安静的,疼痛如影随形的迈步里,应止想,那上面会有什么呢? 他不太相信那些有关神明的传说,也不在乎那个选择。但他的人生却因为那个瞬间而天翻地覆。 剖骨抽筋的疼痛,理由只有简单一句:谁让你生来就注定要走往九重天之上。 长亿城那夜后,他被形同敝履的扔进了乱葬岗里。那是他们的大意,他们认为应止绝对活不下来,所以没有补上那最后一下。 但应止从小便是这么挺过来的。 他的经脉断尽,即便后来接上,拎着剑的每时每刻都在疼痛。 他的灵骨被抽,所以他改修别道。他修魔修妖法,在乱葬岗里抽死去人的灵根,不成人样。 好几种相冲的功法在丹田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体而亡,摆手噬心刮骨之痛。可应止就靠着这样的身体,走到了化神。 不是当年的天生剑骨,而是一个怪物。 应止有的时候也好奇,他现在算什么。 九重天上,突然下起了雨,一滴又一滴,砸在玉阶上,步步生响。应止来时蜿蜒的血迹也被冲的所剩无几。 他没抬头,继续往上。 在重新回到归雪派时,应止又一次见到了当年那个给他换药的女修。 她吓破了胆子,跪在地上对应止说她不是故意的,知错了,求应止放她一条生路,她愿意散尽修为做回凡人。 应止的温度冰冷刺骨,脸色苍白犹如恶鬼。他对她说:“好,只要你在幻境里活下来。” 在那个幻境里,应止让她感同身受了自己自长亿城后,身体所承载的感受。不过几息,她就在幻境里面自杀了。 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疼痛。 可是他一直都这么疼,已逾百年。 年少时只能远远观望,好似永远望不到头的地方,现在终于那么近的出现在面前。高大沉重的殿门外,连雨的声音都没了。 寂静之下,应止收起剑,抬手。 从根骨尽断一朝落回泥地里,到成就化神心魔缠身斩断仇怨,走到九重天上亲手推开这扇门。应止用了太多年太多年。 在推开之前,他设想过里面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有什么人在等他,最后他赢得的到底是审判还是怜悯。 可等应止真的推开神殿的门,所有想法都戛然而止。 他短暂恢复成黑色的眼眸,清清楚楚地倒影着里面的一切。 九重天的神殿里面,空无一物。 许久,应止靠着殿门,终于弯腰缓慢地笑了起来,像是在嘲讽其中的荒唐,可声音却悲伤又痛苦。 * “这里有多高啊?”记忆里那个黑发的十六岁少年,第一次不自然地站在下面,垂着眼如此想到。 而现在,他终于走过。 这条长阶有多高呢?应止在恍惚中抬起头,心道。 ...一无所有的人,需要走整整两百年。 第80章 爱而不得(三) 温听檐发现应止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突然开始出神。最后他伸出手,牵住了应止的手腕。 微凉的触感传来,在那个瞬间让应止从记忆的梦境里抽离出来,他反握住温听檐的手:“你是真实的吗?” 如果你是真实的,那为什么我曾经从未见到过你。 温听檐攥着他手的力道重了几分,像是在借此提醒什么,顿了下头才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现在他们的手牵着,曾经又唇齿相依,自然是真实到不能再真实了。 应止说:“因为我做了一场很长的梦,现在好像有点分不清了。” 温听檐安抚说:“只是梦而已。” 应止在那个瞬间,突然很想问,如果是真的呢。但最后却又没能说出口。 那些熟悉人的尸首,那长阶上还附着着自己灵力的血迹,在一次次提醒他,过去是真实的。 疼痛是真的,脊背百年未好的伤疤是真的,孤零零的九重天也是真的。 那通往神殿的台阶太久没有等到来人,开始慢慢闪烁起莹光,周遭磅礴的灵力终于收起了些,那些人撑着一个接一个站起来。 有人不死心的试着往上踏一步,而下一刻,就被震飞几尺远,摔进雪地里抱着腿发出痛苦的哀嚎。这下,终于没人动心思了。 温听檐往远处眺望了一眼,远远的,看见九重城模糊而小的轮廓,对身旁的人道:“先回去。” 应止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在脑海里,温听檐用传音,不紧不慢地又补了一句。 “你最好在回去的路上,想想该怎么解释当时放开我手的事,还有落下来的时候。” 温听檐一口气能说这么长的一段话,看来是真的记仇了。 他一句话,让应止霎时就没了纠结前世的心思,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下。 如此轻易的就把应止的感情牵着走。 不仅他们要走,其他人也没在这呆的心思。但是方才的事,让他们又愧又惧,温听檐两人不动,他们就只敢挤在角落里装不存在。 这样的一个情况,那玉梯居然无人关注了。 漫漫长路所连接的九重天上好似还在等什么人。但应止前世早就见过那里的一切,温听檐的初衷是为了让应止化神,对其没兴趣,其他人修为又不够。 到最后,竟然没一个走上去。 温听檐踏脚往外走,就听见其他人松了一口气,估计是等着他们走掉之后再行动。 可他仅仅是往外走了两步,就被什么拉住了手,死死不放。 温听檐以为是应止的手,可回头一看,才发现是一道藤蔓,凭空绞绕在他牵着人的那只手腕上! 不疼,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温听檐皱了下眉,松开了应止的手,下意识想要点燃幽火灼烧,却发现毫无作用。 在清蓝的火光中,它甚至一点一点变得更加坚韧了。 应止看见它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前世十六岁那年,它也是如此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但为什么这次,会是温听檐。 “听...”他的心突然慌得厉害,像是直觉和本能给出的预兆,迫不及待的去拉温听檐的手,他身上还沾着魔气,甫一碰到那火焰,血肉就开始消解。 可即便这样,即便他没有松手,眼前的人却还是在下个瞬间,砰的一下消失不见。 风过荒野,树影摇曳,面前那道银白色的身影却再无踪迹。 应止的记忆携着前世心魔入体,本就时时刻刻都钻心一般疼痛,如今这一下气急攻心,便从嘴角渗出鲜血来。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92节 他含着血,表情却冷的惊人。 “怎么...”边上的人见到那变故想要开口,下一刻又骤然停住,因为他们对上了应止那双如同泣血的猩红色眼眸。 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走火入魔...” 他们看应止出来之后还有理智,而且模样正常,还在想会不会是应止格外特殊,克服了心魔。 而现在,一切大白。哪有什么克服了心魔这一说。他的确入魔,只是在心爱的人面前,还煞费苦心的维持着人的模样。 要动手吗?还是等回去之后再做打算?温听檐人到底去了哪里?太多的问题堆在他们心里,一时之间竟然是极致的寂静。 但很快,他们便发现,思考只是徒劳。 应止咳着血,冲着他们抬起手苍白的指节,狠狠一握。他们所有人的识海里面突然渗透出庞大的黑气,桎梏着丹田和四肢,带来抽骨般的疼痛。 是...心魔,什么时候种下的。他们意识模糊的想。 应止在出来时,看见温听檐身上的伤口时,就在他们所有人身上种下心魔。伤了他都舍不得的人,他当然不会放过。 可此世的他不是那个站在修真界对立面的公敌,他不能在这里就将他们所有人杀死,这会给温听檐惹来麻烦。 况且...他还想要和一个人结道侣。 应止原本的设想,是在出去之后,删去他们识海中的记忆,再一个个让他们的修为桎梏,最后沦为凡人。 只消百年,世间便再无此人。 而现在,为了不让他们碍事,他只得把这一切提前了。 应止想。如果它带走温听檐,想要的是让自己重新踏上一遍九重天,那它成功了。 他抬手拭去嘴角鲜血,再一次,踏了上去。 ...... 温听檐在一阵强烈的晕眩感里,终于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的就是系统,它维持着的是那个人形模样。站在那里手里还抱着玉权衡,安静又沉默,和一贯的样子截然不同。 四周带着冰雾,看不清楚环境,一切都罩在朦胧之中。温听檐抬手一道气浪破开自己眼前的雾,这才瞧清了四周的环境。 温听檐平静问:“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识海里来。” 系统愣了一下:“识海?” 这里雾气萦绕,雨响不断。头上是如苍穹般的殿顶,简单冰冷到了极致。是温听檐在修为晋升时,走过很多次的幻境。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带着系统走了一次,他就能够记住那里,并且现在构造出来。 “识海...”系统又喃喃自语的重复了一遍,它的人形看着十分年幼,低头说话的时候声音一轻,根本就听不见。 最开始,看见那尸山血海中惊心动魄的一吻时,系统只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它看着应止到了化神,得到了问题的解答,本来应当重新回到识海。 可不知道为什么,它鬼使神差般的留了下来。再然后,它看见了那逐渐铺陈而来的长梯,下一刻,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那些隐埋在嗡鸣声下,那些睁开眼便不见的梦境里的一切,纷至沓来。 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来历。 系统终于抬起了头,它想要笑一笑,但也许是不太熟练,笑的比哭还难看:“温听檐,这里是九重天的神殿啊。” 不是你幻境里面的那道虚影,也不是我为你在识海中构造的作弄。是九重天上的神殿。 这次,终于轮到温听檐心神一震了,他眼睫剧烈地颤了一下,想要开口却嗓音干涩。 系统看着他茫然的,无措苍白的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红了大半,眼泪无声地又开始落,说:“好久不见,神明大人...百年这么快啊。” 它说好久不见。 温听檐的呼吸好像都要停止了,说的话那么缓慢:“你叫我什么...” 系统闭上了眼睛低下头,将自己的眉额处抵在了玉权衡的长杆上,一阵浅绿色的光晕下。 玉权衡没有经过温听檐的手,就从那里抽出来一团光雾。 它的脸色明显变得毫无血色,但自己却不甚在意。那团银白色的光雾,在未经任何人之手的情况下,朝着温听檐的方向扑去。 如清风雪雾,一瞬间,撞进身体里,避无可避。 温听檐神魂不稳,撑着一只眼睛,不由自主地跪坐到了地上。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开来,笼罩住整道身影。 他在恍惚中低头。 九重天神殿的地面恍若一道两面的镜子,既照苍生,也照自己。温听檐看见了在那之下,凡人众生的一举一动,看见了修士的气运。 也看清楚了倒映在其上,自己那双不知何时变成金色的眼睛。 ...... 祂活了不知多久。 自世界伊始之时,九重天的神殿就存在于这里。象征着这个世界,如此高不可攀的屹立在顶上。 人间有天道恩赐的春夏秋冬,而在祂的记忆里面,世界是冰冷和寂静的。 数不清的岁月里,只有冰雨和空荡荡的神殿。 在永恒苍寂的时间里之中,祂开始了长眠。 象征着九重天的雪树在这片大雪中,九重天的入口也在那里。那些快要飞升的人,有时可以在临死之际窥见一星半点神明的影子。 不知何时,下界开始有了这样的传闻。他们说那上面是九重天,如果你真的能够走上去,无所不能的神会实现你的愿望。 那颗雪树也生出了灵智,会在其中选择气运最好的,最有可能走上这条通天之旅的修士。 可即便这样,千百年来,却从无一人能够真正走上来。人心中的争抢和贪欲是可怖的,谁都不愿意放任另一人去得到一切,此后便是尸山血海。 九重天下的雪下了一层又一层,遮掩住那些血迹和不堪。 直到有一天,来人带着血迹,缓慢而又沉重的一步步走了上来。 轻轻的,闷重的心跳声,在那刻,响彻在整个神殿里面。如一阵风扫去其间万载的雪,打破了千年以来的寂静。 他推开了神殿的门。 于是祂睁开了眼睛。 第81章 爱而不得(四) 睁眼的一瞬间,祂先看见的依旧是苍茫空荡荡的神殿,回廊处的雨声一刻不停。一场大梦初醒,人间已过千百年。 长发四散在周边,祂从其间撑起身子,蜿蜒的长发垂落有一些勾在了手腕。眼眸轻敛,金色的眼睛泛着流光。 是什么声音...? 上一刻还这样想着,下一秒祂就从雪树那里知晓了一切的来由。知道凡间的传说,也终于知道了那阵声音的由来,是有人走上了九重天。 殿门外,传来压抑又轻的笑声。祂站起身来,长袍的衣摆静落悄无声息,提步向门口走去。 那些记忆,祂只选择性地只看了一部分。看见了那些人彼此厮杀的样子,但对于这位“千百年来第一个走上九重天”的修士,却一无所知。 祂本以为,能在凡尘脱颖而出来到九重天,并被雪树之灵选择的人,想必会是一个天资卓越的天之骄子。 可眼前却并非如此。 眼前的修士根骨混乱,是由不知道几种所勉强拼凑起来的,体内的各种功法气息互相冲撞,已经伤及五脏六腑。 就连呼吸之间,都透露出血腥气。 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来到九重天上的?祂看着面前的黑发修士,如此寂静的想着。 但那疑问那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祂没有选择去看对方的过往。是一种如隔天堑的疏离和傲慢。 就像现在,祂就站在对方面前,而对方却一无所知地从祂的边上擦肩而过。 没有真正飞升的修士,是看不见神明的,就算来到了九重天之上,也是如此。 黑发修士从边上擦肩时,晃动的黑发在轻摇中有那么一瞬间擦过了祂的指尖,很快,可祂还是感觉到了。 等人一步步走进殿内,祂才抬起自己的指尖。那上面好像沾上了一点对方身上的血腥气,雾般的绕在那里。 祂垂眼,在上面轻吹一口气。 ...... 既然那人来到九重天的目的是为了向神明许愿,那应当第一时间直切正题才是。可恰恰相反,祂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愿望。 他像是忘了这档子事,自顾自的在神殿住下了。 他的储物袋里面有很多东西,或许是觉得这神殿太难看了,自掏腰包地拿出一些饰品来布置。 神殿的回廊里面被他挂了好几个风铃,风一吹就清凌凌地响,内里还重新辟了一小块地方,安了床榻和屏风,以及一个小香炉。 似乎是在仗着这里没有主人,便按着自己的心意来改造了。 祂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去见了他一面,那之后,黑发修士在神殿里面收拾东西,而祂就在回廊边上,看雨嘀嗒落下。 神灵的五感很强,即便不用看,光凭声音祂也能知道对方干了什么。铃声,香料轻燃声,还有搬弄东西的声音。 但这些都没那么明显,在祂的耳里,最清晰的,居然是那个修士的心跳声。 一个五脏六腑都破坏掉的人,也会有这样喧闹,如鼓擂的心跳声吗? 那传来的心跳声,让祂能够时时刻刻知道对方和自己的距离。 祂没等到对方的愿望,于是想要继续长眠,可却被那一声声的心响,扰的无法阖眼。 终于有一天,祂不知多少次皱眉后,又一次踏步进神殿。而这次,祂几欲要认不出这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 广阔的神殿当然不可能被人在一朝一夕之间用东西填满。可在角落处堆放的东西,架子上的发带与剑,那个清瘦的背影,却大大削减了这里的萧瑟感。 仅仅是多了一个人,这里突然就没那么冰冷了。 祂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从对方来到之后,神殿已经很久没有下雪了。 无声的步子继续往前,越近,那心跳声就越强烈,到最后,几乎是响在脑海里的。祂再一次站在了对方面前,低头,看见了他手上的动作。 黑发的修士在神殿里生了火,现在不知道在烤制些什么,还丝丝的冒着烟。手法生疏,低垂着的眉眼倒是认真。 祂:“......” 这人仗着看不到自己,已经肆无忌惮了。 最后一通功夫搞下来,出来的却是几串发黑明显焦了的食物。那修士自己也肉眼可见的沉默了,最后咬了一口,眉头轻皱。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93节 正当祂以为他要将这东西丢掉时,就看见对方抬起手,让那些食物飞到了边上的桌上。 因为在心里喊了有关“神明”的字眼,祂在那瞬间听见了对方的内心。那个修士很不走心的在心里说:“...上供。” 明明在进入神殿之后一次都没有在心里想过关于神灵的事情,现在轮到这种事情,却突然记起来了。 祂听清了这句话,一瞬间抿了下唇。 ...... 由于他的“上供”,那些食物现在处于一个模糊的边界,也就是说,祂也可以碰到。但祂最后当然没有吃掉那些东西,反倒是离开了。 祂又回到了回廊边,那个祂陷入沉眠又醒来的地方。九重天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而这一次却格外不同,下落的雨滴里,还裹着白色的烟尘。 那是凡间的因果尘绪。 雨珠砸在地上破开,烟雾夹杂在水汽中四散。祂抬起头看了眼,最后缓慢地走到了回廊外。 那些白色的清雾一下就有了目标,席卷着往祂的身上爬,每过一寸,皮肉消散只剩白骨,可下一秒就恢复原样。 这个过程就这样不断轮转重复,直到祂承受着这麻木的痛,跪坐在了雨里。 天道不允许祂插手凡间的事,却又要祂和凡间的人一起体会痛苦,去承受那些裹在雨里的因果。 神灵不会死亡,身体中流淌的血让其即便经历再多次的苦痛,多少次化骨,都能恢复原样。 甚至原本墨色的发,都在漫长的雨中淋白。 久远的时间里,祂忘记了如何感受苦痛。 所以这次,祂一如既往的闭上眼睛,让雨从脸颊边划过。银白的长发淹没在水汽中,整个人好像在下刻就会消失不见。 直到心跳声在耳边大声的响起。祂苍白地转头,看见那个黑发的修士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安静的看着这里。 祂听见他自言自语小声说:“这里怎么总是下雨。” 说完,漆黑的身影转身离去。 难得有一次,祂想要知道对方去做了些什么,但冰冷的雨打在骨缝中太难捱了,祂听不清楚声音。 祂以为对方不会再回来了。可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沉闷的响声伴着脚步声,再次来到了身后。 而这次,他撑了一把伞。 黑发修士的手上还拿着一株花,小小的,白色又景簇。那些带着人间因果的雨,在他看来再普通不过。 他弯腰,将其栽种在了回廊外。 最后,他放下手中的伞,调整好角度,刚刚好遮住那些打着花的雨水,只让根系扎根在土壤里。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离开。 那把纸伞和花就被人遗忘在那里,孤零零的,抵挡住九重天上所落下的雨,那些痛苦的凡尘。 他走后,祂盯了就在自己边上的它们很久很久,像是要把那把伞和花的每一处的样子都刻进脑海里面。 最后鬼使神差伸出手感受了下伞下的空间,缓慢的靠过去,弯下腰,将自己躲进那片空间里。 浅青色的纸伞下,祂坐在那里,良久,轻轻地将下巴搁在了膝盖。 笼罩着祂太久的雨现在被隔绝在外,祂缩在里面,面无表情抱着自己的长发,努力不挤到身边那支花的位置。 雨渐渐恢复正常。祂终于回过神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何偏过头,去碰了一下伞柄。 ——是刚刚对方握过的地方。 指尖在那里轻抚而过,一触而过,祂突然愣住了。 那里的感觉不同于在神殿的第一眼时,祂感受到的冰冷的血腥气。 是温暖的。 祂此生第一次感受到。 ...... 时间就这样越走越久,慢慢的,祂居然开始习惯了对方的心跳声。 祂再也不永远呆在回廊边上,有时也会往神殿里面走,去看看那个人今天又在做什么。 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祂,但却还是愿意在边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祂开始能通过那个心跳的声音来判断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这种事情只要祂愿意就能立刻知道,却还是喜欢自己凭借着那轻响去寻找。 回廊外有对方的伞,有那支花,偶尔风过的时候,还有清脆的风铃响。 祂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祂再也没动过长眠的念头。 黑发修士依旧坚持不懈地在神殿里面烤东西,也坚持不懈地在吃过其中一点后,将其他所有都“上供”。 祂这次看见桌子上的东西,终于拿起来,小小咬了一口。随后眨了下眼睛。 祂想,没有猜错。 是真的很难吃。 ...... 那是一个无雨无风的日子,祂坐在对方布置的床榻边上,发现那人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回来。 于是祂再一次,用心跳声去判断对方的位置。闭眼感知,声音很小,应该在一个相当远的地方。 简单判断了方位,祂提步往那里走,可在刚打开神殿偏门的时候,迎面和那黑发的人影撞上。 如此近的距离,祂却只能够隐隐约约听到一点点心跳声。 祂那一刻,居然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的五感出了问题。直到祂看见对方突然吐出一口血,才明白,是对方的心跳声变小了。 在越来越低的心响,和愈发浓重的血气里,祂终于意识到。 他快要死了。 第82章 爱而不得(五) 明明在神殿外见到对方的第一眼,祂就知道了对方脏腑破裂的事,可后来却逐渐忘记。 因为他实在表现的太平静了,平静到不像是是一个每时每刻忍受着痛苦的人。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祂突然觉得有点无措,垂在一边的手搭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有点不舒服,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黑发修士只失态的吐出了一点血,后面的都被尽数咽下。却再强撑不动身子,最后背靠在神殿门,坐了下来。 他冷汗直流,却依旧面无表情地仰着头,去看那好似永远触碰不到的殿顶。 而祂就站在他的面前,低下头,银白的发丝好像都要把他笼罩住。 看着那张冲着自己的脸。看那个修士泛红的眼眸,看漆黑的眼睫和沾着血的唇。 那个瞬间,祂在看他,而对方的视线却透过祂的身体,只静静的看远处。 最开始的时候,祂对于那些凡人看不见祂没有太大的感觉,而现在,祂突然觉得这一点都不好。 祂抬起手,一个眨眼间,指尖就出现了一道伤口。弯下腰,冰冷苍白的指尖想要点在对方的额头。 可却什么都碰不到。 隔在他们之间的是凡尘的天堑,是因果法则。 就连血都穿透而过,最后在下落的那刻消弭。 祂在收回手直起身子的时候,只是在沉默地想:对方会知道这世间,其实是有人不希望他死去吗? ...... 但祂其实知道答案的。 因为那人甚至连自己正站在他面前,都不知道。 ...... 对方在神殿前不受控制的血,仅仅只是五感衰竭的预兆。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弱,祂有时甚至在怀疑,对方的心脏,真的还在跳动吗? 祂开始一刻不离的跟着身后,从一开始坐在回廊里就能听见的声音,变成了多隔了几步距离就感知不到的闷响。 这世上不会有人会比他自己清楚自己还能够活多久,但即便这样,他依然如往日一样,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只是这一次,他一如既往的咬了一口自己做的东西,却难得的没有选择摆在桌子上,而是垂着眼一口一口吃完了。 比起接受了自己的手艺,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他已经尝不到味道了。 五感衰竭的第一步,他失去的是味觉。 如果说失去味觉的时候,那个黑发修士还能镇定的装作什么都没事的样子。那么后来的每一次,都是让人失去意识的疼痛。 祂看着对方倒在地上紧皱着眉,只偶尔有一些闷哼的狼狈样子,最后心里只有数不清的疑问。 在他的眼里,这偌大的神殿里明明没有任何人。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这样强撑着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就算失去意识,陷入沉眠冷汗淋漓,却依旧咬着牙一直到出血,都不愿意发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 可当祂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里闪过什么样的字眼时,却猛地怔愣住了。 千百年来。 祂第一次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往事。 ...... 他的所有狼狈与痛苦,祂都看在眼里。在对方失去意识的时候,祂就如此安静地坐在一边等待,眼底是和那些雨里的尘绪一样的雾霭。 在极致的苦痛和失去自我中,那阵本就轻的心跳声,有时会突然间停止,要过去好几个瞬息,才会慢慢响起。 他这样捱过了一次又一次,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又在这寂寥的九重天上,多陪了神灵半个月。 直到神殿又一次落雪那天,祂知道,对方捱不过去了。 那些生的时刻如此难熬,可最后死亡时,那些五感衰竭的疼痛却慢慢消减了,最后像是什么苦难都没有来临过。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意识恍惚,今日却难得这么清明地睁开眼睛,傲气不减,像是还能在此间再陪伴几年十几年。 银发神灵的额头虚虚地抵在他的肩头,长袍的外衣停在手肘。 祂蜿蜒的发丝落在他腿弯和胸前,四散开来,是一个极致暧昧的距离。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94节 可即便这么近,祂也听不见对方的心跳声了。 神殿又一次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久违的,冰冷刺骨的寂静之下,祂按着自己的心口,终于被迫认清楚了自己的心在说什么。 它在说别死。它在说你的经历会是什么样的,你的过往又是什么样的呢。 祂的心还在说,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我想要你的名字,并在百年千年之后,还能以此记住你。 以此记得你的气息,你的温度,和心跳的频率。 于是那刻,祂坐直了身子,金色的眼眸里的流光好像都化成了流淌的河。低头,与对方额间相抵,整个人进入了识海。 祂看见对方的一生。 看见他,幼年时天生剑骨,家破人亡被当做工具。少年得道,却因陷害道心破灭,被抽骨断筋,活的生不如死。 看见他的眼泪无人理会,痛苦无人在意,最后凭着最后一口气,斩断因果,走上这苍茫无垠的九重天。 同时看见他生命伊始之时,那个属于他的名字。 记忆里样貌已经模糊不堪的女子,轻柔摸着他的头叫道:“小止。” 应止。 原来这就是你的名字。 祂的眼眶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红了,在得到所有问题的答案,准备从应止的记忆里面离开的时候。 祂听见一道声音。穿过此间记忆幻影的声音,一直悠悠地传到祂的耳朵里。 这代表。 在曾经的岁月里,应止曾经喊过祂。 眼前的场景不断坍塌,最后慢慢汇聚在一起,糅合成了一个在应止的记忆里面,永远都跨不过的场景。 是长亿城的那天。 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天的雨里,应止喊过祂的名字。 血水混杂的地面,祂的脚步都有点恍惚,直到瞧见眼前那被剖开脊背的少年,于记忆的幻影中跪坐了下来,颤抖的向其伸出手。 那个时候,你在叫我什么呢...? 指尖轻触的瞬间,属于应止的思绪和五感骤然袭来。 应止在剖开脊背的时候,感受到的除了疼就是冷。那种滴滴嗒嗒的声音占据了他的五感,神识好像都要和其一起被吞没。 他既然猜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沾染上这魔气,自然也知道张承为何要现在取走他的剑骨。 仅仅是因为,他会走上九重天而已。 世人说,那是他的大造化,是他此生之幸。可在他的身上,先迎来的反倒是痛苦。 应止知道那是因为其他人的贪欲和恶意而找的借口。但他在疼到极致恍惚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顺着他们的话想。 如果九天之上的神灵真的选择了他,那现在,他的哭声,他的一切卑微,神也能听见吗...? 如此自傲的一个人,在脊骨被打断的时候,在眼泪混进雨水里时。也曾尝试过,在心底偷偷喊祂的名字。 可九重天的雨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下界传来的模糊声音都被遮掩在雨里。 所以祂没能听见。 ...... 那个有关于向神灵许愿的传言,只是凡间人自己所编造出来的幻想和谎言。而现在,祂却无比希望,能够听见应止的愿望。 祂看似和应止很靠近,可实际祂根本就无法碰到应止的身体,一切都是虚幻的,是祂费尽心思维持的假象。 “应止。”声音腔调有点奇怪,生涩又轻哑。祂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说过话,唯一一次,是喊对方的名字。 祂压着声音,那么轻的叫了好几次应止的名字,直到慢慢适应,才一字一句,说出下一句话。 祂那么认真地说:“应止,许个愿望吧。” 我才刚知道你的名字,不要就这样和我道别。 应止的指尖突然动了一下。 寿命将尽的人,在最后弥留的时刻,有万分之一的几率,能够感受到神灵。 在记忆里,祂与应止相连的五感和思绪到了外界,还没有断绝,于是祂再一次感知了应止的心绪。 应止在一片昏沉之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但这怎么可能。 现今还记得住他的名字的,多半都是默默的在心里咒骂他不得好死。 应止早在九重天下的那一战,就不可逆转的走向了死亡。 他之所以选择在神殿里面迎来他的死亡,仅仅是因为不想尸骨落到凡间,那个他曾经如此苦痛挣扎的地方。仅此而已。 神殿里面的每一个行为,日复一日,只是为了让自己在死亡之时,能够坦然的,寂寞的踏入深渊。 因为他其实不太喜欢那种孤零零的死法。 死期将至时,五感尽无,那些疼痛却好像知道了这副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收敛的一干二净。 萦绕他一生的悲哀,终于要随着消逝的灵魂远去。 而这个时候,应止依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学会接受孤独的死亡。 可现在,或许是他幻觉中的声音传来,轻之又轻,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空白之际,他突然想起来那个传闻。那个有关于愿望的传闻。 应止不信神灵,因为在下界,他曾经那么歇斯底里的痛哭过,挣扎过,无望过,祈求过。也依旧孑然一身。 可临死之前,就算犯傻一回还想也无可厚非吧。他想。 闭眼的那时,好像有水滴在了他的睫毛上,顺着他的眼睑,向下滴落。最后滴在衣服上,很轻。 应该是外面的冰雨飘了进来落到他的脸上。 原来今天是一个不太好的阴雨天。五感一片昏黑的时候,他居然还能感受到冰冷。 应止一如当年,如此安静地在心里说。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 ——十六岁那年,少年意气,九重天的雪树下,藤蔓紧绕,选择了他。 如果祂真的能够听见我的祈愿。 ——长亿城的眼泪里,他在恍惚中想,自己的哭声,神明会听见吗? 那么。 赶在一切发生之前,来救救我吧。 — 应止的呼吸彻底停止,最后,连温度都变得冰冷一片。而这个时候,他的身前,突然闪烁起来翩翩银光,如同似梦似幻的蝴蝶。 而寒光之中,一直靠在他身前的身影终于显形,银发逶迤,其间带雪。祂终于能够触碰到对方,即便温度已然消逝。 祂缓慢地抬起手,最后靠过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深深的抱了应止,指尖还在颤抖,泄出来的声音破碎。 应止说,不想死的那么孤零零的。 可他不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其实是有人陪着他的。 祂靠在他的身边,与他额间相抵,那么轻那么虔诚地,去听他的愿望和心绪。 最后。 一滴眼泪落在他的脸上。 第83章 爱而不得(六) 应止说,赶在一切发生之前,来救救我吧。 所以祂在守着那具身体化为烟尘之后,便为那一句临死之际的祈愿,赌上了一切。 世间的因果不应由神插手,即便祂有着法则赋予的权柄,却依旧只能在九重天上做高悬不落的月。 只是现在,祂突然有了想要改变的事。 想要改变一场本不应如此的命运。 于是祂用自己万年积攒的神力,荒谬的去短暂蒙蔽了天道对世界的感知,想让一切重新来过。 即便在那之后,那场因果终将会和雨一样落到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祂找了在自己沉眠的过程里生出自我意识的雪树之灵。 它虽说与九重天很近,甚至算得上九重天的一部分。可也是第一次以这种模样,在这位银发神灵面前。 对方没有说话,仅仅是一个抬眼,就将自己的想法送到了它的脑海里。而在看完后,它骤然睁大了眼睛,唇瓣颤抖,简直难以置信。 祂想要它的帮助。 为了离开九重天去见一个人。 想要它以后引导下界后神力尽失,没有记忆的自己。同时替祂记得那些记忆,那些过往,记得提醒祂去看着应止走向不一样的故事。 而祂,会在蒙蔽天道之后,将它送往异世,直到天道法则承认了作为“人”的祂的那天,它带着一切回归。 雪树之灵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天,它居然会在心里用“偏执”这个词来形容神灵。祂分明可以让任何一个人代替自己去做这件事。 可祂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亲自去。 “...您拥有时间是多久呢?”雪树之灵有点忐忑是看着眼前的神明。 毕竟蒙蔽天道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那么这场名为救赎的来世,会有多长呢? “一百年。”祂在它心里回答了这个问题。 听见这个回答,它久久的愣住了,因为它以为这个时间会更久一点,才会让神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是,仅仅只有一百年。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95节 祂用万万年的神力,用永恒的生命和时间,去换这短短百年。 最荒唐的是,它看的出来,神明并不后悔。 它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看着极度认真的神灵,突然眼眶有点发酸,连声音都没那么庄重了,像是喃喃自语:“只有一百年啊...” 祂知道它是在觉得太短暂了。 但是够了。 一百年,足够祂改变应止的一生。 这场对话的结尾,是雪树之灵对神问:“您想要这次是不一样的故事,那么,您...希望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你希望的是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一生。 “不知道。”祂依旧在心里那么平静地回答,却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点无措:“...什么样的一生,才算是幸福的。” 对于应止而言,什么样的会是他所想要的。 雪树之灵介于九重天和凡间的边界,对凡尘还算得上了解。它将自己记忆里,所看见过的凡人的一生,展示给了祂。 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有人名满天下,有人遗臭万年。有人漫游山野之间,有人终生为大道而求。 祂看着那些属于其他人的过往,记忆深处,浮现的是祂曾经在应止的过往里,所看见的场景。 过了不知多久,神灵终于开口。 这次不是在心里的默念,而是真真切切的,用嘴说出来的。祂从不开口,一是九重天从未有过来人,二是神明的话,同样拥有一定的法则之力。 清冷的声音里似乎带着雪,有点哑地道:“他...天生剑骨。” 雪树之灵刚化形没多久,还是一个小孩的模样,它抬着头,那么深刻的记住了那道“神谕”。 神明说:他天生剑骨,天资卓越,会在十六岁那年拜入宗门,十七岁天榜榜首世无其右。 神明说:他万人敬仰,无情道道心大成,成为了最年轻的化神剑尊。 不是根骨尽断,不是被陷害流落天涯最终以命换命。这一次,一个修士一生中能想到的好的事情,我都安排进你的一生。 这就是属于你的故事走向。 祂在抽离自己的记忆交给雪树之灵,将它送走到异世之后,最后一次回头,遥遥的去看那苍茫的神殿。 但这里没有祂想见的人了。 脚步轻又坚定,犹如当年应止当年走上来时的声音。 祂推开门,走下了九重天。 于是一切重新开始。 ...... 时间倒退,四季重转,逆转两百年的时间。 那份记忆随着逐渐从九重天下走去,慢慢坍塌崩解,从最遥远处时的画面开始,到应止走上来的那一天。 而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在这两百年的开端,祂又做了一件事情。 祂抬起手,雾霭般冷厉的神力在瞬间,幻化作一柄权衡。赶在开始之前,开始清算。 张承,长亿城的所有人,还有那些九重天下围剿的尸首。他们的灵火被神灵抽捻出来,又在眨眼间,灰飞烟灭,世间再无此人。 而因为擅自插手凡间的因果,祂不可避免的被法则所惩罚。记忆完全消失之际,肩膀处的皮肉化作白骨,整个人缩小了好几岁。 金色的眼眸中有一瞬间的恍惚,肩处的疼痛让祂松开手,玉权衡一声闷响,破开脚下的冰层,落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水里。 那一刻,祂变成了他,神明走下九重天,逐渐成为了法则内的凡人。 大雪纷飞的雪原里,少年的眼睛终于恢复清明,他轻皱了下眉毛,茫然的捂住了伤口,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 他又是谁? 他若有所感地回过头,看见来时的脚步,最后撑着身子,往原本的那个方向不断前进着。 银发的少年漫无目的的往前,漫漫长路之后,终于瞧见一座城池。而站在城门口的,是一个舔着血的紫眸魔族。 杀死对方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动了手。如此简单又轻描淡写,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有一点残存的力量,而它现在正在慢慢消散。他没理会那魔族的尸体,进入城门。 里面为他所救的的凡人刹那间跪了一地,哭着感谢,最后百般哀求想要留下他,他却没有答应。 不知道为何,他总感觉,自己需要去什么地方。 于是他一路上往中州内走,体内那股力量每消散一分,身形就缩小一分,还连带着这本就不多的记忆,一起消弭。 最后,他变成了三四岁的幼年模样,记忆全无,神力尽失,和世间凡人看起来再无区别。 银发的孩子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仰起头,瞧见了城门牌匾上的字——离城。 ...... 他既没有父母,没有名姓,最后还被街坊边上的一个文邹邹的秀才给取了个名字。秀才说他看着太冷了,所以才取了个温字的姓,来压压命格,以免哪一天把街坊克死。 秀才说这话的时候压根没避着他人,一句话说的其余人连声应和。 可作为那个“笑话”中的主角的银发少年,却出奇的没有任何感想。他看着面前冷笑的厌恶的众人,心却冷的犹如被冰封起来一般。 在猜忌和漠视中,温听檐一个人冷漠又孤寂地生长。无亲无友,从不与人交流。可即便这样,他也一个人活的很好。 五年后,那个名为公叔钰的少年来到了他屋子的门外。 一月后,温听檐在其的指引下,正式踏入修士之列。并与同日,为公叔钰宣判死亡。 本就属于温听檐的玉权衡,在多年后,以一个机缘巧合的方式,再一次义无反顾地回到了他的身边。 几乎颠覆他往后人生的一日,他却过的平静又沉默。他看这世间众人,总像是隔着一面若有似无的镜子,隔着无法跨越的壁垒。 温听檐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这样毫无波澜的死寂的在离城呆过。直到那一天,火光烧过天际的那一天。 那院子里的火几乎要把夜色都染成令人恐惧的红,房梁的倒塌声,火舌爬上噼啪作响的声音,却都被掩在了最外面的阵法下,看起来就只是天生异象。 那时,温听檐碰巧路过那院子的围墙边。 那时他已然筑基,能够不受阻碍的,从阵法里面,听见真实的声音。 可也仅仅是听见而已。 不管是大火还是房屋的塌毁,这一切都和温听檐没有关系。于是他提起脚步,准备离开。 而就在这时,那里出来了一阵极为轻的声音。 温听檐听见了低低哑哑的喘息声,蒙在浓烟里,呼吸都困难,破碎不堪。有那么一瞬间...简直像是有人在哭。 似那道声音恍若一场梵音,呼吸一窒的同时,震得人心神猛颤。 一下又一下,似鼓作擂。 温听檐鬼使神差地跃了上去,用灵力破开了那个阵法,视线装进一片橙红。他透过跳动的火舌,终于在里面,看见一个瘦弱的孩子。 他血迹斑斑的抬头看着天,像是在等待死亡,可即便如此,眼睛却被火烟熏的不由自主地闪烁起几分晶莹。是眼泪。 目光对视的那刻,那些附着在他的骨子里,灵魂里的若有若无的壁垒,终于被打破了。 温听檐在那一刻,才开始真正地看着这个世界。或者说,是看眼前的这个人。 还没来得及搞懂自己内心,他就在围墙之上,用一个不太熟练的语气,磕磕绊绊的在月色下轻声说。 “要和我走吗?” — 凡人说,每一个来世,其实都是万万年的岁月轮转。 …… 万万年之后,你的声音我终于听见。 第84章 爱而不得(七) 神明交付来的那部分记忆来到脑海的时候,雪树之灵站在异世的裂缝前,好像终于懂得了那份固执。 它无法感知到神灵的想法,只能以一个脱离在外的旁观者的视角,去看他们之间的这场相遇。 看他们对面不识,看那打破了寂静的九重天。看见神灵自己也许都不知道,祂安静地坐在边上看人的模样,其实表情堪称温和。 最终,它看见了无可忤逆的死亡。 它看见那位黑发修士在临死之际的祈愿。于是在那之后,祂心甘情愿走下九重天,用百年的时间改变这场命运。 走入异世的时候,它首次不带着敬畏和瞻仰地去看神,看着那道缓缓走下的背影,想道,您当时为什么会流泪呢? 但却没有答案,它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走入不见尽头的裂缝中。 ...... 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它曾经呆过的世界截然不同。它所出现的地点是一个平坦的地面,但不知为何,周遭围着很多庞大的“怪物”。 路上的人瞧见这突然出现的穿着长衫的小孩,按着车喇叭暗骂了一句脏话,打开车窗探出头来:“跑上车道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它有点呆愣地转头看过去,表情茫然。 那人看他这个样子泄了点火气,毕竟是小孩子,但就这样站在道上也不是个事,他又对着边上看热闹的行人喊:“谁先把这孩子带下去啊?!” 边上一个热心的女生过去拉着还愣在那里的小孩,先从车道上下来了,那停滞住的道路这才开始流动。 这个时候,少女才摸了摸它的头,问:“你的父母呢?是迷路了吗?” 终于反应过来这父母指的是什么后,它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没有。” 它守于九重天下,于天地之间托生出灵智,非要说出一个爹娘来,可能就是天道了。 这一句话说的不太明白,那少女也搞不清楚回答的是哪句话,便继续追问,没想到这小孩似乎是有点怕人,回答的磕磕绊绊,实在难以交流。 她领着人在边上找了一圈家长,却一直没找见,最后只得把人带到了警察局,在那里等这小孩的家里人。 可还没等到人,先等来的却是警察牵着那小孩的手,先对她道了一声谢:“是你把他带过来的吗?太感谢了。” 她说:“是这孩子的爸妈找到了吗?” 对方先把那孩子交给了自己的同事,这才对她摇了摇头:“他说,自己没有父母,是一个人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我们现在正在系统里查找,如果真的没有...我们会把他送到福利院去的。”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96节 她震惊了,因为这小孩身上衣服干干净净贵气的样子,看起来都不像是流浪的孩子。可警察的话她又不得不信。 第二天,她得到消息,说那孩子被送到了福利院。 ...... 它到了福利院之后,换上了与里面孩子一样的衣服,连头发都剪短了不少,只是那局促安静的模样还有点格格不入。 在福利院里的时间,它学会了写字。而随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它的记忆也开始慢慢受到干扰。 害怕有一天会记忆全无的它,想要提笔为自己记录,却发现那不属于此世的因果,只要写在了纸上,就会消失。 于是乎,它只能日复一日的在自己的床上,背着人,默默地复述今日该记得的事情,来加深印象。 这种自言自语的举动,很快就被和它住在同一个屋子里面的人发现了,告到了院长那里。 它被教训了一顿,却还是没能改过来。到最后,那些孩子都开始避着它,或许是把它当成了什么神神叨叨的怪人。 福利院里面有时会来一些人,除了善意捐款的好心人,就是来领养孩子的夫妻。 它虽然性格有点怪异,但胜在样貌还算出挑,很快就被一对夫妻看中,想要带他走。 院长蹲在它的面前,问道:“你想要和他们一起走吗?” 它抬起头,看见那对夫妻在后面冲着它微微一笑,亲切又喜悦,想必一定会是一对爱孩子的父母。 但是,它摇了头。 院长和那对夫妻都有点惊讶,对着它又说了很多,也保证了许多,但最后,它依旧没有答应。 “您们...可以去找其他的人。” 等那对夫妇走了,院长才又问:“你为什么不想要和他们走?是不喜欢他们吗?” 这一次,它的回答间隔了很久。 它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足尖,认真又笨拙地说:“我要离开的。” 多年之后,它会离开这里。即便那时它落得记忆全无,它也会回到原本的世界,履行诺言,去看着故事走向预设的结局。 这是它和神灵的约定。 ...... 那些记忆,在异世界的法则干扰下,越来越模糊,只剩一些关键的字词,有时,还需要它自己来拼组这个故事。 为了找到灵感,它看起了最近风靡一时的网络小说。主要的剧情就是升级打怪一路升级,最后赢得美人归。 而再往后一点,名为“系统穿书文”的网络小说就诞生了。 它试探性地打开了一本,结果就是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倒不是其中的内容多么的惊为天人。只是这文中,系统所要做的事,和自己实在是太像了。 于是它在脑海里,重新按照小说里面的设定,补全了那些模糊的记忆。 许下愿望的应止是来世的主角,它是系统,那些天生剑骨天榜第一的经历是剧情。到最后,一切都对上了号,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它该怎么去形容神与对方的关系。 是两百年前的阴差阳错,还是神殿里的惊鸿一瞥。 那个来时前就困扰它的问题重新缠上心头:您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它以为它会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搞懂这个问题,却没有想到,答案来临的如此之快。 那是一个阴雨天,它走在路上,被突然落下的雨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匆匆跑到旁边的便利店躲雨。 这家便利店离福利院很近,每次回来的时候,它都会路过这里,偶尔还会在这里帮忙来拿点钱赚。 毕竟看网文也是要花钱的,福利院连养活他们就够费劲了,怎么会给零花钱。 便利店的里面不大,此时却聚了不少的人,估计都是在这里等雨停的买了点东西意思一下,就坐在电视机面前看了起来。 这里的老板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爷,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瞧见它进来了,开口就是:“你小子!不是被雨淋了,这段时间都不会过来一趟是吧!” 它最近有点事,已经一周多没来老板这里帮工了。 头发上的水慢慢往下滴,老板扔了一条毛巾过去。它拿着毛巾,深吸一口气,随即用自己最大的声音,震声道:“明天就来!!” 老板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有时候说个什么都要重复好几遍。偏偏自己又不认,每次都对它说:“蚊子哼哼什么呢?能不能大点声。” 托这个老板的福,它成功从社恐进化成了吐槽役。或许也和那缺失了一部分的记忆有关。 老板听见它中气十足的声音,满意地点点头:“擦了头发就坐下看会电视。等会雨还不停,自己去拿把伞走,明天来帮忙的时候还回来。” 它沉默地擦擦自己的头发,拎了一个板凳坐过去。 这里的电视以往都是放的老板爱看的戏剧和老片。或许是因为此时的人太多了,老板索性换了频道,换成一个年轻人爱看的电视剧。 它坐过去的时候,那个电视剧不知道进行到了哪个情节。但是主演的模样都足够亮眼,就算看不懂也还是赏心悦目。 况且它不挑。 周围的几个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看过这部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却还欲哭无泪地小声开口:“怎么刚好是放这段剧情啊...” “我只希望重刷一次我不会再哭成泪人了。”她的朋友插话道。 它听的雨里雾里,但没多久,这一集就放到了高潮的地方。其中一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捅穿了心脏,浑身带血地躺在主角怀里。 那人在将死之际,叮嘱了主角很多事情,情真意切,最后死在了所爱之人的怀里。随着煽情的音乐响起的,是主角痛苦的哭声。 演技太过生动,之前那些说要不哭的女生又开始望天悄悄抹眼泪了,就连一些男生都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 剧里面的画面血迹斑斑,天地昏暗。它看着那里面的一切,呆愣地对着身边的一个女生问:“他...为什么要哭?” 那个姑娘一回头,就看见一个蛮乖巧的孩子,指着电视里面的场景,有点颤抖的问自己里面的人为什么要哭。 可能是被剧里吓到了,毕竟苦情剧还是不适合小孩子看。 她本来不想这么早向小孩子解释这种东西,但对方实在是问的太认真了,眼眶都有点红。不回答显得很有负罪感。 于是她捡了一个比较文绉绉的回答来应付。 它在恍惚中,听见她说:“因为情深不寿,爱而不得。” 一切好像被拖回了那天,它站在空间的裂缝前,承载着神的记忆,看着那些往事的那天。 电视里的主演还抱着爱人的尸首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音震动着它的耳膜,极具感染力,周遭的人哭了一片。 繁杂的声音像是会永无至息地响彻。 但它眼前不受控制浮现的,却是苍茫无垠的九重天上。 神明落下的那滴眼泪。 原来这叫爱而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在晋江过生日,有点新奇[元宝] 第85章 神明侧目(一) 在异世界的时间里面,它慢慢忘记了神明,和自己到底怎么来的。它只那道神谕里的故事情节,和刺骨的眼泪。 以及它要回到那边去,去看着主角获得好的结局。 于是天道完全接受温听檐凡人身份的那一年,它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那是属于这段剧情的开端,是春昀城的深冬雪下,失去记忆的神灵跳下城墙,被百年前就想要触碰的人抱了一个满怀。 这次,属于他们的百年开始。 ...... 那些属于他自己的记忆涌入温听檐的脑海里,漫长又单调,过于冗长的回忆让温听檐眉间一阵阵发疼。 时间在这神殿的一隅静止,不知多久,温听檐意识逐渐清明,再次睁开眼从地面上的倒映看见了自己。 他抬起手,在眼睑处按了一下,像是在抚摸那双金色的眼睛。 良久。他突然闭眼轻轻笑了一下。 春昀城下落的瞬间,他抬起眼睛看人,应止不确定地告诉他,眼睛变了颜色。 他一直以为那个是系统的失误才导致的,但不是的。 是系统来到的那个瞬间,他属于神的一部分命运,开始回归。 横跨万年的记忆重新回来,好像这百年来所有不得解的事情都有了解释并慢慢串联起来。 温听檐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系统在春昀城上会那么笃定地说出“你会的”。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希望的故事。 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在高处。因为在九重天上,他没被那道推来殿门的声音唤醒时,就是这样在无人知晓的高处枯坐着。 也知道了为什么会喜欢听拨浪鼓的声音。 拨浪鼓的声音闷重,像雨滴,像无数个日夜里指尖敲击玉石的回音,像九重天下传来的喧哗。 像你的心跳声。 那些消散的力量随着记忆的潮浪一同倾覆而来,修为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攀升。经脉里的每一处被绷到了极致,以至于显出带着酸涩的抽痛,如同从骨子里爬上的湿苔。 直到灵气攀到了修为的瓶颈,温听檐摸到化神的边境时,心障幻境再一次重新来袭。 没有系统,没有九重天的大雪,只有下落的雨和压抑着的声音。 温听檐抬起眼去看眼前,眼前雾霭蔓延,可出口却不同于以往的那般遥远,反倒是近在咫尺,只需寥寥几步就可以跨出去。 恍若对自己内心的诘问。 温听檐站起身来,没有像以往那样幻化出一把伞。他微微仰起头,水滴顺着脸侧和发梢滴落,脸色苍白。 他曾经无数次听见其他修士说,那心障里的一切有多么的难过。它作为修士内心深处的一部分,审视着每个人最深刻的伤痕,并如此残忍的摆在你的面前。 曾经的温听檐不理解这个说法,因为他的心障里只有一场漫无边际的前路。 而现在方才知晓,那些人说幻境难以跨过,原来是真的。 走过无数次的幻境,第一次,温听檐在沉沉雨声中,听见了响彻在其间的悲凉的痛苦的声音。如此的熟悉。 曾经在这里毫不犹豫踏出去的过往,如同迟来的刀刃搅得神魂天翻地覆。温听檐的嘴边不知什么时候,慢慢溢出一缕鲜血。 那幻境的出口就在眼前,那么近,就像是笃定了他不会走过来。如果这就是它的想法,温听檐想,那它赌对了。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97节 因为他现在听见那些哭声,连提步都做不到,心就已经痛地快要失去知觉了,被死死困在这里。 温听檐走不过这段路了。 因为他这次听见了。 那是他的心障。 是前世如影随形,却又被掩在雨声下,他没能听见的哭声。 ...... 这一次,九重天往上的道路好像格外的难走,应止一步步走上曾经自己来过的地方,沿着前世所留下的血迹,快步往上。 那些曾经在里面所度过的生前的寂寥时间,都在此世奔跑的风里被发丝刺穿划破。 他又一次推开了那扇门。 里面不再是当初那样的空无一物,一眼望去,隐隐反射着寒光的地面上,那道银发的身影就跪坐在那里,撑着自己的眼睛。 听到动静,他抬起眼睛,一双金色的眼睛在薄雾中遥遥和他对视。 明明模样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但就是那突如其来的一眼,让应止觉得,温听檐好像有点难过。 而与此同时,应止瞧着这熟悉的场景,突然生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错觉。就好像当年自己上辈子走上九重天上时... 也该看见这样的一幕才对。 温听檐最后是强行用神力把那个心障幻境给破开的,而刚从其中恢复视线,就看见了应止站在那里,安静的,有点怔愣的。 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一眼,现在却突然让温听檐差点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发酸。 他突然想起当初初次和应止一起去到九重城时,他们站在高处,看着九重城内那颗树,漫无边际地聊起来。应止问他相信那些传闻吗,而他说,你可以试试。 于是那个十七岁少年对着他说:如果真的有那天,也该是神明主动来看他。 应止说的没错,但这一切又何止是一个简单的垂眸侧目。 我这一生都在看你。 温听檐看着应止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弯下腰来,伸手似乎是想要把他抱起来带走。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是这样。 应止在他眼前单膝跪地,最后把温听檐紧紧抱进了怀里。 他什么都没说,像是没有看见那异常的眸色,只是一下又一下,用手轻轻顺着温听檐的长发。 温暖的怀抱好像将心都烫化,温听檐的额头抵在对方的肩膀,听着心跳声又一次传来。 应止的声音就贴在温听檐的耳边响起:“怎么突然不高兴?是我离开太久吗?” 指尖穿梭在发丝间,带来的触感有点痒。温听檐闭上了眼睛,可那些从幻境里面带出来的哭声,好像还是隐隐约约。 他难得提出什么要求,尾音几不可闻:“多抱我一会吧。” 应止什么都没说,又拥紧了几分。 系统在应止推开门的那个瞬间就躲了起来,瞧见中央的那两道亲昵的身影,突然有点鼻子酸。 为了一场连自己都没有明了的爱恋而走下九重天的神明,会想到有这样一天吗? 重来的时间里,终于发现,其实我爱你。 那个安静的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神殿里面不再流动的时间都动了一下 。 温听檐这才像是在那阵温暖里面缓了过来,终于再次开口。 他的话压的有点闷,藏不住的抖,却强作镇定,静静的:“你现在还疼吗?” 往事回首,心魔重来。应止当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玉梯下,对他不经意地说出一句我一直都疼的呢。 应止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间,然后去捏温听檐耳边的耳坠:“怎么还记得?我当时只是吓唬你的。不疼了,真的。” “是吗...?”温听檐的眼睫一颤,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像是难过的笑了一下:“但我现在突然有点疼。” 应止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有点严肃地想要检查一下温听檐身上有没有伤口:“你...” 而与此同时,温听檐抬起手,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摸上了应止的后领。 冰凉的指尖探进去。那里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可现在却能感受到有凸起的疤痕。 是上辈子抽骨时留下来的痕迹。 应止还没来得及思考温听檐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不对的,就骤然感觉到,背后那似有似无的疼痛,在一寸寸消失。 那些伤痕的因果被温听檐篡改,随着疼痛剥离。不止背上那一道,还有应止右手掌心的那一道。 他去当医修,就是为了有一天治愈应止那道已经结痂的疤。而现在,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如愿以偿。 温听檐赶在应止开口之前,用一个吻匆忙堵住了他的话。缠绵又带着几分不理智的冲动,简直不像他自己。 明明是分开了短短几刻钟,但在看完那些记忆后,却让温听檐觉得隔了百年。 仰头吻去的时候,他看见应止眼睛里面自己的倒影。身后的一切皆虚,对方漆黑的眼眸里,只有自己。 这次,应止的视线再不能透过他。 分开的时候,应止发现,温听檐的眼眶还像是红了,轻轻笑起来的样子,看的他惊慌失措。 他从来没见温听檐这个样子,像是要哭了一样。 应止抬起手连原本想要说的话都抛诸脑后了,只是抬手想要去抚他的眼尾。在那一刻,他听见温听檐说 。 “我这次救下你了吗?” “ ...你这辈子,有变得幸福一点吗?” ——你这辈子有变得幸福吗? 温听檐眨了下眼睛,那么轻又认真地问。 将一切重来因果逆转,赶在一切发生之前 ,赶在在年幼微末之时,陪伴着你。 所以我有让你幸福么? 应止听清话的那个瞬间,记忆被拉回到了那个荒唐又带着期望的那刻。他许愿说,赶在一切发生之前,来救救我吧。 所有事情都被串在了一条丝线上,应止想通一切的刹那,突然难过的一塌糊涂。 原来当时临死之际,是真的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啊... 温听檐许久都没有等到应止开口,直到眼前突然袭来一片阴影,应止捧住他的脸,缓慢地靠过来。 他以为那会是一个落在唇上的吻。 可最后那轻而又轻的温热,却落在了他的额间。 虔诚又温柔,像是一个无声的回答。 第86章 神明侧目(二) 温听檐在那样的一个吻里,明了了他的意思。 他迟迟没再没开口,应止便就着这样的姿势抱了他很久。直到温听檐再也听不见那些如影随形的哭声,他终于缓慢开口说:“我想走了。” 或许是这里有点冷,温听檐不再想要在这里谈论那些往事。 应止闻言看起来像是想要把他抱起来,但温听檐没有由着他,反倒是抓住了应止的手,然后站了起来。 手被拉住的应止便没有再继续,也跟着站起身,还顺带扶了一下他,之后才牵着温听檐的手。温听檐站在前面,慢慢带着人往外走。 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响起,在空旷安静的神殿,如此清晰。最后,温听檐的脚步停在了殿门外。 他低头看着那些台阶上斑驳的血迹,突然很紧的抿了一下唇。 上一次走下九重天的时候,他抽调了太多的本源去对付天道。当时意识模糊只顾着一味的往前走,而如今他才如此清晰的看见那前世向上的痕迹。 应止见他停住脚步,走近一点后,就意识到了温听檐在看什么。于是他抬起手,虚虚挡在了对方的眼前,哑声说:“...别看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并不在意有人看见这些不堪的痕迹,但现在却发现,只是没有遇见舍不得的人而已。 温听檐垂了下眼,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下一刻,周遭已经换了一个场景。 不再是神殿外冰雪飘茫的模样,而是又一次回到了那颗雪树之下。那些修士还在努力调息抵挡反噬,余光瞥见两人的身影,抬起头来,眼神又惊又惧。 系统在殿内看见了他们无言停驻的模样,最后自作主张,动用了一点力量,将两人直接传送了下去。 温听檐看见眼前的那只手被放下了,本来想说的话在其他人的目光里,突然堵住了,再没开口。 凡尘雪原的雪在此刻都变得恍惚。那些人现在还被微小的心魔缠着,但就这一点,就已经让他们自顾不暇了。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听檐看两人离开。 远离了九重天附近,四周的温度突然就没有那么冷了。他们往风雪外走,但却没有目的地。 应止在某个瞬间开口问他想要去哪里。温听檐想了一会,最后给了一个有点出乎意料的答案。 他说想要去夕照城。而应止当然没有异议。 一切好像终于尘埃落定,应止和他走在一起,才终于开始问那些前世的问题。声音轻轻。 温听檐没有隐瞒,把那些在应止的视线之外曾经陪他经历过的过往。和此世的由来,都几乎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 他对那些因果直言不讳,却独独隐瞒了那滴眼泪。毕竟现在提起来,多少是带点难为情。 身旁的声音就那么平静的把往事说出来。应止不知道温听檐曾经在心里面多少次复述这些事,才能最后以那么坦然的姿态,剖析自己当年的无措。 听着听着,应止变得更加沉默了。直到温听檐讲完了那个纠缠又冗长的故事,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说:“刚刚在神殿外面,你想要说什么?” 温听檐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他只是有点意想不到,在听完这样一个前世之后,应止想问的居然会是这个。 他用了几秒才把那个被抛诸脑后的问题给重新想了起来。 温听檐道:“你当时没得到回应的时候,有恨我吗?” 压抑的哭声混在惨叫声中,最后却孑然一身无人回应的时候。你会不会也闭着眼睛在心里说过上天不公。 “...怎么会。”应止像是笑了一下,但是有点不太自然,于是他又收起了笑意,垂眼认真地说:“我只是不甘心。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他所不甘心被岁月和大雨埋葬掩盖的痛苦,早在上辈子,就有人为他痛过了。 ...... 他们赶去夕照城所花费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几刻钟。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98节 那里和曾经好像并无什么区别,往来的人换了一个轮转,却是同样的青涩年少,他们站在树下,依旧虔诚的闭着眼睛。 温听檐抬头看过去,发现自己原本系上去的那条红绸,还再原来的那个地方,好像那些流淌过的时间并没有损耗它半分。 夕照城内夕阳半撒,看起温暖又安定,是和冰凉的九重天截然相反的温度,是人间。 他们在这外面逛了一会,回头率简直高的离谱,最后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温听檐索性直接拉着应止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待了会。 温听檐主要是过来找个清静,但对桌子上端来的东西还是吃了一点。味道说不上有多么难以忘怀,但是也挺不错的。 放下筷子的时候,他盯着窗外的场景,水倒是抿了几口。 应止本来想要随便找一个住处。但出奇的是,一向懒得管这些事的温听檐,居然第一次表达出想要去某个地方。 于是应止在温听檐不眨眼盯着的眼神里,反手把手里的银子递给了掌柜。 掌柜很快就帮他们安排好了上房,而在那之后,依照惯例的拿出一个用来吸引游人入住的河灯。 他拿出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和应止解释和吹嘘一番,从边上就伸过来一只手,把东西给接了下来。 掌柜的一时间懵了,他看看那个捧着河灯的青年,又下意识回头看看那个交钱的客人:“这...” 他一句话刚起了一个头,就看见那个客人突然弯着眼睛笑了一下,看起来怪开心的。于是他就默默闭嘴了。 温听檐拿着东西,凭着自己仅有的那点印象,终于找到了那条河流并不拥挤的河段。他来的不算晚,但河面上却依旧飘着很多的灯,款式各异,火光摇曳。 他点燃火蹲下去的时候,应止刚好从后面赶到,那一眼就愣了很久。 河面上其他人所放的河面的灯光自下而上的打在温听檐的脸上,那个瞬间,就连睫羽都泛着一点光,侧脸的边缘甚至有点模糊。 温听檐抬起手,将手上的河灯给放了下去,还顺带给它施了一层屏障护着。 应止看他熟练的动作就猜出来,他应该是在这里放过灯。难怪会直奔着而去。 他走近一点,弯腰帮温听檐抚平了被风吹得有点乱的发丝,才问:“你和它说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在问现在还是之前那次。 听见他的声音,温听檐抬起眼睛看他,半响,他突然间笑了下,轻声说:“以后再告诉你。” 应止在那刻觉得温听檐这个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了,就这样抬眸轻轻看过来的时候,实在是温柔的过分。 可那份揣测的心思才刚起来不久,他就闻到了一点飘在风里的酒味。再次低下头,才发现是从温听檐那里传来的。 有了曾经的前车之鉴,他的第一反应是:醉了? 但应止反反复复去想那些东西,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和酒沾边的东西,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沾上的。 这点反常好像有了解释,最后他蹲下来,张开手,温柔又无奈地说:“什么时候弄成这样的?好了,我带你走了。” 温听檐回过头去看了眼那盏河灯,这才开口:“我能自己走。” 应止点头“嗯嗯”了两声,却直接忽略了那句,直接过去把人捞着就走了,赶在温听檐炸毛之前摸了摸,安抚下来。 这里离住处不远,但应止有意走的慢,把这个时间拉长一点。 温听檐靠在他的话里,突然睁眼,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太含糊了,所以应止没有听清楚。 于是应止停下脚步,站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去听温听檐的下一句,这才听见他说:“我喜欢你。” 这句话被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听的应止的脚步都有点虚晃。 温听檐上一次这么意识不清的时候就直接睡过去了,所以应止也没有想到,醉酒之后的温听檐,居然有这么直白。 他有点恍惚的赶回到客栈,把人放在床上后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温听檐的长发散在后边,坐在床上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反常,或许是被风吹的有点不高兴,还抿着唇。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对着他应止说了一路的“我喜欢你”。 应止看着他,弯腰下去理温听檐头发的时候,没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等你清醒了,估计要后悔死了。” 温听檐认真的说:“...我不会的。” 应止慢慢笑起来,看起来显然是不信,但还是顺着对方的脾气没反驳。反倒是说:“刚刚外面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下好不好。” 于是温听檐又一次轻声道:“我喜欢你。” 应止抵着他的额头:“我也是。” 得到了回应的温听檐眨了下眼睛,终于换了一句话,他又说:“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应止突然想要找个什么法器,把这一段话给记录下来,不过等温听檐清醒之后估计那法器也活不长久,索性就用五感去记忆了。 他又嗯了声。 温听檐抬手去抓应止垂落下来的发丝,动作很轻,声音被风吹的有点哑:“我想要你这一辈子都记得我。” 应止低头下去亲了他一下,于是温听檐不再开口,闭上了眼睛。 ...... 醉酒总归是不太舒服的,应止按照温听檐一贯的习性,帮他洗了个澡。这才把人塞进被窝里,让他睡觉。 他揉了温听檐的头很久,直到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慢慢平稳,这才收回手,在黑夜里盯了很久,最终闭上眼睛。 而就在他闭上眼睛不就后。安静的夜里,温听檐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底一片平静清醒,丝毫看不出醉色。 对温听檐来说,在应止靠过来的时候,用灵气模拟一点酒味,再简单不过了。甚至因为他的修为,应止根本不可能发现。 毕竟有些话在清醒的时候,说出来太可疑了。温听檐不知道应止会不会真的发现,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 他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眉眼,想要抬手去摸,却又停在半途。温听檐在识海里面,声音轻哑的问:“我还剩多久时间。” “...一天。”系统说。 温听檐收拢手指,“这样。” 这用他所拥有的一切换来的百年的时间,还有一天,就要结束了。 其实他和系统都知道,这蒙蔽的时限一过,天道给他的惩罚会是什么。 是拨正因果,世间再无人会记得他这个人。而那之后的未来,是他会一生都枯坐在九重天,不得解脱。 温听檐慢慢地,慢慢地靠的近了一点,这个过程缓慢又小心,最后在应止的下巴很轻的吻了下。 察觉到下巴处的触感,应止以为是他醉酒不舒服,下意识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 温听檐的大半张脸埋在应止怀里,不太明显地弯起眼睛,像是无声地笑了一下,又或是难过的吐出一口气。 一开始,他原本只想用一个百年的时间来改变应止,他觉得这足够了。 可到头来,或许被真正改变的还有他自己。 他变得贪心,觉得这一切太短了。 他还想要更多的时间去陪着这个人,百年,再百年。 我喜欢你。 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我还想要你这一辈子,都永远的记得我。 只是没有机会了。 ...... 温听檐给应止下了一个安神咒。因为应止对他过分的信任,这道术法没有遭到任何阻碍,直直地闯进去。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起身穿好衣物,推开门离开了客栈。 外面正执深夜,夜色如墨,只有零星的几乎人家外面还挂着红灯笼。温听檐没有多看,直直地往着目的地而去。 最后,他停在了那颗姻缘树下。 白日里的时候,这里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而现在却除了冷风的声音,再无别的。 温听檐上一次来这里时,也是这样的安静。他当时刚明了自己和应止的心思,站在下面,一次又一次地试着把其留在最高处。 而现在... 温听檐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那最顶上,提气轻身跃上去,最后踩在自己被不断压缩固化的灵力上。 站在高处,温听檐看了那随着风飘动的绸带,最终伸手去摸,指尖有点发抖的解开了那上面的红绸带。 从上面解开的时候,那条绸带差点飞走,是温听檐死死地抓着,才免了它消失不见。 温听檐的指尖因为用力甚至有点泛白,他带着东西站回到地上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动作,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那时他丢上去,是抱着纠缠一生的想法去的。 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他自己解下来的。 这红绸上面还有应止的字迹,一笔一划如此珍重,认真的期盼长长久久。温听檐甚至还记得当时在这台阶上,他和应止之间的第一个吻。 那个时候应止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傻,连看他的眼睛都不敢。 温听檐一边想着,一边学着曾经应止的模样,慢慢把绸带也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圈圈,紧紧的。 九重天上几乎是没有时间这样的概念的。待得久了,有时从昏沉中醒来,温听檐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 所以温听檐把它取下来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他只是想要借此,在九重天漫无边际的的时间里,反复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走过了一个怎么样的百年,又爱过什么样的人。 * 应止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了。温听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现在就坐在床边拎着他的头发不知道在编什么。 基于昨天的那些事,应止差点以为这是温听檐找回面子的报复,可等聚神去看却发现那居然还挺认真,就是实在不太漂亮。 他不知道温听檐是忘记了还是怎样,但还是很识趣的没有去提。 温听檐察觉到他的视线,一下子就把手上的发丝给丢了,想要逃避。只是最后又被应止捞了回来。 应止换了一个位置,坐在桌案前,方便温听檐的动作。温听檐太久没动手实在是有点退步,最后编出来的有点奇怪。 他本来想要拆开给应止老老实实绑一个马尾算了,却被应止给拦住了。 怎么说呢,反正应止本人挺喜欢的。 但不得不说,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脸好看的人其实能另算。看久了温听檐居然觉得也挺好看的。 最后礼尚往来,应止也帮他把那习惯披散的长发簪好。松开手之后,绕到正面来看了一眼。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99节 这桌案前没有铜镜,温听檐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模样,所以他只能抬着眼看应止。 他以往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数不清的时间去和这个人经历所有事情。以至于温听檐甚至没能停下脚认真地,再认真地看他一次。 而现在,他却总觉得看的不够久。 两人磨蹭了半天出去的时候,恰巧遇见了一对新婚夫妻迎亲拜堂。 半城的人几乎都在这里了,吆喝祝福着。那些马车上还会撒点东西。 等到新娘子从上面走下来,温听檐这才远远的看见在他们两人的小指之间,牵连着一根红线。 在进门拜堂之前,那个新娘子解下了一个香囊,作势要往后面扔。一时间,所有人都熙熙攘攘地涌了过去。 应止见他看了很久,转头过来问温听檐:“想要吗?” 一个化神期的修士去和一群凡人抢东西,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可偏偏应止不觉得,认认真真地问他想不想要。 温听檐不着痕迹地摸了一下手腕,点了一下头。 最后的结果自然不必多言,应止在一群人里面,带着香囊整洁脱身,连衣角都没乱。 他把东西递过去的时候,开口:“刚刚好像听见一嘴,说着是有什么祝福的寓意在里面的。” 温听檐把东西接过来的手一顿,沉默了下,对应止说:“他们在成亲。” 一位今日成亲的新娘子丢出来的香囊,要是有什么意义,估计也只会有一个。 应止终于反应过来了,他难得犯蠢,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说:“那样不好吗?” 那样不好吗?温听檐垂着眼睛思考了很久。 那些夕照城的人,终于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了那个抢到香囊的人,转头挥着手,笑着对他和应止说:“祝你们以后也这样美满。” 以后。 温听檐听着那个词眼,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忘了。那个瞬间,突然难过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也是那个瞬间,他听见应止笑着说,谢谢。 ...... 温听檐他能够最后和应止再走完这最后一天,却不曾想到,天道的清算拨正来的那么快,几乎是急不可耐。 神魂和骨缝里都慢慢渗透出疼痛,那是他逃脱了百年的应当承担的因果。可温听檐的动作居然还是轻的。 应止躺在床上,眉宇之间拧地很紧。对于其他人来说,温听檐可能只是一个过客,将他从生命里面剥离开实在是太容易了。 但对应止来说,遗忘真的太难了。 温听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被应止无意识地抓着,很紧很紧。 在天道的清算袭来,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应止居然先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温听檐用另一只手去一次次抚平他的眉间。直到应止的表情慢慢地看起来没那么难受了,抓着他手腕的力气也慢慢收了点。 释放出的灵气幻化成一条红绳,绕在了温听檐和应止的小指。他们两人的指尖被这样一条线系在一起。 就和午时看见的画面一样。 温听檐看了很久,直到那阵灵力化成青火,红绳消散。 他抬起手,眼眶有点红的取下了耳坠,手腕上的法器,然后是储物袋里面的一切,那些与应止相关的一切。 他取下最后一件的时候,不止指尖,整个人好像都在发抖。 那些应止有关的一切,那么周密的围绕着他。现在交由他斩断,惹得他狼狈不堪。 ——“你和它说了什么?” 温听檐去摸应止的眼尾,像是在最后描摹一次眼前人的面貌,他道:“以后不要哭了。” 这就是我说的话,两次都是。 在寂静又苍凉的夜色中,他终于低头。 明日,这世间没人会再记得他,也不会再有温听檐这样一个名字。等待他的只有九重天上永无尽头的寂寥时间。 可他低头吻上应止闭上的眼睛时,却如此自欺欺人地轻声说。 “明天见。” 第87章 神明侧目(三) 如果说九重天给人的感觉是冰冷,那天道的法则降临时,带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种了无边际的空茫。 心底的情绪好像都被抽离开,只觉得无穷尽的渺小。温听檐诞生在这里,万万年前首次睁开眼就是这样的纯白。 他曾经不觉得有多难熬,甚至习以为常,直到此刻才发觉这里有多无趣。 那些他扰乱的因果已经逝去百年,即便是天道也无法再次拉正,所以它只能从现在开始拨乱反正。 九重天上从未见过的的禁制,犹如密不透风的金色织网,带着令人无法喘息的威压,覆盖了这整座神殿。 那些上辈子他和应止走过的痕迹,系统,玉权衡,万千雪阶上的血迹和积雪,都在禁制之下,被荡平在外。 回廊外,那朵曾经被人放在那里的花,也逐渐消失在温听檐的眼前。 最后那扇沉重的门砰地一声死死关上,风声和铃声一齐消失。 逆转的百年时间,那些在这百年的开始被温听檐抹杀的人。所有因果被清算,又一次似雾似的缠绕上温听檐的手臂。 那些雾气没有颜色,但在神殿的寒光里,却是猩红的——因为在那雾气下温听檐的血。 伤口流出鲜血又不断愈合,反反复复,温听檐没有皱眉也没有惨叫,只是去摸自己腕间被血打湿的绸带。 那些因果尘绪缠身,雨淋不停时,他居然觉得也没多疼了。最疼的一场雨,他早就见过了 。 是自己的眼泪。 一切事物都被荡平,无垠的九重天上只余那道银白的身影一个人。 天道在布下那道禁制时,察觉到了对方悄悄护住了什么东西。可等它看过去时,只看见缠绕的红绸。 那来自虚空的视线静默无声,但温听檐却知道天道在疑问什么。 他用了万年的时间才被孤寂的九重天变成那副冷漠的模样,可应止只用了短短百年就将他变成了凡人。 而凡人。 最擅长自欺欺人了。 那些他应当承受的拨正的因果终于慢慢停了下来,最后只余纯粹的冰雨,顺着伤口滴在骨缝里面。 温听檐的脊背依旧是挺直的,他在那里垂下眼睛,不由得开始幻想,现在应止醒来了吗,醒来之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他太了解应止了,所以就连这给自己编造的聊以慰藉的幻梦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个瞬间,那道身影又会来到他的身边。 想着这一切,指尖不由得轻轻动了一下,一如昨夜那样,轻轻描摹眼前莫虚有的眉眼。 在雨里,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安静了下来。 死寂的,被所有人遗忘抛弃的死地里,时间过得快慢都已经感觉不到了,温听檐慢慢闭上了眼睛。 嘀嗒嘀嗒。 连时光都静止。 这样极致的寂静持续了不知多久,一瞬又亦或是永恒。他的耳边突然出现了一阵巨大的嗡鸣声。 “彭——!” 巨大的声浪扩散开来,奋力打在神殿的每一处,连整个九重天好像都在颤动,摇摇欲坠一般。 震动让呼吸都有点疼痛,随着那声巨响,那些落下的雨都被吹飞。 温听檐的发丝被风浪吹起,睁开眼看见慢慢破裂的回廊,几乎要以为这又是他在冗长梦境里的幻觉。 可马上,他就发现了那不是幻觉,喧闹的破碎和震荡声里,积蓄的水突然被人一脚踩破,清凌凌地一声响。 思考都成了徒劳,温听檐眨眼时眼睫上的雨掉下去,可却迟迟没有再有雨水滴落。 他喘息着转过去时,先看见的是一把打在他头上的伞。 无声无息,挡去所有的冰冷难捱。 一如当年,却又如此荒谬难以置信。 应止漆黑的发丝被雨水打湿的透彻,手臂处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一点白骨,可怖又诡谲。墨色的眼睛被积水映出一点亮光。 那些纠缠在温听檐身上的尘缘,在回头的刹那间朝应止扑涌过去。疼痛让对方的脸色看起来发白,表情却那么平静。 那些天道布下的禁制破开,被应止踩在脚下,好像还隐隐碎裂生响。 而他伸手,为温听檐撑着伞,对上那双仰头望过来各种晦暗情感汇聚在一起的眼睛,低下头说。 “不是说要和我明天见吗?” ...... 温听檐的嘴唇都有点颤抖地想,现在他和应止实在说不好谁更狼狈。 想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应止为什么现在还能记得他。又为什么能够破开天道的禁制走进来。 再比如那些本来只该由他承受的因果,为何会爬到应止的身上。 还有对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确定他在九重天上,赶过来的。 “想知道为什么?”应止盯着他的眼睛,看出来他的意思,轻轻开口:“我猜的。” 说完,他甚至还有心思忍着痛,玩笑似地开口,眼底的情绪却认真。 “我两辈子的时间都在猜你的意思,和你相关的事情,猜的准一点不是理所当然吗?” 上辈子猜你在九重天上会不会听见我的声音,这辈子在心动渐明后,又猜你是不是也一样喜欢我。 重来一世,逆转因果,怎么会这么简单没有代价。可温听檐不说,他也逐渐开始诓哄自己,抱着那么一个微小的希望,以为能那么平静的度过。 结果等来的确实天道迟来的法则之力,在他的神识里面,一遍遍洗去那道身影。他知道自己不会忘记,却还是皱起了眉毛。 直到应止感觉到有人用微凉的指尖,温柔地抚平他的眉间。 他想要睁眼,想要开口,神识却被拉在一片虚无之中动弹不得。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00节 最后,他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说:“明天见。” 再次睁眼时,床边只剩下了熟悉的东西,却无论如何都见不到那个人。应止从里面翻出那枚玉佩,握在手里,冲了出去。 他的修为反噬,眼底都好像带着血,狼狈又骇人。一路上赶来,迎面的只有风声。 九重天被封锁的很死,再次踏步到那雪原,几欲要迷失方向。 终于找到殿门,以自己的血肉作引一剑破开此间禁制的时候,应止终于瞧见想见的人。 他前世也见过这样的一场雨,落在他的身上只有微凉。可现在,却是腐蚀皮肉的疼痛。 这是就是温听檐一直以来所承受的,他现在才感受到。 看着那道孤寂的背影,他又一次撑起了伞,走过去。 天道想要消除他的记忆,又消除神殿里所有有关的痕迹,禁锢着人困在这里。目的太过显而易见。 它想要温听檐留在这里“赎罪”。 而应止不愿意。 ...... 禁制被破开,在虚空之中注视着这一切的天道,无声无息的加剧了那些施加在温听檐身上的因果禁锢。 神殿的崩塌更加迅速了,尘烟四起,崩开的裂缝中是虚无的深渊。 永夜就这样降临在九重天上。 在各种意义上都称得上天崩地裂的这个瞬间,应止半跪着蹲下来。挡住了所有的尘埃,然后伸手去摸温听檐的手边。 从应止身上上传来的血腥气让温听檐干哑地咳嗽了一声,随即应激般迅速挺直了身子。因为他感受到牵连着自己的枷锁,好像被人狠狠地拽了一下。 永夜之中,似乎只有两人靠近的地方还闪着微弱的光,温听檐脸色苍白的去看,发现自己手边无形的枷锁,此时正被应止攥在手里。 那是随着天道所布下的九重天的禁制一同落下到他身上的无形的桎梏,让他就算是神殿坍塌都只能留在这里。 可现在,对方紧紧抓着那截锁链,力气大到甚至连禁锢都被抓的发出轻微碎裂的声响。 应止手间的灵力终于不再是温听檐相似的冰冷透明的模样,而是恢复了他踏上修仙之途时,最初漆黑的模样。 锋锐,无往不利,能够斩断世间一切事物。 应止模仿他的灵力太久,就连温听檐自己都快要忘记,应止原本所拥有的是一份多么磅礴凌厉的力量。 似乎牵连着脊骨的锁链被漆黑的灵力吞没,一寸寸震碎,那支离破碎的声音似乎是直接响在脑海里面。 温听檐五感混沌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了应止为什么能够破开天道设下的禁制闯进来,甚至把神殿掀的翻天覆地。 因为他的天生剑骨。 这由天道本身所赋予的天赋和根骨,本身就属于法则力量的一部分。 他的手腕被应止一把拽住,拉着他站起来。 天昏地暗的世界,不断下坠的神殿中,时间在此刻好似出现了倒流的错觉。 应止还沾着血的眼睫眨了一下,他看着面前的人,说:“禁制碎掉,这里马上就要完全崩塌了。” 温听檐咳了一下血,稳住身形说:“所以?” 应止道:“要跟我走吗?” ...... 九重天随着两个人的逃离开始彻底崩塌,动静太大,就连凡间都似乎有感觉。 不同的大殿,又或是闭关的石室里。那些修为高深的人首先感受到了那风雨欲来的动静。 他们下个瞬间齐齐消失在原地,冲破风雪,却被壁垒挡在外面无法得见半分,只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震荡的力量。 但那里面。却不似他们设想中的那样是激烈死生一线的战斗,有的只有一场逃离。 穿风惊雪,斩断一切的逃离。 身后是万年后倾覆的神殿,大雨骤然停歇,扬起的尘绪之间,只有两道清晰的身影。 天道犹如被背叛了一般,在无处不在的虚空之中,灵力混乱的搅动着。 而这确实也算是一场背叛,它所赋予的力量和天赋,那把本应成为无情斩断一切的剑的人。 这一次,剑尖指向了它。 终于在两人即将跨出那道隔绝的壁垒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它动用了最后一张牵制温听檐的底牌。 它扯住了温听檐的命运。 祂曾经作为神祗,那条代表命运的丝线不同于世间那些自由运转的人们,而是和它牵连着的。 而就算是天生剑骨,也无法触碰到他人的命运。 所以即便斩断了那些锁链和禁制,他依旧不可能从这里离开。 温听檐曾经在万道院里见过秦亦熙扯出的自己的命线,但那终归只是人与人之间纠缠牵扯的因果。远远不似现在这般,代表着一个人永世的命运。 他自己也修阵法,所以在恢复记忆之后,有时也曾觉得自己的存在,就像是那九重天上的一点阵眼,一颗棋子。 那些如傀儡丝线般的命运在四遭隐隐约约地浮动,好似下一秒就会整个显现在他们面前。 但温听檐在风中抬起眼睛,看见应止讽刺地笑了一下。 “天道想要你一生孤守,一无所有,但它永远都不会如愿。知道为什么吗?”应止停下脚步,转头过来,额发间还带着血开口说。 温听檐在恍惚中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为什么...?” “因为还有我在。”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命线就在风雪中凭空出现,泛着金色光芒的错综复杂的命运缠绕在温听檐身上的每一处,寸寸收紧。 那一刻,温听檐看见那些命运,难得感受到了喘息不上来的感觉。而在他的身边,应止却是一副早已知晓的样子,静静地看着他。 这些本应该只牵扯着温听檐一个人的命线,此时却如此突兀又惊心地也系在应止的身上。 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是应止的命运依附在温听檐的命线上。 似风般的灵气拔地而起,吹得温听檐垂泻的长发飞扬模糊住视线,他终于认出来了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在修真界相当“邪”的阵法,用处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替命与献祭。 某些修为临到尽头的修士,有些就会使用这种阵法,将他人的命运融入到自己的命里面,同走一条命线,而关键时刻,甚至还能替死抽取生机。 所以应止到底为什么能在天道的拨正中还记得自己呢。 温听檐终于回答自己说。 他们的命运都交织在一条线上,应止怎么可能忘记他。 可温听檐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缠上来的。 它就这样安静的在温听檐的身上呆了不知道多久,除了最初的时候有过反应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往后再无动静。 甚至与温听檐自己的气息都混杂在一起,分辨不出。 直到此刻被天道用不容辩驳的强势给牵连出来,这尘封经年的一切才终于得见天日。 应止好像就是在等这一刻,温听檐被他很重的按进怀里,连天道逐渐都感受不到了。 视线晦暗里,他感受到应止突然俯身靠过来,嘴唇贴着他的耳朵,用气音说了几个字。 温听檐的嘴微微颤抖。 ...... 那个阵法还是在离城时,那些人要用在应止身上的。只是那仅仅进行了一半,那些人就在他的手下没了呼吸,最后逐渐被火光吞没。 而未来的某一天,他将那另一端放在了温听檐的身上。 说是偏执也好,执迷不悟也罢。 曾经那些人把他当作一把趁手的兵器,可以任意主宰的替死鬼。却不曾想有一天会死在那个看不上眼的工具手里。 天道或许也是这样。它随手赋予这份能力的时候,可能只是想要的一把不含七情六欲的剑。 却不想某一天,这柄剑的剑尖会对准它自己,对准那些它缠绕住温听檐的傀儡线。 应止知道他不可能如此轻松的带温听檐走出这里,况且,他想要的也不仅仅只是再带着温听檐逃离命运个百年两百年。 所以他故意大张旗鼓的攻上神殿,故意在塌陷之中带着人离开,就是为了让天道引出温听檐的命线。只靠他自己无论如何都触碰不了的命线。 他在赌。 赌天道被温听檐用神力蒙蔽的百年时间足够的彻底,赌法则认可这场关于命运的“交易”,赌它不知道。 而在那些命线如剥茧的丝线显现在应止面前的时候,它知道自己赌对了。 只是在最后,撞进温听檐眼睛的时候,还是会有点酸涩。 天道想要你一无所有,但它永远不会如愿。 因为只要你还在这个世上,只要你的命运还在走动。那么至少,你还拥有我。 人和剑终究是有区别的。 只是天道大概永远不会懂得这些。 应止抬起手,抓住了那些既属于温听檐,也属于他自己的命线。锋利的丝线勒进皮肉里,血顺着滴进去,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越抓越紧。 温听檐看出来了,在怀里挣扎起来,但因为那些力量在九重天上的惩罚里被消解了大半,应止最后还是把他按住了。 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应止在这一次里,几乎是压上了一切。灵力、寿命、甚至是那些记忆。 他现在才真正把体内的剑骨发挥到了极致,有关他的所有,最后都能够转化成为锐不可当的剑意,顺着滴进去的血,‘铮’地一声,触碰到了某个点。 呼啸而过的风声似乎都在此时带上了声音,繁杂的命运里,像是天道在喃喃自语说:“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呢? 应止垂下眼睛,最后一次压剑向下。 终于一声轻响下,那在温听檐和天道之间千万年纠葛在一起的桎梏,断开了。 气血翻涌向上,整个人的生机也随着这一刻慢慢消散,可应止却突然扯起唇角笑了一下。 那些被吞没的回忆一步步向前,最后永恒地定格在了一个瞬间。或者说是一段话。 ——“我以后会成为世间最厉害的人,为你夺得你一切想要的东西,护着你守着你。直到我死去为止。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01节 因为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要把一切都献给一个人了。 这是他的承诺。 ...... 万年的桎梏被斩断那瞬间,最先袭来居然的是空无。 温听檐的一切情绪,都被那突然收紧重编的命线死死缠绕吞噬着,内心死寂,可身体却下意识地颤抖的不成样子。 修为散开,甚至动作都被封起来,只能微小的移动一点。 天道没有感情,死板又固执地只遵循法则因果。而现在,有人却用自己的存在,斩断了温听檐身上为它所控的因果。 于是此后,它再不能插手对方的未来半分。 温听檐所拥有自由不再只是百年。往后余生,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这就是应止想要的。 被那一剑短暂影响,视线都恍惚的温听檐,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人的生机逐渐消散,不可逆转。 而他居然连哭都哭不出来。 张口时,嗓子的深处只有支离破碎的干哑声音。到最后,血安静地从眼睛里滴下来,染红了金色的眼眸。 他不知道应止是什么时候,把这种几乎等同于献祭的阵法的一头放在自己身上的。而为什么自己又没能发现。 在这被迫抽离封存情感的瞬间,过往那些时间,才得以都被温听檐回想了一遍。 但越是回想,就越是排除和寻找不到。 眼前应止的身体脱力,紧紧地靠在了他身上,将头抵在了他的肩膀。重量压下来,温听檐被这力道带的跪坐在了地上,勉力支撑。 就在那时,他才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腰间抵着自己。温听檐指尖发抖地缓慢去摸,发现竟然是那枚玉佩。 不知道应止是什么时候带上来,又是什么时候给他系上的。 而在百般排除、细细回想后。温听檐碰着这枚玉佩,突然有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可怕的设想。 他看着肩膀处应止闭上眼睛的脸,瞳孔震颤地厉害,眼眶的血像是堆积起来的雾蒙蒙的泪。从未停止。 温听檐在心里崩溃地想。 不会是...九岁那年吧。 如果这一切设想是真的,真的是在玄机阁递过玉佩的那一天。 那真的是......太早太早了。 早到温听檐没有办法改变。 如果能再晚一点,以温听檐后来的阵法造诣。他一定会在应止递过来,他抬手接过的瞬间就发现。 如果再晚一点。 在他恢复记忆作为神明的记忆之后,那么应止的阵法,在不被天道法则所承认的温听檐身上根本就生不了效。 偏偏就是九岁,所以他一无所知地接过了应止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立冬快乐。 评论区揪二十个宝宝发红包。 第88章 浮世见君(一) 那些修士站在屏障外被挡在外界,里面什么都不得见。而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突然间暴戾肆虐地飞涌而来一场雪。 他们下意识抬手挥开,却发现那些雪花里并不是纯粹的白,其中掺杂着丝丝猩红,像是血冻结成了冰,混进这翻涌的血里面。 隔绝两端的壁垒轰然倒塌碎裂,荡开的灵气中伴着罡风,横扫过此间万里。它惊掠而过,带走了边境地面上所有积攒的雪。 冰雪消融,乍然生春。 刹那间,围住的人都回头惊诧地去看这堪称异象的一切。而头才刚扭过去,一阵沉重的、闷响的脚步声响在身后。 那人的每一步都踏在他们的灵力感知上,振聋发聩。活了千年,第一次有人仅仅是走过来,都让他们喘息不得。 视线被扭转回来,诡异的飞雪之间,他们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对方几乎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的发丝泻过腰间,似血似泪的水迹,染红了那张苍白似画的脸,犹如有人在其间用朱砂长拖了一笔。 在他的身上,还有一个人低着头埋在他的颈脖间,墨发静落,气息全无。 而他就这样扣住那人的手,带着人,一步步挣扎着走出来。 那些本应将温听檐两人遗忘的众生,又因为那舍命斩断因果桎梏的一剑,重新恢复了关于他们的记忆。 天道对他们的拨正是悄无声息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忘记过什么又记起了什么。在此刻,有点呆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在其中,最先认出人来的是永殊宗的掌门。那场卜算的反噬,现在在看见两人的模样时,后知后觉地扎个透彻。 他原以为那只是自己无法预料的未来,是吉凶参半的尝试。却不曾料到,会是如今这样的场景。 一人身死,而一人心亦死。 温听檐感觉一呼一吸间,都似细密针扎。这些极地的冷气最后一次扑过来,此后,世间不再会有九重天。 他看见掌门,还有那些其他宗门不认识的长老门跑过来,却又被那凛冽的天道气息给抵在几步之外。 隔着距离,他们张嘴像是在说什么。 或许是担忧,又或许是没有意义的追问。但温听檐已经听不见了。 应止死后,他就开始听不见声音了, 温听檐的手指又一次抓紧了应止的手臂,像是要把指印都刻进皮肉里。眼眶里的血滴在发丝上,如梅落雪。 最后,他盯着面前众人,眼睛的颜色在顷刻间变成最为极致的金色。声音被风吞没,却直达他们的识海和神魂。 还没得及反应过来那句话说的什么的众人,却在下一秒被操纵般地迈开步子。 这不是那些修真界常见的傀儡术和蛊惑。在踏步过去的几个瞬息,他们终于在记忆里找到了这是什么。 于是刹那间,脸色惊愕无比。 那是神谕。 ...... 温听檐再一次被意识的深渊吞没时,空气死寂,底下的寒玉床不断地传来寒气,透过身体。 而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挣扎着去抓边上的人,直到感受到触感,才敢失去意识。 边境上视线模糊的最后一秒,他让那些人将他和应止带回去。只担心那些人自作主张将他和应止分开。 如果说那些人知道温听檐现在的想法,想必会相当欲哭无泪。因为他们本来的想法就是要将两个人分开的。 但问题是,无论如何,即使是在意识全无的时候,温听檐抓着对方的手都紧地无法松开。 他们犹如一根枯木上不断交织缠绕的两根藤蔓,漫长的时间里,将彼此长进了身体里。 无法分离,无法割舍。 实在没办法,他们才将两人安置到了灵力充沛的寒玉床上。关上门的那刻,看着两人紧抓着的手,心里还是会一震。 那一震里面包含的情感太多。 有对自己熟悉的人居然会是神灵的震惊,但更多的,还是对现在这个算得上死别的场景的悲哀。 整个修真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关系。而只要见过他们的人,也都在心里确定,对方以后也会这样走下去。此爱不渝。 甚至前几日,永殊宗内还在准备道侣大典,只等着两个人回来。 可最后等回来的却是一死一神。 门扉轻掩,黑暗笼罩住此间。他们转身离去。 良久,黑暗中的身影终于动了一下。 温听檐醒来之后过了很久才感觉到力量在慢慢汇聚。 他没有坐起来,而是在天地至暗的这个瞬间慢慢地靠过去,将自己依偎在了那具冰冷的身体怀里。 靠进去时,温听檐将恢复的所有灵力灌输到了应止的身体里面,孤注一掷。 可即便他的灵力将应止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治愈了,在那副躯体的灵魂深处,依旧是空荡一片。 不甘心与不相信混在一起,撞地温听檐不顾刚刚转好的身体,又一次将力量狠狠地压下去。可无论多少次,都始终没有反应。 应止的命运和他缠在一起,所以即便神力在身,他也不能如前世那般直接倾覆这场命运。 直至苦痛和血气一同上涌,直至他手腕处的皮肉也在慢慢消散溃败,他认命般的,终于压着声音嘶哑地笑起来,悲伤又空洞。 温听檐听不见声音。 所以不知道,现在他的声音真的和心障里面的那场哭声。很像很像。 * 千虹再次见到温听檐的时候,是在曾经应止结元婴失败的那个洞府里。 他坐在那寒玉床边上,握着应止苍白的手,将额头抵在那里,死寂又沉默。那些在他身上的曾经温暖的变化都被消磨殆尽。 此时此刻,甚至比之初见时,还要冰冷疏远。 掌门将两人带回来的消息传到丹峰的时候,千虹正在帮两人安排道侣大典的事情。 她提着笔,听见应止身陨的事,指尖颤抖笔摔了下来。 温听檐醒来之后,把自己关在那个地方很久很久,任何人都进不去。 他的阵法造诣本来就好,再加上现在力量回归,就算是将整个永殊宗的人拉上,估计都破不开。所以千虹只能在外面等。 直到现在,那里才打开。 她走了进去,这里本就有着那寒玉床冰冷的气息,此时在加上温听檐冰冷的灵气,走进去犹如进到极北之地。 可即便这样,温听檐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千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了,温听檐这个反应看起来并不像是置若罔闻,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于是她试探着的,将自己浅绿色的灵气送过去,在温听檐的眼前变幻成了一朵花。对方才抬起了眼睛。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02节 那点反应坐实了千虹的猜想。她在医一道上行之甚久,立刻就能看出来,温听檐身上并没有伤口。所以此时的异样,只能是因为温听檐自己的内心。 意识到再也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后,便不再聆听世间的一切。 她想,多么可悲的内心。 那朵花片片碎开,又一次化作飘渺的灵气,它们聚集成一句话,浮现在温听檐的眼前:【应止有个东西,让我交给你。】 温听檐的意识被那两个字的字眼给牵扯回来,盯着那行字很久,才读懂慢慢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 他轻轻放下了应止的手,转过身看向了千虹。 千虹没和他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将袖中的东西给推了过去,转身时最后又看了一眼,便离去了。 光雾似的灵气包裹着那物,等到温听檐接住将外的灵力捏碎后,才发现,那是陵川。 陵川漆黑的剑身落在温听檐的手里后,似乎闪过了一丝光亮。 它在千虹芥子空间中的禁锢被解除,下一秒,一个金色的恍若琉璃碎片的东西从剑身内出现。 它漂浮起来,停在了温听檐的眼前,像是在借此观察他,最终靠过去,蹭了一下他的下巴。 相触碰的一瞬间,温听檐便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定西。里面的气息如此安静熟悉。 是应止神魂的碎片。 他应当是早就料到自己会身死道陨,于是在赶去实行那个计划之前,先强行碎开了一块神魂,交给了和它有血契的陵川保管。 而现在,又借由陵川,交给温听檐。 这一小片留下来的神魂会被应止沉眠的躯体慢慢吸引,有微弱的可能再次与躯体适应,融合,修复。 多年之后,或许能能够等到对方再次睁眼。 但这也只是一个可能。 可陵川不这么觉得,它看着那片闪着莹莹亮光的神魂,坚定地开口:“他会回来。” “因为应止很自私的。”陵川长而锐利的剑身好似反射着寒光,它如此清楚自己主人的秉性,所以如此清晰地开口。 它说:“他才不会甘心你那么长的人生里没有他。所以就算是闯阎罗地狱,过黄泉彼岸,他也会回来见你的。” 温听檐依旧什么都听不见,却在那刻感受到了周遭灵力轻微的震动时,好像知道了陵川在说什么。 因为他也同样了解。 耳边突然响起了声音,却不是此刻所听见的,而是来自更遥远的地方,来自温听檐回忆里的声音。 是当时九重天下,应止抓住他命运的丝线,血往下流淌时,低头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等我。” ...... 那句被恍然记起的“等我”,打破了温听檐的死寂和孤独,同时也打破了他对世间一切声音的罔闻。 像是又重新活了过来。 在那之后,为了能让躯体和神魂尽快融合,温听檐开始和陵川一起外出去寻找天材地宝。 知道他的打算之后,掌门他们更是直接从宗门的宝库里面拿出来一些至宝交给了他。 他们都活了太久了,对这些东西没太大留恋,只是单纯觉得温听檐现在的样子比之前好多了,至少有了想要做的事。 那些天材地宝大多都在一些鲜为人知的秘境里,一般这种秘境里面往往是争抢不断,但最近,却平和的要命。 倒不是修士的素质在这短短几日就变得既有涵养了,仅仅只是因为...抢不到啊! 他们低着头,时不时偷瞄两眼那将极品药材收下的人,心道:反正横竖都拿不到东西,还打什么啊打?! 那日所在的不止永殊宗掌门一人,修真界消息灵通,再加上事情太大,很快温听檐的身份就在整个中州传遍了。 世间唯一的神灵,上赶着过去抢,不是找死吗? 温听檐这段时间深入秘境太多次,拿的天材地宝又太过相似,众人再联系一下应止如今,大概就能知道温听檐想要干什么了。 这事在修真界里,不是没人尝试过,但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仅仅想要凭借神魂就复活一个人哪有那么简单。 故而就算温听檐的身份摆在那里,也没几个人相信。 但无论他们信或不信,温听檐都在继续。 数不清楚的天材地宝喂进去,那片剥离的神魂终于开始和那副躯体慢慢融合。应止的脸在映射下的光里那么安静,温听檐看了很久。 在这样失去概念的时间里,某一日夜里,温听檐拿着东西往永殊宗赶的时候,发现人间张灯结彩。 陵川没有用剑的形态跟在温听檐身边,而是化作那个灵体的模样藏在边上。 那时天色已经是深夜了,那些路上的摊贩不认识他,便只把他当作一个过路的过客。 他们在黑夜里不打看的清楚温听檐的脸,但只从对方站着的样子,就能感觉他好像有点茫然。 最后实在看不过去了,他们中有人对着温听檐打了个招呼,扔给了他一点东西,同时叮嘱他:“早点回家团圆,大晚上的,别一个人待在外面。” 那人说完这句话,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站起身来牵着身边孩子的手离开了。那小孩不知说了什么,逗的人笑起来,好不热闹。 温听檐看着他们牵着的手,没忍住去摸了一下手腕间的红绸。 他都没都没说,甚至表情都没变,可陵川知道,他是在想人了。 牵着手的身影消失不见许久,温听檐才逐渐在这些喧哗和灯火中反应过来,原来凡间已经是新年了。 人间又是一年伊始,而他还在等。 ...... 这次的秘境,陵川进不去于是只能在外面等。时间一长,它才开始觉得不对劲。以温听檐的速度,不应该现在都不出来。 但它和温听檐之间又没有命契,无法联系得上,实在没了办法,它飞回永殊宗,去找了千虹他们。 千虹他们赶过来看了一眼,就告诉它,这是一个幻境。 陵川听完只觉得不可置信,嘴巴比脑子都快:“他现在的修为怎么可能被困在幻境里面。” “是啊。”千虹轻轻地应了一声,又说道:“除非他是自愿的。” 陵川一瞬间没了声音。 那幻境里面,是曾经应止在离城的那个小院里,帮他过生辰的场景。就连树上的那只猫都一模一样。 温听檐从进来的第一刻就知道这一切是假的,所以他看着“应止”,没开口,也没有向前一步。 因为这太平静的反应,幻境里面的应止眨了下眼睛。 温听檐太知道这些幻境的套路了,下一步,它估计就会让这个幻境里的应止来挽留他,诱惑他,劝说他自己留在这里。 于是他转身离开。 但幻境里的应止始终没动,静静地看着温听檐慢慢往外走。直到温听檐即将踏出这场幻境,“他”才终于开口。 “他”喊了一声温听檐的名字。轻轻地,带着笑的。 刹那间,温听檐的脚步停住了。他明明可以直接击碎这个幻境,明明可以转身就走,却却偏偏留在了原地。 仅仅是因为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叫他的名姓。 没有得到回应的“应止”就在后面一声又一声地叫他的名字。温听檐垂下眼睛,悲凉的,讽刺地笑起来,却放任自己久久驻足。 院子里面的秋千吱嘎作响,是树上的猫跳了上去。它大大的瞳孔看着这两个似乎是在对峙的人,趴下了身子。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它都觉得累了,准备闭上眼睛睡去的时候。 门口那个银发的青年终于动了。 温听檐不会允许自己在一个虚假的幻想里面永远沉溺,所以他为这场放任似的错误,定下了一个时限。 而现在,时限到了。 身后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温听檐重新抬起眼睛,这一次,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眼前是虚无的白。 刚从幻境里面出来的时候,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模糊,温听檐站在秘境的入口,听见面前有人叫他:“听檐。” 还没完全从秘境里清醒的五感,因为这句话,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怔愣地,带着自己都说不上期望看过去之后,却只看见了面露担忧的千虹。 浮动的心思被粉碎得彻底。 那一刻,他再一次无比真实的意识到,世间不会再有那样一个人了。 “回去吧。”最后,他对上千虹的眼睛,声音平静地说。 ...... 洞府里,寒玉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他看起来那么生动,像是下一刻就能睁开眼睛。 可在他的额头上,那闪着零碎曦光的神魂,至今没有完全融合进去。 这期间,无论温听檐用了多少办法,用上多少灵草,那点神魂的融合却始终差那么一点。仿佛无法跨越的沟壑,只能用漫长的时间填补。 温听檐曾经不喜欢多说话,却在这几十年里,无数次坦白自己的情绪和心声。 他手间的寻灵草是仅剩的一味草药,若是服用下去,应止依旧没能醒过来,那温听檐便真的只能用时间去赌。 寻灵草被幽兰的火焰焚烧,最后在其中凝聚成一滴灵液。温听檐低下头,缓缓说:“我已经数不清楚如今凡间是第几个新年了。” 他说完,又像是悄悄自语似地补了一句:“我今天又听见你的声音了,虽然只是自欺欺人的幻象。” 苍绿色的灵液顺着温听檐的指尖滴落下去,落在应止的额间,顷刻间消失不见。那片碎裂的神魂突然收了进去。 可还没等温听檐做出反应,它就犹如戏谑般地又慢慢排斥了出来,逐渐恢复成了刚刚的模样。 温听檐突然觉得一阵失力,他想要抿一下唇,却发现因为颤抖不太能做得到,于是他咬住了唇。 但他堵住了破碎的泣音,却没有压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应止说等他,那温听檐就愿意去相信有一天对方会睁开眼,去相信他们会再见。 他可以为自己在幻境里面的放纵,安设一个时限,却无法为这场等待设置一个时限。 温听檐的落泪都是安静无声的,可泪珠却止歇不住。 那些在应止身死时没能哭出来的眼泪,那些被死死压抑不得释放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连绵、冰冷的,带着想念。 那些眼泪划过他的脸颊,从下巴处滴下来,在衣领上,在那张寒玉床上。突然之间,有一滴鬼使神差地,打在了应止的额间。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03节 那滴眼泪下去,击中了那缕在应止额前飘忽的神魂碎片。瞬间,它停下了飘动,像是被那滴泪给冻结了般,变得晦暗一片。 最后融了进去。 视线被弥漫的水雾遮掩,温听檐咬着的唇好像破开了口,血红的一片。 怎么都流不尽的眼泪里,有人动了动指尖。 “...不要哭了。”应止艰难地睁开一点眼睛,轻声说。 醒来的那个瞬间,冰冷的水迹从额间流过他的眼尾,就和上辈子临死之际,他迷迷糊糊感觉到的冰雨一样。 可等他睁眼,看见的却是垂着眼无声落泪的银发神明。 他那时太过恍惚,现在想来,神殿之中怎么会有雨飘进来。应止以为那是九重天外冷风携来的雨,但其实不是的。 百年之后的此刻,他才终于明了。 原来那是你在哭啊。 在清月城的客栈里,和目光相接的时候,他对温听檐说,我从来没见你哭过。 但他其实见过的。 在我没真正见到你之前,在我还没爱上你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一次你的泪了。 温听檐像是不确定一样,抬手去摸他的眼尾,应止也便眨了两下眼睛方便他确认。在那颤动之中,他才终于确认。 于是他俯下身子来,抱住了应止。额头极轻地抵在对方的肩膀上,长发如水幕般笼罩两人。像是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 几十年的等待与岁月,至此彻底停止。 应止本想要抬手去摸一下温听檐的脸,但却实在抬不起来,最后只能作罢。 只余呼吸声的时间里,他突然喃喃道:“你的眼泪还是好冷啊。” 你的眼泪还是好冷,和九重天上那时一样。 冷到我一点都不想再见第二次。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纯甜,对天发誓[橘糖] 第89章 浮世见君(二) 神魂刚和躯体融合的时候会有一段时间的不应期,最多也就是恍惚头晕之类的。 但或许是因为应止刚苏醒就又是睁眼又是说话的,他的不应反应来的铺天盖地。 看不见东西就算了,就连耳朵听东西也不是很清晰。温听檐一开始被打的措手不及,拉着人一顿检查,最后确定了过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应止闭着眼看不清楚东西,听见的声音也模模糊糊的,却好像了然似地笑着开口:“吓到了?” 温听檐手上整理白绸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才特别冷静地说:“没有。” 就算有他也不会承认的。应止醒来的时候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所以温听檐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哭成了什么样子。那股子羞耻感现在才追上来。 应止点头的煞有其事,像是真的从心里相信,只是回答里还混着笑:“嗯。” 温听檐:“......” 他捏住应止的下巴道:“别动。” 对方顿了下,不知道是勉强听清楚了话还是感觉到了动作里的强势情绪,没再动。 温听檐松开手,在应止闭上的眼睛上蒙上了白绸,系上的时候力道是和表情截然相反的轻柔。 应止的眼睛这段时间无法见光,但温听檐又不可能把人时时刻刻关在屋子里,总得出去走走,最后只能这样了。 他系完绸带,正准备重新直起身子时,听见对方轻声开口:“我还以为你是要亲我。” 温听檐诡异地沉默了一下,“那你慢慢以为。” 应止没和他再说话,不过以温听檐的判断,这人多半是没听清他刚刚说了什么,才会这么安静。 下个瞬间,他被应止突然伸开的手给冰了一下脸,对方确认了位置,直接趁着他还没能直起身子就亲了过来。 还没亲对位置。 温热的触感落在了下巴。后来才慢慢又往上挪了点,吻住温听檐的唇。在这个黏糊的吻里,应止用气音说:“...好久不见。” 于是这次轮到温听檐安静了。 ...... 神魂刚入体,修为还没能回来,应止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再加上眼睛不方便,这段日子过得的确是...肆无忌惮。 他呆在屋子里的时候,手闲不住又不想去拿剑,就想尝试着蒙着眼睛给温听檐编头发。 温听檐这段时间总是格外纵容他,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但包括应止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而现在,温听檐看着应止捏着他的头发不松手的样子,几秒之后终于泄气,又给坐回床榻上。 身后的人像是笑了一下。 他那一头长发有些还垂在身前,应止伸手过来撩的时候,还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一下耳垂,惹得温听檐小小抖了一下 。 他本来以为应止会一通乱来,最后搞出来一个无法见人的发型。 但没想到,应止蒙着眼睛居然也很熟练,虽然比看得见的时候要稍乱一点,但总体也算顺畅。 温听檐在他停手之后,召了一面水镜瞧了眼,居然还挺漂亮。 应止在弄完之后,没有问温听檐好不好看,也没有问喜不喜欢,只是从后面靠过来,缓慢地笼罩,最后摸索着抚上温听檐的眼尾。 他说:“看来还不错。” 温听檐:“?” 平心而论应止的力道并不大,但抱住之后温听檐不知为何有点难以动弹,他抿着唇开口道:“你从哪看出来的。” 应止收回手,轻轻说:“你高兴的时候,会眯一下眼睛。” ...... 等到应止的修为终于开始慢慢恢复之后,他才开始往外走。 温听檐怕他一个人在外面走着走着栽到哪个坑里,还得要自己去挖。所以不管应止想要去哪里都会跟着他。 于是应止久违地享受了一把,自己幼年刚被温听檐捡回去时的感觉。走路凭着温听檐牵,累了还能抱着人靠一会。 他现在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只能在永殊宗这些山头逛逛。认不清楚路,所以也没有目的地,随手指个方向就跟着温听檐走。 温听檐跟着他指的方向左左右右的绕,自己都差点不知道走到哪个峰的范畴了,还是在路过的时候看见明信在那里训人,才知道走到哪里了。 那些小弟子在明信面前跟个鹌鹑似的,低着头。而和他们的安静截然相反的是,是明信的声音。 非要形容,就是应止这个耳朵不好使的都能听个明白。 那些弟子应该是偷懒看话本子被明信给逮住了,明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反反复复地念叨“修仙之人要心志坚定”。 话了,又来了句:“况且看话本子有用吗?就你们现在这个修为,这个样子,会有人看的上你们?” 应止好久没听明信在那里念叨了,原本听的津津有味,甚至低着头靠在温听檐肩膀上,听完这句,突然开口了。 眼边的绸带有点蹭到温听檐的脖子,温听檐觉得痒,思索了下要不要往边上挪挪,最终却没有动作。 他自己和自己纠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应止刚刚说了说什么。 对方说:“怎么办,我现在修为也好低。” 温听檐沉默了会,最后抬手捂住了应止的耳朵。 修为恢复这事情可能还和本人的意愿有关,至少在那天之后,应止修为攀升的速度就很开始变得很夸张。短短几天,马上又要迈进元婴。 与此同时,听力也完全恢复了,只是眼睛看东西依旧有模糊的重影,于是那绸带还是没摘。 但修士可以靠灵力感知,这眼睛睁不睁开,其实区别不大。 为了“检验”一下这修为的的确确是恢复了,明信主动过来找切磋了一番。两方都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应止带着温听檐,明信后面跟着千虹。 从应止刚入永殊宗的时候,明信就爱拉着他打,一来二去,整个永殊宗估计都看腻这场戏了。 所以温听檐没忍住看,甚至能在下面和千虹聊两句,问她怎么跟着过来了。 千虹一反以往的温柔模样,不太在意地道:“哦。我想着要是他被打出个什么好歹,我还能当场治一治。” 温听檐:“....?”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奇怪,千虹笑了起来,摆摆手又变回以往的模样,实话说道:“我就是顺道过来看看你们而已。” 而就在他们这几句对话里面,台上已经决出了胜负。以明信大长老第一百七十六次战败告终。 应止一从台上下来就变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抱住温听檐,问:“说了什么?” 明信看看自己身上剑口颇多的衣裳,再看看刚刚还一副不近人情,现在秒变小白脸样子的应止。怎么看怎么凄凉。 他盯着两人,冲对应止道:“你修为都恢复了还这么黏人干什么?!等会人家烦你了知道吗?” 应止闻言挑了一下眉毛,没开口。 温听檐倒是静静地接过来话茬:“其实还好。” 明信被当事人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得了,他懂了。应止之所以能这么放肆,一半功劳得是温听檐惯的。 等到两人走了,明信还在那里和他的剑盯着。 千虹在边上笑他,一面调侃着说:“你还没看明白呢?听檐这孩子性格其实有点...口不对心。他要是真的不愿意,没人能逼他的。” ...... 当然温听檐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顾得上应止的。就比如现在,他们往回走到一半,就有个弟子过来对着温听檐说了一句什么。 温听檐难得没让应止听其中的内容,只是让他在旁边等一下。 其实应止要是真的想要听,还是能够凭借修为听上那么一段的,但温听檐不愿意,他就没去干。 温听檐听他们交代了半天,最后才接过了递过来的东西,指尖只是轻轻碰到了一瞬,下一秒就进了储物袋里。 而就在这时,温听檐突然感觉到自己手腕处一紧。 是手上那个法器被对面的人拽了一下。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04节 这还是在应止的修为恢复一点之后,他们才重新带上的。温听檐担心有些时候没能顾得上他,所以告诉他,有重要的事情,可以直接拽一下告知他。 只是这么久了,这还是应止第一次有动作。 温听檐转头去看,发现那名黑发的剑修就靠在路边的石壁上,眼睛上蒙着绸带低着头,看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总不能是神魂或者修为又出了什么事。 他对着面前的弟子说了句“等一下”,便往应止那边走。那些弟子好奇的要死,视线跟着他往那边悄无声息地飘。 等到走到应止面前,温听檐开口问:“怎么了?” 感知到那边跟着过去的视线,应止没有开口,反倒是拉起温听檐的手,指尖在上面写了一个字:亲。 温听檐:“......” 这到底算哪门子重要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温听檐看着他,还是叹气般的低头在应止嘴角轻轻亲了一下。 再回去说事的时候,那几个弟子说话支支吾吾的,把话压缩又压缩,最后结束的时候,就差跑着走了。 温听檐沉默了,觉得这都得赖应止。 或许是那个吻,回洞府的路上应止乖巧地过分。可等进门,他就先手封闭了应止的灵力,在应止还茫然的时候,按着人坐在了桌案前。 温听檐取出储物袋里面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应止动用不了灵力,也看不清东西,只能凭借耳朵,判断出温听檐应该是在写什么东西。可还没等他想明白,手就被握住了。 温听檐抓住应止的手,带着对方的指尖大概圈了一个范围,把笔又塞进手里:“写你的名字。” 应止:“??” 他一头雾水,却还是乖乖照做,提笔在刚刚感知到的范围,落下自己名字。 等他写完,温听檐才抬手抽走了,慢慢合起来。应止在他的动作之间抓住了他的手,名字都写完了,才问温听檐:“那是什么?” 温听檐难得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告诉他。语气平直:“你猜。” 凭着刚刚摸到的触感,应止随便猜了一个:“永殊宗的事务卷轴?” 温听檐:“不是。” 想了想,应止又道:“那些仙门的请帖?” “不是。” 最后猜了个遍,都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应止支着下巴,有点无奈地说:“我真的猜不到,告诉我吧。” 良久,他才听见温听檐轻轻开口:“是道侣大典的请柬。” 一瞬间,应止人懵了。 他当然不可能问是谁和谁道侣大典的请柬,毕竟自己都已经在上面落下了名字了。但就是太出乎意料,像是梦一样,导致他久久没缓过神来。 温听檐突然抬手在他眼睛上的绸带摸了下,淡淡道:“不是你说的吗?等回来,我们结道侣。” 虽然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横跨前世今生,好几个百年,最终又因等待晚了太久。但曾经答应的事情,温听檐始终记得。 一阵风吹动窗棂,发出吱嘎一声轻响,随着清风而来的还有淡淡的花香味。是洞府外面的花又开了。 应止终于在这样的一阵风里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和声音。 他坐直了身子,表情的懒散一下收了个干净,看起来认真极了:“我突然觉得刚刚那个名字没写好,还有重写的余地吗?” 仔细听还带点紧张,甚至尾音有点哽咽。 温听檐看了半天,突然轻轻地弯起眼睛笑了,模样温和又漂亮:“我已经送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人一张道侣大典请柬,发完你的发你的(往大家手里塞) 都来呀!ovo 第90章 浮世见君(三) 那些请柬一送出去,永殊宗上上下下都开始有了动静。像是长老们这种有点家底的,早早就把东西送了过去。 而那些弟子也没闲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摸出好些红绸子,一个不注意就挂在了树上。一时间,整个永殊宗都热闹地不行。 温听檐在凡间的时候,见过那些成亲时熙攘的人群。他觉得那就很吓人了,但此刻眼前的阵仗,却比那时还浩大。 他关上门接过递来的衣裳,退了一步,关上门。 屋子里,系统正趴在桌子上往这边看,盯着温听檐手里的东西,一副好奇的不行的样子。 它现在人形的模样比之前看起来更小了,看着对方手里朱红的衣裳,眨巴了下眼睛,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那个...是婚服吗?” 温听檐把托盘上的东西放在桌上,不经意地应了一声:“嗯。” 系统想了想那个场面,长长地“哇”了一声。 他在九重天时被天道的一击差点打散,最后又化作了树灵。温听檐将它安顿在边境,又为它渡了灵力,这才使得短短几十年,它便又能化形。 虽然看起来又小了些,但却是难得地自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它还意外地和明信合得来,这段时间明信没少来拐人。 应止对此的评价是:“可能看剑峰里的那群弟子久了,突然见到个乖的有点新奇。” 系统趴在那里只是好奇,却没有伸手去碰,歪着头问:“是要等到大典那天穿吗?现在不试一下看看吗?” 温听檐没吭声,像是在考虑。 而下一瞬,门就被一下子推开了,还没看清楚人,就先听见那带着笑的声音:“就算要试,不也应该是我看吗?” 系统听见他的声音,一下就蔫了。应止倒是毫不手软,把人拎出去给陵川作伴了。 等到门又碰地一声关上,应止才又靠过来。他的眼睛依旧没好,蹭着靠过来的时候,被温听檐用一根手指抵住了额头。 于是那动作就停了。 本来依照规矩,道侣大典前,两人是不能见面的。但温听檐的身份摆在那里,也没人敢有异议。插得上话的,例如掌门他们,倒是毫不在意。 他们看着两人一路走到现在,路途坎坷,自然不愿意再多插手什么,只要高兴就好。 但是见面归见面,把婚服送过来的时候,还是说了声,最好不要让应止太早知道。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可谓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温听檐一个由着人,就给忘了。 所幸应止还是有分寸的,刚刚那句话完全就只是为了把系统打发出去而已。 他被抵着额头,便往后撤了点,道:“我才出去一会,怎么感觉洞府都要被送来的东西淹了。” 语气听起来挺惊讶的。 温听檐也挺惊讶的,应止这种为了过个生辰能为他堆满整个屋子法器的人,居然也会觉得多。 不过他倒是因为应止这句话记起来什么,陈述道:“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往丹峰那里跑。” “嗯。”过了几秒,应止才如实应了一下。 温听檐把手放下来,看他:“为什么。” 应止抚上眼睛上的绸带,斟酌了一下词句,轻轻开口:“想试试能不能早点把这东西取下来。不然等到道侣大典那天多难看。” 闻言,温听檐突然凑近了点,呼吸都抖撒在应止脸上。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模样和“难看”之间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开口安抚:“不会。” 应止笑了笑,小声地说:“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觉得不会吗?” 顿了下,温听檐认真道:“我不否认可能有一点。” 听见他难得直白的话,应止居然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起了手指又给按耐住了,深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似的。 对方这表情看起来有点好玩,温听檐饶有兴致地看了两眼,脸就被应止双手摸索着捧住了。 思考了下,最后他低下头,把下巴搁在应止掌心。 都这样了,才想着问一句:“干什么?” 应止的拇指在他的脸颊上按了一下,不重,更像是在摸,开口接上了刚刚的话题:“...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我想要亲眼看见。” 不是通过日后的那些传影石,也不是在道侣大典借用灵力去描摹你的脸,而是真真切切地去看你。 这么重要的日子,不用眼睛记住你,总感觉令人遗憾。 ...... 但神魂融合这种事情,丹峰的人当然搞不定。当时的温听檐都只能等,换到他们身上更是没辙。 但或许命运就是这样的东西,突如其来给你一个惊喜。 于是在大典的前一天,应止的眼睛终于恢复了。 当时那里里三外三围了不少人,系统和陵川这两也在边上蹲着。可等应止眼睛上的绸带要取下来的时候,却又你推我攘的走了。 至于理由,还用说嘛?反正应止睁开眼睛不会想要看见他们就对了。 系统和陵川对此深有体会。 道侣大典的当天,整个永殊宗上下热热闹闹。不仅如此,其他宗的人也来了。 两人名声在外,想要来看看这场大典的不在少数,即便没收到请柬也还是挤着过来了。 守着宗门门的弟子算是苦了,一时间只晓得呆呆地笑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放人进去。 而与此同时,温听檐也有点发愁,对着那件婚服。 那件婚服被送来之后,温听檐一直没有去试过,直到现在一看,才发现一层又一层,复杂地有点头疼。 最后是应止换好衣裳找过来之后,才帮温听檐把外面那层实在不听话的穿好。最后腰封扣好的那一刻,温听檐突然如释重负。 直到这个时候,温听檐才仔细去看应止今天的模样。他平日里穿得都是些方便出剑的劲服,此时却换了一身华贵张扬的衣裳。 他在边上捏着桌上摆放的簪子,转动着看,似乎是在犹豫选哪一根,垂下的眉眼把那股凌厉衬托的分明。 温听檐坐在铜镜前,才看了两眼,就见应止选好了簪子走了过来,拿着梳子帮他顺了下头发。 他一瞬间垂下了眼。 应止没察觉到他回避开的视线,脑子里全是昨日被陵川送来的那一本书里的图案。把簪子放在一边,发丝挽到一半,又有点卡住了。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05节 温听檐已经习惯他的动作了,坐的久了有点发呆,但或许用紧张的有点空白来形容更合适。他按住了自己的指尖,难以想象自己还会有这样一天。 琉璃般鎏金的簪子别进去,应止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温听檐这才重新抬起眼睛,去看镜中的自己。 但还未等看清,应止就重新俯下身子过来,乌发罩过来,不知在他的唇上又轻抹上了什么,这才撤开身子。 这下,温听檐才看清楚自己的样子,而那个时候,应止也站在一旁正大光明地看。 温听檐从未穿过这般艳丽的红色,金丝作配,华贵不俗。 那冰冷冷情的气质被硬生生压下几分,那张脸便格外瞩目,漂亮地惊心动魄。 他的唇上还被抹了一道极红的口脂,在矜贵冷淡的神情上堪称点睛一笔。 温听檐对自己这副样子有点不适应,于是忍不住去抿唇上的那抹红。又扭头去看应止,突然抬手对着人招了下。 应止不明所以地低头靠过去,唇上就被温听檐仰头印上了口脂。 那个瞬间,他好似闻到了一阵浅淡的香气,不知道是口脂的味道,还是对方的香味。 温听檐往后移开一点,看着应止唇上和他相仿的朱红,终于舒服了。 ...... 引路这个事情,被交给了两个永殊宗年纪最小的弟子,还附赠两个团子。 系统非常好脾气地让陵川垒在它的身上,两个颜色各异又长的一模一样的团子挤在那里,叹气着聊天。 “还有多久啊...”这是系统 “我怎么知道。”这是蹦哒了一下的陵川。 两个小弟子等的倒是不无聊,毕竟就看它们就够乐了,正准备伸手试探着去戳系统一下,门开了。 两个弟子腾的一下站起来了,陵川不欺负人了,从系统那里跳下来。 他们齐刷刷地看过去,瞧见两人一身红衣飘扬,亲昵无比地勾着手,模样比起往日要明艳不少。 终究是年纪小藏不住事,那两个小弟子低低地“哇”了声,吸了一口气。 系统的话被抢了,看见两人的模样,眼睛亮晶晶:“好看!” 陵川:“?” 紧接着它像是不甘示弱地也来了一句:“般配。” 听见应止在边上轻声笑的温听檐:“......” 怎么让他们闭嘴。 心里想归想,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却比平日要温和不少,不让给那两个弟子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哇”出声。 应止早在几日前就把道侣大典的地方给转了个遍,自然也用不着那两个小弟子带。他牵着温听檐的手抬了抬,等人转过来看他的时候,才说:“我带你走。” “我知道地方。”温听檐说着,却攥紧了应止的手。 大典举行的地方在永殊宗的主殿,那长长的阶梯上都被铺上了大红的缎子。在两侧聚集的人不少,见着他们人却意外地安静,只是在边上看着。 那条路看着太长,最后几步,温听檐几乎是被应止领着跑上去。 直到越过漫漫长梯,即将踏进去时,背后的声音才铺天盖地地响起来。 不知道是谁起了一个头,那些吉祥话跟不重样似的往外冒,什么“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这些都还好,直到温听檐听见一句“早生贵子”。 他差点一脚踏空。 他没忍住转过去去看,亏得他五感好,才能在那密密麻麻的人和声音里面找到那个人。等望见那个那一身铜色的皮肤,明显是外疆的人时。 温听檐突然懒得计较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还是没学会怎么说中原话。 他往前又走了两步,带着应止一路走进主殿里,在里面,掌门他们都坐在这里等他们。就连明信都难得感性一回,眼眶好像有点红。 其实在见到温听檐他们之前,他们在心里准备了很多的腹词。但是此刻看着两人牵着手并肩走过来的时候,又有点觉得多余。 于是到最后,掌门只落了一句祝福话,就抬打开了在主殿禁制之后的契地:“天地为证,此心不渝。” “选择什么样的道侣契,便看你们自己。” 温听檐没有犹豫,带着人走了进去。应止早早地就将他的命运连到了自己的身上,无论结什么样的道侣契,最后都会变成最蛮横霸道的死生契阔。 那契地之间只有一块巨石屹立其间,雾气蒙蒙,上面的名字却闪着零碎细光。温听檐在上面见到了他和应止的名字。 按理来说,结道侣契是应当跪拜天地,向天道请愿见证的。但因为那些过往,讲真的,温听檐不太愿意。 他还在思索着,应止倒是先撩袍跪了下去,他的脊背依旧挺直,双手交握着闭上了眼睛。 温听檐一愣。 他还没搞懂状况,却突然听见到有人在叫他。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从神识里传来的。 是有人在向神请愿。 那熟悉的声音,握住双手,祈祷般地喊着他的名字。就如多年前,应止在下界低声喊祂。 而此刻,他就在自己的面前,认真又安静地声音,通过请愿传过来:“我...有个特别喜欢的人,神明在上,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温听檐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觉得这横跨百年的一幕,看的他连眼都不想移开。 应止终于抬起眼睛来看他,笑着说:“...这次听见了吗?” 百年后的这次,我只求你的应允。 温听檐闭上眼睛笑了一下。 再睁眼的时候,他弯下腰去,吻在应止的唇间,声音模糊几欲落泪:“嗯,听见了。” 所有在契地之外等待的人,都能在此刻仰头看见从哪里发出的,漫天的、犹如夕阳般耀眼的暖金色光辉。 天地恭祝下,你我结为道侣,此后岁岁永不相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晚一点~ 第91章 浮世见君(四) 热闹了一天的永殊宗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安静了些许。 后面怎么从契地出去,又怎么在一众人的贺喜声下喝掉合卺酒回到屋子里去的过程,温听檐已经有点记不清楚了。 那点酒气刚入体就被排斥了个干净,故而他现在还是无比地清醒。 清醒地看手里的双修功法。 应止回来的比他要晚些,一推门进来就瞧见温听檐坐在床上,他难得有这样懒散的样子,簪子拔下来搁在一边,长发披散如云。 或许是觉得那衣裳碍事,最外层的那件已经脱掉。他就这样靠在床边上,低头有点懵地在看手上的东西 应止本来过去想要看看的,但刚走到一半,温听檐就把手上的东西给面无表情地抛到了床的一边,抬起了眼睛。 他对着应止眨了一下眼睛,应止就凑过去亲他。 这个由应止主动的吻发展到后面突然变得很激烈,水声和吞咽声一片,温听檐难得有亲的这么认真又深的时候。 温听檐抓着应止的衣领,过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应止给压在床上了。最后这个动作就变成了他坐在应止身上,应止扶着他的腿,但吻还是没停。 在这间隙,温听檐问了一句:“你会吗?” 应止还在状态外:“...什么?” “双修。” 不会...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如说他会的好像有点多。 但应止还是相当克制矜持地回了一句:“一点点吧。” “哦。”温听檐终于停下了那个吻,抬手撩了一下自己垂到应止身上的银发。他理所当然的把应止这句话理解成了不会:“那就我来?” “...你来?”应止被亲的模模糊糊地重复了一遍,终于反应了过来,压着笑有点危险说:“也可以。” 得到肯定答复的温听檐用灵力打散了桌案上还缓缓燃烧的红烛,这才继续去脱身上的衣物。但他穿的时候就困难,脱起来也麻烦得要命。 还是应止在黑暗里抬手,三两下帮了他。这衣服本来就是他帮忙穿的,某些细节上,他比温听檐还要了解。 那些衣物本就轻薄,落在床上都只有轻轻地一声。 温听檐对这档子事知之甚少,上一次看见还是在永殊宗藏书阁那个师姐的话本里。 他看的那本双修功法非常正统,里面更多是在讲灵力如何运转,用词精炼,没什么特殊的语言色彩,也就导致了他潜意识认为这事应该就和修炼差不多。 但是差太多了。 世上居然还有这么难捱的事情,骨子里溢出来的酸涩像是要把人磋磨至死。 而从始至终,应止都没说话,只是掐着他腿的手有点用力。 等到真正贴住的时候,温听檐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之后,他张嘴咬住了自己的指节。 现在这个样子实在狼狈地过分,温听檐知道应止夜视的能力好,所以用空出的那只手,去捂住了应止的眼睛。试图掩饰些什么。 但应止只是笑了一下。 温听檐一开始还不知道应止在笑什么,但后来就懂了。 他知道应止很了解他,甚至在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能够通过摸来感知他的情绪。这种了解放在平日里,就只是一种默契。 但放在现在,简直可怕的要死。 明明捂住了眼睛,温听檐的一切却像是透明般的暴露在应止的眼前。 他什么时候还能继续,什么时候才是真的受不住,应止从他颤抖和呼吸的频率就能摸得一清二楚,压根不需要看。 到最后,应止按着他的动作,已经是反复踩在温听檐崩溃的底线上了。 他抖地很厉害,浑身都是,捂着应止眼睛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 又一次卡在受不住的底线上停下,温听檐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要被吞没了,从脊骨开始都痒地惊人。 应止抓过他的手,在指尖舔了一下,黑夜里的眼睛像是什么蛇类。他开口问:“你还要来吗?”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第106节 温听檐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有压着的,急促的喘息。 于是应止终于反客为主栖身了上来,手摸过温听檐的脸颊插.入发丝之中,吻了上去。 “那换我来。” ...... 温听檐足足睡了两天才醒过来,睁眼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唇,果不其然,肿了。 道侣大典那天晚上,他都不是睡着的,是爽.晕过去的。太激烈太过头了,让他忍不住在后面咬了应止好几口。 他的咬痕都见血了,但应止还能继续“折腾”他。 理智被吞没,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温听檐忍不住在心里想。 应止到底是什么时候背着他学的这些。 他坐在床上发愣的时间,屋子的门被推开了,应止又换回了往日的衣服,看见他醒了像是想帮他穿衣裳。 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温听檐直接把人轰出去,自己把衣服换上了。 那日之后,他们的相处倒是和往常一样,应止靠近贴贴亲亲,温听檐都接受良好。只是在关于双修这件事情上,十次里他才会同意一次。 其他时候,都装听不见。 应止被他又拒绝了一次,撑着脸坐在他对面,眨着眼睛开口道:“只是修炼而已。” 这倒也没有说假话,应止的修为在那一天晚上之后简直进步神速。 温听檐其实并不排斥,但是太过度了就得另算。所以他依旧不为所动,抬起眼拒绝了:“坚定本心,用双修来提升修为不可取。” 应止语气轻轻:“怎么办,走了捷径我突然找不回之前苦修的感觉了。” 温听檐:“......” 良久,温听檐终于动了。应止以为是终于说动了,却不料突然间,脚下阵法亮起。 温听檐拎着人,直接传送到了永殊宗山脚下的镇子。此时恰逢那些想来永殊宗参加试炼的弟子赶来,镇子里人着实不少。 应止站稳脚,抱着陵川咳嗽一声:“怎么来这了?” 温听檐冲着那些路间的修士示意了一下,平静道:“你不是找不回当初苦修的感觉了么?我待会就让掌门把你除名,你再过一遍弟子试炼,好好找找感觉。” 应止:“......” 看见应止吃瘪,陵川倒是乐呵了,整个剑身笑得一抖一抖地。然后就被应止没收力地拍了一下。 这下陵川也安静了。 看见应止不说话了,温听檐才悠悠又补了一句:“现在找回感觉了吗?” 应止不敢犹豫地点了下头。 这事情翻了篇,温听檐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好歹来都来了,他也就顺带和应止在这镇上逛逛。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籍籍无名,而现在他们走在街上,已经需要用灵力遮掩面容了。 等到把这些地方都走了遍,温听檐两人拐身进了一个茶馆,随手给了点灵石在楼上要了个隔间,就坐下来休息。 他们来的也是巧,刚刚坐下来,下面说书的人恰好讲到了两人。不论是温听檐的身份,还是应止的死而复生,亦或是最近的道侣大典。都是修真界近来津津乐道的事。 温听檐没兴趣听世人的评价,应止也是同理。但是陵川还挺有兴趣的,变成团子的样子就给蹦到走廊了。 陵川走了,应止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甚至因为它走了,他才肆无忌惮地趴在桌子上勾着温听檐的手。 温听檐那只手攥着只茶杯,在抿水喝,突然另一只手被勾搭了一下。 说实话双修之后的有段时间,他连看见应止的手都会勾起一些不恰当的回忆。 应止手上的伤口早就好了,但不知道是出于习惯还是什么,那副黑色的手套依旧不爱摘。所以某些颤抖的时刻按在腰腹上的触感格外的明显。 甚至是冰凉。 温听檐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这才想起来问:“你...双修从哪里学的。” 应止:“我若是说自己悟的呢?” 温听檐明显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盯着他的眼睛。于是应止立马把狐画屏曾经递的那个本子给招了。 但说是自己悟的也没错。就应止对温听檐的了解,就算没有那些东西,也能得心应手。只是这话他不敢说。 温听檐还在把那些人一个个记着,就听见下面猛地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有人争辩了起来。 而这其中,还掺杂一个温听檐熟悉的声音,是陵川。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站起身来往外走。借着没人认得出,应止随便在边上问了一个修士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修士也是个热心肠,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和两人说了。 方才这说书的正巧聊到应止的复生,在下面摇着扇子感叹说:这世上第一个魂魄碎裂又重新聚集返生的,居然只用了几十年的时间。 陵川听见了,就在边上没忍住反驳了一句:“分明就是一眨眼。” 那说书的本想看看是谁在边插嘴,结果一扭头在只看见一个黑漆漆空洞的团子对着他。但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和害怕,就辩驳起来了。 说书的说这事他打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是几十年就绝不可能有假。但陵川就是咬死了没松口。 一个满腹经纶的文人,撞上一个活了不知多少个百年的毒舌剑灵,说起来居然还是势均力敌。 到后面,那些看客已经不是在听他们讨论应止他们复生的事情了。只是好奇他们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温听檐实在是看不过去他们在这里继续吵了,抬手把陵川给抓了过来,一下捏灭灵体让它回到剑里。 没了争辩的对象,那个说书人也很快安静了下来。 应止把剑收回袖中时,不小心暴露了陵川本体的样貌。那太好辨认,于是原先那个回答应止问题的人惊呼了一声:“...应,应止?!” 这一下动静可就大了,整个楼的人都转头过来看了。温听檐撑着事情还在可控制的范围时,直接攥着应止的手腕传走了。 但这事不但没有因此平息,反而有点愈演愈烈的趋势。 应止那一收直接证实了那个黑色团子是陵川,那句“一眨眼”也就无形成为成了两人认证的事实。 于是修真界开始抓破脑袋想,为什么会是一眨眼,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温听檐再一次进藏书阁的时候,发现这问题居然已经上了中州的八卦轶事。一群修士在上面推测,写下自己的看法,说什么的都有。 应止就站在他的身后,靠着他的肩膀,看见书上的内容没忍住笑了声。 温听檐合上了书,最后在身后传来的声音里,也没忍住勾唇轻轻笑了一下。 他们之间的岁月太长,从前世今生,一直牵扯到九重天上惊心动魄的一切。 那是温听檐和应止之间无人可插足的记忆,是独属于他们的故事。 所以无论如何,世人都无法得知这个故事的全貌。 就像如今,他们也永远不会为什么陵川会说那场复生,其实只是一眨眼。 一眨眼。 刚好是一滴眼泪落下来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大家三个多月以来的陪伴。稍后会有一个全订抽奖,祝大家天天开心。 番外有什么想看的都可以点,这章的评论我会认真看的。[哈哈大笑] 休息两天理下思路就开始更新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