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怀了本王的崽》 第1章 《小皇帝怀了本王的崽》作者:芬梨非梨【完结】 文案: 把持朝政多年的摄政王与日渐长大的小皇帝,在外人眼里终究会有一战。 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怎么可能没有谋权篡位的心思,而处处受限的正统天子怎么会甘心屈于人下? 朝堂上暗流涌动,臣子们心思各异买股站队。 却不知—— 摄政王:他何时才能独当一面,我想退休! 小皇帝:我倾慕叔父已久,到底要怎样才能与叔父结同心? 知道小皇帝的心思后,摄政王震怒了—— “我把你当儿子养,你居然想睡我!?” 小皇帝红着脸:“也不是,是想让您睡我。” //年龄差九岁,也没有很爹> 权倾朝野但想退休的控场攻(越千仞)x脑子都用来想如何睡人的笨蛋小皇帝受(褚照) 主攻年上1v1甜文,先孕后爱,无血缘关系,可能是有点日常系的二人转甜文 一夜过后,小皇帝一日日的食欲不振,嗜睡黏人,肚子也逐渐显怀。 太医战战兢兢:陛、陛下,您这是喜脉—— 小皇帝:叔父!这是我们的孩子! 太医:(过呼吸)(缺氧)(需要急救)(脑海里全是少年天子柔弱无力惨遭摄政王强制爱囚于深宫.jpg) 小皇帝:我怀了叔父的孩子,可以嫁给叔父吗? 太医:……? 很白很童话的甜饼。有不科学的生子情节。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甜文 朝堂 轻松 日久生情 主角:越千仞 褚照 其它:年上 一句话简介:先孕后爱/年上 立意:勇敢示爱 第1章 朕要守孝三年! 今日早朝似与平日无异。 今上登基八年以来,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例行朝会上少有紧急要务商议,多半都是叫人昏昏欲睡的寻常政务启禀。 正襟危坐在龙椅上的褚照听着殿上臣子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什么,抬手用袖子遮脸,偷偷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 听是听不懂的,更何况需要与臣子应答的也不是他这个当皇帝的。 “……此事本王已知晓。” 坐在褚照身侧的是辅政的凛王越千仞,享有仅次于当今圣上的最高规格待遇。 说是辅政,但朝上要务,几乎全由凛王决断,太平盛世中的年轻皇帝,几乎被对比成一无是处的傀儡。 褚照托着下巴,一边打呵欠一边听着叔父说话,心里忍不住想着,叔父说话不怒自威,简单三言两语便有让众臣震慑的效果。 哪怕叔父说的话一知半解的,他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越千仞说完后,不动声色地看向位于正中的天子。 少年天子坐在龙椅上都歪着脑袋懒懒散散,近距离能看出眼皮都要睁不开一样。 不用怀疑,小皇帝昨夜必然熬夜了。 “咳咳。”越千仞清了清嗓子。 “!” 褚照瞬间坐直了起来,挺起腰板。 少年的嗓音清亮,准备宣布乏味的早朝结束:“众爱卿……” “陛下!” 列队中不合时宜的振声打断了褚照的话。 这属于大不敬的行为,小皇帝停顿住还没说话,坐在一旁的越千仞已经将冷冷的目光扫过:“王侍郎,有何要事?” 开口的是礼部侍郎,截话时铿锵有力,此时站出来,顶着越千仞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两股战战,声音也一同抖起来。 “禀陛、陛下,后宫空虚,时值秀女遴选之际,臣斗胆提议,今年该恢复各地选秀了。” 褚照愣在龙椅上,有些错愕不及:“这么快?” 不是去年才刚找过借口推掉,怎么今年又来了? 殿上众臣看不清天子神色,只是在他怔愣的片刻,立刻有人附和着出声。 “老臣附议。” “如今四海升平,正宜行选秀之事。” 褚照猛地回过神来,立刻摆手说:“此事容后再议。” “陛下万万不可推脱!”文臣为首的老丞相年过六十,声情并茂,“陛下登基已逾八载,中宫后位空悬,甚至尚未封嫔,此事不可再拖延了!” 褚照头皮发麻,求助地看向越千仞。 老丞相看着少年天子迟疑试探的眼神,心里凉了半截—— 他们的正统天子受制于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竟连选秀之事都不敢自己拿定主意,全要看凛王的脸色! “咳……”褚照没给老丞相那么丰富的心理活动时间,他很快就收回视线,因为他马上意识到,在这件事上叔父不会给他拿定主意的。 情急之下,他陡然想到了个注意,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开口:“众爱卿的想法,朕已知晓,并非朕不愿选秀,只是眼下确实并非良机。” 老丞相顿了顿,忍不住硬着头皮追问:“陛下何出此言?” 少年天子在龙椅上以长袖掩面,片刻之后声音已然带上几分哽咽:“皇伯祖忠亲王去年仙逝,朕悲痛万分,至今也未能缓解,想为皇伯祖守孝三年,这期间众爱卿莫要再提选秀一事了!” 说罢,还非常响亮地抽噎了一声。 老丞相:“……” 礼部侍郎:“……” 站出来的几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凝滞。 也不知道大臣们是不是在思考,这位皇伯祖到底和小皇帝隔了多少层的姻亲,生前见过几次面,何至于如此掩面涕零,悲痛的情绪说上来就上来。 自然,也有人战战兢兢地把目光头像位于龙椅侧边,正襟危坐的凛王。 越千仞面无表情:“……” 以他的位置,完全能看到小皇帝拿袖子遮遮掩掩的面容下,根本不见一滴眼泪。 褚照竟然不觉已经十八岁了,他一时有些恍惚。 从两年前起,宗室和礼部隔三岔五就在催后宫选秀纳新,当时觉得褚照还小,又表现出不乐意,他也自然放任着没管。 不知不觉间,确实到了古人理应成家立业的年纪,更何况贵为天子,后宫空无一人得惹来多少非议? 两年前褚照还小,眼下也是时候了。 越千仞有些无奈,也只能跟着站起身,开口道:“陛下,恳请您批准八月份的选秀事宜,届时臣等会把诸事处理妥当,无需陛下费心。” 小皇帝拿袖子装模作样擦眼泪的动作顿住。 他僵硬地扭过头,坐在龙椅上看向站在身侧的越千仞时,需要仰起脖子才能看清对方的脸。 看清了也没用,叔父在外人面前总是绷着一张严肃的脸,蹙眉的神情配合着脸侧陈年的伤疤,只会显得不怒自威。 而叔父看向他,永远是那种看小孩子的,无奈、纵容的表情。 褚照蹭地火气上来了,直接跳下龙椅,声音猛地拔高几分。 “越千仞!连你、连你也要逼我是吗?!” 少年嗓音清亮,完全听不出方才哭丧的哀痛,但说到最后的时候却当真带上了些哽咽。 越千仞怔住,下意识看向褚照时,却只瞧见一晃而过的身影—— 小皇帝长袖一甩,蹬蹬蹬地直接走向殿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乾阳殿上气氛霎时凝固。 殿上众臣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没人敢动,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直接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越千仞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朝中众臣,面无表情地开口:“陛下龙体有恙,今日朝会就此,诸位退朝吧。” 玉阶之上只独站凛王一人。 众臣面面相觑之后,不知道是谁率先出声:“臣等恭送陛下——” 方才一一对着龙椅的方向鞠躬,连老丞相也如此,身后其他文臣这才照做。 众臣战战兢兢,下朝离开乾阳殿,才有人敢出声。 一个人压低声音哀叹:“陛下受罪了……” 另一个人深以为然:“陛下刚才哭得如此悲切,想必不是为了忠亲王,而是在哭自己被凛王控制啊!” 这番话惹得周边一行人都气氛低沉,还有人不禁垂泪:“只可恨凛王把持朝政,天子连退朝都被凛王挟制!天子蒙尘,连丁点自由都没有,我等却无能为力。” 说到悲痛之时,礼部侍郎也控制不住音量,愤恨地开口:“陛下三番五次推拒选秀,定是凛王私底下逼的!凛王还要在朝上惺惺作态,把陛下逼到早退,只怕野心早就藏不住了!” 下属的主事也哽咽起来:“陛下在朝上对凛王如此动怒,只怕下朝之后,凛王必会报了被当众羞辱的仇了——” 旁边的同僚猛地拽住说到动情的官员的衣袖。 悲切低泣的声音像是按住暂停键一样,空气瞬间凝滞。 刚还神色激动,若非身为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恨不得今天就上前清君侧的官吏个个惊恐万状,呆若木鸡。 越千仞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走近上来只对礼部侍郎说:“王侍郎,待会到公府上,有关选秀一事做个商议。” 第2章 言简意赅说罢,也不管周围的人如何恐慌惊惧的目光,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远去,这几个官员才凄然地看向礼部侍郎,就好像他收到的是凌迟处死的通知一样。 主事差点腿软得跪下,战战兢兢:“完了……全被凛王听到了……我是不是该告老还乡了……” 越千仞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他听力出众,隔得远也听清那帮官员在如何议论,对自己在朝中什么名声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穿越至今十二年,他永远也搞不清这些古人忠臣的脑回路,像是无论他如何行事,都认定身为摄政王的他,定然有忤逆篡位的心思。 时间久了,他便不管了。 起码能起到威慑朝廷的作用,下面那帮臣子,只把他当恶人,也没有人敢有欺君逆反的心思。 只是这么多年,从前是在战场上拼杀,先帝重病时临终托孤后,又在这朝堂之上经历多少不见血的厮杀。 众臣只知道他独揽朝政,却不知道最希望龙椅之上的小皇帝能独当一面的也是他。 年纪轻轻却有将近大半辈子都在操劳,凛王也很想退休啊! * 褚照登基已有八年。 最开始是个坐上龙椅都要踩着脚凳的十岁孩童,如今都已经十八岁了。 就算按越千仞穿越前的年代对成年人的界定,也已经脱离未成年人的行列了。 可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 少年天子对朝中议事只有两个态度:听不懂和不知道。 跟随少傅完成每日功课时,学得最好的就是练就一手好字,然后写出一堆东拉西扯的废话文学。 这两年以来,越千仞已经逐步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逐渐交给褚照去处理,能中规中矩处理好,争取不当一个愚钝又昏聩的君王,越千仞就能在自己府上默默烧高香。 想来根基已经打好,哪怕当个平庸的君王,也能管好朝政。 届时他就可以安心退休,九泉之下的结拜大哥,大概也不会托梦斥责他撒手不管了。 可不知道小皇帝是装傻还是真傻。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他一个穿越者不也是从零开始学习批奏折? 怎么到褚照这里,读的书都能倒背如流了,看着奏折一炷香的时间,却只会得出“御史大人写的字不如叔父好看”这样的结论来!!! 然后他实在忍不住在书房里骂了几句,第二天朝廷上又要传出“凛王欺辱陛下”的谣言了…… 凛王头好痛。 所幸今日确实是礼部侍郎给了他提醒。 都说成家立业,兴许是褚照迟迟没有成家,也不足以有立业的责任心。 虽说不知道褚照为何对选秀如此抗拒…… 大概是年轻人不好意思吧? 若是能相中心仪的女子,又能育得儿女,也许就会逐渐有身为人父的担当了。 而褚照对选秀百般阻挠,不惜用上拙劣的借口,到时候多选一些风情各异的秀女就是了,总有一款是青涩的小皇帝的心仪之人吧? 唔——不过太多美貌的也不成,万一小处男口嫌体正直,沉溺美色,反而荒废朝政怎么办?! 越千仞越想越头疼,低声吩咐身旁的手下:“你去把内侍省监、尚宫等涉及遴选秀女的官员一并请到公府,就说是商议选秀一事,他们断然不会推诿。” 手下应声:“是。” 想来还是得请专业的来探讨一番才好。 至于他,于公而言,总揽朝政以来确实对这方面毫无经验。 若是于私…… 越千仞面无表情地想。 坊间关于凛王二十七岁仍未娶妻生子的事情,已经传过八百个版本的谣言,包括但不限于:“凛王生性暴虐”、“凛王克妻”、“凛王吃小孩”以及“凛王身患隐疾”。 ——更是毫无经验可言。 若是褚照在此,气头之上,说不定要指着他大骂叔父己所不欲,为何偏偏强施于人了。 不过小皇帝此时自然不在此。 越千仞即将走到公府,处理今天的政务时,一身漆黑的暗卫闪身出现,单膝跪下禀报:“凛王大人,陛下此时在澄心阁动怒砸东西,把前年陛下生辰,大人送的砚台都摔坏了!” 越千仞的脚步顿住。 他心里陡然生出一丝说不清的古怪来。 褚照为何对选秀抗拒到这样的地步,当真如此动怒? 莫非是小皇帝心中,已有什么无法说清的暗恋之人,故而不愿选秀? 但凡不是夺人之妻之类龌龊心思,他都替他办了就是! 作者有话说: ---------------------- 新文三更~段评无限制,欢迎大家畅所欲言[亲亲] 写点阅读指南(排雷) 1、史盲架空大杂烩,小学生文笔,所有饺子都只是为了磕cp这盘醋包的 2、禁拆逆,禁梦向。攻受双箭头超爱,可能不适合极端控控 3、受大概率很弱并且容易哭特别是孕期,是笨蛋恋爱脑。 4、大概率孕期会贯穿正文。 其他想到再补充[可怜] 第2章 哪有什么心仪之人! 褚照的私人书房名为澄心阁,那牌匾是先帝为他写下的,字迹遒劲有力,几乎要冲破牌匾。 越千仞的脚步即将迈入书房前,抬头看了下牌匾。 幸好幸好,还没折腾到把牌匾砸下来的地步。 ——虽说那已经是褚照十三岁闹脾气时做的事情,但还是给越千仞留下无法遗忘的记忆。 当然,相信事后他的惩戒,也让褚照终生难忘。 根据暗卫绘声绘色的解说,天子在书房里可谓是龙颜大怒,掀桌案摔椅子,暴怒的动静吓得门口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没一个人敢进去。 但越千仞走近上前时,澄心阁里已经看不出什么狼藉的模样。 只有收拾的宫女行色匆匆又噤声不言,依稀能看出狂风过境后的余痕。 而少年天子趴在桌案上,扁着嘴巴盯着桌案上碎成好几块的砚台,左手拿一块,右手拿一块,在手心里调整着寻找本该完美嵌合的角度。 “来福,胶水放旁边就好。” 觉察到有人靠近的身影,少年头也不抬地说。 只是那身影,由书房大门外的光线投下,高大得几乎要把整张桌案罩住。 身旁的内侍平日也不可能这般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前啊? 褚照猛地反应过来,刚一抬头,就听到叔父无奈的声音:“别拼了,再送你一个就是,小心划伤手指。” 他呆住没动静,越千仞也不在意,只是趁着他没有防备,直接伸手从小皇帝手心里取走那两块砚台碎块,与剩余其他一并拢住往旁边扫。 而后立即吩咐旁边的宫女:“收拾扔掉。” “不要!” 褚照反应过来,蹭得站起来。 “这是、这是朕的生辰礼物,你们谁敢!” 被唤上前的宫女顿住,进退两难。 越千仞面无表情:“扔掉。这么锋利的东西,你们怎么敢让陛下拿在手里?” 小宫女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褚照也不敢吱声,只是怒瞪着越千仞没说话。 等宫女以最小最轻微的动作幅度,把砚台的碎片收拾掉的时候,他就抿着下唇默默地红了眼眶。 越千仞无奈,绷紧的下颌像是放松了些,神色与语调都柔和几分:“怎么坏掉、没用的东西还想留着,再送你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了。” 他语气软和,小皇帝却是硬气了起来,气恼地反驳:“不一样,不是同一个了!” 越千仞不觉好笑起来,问他:“既然这么宝贝,为何发脾气时又要摔碎?” 褚照扁了扁嘴,支吾着没说话。 越千仞猜测:“是看到这方砚台,想起所赠之人,觉得着实可恶,于是摔了泄愤,但摔碎后又想起砚台用着顺手,不该迁怒到无辜事物身上,后悔了?” 褚照瞪他:“才、才没有!” “没有什么?”越千仞反问,“不是因为早朝时,臣忤逆陛下,陛下迁怒吗?” 褚照忍不住拔高声音:“是因为我站在椅子上踩空摔下来的时候推到桌案,砚台从上面掉下去才不小心摔碎的!” 越千仞:“……” 他忍了三秒钟,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所以宫女内侍都以为你发脾气,被吓得不敢进来了?” 小皇帝有些羞耻地红了脸,避开越千仞的目光,紧紧抿嘴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唧声,不做应答了。 眼看着褚照也没料想中的抗拒,越千仞恰好开口:“今早朝上,为何对选秀一事如此动怒?” 褚照还是侧着头,从越千仞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养尊处优的白皙皮肤,颈侧到耳根的肤色都白得如同玉石,只有耳尖微微发红,像沁血的宝玉一样。 说话也是孩子气一样的:“因为不想。” 第3章 越千仞想起来前的猜想,不由地放软声音,循循善诱地问:“不想选秀是何故?” 小宫女已经收拾着碎掉的砚台出去,正好撞上来福受到褚照的吩咐拿了胶水进来。 小太监踩着小碎步靠近过来,却在见到越千仞如同出鞘的利剑伫立在桌案前时,噤声放慢脚步,缩了缩脖子低下头。 褚照心烦意乱,倒是越千仞替他开口:“用不着胶水了,来福,你先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 在凛王面前,内侍似乎都习惯了谨小慎微,即便是皇帝身边亲近的内侍,也不敢出一点错误。 褚照捏着手指玩,越千仞见他半天不说话,还是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直直地盯着褚照看。 “照儿和叔父说说,是有了心仪之人吗?” 褚照听着这称呼,只觉得耳根发热得更厉害,旋即听明白叔父所言。 “不、没有!”他心一慌,捏着自己手指一颤,下意识地把双手都背到身后,像是企图藏起什么一样,视线也不由自主地往地上飘。 “我……我只是觉得我还年少,哪有什么心仪之人!叔父不要开照儿玩笑了!” 声线颤抖,眼神回避,连这背手的动作,都与少年时半夜爬起来偷吃糖糕,被他抓住的反应一模一样。 越千仞明白了大半。 褚照必然是有了心动的女子,并且此女多半不可能出现在遴选秀女的行列之中,才让他如此抗拒选秀。 是对方身份特殊?出身不好?已有婚配? 越千仞猜想着,面上不动声色。 语气也听不出任何波澜,“好吧,叔父不问了就是,照儿长大了,会自己拿定主意,选秀的事情叔父替你做回恶人挡住便是了。” 褚照不说,他也自有方法调查到其身份。 褚照这才猛地松了口气,感激又喜悦的神色从明亮的瞳孔中传递。 “谢谢叔父!” 越千仞看着他。 这双眼睛与他那结拜大哥先帝不同,多半是随了褚照那难产去世的母妃。他的眼睛像鹿一样又圆又亮,看着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单纯与灵动。 怎么看都像个未成年的小孩子。 但竟然已经偷偷瞒着他有了心爱之人。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隐晦的在心头冒出来一瞬,就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养大的孩子当真拥有了丰满的羽翼,身为家长却又莫名地有些不舍。 明明一边心里想着褚照若是有独当一面的时候该多好,怎么另一边觉察到这一天将近,又心头发梗? 小皇帝并不知道自己叔父在想什么,只当自己逃过一劫——反正叔父应答下,肯定会帮他摆平! 至于明年旧事重提,那等明年的自己再烦恼好了! 他心中拨云见日,喜气洋洋地一把拉住了越千仞的衣袖,撒娇一样地开口:“叔父!你好久没教我习武了,今日教教我吧!” 越千仞:“……” 大事不妙。 瞧见着褚照那副期待的模样,这孩子气的央求,越千仞心里那点怪异的不舒坦,顷刻又被“还是个孩子”的思绪抹去。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 * 宫禁之内专门建设了演武台,已历经几代的春秋。 晟朝过往几位皇帝,几乎都能文善武,尤其是先帝。 只可惜传到褚照之后,这演武台也并非形同虚设,可惜对褚照而言,多半只能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 偏偏人菜瘾大,一路坐着车轿同行,他还兴致勃勃地和越千仞说个不停。 “上个月的弓术只学了个开头,还需要叔父再教我一次。” 越千仞无奈:“那上上个月学的枪术呢?” 褚照扁嘴:“太难了嘛,我学不会!” 还挺理直气壮的。 越千仞多次和三分钟热度的小皇帝说明,习武之事,需从基本功打起。可惜褚照就是看他耍什么便对什么见猎心喜,努力三回又放弃,简直就像是拿他消遣一样。 这要是放在他的军营之中,多少得挨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但这是天子。 反正褚照身边常年都有他安排的暗卫保护,习武只当一个爱好,学成什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越千仞这想法,只能勉强维持到进入演武台后十分钟。 “手抬高,胳膊往上,马步扎好——谁让你拉弓的!姿势都没做好,急什么!” 退朝时才刚到上午,此时正好晌午之前太阳最强烈的一段时间了。 褚照换了身衣服,扳指护臂武装齐全,片刻之后就泄了气,要哭不哭地直抱怨:“我胳膊酸!” 越千仞走上前来给他调整姿势,忍不住低声说:“下回让匠人给陛下打个孩童用的玩具弓好了。” 不知道是阳光晒的,还是羞愤的,褚照脸颊都红了:“我不是小孩了!” 越千仞直乐:“陛下连一石的弓都拉不开,再轻的弓不就是玩具弓了吗?” 褚照哼哼唧唧不应声。 越千仞是随手从演武台的武器架拿了根木棍,就用这物件毫无力度地戳着褚照的胳膊肘和小腿肚,配合着口中的指令。 “抬高点……脚尖朝外……别抖!” 这下褚照真的声音带上哭腔了:“真的很酸!我不练了!叔父教我下一个动作吧!” 越千仞瞪他:“接下来就是拉弓,你拉得开吗?” 褚照噘着嘴仰头看他,“叔父帮我不就好了?” 片刻之后,便成了褚照扎着马步维持握弓的姿势,最关怀他的叔父从后背双手绕到前面,一手一边包住他的手心。 因为姿势的缘故,褚照的身后紧紧贴着越千仞的胸膛,对方说话的时候,带动的震动也奇妙地传递过来。 “中指贴着箭,扳指固定在这个位置,食指往上一点——陛下抖什么?” 褚照咽了咽口水,低头看两人毫无阻隔相贴的手,只觉得热意蒸得上脸。 “紧、紧张的……”他随口回答。 越千仞轻咳一声,他常用这样的方式掩饰笑意,但褚照还是感觉到与他后背紧紧相贴的,沟壑分明的肌肉线条,轻轻发出的震动。 他的心好像也随之震动。 “别怕,我抓紧箭尾的,不会误伤陛下,无须害怕。” 褚照咬着下唇没应声。 他哪里敢说,自己紧张,只不过是因为,叔父与他贴得这样近。 ——他连做梦的时候,都不敢梦到这样的程度。 作者有话说: ---------------------- 小皇帝:有点色心,又不敢太色[可怜] 第3章 君子好逑,定然是女子,不…… 褚照说不清自己是何时对叔父起了异样的心思。 在老太傅给他讲的策论听累的时候,就会禁不住他的央求,翻出些前人所作的诗文念给他听当放松。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为什么君子好逑定然是淑女,他当时忍不住这么问。 太傅严厉地回答他:“陛下九五之尊,配得上陛下的必是贵女,出身高贵,才会品德淑娴,知晓礼节。陛下断不可与那些出身低贱,品格卑贱的女子往来!” 还是少年的天子被老师陡然严厉的声音吓一跳,愣住不敢说话。 当时在旁边批阅奏折的越千仞淡淡地开口,只说:“谁说出身低贱之人,品格也自然卑贱?” 谁都知道凛王是追随先帝,在边疆杀寇,从最底层的小兵爬到如今的权位的。 太傅惊吓得反应过来,战战不敢多言。 第二天老太傅还是被越千仞随口送走养老,此后只剩下年轻的少傅谨慎地给天子教书。 谁都以为老太傅是说错话,触碰到凛王的逆鳞。 只有褚照知道并非如此。 因为那日,叔父认真地告诉他,出身再低下,也有品性高洁之人,而出身门阀世家,自然也有品行不好的人。 “陛下,天下非士族之天下,实为万民之天下。门阀世家之外的平民百姓,才是社稷根基。陛下切莫如太傅一般,以出身论品行,忽视出身寒门的贤人君子。” 褚照怔愣片刻,点头应声。 他听得懂叔父对他成为什么样的君王,所抱的期冀。 但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是,太傅和叔父都理解错了。 他当时的意思是,君子好逑,定然是女子,不能是男子吗? 但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 “别发呆,感受一下弓弦拉开的力量。” 叔父的声音在耳边低沉地响起,酥麻的感觉直窜背脊,褚照一下子把腰背都绷紧,却仍然感觉说不清的痒。 “咳,也不用绷得那么紧。”越千仞低笑一声,握紧褚照的手,稳稳地扶着弓箭,示意他,“视线与箭尖平视,瞧见靶心了吗?” 褚照狂眨眼睛,明明背着日光,却还是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第4章 手心握紧弓身的地方都渗出汗来,庆幸叔父只是包住他的手背,才不会觉察到如此尴尬的事情。 他感觉喉咙都有些干渴,迟疑地开口:“看……看到了?” “感受一下。” 越千仞言简意赅。 握住小皇帝的手给予力道,一石的弓不费吹灰之力被轻松拉满。 十步远的靶子对越千仞来说,闭着眼睛都能确定好角度,他无需多看,箭尖稳稳对准,低声下令:“三、二、一——” 羽箭从两人手中飞射而出,眨眼间便伴随着刺破空气的戾响,直直插入鲜红的靶心。 脱手的弓弦也在噌噌作响,来回振荡。 越千仞松手,退后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陛下试试。” 存在感鲜明得无法忽视的相贴结束,褚照攥得手心都是汗,一下子褪了力气,软绵绵地放下弓,马步也扎不稳,小腿肚直打颤。 越千仞连忙扶住他,有些不解:“累成这样?” 他要伸手去拿小皇帝手中的弓,却被避开。 褚照心跳得厉害,耳根都红得发烫,只能磕磕绊绊地找借口:“太热了,我歇一下。” 越千仞应声,扶着他到演武台边的庭上休息。 余光扫到演武台边走近的人影,越千仞愣了愣,见褚照身边已经急急忙忙围上贴身伺候的内侍宫人,他才开口说:“臣有急事待决,暂先告退。” 褚照还没应声,就见高大挺拔的身影头也不回大跨步地离去。 他呆呆地望着,眼里是说不清的惘然。 “陛下?陛下,来试试御膳房新做的冰糕,小的刚从冰块里拿出来呢!”来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才让褚照回过神。 他明明心跳平息了些,却还是热得很,便点头应声。 越千仞见到是自己府上的主事过来,走近问:“何事?” 主事连忙回答:“王爷,礼部侍郎、内侍省监等人均已到公府等候。” 越千仞顿了顿,不由自主地按住太阳穴。 这下可头疼了。 前脚刚把相关人员请来,后脚就要宣布不谈选秀一事了。 想必明日又要添油加醋地出现什么关于凛王目中无人的传闻。 罢了,反正传谣多了,他也无所谓。 走回去的时候,看到褚照已经被宫人们舒服伺候,一边扇风一边嘴巴嚼个不停吃着糕点了。 越千仞才发现他热得脸颊都发红,随着啃食时腮帮子鼓动,像个红苹果似的。 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的模样。 越千仞不觉脸色柔和几分。 走上前去的时候,褚照一把将桌上的盘子推过去:“这个冰糕凉凉的,一点也不甜腻,叔父试试!” 一边嚼着糕点一边说话,礼仪司的老师看到得背过气去。 好在私底下,越千仞并不太在意这些小节,只摇头拒绝:“多谢陛下。” 他正想说自己准备离开,余光扫到褚照衣领都松松垮垮地往两边扯开,宫人贴近扇风,话到嘴边却又顿住。 视线微不可察地扫过那宫女,越千仞在心里记下将其作为小皇帝心上人的怀疑对象,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可看着褚照脖颈以下露出那抹白皙的胸膛,总觉得莫名碍眼。 他向来行事当机立断,此时也是如此。 觉得碍眼了,便走上前去,抬手让扇风的宫女后退,径直俯下身,抬手一左一右捏起衣领,朝中间合拢。 褚照吓了一跳,条件发射一样地后仰,伸手去拦越千仞的动作。 “叔、叔父!” 他反应还是慢了些,越千仞已经帮他把衣襟整理好,又兀自退后,这才皱着眉说:“光天化日之下,陛下还是注意点礼节的好。” 褚照下意识地伸手抓了空,于是只能喃喃地落到自己胸口微微握成拳,小声回答:“知道了……” 越千仞敏锐地觉察到,小皇帝脸颊的热意几乎已经蔓延到脖颈,雪白的颈侧都透着红。 真有这么热? 他侧头吩咐宫人:“多拿点冰块来。” 眼下才六月份,褚照畏寒又怕热,炎夏和寒冬均不好受。 褚照知道叔父误解了,哪敢吱声直言自己为何分寸大乱,只能紧张地附和:“这天可真热啊!叔父要不要随朕一同去御花园纳凉?” 越千仞心想,好能偷懒的小混蛋。 但他只能无奈回答:“不了,公府仍有政务处理,臣先行告退。” “啊?这么快……” 褚照依依不舍。 越千仞索性问:“要不,陛下同本王前去处理?” 褚照果断摇头:“祝叔父早点做完休息!” 越千仞哭笑不得,捏了下褚照的脸颊,才说:“照儿今晚不许熬夜看话本了。” 褚照愣了愣,但很快眼里都是明亮的笑意:“知道啦!” 细皮嫩肉又娇生惯养的小皇帝,脸蛋大概都比婴儿还滑嫩,笑起来也显得孩子气。 这样不谙世事的少年天子,什么样的女子会是他的心上人呢? 越千仞实在想不出。 快步离开宫禁前往公府,一路上不仅安排了暗卫调查,他也忍不住在心里琢磨。 可惜自身也经验不够,自然无从猜测。 * 眼见叔父离去,这演武台也没什么呆的兴趣了。 冰糕连吃三块,再新鲜也觉得腻味,褚照吩咐宫人收走,又说:“起驾去太医署。” 来福惊慌失措地凑上前来,“陛下,您哪里不适!” 褚照瞪了他一眼,“哪里都没有,小声一点,闲杂人等都遣了,你陪朕去就好。” 来福脸上表情仍是忐忑不安,但还是点头去办。 到太医署前,褚照也不让人进去通报,只低声和来福说:“把冯太医叫到偏房,朕在那里等他,不要惊动他人。” 小太监不敢妄议,又揣测不明圣上心思,连连应声。 太医署也有需要上早朝的官员,来福走到门前,恰好听到里头在议论选秀一事。 来福忍不住叹了口气。 作为天子身边最亲近的内侍,来福自然也是极为关心陛下的“终身大事”。 只是不知为何,陛下内心如此抗拒选秀。 陛下还不愿多说,贴身伺候的,总要察言观色,不敢多问。 况且陛下也没有隐疾,正是血气方盛的年纪呢! 来福胡思乱想着,按褚照的要求,择机叫了冯太医一声,带到偏房去。 冯太医是从先帝在位时就一直给褚照调理身体的太医,也是褚照在太医署最信任的人。 他一进门就迫切行礼问道:“陛下身体有何不适?唤臣过去便可,怎么亲自前来?” 褚照示意来福把偏房的门关紧,留心不要被人觉察。 这才深吸一口气,盯着冯太医的眼神认真开口:“太医署有没有什么能迷晕人,又能催`情助兴、让人欲`火焚身的药物?” “噗——” 守着门的来福没忍住发出声音。 作者有话说: ---------------------- 小皇帝:有没有那种……春天的药? 冯太医:眼下正值夏天,自然没有春天的药!(正直[墨镜]) 第4章 褚照蓄谋已久。 褚照蓄谋已久。 说不清自己从何时起对叔父起了倾慕之心,但却记得自己是如何产生这个冲动的。 他深知身为一国之君,断不可将自己倾慕男子一事说出——更别提倾慕的还是自己的叔父。 见到叔父辅政多年来,迟迟没有娶妻生子,他心里是自私的窃喜,却也总不住提心吊胆,生怕哪日叔父就遇上一见钟情的人。 完全想象不出来,若是到那一天,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是悲痛万分,还是嫉妒得发狂? 有时候,褚照就和自虐一样,凭空设想这样的场景,然后自己一个人窝在被窝里默默吸鼻子。 想多了,难免惶恐起来终有这么一天,就如同悬在头顶的摇摇欲坠利剑,担惊受怕着落下之日。 这时候,一个大胆的念头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从脑海里冒出来。 ——既然这辈子都不能妄想和叔父永结同心,那他将底线放低一点点,只需求得一晌贪欢呢? 在叔父与陌生女子相好之前,让自己先睡过再说! 叔父若是听到这样的要求,肯定第一时间操家伙打他屁股,褚照有非常清晰的自知之明。 自然不能明着来,便想到了如何“使阴招”。 然而,他有贼心没贼胆,做梦都只会梦见什么与叔父共乘一车,什么叔父喂他吃水果……这种小儿科程度,哪有把妄念付诸行动的勇气。 直至今日早朝,连叔父都要他选秀,褚照才猛地想到:叔父都要操心他成家了,会不会也要顾及自己成家一事? 这苗头一窜起来,就再压不住了。 他就想睡一次。 第5章 也许睡过后,对叔父的念想也会消停几分,不会再日日扰得他心烦意乱了。 * 来福情不自禁发出声音后,连忙捂紧自己的嘴巴,一边瞅着门缝外的情况,一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但耳朵竖得老高,抓心挠肺的好奇表情全写到脸上去了。 冯太医也被小皇帝这直白赤裸的要求震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太监能假装自己不存在,被褚照迫切盯着的冯太医只觉得头皮发麻,沉默了片刻才战战兢兢地开口:“陛下若是有心仪的女子,无需用……” 褚照听到什么“心仪的女子”就烦躁,直接打断他:“别管那么多,你只需回答朕,有还是没有?” 冯太医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了。 “有是有,不过助兴的药物,效果可能没有陛下想象的那么好;而若是能让人□□焚身的药物,则会过于强烈,此药服用之后,会让人无意识间纵情,但醒来后如同宿醉,会……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 褚照喜上眉梢,脱口而出:“那岂不是更好!” 如此一来,叔父事后什么都不记得,肯定不会因为气愤打他屁股了! 他直接说:“前者就不用了,你去给朕拿后面那种药。” 想来他的叔父身为武将意志过人,普通的助兴药物,估计没有任何效果。 冯太医头皮发麻。 本以为陛下后宫无人,在太医署当官也算是一门好差事,不会面对什么后宫争斗的龃龉,卷入其中死得不明不白。 但眼下似乎面对的秘密更加恐怖了。 他一点也不敢多问,少年天子拿这药是想对谁用,知道的越多,只怕小命就越是难保。 褚照看冯太医的表情,又说:“不要惊扰其他人,不准说出去,只当今天这屋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就好。” 冯太医只能应声。 他行色匆匆离去,褚照倒是心情愉快,叮嘱来福:“你继续盯着门,冯太医的药拿到手,朕就起驾回宫。” 来福终于忍不住了:“陛下,这药您是想……?” 褚照瞥他:“别多问。” 来福缩了缩脖子,讨好地笑着:“陛下饶命,小的多嘴了。” 褚照又说:“别看朕了,盯着门外。” 他可不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做这种事,突然出什么意外被影响。 冯太医从署里拿了药,告知了用量,目送着皇帝离去后,心脏还惴惴不安地跳动。 他低着头,从偏房后面绕一圈,想趁着没人注意回到值班的位子。 “冯太医。” 一阵冷冷的唤声从身后响起,那声音听不出情绪波动,却似乎带着足够让人恐惧的威慑。 冯太医像是双足被钉在原地,一看身侧那一身漆黑的身影,陡然惊恐地颤抖起来。 “天……天枢卫大人。” 光天化日之下穿着一身漆黑的夜行服,一般情况这种人只会被视为精神病。 但在宫禁之内不一样。 这些人是身手鬼魅的暗卫,藏在宫禁各处,保护着天子的安危。 但谁都知道,天枢卫本就是凛王练出来的死士,说是保护天子,真正效忠的却是凛王。 当今圣上刚继位时年仅十岁,那时承先帝遗志辅政的凛王也才十九岁,朝中自然有不少人议论是非。 天枢卫就是那时候最叫人胆寒的死士,有二心的都叫凛王交由天枢卫解决,留下狠辣残暴的恶名。 即便已是尘封旧事,朝中臣子平日见到这身标志性的装扮,都要情不自禁先思考一番自己最近犯了什么错。 “陛下唤冯太医何事?” 冯太医还真藏了秘密,这下抖得更厉害了,直摇头说:“无、无事……” 那暗卫只皱眉,问:“无事的话,冯太医拿了什么药物给陛下?” 这天枢卫,指定是凛王派着监控天子的! 冯太医当即明白了过来。 他决不能说出去。 想来凛王限制陛下无法选秀,陛下拿了那药,说不定就是想和心仪女子生米煮成熟饭,倒逼凛王同意封嫔立后。 此举必然事关皇嗣,也难怪陛下如此谨小慎微地执行。 找他问药,本也是对他的信任! 思及此处,冯太医突然有了几分勇气,思路也清明,作揖回答:“天气炎热,陛下干口,拿了生津的药罢了。因事小,陛下不想惊动众人,才托下官私下拿药。” 暗卫又问:“那药名叫什么?” 冯太医早已想好,镇定自若地回答:“玉泉丸。” 暗卫面无表情地点头:“多谢。” 虽然在道谢,但配合这幅肃杀的模样,只让冯太医更加惊惧。 冯太医想问自己能否先行离去,就见那天枢卫不知从哪摸出簿子和笔,拿在手里就书写起来。 好奇心当真害死猫,但冯太医今天经历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他还是忍不住:“天枢卫大人这是在?” 对方三两字已经写完,又收起来,才回答:“陛下将注记官都遣散,在下替注记官记录陛下行程。”说完又抱拳,又道了声谢,“多谢冯太医,在下先行告退。” 之后不走寻常路,一个翻身上了屋顶,瞬间消失。 冯太医愣住——难道什么凛王监视陛下之类,是他想多了? * 晚些时候,那本替注记官记录皇帝日程的本子确实到了越千仞手里。 刚把选秀一事应付完,看礼部侍郎离开的时候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不出意外“凛王摄政,只手遮天,反对选秀”之类的话明天就要言之凿凿传遍朝中了。 越千仞不觉好笑,这些臣子心思各异,总觉得他早晚有一日会造反,甚至还真有带着这样野心的人接近他,正好被他解决掉。 颇有一种自己在钓鱼执法的感觉。 近来炎热,小皇帝少有大架势出宫,日程记录多半都是琐事。 越千仞没看,直接问:“本王离开后,陛下那边有什么新鲜事吗?” 天枢卫回答:“陛下去了趟太医署,还遣走宫人。” 越千仞坐直了起来,表情也严肃几分:“你仔细道来。” 片刻之后,他便说:“你被冯太医那老狐狸骗了,陛下厌恶吞咽药丸,不可能特地去太医署拿玉泉丸,还这般隐蔽行事。” 天枢卫面露惊恐,慌忙跪下:“属下失职了!” 越千仞摆了摆手,“无碍,非你之过。” 他示意天枢卫退下,心里暗暗思忖。 什么药物要褚照私底下去拿,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还得让冯太医打掩护? 莫非…… 和他那心上人有关? 越千仞有点坐不住了,又叫住天枢卫:“陛下最近身边的宫女,是否有生病的?” 天枢卫想了想,立刻回答:“确实有一个。” 越千仞身体前倾,语气都带上不自觉的迫切,厉声几分:“是谁?” 那气场震慑得天枢卫差点又要跪下,低着头不敢直视,连忙回答:“是管教的李嬷嬷,前日刚请了病假,说是风寒,是否要把李嬷嬷叫过来?” 越千仞:“……” 那位李嬷嬷年近四十五,褚照的君主礼仪几乎都是李嬷嬷打着手板学会的。 李嬷嬷要是有一天告老还乡,小皇帝必然比谁都激动万分给对方送行。 他这才察觉自己神色有些激动,轻咳一声坐正,回答:“……不用了。” 眼见凛王陷入沉思,天枢卫也不知道是否该告退,顿在原地不敢动。 片刻之后,凛王还真缓缓地问出第二个问题:“那……内侍呢?” 宫人虽有各自的官职,但确实有不少宫女会抱着爬上龙床的心思一门心思接近褚照。 褚照若是临幸了宫女,是可以直接给宫女封个才人之类级别低一些的妃嫔称号,于法理上不算见不得人的事情。 没必要对他藏着掖着那么厉害。 而近日褚照没怎么出宫,日常接触到最多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了…… 天枢卫并不知晓凛王提问的深意,仔细回想一番摇头:“似乎并无。” 毫无头绪。 越千仞摆了摆手:“你回去吧,继续保护好陛下。” 天枢卫应声,正要退下。 门口正好进来了府上主事,一进门就急促地开口:“王爷!陛下突然召您今晚入宫抵足而眠,只怕……只怕别有用心!” “胡说八道!照儿待我亲如长辈,休得妄议!” 作者有话说: ---------------------- [墨镜]我只要一想到攻发觉受的心意要多震撼有多震撼我就想笑 今天是七夕诶,祝大家七夕快乐!(虽然才发现因为拖延症开文时间晚了没能让他俩七夕睡上 遗憾.jpg)(没关系,起码不需要等到明年七夕[可怜]) //我是弱智啊啊原来段评是要我手动开的[合十]我以为是开文就自动开启呢(这次是真的开了) 第6章 第5章 他一刻都没想过,褚照竟然…… 主事急得脱口而出心中的想法,这下连忙跪下请罪,不敢再吭声。 越千仞声音冷下几分,“朝中他人如何议论,都是本王放任的,你在本王身边呆了多久,连毫无可信度的谣言都分不清吗?” 没错,这帮兢兢业业上朝打工的臣子,闲暇之余热衷八卦的,不是凛王摄政篡位之心,就是天子何时兔死狗烹,总觉得他俩之间必有龃龉。 平常听听八卦只会觉得好笑,可手下人要真这么猜忌,越千仞却容忍不了。 主事又慌张地请罪,越千仞才摆手开口:“陛下有说为何召见本王吗?” 主事摇头:“没、没有……” 越千仞走到门口。 眼见着即将入夜,再晚些宫门都要关了。 他偶尔也需要轮值,在宫里的官舍值夜班;除此以外,通常都是褚照召见,在皇帝的寝宫昭阳殿的别院休息。 多半都是因为褚照生病了、被太傅训狠了、御花园里的小鸟丢了……之类鸡零狗碎的少年伤心事,甚至要一边哭着把眼泪抹在他衣服上,一边央求他留下来一同入睡。 越千仞回想着,突然恍惚发现,这些事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褚照一天天长大,似乎也没那般幼稚了。 今日倒是少见。 莫非想和他说自己心上人的情况? 越千仞收拾一番,换上亲王制服,赶在宫门关闭前离府。 同他报备的天枢卫也一并同行,越千仞顺口叮嘱他:“今夜你们藏于暗处,见机行事。” 天枢卫一惊,身躯都猛地震住,被越千仞淡淡扫过,才低头应声:“是!” 他自然是不容许下属对褚照有所猜忌的。 一旦有了猜忌,便容易当真生出异心,无中生有。 但他自己却要理智谨慎地在心底留着那份微弱的可能性。 不过,有时候他也会想,如若褚照真容不下他的存在,也能算是对方下定决心要独当一面了。 小皇帝要是做得好,他也算不辜负大哥的托孤,正好能解脱退休去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凛王说不定是最期待看到少年天子容不下他的人。 * 可惜,一进昭阳殿的主殿,褚照便是眨巴着亮晶晶的眼,期待又兴奋地告知越千仞:“叔父!我想起来把前年埋树下的酒酿挖出来了,特地让宫人冻得冰冰凉凉,就等叔父来共饮了!” 越千仞下意识地说:“陛下身体不好,入夜别喝太凉的。” 褚照满不在乎:“没事!我喝一杯,其余的都给叔父喝!” 他在自己寝宫更是无拘无束,直接伸手就去拽越千仞的衣袖,“今夜月色可美了,我们在窗下共饮,我都安排好了!” 越千仞犹豫一番,还是没有泼冷水拒绝了。 反正明日不需要早朝,这小子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需要处理公务,苦逼的只有他这个摄政王。 褚照当真都布置好了,不仅酒酿摆好,甚至一左一右放好酒杯,斟好了清酒。 越千仞走在褚照身后半个身位,在他入座之后,才坐到另一侧。 褚照挽起袖子,扇着风说:“这天实在太热了,好在这酒正好冰凉,叔父试试味道如何?” 越千仞在他示意下,拿起手边的酒杯,褚照也一并拿起自己的,两人举杯共饮。 这清酒果真凉快。 前年褚照硬是要求御膳房的御厨教他酿酒,御厨也不敢拿出酒精浓度太高的方子,不过是酿了些清甜的水果罢了。 于是入口的时候,倒是果香味更明显,醇香的酒味后置而来,在唇间绵延。 杯盏对越千仞来说实在过小,他一饮而尽,细细品味。 褚照只抿了一小口,看越千仞有些出神的模样,一下子紧张起来:“叔父,这酒口感如何?” 越千仞收回目光,诚实回答:“太薄,略甜,不过正适合陛下。” 褚照噘嘴,一听就知道叔父嫌这酒不够浓烈。 “不过……”越千仞抿了抿唇,“这酒里,好像还有股奇异的幽香……?” 褚照差点拿不稳手里的酒杯,慌乱地咳嗽了一声,连忙回答:“怎么可能!定然是叔父品错了,再喝一杯看看?” 说完,不等越千仞做出反应,立刻夺了他手中的杯子,径直给他添满。 越千仞无奈:“陛下怎么不留宫人伺候?” 进殿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来福等人都被褚照遣去偏殿,整个寝宫估摸除了他们俩,只剩下在暗中值班的天枢卫了。 褚照摇头,理所当然地说:“他们只会碍手碍脚,做点小事就担惊受怕,只有叔父不会与我拘束。” 私底下他经常以你我相称,此时甚至亲自给越千仞斟满酒,推到越千仞面前。 “叔父再试一杯?” 越千仞应允,却煞风景地提醒一句:“照儿不许多喝。” 褚照也不气恼,托着下巴晃着身体,没个正形:“知道啦——我陪叔父喝,叔父喝两杯,我喝一杯,行不?” 越千仞言简意赅:“三杯。” 褚照盯着他看,回答:“三杯就三杯。” 越千仞一饮而尽,但却顿了下。 这杯倒是很寻常的果酒,也尝不到刚才那奇异的幽香了。 莫非真的是他的错觉? 他心里说不清的古怪。 褚照又要给他添酒,这次越千仞及时反应过来,自行添了。 一看褚照才抿了几口,这酒对他而言喝起来如糖水,越千仞也放慢了浅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褚照的闲聊。 褚照只是觉得酿酒新鲜,对喝酒兴致不高。 他手里那杯一小口一小口猫儿一样地抿,半天都见不到底,却积极地给越千仞接连满上。 一整壶酒都要空了,越千仞才隐约反应过来—— 褚照这是要灌醉他? 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目的,但越千仞不觉有些好笑。 他的酒量是穿越之后,在打战的那些日子练出来的,不仅平常喝的都是烈酒,而且战场上磨炼的意志和体质,也让他没那么轻易能被灌醉。 这小甜酒,给像褚照这样娇生惯养的少爷公子饮酒作乐就算了,于他而言真是无用。 但越千仞还是放松了些,神色也比平常缓和几分。 “照儿为何今夜会临时起意想喝酒?” “没……没有啊……” 褚照倒是一杯喝完时,已经有朦胧的醉意上脸,熏红的脸颊衬着水盈盈的眼睛,看着人都像带着不谙世事的敞亮笑意。 “就是好热……这些天太热了,照儿夜里都睡不好,难受死了。” 他嘀咕着抱怨。 越千仞不由轻笑:“所以昨夜是热得睡不着,才熬夜看话本?” 褚照一顿一顿地点头:“是、是啊……” 越千仞听他说话,少年本该清亮的嗓音都软糯几分,分明像是比他醉得更厉害了。 他失笑:“笨蛋,半夜点着烛灯看话本,难道不是更热?” 褚照沉默了好久才回答:“好像也是哦……” 他托着下巴发呆一样,视线好像放空,又好像在紧紧盯着越千仞看。 这眼神带上微醺的醉意,倒是与以往少年稚气的模样不同。 是哪里不同呢? 越千仞也说不上来。 只是今日像是反复地觉察,褚照已经逐渐长大了。 犹记得前年陪他一同埋下这坛酒的时候,其实他还管着不许褚照饮酒,直到去年寿宴,小皇帝才喝下第一杯酒。 当时被古怪的味道害得五官都皱成一团,宴上只有越千仞一个人敢笑话少年天子。 到现在,他也能斟起几杯酒,不知少年愁思泛滥时,是否会独酌? 越千仞心想着,状若无意地问:“照儿最近可有想出宫?” 褚照把最后几滴酒一人一半分完,连连摇头:“太热了,又不能去避暑,动都不想动。” 越千仞手指放在桌案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指腹之间特定位置,还有练过的武器留下的茧。 褚照托着下巴,视线从越千仞饮尽的酒杯不由自主黏到他手上,揉着眼睛问:“叔父,酒都喝完了,您不困吗?” 越千仞还在做排除法。 褚照不想出宫,心上人估计不是宫外之人。 但宫中常往来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剩下的暗卫估计褚照都认不清当值的脸。 是谁呢? 究竟是哪个人在照儿身边,藏在他的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地俘获照儿的欢心? 像是对本该了如指掌的事情丧失控制,莫名的烦躁隐晦地在心头积压。 这小子还想灌醉他?又是为了何事? 越千仞忍不住开口:“这点薄酒,喝不醉的。照儿若困了,叔父就先去偏殿了。” 说罢他就起身。 第7章 褚照也急忙跳起来:“说好的抵足而眠,叔父今夜在这睡吧,说不定马上就醉了!” 越千仞觉得好笑,“你心心念念想我喝醉,是想干什——唔……” 才刚起身,脑袋好像晕眩了起来,视线里分不清晃动的是烛光还是月光,好像画面也突然变得模糊。 越千仞心头一惊,但觉察不对劲的时候,下一秒就感觉浑身乏力,眼前也陡然一黑。 “叔父!” 褚照喊他的声音似乎听不出半分的醉意,紧张之中,甚至带了些松懈。 是那奇怪的幽香? 褚照不是在灌醉他,而是在等着那第一杯酒里下的料起效? 失去意识前,越千仞心里凉了半截。 纵然想过防备,他却一刻都没想过,褚照竟然真的会对他下手。 * 天枢卫蹲在横梁上当值。 陛下与王爷共饮……王爷竟然先一步喝醉了……陛下竟然拖着王爷上了龙床…… 天枢卫在心里犹豫不决。 这算不算突发情况? 陛下看起来细胳膊瘦腿,扛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上龙床,喘息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晰,他该不该下去搭把手? 正当他犹豫不定,便见到陛下跨坐到王爷身上,伸手直接就扯开王爷的衣襟。 “!!!” 天枢卫目瞪口呆。 这下他更不敢行动了。 作者有话说: ---------------------- 这班值得不亏(bushi 第6章 荒谬的梦 褚照其实没什么醉意。 要在越千仞面前装醉可太简单了,像个小孩一样黏糊糊的撒娇,叔父就会对他放松警惕,不会敏锐地思考有何端倪。 不过,在费劲力气把叔父扛到床榻上,仰面放下之后,褚照当真累得头晕目眩,恍惚的醉意也有些上来了。 幸好、幸好目前一切还算顺利。 “叔父?叔父?” 他试探地俯身靠近,叫了几声,瞧见真如冯太医所言,被下了药的人,昏迷状态下难以唤醒,褚照才放松了下来。 临时起意的行动,把药下在提前斟好的第一杯酒里,没想到一切竟然进行得如此顺利。 甚至害怕那药物有什么副作用或是会伤身体,他只下了四分之三的药量,又担忧着会不会药量不够无法生效。 现在,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睡在自己床上,褚照只觉得呼吸都急促几分,明明什么都没做,热意也涌上来了。 他颤抖着手,伸向越千仞的衣襟,将衣襟往两边拉开。 腰带还牢牢系着,他力气又小,也只是拨开露出一小块肌肤。 但盯着裸露的胸肌看了几秒,褚照就不自在地红了脸,咬着下唇才鼓起勇气,伸手去摸。 结实有力,即便陷入昏睡,这练就的肌肉还是饱满而富有弹性。 又忍不住想到叔父教他拉弓时,就是胸膛贴在他后背。他夜里偷摸看的话本里,也有那样站着的姿势…… 褚照把自己想得越发脸红,心跳都快得惊人。 他烫到一样地缩手,也不敢再看,低下头给越千仞解开腰间的玉带。 “唔……” 他是跨坐在越千仞大腿上,越千仞迷迷糊糊地一动弹,立刻有奇异的触感磨过他的腿根。 褚照却一时没觉察到,他吓了一大跳,脸上的血色都褪尽,甚至坐着都腿软几分,惊恐地看向叔父。 幸好,男人依然闭着眼,好像只是昏睡中不适而发出的细微声响,并没有惊醒的迹象。 褚照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赶忙忍住羞意加快速度。 冯太医说,吃了这药,昏迷的人虽然意识不清,但会更容易被挑起情欲,并且一旦兴起,便轻易无法泻火。 不过,若是拖的时间长,可能就不起药效了。 他解了越千仞的衣带,扒到亵裤,已经完全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了,慌乱地盯着床幔,抖着手指也褪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夏天炎热,他穿得单薄。 很快连这层单薄的布料阻隔都没有了,褚照只觉得跨坐的姿势更加羞耻,这样肌肤相贴…… 他试图挪动了下,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冯太医肯定以为他想给什么女子用的,把人药成不省人事的样子,多半也能恶劣的行下流之事。 但…… 他想与叔父睡的,不是那样的。 以他仅有的话本知识储备量来参考,好像除了他自己坐上去,也没有其他的方法能与叔父欢好了。 实际行动起来,总是比想象的还要让人羞耻几分。 裸露的皮肤互相接触,就带来让他手指都不住发颤的战栗感,咬紧嘴唇也压不住自己的呼吸急促。 好奇怪…… 明明他都没吃那药粉,怎么仅仅是碰到朝思暮想的人,就控制不住羞耻的反应。 他要继续下一步之前,还得先让昏睡之人情动。 褚照侧过头,不敢多看,指尖沿着起伏的腹肌线条小心翼翼地往下滑动。 指腹颤抖着要碰到时,手腕突然传来一阵抓握。 褚照倒吸了一口气,僵硬地被拽着手腕甩到一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从头顶冷到脚尖,脸上也尽失血色。 完了,要被叔父发现了! “……滚!” 越千仞闭着眼,眉头紧锁,像是陷入痛苦之中,挣扎着无法苏醒。 但他却像是凭借着强悍的意志力,压制着浑浑噩噩的本能,不愿意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纵情声色。 他仍旧无法醒来,甩开褚照的手腕后,就脱力地松手。 事实上那动作也几乎没有用上一点力气,还是褚照错愕不及,才会被他甩开。 褚照紧紧咬得下唇都透出绯红的血色,见越千仞没有醒来,这才松了口气。 他却没由来地鼻尖一酸,俯下身靠近,几乎整个人贴上去,才敢附在越千仞耳边小声开口。 “叔父,照儿好喜欢你……不要拒绝照儿,好不好?” 羞得红脸的话断断续续地说出口,如同决堤一般,那些压抑许久的、不敢让任何一个人知晓的情愫在心头泛滥得难捱,只恨不得瞬间倾泻而出。 反正……反正明日醒来,莫说自己如何坦诚心迹,叔父会连同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一并忘得一干二净。 这念头给了褚照莫大的勇气。 他翻来覆去地说着倾慕的心思,不觉动情而声音有些喘息,又因为这些话不敢让清醒的越千仞知晓一分,不禁带上哽咽的哭腔。 不知是听到他的央求,还是因为这声音熟悉,越千仞眉头紧锁,却没有再推开他,呼吸也随着褚照的动作急促了些。 褚照深呼吸,抬了抬腰,笨拙又努力地寻找双方契合的姿势。 他撑得膝盖酸软,整个人无力地要贴到越千仞身上,却被猛地传来撕裂的疼痛镇住,倒吸一口气含住。 少年天子浑身都在颤抖着,床幔遮掩着身影,却被烛台的光照出沿着绷紧的肩胛骨滑落的汗水。 褚照疼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瑟缩,却又僵硬得更厉害。 他痛得冷汗直淌,处于骑虎难下的状态,不知所措。 但肌肤相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越千仞身体微妙的变化,褚照心生惧怕,抖着声音轻唤他:“叔父……叔父……别、别动……” 然而,腰间突然被男人的手掌有力地掐住,褚照惊吓得懵住,便感觉到那力道强劲几分,一把扣住他提起,下一秒天旋地转,后背直直压到柔软的被褥上,他直接被掀翻压到床上。 褚照本就又醉又动情,被晃得头晕,眼里像是有黑压压的残影在晃动。 明明害怕得心跳都要骤停,褚照却情不自禁地喊道:“定野哥哥……” 他没发现自己声音都带着浓浓的哭腔,视野里朦胧不清,是不知何时生理性的泪水淌了出来。 越千仞贴近上来,犹如惺忪的雄狮,尚未清醒的沙哑着嗓音,贴到褚照的唇边低声呢喃:“别哭,哥哥在。” …… 定野是先帝给越千仞起的字。 边疆流民出身的原主是没有文绉绉的表字的,上辈子的越千仞自然也没有。 所以他当时很喜欢自己的字,逢人介绍总要加上一句。 认识褚照时,褚照还是个小学生的年纪,跟着父王在边疆小城居住,一年有六个月的时间都因为畏寒而裹成毛球。 机缘巧合相识之后,越千仞就笑着和他伸手,正式介绍自己:“小世子,你可以叫我定野哥哥。” 他的结拜大哥就在旁边哭笑不得地纠正:“小弟,你真是乱辈分,照儿该喊你叔父才对。” 但是那时的越千仞也才十七岁,上阵杀敌时喜欢扎着高马尾,性子也张扬许多,即便见过战场上血腥的厮杀,仍然少年意气风发。 “可别把我叫老了,”他一把将小毛球抱在怀里,亲昵地哄对方,“别听你爹的,就听我的,叫哥哥!” 第8章 于是那小孩就在他怀里口齿不清地连声喊他“定野哥哥”。 越千仞举着他上上下下晃动,像是从小毛球身体里摇出银铃般的笑声,连年征战让先帝总是愁苦地不苟言笑,此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行吧行吧,我儿管你叫哥,我管你叫弟,咱们各论各的!” …… 先帝登基不到两年,想平定天下的雄心,全被夺嫡失败暗中下毒的手足所湮灭。 越千仞知道自己结拜大哥的宏愿,在边疆杀敌的日子,他也同样恨透了那些尸位素餐,还各种勾心斗角给前线拖后腿的权贵。 所以先帝临终托孤之后,越千仞不再散漫随性,他要担负起责任,继承对方的遗愿,为此实现太平盛世的路上,个人的牺牲微不足道。 他少有再那么张扬的大笑,情绪都潜藏起来。 朝中暗流涌动,多有疑虑,稚子登基,辅政的异姓王同样年轻,难以服众。 越千仞就是靠着自己手中的剑暴力镇压一切蠢蠢欲动的声音,俨然成为那一年京城内声名残暴的杀神。 小毛球一样的小天子也在慢慢抽芽长大。 褚照亲昵地与他亲近时,也只会喊他“叔父”,不会再和小时候一样乱了辈分随便叫“哥哥”。 褚照…… 褚照…… 他大抵是做了荒谬的梦,为何会听见褚照哭得抽抽噎噎地说喜欢他,一会儿喊着疼,一会儿喊的又是哥哥疼疼照儿。 但那清亮的嗓音哭得都哑了,越千仞恍惚地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靠近了以唇描摹,寻到那呢喃的唇,贴上去相触而安抚,让他别哭了。 就像初识那一年,他从寒天雪地里救下几乎冻僵的褚照,不知该如何给濒死的孩童回暖,只能用自己躯体传递热意,一声一声急切地喊他“别睡”。 他心头的火苗不多,唯独焐热过一个少年的心,却未曾想到那团火,也会燃得燎原。 作者有话说: ---------------------- 爽死我了爽死我了爽死我了 我写文就是为了写这个[墨镜] 第7章 问心有愧 翌日。 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 昭阳殿的主殿内仍未有起身的动静。 殿前洒扫的宫女已经把这块地来来回回打扫了三遍,来福实在觉得像苍蝇在眼前转,不耐烦地低声斥责:“扫完就去干别的活!别在这死皮赖脸呆着,陛下醒来也不会看上你的!” 小太监虽然在凛王面前战战兢兢,但作为天子跟前最受宠的内侍,在其他宫人面前可谓耀武扬威,趾高气扬。 那宫女被说穿心事,小脸顿时煞白,更是被嘲弄得不敢抬头,唯唯诺诺地赶忙退下。 来福哼笑一声,在心里记了一笔,要让昭阳殿负责统管的女官把这小宫女换个地干活。 他这可不是狐假虎威,陛下多次叮嘱他,别让这些一门心思想着爬床的宫女靠近他,身边只许安排老实做事,没有花花肠子的。 而哪怕心头惦念着陛下何时能成家,这种货色连来福一个太监都看不上,更绝非陛下之良配。 不过…… 来福忍不住朝着紧闭的殿门伸长了脖子,那副猴子一样的模样,比刚才那宫女暗搓搓地张望更显滑稽。 他甚至忍不住挠了挠腮帮子。 昨夜陛下召见凛王饮酒,甚至说要抵足而眠,还让他们所有人退下。 虽说也有过先例,但一联想到陛下昨日从太医署拿了什么药,来福心里就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不会的不会的! 他怎么能起这么诡异的念头,这是对陛下和凛王都大不敬的想法! 然而,平日里不需上早朝的日子,陛下确实会赖到这个时间点还没醒,可凛王殿下可不一样。 习武之人,通常晨起操练一日都不可落下,凛王留宿宫中的日子更是,通常天还没大亮就已经起身收拾离去。 今个儿两人一同睡过头,实在让人忍不住多想……呃,不是,是让来福他一个小太监心怀忧虑啊! 来福在殿外抓耳挠腮地徘徊,终于耳尖地听到殿内传来声响。 他压低声音,急急忙忙地吩咐身旁的宫人:“速速准备,陛下要起身了!” 宫人们连忙应声快速忙碌,就等着殿内的陛下喊人了。 然而,昭阳殿内,却迟迟没有传来宫人们期待的声响。 * 褚照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可能只有眼皮得以轻松的动弹,除此以外,都酸痛又乏力,稍微挪动了下手肘,便疼得他倒吸气,又有气无力地瘫到床榻上。 不行…… 简直比学武的时候,叔父按着他练两个时辰的基本功还可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任何一点细微的挪动,牵引到的身体部位都在疯狂抗议昨夜的“过度使用”。 多亏床榻柔软,盖在身上的绸质被子丝滑舒适,要不他肯定酸痛得无法一觉睡到大天亮的。 等等,不对。 褚照猛地瞪大眼,还想抱着被褥再多躺一会儿,已经见到日光透过窗棂射入屋内,入夜前殿内放来纳凉的冰块估计已经全化开,已经不知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他吓得瞬间清醒过来,快速扭头去看身侧。 床榻很大,一夜混乱地被翻红浪,床褥都搅乱地缠在裸`露的身躯上,其中一边卷在自己身上,另一边正压在另一侧的男人身下。 对方尚未苏醒,却在睡梦中都好像有什么深仇苦怨,眉头无意识地紧紧拧住,看起来严肃得威慑。 褚照的视线沿着越千仞的眉眼往下。 叔父的脸颊有一道陈年的伤疤,那是他登基第二年的时候,出宫祭祖时遇上了反贼刺客时,叔父为了救他而留下的。 已经过去那么久,伤疤都逐渐变浅,褚照却还记得那时伤口有多狰狞,他吓得哭出来,叔父还以为他是见不得血腥而害怕,叫他别看。 他不是害怕,他只是心疼叔父得有多痛,怎么还能笑着安抚他。 那股心情此时像是卷土重来。 难言的歉疚在心底翻涌。当时恨自己拖累叔父,现在的情绪更是复杂几分。 他竟然……真的把叔父睡了。 叔父醒来也会全都忘记,可做这样的事情,违背叔父教导他的伦理道德,他真是愧对叔父。 褚照一边想着,视线却忍不住粘在越千仞的唇上。 叔父昨晚压着他是不是亲了好久?可他当时痛得头皮发麻,竟一点感受都不记得了。 叔父的嘴唇略薄,总是抿着,睡梦中才微微翕张着,亲起来是什么滋味? 他真想再感受一番。 要不……就趁着叔父还没醒来……? 褚照屏住呼吸,手肘撑着床榻想要凑近过去。 然而才刚挪动一寸,他就腰间酸胀得龇牙咧嘴,直倒抽冷气。 下意识地拽住身上的被褥一拉扯,那压在越千仞身下的另一头也紧随被绷紧住。 褚照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越千仞的眉头拧得更紧,眼睑微微颤动了起来。 褚照彻底僵住了。 ——糟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该考虑的问题,并不是叔父的嘴唇好不好亲,而是他睡过头了,且此时叔父也即将醒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褚照原想着自己提前醒来,把叔父扛到偏殿,这样叔父醒来之后,没有前夜的记忆,哪怕身体有什么不适,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可眼下叔父已经要醒过来,他也浑身累得没劲,就这样两人一同在同张床上醒来,任谁都能看出昨夜发生了什么! 他急得心头一紧,只能慌乱地先把裸`露的身体用被褥匆促遮挡,像是垂死挣扎地做无用的掩护。 余光扫到自己身上还未消散深深浅浅的红痕,纵然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上容易留痕迹,褚照还是不由的红了脸。 甚至因为他动作过于强烈,还感受到昨夜使用过度的部位传来陌生的酸胀。 明明是紧张局促的关头,可他脑子里却还是忍不住遐想着这些乱糟糟的。 越千仞已经缓慢苏醒,眉头锁得更深,从喉间发出沉闷的哼声,眼睛尚未睁开,下意识地伸手去按自己的太阳穴。 褚照灵机一动,赶紧闭上眼,装作刚被惊醒的样子,拧眉呻吟:“唔……头好痛……” 旁边果然传来叔父担忧的声音:“照儿!” …… 越千仞是真的头痛欲裂。 那疼痛几乎比经历过的所有宿醉更夸张,活像真的有人在他脑袋里用斧头劈山一样,一阵阵的钝痛,想睁开眼看周围,都只能感受到眼底发黑,难以看清。 昨夜……昨夜…… 还未等他意识清晰,就听到耳边传来含糊又痛苦的呻`吟,他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的,猛地清醒过来,连忙侧过身去关心褚照。 褚照抱着自己脑袋,声音都气若游丝,越千仞连忙将他抱起,揽着他,给他揉按太阳穴,也顾不得自己了。 第9章 好一会儿,才看睡眼惺忪的少年懵懂地眉眼舒展开,越千仞松了口气,低声问:“有没有感觉好点?” 褚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与他一对视,就慌乱地移开视线。 他本来裹着被褥,越千仞情急之下把他搂起来,丝滑的被褥都堆到自己腰部以下。 不说自己,叔父也是不着寸缕。 褚照的视线从越千仞的喉结上局促地弹开,但不小心看到顺着起伏的胸膛到腹肌,居然能隐隐约约看到他昨晚意乱情迷地、挠在叔父身上的抓痕。 于是他视线如同又烫到一样,落到乱成一团的被褥上,才惊异地开口:“昨夜发生了什么?!我……我和叔父,不是在喝酒吗?” 越千仞:“……” 好拙劣的演技。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感觉好像头痛得更厉害了。 褚照本就是装作刚醒,浑身确实酸痛,可起码脑袋是清醒的。他余光一扫到,吓得连忙又想扑上去关心越千仞。 “叔父!你……你——嘶——” 想关怀叔父的声音变成拉扯到腰侧的喘息,越千仞无奈地伸手,按在他腰上扶住,从齿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别乱动。” 褚照只觉得耳根一热,霎时不敢乱动了。 该死! 冯太医怎么连这药有后遗症都不说? 不过,看叔父头痛的样子,应该是起了药效,把昨晚的事情全忘了吧? 偷瞄看越千仞好像有些好转,褚照这才接上刚才惊讶的情绪,继续瞪大眼睛,一副震惊的模样继续表演。 “现在是什么时辰?昨夜发生什么了?” 他装作迷茫地来回张望,然后一锤定音:“肯定是有人暗中下药,害了我和叔父!” 越千仞:“……” 他头痛缓解了几分,但怎么感觉好像痛得更厉害了? 褚照演得拙劣,但他还是恍惚地下意识跟着点头,几秒钟后,才有些明白褚照的意思。 这小子,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昨晚的种种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褚照裸`身跨坐在他身上,一边哭着一边喊着他,抽抽噎噎地说对他朝思暮想,青涩又莽撞,却赤诚得让人心尖发颤。 他连褚照身边的小太监都做了排除法,却唯独没有想到,让褚照百般抗拒选秀,不愿意立后封嫔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他自己! 若是清醒时发觉对方的心意,他大概有缓冲的时间,还能寻找适当的契机,好好了解和开导一番。 若是提前察觉褚照要做的事情,他也能做足防备,不会当真被药物影响,还能理直气壮教训他——到底从哪学来下药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但现在…… 越千仞只要视线稍微往下移一寸,就能见到褚照被亲得红肿的嘴唇,脖颈直至锁骨密密麻麻覆盖的吻痕。 总觉得,好像自己好像都心虚几分,没有指责的立场了。 他头真的很疼。 他真对不起自己结拜大哥,到底是他哪个教育环节出了错,他把褚照当儿子养,这个儿子怎么会对他抱有这样的心思! 若是死人真能托梦,他大哥不会来他梦里揍他吧? 越千仞看向褚照的眼神一时间都复杂了几分。 褚照却只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去一整晚的记忆,醒来赤身裸`体和侄儿睡一块,叔父肯定很受打击…… 都怪他睡过头了! 褚照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昨夜发生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大概是那药物的作用,不知叔父是否也……” 越千仞顿住。 看来那幽香的药物,不仅有催情的效果,多半还能让人事后忘记一切。 只是他体质过人,昨夜都恢复了几分神智,此时更是记得一清二楚。 ——记得清楚分明,他被坐在自己身上动作笨拙的少年撩得难捱,才翻身将对方压到身`下。 他分明都知道是褚照,却放纵着自己做那样的事。 此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褚照却只当叔父被震撼得回不过神来,心里更是歉疚,却还要在表面上也装作同样的“受害者”,又接着用惊恐的语气说:“叔父,定然是有人作恶,竟然在宫中下药,谋害你我!” 越千仞下意识地伸手抚过他肩头,指缝穿过褚照倾斜而下的青丝。 “照儿莫慌。” 指腹碰到裸`露的肩头,他才哑然顿住。 一瞧褚照的神色,努力强装镇定也掩饰不住心虚,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幼兽般满是无辜的祈求,眼里都写着“快相信我”。 而听到越千仞的回应,他当即明显地松了口气,嘴角都要控制不住上扬。 真是半场开香槟的笨蛋。 明明下药的正是眼前这个装无辜的小混蛋,明明昨夜还抱着他诉衷肠! ——可越千仞开不了口揭穿他的谎言。 戳破之后,两人该如何相处? 他对褚照断然没有那样的心思,也绝无可能和视如己出的少年天子再犯更深的错误。 若是直接拆穿这拙劣的谎言,褚照是否会害怕惊吓? 越千仞无法狠下这样的心。 昨夜发生的一切,他始终无法推卸责任。 退一万步来说,褚照怎么会对他有这样的想法,十有八`九还是他的教育出问题,如何能苛责向他诉说情愫时,都哭得让人心疼的少年呢? 他只能顺着说:“臣会彻查一番昨日宫禁可疑人员,不会放过谋害陛下之人。至于昨夜的事……” 他松开放在褚照肩头的手,在褚照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不着寸缕下了床,单膝跪在榻下告罪:“臣昨夜冒犯陛下,请陛下治罪。” 褚照吓一跳,连忙伸手去拦,“叔父!这、这不是你的错,你快起来!” 他一伸手,就牵扯得腰肢酸痛,又忍不住从喉间发出含糊的闷哼。 越千仞顿了下,还是起身,隔着被褥搂住他的腰,动作轻缓地把他抱起,塞回到床上。 褚照脸颊都红了,发现叔父只是将他抱到床上躺平,眼里又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来。 “昨夜、昨夜只是个意外,更何况我们俩都不记得了……叔父就当作,无事发生?” 越千仞垂眸给他把被褥盖好,连肩头都掖紧没露出一寸肌肤,只说:“我去让人叫太医前来照看。” 回想起昨夜,自己似乎被情`欲所影响,动作似乎也免不了强硬粗暴几分,越千仞不敢看褚照身上那些全由自己留下的痕迹,更不敢再细想昨夜的细节。 他随意一扫,从床尾乱成一团的衣衫里找到自己的衣袍,潦草地披上,说:“照儿好好躺着,莫要乱动了。” 褚照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看他,像极了小鹿的眼。 “叔父……” “嗯?”越千仞扭头看他,脚步停住。 越千仞叮嘱他不要乱动,他当真一动不动,摇头的时候都只是小幅度的,像乖巧的孩子一样。 “没、没事!” 越千仞好像哽了下。 他总不能明着说,这声“叔父”叫得那样含情脉脉,几乎要与昨夜求`欢时的嗓音交织不清,真当他是聋子,才能装作什么都听不出。 更别提昨夜,褚照似乎……似乎还叫了他哥哥。 他也真够混蛋的,这会儿想起居然好像还有些残余的情`欲在隐晦地涌动,使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褚照缩在被褥里,暗暗地惆怅。 多亏药物起效,这才能糊弄过去。 叔父估计心有疑虑,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他下的药,那肯定也……不会往他的心思上猜。 他是该松口气的,可为什么心里还是忍不住会幻想,要是叔父能记得昨晚的一切,要是叔父其实也喜欢自己,那该有多好啊…… * 来福在殿门外左等右等,殿里头似乎有起身的声响,也有说话的动静。 想到里面不仅有陛下,还有凛王,没有被召唤,他是万万不敢擅自进殿里的。 竖起耳朵听到脚步靠近门口,来福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陛下怎么没有喊宫人伺候,就直接起身了? 来福连忙走到殿门口,毕恭毕敬地做好准备。 “唰——” 门被猛地拉开,凛王的声音清冷肃然,像是不带多余的情绪一样:“来福,着人召太医过来,你进来为陛下更衣。” 来福一惊,匆促惊惶地低垂着头,惶恐地用小眼神一扫,吓得差点摔倒。 他瞧见什么?! 凛王松垮的衣袍下,裸露的皮肤上尽是一道道暧昧的红痕,光是看着那些痕迹,都能想象得多激烈的……啊,争斗,才会留下! 作者有话说: ---------------------- 来福:有时候真希望自己的想象没有那么诡异,结果发现自己的想象还不够丰富 都很会在彼此身上留痕迹说是ww 第10章 第8章 “……叔父来。”…… 褚照日常有什么小病,都是召冯太医前来看诊,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冯太医来得很快,尽管来到昭阳殿的时候,只被告知了陛下身体有恙,不知更多的细节。 大抵是对昨日的事情还是有些心虚,一进殿里,瞧见越千仞板着脸站在龙榻之前,冯太医差点没一个腿软先跪倒下去。 “凛……凛王殿下!” 越千仞只淡淡扫了一眼,说:“帮陛下把脉,然后开点外用消肿的药膏。” 他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偶有留宿偏殿的习惯,昭阳殿内确实备有他的常服。 此外,主殿的寝室也已经收拾完,换了新的床褥点上龙涎香,少年天子倚靠着躺在龙榻上,也穿好了衣服。 当然,是来福伺候着更衣的,越千仞在偏殿回避了。 越千仞让来福动静小些,昭阳殿伺候的宫人都不知道昨夜发生何事,少年天子睡到日上三竿都是常有的事情,并没有人觉察到异样。 冯太医本来诚惶诚恐的表情更是加剧,声音都在发颤,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外用消肿的药膏?” 褚照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咳,不用了!” 他有些不自在,越千仞倒是老练许多,此时神色都已经恢复如常,只说:“那就先把脉。” 冯太医战战兢兢地点头应声。 他硬着头皮上前,低着头给褚照把脉。 褚照仍在嘴硬:“我都说了我没事,叔父才是要冯太医把脉,看看头痛的症状。” 他头痛是装的,但显然叔父是真的。 越千仞摇头,“不用了,叔父已经好多了。” 刚醒来时确实头痛欲裂,意识到昨夜发生的一切之后,生理上的头痛已经完全被心理上的覆盖,此时都没什么感觉了。 眼见冯太医半天没有吭声,越千仞隧追问,“陛下的身体如何?” 冯太医的手指反复在褚照的手腕上虚悬,面露豫色,一听到凛王冷着语调的声音,下意识地手指一抖,颤颤巍巍地猛然缩回衣袖里。 越千仞原本只是不露声色的寻常语气,瞧见冯太医的神态,声音才真的冷下去:“有何问题?直说。” 冯太医的声音都在颤抖,眼睛只能死死盯着地板。 “陛下脉象细弱偏数,肾气有亏。这……这是精气初泄的常、常见脉象。” “……咳。” 瞬间死寂的寝宫里沉默了片刻,越千仞这才干咳一声,说:“那给陛下开点温养的药,还有消肿的,也拿药效温和些的。” 冯太医唯唯诺诺地应声。 余光偷偷瞥了眼,陛下神色有些无所适从,脸色虚弱苍白,却显得透出的微红更加明显,留心一注意,更是会发现唇上都红肿了。 冯太医霎时不敢多看,脑海里浮现出可怖的猜想,一时间更为惶恐。 他原本以为昭阳殿今早传唤,是陛下已与心仪女子共赴巫山,可进来之后,瞧不见受宠幸的女子,只瞧见凛王,他本就提心吊胆起来。 此时结合脉象和凛王所言需要的药膏,再看陛下遮遮掩掩的神色,冯太医只觉得牙关都不禁打颤起来。 陛下这是……想临幸心仪的女子,却被凛王识破,而后被凛王欺辱了吗!? 冯太医两眼发黑,却根本不敢问出有可能给自己遭来杀身之祸的问题。 越千仞催促:“还不快去?” 冯太医颤抖着说不出话,身体抖得像落叶一样,鞠躬作揖退下。 越千仞又补充:“陛下只是昨日疲惫,身体虚弱,请脉的情况无须记入医案。” 冯太医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却什么也不敢说,声音抖着:“遵、遵旨……” “……” 越千仞都沉默了,冯太医十有八九猜出大概,都吓得对他说遵旨了。 他也没有多说,省得对方更加惊恐。 冯太医退下,褚照才松了口气。 幸好冯太医一句话都没提到昨日给的药物,可千万不能让叔父知道昨天的药是他自己下的! 寝宫内宫人还在忙碌收拾,越千仞轻咳一声开口:“陛下今日在床上好好休养,莫要乱动,午膳想吃什么?” 褚照眼睛一亮:“我要吃油酥鸡!” 越千仞补充:“清淡的。” 褚照顺着靠在腰后的圆枕,整个人直接滑到床榻上躺平,有气无力地回答:“那就随意。” 越千仞失笑,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叔父去吩咐。” 褚照晃动着脑袋,像是应和着越千仞的动作,去蹭越千仞的手。 越千仞的手一僵,褚照这才回过神来,神色也呆滞住。 气氛霎时冷住,隔了几秒钟,越千仞才状若无意地收回手,低沉着声音说:“陛下好好休息。” 褚照垂眸应声。 叔父怕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和他相处的时候觉得尴尬,也一声声的只叫他尊称,不会喊他“照儿”了。 都怪他睡过头! 要是叔父醒来的时候他俩没睡在一块,就可以……就可以骗叔父身上的挠痕是昨夜偏殿进了野猫,不小心挠的了! 他心里自然没想过,这种水平的谎言,要多拙劣有多拙劣,更不可能骗到越千仞。 越千仞正准备离开,来福正好进来,道:“陛下 ,太医署送来的药方已经吩咐宫人煎煮,另外这是一并送来的药膏。” 越千仞直接上前接过。 来福不敢出声,低了低脑袋。 褚照眼见躲不过,只能小声说:“药膏给我,我自己擦。” 叔父拿了这药膏,想给他哪处地方用药再明显不过了。 虽说嘴硬着说不用,但反复提及,就自己忍不住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处地方,当真觉得难受。 可越千仞把药膏拿在手里,没递过去,只说:“我给陛下擦,或是来福来伺候陛下。” 褚照剧烈摇头。 越千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片刻之后终于听到小皇帝低着头小声回答:“……叔父来。” 来福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为最低,至于到底药膏是擦什么地方的,他不敢多想,更不敢乱问。 一炷香之后,越千仞走出寝宫,吩咐了宫人手脚放轻,别影响褚照休息,甚至还记挂着让御膳宫准备清淡的午膳,这才离开昭阳殿。 但他也没能休息,立刻安排下去,彻查昨日出入宫禁所有人员,打着的是“昨日昭阳殿有可疑人士试图谋害陛下”的旗号。 戏当然要做全套,才能让褚照真的放心觉得他并不记得昨晚种种;而皇城内无从得知真相的宫人侍卫官员,真以为有人行凶,都提心吊胆。 纵然昨日不知晓来龙去脉,今日越千仞也明白了大概。 也知道昨日冯太医隐瞒的是什么了。 只是偏偏他的目的只是掩饰,不可能真的查出褚照“贼喊抓贼”,于是明放着可疑的冯太医被略过,根本没被查到。 越千仞忍不住叹口气,要配合褚照演这出戏也真是困难。 微妙的情绪一直暗暗地压在心底,难以自我消化。 戏做全套倒是能作为公务繁重的借口,他也好作为理由,即便忙碌到在公府值班,也正好不用见到褚照。 ……才有足够的冷静时间。 这一日,宫禁内人人自危,气氛凝重。 然而,天子说不定才是这深宫之内,对此最焦虑的人了。 褚照战战兢兢了两天,生怕真让越千仞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不能这样下去的! 按叔父的性格,涉及到自己安危的事情,肯定会彻查到底。 再查下去肯定会让叔父发现端倪,必须赶紧找个方法“调虎离山”。 褚照连吃了几顿清汤寡水的珍馐,御膳房变着花样也只能让他觉得乏味。 终于在这天最晚一餐想到了主意。 他当即宣告:“明天朕会照常上早朝!” 来福紧张兮兮:“陛下身体利索了?” 褚照揉着自己的腰侧,斩钉截铁:“当然!唔……你再给朕揉揉。” 他定会想个方法,暂时把叔父调走,离得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说: ---------------------- 真离远了你又不乐意[求你了] (明天应该没法按时更新,在旅游,存稿箱告罄了[化了]但肯定会更新,如果到时间还没更新那就睡前再来看吧~) 第9章 原来褚照打的是这个主意。 五更天,宫门刚开。 须按例上常朝的官员聚于乾阳殿外等候,三两成群整理官服,置履于廊下,压低了声音交谈。 “这几日是什么情况?听说宫内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昭阳殿前日传唤太医,陛下似乎身体不适……” “听闻宫中有逆谋反贼,凛王震怒,连夜彻查!” 议论的官员互通着各自知晓的信息,一时间面面相觑:“莫非是有贼人混入昭阳殿中,伤了陛下?!” 第11章 也有官员将信将疑,“只怕什么谋逆反贼,都是凛王一家之言,只是为了在宫禁内任意血洗,无视天威!” “嘘!低声些,不要妄议!” 惊惧的呵斥让聊天的气氛都冷凝几分。 隔了片刻,才有人低声说:“也不知道陛下生病是真是假,今日是否会上朝……” 此话立刻引起阴谋论猜测:“该不会,是凛王做了什么……” 最后的窃窃私语低了许多,但在听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时,众官员都如同被掐住脖子一样,瞬间噤声。 战战兢兢看向门口的官员,也在瞧见那个高大的身影迎着晨光走近时,颤抖着低头不敢直视。 越千仞身着玄色蟒服,面色平静地走来。 他目不斜视,径直穿过回廊,没有给谨小慎微的官员一个眼神,甚至没有停顿片刻解靴脱下。 这是陛下御赐的特权,他可剑履上殿,甚至赐坐于龙椅之侧。 只是褚照给他的待遇越高,认为他终有谋反之日的人就越多。 在一旁的武将紧走几步,连忙跟上即将步入大殿的越千仞,忍不住压低声音:“将军,您听听那些官员如何胡言乱语,如此污蔑,为何不让下官制止,还任由他们……” 越千仞脚步未停,只淡淡瞥了眼,就叫对方顿住声音。 他这才低沉而平静地说:“流言蜚语,何须在意?随他们说去。” “可……!” “说得越多,越能从中知晓心怀异志的鼠辈,岂非好事?更何况本王的名声,从来都无法左右本王。” 他说罢,在武将愣怔的片刻,已经径直走入殿内。 那些官员讨论来去无非就那点话,根本掀不起风浪。 越千仞倒是头疼,褚照这两日还在休养,本以为今日早朝不会亲临,但昨夜昭阳殿却传来他准备照旧上朝的消息。 那日帮褚照擦药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尴尬。 多亏那处地方只是微肿,没有撕裂的伤口。 但凡有点小风寒都想以此为藉口不上朝的小皇帝,今日怎么如此积极? 越千仞总觉得有种莫名不详的预感。 片刻之后,钟鼓齐鸣,殿内等候的官员也遥遥望见玉阶之上,天子头戴十二旒冕,端坐于龙椅之上。 只有坐于褚照身侧的越千仞,才能瞧见面容还有些少年稚气的天子摆出威仪的模样,眼底下却还有一丝淡青。 昨夜又没睡好? 越千仞眉头微蹙看向褚照,褚照却犹如做贼心虚一样,只装作没瞧见地回避视线,清了清嗓子宣布开始启奏。 官员在入殿前战战兢兢胡思乱想,现在看到天子照常上朝,哪里敢说出什么阴谋论。 而前几日朝堂上提到选秀的变故众人可还没有忘却,于是,今日奏禀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越千仞一一处理完,发现今日虽然褚照依然对这些寻常政务表现出听不懂的迷茫,却罕见地没有走神困顿。 心里正疑惑着,就听到褚照轻咳一声。 他声音不大,但朝堂上瞬间一片寂静,众臣无一不是面露期待——向来在常朝上只起到退朝命令的天子,难道今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褚照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沉稳,只是在偌大的殿中回荡,依然有微弱的颤抖。 “朕近日思及,今天下虽安,然地方吏治不可不治。咳、”他低头快速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朕想派遣一重臣,巡查地方,督察吏治。” 越千仞:“……” 玉阶下的众臣看不到褚照看小抄的小动作,从他的角度可瞧得一清二楚。 但殿内立刻响起低低的诧异声,众人都想不到天子准备说的是这样一件……好像也不算重要的事情? 毕竟晟朝结合了历朝的制度经验,还经过几次变革,已经趋近完善,每年都有专门负责巡查工作的监察官员进行常态工作。 “咳。” 越千仞咳了一声,才把殿上那些嘈杂的声响覆盖过去。 老丞相似乎想要说话,但褚照又接着开口:“朕昨夜反复苦思冥想,凛王素来公正严明,乃是最佳人选。” 老丞相准备出列的动作顿住。 越千仞都要气笑了。 原来褚照打的是这个主意。 更好笑的是,他分明就坐在褚照身侧,但褚照说着话,目视前方视线飘忽,根本不看他一眼,指尖在龙椅扶手上反复搓揉。 但他还是站起来,躬身道:“臣遵旨。” 褚照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语气显得自然:“至于地点嘛……冀州太近,啊不是,冀州去年刚巡查过?凉州……不行不行,路途遥远,叔父跋涉未免太辛苦——扬州如何?物阜民丰,路程适中,气候宜人,正适合叔父前去休憩……啊不,是巡察!叔父以为如何?” 他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欲盖弥彰,目的都完全写到脸上了。 殿内一片寂静。 越千仞抬眸,迟迟得不到应答、看着空气背腹稿的褚照实在难掩慌乱的表情,忍不住偷瞄他。 他沉默片刻,还是垂下眼帘,恭敬应道:“陛下圣虑周祥,臣唯尊圣谕。” 语气里掩去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褚照猛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身躯顿时松懈,嘴角差点控制不住上扬,赶忙用力抿住。 可语气松快又明朗还是掩饰不住:“既然如此,叔父即刻准备,争取明日就启程吧!” 连眼神都明亮几分,像是终于完成一件事,喜悦放松的神色溢于言表。 越千仞无奈。 褚照真当他是瞎子,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不就是害怕那晚的事情,真让他查到什么。他本来就打算接下来的事情以练兵为由去京郊一阵,没想到褚照给他找了个更远的“差事”,真是迫不及待地“赶他走”。 下朝后,前往公府的路上,越千仞还能听到隔老远的官员,因为没瞧见他,压低声音也不住肆意议论起来。 “陛下为何此时派凛王出巡?还是扬州那等富庶之地?” “莫非是……陛下不得已而为之!?”一个官员面露忧惧地进行例行的阴谋论。 这推论居然得到其他官员的认可:“陛下下朝时行色匆匆,朝上似乎也畏惧凛王,不与他对视,只怕当真受到胁迫!” “慎言!” “只是凛王为何偏偏此时想去扬州?” “莫非……凛王终于按捺不住……” “嘘!说来也是,京畿本就在凛王掌控之中,扬州又是盐铁漕运重地,兵粮充足……” “慎言!慎言!” 议论声逐渐变得压抑而惶恐,官员们当真个个面无血色,交换着眼神,不敢再多说。 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越千仞面无表情地换了条路,免得这些官员发现他在附近,年迈些的真要被吓出病来。 * 是夜。 凛王府灯火通明,仆从属官往来穿梭,为突然出行做准备,越千仞也须交代好京中各项事务。 古代行路不快,去扬州一趟也时日不短。 一切处理完毕,已是月上中天。 越千仞让侍从吹灭书房的烛灯,屏退左右,独自站在窗前,望向皇宫的方向。 夜色之中,远处的宫阙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凛王府是当年入京先帝给他挑选的府邸,有些老旧,且离皇宫尚有一段距离。 年初褚照就提过给他重新选址新建王府的建议,只是开工动土需要一段时间,也尚未搬迁。 他伫立良久,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而后身影一动,如同融入夜色的夜枭,悄无声息地掠出王府,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王府高墙之外。 褚照提出新建王府时,越千仞只觉得麻烦多事,可有可无。 现在只身在夜间轻功掠过,飞檐走壁,都嫌弃这距离确实遥远,也不怪他有时候下班都懒得离开公府。 些许时候,才终于见到巍峨宫墙,也瞧见穿梭其中值班的宫禁侍卫。 这些侍卫都是他练出来的,他对巡察路线自然也了如指掌。 越千仞轻易避开所有岗哨,如入无人之境,片刻间便进入宫内,轻盈地落到昭阳殿的殿顶。 凝神倾听,他轻车熟路地撬开一处窗,悄无声息地进入殿中。 作者有话说: ---------------------- 啊啊啊我头好痛,这是前几日写攻头痛的报应吗[害怕]明天可能也没法准时更新,希望布洛芬能救我一命吧…… 第10章 梦到什么好吃的?还是梦…… 天色已晚。 褚照偶尔有熬夜的坏毛病,但也不会熬得太晚。 毕竟对古人来说,早晨睡到天大亮已经足够懒惰,更别提按晟朝的惯例,三日一早朝,早朝那日更是需要就着朦胧夜色就起身。 想来今日刚上过朝,褚照肯定困倦得很,今夜倒是睡得早了。 第12章 越千仞放轻了声响,进入殿中路过守夜的宫人,进入最里间的寝室,也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烛火已经吹灭,但屋内还萦绕着阵阵的龙涎香,褚照怕热,这里头放的冰块也多些,一进来便能感觉到凉快几分。 即便如此,越千仞掀开床幔,也见熟睡的少年把绸质的凉被都蹬到小腿下,睡姿极其不雅,光溜溜的小腹都从皱成一团的睡衣中袒露出来。 越千仞倒是见怪不怪,像是做了很多次一样,熟练地用完全不会惊醒熟睡之人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把身下的被子抽出。 先将褚照身上的衣服拉好,再把被褥盖上。 想来刚入睡时褚照觉得闷热,而此时更深露重,裸露的肌肤已经有些发凉。 越千仞细心地给他掖好被子,甚至握着褚照脚踝微微抬起,好让他把被褥一角垫到下面,免得他睡梦中又随意乱蹬掉。 他确实做得很熟练。 褚照刚登基的时候,反对非议众多,年纪又小,他自然是害怕的。 而确实担心有图谋逆反之人行刺杀之事,加上当时皇宫尚未完全在他们掌控之中,越千仞在昭阳殿陪褚照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所幸半夜行刺没见到,夜半被褚照把被子全踹他身上倒是屡屡不止。 无奈之下,不知道给褚照盖过多少回被子。 转眼间已出落成翩翩少年郎,可睡着了还是这幅德行。 叫他如何不把褚照依旧当个孩子看待呢? 越千仞思绪纷繁,手上动作却没有停顿,已经极快地重新给褚照盖好被子。 在他即将把掀起的床幔放下时,突然听到褚照迷迷糊糊地从喉间发出咕哝的声音。 他听不清,下意识地停下动作,倾身靠近,压了极低的声音开口:“……照儿?” 但褚照并没有醒来,他眼睛还是紧闭着,翻了个身,蜷缩着姿势,手指拉住被褥,乖巧地贴在脸颊边。 混世魔王在梦里睡舒服了,睡相倒是极具欺骗性,看起来温驯许多。 越千仞眼神都不由放柔和,只当他是睡梦中呓语。 褚照这睡姿压得脸颊的肉都挤一块,鼓鼓的,越千仞趁他熟睡,没忍住伸手,轻轻戳了下他脸颊。 却没想这么一戳,小皇帝嘴唇微翕,呢喃的声音在寝宫内清晰可闻。 “叔父……叔父……” “……” 越千仞做贼心虚一般,手猛地一缩回去,僵硬地站在龙榻前,动都不敢动。 几秒种后,那呢喃的声音混合不清的咽回少年的喉咙里,他似乎还在香甜的睡梦中,意犹未尽地啧了啧嘴巴。 梦到什么好吃的? 还是梦到他了? 越千仞隔了片刻,确认对方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 可神色却不由复杂几分。 潜意识里似乎还将褚照当小孩,但看着这张脸,却怎么也该承认,对方已是即到及冠的年纪了。 转念又想到,前几夜,他们俩就是在这张床榻之上…… 这下面对少年恬美的睡颜也产生难言的心虚,他垂眸移开视线,确认了现在这被子没那么容易被褚照蹬掉,将床幔轻轻放下。 离去与来时一样悄然无息,来福还在外间守夜打盹,门口站的侍卫倒是站得挺立,被月色投下挺直的身影。 越千仞从翻进来的窗户原路折返,只是离开前,对着横梁之上做了个手势。 不消片刻,另一个漆黑的身影就敏捷地跟随他的动作,一同翻出殿内上了殿顶。 侍卫和宫人都在明处守着,而暗处的保卫工作,是交给天枢卫。 就着屋顶上的月光,今日值守的天枢卫单膝跪下,给越千仞行礼:“王爷。” 越千仞声音沉稳,一点也没叫人看出他在寝宫内的失神。 “免礼,你……” 才刚开口就差点破功,月色下蒙着脸的暗卫只露出眼睛,但越千仞记人很牢,更别提短时间内见过的—— 这不就是前几日褚照给他下药时,他特地叮嘱好好盯梢那个暗卫吗!? 脸皮再厚的人,都有些尴尬了。 越千仞清咳一声,强装镇定,勉强找回自己原本想说的话:“接下来的时间本王不在京城,尔等恪尽职守,保护好陛下,不可出任何纰漏。” 那暗卫又单膝跪下,应声:“遵命。” 越千仞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那日你当值,是否有听到什么?” 暗卫一惊,维持着跪姿不敢乱动,回答的声音都紧张得绷住:“属下什么也没听到!” 越千仞眼睛微眯,“本王还没说是哪天呢。” 暗卫吓得呼吸都一滞,声音颤抖:“属下……属下当值的位置离陛下的龙榻有段距离,属下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越千仞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又问:“看总该看见了吧?” 暗卫这下更不敢说话,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天枢卫本就是凛王培养的,不可对凛王有半分谎言,但这种“死亡提问”,要他怎么回答? 越千仞顿时明了,只说:“那天的事,对任何人都不准泄露任何内容。” 那暗卫松口气,小命保住,如获大赦地回答:“属下遵命!” 越千仞收敛了威慑的气场,语气似乎也平淡几分:“行了,你回去当值吧。” 天枢卫应声离去后,越千仞这才离去。 四更天的鼓声在沿街回荡,再过不久,京城内平民百姓也当起身做工。 越千仞心里算着时间,既然褚照要他抓紧启程,不如回府就收拾起身,路上再补觉算了。 * “什么?!叔父已经走了?这么快?!” 一夜好眠,梦中还回忆起当年在边疆时,看叔父和父皇骑马竞猎的事情,叔父架不住他的央求,把他抱到马上,结果父皇坏心眼的抢先射了狍子,笑话他笨手笨脚给人拖后腿。 醒来时甚至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还想着何时举行一次久违的围猎呢! 清醒过后,褚照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日想的好主意。 来福得到的消息,连连点头说:“是呀,凛王殿下雷厉风行,天还没亮就出城了!” 褚照顿时气恼:“连告别一声都没有,赶那么快就走,叔父不会也巴不得离我远点吧!” 他越想越是,当日的事情,想来对叔父而言更是尴尬,没见叔父这些天本来就很少进宫吗? 这下有机会离他更远,叔父果然迫不及待就要离开! 褚照心里这么想着,鼻尖都有些酸涩。 明明是自己出的主意,可他却后悔了——还不如让叔父留在京城呢,哪怕查到什么,最多……最多也就是揍他一顿。 甚至说不定,叔父知晓他的心意后,也对他暗生情愫,毕竟话本里男欢女爱的,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来福察言观色,连忙又接着说:“陛下息怒!说不定凛王殿下趁早出行,是为了抓紧忙完公务,才能早点回京的!” 褚照脑海里的思绪陡然一顿。 “好像……也有道理!”他瞬间被哄好,又觉得叔父那样关心他,怎么可能一心想离他远点。 至于叔父是出于什么立场身份而关怀,褚照捂住耳朵不做细想。 来福赔笑着说:“凛王殿下离开前,留书一份给陛下。” 褚照眼睛蹭地更亮了:“你还说什么废话呢,速去给朕拿来!” 来福里面示意宫人拿上来。 然而摊开后,褚照就两眼一黑,只见书信开头就是:“陛下切莫荒废政事,须每日到明政堂与丞相议事,朝中奏折如有疑惑……” 褚照猛地合上,咬牙切齿:“不看了!朕晕字,朕要用早膳了!” 作者有话说: ---------------------- [抱抱]撑死分别两章(看我写的速度了) 第11章 “谁说我是来找他的?”…… 此时正是六月好时节,江南水乡尤为如此。 越千仞一路快马加鞭,不消几日便抵达扬州。 与此同时,从驿站而来的信鸽,也一日日在传递京中的消息。凛王虽人不在京城,但所掌握的信息网足以叫他知晓一切动向。 一类信鸽传递的都是朝堂之上的消息——他不在的时候,老丞相和褚照商议做什么决策,各部又有任何举动……诸如此类,通常都是有什么异动,部下属官才会写进其中传递。 不过,越千仞离开的时间不长,出行又是临时起意,此时看来京中还是一片平静,没有风波。 另一类信鸽传递的消息则显得事无巨细,把小皇帝每日行程都全然记录下来,详细到褚照一天叮嘱御膳房做三轮甜点之类。 又吃这么多甜食! 越千仞想着修书一封寄回去提醒他别太放肆,想想又作罢,只觉得这样当家长的肯定很讨人嫌。 如果行程顺利,左右不过半个月时间,回去再说。 第13章 早上信鸽传来的信件甚至写了,褚照前日和老丞相等重臣在明政堂议事,已读乱回的政务水平差点把老丞相气得驾鹤西去。 越千仞直乐。 总算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需要忍受这小子的折磨了。 平日总有他在旁边救场,褚照凡是听不懂的就眼神示意和他求助,也该让这帮老臣见识下小皇帝的杀伤力了。 只不过,这信还写道,这三日以来,唯一真正由褚照下达的命令,就是从自己小金库拨款催促工部,尽快开工修建新凛王府。 新王府的位置,褚照年初就挑选好了——毗邻皇宫,距离京中繁华的商业街也不远,是去年改建城区空下来的。 天子定下了,没人敢开口争抢。 只是修建图纸他总不满,催着工部给了八百个方案,那阵子越千仞都怀疑,褚照是不是看工部尚书不顺眼,故意折腾。 此时想到这些,越千仞都有些沉默。 只最终也只能神色复杂地折好密信,凑到烛火边烧掉。 尚未知晓褚照对他怀有的心思时,他只会欣慰小皇帝都知道尽孝关怀他了。 可现在都知道了,就越想越不对劲。 往好处想,起码褚照没把新凛王府往后宫里建——应该没有吧?褚照应该不至于趁他不在,做这么离谱的事情吧? 希望老丞相能管好褚照就是了。 信鸽送到的书信皆已一一过目又销毁,越千仞也收拾好心情,吩咐属下:“今日我们就到临泽郡,先去会会当地郡守。” 他话音刚落,又有人在门口传唤:“王爷,京中传来急信。” 越千仞顿住,“急信?给本王看看。” 信笺拆开展平,言简意赅:“陛下今早决意,留许相在京中处理政务,已微服私访前往扬州。” 越千仞:“……” 看来,老丞相管不住褚照。 他情不自禁地按住太阳穴,只能苦中作乐地想,此时此刻,老丞相必然是比自己气得更厉害的。 而自己嘛…… 该说他居然一点也不意外吗? * “丞相大人忠心耿耿,虽然有些迂腐,但这几日经过朕的考察,寻常政务处理起来不在话下,代理国事几日,出不了纰漏的。” 褚照坐在马车上,托着下巴和来福说。 来福苦着脸:“陛下,来福不懂什么政事,只知道这样出行,您太危险了……” 褚照瞪他一眼,反驳:“哪有什么危险?你看这马车周围一圈的保镖,还有多少天枢卫在暗中保护,出不了事的——朕还嫌这人马众多,哪有微服私访的样子!” 来福连说:“已经削减至最少,不可再少了!” 褚照探头去看车外,只是官道上前前后后都是望不到尽头的路,瞧着也无趣,他把脑袋缩回来,又开始琢磨别的。 “朕微服私访,定然要做个假身份。这一车的人马,瞧着也不像穷苦人家,不如就伪装成土财主少爷好了。” 他换了一身颜色活泼的青衫,还如同风流才子一般,拿了把折扇在练习着帅气地开合。 来福自然回答:“全凭陛下旨意。” 褚照瞪他,“叫朕少爷——哦不是,叫本公子少爷!” 来福从善如流:“少爷。” 褚照心情好得如郊游,还得多亏叔父不在京城,要不他可玩不了微服私访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也编上瘾了,对来福说:“从今日起,本公子就姓赵,家中行三,告诉其他人,此次出行,与他人说起主人,便说是赵三郎。” 来福连忙应声:“小的记住了。” 褚照折扇一收,思忖道:“你也当取个化名,既然本公子是土财主家的少爷,你这个当小厮的,就叫‘来财’吧!” 来福:“……” 他苦巴着脸,也只能在褚照的注视下点头应声:“来财全听少爷的。” 褚照乐不可支,又想着给其他随行的宫人侍卫分别取不同的化名,也不知道这种事到底有何趣味。 不过。 扬州还要好久的车程,他和叔父已经四五天没见面了,等他到扬州,该不会叔父都准备离去了吧? ……还好没有。 云泽郡乃是扬州治下最大的郡,自然也是最为富饶。 此地素来物产丰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盛世,本地居民也尤为富庶。 郡太守段大人任职五年,在云泽郡广受好评,甚至两年前述职时,云泽郡的百姓联名上书,祈求段大人连任。 此次听闻京中盛名的凛王前来巡察,郡中也不见百姓诉苦伸冤,皆对太守大人褒赞不止。 褚照一路走来,抵达云泽郡这日,恰好听闻太守宴请凛王,就在郡上最闻名的摘星楼。 此时摘星楼已经被府兵里外三层围住,今日自然是清场,不接待其他客人。 但太守在郡内名声极好,府兵之外,又围了不少百姓,不怕被驱逐,看热闹地想瞧一瞧凛王殿下和太守大人。 摘星楼对面的客栈,临窗的房间都被卖出高价,于是褚照直接在这高价上又翻了两倍,好几间房转手到他。 此时他也和百姓一样,趴在窗口看热闹。 来福忍不住问:“少爷都到云泽郡了,何不去找凛王殿下?这客栈环境实在是……” 褚照敲了他的脑门一下,“谁说我是来找他的?” 来福“唉哟”一声,心里头不敢吱声,心说陛下这目的都写脸上了,怎么还嘴硬? 他自然是不敢多问的。 而褚照一门心思盯着摘星楼外看,远远地终于瞧见轿子靠近。 靠前的轿子先在门口停下,眼见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帘子往旁边一拨,一个年轻俊朗,面容严肃的男子便走下轿子。 这客栈二楼是吃饭的地方,此时栏杆边也是围了许多人。 晟朝民风大胆,寻常百姓女子出门不受拘束,此时甚至有不少女子凭栏张望,顿时掐着嗓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这是凛王殿下吗?”“凛王竟然如此年轻!”“听闻凛王迟迟未娶,还以为其貌不扬又性情可怖,没想到如此俊俏!” “若是能嫁予殿下多好……”“凛王殿下此行扬州,说不定也是为了寻一门亲事……” 褚照订的房就在三楼。 江南女子不是素来以婉约闻名,怎么今个见到叔父,一个比一个奔放?他在三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是因为她们只远远看一眼罢了。 褚照在心里愤愤地想,若是近距离直面叔父,要么被叔父脸侧的伤疤惊吓到,要么被叔父的眼神威慑惊惧。 据说叔父曾斥哭过主动示好的女子,这些女子嘴上说着,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 褚照又想到自己对叔父的心意,倘若叔父知道他那点悖逆的心思,不知会比斥责那些女子严厉多少倍。 他心头一阵发怵,却又莫名地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正心乱时,听到二楼女子的声音更响,褚照抬头看去,摘星楼前的人似乎被这边的喧哗惊扰,视线竟往这边扫来。 “!” 他做贼心虚一般,几乎是遵循本能地往下一缩,躲到窗棂下面,后背贴着墙才松口气,心口却还在砰砰乱跳。 来福以为出了什么变故,紧张地要往外望,被褚照一把拽住往下扯:“蹲下!” 许久才平复心跳。 来福还让他去找叔父…… 开玩笑! 叔父见他撂担子直接跑扬州来,不得气得打他屁股? 他哪敢露脸! * 越千仞刚下轿,就忍不住眉头一蹙。 云泽郡太守弄出这般前呼后拥、百姓围观的阵仗,在他眼里,浮夸得惹人生厌。 简直像刻意演出来给他看的一样。 后方的轿子停下,段太守也同样下轿,堆着笑就走上前来寒暄。 越千仞只板着脸,语气平淡地三两回复。 正准备一同进入酒楼,旁边亲随悄然近前,低声说:“殿下,有密信传来。” 越千仞略一颔首,对郡太守道:“失陪。” 随后侧身走到避开人群的地方,才示意亲随道来。 那亲信才开口:“陛下今日已到云泽郡,此刻正入住于摘星楼对面的四海居。” 越千仞顿了下,他下意识地想要抬头去找是附近哪家客栈,却又生生忍住这莫名的冲动。 他没开口,只是保持惯有的沉着脸,跟陪的郡尉是他的人,立刻忍不住开口:“王爷奉命巡察,陛下竟还要跟来监视……对您也太不信任了。” “放肆!” 越千仞的声音霎时冷了下去,眼神里也只有令人胆寒的威严。 郡尉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脸色都一片煞白。 越千仞冷冷收回目光,不在多言,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总不能告诉手下的人,那笨蛋哪里是来监视他,分明是……惦记着他,才赶过来的。 第14章 此时竟已近在咫尺,指不定现在就躲在哪偷看他。 他是该责备,还是只觉得无奈,为何听到这消息,心底却有种怪异的触动? 作者有话说: ---------------------- 悄悄把更新时间改成晚上九点[可怜]原因是下午写不完(沉默) 第12章 向来喜欢美食的小皇帝居…… 凛王到云泽郡的消息,不多时便已经传得满城皆知。 云泽郡是扬州最大的郡城,也是越千仞此次巡察的最后一站,若是没有什么问题,随时都该启程返京了。 但是,与之前几个郡在匆促赶路间路过、匆匆查完不一样,他居然在此地停留了好几日。 褚照这几日,便日日听到居民讨论的,皆是凛王殿下与太守大人,在他们云泽郡哪出钟灵毓秀的好山水游玩的消息。 实在反常! 褚照怎么想,都没法把叔父和个糟老头子一起游山玩水享乐联系上。 在京城里,他想约叔父和自己出去游玩,叔父永远又干不完的事情,根本无法应允。 等等…… 难道是因为他平时当撒手掌柜太滋润,给叔父留的工作太多,叔父没时间休息,只能趁着离京有所喘息? 毕竟等云泽郡的巡察结束,叔父也该回京了。 褚照心里生出小小的心虚。 但他顷刻又理直气壮地不爽起来了——他不在,叔父就自己玩去了!虽然他没有主动透露自己微服私访的行迹,但叔父要是关心他,肯定会主动了解自己的消息吧? 他就在叔父眼皮底下,叔父居然只顾着和郡太守游玩,怕是乐不思蜀,根本没想过他吧! 坐在酒楼里等上菜的时候,褚照越想越给自己整委屈。 好在店小二很快把一碗菱角汤端上来,热腾腾地正冒着清香的气味,叫人胃口大开。 和叔父不一样,褚照觉得这几天反而是微服私访的他在深入基层,和云泽郡的平民百姓共处。 比如此时,他就一大清晨赶到云泽郡治下的菱川县,来这品尝当地闻名的特产菱角。 民以食为天,这当然也算亲民! 江南的饮食口味与京中不同,御膳房自然有做江南菜的厨子,也会特地运送新鲜的食材。 不过到底与亲临本地吃到的不一样。 褚照还没吃上,同坐的侍卫小心翼翼地用银针试毒,来福也同样恭敬地取出一小碟试吃有无异味。 这番举止瞧着实在显眼,褚照还小声叮嘱:“你们动作小一点。” 他是微服私访,可不能让人瞧出有什么端倪! 来福忙不迭回答:“是,少爷。” 侍卫也低头应声:“少爷,菱角汤无毒,可放心食用。” 褚照一把捧住碗,正想大快朵颐,就听到旁边传来声音:“凛王殿下今日终于要到咱们县城,今夜必然会去花船游览!” 褚照筷子顿住,“花船是什么?” 邻桌的人听到他的疑问,顿时挤眉弄眼笑着应答:“那可是我们菱川县的特色!夜里沿江穿过整个县,船上都是勾栏里出名的姑娘表演技艺。” 另一个人也憧憬地说:“花船只招待王公贵族,动辄一掷千金,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可只能在岸上远远看着。” “诶,上次我在岸边瞧见……” 周围几桌人兴奋地说道起来。 褚照收敛了厌恶的神色,但还是情不自禁的捏紧了筷子。 原来花船是那样的地方?! 在京城,众人皆知凛王最厌恶谈事应酬去青楼的作风,也因此才会有“凛王身患隐疾”的传闻。 褚照倒是知道,叔父定然是没有隐疾的,甚至那方面强悍得不行……不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一远离京城,游山玩水也就罢了,叔父甚至还要去勾栏场所! 褚照简直忍不了了,一把夹了口菱角,也没有细细品尝的心情,乱嚼几下就咽下。 “咳咳咳!” 那菱角差点把他噎到,褚照连忙捧起碗连喝几口汤,在来福手忙脚乱的拍背下才顺过气来。 “少爷!少爷没事吧?” 褚照摆手,只是一把将菱角汤推给来福,说:“天、咳,天太热了,这菱角吃着没胃口,来财,你给吃了吧。” 来福连忙恭敬地应允,又关切道:“少爷嘴唇都泛白了,脸色也不好,要不我们回客栈歇息?” 褚照咳了几下,眼眶都红了,倒是显得脸色更白,来福和旁边的侍卫都吓一跳。 褚照却拒绝:“无事,等会走走透个气就好了。” 他脸色有那么差劲? 多半就是被叔父气到了。 更可气的是,他甚至也没有理由阻止叔父——等他回京,必要把官员不得逛青楼写进律法里,让全国上下的官员都严格执行! * 越千仞翻着手头的书,骑在马上慢悠悠地行走。 随行的人自觉在他后一个身位,主事说道:“虽说杜郡尉认为云泽郡守有问题,但他在此地任职两年,什么也没查到,属下怀疑是杜郡尉想多了。” 越千仞翻了一页,说:“段居不一定亲手负责,手下的县令更有可能才是替他行事的。” 主事恍然大悟:“所以殿下这几日,才挨个县城出游?” 越千仞颔首。 主事又道:“那……菱川县的娄县令,有意邀请殿下今夜去花船游览,殿下的意思是?” 这种名字,一听都知道是什么地方。 越千仞面无表情地又翻一页书,说:“晚点再说。” 他适时抬头,菱川的城门正在眼前,此时尚早,挑着货物排队进城的民众不少。 城头上正好飞出一只信鸽,直冲冲地朝着他们一行人俯冲而下,似是通晓灵性,一眼看到为首的越千仞。 越千仞一抬手,那信鸽便落到他手上。 “怎么是从城里来的?” 越千仞有些奇怪,解下信鸽腿上绑的小竹筒,取出信件展开。 “陛下今日抵达菱川,食菱角而无味,遂漫步于市井。随从显眼,唯携来福与一侍卫同行。” 书信简短,是暗中保护褚照的天枢卫寄过来的。 越千仞眉头一皱。 向来喜欢美食的小皇帝居然会没胃口? 难道是这个天太热,他中暑了? 他示意主事给他纸笔,快速地写了回复,让天枢卫继续做好暗中保护的工作,留心陛下有无中暑的征兆。 塞入竹筒中,才放信鸽飞回去。 马蹄还在慢悠悠地前往城门,越千仞猛地想到——小皇帝这会在逛街,该不会路上碰到吧? 这小子一路跟着他过来,却又藏着不和他不见面,不知道猛地撞见,会不会被吓到? 他脑海里似乎已经有褚照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知为何,想到这场景,还真让越千仞心情愉悦,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 可惜,等凛王殿下一行人声势浩大地进县城,褚照已经回到客栈。 只不过,除了他的随行以外,这间天字号多了一男一女两个陌生的面孔。 这对面容凄苦的中年夫妇声泪俱下:“那衙役说我们闺女有福相,青天白日就抢了说去当秀女!”“俺们一路跟到县衙磕头,却连人都见不到一面,就被衙役赶了出来!这两日甚至有同样处境的老妇,竟然直接被抓进去牢房去……” 夫妇俩目眦尽裂,那妇人哭着要跪在褚照的面前,“我们不敢出头,只得守着衙门寻求帮助。公子一瞧便非富即贵,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闺女吧!” 褚照拍案而起,示意来福赶紧把人搀扶起来,表情已经气恼:“什么秀女!朕——不是,这选秀都停办多少年了,哪来的选秀女的事情?!” 哪怕真是选秀,也不可能拦着亲属见面,甚至把亲属投入大牢,这一看就是有鬼! 什么选秀女,这不就相当于,以他的名义在作恶吗? 褚照心里恼火,却克制自己冷静下来,问:“你们家姑娘被衙役带走时,那衙役可有提供什么文书?” 夫妇俩自然是迷茫地摇头。 褚照心里琢磨着,这两日寻亲的被关起来,多半是因为叔父要到来,菱川县的县令掩人耳目。 叔父在明,一些腌臜事在暗中被遮掩,不一定能巡察发现。 而好在此时他在暗,如果他能先一步发现娄县令的罪证,正好能交给叔父来处置。 虽说他一看奏折就犯困,一学策论就嘴馋,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嘛! 褚照越想越兴奋,脑海里有了想法:“首先需要找到,县令把你们女儿藏在哪,一探虚实,在打草惊蛇之前,让叔父直接前来,人赃并获!” 夫妇自然是不知道眼前这锦衣玉冠的公子口中说的“叔父”是谁,但也听出对方确实有人脉,不由松了口气。 那老农便急切开口:“俺知道!县衙后面有一座府邸,围得森严,又不似县令居住,只有衙役进出,俺闺女多半就被关在里面!” 第15章 褚照眼睛一亮:“地点都有了,本公子去打探一番!” 来福连忙开口:“少爷万万不可涉险!” “什么涉险。”褚照纠正,“是踩点,在屋顶上看一圈便知道了。” 他视线一扫屋内的侍卫,随便点了个,摩拳擦掌:“你随我同去。” 见来福还是紧张不安的模样,他点了下来福的额头,“来财,你半点功夫都不会,就留下来照顾这对老夫妇就是了,叔父教过本公子一点功夫,自卫绰绰有余!” 来福苦着脸:“公子……要不让侍卫前去即可,您刚还脸色那么差呢……” 褚照反问:“现在呢?” 来福沉默:“……” 陛下真是少年心性,估计是一想到能见义勇为,兴奋得双目放光,脸颊红润,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刚才食不下咽的恹恹模样呢。 褚照也是奇怪,他今日特别没胃口,甚至闻到油烟味都有点想吐,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倒也不是重要的事情,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就把念头都抛到脑后。 等他为民除害回来,肯定胃口大开,说不定叔父夸他英雄少年,还能和叔父喝一杯庆贺呢! 作者有话说: ---------------------- 死手快写啊我要看孕期呃啊啊啊啊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十点更新也算九点(胡言乱语)[可怜]明天肯定按时更新!因为明天做台风,不会出门浪的(。 第13章 他不省心的小皇帝。…… 褚照和侍卫一同蹲在屋顶上。 以他的三脚猫功夫,自然是学不来一跃而上的轻功。好在侍卫身手好,也能把他提溜上去。 脚踩着瓦片都有点晃荡,褚照无师自通地趴下压低重心,这才扒拉着屋脊稳住,也顾不得这姿势看起来有多鬼祟。 这宅院不小,里头九曲回廊,从他们所在的位置看去,所见的房屋都无人进出。 蹲着无聊,褚照就随口问侍卫:“你叫什么名字?” 平时伺候的宫人倒是都能叫出名字来,侍卫通常守在外面或暗处当值,褚照记得名字的不多。 那侍卫出来就一直沉默寡言,看起来多半不是世家子弟。 此时被天子陡然发问,下颌都紧绷了些,开口声音也很僵硬:“少爷,在下叫小八。” 褚照好奇:“你在家中排行老八?” 侍卫:“……算是。” 褚照立刻不高兴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算是’?” 他自己没觉察,上朝应付朝中官员久了,他端着说话的语气也有几分像越千仞,不怒自威。 侍卫顿时有些惶恐地低下头,连忙回答:“禀陛下,臣在同期的天枢卫里排第八。” 褚照这才恍然。 随行的有明面上的侍卫亲军,也有暗中的天枢卫。 跟随他微服出巡的,自然都换了变装,平日里日夜不分穿夜行服的天枢卫自然也不例外。 褚照扭头去看这位小八的脸,还琢磨一番:“朕好像见过你,你在昭阳殿当值过?” 小八不敢与天子对视,低着头回答:“是……是的。” 他声音有点发抖,但褚照和人交谈时,见过对他紧张的人太多了,一时间也没在意。 一边闲聊着,他还在张望着看这宅里有无人走动。 如果越千仞在场,必然会发现,其实这侍卫便是那夜当值昭阳殿的。 此时正好被陛下问起,小八战战兢兢,生怕有一点引起陛下生疑。 褚照没有生疑,他注意力都放在这宅子里,倒是疑虑:“这宅院前面似乎都无人迹,大概要过那九曲回廊,看看后院的情况了。” 侍卫低头,一言不发地等褚照发号施令。 暗卫多半都是这样的性子,褚照也不奇怪,直接说:“我们下去,过了回廊看看后面的房间。” “是。” 自然又是侍卫把他提溜下来,沿着九曲回廊警惕地往后院前去,还真的看到了有这宅中下人的身影。 褚照和小八对视一眼,便一同放轻了脚步跟上。 走过几处房屋,最后竟然发现下人走动的方向,是最偏僻的几间柴房。 更奇怪的是,柴房的门口,竟然还站了一堆家丁在守着。 谁家柴房反而需要家丁看守? 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其中有问题了。 避免被发现,褚照压低声音,连同手指比划示意:“绕到后面看看。” 侍卫点头应允,注意着那些家丁的监视范围,当即找到了路线靠近过去。 柴房后面有小窗户,褚照踮起脚尖凑上前去看。 大白天里头也杂乱昏暗,他只能听到里头似乎有女子的哭声,霎时心提了起来。 适应了会光线,才看清里头的布局。 看到的场景,瞬间让褚照捏紧了拳头。 只见杂乱的柴房里并排着好些铁笼子,笼子里竟然都关着些面容憔悴的女子,有的已经神色麻木,有的还惶恐地哭泣着。 柴房里哭声此起彼伏,大白天都显得有些凄凉,前门的家丁实在忍不住,凶神恶煞地撞开门大喊:“吵什么吵!把你们带到这里,是要让你们享福的,过几日就送你们走,别嚷嚷了!” “可恶!” 褚照咬着牙,没忍住低骂了一声。 “什么人?!” 家丁耳聪,立刻拔高声音,门口看守的其他人,也被惊动要围上来。 侍卫下意识地抓住褚照手臂,急促开口:“公子,失礼了。” 他作势要带着褚照上屋顶,赶忙离开。 褚照却一把按住,紧张的氛围下,头脑都清晰许多:“不可。打草惊蛇了,说不定背后的人会立刻转移这些姑娘,我们不能离开,要在这里直接把动静闹大。” 他刚说完话,家丁已经从左右都围上来,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侍卫听了褚照的指令,瞬间明了。 他保持沉默寡言,直接抬腿踢向最近的那个家丁。 家丁们一看,脸色大变,也不质问了,一个个挥着木棒冲了上来。 半柱香的功夫,侍卫已经从柴房后面打到门口,几间柴房的家丁在进行人海战术中获得惨烈的失败,一个个在地上痛得打滚都不行,有的甚至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甚至还夺了一把木棒,警惕地护着褚照周全,一根汗毛都没被伤到。 褚照:“……” 他都差点忘了,天枢卫是叔父练出来,武力值最拔尖的那批死士。县城里私养的家丁,再凶煞能比得过天枢卫一根手指头吗? 确认所有家丁都已经丧失行动能力,小八问:“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褚照预想中,那是小八和家丁痛打多少个回合,险象环生,吵闹的动静才足以惊扰别人。 现在速战速决,说不定前院歇息的鸟儿都没被惊走呢! 他也有些迟疑,想了想说:“看看能不能把柴房里关的姑娘带走?” 他刚说完,就听到宅院后门传来的骚动声:“今日尔等得好好看守这处院子——什么人闯入!?” 褚照伸长了脖子,正看到清一色的衙役被菱川县的县尉带着走进来。 面对着地上七零八落的家丁们,正正打上照面。 褚照一喜,这些衙役可谓明目张胆,都穿着县衙的差服,这下是真的“人赃俱获”了。 而县尉被后院的变故一惊,一时间还没多想,只踹了一脚倒在地上嗷嗷大叫的家丁,冷声道:“一群废物!都让人闯进来了!” 他又立刻喝令衙役:“把这两人一并抓起来,都关进柴房里!” 县尉只当是家丁一个个徒有其表,连两个人都打不过,却没深入想。 而衙役都是县里养的差人,且各个都有趁手武器,抓两人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这群衙役刚围上来,县尉的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县尉大人,你要抓谁?” 那声音音量不高,却沉稳有力,极具穿透性,语气间带着森冷寒意。 褚照躲在侍卫身后,听着声音,却喜上眉梢地探出头去张望。 他尚未看到来人,已经有更大一批人马从后门涌入,同样穿着正规的差服,把菱川县的衙役围住,整个后院几乎装不下这么多人,挤得密密麻麻。 县尉一惊,正想呵斥,却见进来的人皆穿着郡内府兵的制服,他心头一慌,扭头看去,差点整个人直接跪下。 越千仞一身玄衣,冷着脸直直走上前来。 这几日,凛王殿下的名声可传遍了云泽郡,今日凛王抵达菱川县,可谓无人不晓。 正因如此,县尉才接到县令大人的命令,带一批衙役将这处地方严加看管起来,以免出事。 眼下怎么怕什么来什么,还真让凛王找到这来了?! 一时间,关于摄政王如何血洗朝堂的传闻纷纷冒出,县尉慌乱跪下,“王爷!下官都是受娄县令指使,下官只是依令行事!” 第16章 越千仞一声嗤笑,“倒是知时务。放心,涉事人员一个也跑不了,杜郡尉,给他记上。” “是,殿下!” 县尉面无血色,整个人都瘫到在地。 后门传来更为杂乱的脚步声和仓皇的喘息。 云泽郡郡守和菱川县县令,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仓皇赶到。 两人官帽都歪斜,跑得满头是汗,一见宅院中的肃杀阵仗,更是脸色苍白,魂飞魄散。 褚照终于踮起脚尖从包围的府兵中见到熟悉的身影,当即高举手臂挥舞,语气兴奋:“叔父!” 越千仞越过众人,对上了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眸,见他无碍,才松了口气走上前去。 县尉一愣,才迟钝地想到凛王刚进门时说的话——莫非这两人闯入的毛贼是凛王派来的人? 而郡守和县令一进来,就听到这声称谓。 娄县令本就腿软,全靠随从架着才没瘫倒在地。 郡守倒是老辣,强行站定,却在听到这称呼时,闹钟电光火石般地闪过惊骇的念头——管凛王叫“叔父”的年轻人,除了当今圣上,还有谁?! 怎么连陛下都在他毫无觉察中到云泽郡,难道是与凛王一明一暗,早就盯上他了?! 郡守当机立断,声嘶力竭地开口:“王、王爷!此事下官全不知情!是娄县令欺上瞒下,胆大包天!” 他说着,猛地指向旁边抖如筛糠的下属。 越千仞扭头看向郡守,视线里的冰冷越发明显。 “不知情?段郡守,云泽郡府账目问题,真当本王查不出?菱川县年年以选秀名义掳掠贩卖周围郡县的良家女子,牟取暴利,这些钱都流到何处,本王自会查明!” 他的视线扫了一圈几个发抖的官员,还有那一圈不知所措的衙役,语气森然:“本王奉命巡察,授巡按使之职,有权处置尔等。” 他眼神示意,身旁的郡尉当即喝令:“拿下!彻查此宅!” 府兵一拥而上,将几人同心腹随从尽数拘押,尚有人想求饶,哀嚎声混乱不止。 越千仞却无暇再看一眼,等那些呼唤声都远去,径直走到褚照的面前。 褚照显然兴奋得很,与平日里听朝臣上奏不同,他可是“亲身参与”了,并且也算是有功劳吧! 他当即语气雀跃地说:“叔父什么时候到来的?有看到我和小八如何制服一众家丁吗!” 大概他思维也经常比越千仞一个穿越者还跳跃,越千仞都顿了下,才重复:“小八?” 身旁的侍卫沉默寡言地单膝跪下,“殿下。” 越千仞颔首,收回视线。 只是对上褚照那副期待的模样,他只板着脸,抬手贴上褚照的额头。 他手背微凉,让褚照不由地一僵,呼吸好像都急促了些。 越千仞眉头紧锁,盯着褚照苍白中透出不正常的潮红的脸颊,压着愠怒开口:“中暑了还跑出来,真是胡闹!” 褚照下意识地反驳:“我没——” 他只是兴奋过头,现在活蹦乱跳的,哪来的中暑? 但他猛地反应过来,直接身子一软靠到越千仞的身上,感觉到叔父下意识地伸手搂住自己肩膀。 褚照顺势闭上眼睛,气若游丝地说道:“叔父说得是……朕怎么突然浑身都没劲了……” 越千仞:“……” 可以演得再假一点吗?他不省心的小皇帝。 作者有话说: ---------------------- 权谋都是很简单的,对手都是很弱智的[可怜] 第14章 我若不是皇帝呢? 演得再假,毕竟是天子,越千仞还是得配合。 褚照几乎全身都卸了力气,全靠他下意识的搂住提供的支撑,此时说完话,更是眼睛嘴巴都闭紧,恨不得能演个晕过去的病秧子。 但他的脸颊上确实泛着潮红,唇色也比往日苍白些许。 越千仞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调整了下姿势,让褚照倚靠在自己胸膛上,几乎是把他环在怀里的姿势。 这么明目张胆地贴近,越千仞……很不习惯。 他想不起来以前和褚照是否有亲密地贴近,那时候他都把褚照当成小孩子看待,根本没想过别的。 可自从那事之后,他都在竭力避免与褚照有任何过于亲近的行为。 尤其是此行扬州,虽说对小皇帝微服私访的行程了如指掌,可终究都是从书信的文字中得知。 ——到底和真正见到对方是不一样的。 他们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接触到了。 可隔得久了,好像不是足以忘怀那夜的种种,反而是陡然间亲近时,某种回忆仿佛是通过肢体接触而触发,更加清晰。 越千仞敛眸,却见褚照的脸颊潮红似乎更重,下唇还被他咬得发红。 像是把那点心思都明目张胆写到脸上去了。 他声音不觉放轻,“别咬嘴唇。” 装晕的褚照一惊,赶忙紧紧抿唇,假装无事发生,只是呼吸都急促几分。 他倒是啥也不怕,心思全写到脸上。 而偏偏越千仞要配合他演戏,装作那夜发生过什么全然忘记,自然……也不能在神色和肢体上暴露思绪。 所幸小皇帝趴在他胸膛上闭着眼睛呢,什么都没看到,也发现不了越千仞的复杂情绪。 越千仞平复了呼吸,收敛思绪,叫其他人看不出有何异样。 宅院中其他人还在忙碌。 跟随他的有些人猜到褚照的身份,大气都不敢出,也有人尚未知晓。 越千仞叫了郡尉一声。 “你对云泽郡本就更熟悉,先交由你来审问,切忌屈打成招。” 郡尉应声:“遵命。” 他的视线迟疑地落到靠在凛王殿下怀里的少年身上,他不是京官,自然没见过天子龙颜,此时也只是对此人的身份有所疑虑。 世人皆知凛王孑然一身,那这少年是……? 越千仞交代完,略微弯腰,手臂穿到褚照的膝弯下面,直接一施力,便将他打横抱起。 “本王回馆驿了,有事再来禀报。” 他说话的声音,正正与褚照猛然变得急促的呼吸交叠在一起,又将其完全覆盖住。 众人纷纷应声。 越千仞横抱着褚照,大跨步地走出这宅院的后门。 视线像是不经意地放低,落到怀里人的身上。 褚照又咬住了下唇,尽管还在装模作样地闭着眼,不住颤抖扑棱的眼睫却在悄悄暴露主人的局促不安。 此时隔着单薄的夏服,相贴的部位扩大,褚照脸上的潮红发热像是也同样扩散到互相贴紧的地方,传递着存在感过于强烈的热意。 越千仞的衣襟被他攥紧,绷得骨节都泛白了。 越千仞收回目光,只当没注意到。 他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点自己之前都没意识到的恶劣。 明明可以让随行的宫人照顾,也可以让侍卫背着褚照回去——当然,估计他下这样的命令,褚照就会迷迷糊糊“突然”醒过来——,而他偏偏选择了这样的方法。 就好像他自己不自在,也要瞧见褚照同样如此,才算扯平。 哎,他大哥要真能托梦给他,可能当真要在梦里揍他了。 好在菱川县的馆驿就在县衙旁边,从这宅院后门出来,半段路的距离就到了。 越千仞叮嘱随行的宫人:“找一下县里知名的大夫过来。” 来福忙不迭地应声:“是。” 到了馆驿,越千仞才把褚照放到床上。 尽管知道对方在装睡,但还是帮他把外衣褪去,又把一层夏被盖到他腰腹上。 他又伸手摸了摸褚照的额头和脸颊。 热意可能是羞臊的,但脸色确实不太好,唇色当真还有些发白。 可瞧他还有小心思和自己装晕,也不像是真有何不适。 大夫很快就被来福带来,在门口通报。 越千仞没有再多想,起身去开门,决定让专业的来看。 大夫战战兢兢,显然是对来到菱川县的大人物有所耳闻,毕恭毕敬地作揖:“参见凛王殿下。” 越千仞沉声回应:“进来把个脉。” 褚照正好瞧见机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嘟哝着开口:“叔父……这是哪?” 越千仞心里觉得好笑,面上还是板着忍住,回答道:“馆驿。正好让大夫给你把脉一下,看看是不是中暑了。” 大夫只认得凛王,自然不知道天子微服私访到此处。 只是揣测着这少年也必是权贵,依然很是谨慎的态度,“公子,让老夫看一下脉象。” 褚照当真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何不适,但还是听话地把手伸过去。 他挪了挪姿势,在床上靠着坐了起来,越千仞给他后腰塞了个靠的圆枕,便让他霎时眼里带上笑意。 大夫把了脉,又让褚照伸出舌头,又看了看眼睑。 谨慎地反复查完后,才说:“天热口干,注意防暑。这位小公子脉象微虚,可能是气血不足。” 第17章 越千仞问:“只是这样?” 气血不足是褚照从小就有的毛病了,不过这几年调养得好很多,不算大碍。 大夫低着头,谨慎地回答:“是的。” 越千仞也没有多问,挥了挥手,示意来福给大夫诊金,把人送走。 褚照笑嘻嘻:“叔父,你看我都没什么大问题,你今晚真的要去那花船吗?我可以和你一块去吗?” “不可!”越千仞声音冷下,瞪了褚照一眼,“那等烟花之地,不准去。” 褚照被猛地凶住,整个人都顿住,片刻才委屈地说:“叔父去得,我去不得?” 越千仞猜得到他的心思,哭笑不得,说:“地方官都落马了,我去做什么?那花船上不少女子就是被菱川县县令拐来,他也是用这生意大肆敛财,今日就该关门大吉了。” 褚照小小地松了口气。 “所以,叔父对那花船……不感兴趣?” 他又想到了,在酒楼用膳时,旁边几桌的男人,聊得有多活色生香。 寻常男子,大概都会对那样的地方有所向往吧?包装成王公贵族的奢靡场所,象征着无数人憧憬的挥霍享乐。 越千仞瞪了他一眼:“不感兴趣,你也——” 算了,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以前教育着褚照不能太早亲近女色,才让青春期过去的小皇帝,对女人瞧不见半分兴趣,反而对自己心怀情愫。 他不再多说,硬生生地转移话题,问:“陛下要不要吃点东西,现在有点胃口了吗?” 褚照摇头,“我不饿。”然后他又反应过来:“叔父怎知我没胃口?叔父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到菱川县了?” 前几日他胃口可好了,走到哪吃到哪。 越千仞无奈回答:“陛下离京时,臣就知晓了。” 真当微服私访能让人毫不知情?少说这一路也带了二三十人,能有多隐蔽? 褚照顿住。 他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还想着此行自由散漫,偷偷跟着叔父,甚至在客栈偷看叔父,不会都被叔父知道吧?! 他此刻只恨不得能把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脸色又红了几分。 为了掩饰那小鹿乱撞的慌乱,褚照故作镇定地哼了一声,说:“朕微服出巡,遇到危险,也不见叔父关心,可见叔父根本不在意朕的安危。” 越千仞都气笑了:“陛下九五之尊,臣怎么可能不关心?” 要他说,如果不是褚照现在气色看着不佳,他真要揍他一顿让他知道,下次不准这样涉险了。 褚照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也不知道叔父在心里想着怎么打他屁股。 他追问:“我若不是皇帝呢?” 越千仞脱口而出:“那你也是我的照儿,我怎么可能置你于危险境地?”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这话听着不对——那称呼从褚照小时候便这么喊,可那夜褚照就是贴着他耳朵那样一声声自述着情谊,搞得越千仞都觉得这称呼都暧昧了几分。 他轻咳一声,连忙做苍白的补充:“这意思是,你是叔父的侄儿,叔父将你视为己出。” 这本就是彼此都知道的事情。 于是褚照就当做没听到,嘴角还挂着压不住的笑,活似怀春的傻样。 越千仞假装没看到,板着脸说:“都知道是遇到危险,陛下刚才怎么敢就那样直接行动?” 褚照狡辩:“遇到之前,也不知道有危险呀!叔父,所以你怎么会正好找到?” 越千仞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开口:“确实是从陛下救下那对夫妇提供的线索,本想着寻找合适的时机,知道陛下自己先去踩点,臣就连忙过去了。” 褚照心情大好,他听懂了,叔父确实是担心他,所以跟上去的。 他又问:“那对夫妇如何了?” 越千仞说:“暂且安置好了,被关押的女子等一一查明身份,也会送回各乡。” 他停顿了下,又把自己打算对云泽郡这些官员如何调查处置说了下。 褚照非常有政务敏感度——指他听着越千仞说着这些事,哪怕是心仪之人,都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叔父板着脸都好看,他简直想盯着叔父看一辈子,就是对方叽里咕噜地,他听不懂在说啥。 越千仞成功读取到了褚照的反应,无奈开口:“京中不可一日无君,陛下玩够了,也该抓紧回京了。” 褚照就是料到,叔父一见他肯定会这番催促,才躲着没露面。 好在这几日确实在云泽郡逛够了。 他只追问:“叔父呢?” 越千仞只能回答:“处理完云泽郡的事务,随后立即回去。”他稍作停顿,又补充,“臣会快马加鞭赶回京的。” 褚照还想说什么,听到这话,还是点头。 然后伸出小指,弯曲着凑近上去。 “拉勾。” 越千仞还是没忍住笑了,同样把手伸了过去。 几日之后,他果真处理完剩下的琐事,快马回京。 只是刚到府邸,公府的属官就急匆匆地赶来:“殿下!这几日新府奉陛下之命动工,朝臣似有非议,所传风声尚未探明,却有人欲在明日早朝弹劾您!” 越千仞勒马停下,差点忍不住问一句:褚照催促的开工,怎么也能弹劾到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 [墨镜]今天努力提前写了,准时更新! 第15章 朕想给叔父最好的 属官匆忙又焦虑,这消息多半是从御史台那边得到的信息。 那群监察御史品级不高,在朝堂上只负责纠察弹劾百官过失,以肃正朝纲。 有些虽然身为谏官,但只顾着明哲保身,轻易不惹是生非,早朝上只当站在最末的吉祥物。 有些铁骨铮铮,连皇帝都敢直言进谏,之前选秀一事,便有言官发声。 虽然朝中总有人觉得凛王只手遮天,但平心而论,越千仞觉得自己真没到这个地步——起码这群官员还没出宫门,就敢对他大肆议论造反之心,他也没斤斤计较。 自然,监察御史想要弹劾的事情,他管不了,也不可能知道人家明日想上奏,今夜上门去威胁。 他很快想了一圈,无非就是选址位置太靠近皇宫、褚照给他划的地太大,要么就是眼下不该劳民伤财……诸如此类。 不痛不痒的弹劾,隔三岔五都有。 越千仞干脆下了马,挥了挥手说:“无碍,随他们弹劾就是了。” 左右也影响不到他身上。 他大步进了府邸,因加急赶回京,还有事情尚未处理完。 正好明日早朝,他需要把云泽郡一案写进奏折启禀,同时还得安排新的官员。 现在郡内事务暂由郡尉和郡丞代理,在他赶回京城的途中,犯事的官员一同押上京候审。 几年以来,被拐卖的良家女子数目不少,同样需要中央统筹地方去救援。 奏折与其说是写给褚照,不如说是写给朝上文武百官听,越千仞沉吟片刻,才开始动笔。 多数情况郡守都交代了,账本也是一并收缴。 他在云泽郡待了几年百姓没有怨言,正是因为他暗中进行黑副产业,明面上没怎么剥夺百姓,只看明面上的账目,简直像极了两袖清风的好官。 然而暗中的收益却很奇怪。 郡守和其他涉事官员自然获得一部分利益,但其中有将近一半的数目流走去处,郡守竟也语焉不详。 越千仞把明面上的事务都书写完毕,确认没有错别字后放到一旁晾干,主事也正好快步进来。 他抬头,“可问出来了?” 把郡守等人押解上京,也是想着路途颠簸折腾,送进刑部之后,多半也更容易撬开嘴了。 主事的表情竟然有些惶惶,行过礼后才开口:“段居交代了,这门生意是有人暗中找他做的,去哪里更好拐卖良民、贩卖去处,皆是对方牵线。他只知对方化名,不知晓身份,却被暗示了……说是您的人。” 越千仞没忍住:“荒唐!” 主事战战兢兢,又接着说:“不、不过,段居说,最近一个月,牵线人要求他将其中相貌最出众的女子送过去,但送去的是西南边。他才由此生疑,怀疑背后指使之人不是您。 “而王爷又恰好在这当口前往扬州巡察,段居就慌了手脚。” 越千仞听完,手指轻叩案桌。 “西南方……” 是谁? 那边经济远没有江南发达,是有地方官手伸那么长,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 这一个月,为何背后的人特地点名要貌美女子,如果贪图美色,也不像做了几年的人口买卖,突发恶疾一样就好色了。 如若不出意外,今年七八月也确实该选秀了,此事一直打着选秀的名义进行,莫非当真有对选秀一事进行筹谋的安排? 比如,挑选些个美貌的女子,经过特地的训练、洗脑,再混入秀女之中,便能混入宫了。 第18章 越千仞思忖着,呢喃道:“西平那边……在封地呆久了,莫非起了异心?” 主事噤声,不敢多言。 * 隔日早朝。 越千仞睡不到两个时辰,除了启奏云泽郡一案来龙去脉以外,已经把种种后续工作都安排好,正好在朝堂上一一启禀。 他处事雷厉风行,挑不出什么毛病,对他有意见的文官,叽叽歪歪半天,也只能从无关紧要的细节挑刺。 这些都越千仞能从容应对,甚至看着褚照努力忍着打哈欠的冲动,瞪大了眼睛听朝堂上明枪暗箭的模样,越千仞也都一样有些许犯困了。 他是最先启奏的,之后堂上其余官员,按着官职顺序,也一一上奏。 基本都没有什么大事,褚照每每都是侧耳倾听,一副认真的模样,然后立马扭头看他:“叔父以为如何?” 越千仞假装没看出是他的求助,一一应对了。 早朝过半,站在末端的监察御史出列,越千仞才想起来弹劾一事。 果然,那御史行礼后,声音便铿锵激昂地在朝中回荡:“禀陛下,微臣戴文远,冒死弹劾!有事启奏陛下!” 文武百官像是纷纷精神一震,连褚照都在龙椅上端坐了几分,带了些疑惑开口:“奏来。” 戴御史的声音嘹亮又抑扬顿挫,估计清早上朝总有人忍不住犯困,此时全被驱散了瞌睡。 “臣弹劾当朝太尉、凛王越千仞,其新建王府,不合礼法、有违圣恩!” 堂上文武百官,皆齐刷刷把目光投到天子身侧的越千仞身上。 越千仞也在扫视这些人,有人震惊,有人了然,有人面色一紧,各自怀揣着不一样的心思。 褚照听完才反应过来,整个人下意识地前倾。 他正想开口说话,戴御史便慷慨陈词:“其一,新修府邸劳民伤财,所有金丝楠木,皆是千里迢迢从荆州运来,耗费钱粮无数!” “且慢!”褚照抬起手。 戴御史鼓足勇气弹劾,本想着一鼓作气说完。 但陛下都直接打断了,他张了张嘴,只得戛然而止,握紧手中的笏板。 褚照只是听不懂政务之中那些弯弯绕绕的,但监察御史说得这么明了,他自然听明白了。 他开口语气已带恼意:“新凛王府修建的用款,悉数少府拨出,金丝楠木也是朕钦定的,何来劳民伤财?” 少府就是皇帝的小金库,少量税收都充入其中,为皇室私用。 “这……”戴御史语塞,“这于礼……” 褚照逼问:“于礼有何不合?” 戴御史找不出错,只能低声回答:“并无。但新建府邸到底耗资巨大,万一拨款不足……” 越千仞开口:“如银钱不足,本王私库支应,必然不会动用户部的钱。” 戴御史讪讪,气势去了一半。 褚照挥了挥手,“这事本就是朕的旨意,戴御史不必多说了。” 但听到这话,戴御史像是重新鼓起勇气,语气又高亢起来:“不止如此!新凛王府规格逾制,府中甚至私引玉带涧支流,仿御苑之制!玉带涧乃皇城御用之水,象征天子恩威。 “今日凛王私引御水,他日又当如何!” 最后一句出来,朝上文武皆是哗然。 玉带涧穿过后宫的御花园,自是被称为御水。 这水流经宫闱,出了皇宫后,也是寻常人不可私用,私引支流,便更是大逆不道了。 武将之首是越千仞手下将领,忍不住开口:“纯属无稽之谈!” 文官之首则是老丞相,他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此、此事当真?” 戴文远对着窃窃私语的众臣行礼,沉声道:“千真万确,此臣前日实地查勘所见!” 越千仞也同样愣住,此事他和这些反应激烈的群臣一样,此时才知。 褚照之前挑了大半年工部的图纸,是为了能把玉带涧支流引入他的新府? 因为一时的恍惚,他也没开口制止朝上的纷扰,直到褚照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甚至往前走了两步,他才回过神来。 “肃静!”小皇帝个头早已比当年踩着脚凳上龙椅时要高挑许多,自然也撑得起身上的龙袍。他一开口,朝下的议论才猛然按下暂停。 戴御史生怕天子是想息事宁人,连忙开口:“陛下如若不信,此刻便可唤人前去一探。” 褚照怒极反笑,“朕如何不信?叔父府上的玉带涧,本就是朕亲自下令引的!” 众臣子脸上的表情可谓打翻色盘,精彩纷呈。 戴御史首当其冲,听到这话已经有些惶恐,连忙道:“陛下,臣在工部查了备案,并未瞧见……” 褚照气恼:“区区一条水道,朕想引去哪便引去哪,还需要同尔等报备?” 工部尚书低声说:“引御水一事,确实是陛下私下交代,臣以为,并无不妥。” 戴御史忍不住:“此等关乎礼制,岂能不经廷议?” 褚照也按耐不住拔高了声音,语气急促:“因为这是朕为叔父备下的惊喜!” 越千仞情不自禁地按住太阳穴。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褚照都不敢侧头看越千仞,更不敢想对方现在作何感想。 他只能憋着一口气,加快了语速继续说:“朕知道,你们当中不少人对叔父有意见,但新建王府一事,都是朕亲自筹划,和叔父毫无干系。你们、你们若是觉得府邸何处规格僭越,那也是朕想给叔父最好的,朕亲自批的!” 说到最后,他因为情绪激动,声音都在微微发颤,却还是咬牙切齿地话说完。 一顿比监察御史更加铿锵有力的输出,让朝堂更加死寂,群臣面面相觑,甚至有人一副怀疑自己耳朵出错的模样。 褚照说完,只觉得涌上天灵盖的热气都冷了下去,他根本不敢看叔父的表情,索性心一横,一个扭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把玉阶都狠狠地踩出清脆的声响来。 越千仞都有些不知该作何表情,只能趁着朝中众臣还没反应过来,起身道:“今日朝会到此为止,诸位退朝吧。” 他也匆忙离去,免得听到这些人,下朝后又该如何议论。 不过,这日退朝之后,往日里经常“阴谋论”陛下如何可怜被凛王欺压的群臣都哑然无语了。 陛下对凛王的看重与孺慕,他日总觉得是受辱的天子隐忍假扮,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他们……全都想多了? * 受辱——指被弹劾气到——的天子躲到了澄心阁,这次是真的斥退了所有宫人,书房外面的宫人都噤若寒蝉,连来福都知道不妙,不敢进去。 越千仞换了朝服,走近过来便看到这一副肃杀的场景。 一见他过来,来福便是一惊,然后又是猛地松口气。 不等越千仞说话,就忙不迭地压低声音开口:“陛下谁也不让进,殿下您快去瞧瞧吧!” 越千仞问:“陛下把自己关里面多久了?” 来福应答:“一下朝便进去了,小的进去送糕点,都被赶出来了。”说着还有点委屈。 “我知道了。” 他放轻了脚步,快步走到书房前,推开了门。 动作放得再轻慢,大门还是会发出拉长的“嘎吱”声响。 褚照的声音立刻传来,硬邦邦的:“退下!” 但仅有的两个字,说到后面居然也带着颤音。 越千仞把门又关掉,循着声音走到案桌前。 桌椅空无一人。 他却早已知晓一般,绕到后面,就见褚照躲在椅子下面,捧着糕点边吃边掉眼泪。 刚才绷紧了声音,也是不想让人听出他的哭腔。 眼眶都红的,鼻尖也哭得红通通,只有唇角挂着白色的糕点碎屑。 该说哭成这样还不忘记吃糕点,还是都吃得这么起劲,眼泪怎么还掉个不停? 越千仞脚步放轻了,但仍然投下阴影。 褚照慌乱地用衣袖遮住眼睛,气急败坏:“都说了,给朕滚——” 越千仞弯下腰,直接伸手搂住他,语气里实在压不住笑意:“笨蛋,这有什么好哭的?” 作者有话说: ---------------------- 不知道该不该预警但是笨蛋小皇帝真的很容易哭孕期就更容易哭了[可怜] v前走榜可能不太好[爆哭]为了避免倒v得稍微压一下字数,所以周四没有更新了,下次更新是周五晚[可怜]但我每天都会多写点存存稿 第16章 “那……叔父喜欢吗?”…… 褚照捧在手里的糕点盘,被越千仞夺走放回桌案;他遮挡面容的衣袖,也被越千仞轻轻拨开。 越千仞取出贴身的手帕,先擦去褚照嘴角的糕点屑,将手帕折叠两下后,再仔细擦拭他的眼角,把一道道泪痕都一并拭去。 他边擦,褚照还边垂死挣扎地抬手遮挡着,倒是哭腔没再隐忍,抽抽噎噎地:“别、别看了,哭得好丑……” 第19章 声音不如先前那般凶,可却无端显得更可怜。 越千仞没忍住又笑了,索性一把将褚照从腋下托起,不等他反应,直接把他抱到桌案上坐稳。 椅子没有拉开,不顺手。 不过,也是因为,从前褚照个头小,心情不好也是躲在自己书房椅子下哭,越千仞就经常这样,把他抱到书桌上,和小毛球一样的小少年平视,认真地为他疏导、讲道理。 到底成为习惯了。 以前褚照坐在桌案上,还要仰头看他,现在都能平视了。 却比年少时更知羞,用手心牢牢捂住脸颊和眼睛。 越千仞无奈地开口:“不丑。这点事,伤心什么?” “我不是伤心!”褚照瓮声瓮气地开口,还硬是要做出咬牙切齿的气势来,“我是生气!是被气的!” ……被气哭了不是更好笑了吗? 越千仞努力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安慰他:“何须和言官置气,叔父都未动怒。” 褚照气得一甩袖子,终于还是露出通红的鼻尖,和一双又湿漉漉的眼睛。 “我给叔父准备的惊喜!都被他们说出来了!他们还反对!” 他越说越激动,越千仞又取出另一张手帕,更细致地给褚照擦拭湿润的眼窝,还有被汗水或泪水浸湿的碎发,一直擦拭到褚照的下颌,隔着手帕感觉到褚照激动得喉结都在剧烈滚动。 越千仞只道:“他们反对也奈何不了。再说,这惊喜是给谁的,难道不是谁的意见更重要吗?” 褚照一怔,怒气也似乎随着这话消散。 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抬眼与越千仞对视,好像意识到自己刚吼得太大声,他不好意思地放低了声音:“那……叔父喜欢吗?” 越千仞失笑回答:“自然喜欢。” 这话立刻就把褚照哄好了,只剩下小声地叽里咕噜:“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得知的,我明明让工部把兴造之处都围起来,没那么容易混入……肯定是有人泄密了。” 越千仞闻言,还当真顿了顿,思忖了下说:“叔父会去查明。” 如果是从工部透露的消息,必然也会知道引入支流是褚照亲自下令的,弹劾根本做不得数。 那必然是从其他方面得知了。 而且,当时戴文远站出来弹劾时,朝上是明显有对此知晓的人。 ——这仅仅是戴文远一人行为,提前透露给相熟同僚,还是此事背后有人操作? 若是后者,那真该彻查一番了。 褚照叹了口气,说:“让许相去查吧,要不叔父自己查弹劾自己的御史,朝中又该议论是非了。” 越千仞挑眉:“陛下还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了?” 褚照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朕也没那么愚钝!”说完,他语气里又带着委屈和不平,“朝中官都是觉得叔父会篡位,才如此恶意揣测……太过分了!” 越千仞本就不在乎这些,甚至觉得有时候看那些朝臣猜测自己,又被路过的自己吓到,还挺让人恶趣味的。 不过,别人对他在意,心情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轻笑一声,说:“陛下也知道,这些官员之所以生气,正是因为对陛下忠心耿耿,不必因此置气。若其中有人怀有异心,还正好能看出来,所以,误会就随他们误会罢。” 褚照自然也是知晓。 从几年前起,朝中就隐隐传出此类风声,他当时怒极,叔父却不让他出面制止,也只是时不时限制了下,没让风波扩大。 后面慢慢才知道越千仞如此放任流言的原因。 虽然能理解,可对方是他敬爱的叔父,更是他心生倾慕之人,褚照还是忍不住:“他们抹黑叔父,我替叔父委屈。” 越千仞拿了糕点递到他嘴边,褚照一边忿忿不平,一边却仍乖乖地一口咬下,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越千仞又给他擦了眼角,这下终于把那断断续续的泪水擦拭干了。 “有陛下这份心,旁人怎么想,也不重要了。” 他说话可当真如同一个忠心耿耿的重臣。 可褚照抬头望向越千仞,却不由地想到,往常这样交心的言论,他不会在叔父面前自称为朕,叔父也不会一口一个陛下,而是叫他“照儿”。 不知怎么,他脑海里冒出个念头,问:“照儿根本不想当皇帝,如果把这皇位给叔父,叔父要不要?” 这话若是和朝中任何一个臣子说,哪怕是老丞相,估计也要惊吓得连忙跪下叩首,直道自己没有篡逆之心。 褚照有时候觉得,他叔父根本不畏惧皇权天威,甚至不把这些当一回事。 果然,越千仞霎时表情空白一瞬,紧接着却是如临大敌的抗拒:“陛下这是恩将仇报!” 哪有人觉得当天子也算是一种报复? 褚照忍不住哈哈大笑,“果然只有叔父视这皇位如同洪水猛兽!” 越千仞无奈,瞧褚照当真没有下一秒就退位撒手不干的念头,才松了口气,“没当皇帝,叔父都已日理万机,真当皇帝,又该如何?你来当这摄政王?” 果不其然,立刻让褚照如同捣蒜地摇头,表达自己强烈的拒绝。 越千仞忍不住:“陛下当给叔父分担些烦恼才是。” 褚照小声嘟哝:“我已经会照着叔父说的自己批奏章,照儿已经很努力了!” 他声量压低,也说得理直气壮,甚至还又有些鼓气。 卖萌可耻。 但越千仞还是纵容应和着说:“是是是,陛下已经为微臣分担许多忧虑了。” 他应答着,又喂了褚照一口糕点。 褚照却只咬了一小口就摇头,直言:“腻了,不想吃了。” 他是天子,这点任性算不得什么。 越千仞便把糕点放下。 褚照又接着说:“数着日子,揽月楼又该卖荷花糕了。” 那是京中知名酒楼,只有夏季特供的糕点。 越千仞瞧他心情已经转好,更是听懂了其中的暗示,自然顺着回答:“这就差人买去。” 褚照心满意足,笑得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 越千仞没有过问褚照,为何给他新王府最大的规制,引入玉带涧支流又是出于什么考量。 知晓了褚照的心意,还拿这些明知故问的事情害彼此窘迫也没必要。 他只当做不知,反正辅政多年,功劳苦劳皆是他,受此恩馈,也能心安理得。 而惊喜既已被拆穿,褚照也不藏着掖着了,经常出入工部甚至工所现场,比起“天子受凛王胁迫不得以赠府”,更像是陛下自己迫不及待工竣之时。 越千仞哭笑不得,也猜到了一点褚照的心思——朝中重臣觉得他们之间尔虞我诈,褚照便要表现出对他毫无猜忌。 越千仞则是暗中查了下戴文远一事。 结果发现是有一行人,在弹劾前两日饮酒,席上有人说起这事,之后戴文远身为监察御史,便起了弹劾之心。 当时喝得上头,是谁说的竟也一概不知。 越千仞越发觉得像是有人在暗中谋划什么,避免打草惊蛇,他没有立即问询,而是将当时席上的官员都留意起来。 公务处理完,他随口一问身边的主事:“天子今日胃口尚好?” 那日吃到荷花糕,还高兴地要与他共享,但这两日不知是否苦夏,宫中便一直传出少年天子食不下咽的消息来,据说御膳房费尽心思,褚照也吃得极少。 越千仞想起来,在菱川县那日,褚照也是食欲不振,只是大夫诊不出异常,之后又好转了。 此次却连着两日,不知是不是有何问题,明日还要早朝…… 主事连忙说:“圣上今早喝了半碗粥,就出宫去了新府修建工所了。” 越千仞下意识望了眼窗外的艳阳高照,忍不住开口:“胡闹!也就是仗着选址出宫两步就到,当初就不该让他选在这么近的地方!” 他自然敢这么说,属官却不敢妄议,只能低着头假装没听到。 越千仞平复了下心情,才吩咐:“这会都这么热了,派人去看看陛下回宫了没,没有的话我亲自去抓!” 主事只能回答:“遵、遵命……” 他刚走出半步,公府的小吏突然小跑过来,差点撞到。 “作甚这么匆忙!” 小吏连声道歉:“下官有急事要禀告太尉大人!” 越千仞已经听到了这骚动,从自己办公的厅中走出,“何事?” 小吏急忙开口:“太尉大人!圣上在您新王府的兴造之处,发现有人埋了半个仿造玉玺,像……像栽赃陷害。圣上龙颜大怒,动气晕过去了!” 主事忍不住开口:“那必是栽赃!殿下这些日子都没去过工所!” 越千仞则是注意着后半句,脸色一变,追问:“陛下人现在何处?” 小吏战战兢兢:“宫人刚抬回昭阳殿,小的速来汇报。” 他话音还未落下,越千仞已经快步走向公府大门。 第20章 此时越千仞脑海里的念头又变成:幸亏新府邸选址距离皇宫近,才能及时送褚照回寝宫。 作者有话说: ---------------------- [墨镜]接下来我要写什么大家都知道的 第17章 “陛下,您的脉象是喜脉…… 昭阳殿里宫人们陆陆续续地进出,端着东西忙碌得不行,各个行色匆匆。 越千仞刚到殿门口,就灵敏地听到旁边传来气喘吁吁的呼声。 侧头看去,冯太医正好从太医署赶过来,下了轿子拎着药箱,正被自己的两个学徒搀扶着满头大汗地爬台阶。 越千仞一时间都有些沉默,想着冯太医的年纪,感觉医人之前还是得先保重。 冯太医爬上玉阶,才顺着眼前的靴子往上仰头,直直和越千仞对视上。 大概是做贼心虚,加上听闻圣上昏迷十万火急,冯太医又是焦虑又是慌乱,一时间情绪都写到脸上,表露无疑。 “凛、凛王殿下!” 越千仞只当没看见,瞧着冯太医的学徒把他老人家搀扶得很好,才颔首道:“冯太医,一同进去吧。” 进了寝宫内,就听到里头传来的喧哗声,中间最明显的就是来福捏着嗓子尖锐的哭腔:“陛下……陛下……” 越千仞吓一大跳,连忙大跨步走进去。 结果打眼一看,褚照已经苏醒过来了,只是此时在床上趴着探出个脑袋,一声声难受的干呕着。 来福在旁边跑来跑去,一边叫宫女把盆端好,一边着急地哭,还一边想着绕到床榻那边给褚照安抚。 越千仞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冷声呵斥:“来福,别叫了!” 寝宫里忙碌的站着的众人这才注意到越千仞的到来,来福的声音戛然而止。 越千仞则已经大跨步走上前来,直接屈膝压上龙榻,抚过褚照的后背,给他顺气。 褚照自然也吓一跳,没想到叔父冷不丁地出现。 越千仞是从公府过来的,他那边的政务厅经常点着一种味道很淡雅的香,此时那股气味也一丝丝地萦绕上来,只是贴近,褚照就觉得好像被叔父的气息包围住。 但褚照却只觉得,平日里喜欢嗅的香味好像也变了,此时闻到那气味就只感觉到从嗓子眼里面犯上来强烈的恶心感。 他正想开口:“叔父别……” 话都说不清楚,就只觉得喉咙好像压不住,直接呕吐了出来。 越千仞给他后背顺气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低声闻来福:“陛下今日就只吃了早膳的粥吗?” 来福连忙点头,“是的。” 越千仞又追问:“什么粥?” “寻常的白粥,陛下配了些小菜。” 听起来倒是挺正常的,也不像是食物有问题,越千仞心想,多半还是去工所晒到太阳,中暑了。 他想责备一番,此时也不是时候。 褚照吐到逐渐变成干呕和咳嗽,慢慢地缓了下来。 说不清自己刚闻到叔父身上的气味为何会犯恶心,但此时闻着又觉得好受,也没先前的感觉了。 越千仞从宫女手里接过手帕,褚照微微直起身,就被他按着下颌把脑袋掰过来,给他擦嘴角。 褚照下意识地想躲开,力气却比不过越千仞,手帕擦过嘴角残留的呕出来的污秽,他才羞耻而慌乱地开口拒绝:“我自己来!” 越千仞瞪他:“咳得嗓子都哑了,别任性。” 明明嗓子哑了和自己拿手帕根本不冲突,但褚照被越千仞压低了声音一呵斥,还当真讪讪地顿住,没有反驳了。 只是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只能游移地乱飘,最后定格在越千仞衣袖上的暗纹,绣在上面的蟒蛇随着越千仞的动作,似乎也在起伏游走。 擦干净嘴唇后又递上来漱口的用具,越千仞甚至还另外拿了一张手帕,盖住褚照的眼睛轻轻擦拭一番。 褚照才发现自己刚咳得厉害,眼泪都不觉流出来了。 越千仞见他眼眶红红的,给他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还抬眼看向他,心头便只剩下一片柔软,凶不起来了。 “感觉怎样?有没有好点。” 褚照小幅度地点头作为回应。 越千仞侧头看身后,冯太医对上他的注视,又诚惶诚恐地缩了缩脖子。 对别人他倒是没那么多的耐心,立刻就说:“还不上前来给圣上看看?” 听到他开腔,冯太医才敢靠近过来。 褚照连忙说:“我没事,可能是早上吃坏了肚子,中午又晒到太阳……” 越千仞直截了当:“那也得让太医开点祛暑的药。” 褚照连忙说:“不要煎的,也不要太大的药丸!” 越千仞忍不住冷笑:“你还点起菜来了?知道吃药难受,怎么不爱惜身体?前两日食欲不振,今日还到处跑?” 褚照顿时委屈,“就是因为有人说在叔父的新王府找到假造玉玺,我怕传出去引起风波,才想着赶紧去解决……你还这样凶我……” 越千仞有些僵住,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干咳一声,板着脸回答:“那也可以告知叔父,叔父来解决。” 褚照立刻反驳:“我想过的。但这事关乎叔父的名声,叔父自己处理反而会遭人生疑,朕亲自处理,其他人才不会有异议!” 因为理直气壮,又觉得自己在给越千仞帮忙,病恹恹的人都有了几分活力。 但褚照紧接着神色又紧张:“但我晒到太阳又气到晕过去,会不会有人以为真的是叔父想谋反,我被气晕,于是更误会了!” 越千仞只能安抚:“我已让属官去现场封锁风声并调查了,陛下好好休息,不要顾虑这些了。出再大的事情,也没你的身体重要。” 褚照本来还有点想反驳,听到后面一句顿时乐不可支,窃喜都写到脸上,也不争论了。 越千仞却看向早就凑近上来把脉的冯太医。 眼见着褚照伸着手都要酸了,冯太医还反复地把着脉象,手指按在褚照的手腕上一次次反复。 ……越千仞突然想到,那夜过后,冯太医诊断出褚照阳精初泄,就是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反复把脉却一言不发。 甚至此时的表情,显然更加地纠结。 在他们俩对话的时候,冯太医只恨不得在旁边当空气,却又忍不住时不时地偷看他俩。 越千仞对别他人的注视格外敏锐,终于被整得不耐烦:“有话直说!” 冯太医立刻像被惊吓到的猫一样跳起来,然后整个人直接趴伏在地上,抖着声音开口:“是、是否需要屏退宫人?” 一个小小的中暑何须如临大敌? 越千仞眉头一皱,立刻觉察到当中必有问题。 他声音立刻冷下去,快速掩饰了眼里的不安,只命令:“你们都下去吧。” 褚照的母妃当年难产,他生下来身体就不算太好,比寻常强壮健康的同龄小孩总要瘦弱一些。 八岁那年,更是因为身为嫡子成为后院中的眼中钉,被当时先帝的侧妃设计陷害,在暴雪天的树林里差点被冻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落下气血不足的毛病。 直到登基这么多年,才慢慢养好了些许。 是旧疾复发,还是遇到什么投毒之类的事情? 越千仞心里快速地过着念头,来福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来福能不能留下?” 褚照也有些懵住,他只觉得自己有些疲惫,也不想什么大毛病,便点头同意,然后扭头看冯太医。 “冯太医,你起来说吧。朕只是中暑,不用这样严肃。” 其它宫人都屏退了,冯太医的学徒甚至都出去。 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而非开玩笑:“陛下,您的脉象是喜脉。” 褚照:“哈?” 越千仞同时开口:“你疯了?” 连来福都在旁边张大了嘴。 冯太医绷着脸,又进一步强调:“确实是喜脉,陛下脉象如盘走珠,是为滑脉。在给陛下御诊之前,老臣在宫内负责了二十年的妇科,当年宫里妃嫔有孕,老臣都是最先探出脉象,也是最准,没有一例差错。” 越千仞也绷着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圣上是男身,如何受孕?” 冯太医硬着头皮问:“陛下是否近日食欲时常不振,但偶尔却又有酸甜的嗜好?” 褚照还没消化这个信息,呆呆地点头。 冯太医又问:“陛下犯恶心,是嗅觉敏锐,寻常时候没感觉的气息变重,也会想要呕吐,是吗?” 褚照又点头。 冯太医顿了顿,说:“陛下身有病显,脉却无邪,没有病气入体,说明陛下……真的怀孕了。” 越千仞压着心里“荒谬”两个字说不出来,下意识地侧头看褚照。 褚照终于意识到冯太医在说什么了。 他怀孕了?! 他是男子,但此时腹中却如女子一样孕育着新的生命,而这孩子从何而来—— 第21章 褚照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明明什么起伏都没有,但他还是将动作放得轻缓而谨慎。 而他的眼神已经明亮了起来,因兴奋和喜悦,声音都急促地拔高了:“叔父!这定然是我们的孩子!我只和叔父睡过!” 越千仞下意识:“……小声点!” 他当然知道,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事,情绪都复杂了几分。 来福自然知道那夜发生过什么,只是作为最体己的内侍,陛下没有说出的话,来福绝不会八卦多问。 此时自然也是震惊得反应不过来。 冯太医霎时也想到这。 只是他尚且还停留在圣上被凛王欺辱的“剧情进展”中,听着凛王下意识地一喝更是如此,脑海里甚至有些极具画面感的猜想。 圣上竟、竟然有孕,君臣罅隙,这胎儿该如何是好? 寻常妇人所用的落胎药对男子是否有用?想来圣上受辱,定然不会想留此胎…… 褚照就是故意大声把话说出来,他甚至喜上眉梢,在快速接受了自己怀孕的现状后,直接开始往未来畅想。 “我和叔父不仅有了夫妻之实,更要有子嗣了,我可以化名扮作女子嫁给叔父为妻,将来这个孩子生下来,便能继承叔父的爵位了。” 太天才了! 褚照都忍不住在心里夸自己。 这样一来,叔父的正妻之位就被自己霸住了,哪怕日后叔父有了心仪女子,也越不过他。 冯太医一直战战兢兢地盯地板,此时都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少年天子。 越千仞冷静地制止了褚照跳跃性的想象时间,“你腹中的胎儿,在是我的骨肉之前,应当先是陛下的,这是皇嗣。” 继承他的爵位有何用,他的希望是褚照能早日成家立业,有相敬如宾的和睦夫妻关系,有健康的后代稳定皇位继承——先前想重办选秀便是为此。 现在…… 算是一种歪打正着吗? 褚照呼吸更加急促了:“叔父愿意嫁给照儿,照儿也是心甘情愿!” 越千仞:“……” 不是,能别这么跳跃吗? 作者有话说: ---------------------- 两人的思维模式belike: 凛王:疯狂思考怎么养胎男子该如何生子会不会有危险等等等 小皇帝:孩子叫什么怎么称呼我们俩半夜会不会哭闹影响我和叔父睡觉? 怎么不算一种各司其职呢[竖耳兔头] 第18章 可这孩儿,是我和叔父的…… 越千仞转过头看向冯太医,忍不住再三确认:“有没有可能是误诊,将其他脉象诊为喜脉?” 冯太医对这样的质疑倒是不恼怒,答道:“老臣已为圣上把了八次确认……要不,再来第九次?” ——毕竟这种情况,经验丰富的太医连自己都怀疑上了。 越千仞有些头疼,“不用了。” 褚照因为越千仞跳过他的话而闷闷不乐,但此时又忍不住语气雀跃:“九乃吉数,叔父,孩子的乳名就叫小九好不好?” 他当真已经快速地接受了这件事,如此认真的发问。 越千仞只能回答:“好。” 冯太医也在旁边说:“既然陛下要留下此胎,臣为陛下写个安胎的方子。胎儿月份尚早,陛下定要好好养胎才是。” 褚照像是纠结一番吃药的苦恼,最终还是应声:“朕会的。” 越千仞有些沉默。 这两人像是都已经直接跳过对设定生疑的阶段,就这么进入下一阶段了! 他还是忍不住问:“冯太医,医书是否有过男子受孕的记载,或是您听闻过相关的民间传闻?” 冯太医摇头:“自然没有。” 但他停顿了下,表情似乎未尽之言。 越千仞盯着他:“有话直说,冯太医才是大夫,若大夫尚有隐瞒,教我如何放心让您照料陛下?” 冯太医听闻此话,才小声说:“曾有传闻,圣上母妃似乎来自异族,有奇异的血统。陛下能怀孕,可能与母族血脉有关。” 越千仞沉默。 科学认知告诉他,古人所说的异族无非就是不同肤色种族的人,能有什么奇异之处? 但……单说他自己,身体素质远超穿越之前认知里的普通,也练就了曾经觉得天方夜谭的轻功。 不该用以往的常识做判断。 他叹了口气,说:“本王会去好好查看一番。冯太医,你也找找有无古籍之类提及过,若无来人经验,寻常安胎药对男子是否有效,孕期有何风险,临盆时如何分娩,这些我们全然不知,不能直接拿照儿冒险。” 冯太医原不知越千仞此话何意,听到最后才板正了表情,认真回答:“老臣明白。” 褚照还窝在床榻上,察觉到说话的气氛严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小声开口:“照儿总能逢凶化吉,叔父不必如此担忧。” 叔父原来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他当然心头泛起愉悦,可看着叔父的神色,又不想他忧虑。 越千仞看着他,最后只是颔首,应了声“嗯”。 医术不够发达的古代,连女子生产都是面临极大的风险,若是前无古人的先例,他如何能不担忧? 他叮嘱冯太医:“你细细检查陛下的身体,开个合适的安胎方子,药性不能太猛。” 冯太医当即点头:“遵命。” 越千仞又和站在一旁的来福说:“此事不可大肆宣传,你平时放机灵点,保护好陛下。” 来福自然忙不迭地应声。 冯太医给褚照查看舌苔等,来福干脆拧条毛巾给褚照擦额头的细汗。 越千仞却是走开两步路,朝横梁上打了个手势,身着夜行服的天枢卫立即翻身下来,单膝跪地:“凛王殿下。” 其他人都没觉察到暗卫的存在,霎时都吓一跳。 褚照倒是眼尖,认了出来:“小八?今日是你当值?” “禀陛下,是的。” 又是你。 越千仞瞅了一眼,秘密落在几个人身上,确实不如在同个人身上, 他直接吩咐:“两件事须天枢卫负责。第一件事是,前往苍玄关等地,调查圣上母妃血脉一事;第二件事,在宫中记录里寻找出身和生前人际关系简单的已故宫女,整理给我。” 小八保持着天枢卫的职业操守,绝不多问,直接应声——好吧,他在横梁上该听的全都听到了,自然瞬间明白凛王的意思。 越千仞思忖了下,又补充:“前者可让边关的监军使暗中调查,后者须由天枢卫内部执行,不得有任何泄露。” 小八神色一凛,绷着声音回答:“遵命。” 越千仞手一挥,他直接翻窗出去,而后片刻,另一个夜行服的天枢卫,悄无声息地进来,替了他的班继续蹲梁上。 褚照隐隐约约听明白了,追问:“为何要找已故宫女?” 越千仞走回龙榻前,冯太医低声说:“臣去抓药。” “注意不可泄露,包括你的学徒。”越千仞提醒了句。 冯太医退下时,褚照还盯着越千仞看,像是执拗地在等他一个答复,甚至因为等待的时间久了,表情都带上了几分怒气。 他肯定也想到了,越千仞还是回答:“你的孩子,是天潢贵胄,自然需要一个生母的身份。” 褚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小腹。 其实这个月份,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但如同已经有看不见的纽带牵动,让他下意识地动作放轻。 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许多,好似情绪也低落下去。 “可这孩儿,是我和叔父的……这样一来,不就和叔父无关了吗?” 他扁了扁嘴,低落得好像下一秒鼻尖一酸,眼泪就要出来了。 越千仞坐到床榻上,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给他刚才枕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顺了顺毛,和安抚小动物一样。 “明面上如何,这孩子都有我的责任,这一点,绝不会变。” “好吧……”褚照勉勉强强被哄好了,不再多说。 起码因为怀孕这件事,叔父明显对他又犹如那夜之前,又亲昵许多。 等他们的孩子牙牙学语,他定要教这孩子管叔父叫“爹”,到时候叔父纵然不想要名分,其他人也都会知晓了! 褚照像是已经得逞了一样,又靠脑补把自己彻底哄好,眯了眯眼蹭了下越千仞的手掌。 越千仞的手微微一顿,但还是没有撤去,而是顺势把褚照的头冠取下。 如墨的青丝倾泻而下,娇生惯养的小皇帝本就肤白,眉眼又不那般凌厉,此时更显秀气。 越千仞捏了捏他的脸颊,说:“先睡个午觉吧,我让宫人进来,给寝殿放上冰块。” 褚照问:“叔父呢?” 越千仞回答:“我去外面找冯太医,看看有什么孕——怀孕之人要避讳的东西,让宫人撤去。” 褚照身后垫的圆枕被越千仞抽走,他就像一滩懒洋洋的水一样,顺势滑下躺平,任由越千仞给他盖上被褥。 第22章 他本想问越千仞要不要同他一起午睡,一听叔父要做的事情也是为了他,立刻点头:“好!” 越千仞离开后,褚照说不清是不是怀孕才会如此犯困,也当真立刻小憩了起来。 这一觉睡到太阳都逐渐西斜,冯太医把安胎药煎完,宫人才把褚照唤醒。 越千仞特别叮嘱,从抓药到煎药,都是冯太医不假手于人,在昭阳殿煎煮的,也避免了信息的泄露。 也因为褚照中午昏迷一事,传出去也只会让人以为是祛暑的药。 御膳房的膳食都备好了,来福说:“陛下,先用膳,再吃药。” 端上来的都是清淡又鲜味的食物,闻着有食欲,又不会太重油腥。 褚照却嗅了嗅问:“药在厨房煎的吗?怎么这汤闻着有一股药味?这药一定很苦!” 来福瞠目结舌,赶忙说:“冯太医特地选了些不苦的药材,陛下定然是闻错了。” 褚照将信将疑,“真的吗?” 他此时也稍微有些点饥饿的感觉,慢慢开胃吃了些。 才刚把嘴角擦干净,用完膳的小桌子还没从床榻上端下去,他便眼尖地瞧见宫人端着什么东西进来。 褚照如临大敌:“就是这个味!” 来福当真震惊了,也只能哄着说:“不苦的,已经放温了些,还备了今日刚做的糕点。” 膳食撤去,换上的果然是黑漆漆的中药,怎么闻都觉得口舌都泛苦,褚照的脸都皱成一团了,看向来福。 “叔父呢?” 来福连忙回答:“凛王殿下方才见您睡得熟,离开时便没有唤醒您。他会公府去处理公务去了。” 褚照顿时不高兴了。 叔父不在,他还要一个人喝这么苦的药。 他盯着这药水,板着一张小脸一言不发。 来福自然看出了褚照的情绪,连忙说:“这糕点是凛王殿下托人特地从揽月楼买来的荷花糕,怕您吃药嫌苦,特地买的。” 褚照问:“这药该不会怀胎十月,日日都要喝吧?” 那他还是死了算了! 来福也不知,想了想进宫之后听闻年纪大的老太监说过旧时宫中妃子的事,斟酌着回答:“许是中午动气了,才需要喝几日,等过几日陛下养好身体,也不必再喝了。” “那好吧。”褚照深呼吸,猛地捧起碗一口灌下。 等嘴巴里快速塞进荷花糕,他才气愤控诉:“冯太医又骗人!这么苦!他到底自己有没有喝过自己开的方子,每次都骗朕!” 他、他要找叔父告状! * 次日是例行早朝的日子。 往常时候,越千仞从府邸出来,到宫门前之后,都是与其他朝臣一般,从殿前进入。 不过今日他比以往起早了些,进了皇宫后,直接去往昭阳殿。 宫中还点着烛灯,越千仞进寝宫时,褚照正打着哈欠由着宫人给他换衣。 下人没有通报,褚照已经听着脚步声扭头看去,喜上眉梢,睡意都驱散了几分。 “叔父!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越千仞走上前,颔首回答:“嗯,朝会太早,怕你刚醒来犯困不适,过来看看。” 褚照立刻回答:“不会!我昨晚睡得可好了!”但说完他又顿住,连忙改口,“不是不是,睡不好,昨晚又热又冷,又困乏又觉浅,冯太医开的药苦到半夜去!” 越千仞听着他胡言乱语,无奈地点了下他鼻尖,“诚实点。” 褚照才把话咽回肚子里,只剩下一句强调:“但药真的苦到家了!还要喝多久啊,我不想再喝了!” 越千仞只能回答:“叔父会去和冯太医说的。” 说话间,宫人已经给褚照整好衣冠。 “走吧,叔父今天随陛下上朝。”越千仞开口。 褚照拨动眼前的十二旒玩,玉珠子碰撞着清脆的声响。 而他的眼眸比这白玉珠还波光流转,几乎不加掩饰少年炽热的情愫。 “那明日呢?” 越千仞由着他搂住自己手臂,没好气地回答:“明日不用上朝。” 都说一孕傻三年这种鬼话,褚照不会真的从现在就开始犯傻吧? 作者有话说: ---------------------- 辟谣:怀孕前也傻[可怜] 我这几日又写嗨了字数超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更! 第19章 腰酸 晟朝以三日一早朝为惯例,除非碰上过年、圣上寿辰、祭祖等重要日子,否则都是风雨无阻地进行。 从前有荒废政务的皇帝,就是从不上早朝开始的。 褚照刚登基那两三年,上朝更是一头雾水,哭闹过很多次不想上朝,都被越千仞教训制止,甚至装病装死什么招数都用上,无一不被越千仞无情地识破。 于是,纵然他听着再犯困,也不敢闹着不上朝了。 只不过,今天褚照倒是不困。 越千仞一早就来找他,两人甚至同乘一轿去往的乾阳殿,坐到龙椅上的时候,褚照偷瞄越千仞一眼,宣布朝会开始的声音都还压不住的喜悦。 ——就算是因为有孕让叔父担心,那也是叔父关心自己,他照样窃喜。 只是,朝会过半,礼部尚书开始讲最近要举办的典礼的时候,褚照就开始难受了。 他总是觉得龙椅硬得难受,此时更是硌得不舒服,挪着屁股也找不到坐着合适的姿势,靠着椅背都嫌弃过于坚硬。 他一会儿托着下巴撑着扶手,一会儿歪斜地靠着椅背,没一会儿又坐直起来揉了揉后颈和腰部,神色也多有隐忍。 “……依例,宗室须备……” 越千仞也听着礼部尚书喋喋不休得不耐烦,注意力都忍不住频繁地放到褚照的身上。 褚照总是在龙椅上坐不住,换着各种姿势和小动作,他向来习惯对方如此。 但今日却不似不耐烦,看着更像是有些不舒服。 难道是因为怀孕? 如果他仅有的常识没有出错,孕早期的妊娠反应症状不少,褚照昨日就已经明显有些了。 越千仞眉头轻皱,终于在礼部尚书翻页的时候找到机会开口:“李尚书,这些都是与往常无异的规格,不需要在早朝奏报了。” 李尚书顿住:“这……” 他抬头,似有不满,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只能求助地看向正坐上方龙椅的天子。 然而褚照正顾着挪个不那么硌的姿势好靠着后背,都没注意到李尚书的眼神,直接开口:“叔父说得对。” 越千仞补充:“李尚书朝后再呈上奏折即可。” 礼部尚书再有怨言,也只能执笏鞠躬,回答:“是。” 然后走回队列之中。 在下一个要禀报的尚书站出来前,越千仞开口:“以后这等寻常事务一概在下朝后呈上奏折,早朝只需禀报要事。” 正准备禀报最近练兵情况的兵部尚书出列的动作僵住,斟酌着没有纰漏,好像也不算要事。 在后面的官员一时间,也不确定自己要禀报的算不算凛王判断中的“要事”,一时间文武百官皆哑口无言,没人敢出列。 越千仞干脆说:“看来今日无要事,早朝到此为止,退朝。” 褚照一下子坐直了起来,遮掩不住脸上期待的表情。 群臣们面面相觑,但似乎也没人规定早朝必须开多长时间,于是沉默了片刻,机灵的连忙开口:“恭送陛下退朝——” 众臣连忙跟上,全都在殿上鞠躬。 褚照直接从龙椅上跳下来,一副“解放了”的轻松。 越千仞却皱着眉,见来福要上前扶着褚照,也起身大跨步迈上前,抢先一步,在褚照身后扶住他,低声开口:“陛下小心。” 褚照雀跃的脚步顿住,老实地收敛。 越千仞原本只是虚扶在褚照身侧护他周全,脑海里不知怎的,猛地闪过刚对方坐在龙椅上,按耐不住揉腰的动作。 他的手心隔着衣物径直贴到了褚照的腰侧,开口问:“坐久了腰背酸痛?” 褚照原被吓一跳,下意识地绷紧了身躯,听到耳边传来的询问,才放松了些,忙不迭地点头:“龙椅太硬,坐得朕腰酸背痛!” 越千仞轻笑,就着这姿势轻轻揉了下,说:“陛下辛苦了。” 褚照只感觉被轻揉过的地方好像被越千仞的手心烫得发热,这热意甚至蔓延到脖颈,连衣领都让他觉得闷热厚重。 他慌忙回答:“不、不辛苦!” 越千仞又伸出另一只手让他把手搭上,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走出大殿。 早朝其实才那么短的时间,褚照尚且不适,只怕妊娠反应也比寻常孕妇严重些。 越千仞面色不显,心里却有些担忧。 扶着褚照走下石阶,生怕他踩空,越千仞一直低着头看着他迈步,等下了石阶抬眼,才瞧见褚照的脖颈到脸颊都微微发红。 “陛下都出汗了,没看见吗?”越千仞侧头斥责宫人,那些人本该随行伺候,却似乎畏惧他,都站得远了些。 第23章 听到他的话,手持御用黄罗伞的宫人脸色一变,忙不迭地跑上前撑起伞遮住刚升起的日光。 褚照愣了愣,没好说自己不是因为晒到太阳而发热的。 越千仞仍扶着他,说:“让宫人送陛下回昭阳殿休息?” 褚照却反问:“叔父呢?” 越千仞顿了下,才回答:“我去明政堂批奏折。” 他有自己的官职,处理相关的事务在公府那边;但把奏折拿到公府批阅太过僭越,越千仞只有忙得抽不开身来回跑时,才会这样。 明政堂是天子作为正式处理政务的书房,就在乾阳殿旁边。 褚照立刻说:“那我也去明政堂!” 越千仞皱眉,显然不太认同,“不回去休息吗?” 越千仞摇头坚持:“不要,太远了,一路颠回去我腰更酸了!反正明政堂也有休憩的地方,叔父批奏折,我就在旁边休息好了!” 于是,越千仞端坐在明政堂替褚照批阅奏折时,趁机偷懒还不会被叔父指责的小皇帝,就心安理得地侧躺在摆在一侧的罗汉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朝向越千仞的方向。 首位的桌案自然是独属天子的位置,此时空着,越千仞坐在左侧第一张桌案前,面对堆积的奏折皱着眉。 他批阅得飞快,因为日常奏折里总有不少毫无意义的废话文学,尤其是地方送上来的,那些官员又想讨好圣上,又怕触到雷点,都是斟酌着上报一些生拉硬拽的吉兆祥瑞。 偏偏他还要从中挑出说不定有问题的、可能重要的,也要保持足够的专注。 即便能感受到褚照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越千仞也只能装作没看到。 褚照舒服地靠在玉枕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越千仞的侧颜看。 许是批到繁琐得让人不快的奏折,越千仞一目十行地扫着,大笔一挥写完“阅”,就甩到一旁,抽取下一张。 下张奏折被批得更快,才铺开叔父就提笔,显然又是言简意赅地只写下一个字。 褚照忍不住想,日日上奏无聊琐事的臣子应该看一眼叔父批奏折的状态,估计都会吓得两股战战,不敢再奏报废话。 但他却觉得叔父抿着唇的模样当真英俊,侧脸线条都如同出鞘的凌厉刀刃。他人不敢触碰,褚照却总得强忍“一亲芳泽”的冲动。 他又禁不住在回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亲上去的滋味,更何况那夜都已经是一月有余的过往了。 哪怕能摸摸也好,叔父的伤疤在另一边的脸侧,褚照瞧不见,便抓心挠肺了起来。 他常常心疼叔父,想去摸叔父的伤疤,却总是被越千仞制止。 据说创口结痂留下疤痕,也会对触碰更加敏锐,兴许是这样,叔父才不让他碰。 褚照突然后悔起来,一个月前的那晚上,他怎么没趁机亲一亲叔父脸上的那抹伤疤,也不知道要是再舔一下,叔父是什么反应…… 褚照胡思乱想着,只觉得来福给自己揉按腰部的力道令他生烦,忍不住开口:“太轻了,重一点。” 过没片刻,他又说:“太慢了!来福,你今日手法怎么差了这么多?” 来福委屈,又不敢辩驳自己与平常无异。 倒是越千仞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好将奏折大体归类批好。 他干脆起身,走上前说:“我来吧。” 褚照还侧卧着,仰头伸长脖子看他,装傻:“怎么能让叔父亲自来?” 越千仞示意他往床榻里头挪进去一点,坐到他旁边,瞥了一眼道:“有本事说这话的时候,别偷笑。” 他大概是批奏折批得心烦意乱,语气也硬些。 褚照没本事,他听着叔父硬邦邦的语气,也能傻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 嫌龙椅硬下次可以坐点别的(bushi [可怜]明天也休一天,现在v前应该是二四五六日更新,一三休息~(其实明天是要出门办事,但是掐指一算刚刚好(望天 第20章 我忍住就是了 越千仞吩咐宫人搬了张轻便的桌子摆到罗汉床这边,再把他归类完需要认真批阅的那一小沓奏折拿过来。 随后一只手拿着奏折思忖,另一只手按在褚照的腰侧,隔着衣物给他轻轻揉按。 褚照侧卧着,小心翼翼地往越千仞的方向挪近了一点,啥也不做,就自下而上偷偷抬眼瞄对方。 来福作为内侍,是专业培训了推拿手法的,越千仞自然没有。 但他力道总能控制得恰到好处,手心宽厚温热,手指又长,轻而易举将腰侧都覆盖住,一寸一寸地往下揉按,循环往复。 看完吏部谜语人一样的奏折,越千仞放到一边,随口问:“好点了吗?” 褚照压低了回了声“嗯”,声音几乎都含在喉咙里一样,听不出情绪来。 越千仞也没察觉奇怪,又说:“转过去,叔父给你揉下另一边。” 感觉到衣服摩挲的声响,他便微微抬手,等褚照转过去背对着他,又把手放在另一边腰侧。 他换了张奏折,打着腹稿心想如何批阅,手指沿着掌心处塌下的腰轻按,没留神地,那弧度又逐渐向上翘起。 直到拇指揉压的部位转变为略显饱满的肉感,下一秒褚照猛地一颤,越千仞才回过神来自己都沿着腰肢往下按到什么地方去了。 “……” 他抿唇,表情僵硬了一瞬就飞快恢复,状如无意地抬起手,又覆盖到腰侧上方,假装无事发生一样,继续给褚照按摩。 甚至力道都控得分毫不差,犹如刚才只是一个当事人毫无察觉的意外。 褚照背对着越千仞,面对着罗汉床里侧的雕花,咬着下唇把脸颊埋到玉枕上。 多亏玉枕凉快,可他紧紧贴着,也依旧觉得炽热。 越千仞又放下一张奏折,侧头看向褚照,发现他侧卧朝里,竟蜷缩着手像孩提时期一般。 他忍不住带着笑意问:“有没有好一点?还有哪里酸吗?” 他想起来,早在登基之前,褚照就会缠着要他带着他练武,想成为向他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可褚照本来就体弱多病,学骑马都能把大腿内侧磨肿胀,颠簸几下第二天就酸痛得在床上爬不起来。 越千仞那时总心虚觉得是自己害的,亲自给褚照上过好多次药,但凡有什么腰酸背痛也都是他给褚照按摩,也是那时候锻炼了手法。 尽管不知道怎样按才科学有效,起码能控制在细皮嫩肉的小皇帝能适应的力道。 褚照其实已经好些了,觉察到叔父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准备松开,却又恋恋不舍了起来。 他急切地开口:“还、还有!” 这一开口说话,他便觉得自己声音喘得奇怪,连越千仞也动作顿住。 越千仞低头一看,正正和扭头看他的褚照对视上,瞧见了褚照通红的脸颊,还有隐约带上了水雾的眼眶。 这模样,竟让他联想到那夜褚照贴着自己颈侧说话的神态,明明他当时意识不清,很多细节更是早已模糊。 “……” 明明上一刻还想着少年时期的事情,这让他莫名生出罪恶感来了。 褚照完全没料到自己声音那样奇怪,羞得又急忙咬住嘴唇不敢说话。 对上越千仞分明有些发愣的眼神,他更是羞耻,连忙把脑袋又转了回去,急急忙忙地改口:“朕、朕没事了!” 他强压着声音的颤抖,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泄露出于本能的情`欲。 越千仞下意识地伸手,沿着褚照的肩头按住,少年身躯纤细,掰手腕都零胜绩,他轻而易举地就把想当缩头乌龟的褚照掰正过来,仰头朝上对视上。 刚踏入明政堂的时候,褚照就把头戴的旒冕摘去,只剩下一半的头发还规矩地束着。此时他在罗汉床上翻来滚去几下,散落的青丝便已经沿着玉枕铺展倾泻。 发间露出的耳根红得明显,热意已然蔓延到细白的脖颈上去。 越千仞的视线自上而下,隔着衣袍落到了褚照的腿间。 衣服宽大,但他仰面的姿势也能隐约暴露端倪。 越千仞甚至只瞧了一秒,就快速地移开视线,但褚照已经做贼心虚一般,蹭地坐起身来往后退,屈膝遮掩。 “叔父别看……!” 这声音更是不由自主地带上粘稠的欲色,说着别看,却像是想勾人去一探究竟。 但越千仞当真移开视线后,就没有再看去,只清咳一声,低声说:“暂且忍下,我让宫人开个窗透气,多搬点冰块来降降温。” 刚才来福被褚照嫌弃后,就灰溜溜地退到后面候着,此时其他宫人离得更远,自然听不清两人低声说些什么。 褚照讪讪地,顿时把失望全写在脸上,好像上头的冲动也无形间散去了几分。 “……不用了。”他小声地回答。 越千仞沉默。 褚照实在是把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边说着“别看”,边露出巴不得他当真去看的表情;而现在听他说的话,更是神色失落得像是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 第24章 他有些不自在,像是努力解释一样地说:“你刚有孕,此等……自渎之事,恐怕对胎儿有所影响,暂且忍耐,等叔父问问冯太医。” 褚照本来就羞得很,此时更是耻意占了上风,瞪大眼睛拔高声音拒绝:“这种事……怎么能问!?” 冯太医听了会怎么想?他还要不要脸了! 宫人听到动静似要靠近过来,褚照才又重新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一样,忍不住拽住越千仞的衣袖。 “不准去问!” 越千仞哭笑不得:“那也不是现在去问。再说了,只要事关你腹中孩子,就绝不是该避讳不问询的。” 褚照呼吸都急促几分:“我、我忍住就是了!” 越千仞露出不认同的神色,正想说再说什么,就听到值守的内侍禀报:“陛下、凛王殿下,天枢卫左使求见!” 褚照刷地松开越千仞的衣袖,猛地又整个人躺下往里侧一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越千仞只能暂且把话题搁下,扬声到:“唤左使进来。” 进来的左使依旧穿着夜行服,不过与手下的一线人员不同,衣服上绣有暗纹,看起来气势也更加凛然。 但单膝跪下行礼过后,左使没忍住瞄了眼缩在罗汉床里面那身龙袍,面露疑惑和踌躇。 越千仞轻咳一声,示意周围的宫人都退下,才开口:“说吧,何事。” 左使连忙低头,待宫人退下,才把手里的书册呈上,“殿下,书册里记载了过去两年内宫内过世的宫女信息,选出其中家世简单的,个中信息已经一并记录。” 越千仞挑眉,倒是对天枢卫的行事效率不奇怪,宫禁之中几乎全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要搜集信息自然简单。 他翻开书册,问:“有无最佳人选?” 左使连忙回答:“有。浣衣局去年有一宫女,刚进宫就染上传染病出宫治疗,然而重病逝去。因其刚进宫不久,宫内没有熟人,进宫之前也是孤女。” 越千仞很快翻找到浣衣局那页,看见了上面记录的“柳氏女”。 他沉吟片刻,说:“把宫中记录这位柳氏女的信息改为痊愈后回宫,转到昭阳殿当值。” 左使应声:“是。” 越千仞接着说:“起居注上加入记录,圣上于六月初五,临幸了柳氏女。” 天枢卫早知晓此番行动的目的,左使面上没有泄露任何情绪,应答的声音也是四平八稳。 倒是越千仞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褚照坐直了起来,面露不爽,但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叔父倒是记得清楚,六月初五,便是两人之间的那夜。 越千仞余光看了眼,见褚照没有直接开口制止,还是松了口气。 这才问左使:“可有其他事?” 左使此时却面露犹豫来。 越千仞皱眉:“但说无妨。” 左使连忙低下头,这才接着说:“还有一事,今日下朝后,官员们对殿下加以议论。有朝臣猜测殿下今日早朝对圣上关切,不似有罅隙。也、也有人仍觉得殿下城府深,不容小觑,下官已将妄议殿下的官员记录在册,这是名单。” 这会儿呈现上来的就只是一张卷轴,简略许多。 左使呈上后,便退下。 越千仞打开卷轴看了眼,正想卷起来,冷不丁地听到耳边传来声音:“这名单有何作用,叔父要挨个去解决吗?” 越千仞哭笑不得,“我有这么凶残?留着唬人罢了。” 这样的记录,每天天枢卫都能给他列一串出来。 他说着话,才发觉褚照坐直起来,直接从他身后伸长手臂,搭到自己的肩膀上靠近。 褚照声音已然恢复常态,似乎没觉察到什么,还在好奇地说:“原来李尚书下朝后也会同人嚼舌根,他以前日日教朕什么君王礼仪,还说背后说人,擅生是非,非君子也,怎么自己也是如此?” 越千仞轻笑,“多半是早朝被气到了。” 褚照也忍不住笑出声,胸膛几乎要贴到越千仞的后背上,牵动间传递着细微的起伏。 越千仞突然顿住。 这姿势亲昵又不似叔侄,他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却只觉得自己心跳好像漏了拍。 他连忙说:“时辰差不多了,让宫人传早膳吧。” 作者有话说: ---------------------- 卡点更新失败—— 第21章 此事应适当控量 尽管小皇帝自觉不光彩,不许越千仞去询问,但越千仞事后还是私下找到了冯太医。 因怕褚照怀孕的事情泄露出去,越千仞特别叮嘱了冯太医谨言慎行,学徒也不可透露。 越千仞在太医署找到冯太医时,冯太医在署内的藏书阁翻阅厚重的古籍,就着蚕豆一样的小烛光看那些蝇头小字。 让一个老人家这么亲力亲为的纯人工查资料…… “咳咳。”越千仞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冯太医听到声响,吓得立马将书籍合上,认清来人才松口气,“凛王殿下何事?” 越千仞进来时让天枢卫把守着书阁,也放心直接问:“冯太医,有孕之人,孕期可否泄欲?” 冯太医顿时大惊失色,差点打翻手里的烛灯,越千仞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将其稳住,干脆拿到自己手里。 藏书阁光线昏暗,为了保存古籍,干燥又避光。 唯有的这烛光影影绰绰,照得越千仞的下颌线越发冷峭。 冯太医战战兢兢,也不由地拔高了声音,颤颤巍巍地开口:“万万不可!受孕前几个月千万不可行房事,男子应当也是不行的!更何况陛下本就体弱,凛王殿下您身强体壮、龙精虎猛,陛下此时应当难以承受……” “——停!” 越千仞满脸黑线,越听越无语,都不知道冯太医脑补到有多具体的画面去了。 他无奈地强调:“只是自渎。” 冯太医顿住,似乎也觉察到几分尴尬,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压低,这才斟酌着回答:“这个的话……应当问题不大。但陛下本就体虚,孕期更需补足气血,此事……应当适当控量,不可频频泄精。” 越千仞抿了抿唇,回答的声音四平八稳:“本王已知晓。” 他稍微停顿,又说:“冯太医,明日天枢卫会安排个懂药理机灵点的番子,到你门下求师,你收下即可为你所用。” 冯太医吓一跳,“这、这……” “放心,”越千仞声音沉稳,“不是监视的,只是找个人给您帮忙,免得冯太医忙不过来。冯太医要是信得过自己的学徒,也可透露一二;不过,若有闪失,拿你是问。” 冯太医不敢说自己信还是不信,也能听出这一如往常的语调里暗藏的杀意,只能低头应声:“遵命。” 越千仞准备离开前,冯太医才忍不住又开口补充:“殿下!寻常孕期,前三个月最危险,定要多关注陛下的身体。” 越千仞颔首,回答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多谢冯太医。” * 这几日,新王府仍在按部就班地建造,只是天气越发炎热,褚照被越千仞勒令不准再去施工场所,只能恹恹放弃。 那日查出来的伪造玉玺,与之前传谣私引御水的人,越千仞的属官也查到相关联的信息。 尽管还不确认是谁,但根据对方掌握的信息,目标指向了工部营缮司的人。 营缮司最高不过从五品的官职,底下更有无品级的监工和工匠,不像会有人故意包藏祸心,有胆子直接陷害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越千仞立刻想到了:“这后面必然有人指使,继续往下查,不可声张,先搞清楚对方的目的。” 京中权贵,皆在他的把控之下。 只怕并非京中的权势,才只能从暗处找最底下开始渗透,也不知道对方潜伏多久了。 越千仞隐隐有些担忧。 不过,自寻苦恼也没有用。 最近上奏许多爱讲废话的臣子,都被他忍不住挨个骂回去,近日处理政务效率自然加快许多。 还没到午膳的时辰,他便把公府的事情处理完,回自己的府邸。 “殿下今日想吃什么?”没想到越千仞早退,府上的下人连忙问。 越千仞想了下,干脆说:“不用铺张了,本王出去吃。” 他回自己的寝室,向来不喜旁人伺候,下人也都屏退离去,他才打开衣柜,推开一堆玄黑为主的肃然官服,露出里头颜色明快些的。 太亮眼的着装也不自在,越千仞拿了套月白色的衣袍出来,换上之后,又将束得整齐的发冠摘下,换上同色的发带直接将头发高高束起。 他又将鞋袜配饰这些都做了调整,整个人的气质好像也随着换装有了明显的变化,周身的气场也被暗暗收敛住。 最后,越千仞对着镜台微微侧脸,竟然是伸手将自己左脸的那道陈年的刀疤揭了下来,底下的皮肤早就看不出有任何刀痕。 第25章 面对镜子调整着神情,眼里的芒光掩盖,片刻之后,威风凛凛气势慑人的凛王,便换装成为看起来剑眉星目的年轻少侠。 他换了把佩剑——花里胡哨的剑鞘、中看不中用的剑穗,唯有京城世家那些纨绔公子才会喜欢。 打眼看过去,熟悉的人都无法瞬间认出他来。 越千仞很满意,轻而易举地避开自己府里的下人,从侧门溜出去,拐个弯到热闹的大街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此时正是饭点,作为京中最繁华的街道,天衢街上人头攒动。 越千仞目标直指街上规格最大的那家酒楼,很快便从人潮中挤到揽月楼中。 午间酒楼里也有歌舞相伴,里头川流不息,热闹得很。 立刻有小二凑上前来:“客官几位,现在客人较多,需要暂且等候。” 越千仞直接说:“已经有人到了,二楼雅间十五号。” 小二连忙道:“我带您上去!” 二楼也同样热闹得很,包厢没有任何隔音效果,走廊上都是畅快的欢笑声,甚至有的包厢里还有丝竹入耳。 不需要店小二的引导,越千仞对揽月楼这些雅间的布局都熟悉得很,很快就走到对应的包厢门口。 他径直推开门,还未开口,里头坐的三个年轻公子抬头,便面露惊喜。 “三郎!你果真回京了!” “我正和开旭打赌,他说你定不会到呢!” 越千仞顺手把包厢门关上,跨步走上前,笑着回答:“这不是赶巧吗?昨日才刚到京——你们赌了什么?” 为首的公子哥笑嘻嘻说:“也就自罚三杯罢了!” 越千仞举起酒壶,应声:“那我陪黄兄一齐喝这三杯!” 喝过三杯酒,有段时间没见面的生疏也都消散,几人便迫不及待地问: “三郎此次离京,又去哪里历练了?” “真羡慕庾兄,不用当值,随心所欲去当游侠!” “可不是,我今夜还得去宫里值守,彻夜不能睡,一想到便郁闷极了!” 越千仞陪着他们浅酌,这些公子哥点的酒多是名字漂亮,却没什么酒劲。只不过避免显得突兀,他也只是适量地喝着。 “随便走走罢了。我可听说了,李兄现在是宫苑使,可比我这无业游民厉害多了。下次见着李兄,可得喊一声大人了。” 越千仞开玩笑地说。 今日做东的宫苑使李桓顿时摆手,直言不讳:“这都是我爹安排的!他本来还想安排再高一级给我,我一听到时候要上早朝,可受不了这种罪,连忙拒绝!” 一旁的黄开旭也点头应声:“我也是。但上朝能瞧见圣上龙颜,想想倒是意动。” “黄兄想多了!早朝殿上臣子密密麻麻,我们这等小官只配站在最末端,哪里看得清圣上?”另一个人许亭卓担任的是云骑尉,开口说道,“我值班时曾远远见到凛王一面,脸都看不清,就被长官拉着低下头,呵斥不要多看。” 越千仞一边吃着饭,一边笑着听他们说话,即便提到“凛王”,他也面色如常,不叫人察觉到一丝端倪。 显然,这三人都是京中典型的权贵公子,但又并非被托望成才的长子,就是在京中混个虚职,终日饮酒作乐。 李恒的父亲正是前几日在朝上被越千仞打断发言气得够呛的礼部尚书李大人,云骑尉许亭卓则是许相的不知道远到哪去的远房亲戚,而黄开旭的父亲,则是工部营缮司的郎中。 这话题一转,偶尔应和两声的越千仞又被叫到。 “三郎,你家就不催你考取功名,或是给你安排个官职?” 化名为庾三郎的越千仞洒脱一笑:“庾氏出的名士多了去,我家本就是旁支,又云游四海,谁能管得住我?” 许亭卓露出羡慕的神色来:“我要是早些认识庾兄就好了,同你一样悠游自在,远离京城,也不会被我那堂伯祖父耳提面命,骂我不务正业。” 这个堂伯祖父,自然就是老丞相了。 之前就听说,许相家里人丁兴旺,在京城也是大族,族中子代密密麻麻,连天枢卫做的人口普查他都看混乱。 越千仞只能从另一个角度安慰:“那你这不就在你堂伯祖父面前很有存在感嘛,说不定你其他兄弟姐妹,堂伯祖父脸都没认全。” 许亭卓当真思考了片刻,点头认可:“确实如此。说来有一事也怪,上个月我的述职报告写得一通乱,上司打报告到堂伯祖父那去了,他居然只是把我关在书房重写,写完也只是叹了口气,说我好歹听得懂人话,就放我离去,稀罕得不行。” 越千仞:“……” 那一定是许相接了他的班,给褚照辅政的日子了。 几人饮酒作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觉便吃完午膳。 李桓连声说:“今日大家本就相约去鸣镝馆玩,三郎恰好回京,可不得推拒!” 越千仞笑了笑:“左右我今日无事,奉陪便是了。” 于是便收拾着一同出门,李桓做东,又说起还请了什么人,基本都是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圈子的,毕竟认真学习积极上班的,玩不到一块去。 四人正说着话,行到走廊,拐角冷不丁地和另一边的人撞上。 “荷花糕给我打包好点,可不要散掉,青叶酒要够冰的,这天气温的放没多久——哎哟!” 走在前面的李桓正回头和其他人说话,被一撞便扭头先告状:“怎么不看路呢!” “分明是你没长眼!” “两位公子小心!和气生财!”店小二见气氛紧张,连忙在中间斡旋。 越千仞走在后头,听着声音没由来地耳熟,快步走上前去。 李桓此时喝了酒上脸,语气也冲得多:“怎么说话呢你!?” 对面的小公子显然也不是息事宁人的主,眼见着就快撸起袖子也杠上,一双杏眼瞪得像铜铃。 只是那怒气在余光扫到走上前的越千仞时,便凝固转为呆滞。 越千仞瞥了眼,对方身后除了店小二再无其他人。 他眉头拧起,语气也不由加重:“你怎么偷偷一个人溜出来了!” 皇宫侍卫都是死的吗?来福等一干内侍没人管吗?天枢卫甚至都没和他说一声! 褚照呆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偷溜出皇宫一次,居然能正正就和叔父碰上。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倒霉吧! 但他立刻又被奇怪的地方转移了注意力,瞪大了眼睛反问越千仞:“你脸上的伤疤呢?!” 作者有话说: ---------------------- 写点小情侣偷偷溜出来玩[星星眼] 这章评论发发红包,没别的,就是写了很兴奋的大纲,又暂时写不到那里去,表达下我的心情[墨镜] 第22章 歪打正着 几人大眼瞪小眼地堵在了走廊拐角处。 越千仞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自己脸侧,但还是及时忍住。 身旁的许亭卓果然好奇地扭头往越千仞的脸上看去,“庾兄脸上有伤疤吗?” 怒气冲冲的李桓也冷静了些,问:“三郎,这是你的朋友?” “没有,之前撞伤额角,疤已经消了。”越千仞快速地回答,走上前拉住褚照,也顾不得别的,急切问他,“你刚撞到哪了?你……没事吧?” 褚照愣愣地,感觉到叔父的手碰到他的腰,他才猛地回神,摇头回答:“没撞到肚子,是碰到肩膀了!” 说着还指了下自己的肩头 越千仞这才松口气,抬手给他揉了揉,问:“痛吗?” 褚照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只能有些傻乎乎地摇头,没有出声。 要不是叔父开口喊他,他差点都不敢认! 以往见到的越千仞,无一不是一身严整官袍,冠冕规制森严,挂件配饰皆显尊荣,即便在他面前,也总是不苟言笑。 哪像现在…… 这身月白常服衬得长身玉立,搭配着高高束起的发带,整个人气质大变,减轻了朝堂上的凛然与凝重,平添几分洒落恣意。 店小二眼见冲突止住,才松口气,说:“这位客人打包的菜品,小的马上去催促!” 许亭卓拿着折扇,在手里轻轻一开,脆响下带着明显的笑意问:“庾兄,不介绍下?这位少年郎……好生俊俏啊!” 越千仞轻咳一声,这才回过神来此时的情况。 小皇帝也是偷跑出来的,定然不会直接暴露他的身份……大概不会吧? 他马上想好了,介绍道:“这是舍弟,叫小光。” 然后又依次介绍过其他三人的名字和身份。 少有人知道当今圣上有个字“琢光”,越千仞这么叫着,也不会让人联想到。 他又与褚照年岁相差不到一轮,若介绍是叔侄,多半让人疑虑,兄弟相称倒是更加合适。 这一来二去的介绍,褚照也回过神来,并且飞快地拼出叔父伪造的信息来了。 第26章 店小二已经快速地把打包的食物送了过来,正说着话就递了上来。 “客官,全按您要求打包好了。” 越千仞伸手接过,餐盒里放着的多半是糕点,但这一坛子的,坛身还冒着冷气……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褚照一眼:“酒不可喝。” 难怪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吃个糕点随手招呼就能吃到,何必这么麻烦? 褚照刚被撞上就想着这事了,现在一看果然躲不过叔父的眼睛,只能气恼又窝囊地小声说:“坏蛋!” 他说完,像是为了让越千仞信手拈来的身份关系更可信,还补充:“兄长坏蛋!” 越千仞:“……” 这骂得不像骂他,更像撒娇,让他都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然后把脸绷得更紧了。 李桓连忙在旁边开口:“小光多大了?看样子当是能喝酒的年纪了吧?” 另外两人也接话:“是呀是呀!”“这可是青叶酒!刚李兄也想点,小二却说正好没货了,原来最后一坛被小光兄弟预定了。” “不如随我们同行,一齐喝上几杯?” “不能喝。”越千仞分毫不让。 气氛像是冷了一些,但褚照小声地回答:“没事,我听兄长的。” 叔父不让他喝,当然不是因为年纪不够,而是因为有孕在身,这种话怎么和旁人说清。 哦不对,现在不是叔父,是兄长了。 褚照立刻又调整好心情,兴致勃勃地抬头看越千仞,“哥哥,你们要去哪里?” 越千仞被他盯得莫名地心神一晃,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狐朋狗友瞬间接话:“准备去鸣镝馆,小光去过吗?”“午后若是无事,一同去吧!” 褚照演上瘾了,轻叹一声幽怨地说:“没有,兄长总是自己出来玩,从不带上我,京城有什么好玩的,我都不知道。” 越千仞无奈地给自己辩解:“没有总是好吧?带你去便是了。” 他本是骑马过来的,带上褚照危险又不合适,好在揽月楼门口常常有待客的轿子,雇了一辆让褚照上去。 另外三人骑了马,笑道:“小光不会骑马?待会到馆上哥哥们教你!” 褚照给自己辩解:“我会一点!” 越千仞想了想,还是跟着褚照一同上轿子,说:“小光身体不好,下回吧。” 和轿夫说了目的地,拉上帘子,两人大眼瞪小眼。 越千仞当真有点生气,“怎么自己溜出来,侍卫都不带一个?” 褚照理直气壮:“暗卫跟着呢,虽然我没瞧见,但肯定跟着的!” 越千仞无言以对,心想消息多半有给他传到府邸,但他也是私下独自出来,天枢卫都找不着他。 俩人还能碰上,真是歪打正着。 褚照反过来质问:“叔父又是怎么回事?” 越千仞只能回答:“闲来无事,换个身份出门,轻松一点。” 褚照不爽:“这么好玩的事情,叔父瞒了我多久?” 越千仞哭笑不得:“几个月一次罢了。” 褚照仍有疑虑,但最终只能说:“我不管,下次、下下次,都得带上我!” 越千仞听着他耍小性子,自然随口应声:“好。” 但他若下次自己从自己府邸出去,褚照哪里知道他去哪? 褚照一下子也想到了——他这个天子当得毫无隐私,反倒是叔父才自在多了! 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表情变得不太好看。 越千仞瞥了他一眼,说:“酒你就别想了,丁点都不准碰。” 褚照恢复了表情,噘着嘴轻哼:“那叔父也别喝。” 越千仞下意识想反驳,却想到褚照此时碰不得酒,自己也算“罪魁祸首”。 他只得应声:“我也不喝。孕期你沾不得的东西,叔父也陪你戒了就是。” 褚照露出讶异的神色。 不等他说什么,轿夫就在外面拔高声音:“客官,鸣镝馆到了。” 他只好不再多说。 轿子自然慢了些,越千仞付过银子,就见到另外三人已经站到门口等他们。 褚照眼尖,已经走了上去,越千仞也连忙加快脚步。 才刚走上前,便听到褚照开口问:“三位兄长,我哥哥平日同你们出游,会去勾栏场所吗?” 越千仞:“……”原来是惦记着这事。 李桓大笑:“组局邀请三郎,去哪他都奉陪,只有那烟花之地,他是死活不去的。” 黄开旭也接话道:“我们之前还以为庾兄家中有贤妻,原是一心云游天下,不愿深陷温柔乡。” 那后半句当然是假话,但叔父果真不喜欢去青楼那样的地方,褚照松了口气,偷瞄了眼已经走上前来的越千仞,又觉得自己偷偷探听怪不好意思的。 越千仞只揉了揉他头发,问:“满意了吗?进去吧。” 他没发火,褚照顿时又是乐滋滋的表情。 另外三人似乎察觉奇怪,但心里只想着玩乐,没有多加留心。 鸣镝馆通常都是他们这些纨绔子弟来玩耍的地方,拿着轻巧的弓箭射靶,期间免不了互相吹捧和饮酒作对的环节,也就这点娱乐了。 除了他们几人以外,还有另外几个相熟的世家子弟也到场。基本都是游手好闲的,也正好凑一块玩乐。 褚照当真没来过,进来发现这地方当然不如自己后宫的演武台大,也没什么兴趣。 他吃过午膳,还嘴馋地多打包些,此时非但吃不下,还有些困意。 好在除了射箭的空地以外,馆里还有引入曲水的雅座,李桓包了一处,又拉着另一个武将之子,兴冲冲比拼去了。 场所不大,但他们甚至还有骑射的环节,也是整得花里胡哨。 褚照打了个哈欠,虽然没有兴致,但忍不住开口道:“兄长可以教我骑射吗?” 越千仞连让他骑马都不让,自然瞪了眼说:“现在不行,下回。” 褚照将信将疑:“下回?” 越千仞清咳一声,在心里快速地算了时间,改口:“明年春天。” 褚照:“……” 他立即懂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希望这时间是过得快些,还是过得慢些。 也有人没有立刻去射靶,许亭卓和黄开旭把褚照好不容易买到的那坛青叶酒开了,在另一边对酌起来。 听到他俩说话,许亭卓忍不住笑着说:“三郎与往日真不一样,果然当兄长的,在小辈面前也沉稳许多。” 越千仞无奈,他在褚照面前怎么都演不出来,或者说在褚照面前,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褚照听着这话,却顺着控诉:“那可不,他就爱管着我!” 黄开旭叹了口气,却说:“兄友弟恭,也算好事,至少比我那大哥……哎。” 许亭卓也饮一杯酒,跟着感慨:“我们家也是,我那堂伯祖父骂我一次,我堂兄就要阴阳我一次,说我故意藏拙吸引堂伯祖父的注意。” 褚照愣了片刻,只能干巴巴地安慰:“我大哥也不是什么好人,二哥也不是好人,只有叔——只有三郎对我好。” 越千仞:“……”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就是怎么听着怎么奇怪呢? 许亭卓噗嗤一笑:“怎么喊你三哥叫三郎,倒显得像情郎了。” “咳咳咳!” 越千仞在一旁以茶代酒,才刚送入喉就被猝不及防地呛得咳出声。 作者有话说: ---------------------- 轿子里对话的小剧场: 小照:原来常常你瞒着我,在外面干这种事! 仞哥:嘘,低声些! 轿夫:竖起耳朵听在讲什么不光彩的事x 第23章 没办法,今晚只能去爱卿…… 褚照的大哥在褚照登基第三年的时候,意图谋权篡位,造反失败后在诏狱中服毒自尽。 二哥则是当时蠢蠢欲动,暗中做了各种小动作,被吓坏后才老实些,趁着封王的当口,越千仞随便给他批了西南一处贫瘠的封地,至此远离京城。 褚照排第三,也是最小,却偏偏只有他是嫡子,因而尽遭记恨。 褚照不清楚寻常人家兄友弟恭是什么样,他没体验过,想象不出来。 但母亲早故,父亲忽视他,他懵懂地长到认识越千仞那一年,才像是开始感受到被人重视、在意、关怀是什么滋味,也才开始知人事。 让他描述孺慕之思,第一个想到的,也定然是叔父。 他有时候觉得是否是自己太贪心,才会拥有了叔父的关怀照顾,却还会进一步想索求叔父的爱慕。 可是情愫从心里冒出头的那一刻,他如何遮掩、压制,都无法拦截。 * 世家子弟们游手好闲,玩乐到宫苑使李桓该到当值的时间,才依依不舍地在鸣镝馆散去。 李桓着实不想值夜班,牵着马迟迟没有上去,还颇有几分留恋地问越千仞:“三郎,你同小光在京中没有宅子,住的哪家客栈,要不李某送两位?” 第27章 越千仞捏造的身份是偶尔出没京中的游侠,多半时间云游四海,自然不会留在常住地址。 他连忙回绝:“李兄赶紧进宫吧,这个时辰再晚一点就要门禁了。” 皇宫禁地,通常天还没黑就会关上宫门,避免闲杂人等进出。 李桓有些幽怨:“为兄正是想着,送两位回客栈,能错过门禁,便是一箭双雕了。” 越千仞:“……” 他哭笑不得,赶着不想上班的李桓赶紧离开,一点也不想给他当翘班的借口。 轮值宫中也算是担任京官重要职务,哪怕是宫苑使这样的虚职也是如此。要是李桓擅离职守被查到,一路追本溯源到根本不存在的庾氏兄弟身上,那就搞笑了。 好不容易把众人都送走,越千仞才看向褚照,可以放心说:“让暗卫护送,还是叔父送陛下回宫?” 褚照理直气壮:“这个时辰,不快马加鞭的话,到宫门已经门禁了,我回不去了。” 越千仞不知道他在玩哪出,只能哭笑不得说:“……那是陛下的家,陛下随时都可以回。” 褚照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斩钉截铁:“不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错过门禁,就算朕是天子也不能回!” 越千仞:“……” 他只能顺着问:“那陛下是想……?” 褚照清了清嗓子,装作无奈的表情,甚至踮起脚尖拍了拍越千仞的肩膀,才说:“没办法,今晚只能去爱卿家借住一晚了。” 越千仞:“……” 行吧,小皇帝想这么胡扯的借口,还能有别的什么目的? 今天陪着胡闹了半天,越千仞此时是该拒绝的,毕竟这也太无厘头了。 不过…… 他还没想清楚“不过”什么,就已经带着些许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回答:“好吧,都听陛下的。” 凛王府在远离皇宫的方向。 坐着慢悠悠的轿子,刚下来褚照抬头瞧了眼门楣,便撇嘴说:“这牌匾都掉漆成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照儿苛待叔父。” 越千仞也跟着抬头看,瞧不出前年刚翻新的牌匾有何问题。 紧随其后踏入府中,褚照就像从来没到访过一样,毫不客气地一一数落了起来。 “这府上的庭院也太小了,养不了几株奇花异草,甚至连活水都没有;这宅子太老了,一看就是冬冷夏热,住得都不舒坦;还有这偏房的床板也太硬了吧!朕睡一晚醒来都要腰酸背痛了!” 越千仞一把拉住褚照,“没让你住。你睡主室,我睡这边。” “那怎么成!”褚照立刻义正辞严地反对,“叔父是主,哪能让照儿喧宾夺主、鸠占鹊巢?” 越千仞挑眉,看褚照的心思和明镜似的,却故意说:“要不现在送陛下回宫?” 褚照自然急了:“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叔父的床那么大,我同叔父挤一挤不就成了?” 他着急得甚至瞪大了杏眼,就差踮起脚尖跳起来表达自己的迫切心情——越千仞怕他剧烈运动影响胎儿,眼疾手快地把他按住。 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真是生怕别人看不穿。 都鬼使神差地把人带回府上了,越千仞早该想到褚照蠢蠢欲动的念头。 他只提出一个要求:“睡前把安胎丸吃了,你已经连着两天找借口没吃。” 褚照翕动嘴唇正欲反驳,对上越千仞的眼神又没了底气,只能小声嘟哝:“哪个混蛋告的密?” 连喝几天的煎药告一段落后,冯太医便给褚照又开了这安胎丸,要求他日日服用,补足气血。 褚照嫌那药丸太大,会卡嗓子;偷偷磨碎了,又苦得更加难以下咽,简直生不如死。 越千仞吩咐了下人多拿一条被子,带着褚照回主室,就听着他一路上喋喋不休地抱怨个不停,甚至企图给骗他药丸不苦的冯太医安上欺君之罪。 越千仞听着他越扯越离谱,只能哭笑不得地承诺:“我明天就去和冯太医说,把下批药丸做小一点,更方便吞咽。” 褚照得寸进尺:“能做成糖丸一样甜甜的口味吗?” 越千仞还真斟酌了下能不能让冯太医做一层糖衣,但他不想提前给褚照希望,只回他:“想得美。” 下人备好了两床被褥,更换的衣物也一并备齐,都知道今夜的访客是谁,各个和鹌鹑一样缩着,大气都不敢出。 褚照见越千仞倒了温水拿了药丸,眼见实在逃不过,只能可怜兮兮地说:“我自己实在吃不下,叔父喂我吧……” 越千仞顿住。 这让他怎么喂?莫不是粗鲁地把药丸塞进小皇帝口中,然后直接往里头灌水? 他自然不能这么做。 只能无奈地说:“张嘴。” 褚照坐在圆凳上,嫌天热卷起袖子,裸露出来的手肘撑在桌上。 他仰头看着走近过来的越千仞,张开了嘴巴,舌尖无意间探出一分,像嘴馋想吃什么一样。 越千仞莫名地不敢直视褚照的眼睛,垂眸瞧见那点软红滑过齿列,抵着嫣红的唇探出。 他连忙又把视线移开,将手上的药丸放到褚照的唇边,说:“含住。” 刚说完自己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他来不及多想,便感觉到指腹传来细微却清晰的湿润,柔软而细腻的纹路轻轻擦过,又羞怯地缩了回去。 “!” 越千仞抬眼和褚照对视,少年只睁着明眸看着他,像是凝望得出神,呆愣的模样。 而衔在口中的药丸有拇指那么大,撑得褚照只能张着嘴含住,不敢咽下。 他连忙倒了温水进茶杯,凑上前去,压低声音掩饰自己波动的情绪:“头低一点,和水咽下。” 褚照:“唔唔唔!” 越千仞意会,只能哄他:“乖,咽下去就好了,要不在嘴里化开就更苦了。” 褚照连喝两杯水,咕咚一声终于把药丸吞咽下去,喟叹了一声惊喜道:“居然没卡嗓子!原来要头低一点才好服用,叔父真厉害!” 越千仞都不知道自己厉害在哪里。 但他看着褚照被水滋润过的唇,下唇还残留着湿润的光泽,柔软的线条好像在浸润下更显丰盈。 唇色也显得更加秾丽的红。 越千仞心里莫名闪过的念头是,他怎么胡思乱想到这个地步,当真对不住他结拜大哥! 作者有话说: ---------------------- 如果这是个西方背景的剧情,两人睡过一夜后应该会相遇在忏悔室(#每天码字的时候我都在想些什么 第24章 算了 凛王府的主室足够大,床榻比不得龙床,却也足够宽敞,睡着两个人一横一竖地睡,也能彼此挨不着边。 越千仞脑子里冒出如此奇怪的念头来。 但现实却是,身旁的褚照把被子都卷起来,整个人包在被子里蛄蛹,蹭啊蹭啊,蹭到他的旁边,仰着头凑近乐滋滋地说:“叔父,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 屋里灯全吹灭了,今夜多云,也没有月光照入堂屋。 但越千仞五感敏锐,哪怕什么都瞧不见,也能感受到褚照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甚至听着褚照说话的语调,都能在脑海中描摹出他此时的神态。 ——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越千仞心想,明明月余之前,才稀里糊涂地睡过。 但这话说出来,只怕彼此都会陷入尴尬的氛围,于是他只能低声应答:“嗯,睡吧。” 他熟练地抬手,隔着被子落在褚照的后背上,顺着肩头轻拍。 褚照小幅度地蹭了蹭,悄悄地把两人的距离再拉进一点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叔父像极了哄小时候的他睡觉一样,仿佛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变过。 他分不清是不是怀孕的缘故,今天坐几趟马车都嫌累了,被这么有节奏地轻拍,眼皮也不觉变重了一样,慢慢地合上。 听着身旁的呼吸声逐渐变得规律,越千仞才慢慢地收回手,神色复杂。 不说那夜,他是很久没与褚照同床共枕了,毕竟往前溯源,都是小皇帝刚登基,怕被刺杀的时候的事情了。 之后褚照日渐长大,哪怕邀他入宫抵足而眠,等褚照入睡后,他多半也撤去偏殿休憩。 此时,他也轻轻地挪动身躯,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越千仞脑海里似乎还在浮现方才给褚照喂药丸,他仰头看着自己的模样,越是想要把那画面压下去,就好像越发孜孜不倦地从心底反复冒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难言的愧疚。 褚照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情感,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往日里太过于亲近,才造成不该有的念头滋生? 而他也惊觉那个会半夜害怕惊醒,光着脚哭着跑到偏殿找他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甚至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几分诱人的神色。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暧昧了。 褚照还小,分不清怎样的距离才足够安全;但他不能装作同样无知的模样。 第28章 ……越千仞浑然不觉自己认知里的小皇帝,一会儿“长大了”,一会儿“还小”,有什么问题。 他正要起身,突然听到褚照含糊地发出几声嘟哝不清的声音,好像憋在嗓子里,难受得像小猫一样发出来的。 起身的动作一顿,越千仞凑近回去,适应黑暗的环境,伸手轻而易举地摸到褚照的后脑勺。 “怎么了?”他低声问。 但褚照没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抱怨:“腰酸……床好硬……难受……” 分不清是还没睡着,还是在梦里睡不安稳,半梦半醒的埋怨。 “娇气。” 越千仞没忍住低笑着评价。 但转念又一想,小皇帝再娇生惯养,往常也不会这样。 是因为怀孕才不舒服吗? 他心里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被心疼通通覆盖,来不及多想,已经凑上前去,手臂隔着被子搂住蜷成一团的褚照,轻轻地给他揉着腰背。 褚照又发出几声黏糊的声响,压到喉咙里,根本不成语调。 但听着没那么难受了,像是猫咪被哄好了一样。 越千仞寻思着差不多,正想松开手。 却感觉到褚照的胳膊带着热意贴到了自己的衣襟前,蜷缩的手指微微松开,却直接挂到了他的肩颈上。 然后呼吸平缓些许,翕张着嘴唇也没发出声响,只剩下绵长的呼吸。 越千仞顿了顿,索性维持着这个姿势也同样闭上了眼睛。 算了,明日再说。 * 清早还在睡梦中,越千仞就感觉到自己胸口被猛地用力推了一把。 那力道不大,没多大痛劲,却一下子把他迷糊推醒。 他惊醒,一睁开眼,就见到褚照从自己怀里挣脱,慌乱地起身往床边撑起。 越千仞有些尴尬,没想到两人睡了一夜,竟然姿势一点都没有发生改变,竟然这样抱了一晚上。 “昨晚看你不舒服……”他试图解释。 但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褚照不是惊慌醒来避开他。他趴到床边,紧紧按着自己的喉咙,便呕吐了起来。 越千仞一惊,连忙掀了被子也起身,挨过去给他拍背顺气,拔高了声音喊屋外的下人进来。 起初是咳得撕心裂肺的干呕,之后整个人一颤,褚照试图捂住自己的嘴,却还是忍不住呕了出来。 单薄的寝衣透出肩胛骨清晰的形状,随着他剧烈的咳嗽而起伏。 越千仞的手心落在上面,只觉得好像碰到一只脆弱而颤抖的蝴蝶一样。 下人们拿了东西进来,急急忙忙地将装秽物的器皿放好,又送上温水和湿润的手帕。 越千仞接过手帕,待褚照的咳嗽声逐渐变弱之后,才慢慢地贴上去,顺着唇角给他擦拭。 “别……” “别躲。” 两人同时开口。 褚照的嗓子都沙哑了,简短的音节发出来就堵住,没有再往下说了。 越千仞扶着他,问:“还想吐吗?” 得到他缓慢摇头的回应,才小幅度地搂着他的腰,扶着他坐直起来。 褚照咳得眼眶都红了,脸色却显得更加苍白,明明安稳睡了一夜,此时看起来却显得虚弱而狼狈。 和越千仞一对视上,他眼里就皆是慌乱和羞耻,低着头想躲避开越千仞的注视,低声说:“我、我没事了……” 越千仞给他擦拭完,又递了漱口的水,默默看着褚照清洁。 他平时惯会撒娇装可怜,可现在真不舒服了,却避着不说。 越千仞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堵得慌。 等褚照适应些,看起来好点,他才沉声问:“每天早上醒来都会这样吗?” 昭阳殿居然从来没和他说过一声! 褚照连忙摇头,“没有!只、只是偶尔,缓一下就好了……而且一般也只是干呕,都怪我昨天吃太多了……” 他说着越发羞耻,声音都压低了下去。 越千仞无奈,“胃口好的时候,多吃点也无妨,不要觉得是你的问题。” 下人在旁边默不出声,快速地收拾着。 越千仞想了想,又吩咐下人拿了蜜饯过来,给褚照含了一颗。 褚照没吭声,等被越千仞扶着下了床,才发现床褥都被他弄脏了。 他刷地脸又红又白——他明明已经很小心地避开了,怎么还会弄脏!?太羞耻,太丢人,太…… 越千仞注意到他的视线,又把他的脑袋掰过来,“无需顾虑。” 他只说了简短的话,褚照脑子里稀里糊涂滚动的情绪好像突然就卡壳,都不用往下去想了。 他被越千仞扶着,到外厅的横榻上坐下休息。 越千仞想了想,又用湿毛巾给他敷了下微红的眼眶,免得等会显出浮肿来。 昨晚想说的话,此时冒了出来,却又重新咽回肚子里去。 算了。 他起身拿了褚照的衣服,走回来直接弯腰给他更换。 褚照受孕都这样难受,他要是说点什么狠话,说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只怕又要让他红了眼眶。 而且冯太医都说了,前几个月更要格外小心。要是说的话太重,影响到他的身体怎么办? 退一万步,那也是他在胡思乱想,总不能怪罪到褚照身上。 越千仞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换完里衣后,给褚照披上外衫。 他伸手合拢住衣襟,正想给褚照系上腰带时候,却听到褚照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啪”地一声落到他的手掌上。 褚照把他的手拍开了。 越千仞心里想着事,没觉察到,自然也没有避开,被拍到的时候,才动作顿住,手悬在半空。 指间的衣襟被褚照急切地一把扯了回去,他随手给自己束了个一点也不工整规范的系带,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我自己来就好……” 脸颊还有些薄红,却低着头避开了越千仞的注视。 越千仞一时有些尴尬,但他快速收敛了神色,手也缩了回去,状若无意地将视线挪开。 照儿也觉察他们关系过于亲密,提醒他该避嫌吗? 这认知反倒让他隐隐不快。 “嗯,早上吃点清淡的,待会送陛下回宫。”越千仞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 “我不回宫!”褚照却拔高了声音反驳,说完一顿,才放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央求问,“叔父去公府吗?照儿能不能跟你一块去?” 越千仞愣住,刚那避嫌的想法仿佛是从未有过的错觉一样。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同意。 褚照笑得露出小虎牙来。 趁着越千仞转身吩咐下人准备早膳,他才定了定神,抬手放在自己胸口,轻轻碰了下。 还好,没那么胀痛。 叔父应该没有发现吧? 他小小地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 我牙好痛——影响我写文的情绪了—— (尖叫)(阴暗爬行) 明天还是休息[墨镜]周四更 有没有宝宝是一直在最近阅读追更没收藏的呀[可怜]给我点点收藏,助力我下期榜单不要轮空_(:3」∠)_ 第25章 他不介意褚照有自己的秘…… 太尉大人在公府自然有自己的办公场所,堂前横匾写着“无倦阁”三个字,越千仞便端坐于正位,低头批阅案桌上仿佛永远不会变少的文件。 时不时会有属官进来报告消息、呈上新的文件,抑或是提醒越千仞晚些有什么需要参与的会议。 除此以外,多半时候,在越千仞的厅堂里,通常连伺候的下人都被屏退,众人都知晓凛王办公时不喜被叨扰。 但今日似乎是个例外。 主位的桌案旁边,原本摆饰的屏风被挪后,硬是搬了张横榻摆着,且厅堂内一直往来进出着仆从:换着制冷的冰块的、端着各式糕点的、拿着摇扇的…… 司马刚从城郊回来,到了公府下马,快步走近时,几乎差点以为自己走错路,甚至停顿住抬头看了下横匾确认。 一进厅堂,才发现惹眼的横榻上躺了个少年郎,两人下人围着摇扇子。那少年靠着玉枕,葱白的指尖捏着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自己唇边前还娇气地问:“真不吃?叔父要是腾不开手,我可以喂你的。”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别吃太多,小心太凉。”越千仞回答的语气也没有平日与属官说话的厉声,分不清是温和还是无奈。 周司马刚跨入厅堂门槛,就听着这对话愣住,震惊地盯着那突兀出现的少年看。 不过因为对方侧躺的姿势,他看不清少年的脸,只瞧见线条优美的下颌。 还没等多看两眼,就听到一声轻咳:“何事?” 周司马连忙收回视线,一见桌案后端坐的凛王殿下,正压着眉轻蹙看他,周司马刷地冷汗下来,不敢再乱瞄了。 他严肃了表情,快步走上前,目不斜视,只当没注意到厅堂上多的无关人员一样,把手上的书册呈上。 第29章 “殿下,这是最近兵营练兵的情况记录。” 越千仞把手头写一半的纸张挪到一旁,接过司马呈上的书册,问:“简单汇报一下。” 说到工作上的事情,周司马也不再分心,将所有消息一一汇报而来。 “……以上便是全部。” “哈欠——” 耳边传来那少年困倦的声音,像是给他昏昏欲睡的报告做总结一样。 周司马的冷汗霎时从额头上滴落下来——什么人敢在凛王处理政务时明目张胆地躺在一旁,还发出如此不和谐的声音——,他战战兢兢,不敢侧视,只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越千仞。 越千仞却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察觉到这声响一样,他恰好翻完书册,和周司马对视上:“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他不说,司马也不敢多问,行礼过后,便匆忙退下。 走出厅堂的时候,还听到那少年懒洋洋的声音:“这葡萄一点也不甜,不要了。” 他们熟悉的凛王殿下居然顺从着应声:“那就让下人撤下去吧,也快午膳了。” 周司马不敢多听,更是加快了脚步。 他走出去,顺着青石板路要去往当值的地方,正好与凛王府长史擦肩而过。 作为同僚,平日偶尔也会聊天,周司马立即喊住对方:“长史大人要去找凛王殿下吗?” 长史停下脚步,点头:“是的,司马大人刚从殿下那边过来吗?何事?” 周司马一把拉住长史的衣袖,不等对方反应,就凑上去咬耳朵:“殿下今日处理公务,竟然带了个少年到公府上,让人看一眼都不肯,你有见到吗?” 长史瞪大了眼睛,震惊地摇头,“我今日尚未去过无倦阁。” 周司马催促:“你快去瞧瞧!” 长史还有些迷糊:“该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周司马简直恨不得八卦不停,添油加醋地表述起自己在堂上瞧见的场面。 至于那少年郎,虽说匆促一瞥没看清对方的脸,也多半是个姿色上佳的美人胚子,周司马就着自己的想象,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番。 长史大为震慑:“之前确实从未瞧见……也没听殿下说过……” 周司马不禁感慨,只是议论起上司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原来殿下一直没有成婚,竟是这样的原因……” 长史“嘘”了一声,只是不住皱眉,“殿下可不像沉迷美色之人,待我过去观察一番。” 周司马比他还等不及:“你速去!” 他们殿下向来公事公办,也绝不会让闲杂人等进入公府,今日怎么突然坏了规矩? 周司马把那少年郎描述得和狐狸精转世一样,长史听得心里愈加不安,匆促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在他准备上石阶让下人通报的时候,却恰好听到凛王殿下的声音传来:“你今日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啊!” 回应的声音果然清脆悦耳,听着很年轻,每个字的尾音都微微拖长,像是无意识的撒娇。 长史愣住,没想到凛王当真带了人来公府。 “尔等先行退下,把门关上。”越千仞的声音不带一丝波动。 “啊?!”那少年的声音倒是慌张得明显。 之后长史便听不清了,下人快速退出,顺便把大门关紧,才有人回头瞧见他。 “长史大人?需要通报一声吗?” 长史大人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伫立片刻才回神,连忙摇头:“不用了!没有要事。” ——连堂前大门都光天化日之下紧闭,他哪里敢在这个时候打扰!? * 无倦阁内,大门一紧闭上,屋里的光线也随之削弱了几分,倒显得有些昏暗。 越千仞站起身,绕过桌案朝褚照的方向走来,正好逆着光,脸庞都陷入阴影之中,看着好不严肃。 褚照蹭地一下从横榻上坐直起来,下意识地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紧张地说话也磕巴起来:“哪有什、什么不舒服,叔父看错了!没错,就是看错了!” 越千仞眼睛微眯,原本只是怀疑,结果瞧这小子说谎都蹩脚的模样,霎时也确认了下来。 “糕点太甜,葡萄不够甜,下人扇风一会儿凉一会儿热。叔父瞧你一直翻来覆去,还几度按着胸口,莫非是胸口痛?”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视线直直地落在褚照揪着胸前衣襟的手上。 褚照一慌,下意识地松开,但又似乎还是带着防备,手又蜷缩在胸前,连忙摇头:“没有的事!” 越千仞已经坐到横榻上,褚照像是被惊扰的猎物一样,巴不得整个人蜷缩到最角落去。 不是怕他,是怕他发现什么。 这个认知让越千仞非常不悦。 他不介意褚照有自己的秘密,躲着不告诉他什么。 但是身体上的问题,不可儿戏。 是心脏不舒服?心率波动?似乎怀孕也会影响到这些…… 越千仞心里想着,越是在意越紧张真有什么事,索性直接伸手,越过褚照毫无防御效果的拦截,隔着衣物,指尖直接碰到褚照的心口。 他才刚触感到绸质衣物的丝滑,根本尚未感知到褚照的心跳频率,却听着褚照下意识地倒吸一口气,猛地挥开他的手,往横榻的里侧缩得更厉害。 他躺在横榻时自然是脱了鞋袜,此时赤着足,甚至下意识地蹬了越千仞一下,然后才蜷缩着脚趾躲了回去。 越千仞顿时想到了早上的事情,他立马联系上,反应了过来:“早上就不舒服了?为何不说?” 这下怎么说谎掩饰都遮不住了。 褚照的耳根都红了。 他哪里说得出口,只能嗫嚅着小声说:“忍……忍一忍就好了……” 越千仞怒极反笑,见过嚣张跋扈的权贵,倒是没见过骄横任性的小皇帝会说出这样忍耐的话。 他不觉有些烦躁,语气也凶了些:“不舒服怎么能忍?” 褚照本就难受,要躲着不让叔父发现,刚才当着下人的面叶不敢做什么。 此时还被凶了,当真委屈了起来,气恼地顶嘴回去:“那还能怎么办?我涨得难受,叔父要帮我揉吗!?” 越千仞:“……” 等等,好像和他理解的……出现了些许偏差。 空气几乎凝滞了片刻。 褚照说完这话就羞耻地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咬着下唇不吭声,更不敢看此时叔父会是什么表情。 但越千仞还是保持着足够的镇定,只是轻咳一声掩盖自己的局促,便开口说:“去里屋,叔父帮你看看。” 说罢,不等褚照应声,直接起身弯腰,就着褚照那缩成一团的姿势,直接抱到怀里。 褚照:“!!!” 作者有话说: ---------------------- 与同样写生子文的朋友交流:每天就靠着接下来写什么孕期play来哄自己往下写[黄心] 第26章 叔父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啊…… 里屋是越千仞平日午休的地方, 自然配有床榻。 越千仞把褚照放下,手心贴着床榻放他身侧,没?由来地说:“床板有些硬, 凑合一下。” 褚照不明?所以,他被突如其来的横抱吓到, 此时才被转移了下注意?力,只是脸颊已经有了几分薄红。 他的手拘谨地贴着越千仞的手边,却又不敢与?他相触, 就这样按了下床榻, 小声地回答:“还好啊, 不是很?硬……” 想来昨晚半睡半醒的事?情?, 他是丁点都不记得了。 越千仞看出他带着点小心思的动作,有些不自在地把手缩回去, 屈膝坐到他身边, 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先让叔父看看。” 里屋毕竟是他平日办公疲倦休憩的地方,窗棂挂着竹帘,采光自然也要?更加差几分, 光线切割得零碎地照入,在地上也只投出模糊而浅淡的光斑。 可这不甚明?亮的光照, 也足以让人看清想看清的一切了。 褚照不知所措地攥紧自己的衣袖, 眼神也垂低了到处乱瞄, 根本不知道该盯着哪里才能自在些。 “怎……怎么看?”他明?显地咽了咽口水。 越千仞也有些顿住。 隔着衣衫, 他没?有透视眼, 自然瞧不见?具体的情?况。 更不敢直接伸手去触碰, 就怕像刚不小心碰到照儿不舒服的地方,让他更加难捱。 他也垂下视线,仍然保持着声音镇定:“别动, 不舒服的话说一声。” 褚照不明?所以,从喉咙里含着声音发出疑问:“嗯……!” 那尾音拖长,猛地拔高了上去,一如他脸上困惑的神色瞬间转变为惊讶。 越千仞话音落下时,已经非常行动派地伸手,握住那根细长的腰带轻轻拽开活结,给他解开衣衫。 褚照僵硬地不敢乱动,任由着越千仞的手轻轻从他的肩头拂开衣襟,小心翼翼地规避着没?有触碰到他不适的地方。 第30章 他终于没?忍住抬头,却看越千仞不觉微蹙眉头,好似在专注做一件再重要?不过?的事?情?一样。 直到肩头有些许凉意?,沿着往下的里衣都被轻轻解开,褚照才像回过?神一样,猛地扭头侧开,羞得根本不敢自己去看。 衣衫被解开,却只露出胸膛,外衫堪堪挂在肩头,越千仞怕他冷,又往上提了些,视线这才往下移。 褚照的身躯自然比他单薄许多?,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紧绷着也显露不出肌肉线条。露出的肌肤莹白,看着便是娇生惯养的模样。 他的视线先落到平坦的小腹,想了想又伸手,把里衣收拢了些,捂住他的腹部。 而后才看向裸露的胸膛。 越千仞以前自然没?多?注意?过?,此时却也发现,在白皙的肌肤上,泛起的红晕异常得刺眼,似乎也有肿胀的迹象,显得过?分饱满,在褚照竭力压抑的呼吸起伏下,似乎都还在微微颤动。 他屈指,轻碰周围的肌肤,立刻感受到底下像是肿起的硬块。 “嘶——” 褚照呼吸一乱,死死咬紧下唇,还是从齿间泄出声响。 他慌乱地攥住手指边的布料,发出清晰的摩挲声。 越千仞垂眸,见?到自己玄黑的长袍上拧紧的葱白手指。 “很?痛?”这问题像是恶劣的明?知故问。 但褚照什么都察觉不到,他内心只羞耻得恨不得消失,小幅度地摇头,挤出气音回答:“还……还好……” 越千仞抬眼凝视他,从绷紧的肩颈到下颌线,再到咬得泛红的下唇。 “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他放轻了声音问,指腹用放轻了动作,沿着硬块的边缘缓慢的打着旋轻揉。 褚照咬着唇都克制不住呼吸的急促,被追问的时候,牙关一松更是凌乱,头昏脑涨一样,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老实回答叔父的提问。 “早上孕吐的时候……”他喉结滚动着,声音不觉放轻,嗫嚅着一样说,“……压到了,才发现有些痛,胀胀的,不敢碰……” 他一点不敢触碰红肿得最厉害的地方,却任由着越千仞的指腹打着圈给他揉开。 两边依次被轻缓地揉按,那力道恰到好处,只是越千仞习武多?年,指上特定位置带着薄茧,他尽可能地避开,却还是时不时若有似无地落到少年的肌肤上,引起一阵细微的颤动。 越千仞轻咳一声,没?觉察自己呼吸也重了几分。 两人靠得太近,热气也落了上去。 “!” 褚照只觉得暴露在空气中的凉意?已经不觉烧成滚烫的热意?,随着硬块被抒缓揉开,越千仞的手指越靠近中心,手指侧边的薄茧不经意?擦过?时,他瞬间浑身一绷。 越千仞也觉察到,给他按摩的动作停下。 但褚照已经红了眼尾,靠着床沿垂下的小腿在衣衫的遮掩下无意识地绷紧,踹到床边发出过?于震耳的声响。 “……呜。” 这下眼眶里真的蓄起泪水,痛得直倒抽气。 “……” 越千仞尴尬的状态都要?被哭笑不得的情?绪覆盖。 他退后了些许,把褚照的小腿拢住抬到床上,看了眼他脚底,才说:“没?事?没?事?,叔父给你吹吹。” 就像褚照央求着他教武,又笨手笨脚把自己撞乌青时,越千仞都是这样熟练地给他吹气哄他适应。 但褚照猛地缩回去,双腿并?拢着绞住,分不清是疼痛还是其他,伴随着凌乱的呼吸,身躯颤抖着牵动着衣衫起伏。 越千仞抬眼,正想说什么,褚照就此地无银地慌乱遮掩。 “我、我好些了……叔父出去吧,我想自己休息一下……” 他连从肩头滑落的衣衫都无暇顾及,遮掩的动作拙劣得叫人一看便知发生何事?。 越千仞没?由来地想到,明?明?再青涩不过?,却又如此敏感。 ——很?让他担忧地觉得,褚照与?他不同?,根本没?有一点自制力。 于是,他还是说出让褚照根本不敢料想的话:“叔——我来帮你吧。” ……在这种情?况仍然以叔侄相称,也未免显得太变态了。 * 果不其然,即便纾解一次后,越千仞拿着手帕替他擦拭干净时,褚照脸上又浮出薄红。 此时连欲盖弥彰的衣衫都没?有,他遮掩不得,只能慌乱地徒手遮掩。 越千仞却以为他还想要?,轻而易举地握住他的手腕制止,这才开口说:“冯太医说了,你气血不足,不可频频泄精。” 褚照难以置信:“叔父怎么真的去问了?!” 越千仞理所当然地回答:“孕期情?况难料,诸事?都应谨慎。” 褚照别开脸,小声回答:“……哦。” 越千仞低头给他擦拭,另一只手居然还依然扣紧褚照的手腕不放,只说:“暂且忍耐一下。” 显然不仅不会再帮第二次,更加不许他自己动手。 褚照忍不住偷瞄越千仞,玄黑的衣衫除了几处褶皱,都端得无比工整,将叔父的肌肉轮廓都遮掩,显得克制而凛然。 自然也看不出有任何波动。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是他暗恋叔父,被叔父碰一下就情?迷意?乱丢盔卸甲;叔父又不喜欢他,面对他自然毫无反应。 ……可他就是会忍不住心生期待,于是在期待落空的时候又独自低落。 因这沮丧,兴致也消了大半。 越千仞给他擦拭完后,便帮他将衣物重新穿好,没?注意?到褚照隐隐变化的神色,只当他冷静下来而已。 他顾着给褚照穿衣服,上身的里衣将将合拢时,却迟疑地停下来。 褚照察觉到了,带着鼻音闷哼一声表达询问。 越千仞恰好松开手,起身说:“这里衣也太粗糙了。” 褚照还没?来得及开口,越千仞给他把外衫盖到肩头,便走到窗棂边,微微掀开竹帘。 正午的光线到底刺眼,里屋一下子亮堂许多?。褚照吓一跳扭头看去,越千仞的身形却正正把窗外挡个严实——他什么也瞧不见?,自然,若有人从窗外望进来,也看不见?他。 越千仞做了手势,在外面值守的天枢卫立刻从隐蔽的藏身之处出来,没?发出一点声响落到窗外。 越千仞适才开口:“去昭阳殿,拿件圣上的云丝缎衣过?来。” “遵命。”天枢卫回答惜字如金,也绝不多?问,身形一闪立刻前去执行。 越千仞将竹帘放下,走回床边,才说:“稍等?一会,换件里衣,免得被布料磨到。” 褚照愣愣地看着他做完一切,好像自己脑袋空空啥也不用思考,越千仞总能帮他处理好一切。 越千仞甚至把他把披着的外衫稍微合拢些,谨慎着既让他暖和些,又不会碰到胸口。 他想了想又说:“胸口胀痛的事?,我晚点问问冯太医,看看是不是要?开些通乳的药物。” 虽然按摩了下似乎有所好转,但瞧着还是可怜的模样,此时他都不敢触碰到。 这种事?,越千仞也毫无经验,只是这段时间抽空也看了些妇科的医书,说到了些孕妇的生理变化。 至于这经验能不能照搬到褚照身上,他自然不知。 褚照听着这话,倒是瞪大了眼睛,几度怀疑自己听错,连忙给自己辩解:“我又不是女子,怎么会产乳!” 叔父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啊啊! ----------------------- 第27章 事无巨细,都要告诉我。…… 越千仞下意识地将视线微微下移, 落到褚照的小腹上。 可那里此时看着还平坦得很?,只能看出一点肉感?,那都是褚照嘴馋吃出来的。 褚照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视线, 胡乱地把身?上那件单薄的外套裹紧一点。 倒是心里一下子也没?底了?。 ——他都能怀孕,别的事情如何能说清会不会? 好在?越千仞也没?有对这让对方窘迫的话题进行深究, 视线避开,顺着褚照的话回答:“我说错了?,是让冯太医开点治疗红肿的药。” “……好。” 褚照含在?嗓子里应了?声, 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了?。 好在?公府本就离他寝宫很?近, 没?一会儿, 值守的天枢卫很?快就过来, 整个过程必然悄无声息,没?有惊扰到昭阳殿当值的人。 褚照也总算能换上更柔软一些的里衣, 加上胸口的涨痛确实缓解了?许多——越千仞给?他重新?换好衣服, 这次合拢外衫,低头给?他系好腰带时,也没?被褚照推拒开了?。 时间也差不多正午了?, 越千仞索性问他:“陛下要摆驾回宫用膳,还是在?公府吃顿便饭?” 褚照伸了?伸懒腰, 云丝缎衣丝柔如无物, 让他如何伸展都不尴尬, 心情自然也明?朗。 这问题放着还能有什么选择, 他当即回答:“当然是在?公府!让我看看叔父平日的午膳都有什么!” 第31章 越千仞瞅他兴致勃勃的模样, 还是没?有直接扫兴, 只点头说:“好。” 依例,公府的官员每日都有配备的伙食,还有一处专门用餐的地方。 越千仞想?了?想?, 还是吩咐仆从拿餐送到他的厅堂上,没?有带褚照过去。 小皇帝今日穿的常服,在?下人面前?并没?有暴露身?份,但食堂里高品级的官员不少,撞上说不定会认出来,万一引起什么骚动也麻烦,索性就不去了?。 下人对褚照身?份纵有疑虑,也不敢多问,送餐盒上来的时候,也只低声叫了?声“公子”,便依次退下。 无旁人伺候,越千仞亲自拿了?银针试毒,才把食盒里的菜品挨个端出来。 褚照就托着下巴坐在?旁边看着,想?着下人对他的称呼,突然提起:“叔父!你知道?我之前?微服私访扬州的时候,给?自己捏了?个身?份,化?名为赵三郎吗?” 越千仞端出一盘青菜,然后又接着给?下一层的小炒肉试毒,头也没?抬地回答:“知道?。还知道?你管来福叫来财。” 褚照一点也不奇怪越千仞对这种细枝末节了?如指掌,还是语气很?雀跃:“是不是很?巧?叔父的化?名也同样是三郎诶!” 越千仞搞不懂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怎么语调能跃动成这样,但还是顺着回答:“是。” 正好他把餐盘都一一摆出,米饭也同样舀好,放到了?褚照面前?,说:“可以吃了?。” 公府里对不同品级官员配置的午膳规格稍有差距,但无论?如何也够不上奢华的程度,也肯定比不过一国之君的用膳规格。 越千仞以为小皇帝估计会失望或嫌弃。 但褚照还是用很?快活的声音应声,然后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越千仞顿了?顿,才察觉自己怎么也在?想?些杞人忧天的琐事,心里哂笑一番掩住,也没?让褚照发觉。 公府的便饭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非要形容那就是不出差错的班味,反正越千仞天天吃得大差不差,叫他没?有任何波动。 褚照竟是胃口大开,吃完还打了?个小小的饱嗝,见他看向自己,才窘迫地捂住嘴巴,假装无事发生?。 他能吃得下,总比反胃全吐出来好,脸色瞧着也健康许多。 越千仞又让褚照把安胎丸吃了?。 褚照只得小声抱怨:“叔父怎么连这药都记得随身?携带?” 越千仞随口应他:“是啊,谁让我养的是个让人操心的小祖宗呢?” 褚照:“……哼!” 但能与叔父两人同食,周围连下人都没?有,褚照心里还是喜滋滋,嫌弃硌嗓子的大药丸也还是吃了?。 吃饱喝足,他就打起了?哈欠。 越千仞让仆从过来收拾餐桌,对褚照说:“去里屋午休一会儿吧。” ……虽然方才在?里屋做过那样的事情,但褚照还是点头应声:“好呀!” 不过,他蹭掉鞋袜脱了?外衫,展开榻上的床褥,见越千仞给?遮光的竹帘细致的调整角度,却不见要跟着上来的意思,他才迟疑地问:“叔父呢?” 越千仞处理好竹帘,侧头看褚照。 他的休息室只配备了单人大小的床榻,自然不言而喻。 他只回答:“早上还有很多文件没?看完,叔父去外面办公。” 褚照都把床褥扯到自己的胸口了,这下又往下推开,说:“那我去外面午休好了?,外面的罗汉床也可以躺着!” 越千仞把他按住,“外头太亮堂了?,你在?里面好好午睡。冯太医说了?,怀孕之后要保证充分的睡眠,你好好休憩。” 褚照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越千仞这样的话,明?明?是关?心他,可他却没?有那么开心。 甚至情绪莫名地有些低落了?下去。 他自己都没?有细思,越千仞更是措手不及,就见褚照眼眶一下子洇染开一圈红,神色委屈。 他说错话了?? 越千仞没?想?明?白,但还是走回到床边,温声问:“怎么了?这是?” 褚照噘着嘴,回答:“哪有什么充分的睡眠?一想?到明?日早朝,又要一大早起来……照儿好难过。” 声音可怜极了?,说到最后尾音还打颤,带着浓浓的哭腔。 越千仞没?想?到他思维这么跳跃,他哭笑不得:“这也能哭?” 话刚出口,越千仞就后悔了?。 褚照当真抽噎了?起来,眼睫一下子浸湿,泪水瞬间滚落下来。 “那我睡不够嘛!”他胡乱地抹着眼泪,脸颊都被手背蹭红,“早上不是犯恶心醒来,就是还没?睡够就被人吵醒,困死了?……明?天还要起那么早,死了?算了?!” “胡说八道?!” 越千仞坐到床边,抬手给?他擦泪水,瞪了?他一眼,才平缓语气,“不可拿这样的话开玩笑。” 褚照猛地一抽噎,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颤一颤的。 明?明?上一刻还和他撒着娇,语气欢快雀跃。 越千仞愣了?愣,莫非是因?为有孕,情绪也随之波动? 以往褚照也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地不想?上早朝,但此时哭成这样,只怕是真的难受极了?。 他的心倒是软了?下去,歉疚的情绪悄然蔓延上来。 “抱歉,是叔父没?考虑好,你受苦了?。” 褚照倒是停下抽噎,小声回答:“早朝也不是叔父定的,不关?叔父的事。” 越千仞给?他擦干净泪痕,又没?忍住捏一把他的脸颊,说:“那规则也是人定的。叔父这就下令,早朝改为五日一次,并延后半个时辰进行。” 褚照一下子顿住,语气又雀跃了?起来:“真的可以?” 他是天子,他纵使荒淫无度、纲纪废弛都可随心所欲,但越千仞从褚照登基的时候,最先教会他的就是要克制滥用权力的欲望。 此时看着褚照的神态,越千仞揉了?揉他脑袋,语气也放软:“可以。”他又补充,“身?体?不舒服,抑或睡不够,都不许这样忍着不说了?,事无巨细,都要告诉我。” 褚照愣愣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才压不住嘴角上扬,小鸡啄米一样地直点头。 又哭又笑的,波动的情绪看样子来得快,去得也快。 越千仞给?他重新?把被褥拉高,贴心地掖好,说:“睡吧,想?睡多久睡多久。” 褚照甚至把被子又往上提一点,盖到自己下巴尖,应声:“好!” 见他情绪确实好转,越千仞才放心,走出去的时候把里屋的门轻轻掩上。 这下里屋更加昏暗了?。 褚照翻了?个身?蜷缩起来,把整张脸埋到被褥上深吸一口气。 皂角的清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还有丝丝缕缕萦绕的是,越千仞经常在?公府上点的提神的香。 ……像是整个人扑进叔父的怀抱里一样。 褚照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连自己都想?不起刚才那点低落的情绪,究竟是从何触发。 * 越千仞点了?香,提笔书写诏令。 明?日的早朝此时才决定改制延后,需要立即把诏令颁布,通知到各级朝臣。 他写完盖上玉玺,便唤来长史,务必在?今日放班之前?,按官阶一一通传。 长史原本还想?着周司马与他八卦的事情,但厅堂上没?见到那少年郎,自然不敢多问,接了?命令连忙去执行。 因?位于公府,诏令自然传得飞快。 太尉府不远处的丞相府,许相接过旨,等人走后,便沉着脸看向身?边的礼部尚书与少傅。 “圣上怕是有大碍了?!冯太医日日出入昭阳殿,却没?留下诊脉记录,现在?这诏令分明?是凛王下的,只怕再过两日,上早朝的就……” 气氛霎时凝固,另外两人也同样变了?脸色。 老丞相当机立断,神色凝重:“姓越的若想?私底下偷梁换柱,必不敢此时在?公府与我等三人发生?冲突。必须得趁现在?去一探究竟!” 他话音落下,三人皆带上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 越千仞在?太尉府打了?个喷嚏。 长史跑腿去了?,门外的随从通报了?声:“殿下,天枢卫左使求见。” ----------------------- 作者有话说:[合十]我是弱智,原本计划明天入v,但是今天才想起来休息日编辑没上班,不知道能不能通过申请…… 但总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会从26章倒v,也就是倒这两章,v后就会保持日更不用压字数了[可怜] 第28章 动了胎气 案台上的公文终于能看到减少的趋势, 越千仞揉了揉鼻尖,停下写一半的文书,开口:“进来。” 左使简单地行?过礼, 才开口:“殿下,圣上母妃一族, 已查到相关?消息。” 第32章 越千仞端坐更直,“呈上来。” “是。” 左使手?里的密信呈上,上面?详细记录了是天枢卫内部?哪个小队执行?的任务, 密信自苍玄关?发来。 褚照的母妃一族似乎起源于西南, 名为月隐氏, 是前朝就已经隐居的异族。时至今日, 除了他的母妃,似乎再无族人活跃的消息。 但月隐氏曾流传有族中男子可以受孕的古老传说, 据说因此一时受到世人窥探, 之后才消失匿迹。 密信上提供的信息仅限于此,最后说到天枢卫已经沿着月隐氏发迹的西南方追查,希望能找到更多详细具体的记载。 越千仞还是把不足百字的密信仔细反复地查看, 最后才把密信伸向桌案上的烛灯。 他抬眼看左使,“做得不错, 继续调查, 有任何?进度都来与我报备。” 左使行?礼应声:“是。” 越千仞盯着那密信, 看着信纸一点点烧成?灰烬。 他不出?声, 左使自然也保持沉默, 绝不多言。 待全烧完, 他才开口:“你退下吧。” 他把这?隐世异族的名字记下来,想着自己也同?样?去找寻古籍,看看有没有记载过相关?的。 起码可以明确知?道褚照为何?会怀孕, 也算有一事了然。 中断的文书只匆促收尾,越千仞暂时看不下这?些?官话累赘的公文,想了想叫外面?候着的随从进来,吩咐道:“你去太医署,让冯太医抽空过来公府,就说本王有事商讨。” 随从领命转身,却在刚走出?厅堂大门的时候顿住,脚步往旁边一避。 “许大人、李大人、高?大人!” 老丞相为首的三?人雄赳赳地走上前来,看都不看随从一眼,已经怒气冲冲地跨步进入无倦阁。 “越千仞!你擅自更改朝会制度,所为何?意!?” 随从正想开口拦截,被年过六十的许相一把推开。门外的侍卫措手?不及,一行?人紧随其后也涌入正厅,齐刷刷地围住老丞相。 老丞相本就一身怒气,这?下眼睛瞪大更大了,“你这?是要兵谏不成??!” 越千仞眉头?一皱,刚提笔又放下,环视一眼,“退下,我让你们进来了吗?” 侍卫们自然听从他的话,瞬间收了凛冽的气势,依次退下。 尽管如此,许相仍然没有放松,依然紧紧绷着表情,左右两侧是礼部?尚书和少傅,也同?样?如此。 越千仞起身,绕过桌案,便注意到三?人的神色更加紧张,少傅甚至随着他走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回过神来才堪堪站定稳住。 但越千仞却先是看向厅堂之外,瞪了随从一眼。 伸着脑袋八卦的随从顿时感觉脖子一凉,不敢再张望,赶忙拔腿办事去。 越千仞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这?来者不善的三?人。 他却没太惊讶,表情依然平静:“三?位大人,诏令都把缘由说得清楚,还有何?异议?” “什么缘由,不都是你编造的吗!”许相吹胡子瞪眼。 两人虽然看起来立场不同?,但在政事上却极少不合,老丞相也少有如此当面?表态。 越千仞霎时警觉——之前在背后煽风点火诱使言官弹劾自己的人还没抓到,莫非已经伸手?到丞相府去了? 他仍保持着表面?的不动声色,只回答:“诏令是圣上谕旨,盖的也是玉玺,有何?问题?” 老丞相情不自禁地拔高?声音:“你别装!玉玺不就在你手?里!” 越千仞自然不能理直气壮回一句“确实如此”,他瞧着三?人愤怒之下紧张的神色,试图厘清把这?三?位激得来与他当面?对峙的原因。 “许相不妨说说,更改朝会制度,究竟有何?不可?” 老丞相没说话,是一旁的礼部?尚书开口:“匆促更改,于礼不合!” 越千仞看向他,思忖着莫非只是因为这?封建的老头?,对祖宗之法稍有变动就哭天抢地,才把许相煽动过来。 他沉声回答:“没有哪条律法规定朝会不可变动。近日早朝要事不多,频率放低,也不需要朝臣频繁朝参,免得浪费时间。” “朝会隆重,怎么能说是浪费时间!”礼部?尚书这?下也怒了。 许相紧跟其后接话:“早朝上奏减少,不正是凛王要求官员减少禀报,让文武百官在朝上不敢发言吗?” 越千仞也毫不客气:“真有十万火急的要事,谁敢不上报?不敢奏报的,不就是心里没底自己也觉得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他早就看这些喜欢搞繁文缛节的官员不爽很久了。 老丞相气得直喘:“那、那是朝臣百官都惧怕你砍人脑袋!” 越千仞更是分寸不让:“弹劾本王的御史大夫不都好好的,本王何?时因为私人恩怨砍过脑袋?” 他说得自然有底气,褚照登基时,他斩落的一批官员皆是有谋逆之心,此后风评残暴,也都是犯事官员触及底线,他实施严刑峻法以震慑其他官员。 但平日里如何?议论他的,只要本职工作不出?错,越千仞也从不会给对方穿小鞋。 然而,这?话落到其他人耳中,更像是某种“暗示”。 礼部?尚书忍不住开口:“有无私人恩怨,不正如这?朝会制度,都在凛王的一己之见??” 越千仞听懂了。 原来是惧怕他手?伸太长,惧怕他更改早朝制度是在“温水煮青蛙”。 他不免觉得好笑,这?种猜忌与以往无异,他反而不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这?种猜忌太容易不攻自破,只需看看改为五日一早朝是谁最开心便一目了然。 他纵使有私心,自然也绝不是许相他们忌惮的那种私心。 越千仞想着,竟不觉收敛了威慑的气场,面?容似乎都柔和几分。 礼部?尚书说完就有些?后悔,说得太过直白,简直与指着鼻子骂人无异,哪怕宽厚大度的人可能都心生罅隙——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在骂凛王独断专行?? 现在看着凛王面?容若有似无的笑,只觉得寒意更是从背后窜了上来。 越千仞却是想到褚照,思及他还在里屋休憩,刚几人唇枪舌战,声量也没有控制,不知?道会不会惊扰到。 他自己压低了声音,才说:“本王行?事未曾逾矩,李大人既为礼部?尚书,若认为有何?问题,还是拿出?明文规定的法礼再说吧。” 礼部?尚书还在自己脑补的对峙中,只觉得这?是挑衅,更是嘲讽。 他又惧怕又愤怒,敢怒不敢言,直把自己气得浑身发抖。 越千仞看出?几人的目的,却放松了些?,又说:“若无其他事,几位大人还是回——” “叔父,怎么了?” 褚照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放得微弱,几乎要被伴随着的嘎吱声响盖过。 ——果然把人吵醒了。 越千仞心生不悦,确实在暗中给三?位大人记下一笔。 只是他转过头?,正想宽慰两句让褚照安心,却脸色骤变。 里屋的门只被推开一截,褚照整个人几乎靠在门上,才竭力探头?看向外面?。 也难怪声音微弱得无力,他脸色都发白,神色急切得很,却难受得几乎站不住,一手?扶着门,一手?捂着肚子,整个人就要倒下。 即便如此,还要努力往前迈步。 越千仞一惊,连忙快步走上前一把扶住。 褚照摇摇欲坠,还不忘低声问:“我听到争执声……” “无事。”越千仞急促开口,已经径直搂紧他好支撑住,眼尖地注意到褚照捂着腹部?的手?还颤抖着没有松开。 越千仞猛然意识到什么,喉咙像是被掐住一样?,声音也压不住发颤:“你的肚子……?” 褚照额间都在冒汗,头?一歪靠在他的胸膛上,虚弱地回答:“不知?怎么,痛……” 越千仞一手?扣住他的肩膀环抱住,另一只手?从膝弯托起,缓慢平稳地把褚照横抱起来,走回里屋前不忘往厅堂外扬声:“去催冯太医快一点过来!” 褚照汗涔涔的,缩在他怀里,呼吸急促又低弱。 越千仞把他放到床上,却只觉得床榻确实太硬实硌人,干脆也屈膝上床,让褚照继续靠在自己怀里。 他握住褚照放在腹部?的手?,肌肤带着难以忽视的寒意,只能用自己手?心的热度给他焐着。 身后传来杂声,越千仞这?才抬头?,分了点注意力给同?样?跟着进来里屋的三?位大人。 见?他如此慌张,又看到少年天子面?无血色的虚弱模样?,三?人也齐刷刷变了脸色。 来不及思考为何?圣上会憩在公府,几人一时也有些?惊慌。 过来之前,就猜测过圣上龙体有恙,礼部?尚书此时更是急切得口不择言:“陛下莫非当真?身患重病,凛王为何?瞒着不报?” 第33章 说罢就要上前来。 “滚!” 越千仞正气恼的关?头?,也顾不得维持什么风度,压低了声音,单一个字便语气森然冷冽。 连老丞相都被震慑,几人分明把他脸上的焦急瞧得清楚,一时间也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着后退了些?。 越千仞只顾着褚照靠着自己还在发抖,把被褥盖上,低声问他:“冷?” 褚照翕张着嘴唇,微弱地应了声。 冯太医还没来,越千仞来不及多想,手?伸到褚照的衣袍下,手?指掀开里衣。 褚照一惊,似要抗拒,越千仞压低声音,贴着他耳边说:“让叔父看看……有没有出?血。” 褚照霎时反应了过来,贴着小腹的手?似乎不自觉地用力,呢喃着回答:“不、不会的……” “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越千仞贴着他耳根说话,翕动的嘴唇犹如在亲吻着褚照的耳垂,此时却无暇考虑,只想着安抚住褚照的情绪。 褚照没再抗拒,却把脸颊贴在越千仞的颈侧上,偷偷掉下眼泪。 他刚睡得迷糊,只听到外面?叔父在和谁争吵,言辞激烈得让他紧张。 翻身起来的时候,急切得没注意自己身体,结果双脚一落地,便感觉到腹部?一阵绞痛。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时不时地孕吐、食欲不振,可他从小生病惯了,身体不舒服都是常有的,心里也不当一回事。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腹中还有另一个生命,此时这?么痛、这?么痛…… 该不会他和叔父的孩子要没了吧? 探到他腿心的手?温暖干燥,他不由地瑟缩了下,可此时却生不出?什么淫靡的念头?,惶恐得发颤,泪水掉得更凶。 越千仞很快检查完,松了口气,“没有出?血,别怕。” 但褚照还是觉得腹部?一阵阵的痛,缩在越千仞的怀里,害怕又难受地抽噎,紧紧攥住越千仞的衣角,泪水和汗水涔涔潸潸地黏到越千仞身上。 越千仞只当他是痛得难捱,小皇帝哭得肩头?直颤,又偏偏泣不成?声,好不可怜。 他只能拿出?手?帕,一遍遍给他擦拭汗水和泪水,安抚着他。 许相三?人退到这?里屋的门口,听不清里头?说话的具体动静,却也看出?圣上身体不适,凛王却不像有苛待圣上的意图,甚至比他们更加紧张。 三?人进退不得,待看到冯太医急匆匆地爬上台阶走进来,才连忙招呼。 冯太医面?露诧异。 差点要退出?去看门匾确认有无走错,老当益壮的老丞相已经走上前去,一把拉住:“陛下在里头?似有大碍,你快去看看!” 冯太医一惊。 他过来前只被传唤凛王有事商讨,以为不过是例行?询问圣上龙体,走到一半被催促,还在心里抱怨凛王性子暴躁,此时才回过神,连忙加快脚步走进里屋。 进屋一瞧,冯太医更是惊慌,走上前要去把脉,边问:“怎么回事?刚发生什么?” 越千仞没拦他,还伸手?托住褚照的手?臂,一边回答:“似乎动了胎气,腹部?疼痛。” 褚照已经好转了些?,但还是偎依在越千仞的颈窝,小声说:“不怎么痛了……” 冯太医把完脉,松了口气:“孩子无恙,陛下受了惊,缓缓便好。” 他诊完,越千仞立刻把褚照的袖子拉上,将他的手?臂又盖回被褥中,说:“照儿一直出?冷汗,能喝点什么暖胃的吗?” 冯太医点头?:“可以的,臣去开点怀孕能吃的药材,煮个汤即可。” 褚照果然状态好了些?,还接话:“要甜的。” 冯太医下意识看向越千仞,见?他轻轻颔首,只能应声:“遵命。” 跟着冯太医凑近过来的三?位大人,此时皆是怔愣的状态,冯太医转身差点撞到许相,许相这?才回神,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冯太医,你说圣上……” 冯太医也吓一跳,直把求助的眼神继续投向凛王。 越千仞见?褚照缓了些?,才把注意力放到那三?人身上,没好气地回答:“陛下确实有孕。”他停顿了下,又冷着脸继续说,“此事若有半点透漏,像今日一样?惊到陛下……” 他没说完话,少傅和礼部?尚书已经是战战兢兢的模样?,脸上的震惊更是难以掩饰。 越千仞没赶走三?人,一是怕造成?更深的误解,二是此三?人确实对褚照忠心耿耿,是当之无愧的“保皇派”,也更加可信。 还是老丞相最稳,情绪平复些?,还能忍不住开口问:“莫非……圣上其实是女儿身……” 说着也顾不上冒犯,探究地看向褚照的脸。 天子生得俊俏,却确确实实是少年郎。 褚照刷地脸红,声音都拔高?了些?:“——不是!” 越千仞清咳一声,说:“照儿的母妃出?自月隐氏,此族有男子可孕的传闻,可能是这?个原因,才能受孕。” 褚照自然还不知?道,“诶”了一声,仰起脖子去看越千仞。 许相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一时间表情甚至有些?惊恐:“那、那孩子的父亲……” 他像是有所预料——从刚才小皇帝面?露不适,凛王表现得急切,直到现在还与他们圣上搂抱成?这?番模样?——,许相问着,直直看向越千仞的脸,像是要捕捉他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变化。 越千仞却没有一丝避让,直言:“是我。” 许相到底还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踉跄了一步,被少傅扶住才站稳。 越千仞说完,见?三?位大人的表情,顿时也有些?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就感觉到与自己紧紧相贴的褚照身躯在微微颤动。 他低头?一看,好在褚照倒不是又难受了,而是在忍笑,却嘴角都压不住。 越千仞无奈:“傻乐什么?” 褚照本来靠抿紧嘴唇忍住,一开口就憋不住:“嘿嘿……没、没有啊……嘿嘿……” 越千仞:“……” 他立刻知?晓了褚照在开心什么了。 他更无奈,又不能这?时候煞风景地说些?狠话,更何?况褚照腹中胎儿,本就切切实实和自己有关?。 最后只能揉了揉褚照的脑袋,看向神色恢复些?许的三?人。 越千仞还是叮嘱了一句:“此事万万不可泄露。” 三?位大人连连点头?。 礼部?尚书这?才想到:“所以,早朝改制一事……” 越千仞点头?解释:“照儿有孕之后更加嗜睡,也需要更充足的睡眠,没必要让浪费时间的早朝耽误。” 礼部?尚书立即改口:“确实如此!陛下定要好好休息,这?可是龙嗣!” 许相也开口问:“所以冯太医这?些?日子才出?入昭阳殿,却没有留下诊断记录?” 越千仞当即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露馅。” 冯太医面?露惶恐:“殿下,臣绝非有意!” 越千仞没好气:“没怪罪你。” 但确实给了他提醒,孕期时间不短,人多眼杂,做好保密工作还需要更加到位。 褚照一眼看出?叔父在考虑什么,心直口快地说:“其实让其他人知?道也没什么!” 正好他能光明正大地给叔父一个名分,不用藏着掖着。 越千仞还没开口,许相已经急忙说:“不可!若有奸人想借机谋害陛下怎么办?” 越千仞顺势点头?:“嗯,许相说得对。” 褚照扁了扁嘴,心想平日这?两人在朝会上,总时不时意见?相左争锋相对,此时倒是统一战线起来了。 许相又忍不住,认真?说:“微臣家中人丁兴旺,族中有信赖的稳婆,若陛下需要……” 越千仞:“……倒也没这?么快。” 许相又问:“那预产期在何?时?” 越千仞回答:“最快也在明年春天,之后再说。” 几人之前的气氛,已然不见?先前的剑拔弩张。 一问一答之下,许相都觉得双方关?系陌生得很。 他忍不住多看了越千仞几眼,却越看越觉得今日的凛王也同?样?有些?许陌生。 隔了片刻,老丞相才发现:“凛王脸上不是有道伤疤吗?怎么没了?” 前些?日子上朝有见?到吗?应当是有的吧……年过六十的老头?一时间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越千仞身躯一僵,下意识地摸了下脸颊,这?才终于想到有什么事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忘记贴了。” 他正欲收手?,褚照的指尖贴着他手?背摸了上来,叫他不住一怔。 褚照小声说:“果然是假的!叔父骗了我好久,害我心疼死了!” 那处脸颊确实曾经留下过伤痕,时过境迁后,却一点也摸不出?来。 第34章 兴许是贴着伪装的疤痕久了,那处皮肤似乎也对触碰敏锐些?,褚照的指尖落下,越千仞就觉得有些?痒,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指尖制止。 瞧见?褚照一副控诉的模样?,越千仞清咳一声,不自在地回答:“抱歉。” 褚照忍不住问:“为何?一直贴着?” 越千仞瞥了他一眼,回答:“看起来威严些?。” 褚照笑嘻嘻:“那以后不用贴了,叔父声势慑人,也无需靠这?疤痕吓人。” 越千仞欲言,褚照又接着说:“这?样?看叔父,又英俊几分。” 他当真?睁着漂亮的杏眼,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越千仞看,眼里明晃晃的都是倾慕的情意。 于是越千仞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能妥协回答:“好吧。” 不知?为何?,他有些?说不清的心乱,正想着转移注意力看向屋里其他人,却见?冯太医早就急匆匆出?去抓药煮汤,而许相等?人也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他抬眼望过去,走在最后的少傅正准备把门掩上,被他吓了一跳。 越千仞适才想到,少傅过来之后,一直少言寡语。 他问:“高?大人似乎还有话未讲?” 少傅一惊,慌忙摇头?,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御经筵,课业也都落下不少……” 褚照此时理直气壮:“我怀孕了!一看书籍就头?晕脑胀,等?我生下来——” 再寻别的理由继续拖延。 越千仞却截住他的话:“不对,胎教也很重要,待陛下身体好转,课业不能落下。” 褚照:“?” 气晕。 ----------------------- 作者有话说:二十岁出头的小仞曾一度烦恼自己面相稚嫩,如何能服众。 他灵机一动,决定蓄胡须显得自己成熟稳重,结果在留着青茬没有剃干净的当天晚上,抱着他睡觉的小皇帝半夜蹭到脸颊发红,嘟囔着抱怨难受。 凛王:。 只能另寻他法装威严。 --- _(:3」∠)_燃尽了,发现我写感情流就是日不了万 这章随机掉落红包[竖耳兔头]感谢支持~ 第29章 没有拒绝的理由。 褚照休养了几日, 冯太医终于换了批小?一些的安胎丸给他,他胃口好了些,那日动了胎气的疼痛也快速地被抛到脑后。 越千仞看他又?活蹦乱跳的, 自?然没有?忘记课业的事情。 他处理完今日的公务,进宫就是想提醒褚照明日该去明政堂听少傅讲学。 还没开口, 在御花园里抛鱼饵喂金鱼的褚照就兴致勃勃地开口:“叔父!明日我想去佛寺上香!” 越千仞怀疑,他分?明是猜到自?己来劝学,便开始想各种理由逃避了。 这种情况以前?也总是有?过, 越千仞不动声色:“为何突发奇想去佛寺?” 褚照眨巴着?眼睛,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肚子, 回答:“给孩子祈福!据说……京中夫人有?孕, 都会去城郊的青莲寺祈福,很灵的。” 他说着?倒有?些羞涩, 雀跃着?语气还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 视线也落到自?己腹部上。 越千仞顿了下,他想好了如何水来土掩地回绝褚照各种千奇百怪的借口,却万万想不到是这个缘由。 似乎…… 没有?拒绝的理由。 “明天不行, ”他想了一圈,很快就说, “明日准备, 后天吧。” 褚照当即点头:“好呀好呀, 明日做准备的话, 也没时间学习, 叔父务必帮我给少傅请个假!” 越千仞:“……” 所以果然还是不想上课的借口。 不过他还是无奈地答应了。 褚照喂完了鱼饵, 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丈量着?,又?忍不住小?声说:“为何我的肚子还是这样平坦,一点也看不出来。” 越千仞顺手收拾着?他扔桌上一片狼藉的杂物, 听着?这话,也不由自?主将视线落在其上。 隔着?衣服自?然什么都看不出,但他前?几日才摸过,仅有?的那点肉感也全是褚照吃出来的。 不知想到什么,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才说:“那还要过段日子呢,说不定到时候你又?该抱怨行动不便不舒服了。” 褚照已经忍不住抱怨了:“我现在就很行动不便了!在御花园走两步来福就吓得大惊小?怪不让我乱动,说怕又?动了胎气,哪有?那么容易……” 来福在一旁苦着?脸不敢吱声。 越千仞扫了一眼,颔首:“来福做得对,就该寸步不离地管着?你。” 褚照:“……哼!” 他气得扭头,心说有?本?事叔父来寸步不离地管着?自?己,结果单是想着?就感觉耳根都有?点热,哪说得出口。 褚照本?想着?提议去佛寺,是指他们俩私下去。结果隔日,越千仞便以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繁复的名义宣布大典,那一大串的名字褚照念着?都拗口,什么“大晟永初万寿无疆天子九重?”…… 总之再过一日恰好就是吉日,正是圣上与亲眷百官前?往青莲寺做佛法的好日子。 褚照自?然坐到了最奢华的那辆马车上,一上车立即把头冠摘下,掀起车帘子透气。 贴身伺候的宫人内侍紧随其后,来福还讨好地说:“陛下,御膳房准备的糕点还热乎着?,给您端上来?” 褚照却掀了帘子往外张望,片刻之后才把脖子缩回来,问?:“朕的叔父呢?” 来福像早就猜到了会被问?这个问?题,忙不迭地回答:“凛王殿下骑马,在前?方武官的队伍中呢。” 褚照只能闷闷不乐地把帘子放下,说:“糕点放着?,朕眯一会。” 这一觉就在马车微微颠簸中,直接睡到了青莲寺的门口。 虽然以隆重?的名义举行大典,但是事事都由越千仞去处理,褚照连戴着?象征天子地位的十二?旒冕都嫌重?,什么讲佛经之类的他都躲到佛寺的客堂继续睡觉,萦绕的香火气息伴随着?缥缈的佛经,的确很有?助眠效果。 睡到感觉有?人在捏自?己脸颊,他才皱着?五官被惊醒。 客堂里光线明亮没有?遮挡,褚照眯着?眼睛还没适应,就听到耳边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昨晚熬夜又?是看什么话本??” 他这才猛地睁开眼,越千仞弯腰靠近,捏着?他脸颊。 “才没有?——” 褚照试图狡辩。 越千仞也没追问?。 熬夜这个坏习惯,只要他不留宿昭阳殿,就没人管得了褚照。 至于这小?子隔三岔五到底在看什么话本?,越千仞当真不知道?,值守的天枢卫也不至于如此去窥探隐私。 他只问?:“睡够了吗?还是还要继续睡?” 褚照已经清醒了些,作势要起身,越千仞正好顺手扶住他。 他才开口问:“什么时辰了?要回去了吗?” 越千仞哭笑不得,“没有?,巳时正中,还早着?呢。” 褚照又?问?:“佛经讲完了?” “自?然。” 褚照揉了揉眼睛,问?:“那现在要做什么?” 越千仞真怀疑他睡傻了,语气都有?些无奈:“不是你说的,要去给孩子祈福吗?” 褚照揉眼睛的动作顿住,透过指缝直直看他:“我们俩一起去?” 越千仞点头,给他肯定的回答:“嗯,我们俩一起去。” 半睡半醒的困意?瞬间全部消散,要不是越千仞眼疾手快地按住,褚照整个人直接就要从?床榻上一跃而起了。 观音像竟然就在褚照休息的客堂不远,为了避免被旁人发觉,周围一整片区域都以天子在休息为名义严加把守,观音像也在其中。 越千仞甚至还准备了贡品,一手拿着?,另一只手关切地扶住褚照。 带着?他跨过佛寺里的高?门槛时,扶着?胳膊肘就不自?觉地变成牵住他的手。 越千仞有?些沉默,只感觉褚照的手心温度比常人似乎要高?一些,手指也紧紧地扣住自?己。 他不好挣脱,便干脆没有?挣脱。 两人到观音像前?,越千仞摆好贡品,点好香后,扶着?褚照小?心翼翼地跪在蒲团上,分?了一半香给他,才跟着?跪在旁边。 拜过观音,越千仞再将他扶起身。 宫人都被屏退没有?跟随,事无巨细都是越千仞做的。 褚照还忍不住开口说:“也不用这么麻烦……” 越千仞瞥他一眼,就瞧见嘴上这么说着?,可脸上分?明都是欢喜。 口是心非。 他也没拆穿,只说:“小?心点就是了。” 扶着?褚照一同把香插好,越千仞又?说:“据闻有?孕之人,摸过青莲寺观音莲座下的佛足印,能祈求胎儿消除前?世业障,健康平安。” 第35章 他一边说着,一边牵着褚照走到莲座前。 褚照面露讶异,还未开口说话,便被越千仞握住手指,双双贴到那佛足印上。 他肤色更白些,手指也显着娇惯的圆润,叔父的手与他不同,是经历过厮杀的武将的手,即便已经很久没有亲赴战场,宽厚的手背上却依然留有粗粝的痕迹,贴着他的指腹上也有无法忽视的茧。 褚照又顺着两人交叠的手,视线情不自禁地投向越千仞的脸。 却见叔父微微合眼,翕动着嘴唇像在轻语。 敏锐地觉察到他的视线,才睁眼看过来,“盯着我发什么呆,快向观音娘娘祈祷。” “哦、哦!好!” 褚照慌乱地收回视线,抿着嘴唇把眼睛闭上。 但他脑袋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要祈祷什么,最后想的竟然是,要是能一直这样和叔父牵着手就好了。 摸过佛足印,又拜了一次,越千仞才扶着褚照离开,说:“差不多时间午膳,我们往佛寺后面过去。” 想来他是把时间都安排得妥当,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褚照也不用关心这些。 他扭头看越千仞,忍不住开口:“叔父连佛足印的传闻都查了,我都没听说呢。” 越千仞不解:“不是你说的青莲寺很灵验的吗?” 褚照噎住,没好意思说其实来佛寺确确实实是他一心逃学、随便捏造的理由。 没想到青莲寺确实有相关的传闻,更没想到……叔父还当真认真去查了。 他情不自禁地呢喃:“我以为叔父会不在意呢。” 越千仞扭头看他,一时间都有些气笑,抬手捏住他鼻尖,故作生气地问:“你说过的话,我何时没在意过?” 褚照顿住。 他其实是想说,叔父没那么在意自己腹中的孩子,或者说,根本不像寻常人为人父那模样。 显然叔父误解了他所指代的。 可他也不想解释,就这样眨巴着眼睛盯着叔父看。 越千仞见褚照凝望自己的眼神,才察觉这动作似乎亲昵得过头,猛地松开手,清咳一声说:“走吧。” 他们重新走回褚照休憩的客堂,准备再由宫人内侍的陪伴去吃斋食。 趁着还是两人相处的时间,越千仞又问:“这几日身体如何?” 褚照语调还带着愉悦,“没什么大碍,好得很!” 越千仞知道他定时吃着冯太医开的养胎的药物,冯太医现在以外差名义,从太医署迁到昭阳殿当值,也会每日给他诊脉检查。 若是有什么问题,必然第一时间消息传到他耳朵里。 越千仞其实问的并不是这个。 他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是说胸口那里,冯太医开的药效果如何?” 褚照差点脚步一滑,被越千仞牢牢搂住腰稳住。 他低下头看脚尖,磕磕绊绊地回答:“挺有效的……”不知想到什么,又生硬地补充,“冯太医开的是消肿的药膏!” 越千仞:“……咳,我知道。” 他只是怕褚照羞于和冯太医说起,自己不舒服又藏着掖着。 现在看来确实好些,自己也放心了下。 只是提到此事,两人之间的氛围都不自在几分。 越千仞假装没看到褚照脖颈都发红,握住的手心都连带滚烫几分,还是牵着他慢慢走。 幸好这时一抬头,见到一名天枢卫从匿藏的角落出来,单膝跪地,似乎有话要说。 越千仞平复了思绪,语气也如常:“何事?” ----------------------- 作者有话说:我明天,一定要,提前码字![求求你了] 第30章 那正是我与叔父心有灵犀…… 那天枢卫出来, 越千仞才看清是右使。 左使近日负责追查月隐氏的消息而离京,京城中有要务都交由右使来负责。 右使行过礼,板着脸开口:“殿下, 已查出工部营缮司出卖消息的人。” 越千仞神色一凛:“是谁?” 右使回答:“正是营缮司的黄郎中。” 褚照不知所为何事,奇怪地问:“工部营缮司怎么了?叔父的新府邸修缮出问题了?” 越千仞侧头回他:“是之前传谣私引御水, 还有伪造玉玺的事情。这段时间天枢卫严加把守盯着,应该没有其他大动作吧?” 右使应声:“是的。是黄郎中私下发出密信被拦截,才查出的消息。” 褚照回想起来了, 当即有些气恼:“果然这两件事都是有人在暗中作祟!实在猖狂, 赶紧抓起来投入大牢, 好好审问!” 天枢卫既听凛王的命令, 更遵从天子的诏令,右使毫不犹豫地回答:“遵命!” “等下!”越千仞哭笑不得, 一把按住褚照, “先说清楚,黄郎中出卖消息给谁,你们都查到多少信息?” 右使这才道来:“营缮司郎中出卖消息给西平王, 从西平王处谋利。伪造玉玺一事吓到他,写信告知西平王想抽身, 这是被拦下的信。” 说罢, 右使把密信递上去。 越千仞接过展开, 上面的内容无非是文绉绉的写了些废话, 含蓄地表示自己身体不好, 想金盆洗手。 褚照凑上来, 没看懂,但是盯着开头的“敬呈西平王殿下”,一下子愣住了。 越千仞问:“天枢卫还查到什么?” 右使回答:“黄郎中最近半年多了不少来路不明的钱财, 往下追溯都是从西南方来的。” 信件被越千仞合上,他想了想回答:“先别动手,再多收集证据,还有留意黄郎中是否有接触其他可疑人员,发现密信再做拦截。” “遵命。” 越千仞挥了挥手,右使自行告退,身形敏捷地瞬间消失无踪。 只留下手中的密信,褚照一把夺过去,又重新展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似乎才从恍惚的情绪中冷静下来。 “二哥?不会吧……” 西平王褚衡,是褚照同父异母的兄长,比褚照大三岁,五年前前往西平的封地,此后再没有回京。 褚照对这个二哥几乎没什么印象,起码不像他大哥,是真试图发起兵变篡位,当年闹得极为惨烈。 他在看着密信,越千仞在盯着他。 瞧着褚照只是惊讶恍惚,但没有太伤心的表情,越千仞才轻声说:“前些日子我才有些怀疑,扬州贩卖人口的事情,同样受西南的线人指引,只怕也与西平王有关。” 褚照愣了下,顿时心生寒意。 “他都待在那么偏远的地方,还有心思做这些事情?!” “只怕正是地处偏远不甘心,才会如此行事。” 越千仞沉声。 褚照扭头看向越千仞,一时哑然无言。 越千仞把密信从他手中抽回来,折叠好收起,又安抚一样地揉了揉褚照的肩头。 “别多想了。” “嗯……”褚照的声音低了下去,由着越千仞搂着他往前走。 隔了片刻,他才朦胧地想到:“营缮司的黄郎中……” 早朝的朝臣官员众多,褚照其实并不记得这个郎中长什么样,但他立即想到什么,扭头追问:“之前叔父化名结交的那些世家子弟里,是不是就有黄郎中的儿子,叫什么……黄开旭?” 越千仞没想到仅仅简单介绍过的身份,褚照竟然记得这样清楚。 他点头:“是他。” 他言简意赅,看起来却越发深不可测。 褚照都面露惊诧:“难道叔父当时就是在调查?已经怀疑上了?” 越千仞忍不住笑了:“也不算,虽然确实有在怀疑,当时与黄开旭交谈后,便更加肯定他的父亲有问题。” “为何?”褚照好奇追问。 越千仞回想了下,答道:“当时另一世家子弟,曾说家里想为他提拔官职,但他只想偷闲,从而回绝。那个时候,黄开旭也同样附和,可黄郎中官职不过五品,家世又寻常,他庶子那游手好闲的虚职,不见得有什么机会提拔,要么是背后有了关系,要么是发了横财。” 褚照恍然大悟。 他刚还忿忿不平说要把黄郎中投入诏狱,此时想到不久前还与黄开旭一同饮酒饮茶——虽然是那几个纨绔子弟喝了他好不容易买到的青叶酒,他和叔父只有喝茶的份——,又心里有些许微妙。 他不住好奇:“叔父想怎么处置黄开旭的父亲?” 越千仞看向他。褚照学不会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也总是清晰直白地展露自己的想法和情绪。 他收回目光,像是什么都没觉察到一般,平静地回答:“既然他有金盆洗手的想法,说明断然不敢有谋权篡逆的心思,最好能为吾所用,将功抵罪。” 第36章 褚照松了口气,眼里带上了些许松懈的笑意。 “那就最好了!” 越千仞试图假装无视,但?还是忍不住:“这么高兴?那日黄开旭做了什么哄得你如此在意?” 他努力回想?,但?确实?丁点都?记不起来。 “诶?不是!”褚照连忙摆手,急急反驳,“只?是想?着给孩子积德,不犯杀戒就最好了!” 越千仞愣了愣,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褚照还摸了摸自己?小腹,小声说:“我们还在佛门净地,更说不得这些了。” 越千仞哑然?失笑,刚才那奇怪的猜疑抛到脑后,顺着点头:“照儿说得对。” * 待日落西山,成?群而来的仪仗队伍才离开青莲寺,返程回宫。 褚照掰着手指算—— 今日也算是累着了,自然?有理由让明日的讲学再?延后;后天?又是早朝,纵使朝会已经比平常晚些进行,他还是会下朝后困得要睡回笼觉,自然?又可以再?拖延一天?。 然?后再?过几日就要到中秋了,按以往礼部的安排,必然?要筹备一番中秋宴,到时候那么忙碌,他也不好意思让少傅特地过来给他讲学,更是可以理直气壮翘课! 褚照越数眼睛越亮,俨然?已经看到了自己?接下来可以尽情放松的长假。 来福瞧着褚照神色雀跃,有些好奇,忍不住凑近问?:“陛下是想?到什么喜事了?” 褚照这才回神,摇头:“没有。” 他顺手掀起车帘往外张望,又想?到了什么,就着来福凑过来的距离,窃窃私语道:“等?会队伍停下休息时,你随朕溜走。” 来福惊诧,立刻回绝:“陛下万万不可!您的身子——” “怕什么,我最近吃好睡好,都?没什么事,放心好了,我只?是想?……” “陛下想?去哪里?” 越千仞的声音幽幽地从帘子外传来。 褚照一惊,下意识地手一拽,把帘子猛地拉上,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又刷地拉开,脑袋迫不及待地往外探。 “叔父不是在前面吗?” 越千仞骑着马,伴着队伍慢悠悠的速度,正好跟随于天?子座驾之侧。 马背高些,褚照撩开帘子,还扬起脖子才与他对望上。 越千仞同样望着他,回答:“正是队伍要停下休憩,想?看看陛下有何所需。” 褚照接话:“那正是我与叔父心有灵犀!” 越千仞失笑:“是指一过来,就正好听到陛下说要偷溜吗?” 褚照这才反应过来。 但?见?越千仞没有生气的迹象,他胆子也大?了起来,竟然?改口:“那我不要来福陪同了,叔父陪我好了!” 越千仞还真好奇,“陛下想?去哪?” 褚照没有卖关子,立刻回答:“去书肆!” 天?衢街便有京中最大?的一家书肆。 褚照说要偷溜,但?最终越千仞还是提前让侍卫前去清场,两人过去的时候,店里只?剩下不知贵客身份、战战兢兢的伙计。 越千仞不用想?都?知道,褚照必然?不是想?买什么圣贤书。果然?,褚照轻车熟路,直接就往书肆出?售话本的区域径直过去。 越千仞实?在忍不住发?问?:“熬夜看话本比平时更有意思吗?” 褚照支支吾吾:“氛围……氛围不一样!” 越千仞侧头看他,“最近陛下既无需经筵,也无需处理公务,随时都?能看话本,不要再?熬夜了。” 褚照正在往越千仞拿手上的书篓里挨个装话本,噘着嘴嘟嘟哝哝着不吭声。 越千仞一把掐住他脸颊,“假装没听见??” 褚照:“嗯嗯啊哦唔唔唔!” 越千仞:“……” 毫无信息量的语气词,都?能给褚照糊弄出?抑扬顿挫的语调来,让他都?不禁为之叹服。 越千仞放轻了声音,才开口说:“半夜点着小烛灯,对眼睛不好,万一还会影响到孩子呢?” 果然?击中了褚照的软肋,他不由地不安了起来:“当?真?” 越千仞看他提心吊胆的模样,忍不住数落:“你晚上不睡觉,白天?又嗜睡,昼夜颠倒,自然?会耗费精神,万一有什么隐患……” 褚照当?即紧张兮兮地回答:“那我不熬夜了!” 但?他旋即小声辩驳:“我实?在忍不住嘛……又不是有意的。” “这个简单。” 挂在手臂上的书篓已经堆满了话本,褚照挑选完毕,越千仞拎着去结账,说:“话本都?放叔父这边,白天?带进宫给你,晚上没收就行了。” 褚照:“?这个不行!” 越千仞甚至低头看了下那些话本,名字无非是什么《鸳鸯记》、《玉骨案》之类的,倒是从儿女情长到悬案侦破,应有尽有。 他顺口一说:“正好让叔父也瞧瞧这些话本都?在讲什么。” 褚照这下真着急了,甚至忍不住想?伸手把书篓夺过来:“不行不行!” 他一侧身前倾,越千仞就赶忙扶住他稳住,不让褚照乱动,嘴上连说:“好好好,不看就不看,不抢你的话本。” 但?他当?真好奇了,这些话本里是有什么不能让他看的,还要这么藏着掖着? ----------------------- 作者有话说:[抱抱]提前两小时更新!祝大家国庆快乐~假期要出去玩,明天可能晚两小时更新,算扯平了(什么) 总之我假期努力保持更新qwq 第31章 中秋宴 褚照果然生怕被越千仞抢走话本一样, 付了银钱后,仅仅盯着看一本本小册子被伙伴垒起,用油纸包好绑紧绳子。 越千仞伸手要去拿, 褚照连忙把一旁的来福喊过来:“来福!你来拎着,不要让叔父抢走了!” 越千仞看出他万分戒备, 摸了摸鼻子说:“我?也不至于抢你的。” 至于来福,只?能硬着头皮应声,在心?里忍不住嘀咕, 凛王若真要抢, 他自然也是拦不住的——而且, 说不定他们陛下口是心?非, 嘴硬罢了。 不过,越千仞也只?当是褚照有自己的隐私, 纵然这?个认知让他产生一丝莫名的不快, 他还是尽力把这?细微的情绪压制下去,面上丝毫没有表现。 “没别的东西要买了吧?” 他问道。 褚照摇头。 两人走出书肆时,越千仞有意地放慢了脚步, 与褚照错开半个身位。 但?褚照觉察到,也跟着他一同慢下来, 不等越千仞说话, 就兀自开口:“逛了半天, 朕的腰好像有点酸了。” 越千仞被转移了注意力, 也顾不得注意在其他人面前该有的君臣礼仪, 几?乎熟练地伸手, 一边搂着他的腰扶住,另一只?手也抬高给褚照搭着。 “能走路吗?还是要——” “不用!” 褚照立刻开口,堵住越千仞没说出来的后半截。 大?庭广众之下被叔父抱起来, 岂不是羞死了! 尽管如此,叔父的身躯朝着他的方向倾向着靠近,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褚照已经觉得脖颈有些发?热起来。 他并没有真的腰酸,他只?是不想要叔父在旁人面前,保持着同他疏远的距离。 但?等越千仞扶着褚照走回天子座驾前,这?短短的十?几?步脚程,褚照还真走得头昏脑涨,上台阶的时候甚至小腿一软站不稳,多亏越千仞还在后面扶住。 “小心?。下次想买什么话本,吩咐宫人去买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 越千仞稳稳地扶着他,随着褚照爬上马车,着手的位置从他腰背延伸到臀线,手指握着他大?腿外侧,轻而易举地施力把他托上去。 这?位置说不上来的奇怪,他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开口说话。 褚照坐稳之后,扭头看他,脸颊还泛着红,“才?不是,自己逛书肆,和等人买来是不一样的感受!” 还是个体?验派的逛街爱好者。 越千仞失笑,翻身上马,才?叮嘱:“今晚不可再熬夜了。” 褚照掀着马车上的帘子盯着他,一眼不发?地鼓起腮帮子作为回应。 越千仞瞥一眼,慢悠悠地说:“若是再熬夜,下回早朝,我?就在朝臣面前念你的话本。” “噗——” 褚照直接把鼓着的气喷了出来,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越千仞不动声色地挑眉:“到时候就能让众臣都知道,陛下熬夜通宵,究竟在看什么话本了。” 褚照当真脸颊都红了,气恼地说:“我?不熬夜就是了!” 叔父向来说到做到的,他再清楚不过。 于是那天晚上,褚照让宫人早早熄了烛灯,本来塞在枕头底下的话本还是被他忍痛拿了出来,吩咐宫人放到书房去,甚至精准地要求了收纳的位置。 越千仞收到暗卫的消息,说小皇帝躺床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夜深的时候扛不住,这?才?终于入睡。 第37章 ——总比熬夜看书好,越千仞非常满意这?个结果。 然后,他则是趁着褚照还没去澄心?阁拿话本的时候,私下溜去独属于褚照的私人书房看了一圈。 那些褚照讨厌的正经书籍,几?乎全都被他摆放到明?政堂那边去,平日里若轮到少傅经筵,也同样是在那边。 私人书房里摆的玩耍的小玩意和摆件远比书籍要多得多,而书架上也全是各类话本和画集。 其实那些话本,都是越千仞一看书名就大?概知晓情节走向的古典通俗小说,实在不知道其中?有何神秘之处。 他便随便拿起了那本《鸳鸯记》翻了下,果然如他所料,就是个痴男怨女?的爱情故事。 他哑然失笑,闺中?女?子爱看,没想到小皇帝也爱看。 大?概是觉得说出去,会引人笑话,才?不好意思不给他看吧。 越千仞从头往后翻,发?现这?话本制作还挺精良,用材讲究、装帧牢固,甚至还间或有与文字相匹配的插画,绣像栩栩如生。 他随意一翻,篇幅过了大?半,突然瞧见一闪而过有些奇怪的插画,简直怀疑自己眼睛看错一样。 往前翻找了回去,前面一副正是话本中的主角喜结良缘,而后的那副插画,居然是画的洞房花烛夜的具体?场景。 越千仞:“……?” 他满脑子问号地继续往后翻,发现剩余的篇幅便是主角恩爱的种种场景,虽然没有夸张的想象力,但?配合的插画也极具视觉上的冲击感了。 不是,他有点太小瞧这?年代的话本了吧? 越千仞抬头看着褚照在澄心?阁里摆的一书架话本,一瞬间有点陷入恍惚了。 * ……也不怪褚照听?到他要当众念话本后如此惊悚了。 只?能说也算是因祸得福,这?几日褚照总算乖巧的按时入睡了。 因为怀孕的缘故,他本就嗜睡许多,调整了正常的作息之后,也很快适应,平日里看着脸色也好些,冯太医每日问诊,身体也没有大碍。 不觉中?秋节便到来了。 中?秋自然是皇亲贵族的家宴,但?与褚照有血缘关系的宗亲,其实都已经是很远的关系了,连他都要想半天才?能叫出那些陌生人的名字。 于是,按往常的习惯,中?秋宴除了宗亲以外,还会宴请一些朝臣,举办赏月之类的活动,也算是天子与民同乐。 褚照总觉得今年夏天格外热,但?中?秋一到,一不留神气温已然转凉了几?分,他换上厚点的衣衫,也觉得脖颈吹到晚风凉飕飕的。 宴席上,他自然是坐在最高位,往下宴请的宾客,按照地位从高到低依次入席,距离他最近的越千仞,也隔了大?半米远。 有皇帝在场,宴会总是拘束很多,即便宴厅中?央持续有歌舞技艺表演,气氛也总是不见得热闹到哪里去。 因为这?样,像是约定俗成的,褚照总会在宴会过半后提前离去,留给座下宴请的宾客自由放松的时间。 中?秋宴也并无例外。 褚照对此心?知肚明?,只?准备着填饱肚子后就离席。反正有他在场时,群臣们要维持礼仪,多半都只?吃很少的量,明?明?一个个饥肠辘辘,还得眼睁睁看着放在桌案上的珍馐美?馔摆到冷却。 侍从上的最后一道想吃的是清蒸螃蟹,宫人在一旁拆好蟹肉呈上,另一边也依次配上佐酒。 蟹肉的香甜与黄酒的甘醇配合得相得益彰,带着热气呈上来时,闻着已经让人食指大?动。 褚照眼睛一亮,筷子夹起蟹肉,送到口中?,便顺手拿起酒樽—— “把圣上的酒撤了。” 越千仞的声音恰好在一旁,冷不丁地响起。 台下弹奏琵琶的宫人正正奏完一曲停顿,霎时他沉稳而毫无波澜的声音在宴厅上陡然响彻。 褚照愣了下,才?察觉到自己不留神的动作,猛地把手缩了回去。 而被越千仞顺口吩咐的宫人站在身旁,震惊地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僵住。 越千仞侧头,声音压低了些,似乎情绪也沉下几?分:“还不快去?” 宫人回神,仓皇地埋头小跑到正主位前,双手捧起酒樽的时候还在颤抖,惧怕得呼吸都混乱。 她硬着头皮做这?动作,根本不敢看一眼褚照的神色,生怕被迁怒直接丢了小命。 座下群臣本就没花多少心?思在吃席上,这?插曲众人都瞧得一清二楚,顿时也有人面露惊诧,甚至吓得手里的筷子哆嗦着要拿不稳。 然而隔得远,褚照还戴着庄重的旒冕,白玉珠子垂在额前,更是把神情变化都遮掩,叫人无法觉察。 只?能看到他们圣上沉默地接受了凛王如此僭越的命令,干脆利索地把蟹肉吃完,玉箸清脆地搁下,便直接开口:“朕先离席了,众爱卿继续宴饮,不必多礼。” 说罢干净利落地起身,便从宴厅后面离开。 越千仞竟然也跟着起身——他可能是在场除了褚照,唯一一个神色如常吃饱的。 他倒是不需要说什么客套话,也径直跟着往宴厅后方过去。 留下的臣子这?才?三三两两接头,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凛王行事可越发?乖戾了,竟然管到圣上喝酒上了……” “可不是,圣上一言不发?,怕是惧怕了……” “陛下这?么匆促离去,定然情绪不佳。” “凛王还跟过去,莫非还想欺辱圣上不成!” 说到愤慨时总有人忍不住拔高声音,然后才?一惊,慌忙地又?把声音压低了下去。 窃窃私语间,因为同情圣上的处境又?无能为力,好好的中?秋宴也无端有了几?分凄苦的气氛来。 如此小声议论一方,有同僚发?现平日里同样忿忿不平的礼部尚书竟然沉默不语,便好奇地扭头问:“李尚书,今日为何如此沉默?” 礼部尚书配着黄酒吃蟹肉,动作一顿,只?能干笑两声敷衍。 心?里都憋得抓心?挠肺——他总不能告诉同僚们,他知道凛王为何阻止陛下饮酒,并且根本就没有他们过往所想的那些阴谋论! ----------------------- 作者有话说:[爆哭]赶上了!我还要继续写明天的存稿t_t因为明天还要出门,没空写(悲)如果我能写完的话,应该会放存稿箱定时更新 经过一番努力的操作,还是没能在中秋节写中秋宴,我恨 第32章 真的没有!!! 臣子们在宴厅里?伴随着丝竹声心思各异的时候, 宴厅后面相连的枕流亭则显得格外安静。 今夜晴朗,明月宛如银盘,倾泻的光辉在水面上随风碎成银鳞, 起起伏伏。 越千仞比褚照晚一步出?门,走出?来的时候, 就瞧见褚照在枕流亭的石桌前,托着腮帮子正在赏月。 宫人?正提着暖手的炉子,要沿着九曲回廊过去, 越千仞系上披风, 走近上前。 “本王送去便好。” 宫人?不敢反对?, 只能低垂下头把暖手炉递上, 被越千仞稳稳当当地接过去。 他往亭子走去,脚步放轻, 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褚照正抬头望着那轮明月, 似乎看得出?神而专注,一点也?注意不到身侧有人?接近。 直到那暖手炉搁到了他放于腿间的另一只手上,他才?晃得回神, 双手都蜷缩着凑近过去,指尖贴着炉身汲取热意。 丝丝缕缕的薄云在明月周围轻轻摇曳, 照着月光隐约显出?变化万千的形状, 褚照看得入迷, 随口?说:“退下吧。” 但送暖手炉的人?保持着沉默, 起身又给他披上一件披风, 那布料上还残留着暖意, 甚至有几?分熟悉的气息。 褚照刚一收回视线,越千仞便坐到他旁边,同样把自己的手贴到暖炉上, 指节处的薄茧一不留神蹭了褚照的手背一下。 褚照像是触电一样地惊吓,整个人?猛地坐直了起来,一下子天边的夜景都对?他失去吸引力,只全神贯注地盯着身边的人?看。 “叔父?你怎么过来了!” 刚才?那独自静谧赏月的寂寥身影,简直像是错觉一样。 越千仞也?同样看向褚照,见他喜上眉梢的神色,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以为照儿不高兴了。” 褚照盯着他,似乎疑惑地歪头,“什么不高兴?” 越千仞哑然。 其实看他瞧见自己这反应也?知道,褚照并没有因为席上不让喝酒的事?情与他置气,才?提前离席。 他自然没有对?此追问,便随口?说:“怎么独自一人?赏月?” 褚照立刻回答:“叔父同我赏月就更好了!” 越千仞:“……” 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来都来了,他都坐到褚照的身边,也?没理由说两句话又突然离去。 暖手炉开始起热意,褚照的指尖也?不似刚那么冰凉,越千仞瞧他把暖炉揣在怀里?握得紧紧的,不会不小心摔落,这才?将?自己的手松开。 第38章 他假装没看到褚照那眷恋不舍的眼神,转移话题问:“陛下赏月赏出?什么,有了雅兴赋诗一首?” 这简直是难为人?。 褚照疯狂摇头,指了玉盘边上的薄云,说:“叔父看那朵云,像不像一个人?站在马背上吹唢呐?” 越千仞:“……仔细一看,确实有点像。” 褚照来了兴致,又指向另一边,语气雀跃:“还有这边,像不像一只兔子和一条蛇相亲?” 越千仞哭笑不得:“这么稀奇古怪,你都怎么想到的?” 褚照理直气壮回答:“看一眼就看出?来了呀!” 他接连说着自己跳跃的想象,随着那些?云层的变化,又总是有新的想法冒出?来。 两人?聊了好一阵子,越千仞又伸手去摸暖手炉,感觉随着入夜,亭上吹拂过的夜风带上寒意,手炉的温度也?逐渐变低。 他这才?说:“时辰不早,回去休息吧。” 褚照扭头看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声音都情不自禁地放低:“叔父今晚……能留宿昭阳殿吗?” 他问得忐忑不安,简直把情绪都完全写?脸上了。 叔父总有各种理由拒绝他,早在以前用完的伎俩就已经行不通了,而自从那夜之后,在这种事?情上,更是有意识地与他拉开距离。 除了出?宫那次死赖去叔父的府邸以外,褚照知道,叔父连轮到值守,都是留在官舍之中,根本没来昭阳殿一次。 可今晚难得夜宴留宫,他要怎么找借口?让叔父拒绝不得呢? 假装自己身体?不舒服?还是假装偷偷哭? 褚照大脑难得地飞速转动,全然都是为了想这样的事?情。 但出?乎他的意料,越千仞听着这请求,居然什么也?没说,只迟疑了片刻,便点头应声:“可以。” “……诶?” 褚照愣住,下意识地问:“我任性提出?这样的请求,叔父怎么不拒绝?” 简直让他想好的借口都没有用武之地了嘛! 越千仞一时语塞:“你还巴不得我拒绝了?” 褚照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越千仞无奈,声音都放轻了几?分,说:“你我都失去至亲,对?彼此而言,就是唯一的亲人。今日中秋,这样的时节,这样的要求,不算任性。” 褚照愣了愣。 月色毫不吝啬地照在天涯海角,照亮此时此刻所有的赏月人?,自然也?同样落在他们彼此身上。 他鼻尖一酸,眼眶瞬间也红了。 越千仞觉得自己随手带着手帕,多半都是为了给小皇帝用。 此时也?同样用手帕给褚照擦着眼角,哭笑不得:“怎么总是这么容易哭鼻子呢?” 褚照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那也?是叔父惹我哭的。” 越千仞当真从善如流:“是叔父的错。” 其实褚照也?没掉几?颗泪水,触动过后,又忍不住默默地羞愧。 叔父视他为亲人?,可他却对?叔父生了那样的感情,他实在歉疚……可确实忍不住。 甚至脑海里?这么想着,倾慕之人?还与他靠得那么近,那么贴心地给他擦泪水,他按耐不住地脱口?而出?:“那今晚能不能一起睡,别去偏殿了?” 越千仞沉默了片刻。 然后发觉好不容易止住泪水,却见褚照的眼眶似乎又要泛红。 他还是回答:“好。” 如此昭然若揭的心思,到底是他之前丝毫没有联想过,才?看不出?,还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更加黏人?,这些?时日褚照才?表现得更加明显? 看他这样的眼神,没有半点隐藏,只怕旁人?瞧见了都得知晓他怀揣的情愫。 可越千仞只能装傻。 若他当面拆穿,这么容易红眼眶的人?,可不得哭得更厉害。要是动了胎气,影响胎儿,落下病根怎么办? 他不能这样残忍地伤害褚照。 * 同床共枕于龙榻上,除了那夜不明不白?的,确实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熄了烛灯盖上床褥,宫人?都被屏退到寝宫外去,屋里?安静得细微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因为这样,褚照在一旁来回翻身,带动着被褥牵扯,简直是难以忽视的大动静。 他一会儿仰卧着,一会儿侧身,一会儿枕着手臂,一会儿又把全身裹紧被子里?。 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几?次,越千仞实在无法假装忽视,便趁着褚照朝自己这边翻身的时候,终于没忍住按住他的肩膀,压制住他。 然后他才?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想要了?” “什么?”褚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几?分粘稠,拉长?了尾音问。 越千仞低声说:“冯太医之前曾告知,怀孕期间,气血交冲,想些?云雨之事?,都是正常的。” 褚照在黑暗中都忍不住瞪大眼睛,刷地脸红。 偏偏越千仞此时手按在他的肩头,两人?因盖着同一床被褥,他连把头埋进被褥里?当缩头乌龟都不行,只怕脑袋往下一缩,就要直直正对?着撞进越千仞的怀里?。 “没有的事?!” 他急忙反驳。 越千仞却只当他是害羞,清咳一声,又努力郑重其事?地开口?:“适量纾解欲望,有利于身心健康,无需藏着憋着。” 褚照感觉这个人?都要冒烟了,一把推开越千仞的手,直接转过身背对?他,大声地重复:“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声音嘹亮得,不说值守的天枢卫,寝宫外的宫人?都要听得一清二楚。 越千仞下意识地:“嘘!” 他见褚照如此激烈的反应,才?迟疑:“……当真?” 褚照内心忍不住尖叫:啊啊啊! 叔父都把他当什么了! 他此时真把脑袋都埋进被褥里?了,闷着声音语气坚定地回答:“当真没有!我只是平时睡觉都把被褥卷一团抱住,今夜没东西抱,不舒服而已!” 越千仞:“…………” 多亏环境足够黑暗,褚照又背对?着他,才?没瞧见此时越千仞都有些?窘迫和尴尬的神色。 听着褚照的“埋怨”,越千仞也?反应过来了。 ——为何今夜没有被褥抱,是因为另一半的被子盖到了他的身上,褚照无处发挥。 偏偏睡前他想让宫人?把偏殿的床褥拿过来,褚照还百般拒绝。 这不是明摆着的自作自受吗? 好在越千仞没真笑话他,更没因为听到褚照自曝这样的习惯而觉得幼稚。 他只开口?说:“照儿,转过来。” 褚照别别扭扭的。 听着叔父这样叫他,乌漆抹黑的环境里?清晰得过分撩人?,总觉得顺水推舟说自己确实想要……好像也?不是不行。 甚至心里?头当真蠢蠢欲动了起来。 于是他花了几?息的时间犹豫,最终还是听话地转过身朝向越千仞,努力保持镇定的语调开口?:“怎、怎么了?” 越千仞在被褥下摸到他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不等褚照反应过来,就将?他的手搭到自己身上。 “随便抱。” ----------------------- 作者有话说:小皇帝这个阶段的内心活动还是:我在悄悄暗恋中,叔父丁点都不知道t_t 每天写完更新都觉得好萌,然后第二天写新的互动,我去更萌了[彩虹屁] - 写到接近凌晨三点的存稿箱[求你了][求求你了]3号几点能更新还不知道,因为我还在特种兵出行中……这国庆放假怎么过得更累啊!! 第33章 新第落成 时值中秋, 阖家团圆其乐融融,按晟朝以?往的惯例,佳节期间会放松宵禁时间, 京中东西两?市也仍灯火通明。 此?时千里?之外的西平郡,西平王府怕是少有的气氛肃杀、毫无节日氛围的地方了。 西平王褚衡年长褚照三岁, 仪表堂堂,玉冠束起青丝,端的是一表人才的好形象。在?西平属地, 谈及都是佳话。 然而此?时西平王府内, 尽管堂上仍有奏乐舞曲, 女乐们战战兢兢, 曲调间不敢有任何差错,各个神色紧绷。 “全都是废物!” 主位桌案上的佳肴被西平王一挥袖子全扫下去, 座下陪同的属官门客皆大气不敢出, 生怕成为迁怒的对象。 此?时在?自己?的王府内,褚衡也懒得做出风度翩翩的伪装,狰狞着表情又将桌案一掀, 低着头小跑过来收拾的仆从同样被他抬腿一踹,连忙伏趴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请罪, 不敢乱动。 琵琶声凌乱了一瞬, 褚衡的目光旋即冷冷地投去:“让你们停止奏乐了吗?” 女乐弹奏的曲调悠扬而温情, 与此?时厅堂的气氛格格不入。 待西平王气消些, 仆从才蹑手?蹑脚地靠近, 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他一挥衣袖, 干脆转身往内殿走去。 第39章 属官门客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为首的谋士被众人以?目光催促,硬着头皮跟上前?去。 “王爷。” 褚衡冷哼一声, 抬眼说:“瞧你们提供的好计谋,转眼都要入秋,京城那边压根没有选秀的消息,什么培养探子混入后宫,根本无法安插进?去!” 谋士苦着脸,只能无奈地说:“按理?来说,京中那位……也确实到了采选秀女的年纪……” 西平王忍不住,直接开?口打断对方的话:“甚至扬州那边苦心经?营多?年的生意都被发现?,差点就让姓越的查到本王头上!” 谋士小声说:“过些日子,待风波平息后,再换处地方,定能妥善安排好。” 西平王撒了一顿气,情绪才平和些,问:“最近京中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谋士连忙开?口:“有的有的,京中传来音信,天子与凛王关系不和——” 西平王又直接打断:“这算什么消息!年年都如此?传闻,却从未见到姓越的谋反,只怕比起篡位自立,把我那一无是处的三弟当傀儡,才更合他的目的。” “与往常有所不同!”谋士硬着头皮说,“京中来信称,天子选秀一事,是凛王控制挟持,胁迫天子不许选秀,还在?朝会上直接起了争执!” 褚衡愣了下,顿时觉察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两?人已经?矛盾到如此?地步?只怕我那三弟早就容不下凛王了,若能挑拨二人针锋相对,说不定有可趁之机……” 谋士迫切接话:“王爷高?见!” 厅堂上仍旧丝竹声不绝,在?这祥和的歌舞掩饰下,西平王不禁愉悦地大笑三声,谋士也因?而松了口气。 褚衡心情好些,又提醒:“京中安插的眼线,需要的银两?切不可吝啬,一定要稳固住,待到关键时机,才能为本王所用!” 谋士很有眼色地看着西平王此?时好说话些,才小心翼翼地提起不久前?京中传来的消息,说的是他们的人针对凛王新修府邸一事试图动手?脚,但没有成效。 褚衡果然没有动怒,笑得运筹帷幄:“凛王功高?震主,三弟没有动手?,定然是因?为证据不足,只要君臣之间互相猜忌,日积月累总会给我们机会的。” 谋士也连连应声:“王爷英明!成大事者,须待天时。您是真正?有龙凤之姿,只需等候时机成熟即可!” 褚衡哈哈一笑,说:“走,随本王出去继续欣赏歌舞!” 谋士连忙跟上。 回到厅堂,战战兢兢的众人瞧着西平王的神色,才尽数松口气,奏乐起舞的女乐也神色放松些。 西平郡尉坐在?其下,这才鼓起勇气开?口:“启禀王爷,近日西平郡内似乎有天枢卫的活动痕迹,似乎在?探查月隐氏一族的消息。” 褚衡听到“天枢卫”三个字时没忍住神色一惊,刚恢复状态想夹起桌案上重新摆放的食物,玉箸甚至猛地一打滑。 听到后半句他才连忙清咳一声稳住,装若无事地开?口:“月隐氏?这是什么?天枢卫为何在?调查?” 郡尉连忙回答:“似乎是前朝就避世的异族,是否要追查?” 褚衡点头:“查。不过谨慎一些,另外最近郡内活动都小心,就怕那群死卫混进?来,是另有目的。” 郡尉应声:“遵命。” 褚衡并没有将这消息放在?心上,只是想到名声极为恐怖的天枢卫就明目张胆地在?自己?的领地上活动,一想到自己?偏居一隅,还仍然要韬光养晦,只觉得心头一阵憋屈。 他抬头看向?堂上起舞的女乐,突然发觉领舞的女子相貌出众。 索性此?时自己?也没有为自己?的社?稷大业做什么事情,他干脆把思虑都抛到脑后,冲着那舞女抬了抬下巴:“你叫什么?到本王跟前?来。” * 被西平王收买的京中眼线,最提心吊胆的营缮司黄郎中也过了个惴惴不安的中秋节。 从京城寄到西平郡的密信往往来返都需要一定时日,为了掩人耳目,不可能途径驿站快马加鞭,都是藏在?往来商队之中。 所以?,他给西平王寄出那封信,隐晦表达自己?想要金盆洗手?,至今还没收到回信,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不知为何,最近黄郎中总觉得睡觉都有人盯着一样,导致他夜不能寐,看家里?两?个儿子偶尔争吵,也极不顺眼,不管谁对谁错,劈头盖脸唾骂一通,这才泄愤完。 大儿子性子高?傲,被责骂一番脸色又青又白,憋着气拂袖而去。 小儿子则行事纨绔,总是被他责骂,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还笑嘻嘻说:“爹,我最近看中了一副书画——” “别想了!没钱!”黄郎中成功被激起怒火,瞪了一眼把小儿子赶走。 黄开?旭摸了摸鼻子,没吭声了。 只是心里?不住嘀咕,他爹前?阵子还想花钱给他提拔个官职,那笔钱花了也没用,真不如直接给他买些心爱的玩意呢。 黄郎中今日休沐,成功被气死,怒气冲冲走回自己?的书房时还对着下人说了声:“老夫独自静静,不准任何人靠近书房。” 下人连忙应声。 他焦虑又烦恼,却偏偏做的事情妻子都不知,更不敢与任何人说起,只能独自静坐排解。 然而,在?黄郎中推开?书房门还没跨进?去的时候,就见屋内已经?站立着一个人影,逆着光一身玄黑常服,也显得冷冽肃杀。 黄郎中一惊,差点大声质问何人,却见对方微微侧视,轻启薄唇:“把门关上。” 这一打眼,黄郎中看清了屋内人的脸,顿时膝盖一软,手?忙脚乱地扶着门“砰”地关上,声音也一并发抖起来:“凛、凛王殿下……何故光临寒舍?” 越千仞看黄郎中把门关紧,才吝啬地用眼神示意,“黄大人,坐下吧。” 黄郎中不敢坐下,却又不敢不听从,抖着双腿缓慢地挪过去,这短暂的时间里?快速思考一番,终于想到最近为何总觉得被人盯着,忐忑不安。 明明大难临头,可他的心却好似有石头落地,内心冒出“果然如此?”的想法。 待他入座,越千仞才坐到黄郎中书房另一张椅子上,把手?里?一卷轴递了过去,“看看吧。” 接过的手?都颤抖个不停,展开?卷轴时更是如此?。 黄郎中才看一眼开?头,立刻知道东窗事发。他完全没思考在?何处露馅,只觉得被凛王察觉都是早晚的事情,这天子脚下,就没有能瞒过对方的秘密。 他反倒没那么不安了,甚至直接从椅子上顺着滑下,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上。 “殿下饶命!” 天枢卫自然把消息查得一清二楚。 营缮司郎中不过正?五品,平日里?油水不多?,黄郎中贪图西平王给的利益,一年前?开?始给对方出卖京中消息。 因?为地位不高?,提供的消息不多?,都是各种鸡零狗碎的,这些全都被写在?卷轴里?,丝毫不差。 越千仞看着对方胆战心惊的模样,冷笑一声:“知道有罪,仍然铤而走险,怎么现?在?就知道求饶了?” 黄郎中更是惊惧,颤抖着支吾:“臣……臣贪图蝇头小利,但绝没有出卖任何重要信息,工部任何工程,都没有泄露半分,并且臣已经?迷途知返,绝不重蹈覆辙!” “你还知道轻重?”越千仞轻声说,这话听着足够阴阳,黄郎中伏趴着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听着这话不敢自辩,神色已经?一片惨白。 不过越千仞还真没有在?讽刺他,若查到黄郎中泄露的信息足够敏感,今日他也不会只身前?来,而是直接交给天枢卫处理?了。 把人吓得差不多?,他才接着说:“念在?你没有酿成大错的份上,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本已经?万念俱灰的黄郎中,顿时枯木逢春:“殿下请说,臣万死不辞!” …… 越千仞处理?完,交代了黄郎中继续和西平王保持联系,有任何消息都老实交代,并且之后给西平王传递消息,都要经?手?他同意。 黄郎中立即明白过来,只怕内心更加胆颤不安,却还是只能依言办事。 也该庆幸自己?还有被利用的机会,不然今日休沐完,明天都能直接下诏狱了。 越千仞在?郎中家来去自如,办完事径直离开?,从后门处离去时,隐约瞥见了个身影。 黄开?旭探头探脑,瞧见父亲从书房擦着汗水出来,一时有些奇怪。 ——这入秋的京城气温骤降,他爹怎么在?书房热成这样? 但他心里?装着更大的疑惑,凑近过去好奇问:“爹,您书房刚出来那个人是谁,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黄郎中大惊,“你瞧见了?!” 黄开?旭撇嘴,“就看到个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黄郎中一把捂住次子的嘴,压低声音:“那是凛王殿下,你小声点!不可乱说!” 第40章 黄开?旭一愣,以?他担任的虚职,自然没有机会瞧见此?等权贵人物,刚一打眼的怪异感也被他神经?大条地忽略了。 眼下倒是另一件事令他震惊,黄郎中一松开?他的手?,黄开?旭便震惊道:“原来爹投靠凛王了!我说怎么近日突发横财!” 黄郎中恨不得踹死自己?这个多?嘴的儿子,干脆拽着他的耳朵往自己?书房拉,一边压低声音斥责:“胡言乱语!凛王殿下是来问询新府邸一事,你再说这样的胡话,小心人头落地!” 黄开?旭大呼小叫:“爹!轻点轻点!你再用力点我耳朵就被你拧下来了!” 等黄郎中松手?,他又嬉皮笑脸地问:“凛王府要修缮好了?我到时候能不能去凑个热闹?” 黄郎中没好气:“想得美,凛王殿下的开?府宴我都轮不上,哪能轮到你?” * 黄郎中临时找的借口倒是没错,在?圣上和凛王轮着盯紧督促之下,工部修缮府邸的效率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新凛王府不日竣工。 隔些日子正?好有入宅吉日,凛王府开?府设宴,邀请了京中权贵前?往。 能受邀的无不受宠若惊,纵然有人对凛王权倾朝野心有怨言,新府邸甚至超出寻常亲王规格,也无人敢直言,甚至还要花着心思考虑送什么礼能符合凛王的喜好。 据闻新凛王府款项全由天子从少府拨给,规格也是天子特许,更是让人不敢出言反对。 有人仍然猜忌内有隐情,但开?府宴这日,圣上竟然早早到了,甚至与凛王一同招待宾客,那些稍晚一些到来的权贵,都差点被吓得腿软。 褚照心情可好了,虽然新府邸后半部分工程,因?为有孕的缘故,叔父不让他参与督工,但全赖他之前?与工部尚书细致定制了图纸,竟修缮得与他想象中分毫不差。 他欣喜得很,黏着越千仞招待来宾,刚有位侍郎进?来,吓得差点跪地不起,等走后,褚照没忍住捂在?袖子里?偷笑。 越千仞无奈:“陛下该回主位入席了。” 褚照立刻摇头拒绝:“不要,一入席便会有人拐弯抹角地拍马屁,烦死了。” 越千仞毫不客气地指出:“陛下在?这里?也是同样的。” 褚照假装没听到。 越千仞给他拿了椅子坐着,小皇帝摇着小腿乱晃,只说:“反正?入席很无聊,我不想去。” 越千仞只能换个建议:“或者去里?屋休息?在?这接待宾客,怕你累着。” 听着他关切的话,褚照眼里?果然闪过喜悦,但又立刻面露纠结,如同陷入天人交战一番。 “可是……可是……” 越千仞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 不就是觉得与他一同招待宾客,如同这新府邸上另一位主人一样吗?怕是小皇帝自己?还没爽够,真要把今日宴请的宾客吓晕过去了。 褚照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突然感觉鼻子一痒,没忍住皱着脸,“阿嚏”了一声。 越千仞顿时也不顾他那点小心思,直接说:“回里?屋去,别着凉了。” 褚照揉了揉鼻子:“我没——阿嚏!” 越千仞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把褚照松松垮垮解开?的大氅重新拢上,又系紧带子,侧头吩咐来福:“把陛下的手?套拿来。” 大氅领口围了一圈毛绒绒的狐裘,手?套也同样柔软又暖和,越千仞低垂着眼给他戴上,确认里?里?外外密不透风。 秋意微凉,越千仞穿得不多?,手?指传递的体温都比褚照的手?心要灼热些,褚照偷偷碰了几下,很快又因?为隔着手?套碰不到,小小地面露遗憾。 越千仞已经?一把拉着他进?了正?厅前?的走廊,正?想吩咐来福送他去里?屋。 褚照就立刻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说:“要不叔父陪我去后花园逛逛吧!我还没见过呢!” 越千仞直接拒绝:“屋外风大,晚点再——” 他脱口而出便顿住了。 褚照果然顺着他话里?的漏洞,狡黠地接着说:“晚点入夜就更冷了,现?在?去逛逛是再好不过。” 他说得没错,越千仞只好点头:“那就去吧,但陛下若是有一点受凉打了喷嚏……” 褚照掀起大氅的毛绒领子直接捂在?自己?脸上,瓮声瓮气地回答:“不会不会的!” 他压得脸颊饱满的苹果肌都肉嘟嘟地鼓起,明明只是无意识的行为,越千仞却总觉得像是在?朝着他卖萌,于是心头一软,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了一分。 ----------------------- 作者有话说:[鸽子]没写够,但假期实在太累了,明天再多补上> 第34章 他刚是在色诱!色诱!…… 刚搬过来新府, 越千仞也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番,和褚照走去与后院相连的花园,也才有机会仔细观赏。 虽然图纸是?褚照拍案决定的, 但他也同?样没有瞧见成果,此时便拉着越千仞兴致勃勃地“解说”了起来。 “这里摆的是?牡丹, 有好几个?不?同?的品种,要明年才能看到开一大?片的景色……这上面是?紫藤,也会在同?个?时节绽放, 到时候叔父走过这条走廊都?可以闻到花香……” “看这边!这假山瀑布和设计图纸上画的一模一样!实在太好看了, 天气炎热的时候坐在亭子里一定很凉爽!” “小心!” 越千仞一把握住褚照的胳膊, 以防他说得?兴奋, 前倾而栽倒。 褚照却趁机把全身大?半的重量都?压到越千仞的手上,仰起脖子瞧见他虽然面露无奈, 却把自己搂得?更加稳稳当当。 他不?由地眼里染上笑意, 语气也同?样如?此。 “叔父喜欢吗?” “自然喜欢。” 越千仞直视他,没有犹豫地给了肯定的回答。 他自然看出这府邸设计花了各种心思?,即便他对此不?讲究, 也知?晓这是?褚照的心意。 小皇帝果然更开心了,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 “太好了!我也喜欢, 一成不?变的御花园看腻了, 以后就可以常来叔父的府上玩了!” 越千仞:“……” 敢情是?这个?目的。 果然是?嫌他之前的府邸坐落位置太远, 没能找借口时刻探访。 现在新第就在宫门不?远, 真是?遛个?弯都?能进来。 但多看些好景致, 心境舒畅, 本就有益于养胎。 越千仞还是?回答:“那叔父定当备好新茶,恭候陛下到来了。” 两人沿着花园里的水塘边走了半圈,越千仞瞧着天色渐晚, 褚照也逛得?差不?多尽兴,适时开口:“回宴厅吧。” 虽然秋风微凉,但走动间出了点汗,褚照裹着大?氅反倒觉得?有些热意。 他正欲点头?,又灵机一动问:“我之前放在叔父府上的衣物,可有带过来?” 越千仞点头?:“当然。” 褚照立刻接话:“那我想去换件衣裳,叔父带我去吧!” 越千仞本想拒绝,让家仆带领,来福跟着去伺候便好,但想着又不?放心,于是?还是?颔首回答:“好。” 这么?一走,他们便穿过花园,到了后院居住的地方。 凛王府上只有一个?主?人,除去下人居所,倒是?空了很多房间,暂时也没派上什么?用场。 与越千仞的寝卧相连,就是?留给褚照的客房,换了崭新的家具,布局却都?与在旧府无异。 褚照率先走上前,径直把衣柜打开,在里头?翻找了起来。 越千仞走在他后面,只离了半步远,也跟着抬眼看去,说:“那边是?冬衣,入夜还是?有些凉,穿暖和点。” 褚照却翻箱倒柜找到其他重点,拎起一件小棉袄在身上比划,那袖口他都?伸不?进去,“这是?我的衣服?” 越千仞只看一眼就想起来:“你十一二岁时穿的。” 褚照完全没印象,打量一番又挂回去,忍不?住笑:“留着做什么??我也穿不?上了。” 越千仞沉默了一瞬,只能回答:“一直没收拾,等哪天再整理归置。” 褚照没放心上,又继续用手指拨拉着,衣柜里多数衣物都?是?合身的,他挑选了下,拿了一件雪白的夹袄和另一件织金青色的,一左一右拎起来,转身看向越千仞。 “哪件好看?” 越千仞迟疑了下,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但他还是?比较一番,回答:“白色的。” “但是?白色的吃饭容易弄脏。”褚照面露纠结。 越千仞从善如?流:“那就青色的。” “但没有白色的好看。” 越千仞终于知?道怪异的感觉在哪里了——这场景简直活似穿越前的时代,男生陪女友逛街的场面。 他二话不?说,从衣柜里拿了另一件金锈锦衣,“穿这件吧。” 第41章 褚照的选择困难症果然被打败了,立即眼前一亮,“好!” 越千仞把他手里那两件依次放回衣柜中,示意来福过来接过自己手里的锦衣,吩咐:“为陛下更衣。” 褚照连忙开口:“来福笨手笨脚,还是?叔父帮我吧!” 莫名其妙被扣一口锅的来福进退不?得?:“……” 越千仞顿了下。 换以前,他只会说褚照莫要任性胡闹,现在知?道对方的心思?,怎么?看都?觉得?他“别有深意”。 他一迟疑,褚照就急忙胡言乱语地补充:“我站了好久腰好酸,这大?氅重死了压得?好累,我抬手都?没劲……” 越千仞毫不客气地截住他的话:“坐下。”然后还是?认命地补充,“臣为陛下更衣。” 褚照听话地坐到圆凳上,仰起脖子任由越千仞抽开大?氅的系带,连带着外衫都?被解下。 果然柔软的绒毛都捂得?滚烫,越千仞拎起抖了抖舒展开,依次挂到旁边的衣架上,又从柜子里拿了另一件薄一点的外袍,说:“等会外衣换上这件。” 他边说着话边转过身,却见褚照已经兀自脱下中衣,甚至里衣都?被松松垮垮地解开。他扭头?看去的时候,褚照的手正放在衣襟上,就着稍微往下一拉扯,里衣就从肩头?上滑落,连带着胸前也同?样裸露出来。 一整片雪白的肌肤,在略显昏暗的里屋内,都?莹白得?像发光。 越千仞愣了不?到一秒,旋即快步走上前,一把从褚照手里夺过衣襟,一下子又把衣领合拢住,下意识地拔高声音怒斥:“着凉了怎么?办!” 褚照反倒是?被他的反应吓一跳,僵硬地顿住了。 越千仞直接将衣襟严严实实遮到他喉间,察觉到褚照的紧绷,猛地想到什么?,低声问:“怎么?了?是?胸口又不?舒服吗?” 褚照脱口而出:“没、没有!” 但越千仞已经拎起里衣的腰带要给他系紧,他又连忙说:“好像也有点?” 越千仞果然动作顿住,他匆促走过来给褚照捂好衣服,下意识地单膝跪在他身前帮他,此时才微微抬头?和褚照对视:“……好像?” 褚照慌乱地移开视线,磕磕巴巴地回答:“我——我分?不?清,叔父帮我瞧瞧?” 越千仞语气倒是?冷静镇定,说:“我刚瞧着还好。” 来福还站在不?远处,屋外还有其他侍从,褚照没胆子再继续往下说,只能怂怂地点头?应了声“喔”,不?敢吱声。 越千仞低声说:“里衣不?必替换,外头?换这两件秋衣就好。” 他说着话,已经把刚被褚照扯得?凌乱的里衣恢复工整,又将刚才挑选的锦衣给褚照穿上。 屋内一下子又陷入安静。 越千仞一直低着头?,细致地帮褚照理好衣褶、系好腰带,连配饰都?搭配着依次装扮上。 他没看向褚照,褚照才终于趁机咬着唇露出沮丧的神色来。 ——他刚是?在色诱!色诱! 叔父是?丁点看不?出来,本就对他没这心思?,才会如?此无动于衷;还是?他太紧张,做的动作奇怪,姿势不?好看? 明明他看的话本里,衣衫半解的模样,看起来应当很诱人才是?。 哎! 叔父果然对他没半点心思?,可又如?此关心他,叫他心情起起落落,分?不?清到底是?喜是?悲。 越千仞给他更衣都?一丝不?苟,全部打理好的时候,褚照已经努力?让自己神情看起来恢复如?常。 他从失败中快速走出来,又在想别的事情。 “今年天凉得?好快,马上就要到秋冬围猎的季节了。” 褚照假装漫不?经心地说。 然而开启话题的突兀生硬程度,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越千仞扶着他起身,又把下装的衣褶抚平,言简意赅地回答:“是?的。” 褚照又接着说:“仔细一想,好几年都?没举办围猎了。” 越千仞牵着他走出屋子,往前厅方向过去,语气依然没有波动:“不?行。” 褚照瞪大?杏眼:“我还没说要做什么?呢!” 他一生气就要跳起来,只因越千仞高他些,他总觉得?跳起来和叔父平视,才会显得?自己有气势,殊不?知?这动作只流露出稚气。 越千仞已经顺手在他垫脚尖的时候一把按住,避免剧烈运动影响胎儿。 他视线往褚照的小腹一望,说:“忘了冯太医再三叮嘱?你身体有孕,剧烈跑跳都?做不?得?,更何?况骑马射猎?” 褚照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忍不?住嘀咕:“该不?会其实我根本没怀孕吧?这都?两三个?月了,一点也不?显……” 越千仞愣了下。 他倒是?没这么?想过,冯太医反复确诊,褚照又确实有各种妊娠反应,他心里只想着如?何?照看好褚照以及孩子出生后的安排,丁点没想过这样的可能。 只是?,想想古代诊脉的准确性,加上男子受孕本就稀奇,怀疑其真实性,倒也正常。 可不?知?为何?,这念头?冒出来,竟让越千仞有种说不?清的焦灼不?安,陌生的情绪在心头?堆积。 他下意识地想否认这种可能,但深呼吸缓了些,却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只说:“不?论如?何?,近来你也体虚,都?需要好好休养。” 褚照对自己平坦的小腹,几个?月以来,已经从新奇转向寻常的心态,啥都?摸不?出看不?清,他干脆抬头?看越千仞,却正好错过对方变化的神色。 听着叔父的话,始终是?在关心他,他只能扁扁嘴,说:“但宫里呆着无聊嘛!而且我也只是?想围猎时在台上观看,自然不?可能上马的!” 越千仞还在想着自己那复杂思?绪,一时半会也被说服,只得?回答:“那看看时间吧。” 那就是?同?意了! 褚照笑得?露出小虎牙,刚才随口一说的怀疑早就被他自己抛到脑后去了。 ----------------------- 作者有话说:梨啊梨啊,你为什么每天都这么拖延,是国庆放假躺在家里太爽了吗(是的t_t) 第35章 小毛球 安排的围猎这日很快到来。 秋风瑟瑟, 尚未到降雪的时?节,却也能眼见着植被?的颜色褪了绿,也显得?萧条几分。 皇家围场早早做好了相关的准备, 这日天晴,围起来的旗帜随风扬起, 宗亲和朝臣基本都到场,倒是让这萧索的场景热闹几分。 庞大的部队依次进入,褚照率先上了高处的瞭望台, 台下有?骑在马上准备进场的武将, 也有?陪行的文臣。 朝着猎场望进去, 在稀稀疏疏的树林与灌木丛之间, 已经可以依稀见到被?惊动而四处奔逃的小型猎物。 “这个时?节,倒是正好能吃羊肉羹了。” 褚照被?宫人?们?扶着走上瞭望台的台阶, 还忍不住靠着栏杆伸长脖子?, 见到在丛林中一闪而过的猎物,已经开始幻想着咽了咽口水。 走在他后面最?近的就是越千仞,自然把他的话听?入耳中, 却只提醒:“别压着栏杆,上台阶小心一点。” 褚照撇嘴, 瞪他一眼不吭声, 提着衣摆加快了速度。 越千仞摸了摸鼻子?, 没再开口说话。 那日答应了举行围猎时?, 褚照满口答应不下场, 等到流程都准备好, 昨日才偷偷摸摸地试骑马专用的胡服,显然是还想来个“先斩后奏”。 他发现后,今日牢牢盯着不许褚照有?别的心思, 也不怪惹得?褚照不高兴。 越千仞只觉得?好笑,就褚照骑马那半桶水水平,还想着骑射,别说此时?孕期,就算寻常时?候也做不来。 多数臣子?没有?上台,远远地也只能仰望看得?模糊不清,便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陛下似乎兴致不高,也没有?换上胡服,难道?围猎非圣上所愿?” 另有?人?说:“圣上衣着厚重,莫非临时?染了风寒?” 褚照自然没有?,但他畏寒得?很,猎场里的秋风冷冽,他还得?多亏临行前?越千仞非要他全身上上下下裹得?密不透风,上了瞭望台后,才好受些?。 尽管如此,坐到主位上等待开场时?,他还是牢牢地把暖手炉揣到怀里。 越千仞闲得?无事,看着他窝成?一团的模样?,忍不住说:“照儿看起来像颗小毛球一样?。” 褚照顿时?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窘迫得?脸颊都透红:“什、什么?!才不是,我有?那么胖吗!” 越千仞一把按住他,哭笑不得?:“没说你胖。” 褚照低头看自己的衣袖、腰围……又抬头怒视:“叔父不就是笑话我胖得?像颗球吗?那不也是你给我挑的大衣太厚重了!” 越千仞只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现在看褚照一副急切的模样?,只好又补充:“是说你可爱的意思。” 第42章 “……啊。” 褚照一下子?顿住,没再努力把厚实的大氅往下压,反倒是把手托在腮帮子?边,仰头看越千仞,“真的?” 越千仞视线下移,盯着他放在腿上的暖手炉,提醒:“手炉握好,小心翻倒。” 褚照霎时?明?白过来,笑嘻嘻地应声,双手把暖炉捧起,仰着头傻笑地盯着越千仞看。 越千仞也说不清自己怎么鬼使神差说了这样?的话,可能因?为回想起多年以前?在边关,常年严寒,那时?候一年四季至少三季,都是见到褚照裹成?一团的模样?。 明?明?现在长大了,身形抽条长高,窝起来却还是这样?圆滚滚的一团。 他转移了话题,从衣袖里拿出提前?准备的卷轴递过去,说:“等会开场照着念。” 上面写?了宣布围猎开始的诏令,他甚至贴心地还对?长句做了断句,“先熟悉下,免得?等会磕巴。” 褚照接过,漫不经心地说:“叔父来念不就好了?” 越千仞瞪他,“胡言乱语!再说等会我要下台参与围猎,不在台上。” 褚照心知如此,还知道?在他宣布围猎开始后,首射是有?法?礼规定的,不是由天子?射下,便是最?亲近的重臣或皇子?。 这任务当然落到叔父的身上,换做别人?褚照都不乐意。 但他自己现在又意识到,这样?一来他不仅不能下场,还只能与叔父隔着远远的看着,一时?间也忍不住阴阳怪气:“叔父自然快活,猎场这么宽广任行,可怜朕像笼中鸟,飞不出这瞭望台。” 越千仞:“……少看点话本。” 褚照:“哼!说不过我了是吧?” 越千仞强行转移话题:“快背诵诏令!要是等会念错了,明?天就让少傅来给陛下讲学。” 这个威胁是非常有?力的,翘课几个月的褚照当场老实下来,虽然心里还有?几分幽怨委屈,也只能扁扁嘴展开卷轴,耷拉着声调开始小声背诵。 越千仞看他这模样?只觉得?好笑,又觉得?直接笑出声怪缺德的,只能清咳一声掩饰,说:“叔父下台了,如有?不舒服定要告知宫人?。” 宫人?们?已经把瞭望台布置好,只等时?辰差不多,就提醒少年天子?宣读诏令。 褚照拉长了音调回答:“知道?啦——” 待越千仞在瞭望台下准备好,台上台下击鼓齐鸣,台下众臣便能瞧见当今圣上立于台上,衣袍随风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亮,却绷着嗓子?拥有?独属的气势,嘹亮的声音传遍全场。 越千仞仔细听?着,没有?错别字。 诏令读完,众臣们?起身,依次上马,随着击鼓声阵阵响起,围猎也算正式开始了。 越千仞一马当先,率先扎入丛林之中,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从身后抽出自己的弓箭,快速扫视而过。 丛林里的猎物被?惊扰着乱跑,却逃不出猎场,只能往更深入的地方逃命,或是寻找隐蔽的躲藏点。 那些?小猎物的皮毛颜色,与秋冬的植被?倒是相融,些许灌木丛被秋风吹得摇摆,都很难看出里头躲着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越千仞看到了几只,却一扫而过没有?下手,他勒着马放轻了步伐,跃动着跨过几株灌木丛,眼里闪过一抹雪白。 他眼里闪过锋芒,手持猎弓已经拉满,金翎箭疾驰而出,刺破空气发出尖锐呼啸,直直射到跑动的羊羔身上。 一箭精准地射中致命处,那羊羔几乎来不及嘶鸣,便已经直直躺下。 跟在身后的侍从随后赶到,立刻围上前?去,确认之后便往外传令,此次围猎的首战告捷。 越千仞收了弓,吩咐说:“记得?把羊收拾处理,陛下今晚想吃羊羹。” 说罢才一扯缰绳,喝令胯`下的骏马掉头。 褚照在瞭望台上瞪大了眼睛,任凭他视力再好,瞧着一拨人?乌泱泱地进了丛林中,也是什么都看不清。 一开始还能盯着为首的越千仞看,但一转眼拐个弯,自然从视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无从寻找。 褚照忍不住叹口气:“早知道?还不如带几册话本出来呢,干坐着多无聊。” 来福在一旁赔笑,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给陛下寻点乐子?,便听?到了从林中疾驰回来的侍从高声喊:“恭贺陛下!凛王殿下首猎告捷,射中羊羔!” 褚照猛地一喜,手撑着栏杆,正想踮起脚尖张望,来福眼疾手快地摁住,“陛下小心!” 把差点整个人?跳起来的褚照稳住,来福才松口气,笑着也跟着贺喜:“恭喜陛下!” 台下众臣们?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恭贺陛下——恭贺凛王殿下——” 褚照顿住的时?候,却下意识地捂住肚子?,也不再探头张望去,好像呆滞住了一样?立在原地不动。 来福瞧着奇怪,又见褚照的动作,神色一惊慌,冷汗就要流下。 “陛、陛下动了胎气吗?” 褚照恍惚地回过神,好像还有?点心不在焉,手还放在自己腹部来回摸着,只回答:“没有?。”然后又说,“扶朕坐下。” 来福吓得?大惊,“小的这就去唤冯太医……” “谁让你去了!都说了朕无事!”褚照坐下来便整个人?窝着,声音却依然中气十足。 来福谨慎地看着他们?家陛下的脸色,瞧着健康如常,这才不再吭声。 台下一众文臣负责围观,恭贺之后,又到了无事可做的罚站环节。 会骑马的皆进了猎场施展身手,年迈的或实在“弱不禁风”的,只能站在边缘处,听?着猎场里的通报。 首猎告捷,贺喜过后,便有?人?在下面嘀咕着:“凛王怎么越过陛下首猎?”“圣上今日也没有?下场,不知何故……” 文官们?议论这些?,也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只有?前?后几人?才会听?到。 却没想到,身前?的人?一转头,便冷着脸开口:“骑射如此危险之事,圣上亲临便是恩典,何须亲自下场?” 此人?声音浑厚有?力,窃窃私语的两名官员霎时?一惊,吓得?声音都发抖:“许、许相!” 旁边其他人?也附和着老丞相的话,颇为认可:“许大人?说得?对?!”“凛王殿下首猎告捷,乃上承天意,下沐圣上恩德。” 许相顺了顺胡须,接话:“确实如此。” 倒是有?官员觉察到几分奇怪:许相不是素来与凛王不和,怎么今日颇有?替其说话的意思? 哪知许相忧虑地看着瞭望台,内心不住感慨——还得?多亏凛王镇得?住陛下,才没让陛下任性胡闹,多少都有?些?不忍心听?着其他人?误解扭曲了。 * 此时?的越千仞已经下了马,他故意等着通报首猎的声音停下,才出丛林,才好趁着无人?注意,回到瞭望台下。 属官接过缰绳,还有?些?惊诧,忍不住问:“殿下不继续吗?” 越千仞摇头,又说:“不了,你们?几个都随意活动吧,不用守着了。” 追随他的属官们?多半都会点武艺,听?着这话一下子?就按捺不住,只恨不得?立刻上场。 越千仞则独自上了台阶,才刚上到瞭望台,便听?到来福急切地走过来开口:“凛王殿下,圣上龙体似有?不适……” “喂!都说了没有?!” 褚照气恼地怒瞪“卖主”的来福。 越千仞原本走得?悠闲,此时?自然脸色一变,急忙走到褚照跟前?,单膝跪下与他对?视,“发生什么了?莫要隐瞒。” 他这样?直直地盯着褚照,为的是防止小皇帝有?心隐瞒,对?他说谎,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 但褚照只是神色有?些?扭捏,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贴近上前?,压低了小声开口:“刚才孩子?好像动了……” ----------------------- 作者有话说:每天多写两百字,月底前一定能把请假那天的字数补回来(?) 我把文案的更新时间改了(扁扁的走开)其实今天作息正常很多了,但昨天落枕,持续到今天变成头痛了……为什么落枕会导致头痛呢?我不理解,我头好痛.jpg 差点忘了!祝大家中秋快乐!! ww看到jj中秋活动的挂件了,好可爱的兔子!所以今天写射猎放过兔子了(?) 第36章 胎动 越千仞原本紧张的?神色顿时僵住, 如同思?绪中断,空白了一瞬,才同样朝着褚照的?方向前倾, 绷紧了声音问:“真的??” 褚照紧张又扭捏,一看向越千仞就心如擂鼓, 局促地只能?低头盯着自己放在小腹前拧紧的?手指,小声回答:“真的?,我坐下来后, 孩子?还蹦了下。” 越千仞脱口而出:“痛不痛?” 他一面问着, 一面伸出手, 贴着褚照的?手指, 隔着厚重的?衣服靠近褚照的?肚子?。 第43章 褚照笑出声:“怎么会痛?很轻的?,好像在吐泡泡一样。” 越千仞想象不出这样的?描述, 只是看着褚照的?神色, 也缓过来轻松了些。 大概是因为月份还小,现在胎动也没带来不适,更多是新奇。 但越千仞还是扭头看向来福, 吩咐道?:“唤冯太医过来看看。” 来福此时才知道?方才是发生何?时,也面露欣喜, 还跟着说了一声“恭喜陛下”。 只是听到这命令, 下意识地看向褚照。 褚照这会倒是没有出言阻拦, 甚至催促了声:“还不快去?” 来福缩了缩脖子?, 笑着应声, 连忙去找冯太医。 褚照一直抱着暖手炉, 宫人还贴心地隔段时间就换里头的?炭火,一直维持着热度。 他的?手心到指尖,也因此都捂得热乎乎的?, 相比之下,越千仞纵使体质比他强,刚骑射回来,还没摘掉指套的?手也带了些许寒气。 此时两人微微接触到,便温差明显。 越千仞回过神,正想把?手缩回去,就被褚照一把?攥住手指。 “叔父要不要……摸一摸?” 越千仞顿住,此时神色也不见往常的?镇定,全?身肌肉似乎都被牵连着紧绷住。 “……可以吗?” 他放低了声音,迟疑中藏着隐晦的?期待,嗓音甚至带上几?分沙哑。 反而是褚照语气雀跃,语调了满满都是欣喜:“当然可以!” 他趁越千仞愣神不备,直接用双手把?越千仞的?手牢牢握住,手心带着滚烫的?热意紧紧地贴上去。 “但是叔父的?手太冷了,会把?宝宝冻着的?,待我焐热些。” 越千仞原本下意识地想抽走自己的?手,听到这话,才停下动作。 褚照心情愉快,憋着话就等着和叔父分享,此时又不能?跳起来欢呼,只能?双手捏着越千仞的?手,贴着找寻他手上带着凉意的?地方,把?玩一样的?顺着来回摩挲。 “……咳。” 越千仞有些不自在,却因为褚照的?理?由足够有信服力,他似乎也不好挣脱,只能?任由着褚照用炽热的?手心来回蹭着自己的?手。 他的?掌心和指腹留了薄茧,自觉得皮糙肉厚,不怕痒也不怕痛,却愣是被娇生惯养的?少年天子?这细嫩的?皮肤贴得手心说不出的?痒。 另一只手空荡荡地悬在身侧,情不自禁地攥紧。 褚照心里只想着,往常总是他畏寒,叔父给他取暖,这次也算轮到他“派上用场”的?一回,反倒是心无杂念,喜不自胜。 他还注意着越千仞还单膝跪着,连忙侧头吩咐旁边的?宫人:“快给叔父看座。” 宫人忙不迭端了座椅上前来,褚照也松开了自己的?手。 ……然后捧上了揣在大腿上的?暖炉,又给自己焐了下,才把?暖手炉放到桌上。 越千仞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明明有暖炉,何?须小皇帝亲自给他捂手? 可褚照一副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模样,他话停在唇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右手确实被捂得发热,这暖意像是与寻常时候不同,可他却挑不清说不明其?中的?差异,像是手心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触感一般,好不陌生。 越千仞兀自被怪异的?思?绪干扰,褚照却又抓住了他的?手,抬眼看他:“叔父,你坐近一点嘛!” 越千仞回过神,前倾着靠近,两人的?膝盖隔着衣袍贴上,近得无比亲昵,不远处的?人打眼看过来,都要惊诧凛王行事如此逾矩。 好在衣袍繁复,宽大的?袖子?也能?遮掩着两人此时的?动作。 褚照握住越千仞的?手,带着从大氅边探入。 越千仞的?指尖隔着里头的?夹袄放在他的?小腹位置后,手心才轻轻靠拢,连着手指弯曲成微微隆起的?弧度,密不透风地贴上去。 他怕褚照受风,另一只手也伸长,帮褚照把?大氅又重新合拢紧。 ……然后他有些沉默了。 这样看着,他那只钻进去的?手,仿佛在看不见的地方做坏事一般,还这样掩人耳目地遮挡。 褚照似乎也觉察怪异,或者是因他的手贴着腹部,不由自主地紧绷了下,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 越千仞只能?强装镇定,语气保持着平静,问:“刚才动了几?次?间隔多久?” 褚照连忙回答:“就两次!正好是叔父首猎告捷的?时候,也没多久吧?对了,叔父刚射中了什么猎物?” 刚才侍从传令而来时,他正好被胎动惊到,根本没留心听清。 越千仞勾起嘴角:“你今晚可以吃羊肉羹了。” 褚照立刻听懂了,亮了眼睛:“太好了!”然后又迟疑,“怀孕可以吃吗?” 越千仞也不知道?,神色尴尬了一瞬,甚至避开褚照的?注视,清咳一声说:“不知,等会问问冯太医。” 褚照一乐,突然想到什么,追问:“叔父是知道?我想吃,特地为我射的?吗?” 越千仞看他窃喜的?模样,故意回答:“不是,凑巧而已。” 但褚照听出他的?意思?,拉长了调子?:“喔——围场里头小动物那么多,往常羊啊鹿啊这些大点的?,都要往丛林深处才能?找到吧?今日叔父运气这么好,撞到一只不识路的??” 越千仞见他拆穿,清了清嗓子?,只能?说:“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褚照抬起手,捏着手指比划了个手势,还是笑嘻嘻地:“要是不能?吃,我就偷吃这么一点点过过嘴瘾!” 越千仞分毫不让:“冯太医同意再?说。” 两人聊了片刻,他的?手贴在褚照的?腹部半天不敢动,除了随着对方明显的?呼吸而起伏,什么都感受不到。 越千仞实在忍不住问:“刚才真的?是胎动吗?会不会是……照儿饿了?” “什么啊!”褚照气得瞪大杏眼,“我不至于?这都分不清!刚才真的?动了!” 越千仞只能?说:“那看来是孩子?现在睡着,安稳了些。” 褚照却思?忖:“也许是隔的?衣服太多,摸着感觉不清晰?” 说罢,不等越千仞反应,他便把?自己的?手也快速钻进去,一把?攥住自己好几?层衣物往上一拽,另一只手又拉住越千仞的?手,直接罩进暖和的?衣物之中,仅仅隔着单层的?亵衣,近得已经完全?能?感受到肌肤的?肉感。 越千仞愣神,下意识地手指一动,又被褚照慌乱抓住,急促地拔高了声音:“别、别动!” 他条件反射一样顿住,当真悬着手一动不动。 褚照这才摸索着握住他的?手,扭捏地开口:“有点痒……我来找位置……” 他不觉呼吸乱了些,脸颊也带上了点热意。 越千仞不知道?该低头看他被翻得有些凌乱的?衣物,还是该盯着褚照的?脸看。 最后视线折中定格在中间,便清晰地见到褚照咽了咽口水,喉结也随之滚动。 越千仞:“……” 褚照还在找位置,他有些怕痒,隔着厚重的?衣服没感觉,此时则完全?不一样。 他只能?自己摸着适应,然后再?拉着叔父的?手,手心贴上来,手指再?轻轻放下,然后自己的?手还又牢牢按住,紧张兮兮地说:“一点都不能?动哦!” “嗯。” 越千仞言简意赅地回答,莫名觉得嗓子?有些痒,好在一个简单的?音节,什么异样都没透露。 褚照拉着他的?手在小心翼翼地小幅度移动,嘴里小声嘀咕:“好像要再?下一点……不对,往左一点——叔父别动!” 越千仞无奈:“我没动,不是你拉着我在动吗?” 就是褚照念叨得听着也太奇怪了,让他更加不自在,似乎手臂都感觉到僵硬。 褚照振振有词:“你手指滑过去,蹭到了!” 越千仞哑口无言,见他难捱,又半天不见胎动,忍不住想把?手抽走:“要不还是算了……” “别动!”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越千仞当真没动。 他手心只隔着一层布料,可以感受到褚照柔软的?、微微起伏的?小腹,此时手心像是被轻压了下一样,掌下的?小腹传来清晰的?动静。 只有很轻的?一下。 新生的?脆弱生命,发出来仅有如此贴近、才能?洞察的?动静。 两人愣愣地对视上,不由自主地连呼吸都屏住。 隔了片刻,褚照才兴奋地说:“感受到了没?没骗你吧!” 他声音不觉压低,像是怕惊动胎儿一样。 越千仞咽了咽口水,他又觉得手心有些痒,那痒如同渗入到他心尖一般,带着说不清的?难耐。 但他又挠不到心头,此时的?手更是不敢乱动,于?是那股说不清的?异样感得不到缓解,变本加厉地昭示存在感。 第44章 他只能?颔首应声,“嗯。他……刚才也是这样动一下吗?” 褚照还兀自开心着,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不过刚才有点像吐泡泡,现在这下有点像小鸟扇动翅膀。” 越千仞根本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奇怪的?形容,听着却忍不住扬起嘴角。 掌心之下只感受到随着褚照说话而带动的?起伏,似乎也能?感觉到微微隆起的?弧度。 心头那感觉像感受到奇妙的?事物一样。 明明前些日子?他们还在谈论也许根本没怀孕的?事,说不定腹中的?胎儿就是听到了这对“新手父母”如此质疑其?存在,才迫不及待地昭告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他和照儿的?骨肉。 是他们之间鲜活的?、真实的?,难以用任何?言语描述的?,看不见却无法忽略的?牵绊。 ----------------------- 作者有话说:昨晚请假是因为我的章纲只有两行字,我没想好后面的剧情(这是可以说的吗?) 今天码字发现哇两行字也能被我写这么多[求求你了]他俩太黏糊了,不是我的锅 第37章 是叔父抱着侄儿的那种抱…… 晚上褚照果?然如愿以偿吃到了鲜嫩可口的羊肉羹。 冯太?医来看过后?, 确认了胎动是胎儿稳定健康的迹象,而?羊肉怀孕也可以适量食用。 褚照心情一好,便大快朵颐了一番。 围场在京外几十里远, 日夜温差很大,秋冬入夜之后?, 更是冷的树枝都结了寒霜。 好在吃了羊肉羹驱散寒意,反倒没有上午刚过来时那么冻。 围猎持续今明两?天,王公贵族和到场群臣都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 制式不一。 褚照住的最居中那个, 内部布置得?与往常寝居几乎无差, 还做了里外的隔间分区, 一点露营的氛围都没有。 用膳都是在其他帐篷里进行,此时天色渐晚, 宫人都被屏退到外间, 隔着遮掩的屏风,里间只有褚照一个人。 他躺到床榻上,来回小幅度翻了下, 却不敢滚动怕压到肚子,最后?索性?坐直起身来, 伸手解开腰带。 里间无人, 他动作也放松随意许多, 外衫松松垮垮地披着, 就直接撩起最贴身的亵衣, 露出雪白的小腹。 手指在腹部来回抚摸着, 感觉到那微微的动静又把手心贴近了去感受,甚至像玩闹一样,对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软肉戳了好几下。 ……越千仞一穿过屏风, 走进里间,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见?宫人都被屏退,还以为褚照入睡了,连脚步都下意识地放轻,想着进来帮他把刺眼的烛灯灭掉。 结果?进来一瞧,不由加快脚步走近,轻斥一声:“怎么把衣服掀起来,小心着凉了!” 褚照正戳着自己的肚脐眼玩,吓得?手一松,又连忙拉住衣角,把亵衣扯下来盖住小腹,慌得?屁股往后?蹭。 “叔父?!你怎么过来了?” 越千仞却正正拉住他胳膊,不让他往里头躲避,低头把他外衫也拢住,头也不抬地说?:“想看看你睡得?如何,没想到尚未就寝。” 褚照干巴巴地笑:“这床不够柔软,我睡不着。” 越千仞把落在他身侧的腰带一左一右地握住,正沿着褚照的腰肢要系上前?,手却轻轻停在他腰侧,指节隔着衣服抵了上去。 褚照有些疑惑,正想开口,越千仞抢先说?:“你是不是……有点显怀了?我刚看着好像有点鼓起来——” 似乎白天隔着衣服摸着的时候,也有一点微妙的隆起的弧度…… 褚照慌乱截住他的话:“没有没有!” 他窘迫得?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越千仞这才抬头,带着探究地看过来。 “当真?莫要隐瞒。” 褚照一和他对视就心跳加快,此时更是耳根都红了起来,眼神下意识地乱飘开,心一横才回答:“是晚上吃多了,肚子鼓起来了。” 越千仞:“……” 他只能忍笑,说?:“都和你说?了,别吃太?多。” 褚照哼哼唧唧不作答。 没想到越千仞从衣袖里拿出什么东西?,掌心朝上展开放到他面前?。 “特地找冯太?医拿的山楂糖,可以消食,吃吧。” 褚照伸长脖子看,打开越千仞手中精巧的小盒子,眼睛立刻一亮,二话不说?就把山楂糖往嘴巴里送。 软绵的果?胶被咬开时,口感从甜到酸,蔓延整个口腔。 褚照风风火火地咀嚼吃完一颗,又伸手去拿的时候,越千仞才提醒:“睡前?不能吃太?多。” 于是明显看到褚照把第?二颗山楂糖含着舍不得?咬,在腮帮子那里鼓起出明显的形状,才嘀咕着开口:“冯太?医总算不是只会给朕吃苦得?要死的药丸了。” 越千仞哭笑不得?:“冯太?医最近也没给你开什么苦得?要死的药吧?” 褚照望天,默不作声。 他含着口中的山楂糖慢慢融化,想了想还是看向越千仞,含糊地开口说?:“其实?我感觉好像真的有点显怀了,要不……叔父帮我看看?” 说?罢,不等越千仞回答,就又把衣服掀了起来。 越千仞合上了手心的糖盒,塞到褚照手里,又把他撩高的衣服往下拉了一寸。 “也不怕着凉。” “不怕呀!”褚照干脆松开手,又去拿一颗山楂糖,边嚼边含糊地说?,“羊肉羹很暖,现在也热乎呢!” 指尖碰到小腹的肌肤时,果?然传来高些的体温。 越千仞怕冻到褚照,还是把手收回去,低头瞧着用眼睛度量。 然而?怎么看原本平坦的小腹此时微微隆起的形状,都更像是吃撑了。 随着褚照的呼吸,那小腹还轻轻起伏,显得?很柔软,而?延伸到腰际又缓缓收拢,在遮遮掩掩的外衫下隐现轻盈的弧线。 越千仞视线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几秒种?后?才意识到自己凝神在盯着什么,猛地收回目光,不自在地动作加快,把褚照的亵衣扯下来,这才把那截雪白的腰身彻底遮住。 褚照只瞧见他动作急切,倒是愣了下,呆愣着问:“很丑吗?” “什么?” 越千仞思绪混乱,一时间没跟上褚照的脑回路。 褚照还把一颗山楂糖拿在指间,用门牙一点一点“啃”着,此时也停住动作,竟一下子眼眶都微微翻红,声音也带上哽咽。 “叔父看一眼便不愿再看,以后?肚子更大,岂不是更……嗝。” 他说?得?声音颤抖,到最后?都有些呼吸困难一样说?不出话来,然后?停顿的片刻终于打出一个饱嗝,顺畅了几分。 越千仞捏住他鼻尖,“乱说?。” 褚照又打了个嗝,瞪着眼睛满是控诉,“你刚躲闪的目光,分明就是!” 越千仞怎么说?得?出口自己在躲着什么,只能故作严肃了表情,说?:“照儿看错了,我只是在思考。现在积食确实?瞧不出来,等回宫后?,让尚仪局的宫人来测量,记录一番才知道。” 褚照将信将疑,又觉得?自己好像情绪波动得?厉害,羞赧地低头把山楂糖啃完,又舔干净手指,小声地应声:“噢……” 越千仞自己反倒不自在,瞧他这可怜模样又心头柔软,拿了手帕给他揩拭湿润的眼角,又握住褚照的手指,给他细细擦净。 他顺着自己随口提的话语,倒是想起来:“这个月做冬装,确实?该量一下身形,衣物可能得?随之做些调整了。” 褚照点头应声,还在想着:“我瞧见?过身怀六甲的妇人,那么大的肚子……若是换做个男子,看起来应当很丑了……” 他愣愣地说?着话,低头盯着自己的腹部看,像是已经在脑海里想象几个月后?的模样,脸色也恍惚地白了几分。 越千仞动作停住,收了手帕,直接伸手捧住褚照的脸颊,硬是托着他下巴抬起,和自己直直对视。 “照儿怎么会这样想?不论你是什么样,都是你。再说?,你见?身怀六甲的妇人,会以此去判断他人美丑吗?” 褚照脱口而?出:“我自然不会……” “我也是,”越千仞直直看着他,“我想到以后?你的肚子变大,只会觉得?让你受罪而?心疼,怎么会顾及体型变化?如若有旁人敢因此对你出言不逊,叔父都会将其处理,绝不让这类人污了照儿的眼,害你胡思乱想。” 褚照呆愣地看着他,眼眶又红了几分。 越千仞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把褚照搂进自己的怀里,轻抚地拍着他后?背。 褚照这会倒是没有掉眼泪,只是隔了许久才平复心情,而?后?低声说?:“其实?我有点怕,叔父不在我身边,我独自一人就会胡思乱想,可见?了叔父却不好意思说?,也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 越千仞深吸一口气,才有些无奈地开口:“是我的错,叔父只顾着你的身体,却没过问你的情绪。” 第45章 褚照把额头贴在他肩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都闷在越千仞的衣袍上:“没有。叔父只要……” “只要什么?” 越千仞听他欲言又止,不住追问。 他感觉到褚照把头往自己怀里埋得?更深了,才低声地补充:“多来看看我,多抱抱我,就、就好了!” 他头都不敢抬起来,还磕磕绊绊地进行一些苍白的说?明:“是叔父抱着侄儿的那种?抱!” 越千仞听着他的话,像极了白日在猎场里看到笨拙地试图把自己躲进灌木丛,却照样明显的小兔子。 他当时当做没看见?,没有下手,仅仅是因为兔子并非他想要的猎物。 但?此时听着褚照这努力?掩饰的话,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情绪是不忍心。 褚照在笨拙却努力?地掩饰他对自己的感情,他不忍心拆穿。 越千仞敛了心思,沉声应了声:“好。” 然后?搂住褚照微微托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更贴近,不掺杂任何杂念与私欲,只为了让这个拥抱更扎实?和温暖。 褚照小声说?:“夜里孩子活跃更频繁,说?不定这样能……”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越千仞也跟着一同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嗯,感受到了。” 不仅感受到了胎动,还感受到了褚照把脸颊贴在他胸膛,笑起来时微弱的牵动。 越千仞的心放松了下。 褚照显然情绪有所好转,大概是觉得?确实?没让越千仞发现什么异常,还偷偷往他胸膛蹭了下,然后?才小声说?:“我怕半夜孩子动静太?大睡不安稳,叔父能陪我吗?” ----------------------- 作者有话说:[求求你了][求你了]不要放过这个笨蛋(bushi 为庆祝假期结束牛马回到工位评论随机发发红包,至于为什么庆祝你别管[爆哭] 第38章 不一样 褚照隔三岔五地会提这样的要求, 以往像是撒娇的借口,越千仞总能识破其中谎话的成分。 但自从他怀孕之后,越千仞却没再这样想过。 哪怕只是褚照装可怜说?的话, 他心里头也忍不住担忧,胎动确实会影响得褚照睡不着。 于是他自然应声:“可以。” 收拾了一番, 仔细检查过炭火余量和帐篷的通风情况,越千仞才熄了烛灯,脱了外衣上榻。 周围昏暗而寂静, 能听到入夜后帐篷外的风声更响, 也能更加清晰地听见近在咫尺的人的呼吸声。 越千仞闭上眼睛, 却没有睡意。 听着褚照的呼吸声, 显然也尚未入睡。越千仞突然冷不丁地开口问:“需要抱着什么东西?吗?” “诶?”褚照没反应过来。 越千仞很有耐心:“你之前?不是说?过,入睡喜欢卷着被褥抱怀里。现在没东西?抱, 睡不着吗?” 褚照反应过来了, 连忙回答:“没有!只是偶尔需要而已,现在……现在应该不需要……” 像是觉得被提及的习惯太小孩子气一样,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了许多。 “嗯。”越千仞言简意赅地开口, 摸黑给他把被褥的边沿掖好,思索了片刻也只说?, “那快睡吧。” 他还以为, 照儿想抱着他入睡, 便默默地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对方并没有这样的意愿, 他却不是松了口气, 反而有种期待落空的怪异情绪。 像是不被需要一样…… 他正胡思乱想着, 就听到褚照低声说?:“叔父,我不敢翻身?,怕压到肚子。” 越千仞回神, 杂乱的思绪瞬间抛到脑后,不再思索。 难怪今日他睡得如此笔直,就这样直挺挺的仰面平躺。 越千仞说?:“你侧过身?来,我护着你的肚子,不会压到的。” 说?着话,被褥下?的手已经摸索着贴到褚照的小腹,他好似怕痒地瑟缩了下?,却没有躲开。 越千仞的手臂越过去,手心顺着腰身?滑过,落到他腰侧,而另一只手落在褚照的腹部上护着。尽管这摸不出显怀的形状,他也依然小心翼翼。 “没事的,慢点翻过来就好。” 被褥被拉扯着发?出窸窣的声响,褚照才翻身?朝向他过来,手臂也落到了越千仞的脸颊边,压到了几根披散下?来的头发?。 越千仞没留神,他还托着褚照的腰腹,给他调整了下?姿势,问他:“这样难受吗?” “不会。”褚照小声回答。 越千仞这才把手慢慢收了回去,说?:“这样应当就可以。放宽心,我刚和冯太医聊过,前?三个?月过去,胎儿稳定下?来,适当的活动反而不会影响的。” “啊……这样吗?”褚照懵懵地应声,“倒是之前?没有动静,我还不当回事,现在胎动了,才感觉什么都不敢做了。” 越千仞轻笑,安抚他:“别?担心,现在开始反而还需要每日活动一番,不会限制你丁点不能动了。” 褚照立刻追问:“那我明天能上马骑一圈吗?” 越千仞斩钉截铁地回答:“这个?不行。” 褚照:“哼!” 他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像蚕宝宝一样一点点蹭着小幅度挪动,偶尔手指勾到越千仞的头发?,偶尔脚趾挠到越千仞的小腿。 除了腰腹护着不敢翻来覆去,其他小动作在被褥下?扭个?不停。 两人盖着同一条被子,越千仞闭着眼睛,原以为褚照在找舒服的姿势,也没阻拦。等?到被褥都被蹭得掀开,从外面灌入几丝凉风,他才忍不住睁开眼。 “这样睡不舒服吗?要不换个?姿势?” “不、不用!”褚照连忙拒绝。 但他看着分明还没有睡意,越千仞一时?半会也清醒得很,便追问:“怎么了?是孩子太闹腾了?” 褚照依然回答:“没……他在吐泡泡,没闹我。” 但他说?这话的同时?,把交叠的双腿蜷缩起来一下?,膝盖都顶到越千仞的大腿上,又摩挲着不知在做什么,把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往上屈得更高。 越千仞直接在被子底下?伸手按住,不让他把腿蜷缩得这么厉害。 “小心压到肚子。” 隔着单薄的里衣,膝盖有些凉意,褚照下?意识地想回缩,越千仞却正好捂住,用手心给他暖了下?。 褚照没说?话,像是把脸颊都压到枕头上,呼吸似乎也沉闷了几分。 越千仞突然想到了:“你是不是双腿太冷了?叔父给你先焐热了再睡吧。” 说?罢在被褥底下?,摸索着就要把褚照的双腿都搂住。 褚照终于忍不住,把脸闷在枕头上,瓮声瓮气地开口:“不用了!叔父别?靠太近!” 他声音有些慌,越千仞听着却闷得失真,分不清其中的情绪。 但他没说?什么,还是松开手,只说:“别这样贴着枕头,扭着腰不酸吗?” 褚照这才把姿势调整得正常些,只是又拎起被子拉高,试图换个?地方重新把脸捂住。 越千仞本来有些说?不清的不爽——明明是褚照叫他同床共枕,现在又嫌弃他靠得太近,他心里头也自然不悦。 但此时?才察觉到似乎有几分怪异之处。 他也不顾褚照的抗拒,还是重新靠近了些,问:“究竟哪里不舒服,直说?。” 褚照还是不说?话。 越千仞干脆说?:“是不是我睡在这让你伸不开手脚难受,叔父回去便是——” 他其实根本没有做出行动,但褚照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将他的手臂抓住,声音急促:“别?走!” 他这么一开口,才终于泄露了不对劲的情绪,呼吸凌乱得厉害,下?意识靠近过来,甚至带上了些许热意。 越千仞顿住,隐隐约约好似明白过来了。 他没动弹,褚照却怕他真的厉害,紧紧闭着眼睛,心一横又接着说?:“是……是叔父靠太近,蹭到我了……” 越千仞觉得这话怪像倒打?一耙的,到底是谁小动作不断,一直往他身?上蹭? 但此时?好像不是算清这些的时?候。 褚照手心紧紧贴着他胳膊,传来的温度几乎是滚烫的,隔着里衣也灼得他皮肤都发?热起来。 越千仞侧过身?靠过来,才发?觉褚照浑身?都像一个?暖手炉一样,源源不断地传递热量。 他猛地想明白了:“晚上羊肉吃多了?” 褚照心里一面怪着叔父和他贴太近,一面自责自己毫无定力,听到这话才懵地愣了下?,呆呆地开口:“是……是吗?” 不论?是不是因为这样,越千仞没再说?要离开了,反而倾身?向前?,揽住褚照的腰,手指摸索着去解开他亵裤边的绳带。 褚照连忙按住越千仞的手,语气也急促了几分:“别?——!” 隔着衣物,两人的手在被褥下?发?出簌簌的声响,越千仞手背不经意轻擦到褚照,他拒绝的声调情不自禁地拉长,又连忙咬住自己的嘴唇,却压不住愈发?沉重而灼热的呼吸声。 第46章 越千仞轻而易举地扣住他的手腕,声音依旧沉稳:“堵不如疏,别?压抑着。” 褚照咬着下?唇,感觉到越千仞的动作,这才忍不住羞耻地带上了哭腔:“但是……但是孩子在动……” 越千仞总算知道,为何褚照今晚如此扭捏,生怕他靠近一分了。 他试图给褚照讲道理?:“前?几个?月孩子也在你肚子里,和现在没有区别?。” 褚照推拒不得,此时?呼吸更是随着叔父的动作越发?凌乱,压着小声地、呜咽一样倔强地反驳:“不一样……他现在会动……” 越千仞哭笑不得,只能抽另一只手搂住他,捏了捏褚照的后颈,靠近了说?:“别?管他,他现在兴许还没你手心大,哪知道外面发?生什么。” 褚照还想说?什么,但他一松开咬紧的下?唇,便泄露出自己凌乱的呼吸。 只能干脆直接把脑袋往前?一栽,脸颊贴到了越千仞的颈侧,自欺欺人地紧闭上眼。 脸颊都热得滚烫,相?贴的皮肤传递着惊人的灼热。 越千仞不自在地停顿了下?,但临近关头,褚照并未觉察到这片刻的晃神。 …… 褚照热得直冒汗,整个?人闷在被褥里,蒸得脸颊都发?热。 尽管正在努力平息呼吸,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喘着气,久久未能平息。 意识混沌恍惚间,越千仞起了身?,拿了放在这帐篷里间的盥洗用具,又屈膝上床,掀开被褥给褚照擦拭。 连脖颈间的细汗都被他细心地擦去,越千仞甚至用手背量了下?额头的温度,问:“有没有好点?” 褚照的呼吸终于平缓过来,挣扎着也要起身?,却被越千仞按住,“别?乱动,你休息就好。” 他浑身?清爽许多,伸手去握住越千仞的手腕,却还带着残留的热度。 起身?不得,只能窝在被子里,抬眼就着夜色里昏暗的月光去看越千仞的神色。 “叔父呢?”褚照鼓起勇气,尽管声音还是因为不自在地压低几分,“叔父要不要?照儿可以帮……” “不要。” 越千仞毫不犹豫地回答。 -----------------------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多写了几百字,明天应该也能定时更新,(^-^)v 第39章 问心有愧 褚照没?想到这声拒绝如此不留余地, 听着叔父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平静,似乎没?有一点波动。 他回想着刚才自己情?迷意乱时,他贴着叔父的颈侧蹭着偷偷把嘴唇贴上?去, 也?没?见叔父有什么反应,像是把他当做黏人的小孩一样看待。 褚照的心陡然落下去, 说不清的空虚感蔓延了上?来。 他还想争取一番,指腹贴在越千仞的手腕上?,蠢蠢欲动地想要往上?攀一分。 但最后还是沮丧的情?绪将这冲动压了下去, 他慢慢地卸了力气, 放开越千仞的手。 越千仞重新握住他的手, 在褚照心神波动的下一瞬间?, 直接把他的手塞回被?窝里,又?将被?褥的边沿掖好。 “叔父收拾一番就回来, 困了先睡。” 褚照把鼻尖以下都贴在被?褥上?, 闷着声音回答:“嗯。” 把隐约的哭腔都竭力遮掩住。 越千仞顿了顿,但只是伸手把他贴在脸侧凌乱的头发理好,然后起身去清洗手帕。 到底还是累到了, 褚照原本嫌弃不够柔软的床榻此时也?足够舒适,整个人微微下陷, 像是被?柔软的棉花包裹了一样。 他本还想睁着眼睛等越千仞回来, 但下巴一点一点地, 眼皮也?不觉沉重, 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 越千仞背对着床榻, 听着这屋里清晰传递的呼吸声, 不用回头也?能判断出?褚照此时的动静。 确认褚照当真睡过去,他才松懈了些,扭头看过去, 神色复杂了几?分。 多亏月色黯淡,闷在被?褥里,褚照情?动时也?什么都留意不到,才没?发现……他当时也?有几?分的意动。 没?有药物或酒精的作用,白?天那?头羊羔没?多少肉,让着褚照多吃点羊肉羹,他吃得少,也?清楚自己不会因而火气太旺容易被?撩拨。 什么外因都无?法用于掩藏和辩解,越千仞非常清楚自己的情?况。 然而越是清楚,此时思绪反而更加混乱。 用过晚膳后,冯太医是特地私下找他说话的。 他本以为是褚照身体?有什么毛病,冯太医不敢直言,自己还因此惊吓一番。 但冯太医找他,只是为了暗中隐晦地告诉他,孕期前三?个月过去,陛下龙体?无?恙,胎儿稳定,可以适度同房。 甚至是怕两人有所不了解,还罗列了哪些姿势比较合适,哪些姿势容易危险,绝不可以用。 想来在冯太医看来,至少他一度脑补过头的情?感关系此时应该是正常健康且稳定的,所以以他的立场,这些事确实也?该向他仔细说明。 越千仞知道冯太医都误会了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沉默地点头应声。 他甚至一度反思过自己和褚照的关系是否过于亲密,但却无?法在褚照怀孕期间?当真与他拉开距离,甚至因而……越发地理不清。 若他问?心无?愧,只需等孩子健康生下来,褚照的身体?无?恙,再同他好好说明即可。 可若他…… 他分不清,他应当是把褚照当小辈看待的。 身为长辈,他怎么能如此清醒的时候,对着褚照当真有反应? 褚照已经酣睡过去,听着呼吸声已经平稳,想必进入睡梦之中,外界的动静都无?法影响到他。 越千仞收拾完,那?微微意动的念头早已随着思绪远去,自然也?没?有心思自己做些什么。 退一万步,他总不能真的回想着褚照刚贴着自己的喘息来……这也?太罪恶感了。 发泄完的孕夫倒是睡得安稳,他全无?睡意,此时也?不敢挨着褚照再同床共枕,索性披上?外衣,走出?里间?。 帐篷的外间?仅仅用屏风相隔,来福睡在外头的小榻上?,听到越千仞的脚步声,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压低声音问?:“殿下有何?吩咐?” 越千仞沉默了一瞬,庆幸天色够暗,才没?显得他神色尴尬。 这屏风一点隔音效果都没?有,他进来时外间?还有其他守夜的宫人,估计都是被?来福赶去别的地方休憩了。 他清了清嗓子,同样压低了声音:“你?去休息吧,我在这睡。” 来福一惊,倒也?不敢多问?,连忙起身,只是忍不住开口:“这榻有点小……” “无?碍。” 越千仞合衣躺下,丝毫没?有受影响,甚至闭上?了眼睛。 来福不再出?声劝阻,低低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越千仞毫无?睡意,可心里依旧想不出一个章程来,最后天色将亮时,迷迷糊糊入睡前想到的是,若日后照儿睡不安稳,心里害怕,他还是得陪着他,只需和照儿年长之后一样,等他入睡再离开就是了。 ……所幸,后面几?日,秋冬围猎圆满结束,回宫之后,褚照并没?有向越千仞提出这样的要求。 越千仞察言观色,也?瞧他并没有隐忍难言。 说是“幸”,他心里却又不觉得是“幸”,可真放任着自己,他心里却挥之不去的愧疚。 甚至某天夜里,当真梦到他结拜大哥,虽然梦里对方什么都没?说,但只是气愤瞪他,就足够让他心虚地半夜惊醒了。 唯一庆幸应当是,随着天气逐渐转冷,年末的事情?自然越来越多,他花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处理政务上?,也?不会因为这些思绪而左右,能暂时放下。 就如这日,黄郎中到凛王府上?,便是有了西?平王相关的消息传来。 “……按殿下的吩咐,卑职将营缮司一些不重要的信息传了过去,和西?平王联络的商人也?牵线上?。西?平王手下这条商队,除了往返于西?平与京城以外,还会辗转到江南一带,只是他们平常都是规矩做生意,除了中间?传递消息以外,看不出?有何?异常。” 黄郎中谨慎行事,此时作报告也?是谨小慎微地模样,显然吃了一次教训,这样的人自然是不敢再犯第二次错误了。 越千仞点头应声,“可有商队的信息?” “有的有的!”黄郎中立刻呈上?,说,“商队的名字、为首的人,这些信息他们都没?有隐瞒,很好打听到。不过,他们给西?平王做事应当很小心,卑职有意交往,也?没?打听到他们其他的业务。如果想把这伙商队一网打尽,只有卑职与他们联络的证据……” 越千仞看出?他的担忧,淡淡地回答:“放心好了,本王暂时不会出?手,也?不会牵连到黄郎中的。” 黄郎中松了口气,又?连忙说:“另外还有一事!” 第47章 “什么?” 黄郎中面露犹豫,“此事可能……有些冒犯凛王殿下……” 越千仞掀了掀眼皮,“又?不是你?干的,本王不会迁怒于你?,直说吧。” 这些日子他让黄郎中做事,确实所承诺都说到做到,一点也?与外界官场上?所传言不一样。 黄郎中又?想到自己听到的消息,一咬牙便说:“这伙商队到京,除了和卑职联络以外,卑职还发现他们接触的另一个人,这人名叫袁贯子,是个私牙。” 越千仞一心二用地批着不重要的公文,此时忍不住把毛笔搁下,表情?也?严肃了几?分:“袁贯子?这人被?通缉多少年,竟然藏到京中。褚衡通过商队,让他做什么?” 黄郎中点头:“正是!这袁贯子在京中养了一堆拐卖来的儿童,表面上?以乞讨为生,其实是负责散播流言到市井上?的。” 越千仞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 黄郎中一看,连忙加快了语速,只恨不得把声音都吞咽到肚子里去:“……比如平日里传播下抹黑殿下名声的话,之类的……” 他不由地想到,朝臣之中,对眼前的凛王又?惧又?怕的人不在少数,他的多数同僚,都认定凛王或有不臣之心。 只是他给凛王办事以来,凛王根本没?让他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莫非官场上?那?些话,也?如同之前西?平王试图借用修建府邸污蔑的一样,全都是这样来的传谣? 黄郎中心里飞速想着,越千仞却不见动怒的模样,听着这话心里确实了然:“果然是他在暗中推波助澜。” 他早就知道有人刻意传出?影响自己名声的谣言,只是正好借着“钓鱼执法”,也?只意思意思稍微处理过一点人,没?有大力阻拦。 之前以为是许相这拨老忠臣,或是皇亲宗室见不得他摄政,才做的动作。 倒是没?想到西?平王位于偏远的封地,居然还能有心思做这些。 尽管做了这番手脚,但若不是他有心放任,这些人也?没?有机会能将流言广泛传播。 越千仞心里了然,倒是不太在意这些。 又?问?:“你?发现袁贯子的事情?,是他最近又?在传播什么吗?” 黄郎中一惊,简直要怀疑凛王是盯着他在行动一样,当即也?不卖关子,直接把手里另一折卷轴呈了上?去。 “确实如此!今早得到的消息,我就立刻过来了。避免打草惊蛇,卑职只接触过其中一个孩童,没?敢去接触袁贯子,只记下他潜藏的宅院地点。” 越千仞还没?打开卷轴,忍不住多看了黄郎中几?眼,赞许道:“你?做得很好,这个袁贯子躲了好几?年,一直没?抓住,正好趁这个机会拿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腾出?手将卷轴打开。 黄郎中忍不住又?拔高声音补充:“殿下!这个传谣实在离谱,卑职仅做记录,是万分不信,且对袁贯子等人如此散播流言深恶痛绝的!” 越千仞都不禁动作一顿,不绝好笑:“他是活腻了,散播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让你?怕成这样?” 黄郎中战战兢兢地避开视线,小声说:“您看了,自、自能定夺……” “什么东西?多离谱?朕也?要看看!” 一个好奇的声音从堂屋内传来,接着便是脚步声绕过越千仞身后的屏风传了过来。 越千仞起身,刚把旁边的椅子拿过来,褚照已经走近过来,压不住满眼的好奇:“有多离谱,快让朕瞧瞧!” 越千仞无?奈地扶着他坐下,把手里打开一半的卷轴递了过去,“不知,你?看吧。” 黄郎中呆滞地站着,直到瞧着身着常服的褚照打开卷轴,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未能思考为何?圣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凛王府上?,已经吓得战战兢兢地伏趴下去,颤抖着声音唤了声“陛下”。 然后又?猛地想到那?卷轴里的内容,情?不自禁地高声阻拦:“陛下莫看!” 然而已经迟了。 午休过后的褚照精神得很,揉了揉眼睛,从上?而下看着卷轴上?的记录。 越千仞也?从一旁微微倾过去一同看。 “……” 而后,两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卷轴上?记录了袁贯子藏身地、手下多少拐来的孩童,以及哪些明确是他以前吩咐过传播的流言。 记载的最后就是他最新让自己养的那?群小乞儿在京中市井传播的消息。 ——说凛王殿下迟迟未婚,是因对先皇后有非分之想,时隔多年也?念念不忘,甚至在先皇后的族人中寻找容颜相似的美貌女子。 越千仞一时半会都想不出?这如何?空穴来风的流言,忍不住脱口而出?:“什么东西??” 黄郎中不敢抬头,心想着看到这样的荒谬言论,陛下和凛王必然会勃然大怒,只怕不要迁怒到他身上?就好了。 “一派胡言!”果然先动怒的是褚照,他气得把卷轴往桌案上?响亮地一拍,“叔父都未曾见过朕的母后,根本不知道母后长什么样,简直是无?稽之谈!” 黄郎中声音发抖着慌乱附和:“是是是!陛下说得对!袁贯子编排到先皇后去,实在罪不容恕!” 越千仞把卷轴拿在手里,重新打开又?看了几?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问?黄郎中:“黄郎中,你?——你?先站起来。我且问?你?,知道袁贯子让拐来的孩童在哪片区散布传谣吗?” 黄郎中忙不迭地点头。 越千仞便拔高了声音,喊了天枢卫一声。 下一秒,便有夜行服的暗卫翻下房梁,稳稳站到黄郎中身边对着主座行礼。 因这天枢卫像猫一样敏捷,落地都没?有一丝动静,黄郎中只眼瞧着身边突然凭空现了一人,惊吓得下意识后退两步避开。 越千仞却说:“黄郎中,本王委派一队天枢卫,由这名教头带领,你?给他们指引,找到那?些孩童,趁现在天色还早,把这些孩童都找出?来。注意,不要伤了孩童。” 后面那?句是对着天枢卫的教头说的。 对方紧紧绷着表情?没?有波动,行礼应声:“遵命。” 黄郎中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难以想象自己居然也?有和天枢卫共事的一天。 最后还是只能抖着腿也?跟着回答:“遵……遵命……” 天枢卫只平静地看着他,突然侧身让开,开口:“黄大人,请。” 反正天枢卫纵使名声再吓人,也?不可能真对无?辜之人做出?残暴的事来,越千仞也?就不管黄郎中内心有多恐惧,任由他慢慢适应就是了。 他又?喊了一声,另一个暗卫从屋外进来。 这次他直接把卷轴递了过去,说:“安排三?个小队对着里面的地址,去把袁贯子拿下。行动前谨慎,莫要失手。” 天枢卫抱拳领命。 越千仞又?问?:“左使回京了吗?” 对方回答:“未曾。” 越千仞不再多问?,只说:“行了,你?去办吧。” 褚照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一直没?有出?声。 越千仞全部事情?都安排完,才侧头看他。好在褚照此时已经怒火消了大半,神色如常,只托着下巴盯着他看。 说不清为何?,被?这样全神贯注的眼神看着,越千仞总有些不自在。 刚还有事务转移注意力,此时全部交代完,那?说不清的情?绪便存在感十足地蔓延上?来。 他轻咳一声,状若无?意地移开视线,低声说:“估计是天枢卫去寻找月隐氏的消息时走漏了,西?平王得知消息,却不知天枢卫在寻找什么,所以……自己进行了一番脑补。” 他觉得有些好笑,这脑补的方向也?太过离谱了。 别说是他,因褚照的母后生下他时难产过世?,西?平王当时也?才三?岁!估计自己都不记得褚照的母后相貌,居然也?能编排出?这么荒谬的传谣。 但越千仞清楚,市井百姓喜欢听的流言蜚语无?非就是那?种隐秘爆料的消息,越夸张越背德,越能广传。 别的消息就算了,这流言都编排到逝者身上?,还是尽早阻拦的好。 褚照还是牢牢盯着越千仞,听着他的解释,才迟钝一样地“噢”了一声。 越千仞瞧不出?他什么态度,又?补充:“这事是左使办事不牢靠,等他回京自会照章作罚。” 褚照小鸡啄米地点头应声,显然其实对这些并不太关心,但看着模样,好像还在思索着什么。 越千仞正想询问?,褚照恰好开口。 “叔父肯定对我母后没?有那?样的心思吧?” 越千仞哭笑不得,一把捏住他鼻子,“你?说呢?我见过你?母后吗?” 褚照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看起来好不苦恼。 越千仞实在忍不住:“你?莫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有话直说。” 第48章 以他对褚照的了解,肯定现在在胡思乱想了。 褚照像是得到特赦一样,一下子把憋住的话说了出来:“不是母后,难道是父皇?叔父难道心悦我父皇,才会这么多年迟迟未婚?” 越千仞:“…………?” ……他大概还是不够了解脑回路清奇的小皇帝吧。 -----------------------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今天写了超——级——多! 第40章 笨一点的 越千仞有时候真的想撬开褚照的脑袋看看他的脑回路构造。 甚至褚照问这问题时, 神色如此紧张迫切,像是害怕他真的点头一样。 他忍不住感慨:“你和褚衡还真是兄弟。” 褚照嫌弃地反驳:“别把我和二哥混为一谈——叔父为何岔开话题,难道叔父真的……” 越千仞连忙开口:“我是说, 你俩脑补的方向都挺奇特的。自然不可能,没有半分的可能。你再说这样的话, 小心你爹托梦打你一顿。” 褚照缩了缩脖子,仍是眼神充满狐疑。 “那叔父为何迟迟没有成婚的安排呢?” 这个疑问褚照一直都有,只是他从来不敢问出来, 生怕得到一个自己无法接受的答案, 徒增悲伤。 虽然潜意识里总觉得叔父迟早有成婚的一天, 但只要那一天没到来, 他总能自欺欺人地把脑袋闷在被窝里,直接假装不知道有这回事就好了。 但他却依然忍不住好奇, 越不敢问, 就越在意。 越千仞的回答在他自己看来非常正常:“没有喜欢的人。” “……诶?”褚照歪着头,“就因为这个?” 越千仞接着说:“不然呢?没有喜欢的人,要与谁成婚?” 褚照按着这个时代多数人的常规思路, 理所当然地回答:“自然是门当户对的贵女。成婚之前没见过几次面,不喜欢也正常, 婚后相处久了, 自然……自然就喜欢了?” 越千仞沉默地听着褚照说的话。 他或许应该顺势点头, 这样说不定还能让褚照对自己的心思因而淡些。 但这与他的观念不和。 他只是摇头说:“我不喜欢与素未谋面的人, 先成婚, 再谈培养感情。” 褚照露出惊诧的神色:“可是,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都是这样吗?” 越千仞点头回答:“没错, 可我不喜欢这样。” 褚照心里总觉得怪异,但他有不知道该如何来说服叔父转变——不对,他为何要劝叔父成婚?叔父不喜欢被安排的婚姻,那岂不是正好吗? 说起来,他也想象不出与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陌生人成婚的场景,当然主要是因为他有了心仪之人,不一样了。 这么一想着,褚照又忍不住追问:“那叔父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提出这样的问题时,哪怕神色再努力掩饰,还是从不禁绷紧的语气、从隐含期待的眼神中……透露出他再明显不过的心思。 越千仞沉默地看着他,最后还是选择最诚恳的回答:“不知道。” 他也可以虚构一个与褚照性子截然相反的女性形象来回答,但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真实的想法,想想还是作罢。 褚照都做好心理准备,屏住呼吸在等待越千仞给出答复,势必要从叔父的喜好中寻找自己努力贴近的方向,还能借此观察周围是否有符合条件的“情敌”出没,他好提前解决—— 不是,怎么是这个回答? 他一时间都不禁瞠目结舌,呆滞了片刻才急切地问:“怎么会不知道呢!比如喜欢聪明的——不对不对,叔父那么聪明,应当喜欢能互补的笨一点的?” 越千仞:“……?” 原来褚照对自己的认知,还挺定位精准的。 褚照这么一思索,便不顾越千仞古怪的表情,滔滔不绝讲起来:“还有叔父吃饭不讲究,可以找个喜欢带你去找珍馐美馔的;叔父日日处理公务沉闷枯燥,应当会喜欢陪伴你,给你逗乐,还有在放松时给叔父推拿一番,像这样……” 越千仞手忙脚乱地把作势要上前来“示范”一番的褚照按回座位上,也被他的回答整得哭笑不得。 “喜欢具体的某个人,绝不是因为他拥有某种特质,要不全天下聪明的笨蛋的人那么多,符合的都会喜欢吗?” 褚照愣愣地摇头。 他喜欢叔父,能挑出来掰着手指数出叔父种种优点,但换做在另一个人身上,怎么想都一阵胆寒,一点也不喜欢。 越千仞见他一副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失笑捏了下他的脸颊,低声说:“所以,别想这些乱七八糟了。至少,在你生……” “叔父说得这么有理有据,莫非是喜欢过某个人?!” 褚照瞪大眼睛,突然拔高声音紧张地问。 越千仞松手,无奈回答:“没有。” 褚照神色探究——叔父怎么可能从未动心过,却能把这种事说得头头是道? 还是叔父喜欢着什么人,自己却未察觉到? 褚照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一样,语气还急促得如同做贼:“真的没有?一个都没有?叔父在……在自渎的时候都在想着谁,总该有吧——哎哟!” 越千仞清咳一声,才发觉自己这一指节往褚照的脑门敲下去,有点没收住力道。 趁着褚照捂着脑袋揉的时候,他连忙把不自在的神色掩饰住,绷着脸故作凶狠地说:“莫要胡闹了。” 褚照也自知说的话怪私密的,但是又转念一想,叔父都帮自己好几次,不让自己碰就算了,怎么问问还不行? 真是老古董! 越千仞哪里知道褚照都在心里怎么编排自己,他本就理不清自己的思绪,更不想再与褚照在这样的话题上兜圈子。 他只能严肃了表情,强行转移话题:“你刚在里屋休息,都在看什么话本?” 褚照表情警惕地捂住衣袖,“叔父问这个做什么?” 因这动作明显,越千仞一抬眼,便从他势单力薄的防御中轻松钻空子,双指在衣袖里头一伸,直接就把褚照揣里头小巧的话本抽了出来。 褚照急了:“还给我!” 越千仞想起之前偷瞧过褚照那些话本的内容,一边伸手按住褚照不要乱动,一边低头看话本内容,实在忍不住教育:“你少看些什么情情爱爱……” 他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话本正翻着一页,看起来是个武侠传奇小说,什么少年侠客与魔教教主大战三百回。 越千仞尴尬地清咳一声,把话本递回去,自觉心虚,强行找补:“武侠小说看看也行……但午休时间别盯着看个不停就是了。” 褚照一拿到话本,连忙往自己衣袖里塞回去,揣得严严实实,才气鼓鼓地回答:“知道了!” 越千仞到底没好意思,还是和他说:“抱歉。” 褚照立刻摆手:“没事没事!我也没生气!” 他还小小地松了口气,庆幸叔父没往后多翻两页,要不就会发觉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武侠话本了。 褚照倒是想起刚好像打断了叔父的话,便追问:“方才叔父说什么来着?说至少在我生什么……刚没听清。” 越千仞停顿了下,回答:“想不起来了。” “真当?”褚照有些生疑。 越千仞随口说:“可能是想说你生辰要到了,该做准备了吧。” 褚照“诶”了一声,“这么快!一年又要到头了啊……” 越千仞揉了揉他的头,干脆站起身,走到褚照身后,把他午觉枕得散乱的发冠取下,重新为他梳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他也不禁感慨,低头看着褚照的头发也蓄长了些,又想到褚照刚登基时,旒冕都沉重得戴不上,还哭着和他说宫人给他束发扎得头皮痛。 越千仞那时也不会给人束发,但他帮褚照整理发冠时,褚照都安安静静地不闹腾,给他戴歪了,也要跑去和来福炫耀。 青丝一寸寸地梳过,孩童逐渐长成出落得越发俊俏的少年郎。 他待褚照始终如一,又如何能让自己不明不白的心绪,将他们之间的关系乱套呢? * 天枢卫办事牢靠,当夜便有抓获袁贯子的消息传来,连夜投入刑部大牢。 除此以外,袁贯子手下养的那些孩童,也都被看管起来,暂时还都留在那宅院之中。 次日,褚照按着冯太医和叔父的叮嘱,进行惯例的每日活动,“不经意”又逛到宫门不远的凛王府时,越千仞正好便是在听属官报告袁贯子的口供。 果然是靠着褚衡提供钱财,袁贯子才能潜藏在京中,私下活动好几年。 第49章 他倒是忠心耿耿,半句话都不透漏,直到拷问的狱史把相关的信息都说出来,袁贯子才知早已暴露,失了心志。 但他也没透漏出西平王相关更多的事情,只说曾经受过褚衡的救命之恩,他偷拐儿童私贩被通缉的时候,就是在西平郡藏着避风头。 之后奉命从西平郡到往京城的过程中,谨慎犯案,拐走的孩童都在不同村县,还抱走不少孤儿,中间断续花了几年时间,故而没有被地方官查到。 袁贯子养这么多孩童并非大发善心,而是年幼的孩子才有控制的能力,他甚至将其中年龄大点不服管教的打断四肢扮作乞儿,恐吓着这些孩子都留下阴影,才不敢反抗他。 现在从他的口供中,只有不到半数的孩童还能依稀记得从何处拐来,其他要不就是孤儿,要不连袁贯子都忘光了。 袁贯子对这些孩童时常打骂,怕他们逃跑给的吃食也少,这几年养死的小孩都不少,全被他草草扔到乱葬岗去;天枢卫整理了剩余的孩童,里头多数也都身体不好,患有各种疾病。 褚照原本和这些日子一样,越千仞办公时,他就躲在屏风后面听着休憩。 此时实在忍不住,听得红着眼眶跑出来:“叔父,我们救救这些孩子吧!” 第41章 一半像你,一半像我 越千仞特地叮嘱天枢卫不要伤了这些孩童, 自然是有意想要救下这些孩子的。只是听完报告,才知道情况竟然比自己想的还有更严重。 他脸色也凝重,点头应声:“自然。” 知道是从何处拐来的孩童, 一一对上号后,便可以送回各自父母身边;其余的也能在各地方搜集对应年份有无儿童拐卖案件, 能有对上的,同样送回;最后就是剩下孤儿,或是前面两种情况但意外无家可归, 再考虑如何收留。 这些事情刑部前不久才做过另一回大案, 给的流程也很熟练。 越千仞都不由怀疑, 褚衡是不是在袁贯子这里得到了发财致富的思路, 才会在扬州暗中拐卖弱质女子? 原本只是怀疑是他暗中做的,现在倒是八九不离十了。 也不知道除去这两案, 西平王暗中是否在其他地方也干这样的事情, 越千仞干脆给仍然远在西南查月隐氏的左使写一封密信,责令他调查时注意不要泄露行踪,并且再多加追查相关的事情。 越千仞斟酌着, 从桌案下的抽匣取了天枢卫内部传递密信专用的纸张,决定先写完这信再出门。 但他又猛地想到, 追问报告完的属官:“现在这些孩子仍然待在袁贯子的宅院里?” 属官点头:“是的。” 越千仞说:“临时找个别的住所, 那些孩子待在原本的环境中, 肯定多少会受到影响。” 属官愣了愣, 明白过来, 当即回答:“是!” 他领命去办事, 离开前低着头还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坐在越千仞旁边的褚照一眼,走出去才长松口气。 没想到圣上居然在暗处听着,凛王殿下在府内处理的事务, 除却此等紧急大案,都是手下属官权力范围内的事务。 莫非这些殿下也全让圣上听着? 属官丁点也不敢多问。 越千仞从不觉得有什么政务处理不能让褚照知道,甚至巴不得他能听懂几分,给自己分担点负担。 不过,此时看褚照眼眶还有些泛红,又觉得有些事务还是别让他听着好,免得影响了心神。 褚照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小腹。 自从胎动之后,他的肚子已经能看出微微显怀的模样,大概因他原本纤瘦,显怀得也不太明显,加上换的冬装多半宽松臃肿,外头也瞧不出来。 但胎动的频率也慢慢提升,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肚子里还有另一个生命。 他忍不住有些哽咽,抬头看越千仞。 “那些孩子……也是他们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太过分了……” 越千仞写完了密信,搁下毛笔,顺手搂着他安抚波动的情绪,低声说:“叔父会从严处置人贩子,也会把这些孩子悉数安置好的。” 褚照吸了吸鼻子,他以前大概没这么感性,只是现在肚子里孕育着新生命,就忍不住推己及人地感怀,忍不住说:“我想去看看那些孩子……” 越千仞自己确实准备去看一下,以防下属办事出什么纰漏。 但让褚照同行…… “不行。你若是伤神,身体受影响怎么办?” “不会的!”褚照压着鼻音,认真回答,“叔父,带我去看看吧,要不我心里挂念着,也放心不下。” 越千仞叹了口气,看了眼天色,说:“那多戴条风领,免得等会回来天色晚了着凉。” “嗯嗯!”褚照点头应声,因想着那些孩童,说话的语调也没有以往那么雀跃。 两人收拾一番出门,从属官那边得知,这些孩童都被重新安排到另一所宅院里居住,虽然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但人多起来,不少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尚在安置中。 越千仞想了下,干脆吩咐属官,从公府那边临时调了些人一同过去,因为想着入冬时节寒冷,需要的物资也一并带上,以防缺乏。 马车的车夫再怎么技术高超,车轱辘滚过青石板路的时候,车厢里还是一路颠簸个不停。 越千仞原本是习惯骑马的,但不放心褚照,还是跟着他一同坐在车厢内。 此时看褚照下意识地捂住肚子,也不由紧张起来,两人原本坐对角的位置,他前倾靠近,也挨到了褚照身前。 “怎么了?孩子闹你了?” 褚照隔着衣服用手心来回摸着,车厢里暖和,他把外袍脱掉,里面虽然还穿着夹袄,但不显臃肿,手心抚摸而过,小腹也隐隐显出稍微隆起的弧度。 虽然还只是很浅的孕相,不知情的人瞧见,也只会当做是他最近稍有发福。 “没有呀,他可能是喜欢颠簸呢,反而兴奋了不少,叔父你摸摸看?” 越千仞抿了抿嘴唇,脸上的神色让人瞧不出有任何犹豫迟疑,仍是表现得很平静,稍微前倾探出手,轻轻地把自己的手心也一并贴了上去。 褚照的手比他小些,双手才顺着从他的手腕捂到指尖,让越千仞的手严丝合缝地贴到这起伏的弧度上。 “是不是?” 那胎动显然没引起什么不适,褚照还眼睛亮晶晶地,期待地看着越千仞如此提问。 越千仞看向褚照,才点头回答:“看来是个活泼的性子。” “说不定喜欢舞枪弄棒,和叔父一样呢!”褚照也跟着回答。 越千仞听着他的话,心头似乎也一片柔软,语气不由自主地放轻,“叔父倒是希望这孩子性格随你多一点。” 褚照笑得嘴角都压不下去,干脆说:“那就一人一半好了,这样其他人一看,也会说这孩子既像叔父,也像照儿。” 他语气里满是憧憬和期待,习惯性拉长如同撒娇的语调,此时也带上几分甜蜜的喜悦。 越千仞顿了顿,恍惚的几秒钟,手掌心下那胎儿像是在滚动一样,隔着肚皮轻轻颤动。 他回过神来,不禁失笑问:“左边一半像你,右边一半像我?” 褚照双手还贴在他手背上,佯怒地拍了下,“哪有这样一半一半的!”但说完也忍不住笑起来,又情不自禁地抬眼看向越千仞的脸,嘴角翘得更高。 两人正说着这不着边际的话,马车也在颠簸中慢慢停下,仆从在车厢外低声开口:“大人,已抵目的地。” 越千仞这才抽了手,侧身拿起褚照的外袍,给他重新穿上,扶着他下了车。 为避免引起骚动,褚照穿了常服,头冠配饰从简,甚至跟在越千仞身边由他带着,随行的下属多半都不知道他的身份,知晓的也不敢高声妄言。 越千仞甚至吩咐:“进去后莫要提及本王的身份,也莫要以权势威压那些小孩。” 属官愣了下,才连忙应声:“遵命。” 然而,他们一行人一进到院子,便见到一大群身着破衣烂衫、个个面黄肌瘦的孩童从临时搭建的棚子下哗啦啦地跑到庭院中间的空地。 不等越千仞开口说话,那群孩童就乌泱泱地伏趴跪下,声音七零八落地响起:“谢大人救命之恩!” 因这些孩童年纪参差,显然也没提前演练过,连手忙脚乱跪下的时候,都有几个孩子互相差点绊倒。 越千仞愣了下,才低声开口:“都起来。谁教你们这样说的?” 庭院里的孩童刷地把视线全都投到了跑最前为首的那个,七八岁年纪的男孩脸上糊了一层灰,瞪了自己身后的小孩们一眼,才谄笑着开口:“是我是我,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多亏大人把我们从袁贯子手下救出,给——给我们再生之恩!” 第50章 他口?齿倒是?灵活,只是?说的话乱七八糟,让人?哭笑不得。 越千仞还以为是?前面过来的官吏叫他们这样说话的,本来还绷着脸,听到?这神色松动了些,语气也有些无奈:“都回去休息吧,不用?这样。” 除了这个看起来机灵点的孩童,其他小孩的精气神没他那?般好,显然个个都平日里营养不良,神色不佳。 听到?这话,那?些孩子表情?麻木中带着些警惕,又一大帮子抢着跑回棚下,抢着一个个草垛子扎成的小凳。 那?机灵的孩童没有回去,瞧出了越千仞为首,便跟在他旁边转悠着,还想说点什么好听的话。 褚照拽着越千仞的手,一直安静地跟在他旁边,被这群小孩突然下跪吓了一跳,这会儿才回过神来,问:“你叫什么?” 那?孩童朝着褚照也同样行礼,多?半是?模仿着见过的陌生?人?学?来的,显得不伦不类。 “回大人?,袁贯子给小的取名老四?,小的嫌难听,给自己又取了另外的名字。” 这小孩说话还抑扬顿挫的,褚照觉得好玩,又追问:“那?你给自己取了什么名字?” 孩童挺直腰板回答:“袁天?衢!将?来我定要在天?衢街上开?一家最大的商铺!” 褚照笑得弯了弯眼,顺着袁天?衢的话回答:“好志向!” 越千仞原本怕褚照心情?不好,看着这才放心下来,也没把这小孩赶走了。 袁天?衢眼珠子咕噜噜地转,跟着他俩倒退着走,又迫不及待地问:“两位大人?救了小的,小的做牛做马给您报恩,小的什么都能干!” 他细胳膊瘦腿的,比褚照小时候都要瘦弱几分,都已经是?棚下这么多?孩童里看起来比较年长的了。 越千仞摇头回答:“不需要你做什么。袁贯子恶贯满盈,捉拿归案是?理所当然的,救了你们的是?朝廷,我们也只是?依上头办事?,不用?谢我们。” 袁天?衢愣了下,脚步也一顿,将?信将?疑地重复:“朝廷?朝廷不是?早就被那?个凛王只手遮天?,还会救我们?” 他说着,原本讨好的神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露出几分警惕和戒备。 “大胆!”属官在一旁忍不住开?口?。 褚照的眉头也一皱,“袁贯子教你们这样说的?” 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没有明显的威压,但旁边的属官一惊,顿时闭上了嘴巴。 袁天?衢顿住,愣愣地点头,又忍不住低声补充:“大家都这样说的……” 褚照又说:“袁贯子行凶作恶,他让你们编排凛王,不正说明凛王并非那?样的人?吗?” 袁天?衢脚步停下,嘴唇翕张着,似乎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 正好跟着他们后面的下属慢一步,此时也跟着进了庭院。 按着吩咐,有带来过冬棉袄物?资的,有准备在这庭院里架设大锅烹煮的,随行的还有一队临时召来的大夫,给这些一直过得不太好的孩童检查身体有无旧疾。 一波接一波的人?进来,依次安排着,把他们的对话都中断,而那?些缩在棚下的其他孩童,戒备的神色也有了松动,一个个看得眼睛都亮起来。 几个厨子把大锅架设起来点燃柴火,已经有另外几个小孩迫不及待地凑过去,一边借火取暖一边围着问需不需要帮忙。 袁天?衢也愣愣地看着,扭过头来时,褚照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丝毫不介意他身上缝缝补补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袄子有多?脏。 “你是?不是?对袁贯子拐来的小孩们都比较了解?” “当然!这里面还有我带大的呢!”袁天?衢立即说。 褚照又说:“那?你清点一下平时身体不太好的孩子,让大夫们先看诊,可好?”没等袁天?衢回答,他仰头看向越千仞,“叔父,这样安排可以吗?” 越千仞摸了摸他的头,“自然妥当。” 这小孩明显看起来机灵许多?,由他来帮忙,也能更顺利安置好这帮孩童。 袁天?衢倒是?还愣着,忍不住问:“两位大人?……还有这些人?,都是?朝廷派来的?和凛王……” 褚照笑眯眯地回答:“自然都是?凛王殿下委派,我们也是?凛王殿下的手下。” 旁边的属官没忍住被自己呛得咳出声。 越千仞无奈地点头附和:“嗯。你快去吧。” 袁天?衢这才回过神,神色也松动几分,又与之前无异,高声回答:“多?谢大人?,多?谢凛王殿下!” 他跑回去棚子里,已经挨个在喊身体不太好的孩童,排着队给大夫问诊,做起这些事?情?,竟然也不比旁边的官吏差劲。 怕褚照站久了不舒服,越千仞拉着他坐到?避风的地方,才无奈地说:“你刚都说的什么话?” 知道?他身份的属官,只怕都要被惊吓到?了。 褚照却笑嘻嘻地,托着下巴看着越千仞,说:“我知道?叔父不想出面,这不是?替你掩饰身份了吗?” 越千仞:“……” 倒也没错。 能帮上忙救济这些孩童,褚照心情?也似乎好些。 越千仞也没和他计较,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又把他的风领拉高捂住遮风。 褚照忍不住问:“这些孩子就这么养着吗?” 越千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也没卖关子,便说:“把能带回父母身边的都安置好,剩下的孤儿可以开?个学?堂,培养起来。” 褚照还托着下巴,整个人?窝在椅子里,仰着脖子才能和坐在一旁挺直腰板的越千仞对视上。 然后一副憧憬倾慕不加掩饰的神情?,情?不自禁地说:“叔父真好。” 越千仞莫名地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握拳遮掩着轻咳一声,连视线都不由自主地避开?。 “这有什么,不过寻常的安排罢了。” 褚照不禁瞪大了眼睛:叔父这是?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吗? ----------------------- 作者有话说:前段时间听了个朋友的朋友的早起邪修方法,给自己定早上九点更新,逼自己六点爬起来码字 我:[害怕]不理解 做不到[求求你了] 但最近都有存稿箱就是因为我,早上稍微努力早起,多写了一点!然后因为码字时间和打开晋江后台的时间错开,我好像堆了好多抓虫一直没改(望天)这周末一定(?) 第42章 偏偏我就爱看热闹 随着天?气逐渐入冬, 尚仪局也?要安排着给宫中更替衣装。 天?子?自然是?为首的。 前朝曾有皇帝最?为奢靡,常服全都云织金绣,穿过一次便弃置, 还对服装样式颇有要求,不许有重复, 在?史书中都留下挥霍的名声。 相比之下褚照通常换季时才有更替新衣,已经算是?生活俭朴。 尚仪局依照往常安排了女官过来,为他测量尺寸时, 越千仞也?跟着进了宫。 越千仞直接出面吩咐, 让来福给褚照量身, 提供的数据再告知尚仪局女官。 因惧怕凛王名声, 尽管与往年不同?,女官也?不敢提出抗议, 或者有何质疑, 谨小慎微地依言照办。 褚照敞开了外袍,由着来福依次测量,数值先一一告知越千仞, 他全部记录下来,最?后才递给尚仪局的人?。 在?来福给的数据下, 越千仞又把臂围腿围之类的数值稍微改大一些, 就不会显得褚照的腰围变化显得突兀, 整体看起来更像是?入冬有些长胖了。 这样一来, 尚仪局的人?定制天?子?的新衣经手那么多?人?, 也?不会有人?产生什么疑虑了。 越千仞对比看着册上之前的记录才发现, 除了腰身,褚照身上其他部位其实?也?稍有长肉,整体从纤细变得更为匀称。 除却腰腹, 最?明?显变化便是?臀部了。 只是?天?冷了穿的衣衫厚,他也?不可能盯着褚照这地方看,若非对照着之前的数据看,也?察觉不到。 来福低声让褚照抬高手臂,测量着臂围的时候,越千仞这才没忍住抬眼微微看过去。 外袍还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保暖,确实?瞧不出任何变化。 越千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临时起意地想?端详一番,却突然想?到褚照的屁股,原本就相比其他地方显得肉多?些。 以前他犯错,越千仞气得想?打他,却怕真打痛了,只敢对着肉多?点的地方揍,于是?屁股总是?最?常挨揍的地方了。 长大后才少了,面对着宫内侍从,还是?给小皇帝留了面子?。 “上臂围六寸二分,肩宽一寸二尺五分——殿下?”来福的声音陡然响起。 越千仞这才回过神来,握紧毛笔记录,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说:“你继续,我听着。” 来福小声应声,只敢心里嘀咕:凛王殿下刚分明?走神了,还不承认。 第51章 褚照背对着越千仞,没有发现什么,只问:“叔父是?不是?最?近公务繁重,太累了?” 越千仞言简意赅地回答:“无事。” 听着说话声音也?察觉不出端倪,褚照很快就把这插曲也?忘掉了。 来福把所有数据都精确地测量完,越千仞记录完毕,把手里的册子?交给他:“拿去给尚仪局的女官吧。” 来福接过走出里间,越千仞旋即走上前去,把褚照的外袍从滑落的肩头下提起,给他重新整理好散开的衣服,免得着凉。 “站累了吧?坐下歇——” “叔父要不要摸摸宝宝?”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齐齐停住。 褚照率先摇头回答:“我不累。” 越千仞正想?着转移话题来回绝褚照,但褚照已经抓住他准备给自己系腰带的手,压低声音说:“肚子?好似比前两天?都大了些,你摸摸看。” 越千仞顿住。 刚测量过的数据还在?自己脑海中没有遗忘,但看着那一整列的数字,和亲眼所见或亲手抚摸过,却又是?不一样的。 他还是?低声地“嗯”了声,默许了褚照的动作,被?褚照抓住手腕,放到了小腹上。 小腹果然比之前要再突出一些的弧度,仔细比较,已经不像吃撑时饱腹鼓起来那样,而有些微微上抬的饱满。 褚照甚至下意识地挺起腰,让越千仞的手心隔着几层衣服也?牢牢地贴上去。 越千仞注意到他的动作,抬起另一只手从后面扶住他的腰背,问:“平时是?不是?容易腰酸?” “还好诶,冯太医开的药很有效,还专门准备了护腰的垫子?,来福每天?也?会给我按摩,没什么感觉,比前两个月轻松多?了!” 褚照显然心情明?朗,说话自然而然地雀跃几分。 越千仞放松些,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柔和几分:“那就好。” 他的手也?不禁顺着这小腹的圆润弧度轻轻抚摸,时不时能感觉到手心下有隐约的胎动,隔着衣物不甚明?显,却不管感受多?少次,都一样的奇妙。 褚照伸手拉住越千仞的衣袖,甚至直接就势靠在他撑着自己的手臂上,忍不住眯着眼睛,说:“叔父摸得我好舒服……宝宝也很舒服,他连着咕噜好几下呢。” 越千仞侧头看他,这幅餍足的享受模样,像极了敞开肚皮被顺毛得舒适的猫咪一般。 他其实?有意在?和褚照拉开距离,但又怕褚照觉察到情绪受到影响。所以这些日子?“自认为”的行?动,便是?减少了主动和褚照过于亲密的接触。 但由褚照主动提出的要求,他又总是?不好拒绝,于是?怎么看,都还是?与往常无异。 越千仞心里微妙地说不清,情绪也?不上不下的。 可瞧着褚照的模样,他心里千回百转的思绪,又总是会变成一片无奈的柔软,然后与以往一样,心中的念头又变成?—— 算了,暂且这样吧。 甚至为了让褚照舒服些,他干脆搂着他往自己怀里挨得更紧,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免得褚照疲惫,然后才细致地抚摸着褚照的肚子?。 来福重新绕过屏风进来时,只看着两人?身影交叠,却没细瞧,便开口:“凛王殿下是?否要一并测量,尚仪局也?正好给您定制新衣。” 他说完话,才发觉两人?搂搂抱抱的姿势,下意识地倒吸一口气,连忙低下头。 褚照没注意到,听着一下子?就兴奋地在?越千仞怀里转个身朝着他仰头,兴致勃勃:“叔父!我来为你测量!” 越千仞哽住,喉结明?显地绷紧着滚动,声音好像也?不觉压低:“不行?,你坐下。来福,你来为本王测量。” 褚照扭头:“来福,别过来。” 来福:“……”进退两难的陷入沉默。 越千仞索性直接弯腰,熟练地一把揽住褚照的双腿,不等褚照惊吓地叫出声,就直接打横抱起,又快速地把他放到了旁边的罗汉床上。 “在?这老?实?坐着,别乱动。” 他压低的声音似乎还带上了一丝说不清的沙哑,命令的口吻也?凶了些。 褚照却很吃这套,挪了挪姿势顺手抱起旁边的圆枕到怀里搂紧,仰头笑?着追问:“那叔父在?这里测量吗?” 越千仞又哽了下,最?后还是?沉默地点头。 他不像褚照畏寒,又为了行?动方便,除了亲王制式的繁复外袍,里头穿的衣物多?数贴身而简便。 脱去外袍让来福测量,转身的时候,隔着衣服都能瞧见宽肩窄腰,隐隐起伏的肌肉线条藏在?其间。 褚照把下巴搁在?圆枕上,盯着看得都瞧不过来,脸颊也?不由地泛红。 可惜叔父不让他摸…… 但叔父抱了他,也?算赚到,而且现在?还能一饱眼福。 算了,扯平了。 * 从袁贯子?手下救下来的那些小孩,刑部的记载配合袁贯子?的口供,陆陆续续有些被?拐卖的孩童找到原本的家庭,交涉之后,也?一一送回家去。 于是?,之后几次褚照缠着越千仞同?去照看时,就看见那宅院里的小孩时不时地有所减少。 那个最?为机灵的袁天?衢倒是?一直在?,与他们熟稔些,放松了戒备,还说起知道自己本来就是?孤儿,袁贯子?当年随手在?路边把他捡回来。 被?捡走前他沿街乞讨,捡走后还是?一样,乞讨来的零碎钱还得交公给袁贯子?,这让他心里一直忿忿不平,倒是?把自己的事情记得清楚。 有不少孩童年纪小,被?拐来后又一直被?各种打骂折磨,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得透彻。 因为这样,刑部没有记载的一些孩童,也?没法找到原本的家庭,就依然留在?宅院里。 留下的小孩剩下三四十个,宅院的房间挤一挤都能睡下。 越千仞安排了人?手配合刑部,照顾着这群小孩的日常起居,但也?给他们找了点事情做。 他们这次过来,就见到这些孩童跟着绣娘在?学习着缝制自己过冬的衣服,一个个都洗净了脸蛋和身躯,穿的还是?缝缝补补的破衣,也?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这日天?晴,庭院里阳光很好,也?暖和许多?,孩童们在?树荫下边依次坐成?方阵,个个低头学着针线活,因是?给自己缝制,连平常坐不住的袁天?衢都混在?其中耐心些许。 为了不泄露身份,两人?自然也?习惯换了常服再过来,宅院里头的帮工都分不清时不时过来的官吏,都战战兢兢地统一称呼大人?。 看这帮孩童还在?忙活,他们也?没打扰,褚照就压低声音扯了扯越千仞的袖子?,说:“叔父,我们去前面看看学堂改造得如何吧?” 这宅院不小,索性就进行?前后划分,目前这些孩童都在?后院生活,前院把原屋留下的繁杂厅堂都拆除,改造成?学堂。 因前面在?动工,走动都在?后门往来。 越千仞点头,扶着褚照又将?他的兔绒围脖绕了一圈,掩住口鼻,说:“前院动工尘土多?,就看几眼,不要走得太近。” 褚照借机抓住他的手,小鸡啄米的点头:“反正我跟着叔父便是?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略带迟疑的招呼声:“庾兄……?” 越千仞扭头看去,后院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少年与他一对视,似乎有些疑虑,但又瞧见同?样看过来的褚照,顿时面带欣喜,快步走了进来,语调也?高了些。 “庾兄原来背着我们已经高就了,整个人?的气质风度——真是?让人?差点不敢认呢!还好看到小光,要不我真以为认错人?了!” 越千仞愣了下,下一秒立刻脸上挂上笑?容:“开旭?你怎会到这里来?” 褚照也?认出来了,这正是?那位黄郎中的庶子?,通直郎黄开旭,想?不到会突然碰见,他扮作乖巧,干脆就直接挽住越千仞的手臂,才笑?眯眯地也?打招呼:“黄兄。” 黄开旭进了庭院就到处看了一番,然后才把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小声说:“我以为我爹养了外室,趁他今天?值班,偷跑过来看的。” 越千仞:“……你怎么会这么想??” 黄开旭自觉此事说来不光彩,声音自然放低:“我爹最?近老?往这片居民?区跑,甚至听说私下买了个宅子?,嫡母命我兄长探看,我那兄长觉得无聊不愿意。巧了,偏偏我就爱看热闹,便偷摸跟来看了。” 他说罢,又不住环视一周,瞠目结舌,“奇了怪了,我爹难道不仅养外室,在?外头还有这么多?私生子?吗?” 褚照没忍住噗嗤一笑?,连越千仞都忍不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第43章 哥哥扶着我就好 黄开旭自己说完, 又?立刻察觉里头太多漏洞,不太对劲。 第52章 这些孩童哪怕这段时间生活好些,但长年累月的营养不良受尽打骂, 看起来?依然不似寻常人家用心呵护的亲子。 他们住到这边来?,总是见到官府的人来?来?往往, 无不抱有敬畏之心。 哪怕像袁天衢那样胆大的,和褚照他们俩熟悉些,这会瞧见衣着不俗的黄开旭, 还是会露怯, 畏惧而不敢上前来?。 除此以外?, 这里头又?有平常帮工的百姓, 又?有官吏,还有眼前两位让他一时间无法确认身份官职的“熟人”。 黄开旭一时间都?有些疑惑了?。 “对了?, 还没问庾兄在哪高就呢?” 也?不怪黄开旭如此认为?。虽然嘴上说不出眼前的庾三郎与之前见到有何不同, 但整个人的气质差距明显,似从游侠的轻松写意变得庄严郑重几分——这不就是进入官场被潜移默化的变化嘛! 越千仞清咳一声,随口回答:“刑部。” 毕竟这宅院的事?情多数都?由天枢卫和刑部负责, 不过黄郎中前面恰好帮了?忙才牵扯进来?。 刑部的官吏出现在这,倒也?不奇怪。 黄开旭恍然大悟, 又?表情沉重地?拍了?拍越千仞的肩膀, 叹了?口气说:“庾兄辛苦了?, 听闻刑部乃是最肃穆最严苛的, 想?必在刑部就任, 也?艰辛许多。” 宅院的后门一直虚掩着, 此时越千仞的属官便是从外?头走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露出大跌眼镜的表情——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居然踮脚在跟他们王爷勾肩搭背的?! 属官正想?开口,越千仞眼尖地?瞧见他,使了?个眼色。 长史看懂了?这让他回避的眼神,但很是费解,还多瞧了?眼这位相貌平平却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才一头雾水地?停下脚步。 黄开旭丝毫没察觉,又?问:“小光呢?” 越千仞回答:“他今日无事?,随我过来?的。” 刚还说着刑部工作?严肃,怎么外?出执行公务还能带着家属的? 黄开旭心里疑惑地?想?着,一时间都?有些转不过来?。 越千仞却不欲让黄开旭在他们俩的身份上深究,转移了?话题,说:“开旭兄不是对这宅院多有疑虑吗?” 黄开旭连忙说:“没错!这是怎么一回事?,庾兄此时又?在这边执行什么公务?” 越千仞就把?案件粗略说了?下,最后便说这群孤儿住在这里,宅院是黄开旭他爹当时临时帮忙找的,才会遭到误解。 黄开旭还挺惊讶:“我爹居然在默默办好事?,回家也?一声不吭!” 越千仞忍不住掩唇轻咳,心想?黄郎中当时和天枢卫一起行动,心里估计吓得要死,回家哪里还敢多说。 不过黄开旭没有深究,看着这些小孩,没经历过什么苦难的纨绔公子也?忍不住露出气愤的表情来?,“那个袁贯子太可恶了?,拐卖这么多孩童,当处以极刑才是!” 越千仞点头,就干脆以刑部官员的身份说:“上头已经捉拿,估计很快就会定下来?。” 黄开旭表情忿忿不平,越千仞想?了?想?,说:“黄兄要不要逛逛这宅院,前院还在装修改造。” 虽然有些捉摸不清目的,但黄开旭还是点头,语气充满正义感:“好!” 收留这么多孩童,各方面的条件自然没有那么好,别说黄开旭这样的京官子弟,普通人家也?比不上。 后院走了?半圈,他也?忍不住开口:“刑部总不能养这些孤儿好几年吧?是不是需要善款,我们几个朋友都?可以帮忙筹款!” 他隐约像是明白?庾兄的意思了?,正好一身的正义感爆棚却无处施展,只恨不得能摩拳擦掌才行。 越千仞却摇头,只说:“资金目前尚且充裕,开旭兄再看看前院。” 前院然后还在施工动土,拆除了?原先?装饰型更强的厅堂,改建成更密集功能性更强的一片屋舍,此时还只有个雏形。 尘土果然飞扬得厉害,越千仞拉着褚照后退一步,还帮他又?把?围脖拉高些,低声说:“没什么好看吧?有没有呛到?” 褚照口鼻都?捂在兔绒上,声音闷在里头也?不住拉长了?调子回答:“没有,叔父别说话了?,免得吃一嘴灰。” 越千仞失笑。 黄开旭走了?回来?,隐约好像听到两人对话有什么奇怪之处,但因?为?前院动工声音实在嘈杂,他其实也?听不太清楚,便没有深思。 只是走近过来?又?觉得,庾兄与他弟关系实在亲近,之前见面便有这样的感觉,此时看来?似乎越发地?…… 让人觉得站在旁边似乎有点多余。 眼见着庾兄又是揽着小光的肩膀,又?是和他握着手,甚至连走两级台阶,都?生怕小光摔倒,紧紧地?扶着。 黄开旭直接一个跨步跳下台阶,才问:“前院这是在建造什么?” 越千仞回答:“准备改成学堂,黄兄与其他几位兄弟,如有空闲,可以来?这尝试授课。” 黄开旭顿了?下,表情惊恐:“给那些孩童上课?” 越千仞看出他表情的迟疑,失笑:“不是黄兄以前上的那种学堂,只做识字启蒙,以及教这些孩童一些技能。” 黄开旭松了?口气,又?有些跃跃欲试,“识字啊,这个可以!估计许兄也?会感兴趣,他最近正无聊着呢!” 越千仞又?说:“不过,这学堂因?慈善名?义,估计不会给授课先?生开多高的薪酬。” 黄开旭摆了?摆手,“这没什么!我还想?着如果救济这些孩童资金短缺,也?能资助一番,薪酬不要也?罢!” 他说着又?不住追问:“这事?刑部哪位大人负责?庾兄可否帮忙引荐一下,免得与此机缘失之交臂。” 看样子倒是迫不及待起来?了?。 越千仞哭笑不得,他去?哪里找刑部负责的官员,学堂的事?情都?是凛王府的属官在处理。 于是他干脆说:“此事?令尊也?有帮忙,直接找他就可以了?。” 黄开旭思忖一番:“也?行!” 想?着他爹一直都?觉得他办事?不牢靠,这下起码能干点实事?,在他爹眼里总归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吧! 越千仞还说:“其他几位友人,若有兴趣,也?可一并邀请来?。” 黄开旭一拍胸脯回答:“这个好说!” 一下子解决了?学堂识字启蒙需要的先?生,这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不喜欢在自己就任的官场上出头,倒是可以在这件事?上发光发热。 越千仞心情也?不错。 只是走了?有一阵子,他问褚照:“腰酸不?要不要回去?了??” 褚照摇头:“不会。叔——哥哥扶着我就好。” 越千仞顿了?下,没想?到他还注意着这称呼的细节,只是这叠词的称呼从褚照口中说出拖着尾音,听起来?实在是有几分说不出的粘稠。 他有些说不清的不自在,轻咳一声回他:“那你握紧。” 黄开旭还想?询问一些细节,一扭头,便瞧着道路平坦,庾兄也?要紧紧握着小光的手,甚至搂得更紧,两人身影几乎交叠在一块,显得在一旁被拉开距离的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多余。 好像有点插不进去?一样。 索性今天知道的事?情够多,他便干脆说:“庾兄、小光,我就先?行一步,还得回去?和我嫡母把?我爹的乌龙说开呢!” 他告辞离开,褚照才忍不住凑到越千仞耳边,窃笑说:“这乌龙要是闹开,黄郎中可得被同僚笑话了?。” 越千仞刮了?下他鼻尖,“背后慎言。” 两人说着话,气氛轻快。 而远在西南的褚衡,心情自然没有这般愉快了?。 地?处偏远,虽说西平郡物产不算丰盛,但西平王府也?算当地?极为?奢靡,西平王在当地?呼风唤雨,郡守都?是被他狠压一头。 若褚衡有心偏安一隅,在西平郡自然可以过得滋润潇洒,心情愉悦。可偏偏他心里藏着大事?,只会对自己当下的处境愤恨苦恼,这段时间连着变故,更是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西平的寒气来?得更早,西平王一早就吩咐了?下人点足炭火,穿着锦衣狐裘眼瞧衣衫单薄的舞女忍着瑟瑟发抖奏乐起舞。 他最近寻了?个工笔画画师,此时正吩咐这画师将舞女的神态描摹到纸上,好做欣赏。 尽管为?他的娱乐项目兢兢业业的人数众多,褚衡仍旧看不出有多喜悦——他在京中呆的几年,哪怕记忆有些模糊,也?仍记得京中繁华,见识到的舞女姿色,也?是他在西平如何网罗,细致培养,都?比不过的身段相貌。 于是,瞧着这些舞女冻得唇色青白?,他也?只觉得看得厌烦,心里更加憋屈。 那些个京中小官,待在京城享受的可比他一个堂堂亲王舒服多了?,更别提他那三弟! 第53章 就算被越千仞控制着不得选秀纳妃,宫中也?多的是貌美?的宫女伺候,更别提锦衣玉食,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是褚照最先?享受,自己在西平郡再如何掌权,半分也?比不过! 越是这么想?着,褚衡的情绪便越是窝火,瞧着舞女的动作?更是挑剔得不行。 “这跳的都?是什么?你们就这样敷衍本王吗?!” 舞女们战战兢兢,惊恐地?跪下,不敢出声。 好在这时,下人通报:“殿下,商队加急送来?信件。” 褚衡顿了?下,一时也?顾不得其他,随手一挥让舞女和画师退下,皱着眉头问:“商队加急做什么?本王不是说过,要谨慎小心,不能有半点不妥?” 往返西平和京城的商队走得慢,中途还会在各地?做一些生意。只有这样,才能完全包装成普通正经的商队,不会遭人起疑。 见西平王此时正动怒,通报的人也?不敢多说,怕被迁怒。 褚衡看着却更加不耐,说:“信件拿上来?,把?本王的谋士也?叫过来?。” 下人这才忙不迭地?应声领命。 片刻之后,褚衡的谋士一一到厅堂上,面临的就是怒气值更高的主上了?。 “商队加急传来?消息,袁贯子被抓了?,各位先?生有何想?法?” 谋士们都?大惊,跟自己关系较好的同僚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敢出声。 最后还是为?首的谋士硬着头皮问:“殿下,商队的密信是否有提到具体情况?袁贯子为?何被抓?” 褚衡干脆将密信递了?下去?,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多半是这回传播的话触到了?姓越的逆鳞,他派了?大批天枢卫在市井中捉拿袁贯子手下那些孤儿,接着引到了?袁贯子身上。” 说罢,他还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这个袁贯子,被缉拿还行事?明目张胆,真是废物!” 几位谋士传着密信看着,商队加急告知这件事?,是从刑部捉拿袁贯子后大肆宣传得知的,并且观察几天,认为?没有被牵涉到,这才放心把?信息快马加鞭传回来?。 看着这些信息,便有谋士松了?口气,开口说:“王爷莫急,一个袁贯子罢了?,抓了?便抓了?,王爷对他有救命之恩,又?有亲属在我郡,料他因?自身命案被抓,也?不能将王爷供出。” 褚衡回答:“这个本王自然知道,料那袁贯子也?不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只是扬州出问题后,还想?着找时间让袁贯子回来?重新布局……这接二连三地?出事?,真让本王心里不安。” 座下谋士霎时寂静了?一片。 隔了?许久才有谋士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这些都?是与大业无关的小事?,殿下不必过多忧虑。眼下入冬时节,也?正好休整一番,待来?年春,再做张罗便是。” 他硬着头皮开口,还真说中了?褚衡的心思,他眉头舒展,神色放松的轻笑一声,一扫阴霾,模样倒是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质。 “不错,还是得把?目光放长远些。袁贯子平日惯在市井散布流言,也?相安无事?,这次越千仞为?何突然就动手了??莫非他去?探查月隐氏一族,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褚衡思忖着,眼中芒光一闪。 他自然知道,让袁贯子放出的传谣纯属无稽之谈。 远在西南,手头兵马不多,又?寻不到合适的机会,也?只能做着些小动作?,通过这样的方法来?抹黑凛王、挑拨京中的关系,试图给自己制造机会。 至于月隐氏的事?情,天枢卫一路往更西的方向探查离去?,行踪也?更加不定,褚衡手下的人根本查不到天枢卫是为?了?搜罗什么消息。 立刻有谋士开口说:“殿下应当派人也?探查月隐氏一番。” “非也?,凛王做的事?多了?去?,可能仅仅不过是小事?一桩。”意见素来?相左的谋士连忙开口,“臣以为?,此番流言涉及先?皇后,可能是引发了?凛王与当今天子的矛盾,正说明袁贯子没有白?干!” 褚衡陷入思索,两边的谋士还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起来?,双方就着一封密信开始各种发挥,势必要把?对方踩下去?。 等到两边吵得不可开交,褚衡才开口:“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委派一批人马去?往西边调查月隐氏一族,另一边,京中既然有龃龉,决不能放过,诸位谋划一下,如何再添一把?火?” 主上这么一开口,底下的谋士也?不再争论,倒是急忙冥思苦想?献计。 便有一名?谋士急中生智,率先?开口:“有了?!眼下正值年末,地?方官回京述职,王爷先?前收买的几名?武将,也?能派上用场……” ----------------------- 作者有话说:[抱抱]写了剧情,就多写一点 第44章 叔父根本不懂!…… 褚衡与谋士计划搞事的述职时间, 要持续两三个月以上,还尚未开?始。只因褚照的生辰将近,每年轮到回京的地方官, 都会稍微提前一些,正好赶上这?番大典。 因而, 眼下正是京中一年中最为繁华的时候。 为了迎接万寿节,尽管日子一天天地变冷,街上的气?氛却一日日地热闹起来。 每日进出京城人员众多, 天枢卫左使出行执行任务换了便装, 回到京城也同样悄然无息。 此时左使到了公?府, 见到凛王的第一件事, 便是请罪一番。 “天枢卫在京中行事,为起威慑作用, 总要明火执仗;但暗中行事时, 却断不能如?此,日后多加注意,莫要再出纰漏。” 越千仞没责罚, 只批阅公?文的间隙,淡淡地说。 左使表情严肃, 低头自省。 越千仞这?才问:“人都撤回京, 看来已经彻查完了?” 左使应声:“是的。在西?平郡得到消息后, 属下往西?再追查, 到了月隐氏旧时居住之地, 找到了内部相关的记载残篇, 都整理带了回来。” 不是空手而归就好,越千仞当即放下了毛笔,抬头说:“那拿上来吧。” 左使侧头, 命令了手下,很快另有两名天枢卫扛着?一个大箱子上前来。 越千仞顿住,起身走下来,看着?他?们将箱子打?开?,不由?咋舌:“这?么多?” 不过,开?了箱子,他?便知道为何。 想来是年代久远,除了书籍册子和帛书,更多的是竹制的简牍,整齐罗列着?,看着?也叫人头大了。 越千仞低头,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书册,然后翻开?。 想来书册应当是月隐氏中年份比较近的,但这?书页也早已泛黄,更致命的是,一展开?便看到开?头什么“太乙”什么“坎离”。 看不懂。 越千仞面无表情地合上,问左使:“这?些是月隐氏相关所?有记载,还是仅与本王让你们找的相关的?” 左使连忙回答:“仅与殿下想找的相关,其余的还有几箱,皆留于天枢卫的库中,等待整理。” 越千仞正想说,这?又?是星宿又?是卦象的,哪里和他?让左使找的月隐氏中男子怀孕有关。 然而一合上书册,便看到上面写?着?《男孕录》。 越千仞:“……” 不是,这?么直抒胸臆的书名,为什么翻开?却皆是晦涩难懂的文字? 他?忍不住从中间随便翻开?一页,依然是同样的看不懂。 这?简直比批改奏折还头痛。 越千仞想了想说:“箱子放这?就好,你们回去吧。” 等左使带着?手下告退,越千仞又?从里面拿了几册别?的,再一翻阅,不仅同样的不说人话,甚至有些文字许是年代过于久远出现过变化,有些字都看不懂了。 有一份简牍倒是看懂了,上面像是药材配方一样,只是写?着?的功效,却又?让他?一头雾水。 越千仞最后只能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决定—— 请外援。 这?里头书册名字不少都很是直白,直接拿来给别?人看估计不太行,加上确实有不少医学相关的,还是得让专业人士来看。 越千仞干脆喊了仆从,把?箱子抬上,准备出门去找冯太医,再来好好做一下翻译工作。 太医署离公?府不远,他?骑着?马慢悠悠地过去,只让人提前去和冯太医说一声,去他?单独的厅事等候,以防消息走漏。 才刚出公?府,就见天子座驾明亮惹眼的颜色,伴随着?一大伙人乌泱泱地过来。 越千仞有些奇怪,但还是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褚照平日会打?着?“每日活动”的旗号,到他?当日办公?的场所?来,不过多半都没这?么大阵仗。甚至有时候玩心大起,还要乔装打?扮一番,有一回甚至是偷穿了来福的衣服过来的,给越千仞弄得哭笑不得。 虽不知今日何事,但想到这?些日子种种,越千仞心情愉悦,面容上看着?也柔和几番,不似处理公?务时,看起来那番的冷冽。 第54章 他?牵着?马走到一旁,褚照从座驾上探头,一看到他?立刻挥手,让御手停下,不等车驾停稳,便迫不及待地要下车。 越千仞瞧他?的模样,已经提前走上前去,一把?扶住,一手揽住褚照的腰背,一手托着?他?臀部,把?他?稳稳放下才松手。 “急什么?” 只是手松开?,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前些日子测量时,注意着?褚照身形的微妙变化。 此时才不过轻微的接触,手心好像还残留着?触碰过的柔软感觉。 似乎确实……圆润了许多。 他?一晃神不知想到哪里去,褚照却红光满面,兴致勃勃地说:“尚仪局做了几套诞辰的礼服,叔父帮我挑挑哪件好看!” 越千仞回过神来,才知道为何如此大阵仗。 他?点?头应允,跟随褚照的宫人便依次把几件隆重的礼服拿出来,恭敬地展示起来。 天子正式的服装不外乎是明亮的杏黄色,这?颜色倒是很衬褚照的肤白,显得小皇帝整个人更加明艳亮眼。 几套衣服在绣纹和装饰的安排上有所?不同,还有些袖口领口设计的差距,远看着?同一片色,近看了确实有所不同。 越千仞走近些,抬手摸过,面料都是柔软又?保暖的,这?方面倒是比较不出什么来。 果然,褚照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被越千仞一把?捞住扶好,才苦恼地说:“看着?都挺好,朕挑不出来。” 越千仞仔细看着?,还从宫人手中接过衣服,举起来在褚照的身前丈量比划一番。 最后选中了其中一件除了云龙纹以外,还绣有仙鹤与祥云,显得轻盈些的。 “这?件吧。” 褚照立刻咧嘴笑开?,“我也觉得这?件最好!那就留下这?件吧。”后面一句是对宫人们说的。 当着?众人的面,越千仞忍住了揉他?脑袋的冲动,只微微一笑,问:“陛下过来,还有其他?要事吗?” “没有啦!叔父怎么正好出来,有事要忙吗?” 越千仞点?头,这?里人多,他?便只说:“去找冯太医。” 褚照怀孕后,两人便经常会面商谈,他?也不觉奇怪。 冯太医每日都会给他?问诊,但仍然有数不清的问题会问他?,然后就会变成“陛下不可这?样也不可那样”的说教。 褚照想想都头皮发麻,根本不想今日再多见冯太医一次,便松开?了越千仞的手,有些遗憾地说:“那叔父去吧。” 越千仞一眼便瞧出褚照都在想什么,内心失笑,只能说:“那陛下回宫坐车小心一点?,不要急躁。” 褚照拉长了声调回答:“知道啦——” 他?才不急躁呢! 他?只是见到叔父迫不及待而已,叔父根本不懂! 不过随着?诞辰接近,他?心情喜悦,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 离开?前又?扯了扯越千仞的袖子,说:“叔父的礼服尚仪局也照样做好了,被我一并拿到昭阳殿了,叔父记得抽空过来挑选。” 越千仞梗了下,他?的衣服拿到昭阳殿做什么,他?又?不住那边。 但他?还是点?头,应了一声:“……好。” 语气?里即便有无奈,更多的也是纵容。 * 越千仞见到冯太医时,老太医已经听闻他?找到了古籍,迫不及待地走出来迎接。 “殿下,古籍在哪里?带过来了吗?还是老臣到府上去——” 他?没来得及说完,越千仞的手下已经把?箱子扛了进来。 瞧着?冯太医和自己?刚才一样呆滞的表情,越千仞显然心情有所?好转,下巴一抬便回答:“这?些都是,全拿过来了。” 说话间,下人放置好箱子后,甚至还将锁打?开?,盖子也一并打?开?,展示出里面罗列整齐的书籍。 冯太医捏着?自己?白胡子的手微微颤抖。 “全、全都……” 越千仞甚至还补充:“里头文字艰涩难懂,还得拜托冯太医进行翻译了。” 这?下老头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不过刚开?始被这?惊人的数量打?击过后,冯太医又?转为狂喜,“月隐氏居然保留了这?么多的书籍,想必里面也很不少能派得上用场的,陛下身体也会更有保障!” 提及此处,越千仞的目光也不由?地便柔软几分,应声道:“嗯,本王也这?样想。冯太医今日若是无事,就随本王一同把?这?些书籍整理一番吧。” 冯太医立即回答:“自然可以!” 他?唤了个人进来,越千仞认出来,是之前从天枢卫拨给冯太医帮忙的番子,在天枢卫的内部也是学的医术,想来这?段时间跟着?冯太医干活,也颇受信任。 冯太医果然专业许多,先是粗略地对着?里面的书册稍微翻阅,便大概分出几类,让这?个学徒在旁边帮忙,将里面的书册都按他?的要求进行分类。 越千仞看不懂,也帮不上忙,最后是吩咐手下拿了些崭新的纸张装订成册,将其中一些挑选出来的简牍上记载的药方誊抄一遍,也好做归纳。 归类得差不多,学徒也一同誊抄起来。 而冯太医最拿起了那本总纲一样的《男孕录》,一边翻着?,一边提笔同样在记录。 越千仞翻过几下那本书,凭借他?的记忆力?,把?里头看的文字记得清楚,但是当真一句话都看不明白。 誊抄药方的间隙,他?也忍不住抬头,问:“这?书里又?是星宿又?是卦象,不会是装订出错了吧?” 他?确实好奇冯太医都能从这?堆谜语一样的话中分析出什么来。 冯太医却真的看得入神,“非也非也,这?是用了前朝医书最常用的隐喻,将人体各部位与星宿卦象结合起来的,这?本书更是将这?理论用得绝妙!” 他?甚至激动得一拍大腿。 越千仞实在好奇,一时间也不顾得上礼仪,忍不住探头看了过去。 然而他?依然什么都看不懂。 他?实在好奇难耐,加之这?些资料又?重要得很,最后还是清咳一声,说:“冯太医若是翻译出什么,可否与本王讲解?” 冯太医这?才从这?书中回神,连忙回答:“这?个自然。”他?拿起毛笔,说,“我这?就把?里面隐喻的部分翻译出来。” 越千仞和学徒两人一起誊抄,不多时就把?一大摞的简牍都誊抄完毕,变成几本轻巧的书册,这?箱子的分量看起来也才没那么可怕。 学徒没有其他?事情能帮忙,被冯太医挥了挥手,便安静地先行退下。 越千仞也没事做,除却药方,其他?书籍也都如?此晦涩,他?甚至连专业人士如?何做的分类都看不明白,翻阅着?只觉得头昏眼花,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甚至心里不由?地想,褚照偶尔被他?叫去看奏折,也是这?番感受吗? 好在冯太医也知凛王必然是焦虑心切,这?时候也恰好放下毛笔,开?口道:“老臣把?纲要翻译完了。” 越千仞看着?那本《男孕录》翻过的进度,瞬间有些两眼一黑:“……现在才刚翻译完纲要?” 冯太医连忙说:“纲要写?得较为玄乎,后面的好读些了。”他?又?说,“纲要将月隐氏男子怀孕相关的事情,做了整体的阐述。” 越千仞听着?这?话,神色不免也有些严肃了起来。 “都写?了什么,说来听听。” 一直以来,他?都因为没有查到男子怀孕的相关记载,免不了对褚照的身体焦虑,随着?孕期时间一点?点?过去,这?隐隐的不安也如?同定时炸弹一样,潜藏在他?心中。 冯太医当即说了起来:“月隐氏一族,虽天赋异禀,但也不是所?有男子都能受孕,也只有极少数的男子能受孕,因此会被认为是天馈。而且,即便能受孕,也通常需要一定次数的……咳,同房。因而,族内越易孕的男子,就会被认为得到越大的天馈。” 越千仞听着?冯太医说着?,冯太医中间颇有不自在的卡顿,而他?倒是神色如?常,只评价:“怎么连这?都有记载,难不成族内做了什么数据分析吗?” 冯太医没听太懂,他?仍是神色别?扭,停顿了下还是说:“圣上是和殿下第一次同房后就有孕,按书中所?提,是天命所?受,不论是孕期还是分娩,都会更为顺利,此乃庆事。” 越千仞听着?这?话像胡诌,但虽脑海里有这?番念头,可心里随之一喜却是真实的情绪。 他?语气?也轻松些许,点?头道:“只希望照儿能平安顺遂。” 冯太医也同样面带笑容,说:“从纲要来看,这?本书按着?孕期记载了不同阶段的情况,也包括如?何接生与之后坐月子,加上还有配合的专用养胎药方,定能如?此。” 越千仞回想了下,褚照怀孕以来,最难受便是妊娠反应孕吐那段时间,之后胃口好转,精气?神也不错。 第55章 虽然觉得什么“天命所受”的理由毫无依据,却还是稍微心安了些。 他便问:“书上如何提及最近这段时间,需要注意什么吗?” 冯太医只翻译了些拗口的隐喻,听着越千仞的话,对着翻了原书寻找对应的内容。 “自然是有的。殿下现在孕期五个月左右,已有显怀与胎动,寻常孕妇这段时间也是最安全的时期,让老臣瞧瞧这书上写了什么……” 冯太医眼睛都要贴到书册上了,凝视了片刻,抬头看向越千仞。 越千仞瞧着冯太医的眼神似有古怪,像是有口难言一样,当即神色也紧绷起来:“怎么了?莫非这个时期有何隐患?” 冯太医连摇头:“倒不是。”眼见越千仞神色着急,似要动怒,他也不敢卖关子,赶紧说,“这书上说,男子受孕特殊,孕期需精气补充,反哺孕体,由以这段时期最需。” 越千仞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恰恰冯太医却又正好把这《男孕录》放下,开口询问的声音有几分老太医问诊的威严。 “自打上回同殿下说了同房事宜之后,殿下与圣上同房过几次?” 越千仞:“……” 自然是零次。 ----------------------- 作者有话说:脑海里浮现的是《武林外传》那个表情包 居然是零耶.jpg 其实还没想好让他们先做一次再表明心意,还是表明心意后再做,但总之都不远了 第45章 怯 越千仞颇有一种面对老师查作业, 他只能翻出一本空白的《快乐暑假》的诡异感觉,哪怕这种场景早在记忆中模糊不清,此时却莫名地感同身受。 他连回答的声音都不觉有些艰涩, 下意识地避开了冯太医的目光,才硬着头皮回答:“没有过。” 冯太医日日给褚照把脉, 然而若有一些私密的行为,他也无法全知。 只是听着这回答,他不免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说:“殿下按老臣所言, 注意姿势和力度, 是不会影响胎儿, 无需如此顾虑。” 越千仞:“……” 他想说自己不是顾及这个,但这又确实也是他同样有所顾虑的, 于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只能僵硬地点头,然后急急转移话题:“所以,这书中所言的意思……?”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冯太医却严肃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越千仞再一次陷入沉默, 并且一定程度怀疑这本书在胡诌。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怀孕之后,还需要“精气反哺”, 联想到这个精气说的是什么, 他坐着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冯太医看着他的神色, 便察觉到凛王对此并没有多信任。 他又问:“按书中所言, 孕中期会情动得更为频繁, 圣上是否有传达过相关的意愿?” 越千仞沉默地回想。 褚照倒是经常盯着他看一会儿就面红耳赤地, 但那神态更多像是少年怀春的意动,真有难捱的情况,其实并不多。 他只能摇头回答:“偶有情动, 但……自渎之后,就好些了,与早期的时候一样。” 冯太医却盯着他说:“莫非是圣上羞怯,不好直言。” 越千仞顿了下,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说实话,自打冯太医和他说了同房事项之后,他的心更乱了,若非必要情况,很少与褚照同宿,而平时多见于白日。 ……照儿确实羞怯,青天白日的时候,估计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会竭力压下去,不好意思让他知道。 而晚上呢?会不会因着隐秘的身体变化,难捱得睡不着? 越千仞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这样的忧虑。 但除却担忧的心思,更清晰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那夜烛光隐隐绰绰,褚照被汗水浸湿了鬓角,红着脸含着泪难捱地贴近他索吻的模样。 避免冯太医发觉自己的异样,他轻咳一声,说:“本王会多注意。冯太医,你接着做后面的翻译整理吧。” 然而他纵使没说话,冯太医也瞧出了神态变化,当即心知肚明,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提笔,默默地给凛王留下自在些的空间。 越千仞手头还放着方才誊抄完的简牍,上面写的是什么“玉润脂”,他誊抄的时候多半看不懂,也没留心到底写了什么,还在心里嘀咕怎么护肤品的药方子也有。 现在才看到下面还有一行字写的是“房帏助兴”,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 越千仞:“……” 感觉好像周围什么都在提醒着自己那档子事一样。 他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恢复得更为平缓,面容上瞧不出有何异样。 但内心的思绪依然在变化万千。 一会儿忍不住想着褚照动情的模样,那夜自己神智多有不清,明明能回想起来的画面不多,却偏偏脑海中的画面总是过于清晰,叫他回避不得。 一会儿又担忧着褚照确实近期有如冯太医所言的情动,却不敢告诉他。 那夜过得不明不白,可唯有他心里清楚,他是意识不清中认出了贴着自己的人是褚照,才放松了戒备。 再之后那些接触,他都竭力做了掩饰,褚照如何试探,他也没叫褚照发觉过自己的反应。 像是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地掩藏一切,若无其事地等到孩子生下来后,就当做两人无事发生过一样。 但若是必要的话,顾及照儿和胎儿的需求…… 他如何能这般想象清醒的时候,对照儿做那样的事情? 可他非但想了,还因这念头一起,便立刻察觉自己“诚实”地有了反应。 越千仞双腿交叠,借着宽松厚重的外袍遮掩,许久才把自己心静下,才终于能站起身。 冯太医这老狐狸肯定瞧出来,只装作没发现一样,越千仞愣是觉得自己的脸皮都不够厚了。 他起身道:“本王先离开,冯太医后面看看这些书,有……有别的事情,再同本王说起。” 冯太医停下书写,居然斗胆问了句:“殿下要进宫吗?” 越千仞神色都要维持不住了,只能硬着声音“嗯”了一声,离开的脚步都没有以往的从容不迫,显得凌乱许多。 冯太医低头继续书写,只是没忍住浮起老狐狸的笑容,甚至自在地顺了一把自己的胡须。 ——平日里都是被这年轻却气势慑人的凛王吓得自己战战兢兢,终于有一次能扳回一城,痛快! * 越千仞可没心思去想冯太医会如何笑话自己,他心里兀自苦恼中。 其实若按那本书中的说法,孕期褚照需要有“精气反哺”,作为怀孕的需求,他自然可以直接给褚照,就如同之前几回帮他一样。 这只是孕期做的一些事情,就好比为了照顾显怀的褚照,平日里多帮他揉腰之类,是有着明确目的的,并非出于私情。 ——如若真能如此就好了。 可越千仞心里知道不是。 他稍一想到这样的事情,脑海里的画面就止不住,那试图压抑的情绪似乎也有更加冲动的迹象。 无一不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对褚照产生了非常明确的性冲动。 这叫他作何想法? 越千仞自然心烦意乱。 他本不想去昭阳殿的,被冯太医一说更是如此。 但因答应了褚照要去试礼服,骑虎难下,不得不去。 越千仞平日里走路雷厉风行,即便在宫中不能骑马,他也惯有的走出武将的气势来,从来不会在这方面显露自己的怯场。 但他今天走得很慢,仿佛昭阳殿有什么洪水猛兽,他不得不去面对,心里一片说不清的犹豫不决。 行至昭阳殿的时候,见到石阶前洒扫的宫人一如既往,他又似乎心生怯意,不知道如何面对褚照,心里甚至想着,要不直接掉头离开算了。 但宫人已经见到他,自然急匆匆地进去通报了。 没等越千仞反悔离开,来福已经从宫殿里面跑了出来,和他行过礼后说:“殿下来得不巧,圣上刚午睡过去,是否……” 越千仞忍不住回答:“来得正巧!” 他心里松了口气。 来福顿了下,一时间有点不明白。 越千仞连忙清咳一声,说:“不用唤醒,让照儿睡吧。本王的礼服拿到偏殿,我去那边试。” 来福听着这吩咐,自然不敢反对,连忙应声。 越千仞走到偏殿,心里一边庆幸着,一边又忍不住唾弃自己。 ——他怎么胆怯到这个地步? 第56章 亲王礼服的制式也没什么大的变化,虽然尚仪局同样给他做了几套,也是?在细节装饰上有着区分差别。 给褚照挑选的时候认真细致,轮到自?己的时候,越千仞却没多用心,就着宫人展示的一遍,随手一挑,试了下上身效果,便直接确认了下来。 他给褚照挑选的那件纹饰华丽许多,自?己的则是?较为简约。 想?来是?褚照生辰那日所穿,避免喧宾夺主,这样也更好。 越千仞定好之后,让宫人把其?他几套送回尚仪局,便没有其?他事?,可以离去了。 但离开?偏殿时,犹豫了一番,还是?转身走向褚照的寝宫。 褚照果然在熟睡,宫人们?正好换了炭火,脚步都放得悄然,瞧见越千仞走近过来,只安静地福身行礼,没有出声。 越千仞也不由?放轻脚步,他武艺过人,敛息甚至能做到一点动静都没有。 走近龙榻,轻轻伸手撩开?床幔,自?然没有将熟睡的人惊醒分毫。 褚照果然睡得安稳香甜。 他自?从有孕之后,嗜睡了许多,午膳过后都要休憩一番,睡眠质量想?来也相当好。 此时侧睡着正朝向越千仞的方向,手枕在脸颊下压在,脸蛋正好被挤得肉乎乎的,配合着微微翕张的嘴唇,在平稳的呼吸间轻颤,看起来像金鱼一样。 越千仞被自?己的想?象逗笑,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戳一下那饱满的苹果肌。 手指快要触到的时候,又猛地顿住。 还是?别了,免得把人惊醒。 说不清的心虚蔓延上来,等越千仞回过神时,他已经直接走出了寝宫。 他只是?觉得那模样可爱,平日里也常常捏褚照的脸颊,他为何要如此心虚? 这日凛王殿下离开?昭阳殿时,脚步凌乱得有些狼狈,却没有被他人觉察到。 * 褚照睡醒已经夕阳西下。 “什么!!叔父已经来过了?!怎么没人叫朕起来!”他在寝宫里起床气未消,大发脾气。 宫人们?战战兢兢,不敢吱声。 唯有来福硬着头皮上前,赔笑着抚慰:“凛王殿下兴许有急事?,试过衣就匆匆离开?,这才没唤醒陛下。” 褚照不满地哼唧一声就当知晓了,来福这才使眼色,让宫人上前,左右扶着褚照起身,为他梳洗。 只是?小皇帝表情仍是?气鼓鼓的,只能在心里哀嚎。 ——他还想?着趁机看叔父换衣服呢!全错过了!都怪自?己睡成猪一样,可恶! ----------------------- 作者有话说:内容提要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正好写的就是暗恋的心境,虽然我觉得更像小皇帝的心境哈哈哈 第46章 夜宿龙榻 万寿节这?天, 京城下了今年以来最大的雪。 瑞雪兆丰年,白日献礼的时候,群臣们无不是拿这?作为吉兆, 歌颂一番国泰民安。 褚照心情也极好,这?雪大得积满殿顶, 簌簌落下时还会随风往脸上扑,幸亏他?穿得衣服厚实,才没被冷到。 可惜这?日忙碌, 连他?也不得歇息, 更别?提忙得瞧不见人影的越千仞。 他?走两?步就?腰酸, 眼馋着打雪仗也没人敢陪他?这?样胡闹, 只能凭栏仰望着,最后在栏杆上用一丢丢细碎的积雪捏出个笨头笨脑的小雪人来。 越千仞过来提醒褚照可以准备参加寿宴, 就?看他?趴在栏杆上, 全神贯注到没注意他?到来的模样。 越千仞不由自主地加重脚步声,甚至尚未走近,便清了清嗓子开口?:“屋外寒冷, 怎么不在里头呆着?” 褚照果然?听到他?的声音便转移注意力,侧头看他?的时候, 脸上已经浮现?欣喜的笑意, “叔父!快过来看!” 越千仞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只是定睛一瞧, 褚照眉间都沾染上飘落的细雪, 脸颊也冻得有些发红。 他?眉头一皱, 快步走上前就?直接抬手,用戴着狐裘手套的手指拂去冰凉的雪水,又?一左一右捂住褚照的脸颊。 “冻成这?样也不注意?是不是也没擦面脂?” “擦了擦了!”褚照连声说, “这?下全糊到叔父手套上了!” 越千仞给他?把脖子上的风领整理了下,才无奈地说:“快到时辰,陛下该回殿更衣了。” 褚照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直接打断他?的话:“叔父看一眼嘛!” 越千仞这?才就?着他?手指的方向,把注意力放到了栏杆上两?个巴掌大的……雪人身上。 雪球歪歪扭扭叠着,只能形容为初具人形。 “这?是……?”越千仞迟疑。 “这?是我和叔父!”褚照铿锵有力地回答。 越千仞沉默:“……” 他?在思考该如何夸赞,最后只能瞧出小皇帝最用心的地方,是两?个雪人做了一大一小的差距,以此?来进行区分?。 褚照还指着栏杆,说:“这?些雪太?细碎,捧到手心就?化,好不容易才堆起?来的!” 越千仞失笑,那些想着如何称赞的思绪在脑海里消散,只留下真?心实意地回答:“照儿有心了,很可爱。” 褚照笑嘻嘻,心情一愉悦就?滔滔不绝想分?享,于是又?说:“我堆了好几遍,就?等着叔父来能看到!幸好这?回没塌掉。” 越千仞看他?认真?的模样,说不清为何,只觉得手心处泛起?难捱的痒意,叫他?听着褚照说话,却不知晃神到何处。 他?猛地回过神,却不禁脱口?而?出问:“孩子呢?” “在肚子里呀。”褚照理所?当然?地回答。 但他?很会满足叔父的想法?,于是快速地从两?个小雪人的中间将细碎的落雪用两?根手指聚拢,变成一个才指节大小的雪球。 然?后邀功一样的再次做展示:“等生下来后就?这?样!” 越千仞都不知道自己在陪着褚照天马行空地说些什么,但还是应了声:“甚好。” 就?好像是一家三口?的和睦景象一般。 他?心里不由冒出这?样的念头,思绪陡然?一顿。 他?愣神了片刻,褚照却全然?不觉,还兀自愉悦,又?扯了扯他?衣袖,说:“好了!可以回殿了!” 越千仞回过神来,自然?地伸手扶住他?,如同出自本能的动作。 * 圣寿宴自然?是一年中最隆重、礼制最规范的宴会,场面盛大,歌舞不绝。 宗亲与?重臣坐于殿上,群僚分?置两?廊,桌案上都摆放上珍馐美馔。 因场面宏大,宴请宾客众多,按着礼制规格,连歌舞表演都是在斟酒的时候侍从唱引,依照酒盏数量而?推进,下酒菜也依次呈上,一切井井有条地进行。 虽说如此?,群臣们饮酒,为首的天子御案上摆的酒樽里却不是酒,而?是热得温度适宜的杏仁露。 褚照心里不太?乐意,换个什么果汁都还好,杏仁露看着就?像是乳臭未干的稚子喝的,这?不像是在说他?幼稚吗? 定然?是叔父给他?换的,准是又?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了。 开宴他?就?不爽,只是盛典隆重,若在如此?节庆上冷着脸,定然?会将众人吓到,或者又?无端生出什么猜忌。 于是他?还是面上维持着笑容,叫教导礼仪的李嬷嬷都挑不出错来。 ……当然?,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喝了几盏觉得杏仁露清甜又口?感丝滑细腻,也早把自己计较的想法忘掉了。 酒过三巡,殿上的气氛随着歌舞表演越发热烈,宾客也自在许多。 褚照趁着此时殿上正进行热闹的杂戏表演,一个个夸张的技艺吸引众人目光,把身子一矮,从龙椅上下来,就?猫着身拿着自己的酒樽,往越千仞那边跑去。 他?自以为动作悄无声息,但位于首座的天子稍有动静都会被注意,礼部尚书在座位上眼皮一跳,想开口?阻拦,却隔着几桌无能为力。 越千仞同样注意到,褚照还没走上前,他?就?赶紧起?身迎上前一把按住,低声说:“跑什么?急急躁躁的。” 但他?对褚照这?行为也不意外,侧头就?吩咐旁边的下人再添一把椅子,顺势扶着褚照坐下。 褚照举起?酒樽,又?瞄了眼越千仞的桌案。 他?桌上也同样摆着杏仁露,是越千仞之前答应过他?,褚照孕期碰不得酒,他?也同样滴酒不沾。 越千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将眼神移回来时,便瞧见褚照笑得窃喜。 他?无奈说:“满意了吧?” 他?当褚照是来“查岗”的。 褚照并无此?意,可听出叔父纵容的态度,便扬起?下巴轻哼一声,明明嘴角上扬得压不下,还偏要用骄纵任性的语气说:“不满意,还得叔父同朕再饮上一樽。” 这?“酒”也喝不醉,越千仞由着他?,也举起?自己的酒樽,与?褚照轻碰后,轻声说:“照儿,生辰吉乐。” 第57章 褚照喝了半杯便放下,兴冲冲看向越千仞,正想开口?说话,却见越千仞朝他?微微靠近。 他?顿住一动不动,感觉到唇边被触碰,才回过神来。 越千仞将手帕从褚照唇边擦拭而?过,轻轻拭去他?了唇角留下的一点乳白,眼里才有些无奈,“多大年纪了——” 无意识地说着话,正正与?褚照呆呆凝望自己的眼神对视上,他?又?顿时戛然?而?止,挪开了视线改口?道:“快回去,要斟下一盏酒了。” 褚照觉得叔父神色有些古怪,却被他?催促得无从多想,他?还有挂念的事情,连忙追问:“叔父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可惜越千仞只说:“晚上回宫便知道了,快回座位去。” 褚照偷偷摸摸蹭过来没一会儿,只能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由着宫人扶他?起?身,回到主位去。 杂戏表演告一段落,唱引敬下一盏酒的时候,弹奏琵琶的乐人翩翩入殿,宫人也鱼贯而?入,呈上丰盛的菜品。 殿下众人举杯的时候,自然?是恭敬地朝向天子的方向,待褚照饮尽后,众人也跟上。 越千仞不动声色地多看了褚照几眼,却见他?还没把酒樽放下,就?伸出舌头将唇角舔得干净,除了显得唇色愈发红润,瞧不出有何失礼之处。 刚在他?这?边,喝得唇角残留着杏仁露,莫不是故意的? 偏偏饱满的唇上沾着乳色,还一副装无辜的模样望着他?。 ——他?一面觉得褚照那样子像长不大的孩子,又?一面觉得那分?明是在引诱他?。 宴席下半,反倒是越千仞瞧着杏仁露不顺眼——他?是真?想喝杯酒解闷了。 * 白天的时候,百官都一一献礼过,越千仞自然?也不例外。 他?送的是一整套的玉质家具,工匠花了大半年的时候用精挑的上好玉石打造而?成,极有排场。 但以往每年褚照的生辰,除了这?种正规而?隆重的礼物以外,越千仞都会私下再送一些小的东西,比如去年,就?是送了一块砚台。 虽然?礼物多半不怎么贵重,却反而?是褚照更为在意的。 宴席结束,起?驾回昭阳殿后,越千仞才把今年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虽然?也用了精致的礼盒包装,但确实小巧,越千仞从袖子里拿出来,才不过他?的手心大。 褚照满怀期待,一把接过,偏偏还抬眼,双目亮晶晶地看着他?:“那我现?在看了?” 越千仞忍不住刮了下他?鼻尖,“我说不许,你就?不看了吗?” 褚照回答:“那我就?半夜偷偷爬起?来看。” 他?说着,就?当得到应允,已经将盒子上的绸带解开,打开盒子看了起?来。 盒子里也同样是一块玉石,他?好奇取了出来,玉质手感温凉细润,指腹贴着手感极好。 “这?是什么?莫非是那套家具的边角料?” 他?随口?一问。 越千仞清咳一声,回答:“这?么说也确实。” 褚照已经拿去这?方方正正的玉石,在手中握着来回翻转,于是便看到了底下是刻了字的,手指贴着摸出凹凸的纹路。 越千仞这?才说:“给你刻了个印章,可以给你的藏书盖章记录,刻的是‘澄心印’三个字。” ——正对应着褚照私人的书房名为澄心阁。 褚照忍不住抬头,惊喜地问:“叔父刻的?” 越千仞看着他?的神色,不自在地避开了下视线,说:“现?学的,所?以刻得可能不太?好……” “我好开心!”没等他?说完,褚照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一把截住了他?的话,“叔父公务繁忙,还记得给我准备礼物,我……我好喜欢!” 越千仞听着他?雀跃的语调,只觉得心尖像是不受控地一颤,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褚照说着喜欢,却一心一意地盯着印章,手指在玉石上来回摩挲。 ……原来是说喜欢这?礼物。 越千仞松了口?气,又?觉得瞧着褚照的眼神,自己没他?那般傻乐。 褚照爱不释手,甚至美滋滋地说:“真?想今晚抱在怀里睡觉啊……” 越千仞眼瞧着自己送出的礼物都不太?顺眼,一把从他?手里拿走,装回盒子里,板着脸说:“硬邦邦的,也不怕硌到不舒服?” 褚照心情很好,也不气恼,反而?笑得露出小虎牙。 “我开玩笑呢!”叔父真?笨啊。 但他?听出来叔父是关心自己,还是给越千仞留了面子,没把后面一句说出来。 不过褚照还是忍不住说:“我能现?在盖一个试试吗?印泥都放在书房,要不现?在去盖章?” 这?是真?的蠢蠢欲动了。 越千仞一把拦住:“不许,天色这?么晚了,明天有的是时间,现?在该就?寝了。” 褚照抬头看他?:“我是有时间,可叔父明天想必也很忙吧?” “没有的事。”越千仞看懂他?的明示,说,“明日我也放假,陪你去书房整理一番藏书,可以吧?” 褚照如愿以偿,又?开心地抿着嘴窃笑,由着越千仞吩咐宫人上前来为他?洗漱准备就?寝。 越千仞站在旁边,忍不住也搭了把手,宫人们战战兢兢,但多数对此?已经习惯,只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装作不存在。 褚照被他?扶着腰,脱去宽大的外袍,显怀的肚子已有圆润饱满的形状,尽管只是隆起?不大的弧度,却也很是明显。 伺候起?居的宫人内侍都经常严格筛选,这?些人知道天子有孕的事情,也会对此?守口?如瓶,此?时更不敢放肆地乱看。 只有越千仞把外袍递给宫人,垂眸视线便落到突起?的腹部上。 明明是俊俏的少年郎,却已经怀胎数月,挺着孕肚,叫人一看就?能想象出撩起?衣袍鼓起?的形状。 怀的还是他?的孩子。 心底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涌,连他?自己都直觉得很危险,犹如某种晦涩的、难以启齿的欲念。 但一无所?知的少年还对他?露出单纯又?憧憬的表情,期期艾艾地开口?:“叔父要回府吗?这?么晚了,只怕、只怕宫门都锁了诶……” 越千仞止住思绪,视线也转到褚照的脸上,对上他?那副掩饰不住情绪的模样,有些无奈:“莫要装傻。我若要回府,随你来昭阳殿做什么?” 明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但褚照还是很开心,甚至一时间忘了情,一把扑了过去:“太?好了!” 随即就?是越千仞手忙脚乱地稳住他?,气恼地轻声呵斥:“小心点!” * 若非必要,越千仞不会主动提及留宿昭阳殿,但生日总归是一年来寿星最该被纵容的愉悦时光。 最近的两?年,偶有留宿,也是陪着褚照吃过宵夜之类,等他?困乏了就?寝,一切安排妥当后,越千仞自己去偏殿睡觉。 同床共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一句都没提到去偏殿,甚至心里压根就?没有冒出过这?样的念头。 他?真?是要把夜宿龙榻睡成习惯了,这?未免也太?…… 由不得他?细思,就?听着烛灯熄灭后,褚照就?睡在身侧,窝在被褥里卷来卷去地翻腾。 越千仞被打断了思绪,却又?突然?想到冯太?医先前说过的话,当时提及的种种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正想着伸手揽住褚照叫他?别?乱动了,可抬手却僵硬地顿住。 越千仞说不清自己做好了准备没有,在清醒的时候,与?向来视为侄儿,如今却怀了自己孩子的少年,行周公之礼。 但他?身为年长者,总该做好引导,主动做好一切…… 越千仞深呼吸,正想把手伸过去,就?听到褚照恰好开口?:“叔父,我能抱着你的手臂睡觉吗?” 越千仞一顿,若无其事地将手臂放下,微微侧身调整了下,声音不知何时变得绷紧:“自然?可以。” 他?都在想些什么? 听着褚照轻快的语调,分?明只是没有睡意,并没有他?想的那般…… 越千仞说话语调低沉,咬字清晰而?显得沉稳郑重,即便此?时在黑暗中听着似乎略带一丝沙哑,也更像是严肃端正,从而?古板生硬的声调。 褚照忍不住心想着,叔父将来若有心仪的女子,也对人如此?一板一眼地说话,指不定把人吓得不敢冒犯,退避三舍。 只有他?无法?无天,一点都不怕,甚至因为今日实在开心得睡不着,褚照翻了身靠近过去,手伸过去,直接摸黑碰到了越千仞的手臂,却从下面钻进去,一把搂住叔父的腰,贴了上去。 越千仞才刚放缓的呼吸骤然?又?急促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才没泄露那凌乱的气息。 却因为褚照凑近上前,温热而?滑腻的小臂落到了他?的腰侧,鼓起?圆弧的腹部也险险与?他?的小腹相抵,随之而?来的,是屏息也无法?隔绝的,独属于褚照又?让他?说不清的清香似从发间萦绕上来。 第58章 越千仞强装镇定地稳住情绪,尽量放松身躯,才伸手轻轻放到褚照的肩头,低声说:“小心一点。” 这?么主动地抱住他?,是……是在暗示? 褚照兀自开心中,今天做什么事情,叔父都顺着他?、纵容他?,指责也是轻飘飘的,此?时偷偷搂住叔父,竟然?也没被推开。 褚照觉得自己整个人也都轻飘飘像要飞起?来一样,语气自然?蹦着欢快的语调:“叔父可以摸摸孩子哦!” 越千仞还在胡思乱想,听着褚照的话,下意识应了声好,手心贴合上去,隔着衣服轻轻抚摸那圆润的弧度。 因从胎动之后,他?时常会这?般抚摸,动作自然?顺畅得无需思考。 褚照很喜欢被他?摸着肚子,蹭了下悄悄挨近一点,枕得更贴近越千仞的怀里,只差舒服地咕噜几声了。 腹中的胎儿倒是一样开心,好像在肚子里摇晃一样,轻轻地滚动了几声。 褚照闭上眼睛,问:“叔父明天陪我到书房印章?” 越千仞声音仍旧紧绷,那压低的沙哑更加明显,他?不敢多说,只能回答:“嗯。” 褚照只觉得靠得近,叔父呼出的气好像也热些,但叔父本就?比他?体质好,身躯热乎些也正常。 他?没察觉奇怪,又?问:“印章完后,有其他?安排吗?” 依然?是言简意赅地回答:“无。” 越千仞抚摸他?腹部的动作没有停下,但心里却困惑了起?来。 ——照儿凑近过来,不是想要吗?此?时又?说着无关的话,是因为羞怯,想转移注意力? 但若如那本书中所?说,孕期需要精气,忍耐着也是不行…… “既然?如此?,那要是明日还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学堂那些孩子……嗯……正好给他?们带点东西……”褚照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说。 不出意外,尽管叔父回应简短,但依然?应了声“好”。 褚照说完了事情,眼皮也越发沉重,就?在越千仞有节奏的抚摸下,整个人陷入柔软的床榻之中,呼吸也变得平缓,一点一点沉入梦乡之中。 越千仞:“……” 他?这?是,把人摸到睡着了? 这?对吗? 多亏褚照真?入睡,才没瞧见越千仞神色泄露的些许尴尬。 他?都想到哪里去了,都是冯太?医的错! 越千仞调整了下睡姿,窘迫地只恨不得把刚才自己想的全部都抛到脑后,假装根本没想过。 但他?还留心着不要惊醒褚照,动作小心翼翼地。 然?而?,只轻微挪动了下,睡梦中的褚照就?下巴一点,脑袋直接靠到了他?肩颈,彻底枕入他?怀中。 “……” 越千仞又?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他?夜视能力很好,适应过黑暗的环境后,也能在弱光下看清挨近的少年的脸。 视线从紧闭的双眼下移,直至熟睡中无意微微翕张的嘴唇,随着平缓的呼吸还在轻轻颤动。 像极了在邀请不速之客的叩访。 越千仞猛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受结拜大哥托孤、照顾呵护视为侄儿的人。 这?是怀了他?的孩子的人。 可这?也仅仅是褚照……撕去所?有的身份标签,也是他?最在意,最关切,无人可取代的。 他?心怎能这?样乱。 * 越千仞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睡前想着自己尴尬的脑补,睡醒的时候好像也迷迷糊糊地还在想着。 因这?尴尬的误会,半睡半醒间,觉察到褚照的脸颊蹭着他?肩颈,也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抚过褚照的后背,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 但没顺成功,怀里的小动物拱得更起?劲,甚至恍惚间像是听到了贴在他?耳边带着哭腔在小声地说:“不是这?样摸……” 越千仞睡眼惺忪,低声地“嗯”了声,手心顺着滑过腰侧,贴到了隆起?的腹部一下一下地抚摸。 但褚照的呼吸更急促,声音也在含糊呜咽中带上了急躁不安,“不是……再往下……” 因枕着他?睡了一夜,说话喷吐的热气一阵阵地落到颈侧,激起?一阵战栗。 越千仞顿了下,清醒了过来。 ----------------------- 作者有话说:卡点失败——(怂怂地爬走) 明天是周一,我会作息规律按时更新的(我发誓) 第47章 难受 睡前的炭火大概已?经燃尽了, 只是室内依然?还暖和着,被褥里更是热得滚烫。 越千仞清醒过来,才?觉察到是因为紧挨着自己的人身上散发的热意。 褚照不知何时冒了汗, 他半睡半醒地?眯着眼睛,许是觉得难受, 蹭得被汗水浸湿的额发都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脸颊也绯红一片,贴着越千仞的颈侧试图降温一样,却?在胡乱的动作下几?乎要把越千仞的衣襟都蹭开。 越千仞愣了下, 将被褥掀开, 按住了不安分的少年。 “殿下……?”来福的声音在床幔之外低声响起, 大概是听到动静, 以为他们?要起身了。 越千仞低头,便看到褚照因被他扣住肩膀蹭不到, 眉头一蹙, 嘴唇翕张,嘟哝着要说什?么?。 越千仞下意识抬手,直接捂住褚照的嘴巴, 把本就含糊呜咽的声响全闷在自己手心里,不让外头的人听到, 然?后拔高了声音道:“全都出去。” 一早的声音还带着微微沙哑, 但语调沉稳有力, 不容置喙。 来福当即小声应道:“遵命。”随后便是细碎地?脚步声退下, 里屋的门也被牢牢关上。 越千仞这才?松开手, 可手心已?经被褚照呼出的热气蒸得发烫, 连带着这温度像是蔓延到心头一样。 褚照迷迷糊糊地?似乎醒来,却?还没?适应清早的光线,把眼睛都眯成?缝, 声音也带上几?分黏糊:“……叔父?” “嗯。”越千仞低声应他,正想问他清醒了没?,就感觉到自己小腹被蹭到,他愣了下,才?连忙伸手扶住褚照,“别乱动,小心肚子。” 蹭到他的是那圆润鼓起的孕肚,他几?乎下意识地?绷紧了腹肌,相比之下,褚照贴上来的身躯也更为柔软。 褚照还想往上蹭,被他按住,迷糊间语气都带上急躁和气恼:“碰不到……” 越千仞哽了下。 那是自然?,隔着圆润的腹部,怎么?能?碰到? 眼见着褚照的情绪越发急躁,越千仞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伸手,顺着那隆起的弧度往下,手指探了上去。 晨起的生理反应显得过于诚实,被抚慰时的反馈也同样不加掩藏。 褚照甚至还没?完全清醒,却?也不会同平常一样,因羞耻而咬紧下唇隐忍住。此时反而随着胸膛起伏的急促呼吸,伴随着被安抚的节奏而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声音。 最后甚至紧绷着一颤,陡然?拔高的声音也带上几?分叫人心痒的缠绵。 越千仞松开手,只觉得自己也无法压制过于诚实的生理变化。 他低头看着褚照,忍不住庆幸多亏隔着孕肚碰不到,还一定程度隔绝视线。 褚照此时还迷迷糊糊的样子,张着嘴唇回不过神来,尚在平息中,也注意不到他的变化。 越千仞压低了声音:“我去拿盥洗用具。” 但他还没?抽身,褚照的手指就挂在他衣襟上一把攥住,声音带着颤抖的沙哑:“还……还是难受……” “不是已?经——”越千仞顿住,似乎想到了什?么?。 刚松开的手重?新贴了上去,摸到了另一处还没?被碰到,就已?经柔软而润泽。 他现在大概明白,冯太医说的是个什?么?反应了。 …… 明明睡前还对?该如何在清醒时分面对?这种事毫无章程,但临到关头,越千仞根本没?有冒出过一分相关的念头,全被抛到脑后。 尽管他动作放得极轻缓,但先天资本难以忽视,褚照分不清到底是缓解了难受还是更加难受,也终于恍惚地?完全清醒过来。 他仍未反应过来怎么?清早醒来就这样,但还是下意识地?喊了声:“叔父……” “嗯。”越千仞只低声应着,因贴得近,随着言简意赅的话语,胸腔贴着褚照的后背微微震动。 褚照正对?着床幔,看着照进屋内的光线都在床幔上晃出凌乱的光晕一样。 他咬着唇压着呜咽,低声说:“看、看不到叔父……” 他试图翻身,但从他身后抱住他的手臂绷着紧实的肌肉,纹丝不动地?压制住他。 “别动,”越千仞贴着他耳根,压低声音,“这样对?胎儿好点?。” 说罢手心抚摸过柔软的腹部,动作轻缓得犹如睡前安抚一样。 褚照呼吸急促,只能?伸手去握住越千仞的手腕,难捱时指尖忍不住挠过。 第59章 他恍惚地?想着,叔父摸孩子动作那么?怜惜,怎么?另外一处……却全然没半点温柔? * 越千仞自认为已?经很克制,直到结束时,心底仍没?有彻底抒缓的感受。 但他无暇顾及,抱着褚照起身,先为他擦拭一番身上的狼藉,低声问:“还难受吗?” 褚照这才?恍惚地?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醒来时都做了什?么?,脸色一白:“我刚刚……” 越千仞本来多少有些?紧张和局促,但见褚照的神色,便下意识地?安抚他:“别想太多,冯太医说孕期偶有情动,正常的。” 因关心着褚照,转移了注意力,也无从思考自己的心境。 褚照愣愣地?点?头,还没?怎么?回过神,但还记得顺着回答:“不难受了。但是,怪怪的……” 他声音都有些?呆,坐着任由越千仞擦拭更显乖巧,越千仞说不清为何,忍不住轻笑一声,说:“我让人准备温水,再清洗一下。” 褚照依旧点?头应声,手指勾住越千仞的袖口,才?发现叔父身上的亵衣也解得宽松,全靠肩宽松散地?挂着,但衣襟散开,全把沟壑分明的胸腹袒露出来。 ……他又有一点?难受了,红着耳尖赶紧移开目光。 等到宫人备好温水,褚照还没?明白怎么?就这样翻云覆雨地?过去了。 他泡在浴盆里,下巴搁在边沿,一瞬不瞬地?盯着已?经换好衣服,休整严谨的越千仞。 宫人们?被他吩咐着收拾床榻,不敢多言。 等一切都安排完,越千仞才?绕过屏风走到褚照身边,低声问:“还会不舒服吗?” 褚照手指扒拉在浴盆边,下意识地?把脸颊往下缩,只露出一双杏眼,眼角还带着哭过的微红与湿润,可眼神已?经明亮而澄澈。 因羞怯的情绪,他躲避开越千仞的目光,小声回答:“不、不会了……” 清洗过了一遍,又泡在温热的水里,他放松了些?,才?发现自己肌肉也不怎么?酸痛,不像头一回那样,醒来整个人如同被碾过。 褚照对?比着回忆,又有些?恍惚。 越千仞其实也有些?不自在,只是收敛了情绪不叫他发觉,只轻咳一声,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说:“若是之后,还像今早这样……定要告诉我。” 褚照扣紧浴盆的手指攥得更紧,眼睛陡然?一亮,又立马害羞地?低垂下眼,却?藏不住眼里明晃晃的窃喜。 “知、知道了……” 虽然?叔父是为了帮他,可叔父对?他也有反应,并不像之前那样克制而冷静——甚至还暗示了还有下一次! 褚照就差兴奋得尖叫起来了。 尽管是帮他纾解,但都那样亲密了,指不定久而久之,叔父对?他也有不一样的感情……嗯?说不定现在就有呢? 褚照想着,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越千仞。 越千仞把他那遮遮掩掩,却?藏不住的神色尽收眼底。 只能?僵硬地?绷着脸,说:“我召了冯太医过来看,泡得差不多便起来吧。” ——看不出有什?么?情愫波动。 但褚照一点?也没?被打击到,还在窃喜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开口说话的语调也软粘得和带钩子撩人一样的撒娇:“那叔父抱我起来,给?我擦身更衣。” 越千仞喉结微微滚动,但还是转身去拿浴巾,绷紧了声音回答:“依你便是。” * 冯太医很快来看过。 尽管褚照有些?羞耻,但越千仞搂着亲自给?他解衣,还是让冯太医做了身体?检查。 确实没?有大碍,冯太医估摸着是孕期的缘故,身体?对?床笫之事适应得更加良好,连上药都不需要。 但也因为挺着肚子,平日里走动一番都容易腰酸,更别提其他。 褚照没?什?么?不适,但实在腰酸得厉害,想着原本今日的安排,都只能?遗憾地?在收拾完又干净舒适的床榻上度过了。 他不由地?哀叹。 越千仞看他实在难受,这种情况自己也不可能?直接抽身离开。 想了想便说:“把藏书搬到寝宫,在寝宫里印章?至于学堂那边,过几?日我再陪你去便是了。” 褚照当即眼睛一亮:“好呀!” 他放在澄心阁能?有多少藏书?不外乎都是那些?话本。 越千仞命令了宫人,从书房里一摞摞地?搬到昭阳殿,看着数量倒是惊人。 褚照坐在床上,倚靠着圆枕伸懒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赖着。 他不想下来,越千仞便让宫人在床榻上再摆一个小桌案,让褚照在上面盖章。 那印章他觉得刻得不好,褚照倒觉得挑不出任何毛病来,甚至在“澄心印”三个字下面,越千仞还刻了更小的“藏书序号”并留了空,可以对?藏书进行编号并填写上去。 当然?,褚照侧卧在床榻上,盖章还行,写字确实有些?不方便了。 答应了陪他一天的越千仞今日确实没?有安排其他事项,既然?无事,索性坐到龙榻旁的桌前,褚照盖完一个章,就交由他提笔写下序号。 桌上一本本的摊开着话本的扉页晾干,有印刷精致的,却?也有看起来就像小作坊出品的普通话本。 大概印刷的书坊都想不到这样一本平平无奇的话本,都能?被圣上如此珍视的收藏吧。 桌案上堆满了话本,越千仞就检查前面的晾晒情况,把墨迹干了的话本合上。 褚照盖着章,还紧张兮兮地?抬头看他,语气紧绷地?威胁:“叔父不准翻开看哦!” 越千仞只是把话本合上,根本没?翻后面的内容,举起来给?他自证,“没?看。” 褚照这才?满意地?哼唧一声,收回视线。 却?没?见到越千仞似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鼻尖。 他早就已?经偷偷看过,并且知道这些?话本里都有什?么?内容。 之前还没?多想,但今日一想到这些?话本里都画了啥,一时间也如坐针毡。 褚照平日里都看这些?,会不会……心里拿他去和话本比较一番? 头一回他神智不清,难免控制不住力道,今日小心谨慎,又按冯太医所叮嘱的姿势来,体?验应该……还好? ----------------------- 作者有话说:喜欢写凛王殿下已经觉得很克制了但是小皇帝还是吃不消(((你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小皇帝都很喜欢就是了=w= 第48章 想象 晚上越千仞没再留宿昭阳殿了。 哪怕褚照心?里?蠢蠢欲动, 也不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请求。 更别提他的腰还隐隐发酸,根本不可能再做些什么,只能遗憾地看着叔父在太阳下山前出宫离开。 至于越千仞, 虽然和褚照说自己没有安排要事,但回到府上, 他还是花了大?半时?辰的时?间,处理了堆积在自己桌案上的公务。 他不喜下人贴身伺候,忙碌完熄灭烛灯, 才发觉自己府上偌大?空旷, 一时?间倒是有些过分?的清冷。 这?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 但躺到自己的床上时?, 却又莫名地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太过安静了。 身边没有睡得不安分?的小祖宗在窸窸窣窣乱动,也没人卷着被子, 蹭着蹭着就抱到他身上, 贴紧了传递灼热的体温。 ……确实没有,可想到这?些,就好像那热意从心?头蔓延开, 躁动了起来。 如今轮到越千仞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终索性坐了起身。 白天担心?着褚照的身体, 尤其怕影响胎儿?, 他并没有尽兴。 但清醒时?那般贴近, 种种画面都过于清晰, 叫人几乎分?毫都忘不掉, 甚至在此刻情难自抑地回味起来。 画面、声音、感受……甚至连他贴着褚照的耳根低声说话时?, 那小巧的耳垂在他唇边颤抖地滑过的触感,闭上眼便一一浮现出来。 就像怀里?还抱着那个少年一样?。 越千仞素来少言寡语。 只有在和褚照相处得放松的时?候,才会跟着对方喋喋不休的分?享多说几句话, 其他时?候诸如商讨公务,属官都知道凛王殿下有多惜字如金。 而褚照与他恰恰相反。 他见过褚照一个人闷在被窝里?也能自言自语叽里?咕噜说些什么,甚至自己聊天把自己逗笑;也会还没见到他,就一个人发呆叫着他,就像试图通过这?样?神?秘的仪式把他召唤出来一样?。 他一直觉得褚照那样?看着稚气未脱,就像小孩一样?。 什么情况下一个成年人才会在独处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呢? 越千仞只想到一种可能,甚至才一想到,躁动的情绪也越发汹涌,无法平复。 他原本是咬着牙,除了呼吸沉重几分?,几乎瞧不出有什么变化。 第60章 但轻启薄唇,沙哑低沉地对着再无其他人的寝屋,轻轻唤了一声“照儿?”,脑海中的画面似乎变得更为具象。 汗涔涔贴着他的少年咬不住嘴唇,声音全倾泻而出。 明明声音已经破碎凌乱,还呜咽着说想要看他,他们做那样?亲密的事情,他还那样?叫他——明明应当是负罪感,但本能却诚实地表现出更为兴奋的反馈。 想象是不需要讲究基本法的。 越千仞想象着将褚照翻过身来面对他,直直面对少年情迷意乱的神?色,呼吸带着独属于褚照的那股有点奶味的清甜,也一并强占了他周遭的空气。 他还在喊他,越千仞分?不清是想象中的声音,还是自己咬着牙轻唤的声音,缠绵地交叠在一起,像他们的肢体交缠着,粘人的少年依赖着他,连在床笫之间都是如此。 越千仞深呼一口气,陡然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顷刻之后,他睁开眼。 黑暗的寝屋里?,只有他自己还尚未平复的,过于粗重的呼吸。 脑海里?的种种画面,都随着发泄出来而如退潮一般消散。 沙滩上空空荡荡,却不知沙子被潮水冲刷过多少次,再不能恢复如初。 他翻身下床,给自己做清洗。 守夜的下人在屋外?,没有他的允许一般都不会进来,此时?听到了动静,也终于忍不住低声问:“殿下,有何吩咐?” “没有,去睡吧。” 越千仞低声回答,在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下人的耳力?一般,刚才应当听不到他在喊着谁的名字。 越千仞心?里?想着,但是他却忍不住侧头,像是不忍直视一样?,连手指都不住有些颤抖。 猛然涌起的欲念消散过后,剩下的不是弥留的回味,而是这?间寝屋中没有褚照存在感的空虚。 越千仞深呼吸,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眼里?甚至有几分?的自厌。 他怎么能这?样?…… 他是不是要在近日繁忙的事务都解决完后,抽身离京冷静一番才行? * 褚照自然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虽然越千仞让他之后还有这样?的情况,要来找他,但褚照并没有像那日早上一样?,浑身都叫嚣着难捱的情况出现。 他甚至怀疑,其实只是因为叔父睡在他身边,他激动难捱,才会如此。 但叔父已经连着好几日,除了每日匆匆与他见面之外?,没有时?间与他偷闲。 ——因年底述职的事情,已经在吏部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各地的文官需三年回京述职一次,为避免影响地方的政务,交替轮流;但对于京中吏部来说,这?是每年都需要进行的事务。 而武将的安排时间则是拉得更长?,基本是五年一次回京,甚者有时?遇到边界摩擦或被临时?调遣,会耽搁延后,不止五年。 而今年一整年各地都较为安稳,年底回京述职的武将也比往年安排的人数更多。 述职之后,吏部会安排地方官的职务调整情况,最?后都交由越千仞审批,特别是表现格外?突出的——不管是格外?优异,还是相反。 职务调动过程中,免不了有怀着小心?思,想从中运作一番的,还要考虑到官职合适与否,这?段时?间凛王府门槛差点被踏穿。 毕竟,惧怕他的人越多,有心?讨好的人也只会更多。 除此以外?,还有武将的安排交由兵部,更需要他花大?量时?间在京营卫所,能忙里?偷闲的时?间,也是练兵巡视的空档而已。 不管是他的私人府邸还是办公的公府,都吩咐了侍从把那些绞尽脑汁想送礼攀附的官员拦截下来,因而,当黄郎中上门的时?候,客套话都很真情实感。 “殿下府上车马盈门,承蒙殿下拨冗一见!” 越千仞屏退了下人,才轻笑开口:“黄郎中年底繁忙,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想必是有要事。是学堂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修缮宅院给那些孤儿?改造成学堂,因与营缮司的职务相关?,越千仞索性也直接让黄郎中负责,一直到学堂稳定授课,对方也做了不少工作。 明面上是刑部在处理安置那些孤儿?,越千仞也干脆没有直接出面,只让黄郎中关?注着,涉及不深的人,都不知道这?事与凛王同样?密切相关?。 黄郎中连忙开口:“学堂安稳无恙,就是……原本准备招揽授课先生,臣家中有犬子,与几位友人自告奋勇,称受刑部官吏引荐,就交由他们为那些孤儿?开蒙。因几人表现尚可,目前都正式就任,只是这?几人多出身世家……” 他说着还情不自禁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也不知道自己庶子从哪交的朋友,那天他去看,又有许相的侄孙,还有礼部尚书?的庶子,甚至还有镇国将军府上的次子,这?群世家子弟竟都被拉着到那小宅院教起一群孤儿?识字开蒙。 至于那什么引荐的刑部官吏……刑部和工部都是下属官吏最?多最?杂的,黄郎中自然抛到脑后没多深思。 越千仞忍不住清咳一声,说:“无妨,他们能做好就行。黄郎中不是为了学堂的事情,那便是西平那边有了动静?” 黄郎中神?色一凝,也严肃了几分?:“正是。” 说着话,黄郎中把兜里?的信件取出,恭敬地送上前去。 “商队传了西平王的吩咐,说近日回京述职的武将中,有些借着您的名义在京郊欺男霸女,让微臣找机会将此事透露给御史台,弹劾殿下。这?信件里?甚至还给出了这?些武将的名单,皆是……皆是您的旧部。” 越千仞愣了愣,在黄郎中说话的功夫,已将信中的名单一一浏览而过,这?些武将官职不大?,之前确实所处旧部是他带的,也自然会被打上他的标签。 见他的神?色,黄郎中不敢欺瞒,又连忙说:“拿到这?信后,避开耳目,臣就匆匆来找殿下了。” “本王会去调查一番的。”越千仞说着话,已经将名单誊抄一遍,准备交由天枢卫去查看。 次日,天枢卫便已经高效完成任务,不仅调查完名单里?的那些武将,甚至还有另外?好些也跟着在京郊,仗着京中此时?正忙,无人顾及,就同样?以他的名义在作威作福。 因近来事务繁忙,多数武将述职期间都住在军营安排的住所,要不是褚衡这?封信,说不定还得等这?些人闹出大?事,才会传到越千仞的耳中。 褚衡远在西平,在京中耳目不多,能比他更提前知晓,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本就是他安排,或者煽动的。 甚至效果奇好,除了他名单上的,竟然还有其他人也跟着犯案。 “哼,今年边疆稳定,这?些小将多半在驻地过得舒坦松懈,回京也无法无天!” 越千仞看完了所有报道,不由发出冷笑来。 黄郎中同样?被叫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那殿下,要如何处置……?” 他可看出来了,这?里?面不少武将,当真觉得身为凛王的旧部,在凛王只手遮天的京城行事也无需谨慎,左右都算是凛王的地盘。 但凛王殿下真是那样?的人吗? 果不其然,越千仞直接把写满了罪证的卷轴递给黄郎中,说:“你不是也曾听令西平王,找过御史大?夫弹劾本王吗?明日早朝,再做一次。” 黄郎中一下子跪倒在地,战战兢兢:“殿、殿下,那已经、已经是陈年旧事!如今臣一心?向着殿下,绝不敢……” 越千仞直接一把将黄郎中拽起身,卷轴塞进他怀里?,说:“没和你翻旧账,本王是认真的。这?些武将狐假虎威,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解决掉这?些军营中的蛀虫。” 黄郎中顿时?明白过来。 西平王与这?些武将,大?概都觉得凛王殿下会念及旧情,或是将其视为小事,偏偏凛王眼里?容不得沙子,只怕对此毫无容忍。 他当即应声:“臣这?就去办!” 黄郎中退下后,越千仞仍在思索。 褚衡远在西平,做这?些小动作,影响不了京营稳定,毕竟这?些武将纵使?被他收买,也不敢叛变,欺压都是挑着没有权势的平民?百姓。 哪怕是让御史大?夫弹劾,也不会牵涉过深。 那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他站在褚衡的角度琢磨,褚衡必然觉得这?是小事,即便闹到御前弹劾,可能是不不了了之的结果。 不管他是处置了,还是包庇旧部,对褚衡有何作用? 想到之前那次的行为,越千仞顿时?明白了过来。 ——御前弹劾,将事情捅到褚照的面前,就是褚衡的目的。 想来地处偏远的褚衡,能得到京中的消息多半是他与褚照关?系罅隙,私底下有矛盾。 第61章 他站起身,决定去找他的小皇帝——依着褚衡的想法,演一番如他所愿。 ----------------------- 作者有话说:想着自己老婆这样那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好的] 凛王殿下还需要一丢丢的催化,我在努力搭台子了(吭哧吭哧做饭中) 第49章 胎教 褚照待在宫中无所事?事?, 很?会给自己找乐子。 以往行动自在,不管是偷溜出去?逛街买话本,还是在御花园里摆弄什么?新玩意养几只巧舌如簧的小鸟, 总能?让他找到打发时间的事?物。 怀孕后行动有所限制,也照样过得滋润。 越千仞进宫的时候, 就?见褚照在御花园旁边的高台,窝在四面挡风的暖和堂屋内,一边喝着宫人冲泡的花茶啃着糕点, 另一边手里还捧着一卷书, 看得摇头晃脑。 他不觉好笑, 没有收敛气息, 掀开遮风的帘子,踏步走?了进来?。 “陛下今日吃的什么?糕点?” “叔、叔父!?”褚照一惊, 下意识地把书卷一合, 径直往座位下一塞,强装镇定地开口,“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 越千仞已经走?近上前, 看到御膳房今日准备的是杏仁糕,屋里都是甜杏仁味与奶香。 他瞥了一眼?, 对褚照把书本塞屁股下面的动作有些?一言难尽, 只说:“没有不让陛下看话本, 不用这样藏着。” 虽然, 他自己免不了联想到那?些?话本里的内容, 反倒是因此很?佩服小皇帝, 总是能?一副正经的模样在翻看。 谁知褚照却拔高了声音反驳:“谁说我?在看话本?我?又不是只会看话本!” “哦?”越千仞倒是新奇,眉毛一扬,“那?是在看什么??” 都不需要怎么?激将, 褚照便直接“啪”地把藏起的书本抽出来?,一下拍到桌案上。 越千仞视线一低,便看到了封面写着《三字经》。 “这……”他倒是愣住,一时间没明白过来?,“背得滚瓜烂熟的启蒙书,怎么?今天?有雅兴看得津津有味?” 褚照见他真不明白,羞赧中不住带上了气恼,“是在给我?们的孩子做胎教?!这不是叔父说的吗?” 越千仞顿住,不禁伸手摸过《三字经》的书脊,视线也忍不住看向?褚照,更是垂眸落到他的腹部。 褚照觉得自己在光明正大行事?,却莫名被这目光看得有些?脸红心跳。 他急忙转移话题:“叔父最近那?么?忙碌,今日怎会前来??” 反倒是越千仞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总觉得这话听在耳边如同控诉他一样,但他确实是有事?才过来?,只得吩咐宫人下去?,把事?情?说了下。 一边说着事?,一边就?把泡好的花茶给褚照盛出。 褚照把暖和的茶盏捧在手里,一边吹气一边暖手,倒是听明白了:“懂了!明日早朝上配合叔父演戏就?可以了是吧?” “嗯。”越千仞点头,温声回应。 “好说好说!”褚照只觉得早朝总是枯燥无味,听着明日的计划,已经眼?睛明亮,摩拳擦掌了。 越千仞盯着他看,见他神色灵动,总是那?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欣喜,实在不像一个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的帝王。 可是偏偏,这样性?子的褚照,他又很?喜欢,只恨不得能?将一切让褚照轻易满足的喜悦,都捧到他面前。 这念头一闪而过,越千仞却愣了下顿住。 他也喝了一口花茶,掩饰莫名升起的心思,转头问:“这几日身体可好?” 褚照点头应声:“可好了!冯太医都没怎么?指责我?了!” 当然,也是因为现?在走?动一下就?容易腰酸,他在宫中活动,也是乘坐御驾,换个地方窝着,一点有风险的事?情?都不做。 越千仞点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那?这几日……会有情?动的时候吗?” 褚照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刷地脸一下子就?热了,匆忙低头吃糕点,小声地回答:“没有!” 他有些?羞怯,越千仞也瞧不出这话几分真假,便强调说:“若有不适,不可隐瞒。” “没有啦!”褚照扬声,却因声调拉长,说话像撒娇一样,他气恼地看了越千仞一眼?,才放低了声音,嘟哝一样说,“叔父那?样忙,我?能?有什么?心思?” 越千仞顿住。 他没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间猝不及防,无从回应。 但听着这关切的话语,就?犹如暖流浸润到心尖,手心都好像难捱地发痒。 “嗯。”他也不由地低声说,“等述职诸事?过后……” 褚照也眼?神飘忽,听懂了暗示,磕磕绊绊地说:“之后、之后叔父有空再说……” 越千仞抿唇,从喉间低沉了应了声。 年底述职结束后,他本想着该离京一段时间,远离褚照,好好理一番自己的思绪。 但是话到嘴边,怎么?又和自己原本所想的不一样? 而且看着褚照的神色,他又不自觉地心虚,更不好再做改口了。 左右都是空闲下来之后的事?情?,他深呼吸,把这些?思绪都压制到心底,不做多想。 褚照又恰好问:“那?……叔父现?在又要去?忙了吗?” 这询问又轻又软,明明含着期待,却又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越千仞看了眼?天?色,说:“再过两刻钟吧。” 褚照眼?睛亮了起来?,简直像是窃取到相处的时光一样。 但他又不知道该想什么?,只是小幅度地轻拽身下的坐垫,朝着越千仞悄悄挨近了一些?,像是这样便心满意足。 越千仞把这小动作尽收眼底,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不住翻涌,堆积在心头蠢蠢欲动。 手心更痒了,他忍不住攥紧,掐着手心遏制那?怪异的痒。 褚照的视线在桌上乱飘,突然有了主意,把《三字经》拿到手里翻开,又塞到越千仞的怀里。 越千仞松开握紧的手,怔愣接过。 “……嗯?” 褚照托着下巴,抬眼?看他,理所当然地说:“孩子也是叔父的,该轮到叔父来?做胎教?了。” 越千仞回过神,失笑,点头同意:“照儿说得极是。刚才照儿念到哪了?” 褚照回答:“忘了,就?从这页开始吧。” 越千仞哭笑不得,收敛了心神,清了清嗓子便依着他,念了起来?。 “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 他声调沉稳有力,又带着磁性?,念着启蒙的书籍不急不缓,也有几分韵味。 不多时,越千仞翻过一页,便瞧见褚照在他如此节奏的朗读声中,托着下巴一点一点地……已经把眼?睛合上了。 他停了下来?,侧身拿起自己进屋后随手解下的披风,轻轻盖到了褚照的肩头。 * 次日早朝,有过直接弹劾凛王功绩的御史大夫戴文远再一次站出来?的时候,因其表情?过于严肃,满朝文武都情?不自禁地……偷偷把目光投向?位于天?子侧坐的越千仞。 戴文远还真是二度弹劾凛王,比起上回“私引御水”一事?有褚照出面直接说是他亲口同意的,这会他会弹劾的内容可谓更加胸有成竹。 “……以上这些?武将,皆是因有凛王庇护,才行事?放肆。是凛王驭下无方,又或是凛王对此纵容,不以为意呢?” 营缮司黄郎中站在工部的列队里,借着手上拿着玉笏遮遮掩掩,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给老戴暗示了一番,可没教?他说这些?!莫不是老戴记着上一回的恩怨,真想靠自己一张嘴扳倒凛王? 他头都不敢抬,生怕瞧见凛王殿下当真气急的模样,然后迁怒到自己身上。 “胡说八道!”越千仞的声音沉稳有力地覆盖整个大殿,带上几分威压,“我?朝军纪素来?严明,休得污蔑!” 他甚至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显然是动怒了。 敢直面凛王的怒气的人不多,偏偏戴文远身为言官,可能?就?是里面头最铁了。 位列两边的官僚都试图暗示他见好就?收,但他没有避让,甚至抬头直视,铿锵有力地开口:“臣手头有查明的口供,请陛下定夺。” 他甚至只是看了凛王一眼?,之后说话的时候,是看向?龙椅上的天?子。 只是玉阶之高,天?子端坐于更高的龙椅之上,平日早朝非列首的官员,很?难看清天?子的神情?。 不等褚照开口,越千仞便似乎有些?急切地开口:“近日京中人多口杂,引起误会也未尝没有。” 这几乎明示的意思,让下面的官员也忍不住相视,无声地交流了起来?。 吏部尚书最为头疼,这些?日子地方官回京述职已经够让他分身乏术了,多亏上头还有个凛王在最后把关,他才稍有喘息。若是中间出了差错,那?可平白给他多增添工作量了。 第62章 许相眉头一皱,虽说他已经知道,凛王与圣上之间并无群臣所误会的龃龉,但重权在握,人难免有私心,若此事?当真影响到…… 不等下面的官员想出个所以然,一直默不作声的褚照终于开口,少年惯有的音色明亮,此时却多了几分清冷:“将口供呈上来?。” 他依旧端坐于龙椅之上,叫文武百官看不清神色,但语气肃然,却一听便知。 “陛下!” 在内侍下去?和戴文远拿他要呈上的奏折时,越千仞不仅站着,甚至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急促,表情?似乎也不如以往镇定。 “叔父不想让朕看,莫不是心虚?” “……臣不敢。” 凛王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似乎做了让步。 而戴文远的奏折也呈到少年天?子的面前。以往早朝多数要事?都是凛王摄政直接处理,今日难得是天?子亲自接过——此时朝堂之上,似有隐隐山雨欲来?。 即便仍在朝会之上,也有臣子忍不住热切地眼?神交流了起来?——临近年关,这个年底莫不是要出大事?了? 许相站在文官首位,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只做呵呵冷笑。 陛下都有身孕几个月了,还有雅兴演的哪一出?把他身旁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都骗得团团转,还真以为他俩有罅。 只看凛王的表现?,他还紧张了下,现?在见两人如此“配合”,便知里头全是做戏了。 其他朝臣大多不知,小心翼翼地抬头见陛下认真翻阅奏折,无不紧张得屏住呼吸。 片刻之后,褚照合上奏折,似乎沉吟之后才开口:“许相,此事?交给爱卿调查,务必明辨是非。如若这些?武将当真败坏叔父的名声,当从重发落,以儆效尤。” 许相心有疑虑,听着这番话又明白了些?许,握着玉笏出列应声:“臣遵旨。” 抬头一看,越千仞似乎有些?怒气,竟又起了身。 “叔父可有异议?” “不敢。” 凛王一甩衣袖,声音压得低,叫人听出语气里的寒意与隐忍,整个朝堂上战战兢兢,众人皆大气都不敢出。 好不容易捱到退朝,还没走?出宫门,许相便听到身旁的同僚迫不及待地议论起来?。 “今早这事?,陛下这是终于隐忍不下去?,有意要打压凛王了吗?” “陛下表面上为着维护凛王的名声,实际却是明摆着在削弱凛王的势力啊!” “那?些?武将官职低微,这分明是陛下在敲山震虎……” “也不知凛王会作何反应,这临近年关的,可不要出大事?……” 朝臣们议论着面容越发紧张,担惊受怕得仿佛明日就?要瞧见宫门事?变一般。 而被委以重任的许相,在旁听着,面无表情?地想:往日里凛王听着他们这样议论,是不是心情?和此时的自己一样? “爽!” 褚照懒洋洋地坐在座驾上,舒服地枕着柔软的垫子,伸了个懒腰。 入冬后朝服宽大厚重,他还多裹了大氅,五日上一次早朝,至今也没朝臣发觉到他身形的变化。 就?是端坐着久了容易腰酸,不过今日兴致勃勃地演了一出,下朝时都意犹未尽,甚至都不觉得疲惫。 “就?是可惜见不到下朝之后,众臣是什么?反应了。”他心里有些?遗憾,只能?靠着自己脑补来?满足。 天?子座驾稳稳当当,载着褚照回昭阳殿。 他忍不住问来?福:“叔父下朝后回公府了吗?” 来?福连忙告知:“凛王殿下下朝后,直奔京郊的兵营去?整顿,说是晚些?回来?才能?进宫看望陛下。” 听起来?要做的事?情?想必也很?多了。 褚照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想。 不过叔父确实有意借着今日的安排,将武将都整顿一番,必然是会很?忙碌的。 他倒是没什么?事?情?,除了回宫之后,又要让冯太医给他问诊,说不定又是叽叽歪歪地给他教?育一通了。 褚照想到这,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的剧情,可能会……有点小狗血(?(提前做个预警说是(虽然我还没写[捂脸笑哭] 第50章 几日究竟是几日 冯太医每日例行问诊, 并没有在太医署留下会诊记录,但日日前往昭阳殿,反倒成为常态, 而不受人起疑了。 他给褚照问诊,无非就是把脉之后?再询问昨日睡眠饮食相关事宜。 近些时?日, 已经甚少提出建议,但留下的?阴影依然深入人心。 “……陛下近日无恙,接下来?正好该开这副安胎药了。” ——嗯, 哪怕没苦口婆心地劝陛下少熬夜, 冯太医也总会时?不时?带来?一些药物安排。 褚照表情瞬间垮掉, 直接追问:“既然无恙, 怎么还要吃?” 冯太医连忙回答:“这是月隐氏留下的?药方,正好是现在的?月份服用?, 对陛下身体有益。” 听着什么月隐氏, 褚照就猜想估计是叔父托人千辛万苦才寻找到的?。 他只好托着下巴,拉长了声调应声:“好吧。” 冯太医倒是想到了什么,问:“陛下这几日身体恢复得如?何?” “什么恢复?”褚照脱口而出, 见冯太医的?表情,瞬间反应过来?, 不等冯太医改口再说直白?一点, 他立刻又接话, “早就好了!本?来?、本?来?就没什么大?碍……” 一边说着话, 一边不自在地挪动了下, 神色都有些坐立难安。 冯太医轻咳一声, 压低了声音:“既然如?此?,陛下与凛王,最好是能维持几日一次的?房事。” 褚照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都顾不得扭捏,脱口而出:“这、这不太好吧!?” 几日究竟是几日,莫不是要比早朝更频繁? 他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不太健康的?想法,耳尖也诚实地红了几分。 冯太医正想劝慰一番,但瞧着褚照的?反应,却又心生奇怪。 “凛王殿下没和您说吗?月隐氏族中男子,孕期需要定时?精气反哺,才有利于胎儿成长。” 生怕两?人都有所顾虑,他又搬出先?前劝说越千仞的?那一套,补充道:“陛下无需忧虑,只要依照房中术,采取恰当的?姿势,是不会影响到胎儿的?。” 褚照却没听着冯太医后?面说的?话,只是整个人陡然愣住,神色空白?了一瞬。 他倒是对此?毫不知情,叔父丁点没说过。 隔了一会儿,他才有些艰涩地开口:“所以……叔父是因?为冯太医提及此?事,才、才与朕同房?” 他不够聪慧,却也不愚笨。 之前便知道叔父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而关切,但当真提到有明确的?目的?,还是让他当头一棒,呼吸一滞,指尖都莫名觉得有些发冷,下意识地缩回袖子中。 冯太医看?着褚照神色有些不对劲,直觉似乎说错了什么,他连忙挽救地补充:“凛王殿下之前是担忧您的?身体,您无需多想!” 但褚照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他是担心我的?身体……也仅仅是因?为担心,才与我同房……” 若非那天他情动不已,缠着不放,叔父肯定不会…… 冯太医瞧着褚照脸上恍惚有些伤神的?模样,十分不解,急切开口:“陛下思虑过重?了,您与殿下意笃情深,殿下对您——” “冯太医,”褚照突然张口,截住了冯太医没说完的?话,他隐约听出了什么来?,便直说,“你好像……误会了,叔父对朕,并无那样的?私情。” 冯太医在宫中行医多年,尤以妇科圣手而闻名,但若提到儿女情长,显然并非他所擅长。 只是依他所见,陛下神色恍惚面容发白?,所忧虑的?事情却实在令他摸不着头脑。 于是冯太医忍不住开口:“陛下怎么会这样想?虽然起于意外,但凛王殿下对您确实关爱有加,绝非陛下所忧思的?……” 褚照抬头看?他,冷不丁地开口:“什么起于意外?” 冯太医顿住,提及那事他难免心虚,反倒是支支吾吾了起来?:“先?前给陛下助兴的?药,不、不是误下给凛王殿下吗……” 这事后?来?不了了之,他也时?常惴惴不安,总怀疑哪天上下班要遇上天枢卫排查。 知道陛下确诊喜脉之后?,冯太医才当那件事已经过去,几乎要忘光,此?时?才旧事重?提起来?。 褚照那时?也同样担惊受怕被叔父查到自己?就是始作俑者,更是不敢在风口浪尖和冯太医有接触。 他听着冯太医的?话,才发觉似乎这其中,冯太医也多有误会。 褚照都不知道冯太医脑补出什么来?,这事过了许久,查得虎头蛇尾就尘埃落定,本?无需再提,可他总觉得这误会中藏了什么他同样不知道的?信息,此?时?心头也一下子被提起。 第63章 他直勾勾盯着冯太医,一字一顿地说:“不是误下,朕原本?就是要给叔父下药,把叔父弄上床的?。” 冯太医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咳!” 这直白的话让他一时间都哽住,目瞪口呆得反应不过来?。 褚照说完自己?也觉得面红耳热,侧过头低声嘟哝:“叔父只当被人陷害,才一心想着负责任罢了。” 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叔父总能看?穿他的?心思,他又何尝不知道叔父在想什么呢? 冯太医停顿了下,却突然提了个问题:“当时……陛下把整包药粉都下了吗?” 褚照不明为何突然提起这细枝末节,他也回想了片刻,才说:“估摸四分之三的?量?我担忧那药太猛——而且,隔日叔父醒来?头痛死了,冯太医怎么都没提到有这后?遗症,全下岂不是要更难受!” 他当时?想着要找冯太医算账,后?来?都忘了! 冯太医捋着胡须,一不小心竟然给自己?扯下一根胡子,倒吸了口冷气,才说:“头痛多半是因?药物没有完全起效,凛王殿下怕是早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褚照愣住。 冯太医瞧他神色变化,眼神愈发急切,此?时?不知如?何隐瞒,只能硬着头皮诚实道来?:“当时?臣、臣以为陛下想给心仪女子服用?,给的?药量只能针对弱质女子。凛王身为男子,意志更是异于常人,陛、陛下还下得少,只怕……只怕基本?没起效多久,更别提清醒之后?了。” 褚照彻底地呆住,像是血液凝固一般,指尖的?寒意直直渗到了心头去。 冯太医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又连忙找补:“想必凛王没再深究,说明、说明凛王默许纵容,对陛下自然也是有心……” 褚照却听不下冯太医如?何安慰,他满脑子全都是——叔父是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了…… 他不知该作何反应,但脑子里除了这样的?念头,一时?间竟也装不下其他,也听不清冯太医在说什么。 他有点难受,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冷得厉害,想把自己?缩进被褥里取暖才好。 褚照截住了冯太医磕磕巴巴地说,低声说:“冯太医,你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他说话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过于平静已经不似寻常的?状态,冯太医也自然看?出来?,顿了下闭上了嘴巴,只应声:“……是。” 冯太医在心里叫苦,都怪他提起旧事,那事早就过去多久了,管他是个什么情况,有啥可说的?! 陛下这副模样,像是钻了牛角尖,一时?间都有些缓和不过来?。 他低头退下,临出去前,褚照还叫了他一声,语气听着似乎冷静了许多:“方才说的?话,冯太医莫要同叔父提起。” 冯太医硬着头皮回答:“臣遵旨。” 冯太医退下后?,褚照终于压抑不住,上了床把整个人闷在被褥里,咬着嘴唇吸了吸鼻子,闷在里头发出小声的?呜咽。 这算是失恋吗? 原来?失恋是这样的?感受。 他以前看?话本?,常常看?到主角因?为种种原因?生离死别时?,心里难受而红了眼眶。 当时?只觉得世间悲欢离合,莫过于此?了。 但现在他只觉得更加难受,那痛彻的?心境里还多了分难堪,叫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叔父早就知道了…… 现在想来?,若叔父真被他骗过去,以为有人设计陷害下的?药,怎么可能调查事件不了了之,连个嫌疑人都没有抓到。 叔父只是默许了他的?谎言,没有揭穿罢了。 既然如?此?,那夜叔父就已经对他的?心意明了了吧? 褚照都快忘记那夜自己?情难自抑都说了什么,此?时?却突然一下子全都在脑海中来?回翻涌。 当时?对着倾慕之人难以克制说出压抑许久的?情愫有多兴奋,此?时?此?刻回想到就有多窒息——若是都知道他的?心意了,那叔父平日究竟是如?何看?他有意无意地亲近? 他把自己?捂在被子里,闷得几乎真要呼吸困难,捂得额头沁出细汗,这才把脑袋钻出来?。 但懵懵地盯着床幔发呆,湿润的?眼角还在滑下浅浅的?泪痕。 褚照吸了吸鼻子,哭得鼻尖都红了。 他一瞬间已经明白?过来?了。 叔父的?反应就是对他做出的?“回应”。 ——出于责任而关心他、照顾他,甚至会与他同房,纵容着他任性做任何事情。 但只字不提也不拆穿自己?,是因?为叔父对自己?丝毫同样的?感情都没有,偏偏只有他还在幻想着什么日久生情。 若不是因?为意外有了孩子,只怕叔父还会疏远自己?吧,毕竟谁能接受视如?亲子的?小辈是个断袖,还对他有非分之想? 叔父不打死他都算好了! 褚照只恨不得把脸埋到枕头上藏得严实,窘迫与痛苦在心底来?回拉扯,一时?间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更让他见不得人。 偏偏这时?候,来?福还在寝屋外小声唤他:“陛下,该起身了。午膳之后?,孟小将军会来?觐见。” 需要上朝的?日子起得早,摆驾回宫后?,褚照经常会睡回笼觉,一个人窝在寝屋内,也不奇怪。 因?而,来?福和其他的?宫人内侍,并没有发觉褚照的?情绪不对头。 褚照连忙把眼泪全抹到衣袖上,又猛地吸了吸鼻子,才努力压下鼻音开口:“知道了,等朕片刻。” 他有时?候睡醒声音就会沙哑又含糊,语调不太对劲,也不容易让人觉得奇怪。 果然,来?福只在门?口应了一声:“那小的?等会再请陛下。” 褚照深呼吸,努力把自己?的?气息调整平稳,还用?手心捂住眼眶,试图不让人看?出他刚哭过一场。 若是宫人们注意到他情绪不对,尤其是来?福,一定会惊慌失措大?叫出声,到时?天枢卫肯定会告诉叔父。 他不知此?时?该以什么状态面对叔父,还是不要让叔父知道的?好。 褚照心里这么想着,全然不知,嘴上应了他守口如?瓶的?冯太医,出了后?宫,第一时?间就辗转到了公府,径直去往太尉府寻找越千仞。 然而,凛王殿下此?时?并不在日常办公场所。 长史在为凛王整理各类文?书,对冯太医说:“殿下现在正在京营呢,有事可由下官转述,或者冯太医写个书信留下都可。” 冯太医心急如?焚,在堂屋里来?回走动。 这叫他如?何口述?只怕是连书写,都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的?好。 他忍不住追问:“那殿下何时?回来??” 长史瞧他实在急切,还是透漏道:“今日孟小将军回京,随殿下去了京营练兵,午膳后?应该就会回来?了。冯太医实在心切,要不先?在公府吃个便饭?” 冯太医焦虑地脚步一顿,似乎也觉察到几分饥饿。 “也……也好!” 长史大?人爽朗一笑:“天大?地大?,都没有吃饭重?要!” ----------------------- 作者有话说:如果明早之前能写完,明早会更新 如果没更新,那就当我没说[捂脸笑哭] 第51章 并非小事。 越千仞确实在?京营中?, 今日尤为忙碌。 先是?借着早朝弹劾一事?,他正好?有了机会,由着许相以调查的名义?, 将那几个仗着他的名声作威作福的武官捉拿,甚至他还“贴心”地?提供了更加详细的名单, 连同所犯之事?一一列举。 许相无语又不满,老丞相官场沉浮,自然看出越千仞非但没有包庇那些武官的心思, 甚至就是?想?借着他的手革除掉这些“毒瘤”。 越千仞决定等这事?结束后, 再寻个机会谢过许相。 趁这时机, 他还把京营整顿一番, 近来松懈的一些人,在?紧张的氛围下, 也有所收敛。 “这京营中?的军士如何??” 操练过后, 越千仞解下自己身上的盔甲交由小兵,问身边的人。 “自然不如苍玄关的士兵们?。”旁边的男子一身铁甲,说话声音也同样浑厚有力。 他也一并?解了盔甲, 才捂着脸颊说:“嘶——殿下,你刚也太用力了吧!” 越千仞扬眉:“不是?孟小将军觉得久处京中?之人, 必然疏于锻炼, 与身经百战的孟小将军比, 必落下风。” 那男子肤色偏黑, 脸颊上看不出切磋时被打出来的乌青, 此时倒是?因为羞愧而?泛起微红, 尴尬地?轻咳一声,说:“京营军士缺乏血性,殿下当然不一样, 孟骁甘拜下风。” 越千仞忍不住一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孟小将军在?苍玄关带兵多年?,述职回京这期间,就劳烦孟小将军这段时间练一练京营的兵,磨炼点血性了。” 第64章 提及要事?,对方也严肃了表情,行了礼应声:“定不负殿下所托。”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不觉便聊到了多年?前同处苍玄关的旧事?。 当年?都是?跟着先帝在?边疆打战,孟小将军至今都没摆脱“小”字,自然因为上面还有个孟老将军。 作为名将后代,孟骁当时也是?一身傲气。 可惜与他年?龄相仿的越千仞总是?压他一头,直到先帝回京时越千仞跟随,孟骁留守苍玄关,才逐渐独当一面。 边关常年?有摩擦,守关将领甚少回京,褚照登基至今,孟小将军还是?头一次赶上述职,回京来。 因苍玄关地?处偏远,他路上奔波,也比其他地?方官到京更迟。 说到这,他忍不住开玩笑说:“我?未到京城,就一路听到凛王摄政的名声,在?京中?可谓是?只手遮天啊!” 越千仞瞥他:“孟小将军若是?有心,可以为本王分担几分。” 孟骁果断摇头,“幸亏当年?我?留在?边关,我?这样的粗人,只懂带兵打战,京中?权势弯弯绕绕的,听都听不明白。这次回京,我?手下的参军还给我?塞了各种锦囊,让我?相机行事?,谨言慎行,以免授人以柄,惹祸上身。” 越千仞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就很不谨言慎行了。” 孟小将军哈哈大?笑,一拍越千仞的肩膀,显然不当一回事?。 越千仞说:“我?要回公府,下午还有公务处理,孟小将军有何?安排?” 孟骁连忙说:“我?与殿下一同回京城!下午要去?觐见陛下,先回府上换一身衣裳再进宫。” 越千仞淡淡地?点头,应了一声。 孟骁忍不住说:“也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陛下长高了没,当年?的小世子,还没我?腰高呢!” 同是?在?苍玄关镇守的将领,当年?自然也与褚照是?认识的。 不过,年?龄差摆在?那,除了越千仞,其他年?纪相仿的将领都没有带小孩玩的兴趣,那时也并?不熟稔。 “都十八岁了,自然长高了。”越千仞回答,又瞥了孟骁一眼?,补充,“回京之前,陛下就快比你高了。” 孟小将军一身腱子肉,身型倒是?敦实些,因而?在?身高上,则显得颇有劣势。 他一惊,有些不相信:“真的假的?”但他又摸了摸鼻子,说,“实在?太久了,总觉得当今圣上还是?小孩子呢。”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京营。 越千仞没接这话,想?了想?又说:“陛下近日禁酒,孟小将军觐见时,绝不能劝酒。” 孟骁讶异地?扭头:“小世子到现在?还不会喝酒啊?” 越千仞瞪了他一眼?:“不是?,陛下最近身体不好?,一滴酒也不可以碰,会出人命的。” 他板着脸,甚至咬字加了重音。 孟骁被吓住,怂怂地?说:“那、那好?吧……不喝就不喝,等见过陛下后,凛王再同卑职喝几杯吧!这京中?的酒,就是?不如苍玄的带劲,我?这几年?的酒量,可是?好?了不少呢!” 越千仞言简意赅:“我也不喝。” 孟骁没反应过来:“什么?” 越千仞却没再多说,却又忍不住说:“陛下如果想?喝,你也要劝阻,不能让他胡来。他若不听话,就说是?我?吩咐的。” 孟骁咋舌,怔愣过后却不住摇头,说:“卑职谨当遵命。”但他又忍不住说,“凛王连这等小事?都严加管教,怎么说小世子现在?也是?天子了,难道不会心有怨言?” 越千仞只瞥他一眼?,回道:“并非小事。” 孟骁:“……” 感觉完全没抓到重点呢。 不过这种话只能玩笑地?说一次,当事?人不作回应,他也不好?多说。 两人骑马到京城中?心区域,一个进宫一个回公府,这才分开。 孟骁觐见的事?情,多半是?昨天他刚到京的时候,就往宫里递了折子,褚照才和孟骁安排了今日召见。 从褚照登基后,孟骁就没回京过一次,自然第一时间就得做这样的事?情。 越千仞心里自然明白这一番流程,而?褚照没与他提及,多半也是?觉得不过是?一件小事?。 但从外人口?中?得知褚照今日有自己的安排,越千仞那一瞬间,心里竟然生出自己都说不明白的不爽。 理性告诉自己不应多想?,但心头的情绪就是?挥之不去?。 越千仞便是?怀着如此怪异的思绪,回到公府。 他翻身下马,牵着马匹的缰绳递给马夫,才刚踏进门槛,焦虑等待的途中?吃过一餐的冯太医,便急急忙忙地?走上前来。 “殿下!” 他神色焦急,越千仞脚步不由顿住,“怎么了?陛下身体有恙?” 冯太医开口?:“嗝——没、没有!” 越千仞忍不住清咳一声,“那冯太医是?为何?事??” 冯太医顺了顺气,这才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紧张地?开口?:“凛王殿下,之前您与陛下误食药物、春风一度一事?,您——您还记得吗?” 越千仞挑眉,不知为何?提及此事?,但还是?说:“冯太医是?来自首的吗?” 冯太医觉得自己确实和自首没有区别,一听这话便知道,凛王当时自然是?把事?情都彻底知晓的。 他苦着脸,磕磕绊绊地?把今早问诊的对话,都一一交代了出来。 “……事?情、事?情就是?这样。” 越千仞本准备坐回座位上,面对自己桌案上长史已经整理好?的公文,听完这番话,顿了下,转身快步走出门。 冯太医还等着他的回应,看得有些怔愣,连忙小跑跟上去?。 “殿、殿下要去?哪?” “还能去?哪?”越千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自然是?进宫。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让人到京营通报一声?” 冯太医见他着急,周身的气息也冷冽几分,叫人不住想?退避三舍。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才小声道:“老臣也无法定夺,这是?大?事?小事?……” 越千仞截住他的话:“与陛下相关的一切,自然都是?大?事?。” 他说着话,已经重新骑上马,与回来上班的悠闲不同,此时马蹄声急促得有些杂乱,没多时身影便绝尘而?去?。 到了宫门自然不能再骑马,越千仞只能只身进去?,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他听到冯太医说起“陛下神色不对”的时候,心头一紧,就已经有些乱了。 此时才觉得有些面颊发热。 褚照都知道了,那便说明他都知道自己一直在?装傻演戏,这叫他如何?看自己? 他完全不敢想?。 但更忧虑的还是?,生怕照儿受了打击,觉得他一直在?欺骗他,该如何?是?好?? 宫中?各处隐蔽哨所都有天枢卫值守,越千仞随便看了眼?,便做了个手势,唤出一名天枢卫来。 “圣上现在?……在?寝屋中?吗?” 他提问的时候,话音里甚至有些艰涩。 就怕照儿伤心,独自躲在?被窝里哭,一想?到这画面,他心里混乱的思绪理不出章程,也全然顾不上了。 天枢卫却摇头回答:“陛下午膳过后,此时正与孟骁将军会面。” 越千仞脚步一顿,才想?起来自己就是?和孟骁一同入城的,他回公府这时间,孟骁肯定递过折子进宫了。 “没有取消会面?”他脱口?而?出地?问。 尽管不解,天枢卫也不会提出疑问,只回答:“没有。” 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如常进展一样。 越千仞挥了挥手,让天枢卫回岗,加快了脚步赶往昭阳殿。 难道褚照知道了原委,故而?也不想?见他了。 但与他人的会面,却分毫不受影响。 不行! 无论如何?,他也得找照儿说清楚才行。 昭阳殿的宫女兢兢业业地?洒扫,把台前玉阶都清扫得光可鉴人,正好?从这玉阶倒影中?瞧见了一截漆黑的衣袂闪过。 宫女惊吓地?抬头,还没来得及请安,便见凛王殿下紧绷着脸,风风火火地?往殿内走去?。 殿内宫人也在?进行清洁,听到脚步声依次抬头,又低头行礼,似乎都看出了越千仞此时心情不太好?,便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请安也是?轻声细语。 越千仞在?殿内扫视一圈才觉得不对,按宫中?规定,洒扫庭除都是?褚照不在?的时候才会进行,此时一眼?望去?,连来福的身影都没瞧见,褚照自然不在?昭阳殿内。 “陛下呢?”他就近问了个宫女。 宫女声音颤抖着回答:“陛下、陛下出去?了……” 第65章 “我?当然知道!”越千仞语气几乎压不住翻涌的情绪。 他第一时间就跑会昭阳殿,现在?才想?起来,他自己是?来惯了,但寻常臣子会面,哪里会跑到褚照起居的寝宫来。 他真是?糊涂了…… 不过,心里甚至忍不住冒出个念头,也幸亏不是?在?昭阳殿。 他不知为何?会这样想?,如同从孟骁口?中?得知褚照今日与他会面时,那微妙的不爽此刻又从心头冒了出来。 一旁另一个机灵的宫女连忙开口?:“殿下,圣上方才摆驾前往澄心阁了。” 越千仞回过神,颔首应了声,又一挥衣袖,匆促转身。 尽管已是?寒冬时节,宫内的植被褪了苍翠的颜色,覆着雪显得萧索。但走过回廊与凉亭,都还挂着万寿节的灯笼,一抹抹的鲜红在?这宫中?,都显得格外明艳。 越千仞无暇顾及周围的场景,他走得急切,袖子都在?猎猎作响,往来的宫人见到他的身影,无不是?噤声低头避让,只觉得凛王今日比往常要肃杀几分。 他心里却没多肃杀。 走去?澄心阁的路上,他只是?忍不住反复地?想?。 他为何?如此紧张?着急地?想?见褚照,他想?同褚照说什么?若是?……若是?褚照伤了心,不想?见他,该怎么办? 可每个问题似乎都找不到一个精确的答案,就这样一团毛线地?混在?脑海中?。 直到踏进澄心阁的时候,他还思绪混乱着。 但一进到书房,越过怔愣住来不及拦截他的侍从与宫人,径直走到对坐于茶案前的褚照与孟骁面前,越千仞的视线一低,直直落到案上成双摆放的酒杯。 那酒杯竟然与那夜,褚照骗着他喝酒时,用的是?相同的款式。 越千仞的眸色陡然一沉。 书房里两人都被吓一跳,褚照有些呆滞:“叔父?!你、你怎么过来了……” 才刚与越千仞分别不久的孟骁倒是?眼?前一亮,站起身问:“凛王殿下也要来喝一杯吗?” 越千仞一把从孟骁手边将他的酒杯夺走,沉声吩咐身后的侍从:“孟小将军不胜酒力,这就醉了。尔等快扶孟小将军回府歇息,免得御前失仪。” 孟小将军:“?” 不是?,他那杯盏里倒的也是?杏仁露,他滴酒未沾啊! ----------------------- 作者有话说:明天应该也是早上更新[可怜] 第52章 我想与照儿做夫妻 孟小将?军呆愣着被“搀扶”下?去?后?, 澄心阁内只?剩下?褚照和越千仞两人。 褚照有些不明所以,甚至还替孟骁解释:“孟将?军没饮酒,他听到?我?说不喝酒, 也?说不喝了。” 越千仞牢牢地盯着他看,明明听着褚照在说话, 却好似没有入耳一样,只?瞧着他嘴唇上下?翕动时,唇珠上还有残留的杏仁露, 嫣红的唇色上尤为明显, 也?格外刺眼。 他下?意识地拿出手帕, 俯身靠近, 手指隔着柔软的手帕贴了上去?,轻拭而过后?, 饱满而红润的嘴唇还轻颤了下?。 靠近了才?发现, 褚照的眼角还有泛红的痕迹,甚至眼睑微微红肿,像是先前哭过了一场。 旁人不一定能发觉, 可他多了解褚照,甚至能瞧出他定当靠着湿毛巾敷过, 竭力做了掩饰。 此时那双杏眼闪过讶异, 意识到?越千仞在替他擦嘴, 又有些羞赧地避开他的视线, 脸上浮出薄红。 越千仞看着褚照与?平常无异的反应, 心一缓, 正想说话。 但褚照猛地回过神来——叔父早就知道他的感情?了,偏偏自己?还这么不争气,叔父靠近过来就心跳一乱, 在叔父眼中,是不是很滑稽? 这念头?一升上来,他便有些慌乱,羞怯的神色转为惴惴不安,下?意识地偏过头?,整个人想要往后?退。 越千仞攥住手帕,一把按住褚照的手臂握紧,褚照后?背贴紧着椅背,本?就避无可避,他还俯身靠得?更近,周身裹挟着寒风中疾步走来的冷意,直直把褚照笼罩住。 褚照躲闪的反应太过明显,越千仞心头?一急,忍不住问:“照儿是不是在埋怨我??” 褚照被按住动弹不得?,只?能怔愣地看着他,没回过神来,自然也?没听懂越千仞这句话。 越千仞却再按捺不住了,压在心头?的情?绪从?进宫前盘旋着,他明明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却在这一刻清楚自己?最不想见到?的是什么。 ——褚照果然躲着他,是不是想远离他,甚至与?旁人照常地把酒言欢,还偏偏摆出的是那夜他用?过的酒杯。 他无法另做他想,径直追问:“为何要请孟骁喝酒?” 褚照迟迟反应不过来。 叔父一进门就赶走孟将?军,是孟将?军有什么问题,还是叔父误会了什么? 他也?听不懂越千仞这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强硬的质问,也?听不出任何弦外之音,只?能重复强调:“孟将?军没喝酒。” 但越千仞看着那酒杯便觉得?碍眼,甚至明明理智时不会冒出的念头?,偏偏此时此刻不顾一切地占据心头?,逼得?他心里全泛着酸意,冲掉理智。 “你莫不是想给孟骁也?下?同样的药吧?” 他咬牙切齿地问,全失了平日的冷静。 褚照本?是听不懂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偏偏今早才?与?冯太医说过,自己?脑子里都忍不住想着那件事,瞬间奇异地对上了脑回路。 瞧着越千仞逼近了只?盯着他的锐利眼神,他当即浑身一僵,明白了过来。 冯太医果然不可靠,定然告诉叔父了! ——叔父全都知道了! 他脑子乱哄哄的,本?就哭过一场后?强忍住,此时羞耻又难堪的心绪又重新涌了上来。 叔父果然对他没那样的感情?,甚至……甚至觉得?他还会对别人也?做那样的事情?。这远比他上午所想的还令他难受,在越千仞的视线下?,自己?犹如被剥得?干净,无所遁形。 褚照下?意识地挣脱,呼吸也?急促些,连声否认:“不、不是!” 越千仞见他想挣扎开,心头?又酸又痛,一伸手将?茶案上碍手的东西全都扫开。 “哗啦——” 碍眼的酒杯终于被掀翻到?地上,褚照余光还没扫到?,就被抵得?更近的身影牢牢遮挡。 “你还想躲着我?是吗?”越千仞整个人几乎完全压了上去?,若不是隔着衣物抵上隆起的孕肚,他差点理智尽失。 尽管如此,他也?几乎把褚照困在自己?臂弯之间,逼得?他无处可逃。 褚照手臂试图往上一抬,就被他握紧按住,哪怕克制着力道,也?足以让褚照无法动弹。 越千仞深呼吸,明明风度全失,眼里皆是急切,他还能强装镇定地说:“你就算想找别的男人,孟骁也?不合适。他过些日子就要回苍玄关,根本?顾不上你。” 像是试图为自己?的行为找出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理由,他是为褚照着想,而不是……而不是出于自己见不得人的、阴霾的私欲。 褚照被他抓得手臂发痛,昏头?涨脑地被如此贴近,心跳都在不受控地加快。 可他又将?叔父的话听得?清楚——如此恶劣地揣测他,同他说的这些话……好像他真的想找别人一样,把他当做什么样的人了!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气急败坏之下?只?能用?力地抬脚去?踹越千仞,泪水也?压抑不住地蓄满了眼眶。 “哪有什么别的男人!我?只?是喜欢叔父,叔父讨厌我?,也?没必要这样污蔑我?,我?、我?不再喜欢你就是了!” 他说得?呜咽,悲伤又难受,泪水一下子滑落,顺着脸颊直掉。 越千仞夹住他乱踹的腿,像把猎物彻底压制住、困于自己?怀中,动作强硬而专制。 他咬牙切齿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回答褚照:“不准。” 他几乎从?来不这么和褚照说话,即便是褚照调皮犯错,他也?做着年长者的风度和姿态,想着用?更妥帖更温和的方式教育。 但他现在并不想着该如何教导,不是想着怎样做才?对褚照好,而是…… 他不愿意,他不准许。 明明自私又阴暗,但他隐忍得?太久,连自己?都从?未直视过心头?真正的念想,直到?这一刻才?如此清晰地展现出来。 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越千仞低下?头?,像是这样躲避开褚照的眼神,可以不因他眼神里抗拒躲避而心软。 他亲上褚照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咬住那过于饱满红润,而总是时时刻刻在引诱他的鲜美果实,轻慢却动作坚定地研磨着,低声说:“叔父不讨厌你,叔父心悦你,照儿不许喜欢别人。” 褚照愣愣地还在掉眼泪,整个人一时间都懵了,像是听清了,又好像根本?没听清一样。 第66章 但伴随着他的怔愣,他也?忘了挣扎和反抗,整个人都松懈了下?去?。 越千仞感受到?他的反应,心头?一松,也?慢慢放开挟制,犹如刚那瞬间的强硬只?是失控的假象,此时又被他包裹起来。 他收敛了气息,顺着褚照的唇角吻到?他的泪水,舌尖贴着脸颊轻轻舔掉。 褚照呼吸急促,只?呆愣地看着他,却还在哭个不停。 终于把心头?的话说出来,越千仞什么都不想了,他连自己?都欺瞒不下?去?,还想着有的没的做什么? 但褚照哭得?他心疼,他低声说:“别哭了,哭累了喘不过气难受。叔父任你打骂出气都行,只?要照儿别躲着叔父就好。” 刚刚明明就是他压着褚照的挣扎,此时不仅松开手,还反过来握住褚照的手腕,还把自己?的脸颊凑上前去?。 褚照却怔愣住,手指轻颤着抵在他脸颊上,似乎清晰的触感才?让他猛地回过神来,呆呆地问:“叔父刚说什么?” 越千仞直盯着他,“叔父错了,任你打骂,只?要你别……” “不对,上一句。”褚照截住他的话。 越千仞回答:“别哭了,你哭累……” “不对不对!”褚照声音急促而迫切,泪水朦胧了他的视线,他却依然执拗地看着越千仞,“再往前!” 越千仞明白过来了,轻声回答:“照儿,我?心悦你,不是叔侄的情?谊,是想与?你做夫妻的心意。” 褚照眼里的泪水都被越千仞轻轻擦拭掉,他怔愣得?忘了哭,于是终于清晰地瞧见越千仞全神贯注望着自己?的眼神。 不是他所想象的,充满厌恶或轻蔑,也?不是与?往常无异,包容而关怀的、像看着小孩胡闹那样看着他。 那眼里包含的情?愫,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甚至说不出为何,像被灼烫到?一样,不敢多看。 褚照开口说话时,都没觉察到?自己?声音有多颤抖,连带着嘴唇都有些哆嗦。 “叔父、叔父说真的吗……” “自然。” 越千仞回答的声音很轻,然后?又吻住了褚照的嘴唇,带着泪水的咸味与?涩意,却让褚照呼吸平缓,也?不再颤抖。 只?是嘴唇相贴,没有更进一步更亲密的接触,却犹如一剂良药。 越千仞等褚照缓了些,才?轻轻后?退了些,让褚照有了喘息的空间。 褚照却愣了下?,不等他说什么,越千仞又轻声开口:“先前是我?想不明白,又觉得?不该对你有这样的情?感。可是见到?你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想到?你若不喜欢我?了,心里装着别人,就嫉妒得?发狂,一刻也?不能容忍。” 褚照全听清了,但他仍然恍惚,感觉自己?好像在梦境中一样。 从?来只?有他想着叔父与?他人相好,他独自哀怨嫉妒,痴心妄想着叔父也?对他有所不同时,都没想过叔父也?会与?他有一样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回答:“没有别人。” 褚照都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点呆。 越千仞直直盯着他,觉得?褚照真是个笨蛋,可他看着他,只?察觉到?心头?一片柔软。 他轻声开口:“我?想与?照儿做夫妻,若照儿仍气恼我?,不愿意……” 褚照回过神来,像从?梦中一把被拽到?现实,他连忙搂住越千仞的脖子,整个人贴了上去?,才?刚被越千仞拉开的那点距离,又被他重新贴得?亲密无间。 他迫不及待得?声音都拔高了:“我?怎么会不愿意!” 扑进怀里的拥抱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柔软的、跃动的,又扎实而真切。 也?带着独属于少年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昭示着对方进入他的领地,留下?清晰的痕迹。 越千仞本?来就对此习以为常,如今有了不同的变化,却是让彼此间更加无距离,近得?心跳都像同频震动。 他的手掌揉了揉褚照的头?发,又顺着抚过他的肩头?到?后?背,闭着眼把褚照牢牢地搂在怀里。 在按耐不住说出猜疑时,看着褚照的反应,他便知道自己?误会了。 也?看出褚照哭得?那样难受,分明全然都是他害的。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怎么会难过成这样? 但他偏偏还要问褚照愿不愿意,坏心眼地想听到?褚照的回应,让傻乎乎的小猎物自觉扑进自己?的怀里。 越千仞忽然发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思竟然没平常的光明磊落,甚至阴暗地想使坏。 他想要褚照回应他——不管是用?激将?的、诱骗的方法,只?要能回应他就好。 连自己?都被这冒出的想法吓一跳。 而与?这阴暗的心思不同,褚照扑过来的拥抱温暖而炽烈。 明明是藏不住心事的笨蛋,可是……可是也?多亏褚照是这样的爱他,才?让他的欲念破土而出。 拥抱了不知道多久,褚照才?小声地开口,还带着哭腔瓮声瓮气:“腰酸……” 毕竟是他整个人往越千仞的身上挂,急切得?整个人都要悬空起来,越千仞搂着他,这姿势也?实在让人浑身酸麻。 越千仞忍不住轻笑,扶着他坐回座椅上。 褚照试图掩饰过的眼眶又红了,他只?能用?手帕帮褚照擦着泪痕,但褚照刚哭得?那样厉害,红肿的痕迹一时半会都消不掉。 被越千仞擦拭着,褚照才?觉得?狼狈,想遮掩地躲开,抬起衣袖捂脸。 但动作还没得?逞,就被越千仞制止,手腕牢牢握住。 “别躲着我?。” 褚照呼吸不住急促了一分,他说不清为何,叔父说话的沉稳与?以往分明一致,但他却从?中觉察到?不同以往的强势,让他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连忙辩解:“哭得?太丑了,不、不想让叔父看……” 但叔父说着不想自己?躲着他,褚照便不再遮掩,羞涩又不自在地,仍仰起脸凑近。 “不丑。”越千仞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松开了他的手,又继续给他擦泪痕。 泪痕甚至蜿蜒到?褚照的下?巴尖,湿漉漉地连衣襟都被濡湿了边沿。 怎么会有这么多泪水? 越千仞心里忍不住叹气,又觉得?心有些抽痛,只?能低声说:“都是叔父不好,以后?再不会让你哭成这样了。” 褚照听着他的话,脱口而出回答:“那也?是我?爱哭,不是叔父的错,叔父很好。” 越千仞愣是不知作何应答,情?难自抑,只?能贴近了亲了褚照的唇。 褚照下?意识地伸手攥住越千仞的衣襟,但他实在生涩,不知该作何回应,连柔软的唇都有些僵硬。 他微张开嘴唇,舌尖抵着齿间,才?刚探出一点,就因为不小心舔到?越千仞,又猛地缩回去?。 越千仞愣神了下?,压着从?喉间不住发出轻笑,浅尝辄止地停下?了这个吻。 褚照以为自己?做得?不好,急切地开口:“这个不算,重来!” 说着倒是迫切地想就着揪住越千仞衣襟的动作,又重新挨近上前。 越千仞一把按住他,“小心肚子。方才?……方才?没压到?吧?” 他问着话,回想着自己?刚才?过于强硬的态度,一时间反而有些面露惭色。甚至还想起似乎把褚照的手臂都握疼了,兀自将?他袖口掀起,露出白得?发光的肌肤。 果然臂膊留下?了红痕,越千仞面色一凝,有些懊恼。 褚照却趁他不备,快速把袖子拉了下?来,把手臂严严实实地遮住,反倒是急切地开口:“我?没事!” 他尚且恍惚觉得?像不真实的一样,见叔父此时与?平时无异的关心他,心里分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又忐忑起来。 于是便忍不住问:“叔父与?我?,现在算是两情?相悦吗?” 问着这话,语气里也?包含了雀跃的期待,叫人一点也?不忍心让他有半点失望,失去?眼里的光芒。 越千仞盯着他看,低声应了一句:“是。” 褚照这才?好像得?了中肯的答复,于是心里头?欢呼了起来。 可他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拥抱是两人习以为常的接触,亲吻他又实在毫无经验地笨拙,话本?里进展到?男女主人公?两情?相悦的时候,紧接着自然是…… 褚照不住紧张,呼吸也?急促几分。 因两人靠得?太近,他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越千仞也?能听得?清楚。 “那……那你现在,想与?我?共赴云雨吗?” ----------------------- 作者有话说:[好的]嘿嘿嘿周末愉快!写了一整晚但给我写爽了,写完就迫不及待想发了 想挂个抽奖但和上次间隔太短不能挂[害怕]那就评论发发红包当做发喜糖,祝小情侣99[彩虹屁] 第67章 第53章 照儿收藏那么多话本,最…… 越千仞愣了下,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看向?褚照。 但褚照说出这话已经鼓起巨大的勇气,刚和他对视上就躲闪开目光, 紧紧咬着?嘴唇露出羞怯的神色来。 越千仞看出他的不自?在,却?解读成了另一种情况。 他声?音也不觉压低, 嗓音带上几分沙哑:“照儿现在想要?” 他一边问着?,一边将手心抵在褚照的腰窝,那位置再往下一寸, 就能轻而易举地撩开褚照的衣衫, 探到更为?隐秘的地方。 像孕期好几次褚照动情, 他都?如此帮忙, 除了此时?地点有些不妥…… 越千仞抬头看了下。 书房大门倒是紧闭着?,白日值守的天枢卫也都?是在外头。 他们刚才闹出的动静不小, 却?没有人来打扰, 想必外头的宫人也皆是有眼色的。 他注意?力?转移的这么一瞬,褚照突然伸手,一把扣住他肩膀。 锻炼身体都?三天打鱼的人力?气自?然不大, 但察觉到褚照的手指扒拉在肩头抓挠着?,越千仞还是低下头, 也顺由褚照拉扯的力?道俯下身靠近。 “里屋有个床榻, 我抱你——” 他低声?说, 可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整个人肌肉也下意?识地绷住。 ——褚照凑了上来, 侧头贴近, 张嘴就咬住了他的耳朵。 越千仞从没觉得?自?己耳根也会如此敏感,犹如被磨掉利齿的小猫不痛不痒地衔住一样,齿尖碾压上来也不觉疼痛, 像给他挠痒一样。 但随之贴近的呼吸声?,带着?热意?的气息,却?近得?足以叫人战栗,他莫名地感觉到触电一样的酥麻好似顺着?被轻咬的地方,蔓延到四肢百骸。 越千仞仍维持着?俯身搂住褚照相贴的姿势,但不自?觉地收紧的手臂,手指一把握住褚照的腰窝,指腹和手心隔着?衣物,沿着?腰身的曲线摩挲。 褚照也觉得?痒得?厉害,于是只能咬着?越千仞的耳垂研磨得?更用力?。 他闭着?眼睛,就好像这样自?欺欺人地不被看到,也看不到越千仞,就可以假装不是自?己干的一样。 然后他才松口,却?在越千仞耳边色厉内荏地磨牙,恶狠狠地拔高了声?音:“你别管我想不想要,就说你想不想和我睡!” 越千仞:“咳咳咳!” 贴着?他耳朵说那么大声?,他耳膜都?要被小祖宗震碎了,也不知道外头的下人有没有贴着?门偷听?的,要是有也该听?得?一清二?楚了。 他正欲开口,褚照却?还紧紧闭着?眼,一个劲地输出了起来:“叔父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只是敷衍应付我?我是男子,自?是不如女子身娇体软,想必不是为?我着?想,叔父怕是对我半分兴致都?没——” “胡言乱语!” 越千仞本就被他撩得?一身火,终于忍不住,咬着?牙低声?回?应了一句。 褚照说一半被他堵住,又听?着?越千仞声?音低沉沙哑,咬牙切齿里还带着?点唬人的凶意?。他猛地停顿住,等回?过神来,正想继续说话,就感觉到下颌把一只大手牢牢捏住。 与他小打小闹的力?道不同,越千仞即便?收着?劲,力?气也比他大许多,轻而易举就把褚照的脸颊朝着?自?己的方向?掰了过来。 结果对上一看,怒气冲冲对他一顿输出的笨蛋还紧紧闭着?眼睛,愣是一副视死如归一般的表情,紧张得?眼睫毛都?在不住颤动。 褚照嘴唇翕张:“我——唔!” 越千仞捏着?他下巴,索性?直接低下头,凑近上去,把他嘴唇堵住,也连同想要说出来的话,也因?他舌头探了进去,打乱了气息碎得?乱七八糟。 越千仞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才喝过杏仁露,还是褚照的唇就是这样的甜。 他的舌尖探入,强势地掠夺着?对方的领域。被这陌生的接触吓懵,褚照愣愣地瞪大了眼睛,喉咙里短促的惊呼尚未溢出就被迅速吞没,连下意?识躲闪的舌头都?在过于逼仄的空间里无处闪躲,被越千仞轻轻一勾,就难捱地颤抖起来…… 舌尖被回?来舔舐一番,齿根都?被一并关照过,本就饱满红润的唇更是在厮磨碾压下红肿得?厉害,在持续被迫张开的过程中,里里外外来来回?回?都?被亲得?发麻。 越千仞觉察褚照懵得?换气都?忘了,已经憋得?脸红,才松开他,结束这个吻。 “呼吸,笨蛋。” 他哑着?嗓子,“好心”地提醒。 褚照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深呼吸,随即才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好似越千仞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难以置信得他只能用这眼神控诉对方。 可他嘴唇红肿,翕张着?还情不自?禁地把被亲到酥麻的舌尖伸出来透气,简直想在邀请人继续使坏一般。 越千仞挑眉,实在忍不住,便伸出手指一把夹住褚照的舌尖,说:“你刚不是说那个吻不算,要重来?” 褚照吓得赶紧把舌尖缩了回?去,为?防止越千仞再做坏,甚至牢牢把自?己嘴巴捂住,才闷在手心里瓮声瓮气又气愤地开口:“你亲就亲,伸、伸进来做什么!” 这是在太超出他的认知了,怎么可以这样做,这样多……多…… 好吧,褚照想了想,觉得?也没自?己认为?的那样不堪,但是他麻得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甚至现在上颚都残留着被粗粝的舌苔磨过的触感,那酥麻的感觉犹如从口中传递到其他地方,连同脑子都?晕乎乎了起来一样。 越千仞瞧他的反应,不觉好笑,反问他:“原来你看的那些话本里,都?没这样亲的?” 那自?然是不可能有的,绣像再如何印刷精致,能把两个缠绵的人体画得?栩栩如生就已经很出类拔萃,怎么会细致到刻画如何深吻,而文?字也当然不会有此般描述。 褚照都?不知道原来还能这样亲…… 他有些呆滞,又立刻反应过来:“你——你何时?偷看我的话本了?!” 越千仞理直气壮:“你那些话本书肆里都?有卖,何须偷看你收藏的才能看到。” 褚照一想好像也是,当即被说服了,没法和越千仞计较,也忘了控诉这差点把自?己亲懵的深吻。 提到那些话本,越千仞就忍不住问:“照儿收藏那么多话本,最?喜欢哪个姿势?” 褚照这回?彻底听?懂了,他羞愤欲死,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直接往上挪,掩耳盗铃地捂住双眼,“没有!” “那好吧。”越千仞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若有似无的遗憾,“那叔父只能挑自?己喜欢的了。” 褚照:“……欸?” 他没反应过来,松开指缝想偷看几眼,就察觉到搂着?自?己后背的手臂一施力?,将他整个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悬空的双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还在半空中扑棱地晃了几下。 但越千仞只是抱着?他走了几步路,很快就把他放了下来,稳稳地坐下。 听?着?旁边传来声?响,他也不顾自?己自?欺欺人捂着?眼睛,放下手扭头一看,才发现越千仞把他放到书房的主桌上,正将旁边的笔墨纸砚推开。 褚照一时?间也没来得?及细思,就急切地开口:“别把我砚台摔了!” 上一个砚台不小心摔坏后,越千仞如约送了他一个新的,尽管当时?口口声?声?说不是同个不一样了,可同样是叔父赠予的,褚照还是小心呵护。 越千仞已经把桌案上的东西都?清到旁边,侧头看他,说:“放心吧,没摔。” 褚照这才松了口气。 他坐在桌案上,与站在身前的越千仞平视着?,只因?桌案较高,这个坐姿双脚碰不到地面,足尖晃悠着?蹭到越千仞的小腿,才往后缩了起来。 他倒是很习惯这样坐着?,没有外人的时?候,叔父往往任由他胡闹,见他喜欢坐到桌上也只是轻笑,从来不会阻止。 而且出于私心,平日看着?叔父总是仰头到脖子酸,坐到桌案上时?,就能和站着?的叔父平视。 但、但现在…… “叔父不是要把我抱去里屋吗?”褚照有些反应不过来,懵懵地把心头的疑惑问出来。 越千仞看他眼里清澈的疑虑,心里真要生出一丝微弱的罪恶感来。 但以往这罪恶感阻止着?他放纵私欲,此时?却?好似让他更变本加厉地心生出难言的兴奋来。 他双手撑在桌案上,清咳一声?才贴近,压着?嗓音开口:“躺下。” 褚照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大脑霎时?空白了一片,面上的神色诚实地反应了内心的想法。 很好。 越千仞看出来了,身旁那一整面墙的话本,褚照饱读过的,都?没有这样的姿势。 褚照全然忘了思考,任由着?越千仞叫他做什么便?做什么——当然,他也不需要做更多的配合,平躺的姿势没有压到腹部,越千仞也格外注意?着?,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不适。 第68章 但他只褪了长裤,连外衫都?还穿在身上,越千仞光明正大的解释,说是为?了不让他着?凉。 同样的,越千仞的衣衫看着?也同样衣冠整整——在褚照难捱地伸手揪住他的衣角,扯得?凌乱之前。 “叔父……我、我……” 他低声?断续地开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以往多半是夜里,点着?烛灯也光线不如如今这么明亮,还这样清醒的面对面…… 褚照都?分不清,是因?为?关系的变化,还是仅仅是因?为?此时?场景的特殊,让他更容易被挑拨,也……也更清楚地感觉到接触的每一分感受。 越千仞低头看他,手肘撑着?桌案,腰身微微伏下,稳稳当当地克制着?力?道,还一直注意?着?没有压到圆润的孕肚。 “别这样叫我。”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压得?低沉,咬字极为?用力?,一字一顿像是隐忍着?什么情绪。 褚照呼吸急促了些,只能张着?嘴呼吸,细汗浸湿了他的额发,晃动间又顺着?下颌往下滑。 他这会脑子都?有些迟钝,却?一下子听?明白了越千仞的意?思。 不该以叔侄相称,毕竟他们现在都?、都?这样了…… 那他该如何称呼才对? 褚照晕乎乎地没想出来,最?后呆呆地改口,轻声?细语地叫了声?:“定野哥哥……” 越千仞咬紧了牙关。 他不是说这个,但……这撒娇一样带着?哭腔的嗓音软软地喊他,不管是叫什么,对他都?有不相上下的杀伤力?。 他小心地护着?褚照的肚子,还是情不自?禁地俯身,又亲了上去。 ----------------------- 作者有话说:后面应该都是上午更新了!如果存稿箱可以正常运行就是9:30更新[彩虹屁] 第54章 骂人都像撒娇 褚照向来?都很娇气, 孕期似乎更是?如此,越千仞之?前几次帮他?,他?都交代得很快。 此时在过分的接触之?下, 自然也?一刻都忍耐不住。 但起起落落间,又一次涌上时, 却被越千仞拦截住。 他?躺在桌案上,又隔着孕肚,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这却让其?他?感官变本?加厉, 当即呼吸就凌乱了几分, 攥着越千仞的衣襟扯得更用力。 越千仞还能低声和他?解释:“冯太医说过, 不可频繁泄身, 忍耐一下。” 褚照不觉眼眶都红了,急切地开口控诉:“这怎么忍!?你倒是?别——” 越千仞还能压着从喉间发出轻笑, 连带着胸腔都在愉悦地震动。 “嗯, 等我一起。” 褚照都有些懵,忍不住开口:“之?前叔父不、不这样……” “嗯。”越千仞低声回应,贴着他?的耳边说, “之?前一直忍着。” 所以……所以现在是?没有忍耐的状态是?吗? 褚照几乎都有些神智不清,一时间不知道这是?该喜该悲。 但越千仞又追着他?提醒:“叫错了。” 褚照羞得耳根都滚烫, 只能从喉咙里低声地、带着有些过于?沙哑的哭腔小声地换了称呼:“越千仞, 你、你快一点?!” 越千仞对?他?连名带姓地叫他?很不满, 但他?还是?很诚实地做出反馈, 如他?“所愿”。 当然, 为了防止孕期有何意外, 他?依然是?收敛着,仍是?隐忍了大半。 ——如果褚照知晓,又不知该作何反应。起码此时, 他?已经呼吸凌乱,只能哭着改口,贴着越千仞的手心?蹭脸颊,又黏糊糊地改口喊着“哥哥”了。 …… 澄心?阁旁边修有汤池,引入温泉水,冬天正好是?适宜使用的时节。 只不过这位置,距离昭阳殿又有一点?远,褚照沐浴时懒得折腾,也?很少来?,此时倒是?正好能用上。 就是?走过去的时候是?越千仞横抱着褚照,宫人们?目不斜视,也?全?都瞧见了两人有多亲密。 脱了衣衫进到池中,褚照脸上的热意还没消退,又被温泉池子的水汽蒸得更红。 越千仞顾着他?,安排妥当了才将自己的衣衫也?脱去,迈步进了池。 池子里的水维持在暖和又不至于?滚烫的温度,在越千仞进来?时荡漾起水纹,拍打到边缘圆润的鹅卵石上。 因这水池不深,越千仞朝他?走近,胸膛以上都露出在水面,水珠沿着沟壑分明的肌肉线条滚落而下。 褚照后背贴到了池边,看了一眼便?觉得脸颊又更加热了,只得仓皇地侧头避开视线。 但越千仞走到他?身前,挨得那样近,他?仰头还是?低头,眼里总躲不过大片的肤色。 最后索性闭上眼睛,还直接把额头往越千仞的肩头一靠,就这么贴了上去。 越千仞愣了下,片刻后发出低笑,干脆顺着这个姿势搂着他?,便?给他?清洗了起来?。 褚照任由着他?的动作,宽厚的手心?带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触感,毫无阻隔地落到皮肤上,让他?似乎还不禁回味起方才的种种…… 他?把头埋得更深,鼻尖和嘴唇都无意识地蹭着越千仞的颈侧,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感觉好像梦一样……叔父竟然也?喜欢我,我之?前还想着,叔父若是?知道我的心?意,怕不是?要疏远我。” 越千仞正撩起他?的长?发为他?擦洗后背,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竟不知道这话该如何作答。 他?脸颊也?有些发热,侧过头才低声开口:“抱歉,是?我一直没认清自己的内心?,不敢说出来?,才害照儿患得患失那么久。” 说到后面,却依旧情不自禁地捧起褚照的脸,呢喃一样地凝视着他?说。 褚照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那漂亮的杏眼哭了好几场,此时当真红肿得厉害,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明眸皓齿的模样,认真地回答越千仞:“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也?没患得患失而难过,每次见着叔父,我都很开心?的。” 他?确实如此。 说起这话,也?是?眼里浮现单纯的喜悦来?。 越千仞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低声回答:“嗯,叔父知道。” 褚照仍盯着他?,越千仞给他?擦洗的后背,手心?又顺着腰线碰到孕肚,全?程都小心?翼翼地扶着腰又给他?托着,面对?世间最珍贵的奇珍异宝,也?莫过于?此了。 褚照突然情不自禁地问:“叔父是?喜欢我,还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宝宝,才说的这些话哄我?” 越千仞正悉心细致地给他擦拭着孕肚,抬眼看他?。 这问题听?得他?哭笑不得,却又转念想到这是?褚照钻牛角尖了,尽管他?从未这么比较过,但还是?郑重地回答褚照:“自然是?因为喜欢你。孩子是?很重要,但也?是?因为这是?我们?的孩子,孕育在你肚子里,担忧你因而受罪,叔父才会在意。” 这孩子已经孕育了几个月了,若不是?因为这胎儿,越千仞都说不清自己何时才可能认清自己的心?,可要是?得以选择,他?却希望褚照没有这特殊的体质,不会怀孕,也不用承受带来的苦。 褚照愣愣地看着他?,又红了眼眶,一把将脑袋往越千仞的脸颊上蹭,呜咽地直喊“叔父”。 池水晃得水声不绝,越千仞的脸颊都被弄得湿漉漉的,连忙伸手把褚照的下巴捏起来?,发现不是?又在掉眼泪,而是?温泉水,才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气。 今天褚照哭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他?可不想再让他?继续哭了。 越千仞心?里这么想着,一不留神,让几乎整个人挤进他怀里的褚照蹭了下。 他?一下子顿住,褚照也?察觉到,僵硬地绷住,瞪大了眼睛,又是震惊又是迷茫,转不过弯的困惑模样:“叔父、叔父怎么又……” 越千仞板着脸压着情绪,压低声音说话才泄露几分隐忍的情绪:“被你蹭的。” 褚照连忙给自己辩驳:“我、我蹭到前就已经……” 越千仞清了清嗓子,低咳一声。 却没想褚照分明也?不自在,却在水下摸索着朝他?伸手。 水波荡漾得明显,越千仞这才握住他?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忍耐中的声音都情不自禁地压低,也?不觉沙哑几分:“等会就好了。” 越千仞仍板着脸,深深地蹙着眉,模样看着有点?凶,可落在褚照身上的眼神却过于?柔和。 褚照却不觉绷得更紧,好像浑身都战栗起来?——因自己都说不清的兴奋。 他?声音都磕磕绊绊:“我、我可以帮叔父……叔父不必、不必忍着……” 越千仞咬紧了后槽牙,喉结滚动着绷紧,回他?:“那得让你手酸死?,不用了。” 褚照一下子反应过来?,耳根都红了。 想来?也?是?,刚才在书房他?都记不清弄了多久,头一回都如此,第二轮更不必说了…… 第69章 他?想到了什么,紧张地侧过脸,咬住下唇,才小声地挤出一句话:“那……那叔父可以用、用我的腿……”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都几乎要咽回嗓子眼里头去,声音都含糊不清了。 但越千仞还是?听?得清楚,他?本?就因强忍着,面容都绷得严肃,此时更是?不住拧眉:“你都从话本?里学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嘴上这么训斥着,但褚照指尖已经碰到比温泉水更灼热的地方,在他?说出此番建议时,表现得更为夸张。 他?忍不住抬头看越千仞,却见对?方还是?眉压眼的冷峻神色。 褚照突然想到,叔父之?前每次帮他?过后,都这么硬邦邦地板着脸,是?不是?其?实也?…… 温泉池子蒸得脑袋都混沌,他?又本?就慌乱,回答的时候下意识地反驳:“不是?!不是?话本?学来?的,是?我自己想的!” 但话说出口,褚照才感觉更加不对?劲,又连忙改口:“不、不对?,也?不是?!” 他?解释不过来?了,却见越千仞隐忍的神色里泄露出微弱的笑意,连抿紧的嘴角都有上扬的迹象。 ——这是?想笑话他?是?吧? 褚照自己脑海里乱哄哄地跑过一堆念头,想的什么全?呈现到脸上,最后羞恼地瞪了越千仞一眼,“不要就算了,憋死?你!” 他?怎么说话都拉长?了调子,骂人都像撒娇。 越千仞实在忍不住,还是?一把握紧他?的手臂,靠近了低声说:“转过身去。” ……后面褚照又哭了,但越千仞觉得这回真不能怪他?,是?冯太医说孕期不可频繁泄身,他?“谨遵医嘱”罢了。 褚照回到昭阳殿后,趁着越千仞不知道去忙活什么时,把脸闷到被褥里,感觉自己要气晕过去了。 他?帮了叔父,可叔父恩将仇报,实在讨厌。 可叔父凶他?的时候嗓音低沉沙哑,透着不容反抗的强硬,吻掉他?的眼泪又会柔下声音夸他?听?话,哪样他?都招架不住,都很喜欢。 讨厌与喜欢,也?许有时候表达的并非相?反的情绪。 “别把自己闷坏了,快起来?,冯太医来?了。” 越千仞隔着被褥揉他?后脑勺,把褚照吓得一下子回过神来?,才扒拉着冒出要冒烟的脑袋来?。 越千仞心?生狐疑:“照儿不会在被窝里偷偷做什么坏事吧?” 褚照憋红了脸,气呼呼地回答:“没有!都说了听?叔父的,我、我自然是?听?的……” 越千仞捏了捏他?的脸颊,低笑亲了亲他?的嘴唇,又悄悄轻咬了下,“嗯,照儿好乖。” 冯太医站在床幔之?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呵呵冷笑,心?想着真是?把他?当不存在的一样,实在可恶! ----------------------- 作者有话说:含蓄地塞了好几个想吃的play[黄心] 第55章 如他所愿 凛王殿下当真夜宿龙榻, 终日没有回自己府邸时,这等小?道消息却没有机会传播出去,除了昭阳殿里守口如瓶的宫人, 几乎无人知晓。 冯太医确实说了可以?适当同房,几日一次, 但那天被唤去检查陛下的身体后,又保守地改了口,变成叮嘱此事不宜过于频繁。 再?加上褚照其?实随着肚子显怀, 稍一动弹就腰酸没劲, 又嗜睡得很, 多数时候根本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 幸好可以?理直气壮地睡觉时搂紧叔父的脖子, 要他不准半夜偷跑去偏殿睡,他已经心满意足。 越千仞确实怀了点私心, 除了情难自抑之外?, 也是?唬褚照一下,果真让他有些怕了自己承受不来?的索取,没敢乱撩拨。 顾及着孕夫的身体, 越千仞还是?认为此事不可过于放纵。 而随着官吏年底述职的事情有条不紊地推进,年关也越发接近。 多数地方官在述职结束后, 都?会趁着年假, 在奔赴就任地前, 正好回乡过年, 也有的会留在京中过完年。 孟小?将军便是?后者的情况。 那日他被稀里糊涂地赶走出后, 本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是?孟骁粗枝大叶,心里的困惑过去便忘光了,更别提他还应承了越千仞帮忙练兵, 临近年关愈发忙碌,等越千仞来?找他的时候,脑子还没绕过来?。 “赔罪?什?么赔罪?殿下不会是?暗中让我背了什?么黑锅吧?” 一听到越千仞说请他喝酒,孟骁吓得汗毛竖起。 越千仞无语,不过是?这日到京营巡察,想起来?这事。既然孟骁自己都?不记得了,他便直接说:“那算了。” “这可不行!”孟小?将军火速接话?,脱了沉重的盔甲就要与他勾肩搭背,“喝酒的事,可不能说一半就算!” 越千仞回应:“那便走吧,带你去京城最大的酒楼。不过,京中的酒,肯定不如边关的浓烈。” “无所?谓!有人请客就是?好!”孟小?将军非常随和。 就是?两人说着话?,越千仞顺势把他搭到自己肩膀上的手推开,他都?没觉察到哪里不对。 越千仞清咳一声?。 他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要与他人保持一定的关系,减少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到了揽月楼,往雅间里一坐,小?二摆上来?的一面是?酒,一面是?茶。 孟骁目瞪口呆:“不是?,你咋不喝?” 越千仞已经兀自拎起煮沸的水冲泡起一壶龙井,悠闲地作答:“之前不是?说了,我戒了。” 孟骁打?开了酒壶嗅了下,尽管味道过于清甜,仍旧勾起了他的馋虫,毕竟忙于练兵的日子,为了军纪严整,他也是?滴酒不沾的。 可抬眼看了眼越千仞,他还是?忍不住爆粗:“靠,我自己喝,怎么搞得像老子在失意买醉一样?” 越千仞回他:“要不孟小?将军也可以?退了不喝,给你也倒一杯茶。” 孟骁果断回答:“不喝白不喝!凛王殿下请喝酒的事,怕是?京中权贵千载难逢,算我赚了!” 说罢给火速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越千仞也倒了杯茶,同样自己品了起来?。 这桌上泾渭分明,若有外?人瞧了必然觉得奇怪,不过只要当事人不以?为意,也没什?么怪异了。 喝了三杯酒,吃了下酒菜,孟骁仍不明白越千仞为何请他,但已经享受得不行,这才随口一问:“殿下为何戒酒?当年在苍玄关,你可是?我们当中最能喝的了——你还记得不?每一次战前,你都?绷着一张脸,和酒壶有仇似的牛饮,第一次可把先?帝吓一跳呢!哈哈哈哈!” 越千仞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才说:“那是?那时候上阵杀敌,需要借酒壮胆。” 孟骁不相信,“每每边寇来?袭,就属你杀敌最勇,何须壮胆?” 越千仞也不提这事了,转移了话?题,说:“你不是?问我为何戒酒吗?” “对啊,为何?”孟骁也不提旧事了,忍不住好奇地问到。 越千仞慢悠悠地煮茶,回答:“我已与照儿互通心意,永结同心。” 孟骁:“啥???谁???” 而且这和前面一句话?有什?么关联吗? 越千仞愣是?还能举起茶壶悠哉地斟茶,进行了一番解释:“所?以?近日他不能喝酒,我就陪他戒了。” 孟骁双目失神,恍惚又迷茫:“我刚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了谁?” 越千仞回他:“我们的小世子,当今圣上。” “噗——” 孟骁终于忍不住,一口直接将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越千仞手疾眼快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披风,往孟小?将军的脑袋上一兜,才阻止了这袭击。 孟骁被自己呛到,咳了好几声?,才把头上的披风扒拉下来?,连声说:“多谢、多谢……咳咳咳!” 但把披风握在手里,才发现是?自己的,于是?又默默地把道谢的话?咽回去,把弄脏的披风丢到身后。 不过这都?是?小?事了,孟骁顾不得这些,直接手掌撑着桌面,整个人几乎一跃而起,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等等,你说你和陛下——” 越千仞点头,应声?:“嗯,我们在一起了。” 孟骁已经站起身,几乎整张脸都?要贴近上来?,越千仞不动声?色地往后挪,和他拉开距离。 但孟骁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声?音已经分不清是?惊恐还是?震怒:“你疯了吗?你怎么敢,这可是?欺君之罪!” 他声?音不觉带上颤音,压低了几分。 越千仞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躲过孟骁的动作,他只往旁边避了一下,伸手就拦住孟骁的手。 他眉头只是?轻轻一皱,那向来?冷峻的神色便让孟骁回过神来?,才自觉失礼,可还是?按捺不住的语气急切:“你不要命了?还是?你想做什?么……难道最近找我练兵,莫不是?要——” 第70章 孟骁两眼发黑,一下子也顾不得去揪越千仞的衣领,自己倒是?恍惚惊悚又惧怕,说到最后已然因为这惊惧,不敢往下说了。 越千仞挑眉。 本以?为他要说自己诱拐年少懵懂的小?皇帝,听着这话?才觉察不对劲。 让孟骁帮忙练兵当然是?借机压榨劳动力,眼下显然他脑补成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因为自己被拉下水,面色已经一片惨白。 越千仞都?有些哭笑不得,幸好起码他还知道现在笑出声?未免过于不合时宜,才掩唇轻咳一声?,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不是?说了吗?是?互通心意,没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而且我也对自己当皇帝没兴趣。” 大概和那些真觉得他心怀二心的人想法一样,意图篡逆的心思遮遮掩掩生怕直接说出来?会捅破天窗,越千仞心里从来?没这种想法,则是?能毫无负担地说出口。 孟骁果然吓得连忙转头又竖起耳朵,听不到雅间外?有人窃听的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才缓慢地消化听到的消息。 他仍是?不可思议的神色,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是?你强迫的,还、还是?陛下强迫你的?” 越千仞真无语了,没好气地说:“就不能是?我们两情相悦吗?你也是?话?本看多了是?吧,哪来?的奇怪想法。” 孟骁没有注意到这个“也”字,却还真的倒吸了口气,目光躲闪,“殿下……殿下也知道话?本的事情了?” 越千仞面无表情:“不知道。但我现在真想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孟骁还真磕磕巴巴地交代起来?:“最近京中确实有个风靡的话?本,名叫《九重囚》,讲的是?数百年前九州乱世,某个小?朝代的末代皇帝被摄政王囚于深宫,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咳咳咳!”越千仞被喝一半的龙井呛到,连咳嗽了好几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孟骁又连忙说:“据、据说是?历史上确有其?事,绝无含沙射影本朝的意思!” 越千仞已经恢复了神色,只呵呵冷笑:“书?肆有没有靠这追风捕影的暗示来?卖书?,本王还没瞎到这个地步。” 孟小?将军连忙给自己斟酒,低头饮尽不吭声?。 虽然他显然也看过话?本,不过与书?商毫无瓜葛,此时自然不会出声?。 不提话?本的事,他只觉得现实只怕比话?本里的“前朝旧事”更离奇。 也兴许是?这壶酒都?要喝空了,即便觉得京城中的酒太温和,孟骁还是?酒意上脸,也随之被壮了几分的胆子出来?。 于是?他忍不住还是?抬头追问:“凛王殿下不是?戏言?” 越千仞反问:“我戏弄你作甚?” 想来?也是?,孟骁还附言点头,却还是?不住开口:“你们都?是?男子……” 越千仞甚至给他做补充:“还是?君臣,更是?叔侄。” 听起来?好像性?别都?不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 孟骁幽幽地问:“这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吧?殿下为何告诉我?” 越千仞也直接回答:“还是?多亏上回孟小?将军觐见,才让我们得以?机会说开的。” 孟骁恍然大悟:“哦!所?以?殿下说的赔罪,是?上次那事?” 越千仞吝啬地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孟骁一拍桌子:“那次我分明没喝酒,就算喝了,以?我的酒量,怎么可能会殿前失仪,殿下太瞧不起人了!” 越千仞:“……” 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吧? 不过孟骁这段时间帮忙练兵都?积极主动,显然也没因那次唐突被赶走而生气。 见他酒都?倒光,越千仞便直接说:“喝完就结账走吧。” “这么早?”孟骁还意犹未尽地啧嘴,“听说天衢街繁华,入夜也灯火如昼,要不逛逛?” 可惜越千仞毫不犹豫地拒绝:“免了。孟小?将军自己逛吧,我要回宫了。” “回宫?”孟骁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他说前面那句话?时正好通过这二楼雅间的窗台望向外?面,也瞧见此时已是?暮色四合。 这个时间,已近宫禁,再?说回什?么—— “毕竟本王已有家?室。” “咳咳咳!”孟骁这回酒都?喝光了,只能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得直喘气的时候,却见越千仞抬起下巴,一副矜贵从容的模样。 孟骁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嘀咕:“我怎么觉得有点牙酸——你专程和我说这些,其?实是?想找我炫耀吧?!” 他也是?成家?立业的人,又不是?没有! 毕竟都?是?接近而立之年的人,像越千仞一样迟迟没有成家?的,也是?罕见。 孟小?将军平时在边关,还和属官八卦过,暗搓搓说总算有一件事是?从军以?来?一直压着自己一头的越千仞比不过他了。 谁曾想凛王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越千仞没做应答,只催促他:“走不走?” 孟骁连忙起身:“走走走!” 只是?拎起自己的披风,走到越千仞的面前时,孟骁还是?忍不住放低了声?音问:“你们是?……认真的吗?” 越千仞这回倒是?回答了:“自然。” 孟骁仍是?将信将疑的模样,却没有再?多问了。 * 宫禁本就拦不住越千仞,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翻过宫墙躲避侍卫的巡视,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让侍卫给他开宫门。 又不是?在偷偷摸摸做坏事,他自然选了后者。 回到昭阳殿,还没踏入,便见里头灯火通明的,守门的宫人内侍低头朝他行礼,对越千仞近日都?在圣上的寝宫休息似乎也不觉奇怪。 越千仞随口问:“陛下用过晚膳了吗?” 身旁的宫人连忙回答:“用过了。” 越千仞这才放心地迈步走进去。 褚照枕在罗汉床上侧躺着,来?福似乎在给他讲什?么笑话?逗乐,见到越千仞的身影走近,才噤声?退下。 褚照抬眼看他,幽怨地开口:“叔父还知道回来??” 越千仞哭笑不得,“不是?让天枢卫说了吗,今日忙得晚。” 褚照不依不饶:“忙完也不知道早些回来?,还有心情和孟将军去喝酒。” “我可没喝。”越千仞给自己辩解,脱了大衣让宫人收起,才朝褚照走近,免得路上一身寒气侵染。 褚照仍躺着,懒洋洋地抬了下巴,骄矜地说:“反正叔父说啥是?啥,我又见不——唔!” 越千仞在罗汉床前单膝跪下,就着褚照抬起头的姿势,一把握住他的下巴就靠近吻了上去,把他说的话?尽数吞没。 舌头驾轻就熟地掠夺一番,交缠的气息都?灼热混乱。 褚照从脸颊发热到眼尾都?泛红,神色已经有些恍惚的时候,越千仞却冷不丁地结束这个吻,只留下拇指指腹轻轻擦拭他唇上湿润的水色。 越千仞问:“吃到酒味了吗?” 褚照迷迷糊糊正咬住他拇指,这才瞪大了眼睛听明白过来?。 然后他压着不住加快的心跳,强装镇定地回答:“没尝清楚,再?、再?来?一次!” 越千仞哭笑不得,但还是?再?次凑近上去,如他所?愿。 ----------------------- 作者有话说:就这样卡呀卡呀写到眼皮打架[化了] 第56章 有求必应 亲过?两遍后, 褚照才心满意足,没有?再假扮出一副哀怨的模样演戏,倒是手?臂都挂到越千仞的脖子上, 黏人地往他怀里钻。 隔着日渐浑圆的孕肚难以完全贴紧,他心里头难捱, 又不?住用嘴唇往越千仞的下颌到脸颊乱蹭,没多时又哼哼唧唧地抱怨:“腰酸了。” 越千仞失笑,搂着他说:“躺下, 我?给?你揉揉。” 褚照就等着他这句话, 立刻乐滋滋地照做, 还把下巴贴在柔软的枕头上, 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喜悦地呢喃:“叔父对我?真好……” 越千仞给?他揉着腰, 指关节沿着腰背一寸寸揉按, 力道放得恰到好处,褚照整个人松懈下来,无意间伴随着他的动作, 从喉间发出一阵阵呻`吟一样的鼻音做出反馈。 同房时心里知道羞耻,若非情迷意乱到极致时, 他总会咬紧嘴唇提防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此时并?非那种情况, 褚照倒是完全没有?察觉不?对劲, 也就不?加掩饰。 本就温软的嗓音发出令人遐想的声音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越千仞咽了咽口水, 舌头抵着上颚紧绷着, 试图开口转移注意力。 他揉按到褚照的腰窝,再往下碰到更为?柔软的触感,又状若无意地抬手?, 又重新沿着褚照的肩胛骨下,继续按摩。 冯太医叮嘱了这也是日常要?做的事情,此时起?码得先把此事做完。 “今天?孟骁和我?说,最近京中风靡一册话本。” 第71章 褚照果然好奇,语调都不?免拔高了些:“诶?什么话本,我?有?些时日没逛书肆,不?会错过?了吧?” 越千仞毫不?留情地指出:“你即便没亲自去逛,京中书商每日出了什么新话本,不?都会呈上吗?” 不?过?,他转念一下,若是如此,那本胆大包天?的影射之作,应该没人猖狂到呈给?褚照看吧? 于是他还是说出来:“听孟骁说,那话本叫什么九重囚。” 越千仞把手?都放在褚照的背上,自然可以直接察觉到对方?身躯的细微变化,更何况褚照浑身一僵,连肩胛骨都紧张得绷住,反应实在过?于明显。 他很快放松下来也无济于事,甚至连开口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欲盖弥彰:“啊,有?这本书吗?我?都没印象,可能没看过?吧……” 越千仞按摩的节奏稳定,声音听不?出变化,更别提褚照为?了方?便他按,侧着朝向?罗汉床里侧的雕花护栏,根本瞧不?见?他的神色。 越千仞勾起?嘴角,有?些好笑地追问:“照儿听到闻所未闻的话本,怎么没有?见?猎心喜?不?想看吗?” 他分明在坏心眼地捉弄,甚至俯身靠得更近,说话也不?好好说话,喷吐的热气都落到褚照的耳根和颈侧,顷刻便瞧见?那如玉的肌肤透出薄红了。 褚照依然毫无觉察,他紧张得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攥紧放在唇边,支支吾吾地找借口:“这名字听着就怪不?好的,还是算了,我?不?想看,叔父也、也不?用去找!” “这样吗?”越千仞仍旧慢条斯理地说话,“孟骁还和我?说了里面的剧情,我?听着倒是很感兴趣。” 褚照刷地翻过?来,动作急切得越千仞连忙稳住他的身子,手?心牢牢护在他腰侧。 而褚照因为?迫切,倒是没注意到越千仞还立即收敛了上扬的唇角,装出状若无意的模样来。 “叔父你别放在心上!那话本不?是写你的,叔父才没那么坏!” 他着急得瞪大了杏眼,要?不?是越千仞及时按住,就差整个人一跃而起?了。 越千仞终于忍不?住低笑起?来,“所以照儿看过?了?” 褚照瞧见?他眼里含笑,一时不?禁看得发愣,脑子反应过?来后,才觉察到叔父压根没因那话本而置气,自己还、还不?打自招了。 他顿时露出气恼的神色。 正?想开口谴责,越千仞却凑得更近,几乎与?他鼻尖相抵,问:“不?仅看了,只怕还盖了章收藏了吧?” 褚照晕乎乎地,还艰难维持自己的气势,应声:“是、是又怎样!” 越千仞没有?回答他,而是微微侧头,倾下身又亲了亲褚照的嘴唇。 按摩告一段落,也该做别的事情了。 只是浅尝辄止的轻吻,但褚照颈侧的热意还是蔓延到脸颊。刚进门时被亲得撩拨起?来的感觉,此时又不?安分地复苏…… 互通心意那天?之后,他便因身体劳累,足足休息了好几天?,甚至冯太医都黑着脸说他俩“不?知节制”。 于是,那日之后,只有?偶尔晨起?意动难耐时,越千仞用手?帮他解决,更进一步的就没有?了。 回想起?那日,褚照就免不?了心跳加快,有?些害怕,又还是忍不住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被越千仞亲得舒服,脑袋也迷迷糊糊放弃思考,正?想着与?叔父贴得更近。 此时自然没了戒备,心里想的什么都不?加掩饰,便听到越千仞贴着他的嘴唇轻声问:“这话本里,照儿最喜欢哪段情节?” 褚照压根没过?脑子一样,听清越千仞问的,就直接脱口而出:“摄政王把前朝皇帝锁在龙床上那一段……” 越千仞挑眉,尚且清明的眼神里露出几分玩味。 话本里头的细枝末节他不?清楚,也自然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情节。 “哦——”他拉长了声音,“照儿原来喜欢这种。” 褚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惊慌地找补:“不?是!我?只是喜欢看,不?是说我?也想要?——” 这话听着更不?对劲了,他说一半已经脸颊红得滚烫,难以直面越千仞,自欺欺人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肯说了。 越千仞却不?如他所愿,张开手?指贴上去,就轻而易举地把褚照两只手?的手?腕一把扣紧。 趁褚照没有?回过?神挣扎前,他径直把这双娇生惯养的手?压制住,手?臂一抬,就挟持着抬到褚照的头顶,等他再想挣脱,便因这完全被束缚的姿势而难以施力。 宽大的衣袖随着这番动作从小?臂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褚照瞪大眼睛,一副完全呆滞的模样。 越千仞凑近,把他的双手?压制得更彻底,语气也带上几分说不?清危险气息:“喜欢这样?” 褚照呼吸凌乱而急促,不?仅双手?被禁锢,还被越千仞挑起?下巴——他只用一根手?指轻轻勾起?,这动作过?于轻佻,甚至带上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尽管知道越千仞没那个意思,但褚照还是喘息得胸膛都上下起?伏,鹿一样的眼睛看着单纯得不?谙世事,此时却湿漉漉地带上几分热切又直白的情`欲。 他忍耐不?住,也学不?会欲迎还拒的勾人技巧,只会发自内心地回答:“好喜欢……” 这就足够了。 越千仞不?喜欢虚与?委蛇的把戏,就喜欢对他诚实热忱的褚照。 而他自然也……有?求必应。 龙床上自然找不?到脚镣这种东西,最后细白的脚踝上被戴上挂有?铃铛的镯子,架在越千仞的肩头上,随着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动静于翻云覆雨间根本不?算响亮,褚照失神着,根本没察觉到。 越千仞还偏偏示意他:“这铃铛声像不?像锁了脚镣?一牵动就丁零当啷。” 褚照瞪大了眼睛,被撩`拨得呼吸越发急促,无措地回答:“才、才不?像呢!” 根本不?是同样的声音! 可他当真脑补得一塌糊涂起?来,便听着铃铛声响过?于有?存在感,他也羞得无处可躲,只能死死绷紧小?腿肚,脚趾都蜷着弓起?足背,好像这样僵硬地维持住,就能让铃铛不?再晃动。 越千仞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却没开口揭穿。 他只需将置于腰线以下的手?掐得更紧,俯身稍微加快一分节奏,那镯子又重新在脚踝上摇晃,铃铛声便不?绝于耳。 …… 收拾完后,褚照枕着越千仞的胸膛昏昏欲睡,明明嗓子都哑了,眼皮也要?睁不?开了,还硬是气恼地控诉:“你真的太坏了!怎么能这样!” 他羞耻得都不?叫“叔父”了。 越千仞游刃有?余:“照儿不?是很喜欢吗?原来是我?错会意了。” 褚照憋红了脸,说不?出“不?喜欢”,最后索性把脸捂在越千仞的胸肌上,瓮声瓮气地说:“孩子、孩子都听到了……” 越千仞哭笑不?得,原来是回味过?来后,才想起?这件事。 他直接说:“他才是个胚胎,什么也听不?到的。” “胡说!如果听不?到的话,平日里叔父做什么胎教?” 越千仞还真被这提问问得一时间哑口,最后厚着脸皮回答:“孩子会有?选择性的听的。”又索性说,“下次不?能听的话,我?会捂住耳朵,不?让孩子听到。” 褚照听得一愣一愣,居然追问:“怎么捂?” 越千仞还真做了“示范”,把手?心贴在褚照的孕肚两侧,回答:“这样捂。” 随着他贴上去的动作,肚子里的胎儿似乎有?所感应的做出响应,发出晃动的动静来。 “咳。”这下越千仞也莫名感同身受褚照的羞耻了,真的察觉到这鼓起?的肚子里有?一条活跃的小?生命,怎么好意思当着孩子的面做些什么。 不?过?他又转移了话题,低声说:“再过?些时日,你肚子更大些,动起?来更危险,应当也不?能做什么了,放心好了。” 这倒是真话,冯太医让他们克制些,就是因为?月份已经逐渐要?近孕后期,后面要?再同房,多少会有?风险。 “啊……”褚照全然不?知,因自打两人心意相通后,越千仞都几乎算是搬到昭阳殿来居住了,每天?早上冯太医问诊的时候他基本都在,于是褚照乐得大脑放空,根本没认真听过?冯太医叮嘱过?什么。 “这么快?”他小?声嘀咕,语气倒是流露出明显的失落来。 越千仞哭笑不?得,一边不?让他做些什么,一边真不?能做了,他还怪失望的呢。 他连转移话题:“快过?年了,年底的事情忙完,可以休息一阵子,到时候可以陪你的时间就多一点了。” 褚照当即喜悦起?来,“太好了!” 第72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慢慢地困意重新永了上来,便不?觉交颈缠绵,一同睡去。 第57章 怎么不算呢? 年底忙碌的事情确实很多, 甚至每一件摆上?越千仞桌案上?的奏折属官都?会附上?一句“这是殿下今日必须决断的事务”,像是无论怎么?忙活,永远都?有新的死线在后面撵着一样。 等越千仞真的回过?神来时, 才发现竟然已经快到除夕了。 除夕也有事情要忙碌,不过?不再是国家公务, 而是皇室的事务——前往祖庙祭祖。 这个?月的时间里,褚照的肚子涨得飞快,像气球一样鼓起来, 即便穿着厚重的大氅遮掩, 也还是容易显露出端倪来。 而且因为腹部?隆起的重量, 他走路时更容易酸累, 对这变化还不够习惯,有时睡醒起身都?觉得吃力, 越千仞忙碌不在身边的时候, 他也时刻需要宫人扶着伺候。 这样出现在众臣面前,一下子就会被人发现不对劲。 因而,他已经连着翘掉了两次早朝, 心安理?得地睡懒觉。 但?祭祖是每年年底最隆重的安排,除了跟随的亲信大臣, 还有不少皇室宗亲都?要参与, 流程自然也繁琐得不行, 过?去每年, 褚照都?是在最后的关头临时背稿子记流程。 越千仞一手操办完准备事项, 想着缩减其中一些繁琐的流程, 干脆改为极少数亲信到场的祭拜,以防意外?。 商议的时候,宗室的人便急急忙忙跳出来反对:“哪能?这样改!往年都?是要当今圣上?依次祭拜后, 才能?祈福来年风调雨顺。多少年的规矩都?是这样,万一、万一改了之后,明年出什么?变故……” 哪怕越千仞面无表情就足够具有威慑力,和褚照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老?亲王还是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开口,说到最后越发没底气,但?依然坚持把暗含威胁的话说完。 礼部?尚书不合时宜地倒吸一口气,瞬间被老?亲王抓住,急切开口:“李尚书,这事这么?多年都?是您办的吧?这一修改,问题可就大了,所?有规制都?得重来,仪仗队的流程……” 李尚书也深知如此,但?他同样也是为数不多知道褚照怀孕的人——并掐指一算便知道,现在已经到了行动颇为不便的日子了——,他无法附和老?亲王,却也知道这其中种种流程改起来各种麻烦不断,还都?是他来负责,想想就已经几度昏厥。 “这个?嘛……” 越千仞实在懒得绕圈子,直截了当说:“总之陛下近日体虚,这么?繁复的一套流程下来,别说明年能?不能?风调雨顺,大过?年淮王想让陛下生病吗?” 老?亲王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话他哪里敢接,只能?支支吾吾:“说不定?、说不定?圣上?除夕身体就好些呢……” 互相一番扣帽子推锅,拉扯地看不出结果。 越千仞还想着早点处理?完这些公务回去和褚照一起用膳,干脆说:“如果宗室坚持祭祖流程不可变,那换个?人来祭祖如何?” “什、什么??”老?亲王瞪大眼睛,差点把自己捋一半的胡子揪下来。 越千仞态度强硬:“本?王来祭祖。” “咳咳咳!”老?亲王直接被呛到——也多亏他咳得说不出话来,要不肯定?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们褚氏祭祖,和他一个?姓越的有什么?关系。 礼部?尚书也差点没惊呼出声,只恨不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好。 但?越千仞还是看向他,说:“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李尚书看看规制上?有什么?要调整的,应当比删减流程简单多吧?祝文我会斟酌修改的。” 反正就算是褚照来念,那祝文也是经他手审改过?的。 老?亲王咳得喘不过?气,疯狂眼神示意,但?礼部?尚书已经行礼应声:“遵命。” 此事就当尘埃落定?。 商议完离开明政堂,老?亲王实在忍不住:“李尚书,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答应这件事!这还不如流程从简的提议呢!” 李尚书心道也是,他不清楚这就是典型的拆屋效应,但?心里不免苦笑——凛王想到自己代?替的主意后,肯定?也不愿改为之前的主意了。 但?此番缘由他又不能?说出来,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这个?安排也没什么?大问题……” “怎么?没有!再怎么?说他也是异姓王,宗室的事情,轮得到他插手吗!”老?亲王咄咄逼人,但?在面对礼部?尚书沉默却意味深长的眼神下,还是没了底气,“这样安排,指不定?有多少非议……” 礼部尚书拍了拍老亲王的肩膀,“淮王殿下,那也是凛王要考虑的问题,总归指责不到我们头上?。再说了,凛王虽是异姓王,但?与先?帝八拜之交,甚至——总之,让他代?陛下,也没什么不妥的。” 他转折得生硬,老?亲王不免觉察到其中有所隐瞒,狐疑地追问:“甚至什么??” 礼部?尚书却自知失言,打哈哈说:“就是、就是凛王与陛下也同样亲近嘛!” 老?亲王虽听着奇怪,但?也想不到深去有何端倪,没再问下去,只是还是嘴上?骂骂咧咧的。 礼部?尚书松口气。 只是他思及,心里也有些没底——天子怀了凛王的孩子一事,起初听着像天方夜谭,但?前些时日早朝,知晓秘密的人有心观察也能看出显怀的迹象。 待十月期满,皇嗣降临,这孩子又将以何种身份昭告天下,说不定?引起的议论远比“代?替祭祖”要大多了。 礼部?尚书不知道,越千仞也确实同样在想这件事。 褚照的身形已经到了藏不住的阶段了,接下来入春稍有回暖,添置薄些的春衫,只怕更难遮掩,也不像之前一样,管着昭阳殿内宫人保密便可。 他本?想着,后面两三个?月的时间,让褚照就待在昭阳殿不出门。可照儿近些时日已经基本?不出宫,若连在御花园看看风景都?做不了,只怕要在屋子里闷坏了。 虽说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哄,但?越千仞想想还是于心不忍。 而且接下来除了要考虑临产分娩的事情,还有这孩子的身份。 之前确实已经做好了安排。 病逝且在宫内没有人际关系的宫人柳氏女,伪造身份作为皇子的生母,越千仞甚至当时连何时临幸之类,都?做好了伪造的记录。 到时只需要说,分娩时宫女难产身亡,再追封即可。 这自然没有不妥的地方,但?越千仞犹记得当时提起这件事时,褚照脸上?遮掩不住的不快。 他清楚褚照气闷是为何,可那个?时候为了稳妥,他也只能?言语上?安慰说服褚照接受。 此时倒是变成自己,想着这样的安排,便心头有难言的郁结。 明面上?与自己没有关系的孩子……日后褚照不再选秀立妃,坊间也只会说是天子与柳妃伉俪情深…… 这些都?是他人言语,不过?是小事,可他依旧在意得不行。 不过?,越千仞心头如何郁闷,眼下忙着除夕祭祖一事,他也不可能?再这时候又做出什么?安排让人忙碌,只能?把这微妙的酸味往肚子里咽,暂不做多想。 回到昭阳殿,褚照果然抗议:“我要在屋里闷坏了!” 越千仞收拾好心情,也没叫褚照看出什么?问题来,还能?开玩笑地说:“开窗透气,不要忘了冯太医叮嘱的,每日要走动一下。” 褚照果然更生气了:“在屋里走动也一样闷!” 越千仞走近上?前,捏了捏他的鼻尖,说:“祭祖的事情安排好了。” 褚照轻而易举地被转移注意力,立刻问:“怎么?样?” 越千仞看他期待的模样,故意苦笑着回答:“宗室那些老?家伙,对删减流程意见?可大了,怎么?说都?不同意。” 褚照紧张兮兮地听着,一听他这么?说,当即脸也垮了下来,“天哪,那天要从早忙到太阳落山,我不会累死吧!”但?他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越千仞的脸颊,低声说:“叔父帮我提议,只怕又被那些叔伯非议了。” 越千仞见?他心疼的眼神,一瞬间觉得自己怪缺德的,连忙清咳一声加快语速:“别担心,他们确实对此有意见?,我便说那就由我来替代?你祭祖,流程什么?的,也不需要修改了。” 褚照压根没发现叔父暗搓搓逗他玩了下,还忍不住问:“那叔父会不会太累了?” 越千仞捏住他脸颊来回揉,语气也轻快些:“当然不会。对你来说劳累,对叔父来说轻松得很。” 褚照的脸被他像面团一样回来蹂躏,搞得想说话都?说不清,最后脸颊饱满的苹果肌往中间挤得嘴唇都?嘟起来。 越千仞低头轻啄了下,心知肚明褚照急切想追问什么?,便直接问:“至于那天照儿……是想待在昭阳殿,还是让礼部?安排个?舒服的座驾,陪叔父同行去太庙呢?” 第73章 “这还用说!”褚照终于能?开口说话,毫不犹豫,“当然是后者!” 哪怕只能?待在车上?休息,也比闷在一成不变的寝宫里好呀! 越千仞也知道他会这么?选,也还是忍不住在听到这明确的回应,嘴角微微勾起。 祭祖的流程都?是要在众臣面前进行的,褚照到时候在座驾内休憩,哪怕为了防止别人看到他的肚子,他也不适合出面。 褚照心里倒是无所?谓,反正任谁真有一颗对先?祖们虔诚无比的心,经历那番繁琐得烦人的流程,也只会巴不得早点结束。 唯一想着的就是那他不能?给?父皇和母后祭拜了。 于是褚照便说:“到时候叔父给?祭拜父皇,可要多夸一下我,今年国泰民安,可有我一份功劳呢!” 越千仞毫不客气:“是指没给?我添麻烦,这样的功劳吗?” 褚照理?直气壮:“怎么?不算呢?” 越千仞自然点头应允。 不过?,他确实也被褚照“小小”地提醒了一番。 此时想着到时候面对先?帝的牌位,他怎么?就已经有些心虚起来了? ----------------------- 作者有话说:毕竟,也……也算是见家长吧(。) 第58章 情非得已 除夕这日天气倒是晴朗, 只是前日下过雪,依旧有些寒意。 越千仞特地叮嘱工部赶制的天子座驾,比往常褚照使用的规格更大, 里头又?是摆了舒适的横榻,又?是做了取暖装置, 还有固定的座椅和?小书架,用更切贴的词语来形容,相?当?于房车了。 褚照很新奇, 想来在座驾上呆几个时辰, 也没那么难忍。 到时候天子座驾会安排在得以看清祭典全场的位置, 褚照若是无聊了, 也能撩开车帘观看。 他兴致勃勃地让宫人把前些日子拿到手?还没来得及看的话本挑选着放进?里头的小书架,到时在车上就可随意翻看。 他那么容易开心, 还甜滋滋地会越千仞说了声“叔父真好”, 越千仞就忍不?住想捉弄他,便故意说:“你?看那些话本,里头的东西可是少儿不?宜, 让腹中的孩子瞧见了怎么办?” 褚照都知道他对话本里头什么内容全然知晓,早过了不?好意思的阶段, 此时竟然灵机一动, 用上了越千仞之前随口胡诌的方法:“这有什么, 到时候我把他眼睛挡住, 不?让他看就是了。” 说罢甚至示意了下, 手?心捂在自己的腹部上, 说:“宝宝别看别看。” 越千仞哭笑不?得,却又?觉得心头柔软得厉害,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褚照, 轻声说:“你?才像个宝宝呢。” 这分明在说他幼稚。 以往褚照定然会有些气闷,总觉得叔父把他当?差辈分的小孩子看待。 可此时听着这话,却全然不?是一样的感觉,他甚至不?禁耳根发热,全身都酸麻了一样,挂到越千仞的身上,仰着脖子便追着要他再亲吻。 他还嘴硬:“才不?像呢!” 越千仞一边亲他一边改口:“嗯,不?是‘像’,你?分明就是。”停顿了一会儿,还轻声补充,“是我的宝宝。” 来福在一旁忍住对两位翻白眼的冲动,只能在心里头默默酸掉牙。 褚照却一点也不?觉得牙酸,他开心死了,只想整个人都完全挂到越千仞身上,缠得不?分彼此才好。 他真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欲壑难填。 暗恋叔父的时候,只想着睡过一次就好;睡过一次后,又?忍不?住想着能传递一点心意就好了。 互通心意后,叔父对他千万般的好,似乎总该满足了,可他还是有无数说不?清的念头,见到叔父时、见不?到叔父时,都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 皇室祭祖的队伍声势浩大地到太庙前,不?少人都是临到现场时,才得到“陛下突然感染风寒,凛王代做主祭人”一事?。 哪怕心里在瞬间?有闪过什么阴谋论的念头,但瞧着队列前排的重臣皆无惊诧,也不?知是深藏不?露,没暴露一分情绪,还是事?先知晓,对此也没做出抗议。 因而,也没人敢在临到祭祖关头的时候,当?真不?知好歹地站出来说不?合礼制。 于是,祭祖自然有条不?紊地进?行。 祭了天,从开朝的祖帝开始祭拜,最后祭拜的是先帝。 伴随着奏乐,祭拜的三?牲一一呈上,念过祝文后,由主祭人带领,众人进?行叩拜。 在叩拜的时候,越千仞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的结拜大哥道歉。 大哥,真是太对不?住了。 他发誓自己肯定没有想掰弯他大哥亲儿子的念头过,只是情非得已。 不?过,礼毕起?身的时候,越千仞又?在心里暗暗想着,反正?一直以来,也都是他在关照褚照,大哥托孤之前是如此,托孤后更是。 以后即便换了身份,他自然也照样会继续。 于是腰板都挺直几分,心安理得了起?来。 所有祭拜流程结束后,伴随着奏乐收尾,休整过后,就要起?驾回宫。 哪怕越千仞不?觉得疲惫,其他人也累得够呛,尤其是一年过去又?要再添一岁的老丞相?。 越千仞索性让所有人都好好休整一番,他暗中离开,群臣也不?会太拘束,放松许多。 而他自然是去找褚照了。 褚照见到祭典结束,便一直撩车帘张望着,越千仞还没走近上来,他便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朝着他用力地挥手?——仿佛这唯一富丽堂皇的天子座驾,越千仞还能认错找不?到他不?成。 但越千仞还是不?禁放松了面容,嘴角也上扬几分。 他少有像褚照这样直白地将热烈的情绪表达在脸上,只有在面对褚照的时候,才会被对方的情绪感染几分,也流露出心中的愉悦。 “待着无聊了?”越千仞走近了,隔着车帘和?褚照说话。 褚照在车驾上似乎调整了更舒服的姿势,然后直接将手?臂搁在窗台,下巴靠了上去,就这样探着头看向越千仞。 听着越千仞的话,自然免不?了苦着脸,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是呀!太无聊了,话本都看不?下去了,我甚至睡了一觉——现在可以走了吗?” 周围没其他人,越千仞便由着他抱怨,走近上前,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温声说:“马上,再休息一会儿就回宫。” “太好了!”褚照果然喜上眉梢,又?忍不?住期待地开口,“回宫的时候,叔父来与?我同乘吧!” 越千仞正?想应答,便听到身后远远地传来几声不?和?谐的骚动声。 他顿了顿,扭头看去。 守着天子座驾的护卫拦住几个身穿官服的大臣,此时好像双方正?陷入争执中。 越千仞一看过去,便有眼尖的臣子瞧见他,紧接着就传来拔高了的声音:“凛王可以见天子,我等为何不?可?你?们究竟是听圣上的,还是是听凛王的?” 越千仞开口:“放几位大人进?来。” 侍卫这才让步通行。 越千仞眼力好,远远瞧着便看到,许相?正?被另一个老头拉着走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同样忿忿不?平的官员。 这个老头是杨宗正?,祭祖与?宗正?卿相?关,但因总带来各种挑刺的麻烦,实则接近架空,常常被越千仞忽略掉。 显然,平日里的小事?,杨宗正?装作养老,也便忍气吞声,祭祖一事?越过宗正?卿做了大调动,他再忍不?住了。 老头视力不?好,边走近边还在喋喋不?休:“凛王殿下嘴上说着陛下风寒,可陛下连着多日未上朝,谁知座驾里是圣上,还是凛王找的傀儡?!” 许相?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只能低声劝阻:“杨宗正?,不?论陛下在不?在,我们都——” “咳咳!”褚照接收到越千仞的眼神?示意,立刻咳嗽两声,还用力地揉了下眼睛——他还记得这段时间?叔父都让他装病来躲过各种朝会,他早已信手?拈来! 褚照刚睡醒没多久,本就有些惺忪,轻轻一揉眼眶就有些微红,衬得脸色也就白了一分,再加上语调放得虚弱,听着便像是病得虚弱的模样。 “几位爱卿,有何要事??” 许相?说话的声音顿住,连忙行礼,但抬头一见褚照的神?色,不?由紧张了起?来:“陛下病体未愈,何须亲自前来,当?以龙体要紧啊!” 他确实心头捏了一把汗,毕竟除了知道褚照过往身子骨没那么健朗,他还是为数不?多知道天子有孕一事?的,掐指一算此时的月份,更是心头猛地提起?来,却扭头怒视越千仞。 “这种时候,凛王怎么能让陛下受这般舟车劳顿!” 越千仞摸了摸鼻子,心说要真不?让褚照跟出来,他得闷到更加难受。 但表面上也只能回答:“陛下的座驾已特制加固,也委派更多人手?照顾,许相?无需忧虑。” 第74章 杨宗正?自然是听不?出这两人还真的在推心置腹地交流,他走近看到座驾里探出头的的确是他们陛下,而自己上一秒钟还在说什么“傀儡”,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当?真要告老还乡了。 再一听越千仞和?许相?的对话,分明就是在“敲打”他。 杨宗正?当?下腿一软,直接就跪倒在地,连带着声音也直发抖起?来:“陛、陛下恕罪!” 褚照刚其实没太听清执意要上前的几位大臣在说什么,但无非就是因为祭祖的事?情,于是他直接说:“宗正?爱卿不?必如此,也是怪朕突然风寒——咳咳咳!实在难以主持祭典,才因此让叔父代劳的。” 哪怕先前心里如何猜测是凛王“越俎代庖”,此时听着褚照这么说,杨宗正?只怕是大气都不?敢出,连声请罪:“陛下龙体要紧,其他、其他诸事?,自当?便宜行事?!” 跟过来的几个臣子,也是原本同样心怀不?满,此时哪敢说出自己的顾虑,也跟着纷纷请罪。 看着一群胡须都要花白的臣子朝自己卑躬屈膝并不?能带给褚照什么乐趣,他巴不?得这些人赶紧离开,就开口说:“几位爱卿如果没什么事?……” 杨宗正?心领神?会:“叨扰陛下休息了,微臣这就告退!” 他闹了乌龙,自然也恨不?得能立刻开溜。 褚照眉开眼笑地点头,又?想到什么,叫住了也跟着要离去的许相?:“许大人,回程的事?情您来负责吧,叔父主祭也很劳累,就留下来陪朕休息好了。” 老丞相?面无表情地应声:“臣遵旨。” 心里只想着:他果然不?该跟着这该死的杨宗正?过来掺浑水! 越千仞也跟着应了声遵旨,没有驳了褚照的颜面。 等几个大臣都离开了,褚照才迫不?及待地说:“叔父快上车,我伸得脖子都酸了! 褚照心情极佳的时候,说话的语气自然也是雀跃的,活泼得像整个人都要一块往越千仞怀里扑去。 越千仞正?想笑话他这般急切,听着后面一句也顾不?上来,连忙说:“快坐好,叔父这就上来。” ----------------------- 作者有话说:今晚应该还有一更,这更是补昨天的。 周末去坐牢肩颈按摩,给我按残了[化了]昨天酸痛得没力气写orz 第59章 乔装打扮 可惜碍着身子不便?, 越千仞上了马车,褚照也没?法真的往他怀里扑。 他只能侧躺在横榻上,让自己的肚子靠着柔软的枕头上舒服些?, 想?起身也要费劲撑起,只能由着越千仞坐到一旁, 给他揉着脖颈。 “这里酸?” 其实他没?多不适,于是就顺着点头:“嗯嗯!” 然后放松了身体,很像是觉察到接近的人对自己没?有威胁, 自然地流露出依赖的神色。 越千仞对此很受用, 他没?有说什么, 但神色也同样温和几分。 褚照安静了一会儿, 又兴致勃勃地仰头看越千仞,“这下终于过年?了!我们过年?休息能不能再出来玩?感觉外面的空气都比昭阳殿的新鲜!” 他纯是憋坏了才冒出这样的对比, 但越千仞还是声音放轻下来, 故意笑着问:“出门也是换个地方待在马车里,不还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褚照一听果然急了,语速都快了几分, “我可以透过车帘看风景,我们还能去酒楼里吃个饭!而?且, 我也不是不能走路, 叔父扶着我不就行了?” 让他劳累大半天的时间祭祖, 褚照自然巴不得装病, 出去玩自然是不一样的! 越千仞看他如此急不可耐, 还是开口说:“叔父思考下。” 他确实要考虑一番, 褚照的肚子这么明显,偏偏他又每次出宫最喜欢往最繁华的天衢街去逛,过年?官员也放假, 在那遇到同僚的风险可不小。 就算没?遇到同僚,路人也会觉察怪异。 而?若是提前清场,会不会显得太过冷清,反而?让褚照玩得不尽兴? 他思索着,因想?的都是这显眼的孕肚的问题,视线也不免落到上面。 褚照见?叔父犹豫不决,再顺着他的眼神,也“明白”过来了—— 他现在挺着肚子,外人眼里肯定?觉得很奇怪,叔父说不定?也是这样想?的,说、说不定?还有些?嫌弃,也不想?带他出去了! 褚照越想?越是如此,更别提这段时间,他想?去公?府找越千仞,对方都不许——区区几步路而?已,他又不是走不得! 成功把自己钻进?牛角尖,褚照顿时脸色都发白,扁扁嘴就要哭出来了。 “叔父不想?,就、就算了!大不了我自己……” “照儿愿意乔装打扮一番吗?” 两人恰好同时开口,褚照猛地截住自己的话,但越千仞侧头还是瞧见?了他红了眼眶。 “怎、怎么乔装?” 褚照愣了愣,有些?好奇,也不记得自己刚满腹的委屈了。 他疑惑地望向?越千仞,却?一不留神感觉到眼睑上一热,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越千仞用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眼睑,按在眼角轻揉,“没?有不想?。” “我知道啦!”褚照语气雀跃,拉长了声调,不自觉地仰头要去蹭越千仞的手。 看起来像骄矜的猫咪抬起下巴要抚摸一样,越千仞没?忍住,顺着捏了下。 “所以是什么乔装打扮?”褚照又追问。 越千仞轻笑,没?有回答:“到时你就知道了。” * 褚照被吊了好几天的胃口,自然抓心挠肺的。 说起来,他以前为?了避免穿着龙袍走到哪都跪倒一大片,出门自然也都会换成便?服,甚至也是会乔装打扮一番。 有时候跑去公?府找正在忙碌的越千仞,为?了避免其他人以为?他来临时巡察,带来不必要的骚动?,他更是会变着花样的乔装。 这次叔父想?让他怎么打扮呢?还搞得神神秘秘的,更是让他急不可耐。 定?好出门的日子是年?初五,热闹的商区已经开工,又恰好是个大晴天。这日天衢街尤为?热闹,京营甚至提前安排了卫兵维持秩序。 一早起床褚照就在期待了,但越千仞还要处理一些?过年?期间也依旧紧要的事务,那些?奏折批完,事项安排完,等他一起吃早膳的褚照已经快趴在桌上睡个回笼觉了。 越千仞哭笑不得,只得说:“怎么不先吃,等我来粥都要重新热了。” 褚照下巴搁在桌上,仰头看他走近过来,回答:“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越千仞又说:“那等困了也可以先去睡一觉。” 反正怀孕之后,褚照都变得更加嗜睡,有时候越千仞真怀疑他一天睡十二个时辰,可能都不嫌多。 褚照果然也深知自己现在有多容易睡着,这会儿说话前还打了个呵欠,眼睛都迷瞪瞪地带着几分湿润,“那不行!万一我睡着,你不叫我起床,耽误出去玩的时间怎么办?” 无中生有还硬是带上了控诉的语气,越千仞没?忍住敲了他的脑门,压着笑意说:“吃饭,吃完就带你出宫。” 果然褚照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 他现在日子过得滋润,如同诸事都得偿所愿,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于是偶尔有任性骄纵的小脾气,也能瞬间就轻而易举地消散掉。 吃过早膳,越千仞叮嘱了宫人端上一个大箱子,又让众人退下,褚照才想?起来:“哦对!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要怎么乔装打扮了吧?” “自然。”越千仞打开了箱子,不等褚照好奇地要扶着腰站起来,就将置于箱中最上层的衣物举了起来,让褚照瞧得一清二楚。 那衣服是明亮的粉蓝相间,布料暖和绣纹精细,越千仞拎着抖了抖,亮出它的版型。 分明是条襦裙。 褚照试图起身的动?作僵住,瞪大了眼睛,他瞬间明白过来,于是脸颊立刻漫上红晕,慌乱地捏紧衣袖低下头。 越千仞看着好笑,但瞧出他只是羞赧,并无抗拒的意思,于是还故意开口说:“今日出门,照儿扮成女子好不好?” 该说不说这确实完美解决了他挺着孕肚出门会让人觉得奇怪的烦恼,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吧! 褚照之前偷穿了小太监的衣服溜出宫过,都没?觉得有何心理负担,可现在看着叔父展示的女裙,自己却?说不出的羞臊,有种浑身都要发热的感觉。 他干脆抬手用衣袖挡住自己的脸,掩耳盗铃一样,别扭得声音都压低了:“我、我不会穿……” 越千仞走近过来,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做什么,发出各种声响。 “没?事,我会。” 褚照忍不住从袖子后面把脑袋探出来,语气都急促了:“叔父为?何会?难道以前有过什么红颜……” 越千仞正一一把箱子里让人准备的物件拿出来,听着都有些?哭笑不得:“别乱想?,这两天现学的,我还学会了做发髻,等会给你做一下。” 第75章 “啊、哦、哦!”褚照愣愣地点头应声,就见自己面前的桌上被摆好了铜镜,一个个匣子也被越千仞摆了上来。 他随便打开一个看了眼,尽是各种首饰。 连母后一面都没见过,褚照从小到大,可以说身边除了照顾他的嬷嬷和侍女,都没见过什么女子,他自然也压根看不懂这些步摇珠钗之类的东西是啥,又稀里糊涂地合上匣子。 越千仞把东西尽数准备好,说:“先更换衣服,再给你做发髻,最后做妆面。” 褚照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后只觉得脸颊上的热意已经肆意蔓延到耳根去了。 “还、还要做妆面……”他都磕磕巴巴了起来。 越千仞恰好摆正了铜镜,让褚照正对着镜中的自己。 “别担心,你的底子很好,叔父认真学了,咳,应该不会翻车的。” 他也有些紧张,不小心都说出了褚照压根听不懂的词汇。 但褚照自己还尚且局促中,根本没意识到越千仞说什么,只愣愣地点头,有些说不清的羞怯:“那……那交给叔父了……” 怕是在房事上都没见过他如此的羞,倒是让越千仞忍不住生出逗弄的乐趣。 于是穿上一件裙衫,越千仞就要褚照对着立在一旁的全身镜看满不满意。 铜镜清晰度不高,只能隐隐照出身形与衣着,加上这些衣服本来就是越千仞连日让尚仪局照着褚照的身形量制的,上身穿得妥帖,看着真像个女子。 褚照都羞耻得要哭了,乖巧地应了几次后就咬着嘴唇不肯应声。 偏偏越千仞还说:“不可以掉眼泪,要不等会眼皮肿了,如何上妆?” 气得褚照好想咬他。 幸好女子的冬衣虽然为了保暖,一层叠了一层,但到底为了方便出行,也避免引人注目,越千仞挑选的都是简单低调些的搭配,很快便除了最后的披风都换好了。 “好了,坐下,给你梳妆打扮。” 明明不看镜子不低头,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什么样都无所谓,但一旦意识到自己穿了女装,褚照便控制不住地一直在反复地想。 他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呆滞地任由着越千仞把他按到椅子上,手掌按着他的脖颈,让他低头或抬头,盘起如墨的青丝,点缀上金银簪钗。 褚照脸颊的热度迟迟没有散下,看起来连胭脂都不需要上了。 越千仞实操也不免紧张,终于没有再逗弄他,霎时屋内也陷入静谧之中。 安静地做完全部妆容后,越千仞才开口说:“看看效果。” 褚照睁开眼,越千仞恰好举起铜镜给他照。 镜中人的五官仍旧透着熟悉感,但搭配上妆容又有些陌生,褚照甚至情不自禁地噘嘴皱起鼻子。 看着镜中人和他做出一样的表情,他还是忍不住说:“好、好奇怪……” 越千仞问:“不好看吗?” 褚照倒是说不出来,只能摇头回答:“好看,就是感觉……不太像我。” 越千仞轻笑:“那是自然,免得到时候外出遇熟人认出来。” 褚照忍不住想捂住脸:“……那认出我在男扮女装就更羞耻了!” “别捂!”越千仞及时拉住他的手腕,“小心把妆蹭花!” 还好拦截住事故发生,褚照趁势拉住了越千仞的手。只是看向镜中的自己,反倒因此有些局促起来。 他垂眸盯着铜镜边沿的花纹,小声地说:“就算被熟人认出来,那也是叔父和我一起丢脸——你可不能到时候丢下我跑。” 越千仞哭笑不得地应声:“当然不会。” 褚照又抬眼看了下镜中的自己,注意力从这明艳动人的妆面转移到发髻上。 他摇头晃脑地打量着,说:“这发髻和宫里见到的都不一样,宗室那边的一些郡主,好像也没见到这样的……” “咳。”越千仞清咳一声,解释,“那是自然。因为这是已婚妇人更常用的发髻样式。” 褚照刷地一下脸更加红了。 ----------------------- 作者有话说:后面还有一章!一起更了,如果有错别字晚点再抓 补上的是……昨天or周末的更新总之就是_(:3」∠)_这两天降温太冷了好适合睡觉,写一半就困了没写完说是[捂脸笑哭] 第60章 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 换了辆不起眼的马车, 从侧边的小门出宫,褚照在车上还忍不住反复问越千仞:“真的认不出来?” 越千仞坐他旁边,牢牢捏住他的手, 将葱白的指节都捂在自己手心里取暖,也没见不耐烦, 只说:“放心好了,我被认出的风险才更大。” 他当然也顺便对自己“装扮”了一番,将肤色适当修饰得黑一个度, 也换了个平时从未用过的发式, 连同衣着也朴素几分。 褚照却摇头, 说:“叔父气质大变, 说不定手下的属官都认不出的。” 收敛了平日里公事公办的冷峻气质,修饰过的眉眼减轻了几分攻击性, 盯着他看的时候, 温和得像个陪同夫人出游的普通商人。 褚照免不了被自己这想象刺激得耳根发热,低头又瞧见自己这身襦裙,愈发局促了。 越千仞笑着说:“那样最好, 去揽月楼吃过午膳后,我们可以去逛逛……” 他一边说着自己的安排, 一边微微倾身靠近褚照, 帮他把细碎垂下的头发捋到耳后。 褚照一把揪住越千仞的衣角, 就看着对方靠近过来, 近在咫尺的嘴唇翕动, 他什么都没听清, 满脑子都想着如果马车能再颠簸一点,他就能顺势倒进叔父的怀里。 唔……可是马车特地做了加固减震,车轮滚过青石板路也如履平地。 不过他也可以假装坐不稳嘛! …… 在褚照借机靠在越千仞身上, 整个人都黏到他怀里还没赖够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到了天衢街,停到了酒楼门口。 越千仞开玩笑问:“要不我们就在车上呆一天,饿了就掀开车帘闻一闻酒楼里的香味解馋?” 褚照立马坐直起来,大声反驳:“不要!快下车,我饿坏了!” “嘘——”越千仞冷不丁把食指贴到褚照的唇边,还注意着不要沾到唇上的口脂,“虽然装扮可以掩饰,但声音可是很容易暴露的。” 毕竟相貌再如何俊秀也依然是个少年郎,声音清亮也不像女孩子。 褚照立刻噤声,紧张得直咽口水,几秒钟后才努力夹着嗓子,声音细如蚊呐:“这、这样呢……” 那声音便细软许多,不似平时清脆,可无意间带上了更黏人的软糯。 有点……有点像某些时候,他竭力像遏制自己发出声音时,压不住地发出细碎的声响。 越千仞没留神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清咳一声,沉声说:“可以。但别和其他人说话,和我说就好。” 褚照:“?” 不是,他就是想努力捏出更像女孩子一点的嗓音,好和其他人交流啊! 和叔父说话他那么夹做什么? 他还在费解,但越千仞已经快速平复神色,扶着他撩开了马车的门帘,低声说:“夫人,下车吧。” 褚照大脑空白了下,笨拙得同手同脚起来,全由越千仞扶着行动了。 * 努力夹出来的嗓音并没有得到展示的机会。 正月初五迎财神,商家都是这一天开业,忙碌的伙计们都面带喜气洋洋的笑容,见到客人无一不是说吉祥话。 虽然越千仞没直说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但亲昵地搀扶着褚照,很容易便让陌生人认定两人必然是已婚关系。 再瞧这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夫人还挺着肚子,道贺的吉祥话自然也不外乎加上什么“喜得贵子,福气盈门”之类的。 褚照自己都听得耳根发热,其实压根没有开口和酒楼小二说话的勇气,连想吃个香煎藕饼都扯住越千仞的衣袖,小声地让他加上。 于是小二自然笑吟吟地称道“两位可真恩爱”,更是让褚照羞耻万分。 午膳过后的安排是去逛他最期待的书肆,店里人很多,但进来的都是些读书人,见到身怀六甲的“女子”,自然会彬彬有礼地让开道路,连店里负责招待的伙计,也格外关注着安全问题。 褚照总觉得因而被格外注意,他更是不好意思,越千仞要往书肆里摆放话本的区域走去,他忍不住一把捏住越千仞的手心,制止他。 那局促与窘迫都写到脸上了,即便没有涂抹胭脂,脸颊也一片绯红,神色不加掩饰。 越千仞偏偏还装傻,凑近问:“夫人不是想买些话本吗?” 他嗓音低沉,略带沙哑的磁性,唤出那两个字的时候,都显得无比性感。 第76章 褚照自然?细思不?到,只听?着就耳根更热了,又不好制止越千仞这么喊他,只得磕磕绊绊地小声说:“今天、今天先?不?买了……” 越千仞觉得好笑,以一国?之君的身份买话本的时候光明正大,此时反而是觉得羞耻起?来了。 但正是大庭广众之下?,真把褚照逗弄撩拨起?来,自己也?不?好收场。 他没开玩笑了,自然?也?不?会故意?装傻地追问,只说了自己另外的安排:“那我们去挑些启蒙的书,等会正好拿去书堂。” 褚照一听很有道理,忙不?迭地点头。 自然?,在挑选给?儿童开蒙的书籍时,书肆伙计也?会误会是给?腹中胎儿提前准备的,又说了几句:“二位真是有?心,小公子将来必定聪慧过人!” 褚照捏紧嗓子:“不?、不?是……” 越千仞倒是镇定,还笑着回答伙计:“多谢吉言。” 褚照暗搓搓咬牙——是不?是欺负他不?敢大声说话,实在可恶! 他一直被越千仞牢牢扶着,走路的时候都在低头看着裙摆,没去注意?周围其他客人。 越千仞倒是真瞧见了几个有?印象的官员,果真没认出他,也?没发觉书肆中那?位面带羞怯的夫人就是他们当今圣上。 买了为数不?少的启蒙书籍以外,刚才在酒楼两?人还特地打包了些糕点,重?新乘坐着马车,前往那?收留了被拐卖的乞儿,改造成学堂的宅院。 学堂外头很低调,看起?来与寻常人家的宅院相差无几。 这些孩子安顿下?来后?,两?人一直没什么时间,所以也?没有?过来看望过,此时趁着过年,才想着恰好可以安排。 不?过,平日里也?会有?相关的消息传来,刑部?负责的事务告一段落,学堂稳定运作,连那?几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来教书,都没有?出什么纰漏。 越千仞说起?这些,褚照还想起?那?个格外机灵的男孩,“袁天?衢怎么样?我还记得他说将来想在天?衢街最繁华的地带开一家店呢!” 越千仞说:“他当了班长,学堂的纪律都让他管着,识字也?很快,已经开始学习珠算,按他的想法,后?面可能会安排去什么店铺跟着账房先?生做学徒吧。” 官营的商铺不?少,就像明面上有?些许种类的税收是属于褚照的私库一样。越千仞觉得这个学堂多少有?点像福利院,培养这些孤儿,长大之后?再根据培养的技能,给?他们提供就业机会,也?算有?好归处。 褚照听?着也?觉得不?错,两?人边说着话,越千仞边扶着他小心翼翼地下?马车。 褚照这才猛地想到:“不?对呀!学堂里的孩童可能都认识我俩,像袁天?衢那?样机灵的,见到我岂不?是要露馅!” 越千仞顿了下?,神色都罕见地滞住,显然?他这点倒是考虑不?周。 好在他还有?“后?手?”,连忙说:“戴个面纱遮掩一下??” 两?人正讨论着方案,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交叠的马蹄声,哒哒地落到身侧停了下?来。 还没等他们转头看去,就听?到了一阵惊喜的呼唤:“庾兄!好久不?见!” “当真是庾兄?做官后?庾兄可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三郎何?时成亲的,居然?也?没请我等?” “嫂子这都几个月了?好呀你,瞒得我们这样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但紧随着这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几个世家子弟已经翻身下?马,迫不?及待地跨步上前,走得最快的黄开旭面带喜色,一把拍到了越千仞的肩膀上。 这些人一起?说话总有?个特殊能力:把人吵得耳朵疼,一时间连自己该做什么都忘记。 越千仞正想从袖子里拿出临行前装上的面纱,被几人猛地围住,也?忘了动作。 说话间几个人都围了上来,褚照也?吓懵了,下?意?识地往越千仞身边躲,紧张得呼吸都急促几分。 但他挺着孕肚,又穿着粉蓝相间的襦裙,靓丽得惹眼。 为首的李桓当即笑道:“三郎有?这样的美娇娘,难怪都不?与我们厮混了。” 越千仞也?是完全没想到能被他们一行人撞个正着,想来同样是年假,他们也?是来给?学堂里的孩子送东西的,跟随在后?面的仆从都拎着大包小包。 但他还是快速调整了表情,已经找到了借口?,说:“婚事是在故里筹办的,路途遥远,才没惊扰诸位。” 他捏造的庾氏子弟身份,老家在颍川,与这些京中士族的子弟,关联并不?密切。 连他这信口?开河的假名都没被人识破过,这个理由自然?也?挑不?出问题来。 但是黄开旭却猛地拔高了声音,直直看向褚照:“小光!你是小光吧!?” 这一声嘹亮的嗓音,让这群纨绔子弟,都一下?子把视线齐刷刷地朝褚照投了过来。 本来出于礼节,不?该对女眷太过注目细视,所以黄开旭开口?之前,众人只是七零八碎地打招呼,没有?细看。 这下?全都忍不?住仔细一看,本来可能没觉察,但点破之后?再做端详,自然?很容易发现其中隐约的痕迹。 “还真是小光!” 褚照被盯着更加不?自在,恨不?得整个人躲到越千仞的身后?,握着他的胳膊也?忍不?住用力。 他试图辩解:“其实……其实我是小光的妹妹……” 但太过于羞耻了,他又夹着嗓音,声音小得除了越千仞,其他几人都没听?到。 而几个人已经明白过来了:“原来之前小光是女扮男装,我就说当时瞧着庾兄和小光过分亲密呢!” “想必当时都已经成婚了吧?” 褚照热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什么女扮男装啊! 但他总不?能解释说自己是男扮女装,那?不?是更奇怪了吗! 第61章 回避 黄开旭最先?发觉, 当即立刻就说:“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学堂见到二位的时候,小光——啊不?,嫂子就有喜了吧?难怪当时庾兄便?格外小心谨慎, 走两级台阶都要?扶着,我当时便?觉得奇怪了!” 这几个年轻的世家子弟都尚未有婚配, 听着这些话当即起哄了起来。 许亭卓也迫不?及待地说:“之前也是?,去鸣镝馆玩,两人就躲一旁说悄悄话, 我们旁人都插不?进嘴, 当时还羡慕怎么天底下有这么和睦的兄弟关系!” “咳咳。”越千仞清咳一声, 顺便?不?动声色地把褚照护到身后, 隔开吱吱喳喳兴奋不?已的几个人。 虽然今天做了乔装,但?之前褚照可当真“本色出演”, 要?是?这些人再回想下去细聊, 发现什?么露馅的地方可不?好了。 他?苦笑一声说:“各位快进去吧,我夫人害羞,你?们别盯着看了。” 几人才自觉失礼, 连连道歉,也不?再多说, 招呼了随行的下人, 乌泱泱地进屋去。 褚照松了口气, 但?还紧紧揪住越千仞的衣角。 越千仞瞧他?实在紧张, 干脆一把搂住他?肩膀, 低声说:“等会我们就躲一边, 他?们吵吵闹闹的,不?会注意到我们的。” 褚照脸颊还很烫,他?又不?敢伸手?去捂, 就怕把妆粉都蹭下来,于是?只能用手?心贴着自己同样滚烫的耳根试图降温。 惊吓过后,他?便?忍不?住叹口气说:“以后不?能跟叔父用这个身份出来玩了!” “怎么不?行?”越千仞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迈上台阶,笑着回答。 毕竟男扮女装的又不?是?你?! 褚照咬牙切齿不?说话,直瞪他?。 没想到前面几个公子哥打了个回马枪,许亭卓突然扭头说:“三郎,成亲不?请我等也就罢了,等孩子的满月酒,务必头一个知会!” “没错没错!”李桓也接话,“我爹最近好像在给他?哪个同僚也准备新生儿的贺礼,我让他?也给我备上一份!” “咳咳咳!”越千仞这下真的差点?被呛到,“李兄不?必如此!” 李桓的父亲正是?礼部尚书,也是?为数不?多知道褚照有孕的重臣。 近日筹备贺礼给谁……好像也是?一目了然了。 李桓一点?也没听出推诿的深意,摆了摆手?说:“没事?,反正都是?我爹操办,我不?费心神!” 另一个人也跟着说:“两位到时候只要?说个时间,就算轮到值守我也会翘班赴宴!” 这种不?工作的心态获得了这群纨绔子弟的认可,立刻又有人附议:“我也!” 李桓便?追着说:“两位可千万别忘记了!” 越千仞哭笑不?得,只能点?头应声:“这个自然。” 没想到开口的时候,旁边也同样传来异口同声的回答,甚至应得一模一样。 第77章 越千仞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褚照,两人都有些讶异时,那几个人又忍不?住起哄起来:“你?们俩也太默契了吧!这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这下连越千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连连挥了挥衣袖,拔高了声音:“你?们快进去吧,孩子们都等急了!” 终于把他?们赶走,两人才面面相?觑。 褚照小声问:“都安排到满月酒去了——到时候怎么办?” 越千仞清咳一声:“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就算请了,受到惊吓的也不?是?他?们俩。 而不?说这尚且遥远的安排,显然更先?受到惊讶的是?袁天衢。 当时还是?乞儿的这些孩童,被救出来的时候大多精神不?好,浑浑噩噩,对安置的处所来来回回的大人物皆是?畏惧之心,甚至都低着头不?敢直视,自然认不?出往来的官员。 袁天衢是?里头最大胆的,还跑到他?俩面前喊过“大人”,此时瞧着一下子愣住,似乎认出来,却又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样。 黄开旭大冷天也拿着把折扇,啪的一下拍到袁天衢的脑门上,“还愣着做什?么,叫师伯和师伯母。” 显然,他?在学堂里授课,和这样最为闹腾的少年,相?处得极为融洽。 袁天衢仍在惊愕中?,磕磕绊绊地跟着叫了声。 越千仞清咳一声,说:“不?必拘礼,你?们忙去吧。” 袁天衢瞪大了眼——这确实是?当时救下他?们时,为首的两位大人! 就是?怎么一个看起来气质大变,另一个甚至变成女子?! 他?想不?明白,就被黄开旭毫不?客气地一把拉回来:“快来帮为师搬东西!” ——一点?都看不?出为人师表的正经?模样。 袁天衢连忙跟过去,才小声问黄开旭:“老师,那两位是?……?” 今日来的其他?世家子弟,确实都是?如之前所说,分文?不?要?跑来这学堂给这群孩童授课,大概换来这些孩子们崇敬的尊称,也能得到成就感。 黄开旭以为是?因为瞧见生人,便?说:“是?为师的友人。之前学堂兴办,你?师伯所在的刑部便?做了许多事?,他?也来过,兴许你没印象忘了吧!” 袁天衢迟疑地点头。 他?显然没忘,甚至在他?们一帮人安顿下来后,他?们仍记挂着为首救出他?们的,便?是?刚才那两位大人。 听起来,反而是?老师对两位的情况并不深知? 他?还是?抱有疑虑,不?过还是?没开口问出声来。 除了买的启蒙书本以外,越千仞他?们还在酒楼打包了不?少糕点?,而黄开旭他?们则各自也同样准备了各种东西,有的同样带了吃食,有的准备了新布料,还有的干脆让人做了些生肖布偶,发给孩子们当玩具。 这些孤儿过年也没有亲属陪同,此时也是?难得热闹一番,每个人分发到满满一兜的礼物,都笑得喜气洋洋。 除了下人以外,这些公子哥也忙着分发东西,越千仞也一并去帮忙。 褚照此时穿着女装,又挺着肚子,自然没人敢让他?动手?,他?被安顿在旁边坐着休息,看着庭院里热闹的场景。 有的小孩拿到糕点?迫不?及待就和朋友换着不?同口味一起吃,有的研究着如何?给自己的老虎布偶用崭新的布料做个威风凛凛的披风…… 他?们的神态都与之前瞧见的大不?相?同,怕是?那个已经?问斩的人贩袁贯子瞧见这群孩童,也认不?出来。 褚照在旁边看着,也不?觉被感染得脸上挂着笑容,尤其是?瞧着叔父给每个孩子发书本,都无?比专注的模样。 但?坐着坐着,他?便?觉得身上襦裙的胸口勒得有些难受。 褚照低头看了眼,却不?知道该如何?动手?调整——这裙子是?越千仞手?把手?给他?穿上的,他?压根搞不?清该从哪块布料调整,更别提大庭广众之下,也太不?雅观了! 可前面没有注意到就罢了,此时一旦想到这件事?,便?只觉得胸口越勒越紧,好像连呼吸都有些难受起来。 他?试图挪动身体缓解,却仍然觉得箍得紧紧的感觉如影随形。 褚照忍不?住抬头看向越千仞,瞧见他?正好发完了手?头一摞书本,正准备从下人手?里接过下一摞。 他?心里一着急,还不?忘捏紧嗓子,声调却因局促而凌乱,努力拔高声音:“那个——你?过来一下!” 褚照实在不?知道要?怎么称呼。 喊叔父必然是?不?行,会在那几个纨绔子弟面前露馅;哥哥他?也叫不?出口,同房的时候,越千仞不?让他?喊叔父,褚照便?翻来覆去地叫得如同情哥哥一样,搞得正儿八经?的称呼都变得难以启齿;至于更亲密的…… 才刚冒出这样的念头,褚照就直接把自己憋得脸更红了。 越千仞虽然在忙活,却也时不?时关注着褚照这边的情况,一听到声响便?立即注意到,抬头看过去。 本来还想逗他?,但?见褚照一副着急又窘迫的模样,他?还是?起身,直接走了过去。 “怎么了?” 两人凑得近,褚照说话也就放心几分,才敢开口说:“裙子太勒了,你?帮我弄一下。” 越千仞一听果?然赶紧追问:“哪里勒到?肚子吗?” 虽然是?专门定制了孕妇的款式,但?越千仞还是?不?免担忧。 褚照连说:“不?是?!”但?他?又立即把声调降低了下去,轻声细语地贴着越千仞的耳边才说,“是?、是?胸口……” 说完还不?敢看向越千仞,红着耳尖侧开头。 越千仞确实愣了下,但?见褚照的神色,也没追问,低沉地应了声,便?抬起手?,借着布料遮掩,伸到外衫里头摸索系带。 感受到对方的手?顺着胸侧摸到背后,褚照呼吸也不?由急促了几分,浑身好像也微微发热。 他?的反应很明显,越千仞却错会意:“这里勒得痛了?” “不?、不?是?……”褚照连忙回答,“你?继续就是?了。” 两人低声说着话,耳边也只有布料摩挲的声音。 但?不?多时,却听到庭院里其他?地方传来嘈杂的声响。 越千仞扭头往后看,那几个公子哥正把庭院里的孩童往屋里赶:“先?进屋先?进屋!没发完的礼物进里面继续发,都小声点?!” 他?有些迷惑,恰好李桓拎起几盒糕点?的时候,与越千仞对视上,直接露出一整个大红脸。 越千仞还没开口,李桓便?羞臊又慌乱地开口:“你?、你?们继续!我们和孩子们回避就是?了!” 说罢不?等回应,一溜烟跑得比疑惑的小孩子还快。 越千仞:“…………” 他?被这一打断,免不?了手?头的动作停下,于是?褚照也从他?怀里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热闹。 结果?正正听到了这充满误会的话。 褚照呆滞地“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看越千仞:“回避什?么?我们也没做什?么啊?” 越千仞低头看自己的动作,清咳一声才能故作镇定地回答:“嗯。不?管他?们。这样会不?会好点??” 他?把褚照身上襦裙的系绳松了些。 褚照也没多想,连忙回答:“好多了。” 越千仞这才把系带重新绑好。 调整完后,越千仞才低声说:“我去让他?们别大费周章搬来搬去了。” 他?站起身,褚照点?头应声。 但?越千仞走开的时候,褚照抬手?隔着裙衫放在胸口,还是?微微蹙眉。 胸口依然鼓鼓地很难受,没勒着也照样奇怪,倒也不?是?喘不?过气的那种,但?是?却…… 他?的指尖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一变。 ----------------------- 作者有话说:[好的]今天顺了下大纲发现快要正文完结了!会把一些零碎的东西放在后续的番外再交代。 然后就是番外的点梗时间啦!想看什么评论区随时可以告诉我,我会列入参考~ 第62章 夫君 褚照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 也努力做出镇定?自若的模样。 但他微微蹙眉,手一直时不时地攥住胸口的布料,甚至因为那难以启齿的感觉而心不在焉, 都再明显不过?了。 越千仞猜到了什么,没有在这细问, 只?是后面给孩童们东西分发得差不多,就和褚照提前辞别其他人,太阳还没落山就赶着回?宫了。 褚照倒是浑然不觉自己演技向来拙劣, 还以为越千仞是因为何事急切。 等回?宫后, 越千仞帮他把扎了一天的发髻解开, 给他按压扯得头皮扯得发痛的地方, 褚照才忍不住开口:“我们为何这么着急回?宫,我还想着晚上去逛逛夜市呢!” 第78章 越千仞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却是半蹲到褚照的身前, 趁他不备,伸手握住他的脚踝抬起。 “还逛夜市呢?连脚踝都肿了。” 褚照躲闪不得,条件反射地想抬高膝盖抽走, 但又被越千仞轻而易举地拽回?来。 “别碰了,脏……”他多少有些羞, 小声?地抗议。 越千仞却拿了湿热的毛巾敷了上去, 只?说:“别乱动。” 褚照呐呐几声?, 又咽回?嗓子里, 最?后只?低低地应了声?, 另一只?脚也一并被敷上, 他也没再挣扎了。 即便怀孕后体重有所增加,褚照的身子骨轻,也仍显得偏瘦。 但随着孕期的逐渐增加, 这也让他手脚都更容易水肿,尤其是脚踝和手腕,走几步路就尤为明显。 越千仞自己不习惯驱使一堆下人伺候,待在寝宫内的时候,常常屏退左右,事事都由自己亲力亲为。 此时也是一样。 他单膝跪着,铺设地暖的地板上还铺了一层柔软的毛毯,自然也不嫌脏污。 只?低垂着眉眼,全?神贯注地捧着褚照的双手,敷上毛巾后又耐心地给他按摩,遵照冯太医的叮嘱,尽力地帮他消肿。 脚踝也同样被如此悉心照顾。 脱了鞋袜还看到长了小水泡,他起身拧了毛巾擦拭,又拿了针给褚照挑去。 脚心被拇指按压着,像是被按到什么穴位一样,又痒又酸又麻,褚照根本分不清,只?下意识地想弓起足背,将脚趾蜷缩起来。 但越千仞抬手一把摁住,不动声?色地说:“别动,小心被针扎到。” “哦……”褚照攥住身下的床褥,只?能低声?的应答。 他还穿着今日?出门的襦裙,外头的披风和大袖衫已经?脱掉,但襦裙上的系带他看不懂,趁着越千仞给他按摩脚踝的时候,伸手解了一些,似乎缓解了几分胀痛,却又把系带弄成一团,他又讪讪地收手。 衣衫半解,只?显得过?分凌乱。 他自己尚未察觉,但越千仞余光扫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微微抬眼便将这半遮半掩的模样瞧了个正着,眸色似乎也深了些。 褚照正正与他对视上,不知为何,明明这眉眼熟悉得闭上眼也能细细描摹出来,却无?论看多少次,都会不争气地心跳加快。 此时更是如此。 他心生怯意地目光下移,直直盯着越千仞的下颌,又想到今日?在学堂的事情。 倒不是想到引人误会的事情,而是当时他想喊叔父,却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他心里冒出了个称呼,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然叫不出,哪怕到了嘴边,都仍是局促地咽回?去。 但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交颈缠`绵的时候,多羞人的话都说过?,好像也不差这一句了。 褚照深呼吸,还是鼓起勇气,重新将视线上移,和越千仞对视上。 这才小声?地开口喊:“夫、夫君……” 越千仞把他又是紧张又是害羞的神态尽收眼底,看褚照几度翕张嘴唇,正等着他的“坦白”。 却没想到是在犹豫这么叫他。 他半蹲着也与坐在床榻上的褚照视线相差无?几,抬眼直直看向他,长发披散而下的小皇帝唇上仍有嫣红的口脂,身上裙衫凌乱,偏偏还用这样热忱期待的眼神盯着他。 越千仞松开他的脚踝,声?音不觉低沉几分:“告诉夫君,今日?胸口是不是又胀痛得不舒服了?” 褚照愣了下:“诶?!”他自以为掩饰得严严实实,这问询实在出乎意料,神色瞬间露馅,才慌乱地补充,“没、没有!” 他在期待着越千仞听到他这样叫他,会做出什么反应,可怎么好像叔父都不怎么在意一样,反而把重点都放在别的地方去了! 越千仞却好像不顾他的情绪,仍在追问:“还是勒得难受吧?结果自己偷偷解开系带,还能弄成死结解不开。” 褚照脸颊彻底通红,也没法再想称呼上的事情了,憋着一口气一样,气鼓鼓又很没气势,回?应道:“那、那你……你帮我解呀!” 越千仞起身,坐到他身边。 褚照根本没看清他修长又有劲的手指如何“处理”绳结,翩翩翻动几下,让他焦头烂额的绳结便轻而易举地松开。 “怎么解的?!”他目瞪口呆地忍不住问。 叔父总是无?所不能的,但自己也不至于笨成这样吧! 褚照还在胡思乱想着,而裙衫被解开,衣料便能轻松地从肩头到胸襟被拨开,越千仞已经?如此行动,便立即瞧见雪白的肌肤上,反差得实在显眼的两点嫣红。 少年原本平坦的胸部?不知何时有了微微的鼓包,尽管那弧度实在小得微不可察,可能身体的主人自己平日?都没留心到这般变化?。 越千仞低声?问:“昨天有擦消肿的药膏吗?” 褚照回?过?神来,扁扁嘴回?答:“一直都有啊!”然后又带上了一点委屈的语气补充,“但是最?近根本没用!” 说话间,越千仞已经?抬起手,指腹轻轻按压上去,之前肿胀的硬块似乎已经?消失,但触感也因此……更柔软了。 他敛了微妙的出神,轻轻揉按,“为什么不说?” 早期胸口胀痛之后,冯太医便开了消肿的药,褚照有时觉得不太舒服,擦一下药膏便有好转,他自己之后也就没多在意。 加上这地方胀痛总让他有些难以启齿,如何能说出来? 正想着如何搪塞一番,却感觉到叔父的手指捏着轻揉了几下,褚照猛地瞪大了眼睛,小腿悬在床榻边不受控一样地绷紧,一把攥住了越千仞的衣袖扯住。 明明没用上力气,但本就对任何接触都过?于敏锐的地方根本经?不起任何触碰,褚照似乎脑子都空白了一瞬,只?能呼吸急促地抗议:“别……” 越千仞却抬眼看他,沉声?说:“身体不舒服却不说,酿成大问题怎么办?” 褚照眼眶都湿润了,努力想靠近去蹭他,却因这动作反而把胸口往越千仞的手中送,眼尾都泛了红:“我、我错了……” 看着一点吃到教训知错的模样都没有。 越千仞不吭声?,却突然伸手扣紧褚照,就着这样的姿势,凑上前去衔在口中。 “——!” 褚照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根本没想到还能这样,更没料想到本就肿胀而脆弱的地方会带来那么强烈的感受,才刚意识到被吸吮住,头皮发麻的感觉便由此席卷全?身。 下意识地退缩都被越千仞提前截断后路,他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一切,浑身都好像不属于自己一样,他失神了片刻,察觉到胸口那难以消解的堵塞似乎更强烈,才慌乱地开口:“叔父,够、够了……!” 他其实也说不清什么够了,只?下意识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身体的本能在叫嚣着抗拒从未有过?的可怕感受。 偏偏越千仞还能在这间隙开口,低哑着声?音说:“叫错了。” 说话的时候,舌苔粗粝地舔`舐而过?,褚照抖得更加厉害。 他声?音都带上呜咽不清的哭腔,此时脑子也都混成一片,只?能顺着改口:“夫君……夫君……不要?了……” “嗯。”越千仞压着声?应他。 他少言寡语,褚照也能从他这少数的语气词中听出对应的情绪。 叔父——不是,夫君应该满意了吧……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攥着越千仞的袖子愈发用力,却已经?分不清是妄图制止对方的动作,还是仅仅是出于依赖的心理而想亲近。 顷刻之后,却是更可怕的潮水翻涌而来,把他孤零零的小舟彻底掀翻,拉拽着他往漩涡直坠而下。 褚照胸口只?有一小点鼓包的弧度,初乳更是没几口,即便疏通了堵塞的地方,柔软的起伏也瞧不出瘪下去的痕迹。 甚至被吸吮过?后,留下愈发红肿的痕迹,与另一边对比得似乎更显可怜。 他几乎大脑都空白了,不知道何时被越千仞抱着坐到他腿上,缓了好久才愣愣地回?神,只?是已经?不觉抽抽噎噎哭过?一遍了。 妆都花了,本就乱糟糟的,可他已经?顾不得了,抬手抹得更像小花猫一样,都不敢抬眼看越千仞,只?能低声?控诉:“你、你怎么能这样……” 越千仞又伸手轻轻给他按摩,另一只?手搂到他的腰后,牢牢地环抱着他。 他看着褚照脸上妆粉都被泪水糊花,不免觉得好笑,但还是伸手拿出手帕,帮他擦拭掉。 然后还故意问:“夫人喜欢吗?” 褚照浑身都泛红了一样,听着这称呼,分明还是寻常叔父喊他的亲昵语气,却偏偏与白天在外头时称呼的感觉又多了些许不同。 他分不清,只?觉得意动而难捱,却仍气恼对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甚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喘一喘的,喉咙里只?有抽噎的哭声?,不肯回?答。 第79章 越千仞见他闹别扭,只?唇角仍噙着笑,给他擦完脸上的妆粉后,又顺便将同样蹭花的口脂也轻轻擦拭干净。 褚照哭累了,也吸了吸鼻子停了下来,缓过?来几分。 但本觉得应该很奇怪的事情,一边顺畅了,却只?会显得另一边的堵塞愈发难受。 他也迟钝地反应过?来越千仞的“不怀好意”,气恼地夺走他的手帕,杏眼瞪得滚圆。 “另一边呢!” 越千仞果然装傻,说:“我看夫人不喜欢,还是算了。” 褚照憋红了脸,只?能顺遂他意,轻声?细语地回?答:“喜欢……” ----------------------- 作者有话说:明天完结![彩虹屁] 第63章 [正文完] 共…… 褚照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仍然发出各种难以自抑的声音来,其实才过没多久,但整个人累得分不清时辰了。 堵塞的地方通畅的感觉非常明显, 甚至之后越千仞还多吸吮了几下,全?部掠空了才收手。 褚照头皮发麻, 低声催促:“快吐掉。” 越千仞只觉得好笑,反问他:“为何要吐掉?” 褚照也说不清,他脑子里乱哄哄的, 甚至忍不住对?越千仞前言不搭后语地求助:“我明明是男的, 怎么真的会有——以后不会还要给孩子喂奶吧!” 语气都忍不住恐慌了起来。 越千仞见他当真害怕, 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哄:“不会的, 月隐氏的记载提到?,泌乳也是怀孕期间?才有的身体变化, 孩子生下来后就会恢复的。” 越千仞猜测, 这可能是孕期的激素变化才会导致的。但褚照终究是男儿身,分娩之后,身上那些细微的变化, 也会随之消失。 他还安慰地补充一句:“放心好了,孩子将来想喝也没有。” 褚照:“……” 他忍不住捂住脸。 就算没有喂孩子, 但全?喂给叔父也……也更加羞耻啊! 他心里这么想着, 却还是有块石头落了地。 于是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好奇了起来, 透过指缝偷看越千仞, 小声问:“什么味道的?” 越千仞哭笑不得地给出一个标准答案:“奶味。” 但他仍是凑上前去, 拨开褚照的手十指相扣住,然后倾身吻了上去,交换着气息, 也让褚照“品尝”到?。 这吻带了几分温存的滋味,褚照不知不觉把手臂挂到?了越千仞的脖子上,贴着他语气黏糊:“裙子……刚被?我弄脏了……” 越千仞顿了下,很快反应过来。 见他神色局促,也没捉弄他,只回答道:“没关系,等会帮你收拾。” 可褚照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切地用手指蹭着越千仞的后颈,试图建议:“都、都弄脏了,要不干脆……” 越千仞挑眉:“干脆?” 褚照心一横,闭上眼睛回答:“再、再弄脏点!” 龙榻的床幔半遮半掩,被?褥里的声响自然也变得模糊不清,一开始还有议论的声音,两人因为胎儿月份太大?,不能太深入而陷入争议,然后就是只进去一半还是用手指之类含糊的提议,最?后声响都模糊不清地闷住,混成一片再听不真切了。 收拾完的时候,褚照才心虚起来:“明天冯太医会不会又说我什么肾气亏损,骂我没有节制?” 越千仞搂着他,回答:“无妨,左右骂的也是我。” 褚照思忖,认真地说:“冯太医要是骂叔父,我就在一旁狠狠瞪他!” * 第二天来进行每日例行问诊的冯太医果然是骂骂咧咧的。 等冯太医走后,褚照实在忍不住好奇,扭头看越千仞:“冯太医怎么从来没说过叔父精气亏虚?” 就天天盯着他一个人说不是,明明、明明那档子事,也是两人一起做的呀! 真想看看叔父被?冯太医这么诊断时,会是什么表情…… 越千仞总是对?褚照满脑子奇怪的思维没辙,此时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目的。 可提到?这事,语气便多了几分晦涩的暧昧:“怎么?想榨干我?” 褚照腾地红了脸,干脆直接把脑袋往他胸膛上埋,越千仞穿着单薄的里衣,他隔着这层布料,还能蹭到?胸肌的轮廓。 忍不住多蹭几下,他才色厉内荏地回答:“不行吗!” 越千仞不觉好笑,“就你现?在动两下手就酸的娇气样。” 被?看低的褚照气呼呼,他只能强行归因,咬牙切齿说:“那是因为我现?在怀孕了!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后,定?然好好锻炼,强身健体,然后、然后——” 不对?啊?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越千仞听着他卡壳的声音,已?经压不住笑声,牵动着胸膛都在起伏。 他把褚照的脑袋从自己胸口?扒拉起来,嘴角上扬凝望着他,“照儿这么为夫君能否尽兴着想,真是有心了。” 褚照又猛地把头扎进他怀里,恨不得埋起来算了。 他这是给自己挖什么坑跳啊! 可他实在好奇,甚至说着还真跃跃欲试…… 只能把脸埋得更深,免得叫叔父发觉又要戏弄他。 他瓮声瓮气地说:“万一、万一做太过了,又有孕了怎么办?” 越千仞反问他:“冯太医给你那本《男孕录》的注解版本,你是不是从没翻开过?” 褚照打哈哈:“什么东西?可能夹在某些话本里,塞进书架了吧!” 越千仞看他真一点也没翻阅过,这才说:“有月隐氏血脉的男子,即便能受孕,一生当中也只能生一个。” 正因如此,他们族内才会将此视为“天赐”,而不认为是本族特异的遗传。 越千仞给褚照解释了一番,褚照恍然大悟:“哦!这样!” 那他就放心多了! 虽然褚照不觉得怀孕期间?有多辛苦,可毕竟总有诸事不便,而且孩子太多容易吵闹,或者将来和?他的兄长一样阋墙,只会让他和?叔父伤心。 褚照已?经想得老远,一时间?没有说话,也没察觉到?越千仞也有些沉默。 似乎安静了片刻,越千仞才忍不住一样,低声问他:“你想要多几个孩子吗?” “诶?”褚照被?问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把头从他胸膛上抬起来,“可叔父不是我说不能再生了吗?还能怎么多要几个?” 越千仞看他认真的模样,却侧头避开了褚照的视线,才回答他:“选秀纳妃,自然会有皇嗣。” 褚照听得都懵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声音也拔高:“你当真吗?叔父想让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我都要生下我们?俩的孩子了,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说到?最?后的语气却不像质问,而是带上了哭腔,眼眶也瞬间?红了。 越千仞本就说得很没底气,见他一哭,更是抿紧了嘴唇,连忙给他擦眼泪,低声道歉:“我没想……抱歉,别哭。” 他和?往常一样哄着,可褚照却不吃这套,直接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碰自己的脸。 而他似乎也被?这话提醒了一番,反而警惕了起来:“叔父说这样的话,是因为自己也、也打算娶妻生子吗……” 他忍不住问出声,可说一半就说不出口?,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自然没有!”越千仞当即否认,瞧他伤心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轻声重复,“不会有的。我不会做这种事,既已?认定?一人,便再容不下其他。” 褚照本来都被?气到?了,听到?这话才顿了顿,神色缓和?几分,抬眼盯住越千仞,小声问:“这个人……是指我吗?” 越千仞反而被?他这样试探的询问戳到?心头一颤,脱口?而出:“不是你还有谁?” 可说完他便愣了愣神,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也软了下去:“刚才是叔父在胡思乱想。如果你还想要多几个孩子,也……也可以另寻他法,在宗亲里过继——” “可我没有想要啊!”褚照连忙开口?,制止了越千仞加快语速的话,为了让越千仞信服,他还努力瞪大?眼睛,试图从眼神里传递他的真挚。 越千仞愣了愣,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又低声说:“抱歉。” 他稍微起身,连带拉着把全?身大?半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的褚照,适时的转移话题:“起身吧,再晚点该吃午膳了。” 褚照却反过来握住他的手,轻轻地往回拽。 “你先坐下。” 他没用上什么力气,但越千仞还是依言重新坐回床榻上。 正想开口?说话,褚照的手指顺着手臂搭上他肩膀,扣紧借力攀住,直接坐到?了他大?腿上。 越千仞有些怔愣,但还是习惯性?地搂住他,牢牢将他护住。 他做得习以为常,自己都没觉察到?什么,只有被?无微不至的呵护到?的褚照才会意识到?。 褚照握住了越千仞放在自己腰侧的手腕,身躯还微微往前倾,逼近了几分。 第80章 “叔父最近遇到什么烦恼,又有人上奏说什么烦人的话了?” “没有。”越千仞回答,但下意识的垂眸,正好回避了褚照的视线。 靠得这么近,神情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 越千仞总是习惯性地收敛自己的情绪,也甚少用言语来表达。 是他本就情绪平淡,还是更擅长自我消化,不想被别人关注到? 褚照并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他能瞧出来叔父此时心里隐忍着什么思绪,他了解叔父,正如叔父有多了解他——他们朝夕相处那么多年,早已成为彼此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褚照抿了抿嘴唇,又干脆伸手,直接捧住越千仞的脸颊,在他怔愣的时候,掰正逼着他和自己对视。 “夫君为了什么而烦恼?告诉我。” 越千仞愣了愣神,对上褚照认真的眼神,却一时间嘴唇翕动,说不出话。 此时眼里的犹豫不决,倒是再明显不过。 褚照紧紧盯着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你若仍把我视为侄儿,视为永远都被你照顾的小辈,那叔父心头有什么苦闷不说就罢。”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但夫君说过要与我做夫妻,我便不是你的小辈,是要与你共患难共白首的妻。你我同床共枕,却不能同甘共苦,连你有心事有烦恼我都不得而知,那我们算什么夫妻?” 越千仞压不住急切地应声:“是夫妻。”他又忍不住轻声补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妻。” “自然是的。”褚照轻轻抬了抬下巴,他努力想端着严肃正经的模样,却还是从抿紧了也不住上扬的嘴角泄露出他的情绪来。 “所以,你是在为此而烦恼吗?你怕我会想要选秀纳妃,于是自以为是地,先给我提了这样的建议?” 越千仞愣愣地看着褚照。 褚照说话总是会拖长音调,即便说什么骄纵任性的话还是生气骂人,都像是在和他撒娇。 但他也会在他的教导下,学会面对朝臣的时候摆出正襟危坐的模样,说话掷地有力,气势也会随之大变。 他总觉得褚照长不大,毕竟少年还是那个少年,细看也瞧不出十九岁的年纪与十八岁时相比,有何翻天覆地的差别。 但意识总是潜移默化的,褚照在不知不觉中成长,而在他心里,早已不是将他当做小孩子看待了。 越千仞只得承认:“确实是我自以为是。” 他这么好说话,褚照倒是顿了下,卡壳了片刻才清了清嗓子说:“咳,我、我也会担心叔父想娶妻生子,甚至说不定会纳妾……” “不会有的。”越千仞盯着他,认真回答。 “我也一样啦!”褚照语气又忍不住活跃些,拉长了调子,“我永远不会选秀纳妃,这昭阳殿内永远只会有你我二人,你也不可以肖想别的什么人,什么娶妻生子,我不就是你的妻,肚子里不就是你的孩子吗!” 说到最后又是骄纵又理直气壮的语气。 可越千仞就是喜欢这样的褚照,他只觉得心头一片柔软,搂住褚照只恨不得两人能紧紧相贴,一刻也不分离。 他总觉得褚照粘人得像有皮肤饥渴症,总是想要与他接触,可他又何尝不是同样渴求着对方。 他知道褚照会怎么想,也知道很多想法都是自寻苦恼。没有动心过不懂怎么会有人为一点小事而患得患失,只有自己亲历,才意识到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再小的事都会不觉在心里放大。 更何况这也不是小事。 越千仞直直地看着褚照,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他却还是凝望得如此认真,听着褚照说完,才轻轻点头,低声问:“照儿愿意和我成婚吗?” 褚照没反应过来,“我们难道不算……等等,你是说,正式的?” 他回过神来,语气也不由地急促。 越千仞盯着他,点头应声:“嗯,正式的。明媒正娶,行大婚之礼,昭告天下。” 反倒是褚照彻底愣住。 “会不会……很麻烦?” 他都没这么想过,心里一直知道这样的感情不容于世,能得到回应,他便已经满足了。 越千仞却只问他:“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 褚照情不自禁地拔高了声音。 越千仞紧紧搂住他,回答道:“只要你愿意,便无‘麻烦’二字。” 他总想给褚照全天下最好的一切,像是将照顾他已经视为自己生命中习以为常的一部分,习惯得不会为此而想要任何回报。 可不知何时,全天下最珍贵的馈赠,已经落入他怀中。 ----------------------- 作者有话说:想表达的已经努力在文中传递了,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之所以决定在这里正文完结,就是因为章纲写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觉得在这里收尾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还有一大堆后续,番外也会写的[求你了]不过明天可能休息一天,因为后续的大纲进度是0…… 评论发发红包,感觉很不可思议,这是我第一次坚持稳定更新到一篇文完结(这是可以说的吗)也很感谢大家每天的陪伴~ (如果番外还能坚持稳定更新完我会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