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尽欢》 朝夕尽欢 第1节 《朝夕尽欢》作者:三斤鸡翅 简介: 钓系洒脱(见色起意) x 斯文败类(蓄谋已久) 自由摄影师 x 红圈律所合伙人,1v1 !双c! - 【好消息,睡了个天之骄子】 【坏消息,是个精明能干的律师】 许尽欢最近运气不太好。 前脚踹完渣男,后脚工作室暴雷。摄影素材被盗走,还传得全网都是。 酒会上,她物色着找个律师帮忙打官司。 物色了一圈——满眼都是那个高大挺拔的西装暴徒! 次日醒来,流畅肌肉触感q弹,她的齿痕清晰可见。 要不是对方醒着,许尽欢甚至想再咬上一口。 都是成年人,她很潇洒,睡完不忘给红包。 沈砚舟靠在床头,瞥了眼说:“谈钱犯法,不收。” 她果断把钱拿回来,并向对方索要体检报告。 男人嗓音低沉:“留个邮箱号,三个工作日内发你。你的呢?” - 白天,沈砚舟是深受客户信任的沈律。谈判桌上,他言笑晏晏,眸光藏在金丝眼镜后分毫不让。 夜晚,沈砚舟是撕下廉耻修养的暴徒。一身定制西装都裹不住内里的放浪形骸。 同居后,许尽欢最爱眯着眼,剥掉他那层成熟禁欲的伪装,描摹遒劲肌理。 只是有些缘分,生来脆弱;就像有些人,只会于夜幕相拥。晨曦一亮,暧昧消散,形同陌路。 “这段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我最近会搬走。”她说。 沈砚舟披上西装,优雅平淡:“嗯,你随意。” - 搬回老宅的日子,和预料的一样水深火热。 骂完人,打完脸,掀完桌的许尽欢淋着雨出门,漫步在沪市街头,见到了不该出现的人。 男人身姿颀长,哪怕大雨滂沱,定制西装也妥帖笔挺,矜贵得体。 许尽欢挑眉,对上他眼底的兴味,客气道:“沈律师,好巧。” 伞下,沈砚舟意味深长:“不巧,来捡我跑丢的小猫。” 浑身湿透的许尽欢站在原地,有些难堪。 沈砚舟撑着伞上前,脱下西服裹紧她,低声笑道:“我的猫,她最近不仅始乱终弃,还学会了离家出走。” ◆狗血拉扯/ py转正/ 先do后爱/ 双救赎 真成年人拉扯!这俩人有八百个心眼子啊! 双c!都新手上路,但装出熟练样子不服输 - 内容标签: 都市因缘邂逅 甜文 腹黑 追爱火葬场 主角沈砚舟视角许尽欢 其它:文案写于24.12.25,已截图存档 一句话简介:床上缠绵,床下不熟!完结 立意:人生得意须尽欢 - 第1章 .搭个讪 ◎“我不需要干手撕渣男的体力活。”◎ 《朝夕尽欢》 文/三斤鸡翅 “吱嘎!” 清脆的断裂在夜色中几不可闻,但许尽欢还是立刻从浅眠中醒来。 推开车门,凛冽狂风争先恐后,如同扑上来的巨兽,用了不到半秒钟就吹得人浑身冰凉。 原本还有些困意的脑子,顿时清醒。许尽欢反手抓过仪表盘上的防风镜戴上,裹紧冲锋衣就朝湖边走去。 前方漆黑一片,耳边是近乎失真的风啸声,只有手电筒的那束光堪堪照亮面前几米距离。 按照记忆中的位置,许尽欢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事先放置的相机。 临时支架此刻已经断裂,只剩下末端半截还深深扎入冻土中。 “早知道就不碰运气拍什么星轨了。” 捡起碎石堆里的相机,许尽欢嘟囔道,“不知道镜头磕坏没,要磕坏这趟就血亏。” 环境实在太过恶劣,拎上生死不知的相机,她火速回到车里。 开车门一进一出的功夫,车里本就不多的暖气早就消失殆尽。 出去得急,没戴手套,几分钟手指就冻得麻木,让人恨不得把自己冰雕似的手指塞进空调出风口里。 空调吹了好一会儿身体暖和点,神经末梢重新开始工作,许尽欢才察觉到掌心一片刺痛。 作为长期到处跑的风光摄影师,受伤简直习以为常。翻出医疗包,她对着光挑完木刺,手机就响了。 高海拔无人区的信号时有时无,手机里传来的哭丧嗓音断断续续。 “姐!新疆的商单素材泄、泄露,怎么办啊!” 有那么一瞬间,许尽欢希望信号不如再差一点,这样就不用听见这个噩耗了。 “喂,姐你听得见吗?”成欣言以为是信号太差,又说了一遍。 “嗯,我在听。”许尽欢捏断碘伏棉签,边给手心的伤口消毒,边冷静道:“什么时候泄露的?泄露出去多少?源头查到是谁了吗?” 得到几千公里外的老板回复后,成欣言竹筒倒豆子般:“油管和黑抖的视频上传时间是昨天晚上,今早工作室同事刷到告诉我的,这会儿黑抖的点赞量已经20万了。” 许尽欢听了两耳朵,敏锐地发现成欣言没讲具体是谁泄露的,心里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说了句:“知道了,我今天回沪市。” 挂了电话,手指还是僵硬的,许尽欢点了几次屏幕,才点开那个黑色的app。 搜索框输入 #新疆,赛里木湖# 跳出来一排推荐视频,滑动着刷了两下,她就很轻易地刷到那条堪称火爆的新视频素材。 蓝到极致的冰冻湖泊宛如无边无际的巨大镜面,反射着蓝天白云。 3月春季悄然来临之际,午间稍加融化湖水又在夜里再次冻结,形成尖锐精致的通透冰锥加以点缀,恰巧成为这轮镜面最美的荆棘边框。 视频中的每一个画面,从构图到转场,许尽欢都熟悉得不行。 这是他们团队在赛里木湖蹲了十来天,许尽欢白天拍摄,晚上剪辑熬了几晚的作品。 甲方催得急,许尽欢让团队先带着素材回沪,她多留了两天,想补拍一条星轨插进去丰富视频内容。 现在嘛,星轨没等来,等来了男友搞的幺蛾子。 “嗤。”没忍住发出一声笑。 许尽欢动了动还有些发麻的手指,把这位@【独立摄影师-苏乘风】拉进软件黑名单。 订完机票,放下手机,许尽欢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厚重的黑色夜幕已被一缕缕晨光刺破。 她瞥了眼锁屏时间,8:14。 这里位于全国的西北端,临近边境线,日出比沪市晚几个小时。 许尽欢打开车载音箱,《daylight》前奏响起时,她一打方向盘。 越野车甩尾,划出道飘逸弧线,锯齿状的防滑雪地胎稳稳压上219国道的粗糙路面。 一路向东,迎着东方缓缓出生的红日,引擎声咆哮,加速驶向旭日阳光。 许尽欢卡着时间办完托运,再过完安检一路小跑,刚好赶上登机。 “不愧是我,”吹了声口哨,她没忍住小声自夸一句:“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话音刚落,走在她前面高大颀长的乘客,就脚步停顿了一下,许尽欢没刹住,鼻尖狠狠撞上他后背。这位西装革履的乘客却并未回头,继续向前。 许尽欢对比了一下两人的体型差,瘪嘴把埋怨的话语咽回去,一路跟着他的身影穿过廊桥,到公务舱找到对应位置坐下后,才如释重负。 她清晨买完票,极限狂飙,一口气开了五百多公里到乌鲁木齐。 直奔机场门口的租车行还车,紧接着将几十斤重的摄影设备托运,最后又是赶飞机。 马不停蹄的时候不觉得累,等到坐下能歇歇,疲惫感纷至沓来。 哪怕仗着常健身身体素质好,到底还是个瘦弱女孩子。 给助理发完航班号,许尽欢这会儿才有空看手机。 果不其然,工作群已经炸了。 之前一起到赛里木湖拍摄,负责飞无人机的成欣言已经在群里@苏乘风,并激情刷屏骂了几百条。 当事人从早上到现在下午,一言不发。 朝夕尽欢 第2节 许尽欢也懒得计较苏乘风是躲着不敢吭声,还是把群屏蔽装死,她直接把人从工作室的群里踢了。 踢人不过才半分钟,屏幕上就突兀地跳出来电界面。 【苏乘风】 犹豫两秒,许尽欢还是接了。 “欢欢,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的。” 许尽欢声音懒洋洋的:“别废话了,底片和记录我这边都有,留着和法官解释吧。” 电话那端明显着急起来,语速都快了不少:“我们热恋期结果你断崖式分手,我只是一时冲动才……” “一时冲动才会盗走商单视频。”许尽欢帮他补充完整,反问道:“这么说还是我的错喽?” “欢欢,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尽欢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加上极限赶飞机,此刻没什么心情听他继续废话,主打一个快刀斩乱麻。 “少给我扣帽子!恋爱也才半个月。刚答应你表白,我就带组飞新疆,无人区信号差,这就是你说的断崖式分手么?是你孤独寂寞冷劈腿的理由么?” 她音色很好听,普通话也很标准,尽管嗓音略带沙哑,怼人也怼得字正腔圆。 许清欢顿了顿,勾着嘴角嘲讽:“苏乘风,谁给你的胆子恶心你老板?马上过节了,这么破迫不及待,是急着下去赶清明的场子吗?” 一连串冷嘲热讽的反问句式,攻击性极强。 执飞的波音737-800机型是窄体机,公务舱两排位置加起来,左右统共也就8个座位,此刻只有两名乘客。 登机完成后,按照起飞流程,乘务人员需要提醒旅客关闭电子设备,但听这位“有些忙”的旅客讲电话,似乎正是关键时刻。 忙着骂渣男的旅客年纪不大,一身白色的冲锋衣看上去风尘仆仆,亚麻色中长发被随意扎了个低马尾拢在脖颈处。 眼角泪痣中和了她冷淡嘲讽的傲气,反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妩媚感。 空姐站在侧后方走道上等候,正打算找机会提醒,就听机舱里响起一句低沉清晰的话语。 “马上起飞,你等落地了,再去送他过清明也不迟。” 许尽欢举着手机诧异扭头,隔着一条狭窄走道,冷不丁撞进对面男人的眼眸。 深邃且淡漠。 “不好意思。”许尽欢听懂暗示,缓过神朝他表示歉意,比了个马上挂电话的ok手势。 “等着收律师函吧。” 她扔下结束语,干脆利落地挂断通话,那头苏乘风的喋喋不休也戛然而止。 飞机滑行升空,进入平流层,空姐开始分发餐盒。 公务舱的餐饮种类比较丰富,加上许尽欢一天都在忙着赶路没吃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主餐是龙利鱼配土豆泥,许尽欢吃了几口,奈何飞机餐实在是难以下咽,她只能靠餐点水果填肚子。 等空姐过来续餐的间隙,她目光第四次瞟向隔壁小桌板上的果碟…… 这一次,没等视线收回,整个餐盘隔着走道被递了过来。 端托盘的那只手很稳,骨节分明,西装下的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动作间露出腕间百达翡丽的半块机械表盘。 许尽欢有点疑惑。 “我只喝了橙汁,这些都没动过。”男人解释道,“你看起来很饿。” 许尽欢从善如流,也不和这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客气,伸手拿过盛水果的白碟。 “谢谢,我只要这个就行。” 剩下的就不必了,实在难吃。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点点头,把餐盘重新搁在面前的小桌板上。 咀嚼着化缘得来的火龙果,她的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邻座。 西装革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都市精英味,看着不像是会乐于助人的样子。 但脸很帅,棱角分明,浓眉大眼。 最关键纯天然,比许尽欢合作过的很多男明星的精致微do脸都要好看。 她在心里简单地发表评价,视线又一次无意间和对方撞上。 耸耸肩,许尽欢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尴尬,吃着切块水果,扬眉道:“谢了。” “不用谢。”磁性男性嗓音平静醇厚,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 她再次打分:低音炮加分,不去混娱乐圈可惜了,这硬件配置只当社畜,属实有些暴殄天物。 许尽欢心里加加减减算着分,面上却毫无波澜,丝毫看不出正做心算数学题的痕迹。 直到用餐完毕,空姐过来收拾餐盘,顺便询问这两位公务舱vip客户用餐体验。 “水果挺新鲜的。”许尽欢尽量挑好的点评。 小桌板空出来,精英男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 许尽欢颜控的职业病犯了,看到帅哥,总忍不住欣赏。 她随口搭讪:“你就喝水,东西一口都没吃,工作这么拼,不饿啊?” 沈砚舟眸光透过镜片,掠向无所事事的女人,丹凤眼尾微勾。 这不是沈砚舟第一次被搭讪,但确实是首次见证人的双面性,和飞快的变脸速度。 半小时前,邻座的女人刚使用言语暴击踹了前任;现在却笑意嫣然,没事儿人似的张口搭讪。 但他这趟出差太耗精力,下飞机前还要把客户的尽调报告赶出来。 对带刺的野玫瑰,沈砚舟暂时没兴趣,也没那个时间。 他简单回道:“不饿,工作是脑力活。” 许尽欢眨了眨眼,直觉这人话里有话。 果然,沈砚舟薄唇轻启:“我不需要干手撕渣男的体力活。” 许尽欢扭头,非常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机舱里恢复安静。沈砚舟的视线又转回,金丝眼镜下,他余光扫过已经开始补眠的女人。 之前电话三言两语里,信息已足够多。 男友劈腿还背刺,遇到这种事,她是怎么还有心情撩凯子的?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刚骂完渣男,转头就遇到大帅逼,这桃花运谁接~ 沈砚舟(淡定):骂人不带脏字,你还挺得意 鸡翅(手足无措打圆场):欢欢,你小声点,旁边那厮是律师,耍嘴皮你斗不过他的 - 嘿嘿,开文啦~存稿已经快20w啦,请宝贝们放心跳坑! 顺便安利下,我的完结文《情声微甜》,和下本预收《逃婚悖论》![星星眼] 第2章 .撩下他 ◎“不巧,就是为你而来的。”◎ 片源泄露产生了连锁反应,最麻烦的就是原片那些最为壮美瑰丽的镜头全部废掉。 飞乌鲁木齐重拍又不现实。3月底温度升高,赛里木湖的蓝冰已经开始融化。 许尽欢忙着从几百个g的拍摄素材里大海捞针,尝试剪出一条全新的片子给甲方爸爸交差。 全自动咖啡机的磨豆声吱嘎吱嘎,茶水间永远是上班族的八卦圣地。 “今天没见到苏乘风,他畏罪潜逃了啊。” 颜煦熟门熟路地推开玻璃门,卡其色风衣衬得他弯弯的眉眼透着股休闲散漫。 “不知道,但苏老师之前是老板男朋友。” 实习生摇头回应,她是新入职的,工作室人还没认全。 咖啡机滴滴两声开始萃取,实习生心想还有时间,能和这个没见过的同事多聊两句,便道:“可能有什么隐情吧。” 颜煦:“由爱生恨?” “谁知道呢。万一是雷声大雨点小,或许余情未了也说不好。” 【相映成趣·工作室】在业内小有名气,凭借着高质量的摄影成片,商单如雪花般飘来。 剪辑优良,风格独特,加之两位高颜值女老板的噱头,相映成趣在网络上也积攒了几百万粉丝。 许尽欢端着咖啡杯,靠在茶水间门口,正大光明听着八卦刷手机。 苏乘风今早在微博发了篇小作文。 提炼重点,核心思想就是他本人已离职成为独立摄影师,离开时带走自己的许多作品。 接下来会闭关打磨那些未面世的作品,在未来陆续发布,希望大家喜欢。 茶水间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许尽欢单手敲着屏幕,用官号留了句回复。 @相映成趣v:苏老师抽空记得学学《刑法》,建议重点学习刑法第271条。 茶水间的八卦还在继续。 “从恋人到反目成仇,也就半个月。上礼拜我跟过苏老师的外勤,听口风是老板对不起他。” 颜煦已经看见门口来人,使了个眼色给看戏的许尽欢,示意她先别进来。 而后装模作样,继续在新人身上套话:“苏乘风被穿小鞋针对了?” “嗐!谁和你说工作。”实习生挤眉弄眼,压低声音:“据说老板性冷淡,懂我意思吧。” 朝夕尽欢 第3节 尾音还未落,就插进一道意味深长的女声。 “他懂不懂无所谓,我是懂了。” 聊天恐怖事件之一,就是当事人突然现身。 老板亲临,更是恐上加恐。 许尽欢迈步进来,淡定地给自己杯里加冰块,顺便喊住已经倒退至门口的人。 “其实你的消息有误。” 八卦达人脸色惨白,被吓得不轻。 许尽欢没为难她,甚至还把她落下的咖啡递过去,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苏乘风阳.痿。” 短短五个字堪比原子弹轰炸,实习生再不敢多留,颤颤巍巍捧着杯子离开是非之地。 茶水间静得只余咖啡机工作的白噪音。 颜煦皱了皱眉头:“苏乘风真的……” 不同于颜煦的欲言又止,许尽欢倒是不避讳两性关系。 她直白开口:“喔,还没来得及试,我胡诌的。” 喝了口冰拿铁,许尽欢毫不留情地给前任宣判死刑。 “但今天开始,他就身患隐疾了。” 半晌,颜煦眯眼笑道:“不出一星期,你工作室这些员工都会知道。” 许尽欢思考几秒。评估后,她对谣言的传播速度很有信心。 “打个赌,今天下班前传遍工作室这一亩三分地,一星期整个摄影圈人尽皆知。” 颜煦笑容越发灿烂:“赌什么?” “松青周年庆的入场名额。你肯定收到邀请函了,我要你女伴的名额。” 颜煦倚着吧台,放下马克杯:“温宜你要找律师,要跟苏乘风打侵权官司,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他无奈中夹杂着隐晦的情愫。 “温宜,你要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找律师这种小事当然包括其中。” 许尽欢嚼碎杯底剩的冰块,伴随化开的冰水混合物,低温逐渐在口腔弥漫。 她垂眸,咽下碎冰,吐出的话裹挟着寒意。 “要是不想被我赶出去,就别叫那个名字膈应人。颜煦,最后一次提醒,我现在叫许尽欢。” /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低估人类的分享欲,特别是在八卦方面。 微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许尽欢正在和后期小组开会。她作为老板,除了兜底善后,还有其他项目要把控。 百寸大的液晶显示屏色彩丰富,上面是投屏的样片。 兀的,最上方弹出一行微信消息。 闺蜜:【用不了的男人,绝对不能要!】 几秒后提示横幅自动消失,但振聋发聩的呐喊已深入人心。 许尽欢眼疾手快,退出投屏。 果然,下一条微信十分炸裂。 闺蜜:【给你寄的小玩具好用吧~老娘挑的可是最贵的!】 许尽欢:【……看来那几个没来得及拆的快递,可以不用拆直接扔了:)】 闺蜜:【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男人能有玩具贴心?】 许尽欢半开玩笑地回复:【那等我物色个男的,试过才知道。】 放下手机,她扫过会议室憋笑憋到痛苦的几人。 相映成趣的规模不大,总共加起来也才几十号人,年轻人较多加上扁平化管理,工作室氛围一直不错。 差点社死,她也丝毫不尴尬,若有所思地点评:“那谁不行的这阵风,已经吹到圈外了啊。” 她闺蜜不是同行。连外界都有所耳闻,看来还是低估了谣言的传播范围。 “噗。”成欣言没忍住笑出了声,汇报道:“一传十十传百,盗片狗……额,苏老师就火了。” 许尽欢抬手把长发撩到耳后,笑而不语。 职场不缺眼色好的同事,谈前任但老板没生气,马上就有人大着胆子补充:“最新消息,莆田系医院已邀请苏老师,执导男科宣传片!” 此言一出,会议室顿时嘻嘻哈哈笑倒一片。 作为助力前任开展事业第二春的幕后推手,许尽欢深藏功与名。 她也没忘记和颜煦打的赌。 国内的红圈所就那么几家,松青财大气粗,沪市分部的周年庆排场搞得很大。 当晚主会场灯光璀璨,城市精英们衣着光鲜,面带微笑地三三两两交谈。他们端着高脚杯在名利场中穿梭,如鱼得水。 “费了劲进来,现在又躲在角落。” 天擎是松青的大客户,又临近上市。颜煦作为ceo,松青这边对双方关系一直维护得不错。 应酬完,颜煦找半天才在角落找到许尽欢。 她整个人藏在香槟塔侧面的卡座,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还有人,而从里向外的视野却能将大半个会场一览无遗。 许尽欢没看他,而是盯着不远处那道身影,红唇微勾:“刚才你聊天那个男的是谁,银灰条纹西装的。” 颜煦顺着目光睨去:“噢,沈砚舟啊。松青目前最年轻的合伙人。” “听上去很厉害。”许尽欢红唇上扬,弧度加深。 “天擎长期合作伙伴,就是他的团队。”颜煦换了种方式解释。 许尽欢点点头,她混摄影圈,不懂资本市场。但天擎的合作伙伴,这个含金量她懂。 能为科技独角兽公司提供法律服务,想必这位沈律师的能力,和他的脸一样,优越卓绝。 颜煦见她目不转睛,无奈道:“细分领域不同,你那个片源泄露的案子他接不了,得找上次我给你推荐的争议解决部,宋律。” 事实上,打赌当天,许尽欢就收到一串邮箱号码,颜煦秘书发来的。 相关证据直到昨天她才整理完,打包添加附件,发送给松青的宋律。 只不过还没收到来自johnny.s@songqing.com">johnny.s@songqing.com的回复。 颜煦提前帮她跟宋律打过招呼,所以许尽欢不需要再物色其他律师,甚至不用出现在酒会。 她过来也只是想找机会当面咨询下流程。 但,现在许尽欢改变想法了。 物色律师。 打官司的正事早就办妥。 现在嘛,某种意义上来说,猎艳个律师,何尝不是另一种物色形式。 目标已经有了,那位斯文矜贵的人群焦点。 许尽欢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是个隐藏的西装控。 高大挺拔的西装暴徒,简直踩在她xp上。 角落灯光有些昏暗,许尽欢原本站在阴影里,见那人独自去了露台,她才行动。 暗红色的裙摆掩住半条小腿,露出一截白皙脚踝和高跟鞋,她迈开脚步从明暗交接处走出。 许清欢噙着笑:“沈律师,晚上好。” 她说话的音调很特别,字正腔圆又清清爽爽,简单一句话就把沈砚舟拉回不久前的航班上。 许尽欢今天妆容精致,礼服配高跟鞋,亚麻色的发丝温柔挽起,和一周前飞机上风尘仆仆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砚舟淡淡回应:“好巧。” 语气彬彬有礼,寡淡敷衍。 许尽欢也不在意,在他身边坐下,直接开大:“不巧,就是为你而来的。” 初春的夜风没有吹走酒意,反而让露台一隅温度升得更高。 也不知是谁先主动,或许是高跟鞋先蹭上了西装裤,又或者是领带夹先勾到了红裙流苏。 成年人的悸动,一触即发。 会场在市中心,宴会厅出门,上楼就是五星级酒店的客房。 初见时许尽欢就注意到,沈砚舟的手很漂亮。几根绿色静脉在皮肤下微微凸起,在他用力的时候,会显得手部线条格外骨节分明。 曾经这双手稳稳端着餐盘,现在肆意搅动着一池春意。 湿漉漉的池水越涌越多,顺着修长指尖打湿床单,晕染出一片深色痕迹。 沈砚舟起身从地上捡了散落的衣物擦手。 肌肤相贴的体温离开后,许尽欢又凑上来亲他,几乎挂在他身上。 “适可而止。”他警告道。 但低哑喘息与身体反应,暴露了压抑的兴致。 “我不。”许尽欢任由情潮翻涌而上,眼角的泪痣越发妩媚。 “明明你也很想。” 沈砚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黑眸已不复清明。 他居高临下,吻着那截锁骨来回舔舐,直到白玉般的皮肤泛起红晕。 体内的酒精如同兴奋剂一般,随着血液传递到四肢百骸,催使火苗烧得更旺。 房间的灯被关掉,黑暗令感官更加敏锐。 朝夕尽欢 第4节 水滴砸在木质地板上,声音清脆,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碎裂出一地晶莹。 求饶在某些场合有用,此时却毫无用处。 惊涛拍岸的海边,美人蛇被掐住了七寸,婀娜腰肢柔软,却怎么扭都无法逃脱。 “我站不住……”许尽欢只觉得,她宛如置身海岸线的礁石滩上。 浪涛很大,暴风雨呼啸而来,令人浑身战栗。 那些细碎埋怨,沈砚舟假装没听见。 隔了好一会儿,才满意地抱着人离开窗边。 回到柔软床铺,两人如叠叠乐积木一般紧密相贴。 换了姿势,对方身上传来的高热,也越发明显。 许尽欢抬手摸上他额头,发觉不对劲:“你在发烧?身上好烫。” “可能是吧。”沈砚舟随口回应。 下一秒,她的脚踝被拉高架起,绷直的脚背似是在跳一曲天鹅湖芭蕾。 理智的弦被高烧熔断之后,他只看得见眼前的满脸媚态。 其实这两天倒春寒,沈砚舟有些感冒。考虑到晚上不可能滴酒不沾,白天他就没吃药。 酒会上应酬一圈,各方人马络绎不绝。好不容易脱身,他到露台透气。 许尽欢端着酒杯进来那会儿,最开始,他没想起来这是谁。 打算等对方先开口,然后随便说两句客套话敷衍过去。 结果许尽欢一开口,他就认出了这只伶牙俐齿的小狮子。 而此刻,小狮子依旧很烈。 伶牙吐露婉转呜咽的同时,俐齿还在啃噬因发烧而炙热的胸肌,留下一片凌乱咬痕。 从来没有过的体验,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 直至失去意识前,许尽欢都很满意。 她想,硬件条件和服务态度兼具,明天得包个红包给沈律。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我是想开餐,不是想吃撑啊! 沈砚舟(淡定):不,你想。 第3章 .咬腹肌 ◎“知道什么是杀猪盘吗?”◎ 春季温热的阳光透过手工薄纱帘,在白皙的皮肤上投射出剪影。 花瓣状的光斑,细碎,精致。 衬得肌肤上那些星星点点,如红蕊般越发栩栩如生。 许尽欢半梦半醒,前几天熬夜加班,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 露在外面的肩胛骨被晒得有些热,她翻了个身,企图重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拽了两下,竟然纹丝不动,困意上涌的许尽欢不得不加大力气。 这次,伴随飘来一声的低哑轻笑,紧接着阻力仿佛凭空消失,甚至柔软的被面主动吻上她光裸的脊背。 许尽欢心满意足;翻身的同时,心说,这梦够夸张的,被子都能成精了。 五星级酒店大床房的规格是2x2.2米,被子尺寸是2.2x2.4米。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沈砚舟实在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纤细的身躯,能把两米多双人被面都拢在怀里,堪比强盗般霸道。 被冻醒的沈砚舟松手,将自己那半边也奉献出去,取过床头的手机,给助理发消息。 【拿套衣服过来,再买一套女装,送到xi#%^&】 信息打到一半,层层卷起的“蛋卷”突然从旁滚了过来,撞掉的手机砸落到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砚舟垂眸,静静旁观“被子蛋卷”里慢悠悠伸出一截藕臂。 那截纤细但并不瘦弱的手臂四处摸索。 直到摸索着探上他腰间,然后“蛋卷”本人自觉找好角度,窝在他怀里,一通自来熟的操作行云流水、眼睛都没睁一下。 “……” 围观全程的沈砚舟差点气笑* ,指尖刮了刮她秀气的鼻尖。 出人意料,那张冷艳小脸没有挪开,鼻梁反而抵着宽大的指节蹭了蹭,像是一只不自觉撒娇的猫科动物。 沈砚舟收回手,看着怀里睡得一塌糊涂的女人,目光意味不明。 冷艳,各方面攻击性很强。 这点他已经亲身体验过了,背上的抓痕摩擦着床单还在隐隐作痛。 但对方黑眼圈也很重。 最终,沈砚舟还是没有叫醒这只会挠人的小狮子。 拾起手机,给疯狂打问号的助理重新发了正确的房间号。 沈砚舟长臂一捞,为怀里的人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后,阖上眼皮。 清晨偌大的房间,中央空调运作的低鸣规律作响,如同给这几十平空间罩上一层无形遮罩,与世隔绝。 疲惫身躯,柔软床铺,温暖抱枕,三元素共同组成了赖床组合技。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许尽欢埋头往抱枕里钻,企图逃避噪音。 “好吵。”她抱怨道。 “是你的手机。”声音陌生又略有熟悉。 许尽欢还没清醒,手机震动着被枕边人不容置疑地塞进她掌心。 依靠肌肉记忆接通电话,许尽欢腹诽,社畜的命也是命,怕不是加班加出后遗症,困就算了,怎么接个电话连手指都使不上劲。 “欢欢,清明节你回金陵吗?” “回的。”许尽欢挪了挪脑袋,方便自己靠在抱枕上讲电话。 “回来就好。“电话那端顿了顿,叹气道:“宛禾大清早来和我商量,说你最近忙赶不回来,我们就提前几天给你妈妈把墓扫了。” “外公,小姨泼脏水给我不是第一次了。”许尽欢闭眼压着火气,“您不用这么委婉,她原话是说我今年清明,不回金陵留在沪市,在温家过节吧。” “你这丫头猜得倒准,事儿我弄清楚了,宛禾嘴碎,外公会管教她的。” 许尽欢想说,哪次您准备对着她发火,外婆没拦着。 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意思,只是重复了一遍她会回去。 “行,回来陪外公下棋。”许老爷子中气十足,“你嗓子怎么回事,跟个破锣似的。” “……” 许尽欢猛地睁眼,休眠已久的理智终于上线,一切都有了答案: 疲惫是因为昨晚体力运动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柔软是因为高端酒店的床垫对得起它的价格。 至于,温暖……37度的人体抱枕怎么不温暖呢? 许尽欢随口用感冒糊弄完老爷子,挂了电话,她抬手遮住眼睛叹气,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夜情罢了。 关键见色起意的时候,也没料到进度迅猛啊。 虽然不在计划之中,但有一说一,初尝禁果的体验还不赖,除了事后浑身脱力,许尽欢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么算下来,她好像也不亏。 “在想什么?”磁性低音炮的男声,在身旁问道。 许尽欢坦言:“在想杀猪盘。” 她眼光一向高,独身这么多年,之前答应苏乘风的追求,也是看在他脸长得不赖。 只不过,这段感情夭折得太快,爱情种子还未发芽就被强行掘土挖出。 松青酒会上,帅气律师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西装暴徒又太对她胃口,牢牢牵住空窗期涣散的注意力。 沈砚舟的出现,确实很像是诈骗套路中的杀猪盘。 许尽欢下意识想要攥一把被单,手指划过的却是光滑皮肤,触手q弹。 她扭头,小麦色的薄肌在阳光下视觉冲击十足,腹肌如同垒好的黄油,随着呼吸起伏块块分明。 甚至残留的每一道齿痕都清晰可见。 是她的齿痕。 有时候记性太好也是困扰,许尽欢记得夜里的每一次较量,记得缠斗间的每一处细节。 比如,她躺在洁白的床面上,拽着丝质领带,亲手扒掉那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开始热量传递。 又比如,她被逼到落地窗前,退无可退,只能被迫承受呼啸而来的狂风暴雨,浑身颤抖。 薄肌的丝柔口感仿佛重新回到嘴边,眼前微微渗血的齿痕无声引诱着她再次犯罪。 说真的,如果对方没醒,许尽欢甚至想再咬上一口。 抬头,她撞进那双平静淡漠的眼眸。 就像沈砚舟难以想象,有人拥有如此了得的裹被神功一样;许尽欢也难以想象,为什么昨晚凶得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肚的暴徒,现在眼神淡得好像下一秒就能原地出家。 沈砚舟的眼眸明亮而平静,令许尽欢联想到她镜头里的赛里木湖,壮美瑰丽。 朝夕尽欢 第5节 大西洋暖流的丰沛水汽,从欧洲长途跋涉,一路深入亚欧大陆,最终被高耸的天山山脉截住前进脚步,只能久久徘徊于天山北坡。 新疆面积最大的高山湖泊——赛里木湖,就是这支来自大西洋的神秘水汽搁浅前,所凝结的最后一滴眼泪。 现在它从新疆,从镜头里,来到许尽欢面前,让她触手可及。 负距离接触后,身体似乎比精神先一步接受此刻的亲密。 她单手按着腹肌微微支起上半身,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碰了碰对方的睫毛。 沈砚舟没躲,黑色蝴翼如愿停留在许尽欢指尖。 “第一次见面就想说,你的眼睛很漂亮。”许尽欢说道。 常年和镜头打交道,摄影师的目光总是对美好的事物更为偏爱。 摄影师善于发觉美,同时也不吝啬对美的夸赞。 “谢谢。”沈砚舟撩起眼皮,“太丑的干不了杀猪盘。” 许尽欢听出他语气里的阴阳,一身反骨蠢蠢欲动。 在沈砚舟平静的目光下,她堂而皇之地屈起指尖摩挲掌下肌肉,黄油被羽毛轻柔拂过。 一阵瘙痒,带起骤然加深的喘息。 打破湖面的平静,有时候并不需要石头,一片轻柔的羽毛足矣。 大清早喜提诈骗黑锅,又被撩得不上不下,饶是沈砚舟情绪稳定,也禁不起这样折腾。 他伸手按住腹部乱摸的那只手,顺着腹股沟往下挪了几寸,直至将微凉纤细的手按在逐渐升温的位置。 “……” 许尽欢僵住了,手心传来的炙热不容她逃避,昨夜死去的记忆浪潮再次扑面而来。 “知道什么是杀猪盘吗?”他问道。 许尽欢迅速拉开距离,本想见好就收,不料沈砚舟突然翻身,两人位置互换,她反而被桎梏在下方。 沈砚舟低头,鸦羽睫毛在她眼前根根分明。 距离太近了,近到许尽欢察觉到危险想逃,再挣扎已经晚了。 平静湖面起了涟漪,欲望蒸腾的眼底,毫不遮掩地展示在空气中。 “是可以做到你满意为止。” 沈砚舟嗓音清冽,淡然补充完后半句话,“然后人财两空。”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呵呵,我好怕怕哦 内心os:这狗男人,床上很凶,下床嘴凶(白眼) 第4章 .给红包 ◎“我们现在的姿势好像有些危险。”◎ 明明互相拥抱着,两具满是痕迹的躯体紧密相贴,气氛却诡异到剑拔弩张。 对峙无声地持续几秒,谁也不肯先败下阵来。 “这么清楚流程,沈律以前被杀猪盘宰过啊。”许尽欢被压着不能动,但不妨碍她开口呛人。 “裁判文书网,这样的法律案例,要多少有多少。”沈砚舟气定神闲地微笑反击。 “哦。” 许尽欢对上那双赛里木湖般清冷的眼眸,似笑非笑:“那,沈律师能从我身上……下来吗?我们现在的姿势好像有些危险。” 沉默再次席卷,空气逐渐粘稠,过近的距离令呼吸交缠,许尽欢忍不住隔着被子踢了踢对方。 几秒后,沈砚舟起身下床,赤足往浴室走去。 他的教养还在,不屑于在此刻强迫。 “一会儿有人送衣服来,你签收下。” 话音落下的同时浴室门阖上,酒店客房被切割成两个独立的空间。 空气重新流动起来,许尽欢躺了会儿,等那股莫名的压迫感过去,重新爬起来打量自己身在何处。 环顾四周,千篇一律简洁商务风装潢,不匹配的是满地乱丢的衣物。 许尽欢一眼就看到她那件晚礼服。 酒红丝绸布料是此时房间里唯一的亮色,却皱巴巴的,像垃圾似的,和白衬衫纠缠着一同被丢在床尾凳上。 “损失点大啊。” 许尽欢扶额,准备问问颜煦这裙子具体价格。 她失联快12个小时,微信里未读消息不少。 首当其冲就是颜煦。 【颜煦:我和合作方聊了几句,转头你人怎么不见了?】 【颜煦:跑哪去了】 【颜煦:打电话也不接,该不会半夜去套苏乘风麻袋了吧?】 许尽欢没忍住笑出声,给他回微信:【是啊,半夜去套麻袋揍了一顿盗片狗,累得要死,才睡醒。】 颜煦秒回电话,单刀直入:“你昨天晚上跑去哪了?我找遍会场也没见人影。” “啧,颜总您是松青大客户,有人奉承,我又不是。留那儿太无聊,就先溜了。” 许尽欢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从地上捡东西。 “对了,那裙子挺好看的,就不还给品牌方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随手把不能穿的裙子扔到床上,许尽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一个风餐露宿的摄影师,衣柜里自然不会有鱼尾裙这种东西。 出席松青年会,从服装到妆造都是颜煦直接把人拉到某个高奢工作室,专业人士一手包办的。 “裙子不是租的,我已经买下来了。” 颜煦顿了顿,仿佛预料到许尽欢即将要说的话,赶在她拒绝前解释道,“算是赌约的附加部分,不用给钱。” 说完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从始至终,颜煦都没有发现他最开始的问题,许尽欢一直并未回答。 她三两句话扯开话题,却对他询问去向的事宜避而不谈。 领带、吊带、西装、手拿包……东西从门口扔到床边。 一夜贪欢爽是爽了,东西丢得满地都是,足以瞥见昨夜两个人是有多着急。 许尽欢一一捡起,不能穿的扔掉,剩下按她的和他的分完类,感觉自己活像个捡完垃圾,还不忘垃圾分类的三好市民。 许尽欢挑挑拣拣打扫战场,听着浴室的水声,嗅了嗅身上一股子酒店沐浴露的淡香。 嗯,大律师服务意识确实挺周到的,昨天闹得那么凶还记得帮她洗澡。 这么看来早上她态度有些差,一会儿给点补偿好了。 门铃响起。 隔着门板,传来小心翼翼的试探:“老板?” 许尽欢扫视一圈,整理过的房间总算能看,不至于吓到来送衣服的无辜路人。 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她套了件酒店的浴袍去开门。 来人手上拎着两个纸袋,或许是赶时间,他的气息有些混乱,匆匆道:“老板,备用的西装是从律所你的休息室拿的。” 作为律助的龚凯,接到上司命令,他一刻也不敢耽误买完衣服就送过来。 送衣服,酒店房号,还有那令人遐想无边的女装。 稍加细想,简直头皮发麻。 到了地方才发现,酒店居然在昨天年会宴会场地的楼上。 他心说,难怪昨天后半截老有人来问他,会场里沈par去哪了;难怪今早从不迟到早退的工作狂魔,破天荒请了病假。 沈律生病了不假,但病假非彼病假啊。 “还有女装我也不清楚尺码,导购说这套是均码。”龚凯赶紧把纸袋递过去。 他根本不敢抬头,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踩雷被开。 毕竟这年头大学牲找工作不容易,红圈所的工作他很是珍惜。 袋子被接了过去,那只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得圆润光滑。 龚凯低着头,刚好能看到对方关节处的薄茧,像是常年拿什么器材磨出来的。 但骨架细了一圈,更女性化一些。 不是他老板的手。 随着纸袋拎绳被勾走,同时出现的是一句含笑揶揄。 “谢谢啦,小特务。” 龚凯摸了摸鼻子,很是尴尬。刚才门开了条缝,他就恨不得把袋子塞进去的行为,确实过分紧张,搞得像是心虚的特务接头现场。 素手勾着纸袋拎绳的女人坦荡大方,对着他唇畔微扬。 大部分时间,刚步入职场的大学生处在清澈愚蠢的状态,可关键时刻,他们从不掉链子,求生欲极强! “老板娘!”电光石火间,龚凯喊道。 许尽欢愣了一下,靠着门框噗嗤笑出声。 朝夕尽欢 第6节 龚凯心说这波稳了,紧接着掏出外套里的药盒放到玄关架上:“老板他这几天生病,退烧药就交给您了。我先回律所工作。” 干完跑腿业务的龚凯功成身退。 在电梯里,龚凯忍不住给死党发信息,炫耀道:“哥们我加薪指日可待啊!今天在老板娘面前刷脸了啊!留下靠谱的印象分!” 酒店房间里,沈砚舟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昨天妖精一样的女人,靠在门口玄关欲言又止。 沈砚舟:“?” 许尽欢顺手把男装的那只纸袋递过去,顺手又把小助理交代的退烧药扔进袋子里。 交接纸袋的时候,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擦过她的掌心。 比起她常年野外奔波,男人的手更像是艺术品。 没有瑕疵,青筋沿着手背一路向上,像是缠绕的藤蔓在小臂肌肉上攀爬,直至隐没在浴袍的宽大袖子下。 许尽欢知晓这只手,有多性感,能肆意搅动池水,也能稳稳抱着她上下颠簸。 “对了,刚才的小伙好像误会了一些事情。”许尽欢耸耸肩,提醒道。 她没有随便给别人当老板娘的爱好。 有些不必要的误会,完全可以扼杀在摇篮里。 沈砚舟拿着衣服进卫生间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她,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哪怕昨晚理智岌岌可危,他依旧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并不会为冲动下的决定后悔。 虽然之前没有过亲密关系,但作为有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沈砚舟睡完人负责的自觉还是有的。 作为新晋情侣,他们并不熟悉,甚至有些针锋相对,但他并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送衣服的时候他没在,不用细想也知道,龚凯应该是误把她当成那种风尘女了,难怪某只小狮子表情那么奇怪。 “抱歉,送衣服的是我助理,我没有事先和他说明你的身份,如果因为他刚才误会,而冒犯到你了,是我的失误。” 相处方式上还需磨合,但该道歉的地方,他也不会糊弄了事。 许尽欢:“……” 认识这么久……好吧,也没有很久,满打满算,还不到24小时。 大律师的话通常简约且毒舌,这么长的句子说出来,许尽欢还有些诧异。 但更诧异的是沈砚舟的语气,搞得许尽欢莫名有一种,好像他让她受委屈的错觉。 “晚点,我会跟他解释我们的关系。”沈砚舟补充道,“你不必担心。” 话语中充满安抚意味。 许尽欢:“……” 她是真的迷茫了,解释什么,和助理特意解释只是刚认识的419关系吗?这种事情有必要和助理报备吗? 换完衣服,许尽欢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挑挑拣拣回了些工作上的消息。 沈砚舟走过来的时候,她余光瞥见了,但没抬头,忙着和甲方对接项目细节。 沈砚舟也没打扰她,径自坐在床边,同样拿起手机。 等待工作邮箱登录的间隙,就着房间里标配的矿泉水,他把龚凯送来的退烧药吃了。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走喽。”许尽欢拎着包,起身道别。 闻言,沈砚舟放下手机,抬眸注视着她。 或许是清醒后,感冒再次席卷,他的声音比之前要低哑:“谈谈我们的关系吧。” “哦。”许尽欢翻包的动作没停,包不大,但里面东西比较乱,她翻了好久才找到钱包。 风光摄影师经常会去一些偏远落后地区,相较于随处可见收款码的现代都市,欠发达地区的科技发展较为落后,纸币才是硬通货。 许尽欢随身带钱的习惯一直都有,她没数具体多少钱,只是把钱包里大额币值的尽数取出。 一沓红彤彤的毛爷爷,就这么水灵灵的放到床头柜上。 放钱的途中,她视线划过已经穿上人皮、西装革履的精英男。 想到昨天颇为刺激的初夜,许尽欢舔了舔嘴唇,发表事后感言:“昨天很愉快。我没找到红包来装,还请沈律师不要介意。”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os:他好装啊 沈砚舟os:她好野呢 第5章 .不差钱 ◎“把脖子上吻痕遮住,再睁眼说瞎话。”◎ 床头柜上那不算薄的一沓钱,静静搁在黑色手机旁,在偌大的酒店房间角落,只占据一角,却存在感十足。 沈砚舟放下酒店自带的矿泉水,水瓶压在纸钞上晃悠着站稳。 “恕我冒昧,这比资金算什么用途?”沈砚舟问道。他单手按在瓶子上,食指慢悠悠敲了两下瓶盖。 离开脚步倏地停滞,许尽欢扭头,以匪夷所思中带着一言难尽的眼神望向他。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走路上,结果马路上突然冒出来个老大爷,冷不丁倒在脚下讹钱的诧异。 但沈砚舟一身气度,和路口碰瓷大爷天差地别。 他半倚着床头,姿势气势闲适淡定。重新穿上西装后,周身那股矜贵味儿,压都压不住。 “不够吗?你收费怪高的。” 许尽欢站在床尾,隔着一张床的距离,有些不耐烦。 没想到堂堂红圈所合伙人,也会讹上她这个小虾米。 不过她好歹自己当老板,即使刚被小脑萎缩的前男友坑了一波,许尽欢也不差这点钱。 几分钟前才收到的消息,工作室的项目出了点问题。 许总这会儿赶着去拍摄现场给下属当救火队,没时间和419对象掰扯金钱问题。 “二维码给我扫一下。”许尽欢抬了抬下巴,雷厉风行道。 沈砚舟挑眉,敲水瓶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随后那只堪比艺术品、骨节分明的手略过床头柜上红彤彤的现金,去过放置在一旁的手机。 解锁后,长臂一伸递到她面前。 “……” 看着眼皮底下的微信名片,许尽欢难得陷入沉默。 她双手抱胸,扯了扯嘴角,匪夷所思中夹杂着几分无语:“沈律师,我的意思是收款码,不是要加好友。” 沈砚舟转头瞥了眼床头柜,嗓音低沉:“谈钱犯法,不收。” 语气很是轻描淡写,却四两拨千斤,给她扣了一只疑似漂倡黑锅。 传到许尽欢耳朵里,只觉得这人欠揍。 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给红包是出于对昨晚服务意识的肯定与赞扬。 现在看来没这必要。 沈砚舟站起身,在光线明亮的室内,许尽欢才发现这个人身高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高一点。 近距离站在面前,那股禁欲的荷尔蒙,透过合身的西装溢出,将她无孔不入地包裹起来。 脑中的危机预警闪着红灯叫嚣,连腿根都开始下意识重新泛起酸软。 某些被刻意忽略的后遗症,卷土重来。 即便如此,许尽欢从不内耗。 她果断退开几步,回头抽出矿泉水瓶下被压着的一沓现金,把钱收回包里,并主动问道:“对了,出于安全考虑,沈律师有体检报告能提供吗?” 歪着头的女人,嘴角微扬,午间的阳光透过蕾丝纱帘的缝隙照在她脸侧,阴影处笑意浮在唇边,并不达眼底。 从飞机上萍水相逢的初遇,到昨晚酒会重逢后的一夜荒唐。 沈砚舟知晓她松弛潇洒的表象下,那收起来的爪牙攻击性有多强。 昨夜鬼使神差答应时,他就已有事后被翻脸不认人的心里准备了。 “留个邮箱号,三个工作日内发你,你的呢?”他回应道,声线都冷淡了不少。 长身玉立的男人把玩着手机,态度平静淡然,就事论事,仿佛方才那流露出的一丁点温情,只是出于礼貌的错觉。 摄影师对人物情绪转变的观察变化细致入微,沈砚舟的情绪变化幅度很低,但许尽欢还是捕捉到了。 只是她暂时没有展开一段新恋情的准备,沈砚舟的冷淡恰好正中她下怀。 很好,目前来看双方对昨晚发生的一切,初步达成共识。 “我手上也没有最近的体检报告,这两天会抽空去做,到时候邮箱回复你。” 许尽欢收好钱,从包里拿出一张工作名片,代替现金压在矿泉水瓶下。 沈砚舟没有俯身去拿,保持着站在那里薄唇微启:“慢走不送。” 出门前,一生要强的许总,转身对站在落地窗前西装革履的男人莞尔一笑:“差点忘记说,沈律师被扒掉西装的样子很性感。” 逆光看不清对方的神情,许尽欢报复心十足,学着他早晨的样子,慢悠悠补充完后半句话:“很有去魔力麦克兼职的潜质喔。” 说完不等回应,她带上酒店客房的门。 合金锁舌咬合发出脆响,如同游戏时间结束,系统弹出ending的提示音,把玩家从梦中唤醒,回到真实的现实。 对许尽欢而言,当务之急是去突发变故的项目片场救火。 至于这场419的对象,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见色起意睡了就睡了,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面。 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工作上也没有交集。 朝夕尽欢 第7节 她穿的还是晚宴上那双恨天高,走了两步小腿有些抽筋,干脆脱了鞋,勾在手上,赤脚往电梯厅快步走去。 相忘于江湖是最适合他们的处理方式,许尽欢这么想到。 - 结束了整天拍摄,确认拍出来的素材没问题。 备份完数据 ,许尽欢拍拍手:“收工,今天大家辛苦了,晚上新荣记我请客。” 摄影棚内,在收拾遍地设备的成欣言率先反应过来,高呼:“新荣记,老板大方!” “哇!今天能改善伙食了,不用回家吃草了,嘿嘿。” “搞快点,不要耽误我去恰美食!” 新荣记是家老牌本帮菜,人均消费四位数,哪怕在著名钱不顶用的沪市,也属于高端餐厅的行列。 老板放话请客,顿时一呼百应,棚内人来人往,收工动作都明显快了许多。 许尽欢从兜里摸出硬币,把连接三角架的快拆板螺丝拧下来。 “怎么回事儿,今天?”江浸月还穿着刚刚拍摄的衣服,一手拎着纱裙的拖尾。 许尽欢低头,把镜头拆下来,放进相机包里:“原本约好的艺人放鸽子,感谢江大明星救急。” 江浸月美眸一瞪:“嗐,小事儿。谁和你说这个,你昨晚上干嘛去了?” 许尽欢拉上拉链,边回话道:“和颜煦去了松青的酒会,找律师给我打官司。” 有些话,每个字都是真的的,调换一下顺序就是另一层意思。 江浸月靠着监视器,嗤笑:“许尽欢你把我当傻子就算了,请别把我当瞎子。” 她抬手,粉色的延长甲隔空指了下:“能把脖子上吻痕遮住,再睁眼说瞎话麽。” 许尽欢两手一摊,说道:“装瞎是什么很难的事吗?你没看其他人都默契当做没看见麽。你去年水果台视后的奖项到底有多少水分,这点演技都没有。” 她转移话题的能力有一手,闺蜜之间谁还不懂谁,江浸月才不吃她这套。 “他们是你下属,我又不是,装什么瞎子噢。” 江浸月勾着她的脖子,低声威胁道:“我说你怎么把小玩具的快递退回,原来是吃上肉了。赶紧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许尽欢拿她没办法,只得言简意赅:“昨天第一次,刚睡上。” 江浸月两眼放光:“长得怎么样,活儿怎么样?” “很帅,唔,□□服务不错。” “卧槽!你哪儿找的鸭?”江浸月脱口而出。 许尽欢呵呵道:“我守法公民好么,找个锤子鸭。” 她斟酌了一下,补充道:“纯洁的艳遇,不含任何交易性质。” “哦~看来昨晚艳遇的质量很高嘛。” 江浸月转身,拽着拖尾,坐上矮桌,仰头开始感叹:“果然人得吃点好的,你看你之前素了这么多年。苏乘风那个养胃男都能入眼,我真服了。” 许尽欢懒得纠正她极度夸张的话语,也并不想解释渣男养胃的谣言出处。 提起苏乘风,她倒是想起来,她还筹备着打官司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加上今日救场的江浸月的团队,新荣记包厢坐了两桌人。 工作室同龄人居多,许尽欢不喜欢酒桌上的那些主位客位的繁文缛节。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后,恰好兜里的手机震动两下。 她随手把菜单放在转盘上:“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 ,我负责买单。” 说完,许尽欢就摸出手机。 两封邮件。 【reply:来自johnny.s 关于希望委托松青律师事务所-宋律,处理相关法律事务>的回复】 【来自:沈 体检报告.pdf】 许尽欢抬眼扫了眼身边的江浸月。 女明星要保持身材,江浸月看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展示图,每翻过一页都在咽口水,努力和本能作斗争。 不动声色调低屏幕亮度,许尽欢先点开了第二封邮件。 沈砚舟发来的报告,体检日期是半个月前,封面还打着松青的logo,应该是事务所的统一体检。 这份报告比她想象得要全面,pdf有几十页,许尽欢一目十行。 看到体脂率13%的时候,许尽欢挑眉。 难怪昨天被她扒掉衣服后,那副躯体很是让人脸红气短。 快速浏览下来,沈律师除了睡眠不足、血糖偏低加上轻微胃炎几项烂大街的大众亚健康的小毛病外,比80%的人都健康。 许尽欢着实没想到,刻板映像里每天坐在办公室的律师,居然有这么有力的体魄, 比她这个经常扛着几十斤设备,在野外东奔西跑的摄影师还健康一些。 出于礼貌,许尽欢回了一句【收到。】 左滑返回收件箱,先屏幕亮度调高。 许尽欢打开第二封邮件。 是昨天下午她整理完所有证据和材料,打包发给了颜煦助理提供的邮箱。 这位johnny.s,宋律师给她回了邮件。 【许小姐您好,针对您咨询的贵司签约摄影师(苏乘风)涉及职务侵占罪的纠纷事项,我们会尽快与您会商,确认立案事项,具体时间安排和后续材料补充事宜,请加微信详谈。】 搜出来的微信用户johnny,头像是一轮弦月。 新荣记的菜消费高,菜也上得快。 许尽欢添加完好友,等了半分钟暂无后续,猜测那位宋律师可能在忙,就收起手机吃饭。 十几公里外,寸土寸金的高层住宅楼内,极简风的大平层内响起脚步声。 沈砚舟端着冰咖啡,踱步回到书房。 拾起书桌上的手机,微信里通讯录那栏红色数字1的气泡,在屏幕下方很是显眼。 垂眸,沈砚舟轻笑一声,指尖点下同意添加的选项。 电脑浏览器上两个截然不同的界面,工作邮箱和私人邮箱,他颔首喝了口冰咖啡,他放下马克杯操作鼠标,把两个邮箱界面一同关闭。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砚舟:工作和生活要分清,邮箱当然也要分清。 许尽欢:嗯?我找的这律师,johnny·s,s……song,宋律没错 沈砚舟(微笑):沈的首字母也是s 第6章 .重逢 ◎“我是不婚主义者,跟他不合适。”◎ 工作聚餐,又都是平时相处不错的同事,就连江浸月因为许尽欢的关系,也没有大明星架子,早些年就和相映成趣工作室的小伙伴混熟。 即便没有酒桌文化,聊着聊着氛围到了,就免不了喝酒。 “祝大家工□□情,两开花!”成欣言今年刚毕业,但大学实习的时候就加入工作室做项目,算是为数不多许尽欢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 或许是跳过了社会毒打那一步,直接遇到不错的老板,成欣言还保留着大学生的天真烂漫。 工作室里,属她在许尽欢面前,最放飞自我、最没大没小的;这会儿喝多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成欣言拖着酒杯过来,出口就是豪言壮语:“姐,我要向你学习,当断则断!臭渣男踹了,姓苏的盗片狗不要放过他!” 许尽欢取了一只干净杯子,倒好清水,把她手上的酒杯换下来。 “呃……你干嘛抢我酒?我不要喝水,我要喝酒!”喝大的女孩盯着塞到手上的高脚杯,愣愣发问,像只傻孢子。 “什么水,这白酒。”许尽欢忽悠道:“敬老板喝白的才有诚意呀。” 成欣言被她连哄带骗,乖乖抱着杯子吨吨吨喝水。 许尽欢这厢才把人找角落安顿好,嘱咐其他同事帮忙看着点小孩;那厢江浸月火急火燎,把她拉至包厢阳台。 “赶紧的,快点把吻痕遮一遮!”江浸月翻出化妆包,急得直接上手拿着粉扑就往她脖子上按。 许尽欢无语:“你也喝多了发酒疯啊。” “我刚去洗手间撞见颜煦了!”江浸月低声尖叫。 闻言,许尽欢松了一口气:“颜煦是你表哥,他既不是狗仔,也不是私生,更不会偷拍你丑照放到网上,怕什么。” 江浸月白眼都要翻到天上:“我怕他破防。他说一会儿过来打个招呼,当着这么多人面,他要是破防,我细胳膊细腿,哪拽的住他!” “不就是个吻痕,都成年人,有什么大不了。”许尽欢没觉得这点暧昧痕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谁还没点私生活。 江浸月手上动作停顿两秒,然后力气加大。 海绵粉扑重重拍在许尽欢脖子上,压迫颈部皮肤的力度堪比谋杀。 “颜煦要是知道他昨天带你去酒会,结果你半路从现场抓走个帅哥把人睡了,他得气死。” “早点让他死心也挺好,我是不婚主义者,跟他不合适。” 晚风拂面,许尽欢反倒笑了。 江浸月没说话,只是扣着许尽欢的下巴,接着给那几颗草莓叠上层层遮瑕。 朝夕尽欢 第8节 她的美甲有些长,许尽欢被扎得难受,直往后躲。 “好啦,差不多了* 。” 江浸月伸着延长甲,把人从阴影里拉回来,对着灯光仔细检查,给许尽欢一种“白雪公主长着巫婆指甲绑架人”的荒诞错觉。 惰性是藏在人骨子里的天性,再怎么雷厉风行,刚吃饱都会有个名为“倦怠期”的过渡阶段。 许尽欢也一样。 她靠着阳台的铁艺栏杆消食,不想动弹,索性当个没有感情的人偶,任由江浸月瞎折腾。 认真算下来,上一顿正儿八经吃的饭,还是昨天的午饭。 酒会上鬼迷心窍,被西装暴徒勾了魂儿,一时心血来潮就和人睡了。 鉴于是她主动,江浸月说她把人睡了,倒也没错。 事后回忆,真是想想都觉得荒唐啊。 但这事儿放她身上,离谱中似乎又透露出一点儿合理。 许尽欢从小就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小时候她就能把邻居家的小哥哥按在地上打,大人循声找来,她还会恶人先告状。 那会儿,她的名字还叫温宜,温柔宜家的温宜。 每当温仲压着火气骂:“女孩子家家,疯成这样,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温家没有家教。” 许婉婷一开始还会把她护在怀里,笑着打圆场:“温宜宝贝还小,女儿才几岁你就要她当淑女,正该是活泼到处乱跑的年纪。” 后来,温仲的生意越做越大,温家从f大的教职工小楼,搬到沪市高端别墅区。 上了初中的温宜,像是变了一个人。 成绩很好,会乖巧地陪在许婉婷的病床边,给妈妈炫耀这次月考又是年级第一;说以后要考f大,当许老师的学生。 时间过去很多年,许尽欢都记得那天医院的场景。 阳光很灿烂。 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树林扑面而来的生机勃勃,听见树梢麻雀活泼叽喳。 许婉婷在病床上已躺了许久,难得精神好,能垫着枕头半坐起来。 对初中的小孩来说,考大学还很遥远,多半是自己都不记得的戏言。 但许婉婷特别重视,温柔说好:“对摄影感兴趣的话,就考吧。要是妈妈病好了,就能当温宜宝贝的老师啦。” 然后。 在春意盎然的初春,她永远地失去了妈妈。 上帝毫无怜悯之心,把那个会叫“温宜宝贝”的柔婉女人,从她生命里狠心抽离。 她的春天,戛然而止。 三四月份的沪市,正值倒春寒。 冬季的尾巴扫过这座国际大都市,昼夜温差极大,冷风顺着领口往衣服里钻,皮肤散发的那点热气根本存不住。 江浸月见她瑟缩两下,以为是吹冻着了,于是又从包里翻出来条丝巾,在许尽欢纤细的脖颈扎出花朵的样式。 “太完美了!” 江浸月欣赏自己作品,不由发出感叹,“正好配你身上的衣服,同品牌同系列的产品,果然绝配。” 许尽欢低头扫过丝巾上logo,某个知名奢侈品大牌。 离开酒店的时候,她被做得头昏眼花。 面对下属的救命连环call,也没在意pao友准备衣服是什么牌子,尺码合适就穿了。 啧,难怪沈砚舟不收。 她早上被退回的红包,都不够穿走的这件套装价格的零头,看来律师确实不缺钱。 餐厅地理位置极佳,阳台正好能俯瞰街道,许尽欢靠在栏杆上放空自己。 夜色降临,霓虹灯鳞次栉比亮起,写字楼里星星点点逐渐连成片的灯光,昭示着这座城市仍旧在高速运转。 “你俩够可以的,我在里头找半天人,酒都被灌了几杯,你俩跑阳台躲清静。” 颜煦拉开阳台的玻璃门,摇着头叹气。 闻言许尽欢回神,新荣记的阳台灯光偏暗,看东西会有色差。 过来的男人一身浅色休闲西装,头发精心打过,往后梳成背头,身姿挺拔。 许尽欢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到昨日松青酒会,视线对焦后才发现,来人是颜煦。 在她愣神的功夫,颜煦已经走到她面前。 “在想什么?”他问道,唇边笑意是熟悉的弧度。 眼睛会被光线误导,耳朵不会。 入耳声线温润如玉,与那个回响在脑海深处的磁性音色,全然不同。 某个沈姓男子的声音,应当是淡漠的,是内敛的。哪怕逼近临界点,攀上极乐之巅,低喘的气息中都带着几分克制。 许尽欢摇摇头,把不该想的东西压回去。 “在想以前。” 她伸手虚指了一个方向,说道:“那边是f大。” 颜煦顺着辨认方向,点头道:“嗯,还真是。能隐约看到双子楼。” 他弯腰凑近,令旁边的江浸月心脏狂跳。 喂,大哥,你离太近了啊! 眼看颜煦离丝巾处越来越近,江浸月靠实力拿到视后的演技,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她不经意地插进两人中间,挽住许尽欢的胳膊,自然隔开社交距离。 “拜托学霸们,我这个考不上f大的学渣还在现场,追忆往昔也考虑下我的感受。” 颜煦嗤笑:“谁让你上学的时候不用功。温……尽欢转学来的时候,你还跑来高中部跟我哭鼻子说,第一名被人抢走了。” “结果啊,”颜煦摇头继续道,“看小说看的废寝忘食,上高中成绩就不行吧了。” 江浸月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我去艺考集训,课落下太多,和熬夜看小说没什么直接关系。” 温家自从温仲发迹,搬到沪市别墅区,和隔壁颜家做了邻居。 转学的许尽欢,同桌又恰好是颜煦的表妹。 混熟后,铁三角自此组建完成。 这么多年下来,许尽欢早习惯这对表兄妹的互怼。 等两人拌嘴,江浸月开始落下风的时候,她就会适时打断。 比如现在。 她转头,对江浸月说道:“你经纪人在找。快去吧,别让曾姐等急。” 有许尽欢提供的合理理由,江浸月踩着恨天高离开战场。 明明是斗不过的落荒而逃,她却走得趾高气昂,路过颜煦还不忘踹他一脚。 “你每次都帮她。”颜煦轻笑着,拍掉裤角被蹭上的灰,对许尽欢抱怨道。 “她是我闺蜜,我不帮她难道帮你啊。” 论嘴仗攻击力,许尽欢大学时打过辩论,三人里她属于t0版本。 颜煦自知这话题继续下去对自己没好处,便提起另一件事。 “昨天忘了没和你说,上周回我爸妈那儿,遇到温叔,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许尽欢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颜煦只能接着往下讲:“温叔希望你清明留在沪市。” 作为邻居,颜家全程目睹了隔壁温家的变故。 传话的活儿不好干。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颜煦也不想当传声筒。 谁让他好巧不巧,在院门口和温仲碰见,对方又是长辈,这差事推都推不掉。 该说的事硬着头皮说完,颜煦等着许尽欢发火。 风偏凉。 她站在靠外的风口,许是席间喝了酒的缘故。 从颜煦的角度望过去,能看见她脸颊浮现的浅浅血色,就像是一朵开在清冷冰原的白玫瑰。 摘下后通过吸色反应,而泛起粉意,同样变得更脆弱了。 半晌,许尽欢开口道:“不回,回去反而扰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清净。” 颜煦性格开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商界他混得如鱼得水,此时却难得词穷,斟酌着措辞。 倒春寒冷冽的晚风,带走言语中细碎渺小的自嘲,许尽欢依旧是那朵清冷孤傲的野玫瑰,生长在荒原,从未改变。 “安慰的话,就免了。跑我们这边来,你那边的局不管了麽?”她随口问道。 颜煦抬腕瞟了眼时间:“约的八点,不急。” “时间差不多了,快去吧。”许尽欢推开阳台玻璃门,和他一起回到包厢。 离八点确实只剩十分钟了,颜煦见她情绪没什么波波澜,便不再多留。 拍摄结束早的缘故,工作室一行人五点就到了。 吃了两个多小时,饭局也接近尾声。 许尽欢到前台结账,付完款转身,不料身后有人经过。 “咣当”一下,她撞掉的手机,顺着地砖滑到那人脚下。 对方率先弯腰,去捡。 朝夕尽欢 第9节 许尽欢晚了一步,盯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瞳孔地震。 这手……有点眼熟。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不图钱,他图什么啊,图色的话,长成那样谁睡谁,还说不好呢 沈砚舟:我说图人,你信么? - 叼玫瑰求作收,目标达成率 (49/100)[狗头叼玫瑰] 第7章 .重逢 ◎“你们仨的修罗场就发生在大堂。”◎ 许尽欢自认心理素质比较强悍。 塑料前男友偷走商单视频,并上传到社交平台,给工作室造成损失。 她也能快速安抚好甲方客户,如期交差;同时踢走真刑的前任,事业和感情两不耽误。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老祖宗留下的古训,确实禁得住时间的丈量和考验。 许尽欢怎么也没想到,和一夜情对象的重逢来得如此之快。 甚至于他俩身上穿的,还是早上沈砚舟律助专门送来的衣物。 要能提前知晓会有如此尴尬的局面,那她关门走人前,一定不会留下潇洒发言,暗示人家很有去当夜场男模天赋。 死去的记忆,无差别攻击着每个逞强的人。 “后盖裂了。”淡漠磁性的低音炮说道。 嗯,声音也对上了。 那只手确实是许尽欢熟悉的手,熟悉到10个小时它还在她的身体里搅动一汪池水。 此时此刻,修长的指节握着玻璃后盖碎裂的手机,举在半空中,在餐厅聚光筒灯的照射下构图优异。 倘若有摄影机,取景框里的画面一定精致得如同在拍摄特写海报。 许尽欢正犹豫要不要接,沈砚舟已经自然地将手机放到她身后服务台的大理石桌面上。 她伸手去拿,就这样两人默契地公共场合避免了肢体接触。 “需要我赔吗?”沈砚舟问道。 许尽欢试了下手机,屏幕没碎,只有后盖的玻璃爬上了蜘蛛网,回头买个手机壳套上不影响使用。 她摇头道:“不用,是我没看到人,先撞到你的。” 说完她就准备先走,结果好死不死,迎面又遇见出来接人的颜煦。 “哎,昨天会场你关注的正主来了,我正好给你介绍下。”颜煦搭着许尽欢的肩膀,让她原地180度转身,“这位是松青的沈律师,沈砚舟。” 许尽欢:“……” 颜煦拍了拍她的肩,对沈砚舟道:“相映成趣摄影工作室的老板,许尽欢,也是我发小。” 沈砚舟礼貌颔首:“许小姐,你好。” 输人不输阵,许尽欢也牵起嘴角:“沈律师,久仰大名。” 颜煦有意介绍两人认识,温文尔雅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八点的餐厅,第一波人刚结束,第二波正上客。 餐厅大堂人来人往,几波人在寒暄,耳边现成客套话随时能照搬。 许尽欢却不愿多说。 “天擎这轮申报的法律意见书,联交所给了新的反馈,后续还请沈律和松青的团队多费心。” 颜煦说话圆滑,不着痕迹地让跟来的副总先带沈砚舟进去。 等几人进了电梯,他审视着旁边装哑巴的许尽欢。 “帮温叔带话是我不对,我道歉。” 颜煦抬手捏了捏鼻梁,跟她讲道理,“没必要因为我的原因不待见沈砚舟,他一个红圈所的合伙人,能撬动的律圈人脉不是我能比的……” 许尽欢创业自立门户,初期没少被她爸暗中使绊子,企图逼她乖乖回家。 最困难那会儿,真的是到处求人,最后求到她外公面前。许老爷子拄着拐杖,从金陵来沪市,亲自和前女婿谈,温仲才逐渐消停。 颜煦想让她多条朋友多条路,许尽欢理解。 只是,他俩的孽缘实在没法拿到台面上讲。 “和你没关系。” 颜煦不依不饶:“昨天还对他挺感兴趣,现在就爱答不理了。以沈砚舟现在能力,我是他甲方,都得给三分薄面,你连个名片都不递。” “……” 许尽欢想说,名片给过了。私下给的,亲自给的。 但这话说不出口。 她要脸。 认识十多年,颜煦知道她脾气上来,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颜煦额头凸凸跳。 “算了,小周把松青律师的联系方式给你了没?” 许尽欢点头:“嗯,我昨天发邮件找宋律了,他同意接我这个案子。” 生怕颜煦又多想,她调出vx界面【你已添加了johnny,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在颜煦面前晃了晃,强调道:“已经加上微信了。” 颜煦不放心地瞟了眼,只看到一片花屏,红绿竖条纹交织。 许尽欢低头,也见着开始疯狂乱闪的屏幕,耸肩解释道:“ 估计是刚和沈砚舟撞上的时候摔坏了,就在你出现之前2分钟。” 颜煦眉头松了松,叹气道:“因为他把你手机撞坏了,所以才没给他好脸色。” 许尽欢被他自动串联的前后逻辑,搞得愣了下。 “嗯,你要这么解释,也没毛病。” 不管是早上酒店的针锋相对,还是方才摔坏手机,都不影响结果。 有些人八字不合,注定是会结仇的。 “行了,手机钱我掏。”说着颜煦就要给她转钱。 “不收,和你没关系。”许尽欢看他已经输密码,拦不住,抿唇道:“新手机我自己买。” 颜煦:“是和我没关系,我替沈砚舟赔的。下次见面你对他礼貌点,哥们正值公司上市关键时刻,还指望他出力呢。” 说完,他容不得许尽欢拒绝,挥挥手往里走。 “投行和松青的人都到了,小周发信息催我过去。等空了叫上江浸月,我们到时候再约饭。” 许尽欢回到包厢,江浸月正在逗成欣言玩划拳,输的人喊对方“漂亮姐姐”。 成欣言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光明正大出千都意识不到,被白嫖了好多声“漂亮姐姐”。 许尽欢走过去,敲敲桌子:“颜煦问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江浸月沉迷在逗小孩的游戏里无法自拔,头都没回:“干嘛,你吻痕被他看到,他准备三堂会审我俩了啊。” 许尽欢无语,心说你俩还真是兄妹,一个比一个能脑补。 江浸月把醉鬼小孩推到她怀里,高举双手。 “徒弟还给你。事先说明啊,我顶多算共犯,我连你一夜情对象都没见过,清白人!” 扶着站不稳的成欣言,许尽欢勾了勾嘴角:“如果你和我一起去付账,就能见到他了。” 江浸月:“??!!!!!” “哇靠!这玛丽苏剧情简直绝绝子,他对你一见钟情,追到新荣记来?”江浸月深受震撼。 许尽欢再次加码:“颜煦请他来的。” 江浸月:“what!我哥喊这位采花大盗,来决斗?” 许尽欢哂笑,果然不应该对她的脑回路,抱有什么期望。 “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麽?不会比喻就不要乱说话。” 江浸月认真道:“咱俩是同桌,语文老师是同一个。” 试图和酒鬼讲道理,只会越讲越黑。 许尽欢额头突突跳。 她深呼吸,快速道:“颜煦公司的ipo法律顾问是他。天擎今天在新荣记谈公事。” 江浸月喝了点酒,但理智还在,听完故事背景和人物介绍,内心飞快换算。 半分钟后,她得出结论:“就是说,昨天颜煦带你去松青年会,顺便找律师跟苏养.萎打官司。然后颜煦的法务正好帅且对你胃口,你就强上了他。结果刚刚,你们三角恋的修罗场就发生在大堂。” 槽点太多。 许尽欢:“……让曾姐带你回去早点睡吧。” 回去得翻老黄历,她要看看今天是不是写着:诸事不宜。 一个两个,尽是逻辑鬼才。 聚餐散场,经纪人架着一腔怨念,对修罗场念念不忘的大明星上车。 朝夕尽欢 第10节 江浸月还在泪眼汪汪,满怀遗憾:“天哪,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好恨自己没有帮你去结账。” 停车场人多眼杂,江浸月又是女明星。尽管还没到家喻户晓的地步,但国民度并不低。 许尽欢挡在车门处,经纪人曾姐在里面耐心劝着。 在餐厅的江浸月还有点理智,现在随着酒精被吸收,一整个智商急剧下降。 25岁娱乐圈正当火的粉红佳人,退化成拉着许尽欢不肯撒手的三岁幼稚园小朋友。 保姆车的块头大,停在路边本就引人瞩目,更别说车边还在进行着反复拉扯。 路人若有若无的好奇视线渐渐增多。 许尽欢对镜头敏感,察觉到马路对面已经有人掏出手机凑热闹拍照。 她眼疾手快,扒下江浸月的铁钳,顺势把人往车里一推。 经纪人接住的同时,许尽欢反手带上厚重车门。 望着保姆车驶离的尾灯,她沿着街边走去路口打车。 伸手准备拦出租,许尽欢才后知后觉,暴力挣脱江浸月桎梏的时候,那臭丫头的延长甲在她胳膊上划处长长刮痕,已经开始渗血。 红绿灯斜对面,药店的招牌亮着灯。 倒计时归零,红色熄灭,绿色led灯圈亮起,女人迈开脚步。 夜风吹散了颈间丝巾的花朵造型,彩色丝巾与褐色长发纠缠交织,于半空中划过流畅弧度。 “有碘伏棉签吗?” “有的,创可贴需要吗?” 许尽欢抬起胳膊看了下,拉出来的口子不深,但挺长,创可贴的大小不够,贴不住。 付款的时候,手机罢工,调不出电子医保卡。 “我付现金吧。” 幸好上午原本打算打赏无良律师的红包,她及时收回了。 不然现在连一盒碘伏棉签都买不起。 “抱歉,您稍等我一下可以吗。店里的零钱找不开,我去隔壁便利店换。”结账小妹翻着收银机的纸钞,为难道,“几分钟就好,马上回来。” 许尽欢点头:“嗯,好的。快去快回,正好现在没人,我给你看店哈。” 柜台里的女生朝她感激一笑,匆匆推开隔板往外跑去。 等待的时间总有些无聊,许尽欢随意扫视着这家小药店的货架。 和大部分商店一样,收银台旁边的黄金位置,都是留给成人用品的。 嘶…… 玛德,她突然想起来一件要命的事情。 不知是素了二十多年,一朝开荤,干柴烈火;还是酒店集中采购的东西,质量堪忧。 总之,凌晨最后一次时,安全tao好像、貌似、大概是破了。 【作者有话说】 许尽欢:玛德,发现要命的事情了,天杀的黑心律师! 作者:别怕,不会有事的[狗头] 第8章 .重逢 ◎“关于许尽欢女士的委托代理合同”◎ 四月份算是广告行业的淡季,也幸好是淡季,才能挤出时间来补救商单。 精修剪辑完的赛里木湖成片,甲方那边终审通过,重新回到【相映成趣工作室】,交给后期部门进行渲染和调色。 最大的烂摊子收拾完,许尽欢总算能松一口气,手上其他项目也在正常稳步推进中。 揉了揉眉心,她决定把整治罪魁祸首的日程,尽快落实。 【许尽欢:宋律师,请问摄影素材被盗走的事件,最快什么时候可以立案?】 【johnny:基本材料已经收集完毕,立案还需要走流程,一周内。】 【johnny:你很着急?】 许尽欢估算了一下账号更新时间。 去新疆拍摄的商单已经因为回炉重造的缘故,往后延了好几天。 ddl近在眼前,最快今晚,最晚明天视频就要发布出去。 时间节点确实很难再往后拖。 【许尽欢:是的,着急。我们的视频很快就需要上传。虽然已经尽力避免,但还是和泄露的素材有小部分的画面重合。】 最麻烦的是,苏乘风的人品。 许尽欢创业以来,遇到过不少奇葩。她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 一个龌龊的、会偷走其他人工作成果的卑鄙小偷。她不会对这种社会败类的人性,抱有什么无意义的期待。 文字聊天很难说明白,许尽欢干脆给律师拨去微信语音。 微信语音嘟嘟,响了两声便被挂断。 【对方已拒绝。】 【johnny:在开会。方便的话,下午来松青签代理授权书,律师函今天就可以出。】 许尽欢信手翻了翻办公桌上的日历安排,写得密密麻麻。今天周五,本周工作基本完成,剩下的都不是太紧急。 但下周又需要去成都出差。 许尽欢快速地收拾东西出门。 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办公室咖啡机坏了,所以今天到现在也只喝了两杯白开水,不影响去医院体检,空腹抽血还来得及。 就近找了一家位于松青律所附近的私立医院,许尽欢定好车载导航出发。 私立医院的价格贵,好处也很明显,基本不需要排队。 上完床,她问沈砚舟索要体检报告。 沈砚舟当时原话是:“三个工作日内发你。你的呢?” 而当天,一份详尽的体检报告,就发到她的邮箱里,邮件已经躺了两三天。 最近补前任捅出的窟窿,许尽欢和甲方道歉延期交片,忙得脚不沾地。 今天就是事后的第三个工作日,发完体检报告后,那个邮箱就陷入沉寂,没有发送新的消息。 哪怕对方没有催促,她也不想因为个人原因而失约。 “就这些项目吧。”许尽欢在体检项目挑挑拣拣,很快勾好需要的内容。 结果护士诡异的目光,在递回来的申请单上停顿两秒,开口建议道:“查传染病八项的话,最好连性激素六项也一起做了。” 许尽欢没意见:“行,您帮我加上吧。” 体检麽,多一个项目少一个项目,差别不大。 大概是猜到【相映成趣】关于赛里木湖的视频即将发布,装死将近半个月的苏乘风又开始蹦跶了。 @独立摄影师-苏乘风,在微博和黑抖,以及小红薯上同步发布了一条长博文。 重点阐述了他在@【相映成趣】工作期间,被团队压榨,以及失去作品署名权等多项指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哪个圈子都适用。 #相映成趣压榨摄影师# 词条已经成为几个社交平台的搜索热词了。 在看热闹这方面,网友们从不让人失望。 私立医院依靠钞能力,除了不怎么需要排队以外,还有个明显的好处,就是人少。 许尽欢按着胳膊上的棉签,开了免提打电话。 “欢欢,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候诊厅休息室没有人,空荡的房间传来一点回音。 电话里苏乘风的恶心回音。 “欢欢,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半个月过去了,也没有抨击那条新疆视频。” “欢欢,你看我那条视频已经60万赞了,不如就把商单转给我吧。” 抽血的针孔已经不再流血,许尽欢把棉签扔进的黄色垃圾桶。 垃圾桶上贴的标签【医疗废弃物】。 许尽欢嗤笑:“苏乘风,我有的时候会诧异,无耻到你这种地步,着实蛮罕见的。” 电话里,谄媚的喋喋不休还在继续:“宝贝,赛里木湖的商单,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把甲方单子转给我,报酬咱俩55分。” “呦,那我谢谢啊,还记得给我留一半。要是有人间废弃物垃圾桶,垃圾桶镇桶之宝的榜单评选里头,您的光荣事迹定是名列前茅。” 苏乘风也意识到她打的这通电话,并不是为了和解,立刻换了副嘴脸。 “我踏马的好声好气和你说,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就是偷你视频了,你能拿我怎样,现在网友可都站在我这边!” 音量有些刺耳,许尽欢关掉免提,把手机拿远点,淡淡道:“不装了?” “……” “哼,识相的自己把凯越商单,还有你们的新视频转给我,报酬可以分你三成。不然等你视频发了,等着被批判抄袭的唾沫星子淹死吧!” 本性暴露,苏乘风也破罐破摔。 毫不掩饰自己的胃口,想要连吃带拿,把整个项目成果偷天换日装到自己口袋里。 朝夕尽欢 第11节 “白日做梦的功力见长。”许尽欢夸赞道,“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知晓苏老师的伟大事迹呢,应该让大家一起欣赏的。” 苏乘风怪异地陷入了短暂沉默。 他再怎么自负,也不至于把许尽欢充满嘲弄的话当真。 好歹正儿八经在相映成趣工作过几年,辉煌时也凭借臭不要脸和甜言蜜语,担过几日男友的名号。 许尽欢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冷嘲热讽,能不带脏字给人骂到怀疑人生。 今天转性,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 蠢人的反射弧总是比较长。 许尽欢套了这么多话,充当证据已经足够。 她没急着挂电话,等诡异沉默蔓延到苏乘风逐渐焦虑时,才大发慈悲地宣判末日:“录音了。” 苏乘风呼吸急促:“你踏马……” 忍着恶心听他唧唧歪歪十分钟,许尽欢能施舍的最大耐心也见底了。 退出社交平台账号,她再次给予无情审判:“录音一刀没剪,刚传网上@你了,苏老师可以去围观一下评论区的后续发展,我还有事,咱们叙旧的部分就留到法庭上吧。” 医院提供的餐食口味都很难评,许尽欢吃得索然无味。 就算是私立,套餐盒饭的口感,距离美味二字还有相当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不过相较于她去无人区拍摄,只有冷干粮和泡面充饥的工作状态,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算很好的伙食了。 吃完饭,距离和律师约好的时间,还余半个多小时。 她难得有闲暇到无事可干的空档,刷了刷手机。 原本苏乘风的爆料博文就已经出圈,紧接着一小时内,相映成趣的官方账号,直接甩出一段长达九分三十秒的通话录音。 录音内容信息密度极高。 涵盖了爱恨纠葛,工作纠纷,摄影版权,还有经济分成…… 网友直接吃瓜吃嗨了。 事态升级后,@独立摄影师-苏乘风和@相映成趣两方的粉丝互撕,更有甚者还脑补出摄影圈阴谋论。 许尽欢打开账号后台,支持的言论和谩骂的私信混在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扫了几眼,她就兴致缺缺地关掉手机。 沪市cbd的位置,这座改革开放以后迅速发展、成为沿海经济中心的国际大都市,走到哪里几乎都是高楼大厦。 许尽欢支着脑袋往窗外看去,居然正对着社区公园,窗边俯瞰的角度堪称完美,入目恰好是一片清爽的绿意。 梧桐树叶片郁郁葱葱,下午两点多的阳光正好。 许尽欢不近视,定睛能瞧见树荫缝隙里的麻雀窝。或许是出门捕猎窝里大鸟不在,小麻雀也还未破壳。 她耐心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鸟叫。 “春天又到了啊。” 微风卷走窗口的喃喃自语。 - 疫情过后,全球金融市场波动,股市大幅萎缩。 尽管,全球大环境处于第五轮康波周期的末期,科技发展革命仍催生出一批独角兽企业。 ai大模型的横空出世,令许多构想从纸上谈兵变为触手可及的现实,同时带动了一大波人工智能领域的高速发展。 天擎创立之初就专注智驾领域。 依托井喷式发展的科技赋能,天擎抓住机遇,升级智驾大模型,其核心技术不断迭代优化,逐渐占据智驾市场,稳坐主流。 现在,敢于吃螃蟹的人,已经在新风口得到勇敢者的奖赏。 天擎的ipo上市计划,是沈砚舟目前手上金额最大的单子。 等项目结束,顺利的话,今年年底,他就能从合伙人晋升到高级合伙人。 主职业务先放一边,眼下还有更急需解决的事情。 沈砚舟把桌上的材料摞成一沓,收到办公室书架上,取过另一个文件夹。 【关于许尽欢女士的委托代理合同】 他重新核对完合同条款,翻到最后的签字栏。 修长指尖握着金属笔杆,顿了顿。 钢笔笔尖在纸张上划过,落下潦草繁复的花体签名。 沈砚舟抬眸掠过墙上的挂钟,他给律所前台去了个电话。 “一会儿有客户找宋德源,不用带去找争议解决部,直接带她来我办公室。” “客户叫什么?” “许尽欢。” “好的,沈par。我会带她直接去资本市场部找您。”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今天骂前任骂的好爽。 沈砚舟:那明天能不骂我吗? 许尽欢(冷笑):不行! 第9章 .重逢 ◎“一起去医院看纸质版的报告呗。”◎ 和律师约的时间是,下午3点面谈。 还早,但许尽欢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等待上了。 她给自己的委托律师发信息,说她刚好在律师旁边的医院,问能不能把时间提前一小时。 得到肯定答复后,许尽欢把车放在医院停车场,步行前往。 私立医院和松青律师事务所,直线距离只有几百米。 【johnny:生病了?】 【许尽欢:喔,没有。去体检的,有其他事情急用体检报告。】 过了两分钟,johnny发来新信息:【如果需要,松青律师事务所还承接其他纠纷业务。】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许尽欢忍俊不禁,笑得差点撞上路灯杆。 她没忍住,在屏幕上敲字:【宋律,你认识沈砚舟吗?】 走在沪市高楼之间,许尽欢思绪乱飞。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碰见某个无良律师。 仔细回顾,她和沈砚舟见过三次。 第一次,是乌鲁木齐回沪市的飞机上,她骂完渣男后,转头发现隔壁坐着一个惊为天人的西装男。帅是帅了点,就是毒舌了点。 第二次,是蹭颜煦的邀请函,去松青酒会,知道了他的名字,沈砚舟。 许尽欢鬼迷心窍,见色起意说了那句“不巧,就是为你而来的。” 出人意料,她的试探被照单全收。 负距离接触过后,出于种种原因,隔日都不愿意落下风的两人不欢而散。 第三次,新荣记的餐厅大堂,她损失一部手机。 “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每次好像都是我倒霉啊。” 许尽欢走在街头,仰望数百米* 高的写字楼。 电梯一路上行,johnny的消息姗姗来迟。 【沈砚舟麽,见过几面,不熟。】 cbd区域写字楼人员流动性很大,大多都是一身正装的高级社畜。 穿着t恤牛仔裤板鞋三件套的许尽欢,像是误入的大学生。 她脸小,素颜出门也足够能打,到松青的楼层,前台说需要先登记。 许尽欢看着递过来的“实习签到表”,笑了笑。 今天麻烦事不少,前任的电话更是恶心得午饭都没吃好。 倒是来了松青,前台接待无心的失误,让她成功被逗笑。 和方才幽默的宋律一样,事虽小,但郁结的心情顿时开朗不少。 “我找宋律师,宋德源。约好的三点。”许尽欢把签到表退回,笑着解释道。 “不好意思,您是许小姐吧。沈par吩咐过让我带您上去。” 前台歉意地起身,说着就从接待处的工位出来,给许尽欢刷了门卡,带她往里走去。 shen par? 那个shen? 许尽欢有点疑惑,重复了一遍宋德源的名字,领路的前台表示没错,她只得跟着。 片刻之后,许尽欢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门口的金属标牌上,赫然印刷着【沈砚舟】三个方块字。 如果不是前台小姐姐已经帮她拉开了办公室的木门,许尽欢甚至想要转头走人。 朝夕尽欢 第12节 “你没走错。” 沈砚舟从办公桌前抬眸,喊住翻着白眼,打算离开的女人。 “没什么事的话,沈par我先走啦。”前台对两人礼貌点头后离开。 门板阖上,空气的流通似乎都停滞了。 许尽欢甚至有种重新回到那间封闭的、充斥着事后暧昧痕迹的、只有他们二人的酒店房间。 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 这个johnny宋,微信上和她约时间聊得好好的,现在把她推给沈砚舟。 红圈所没有规章制度吗,不同的律师之间,随便把客户推来推去算什么事。 沈砚舟扫过面前无语的女人。 巴掌大的小脸,不着粉脂,清艳灵动,就是浮现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 合伙人属于律所高层,各自有独立的办公室。 到会客沙发坐下后,许尽欢原本刚好转些的心情全没了。 “宋律师有事,刚刚外出了。走之前把你的情况和我说了下,这是合同,有疑问的地方可以指出,我会解释清楚。” 沈砚舟拿过来的合同,她没接。 “所以,现在我的代理律师,换成你了?”许尽欢直视那双淡漠的眼睛,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沈砚舟眼眸沉静,语气平淡:“宋德源今天不在,我只是帮忙做一个咨询解释,后续事项你依旧可以和他联系,我不参与。” “哦,这样啊,也行吧。” 许尽欢点头,翻开文件夹开始看合同。 还是忍不住腹诽,这么大个事务所,就没其他人了,只剩下沈砚舟一个能喘气能干活的律师? 她不信。 最好今天把需要签字的材料全部签好,大不了以后她微信和宋律师谈,反正松青她是不想再来了。 有些pao友,在419结束后,就应该消失在人海,别老出来刷存在感。 “合同我没什么问题,就是今天发生了一件比较棘手的事。”谈到正事,许尽欢正了正神色:“苏乘风在网络上发布的博文,严重抹黑了我工作室的形象。” 沈砚舟边记录,边问道:“针对他的不实质控,有实质性证据吗?” 许尽欢把录音调出来,播放。 期间,两人都没有出声。 九分钟的通话录音放完,她补充道:“电话是中午打来的,应该是发现之前传播偷走的视频,我没有什么反击。他飘了,反过来想要敲一笔商单的钱。” 沈砚舟垂眸,金丝眼镜遮住他眼底的情绪。 “录音之后,我就发到网上了。之前被他胡编乱造博文吸引来的那些人,现在反水回头去他微博底下口吐芬芳了。”许尽欢耸耸肩。 沈砚舟嘴角上扬:“很聪明。” 或许进入是工作状态,沈律师确实专业能力过硬。 解释法律条款跟合同细则的时候,也没有多余的举动,自然的就在像是面对初见的当事人。 冷静理智,精简高效。 许尽欢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对方如此磊落,她要是抓着前面的不愉快,再扭扭捏捏,反而显得矫情。 “还有个事儿。网上的风向暂时可控,根据云端的下载记录,他不仅拿走了视频,还有一部分照片。” 沈砚舟拧了下眉头:“这部分没有公开的照片,比已经发布的视频更重要。”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许尽欢嗯了一声,言简意赅:“照片是准备送国外摄影展拿奖的。” 沈砚舟猜测道:“他没有公开的原因,可能是想倒卖。” “对,所以我想尽快走起诉流程。” “没问题,摄影展的比赛是什么时候?” “六月底开启提交送展渠道。” 沈砚舟心算了整个案件流程,给许尽欢吃了一颗定心丸:“没问题,来得及。不会耽误你拿奖。” 他说得云淡风轻,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大局已定的从容自信。 当风光摄影师之前,许尽欢干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物摄影。人物摄影来钱快,相映成趣刚成立那会儿,她拍人拍得快吐了。 后来等工作室步入正规,逐渐有了名气,有稳定的合作商单。 刚好又搭上了新媒体的热潮,相映成趣开始转型。 许尽欢满世界乱跑,追求喜爱的风景,用镜头记录下大自然的壮美震撼。 时至今日,相映成趣的人物摄影工作,虽然依旧存在,但占比已经被压缩。 在摄影师眼中,人物魅力会被镜头无限放大。 眼前沈砚舟举手投足优雅高效,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松弛和笃定,让许尽欢忍不住相信他的话语。 “沈律师办事,我很放心。”许尽欢勾唇笑道。 “感谢信任。”沈砚舟把钢笔递给她,语气微妙的停顿后,又补充道:“宋律师应该也很高兴,能有许小姐这样的客户。” 案件协商完毕,剩下交给专业的人。 许尽欢接过钢笔,触手还带着主人温热的体温。 她拿到笔,肌肉记忆习惯性地转笔,没想到沈砚舟的钢笔意外的合手。 合同的乙方已经签好了字。 签名潦草至极,让许尽欢不由多看了几眼,完全辨认不出宋德源三个字。 心说,微信里有点幽默细胞的宋律师,字写得不太行啊,狂草的签名,估计只有他自己能认得出。 谈完公事,该聊私事了。 许尽欢把属于她的那份合同收好,发出邀请:“沈律师现在有空吗?” 沈砚舟撩起眼皮看她。 “你之前发的体检报告我收到了。前两天没抽得出时间,今天在你们隔壁医院做了体检,当天可取。”许尽欢说道。 金丝眼镜下,沈砚舟眼眸眯起:“所以?” 许尽欢直白道:“懒得转pdf发邮件,有空的话,一起去医院看纸质版的报告呗。” 小狮子还是那只与众不同的小狮子,在钢筋水泥组成的钢铁丛林里,野性难驯,却也坦荡大方。 沈砚舟欣然应允。 从律所到医院的路程不长,三个红绿灯。 放下心底大石头的许尽欢,相较于来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话说松青的收费,也不是谣传的那种天价嘛。” 沈砚舟跟在她身后,淡淡解释:“不涉及财产的诉讼案件,松青都是按件计费。” “那天擎的案子,你们怎么收费的?” “ipo项目按百分比收。” “天擎那么大体量,你不得赚死。白领到底还是比摄影赚钱啊,摄影圈甲方扣的要命。” “律所抽成完,还要一层层分给团队,到手没你想象那么多。” 马路上,西装革履的斯文精英,与一身休闲的懒散派,互相脚步重叠,呈现出另类的和谐。 沈砚舟没有说的是,红圈所适合企业大案,对普通人来讲确实收费过高。 许尽欢觉得便宜的原因是,他免掉了收按小时计费的咨询费,就连委托费都是照宋德源三年级律师的价位收的。 否则,下午聊案子的两个小时,单是合伙人级别的咨询费,就价值五位数。 不过这些,他眼前这只自由散漫的小狮子,无需知晓。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这宋律师的字……也忒潦草了吧,签的什么鬼画符。 沈砚舟(轻笑):不潦草些,你就认出来了。 - 得知真相的宋德源(指指点点):好你个沈砚舟,竟然抢我客户? 沈砚舟:你是要客户,还是要我给的脱单红包? 宋德源:……好兄弟!兄弟追老婆,我必两肋插刀! _ ps:因为申榜缘故,要卡字数,明天暂停一天,后天恢复日更。作为补偿,v后会日6哒! 第10章 .say no ◎“我不可能和一夜情对象结婚。”◎ 私立医院对患者隐私保护得很好,就连拿体检报告都是单独的就诊室。 许尽欢之前没有亲密对象,苏乘风在她那儿勉强称得上男友,却也仅仅是拉过手后就异地的陌生关系。 等她从新疆无人区回来,现在已经撕破脸反目成仇,即将对薄公堂了。 她身体素质向来不错,体检报告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许尽欢连翻都没翻,就把线圈装订好的册子丢给沈砚舟。 “等等。先别走,你个别指标有点问题,跟你讲一下。”身后的医生喊道。 许尽欢诧异回头,重新坐到凳子上。身后,沈砚舟也明显顿了一下,低头开始查阅许尽欢塞给他的报告册。 “是查出生病了吗?”许尽欢被医生的态度搞得有点紧张。 朝夕尽欢 第13节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好像时空重叠,重新回到十三岁的梦魇。 也是原本不在意的体检,也是拿报告的时候被医生喊住……然后没过多久,死神就从毫无预兆地夺走了她的妈妈。 记忆回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在电光石火的一秒钟内,你和当前身处的世界完全抽离,和周围的一切隔着层果冻状的薄膜。 在这短短的一秒钟,精神呼啸着重新回到过去,再目睹一遍心底伤口溃烂的过程,而身边的人却毫无察觉。 医生按着鼠标看电子版,沈砚舟站在许尽欢的就诊椅后面,单手虚按在她肩上,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体温透过一层薄顺的布料传递过来,明明他没有用力,许尽欢却渐渐从解离的状态里缓过来。 就好像身处寒冬,脚下一滑掉进冰窟窿,浑身发冷。 但还没来得及慌张,突然有个人出现,以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态度,强势把你拉回人间。 “别紧张,没什么大问题。”见他俩如临大敌的模样,医生笑了笑问道:“年轻人是不是在备孕?” 许尽欢:“?” 此时,沈砚舟已经翻完了手上的纸质报告,低声说道:“你hcg指标高出正常值了。” 许尽欢眸光惊愣,盯着报告上他手指的位置。 hcg那栏后面标着一个小小的,向上的箭头。 “对的,你对象说得没错。”医生脸上笑意加深,她温和地询问道:“上次月经的时间,还记得吗?” 气氛尴尬起来,从人间到地狱,再到人间,再到地狱,反复横跳;最终形成让人有些难以启齿的怪异局面。 “没有在备孕。”许尽欢嘴角抽搐,抿了抿唇,摇头解释。 医生年纪偏大,看着约莫四五十岁。从医多年,各种各样的患者都见过,许尽欢口风回避,医生心底有了猜测,低头看了一眼其他体检项目。 果然还有传染病八项。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医生不会对患者和陪同人员的关系指指点点,只能委婉提醒道:“既然没有备孕计划,为什么不做措施?” 罪魁祸首就在身边,许尽欢无语地只想呵呵。 “做了措施,但可能对方技术不行,中途套破了。” 她不曾指名道姓,但针对性实在太过明显。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中年医生,也忍不住向许尽欢身后的男人,投向复杂的目光。 尴尬不会消失,尴尬只会转移。 遭遇当面抹黑,沈砚舟眉心微皱。 以他的教养,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和许尽欢关于隐私话题起争执。 “是怀孕了吗?”沈砚舟直指核心。 医生反问:“上次杏行为是什么时候?” “三四天前。” 医生点了点屏幕上的数值:“hcg是偏高一些,不过时间太短,很难确认是否怀孕。排卵期激素升高,也会导致hcg假阳。” 许尽欢拍掉沈砚舟搭在她肩上的手,自顾自询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出查出是不是怀孕?” 真是服了,果然遇到这个姓沈的,就没什么好事儿。这厮,整个就是一无症状的霉运传染者。 “目前只是偏高,还看不出什么来。你过一两周来重新验个血,如果hcg指数级翻倍,就是怀孕了。” 出了诊室,许尽欢把医嘱单子揉成团,攥在手里,脸色极差地往外走。 沈砚舟长腿迈开,两三步就赶上她。 “是我的失误,我很抱歉。”一直以来自信沉稳的男人,难得低头。 许尽欢嗤笑:“沈律师,现在是我要替你的失误买单。” 她转身要走,却被男人拉住,对方人高马大,身高差距让她被困在墙边。 沈砚舟微微低头,眼眸深邃处如赛里木湖,湖面坚冰融化,呈现出琥珀般的剔透质感。 “我可以负责的。”他说道。 许尽欢撇开目光,不去看那双会无声吞没她的眼睛,嘲弄道:“怎么负责?报销我未来的医药费还是……” 沈砚舟打断她:“结婚。” 他说,结婚。 许尽欢诧异仰头,猝不及防撞进一直躲避的深邃眼眸。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嘴巴会骗人,眼睛不会说谎。 沈砚舟……是来真的。 “我名下有两座房产,一处是沪市的大平层,还有一处在京市。流动资金和债券基金的部分,需要核实才知道具体数值。”沈砚舟冷静地开始做财产告知。 许尽欢推开他撑在墙上的手臂,离开桎梏。 她不耐烦道:“我对你的资产没什么兴趣。” “如果你想要签婚前协议,我会尽快拟定好。你的财产以及相映成趣工作室的股权,我不会碰。但我会把名下50%的资产,写进赠与合同。”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逃避没有用,沈砚舟有足够的担当,他不是那种睡完就跑的人,很快就厘清情况,计划出最优解。 虽然两个人都有过错,但主要过错方在他,所以沈砚舟给出了极具诚意的筹码。 如果许尽欢不满意,他还有其他方面可以给予补偿。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想法,通常都不在一个频道,更大的概率,会是南辕北辙。 “拜托。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对你的身价如何,财产多少没兴趣。”许尽欢在医生面前还收着脾气,现在没有外人,她炮火直轰。 擅自提出结婚,然后一本正经就开始探究婚前协议,这个自以为是的态度,让她非常不爽。 清冷瑰丽的脸上,此时满是怒火,她仰头嘲讽:“沈律师,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沈砚舟缄默了几秒,唇线抿直:“人流手术很伤身体。” “把孩子生下来更伤身体。”许尽欢反呛道。 不想再多废话,她干脆利落地表达立场:“我不可能因为一夜情发生意外就把孩子生下来。更不可能因为这个薛定谔的孩子,就和一夜情对象结婚。” “一个意外,就要我去付出事业、生活,还有未来。我是疯了,才会答应。” 她够直白也够坦荡,坚守立场的话语斩钉截铁,不留情面。 沈砚舟长身玉立,静静看着那张倔强侧脸布满冷傲。 小狮子在捍卫自己权益的时刻,态度和她的爪牙一样锋利,毫不留情地撕碎言语杜撰出的,那虚无缥缈的未来。 沈砚舟沉默地和与她对视,思维冷静下来,然后几分钟后,他无声妥协。 毕竟孩子只是一个尚不明确的可能,而他甚至为了这个打着问号的可能性,要求他和她两个彼此独立,且没有感情基础的成年人,放弃各自现有生活,互相妥协。 这实在是荒谬。 “你很理智,也很清醒。”沈砚舟指腹按了按眉心,客观评价道。 许尽欢见他恢复以往的平静淡然,也松了口气。 但她还是皱着眉头,说道:“严格来说,咱俩算陌生人好么?有了当然打掉啊,我不可能和一夜情对象结婚生子。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走廊里无人,许尽欢随便找了张等候椅坐下。 隔两个位置,沈砚舟也在她旁边不远不近的地方落座。 长椅很长,长到哪怕坐在同一张椅子上,但要让银河两端的人进行体温的热传递,导热性极好的金属椅也对此无能为力。 “早知道419会搞出这么多麻烦,我一定不去尝试。真特喵好奇心害死人。”许尽欢仰头,望着医院苍白一片的天花板,悔的肠子都青了。 “那天晚上,你看上去很熟练的样子。”沈砚舟眼神晦暗不明,低笑道。 许尽欢:“嗐,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你不也是?” “彼此彼此。” 求同存异,达成态度一致,两人难得没有斗嘴,静静地坐在长椅上。 或许是“怀孕”的消息足够炸裂,堪比核弹轰炸地球,不论许尽欢还是沈砚舟,都不曾经历过。 一个失了清冷桀骜,一个失了沉稳淡定。 轰炸过后,许尽欢短暂地放下心防,在医院走廊说两句心里话。 归根究底,复盘溯源,问题还在那天晚上。 “本来没想直接本垒打的,是你意识不够坚定。”许尽欢从不内耗,率先开口。 与其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不如责怪他人,直接把锅甩出去。 沈砚舟斜眼瞥她,平静答曰:“我那天高烧,还喝了酒。” “天擎的人和你social,导致你喝多不清醒,没有拒绝我。而颜煦是天擎的创始人兼ceo。那怪颜煦好了。” 许尽欢随便瞎扯,一本正经讲冷笑话。 出人意料,沈砚舟居然没有严谨较真。 他扭头看她,附和着她不讲道理的冷笑话,颔首道:“嗯,都怪颜煦。” 冷笑话让气氛缓和了些许。 “抱歉,当时套破了,我不应该再继续的。”沈砚舟薄唇轻启。 低沉的音色像是雪山化开的溪流,流淌过许尽欢草原般潇洒肆意的心口。 “喔。我刚也就口嗨,这事儿怎么也怪不了别人啊。纯属我们之间的问题,套破了,你不应该继续做,我不应该继续要。” 许尽欢耸肩,一锤定音道:“咱俩一半一半,同等责任。” 说完,她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回头看了眼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 “今天就这样吧,等过两周复查,出结果了,我再联系你。” 潇洒的女声飘荡在风里。 崇尚自由的小狮子,哪怕生活在钢铁森林里,也自由散漫,肆意张扬,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更不会被任何事捆绑住脚步。 那是,沈砚舟可望而不可即的洒脱。 朝夕尽欢 第14节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颜煦:喂我花生……喂我花生…… 许尽欢:哪可能怪你,我口嗨开玩笑的,跟你没关系 沈砚舟:我全责 许尽欢(白眼):一夜情真麻烦啊,下次还是不搞了,离男人远点好喽。 第11章 .say no ◎“砚舟,这姑娘的照片拍的是你哎。”◎ 和沈砚舟在医院分开后。 没有时间,给许尽欢调理心情。生活还要继续,工作接踵而至。 “老板,听说大熊猫是杂食性动物,会吃肉哎!”成欣言神神秘秘地说道。 许尽欢把u型枕垫到脖颈处,戴上眼罩准备补眠。 入睡前,她不忘逗小孩:“不仅吃肉,饿急了,大熊猫还吃人呢。” 成欣言眨巴着眼睛,呆呆的:“那我们这次出差岂不是有点危险,主办方有没有给咱买保险啊!” “确实很危险。你要是不听安排,乱跑被吃掉了,我回去,会给你开追掉会的。”许尽欢戴着眼罩,贴心说道。 “嘿嘿,那老板你记得帮我挑个花圈哈。”成欣言嬉皮笑脸,顺杆往上爬。 许尽欢拿她没辙,摇头轻笑。 刚毕业的大学生就是精力充沛啊。 她毕业也才三年,大学时期的记忆已被时间冲淡,早就模糊不清了。 大二着手创业,许尽欢整个大学生几年,一直奔波在接单干活,工作室组建的路上。 许尽欢很少回忆过去,她的过去没什么值得反复品味的东西,越品越晦涩。 硬要说属于青春的记忆,只有毕业时,宿舍里几人半夜偷偷摸摸,将女生宿舍通向楼顶的锁撬了。 来自天南地北的女孩们,倚着天台的女儿墙,喝着啤酒,望着学校里逐渐熄灭的灯光,七嘴八舌地畅想未来。 “等成都的熊猫主题峰会结束,放你几天假,去玩一玩吧。”许尽欢说道。 成欣言眼睛都亮了:“带薪休假吗!” “带薪。”许尽欢抬起手指,凑到唇边:“嘘,小点声。” 成欣言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怕吵到飞机上其他旅客,偷感十足地腻到许尽欢耳边,得寸进尺:“老板管报销嘛!” “唔,不太行,财务不会给你批旅游账单。”许尽欢摘下眼罩,故作为难道。 “啊,那算了,我这个月刚交了房租水电,得攒点钱。”成欣言垂头丧气,连头顶的翘起的呆毛都垂了下来。 许尽欢没忍住摸了一把,像是在撸心情低落的猫科动物。 发丝掠过指尖的手感,熟悉又陌生,不知怎么的,让她想到了沈砚舟…… “虽然走不了公账,不过我私人可以给你报销。”她说道。 emo小猫瞬间支棱起来,压低声音吱哇乱叫:“老板牛逼!姐,我爱死你了!” 许尽欢挑眉,又撸了两把她柔顺的头发:“行了,睡会吧。落地就得干活了。” 重新带上眼罩,手心里那股柔顺的触感,还是挥之不去。 许尽欢回忆起,之前某次摸头发的手感,相比成欣言的头发,倒是柔软了许多。 缠绵荒唐,攀上极乐那晚,她曾失神抓住过沈砚舟的头发。 沈砚舟头发不长,攥在手里像是带点硬度的绸布,发梢的位置有些扎手。 每当她控制不住攥紧的时候,对方就会处于报复以更狠厉的力度冲撞。 如此反复,互相折磨。 相互给予疼痛的同时,痛并快乐着,让人意犹未尽,反复品味。 - 飞机从平流层缓缓下降,起落架放下,波音777停泊在天府机场。 四川盆地位于中国西南,独特的地势特点,孕育了西南的一颗明珠。 “带件厚外套,成都的温差比较大。”许尽欢提醒道。 “哦哦好的。”成欣言把塞回包里的外套重新掏出来。 这次出行,许尽欢纯粹当带徒弟历练,没指望她帮多大忙。 她在行李转盘处等托运的设备,余光盯着兴致冲冲的成欣言,以防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对什么都好奇想要去看一眼,秒变二哈撒手没。 出差是接了成都文旅的活儿,为大熊猫自然保护区拍摄宣传片,还有每年例行举办的熊猫峰会的摄影摄像。 峰会明天就举行,今天晚上许尽欢和成欣言先要先去会场,连夜找好机位,把设备架好。 团队里其他的摄影和其他工作人员,明天清早的飞机。 拍完三天的峰会,正好无缝衔接,再去自然保护区的深山老林里拍大熊猫。 马不停蹄到会场后,许尽欢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许总,那这边交给你了,要帮忙的话,你随时喊我们工作人员。” 许尽欢点点头:“行,线路和机器,我来弄就好。” 相映成趣工作室和熊猫峰会,早几年就开始合作,每次都是许尽欢带着团队奔赴成都,彼此都是老熟人。 主办方这次负责对接的经理过来,寒暄了几句,放心离开。 布设机位的工作无聊又费体力,三角架和稳定器都不轻。 成欣言蹲在地上拧螺丝,边喘气道:“老板,晚上我们去吃夜宵吧。” 许尽欢手上动作没停,调侃道:“干活儿半小时,你就累啦。是谁争着抢着,非要跟我来成都打头阵的。” 说归说,但工作结束,许尽欢还是带人去了宽窄巷子撸串。 和江浙沪几乎不存在的夜生活相比,川渝地区的人民,晚间生活在华灯初上之余才刚刚开始。 左手提着钵钵鸡,右手啃着麻辣兔头。 成欣言幸福的眼泪,从嘴角留下:“呜呜呜,天堂,真是天堂。以前在沪市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也还好吧,我记得咱们工作室团建吃的都不差。”许尽欢说道。 成欣言和她并排,边走边逛:“是不差啊。但又不是天天能团建,薅资本主义的羊毛。” 作为她口中的资本主义,许尽欢尽职尽责,替员工将塑料袋里一把吃过的签子,扔进路边垃圾桶。 “回去早点睡。”许尽欢见她两只手都拿得满满当当,从包里翻出房卡,塞进成欣言外套的口袋。 “啊。老板你不一起回去吗?”成欣言啃着兔头,含糊问道。 许尽欢双手插兜:“在飞机上睡太久,不困,我出去逛逛。你回去先睡。” 成欣言仓鼠进食的空隙,还不忘向老板表忠心:“好嘞,房卡给我了。老板你回来就敲门哦,我起来给你开门喔。” 许尽欢随意点头,目送她大包小包拎着一堆零嘴,拐进不远处的酒店大堂。 川渝的夜市很繁华,充斥着烟火气。 许尽欢边走边取景,多年的职业病养成的习惯,哪怕没有拍摄任务,也会随身带一个便携的卡片机。 湖边公园遛弯的惬意大爷;放晚自习后甩着校服奔跑的学生;路边摊上紧张忙碌却面带微笑的商贩…… 巷弄里的日常,都在许尽欢的镜头里定格。 她蹲在街边取景,夜色中的宽窄巷子,不算明亮的光线反射在灰白色的砖石上,灯火阑珊处男人手上搭着西装外套,驻足于临街店铺门口。 翻看相册,许尽欢正打算删除废片。 她莫名觉得镜头里的背影,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焦距变化产生的模糊感,衬托那人的背影越发挺拔优雅。白衬衫因为过曝,成为照片里唯一的亮色,如同一截格格不入的傲骨,坠入尘世间。 原本应该出现在高楼大厦里的都市精英,下班后脱下西装,融入到夜市喧嚣之中。意外闯入镜头的高挑背影,出现得恰到好处。 许尽欢用随身照片打印机,把这张意外的照片,从储存卡的磁盘挪到了实体相片上。 路上没有目地的采风,她都会将这些照片打印出来,送给本人留作纪念。 “先生,打扰一下。刚刚无意间拍到了您。照片很漂亮,我就打印出来,送给……。”许尽欢捏着薄薄的相纸上前几步。 闻声,身高腿长的男人回头。 看清他面容的瞬间,许尽欢的话戛然而止,后半截成功卡在嗓子里。 沈砚舟见到分别几天的女人,也有几分意外。 他长身玉立,挑眉道:“你刚刚偷拍我?” 许尽欢:“没有,别瞎说。” “嗯?先生,无意间拍到的镜头很漂亮,所以打出来送给你。许总,这话是你说的吧?” 他重复许尽欢的话,镜框下眼角上扬,带着几分不为人知的笑意。 许尽欢捏紧相纸,往身后藏了藏:“呵呵,拍了照没错,可惜不是你。” 输人不输阵,在这个给她带来一堆麻烦的男人面前,打死都不能承认。 承认就被抓住把柄了,谁知道这个无良律师,会不会反过来咬人,敲着她一笔天价肖像权的赔款。 许尽欢白眼一翻,眼疾手快,径直把照片塞给旁边的游客,悠悠道:“这位先生,刚刚拍照你入……” 身体快过脑子,许尽欢照片递出去,才发现她随手抓的路人,是个身高170,体重170的微胖青年。 许尽欢盯着他弥勒佛似的富态体型,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入镜了,照片送你了哈。”” 朝夕尽欢 第15节 微胖青年冷不丁被塞了张照片,还挺讶异,笑呵呵地回了句:“谢谢。” 此地不宜久留,许尽欢凭借着优越的心理素质,给予一旁看热闹的沈砚舟,一个充满嘲讽的眼神,然后潇洒离去。 宽窄巷子顺着地势起伏,加上这是成都最为火热的地区之一,人流量大。 她如同一条回到大海的游鱼,眨眼间汇入人群,消失在沈砚舟的视线内。 “哎,砚舟,这姑娘的照片拍的是你哎。”宋德源捏着相纸,胳膊肘推了推身边人。 沈砚舟低头,天然带着虚化的照片,中央那抹白衬衫亮的刺目。古玩店墨黑的门廊前,男人臂弯勾着西装,正侧头凝视着橱窗内的工艺品。 沈砚舟取过照片,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薄薄一张相纸,笑骂道:“小骗子。” 围观全程的宋德源,嗅到奸情的味道。 他挤眉弄眼,揶揄道:“呦,看来是熟人啊。这姑娘谁啊,怎么都不介绍下,给哥们儿认识认识?” 沈砚舟将照片放进裤袋里,妥帖装好,沉吟道:“算……未婚妻吧,正在追。”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宋德源:什么叫算未婚妻。难不成,求婚被拒啦? 沈砚舟:…… 第12章 .say no ◎“说好的不做,你脱衣服干嘛。”◎ 许尽欢开始怀疑这段孽缘,经过她的总结发现了几条规律。 沈砚舟定律之一:遇到此人,她的运气就开始走下坡路。 - 酒店走廊,许尽欢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敲门了。 “吵不吵啊,看看几点了,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啊。”隔壁房间传来中气十足的怒吼。 “抱歉。”许尽欢咬牙道完歉,憋屈地背靠酒店门板,缓* 缓滑下。 成欣言这个死丫头,说好的给她开门,结果她回来敲了一刻钟。 敲到隔壁住客都醒了,这丫头跟睡神转世似的,还没醒。 “早知道把身份证拿出来了。”许尽欢无奈叹气。 手机也没电了,身份证在房间里,徒弟睡得跟死猪一样。 果然,遇到沈砚舟之后,各种奇葩事就开始找上她了。 霉运不会消失,霉运可能只是姗姗来迟。 许尽欢盘着腿靠着紧闭的房门,无所事事,干脆掏出卡片机翻阅今天拍到的照片。 成都她来过很多次,但这座城市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 哪怕是曾经去过的地方,同样的机位,不同的时间来,依旧能够拍出截然不同的韵味。 许尽欢一张张浏览,时不时删掉不需要的废片。 直到某次按下一张,相机巴掌大的液晶屏幕,跳出某张照片。 灯火阑珊处,男人一袭白衣,修长的双腿被黑色西裤包裹,站姿闲适放松,背对着镜头留下一个笔挺的背影。 许尽欢指尖的动作犹豫。 反反复复删除,恢复,删除,恢复。 纠结几次,最终这张糊掉的背影照,还是好好地、安然无恙地躺在储存卡里。 酒店走廊有人来来往往,偶尔会有异样的目光投向她。 时间一点点流逝,许尽欢捏了捏盘久了开始发酸的小腿,对飘来的视线已经习以为常。 她没抬头,自顾自埋头挑照片,任由这位住客打量完。 反正看够了,会走的。 等了将近半分钟,许尽欢腿实在难受,爬起来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煎熬。 放下相机,入眼是一双锃亮的黑色男士皮鞋。 顺着笔直修长的双腿,她目光上移。 熟悉的白衬衫,熟悉的人。 许尽欢愣了好几秒。 直到沈砚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分清眼前的画面,并不是她盯着那张照片太久,而产生视觉错位。 面前站着的,是真人。 沈砚舟弯腰,神色戏谑:“你们玩摄影的,都流行半夜蹲在走廊里修片吗?” “怎么是你?” 沈砚舟反问:“为什么不能是我?” 时间太晚,饶是许尽欢也困得不行,刚刚挑照片的时候,她就差点靠着门板睡着。 人犯困的时候,脑子就容易短路。 她随口瞎扯道:“你跟踪我到酒店!啧,没想到沈砚舟,你这么变态!” 沈砚舟给她的迷惑发言气笑了,刷卡打开斜对面的客房,淡定道:“我住这儿。” 半夜三更,苦兮兮蹲了两个多小时的许尽欢,脑子更迷糊了。 她不耐烦地反呛:“快走开,扫把星。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蹲这当门神。” 沈砚舟波澜不惊地扫过落魄的女人,他不想和脑袋不清醒的人废话,直截了当地“砰”地阖上门。 半分钟后,那扇门被再次打开。 他快步走到许尽欢面前,居高临下:“要进来睡的话,就跟上。” 许尽欢:“不要。关上门之后,你是人是鬼,我还不知道吗,能让我睡个安稳觉就怪了。” 沈砚舟冷哼:“那就在这儿,蹲一晚上,顺便清清脑子里的颜色废料。” 他语气淡漠,淡得像是雪山上的坚冰。 许尽欢打着哈欠,目视他转身离开。 行至门口,男人脚步停住。 白衬衫勾勒出宽阔的背脊,末端被扎进黑西裤里,黑白碰撞的界限,令那截劲瘦的腰线格外引人瞩目。 仅仅是不远不急地望着,许尽欢也能凭借记忆,在脑海中勾画出衣物下每一块肌肉的弧度和走向。 沈砚舟握着房间门的金属把手,良久,他转身无奈道:“不碰你。进来睡吧。” 许尽欢舔了舔嘴唇,默默评估了一下危险值,最终还是身体先屈服了。 搁这儿蹲到明早,明天她怕不是要晕在会场。 有时候吧,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扶着房门起身,小腿一阵酥麻,仿佛数千根针同时扎在腿上针灸。 许尽欢疼得龇牙咧嘴,冷艳的小脸揪在一块,连正常的面部表情都不太能保持住。 而且,她发誓,听到沈砚舟的低笑了。 酒店的走廊并不宽,只有两米,却堪比天堑。 腿脚变得不听话导致的后果就是,迈开第一步,许尽欢就知道要遭。 闭眼等着和地毯亲密接触,她都做好被无良律师冷嘲热讽的心理准备了,却摔进一个炙热的怀抱。 沈砚舟的领带已经取下,白衬衫最顶端的口子也开了两颗,喉结凸出皮肤表面上下滚动,性感至极。 “怎么连路都不会走。”沈砚舟双臂用力,轻松抱着她回房。 许尽欢尴尬道:“腿麻了。” 沈砚舟:“蹲多久了?” “两三个小时吧。同事睡熟了,没听见敲门声。我手机又没电。” 因为怕他抱的不稳,许尽欢努力勾着他的脖子,生怕被不小心摔下去。 她力道不小,藕臂勒得沈砚舟皱眉拧起,抿了抿唇,沈砚舟还是没说什么,直到单膝跪在床上,把她放下。 “嗯,谢啦。”许尽欢说道。 她不擅长道谢,更不擅长和死对头道歉。 音量小到连午夜寂静的室内,都几不可查。 沈砚舟淡淡说了句没事,从行李箱里找出充电器扔给她,叮嘱道:“下次房卡最好留在自己身边。” 许尽欢嗯嗯敷衍,伸长手臂把充电头插到床头插座上。 几秒钟之后,黑屏自动关机的手机被点亮,充电中的闪电图标出现在正中央。 给手机续上命后,许尽欢本来想问沈砚舟怎么会出现在成都,结果一转头,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光luo着上身的男人。 沈砚舟是那种俗称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薄肌覆盖在骨架上,随着呼吸规律起伏,如同蛰伏的猛兽。 许尽欢之前也给健身运动员拍过宣传照,肌肉线条鼓起。或许由于她是江南一带的人,对过于健壮魁梧的虎背熊腰,其实不太能get到那种雄壮的肌肉美。 而和运动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多为了上镜好看,减到骨瘦如柴的小鲜肉。许尽欢同样也欣赏不能,总会成幻视没肉的瘦排骨。 摄影师见过太多人,眼光阙值早就无形被拔高。 这么多年,单凭躯体能让她有冲动的对象,沈砚舟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赤裸□□近在眼前,许尽欢莫名开始口干舌燥。 朝夕尽欢 第16节 “说好的不做,你脱衣服干嘛。”她强装镇定地质问。 沈砚舟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回答道:“没那本事穿着衣服洗澡。” 他随手把脱下的衬衫扔出去,刚好盖在她头顶上,语气危险:“色猫,别偷看。” 许尽欢困得不行,一开始没注意扔过来的东西是什么,下意识嗅了嗅。浅淡的雪松味,还挺好闻。 等抓下头上遮住视线的东西,定睛一看。 拳头硬了。 “你有什么好看的!我合作过的男明星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你都排不上号,有什么值得我偷窥的!” 她攻击性十足的话语,因为太困,尾音黏糊,像是收起爪子后的猫科动物,拿柔软弹性的肉店往你身上拍。 气势逼人,实则勾得人总忍不住,想要去抓住它的爪子捏捏。 沈砚舟忍着笑回应:“嗯。我哪有许小姐经验丰富。” 许尽欢被他轻描淡写的话,揶得不上不下。 她捏着腿在心底措辞一会儿,顺便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诫自己一定要意志坚定,抵制出浴的男色诱惑。 沈砚舟今天也忙了一天,晚上被宋德源拉着去逛夜市。 热闹是热闹,就是路过小吃摊的时候,被撞了一下。 他只得把沾了油的西装脱下,一路拎回酒店。 总觉得身上一股麻辣烫的调料味,于是洗澡久一些。 等他披上浴袍,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酒店的大床上,娇小的女人缩成一团挤在床边,被子则尽数堆在她脚边。 沈砚舟叹了口气,单膝跪在床沿,手臂穿过她纤细的脖颈和腿弯,抱着人挪到正中间。 “冷,成欣言你把空调打高点。” 怀里的女人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闭着眼睛嘟囔道。 沈砚舟摸了摸她露在外边的脚踝,触手冰凉,如同一块带着冷意,质地极好的羊脂玉。 “踢被子,活该你冷。”沈砚舟轻声教训道。他伸手拉过团成一团的被子,细心理好,搭在许尽欢身上。 把人安顿好后,沈砚舟绕到另一边躺下,关灯前还是将中央空调打高了两度。 许尽欢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香。 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冰天雪地的赛里木湖,她一个人苦哈哈坐在越野车里熬时间,等云雾散去,拍摄星轨。 半夜,高原地区的风似乎都柔和起来,带着温热的湿气规律起伏。 最关键的,车里突然多出来一个大号暖手宝,像被子一样,能让她整个人缩进去。 但比纯棉的被面更加光滑,蹭上去的时候滑溜溜的,一点都不扎人。 抱着这暖和又贴心的暖手宝,哪怕在梦里,许尽欢都爱不释手。 闹钟铃声响起时,她甚至不愿意醒来。梦醒了,她的天选暖手宝就要变化为泡影,下次再梦见这等宝物,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不舍得的话,那就再睡五分钟吧。 她死死扒着暖手宝不肯撒手,但成精的宝物却有自己的想法,居然张口说话。 它说:“松手,我去关闹钟。你抱太紧了,我够不到。”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砚舟:睡着的样子也不安分,更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了。 第13章 .say no ◎“你对自己睡姿,最好重新建立一下认知。”◎ 许尽欢定律之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修罗场的话,就装睡吧。 逃避虽然可耻,但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社死和尴尬。 - 许尽欢若无其事地松手,自然而然地翻身,假装没醒。 听到闹钟戛然而止后,耳边响起穿衣服的悉索声。 她还是没忍住,一点点掀起眼皮,透过睫毛缝隙往外看。 房间的遮光窗帘没有拉紧,细小尘埃漂浮在空气中,于窗帘缝的光带处形成丁达尔效应。 从室外斜射进来的晨光并不明亮,一缕缕照射在男人身上。许尽欢视力很好,哪怕眯着眼,也能看清肌肉流畅的弧线。 她望着沈砚舟,看他从行李箱里拿出折好的衬衫,许尽欢静静缩在被窝里,感受着身侧残留的余温。 男人灰色的衬衫不知是什么布料,在光线下折射出细微的珠光。 垂感优异的料子,衬得本就身高腿长的男人,越发挺拔。 “醒了就起来。”沈砚舟边打领带边道,“当然你今天如果没有工作,我不介意把房间让出来,提供给你睡觉。” 许尽欢见此,也不再躺着,揉眼睛她坐起来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沈砚舟撩起眼皮:“装睡的演技实在拙劣。许小姐下次跟你那百八十个男明星见面,记得请教请教演技。” 她从床上爬起来,耸耸肩,不以为然道:“也没你说得那么差吧。” 沈砚舟眼底划过几分莫名情愫,他诚挚建议道:“许尽欢,你对自己睡姿,最好重新建立一下认知。” 他们认识得……不算久,几次见面基本上也是剑拨弩张,沈砚舟之前没有连名喊过她。 这是沈砚舟第一次叫她的全名,许尽欢。 她的名字是初二那年改的。 继母带着弟弟进门那天,她气得把家里客厅砸了。温仲气急败坏,让她滚。 十几岁的小女孩,对这个没有母亲的家失望至极,她环顾这套富人区的别墅,发现没什么留恋,于是背着书包就走。 她一个人去了车站,独自买了去南京的票。 等到回许家后,她冷静地和外公说,她要改名。 最后闹得轰轰烈烈,改名事宜甚至闹到派出所,迫于种种压力,唯一的监护人温仲还是签了字。 从此温宜,变成了许尽欢。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来适应新的名字。 名字,某种意义,是社会化的产物,代表着人自此被贴上一个伴随终生的标签,或者符号。 连死去,都要把这个代号刻在碑上。 “沈砚舟,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她冷不丁问道,眼神里罕见的有些痛楚。 沈砚舟抬眸,平静回答:“没什么特别含义。出生那天,我妈宫缩,痛得砸了我爸的砚台。” “……”许尽欢没想到,他听上去很有诗意的名字,背后的故事却如此随意,甚至还有些搞笑。 心情好像好一些了。 毕竟温宜,再怎么说,也是当初温仲认真翻字典翻出来的。 后来改的许尽欢,更是她自己选的。 随母姓,未来生活不被世俗的枷锁桎梏,人生得意须尽欢。 自得其乐,朝夕尽欢。 优越感和幸福感,有时候,真得靠对比。 方才那阵郁结的情绪,在听闻‘痛到砸了砚台’的故事,低落的情绪顿时就烟消云散。 许尽欢心里舒服了。 “沈砚舟,幸好你妈妈当时拿的是砚台,不是花瓶。”她同情道。 “嗯,感恩我妈。”沈砚舟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头问她:“洗漱吗,还是回对面?你同事现在应该醒了。” 同在一张床上和衣而眠,睡都睡了,更亲密的事情也早干过。 许尽欢没跟他客气,扯了扯身上睡皱的衣服,赤着脚往卫生间走。 酒店卫生间的门都偏窄,两个成年人无法并肩通过,他们在狭窄的门框内侧身而过。 许尽欢能闻到他须后水的雪松味。 和昨天扔过来那件白衬衫,味道一模一样。 收拾完自己,许尽欢拎着包告别。 “嗯,谢谢啦。有缘再见。” 就事论事,她还是很感谢昨天沈砚舟的收留,避免了她睡走廊的惨案。 “嗯,会再见的。”已经打开笔记本开始处理工作的男人,从屏幕后抬头,金丝镜框下的眼神意味深长。 许尽欢以为他说的是,上次套破变故发生,医生让复查hcg的事情,于是答应道:“行,等复查,我们再约时间。” 说完她意识到他们好像,还没有联系方式。 当初是她以为一夜情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后续,主动拒绝了加好友。 现在反过头,要联系方式的话,总觉得无形中低人一头。 就像将军明明打了胜仗,却不得不低头归降。 许尽欢思考了两秒,决定抛开这个选项,拎着包就走人。 以后事情,以后再说吧。 反正医院和松青律师事务所之间,才隔两条街,实在不行到时候去律所找人呗。 朝夕尽欢 第17节 随手带上806的房门,跨过两米宽的长廊,许尽欢按了按805的门铃。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下一秒,成欣言从里面扑了出来,满脸惊恐。 “老板!!!你昨晚去哪了!夜不归宿啊!”成欣言上下打量她,视线着重流连许尽欢裸露的脖子上,企图找出什么犯罪证据。 许尽欢冷笑着拿出手机,展示昨晚拨出的通话记录。 “手机没电前,给你打了五个电话,没人接。” 成欣言倒吸一口凉气:“我……睡前忘记把静音取消了。” 许尽欢呵呵两声,继续阐述:“后来我在门口敲门,敲了快半个小时吧,石沉大海,毫无回应。以至于,我都在担心是不是你吃撑,把自己撑到昏迷,不省人事。” 成欣言忏悔:“老板我罪该万死,让你露宿街头。今天给你做牛做马赎罪,行么?” “看你表现。” 许尽欢进屋洗了个战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她瞅着时间差不多,招呼成欣言一起去自助餐厅吃早饭。 二批的团队已经到了,两人打车去了会场,和工作室其他人汇合。 许尽欢把难度较低的对接工作,简单安排给成欣言,她则到会场里做开幕式前的最后检查。 熊猫峰会是成都每年度的大型国际会议,作为展会摄影合作承接方,许尽欢仔细核对,一旦中途出现突发事件,由导播室统筹立刻启动应急预案。 一部分嘉宾已经入场,会场里各区域都零散的站着人。 调试机器,各个摄像头的画面在显示屏上来回切换。 “等等,切回去。”许尽欢开口喊道。 刚刚镜头里一闪而过的身影,有点眼熟。 导播按应她要求,切回上个机位,峰会会场特邀嘉宾席落座着几个人。 身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正侧头和旁边的人讨论着什么。 镜头里格外英俊的男人,西装勾勒出颀长身姿,面前的桌上立着席位牌【沈砚舟】。 导播对旁边摸鱼的成欣言,指了指看着大屏的许尽欢,无声地张口:“老板熟人?” 成欣言摇摇头,回了个一无所知的眼神。 导播和成欣言都以为,许尽欢在看镜头里的男人,毕竟这帅哥和别人仿佛不在一个图层,实际上并不是。 许尽欢的目光聚焦在旁边那人,心宽体胖的律师面前牌子写的是【宋德源】。 她的辩护律师,同时也是昨天宽窄巷子里,临时拉来塞照片的路人。 天杀的! 看到宋德源微胖的身躯,许尽欢就知道昨天完了。 那张送出去的照片,宋律一定给了沈砚舟…… 许尽欢都要被气笑了,随便拉路人送什么找照片,直接扔垃圾桶不好吗? 回想昨天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死不承认拍到某人的犟种,许尽欢就想要穿越回去,打死昨晚自作聪明的自己。 会场里,沈砚舟和同事讨论今天演讲稿的示例案件,桌上的手机震动两下。 他标记好演讲稿需要修改的地方,才去拿手机。 【许尽欢:宋律师,你坑我坑的好惨:)】 沈砚舟挑眉,熟练地披上名为宋德源的马甲,不紧不慢地敲字回复。 【johnny:律师函已经发了,案件也在走流程,怎么就坑你。】 【许尽欢:昨天塞给你的相片,你是留下了,还是给沈砚舟了?】 沈砚舟垂眸,望着微信里弹出来的聊天气泡。 半晌,淡漠的眼底添了几分笑意。 他对着手机微笑的样子,吓坏了身边的同事。 宋德源和沈砚舟是大学室友,进入松青后隶属争议解决部,和沈砚舟所在的资本市场部不在一块儿,在律所很少彼此碰见。 这次应成都主办的邀请,恰好和沈砚舟一起参加熊猫峰会。 谈判桌上沈砚舟言笑晏晏,但同窗四年,宋德源知道,这厮私下里不常笑,整个人淡漠倒有点冷酷。 连情绪波动都吝啬的淡人,居然会对着手机微笑,显然不太对头啊。 “和女朋友发信息啊。”他用胳膊肘杵了下身边人,打趣道。 沈砚舟:“不是女朋友。” 宋德源记得他昨天的话,比了个ok的手势,主动纠错:“明白,还没追到的未婚妻。” “有时间八卦,不如背背稿子。part1你负责主讲。” “行,不打扰你和对象聊天。我一电灯泡,背稿去了。”宋德源很识趣,接过他丢来的稿件,立马遁走。 重新解锁屏幕,男人修长的指尖在手机屏上跳跃,敲出一句模棱两可的回复。 【johnny:相片没有给其他人,它在我这儿。】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他真靠谱!照片给他果然是对的! 沈砚舟: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是宋律靠谱,还是johnny靠谱。 第14章 .谢礼 ◎“沈par,你在找谁吗?”◎ 收到vx回复的许尽欢,心说误会宋律了。 宋律人不可貌相,除了幽默这个特点,人更是靠谱。 啧,倒是沈砚舟这家伙,在松青混的也不怎么样嘛,同事明知道照片里的是他,都选择不告诉。 许尽欢暗自猜测,某人的人缘好差劲,多半是因为嘴贱。 腹诽完,毕竟都还在工作中,她没有再和微信里的宋律闲聊。 峰会已经开始,直播和现场调度都需要把关,许尽欢注意力高度集中,避免出岔子。 时间如白驹过隙,三天峰会,一闪而过。 直到闭幕式主持人开始念感谢稿,许尽欢才真正放下心来。 “啊啊啊,这几天累死。”工作间里,成欣言嚎叫道。 导播留神注意着转播画面,顺嘴搭话:“能有小许累?白天现场盯调度,晚上和主办开会,连轴转三天。小许,你这几天加起来,每天能睡五小时不?” 相映成趣的业务扩张后,除了直播,也会接类似这趟熊猫峰会的业务。许尽欢花了重金,三顾茅庐才把导播从某省台挖来。 他年纪比许尽欢大一轮,不喊老板或者许姐,他喊小许。 工作室其中不乏导播这样的人,他们都是摄影圈内各细分小领域内的大拿。 除开薪资,大部分人都是被许尽欢的求贤若渴的态度,以及双方契合的理念所打动,从而选择加入相映成趣。 而许尽欢在创业的摸爬滚打中,身先士卒自然必不可少。 一场活动下来,大到统筹,小到机位,都需要她把关。 许尽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是没怎么睡好。昨天主办临时说改动闭幕式的风格,讨论方案,调机位搞到两点多。” 说完,她重新坐下。 主持人最后的闭幕词也讲完了,熊猫峰会圆满结束,他们的幕后工作也告一段落。 现场的照片,摄影师会阶段性云端上传数据库,由后期部门修好图,成图再交给主办方。 相映成趣各部门配合默契,流水线作业,每个环节专人负责。 充当团队领头羊的许尽欢,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一直紧绷着。 “真不知道颜煦那么大个公司,怎么管得过来的。下次见他,得请教一下。”许尽欢叹气道:“不会带团队,真是只能干到死的命啊。” 峰会结束,收尾工作同事们会按流程,按部就班善后。 许尽欢单手撑着脑袋,往下俯瞰离场的人群。 导播室在会展中心的高处,正前方架设着巨大的隔音玻璃,能将整个会场一览无余。 她视线放空,毫无目的地开始游离。 连许尽欢自己都没有发现,与其说是发呆,不如说在找人。 视线仿佛有了独立的思想,流连在散场的人流中,不断逡巡,直至某个身影出现在视网膜上,放空的焦距自主将其锁定。 峰会结束,沈砚舟没急着走,到疏散通道等龚凯一起离场。 曾经服务过的客户眼尖看到他,过来打招呼。 为了不妨碍散场,他站在角落的位置和偶遇的客户交谈,顺便把一起来的徒弟龚凯介绍给对方。 说到一半,沈砚舟就感觉有人在看他,几次回头都没找到人。 沈砚舟隶属松青律所的资本市场部,又是合伙人,认识的客户多是叫得上名号的企业家,非富即贵。 作为小小实习生,龚凯很是珍惜引荐的机会。交换完名片,客气地把对方送走。 沈砚舟又一次皱着眉头回头,依旧什么都没找到。 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注视着他,如影随形。 “沈par,你在找谁吗?”龚凯忍不住问道。 “好像有人在看我。” 闻言,连旁边的宋德源也来劲了,摩拳擦掌,放话要帮他,逮住这个潜在的可疑人物。 “我说,沈啊,是不是你哪个仇家,正好也来参加这峰会?”宋德源开玩笑道。 朝夕尽欢 第18节 沈砚舟摇头:“算了走吧,不找了,找到人也没什么用。” 说罢,就他收回视线转身。 “哎!沈par,我知道盯着你看的是谁了,是老板娘!”龚凯激动道。 宋德源:“哈?” 龚凯指着玻璃导播间内的人影,肯定道:“对,我没看错,是老板娘。”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沈砚舟望见会场后区顶层,支着脑袋百无聊赖的女人。 他们遥遥相望,目光相接。 顶层的工作间内,许尽欢一直无所事事地发呆,顺便等参会人员全部离场,好让她带着同事去拆卸设备。 和沈砚舟目光接触的瞬间,像是隔空产生了某道静电,沿着视线的一路反制,烫得她一激灵, 许尽欢眨眨眼,暗骂了句:“孽缘。” 他们隔着近百米,她看不太清楚沈砚舟的表情,总觉得他似乎在站在那里,在等她的回应。 导播也发现了仰头凝视的男人,峰会结束,转播画面早停了。 但设备还没拆,机器还在后台运行,于是他动动手指。 许尽欢面前的监视器,画面切到了离沈砚舟最近的机位,甚至还调整焦距,切了个特写。 许尽欢:“……” 她瞪了眼自作主张的导播,勉为其难瞟了下屏幕。 沈砚舟薄唇轻启,对着她说了几个字。 直播结束,镜头早已断开收音设备,听不见他的声音。 当然有麦克风也没用,沈砚舟明显声音不大,唇齿开合的幅度很小,大概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但巧不巧,许尽欢学一阵子的唇语,偏偏看懂了! 沈砚舟的口型是:“又见面了,小狮子。” 小狮子?什么小狮子? 许尽欢恶趣味上头,隔着导播室的玻璃,远远地给了个飞吻,故意恶心他。 结果沈砚舟倒没什么反应,她先被自己油到了,越发无语。 镜头里西装革履的男人,眸色深了深,嘴角微勾,无声道:“等着。” 扔下意味深长的两字后,他优雅转身,和同行人一道离去。 “许姐,这是你对象嘛?”成欣言凑过来打听道。 许尽欢翻了个白眼:“单身勿cue,不认识。” 成欣言:“可是前天他来给你送胸牌哎。” 许尽欢诧异扭头,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唔,就我们来成都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回酒店找东西,想着拿了就走,所以没关门。” 成欣言歪着头想了会,继续说道:“然后这个大帅比就站门口敲门,很礼貌地问我,请问许尽欢在吗。我说许姐还在会场。他就把你工作证挂门把手上,让我带给你。” 许尽欢追问道:“然后呢?” 成欣言两手一摊:“然后他就走了。我就找完东西,顺便把胸牌就给你带过来了。” 许尽欢揉了揉眉心,她记起来是有这回事。 峰会那天来会场,突然发现工作的胸牌忘带了,幸好保安认识她,直接把她放进来。 原来不是忘带了,是被沈砚舟收留那晚,不小心丢在他那儿了。 “姐,快说说,是不是有情况!”成欣言朝她挤眉弄眼道。 许尽欢摇头,一言难尽。 成欣言:“啊对了,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别说,我不想听。” 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成欣言嘿嘿道:“他说,遇到丢三落四的乙方,做你的甲方一定很累。” 许尽欢累死累活几天,班味极重,忍不住低骂了一句,他个律师懂个屁。 “话说老板,第一天来我睡太沉没听见你敲门,你后来咋办的?还有工作证,刚刚那个那帅逼捡到,怎么知道要还到咱们房间呐?” 导播年纪大,阅历广,此时插嘴道:“小孩不要对大人的事情追根问底,给小许留点面子。” 成欣言:“22,大学毕业了,不是小孩了。老板也才25。” 听导播意犹未尽的口气,许尽欢就知道,他估计猜到了。 成欣言个漏油桶,信息都暴露得差不多了。 毕竟一夜情隔天,团建那回,她脖子上的吻痕还没消。 也就没谈过恋爱,还带着学生懵懂的成欣言,联想不到其中猫腻。 之前25年没吃过肉,怎么偏偏干点坏事后,这孽缘剪不断理还乱,半个月,他俩就能茫茫人海中碰见好几回。 一想到返沪后,俩人还得约时间去复检hcg,许尽欢的头更疼了。 峰会收尾事宜结束,回到酒店的师徒俩,各忙各的。 成欣言收拾行李,许尽欢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玩手机。 自从相映成趣的账号挂出盖章的律师函,平台就强制性下架了苏乘风的视频。 加上录音里苏乘风的发言,实在恶臭,直接石锤锤死。 之前他小作文骗了一波流量,曾经以为是打工人被老板欺负,真情实感同情过他的网友们,发觉自己被消费了共情,顿时抄起键盘。 许尽欢这会儿刷微博,苏乘风已经被网友骂到关闭了评论区。 律师函是去松青那天,沈砚舟直接出给她的。 许尽欢葛优瘫抖腿的姿势顿在半空,想了想,她起来敲了斜对面的房门。 门被打开一半,露出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 “有事?” “来谢谢你。”许尽欢举起手机晃了晃:“多亏那张律师函发得及时,偷素材的傻逼前任,现在自食恶果。” 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渐沉,沈砚舟推了下眼镜,缓缓问道:“那你的谢礼呢?” 许尽欢歪着头思索几秒钟,忽然垫脚。 柔软温热的唇瓣主动贴上那两片薄唇,一触即分,如同春日微风拂过嘴角,轻柔潇洒。 “这个当谢礼,够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龚凯:老板娘!沈par在这里! 许尽欢:不要随便喊人。 沈砚舟 (对龚凯):很好,回去给你加工资。 - 第15章 .谢礼 ◎“弟妹比砚舟小三岁,年龄差刚好。”◎ 许尽欢亲完后,不等对方反应,就潇洒离开。 酒店走廊,沈砚舟望着洒脱的背影。看斜对面那扇客房门阖上,他挑眉扯出一个淡笑。 峰会圆满结束,完事儿之后,饭局总少不了。 业务合作,互相联络感情,总是逃不开的例行事项。 工作室还有其他事情,身强体壮的小伙子们,已经扛着设备转战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 成欣言第一次来成都,对什么都好奇心旺盛,许尽欢索性让她跟着大部队先行一步。 峰会涵盖领域众多,因此宴会排场也颇大,许尽欢独自赴宴。 “许总,今年叶总怎么没来?”主办方在门口问她。 许尽欢放下签到的笔,随口应付道:“叶桐最近在北京。” “难怪这次只有许总一个人带队。” “嗯,这会儿人多您先忙。”许尽欢扯着嘴角说了客套话,没多聊,就在迎宾小姐招呼下进场。 相映成趣在业界小有名气,除了团队极高的业务素质外,最有话题度的就是两位女* 老板。 许尽欢为人直爽冷艳;另一位女老板叶桐,则和她截然相反,温柔知性。 许尽欢对社交没什么积极性,相映成趣的对外合作,大多都是叶桐在谈,她主要负责内部的项目实施。 商务宴会大多比较正式,这次宴会更类似于庆功会,较为随意。 许尽欢也没换正式的晚礼服,穿着相映成趣的工作服,权当个人型展板给工作室打广告。 落座后,她环顾四周,人员乱杂。 衣着光鲜的基本上是特邀嘉宾、主持人、同声传译这类;穿得随随便便的,大多是像她这样的幕后工作者,还是干苦力活儿那类。 事实上许尽欢性格不算讨喜,棱角分明不肯服输,吃亏就一定要怼回去。 她也很清楚这一点,就是不想改变。 早期吃过不少苦头,这两年在叶桐的耳濡目染,和颜煦时不时的言传身教下,才稍微好了些。 朝夕尽欢 第19节 有些圈子,觉得融不进去,没必要非要硬挤。 就比如现在,不说所有,起码80%的人都忙于社交。 认识的人,寒暄几句,联络感情;不认识的,互换名片,拓展人脉。 许尽欢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觉得无趣,还不如玩手机有意思。 成年人的名利场,说来说去,无非就那么几样俗物。 打游戏可有趣多了。 就是今天运气不太好,匹配到的队友一个更比一个坑,她从最强王者,一路俯冲回星耀。 看着触目惊心的结算界面,许尽欢低声吐槽:“4打6,这打野的段位是找代练打上去的吧,菜成这样也是奇葩。” “中间那波,没有前排,你不该去龙坑的。” 理智分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急不缓。 许尽欢扭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沈砚舟站在她椅子后,看了有一会儿。 “打野怕死,不敢去抢龙,我也没辙。”许尽欢不想再聊糟心的战绩,反问他:“这么就你一个,宋律呢?” 沈砚舟目光划过她的红唇,意味不明道:“你倒是对宋德源,很关心。” 许尽欢理直气壮:“他是我代理律师,苏乘风的侵权案还指望他呢。” 闻言,沈砚舟垂眸敛回视线:“证据链齐全,别多想,要相信你的律师。” “对松青来说,这小案子简直杀鸡用牛刀。我当然相信啊。就是心疼那笔委托费,红圈所比一般律师贵好多。” 沈砚舟不动声色地问道:“我看过你提交的材料,相映成趣每年业务流水并不少。” 许尽欢玩着手机,半真半假地回答他:“要养团队啊,购置新的器材也很贵,还要给股东分红,我现在可穷了。” 许尽欢翻着游戏里的好友列表,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johnny】,段位是最强王者10颗星。 她惊讶:“宋律也玩王者?” 沈砚舟语气毫无波澜:“据我所知,他不玩。” “他玩的!技术还不错。”许尽欢把手机上的好友界面给他看,指着johnny的段位,大为赞许:“段位差刚好能拉他一起排位。” 说着,许尽欢环顾四周,可惜没找到宋德源标志性的圆润身躯。 她遗憾转换目标:“喂,沈砚舟,你玩王者麽?按这帮人商业社交的墨迹毛病,开席还得等一会儿,一起打一局?” 沈砚舟张嘴的动作忽然停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直没得到回复,许尽欢疑惑看他,心说她这话也没什么攻击性吧,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要搞那般。 总不能是,要找机会和她掰扯“谢礼”? 良久,沈砚舟敛下眼皮,才平静道:“不玩。” 他的回答在许尽欢意料之中。 精英男,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加班,他那副正经的样子也不像会打游戏的人。 果然无趣。 同为律师,还是幽默风趣的宋律师,更有意思点。 回头得空的时候,还能一起征战王者峡谷。 说曹操,曹操到。 沈砚舟话音刚落,宋德源就朝他走来,还带着龚凯,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 “累死我了,以后带徒弟的活,你还是自己来哈。”宋德源抱怨道。 沈砚舟云淡风轻:“拓展人脉的大好机会,让给你还不好。” 说到这事,宋德源就来气:“这帮人真是看菜下碟,一听说我是争议解决部的,态度顿时冷淡不少,变脸变贼快。” 沈砚舟:“那就坐着,离开开场也不久了。” 龚凯也有点尴尬。 宋德源好歹还是争议解决部的高年级律师,他则是实习生,属于律所最底层,在名流圈子里社交,基本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正发愁不知道怎么接话,龚凯眼尖地发现同桌的许尽欢,他气沉丹田,恭敬喊人:“老板娘好!” 许尽欢抬头:“哈?” 沈砚舟掀起眼皮,瞥了眼边的许尽欢,没出声。 他的气定神闲,落在龚凯和宋德源眼里,等于默认。 于是,宋德源也主动招呼道:“弟妹好!我是宋德源,沈砚舟大学室友。上次在宽窄巷子没来得及打招呼,现在也在松青当律师。” 许尽欢微微歪头,茫然中又带着点诡异。 宋德源以为她不认识自己,指了指身旁的沈砚舟,又补充道:“和他不是一个部门,也没这家伙爬得快,他都升合伙人了。” 许尽欢眼神怪异,在热情的宋德源,和淡定坐着的沈砚舟之间来回打量。 “嗯,宋律师您好。” 最终,许尽欢起身和宋德源握了手,客套道,“案子的事情还需要您帮我多费心。” 这下茫然的人变成了宋德源。 他怔了怔,瞬间明白过来,一口应下:“弟妹客气了,应该的。” 一声弟妹,让许尽欢差点没忍住,当场拉人对峙。 搞什么啊,上次她已经提醒过沈砚舟,来送衣服的小助理好像认错了。 这厮答应会解释,还一副巴不得快点澄清,撇清关系的架势。 怎么今天小助理,喊的还是老板娘,现在还多了个弟妹。 有没有人,问问老板娘和弟妹,好歹问过本人意见后再瞎喊吧! 已经过了最好的澄清时机,现在再解释她和沈砚舟的关系,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许尽欢只能先将这件事按下不表。 “弟妹也是来参加熊猫峰会的吗?” 宋德源不想再去名利场里social,热脸贴冷屁股,干脆找个话头和许尽欢聊天。 许尽欢嗯了一声,回答道:“摄影和直播方面,是我带团队在负责。” “哦哦哦,年少有为啊!这么年轻就当老板啦。你和砚舟两个都是怪物。” 宋德源不着痕迹地打探:“弟妹今年多大?” 许尽欢:“……25。” “比砚舟小三岁,年龄差刚好。” 许尽欢这下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律师记性好像不大好的样子。她签的委托合同,白纸黑字写着年龄和身份证号码等信息,宋德源似乎完全不记得。 不过,那会儿对宋德源来说,她顶多算颜煦推荐来的客户。 只是众多委托人中的其中一个,不记得也正常。 龚凯比较安静,不怎么说话,宋德源明显自来熟许多。 许尽欢甚至产生了一种被查户口的错觉。 她不是很喜欢被盯着刨根问底,就岔开话题问道:“宋律打游戏吗?” 宋德源话卡在嗓子眼,没弄清她怎么突然说到这茬。 许尽欢拿起手机晃了晃,屏幕里是王者的游戏界面。 宋德源:“呃……可能不太行。我不常……” “来人了,你消停点。”沈砚舟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打断道。 宋德源偏头瞅着,大厅里的人陆续往就餐区落座。他们这桌也来人了,便适时收声,不再拉着许尽欢讲话。 就餐区逐渐坐满,桌上其他的人,许尽欢不不认识,大家互相简单介绍一下。 各方业务没什么往来,场面话敷衍几句,场子逐渐冷下来。 许尽欢乐得清静,埋头吃席。 “各位,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参加今天的庆功宴。今年熊猫峰会的圆满举办,离不开各位的共同努力。” 主办方端着杯子依次敬酒,到他们这桌:“这杯酒敬大家,由衷祝愿我们未来,继续携手共进,共创辉煌!” 许尽欢早就提前换好矿泉水,很干脆地举杯一饮而尽。 “许总好酒量!” 主办见她如此直爽,不由多说了几句。 “这次峰会部分环节采取了直播形式,辛苦许总了。网络上的反响不错,领导也很满意,建议未来我们可以在其他活动力,也多采取这类新形式。” 负责人边说,边亲自给许尽欢的空杯,补满大半杯白酒:“许总爽快人,这杯跟你一起,咱们一口闷!” 许尽欢端着玻璃杯,罕见地有几分手足无措。 灯光下液体澄澈透明,波光粼粼。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早知道不喝那么快了,一口闷白水可以,一口闷白酒达咩! 沈砚舟:求我,我就帮你。 许尽欢:……那我还是自己喝吧:) 第16章 .谢礼 朝夕尽欢 第20节 ◎“今晚要来我房间吗?”◎ “许总,下半年还有两场大型会展活动,到时候还得许总带团队再来成都。”主办举着杯子,谈笑风生。 隐含的意思是,后续的合作,不出意外摄影这块,还是承包给她了。 许尽欢神色微变,牵起红唇,笑意吟吟:“朱总客气,我们合作共赢。” 她是懒得社交,但不是傻子。 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要的道理。 今天这酒,是躲不掉了。 许尽欢端着杯子,正打算早死早超生,直接全灌下去拉倒。 旁边的男人倏地起身,不容置疑地从她手中取那支酒杯。 坚硬的指骨擦过她手心,带起一片细密战栗。 许尽欢被电到似地松了手,酒杯便顺势到了旁人手中。 沈砚舟稳稳当当,将那杯白酒拿在手里。 主办方正准备碰杯,一时间搞不清状况动作顿住,表情困惑。 沈砚舟谦恭致歉:“毕竟是女孩子,喝醉了不好。我代她敬您,感谢朱总慧眼识珠,选择相映成趣。” 朱总不由在他和许尽欢之间打转,片刻后,露出了然的感叹:“噢,懂了,沈par这是好事将近啊!” 沈砚舟笑而不语,手腕微抬,半空中两只杯子“叮”地发出清脆击响。 碰完杯,他仰头率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朱总喊了句好,爽快也跟着喝完一杯:“沈par和许总记得给我老朱发请柬。” 沈砚舟言笑晏晏地送走主办方,瞥了眼去下一桌继续敬酒的朱总,拉开椅子重新坐下。 宋德源目瞪口呆,低骂了句:“我靠!一口闷,白的!早上可看到你吃胃药了,现在喝白的。你不要命了!” 沈砚舟摘下眼镜扔在桌上,揉了揉眉心:“我不挡,就是她喝。” 宋德源讪讪道:“弟妹酒量不错啊,第一杯她一口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酒量看着比你好。倒是你,来了成都吃个辣都要搭配胃药。这波明显高端局,瞎逞什么英雄喔。” 沈砚舟哂笑一声,没说话。 他们说话声不大,不过倒也没避着许尽欢。 她就坐在沈砚舟另一侧,听了个十成十。 许尽欢垂下眼眸,缓缓坐下,轻声解释道:“之前我的杯子里是白水。后来朱总亲自倒的,才是白酒。” 宋德源奚落沈砚舟的话语戛然而止,嘴巴半张,完全陷入了震惊之中。 许尽欢望向阖眼休息的男人,眼神复杂,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衣角。 为什么要冲上来挡酒呢? 他们的相处并不算融洽,为什么要帮她呢?是因为她肚子里那个薛定谔的孩子,是因为那个名为“谢意”的吻,还是别的什么…… 单打独斗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太久,久到她都快忘记被维护、被保护的感觉。 沈砚舟的态度,仿佛存在一片迷雾之中。 不接受,也不拒绝。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相遇。 许尽欢忍不住想,这次,是否又是一次错误的英雄救美呢。 硬灌一整杯白酒,随着时间推移,酒精开始和胃酸发生反应。 沈砚舟脸色不算好,棱角分明的侧脸没有什么表情,薄唇抿起。 一边是身体内部,胃粘膜被侵蚀,身体内部传来的刺痛;一边是酒精渗入血液,麻痹神经后的迷蒙。 身体和意识被迥然不同的两种状态控制,判若水火。 沈砚舟默默缓了一会儿,等待胃部的刺痛过去后,调整了一下坐姿,重新戴上金丝眼镜。 镜片后泛起涟漪的湖面,再度回到风平浪静时的样子。 沉稳内敛,斯文矜贵。 许尽欢一直留心着他的情况,默默推过去一杯干净的温开水。 “为什么要帮我?”她抿了抿唇,直言不讳。 她不喜内耗,内耗只会徒增烦恼,不符合许尽欢的人生教条。 既然当事人就在身边,咫尺距离,直接问要比胡思乱想来的快,也更省心。 男人眼神微沉,酒后他的目光轻飘飘,似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扫过许尽欢的心房。 “没有为什么。”沈砚舟嘴角的弧度上扬,略带玩味:“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许尽欢不置可否:“你平常……都是这么乐于助人的好心肠麽?” 酒后体温上升,沈砚舟有些出汗,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才淡淡道:“那得看对象是谁。我比较吝啬,善心有限。” 饭局结束,出了宴会厅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外头飘起了雨。 铁灰色的厚重云层遮天蔽日,夜色浓得化不开。雨水噼里啪啦,砸在柏油路上,炸开朵朵晶莹冰花。 狂风像野兽般横冲直撞,席卷着雨丝倾斜呼啸,将准备冲进雨幕的人群,重新逼退回钢筋水泥的遮蔽之中。 雨大太了。 许尽欢缩回门口打车。 正值晚高峰,打车软件跳出冰冷的提示【前方排队175人,请耐心等待……】 收回手机,她仰头观察瓢泼大雨,开始评估淋雨跑回去,她感冒的几率有多大。 “老板娘,要不和我们一起走?” 许尽欢转头,上次来送衣服救急的小助理,此时举着伞过来,再次出现得恰逢其时。 “太麻烦你了,不好吧。”她婉拒道。 龚凯连忙摆手:“不麻烦,我刚好要送沈par回酒店,您也是住万豪吧,这次峰会主办安排的嘉宾和合作方,都是住万豪。” 许尽欢环顾四周,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便询问道:“沈砚舟人呢?” 龚凯笑了笑:“沈par先去停车场等了,看到您在大堂等车,让我过来问一下。” 年轻的实习生心思八方玲珑,话说得滴水不漏。 已经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矫情了。 许尽欢点点头应好,跟着龚凯去地下停车场。 “对了,沈砚舟应该没和你说,不用喊老板娘,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龚凯眨眨眼,似乎并不意外:“没领证,法律意义上确实不算夫妻关系。” 透过电梯门的金属折射,龚凯打量着眉眼如黛的女人。 和上次送衣物时慌乱的惊鸿一瞥不同,许尽欢脸上没了初见时妩媚风情。 现在她仰头盯着楼层跳动的数字屏,面无表情,冷艳的脸上透出一股不属于此地的疏离。 龚凯猜测,老板娘是不是和老板吵架了。 这种猜测,在许尽欢径直拉开副驾驶门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来不及思考,龚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上还在滴水的雨伞,扔到副驾上。 水珠沿着伞面淌到副驾的座位上,又滴滴哒哒顺着皮质座椅滴到脚垫上。 “您……要不坐后面?”龚凯咽了咽口水,提议道。 许尽欢站在车外,冷静地审视一切,扫过来的眼神带着几丝嘲弄,像是看穿了他拙劣的把戏。 后座车门从内被推开。 空气流动产生的气流卷着环氧地坪上灰尘,在地面上方几厘米处打着卷儿。 沈砚舟坐在后座,双腿交叠,外套搭在腿上。 他的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只能见到金丝眼镜镜框反射的弧光。 “坐后边吧。”他嗓音懒洋洋的,不知道是不是喝多的缘故,尾音比平时拉长了一些。 许尽欢摸出手机看了眼。 很好,app显示前方排队295人。 越排越多,什么智障软件。 她把订单取消,上了suv的后座才发现,沈砚舟不仅脱了外套,连领口的扣子都解开几颗。 昏暗灯光下,能瞟见衣领下方一截白玉似的锁骨,隐约透着一点酒后泛起的薄粉色。 许尽欢拾起座位上他随手扯掉的领带,对折叠好搁在两人中间。 “沈par,止痛药买回来了,一次一粒。”龚凯从前排递过来个纸袋。 沈砚舟接过却没打开,放到身侧说道:“辛苦了。” “没事儿没事儿,应该的。”龚凯发动车子,顺着指示牌绕出地下停车场。 从通道上来的那刻,雨珠倾泻而下,砸在顶棚上劈啪作响,宛如无数颗弹珠自云端坠落,奏出一曲足以轰鸣世间的交响乐。 夜晚城市霓虹灯依旧闪耀,许尽欢头抵着车窗,仰望苍穹。 玻璃形成凸透镜效应,放大了临街的景色。 各类平时并不会注意的细节,在这个暴雨的晚间,纤毫毕现。 许尽欢今天没带设备,她常用的那套哈苏和便携的单片机都在酒店。 手机拍出来的画质,对比相机还是差了点。 “这张照片能发我吗?”沈砚舟坐在另一侧,单手撑着头,视线停留在许尽欢的手机屏幕上。 春天树木爆出的新芽,在暴雨中坚韧地向上生长。 朝夕尽欢 第21节 明明枝干新芽脆弱,伸手就能轻易折断,但它依旧敢直面暴风雨的洗礼。 许尽欢也很喜欢这张照片。 永远坚韧的澎湃生命力,是她想要活成的模样。 “你要原图,还是等我回去修过再给你?”许尽欢问他。 沈砚舟颔首:“都可以。” “加个微信,我晚上把图修好发你。嗯,这回不要收款码了。” 许尽欢低头挑选照片,并未留意到身旁人的罕见迟疑。 男人坐姿慵懒,领口半解,慢悠悠地从裤袋里摸出手机。 加微信啊,可是加微信的话,小狮子就会发现,他的微信号,其实早就躺在她的好友列表里了。 进退两难,沈砚舟难得觉得状况棘手。 他顶了顶腮,沉吟道:“既然要修好图再发我。那你,今晚要来我房间修图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我只听说过夜光剧本,没听过夜光修图 沈砚舟(轻笑):现在有了,要来么? - 老婆们,明天晚上12点,要入v啦! 欢迎大家每天来看洒脱独立的欢欢,和沉稳矜贵的沈律! 下周二要上夹,所以周二当天的更新在晚上11点,其他时间都是夜晚12点啦!每晚12点日六!日更六千!!!六千!!! ps.下本写同系列《逃婚悖论》,大家跟着情商超高的桐宝,学习怎么谎话连篇哄男人吧~ -文案: 破镜重圆/ 恨海情天/ 上位者低头/ 另类强制 哄人一流谎话精 x 京圈权贵太子爷 叶桐清醒地知道,优渥生活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她未来的婚姻就是交换筹码。 既然联姻不可避免,当然要选那个最好的。 在一帮纨绔子弟中,她盯上了梁思远。梁家声名显赫,独子风光霁月。 于是,她把人堵在角落,踮脚强吻。 - 圈里聚会,觥筹交错。 梁思远坐在首位,神色淡淡。搂着人剥虾的动作优雅而熟练,领带任由叶桐攥在指尖把玩。 她宛如一只倦懒喵咪,窝在他怀里,眯着眼等待投喂。 旁人询问婚期,叶桐默不作声,只是含着梁思远喂虾的手指轻轻舔舐,听他回答:“大四毕业就结,快了。” 结果,谁都没料到,婚礼成了叶小姐离开家族桎梏最好的烟雾弹。 逃婚时,她走得毫不留恋,亲手浇灭了梁思远的一腔热意,扼杀在四九城的潮湿雨季。 - 一别经年,重逢竟是在酒局。梁思远西装笔挺,他还是坐在首位,斯文矜贵,受人追捧。 角落里,叶桐应付着客户的灌酒,一边重新打量旧情人。心想,几年没见,这人身材好像更好了,不知道睡起来是否和从前一样带劲。 照例仇人见面会分外眼红,她也是这么以为。 隔日睁眼,却是梁思远靠在床头翻文件。 见人醒了,梁思远撩起眼皮,抬手扔来一份文件。 【结婚协议书】白纸黑字,刺目至极。 叶桐扭头撇清关系:“抱歉,酒后乱来,就……” 话没说完,就被狠狠摁回床上。 “就怎样?”他咬着她的脖颈研磨,慢斯条理地扯开被子,缓缓开口:“桐桐,被抛弃的滋味,很痛。我尝一次就够了。” 驯服恶犬后,转手抛弃又算什么? 第17章 .谢礼 ◎“在车上呢,别瞎撩拨。”◎ 黑色suv在道路尽头猛地停下, 路口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刹车音。 许尽欢没扣安全带,顺着巨大的惯性,被甩向前排靠背。 慌乱之际, 另一边伸出来的手臂,牢牢将她抱在怀里。 许尽欢鼻尖撞到他胸口,鼻头一酸, 眼泪沾到沈砚舟的衬衫上, 留下星星点点的深色。 前排充当司机的龚凯,握着方向盘冷汗直冒:“抱歉抱歉, 刚刚没注意红绿灯。” 沈砚舟垂眸,摸了摸埋在他胸口毛茸茸的脑袋,对前排轻声说了句:“雨天开慢点, 注意安全。” 龚凯惊魂未定, 不敢再分心,默默调高了导航的音量。 车外依旧大雨滂沱, 许尽欢用力眨了眨眼,想要把那股酸痛压下去。 她才一动作, 脑袋上那只温热的大手就停下安抚,按着她的后脑勺扣紧。 “别闹,痒。” 许尽欢:“???” 沈砚舟无奈之际,低声用气音在她耳侧呢喃: 许尽欢只觉得天降大锅, 她干什么了就瞎撩拨? 这个狗男人, 能不能别莫名其妙给人扣帽子。 许尽欢抬头正打算和他争论一下,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一抬头, 只觉唇上一热, 贴上了某个温热的部位。 唇部的神经足够敏感, 嫩清晰感知到贴着的部位,隔着一层细腻的皮肤,底下的东西还在滚动。 她身体快过脑子,下意识张嘴,贝齿轻轻啃了两下。 沈砚舟拉她的时候,事发突然,来不及调整姿势。 于是顺着巨大的冲力,许尽欢半跪着摔在沈砚舟怀里。 她废了好大劲,才撑着男人的大腿支起身子。 车辆平稳行驶在道路上,雨水将suv包裹,似一艘行驶在汪洋大海中的诺亚方舟。 鼻尖那阵酸痛来得快去得也快,视线重新清明起来。 许尽欢这才发现,他俩的姿势有多暧昧。 而最令人尴尬的,是沈砚舟衣领上方那截脖颈,喉结处印着两点斑驳。 是她刚刚没过脑子,咬出来的。 潮湿味蔓延,无孔不入,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许尽欢盯着男人喉结上的痕迹,顿时觉得喘气都费劲,恨不得回溯到两分钟前。 干脆直接让她一头撞死在前排靠背上得了。 窒息的氛围逐渐从后排蔓延到前排。 沈砚舟注意到前面,龚凯时不时通过后视镜飘来的眼神,叹了口气。 他衬衫下臂肌隆起,抱起跨坐在身上的许尽欢,放到身旁的空位。 雨势渐大,劈啪作响的声浪,如同涨潮般,一浪高过一浪,增大的白噪音足以淹没后座的窸窣碎响。 许尽欢指尖刮擦着他的西装裤,小声辩解道:“我也没干什么撩拨你啊。” 沈砚舟挑眉,抬手指了指喉结处的咬痕,一幅人赃俱获的淡定架势。 许尽欢:“拜托,那是你瞎给我扣黑锅之后的事情。” 沈砚舟生怕敏感肌的龚凯,又因为他们的对话走神,而造成什么不必要的交通事故。 他微微低头,压低声线:“睫毛蹭到我脖子上,很痒。” 低音炮刻意暗哑的音色,带着若有若无的蛊惑。 许尽欢这一刻突然能体会到,网上常说的‘声音自带混响,能让耳朵怀孕’。 她不着痕迹地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垂,算是默认下沈砚舟的阐述。 许尽欢捡起掉落的手机,抿唇忍不住还是问道:“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沈砚舟:“哪句?” 许尽欢嘴角抽了抽,当着他的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呵呵,再装。 沈砚舟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在昏暗的座舱里,像是捕猎的凶兽耐心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对待脾气暴躁的小狮子,总要多点耐心。 “今晚要来我房间修图吗?”他张口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却没有出声。 无声邀请。 仿佛笃定了许尽欢能看懂他的意思。 有时候 ,成年人该死的默契,总在冥冥之中起效。 朝夕尽欢 第22节 确实懂唇语的许尽欢心说,明明不停撩拨的人是你沈砚舟吧,搁这儿贼喊捉贼。 甚至还背着忠心耿耿的小助理,有兴致和她打哑谜。 许尽欢扬起微笑,回敬道:“别、睡、等、着。” 回答她的,是金丝眼镜后流转的眸光。 最终这场无声的较量,在龚凯的一无所知里,落下帷幕。 鉴别成年人和小孩,很明显的标志就是:能否心照不宣,在结束上一个略微敏感的话题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回到更上一个话题。 许尽欢把压在她屁股底下那条领带叠好,重新叠好放回两人位置的中间,像是画出一条若有若无的三八线。 “联系方式还要吗?”沈砚舟音量浅浅。 “那你照片还想不想要了?” 许尽欢扭头反问他,眉眼狡黠灵动。 沈砚舟颔首:“当然。” 他的微信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掉马就掉马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惹这头小狮子生气了。 就是回头哄人,估计得费一番功夫。 念头转瞬即逝。 沈砚舟打开微信,等着他冒充宋德源的真相被戳穿。 不料,许尽欢先一步改口:“企鹅吧,微信发图片会压缩。” “嗯,好。” 沈砚舟从善如流,打开企鹅二维码。 他不常用企鹅,平时和客户联系基本上都是微信,重要的文件都是走工作邮箱。 企鹅的昵称,一直没改。 许尽欢看到【民法典撰稿人】,噗嗤笑出声。 沉稳淡定的红圈所合伙人,居然用如此中二的id,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她把原图发过去后,忍不住吐槽道:“你这id也太狂了。” 沈砚舟低头把这张暴雨新芽照,设置成企鹅头像。 他微笑道:“你也不赖。” 电光石火间,许尽欢倏地想起一件被她忘在脑后的事。 点开个人界面,她震耳欲聋的id映入眼帘。 【暴打渣男柠檬茶】 靠! 前段时间,她被苏乘风偷素材的窒息操作气晕,一时上头,改了个企鹅昵称,来内涵傻逼前任,忘记改回来了:) 振聋发聩的id,此刻看在眼里,许尽欢只觉得丢人现眼到有些羞耻的地步。 晚高峰最堵的一段过去,suv开上环城高架。虽然暴雨依旧,但路况渐渐好起来。 许尽欢和沈砚舟一起下车,同乘电梯到8楼,在长廊尽头分道扬镳。 一左一右,各自回房。 关门前,许尽欢回头看了眼806的房间门,百无聊赖地想,今晚沈砚舟该不会真的等她过去吧? 算了,他要等就就等呗。 撇开和沈砚舟较劲的因素不谈,主要还是熊猫峰会这几天,她都没怎么睡。 睡眠app显示,她三天加起来,一共睡了14个小时。 平均每天睡不到五个钟头。 晚上的饭局无聊又冗长,要是没有打游戏帮着提神转移注意力,估计还没等开席,她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闭眼会周公了。 许尽欢火速洗澡,吹完头发上床。 至于沈砚舟。 她只说了让他别睡等着,可没答应自己会过去。 事已至此,还是先睡觉补眠吧,某人等到天明,也活该。 等到睡前给手机插充电线,许尽欢才发现,方才她洗澡的时候,她那便宜老爹温仲,给她打了两个未接电话。 许尽欢本想扔在一边不管,熄灯后翻来覆去,总觉得凭借八百年不联系、连微信都互相拉黑的塑料父女情,温仲能深夜给她打俩电话,实属怪异。 许尽欢抓了抓头发,从被窝里爬起来回拨。 听筒里是等待接听的电音,许尽欢心想,万一是老头子病危,喊她回去奔丧,这等人生大事,于情于理,她要不要勉为其难提前回趟沪市呢。 “你人在哪?”信号接通下一秒,温仲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有事儿吗?”许尽欢语气不佳,不耐烦的态度都懒得掩饰。 温仲呼吸急促几下,压着火气:“马上清明了,给我回老宅!” 许尽欢嘲弄道:“我又不姓温,没那个义务给温家老祖宗上坟。” “你别忘了你妈也在。”温仲咆哮道,音量大到令许尽欢原本寂静的酒店房间,都产生了回音效应。 她嗤笑道:“我妈的坟是我亲自迁回南京的。沪市那个衣冠冢有个屁用。爸,你骗骗自己就行了,别拉上其他人跟你一块儿掩耳盗铃。” 温仲咬得牙齿都在吱嘎作响,他一字一顿道:“今年你回来扫墓,你苏阿姨和温帅,我可以让他们不去。” 许尽欢悬在挂断键上的手指,突兀地停在半空。 电话里,温仲沉声道:“不要讨价还价,我的让步已经最大了,温宜你识趣点。” 电话这头,许尽欢笑了,笑声随着短波通讯的信号,从四川盆地的酒店,传到遥远东部沿海的沪市豪宅。 “爸,原来这多年,你一直没搞清楚啊。”她笑道。 肆意的嘲讽笑声渐渐转冷,许尽欢拿着手机,赤脚下床,打开落地窗。 成都的暴雨还未停歇,天格外黑,像是一张不透光的大网遮天蔽日,连绵不绝的雨珠奏出的交响乐,推向激烈振鸣的乐曲高潮。 呼吸间都是躲不开的潮气,许尽欢狠心撕开伤口,袒露溃烂心底的诸多痛楚。 “第一,不回家,苏* 倩和温帅是原因之一,但不是根本原因。” “第二,我妈去世后不到半年,你娶苏倩进门,但温帅只比我小五个月,你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第三,温仲先生,出于礼貌我再喊您一声爸。爸爸,容我提醒,你的发妻和女儿温宜都已经死了,我现在叫许尽欢!” 温仲显然没料到,他委屈求全低声下气打电话,劈头盖脸甩来的是女儿抓着他过去的错误不放。 “你不回就永远别回了,温家的财产,以后一分都不会留给你!”他拿出杀手锏威胁道。 许尽欢:“嗯哼,都给小三儿和那个私生子吧。不用给我,我拿了还怕脏手呢……” 她话说到一半,手机里传来“嘟嘟嘟”忙音。 许尽欢瞥了眼被挂掉的电话,手指滑动,旋即给通讯里的另一位联系人拨了个电话。 电话被接起得很快。 相比暴跳如雷的温仲,颜煦温和的声线,温文尔雅,对耳朵十分友好。 “这么晚打电话,遇到麻烦了吗?” 颜煦那边传来窸窣的起床声,他继续道:“今天太晚了,应该没有航班了。出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我明早就飞成都。” 许尽欢还残留着未尽的笑意:“没出什么事,你不用来。什么时候得空了,打听下温家。” 颜煦听她说没事儿,悬在心口的那口气才顺下去。 “你那个后妈苏倩,舞到你脸上了?” “她不敢。是温仲刚给我打电话,让我回老宅扫墓,甚至让步说不带温帅。” 自改名后,许尽欢将近十年没回温家,父女两人的矛盾,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颜煦有些惊讶:“温叔不像是会主动低头的人。” 许尽欢:“是啊,所以你帮我打听下。看看那一家子,最近又新上演什么狗血戏码。” “行。”颜煦不假思索,一口应下,又问她:“成都玩得怎么样?” 许尽欢举着手机,伸出阳台:“累死累活的搬砖才结束,又遇大暴雨。你听,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晚上还大。” 连绵不断的暴雨砸向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仿佛整个大地都在轰鸣,在哭泣。 颜煦听了一会儿她那边的雨声,柔声嘱咐道:“明天去大熊猫繁育基地当心点,雨后尽量别走山路。” “你倒是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许尽欢不咸不淡地回应。 电话的弊端在此刻凸显出来,不能面对面看到彼此的表情,只能凭借语气来揣摩。 颜煦摸不准她的态度。 只有暴雨声作背景音的那几秒里,万千思绪划过颜煦的脑海。 内心翻涌着惊涛骇浪,最终,汇聚成他故作镇定的一句:“白天到相映成趣玩,听你同事说的。” “啧,带团队出差我都累得够呛,你管着天擎那么大个公司,竟然还有功夫去我那边串门。” 颜煦目光扫过床头,日历上的行程标注密密麻麻。但他视而不见,口吻温和:“最近不忙啊,我下面除了两个副总,还有三个秘书顶着呢。” “回来,我把成欣言扔天擎,等培养成合格的副手,我再把人领回来。” “可以啊,我让葛秘书负责带她。” 许尽欢挂了电话,关上落地窗,回到床上重新裹上被子。 深夜房间寂静。 她睡意缓缓酝酿。 手机铃声犹如夜晚刺客,打破一室安宁。 “喂,请问是老板娘吗?” 朝夕尽欢 第23节 陌生来电的声音太过慌乱,许尽欢一时间没出听出是谁。 但,会叫她老板娘的 ,只有一个人。 没空纠正称呼,许尽欢直接问道:“你的沈par,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老板回来就吐血了。” “打120,送医院啊。我又不是医生,找我也没用啊。” “已经在医院了,老板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 龚凯才步入职场,哪见过这场面,电话里声音都在发抖。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许尽欢穿好衣服出门,边问他医院地址。 路过806,她下意识扫一眼紧闭的房门。 许尽欢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加快脚步离开。 她竟然昏了头,会妄想现在去敲门,那个琢磨不懂的男人,会不会给她开门。 怎么会有呢,明知道,这会儿人还躺医院生死不知。 真是疯了。 许尽欢风尘仆仆赶到医院,急诊室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她避开满手滴血等着缝合的小伙儿,绕过躺在病床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大妈,忍不住脑补沈砚舟的惨状。 结果转了一圈,也没见到沈砚舟和龚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许尽欢回拨刚刚给她打电话的陌生号码。 关键时刻,总有环节掉链子。 她皱着眉头收起手机,耐心等急诊室匆忙接客的高峰期过去,才找了个空,问路过的护士。 “您好,请问今晚有没有一个胃出血的急诊病人在抢救?” 护士刚忙完一阵儿,扫了眼急诊,现在里头各方人马基本已经安置好,于是她带着许尽欢到门口一沓夹子里翻病例。 “叫什么。” “沈砚舟。” “找到了,就这个。急性消化道大出血,现在已经从抢救室转病房了。消化内科86床。” 许尽欢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病例夹,看了几眼后妥当放回,“谢谢您。” 医院住院部和急诊中心是完全相反的状态,大部分时间比较安静,偶尔有虚弱的呻吟和家属低声交谈,透过薄薄的门板传到走廊。 许尽欢放轻脚步,路过一间间病房,久违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腔。 她对医院并不陌生,妈妈生病那大半年,她几乎把医院当乘另一个家,每天报道。 时隔这么多年,她以为忘记了,但身体记忆比她想象得更牢固。 嗅着消毒水味,许尽欢熟练地按门口金属牌,在病区里寻找对应床号。 【86床 沈砚舟】 许尽欢静悄悄推门,龚凯坐在病床前,埋头小声抽泣。 “你的沈par没死呢,暂时还用不上哭丧哈。” 许尽欢拉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怎么回事儿?他体检报告不是挺健康的麽,一杯白酒就吐血,体检报告该不是买的吧。” 她一本正经的冷笑话,并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龚凯抽噎的声音反而更大了。 许尽欢:“……” 服了,早知道朱总倒的一杯酒她自己喝,现在说不定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呢。 龚凯眼泪糊了满脸:“都怪我,沈par胃疼,我给他买了布洛芬。” 许尽欢这下也不知说何是好。 布洛芬加酒精,王炸。 小助理哭成这样,许尽欢没什么立场指责他。 硬要说,那杯罪魁祸首的高浓度白酒,沈砚舟是替她挡的。 她不像颜煦,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不像成欣言,保留着大学生的天真烂漫,是工作室人见人爱的开心果。 她是许尽欢,大多数时间都在怼人、不那么讨人喜欢的许尽欢。 来医院之前,才和亲生父亲大吵一架。 用吵架这个词似乎不太准确,严谨一点,是她单方面对着温仲进行输出。 让她上辩论赛,赛场上她能有理有据,围绕论点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 但安慰人这件事,着实有点超出许总的业务范畴了。 “手机怎么打不通。”许尽欢生硬地转移话题,问道。 龚凯吸了吸鼻子:“没电了。” 许尽欢了然道:“难怪回拨电话一直关机。” 自从因为手机没电被关在门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惨剧后,许尽欢最近就被迫养成,出门带充电宝的习惯。 她从包里翻出充电宝给他,吩咐道:“折腾一晚上,你先回去洗漱休息吧,这儿我看着就行。” 龚凯摇头道:“我等沈par醒来再说。” 许尽欢抬起下巴,隔空点了点他身上混着雨水血水的衣服,“沈砚舟醒来看到你这一身,搞不好又被吓晕过去。” 龚凯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西装上沾着大块大块的血迹,凝固后留下深色的印迹,混着暴雨里星星点点的泥渍,活像是从某个凶杀案现场干完活儿的在逃嫌犯。 许尽欢催促道:“回去收拾一下吧。” “谢谢老板娘,我回酒店换身衣服就过来。”龚凯抹了把脸,还带着哭腔。 “没关系,不用着急。大雨天来回跑也不安全。” 许尽欢见他一脸犹豫,主动帮他做了决定:“你不用太担心,我留在这里看着。有事儿的话,医院的医生护士一喊就来。” 许尽欢将内疚的小助理送走,重新坐到床边打量着静躺的男人。 凌晨的单人病房,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 不算明亮的光线照在面部折叠度颇高的脸上,衬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连下颌骨的线条都因虚弱,而显得凌厉了不少。 许尽欢俯身,伸手轻轻拨了拨他蝶翅般的睫羽。 那双令人魂牵梦绕的冰湖眼眸,没有如想象般睁开,依旧紧闭。 “上次拨你睫毛,不是马上睁眼的麽,今天怎么不管用了。”许尽欢嘟囔道。 她坐在床沿,手指沿着沈砚舟高挺的鼻梁慢慢下滑,玩笑似地戳了戳男人的侧脸,手感软弹,像是在戳一块弹性极佳的高回弹海绵。 许尽欢已经很久没有在医院过夜了。 很多年前,稚嫩的少女会趴在母亲的病床前守夜。 那时的她,应该不曾料到,多年以后,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事业狂魔,会在出差极度缺乏睡眠的凌晨,跑来为一个并不算熟稔的男人守夜。 “真是孽缘啊。”许尽欢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沈砚舟,如果知晓挡酒的后果是躺在这里,你还会乐于助人吗。 天快亮了,一通折腾下来,睡意早跑光 许尽欢干脆掏出笔记本工作。 墙上挂钟的分针走过一圈又一圈,晨曦的微光穿过雨后厚重云层,破晓而出。 许尽欢把修好的一组暴雨图传到云端,顺手抄送了一份给企鹅好友【民法典撰稿人】。 原本是最适合补眠的雨夜,结果被几通电话,拆得七零八碎。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趴在床边捂着嘴打哈欠,生理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空气被彻夜的暴雨洗涤干净,所以雨后清晨的曦光格外温和。 与此同时,雪白被面上那只扎着留置针的手动了动。 男人指尖修长,轻柔掠过许尽欢的睫毛,不着痕迹地带走上面坠着的水汽。 沈砚舟轻声问道:“守了我一整晚吗,小狮子。”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守夜一整晚,现在该你给我谢礼了。 沈砚舟:以身相许,够不够 第18章 .谢礼 ◎“我在医院陪一夜情对象呢。”◎ 许尽欢彻夜未眠, 趴在床沿支着脑袋犯瞌睡。 冷不丁伸过来一只冰凉的手,吓了她一大跳。 连人带椅子都往后窜了窜。 “啊,你醒了啊, 我去叫医生。”她揉着眼睛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沈砚舟躺在病床上,看她外套底下隐约露出线条小狗的图案, 睡眼朦胧地打着哈欠出门。 穿着睡衣, 可以料想到出门时的仓促。 沈砚舟那颗被锁链缠绕的心脏,在桎梏中跳动着,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他鸦羽似的睫毛垂下,等许尽欢带着值班医生进来,眼底那些本不该存在的情绪, 已经重新被压回冰层之下。 朝夕尽欢 第24节 “血压正常的, 生命体征也平稳。这两天家属记得观察一下情况,如果出现咖啡渣状的呕吐物, 或者黑便,就要接受进一步治疗了。” 龚凯不在, 于是许尽欢自觉充当家属,点头道:“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检查完病人的状态,又翻了翻挂在床头的病例, 嘱咐道:“以后吃药的时候注意些。喝完酒就不要乱吃药。” 病床上, 沈砚舟轻轻嗯了一声。 许尽欢见他这副淡定模样就不爽,哂笑道:“喝酒胃疼下次别吃布洛芬,让龚凯给你买点头孢, 头孢配酒才叫勇士。” 她语气轻松, 听得医生都含笑着摇头, 心说现在到底是时代不一样了。小情侣都犟的要命,明明担心得守了一整晚,这会儿人醒了,嘴却硬得像是吃了秤砣。 单人病房没有嘈杂的病友,病床上的男人半垂着眼,脸色苍白没有回话,寂静得只有医生翻阅纸张的沙沙声。 许尽欢送走医生后重新坐下,埋头给成欣言发消息说她有事儿,要晚点到。 成欣言哦哦两声,追问到发生什么事捏? 清澈的大学生还没有了解职场潜规则,大大咧咧喜欢对一些事情刨根问底。 许尽欢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她也乐于宠着成欣言这份天真。 有些人淋过雨,就会想替别人撑伞。 她自己的天真,早就埋葬在少女时期走不出的春天;现在许尽欢不愿意去当扫兴的大人。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借用现成的理由。 【昨天宴会被主办方灌酒,喝多了胃疼。】 消息才发出去,那成欣言秒回一条长达60秒的语音。 许尽欢本想长按转文字,却误触到语音条。 “老板你没事儿吧!主办方怎么这么坏!灌女生酒,啊啊啊啊啊!他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老板你现在还在酒店吗,胃疼去医院没!不想去医院的话,我外卖给你买奥美拉唑救急啊……” 原本仿佛被寂静吞没的病房里,突兀响起活泼的女声,连带着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都在震动。 语音条的播放关不掉,许尽欢只能退出来聊天界面,强行打断成欣言的施法。 活泼惊乍的女声戛然而止,房间重归安静,只有走廊里其他病房,进进出出的脚步声,被稀释后,隐约透过无形结界传来一点杂音。 周遭的空气开始凝结,许尽欢和沈砚舟看着彼此,两人谁都没说话。 许尽欢无语扶额,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感觉自己活像握着个已经拔掉保险栓,马上就要炸的手雷。 窗外远处那轮红日,终于纵身跳出地平线,昏暗的曦光刹那间转为亮度增加的朝阳,给病床上的人抚上一层薄红滤镜。 沈砚舟苍白的脸色,看上去都有了一些血气。 他薄唇微勾:“我有点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移花接木的。” 许尽欢瞥了看好戏的某人,低头给成欣言回消息,边说道:“什么移花接木,我只是选择性地说一些关键信息。” 沈砚舟:“嗯,顺便选择性无视不重要的细节。” “你有空时间管我,不如反思一下自己。”许尽欢回敬道:“工作室小孩都知道,胃疼要吃奥美拉唑,这个常识,沈律居然不知道。” “是啊。”沈砚舟坦然认下。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躺在这里。那你为何不跟同事直说,迟到是因为昨天有个好心人帮你挡酒,现在好心人被那杯酒送进医院,而你在医院陪床呢。” “总不能直接告诉小孩,说我在医院陪一夜情对象吧。” 许尽欢嘟囔道,“幸好这妞好糊弄些,换了江浸月那个疯女人,会直接甩过来一个视频通话,搞不得人下不来台。” 她不愿意将他的存在告知身边人,无论是朋友还有同事。 对许尽欢而言,他只是露水姻缘的另一位当事人罢了。 意识到这点,沈砚舟那颗已经已交千锤百炼的强悍心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无声息爬上裂痕。 插着留置针的手动了动,手指捻去指尖残留的水汽。 他勾着嘴角回应道:“视频通话也不难办,我起来给你腾腾位子,病床让给你躺就是。” 许尽欢抬头打量他:“啧啧啧,果然是乐于助人的五好青年。沈砚舟,明年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少了你,我不看。” 说到后面她自己都笑了。 “话说你要是对龚凯这个态度,他一定对你死心塌地,感激涕零,昨天晚上某人躺那儿生死不知,把你小助理差点魂都吓没了。” 沈砚舟浓眉动了动,不置可否:“我不像你,不会对下属过于保护。” 许尽欢耸肩,表示她的不认同。 和普通上下级相比,许尽欢实在不像个领导。连职场菜鸟成欣言,都能和她肆无忌惮开玩笑,甚至追问上司的行踪和私事。 这本是职场大忌。 而许尽欢不仅没有责备,反而绞尽脑汁试图附和她。 老板向员工解释去向,简直倒反天罡。 许尽欢对她的保护确实有点过度了,成欣言终有一天会逐渐发现世界运转的规则,知道社会其实是个吃人的熔炉。 但许尽欢觉得让刚出社会的小孩,意识到社会的残酷需要循序渐进。 不应该是现在,不会是在相映成趣。 许尽欢没那么大力量,别人被社会毒打她管不着,她只希望身边的人都能无忧无虑,尽她所能让维护好相映成趣这一块净土。 病房门吱嘎响起,龚凯提着早饭进来。 一夜过去,高大挺拔的小伙换了身干净衣服,但眼眶肿得像是泡发了的金鱼眼。 “沈par你醒了。”龚凯把小桌板架起来,低声解释道,“我刚刚到护士站问过,您今天得禁食禁水八小时。所以只给老板娘带了早饭。” 他嗓音带着没散的沙哑,垂头丧气一幅等着挨批的模样。 捅这么大篓子,买错药,差点把上司直接送走,龚凯悔得肠子都青了。 在来医院的路上,他已经做好准备,等着沈par清醒后,原地发一封辞退信给他。 “辛苦了。”沈砚舟音量不大,磁性的低音炮虚弱而淡定地响起,他对龚凯道,“谢谢昨晚送我到医院,辛苦了。” 龚凯诧异抬头,呆住的笨金鱼张嘴愣在床边,说不出话来。 许尽欢上前拍拍他肩膀,附和道:“是得感谢你,他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不然运气差点,搞不好直接英年早逝,世界上至此少了一个无良律师。” 龚凯诚惶诚恐,语无伦次地认错:“不不不,沈par对不起。我昨天买错药,才害你胃出血的……真的非常抱歉。” 他疯狂道歉,自责如排山倒海般涌上来,几乎要把人压垮。 许尽欢扫了眼根本不敢抬头的龚凯,斜眼给沈砚舟毫不客气地使了个眼色。 病床上的男人眉骨高挺,虚弱也掩不住他浑身上位者的气质。 沈砚舟眼底划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不用道歉,是我没提前说清楚。感谢昨晚救命之恩。”沈砚舟停顿两秒,补充道:“回沪市给你转正,绩效在原有基础上,加百分之十。” 说完,他挑眉望向站在床尾的许尽欢,眼神示意她,满意了? 许尽欢欣慰点头,给此时此刻充满人性光辉的沈律师,竖起大拇哥。 从地狱到天堂,只需要一秒钟。 从被优化滚蛋升职加薪,只需要老板的一句话。 转机来得太突然,天降馅儿饼砸得龚凯大脑宕机,差点怀疑面前的领导,是不是被奇怪生物附体了。 工作狂魔本是铁面无私,一夜之间,非但长出柔软的心肺,还散发出无边的人性关怀。 许尽欢深藏功与名,她指了指龚凯带来的早饭,问他:“你吃过没?” 龚凯摇头,他一晚上坐立难安,睡也没睡好,早上哪有心情吃早饭。 “哦,那你吃吧。”许尽欢把工作的笔记本放回包里,“我今天先走了,正好出去吃个早饭。” 即便没看到许尽欢和沈砚舟来回交流的视线,龚凯拿脚趾都能猜到,今天他能够否极泰来,转正加薪,得益于老板娘在现场。 他暗自感叹,原来工作狂魔,也得想方设法哄老婆。天下男人都一样。 回想起昨天老板和老板娘的冷战,龚凯情商上线,改口道:“我来的路上吃过了,这些都是特意买给您的。您通宵守了一夜,肯定累了。” 能进红圈所的高材生,能力差不了,审时度势的本事更是人中翘楚。 龚凯怕许尽欢要走,赶紧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挂号处上班了,我先去办理一下沈par的住院手续。” 说完,他十分上道地将独处空间重新留给二人。 米粥的奶香渐渐弥漫,冲淡了消毒水的味道。 感官被嗅觉唤醒,空荡的胃袋开始向大脑发送饥饿的电信号。 通宵确实很消耗体力,龚凯走了,沈砚舟吃不了,许尽欢作为唯一能解决这份早饭的人,自然不客气地坐下。 打开保温袋,掀开盖子,炖到软烂的小米粥鲜香扑鼻,入口即化。 实在是美味至际,成欣言说得对,对比沪市那个美食荒漠,成都就是天堂,连一份平平无奇的小米粥都令人食欲大开。 许尽欢吃到一半,想起旁边还有个禁食禁水期的病号,她后知后觉地发问:“当着你的面吃貌似不太合适,要不我端去外边儿吃?” 沈砚舟靠坐在床头看手机,闻言,漫不经心抬眸看她,口吻玩味:“许总要是吃之前询问一下,还显得有点诚意。” “现在问也不晚,闻这味儿,你忍得住不?”她诚恳道。 沈砚舟睫毛敛下,淡淡道:“吃完把垃圾带走。” 这是默认同意她继续在病房里干饭了。 许尽欢捏着勺子,顿了顿,决定为自己一晚上的无私奉献讨点利息。 “介于上次体检的事还没完,昨天你给我挡酒是本分,我给你守夜是情分。不知道,沈律师准备如何还这人情?” 沈砚舟垂眸:“律师的行为准则是依托法律法规。只靠道德感说服不了法官。” 潜台词,靠情分也无法道德绑架一位律师。 许尽欢点点头,把最后两口粥咽下。 空掉的打包盒被她扔回塑料袋里,她干脆利落道:“ok。那请补偿我一晚的精神损失费。我可是被半夜12点被电话吵醒,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来医院的。” 小米粥馨香的味道还飘散在房间里,沈砚舟眸光沉静,指尖随意地敲着手机玻璃背板,似是在斟酌。 片刻后,他开口道:“你那个关于职务侵占和知识产权的案子,宋律那边的委托费用,我来承担。” 朝夕尽欢 第25节 红圈所的律师价格都不便宜,相映成趣工作室最近刚购置一台百万价位的高速摄影机,还有几个项目尾款还没到。 许尽欢的财务状况虽然称不上山穷水尽,但确实最近一段时间有些捉襟见肘。 正愁怎么开源节流,能省则省。 瞌睡来了送枕头,沈砚舟愿意帮她付这笔律师费,正她巴不得。 “也行吧,虽然不太满意,但既然沈律给了补偿,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 沈砚舟瞥见她嘴角压下的笑意,指尖敲打的动作变了频率,唇线弯起。 许尽欢对他给出的利息很满意,爽快拎包走人。 “行啦,你的小助理应该快回来了,我还有工作先走一步。” 确实得赶紧走,不然万一对方反悔怎么办。 阖上病房门,许尽欢闷笑,心说这波赚了。 守夜通宵的一晚,她不仅顺便修了图,改了其他项目的策划稿,最后还敲了一笔五位数的律师费。 难怪社畜喜欢上班时间摸鱼,她今天也算体验一把带薪修图。 确实很爽。 她把垃圾扔进走廊的垃圾桶,背着包离开。 医院的电梯大概是最繁忙的设备了,层层都停。 许尽欢等了半天,结果两拨电梯都满员。 她懒得再等下一班,瞥了一眼楼层,决定靠腿走楼梯。 推开安全通道的防火门,楼梯间有个人坐在台阶上。 龚凯和她面面相觑。 “办完手续了?”许尽欢率先问道。 “嗯,是的。”龚凯挥了下手里的几张单子,有些尴尬。 许尽欢哦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也没问他为何不进去,反而蹲在楼道里。 下到两层楼之间的平台,许尽欢突然想起一直被忘在脑后的事情。 她抬头道:“昨天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沈砚舟让你打电话的吗?” “啊,不是的。”龚凯挠头解释道,“沈par一直在呕血,进急救室后,护士让登记缴费。我在他钱包里翻身份证的时候,看到了您的名片。” 许尽欢听到这话,心底一动。 她确实曾给过沈砚舟一张名片。 在419事后的上午,她用一张名片换掉了床头柜原本那沓现金。 那张名片,当初留得有些羞辱的意味。 她以为按照沈砚舟的性格,应该早就把它扔掉了。许尽欢没料到他会带走,并且收进钱夹里。 兜兜转转,名片上号码十个多日后,在异地的暴雨夜被仓促拨通。 “知道了。”许尽欢收回眼神,轻声应了一句后,顺着楼梯离开。 俗话说清明谷雨。 暴雨似乎也卷走了冬天的尾巴,冷冽寒气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暖湿的春潮。 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路边的野草都绿了不少,春天真的来了。 观光车上,许尽欢嗅着空气里泥土的腥气,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 相映成趣此行来拍摄大熊猫宣传片,恰逢基地有一只熊猫临近分娩。 为了近距离记录下生命诞生的瞬间,团队昨天连夜进驻繁育基地。 许尽欢赶到星星产房时,只见到在角落里焦虑徘徊的一只国宝,相映成趣十来号员工蹲在一排三角架后,不约而同地盯着镜头。 她顺着墙根,放轻脚步过去。 大致扫了一眼各机位的监视器,问道:“拍得怎么样?” “还没生呢。”成欣言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一个位置,前排掌机的摄影师回头看了眼许尽欢,顺手把自己的塑料凳递过来。 “哎,老板你胃疼还喝冰咖啡啊!”成欣言低声娇嗔道。 许尽欢低头扫了一眼手上的冰咖啡,嚼着冰块含糊道:“没事儿,已经不疼了。” 成欣言抢过她手里喝得只剩半杯冰的咖啡,放到椅子后面,“那也不能喝。今天早上你还说胃疼起不来,现在冰咖啡都整上了,小心一会儿胃疼犯病进急诊。” 许尽欢哂笑,心说急诊麽,已经有人替她去过了。 沈砚舟现在,可不是替她在医院躺着呢。 “工作人员说我们这次运气很好,大熊猫一般只在夏天六月到七月之间繁殖产仔,这次才4月份,居然有一只母熊猫即将分娩。”成欣言说道。 许尽欢随意点头,她走南闯北许多年,以前也在拍摄过其他野生动物的繁殖,倒不像成欣言那么激动。 说话间的功夫,在墙角徘徊的母熊猫越发躁动不安,时不时半躺下来,舔舐产道。 “夏夏它快生了。”熊猫基地的保育员说道。 相映成趣的团队,又最后检查一遍各个相机的镜头和录制格式。 确保无误后,所有人盯着监视器目不转睛。 特写镜头跟随着大熊猫,看着它找到安全角落躺下后,摄影师缓缓推进焦距。 熊猫在哺乳动物中算产程较快的动物。 夏夏躺下后只过了几十秒,就能依稀看到宝宝露头,粉红色弱小的幼崽被分娩出的瞬间,带着湿漉漉的羊水挣扎着在地面上翻滚,发生尖锐的叫声。 “天哪,好小一只!熊猫幼崽竟然有尾巴,像一只小老鼠哎。”成欣言惊叹道。 新手妈妈似乎还对刚出生的宝宝比较陌生,尽管小熊猫挣扎着朝母亲气味的方向艰难爬行,夏夏还是无动于衷。 特写画面里,母熊猫已经开始拿爪子扒拉幼崽,像是把它当成什么新奇的玩具,在水泥地上拨来拨去。 许尽欢皱了皱眉头,问道:“她好像并不接受这个孩子,不把它拿出来吗?” 饲养员也一直关注着产房内的情况,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再等等,看她能不能自主喂养的话,再拿出来。” 许尽欢抿了抿唇,继续望向监视器。 接到成都熊猫项目的时候,她就提前找了一些资料了解大熊猫的习性。 她知道在野外甚至有不少母熊猫,为了恢复生产时耗费的体力,而选择吃掉幼崽。 人工养殖的熊猫母亲没有生存压力还算好一些,吃掉幼崽的情况较为少见。 但尽管如此,大熊猫在动物群体里,依旧属于弃养率很高的那类。 许尽欢其实不太理解,在她的价值观里,如果没有能力养育,那就不要生。 和沈砚舟春风一度后,hcg偏高的那个小箭头,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沈砚舟在医院走廊,对她说的那句:“结婚。” 两个字吐字清晰,听在许尽欢耳朵里却重若千钧。 沈砚舟沉稳磁性的嗓音,如同某种魔咒在耳边,反复回响。 许尽欢闭了闭眼,把无关的画面声音都清除出脑海。 她继续看向镜头。 刚出生的小熊猫声音越发凄厉,母熊猫像是对这个新玩具失去了兴趣,已经躲到笼子另一边开始进食。 饲养员无奈,只能伸手将被遗弃的幼崽抓出裹进毛巾,准备进行人工喂养。 镜头得已怼到眼睛还未睁开的小不点面前,已超近距离进行拍摄。 “哇,真的好可爱,软软的很好rua的样子。”成欣言抓着许尽欢兴奋地说道。 饲养员看她实在喜欢,托着手心里的小不点,让她轻轻碰一碰。 成欣言屏住呼吸,伸出手指,拿指腹顺着小熊猫的脊背撸了两下,收手后激动得手舞足蹈。 “许总,要不要也摸一下?”饲养员笑着问一旁的许尽欢。 许尽欢指尖下意识攥紧,神经末梢传来指甲掐进手心的疼痛。 犹豫了几秒,许尽欢细细打量雪白毛巾里头裹着的,那和大拇指差不多大的脆弱生命,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何,她对新生命有些抗拒。 或许是肚子里还揣着个未知的、薛定谔般存在的孩子。 不管有没有,许尽欢都没有打算要。做出这样决定的她,又怎么有资格去触碰新生命呢? 软弹可爱的小熊猫,不仅是成欣言这类女大学生喜欢,那些能徒手抗几十斤设备的摄影佬们,也按讷不住。 得到饲养员允许后,大家轮流排队,动作极轻地碰了碰小熊猫,过了一把手瘾。 “这趟出差真值!老子居然能摸到才出生的国宝哎!” “* 嘿嘿,我也撸到了,刚帮我录下来没,视频拷下来发我,让我发个朋友圈装逼。” 送走把幼崽带走的饲养员后,也昭示着拍摄任务最关键的一环完成。 相映成趣的一帮人,嬉笑着打闹。 许尽欢笑着摇头,随他们去,亲自动手开始拆设备。 得益于许尽欢放养的管理模式,工作室的氛围在业界口碑极好,很多人挤破头都想加入。 “呦,拍到什么珍贵画面了,热闹成这样。” 一进门,颜煦就听见嘻嘻哈哈的声音,想也知道,能让这帮摄影佬集体高潮的,大致又是什么千载难逢难得画面。 “熊猫繁衍。”许尽欢拧着脚架螺丝,随口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颜煦无奈摊手:“当时太着急,手快就把机票先买了。等你电话里说完,已经退不……” 面对质问,他解释的话语还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大步朝许尽欢跑来,目眦尽裂地吼道:“快躲开!” 顺着颜煦的目光,许尽欢抬头。 朝夕尽欢 第26节 身后高高架起的柔光灯,支架猝然倒塌,从头顶迎面砸下,巨大的灯罩似乎要将她吞没。 灯架砸下,时间都仿佛被放缓。 许尽欢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完蛋,这回要进医院,跟沈砚舟当病友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难道把沈砚舟献祭给医院,都不能躲过一劫吗!!! 沈砚舟:……呵,原来在你心里,我的定位就是这样? 第19章 .欲拒还迎 ◎“英雄救美,帅不过三秒。”◎ 灯架砸在地上轰然作响, 玻璃碎片四溅,像是从天而降的冰晶纷纷扬扬洒在身上。 许尽欢被颜煦护在怀里,手上甚至还握着从另一台相机上刚拆下来的镜头。 两人倒在水泥地上, 补光灯的碎片迸溅,每片玻璃都在空中折射着寒芒,美轮美奂却暗藏危机。 “我靠, 老板你没事儿吧!”成欣言赶紧跑过来拉他们。 “还好, 没被砸到。”许尽欢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颜煦,说道:“起来吧, 压得我好重。” 颜煦充耳不闻,抱着许尽欢倒在一片狼藉里,手都在发抖。 不远处, 相映成趣那圈打闹的汉子们也赶紧过来, 把周围乱七八糟的三脚架挪开,避免其他设备不留神也塌了。万一造成二次伤害, 那真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许尽欢倒在地上,听着颜煦胸腔处传来的剧烈喘息, 她没有再出声催促,静静等他缓过来。 认识这么多年,颜煦一直温文尔雅,似乎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 是同辈里的优秀范本。 彬彬有礼的贵公子, 如今慌乱成这番模样,她还是头一遭见到。 颜煦狠狠闭了闭眼,松开僵硬的手臂, 让许尽欢起来。 他眼底晦暗不明, 后怕中混着些许怒意, 他哑着嗓子:“你还问我来干什么,我今天要是不来……” 他说着,剩下的话仿佛被堵在嗓子眼,什么都吐不出。 许尽欢起身拍了拍身上,溅到的玻璃碎片像是水晶簌簌洒下,在地上铺就一地晶莹。 看来今天老天眷顾。 她不用去医院急诊,沈砚舟当病友了。 许尽欢伸手,把颜煦拉起来,镇定道:“只是意外。应该是灯架的配重没搞好。” “但这个意外就是发生了!” 兔子被逼急了都还会咬人,更何况颜煦他是个人。 他几乎要维持不住温雅的表象,额头青筋暴起。 为了方便拍摄,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特地关闭了星星产房,拍摄期间禁止游客进入,暂缓开放。 生育完的熊猫妈妈和幼崽分别被饲养员带走,室内的这一块区域,只剩相映成趣的人员。 设备故障差点把老板砸了,整个团队的氛围都有些凝重。 颜煦常来相映成趣,脾气好性格好,明明身价不菲的科技新贵,却能和相映成趣的摄影佬打成一片,几乎都要成为工作室的编外人员了。 此时他大发雷霆,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静得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地上连根针掉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场内唯一神色如常的只有许尽欢。 她俯身检查已摔烂的柔光灯,就事论事道:“沙袋没压好。kupo483很容易摔,之前配重没搞好,我去年也摔过一个。不是人为,纯属意外。” 颜煦攥着她的手臂,眼睛都红了,低吼道:“我今天如果没来,或者我晚来一步,你拿什么赔我!许尽欢,你拿什么赔我!” “赔你?虽然很感谢你救我,但假如出事了,只能说明我运气不太好,比较倒霉。” 许尽欢拍去手上的碎屑,抬眸看着脸色扭曲的颜煦,眼神平静:“你问我拿什么赔你,可我不欠你什么,所以也没什么需要赔给你的。” 硬要说救她,沈砚舟昨天给她挡酒,差点命都没了,都没找她要赔偿。 今天灯架塌了,就算出事也是她的事,颜煦搁这儿发什么疯,她是有独立行为的成年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庸。 “……” 颜煦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血液蹭蹭往头上涌。 他深呼吸,压制住内心翻滚的情绪,才勉强恢复了一点温雅模样,艰难道:“我只是担心,毕竟刚刚太危险了。” 许尽欢了然,她不想再继续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 她递过去几张纸巾,说道:“擦擦吧,手上流血了。” 灯架垮塌的瞬间,千钧一发之际,颜煦冲过来把她按到怀里。摔倒地上的时候,他一只手垫在许尽欢后脑勺下方。 水泥地蹭破了手骨关节的皮肤,此刻鲜血滴滴答答,顺着修长的手指滴在地面上。 “啊对对对,颜总先消毒吧,我有带碘伏棉签。”成欣言见此,赶紧去翻随身医疗包。 他们干摄影这行的,在外拍摄经常受伤,医疗包里急救药品带得很全。 摄影团队的众人开始打扫战场,拆设备的拆设备,拷素材的拷素材。 许尽欢随便挑了张塑料凳,她让颜煦坐下,自己则半蹲着给那只受伤的手上药。 指骨处的皮肤本就单薄,一层皮磨掉后,隐约能见到白色的骨关节。 许尽欢捏着棉签,小心翼翼把伤口里混着的碎屑挑出来,“你动一动,看看伤到骨头没。” 依言,颜煦听她的握了握拳,又张开,手背的伤口重新被撕裂渗血。 他坐在简陋的塑料凳上,垂眸凝视着低头上药的许尽欢。 另一只手温柔至极,蹂去他心爱的女孩眉心的皱痕,颜煦笑道:“骨头没问题,擦破皮看着严重罢了,其实不碍事。 见他确实手部活动不受影响,许尽欢稍稍放心了些,重新掰了几根碘伏棉签,拭去溢出的血珠。 “英雄救美,帅不过三秒。”许尽欢开玩笑道。 不知道为何,她下意识联想到,胃出血躺在医院的沈砚舟。 沈砚舟,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英雄救美,就是布洛芬配酒。 这一通阎王爷来了都喊绝的骚操作,成功把自己搞进医院。 许尽欢漫无边际地瞎想。 24小时内献祭了俩男的,她都快要觉得自己是红颜祸水了。 颜煦手伤得不重,皮肉伤很快止住血。 许尽欢在伤口处涂了些百多邦,又拿纱布给他缠上。 处理完,她叹了口气,说道:“下次看到有危险,你就自己躲远点,见义勇为好歹先保全自己吧。” 别像某位律师一样冲动。 沈砚舟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别人我能帮就帮,帮不了算了。” 颜煦看着她不赞同的神色,弯起嘴角道:“但你……你和江浸月,都是我很重要的人,当然要保护喽。”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不着痕迹把自己摘出去:“这话应该录下来,省得江浸月那个妞,整天说你欺负她,塑料兄妹情。” 虽然收工的时候发生了意外,除了颜煦这个编外人士擦破皮外,好在没有其他人员受伤。 灯架垮塌的时机,也幸好是在拍摄结束清场之后,也并没吓到繁育基地的动物们。 鉴于颜煦本人,他自然不会要求相映成趣进行赔偿。 于是,许尽欢的净损失为:一盏专业柔光灯,和配套支架。 摄影器材都很贵,光这俩东西累计加起来就达五位数了,令她本不富裕的家底再次雪上加霜。 早上从医院过来的时候,她才从沈砚舟那儿敲了一笔律师费,转头灯架砸了,四舍五入下来,等于没省钱。 “好几万的东西,就这么成破铜烂铁了。”许尽欢扔掉明显已经无法维修的大灯,咂舌道。 颜煦见她心疼灯架,额头突突跳:“知足吧你,砸到人或者国宝熊猫,就不是几万块钱的事儿了。” 许尽欢扶额,心说,果然最近运势不太行。 成欣言帮着同事整理设备,插嘴道:“老板你要不要考虑,去拜拜啥的。” 相映成趣的业务经常和娱乐圈打交道,许多剧组开机时都会全员到齐。导演带领着剧组人员上香祈福,求个拍摄顺利。 许尽欢不太信这些,但最近她确实水逆得离谱。 “我是无神论者。”她说道。 与其拜不知道哪路的神仙,还不如拜她老妈。谁还没点人脉。 拜错神仙还有反噬的呢。 过两天清明,去扫墓的时候,和许女士多说几句话,多烧点纸钱,不比乱拜神仙靠谱多了。 那可是永远喊她“宝贝”的妈妈啊。 颜煦见她眼神复杂,主动问怎么了,许尽欢欲言又止,。 成欣言瞟了眼蹲在地上,正心疼钱打水漂的许尽欢,她捂着嘴,偷感十足地跟颜煦告状。 “老板来成都第一晚就被,呃……被我关在房间外。昨天峰会庆功宴又被主办方灌酒胃疼,今天又又又被灯架砸。” 颜煦挑眉,心说,何止。 她昨晚上,还抽空和她老爹大吵一架呢。 “够了啊你俩。”许尽欢扭头,一脸无语:“当着老板面挖苦我,小心回去扣工资。” 颜煦眯眼,对成欣言微笑道:“扣多少,我在后面加个零补给你。你说说看,她都干了点什么不爱惜身体的事。” …… 朝夕尽欢 第27节 在金钱的诱惑面前,成欣言果断把亲爱的老板卖了。 “老板胃疼,今早来的时候还喝冰咖啡!不仅喝冰咖啡,还嚼冰块!” 许尽欢翻着白眼,把成欣言拎走,塞进已经装好设备的大巴车里,甩上车门。 “别老是拿金钱诱惑我员工。她年纪小,别把人带坏了。”许尽欢不悦道。 颜煦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白色的纱布包在男人手掌上,格外突兀,许尽欢瞥了眼颜煦受伤的手,懒得和他计较。 设备装车后,和繁育基地对接的负责人告别完,相映成趣的一群人坐上大巴返程。 许尽欢app上定好位置,宣布今天团建去吃火锅,大家工作辛苦了,她买单。 “老板大方!” “来成都怎么能不吃成都火锅,我要吃变态辣的!” “麻辣兔头也好吃,到时候也点上。” …… 拍到了千载难逢的熊猫产仔全纪录,结束工作还有老板请客吃饭,相映成趣一帮人七嘴八舌讨论着晚上的菜单,硬是把工作出差整出一副春游团建的架势。 “你平时都是这么带他们的?”颜煦坐在最后排,听着前边传来的动静,问道。 许尽欢在和火锅店核对人数,随意点头,道:“对啊。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休息的时候吃喝玩乐。”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相映成趣商单业务多,你当老板却没赚几个钱的原因了。” 许尽欢近期财政状况确实算不上好,但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她也不会在福利待遇上克扣员工。 “等我哪天工作室干不下去,就去天擎找你要饭。”她开玩笑道。 “欢迎至极。”颜煦笑意隐隐,“对了,今晚吃不了火锅,陪我吃粤菜吧。” 他举起扎着纱布的手,在许尽欢面前晃了晃,淡蓝色棉麻上衣质地优良,衬得他眉眼弯起的样子,很是谦阳光温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现在谦谦公子负伤吃不了重口味,许尽欢自然只能放任手下的员工去嗨。 到了火锅店,许尽欢把公务卡交给团队里较为沉稳的女编导,又嘱咐她记得看好成欣言,别让小丫头嗨上头,跟着那帮摄影汉子拼酒。 “他们都是成年人,你作为老板不需要管这么多。”颜煦笑着劝道。 许尽欢拦了一辆出租车,朝门口挥手的成欣言摆手让她回去,上了车她才说道: “相映成趣和天擎不一样。天擎是即将上市的大公司,你手下管着几千号人,必须要冷静抉择,在框架内办事。” “我创办相映成趣的初衷,不是因为想赚钱,要真想赚钱早就回去,和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争老头子家产了。” 说到争家产,许尽欢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继续道:“相映成趣只是一个私人工作室,谁难听点就是个草台班子。我之前也在其他公司干过,我这知道这行很多时候想做自己喜欢的项目,很难。” “我希望给国内有理想有能力的摄影人才,提供一个追梦的平台。” 颜煦手指轻轻摩挲,纱布上的蝴蝶结绑得并不算好看,他轻声问道:“那你呢,有没有考虑过自己。” 许尽欢颔首,红唇微勾:“当然考虑过。我很自私的,这不是已经完成了麽,隔三岔五跑去无人区当风光摄影师。” 真是奇怪。 沈砚舟早上才暗示过,她对下属太放纵;现在颜煦又和她谈相同的话题。 价值观不同,别人对自己事业过于指点,令许尽欢心里有些不耐烦。 粤菜馆到了,两人下车。 馆子不大,但在成俗市中心开了很多年,能在川渝地区生意火爆的清淡粤菜,手艺自然没话说。 清蒸石斑鲜嫩多汁,保留了鱼肉原汁原味,入口即化。 蜜汁叉烧采用精选的猪肩颈肉,皮脆肉滑,咬在嘴里,味蕾被甜中带咸的汁水浸泡,风味独特。 饭后,许尽欢喝了半碗滋补的鸽子汤,和颜煦闲聊道:“其实带团队蛮累的,我不擅带团队,之前还想过向你请教下怎么做一个合格的领导。” 颜煦放下筷子,笑说:“合格的领导,首先就不能把下属当小孩,要把所有人当螺丝钉,撇开泛滥的同理心,才能避免冲动决策。” “对,所以我放弃了。”许尽欢把银勺扔回空瓷碗,洒脱道: “相映成趣就是个草台班子,我和叶桐创立它的时候,只想着造个乌托邦,没指望搞多大规模。现在累归累,但过得舒服开心。” 当合格的领导,当掌舵人,就要抛弃同理心。 这不符合许尽欢的人生教条。 “那小成还送到天擎培训吗?”颜煦明知她的回答,还是揶揄地问道。 许尽欢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潇洒道:“不去。我自己的徒弟自己带。” 颜煦毕竟是天擎的ceo,公务繁忙,来成都也是硬挤出的时间,机票是当天往返。 饭吃到七分饱,就得先行离开去机场。 许尽欢独自慢悠悠吃完这餐粤菜。 “已经结过账了?” “是的,刚才有位先生离开前结过了。” 她收回钱包,正准备走,瞥见宣传展板上的乳鸽汤。 刚才喝了确实不错,肥嫩鲜美的鸽子口感层次丰富,将食材的营养与风味充分融合。 恰好适合病人。 “再打包一份乳鸽汤带走。” 人民医院离粤菜馆不远,许尽欢也不赶时间。 拎着汤水到医院的时候,她时间卡的很好。 刚好沈砚舟禁食禁水的八小时,才结束不久。 许尽欢屈起手指敲了两下门。 “进。” “龚凯呢?”许尽欢问道。 病房里不见小助理,只有沈砚舟独自坐在床上,小桌板上架着笔记本电脑在开会。 沈砚舟从屏幕前抬头,他给许尽欢比了个手势,示意她稍等片刻。 “针对证劵交易所反馈的问题,法律意见书第三模块要进行调整。” 沈砚舟戴着耳机,语速不急不缓,金丝眼镜后眸光沉稳淡定。 许尽欢放下打包的汤汤水水,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旁观他开会。 不得不说,眼前这幅皮囊实在优越。 灯光勾勒出男人深邃的轮廓,侧面望去高挺的鼻梁,面部折叠度很高。明明是亚洲人少见的浓颜,却被金丝眼镜中和了锋利性。 她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存在感十足,令人无法忽略。 薄唇张合吐出一串专业性词汇后,沈砚舟掀起眼皮,那双幽深的瞳孔扫过肆无忌惮的女人。 对上他仿佛能吞没一切情绪的深眸,许尽欢毫不回避,莞尔一笑。 视频会议还在继续,沈砚舟收回目光,继续谈论公事,冷静高效地下达命令,如同一具上好发条的工作机器。 他对时间把握很是精准,说好的稍等片刻就不会拖延太久。 许尽欢掏出手机,一局游戏还没打完,沈砚舟那边已经结束了。 “诺,给你带了点汤,估计有点冷了,我去拿护士站借个微波炉热一下。”她把脚边的袋子拎上来,伸手一摸,果然凉了。 放下手机,许尽欢端着打包盒准备去热汤。 “游戏不打了麽?” 沈砚舟瞥了眼她扔在小桌板上的手机,界面里的对局还在进行着。 许尽欢端着汤往外走,随口抱怨道:“这波对方打野一直蹲中路,我都被抓死好几回,救不回来了。” 公立医院似乎每个环节都在排队,到饭点连微波炉都要排队。 许尽欢有些后悔,早知道把手机带着了,也不知道一会儿回去会不会被队友举报挂机。 “服了,最近运气真的离谱。”她嘟囔道,“清明真得和我妈好好说道,保佑一下她悲惨的女儿感觉转运吧。” “老板娘?!” 许尽欢转头,发现是龚凯在喊她。 “嗯,晚上好,小助理。”她招呼道。 “老板娘是给沈par带饭吗?”龚凯指着她手中拎着的打包盒,问道。 “正好和朋友在附近吃饭,就随便打包了点带过来。”许尽欢翻翻袋子,问他:“粤菜吃吗,也给你带了白斩鸡和叉烧。” 龚凯似是很意外,感谢之余,他没想到老板娘带饭还有他的份。 “叮!” 微波炉上的倒计时归零,发出脆响的提醒音。 热好食物,许尽欢把其中两个盒子给龚凯,自己端着那份乳鸽汤往病房走。 推门前,龚凯主动道:“我就不进去了,沈par交给您了。医生说要不能太劳累,但沈par今天在医院工作一整天。您劝劝他,早点休息。” 许尽欢下意识应了句好,看着龚凯的背影,她后知后觉其中的bug。 龚凯在搞什么啊? 他的沈par工作劳累,和她许尽欢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龚凯真的老板娘,为什么要担这个责任啊。 回了病房,许尽欢干脆好人做到底,转达了方才等微波炉时龚凯的话。 她没好气地将餐盒搁在沈砚舟面前,开口道: “喝吧。昨天胃出血,今天喝点流质将就下,明天医生查完房,情况良好的话就能正常饮食了。” “谢谢。” 朝夕尽欢 第28节 沈砚舟掀开塑料盖,氤氲的气流裹挟这浓郁的鲜香味扑面而来,雾气在镜片上遇冷凝结成白茫茫一片。 他摘下眼镜搁到一旁,低头安静喝汤。 男人摘下眼镜后的许尽欢才发现,沈砚舟的眼窝比常人还要深一点,朦胧雾气令骨相被凸显出来,乍一看有点欧美男模的相貌。 许尽欢无所事事,随手拿起闲置在一旁的眼镜把玩,无意间发现镜片似乎有些异常。 “没度数?”她扬了扬那副金丝眼镜,诧异道。 沈砚舟咽下乳鸽汤,感受着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一路温暖到胃部。 他轻轻嗯了一声,解释道:“不近视。” “那你为什么带眼镜?”许尽欢好奇猜测道,“戴上眼镜逼格高一点吗?” “咳咳咳,”沈砚舟被她天马行空的话呛到,抽了几张纸咳了几声,解释道: “不混娱乐圈,逼格和我没什么关系。部分客户免不了以貌取人,戴眼镜的话,他们会先入为主,认为这个律师比较专业。而且工作看电脑屏幕比较多,眼镜有防蓝光的作用。” 许尽欢捏着镜腿,将金丝眼镜架到他高挺的鼻梁上,又取下。 反复几次,她对这副眼镜……以及眼前这个男人,拥有极大的探索欲,新奇得像是小孩子在玩变装游戏。 许尽欢戴上摘下,乐其不疲。 沈砚舟没有躲,任由她折腾。 他的耐心,在小狮子面前,总是多得不可思议,毫不介意许尽欢捏着眼镜动来动去,等她玩够。 “唔,似乎有些道理,戴上眼镜就是斯文败类。”许尽欢建议道:“不戴眼镜比较帅,有股子混血的味道。” 闻言,沈砚舟攥着纸巾的手紧了紧。 半晌,他沉声回应道:“没有混血。” 许尽欢耸肩,把眼镜还给他:“是吗?可是你眼睛凑近看是墨蓝色哎。人类瞳孔的蓝色基因一般都出自欧洲。而且亚洲人的骨相,很少能长成你这样立体的。” “……” “沈砚舟,会不会是你祖上是混血儿,比如祖父母之类的。到你这一代欧美基因已经被稀释很多,所以看不太出来。” 许尽欢摸着下巴猜测道,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深眼窝,皮肤比我都白一个度,人高马大,身高逼近一米九,亚洲人少见的标准九头身……” “够了。”沈砚舟打断她列举的种种证据,沉声道:“我父母都是中国人,家里也没有混血的长辈。” 他重新带上那副没有度数的金丝眼镜,墨蓝的瞳孔重新被掩盖。 光线透过镜片折射后,深色眼眸已看不出蓝调,像是一块深蓝的宝石重新掩于暗处,遮掩住那份与众不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许尽欢可惜道:“要是进娱乐圈,我赌你会大红大紫。” “那条路不是我能走的。”沈砚舟垂眸。 话已至此,许尽欢也能看出异常,他明显不想继续关于血统的话题。 许尽欢有些茫然,她好像也没讲什么过分的话,搞不懂这人一副不愿多谈的态度是要作甚。 或许,无意之间戳到别人伤心事了吧。 许尽欢别的不擅长,转变话题的能力沾手就来。 “对了,正好龚凯不在,有个事情和你说一下。”她继续道:“距离我们一夜情那次,过去快三周了。刚刚我来送汤的时候,顺便在门诊挂号抽了血。” 她语气散漫随意,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我刚刚出门去公园溜达了一圈。 沈砚舟白玉般的指尖扣着金属镜架上的纹路,缓慢摩挲。 半晌,清冽的嗓音带着细微暗哑,在房间内响起。 他问:“复检的结果,能告诉我么?” 许尽欢走到病床边,弯腰凑到他耳畔,神秘得像是准备揭示不可告人的秘密。 鼻腔的热气扑洒在男人的脖颈处,他喉结处残留的咬痕已经只剩下浅浅的粉色,那点暧昧痕迹随着肌肉绷紧而上下起伏。 许尽欢故意吊着他,欲拒还迎道:“沈砚舟,你猜,结果和你期望的,会相符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砚舟:这种送命题,非要让我猜吗 许尽欢(耸肩):当然,想好再说噢~ - 明天上夹子。这个榜单很重要,每本书只能上一天。所以明天周二的更新在23点,后面都恢复原状。 不是断更啊,会坚定日6到正文完结哒! 老婆们别抛弃我哇,每天码字全靠热闹的评论续命[求求你了] 第20章 .欲拒还迎 ◎“老板娘这个称呼不要再喊了”◎ 沈砚舟一手扣住她的细腰, 手臂用力温热的掌心抵着腰窝,带着站在床边的女人往怀里压。 距离近到彼此呼吸交融,他低声道:“不论是什么结果, 我都欣然接受。” “倒是你,如果真的有孩子,要打掉麽?” 提到这茬, 许尽欢就有些生气。 距离太近了, 近到他们彼此肩颈相贴,呼吸交融。 她想要推开, 奈何沈砚舟的臂膀像是焊在她背后的铁钳,压着她,逼迫她动弹不得。 逗人不行, 反被桎梏。 于是许尽欢报复性地, 咬了一口眼前白脂玉般的耳垂。 恶狠狠的,如同被逼到墙角的凶兽, 像是恨不得要把眼前人拆吃入腹。 耳垂的痛感尖锐,顺着神经突触传导到大脑皮层, 沈砚舟闷笑着隔着衣服抚摸她的脊背,安抚这只气急了还咬人的小狮子。 能让人憋屈成这样,大概是有了吧? 他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好像一直孤零零的行走在丛林中, 突然有一天, 与世隔绝的秘境里闯进来一只小狮子,朝他张牙舞爪。 “孩子要是留下来,就结婚吧。”他轻声说道, “当然如果你不想要, 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并且给予一定的经济和物质赔偿。” 埋在他颈窝的许尽欢怔了怔,发现沈砚舟似乎误解了什么。 口腔里是淡淡的铁锈味,男人的耳垂被她的虎牙咬破,毛细血管里的血腥味浅浅的,混杂着鼻腔清新的雪松味儿,混成一股类似春雨里的青草味。 许尽欢松开犬齿,她夹在两人中间的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把人推开。 她张了张嘴,又觉得现在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便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检查单,塞进沈砚舟手心里,让他自己眼见为实。 沈砚舟垂眸,扎着留置针的手抚平纸张的褶皱,修长的手指动作间有一股独特的美感。 a3大小的检查单并不大,检查的项目也只有那一项。 即便医院验血单的字号都小得离谱,也能一眼看到那行数值。 【hcg:4.52】 后方的参考范围那栏,小字宋体清晰地印刷着参考数值区间: 非孕期0-5。 孕期: 1-10周:202 ->225000 11-15周:22536 ->225000 …… 剩下的具体范畴已不必再看。 结果尘埃落定。 沈砚舟凝视手里这张薄薄的检查单。 半晌后,重新对折叠好压在手机下面。 他掀开眼皮,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冷静而笃定:“你早就知道结果,抽血复检只不过,是为了把这张单子交给我。” 恶作剧似乎没有吓到精英律师,对方还是沉稳淡定的模样。 许尽欢摊手,诚实道:“也不算完全肯定,也就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吧。” 沈砚舟挑眉:“这么精准?” 许尽欢歪了歪头,回答道:“因为科学研究表明,紧急避孕药的成功率是80%啊。” 她理直气壮,有理有据。 满脸都写着“你要相信科学”。 荒唐的一夜,次日连轴转去项目现场救场,晚上带同事团建。 那晚,来帮忙当模特的江浸月喝多了,许尽欢废了很大劲才把人送走,途中还被江浸月的美甲划伤。 去路口药店时买碘伏消毒时,她顺便搞了盒紧急避孕药。 “我第二天晚上吃的,距离事后只有十几个小时,紧急避孕药推荐的时间是72小时内。”许尽欢回忆道,“所以,应该是起效了。” 作为律师,沈砚舟的记忆力更好,三言两语间他就把时间轴对上。 “在新荣记我们偶遇之后,你去买的药。” 许尽欢点头:“嗯。那天你还把我手机撞坏了。” 沈砚舟:“我问过需不需要赔偿,你拒绝了。” “那我也不知道它摔坏了啊。”许尽欢嘴角抽搐,补充道:“本来只是后盖裂了。结果你前脚刚走,后脚屏幕就花屏报销了。” 朝夕尽欢 第29节 沈砚舟指尖敲着小桌板,又道:“现在重新赔你个新手机。” 许尽欢翻了个白眼,拿过小桌板上她的手机,挥舞两下:“已经换新了,沈律师赔点别的吧。” “你要什么?”沈砚舟淡然把皮球踢回去。 许尽欢斟酌半天,发现她现在好像并不不缺什么,于是随口忽悠道:“一个人情。一个不违反公序良序,在你能力范畴之内,并且不可拒绝的人情。” 开玩笑,肥羊都送到她面前了,能敲一笔是一笔。 红圈所合伙人的人情,比手机值钱多了,傻子才问他要那几千块无关痛痒的赔偿费。 沈砚舟眸光流转,浓密如蝶翅般的睫毛下垂,遮住瞳孔深处的情绪,他平淡开口:“可以。” 沈砚舟取出钢笔,在那张检查单背后的空白处,写下一串数字。 “我的手机号。”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这张纸片,轻轻放进许尽欢胸口处的插袋里,“要兑现的话,随时打这个电话。” 许尽欢今天穿了件牛仔外套,胸口处的口袋很浅放不了什么东西,纯粹属于服装装饰。 她也从没往这里面放过东西,而此时此刻,出于装饰性作用的口袋迎来了第一件物品。 一张布满褶皱的检查单。 “那我们,算两清?”许尽欢尾音拉长,不确定道。 沈砚舟阖上钢笔盖,镜片后的墨蓝眼眸平静无波,幽深的海平面深不见底。 “对于第一次套破导致的麻烦,我再次向你道歉。”他磁性的低音不急不缓,“作为歉意补偿的这份人情,没有时间限制,永远可以兑现。” 许尽欢满意了。 “ok。那两清。再见啦,不对,好像也没什么见的必要了,就祝你早日康复。” 她握着手机,潇洒地挥挥手,而后关门离开。 一夜情的孽缘总算告一段落。 从新疆机场的初遇,到沪市的见色起意,再到成都的和平两清。 这段纠缠一个多月的孽缘,终于在暴雨过后的春天,落下帷幕,划出圆满记号。 许尽欢脚步都轻快不少,走在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她第一次有闲情逸致哼歌。 手机甫一解锁,映入眼帘的就是游戏结算界面。 刚才去护士站热汤时,打到一半的游戏忘在病房没拿走。 结算界面里,那场匹配和预料的一样没赢,但她的战绩很亮眼,10-6-8,败方组的mvp。 许尽欢看着mvp的标志,有点蒙逼。 她记得这局,因为打野一* 直蹲中路,离开病房那会儿,她的战绩还是丑陋的1-5-3。 许尽欢指尖勾着发尾转了几圈,饶有兴致地退出游戏。 呵,峰会庆功会有人还说不会打王者,这不是玩得挺好麽。 医院的电梯一如既往,每层必停,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 她熟门熟路绕到旁边,推开这层的安全楼梯出口。 防火门后,消失的龚凯又一次出现在楼道里,坐在楼梯上低头玩手机打发时间。 见到许尽欢,龚凯起身打招呼:“老板娘要走了吗,您去哪,我今天开车来的,送您吧。” “不用啦。”许尽欢三步并作两步下楼,走到中途又回身和他说:“以后不用躲到楼梯间避嫌,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龚凯抓了抓头发:“您和沈par,又……吵架了吗?” 啊,真是让人头疼啊。 昨天沈par给老板娘挡酒进医院,老板娘守了他一晚上,早上还春风化雨般帮他解决职业危机,甚至卡着医生说的禁食时间,到医院送饭。 这才多久,有半小时吗? 又又又吵架了? 龚凯显然还没学会控制情绪,职场新人脸上明晃晃写着震惊和绝望。 许尽欢只一眼,就从他复杂的神色中get到其中含义。 她本想解释清楚,但解释的话,势必要追根溯源,连带着那晚荒唐也一并摊开来,讲清楚。 许尽欢要脸。 本就不太能拿到台面上的事情,既然已经结束,就让这段意外的关系重新沉进水底吧。 她思考了两秒,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哦,不是吵架。” 龚凯震惊:“啊,你们冷战还没和好?” “不,我的意思是,这回不是吵架,是分手。”许尽欢纠正道:“是分手。” “……” “所以,‘老板娘’这个称呼不要再喊了。如果有机会下次见面,喊我名字就好。” 许尽欢笑笑,转身下楼,不带走一片云彩。 反正以后和沈砚舟没关系了,小助理脑补吵架还是冷战都无所谓,知道结果是他的老板娘不干了就行。 -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暴雨云团自西南推进到东南沿海,暖湿气流强势归来,春意一步一步自南向北抵达全国。 温度上升很快,短短一周,路上行人的衣服从羽绒服到卫衣,又到了每年乱穿衣服的限定季节。 相映成趣的拍摄,从成都市区的大熊猫繁育基地,辗转到都江堰的熊猫谷,最后还深入人迹罕至的自然保护区。 一路跋山涉水,拍摄条件越发艰难,许尽欢带着团队从深山老林里呆了四五天,才拍到野生大熊猫的踪迹。 “天哪,真的好累。”成欣言回到现代社会,眼泪汪汪:“野外拍摄比我想象的难好多。” “嗐这都不算啥,上次去赛里木湖才叫一个凶险。大风差点把车都吹翻。” “费老半天劲拍的冰湖,老子无人机都炸了好几个,素材转头就被姓苏那小子偷走,恶心得我微博私信骂了他几百条。” 去新疆的拍摄,成欣言没有去。小姑娘抱着包,听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拼凑当初的危机。 许尽欢打印完登机牌回来,一帮人讲得正上头,挤在ipad前围观苏乘风的网上风评。 她抽过成欣言手里的平板,瞟了几眼。 词条挂在热搜上,网红跳出来爆料,苏乘风给她拍摄写真时,打着帮她调整姿势的幌子揩油。 抖音几百万粉丝女网红的爆料,还是这种有些擦边的骚扰爆料,比摄影工作室素材被盗的事情更吸引眼球。 网红本就自带一波粉丝,粉丝战斗力惊人,就连苏乘风的超话都组建起来了。 可惜不是粉丝超话,是人肉开盒超话。 “看不出来,苏老师这段时间的生活,比我想象的更精彩。”许尽欢咂舌道。 前任过得水深火热,许尽欢对此乐见其成。 她把ipad还给成欣言:“过段时间,他生活还能更精彩。” 成欣言:“?” 相映成趣的摄影佬们:“?” 赛里木湖的视频不是她一个人拍的,是整个团队共同努力下的工作成果,工作室的所有人都有知情权。 许尽欢也不卖关子,坦然道:“已经找律师打官司了。快的话,不出意外,估计下个月能开庭吧。” “哇!喜闻乐见!送他进去吃牢饭!” “老板你找的律师靠谱不,我家里也有亲戚干律师,需要帮忙的话我去联系联系。” 许尽欢低头核对航班信息,心不在焉道:“找的松青。” “松青是红圈所啊,那稳了。” 方才听说要打官司,众人还有些紧张。 得知许尽欢找的律所是松青,相映成趣的一帮人顿时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嘻嘻哈哈继续围成一圈讨论八卦。 临近清明,许尽欢干脆提前给工作室放了假。 原本的三天假,变成五天,群里一片喜气洋洋。赴成都的团队,大家各自买票回老家。 飞南京的航班较早,许尽欢和其他人告别后,就先往登机口去。 很巧的是,这趟航班执飞的型号,也是窄体机波音737-800。 和遇到沈砚舟那趟,同机型。 许尽欢到公务舱坐下后,鬼使神差扭头,望向旁边。 隔着一条窄窄的走道,另一边的空位上是个双马尾的女孩,背着别满吧唧的二次元痛包。 一时之间,记忆倒带,感慨万千。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偶遇和恰好,那个高大挺拔的西装暴徒,在记忆里再怎么鲜明深刻,他们也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两个半小时的航程,并不在饭点。 中途没有正餐,只有小食。 川航的飞机餐哪怕是小食,都足够吊打同行。 想到此行是回南京过清明扫墓,许尽欢就没什么胃口,餐食基本没动,兴致缺缺地等空姐来收走餐盘。 隔壁的小女孩主动搭话,问能不能把没动过的回锅肉施舍给她。 许尽欢噗嗤一笑,拿下自己喝过的饮料,端着餐盘给邻座女孩,并收到一个吧唧作为谢礼。 吧唧上的卡通人物很可爱,虽然许尽欢并不认识,但她很耐心,听小姑娘认真安利她喜欢的动漫角色。 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的航程眨眼而过。 飞机五边进近,降落在禄口机场。 望着舷窗外远处的灯火,许尽欢无声地和这座六朝古都问候。 朝夕尽欢 第30节 她喃喃自语:“妈妈,我又回南京看你了啊。” 节假日前后,人流量明显增大,机场高速车水马龙,市区更是堵上加堵。 新规划的城市区域地图里,许家夹在秦淮风光带和玄武湖之间。 距离几个著名的南京景点都很近,离赫赫有名的城市心脏新街口也不过几公里。 曾经这里还有个名字,叫白下区。 许尽欢的外公就住在这里。 随着城市发展,白下区被并到了秦淮。 除去本地的人,近些年来南京游玩或者定居的市民,听过‘白下’的人越来越少。 它,逐渐变得鲜为人知。 “妈妈,连你长大的地方也逐渐被遗忘了呢。刚刚出租车司机居然不知道白下在哪。”许尽欢自言自语,拎着行李箱往胡同里走。 许尽欢这次回来,东西不多,一个登机箱就是她的全部行李。 其中大部分还是从成都买的一些土特产。 摄影摄像的设备让同事带回沪市,她自己就几件换洗的衣物,并不打算在南京多呆。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妈妈的家,并不是她的家。 外公家里的一些人,也并不欢迎她。 要不是清明得扫墓,许尽欢甚至不愿回来。 回到这座母亲从小长大的六朝古都。 钥匙插进老小区的防盗门,转了半圈,许尽欢推门的手顿在半空。 “爸,搞不懂你为什么要留房间给温宜。她又不是咱家人。浩然回来都没地方住。” 刻薄声音顺着门缝钻出,每个字里都浸泡着不满的情绪。 “什么温宜,你侄女名字叫许尽欢。还有,那是你姐的房间!她不在了,留给欢欢有什么不对!我老头子的房子,爱留给谁留给谁,不服气给我滚出去……” “好了好了,宛禾就是那么一说,家和万事兴,吵什么哦。她说得也有道理,外孙女又不常回来,那间空房整理一下,给外孙住。” “哎,你就护着她……” 一扇并不算厚的防盗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屋内是老夫妻和小女儿的斗嘴,屋外是身为外人的形影单只。 老楼没有电梯,楼道里昏暗的灯光照在许尽欢脸上,眼睑下的位置被睫毛阻挡了光线,眼眸藏在那一小片阴影里,晦暗不明。 许尽欢手上动作放轻,拧着钥匙关上那条门缝,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并未惊动屋内的一家人。 钢质钥匙的年代已久,柄上有些生锈。 许尽欢握着它,感受着齿棱嵌在手心里的形状。 这把钥匙是母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物件,承载着那个温婉女人的花季少女时代,未曾遇到温仲,未曾生儿育女的青春时代。 金属钥匙攥在手心里并不舒服。 南京,或许从不是她的家。 这把钥匙,或许也从不曾属于她。 许尽欢拎着箱子原路返回,走出弄堂,边给外公打电话。 “欢欢啊,下午的飞机,怎么现在还没到家呀。”老人家接得快,略带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已听不出方才对老伴的埋怨。 许尽欢一边到路口拦出租,一边拿肩膀夹着手机,故作轻松道:“已经到南京了,今天晚上还有个紧急项目要赶工,我就不回了。视频会议吵,您和外婆休息不好。” 外公不悦道:“要加班也回家再弄呀。” “不啦,我现在还堵在高架上呢,白下那边更堵。”许尽欢怕再说下去露馅儿,赶在老人家再劝之前开口道:“项目比较急,估计要弄很晚,我在机场旁边定个了酒店。” 许老爷子有些迟疑:“那明天扫墓,要改期吗?” “不改。说好的明天去看我妈,就明天。到时候我直接过去。” 法国梧桐随处可见,树干已长出翠绿的新叶,节假日的游客也蜂拥而至。 许尽欢在路口打车,等了半天也没有空车路过。 她本想app上约,可附近就是新街口。导航软件上看,附近几公里已经堵得红中发黑。 她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老老实实拉着箱子往地铁口走。 开玩笑,这个路况,地铁比打车靠谱多了。 但事实告诉许尽欢,永远不要小瞧节假日的人流量。 这座城市不仅有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游客,还有即将去往全国各地的大学生。 旁边就是n大和d大的校区,地铁站里三层外三层,安检前的队伍简直山路十八弯。 许尽欢下去看了一眼,拎着箱子又回到地面。 离酒店就几公里,走一走就当锻炼身体了,挤不上的地铁没必要硬挤。 她刚刚在许家楼下才定的房间。 基本上好一点的住处,都被清明小长假的游客提前预定了,现在剩下的选择性较少。 许尽欢定的小宾馆,在n大旁边。 校区很大,她扣上鸭舌帽,蹭了一位有缘人刷开的门禁,游鱼入海般混进n大校区,打算抄个近路。 “现在学生怎么跟坐牢似的。”许尽欢回头看了眼门禁,难以置信:“疫情都过去了,这玩意竟然还没拆?” 她想起她的大学生涯,那会儿高校根本没有门禁,不仅外卖随便进,晚上还经常有附近的居民到校园里散步溜达。 许尽欢飞机上没怎么吃,这会儿到有些饿了。本着来都来了,她在路上随便拦了一位好心人。 “同学,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学校,哪个食堂最好吃?” 被拦住的女孩一愣,看着这个笑意吟吟的陌生人。 许尽欢巴掌大的小脸不施粉脂,分明是偏冷艳的长相,嘴角却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女人漫不经心的长眸微挑,透着友好的信号。 热心的大学生给她指了方向,还贴心提醒道:“我们学校的食堂不能扫码,只能刷校园卡。小姐姐你到食堂了,记得再找个同学借卡哦。” “好滴,谢谢。” 许尽欢想起行李箱里那一摞成都特产,让女孩子等她一下。 她蹲在路边打开箱子,翻出一包真空包装的麻辣兔头和几个冰箱贴递过去。 “送给我的吗?”女孩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指了路,拿礼物不太好吧。” 许尽欢合上箱子,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可是解决今天饿肚子的大事呢。” 她拎着拉杆转身,朝女生挥挥手,背影姿态慵懒,孤独而潇洒。 时间不早,食堂部分窗口已经关闭。吃饭的同学也寥寥无几,和地铁站的热闹大相径庭。 许尽欢站在食堂门口,一眼就望见大厅那道宽肩窄腰的挺拔身段。 男人双腿修长,包裹在贴身剪裁的西装裤里,立在窗口前等待出餐的站姿随意,优雅卓绝。 许尽欢“嘶”地抽了一口凉气。 食堂接近打烊,不大的动静却产生了回音。 沈砚舟闻声朝门口望来,和她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怎么哪有都有你??? 沈砚舟: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 这是今天的更新哦。 一小时后,0点再更明天的。 第21章 .欲拒还迎 ◎“又要翻脸不认人了麽,小狮子。”◎ 许尽欢很难描述那瞬间的感觉。 硬要用言语来形容的话, 就是就好像南京每年春天飞扬的柳絮从皮肤划过,引起一阵无端瘙痒。 “你病好了?”许尽欢拉着箱子进食堂,随口问道。 沈砚舟抱臂站在窗口, 灰蓝色的西装衬得气质沉稳,和周围零星的大学生有着天然的结界般,自成一派。 “如果没记错的话, 我住院是因为急性胃出血, 而不是胃癌。”他好以整暇地说道,“一个月过去, 没好才不正常吧。” 许尽欢眨眼,想了一下,好像确实离上次医院两清, 已经过去将近整个月。 这个月她带着团队成都到处跑, 青城山跑到都江堰,再到野外自然保护区。 每天扎在深山老林里, 大自然有股令人舒适的魔力,离开高度紧张的社会节奏, 渐渐对时间的感知也变得迟钝起来。 “哦。”许尽欢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句。 挑了个空位,她扔下行李箱,慢悠悠走到沈砚舟面前。 食堂开着的窗口不多,许尽欢瞅一眼他刚好出餐的叉烧肠粉。 卖相不错的样子, 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她双手抄在口袋里, 优哉游哉地沿着这排窗口溜达,挑选今日的晚餐兼夜宵。 当然最重要的是,等待一位随机刷新出来的, 可蹭卡的有缘人。 朝夕尽欢 第31节 许尽欢没有选择恐惧症, 很快就选了一家煲仔饭。 就在沈砚舟广东肠粉的隔壁窗口。 晚自习已经结束有一阵, 将近十点,食堂之前还在觅食的几个大学生很快也算着餐盘离开。 许尽欢坐在空位上,刷着微信朋友圈那些深夜放毒的美食照,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口有无新人到来。 “煲仔饭十点准时打烊,你再不点,就吃不上。”沈砚舟吃着肠粉没抬头,嘴里却好心提醒道。 “当然,如果来食堂不是为了吃饭,只是找个地方坐着,就当我没说。” 许尽欢:“……” 靠,是她不想要点餐吗?是她不饿吗?是她吃饱了撑的,专门来食堂围观别吃饱喝足的麽?!!! 许尽欢很憋屈,又转头朝食堂门口张望了一下。 最近运气不太好,体现在方方面面。 本应最热闹的大学食堂,现在居然刷新不出来一张有饭卡的大学生,简直匪夷所思。 煲仔饭的老板已经开始擦拭锅子,准备结束一天的营业。 “咕噜噜。” 许尽欢按了按发出响声的胃,心说,别叫了别叫了,我知道你很饿,但你先别急。 时间一分一秒临近整点,透过不大的窗口,能瞧见老板擦拭灶台。 许尽欢深吸口气,起身走到沈砚舟对面的位置,一屁股坐下。 “你是怎么说服窗口老板,让他同意刷码的?” 她已经不在乎之前两人那些纠结,此刻目光炯炯,只有对食物最朴素的渴望。 沈砚舟掀起眼皮,“没刷码。n大不支持二维码或者现金付款。” 许尽欢有些遗憾,问道:“那你怎么付的钱?” “刷饭卡。” “找学生帮忙刷的吗。好吧,果然还是我和n大有没缘分。” 她到食堂的时候,沈砚舟已经点好肠粉在等出餐了。 想必是之前这家伙运气好,随机逮到了一位热心的好学生。 就像她原本计划的那样。 时间确实太晚了,许尽欢放弃了,打算晚上挑点外卖凑合一下。 肠粉量不大,沈砚舟吃完,慢斯条理地抽出纸巾擦手,好以整暇地打量许尽欢, 她有些失望,已经破罐破摔、百无聊赖到开始刷吃播了。 一张已经用得有些褪色的校园卡,搁在食堂的桌面上。 许尽欢茫然抬头,只见到男人端着餐盘离开的背影。 她眨了眨眼,桌上的饭卡并没有消失。 不是她饿出来的幻觉。 许尽欢来不及多想,抽过这张卡,就朝窗口喊道:“老板!来一份宫保鸡丁煲仔饭。” n校园门口遇到的那个女生果然说的没错。 吃了几年的大学生,诚信推荐,哪怕是许尽欢盲点的煲仔饭,都堪称美味。 南京的菜系偏甜口,带一点微辣,属于淮扬菜系和川菜的混合。 许尽欢从成都过来,在成都吃了一个多月川菜。 按道理来说回到口味偏淡的江苏,应该会不适应。 但饥饿会提高味蕾的接受程度,原本的7分的美食,现在能打到9分。 扣的一分,扣在她饿着肚子白等的一刻钟上。 许尽欢把煲仔饭的图片发到朋友圈,不一会儿就收到一堆点赞。 她朋友圈加的人比较杂,同事,客户,朋友,几千号人。以至于隔一段时间就要微信清理下人,把太久没联系的,或者当时只是出于客套加上没有后续接触的无关人员删掉。 颜煦之前建议过她用两个微信,一个生活号,一个工作号。 她考虑后还是拒绝了,原话是:“我没有办法把工作和生活完全分开,从事我热爱的工作,它已经是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对很多人而言,工作是为了赚钱养家,为了提高生活质量。 许尽欢创业初期的想法也是这样,她把摄影当成谋生的一种手段,一项技能,一个工具。 随着年龄的增长,工作室的扩张,她和叶桐聊过要不要增大规模,把相映成趣开成更为专业的公司。 两个因摄影梦想而一拍即合的女孩,再次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维持几十人的状态不变,人手不够那就筛选业务,挑团队感兴趣的,有意义的工作优先选择。 这样的抉择意味着势必会损失一部分客户和商单,但许尽欢和叶桐都不在乎这些。 让相映成趣在摄影界继续维持‘乌托邦’的定位,比扩张赚钱来得更有价值,更有意义。 许尽欢握着勺子往嘴里送饭,另一只手抽空,挑挑拣拣回复朋友圈激增的评论。 【johnny:可以让老板多加一叠小菜,搭配更佳。】 看到这条评论,许尽欢火速跑去窗口,卡在打烊前的最后一分钟,又刷了份小菜。 尝了几口,她给johnny回复了三连大拇指。 “啧,一看就是会吃的。”许尽欢闷笑道:“看来宋律的啤酒肚不是白长的,是在无数美食中千锤百炼里得来的。” 自从把案件委托给宋德源,许尽欢就没怎么过问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一向很信任自己选择的搭档。 不论是共同创业的伙伴叶桐,还是组成铁三角的颜煦、江浸月,甚至于相映成趣许尽欢面试录用的每个人……她挑人的本事很有一手。 至今被同伴背刺的黑历史,也只有苏乘风一个奇葩。 翻了翻和johnny的聊天记录,隔山岔五宋德源会把案件进展同步给她,或者询问一些附加的证据。 他们的聊天都是围绕着案件,公事公办。 想起王者的好友段位,许尽欢有些心动。 最近这个月在深山老林里,信号不太好,她都没有怎么打游戏,玩的几次也是和同事开黑,然后被带着反向俯冲。 现在已经快从星耀掉到钻石了。 【许尽欢:宋律,今晚有空一起王者吗?】 消息发过去之后,煲仔饭也刚好吃完。 许尽欢收起手机,把空餐具送到回收处,离开食堂。 她拉着箱子穿过n大的校区,到学校另一边的旅馆办了入住。 小旅馆条件一般,好在还算干净。 她仰面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放空自己。 在外公家门口,听到的那段话仿佛开启了什么单曲循环功能,短短几句话的片段不停地在脑海回响,余音绕梁。 “沪市的温家不是我的家,南京的许家也不是我的家。那哪里是我的家呢?” 水汽在眼眶氤氲,许尽欢不停眨眼,想要把眼泪憋回泪腺。 可越眨眼,水汽凝结得越多,几秒钟就汇聚成眼泪,在重力势能的拖拽下,顺着眼尾没入咖啡色的发丝里消失不见。 许尽欢抬手擦掉残留的泪痕,只是眼泪不听使唤,越擦越多。 “骗子,到底是谁说,只要抬头看天,就不会有眼泪留下来的。” 她狼狈擦着眼泪,擦着擦着就摆烂了,干脆躺在床上任由眼泪直流,吐槽道:“都是骗子。我tm都快变成水龙头了。” 行李箱被扔在床边,电视没有开。许尽欢甚至连手机都没有碰,就呆呆地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说得好听点,叫放空。 说得难听点,就是躺尸。 这样无意义的哭泣,与她所坚守的人生教条南辕北辙,可此刻痛苦和悲伤,如潮水般涌上。 空气仿佛都被施加了重力,压得人喘不上气。 许尽欢像一条搁浅的鱼,孤独地蜷缩在陌生酒店里。 窒息感首先剥夺的是视觉。 眼前开始频繁闪马赛克,视网膜像台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机,破破烂烂,随时准备罢工。 “du~du~du~du~” 手机铃声的声音忽远忽近,如同隔着一片深海,而许尽欢在海平面以下。 她挣扎着醒来,费劲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尝试了好几次,直到几十秒后自动挂断,她都没有能够把手机掏出来。 身体不听使唤,抑郁躯体化的症状并不陌生。 反正来电已经变成未接电话了,手机拿不拿出来也无所谓了。 许尽欢放弃挣扎,维持着并不舒服的姿势,等待意识再度沉入深海。 “du~du~du~du~” 打电话的人很有耐心,手机铃声再次打破沉寂。 许尽欢深呼吸,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抖着手接通电话。 “饭卡记得还给我。” 男人的嗓音优雅淡然,入耳自带磁性混响,辨识度极高。 “啊,什么饭卡?” 朝夕尽欢 第32节 电话那端响起一声短促的轻笑:“又要翻脸不认人了麽,小狮子。” “煲仔饭。”他提醒道。 许尽欢摸了摸口袋,找出那张薄薄的卡片。 正面印着n大的图书馆,图案已经刮花,看得出这张卡年代已久。 她捏着翻转,反面的学生信息已经看不太清,字迹模糊。 但印着的证件照,还能依稀辨认出男生的相貌。 短碎发,过分白皙的皮肤,还有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是沈砚舟,学生时代的沈砚舟。 通话还在继续,清浅的呼吸声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给许尽欢这人抵着自己耳廓呼吸的错觉,耳畔都悄悄爬上一抹绯红。 “原来你是n大的啊。”许尽欢感叹道。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如同抵着她耳际呢喃。 “你们学校还挺人性化,毕业了学生卡居然还能正常使用。” “我这几天都在n大,你空了把校园卡送到法律系来。” 说完,沈砚舟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被他一打岔,刚才躯体化的窒息情况,有所缓解。 许尽欢怕自己继续躺着会出事,干脆准备睡前打两把游戏转移注意力,免得又不知不觉被无孔不入的内耗裹挟。 之前发给johnny的邀请,微信在十几分钟前得到了回复。 23:13【johnny:可以,你拉我。】 23:16【johnny:?】 23:26【johnny:?】 23:47【许尽欢:刚刚洗澡去的,宋律今天游戏还打吗?】 【johnny:嗯,我在线。】 许尽欢登录游戏给他发去邀请,等待匹配的途中,她切出去看了一眼通话记录。 沈砚舟电话打来的时间是23:30。 “谁家好人,晚上十一点半打电话索要饭卡啊。”许尽欢嘴角抽搐,对沈砚舟的奇葩行为很是无语。 不知道是不是节假日,大部分人都在赶车回老家的途中,玩游戏的人都变少了。 许尽欢和johnny双排,匹配了半天也没排进去,她只能开着微信的小窗,和johnny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宋律,我记得你和沈砚舟好像是大学同学来着?” “嗯。” “沈砚舟是南京人?” “不是。沪市人。” “那他怎么跑南京来了???n大校庆也不是最近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是春招季。松青也是需要招人的。” …… johnny在网络上,依旧是熟悉的冷幽默风格。 和许尽欢喜欢说冷笑话的性子不谋而合,尽管游戏排不进去,但许尽欢时不时被他一本正经的冷幽默,逗到抱着被子闷笑。 聊天记录网上翻,全在谈公事。她甚至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和宋律师聊天,凭白错过好多幽默段子。 闹铃突兀地把人从睡梦中拉回现实世界。 许尽欢揉着眼睛,关掉铃声,重新拉过被子把头埋起。 昨天睡太晚了,找到合拍的聊天搭子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因此,她上头了。 和johnny聊到凌晨三点多,从他们彼此的大学生活聊到工作。 她分享创业阶段踩过的坑,‘宋德源’锐评。 ‘宋德源’叙述从业生涯遇到的奇葩案件,她惊掉下巴。 直到‘宋德源’催促她早点休息,许尽欢才意味未尽地放下手机,迷迷糊糊入睡。 许尽欢顶着睡意爬起来,她到墓园的时候,许家的人还未到。 墓园对面不知何时开了一家咖啡店。 许尽欢买了杯冰咖啡,捧着她路上买的满天星花束进园。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但南京的清明似乎不爱下雨,自十年前她把母亲的坟墓,从沪市迁回南京。 每年的这个时间,她都会来到这座城市。 十年,南京从未在清明假期里下雨,抬头没有纷扬的雨丝,只有漫天飞舞的柳絮。 许尽欢放下满天星,轻轻捻走大理石碑上沾的柳絮。 黑白照片定格了温婉江南女子的风韵。 “欢欢,今天来的好早哇。”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招呼道。 “嗯,外婆你走慢点,地上有点滑。”许尽欢上前几步去搀扶她。 她天马行空地想,要是妈妈还在,以后年纪大了,大概就是外婆现在的模样吧。 “哎,一到春天南京就飘柳絮。”许宛禾挥了挥空气中浮动的白毛,从包里翻出口罩戴上,嗔怪道: “要我说,我姐一到春天就对柳絮过敏,欢欢你把她的墓迁回南京,这不是给你妈找罪受麽。” 许尽欢脚步停下,眸子眯起,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许宛禾忙着挥散柳絮,没发现她不善的神色,还在喋喋不休:“沪市那地儿多好啊,寸土寸金的。温仲之前给我姐买那个墓,还是高端墓园。我姐活着的时候没怎么享福,死了还得搬家到普通墓园。” “够了!”站在大女儿碑前的许老爷子厉声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当着婉婷和欢欢的面,你自己听听,说的什么东西!” 见老伴胡子一横开始教训小女儿,老妇人挣开了许尽欢搀扶的手。 她快步上前责怪道:“宛禾就那么一说,你急什么啊,都多大年纪了,脾气还这么差,家里和气才是真的好。” 许尽欢手上一空,抬眸旁观着外公外婆和小姨组成的一家三口。 这次没有一道门挡在中间,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是不属于许家的。 许尽欢的许,是她妈妈许婉婷的许,不是许家的许。 时间会抹掉白下区,也会抹掉许婉婷。 十年过去了,哪怕至亲,也会逐渐遗忘失去她时的悲痛欲绝。 十年过去,父母和妹妹已在不知不觉见坦然接受她的离去,已能够在她的墓碑前,在她黑白相片的旁观下,自如地谈论家务事。 唯一走不出来的,或许只有她那个不听话的、叛逆桀骜的‘宝贝女儿’。 全国大力推广文明祭扫,消防意识加强后,墓园很早就不允许烧纸钱。 许尽欢拿手绢细细把大理石碑,一寸寸擦干净,整理好最爱的满天星。 几人在墓碑前鞠躬,各自说了几句话,扫墓就结束了。 全程不超过半小时,对许宛禾而言,每年清明的例行公事就打卡完成。 按以往惯例,许宛禾会带着父母率先离开,剩下她那个整天瞎折腾的外甥女会留下来,再陪她早逝的姐姐呆上一阵。 本来许宛禾是能直接走的,但今天破天荒,耐着性子等许尽欢擦完碑,理完花。 她才支支吾吾开口道:“欢欢啊,小姨有个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你表弟他今年要上高中了,在鼓楼。白下那套房子里学校近……” 许尽欢把手帕叠好,坐在母亲碑前,抬头看她,等她接下来的话。 眉眼如黛,偏冷艳的长相,偏偏红唇勾着一抹笑,乍一看还有些温柔。 都说妈妈和女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这个外甥女和她姐长得极像。 只不过她姐脾气好,小时候,什* 么都让着她。 而外甥女平时不好说话,这会儿微笑起来,温柔的面容越发熟悉。 许尽欢笑得实在柔婉,许宛禾几乎要以为她是在和姐姐说话,语气不由也强硬起来:“你不常回来,留着的那间房就让给表弟吧,这样浩然上学方便点儿。” 说完,许宛禾才发觉眼前,并不是她那个好脾气的姐姐,于是硬巴巴加了句:“欢欢,你觉得怎么样?” 微风扬起许尽欢长发的尾端,她原本是中长发,几个月没剪,锁骨发已经齐胸。 随风飞扬的亚麻色发丝遮住她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情绪。 许尽欢勾着嘴角,没说话。 她在等,等老夫妻俩的回应。 “欢欢,我和你外公住的这套房子,三室一厅,给你妈妈和宛禾一人一个房间。宛禾不在了,房间传给了你。你从小学习好,f大毕业又争气,浩然不一样,他现在上高中关键阶段。” “宛禾为了陪读,连工作都辞了。高中时间本来就宝贵,耗在上下学路上不合算。” “那间房空着也是空着。” 外婆握着她的手,给她把其中利害掰开一点点讲清楚。 许尽欢嘴角弧度没变,问道:“外公呢,您怎么看?” 头发花白的老人脊背已不复挺拔,最终只有一声长叹。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想一碗水托平,可世间难有两全之策。 结局早已经写好,昨晚在门外她就料到了。 许尽欢不着痕迹地从外婆那儿抽回手,摸出那把带着锈斑的钥匙。 朝夕尽欢 第33节 “既然决定房间不留给我,那钥匙我留着也没用。” 妈妈你看,连不锈钢的钥匙也会生锈,连亲人也会在你面前抢走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这个世界,真的太无趣了,活着也挺没意思的。 骄阳下柳絮飞舞,阳光照在身上却毫无温度,反倒一片冰凉。 许尽欢独自离开,打车去了n大。 下了出租车,她刷沈砚舟的学生卡进校园。 “喂,沈砚舟饭卡怎么给你?我现在在,呃,法学院大楼门口的花圃这儿。” “站在原地不要动,我现在过来,5分钟。” “ok。”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谁家好人半夜催人还饭卡啊 沈砚舟:还好发完微信,察觉到不对劲后,就给打电话了。如果没有这个电话,你会怎么办呢? 许尽欢:不知道。但你给我打电话了,所以假设不成立喽 第22章 .欲拒还迎 ◎“沈砚舟,我想睡你。”◎ 南京随处可见的法国梧桐已在春天长出新叶, 嫩绿的大叶片坠在枝干上将老楼前的风景点缀。 许尽欢捋了一把发丝,把飞扬的长发夹到耳后。 她站在复古风的建筑前,背后是绽开花苞的花圃园子, 连空中柳絮划过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从大楼往外望去,法学院的大门如同一幅画框,将室外绿意中的风景框柱。 沈砚舟推开学院正中的玻璃门, 向着风景中的人走去。 他今天没有穿西装, 褪下那股都市精英的皮。 浅蓝的牛仔外套配白t,少了几分强势严谨, 多了几分闲适休闲。 “久等了。”沈砚舟说道。 许尽欢摇头,她其实也刚到,顺着导航找到法学院后, 她就给沈砚舟打电话了。 “喏, 你的饭卡。”许尽欢中指和食指夹着那张有些褪色的学生卡,歪了歪头, 开玩笑道:“给我的时候,就不怕我把它私吞不还了吗?” 沈砚舟伸手, 从白皙纤细的指尖取走校园卡,笑道:“那我以后就得找学弟学妹蹭卡了。n大虽然不会注销毕业生的校园卡,但也不会给非在读学生补办。” “哦哦,绝版物件。”许尽欢故作可惜, “早知道我多刷点了。” 沈砚舟动作顿了顿, 兀地又把那张卡塞回她手心。 “现在也不晚。” “啊?” “送你了。我不常回南京,这趟回来也是顺便做春招面试官。” 他金丝眼镜后的眸子深邃,在阳光下泛着微微蓝调, “与其放在我这里落灰, 不如交给更需要的人。” 校园卡很薄, 许尽欢低头看着上面刮花的印刷,少年稚嫩的脸庞已模糊,逐渐长成面前沉稳淡定的男人。 “算了。我也不常回南京。只是清明回来给我妈妈扫墓的。”许尽欢摇头拒绝,“还留着大学的校园卡,毕业后还会来学校吃食堂的,你一定是很念旧的人。” 沈砚舟听她说回来给妈妈扫墓,心底那块开裂的地方,沿着上次裂开的缝隙无声蔓延,坚硬的岩石心终于塌了一块。 “抱歉。”他道歉。 低沉的声线掺杂着无人知晓的情愫,“你……还好吧?” 许尽欢扯起嘴角笑笑:“没事儿。我妈妈去世很多年,早习惯了。” 她摩挲着手里那张充满时间印迹的校园卡,问道:“清明节回来,你是南京人吗?” 沈砚舟听出她的潜台词是问,他是回南京扫墓的吗? “不是。”他垂眸盯着许尽欢手心里那张卡,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算哪里的人。” 许尽欢一怔,说道:“我妈是南京人,我爸是上海人。可后来我妈去世了,我和我爸断绝关系了。” “唔,现在算是无家可归之人。”她苦笑道。 无家可归之人……沈砚舟眼神微动。 高大挺拔的男人低垂着头,微风拂过卷着一丝雪松味传到许尽欢鼻尖。 “清明节放假,学校现在还有人?”许尽欢伸手指了下他出来的法学院大楼,问道。 n大老校区在南京市区内,许多民国时期的老建筑被保留下来。 法学院的楼也是列入保护范围的古建筑之一。翠绿的爬山虎沿着古朴的石墙蔓延而上,层层叠叠一直舒展到楼顶。 沈砚舟单手插在裤袋里,沿着她手指的方向随意一瞥,解释道:“学生放假,但有些老师还在办公室。” 许尽欢了然:“原来你是回学校看老师的啊。” “嗯。正好这几天松青到n大校招律助,我的团队刚好也缺人,就过来了,顺便探望一下恩师。” 沈砚舟把她手上托着的那张饭卡退回去:“所以,卡你留着吧,我以后没有什么使用场景。” 两只手交叠,一只骨节分明,一只纤细如葱。 温热的触感在皮肤表层传递,许尽欢捏着那张卡紧了紧。学生卡圆润的边角陷入掌心的皮肤。 她刚刚才在墓园把钥匙交出去,那把锈迹斑斑的老房子钥匙,尖锐的齿棱刺在手里生疼。 而现在,不过两个小时,空荡荡的手心被淡然又强势地塞进了新的物件。 如果是以前,她大概是会把玩着饭卡,再漫不经心地将卡插到沈砚舟的口袋里,最后再留下一句“不劳您费心,这玩意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免得又像昨晚那样打电话索要。” 可是,偏偏是现在,偏偏是在这样的时间节点,偏偏是在她的那把钥匙被三言两语要走之后。 空掉的手心迎来了一张原本不属于她的校园卡。 许尽欢想要潇洒一点还回去,但身体仿佛和意识对着干,捏着那张卡越攥越紧。 最终,春风中飘荡了一句,清浅的“谢谢。” 直到男人挺拔的身姿消失在大楼的玻璃门后,许尽欢法学院门口的花圃前驻足了许久,凝视着楼里偶尔进出的人们。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发呆,许尽欢妥帖收好那张记载了某个人青春的校园卡。 接通电话,清脆的女声炸响在耳边。 “现在,立刻,马上,来新街口,我在德基!” 几乎是信号连接的一瞬间,江浸月就朝着那端喊道。 许尽欢揉了揉耳朵,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才回应她:“不想去,人多。” 江浸月抱怨道:“咱闺蜜俩都多久没见了。你跑成都那一个月多月,我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都瘦了好几斤。” 许尽欢沿着校内路往n大门口走,嘴上不忘揶揄她:“瘦了好几斤,是经纪人控制你饮食了吧,想我的因素能占到10%,都是您怜爱我了。” “嗐,那你快来新街口,咱俩中午约个饭。地址发你了,快点啊!!!” 说完江浸月极其肉麻地“啵”了一下,才挂断电话。 许尽欢正打算问她怎么也跑南京来了,话就这样卡在嗓子眼。 顿时无奈地摇头,加快脚步。 女人调笑着接电话的身影,随着她的脚步一点点消失在窗口。 沈砚舟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眼底是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可以被称作温柔的眸光。 “搁我办公室,窗口站半天,看女朋友?”老教授头发灰白,眼神却依旧犀利。 沈砚舟沉吟道:“她对我没意思。” “那就是你小子对人家姑娘有意思。”老教授啧啧称奇:“以前上课的时候,一群外系的女学生为了你过来听课。120人的大课,教室能塞进两百来号人。” “那时候你面不改色拒绝了多少芳心,现在轮到你小子吃一吃追女生的苦头喽。”老教授调侃起得意门生,丝毫不留给他面子。 - 如果要问南京最繁华的地方在哪,那在南京路边随便拉个人就会回答“新街口”。 南大离新街口不远,许尽欢坐地铁过去,在久违地铁的大圆盘内,不出所料地绕得晕头转向。 幸好德基的标识够醒目,地铁通道里都整上了超大的led广告屏。 此刻江浸月那张醒目的脸就在广告屏上动态播放。 许尽欢顺着人流往德基走,按江浸月给的地址,到了一家私房菜馆。 高端私房菜馆的隐私性很好,许尽欢报了江浸月的名字,穿着旗袍的前台美人带她绕过古色古香的长廊。 推开包厢门,江浸月坐在桌后朝她挥手:“快来看看我的新妆造。” “你大老远把我喊过来,就是为了持美行凶啊。”许尽欢拉开座椅,敲着二郎腿假装不悦。 江浸月一身短礼服,月白色的流苏离夹着银丝,随着她的动作流光溢彩。 “哪有,真是喊你吃饭的。菜都点好了,一会儿就上。”江浸月拽着丝绸裙摆在她面前晃悠,像是小学生显摆新衣服,毫无明星形象。 “好了好了,确实闪闪发光,江大美女再转下去,我眼睛都要被闪瞎了。”许尽欢起身,把得了多动症似的大明星按回到椅子上。 “今天下午在德基有个品牌宣传的站台。” “难怪妆造搞这么漂亮。”许尽欢摸了摸下巴,上下扫视了一眼礼服全妆的江浸月,“工作都能让你这么开心?” “才不是。谁喜欢节假日加班哦。品牌方也奇葩,宣传路透放在清明节,简直离谱。” 侍应生敲了敲门,江浸月止住话头,等菜上完才继续道:“但今天合作的是谢子衿!他可是影帝哎。” 许尽欢拿筷子敲了敲碗碟,挑眉道:“你喜欢他?” 朝夕尽欢 第34节 “我靠!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江浸月嘴角抽搐,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我是眼红他新剧的女主角!曾姐打探过了,他下一部戏很可能要下海,从电影下海到电视,女主角还没定。” 许尽欢的工作和娱乐圈有一小部分交集,但重合度并不是特别高,对谢子衿也只是停留在听过名字,未曾合作过的阶段,因此兴致缺缺。 但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哪怕江浸月絮絮叨叨将娱乐圈的那些内部八卦,谁谁谁抢了谁谁的角色,谁谁背后的金主又是某某。 一餐饭,许尽欢独自埋头吃饭,时不时嗯两声当做回应。 她和江浸月的相处模式一贯如此,女明星要严格控制体重,吃块肉都要计算卡路里。 江浸月巴拉巴拉,讲八卦的同时,权当转移注意力;等许尽欢把一桌山珍美味吃得差不多,她刚好也讲累了。 “喏,喝口水润润嗓子。” 许尽欢沿着木桌面推过去的水杯,江浸月接过来喝了几口,问道:“你说这事儿到底怪谁?” 许尽欢:“……” 席间她东耳朵进,西耳朵出,根本没注意话题到底延展到哪了。 “双方都有问题。”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 她话音刚落,江浸月一口水噗得出来。 房间里寂静几秒,狼狈的女明星很是诧异:“你居然觉得自己有错?!!许尽欢,你是被人夺舍了吗,居然有一天我能听见你承认自己也有错!” “……”许尽欢扶额:“再重复下最后的问题。” 江浸月:“一夜情,你放着我哥那么好的天菜不睡就算了,挑谁不好,挑了天擎的律师,这以后我哥要是知道了得爆炸。你说这事儿到底怪谁?” 题干很长,江浸月的语速也很快。 许尽欢花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理清楚她说的到底是哪件事。 明明之前还在聊娱乐圈内的各类狗血八卦,在她埋头干饭的时候,江浸月单口相声的素材已经跳跃到她头上了。 许尽欢撤回之前回答,纠正道:“谁都没错。” “那颜煦呢,他咋办?”江浸月追问道。 许尽欢放下筷子,懒洋洋道:“凉拌。我和颜煦没可能,你少乱磕cp。什么都磕,只会把你磕成恋爱脑。” 她很早就知道,颜煦喜欢她。 颜煦的掩饰并不算高明,而女生的心思总比男生要细腻一些。 不论是许尽欢还是江浸月,高中时就看出来他对许尽欢明显异于其他人的态度。 许尽欢一直在等,等颜煦主动开口,然后她不留余地拒绝。 “为什么啊!咱们仨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你要是当我表嫂,我做梦都笑醒。”江浸月哀嚎道。 “别挠头,发型会乱。”许尽欢伸手抓住她崩溃想抓头的手臂,正了正神色。 对付无可救药的cp党,正主当面宣告be是来得最快的解决方式。 “我是不婚主义者,我俩没可能。” “那,万一以后你想结婚了呢,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许尽欢嗤笑道:“那也不可能是颜煦。天擎是做大做强,即将上市了不错。可别忘了,他另一个身份是颜家独子。” “江浸月,你觉得你表哥的婚姻,能逃开商业联姻的定律吗?” 她的话轻飘飘,如同春风中飞扬的柳絮,轻如鸿毛;但在有心人耳中,却重若千钧。 叽叽喳喳一中午的江浸月,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艰难道:“可是我哥喜欢你啊,颜家也不需要商业联姻来巩固势力。” 许尽欢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江浸月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在学校里有她和颜煦护着,小公主一时兴起要混娱乐圈,当了明星也有公司和经纪人护着,靠山足够硬,娱乐圈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不会让小公主看见。 许尽欢不同,她从15岁母亲去世后,现实和命运永远在教她直面世界的残酷。 脱离家里需要付出的代价,许尽欢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不是许婉婷去世后,温仲带着小三和私生子登堂入室的荒谬举动,她或许也无法做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举动,和父亲撕破脸来脱离温家。 许尽欢不觉得一个有脑子的,事业有成的正常人,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和家族搞得鱼死网破。 除非,是她一样带着遗憾和恨意出逃的疯子。 在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情况下熬过来,有多痛苦,许尽欢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晓。 “算了,等你长大一些就明白了。”她抬手帮江浸月整理一下发饰,重新插好头上坠着宝石的簪子,笑道: “行啦,江大明星就别操心我的感情啦,你自己操心操心。上回伯母还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 “别提了,现在男的质量好差,我妈非让我去相亲,结果那男的见到我就喊出声,结果引来一堆路人,一群人追着我在商场里跑,最后还是我哥出现,把我带进男厕所才躲过一劫。” 江浸月仰头长叹,活像一条被相亲吸干了水分的咸鱼,看得许尽欢想笑。 午间闺蜜小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一晃眼两三个小时眨眼而过。 经纪人卡着点敲门,来催江浸月下去,德基活动的现场已经布置好。 “走吧,我和曾姐送你过去。”许尽欢帮江浸月整理好流速裙摆,催促道。 如果说新街口是南京人流量最大的市中心,那德基广场一定是南京富人最多的地方。 全球各大奢饰品牌,在德基多如牛毛,随便进一家店橱窗里摆的商品,标签后准是坠着一排0。 江浸月在内娱咖位不算大,二线小花,但近期几部剧爆火,隐隐有飞升一线的趋势。 德基中庭人山人海,手机闪光灯连成一片。 许尽欢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把江浸月送到活动候场区,打了个招呼就离开。 她下午还有其他安排。 既然已经把钥匙给出去了,那白下区房子里的老物件都要搬出来。 那间房许尽欢没怎么住过,只有每年清明回来祭拜,和年底过年拜年的时候,到外公家住小住上一阵。 房间依旧保留着多年前许婉婷在时的风格。 许尽欢把墙上褪色的小虎队海报揭下来,小心翼翼叠好夹在书里。 她一点点地收拾着许婉婷的闺房,那个女人曾经年少的花季细致地整理进她带来的纸箱里。 “欢欢,外公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一贯中午十足的老人,不知不觉脊背已然佝偻。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对小女儿和外孙一时心软,那势必要外孙女吃亏。 许尽欢把书柜里的书依次放到箱子码好,才抬头看向门口的老人。 不知何时,外公的眼角细纹多了起来,去年清明和她下棋还爽朗硬挺老人,那股精神气已经少了许多。 “没事儿,我理解的。”许尽欢蹲下身继续整理箱子,“小姨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不好拒绝她也是人之常情。要是我妈妈还活着,应该也不会拒绝她的双胞胎妹妹。” “腾个空房间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您不用自责。” 把一间房搬空比置办一间空房,要容易得多。 十几平方的屋子不大,许尽欢一个人整理好也才三个大号纸箱。 许婉婷结婚前的前二十几年,都被她妥当地浓缩进三个纸箱里。 给每个箱子拉好封箱带,许尽欢手机上约了快递上门揽收。 等快递员的间隙,她坐在客厅摆好象棋,陪外公下搬走前的最后一盘棋。 祖孙两棋艺都不错,棋路都是属于快刀斩乱麻,排兵布阵动子几乎不需要思考太久。 “将军!”黑色的炮隔着士吃掉红方将。 “外公技术又精进了。”许尽欢淡笑着认输。 许老爷子收回握着红将的手,掀起眼皮看向离家的外孙女:“欢欢,今天让你房间腾出来除了浩然上学的事,还有一层考虑是,今年过年不用回南京的,留在沪市陪陪你爸,这么多年他也不容易。” 许尽欢猛地起身:“外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怎么对我妈的您都忘记了吗?” “外公年纪也大了,有些事情外公比你清楚。婉婷生前,温仲没有对不起她。” “好了,我不想再提这个事情。他到底有没有对不起我妈,我有眼睛会看。”许尽欢深呼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晦暗,转身就走:“快递员到了,我把箱子搬下去去寄。” 没有人可以劝让她放下。 如果放下了,那这些她的倔强算什么呢,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签字贴单。许尽欢看着三个纸箱被运上快递员的三轮车,盯着它慢悠悠地驶离胡同,离开原本的家。 她没有再上楼,仰头看了眼外公家的楼层,望着阳台那几盆要死不活的吊兰,和这座自十年前就开始逢年过节收留她的老房子告别。 “这下真成了无家可归之人了。”许尽欢自嘲道。 清明的假期还有几天,相映成趣也处在集体休假中。 许尽欢不急着回沪市,她漫步在种满高大的法国梧桐街头,想再看看这座六朝古都。 沿着街道一路向前,她没有目的地,流离失所之人本就无处为家。 揣摩着外公给温仲开脱的话,许尽欢怎么都想不通,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风烛残年的老人松口原谅婚内出轨的前女婿。 许尽欢怎么想都想不通。 这个世界好像坏掉了。 翻涌的情绪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急切地需要一个出口宣泄情绪。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n大门前。 古朴的校门,郁郁葱葱的校园,学校似乎在这个肮脏发世界中成了唯一的象牙塔,保持着纯真本色。 阳光灿烂明媚,许尽欢站在n大门口魁梧的梧桐树下。 她独自站了许久,摸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喂,沈砚舟,之前的人情,现在方便兑现吗?” “稍等。”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钟,旋即是推门响起的转轴声。 沈砚舟似乎是从某个会议室里出来,声音平缓有力:“我的承诺永远有效,你的要求是什么?” “沈砚舟,我想睡你。” “……” 朝夕尽欢 第35节 “就像松青酒会那晚,再睡一次。这就是我的要求。” 阳光透过树荫,遮住她眼底斑驳繁杂的神色。 许尽欢语气冷硬,提出她堪称疯狂的要求。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砚舟: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追求刺激只能逃避问题,不能解决问题。 许尽欢(暴躁):别废话那么多,我现在就是心情很差!你给个准话,给不给睡吧! 第23章 .夜深了 ◎“别在脖子上留痕。”◎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法学院的长廊, 沈砚舟伫立在会议室外,沉声问道。 他不急不缓,带着磁性的嗓音经过信号传播, 有一些略微失真,但依旧能听出其中的波澜。 “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讲什么。”许尽欢语气不善道:“不接受的话就算了, 我也没有勉强别人的爱好。” 沈砚舟皱着眉头, 开口道:“换一个条件吧。” “不需要了。是我强人所难了。人情就当你已经还了。沈律师,再见。” 她确实太鲁莽了, 在外公家吸了一肚子负能量,急需找个渠道吐黑泥。 松青酒会那晚的荒唐暧昧,是她人生之中较为出格的事情之一。 想逃避世界, 许尽欢下意识就记起那晚几乎要把她撞碎的疯狂力道。 那种连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的刺激感, 令人忍不住想要再度沉溺。 于是有了这通心血来潮的电话。 找曾经的419对象藕断丝连,是件非常不体面的事情。 许尽欢打出电话的时候, 就后悔了。 听到沈砚舟的意料之内的婉拒,她才反而松了一口气。 “打扰你了, 就当我没打过这通电话吧。” “等等,你在哪?” “n大门口。” 春天的白昼总是很断在,太阳下山的时间比想象中要快很多。 从昼亮的白日到昏暗的傍晚,似乎没有什么介于两者之间的过渡阶段。 阳光的亮度锐减, 就在一瞬间。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天顿时暗了下来。 路灯还未亮起,许尽欢站在树下,阴影将她笼罩。 等待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脑补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她隐隐有些后悔想放鸽子。 但心底阴暗处滋生的些许期待, 令神经中枢分泌着多巴胺,将她定在原地。 陌生又熟悉的颀长身影,披着夕阳余辉出现在视野内。 许尽欢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以从容步伐朝自己靠近。 人心里有事的时候,总会留意许多莫名其妙的细节。 她注意到沈砚舟今天淡蓝色的牛仔外套配板鞋,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穿着。 深蓝的牛仔套装,脚上踩着一双小白鞋。 他俩的穿搭意外和谐,给许尽欢一种错觉。 仿佛误入了‘外校女友到校门口,等男友下课’偶像剧拍摄现场。 “我能冒昧问下,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沈砚舟手上夹着两本书,垂眸问她。 小狮子今天的情绪明显不对劲,中午在法学院门口,沈砚舟到导师办公室无意一瞥,发现她站在花圃前发呆。 沈砚舟站在窗口默默看了十分钟,旁观了她眼神空洞,直到接起电话恢复正常,说笑着离开的全程。 那会儿,他就隐约担忧起来。 但他没有立场去过问,只能沉默着假装没看见。 沈砚舟不爱强求。 他压制住莫名的悸动,放手任由这头浑身充满故事的小狮子离开他领地。 但出乎他意料,离开的人又转头主动来到他身边,并提出了那样荒唐的暗示。 不,已经不算是暗示。 是赤裸裸的明示。 他无法拒绝,也不会拒绝。 南京属于丘陵地区,地势起伏。夕阳将漫天云彩,染成橘红的火烧云,壮丽云彩如同女娲的织锦。 从那轮火球处铺开,一路蔓延到天尽头。 橘红色的余辉不带多少热量,映在脸上如一层滤镜,中和了许尽欢生硬的脸色。 “现在去酒店吗?”许尽欢直奔主题。 沈砚舟拧了拧眉,但还是顺着答应了她过于直白的要求,问道:“去你那,还是去我那?” 许尽欢歪头,想了下自己住的地方,是临时定的小宾馆,条件算不上好,隔音也令人堪忧。 最主要的,昨完独自在酒店,躯体化发作导致的情绪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让她比较抵触回到这个落脚点。 即便她的小宾馆就在n大旁边,步行几分钟就到。 许尽欢仍旧排除了这个选项,果断道:“去你那。” “”行。我车在停车场。”沈砚舟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率先迈开长腿往停车场去。 他身高腿长,步展较大,步频却不高,许尽欢得已轻易地跟上他的脚步。 节假日,南京各大停车场都爆满。n大又位于最为拥挤的市中心,沈砚舟的车不得不停在两条街外。 步行前往的途中,恰好是下坡路,走路不累。 红灯拦住了前行的脚步,他们漫不经心地眺望远方夕阳西落。 “对了,有个事情咨询你一下。”许尽欢仰头说道。 她身高不算高,只有一米六出头,和眼前的男人身高差将近三十厘米。 仰头的姿势刚好和沈砚舟垂眸的眼神撞上。 男人薄唇轻启:“嗯,说说看。” 浓密的黑睫在深邃眼眸下方投出一小片鸦青,深色瞳孔边缘泛着些许墨蓝,美轮美奂的火烧云成了男人的背景。 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许尽欢有种自己是被心疼着的错觉。 “就是我外公有两个孩子,我妈妈和小姨。两个女儿都是嫁出去的,老房子里两个女儿一人一间房。” “后来我妈去世后,属于我妈的那间房留给我了。”许尽欢谨慎措辞,“但因为一些原因,房间需要腾给我表弟上学用。” “我就想知道,在我交出使用权后,它的所有权还在我手上吗?” 许尽欢其实并不在乎房子价值如何,她要是真的在乎钱,早就回温家争家产,或者扩张相映成趣业务规模。 但白下区这套房子,她没法彻底放手,那是妈妈长大的地方,是妈妈留给她为数不多的东西。 “房产证上的名字是谁的?”沈砚舟问道。 硕大红绿灯独具南京特色,倒计时鲜红的数字归零,他瞥了眼身后。 许尽欢还愣在原地垂眸沉思,他伸手握住了女人纤细的手腕,拉着她过马路。 “应该是我外公和外婆的名字。”许尽欢不确定道。 “那房屋所有权还在你外公外婆手里,跟你和你小姨都没关系。” 、 过了马路,沈砚舟没松手,自然地拉着心思不在走路上的许尽欢继续向前,补充道:“如果你指的是等老人家百年之后,房子的归属,那分配得按遗嘱来。” 许尽欢唇线绷直:“没有遗嘱呢,会怎么分?” “按照我国法律,无遗嘱情况下,配偶、子女和父母均分。” 许尽欢盯着路边的野草,喃喃道:“所以,房子大概率是留给我小姨的,和我没关系。” 火烧云在头顶熊熊燃烧,似乎要将整片天空都燃尽。 沈砚舟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沉吟道:“有遗嘱的情况下还是遗嘱优先,你不要太悲观。” “没事儿。”许尽欢闭了闭眼,从他掌心抽出手腕,坐进副驾驶,“反正我妈都不在了,那间房子他们要拿走就拿走吧。东西我已经搬出来,无所谓了。” 细腻的皮肤从之间掌心划过,沈砚舟捻了捻手指,脉搏跳动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 许尽欢垂眸试图说服自己,白下区的房子本就从未属于她,那只不过是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人死灯灭,就算她能守住又能怎样,依旧是毫无意义。 房子等不回年轻的许婉婷,她也等不回童年记忆中的母亲。 “怎么不开车?”收回繁杂的思绪,许尽欢才发现沈砚舟一直没有发动车子,他们就坐在车里任凭远方的地平线一点点吞没残阳。 音色低醇的男声响起:“在等你回神。” 他启动引擎,提醒道:“安全带。” 许尽欢后知后觉,伸手拉出安全带,金属搭扣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抛开房子的破事,她环顾四周,打量着沈砚舟的车。 朝夕尽欢 第36节 低调的奥迪,车内除了挂在后视镜上的香囊,和置物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别无其他。 “这是你的车,还是租的?”她随口问道。 几乎找不到个人用品,内饰新得堪比4s店的开出来的试驾车。 “我的车,南京和沪市距离不远,开车过来出行方便点。”沈砚舟说道。 “嗯,节假日高速还免费。”许尽欢附和。 “没有吧,清明节还是收费的。” 晚间有些堵车,等待的间隙,沈砚舟从置物盒里翻出一张缴费小票,随口说道。 他没注意递给许尽欢的高速缴费单后还夹着另外一张票据。 【c家春季女士套装,rmb:48999.00】 许尽欢一愣,高奢品牌女装。 她盯着这张pos机刷卡单,突然抿唇道:“我有洁癖,哪怕是我们这种关系,也没办法接受……其他人的存在。* ” 话说得拗口,许尽欢脸色铁青,说完就让沈砚舟停车。 白色低调的奥迪缓缓减速,在路边停下。 许尽欢扔下小票就准备半道走人,拉了车门却纹丝不动:“开门!早知道你私下混乱成这样,我特喵根本不会找你自取其辱。” 许尽欢血液直往头顶冒。 沈砚舟可能有其他关系亲密的女性,甚至女友。这个念头让她一股无名火点燃,烧的心肺都是怒气。 她今天主动送上门的行为简直蠢得没边,压制到极点的负能量被这根引线点燃,脏话都控制不住飙出来。 沈砚舟手指按在中控锁上,转头看向这只烦躁到即将暴走的小狮子,无奈道:“能给我个机会为自己辩护麽?我车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避之不及。” 他眼神无奈夹杂着几分不解,根本不知道许尽欢为什么突然改口。 车门锁死打不开,许尽欢把夹在高速收费单里的购物小票甩到他怀里,双手抱胸,脸色不虞道: “别说车子借给别人,然后人家不小心把女装小票忘在你车里。这种鬼话就必要硬编出来糊弄了。” 沈砚舟拾起飘到腿上的小票,肩膀轻微抖了两下,低低的笑意像是外边飞扬的柳絮,轻轻扫过许尽欢的心口,让人心跳莫名漏了几拍。 “你对自己穿过的衣服没有印象吗?” 他嘴角上扬,笑声低闷带着些许戏谑。 许尽欢眨眼,盯着他递过来的小票,正觉得莫名其妙,冷不丁见到最下方的时间。 这个日期,很是熟悉。 …… 脑海深处,犄角旮旯里两个月前的记忆,冷不丁被搜刮出来。 过去的记忆,死灰复燃,开始攻击现在的人。 c牌,女装,时间。 全对上了,就是他俩第一次隔天,律助龚凯紧急购置送来的那身女装。 “……”完蛋,她尴尬得更想下车了。 太丢人了,以为沈砚舟和其他女人,存在某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搁这里嫌弃人家不干净。 结果,那个关系暧昧,不清不楚的女人——是她自己! 许尽欢捏着购物小票,感觉自己拿了个烫手山芋,揣不起来,也丢不出去。 夕阳下,路边的白色奥迪重新启动,从辅路并入主路,汇入南京高架的茫茫车流之中。 沈砚舟在一家鸭血粉丝汤店面前停下,他解开安全带,说道:“先吃晚饭吧。” 许尽欢等他下车后,瞄了一眼关上车门的男人,偷感十足。 快速打开主驾与副驾之间的置物盒,她把那张所谓的“证据”重新丢进盒内,继续让它不见天日。 销赃后,许尽欢才假装无事地下车。 鸭血粉丝汤的店面不大,藏在居民楼的缝隙里,牌匾也有些破旧。 进来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桌椅板凳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没有想象中小破店的油腻感。 沈砚舟走到空桌前,先给许尽欢拉开椅子,介绍道:“这家是我上学时,经常和室友来吃的,正宗南京鸭血粉丝汤。” 许尽欢想起宋德源和他是大学室友,便问道:“和宋律他们?” “嗯。”沈砚舟眼神微动:“你倒是挺关心他。” “微信聊过天,宋律师人不错,幽默脾气也好。”许尽欢诚心夸赞道。 “呵。”沈砚舟意味不明地笑一声,将手机沿着桌面上的玻璃推向她:“扫码点单,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许尽欢划了划他的手机屏幕,她很少来南京,菜单上东西大多都是没吃过的,索性点了个不出错的招牌鸭血粉丝汤。 提交订单后,沈砚舟平静道:“吃完,要我送你回去吗?” 他,还是重新给了撞上来的小狮子机会。 鸭血粉丝汤作为快餐,叫号迅速,沈砚舟话音刚落,前台就叫到他们的号码。 服务员端着两碗鸭血粉丝过来,问道:“不加香菜的是哪位的?” “她的。”沈砚舟说道,自己端过另一碗带香菜的粉丝汤。 水蒸气上升,隔着模糊的雾气氤氲看人,仿佛都自带雾面效果。 许尽欢看着男人摘下那副没有度数的金丝眼镜,透过朦胧雾气凝视着那双微微泛蓝的墨瞳。 她低头喝了一口汤,咸香的汤汁冲刷着味蕾。 确实很好喝,难怪沈砚舟专门带她跑来这家店。 沈砚舟吃饭的教养很好,动作安静优雅。 许尽欢不清楚他究竟是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还是刻意给她留出思考的空间。 直到吃完饭,回到沈砚舟那台干净得没有人味的奥迪车上,两个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华灯初上,路灯已经亮起,暖黄的灯光透过挡风玻璃,悄悄潜入车内。 “你导航,还是我导航?”沈砚舟出声道。 都是成年人,许尽欢听出他的潜台词。 要睡,还是不睡。 她舔了舔嘴唇,道:“你导航。” “嗯。” 沈砚舟侧头看了她一眼,车辆启动从老字号粉丝店门口驶离。 如许尽欢所料,松青合伙人出行住的酒店,相比她无处落脚时随便定的宾馆,五星级酒店档次不知高了多少。 刷卡进门。 许尽欢被抵在门板上,叮咛出声:“别在脖子上留痕。” 沈砚舟埋在她颈间,温热的呼吸扑到她的锁骨处,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怎么,上次的吻痕被你在乎的人看见了?” 他尾音拉长,磁性的嗓音慵懒散漫,带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黑暗里,视觉被剥夺,身体每一寸皮肤的触感都得到了加强,张开毛孔接纳久违的气息。 感受到脖子上的刺痛,许尽欢抽了一口冷气,心说这家伙一定是在报复。 舌尖温热灵活,舔舐着叼在唇间的那一小块皮肤。 想都不用想,脖子上肯定吻痕跑不掉了。 察觉到他似乎想要换个位置,继续咬她脖子,许尽欢赶紧说道:“我不在乎别人看到,但不想让人当成景区猴子观赏。” 高大的男人停下种草莓的动作,听她带着点埋怨的嗔怪。 “上次我顶着满脖子痕迹去片场,一群人视线总往我脖子上飘。” 沈砚舟抵在许尽欢身前的胸腔微震,笑声沉闷低哑:“那怎么办呢,已经咬了一个了。要不,给你咬回来吧。” 许尽欢翻了个白眼,无语地取过他随手扔到玄关上的房卡,插进墙上的卡槽。 电路接通,黑暗的房间瞬间亮堂起来,粘稠的暧昧气氛消散了些许。 许尽欢抬手,摘下他的眼镜,凝视着那双蕴含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的深邃眼眸,放任自己沉醉在墨蓝的瞳孔里。 红唇凑近,贴在薄薄的眼皮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好了。比较喜欢你的眼睛,就咬你眼睛一口吧。”她勾着嘴角,狡黠道。 沈砚舟都做好准备,等着她张牙舞爪,把他脖子啃得没法见人,不料今天小狮子格外好说话。 “是对购物小票的补偿?”他挑眉道。 许尽欢摸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发车由衷的建议:“沈律,你可以给我留点面子的。” 沈砚舟抱着她倒在酒店的大床上,床垫承担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表面下陷。 响起细碎的水声,夹杂在小声哼咛和低沉喘息之间。 沈砚舟伏在她身上缓了一会儿,直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皱眉道:“和上次一个牌子,不太靠谱。” 许尽欢伸长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抵在他耳畔哼唧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感觉又会破。怎么办,我不想用这个。” “能怎么办。”沈砚舟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他手腕微动,把塑封包装的纸盒扔回抽屉。 “你先洗澡,我下去买。”他扯开水蛇似缠绕上来的纤细胳膊。 沈砚舟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整理好衣服出门,嘱咐道:“房卡就不拔了,免得断电。一会儿记得给我开门,小狮子。” 房门阖上,许尽欢躺在床上,慢慢平复紊乱的呼吸。 鸦羽般浓密的睫毛煽动,她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朝夕尽欢 第37节 过于安静的环境给了恐惧滋生的土壤,心底那股郁结的悲伤情绪无声扑向床上的女人。 许尽欢蜷缩在床上,感受着大脑神经叫嚣的痛苦。躯体化的症状几乎要夺走她的行动能力。 跌跌撞撞扑到床边,她抖着手打开墙角的行李箱。 许尽欢忍者头疼,摸索着去翻铝合金的行李箱,原本收纳得整整齐齐的男士西装和个人物品被她翻乱。 没有摸到夹层里应有的抗抑郁药物,她眯着眼睛辨认,才发现这不是她的箱子。 真是昏了头。 沈砚舟入住的酒店房间,又怎么会有她的行李箱。 许尽欢扶着墙,脚步蹒跚地挪进浴室。 打开水龙头,她艰难地爬进浴缸,浑身颤抖。 水流带着热量,逐渐淹没一身冷汗的女人。 衣服吸水变得沉重,但许尽欢已经没有力气从浴缸里坐起来。手指连动一下都要耗尽所有的能量,更别提把湿透的衣服扒掉了。 水龙头还在持续放水,浴缸里的水越积越多。 终于在某个时刻,水流沿着浴缸边缘,溢出到卫生间的地砖上,而后顺着光滑的瓷砖一路蔓延,直至源源不断流进地漏里。 长发如海藻般在水中漂荡,许尽欢能感受到热水一点点将她淹没,已经被躯体化完全控制的身体,无法做出自救。 或许,就这样死去也不是不行,反正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留恋的。 她去了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见证了许多任何事的崛起和衰败,也留下一些值得反复观赏的作品。 已经值了。 迷糊间,隐约有敲门声传来,但听不太真切。 敲门声如同某种提醒,敲击在她的心田,泛起一圈圈波澜。 许尽欢费劲地回想,企图记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但铺天盖地的水流涌入鼻腔,窒息感让缺氧的大脑几乎停摆,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意识开始模糊的阶段,有急促脚步声传入耳膜。 下一秒,出现的坚实臂膀毫不迟疑,径直将她捞了出来,用力拍打她后背。 许尽欢湿漉漉的,浑身都在颤抖,趴在沈砚舟肩上咳得撕心裂肺。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叹气):我说我没想死,你信么 沈砚舟:不信,所以以后我会看好你 第24章 .夜深了 ◎“那我睡不着,只能骚扰你喽。”◎ 耳边嗡嗡作响, 像是信号杂乱的收音机,对外界的声音接受断频,断断续续闪过几个破碎的字眼。 许尽欢辨别了好久才听出, 沈砚舟说的是:“把水咳出来。” 眼前像是蒙了一层毛玻璃,视线里闪烁着模糊的光斑,许尽欢晃了晃头, 把那些嘈杂的声影摇出脑海。 “抱歉, 吓到你了。”她从水里出来,全身都在滴水。 沈砚舟单膝跪在浴缸边, 抱着喘息的女人,唇线绷得笔直:“就因为一套房子,所以你就要自杀麽?” 许尽欢一愣, 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一些事。 但焦虑症躯体化的病, 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思维如同卡住的齿轮,许尽欢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深海中挣扎, 气管残留的液体令肺部沉重如铁块。 她趴在沈砚舟的肩膀,湿透的衣服粘在皮肤上, 黏糊糊的。 “没有要自杀,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她说道,嘴角的笑容勉强,比哭还难看。 她和沈砚舟萍水相逢, 硬要说只能算干柴烈火下的泡友。 焦虑症的事情, 她连关系最好的江浸月都没有告诉,更别说无亲无故的沈砚舟了。 时间仿佛被拉慢,只有滴滴答答水珠坠落的声音回荡在浴室里。 沈砚舟拍了拍她的背, 没有再说什么, 似乎是信了她随口乱扯出来的鬼话。 “还洗澡吗?”沈砚舟抬手, 把她湿透的长发捋到耳后,淡淡问道。 许尽欢靠在他的胸膛上,点头道:“洗的,我有点提不起力气,能帮我把衣服脱了吗,粘在身上很难受。” “嗯。” 沈砚舟把她抱到浴缸边缘坐着。 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防止人摔下去;另一只手解她外套的扣子。 许尽欢每一次眨眼,眼前的画面都比上一次更为清晰几分。 姿势变换后,她才发现沈砚舟那身淡蓝色的牛仔服,已经被她身上不停滴的水,染成深蓝。 两个原本应该很体面的人,此时在酒店狭小的浴室,狼狈的浑身湿透。 有一股魔幻现实主义的荒诞。 “抱歉啊,把你衣服都弄湿了。”许尽欢恢复了一点力气,顺着沈砚舟的力道抬手,方便他把两人湿漉漉的脏衣服脱下来。 “你没拿房卡,怎么进来的。”许尽欢想起走之前他嘱咐自己记得给他开门。 焦虑症躯体化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现在清醒过来才觉得奇怪。 “我在外边敲了半分钟,没人开门也没有回应。不放心就找酒店前台,要了备用的房卡。” 沈砚舟将扒下来的湿透衣服扔出浴室,抱着许尽欢坐进重新放满热水的浴缸。 他单手搂着人,让许尽欢脖子以上的位置浮出水面,后脑勺靠在自己胸膛上。 微微偏烫的水温密不透风,将疲惫身躯包裹。 许尽欢放松身体,依靠着身后强壮的体魄,不再担心不留神又陷进浴缸溺水。 肌肤相贴带来的存在感,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并不是一个人孤独地忍受痛苦。 安全感无声抚平内心,填补着空洞和燥郁的精神创口。 沈砚舟半坐在浴缸里,搂着身前的人,拎着蓬蓬头,仔细清洗掉她头上洗发水的泡沫。 “谢谢托尼老师~”许尽欢在水中捏了捏他紧实的大腿,笑意嫣然。 男人的肌肉紧实,捏在手里回弹的质感极好,让许尽欢想起,曾经买过的各种解压捏捏玩具。 但充满爆发力的肌肉,比没有生命的玩具捏捏要有趣得多。 股直肌作为大腿处的主要发力肌肉,连接着股骨头和膝盖,纤长的韧带赋予这条肌肉完美的弹性。 用力时,甚至能感受到肌肉的跳动频率。 “够了,不要玩火。” 沈砚舟撑着浴缸边缘起身,水珠顺着线条流畅的躯体哗啦流下,在水面上砸出一圈圈涟漪。 他离开后,浴缸里的水平面下降,只到许尽欢的腰部,显得那截细腰盈盈一握。 许尽欢侧身趴在浴缸边上,手臂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盯着那具充满荷尔蒙的健康□□,注视着如一块块垒好黄油的腹肌,消失在蓬松的浴袍下。 她的目光直勾勾,毫不遮掩。 沈砚舟知道这头渐渐恢复活力的小狮子一直在看,但懒得遮掩。 早在沪市,就已经赤诚相待过,该看的不该看的,色欲熏心的小狮子早就看过了,再遮遮掩掩也没什么必要。 套好浴袍,沈砚舟见她赖在浴缸里,本想放她再泡一会儿。 他垂眸停了两秒,望向水里的许尽欢,道:“自己出来,帮你吹头发。” 许尽欢嘴角勾了勾,张开手臂:“没力气,要抱。” 沈砚舟眼睛眯起,随手扯过架子上干爽的浴巾,任劳任怨地把人裹起来,抱出卫生间。 他从洗漱台下翻出吹风机回到床边,许尽欢已经拿着浴巾在擦头发。 “不是说没力气么?”他插上吹风机,试了试温度,漫不经心地问。 许尽欢把头发擦得半干,找补道:“对呀,腿没力气,手还是能动的。” 吹风机工作的噪音里,传来男人似笑非笑的调侃:“腿没力气啊,那我再出去给你买个轮椅,如何?” “那怎么好意思呢,太客气了。” “呵。”沈砚舟嗤笑一声,关掉吹风机。 揉了揉她绸缎般的长发,感受着干燥柔顺的发丝从指尖划过,才去吹自己的头发。 男生的头发短,他随便给头上吹了两分钟,觉得差不多了就拔掉插座,顺手把灯关了。 “早点睡。”沈砚舟掀开被子,随口道了一句晚安。 黑暗再次笼罩房间,许尽欢不再动作,静静聆听另一道沉稳规律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在黑暗里等了一会儿。 同床共枕的男人呼吸平稳,睡在另一边姿势规规矩矩,多余的枕头被横在大床中间,如楚汉河界般泾渭分明。 “沈、砚、舟。”许尽欢轻轻开口,试探道。 回应她的只有房间空调运转的低鸣。 睡眠质量这么好的吗?这就睡着了??? 许尽欢从被子底下伸手,绕过横在上方充当隔断的枕头,用小拇指挠了挠男人腰侧的皮肤。 毫无动静。 厚重的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的灯都关了。 朝夕尽欢 第38节 许尽欢没有夜盲症,勉强能看到另一侧被子隆起的弧度。 触感带来的反馈,比黑暗里若隐若现的视力更加靠谱,要更有实感。 纤细修长的手沿着肌肉的走向,摩挲着皮肤一路向下……然后,猛地被抓住,停在腹部。 沈砚舟深吸一口气,警告道:“别玩火自焚,老实睡觉。” 芊芊细手被他攥在手里,无法再下探,干脆停在原地,屈起指节,用指甲刮了刮手下的皮肤。 放松时兼具弹性的腹肌,猛地缩紧,从细腻的黄油变为垒起的砖块。 沈砚舟大掌包住她蠢蠢欲动,并不安分的手指,再次肃声道:“好好睡觉,不该摸的别瞎摸。” 黑暗放大了他语气里的无奈,和强行压制的悸动;同时也加快了荷尔蒙的蒸腾。 许尽欢沿着被子,往他那边挪了一寸,语气轻松地问道:“东西,有没有买到?” “……买了。” “买了不用岂不是很浪费。” 沈砚舟翻身而上,擒住她的手压到床头,沉声道:“溺水差点淹死在浴缸里,刚把你捞出来,不害怕吗还玩火?” 许尽欢盯着他黑暗里闪烁的一点光线,她知道那是沈砚舟的那双漂亮到不像亚洲人的眼睛。 都不需要开灯,就能脑补出男人禁欲内敛的眼神。 她睫毛颤动,故作轻松道:“害怕啊,就是因为害怕,所以希望干点别的,让我累到能倒头就睡,最好一夜无梦。” “用这种方式,不健康。我也不是你的工具。”沈砚舟淡淡道。 双手被按在头顶动弹不得,许尽欢仰起脖子,黑暗里找不准位置,红唇吻在沈砚舟的嘴角。 舌尖沿着唇缝,勾勒着他薄唇的弧度。 铁锈味在唇齿交缠中蔓延,大概是刚刚突然亲上去,牙齿磕破了唇瓣,许尽欢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沈砚舟的伤口。 她卸力倒回床上,笑道:“那我睡不着,只能骚扰你喽。” 沈砚舟被她理所当然的话气笑,他松开桎梏,让那两截藕臂勾到他脖子上。 “是你自己不要睡的。” 轻佻的话里,带着本人都未曾察觉的无奈与纵容。 世界像一幅才绘上的水墨画,被墨迹浸湿,海浪在脚下起伏。 许尽欢分不清是她在动,还是浪潮卷席着她晃动扭曲。 世界晃得太厉害,保持清醒都成了一件奢望。 记不清是第几次浪潮,许尽欢在疲惫中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被睡意卷走,沉沦海底。 —— 曾经久违的大号暖手宝,终于再次出现在梦境里。 许尽欢张开双手把暖手宝拢在怀里,嗅着它散发的雪松味儿,满足地拿脸颊蹭了蹭。 身体对已接触过的事物,坦然撤掉所有防备。 许尽欢一觉睡得极好,如她所愿般一夜无梦。 没有扰民的闹钟,没有突然的惊醒,她一觉睡到自然醒。 她揉着眼睛迷糊睁眼,眼前就是坦阔胸膛,皮肤光滑细腻。 许尽欢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摸了摸枕头底下:“看到我手机了吗?” “床头柜充电。” 许尽欢循声爬起拿手机,昨天进房间她就没碰过手机了。 微信上一排未读消息,她挑挑拣拣回了几条重要的工作消息,转头瞥见沈砚舟靠在床头,不着寸缕。 对上他兴味的眼神,许尽欢扒拉身上被她裹成蛋卷的被子,给男人扔过半条。 “不好意思啊,我睡觉习惯裹被子。”她打着哈欠,没什么诚意道:“一会儿给你报销感冒药。” 沈砚舟掀起眼皮看她,没有那副金丝眼睛的遮挡,幽深的瞳孔划过一丝笑意。 “上次还留一叠百元大钞,这次标准已经下降到感冒药了。”他开玩笑道:“是对我的服务不满意麽?” 许尽欢歪着头想了想,认真道:“挺满意的,要不然,我也不吃回头草啊。” 沈砚舟眼尾弧度上扬,垂眸继续看邮箱里的工作邮件。 许尽欢伸了个懒腰,赤着脚下床,身上清爽干净,相必事后沈砚舟已经给她又洗过一次澡。 漫不经心拆开一次性牙刷,刷牙时随意一瞥,却惊得她差点把牙膏沫咽下去。 原因无它,镜面中,她锁骨以上的位置只有最开始那一个深红的印迹……但锁骨往下,简直没发看。 深红覆着浅红,层层叠叠。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对某人的禽兽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有些人看着西装笔挺,禁欲沉稳;脱下那身衣服后,拿斯文败类形容,都属于委婉词汇了。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一身暧昧痕迹,挥动牙刷的力度都不自觉加大。 “你这样大力横刷,容易损伤牙釉质,会锲状缺损。” 沈砚舟推开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同样赤身露体走到洗漱台前。 他伸手推了推霸占中央的位置的女人,抬了抬下巴示意。 许尽欢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给他腾出一半位置。 酒店大床房的洗漱台,不知是节省成本还是别的缘故,洗漱台只有一个台盆。 许尽欢有点洁癖,见不得牙膏沫掉在大理石台面上,只得别扭地和沈砚舟挤在一块。 沈砚舟拆牙刷塑封的动作一顿,长腿向后稍稍退了一步。 刚和两人的占位错开,许尽欢半个身体站在他身前。 许尽欢一米六出头,身高在女生里不高不矮。此时站在将近一米九的沈砚舟前方,身型娇小。 刚好她的头顶卡在沈砚舟下巴处。 “喏,看看你搞出来的。”她叼着牙刷指着镜子里,不堪入目的红痕,指责道。 沈砚舟淡然处之:“你说了之后,我就没弄到脖子上。” “你还挺自豪哈。”许尽欢皮笑肉不笑道。 沈砚舟斜眼瞥了眼阴阳怪气的她,侧了侧身子,让后背露出来。 “彼此彼此。” 酒店硕大的镜子擦得一尘不染,清晰折射着男人抓痕遍布的后背。跟蜘蛛网似的,乱糟糟的。 几条格外深的抓痕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爪子很利。”沈砚舟锐评道。 许尽欢耸耸肩,默不作声权当没看见。 吐掉牙膏沫,清水洗了把脸,她出来正打算换上衣服走人,后知后觉发扭头,湿漉漉的衣服还堆在浴室门口。 沈砚舟的上衣缠在她牛仔裤裤腿上,无一例外,都布料们都吸饱了水分。 她朝浴室里喊道:“对了,我没衣服穿哎。” 沈砚舟回头,吊灯暖黄色光线打在挺直的鼻梁上,阴影遮住半张侧脸,乍一眼望去,原本三分的混血感在光线下提升到了五分。 他好以整暇:“龚凯这次没跟来南京。” 潜台词,今天不会有敬业小助理再买好衣服送来了。 许尽欢倒是不着急,另一个天选大冤种在这呢。 她星眸透出几分妖娆,朝沈砚舟眨眼道:“那我穿你的衣服啦。” 沈砚舟挑眉,撑着大理石的洗漱台,声线带着餍足的懒散:“随你。” 许尽欢哦了一声,跑去墙角打开银色的行李箱。 箱子里各种东西分区明确,叠好的衣物占据了最大的位置。表层稍显凌乱,是她昨天意识不清醒的时翻乱的。 许尽欢蹲在24寸的箱子旁翻衣服,沈砚舟的几件衣服要么是西装,要么是衬衫。 她翻乱半天才在最底下找出来一件短袖,套在身上。 男人的短袖很长,她完全可以当裙子穿,下摆直接到膝盖处。 许尽欢有种偷穿大人衣服的尴尬,但好像只能先这么凑合了,别的衣服更不合适。 沈砚舟出来就看到酒店走廊里,娇小的女人套着他的短袖,在穿衣镜前浑身不自在地转来转去。 他走过去,随意从翻乱的行李箱里捡了件衬衫,说道:“一会儿带你去买衣服。” 许尽欢摇头:“不用。你把我送去我的酒店,我有带行李箱。” 沈砚舟眉头一皱:“你家不是南京的麽,回来住酒店?” “严格来说,我妈妈是南京人。”许尽欢纠正道:“以前回来都是住外公家,但这次房间腾给别人了。” 记起昨天她跑来n大,路上咨询关于房屋所有权的事,沈砚舟大概猜到了事情始末。 高档酒店有一个共性,电梯都修得比较豪华,通常都是镜面材质。 望着电梯门阖上后面前的身影,许尽欢摸着下巴评价: “男生的码都太大了,我穿着你衣服,简直不伦不类,让我想起曾经q空间奇装异服的非主流。” 沈砚舟掀起眼皮看了眼,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反射在镜面里,他嘴角勾了勾没说话。 上午十点多,正值早餐自助结束后的退房高峰期。电梯里并不只有他们两人,还有一个拉着箱子打扮精致的女生。 听见许尽欢的吐槽,她抿嘴笑了笑:“小姐姐,不是男生衣服尺码都偏大,是你男朋友个子太高,所以衣服的尺码大啦。” 说完,刚好电梯到一层,漂亮女生满脸姨母笑地拉着箱子出去。 电梯门重新阖上,密闭的空间只剩下两人。 朝夕尽欢 第39节 许尽欢疑惑地发问:“我一身当裙子穿的宽松短袖,你衬衫西裤。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啊,她怎么会觉得我们是,呃,情侣?” 沈砚舟走出电梯间,耐人寻味道:“大概你的话太暧昧,有歧义。” 聪慧狡黠的小狮子,也会偶尔变得迟钝。 ‘我穿着你的衣服’,每个字都很平常,组合在一起却令人充满遐想。 是怎样亲密的关系,才会让一个女生坦然穿上男方的衣服出门。 唯一正常的解释就是,情侣或者夫妻。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正常,沈砚舟暗自斟酌,该用哪种关系来定义,他和这头联系越发紧密的小狮子呢。 他自己也无法确定答案。 —— “你往n大西门开就行,我酒店就订在学校边上。”许尽欢对南京不太熟悉,直接给沈砚舟找了个地标建筑。 白色的奥迪从地下停车场驶出,突如其来的灿烂阳光有些刺眼。 沈砚舟摘下金丝眼镜,换了一副遮阳的墨镜,方便防止阳光直射眼睛影响行车安全。 太阳过于强烈,照在手机屏幕上晃眼,许尽欢只能收起手机,无聊地撑着脑袋,观察周边路过的风景。 “为什么南京的法国梧桐都是一个三股枝干,品种特色吗?”她问道。 “没有哪种树会自己长成这样。”沈砚舟食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方向盘,补充道:“其实这些树学名叫‘二球悬铃木’或者‘三球悬铃木’,只是由法国传教士引入南京,才有了法国梧桐这个名字。” 许尽欢望着道路两边的高大梧桐,若有所思:“我听过‘一句梧桐美,种满南京城’的蒋松爱情故事。” “是有这个由来。还有一种说法是孙中山先生喜爱梧桐。三球悬铃木的名称,正好隐喻他三民主义的理念。”沈砚舟说道。 车子稳稳停在n大西门,许尽欢推开车门告别:“谢谢送我回来。沈律师,有缘再见啦。” 她推门下车的刹那,沈砚舟沉吟着开口问道:“要不要去看梧桐大道?” “嗯?” “南京有一条梧桐大道,拍照的话应该挺出片的。” 摄影师敏感的神经被挑动,许尽欢有些心动。 她看向车里的男人。 沈砚舟脸上架着墨镜,黑超挡住半张脸和俊逸特别的眼眸,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那我上去换个衣服,你等我一下。”许尽欢听说过梧桐大道的名字,却没去过。 此刻机会就在眼前,她果断做出决定。 “你几号回沪市?”沈砚舟问道。 “准备明天,但票还没买。” “那你估计回不去了。”沈砚舟提醒道:“清明节假日,高铁票很紧张。” “嘶……”许尽欢倒吸一口凉气,从成都来南京市飞机,飞机票会涨价,但很少存在买不到票的情况。 高铁则完全不同,每逢节假日,网上全是大学生祈求候补成功的哀嚎,名副其实的一票难求。 而地理位置上,南京离沪市太近,在她映像里似乎没有航班。 “直接退房,把行李箱放后备箱。”沈砚舟沉着冷静,提出新的解决办法:“明天坐我车回沪市。” 许尽欢凤眸漾起一丝戏谑,明知顾问道:“那我今天晚上睡哪儿?” 沈砚舟动了动嘴皮:“睡你昨晚睡的地方。” “啧,就不能明天来这儿接我嘛。”许尽欢眉梢飞扬,颊边的梨涡若影若现,“我明天就在n大上你的顺风车呗。” 沈砚舟顿了顿,语气平淡:“要绕路不方便,睡我那边吧。”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啧,真的只是怕绕路吗 沈砚舟:…… 许尽欢:还说是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25章 .夜深了 ◎“裸背照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 许尽欢噗嗤笑出声。 要绕路, 多么理所应当,又无懈可击的理由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人模狗样的衣服下, 各自身上还一堆不堪入目的痕迹还新鲜着呢。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直白。 许尽欢故作沉思,奈何沈砚舟淡定至极, 仿佛正派地能原地出家, 禁欲淡漠。 “我如果拒绝,你会怎样?”她问道。 沈砚舟敲击方向盘的手指没停,指尖抬起落下的动作,让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也随着韵律起伏。 他黑超下的眼眸眯了眯,淡定至极:“不怎样。明天绕路来接你。” 听到他用平静的口吻, 说出略带纵容的话语,许尽欢再也忍不住,扶着车门笑弯了腰。 “那就只能麻烦沈律师, 明天再跑一趟喽。” 掰回一城的许尽欢语调轻松,拿着手机朝她之前定的小宾馆走去。 车内, 沈砚舟瞥了眼她离去的背影, 轻笑一声。 会让人吃瘪的小狮子, 才更让人控制不住靠近。 昨天安静溺在水中, 满是绝望的氛围,不适合她。 说好要载她去看梧桐大道,沈砚舟就没熄火,等着人换衣服下来。 但许尽欢耽搁得有些久, 音响里都放完几首,还不见人影。 沈砚舟抬腕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几分钟了。 换个衣服, 按理来说用不了这么久。 遮住半张脸的黑超下, 男人拿起手机,指尖点了点通讯录里置顶的号码。 铃声只响了两秒,就被接起。 电话那端背景音有些嘈杂,又过了几秒钟,许尽欢有些迟疑的声音传过来。 “沈砚舟,你现在方便上来吗,我和宾馆老板起了一点纠纷。” 他熄火下车,薄唇轻启:“房间号。” “420,电梯上四楼,走廊尽头那间。” 沈砚舟没耽搁,西裤下的长腿迈开,按照指引来到四楼尽头。 顶头的客房房门此时敞开着。 沈砚舟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激烈争执。 “这怎么会是针孔摄像头呢!这是路由器的信号指示灯。没有路由器,房间里就没有wifi覆盖啊!小姑娘,你不能血口喷人啊!” “你自己家的路由器,也安在墙壁里面,藏得严严实实麽。”许尽欢冷静犀利地反驳。 “人人都像你,把我宾馆的设置乱拆一通,然后指着个信号灯,就讹人,我店里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我是不是讹人,老板您心里有数。这玩意到底是不是摄像头,检测一下就知道。” 房间里,许尽欢脸上冷若冰霜。她一进门就看到有个红点,拆出来后,宾馆老板还倒打一耙。 许尽欢心说,她知道最近水逆,但不知道点背成这样,难不成真得找个机会去拜拜? …… “针孔摄像头,绝对不是我们酒店放的。我们没有理由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我现在不在乎它是谁放的,关键在于,为什么我的房间里会出现针孔摄像头,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客人我跟你同样震惊,房间里居然有这鬼东西,可能是之前入住的房客,故意安装的。我们双方都是受害者啊!” 里面的争吵还在继续,在许尽欢的冷笑质问声中,老板情绪越来越激动。 他指着墙壁上的窟窿唾沫横飞,魁梧的身躯逐步朝着许尽欢靠近,男女生理上带来的悬殊力量凸显无疑。 许尽欢抿着唇,冷艳的脸上满是嘲讽。 她站在房间中央,没有后退,直面激动到有些狰狞的壮汉老板。 就在两人即将从言语冲突,进展到肢体冲突的前一秒。 “叩叩。” 沈砚舟屈起指节敲门,淡声道:“已经报警了,民警过会就到。” 正对着许尽欢费尽口舌的老板,顿时汗都下来了。 他转头对着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不悦道:“酒店和这位女士的纠纷,我们私下会协商,你快让警察别过来,省得白跑一趟。” 沈砚舟把玩着手机,似笑非笑:“不合适吧,那我就成报假警的了。报假警可是违法行 为。” “就说是你弄错了,撤回警情!”老板一个头两个大,单身女性独自一人,有争执还好处理一些。 结果莫名其妙,现在半路跑来个比他高一头的男人,多管闲事,擅自报警。 老板急得嘴皮都要上火:“你谁啊,能不能别狗拿耗子管闲事啊。” 沈砚舟随手摘下黑超进门,那双黝黑泛蓝的瞳孔暴露在空气中,如同冻结的冰湖散发着寒意。 “我女朋友在贵店入住,房间发现不明来源的针孔摄像头。” 朝夕尽欢 第40节 沈砚舟上前两步,挡在许尽欢身前,俯视着气急败坏的老板,声音冷的掉冰渣:“与其纠结我什么身份,不如想想和警察该怎么狡辩。希望老板你的人品,和刚才的说法一样光明磊落。” 他人高马大,像一座伫立在面前的山峰,结结实实遮住许尽欢身影,隔绝外来的危险与恶意。 老板也意识到挡在前面的英俊男人,不是个善茬,不可能撤回报警。只能咬牙跺脚地离开,下去准备应付一会儿过来的民警。 沈砚舟转身,摸了摸许尽欢的头,缓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他在门口只听了个大概,发觉老板威胁私了的意图,就先发制人报了警,现在才有机会问事情始末。 许尽欢松开手臂,解除抱胸防御的姿势,把拆下来的插座面板扔到电视柜上。 “本来打算换衣服,窗帘刚拉上,就发现插座孔里有红外线在闪,拆下来,这玩意就藏在里面。”她捋了一把长发,板着脸说道。 沈砚舟瞥了眼插座面板背后,针孔摄像头线路被粗暴地拔断。 他皱着眉头问:“内存卡拔了吗?” 许尽欢摊开另一只手,指甲大小的sd卡躺在手心,被她抛起又接住。 “证据当然要留好。” 她盯着墙面。 插座面板拆下后,平整的墙面多了一个突兀窟窿,像是一张裂开的嘴,丑陋龌龊,承载着无穷的恶意。 许尽欢抿了抿唇,又道:“插座上有点落灰,估计摄像头装了有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偷拍了多少人。” 沈砚舟嗯了一声,淬冰的视线扫过那张黑色的储存卡,眼底神色越发暗沉。 —— 从警局录好口供,提供了证据。 出来已近正午,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许尽欢上车系好安全带,忍不住唾弃道:“真龌龊啊,还是个惯犯。身为老板却和偷拍的紧密合作,资源共享。” 沈砚舟一手搭在车窗上。 “怎么会住这种不规范的小酒店?” 她自己创业开工作室,不像是没钱的人。 沈砚舟接素材泄露的案子时做过背调,相映成趣在视频垂直领域,已经做到行业top级。 初遇是在飞机公务舱,后来找松青打官司,嘴上开玩笑说自己没钱,面对价格不菲的律师委托费,许尽欢签字的时候,可半点没犹豫。 他看中的这头小狮子,爪牙锋利,及时行乐,并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沈砚舟不理解,为什么她会住私人小宾馆。 “别提了。就和我临时买不到高铁票一个理由。”许尽欢无语道:“宾馆临时定的,节假日附近能有个落脚地就不错了,哪轮得到我挑三拣四。” “哦,就在前两天n大食堂,见到你前的一刻钟定的。”她给了一个更加精确的时间节点。 正午的阳光从挡风玻璃照进来,暖洋洋的日光渐渐融化心里散发的那股冷意。 沈砚舟侧头看了眼警局庄严的门匾,沉吟道:“警察拆解摄像头时说的话,还记得麽。不仅有内部储存卡,还带网络上传功能。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后续发现隐私泄露,及时我和说。” 许尽欢睨了一眼,男人侧脸线条流畅锋利。 阳光把藏在平静湖面下的东西照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的担忧和安慰的意味,多到几乎要溢出来。 “联系你帮我打隐私泄露的官司吗?”许尽欢扯了扯嘴角,还有心思开玩笑道:“听说沈律师的收费很贵。” “对这件事,不收费。” 许尽欢莞尔一笑:“那我先谢谢你哈。” “不过应该是不需要了,我也没被拍到什么,警察说会根据入住记录联系其他受害者。如果有人需要帮忙,沈砚舟,你能力范围内帮一把吧。” 沈砚舟眼神微动:“你,前天没睡这儿?” 他问得委婉。 许尽欢听懂他话里蕴含的深意,发觉沈砚舟大概是以为她前天宿在这边,也成了被偷拍的受害者。 不正规的小宾馆管理混乱,这种私人宾馆和一些黑心民宿是出现偷拍案的大头。 网络上经常能刷到此类案例,但出现在自己身上,许尽欢还是有些后怕。 “确实是睡在这家违规小宾馆。”许尽欢搓了搓胳膊上还没消的鸡皮疙瘩,有些后怕。 “幸好那天宋律师没睡。我晚上……失眠。就喊他打游戏,结果排位没排进去。后来聊微信聊太久,直接抱着手机睡过去了。” 沈砚舟垂眸半张脸藏在光线的阴影里,许尽欢只看到他捻了捻手机的金属边框,一副继续听她讲述的耐心模样。 “聊天到半夜,睡太晚,起早又赶着去墓园给我妈扫墓,衣服都来不及换。刷个牙洗个脸,我就赶紧出门。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她回忆着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叙述出来。 起因、经过、结果,都简单明了。 如果那天没有焦虑症发作而不敢睡;如果没有johnny陪她聊天聊到凌晨;如果第二天没有急着去给许婉婷扫墓…… 甚至于如果没有因为房子的坏心情,令她冲动之下找沈砚舟,开口索要那个人情……许尽欢不敢想后果。 一桩桩分开看都并不愉快的事情,组合起来,竟然巧合的推着她避开危险。 她不由有些感慨:“回去要好好感谢宋律师,如果不是他大晚上跟我聊到半夜,现在我估计得找满世界找黑客,黑进偷拍网站删视频了。” 听她有条不紊地复盘事件逻辑链,最后还不忘感恩陪聊搭子宋律师。 沈砚舟眼底山雨欲来的郁气,渐渐被春风吹散。 他发动车子,扯了扯嘴角,说道:“感谢宋德源就不必了。他接了你案子,陪聊安抚当事人,不至于让你对他感激涕零。” “如果非要感谢谁,才能让你有安全感。那不如感谢你母亲,去墓园扫墓,才是你能避开针孔摄像头,更重要的原因。” 沈砚舟磁性的低音炮娓娓道来。 许尽欢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或许真的是妈妈在冥冥之中保佑着她。 她摸出手机,找到johnny的聊天框,斟酌再三发了一句【谢谢。】 她猜测幽默风趣的宋律师,看到这条没头没尾的消息,可能会回复一串问号。 许尽欢侧头靠着车窗,思索着一会儿要用什么理由敷衍过去。 要原本讲出来,就得解释她家那一篮子破事,许尽欢懒得说这些。 她心想,要是johnny真问起来,随便找个理由,谢意到了就行。 但直到沈砚舟的车拐进梧桐大道,johnny的聊天框也没有出现新的消息。 遮天蔽日的法国梧桐林立在道路两侧,阳光被层叠的树叶切割成不规则的碎片,洒在柏油路上。 许尽欢被眼前的风景抓住眼球,她按下车窗,春季温和的微风袭来,灌入原本密闭的车厢内,耳后的碎发在气流中肆意飞舞。 车速被刻意放缓,以并不快的速度,行驶在这条著名的梧桐大道上。 “沈砚舟,我突然觉得前面十年,都白来南京了。” 她扭头看向驾驶座。 沈砚舟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撑在窗沿支着头。棱角分明的侧脸英俊迷人,细碎的阳光顺着他的鼻梁划过优美弧线。 鬼使神差的,许尽欢抬起手上的相机。 随着一声清脆的快门,男人的侧脸在她镜头里定格。 沈砚舟闻声,视线往副驾瞟了一眼。 他开口道:“现在没有别人在场。这次偷拍,人赃俱获噢。” 惬意风景让严谨的律师也放松了神经,他尾音拉长,带着一股子气质独特的慵懒。 许尽欢查看相机里刚拍摄的照片,毫不避讳地夸奖道:“很帅,非常帅。” 沈砚舟挑眉:“是么?” “只看照片,别人一定会以为你在刻意凹造型。”许尽欢中立地点评。 她的话,听着是夸人,沈砚舟却品出点儿损他的味道。 “你不是有给模特送照片的习惯麽。洗出来了,给我一份。”他主动索要照片。 许尽欢柳叶眉扬起,辩解道:“我那是采风的时候,顺便送照片。你不会讲话就不要瞎说,给模特送照片,说出来显得我好不正经 的样子。” 开车的男人头颈微转,懒洋洋地动了下手指,点了点他唇角被咬伤的小伤口,语气意味不明:“嗯,你是挺正经的。” “……” 沈砚舟压住唇角的笑意,继续道:“许大摄影师,要不要你的模特,把衣服脱了,你给我后背也拍张艺术照留念一下。” “那是另外的价钱。”许尽欢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昨天冷淡禁欲的律师去哪了,昨天你不这样啊。” “昨天白天,我们还没做。”沈砚舟再次加码。 他语出惊人,淡定地好像在阐述天气不错,餐食很好吃。 许尽欢本来还没想歪,被他加码的话一提醒,眼前下意识浮现出那张……快被自己抓烂的后背。 她耳尖通红,欲言又止。 直到车子在中山陵的停车场扫码入场,许尽欢才憋出来一句干巴巴的:“背还痛吗?” “不疼。”沈砚舟率先下车,没有再继续上一个有些危险的话题,而是转而问道:“要不要先把衣服换了?” “要的!我去后座换。” 原本打算在宾馆换好衣服,再来梧桐大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刚拉上窗帘,立马揪出来一个针孔孔摄像头,最后还折腾进局子里。 许尽欢自然不会再续住,果断拎着箱子走人。 她先下车到后备箱开箱,拿了需要换的衣服,然后缩在后座换衣服。 沈砚舟的车窗贴的是单向的膜,周围倒不必担忧。 但前挡风玻璃是透明的,许尽欢躲在后排,窸窸窣窣换衣服,准备速战速决。 朝夕尽欢 第41节 无意间往前方一瞟,她才发现车子停的位置极好。 虽是室外停车场,但停在最边缘角落,车头对着一大片比人都高的茂密灌木丛。 而沈砚舟倚在车头的位置,背对着挡风玻璃。 许尽欢能看到他挺拔利落的肩线,和西装裤包裹的窄腰。 男人的背影慵懒闲适,静静靠在车头的位置,满片绿色成为了他最好的背景墙。 此时许尽欢才意识到,他藏在细节里的无声体贴。 在和她斗嘴的过程里,这个男人已经提前考虑。 知道她需要一个较为隐密的环境换衣服。 停车场偏僻的角落,浓密茂盛的灌木丛,靠在车头的背影。 是许尽欢后知后觉的,属于沈砚舟的温柔体贴。 许尽欢换好衣服,推门的动作停住。她伸长手臂,够到扔在副驾皮质座椅上的相机。 她认真地缩在后座,以奇特的角度,将沈砚舟的背影,从眼睛的视网膜上,复刻到数码相机的内存里。 春天的气温不高不低,处于人体最适宜的26度上下浮动,阳光明媚的午后,鸟鸣声从山林里隐约传来。 “喏,你要的照片。”她捏着两张速打相纸,在沈砚舟面前晃了晃。 “许大摄影师,又偷拍了麽?”沈砚舟垂眸,盯着她递过来的两张相纸,轻笑道。 这次,许尽欢没有被他的话误导带偏:“一张是你刚才要的,另一张,也是你要的。” 路上拍的,和刚才拍的。 “某些人说让我找机会拍一张你的后背,我拍了啊。” 许尽欢耸肩,无辜道:“奈何你自己没抓住机会,裸背照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沈砚舟扫了她一眼,捏着照片,随手踹进兜里。 “走吧。既然来了梧桐大道,就顺便爬一爬中山陵。” 许尽欢全身上下都换了一套新的,猜到可能要爬山,她还换了一双方便徒步的运动鞋。 但跟着沈砚舟从停车场绕出来,见到人满为患的广场,她就愣在原地。 长到堪比天梯的无尽台阶上,密密麻麻的黑点,每个黑点都是埋头赶路的游客。 “这根本就是爬楼梯吧。”她震惊道。 沈砚舟闲庭信步,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楼梯就是中山陵的特色。” 天气好的春季,著名旅游城市,闻名遐迩的景区。 组合起来,代表着节假日会有无数游客,从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慕名而来,而平时空荡的景区,会在节假日期间瞬间爆满。 许尽欢主业是运营相映成趣,副业和爱好是较为艰苦的风光摄影师,常年出入各类无人区,在危险与机遇共存的环境下,用影像记录大自然的壮美瑰丽。 挤在人堆里,属实是头一回。 人流密集到,她都感觉不是她自己在攀爬,而是身后源源不断的无尽人潮,推着她顺着漫长的阶梯不断向上。 埋头向上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不知不觉,就爬到了楼梯的尽头,转身俯瞰来时路,翠绿的法国梧桐漫山遍野,能远远眺望见不远处的美龄宫。 许尽欢庆幸她走之前,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架无人机带着。 “来这边。”沈砚舟突然出现,按住她背包里的手,抓着她的手腕,拉着他绕到另一个人稍少的角落。 “刚才那边有保安。”他松开手,淡淡道:“这边没有,要飞就赶快,被注意到了,飞机会被打下来。” 许尽欢眨了眨眼,来不及多问,火速掏出背包里的无人机。 调好信号后,巴掌大的迷你机从地面垂直升空。 信号干扰确实有些严重,操纵飞机有些困难,传回来的画面掉帧严重。 许尽欢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飞机,尽量让它飞得更高,直到屏幕里出现那条‘民国最美项链’,她低声哇了一句。 不同品种的梧桐树环绕着,托举着美龄宫的小楼,形成泪滴状的宝石形状;剩下的则朝这远处两端蔓延,作为串起宝石吊坠的链子。 春季的树木都是绿色,航拍中一片翠绿,只有颜色深浅的差别。 加之中山陵和美龄宫之间,实际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许尽欢把无人机飞得足够高,也只能遥遥望见这条最美项链的一角。 迷你机的电池容量较小,支撑不了太久的飞行航拍。 机器开始闪低电量预警,许尽欢争分夺秒下降飞行高度,避免它电量耗尽后摔进山里。 “那边的,在干什么呢!”穿着工作服的巡视保安,厉声喝道。 许尽欢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上动作一抖,无人机失去控制,瞬间朝着地面自由落体。 身高腿长的男人将近一米九,电光石火之际,他从地面跳起,举高手臂,准确地一把抓住下坠的小飞机。 旋即,沈砚舟拉着还未反应过来的女人,反向冲进人群,如同两条灵活的小鱼,遁入鱼群。 许尽欢一只手拿着设备,另一只手和比她更大的手掌十指相扣。 他们在人群里移动,身边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男女老少,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巡逻保安。 人潮涌动,紧密相扣的十指将两人连接起来。 跑动时,顺着右手传来有力的脉搏,带着她的心跳同频共振,一起砰砰作响。 她心想,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刺激逃亡。 直到甩开保安,在陌生的地点停下。 大脑分泌的肾上腺素,还在血管里奔腾不息,持续作用。 许尽欢撑着膝盖喘气,哈哈大笑道:“好爽,好刺激!虽然损失了一架无人机有点亏,但真的很尽兴。” 巴掌大的小脸,此刻笑靥如花。 沈砚舟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小狮子冷艳的脸上若是有了发自内心的生动表情,该是何等艳丽。 在完全没有意料到的时间,临时决定的地点,他见到了许尽欢撤下所有防备的笑颜。 小狮子握着他的手,浑身都是自由的愉快味道。 比他想象的样子更美,更肆意张扬,也更令人心动。 那颗岩石铸就的冰冷心脏,在急促的喘息声中,彻底坍塌粉碎,于废墟里长出新的血肉。 “我抓到了。”他紧紧扣着纤细的指节,泛蓝的墨色瞳孔里光芒闪烁。 许尽欢屈起手臂,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茫然抬头:“啊?” “我抓到你了。” 他轻声的话语,在嘈杂的人群里难以分辨。 沈砚舟伸手,将仓促之下硬扯在手里的飞机,送到她眼皮底下。 “哇,你居然抓到我的飞机了!” 第26章 .背对背拥抱 ◎“我只陪女朋友玩情趣。”◎ 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 许尽欢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 明明空气中弥漫的,是高档酒店自带的房间香薰。 可她总觉得鼻尖总能闻到一股浅淡的雪松气味,若有如无地萦绕在四周。 闭上眼, 就是梧桐树下,男人身高腿长,衬衫西裤。 那双骨节分明的白皙大手, 稳稳抓着她摔下来的无人机, 青色的血管蛰伏在皮肤下,如同被解禁的凶兽。 如果当时她脑* 子还能转动, 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找尽一切机位,把画面记录下来。 “啊, 真是的。又不是没看过帅哥, 怎么老想着他。”许尽欢嘟囔道,第一回 恨上自己记忆力太好。 都吃到嘴里了, 睡也睡过了。 还能因为一个梧桐树下的勾唇笑容,反复揣摩那记忆。 她控制不住思绪, 在脑海里拉记忆进度条,将那几秒钟的画面不断重播。 许尽欢暗骂道,男色误人,诚不欺我。 沈砚舟擦着头发出来, 入目就是大床上裹成一条的‘瑞士卷’。 从床这边转到那边, 笔记本电脑随意搁在枕头上,已经进入待机程序,开始自动播放屏保视频。 他抬步走到床边。 发尾的水珠滴到睫毛上, 随着眨眼的动作在鸦羽上轻轻颤动, 笑意像是沁了雪水般在眼睛里流淌。 “劳驾挪挪位, 给我块落脚地。”沈砚舟弯腰,俯视着裹在被子里的许尽欢。 许尽欢正和自我斗争,作心理建设。 她裹着被子横在床上睁眼,沈砚舟站在床边好以整暇地弯腰注视她。 世界仿佛被颠倒,许尽欢不得不承认,沈砚舟确实很有男色诱人的资本。 哪怕从死亡角度望过去,都得承认女娲造人的时候,是偏心的。 男人短发上的水珠砸到她脸上,许尽欢抹了把脸,从床上坐起来。 这才发现沈砚舟穿的,居然是她早上那件短袖。 她用来当裙子的白色短袖,此时套在男人身上,下摆正好垂在腰部。 嗯,虽然这件白t她只穿了几个小时,春天的天气并不热,她也没流汗,按道理来说短袖算是干净的……可她穿过的衣服,此时出现在沈砚舟身上。 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暧昧。 朝夕尽欢 第42节 许尽欢舔了舔嘴唇,道:“短袖我早上穿过的,你就没别的衣服穿了吗?” 沈砚舟屈腿上床,从她身上扯过半截被子,回道:“我知道。” “就带了这一件短袖当睡衣。剩下两套都是衬衫和西装。” 他撩起眼皮,从碎发缝隙之间睨了一眼许尽欢,声音如水汽般潮湿:“如果你更想,看不穿的样子,那是另外的价钱。” 沈砚舟平常那身定制西装,把他锱铢必较的性子包裹出斯文有礼的样子,坐在谈判桌后,言笑晏晏的皮囊极为严谨。 能在律师界混的风生水起,自然不是什么善茬,放在他身上也同样适用。 他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披着人皮的狼。 拿许尽欢的原话来揶揄她。怎么撩他,他就原封不动撩回去,甚至进阶,语气更加意味深长。 沈砚舟眼尾沾着水汽,等着小狮子炸毛。 许尽欢一向不按套路出牌:“你看,我把照片给你,不仅没收钱,还买一送一。” 沈砚舟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边,斜眼扫过她,等着小狮子接下来的招数。 许尽欢托着下巴,突然开口商量道:“能穿西装麽?” 沈砚舟撩起眼皮,不动声色道:“然后呢?” “网上冲浪吗,你知不知道一个词叫‘西装暴徒’呐。”许尽欢试探道。 沈砚舟嘴角弧度加深,淡定开口:“听说过。” 他靠在床头,擦得半干碎发垂在额头上,偶尔几滴水从发梢自由落体,点点滴滴打湿白色短袖。 沈砚舟垂眸看手机,整个人慵懒闲适,似乎对西装暴徒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他这副泰山崩于前,也不改色的样子,成功让许尽欢接下来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算了。和你讲不通,就当我没说吧。”沉默半分钟,许尽欢取过被她扔到一边的笔记本。 无人机的储存卡已经取下,插在拓展坞里。 储存卡中原生的8k画质,和实时信号传输时的监视画面相比,画质清晰许多。 许尽欢把视频导进达芬奇软件,进行调色。 “要是秋天,树叶黄绿对比下,美龄宫的航拍会更震撼吧。”她喃喃道。 “等十一月份,带你去美龄宫。”沈砚舟睨了眼她的电脑屏幕,淡淡说道。 “半年之后,还远着呢。”许尽欢不以为然:“没准到时候,我俩工作忙都没空。” 沈砚舟回复邮件的动作一顿:“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南京离上海又不远,再怎么忙,约会的功夫总能抽出一天。” 许尽欢阖上电脑,诧异问道:“我俩没熟到能约会的地步吧。” “呵。”沈砚舟拿眼神示意,无声道,都睡一张床,这叫不熟? 她盯着玩手机的男人,两秒钟后,又继续回头修片子。 没准,到时候,咱俩早就一拍两散了。 露水情缘,半年之后谁都没办法打包票。 许尽欢关掉软件,沉吟道:“沈砚舟,我俩好像颗粒度没对齐。” “是么?” “萍水相逢的两次偶遇,这是我对我们之间关系的定义。” 懒洋洋靠在床头的男人收起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优雅淡定。 然后,沈砚舟猛地掀开被子,压在牙尖嘴利的小狮子身上,深邃的瞳孔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沈砚舟盯着她的红唇,轻笑着开口:“只是萍水相逢,一夜情的关系,你真好意思让我,陪你玩角色扮演的游戏啊。” 许尽欢的脸,瞬间通红,她匆忙解释道:“黄者见黄!我没有要搞奇怪的play,只是阐述一下西装暴徒的含义。” 沈砚舟食指抵着她的下巴,慢斯条理道:“阐述什么?阐述你见色起意一次后,换个城市,再来一次,最好再顺便玩点角色扮演的游戏吗?” 他瞳孔深处划过意味深长的笑意。 许尽欢捕捉到这一丝一缕的笑意。 也明白过来,沈砚舟是和她闹着玩。 她顿时也不紧张了,反倒激起一身反骨,叛逆的底色瞬间压过尴尬,占据上风。 许尽欢垂眸,视线从他的脸上一寸寸下移,落到抵着她下巴的白皙手指上。 她稍稍侧脸,缓慢地含住那一截修长指尖,含糊不清道:“是啊,我又没有强迫,这种事情都是你情我愿。” 沈砚舟嗤笑:“一而再,再而三。” 他毫不留恋地抽回沾着津液的手指,取过之前擦头发后扔到一边的毛巾擦手,语气意味不明:“我只陪女朋友玩情趣。” 说完,沈砚舟睨了眼许尽欢脖颈处,那唯一露出来的吻痕,意有所指。 许尽欢躺在他腿上足足两分钟,才爬起来,若无其事地去卫生间。 她在沈砚舟前面已经洗过澡了,此时进卫生间说得高情商一点叫若即若离;说的低情商一点,就是逃跑。 沈砚舟的告白,她听懂了。 可无法回应。 扪心自问,说不动心是假的。 和苏乘风那段仅有半个月的异地恋,都算不上恋爱,斩断的时候,她也干脆了当,毫无眷恋。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属于高山河流,会沉迷于无人造访的壮丽美景。 感情这个东西,只会阻碍她前进的脚步。 妈妈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个本应将足迹留在世界各地的优秀摄影师,许婉婷为了家庭,牺牲自我,甘愿困在城市的牢笼里生儿育女。 牺牲梦想和原本人生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婚内出轨的丈夫,和去世不过半年,就携带私生子登堂入室的第三者。 许尽欢闭眼,任凭冷水冲在她脸上,带走那些压抑的怨恨,也冲走那一刻心动带来的悸动。 洗了把脸出来,方才妩媚情动的女人,又恢复到冷艳的都市丽人。 许尽欢绕到床铺另一边,把无人机和笔记本都收进包里。 而后,平躺在属于她的那一半床上,不越雷池一步。 “关灯,睡觉。” 沈砚舟碰了碰她散落在枕头上的秀发,开口道: “我不逼你。就和成都给的那个承诺一样,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许尽欢闭着眼,强迫自己不准心底,冷冷道:“不聊感情,不谈恋爱,不结婚,不生娃。” 一副只打算玩玩的样子,那瞬间,简直把沈砚舟的脸扔在地上踩。 许尽欢翻了个身背对他,摆明了油盐不进。 她的四不原则落在沈砚舟耳里,好似在嘲笑着他的心动和主动。 他本应该觉得愤怒,但许尽欢缩回蜗牛壳,刻意逃避的态度,却莫名让沈砚舟心口一疼。 拒绝的四不准则,更像是许尽欢挥出一把利刃,果决地斩断了她与世间情感连接的桥梁。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而且他在断桥这头,无可奈何。 沈砚舟抬手,想给这只故作冷淡的小狮子一点安慰,却又不忍心戳破她才垒起的、企图保护自己的硬壳。 最终,那只手停在半空,许久后还是放下了。 “行。”他退而求次之,揉了揉许尽欢铺散开的发尾,磁性的音色自带混响:“那就只谈性,不谈感情。” 说完,沈砚舟敏锐地发现,许尽欢背对着他的身影颤了颤,睡衣下蝴蝶骨的弧度轻轻抖了两下,如同振翅的蝴蝶。 他垂眸,将搭在许尽欢腰间的被子向上拉了拉。 随着开关喀挞一声,房间被黑暗吞噬。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无声的眼泪顺着许尽欢的脸颊流下,浸湿被角。 她给自己取的名字,许尽欢,朝夕尽欢,不怯懦任何事。 意指活在当下,过好每一天,人生得意须尽欢。 但沈砚舟给的信号,却令她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那个本该肆意潇洒的许尽欢,在今晚成了一个胆小鬼,让她变成原本自己痛恨的,杞人忧天的胆小鬼。 她见过爱情最丑陋的样子,发誓这辈子不相信所谓的情爱。 所以即便这扇大门已经在面前大开,许尽欢仍旧不愿意迈出这一步,或者说,不敢迈出那一步。 哪怕门口那个人很优秀,人品性格足够她的要求,甚至于连床上也完美合拍,仍旧不能让她对爱情这个词,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许尽欢蹭掉眼角的泪痕,发现命运捉弄人性。 她这辈子似乎都没办法完全信任一个人,交付真心。 连心都没有的人,拿什么东西在爱情里和对方交换呢? —— 清明节最后一天,回沪市的高速上,堵满了返程回去当社畜的私家车。 车载音响里,清越的女生唱着感情里的碎片,唱着‘我无意间将红色围巾遗落在你姐姐家……’ 许尽欢跟着旋律轻声哼唱,唱着唱着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all to well有两个版本,一个五分钟的专辑版,另一个演唱会的十分钟完整版,直到【red】这张专辑重录才出的录音室版本。 十分钟完整版的一首歌太长了,不利于传播。 这个版本比较鲜为人知,但是许尽欢最爱的一首歌。 “你也听泰勒·斯威夫特?”她问道。 朝夕尽欢 第43节 前方堵车严重,沈砚舟把视线从前车尾巴挪到她身上。 随着all to well结尾重复的歌词,旋律渐渐消失。 沈砚舟开口说道:“不算粉丝,只是比较喜欢她的歌。” 自动连播的下一首歌响起,许尽欢点头道:“没想到你也会听美国乡村音乐。” 沈砚舟扯唇轻笑:“在你的刻板映像里,我应该听什么歌?” 许尽欢想了下,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随口说道:“大概是贝多芬或者卡农,这一类的古典音乐吧。” 她支着脑袋分析:“看上去你就像沪市书香门第养出来的贵公子,一股精英阶级的味道。” 她窝在副驾懒洋洋地坐着,打量着开车的男人。 宽肩窄腰,坐姿优雅。 内搭白衬衫的袖口在灰色西装外,露出两厘米,一丝不苟。 “你爸妈一定把你培养得很好,从小钢琴马术各类兴趣班,寒暑假再去个国外游学什么的。” 沈砚舟斜眼看她:“你倒是猜得准。” 许尽欢扯着嘴角笑道:“因为我小时候也这样。” “后来呢?” “后来啊,我逃了。偷了户口本逃家,求我外公出面,连连名带姓一起改了,和之前的人生说拜拜了。” 车流缓缓动了起来。 沈砚舟踩了一脚油门,利索地跟上前车,丝毫不旁边道上想要过来插队的车机会。 驶过最拥堵的那段,许尽欢百无聊赖地转头,了然道:“哦,车祸了啊,难怪刚刚堵死……” “自立根生,不累吗?” 懒散的女声和磁性的男声,同时响起,互相重叠。 许尽欢疑惑地看他:“你刚说什么,没听清。” 沈砚舟抿了抿唇,道:“没什么。” 许尽欢翻开了个白眼,她不喜欢说话说一半,听话听一半,直截了当地追问道:“我好像听到你说累不累的。” 她摸着下巴,主动提议道:“开车累了,下个服务区停,换我开。” 说着许尽欢就扒拉手机,划着导航看下个服务区还有多远。 小狮子较真了。 沈砚舟眸光沉了沉,带着点无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自立根生,不累吗?” 闻言许尽欢愣了一下。 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累不累。 以那样决绝的方式和温家划清界限,当然累啊。 温仲骂她白眼狼,白养她这么多年。 外公劝她不要和家里闹太僵,她还没成年,年纪还很小。 小姨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说她改姓许,是盯着许老头的遗产。 就连当时关系最好的颜煦和江浸月,他们理解她的痛苦和愤怒,并在她自立门户后,明着暗着帮她不少。 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一句,累不累。 因为在所有人眼里,她的选择造成的后果,都是咎由自取。 主动做出选择的叛逆之人,是没有资格喊累的,谁让那是她自个儿选的。 许尽欢一直以来也这么认为,哪怕吃苦也从不后悔。 “累,但值得。”许尽欢勾起嘴角,眼底满是对自己狠得下心的倔强。 她把一步步靠自己走的荆棘路,叫做来时路。 通过事故路段后,交通情况好了许多,笔直的柏油高速路直通远方。 车速加快,白色奥迪suv在沿着最左侧的快速道一路向前。 直到车载音箱里,一首歌再次放完,沈砚舟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许尽欢瞟了她一眼,发现沈砚舟脸上表情若有所思,像是斟酌着什么重大心事。 反正车上就他们两个,关系介于熟悉和暧昧之间,老这么一路沉默下去也不是事儿。 许尽欢正打算拉个话题出来,聊天几句打发打发时间。 比她话题来得更快的,是沈砚舟的来电提醒。 他的手机蓝牙连了carplay,舒缓活力的乡村摇滚被默认铃声打断。 “喂,砚舟啊,我记得你是今天出差回来?” 平稳温婉的中年女声,从车载音响里传出。 沈砚舟嗯了一声,回答的音色淡淡,波澜不惊:“对的。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晚上回家一趟,我和你爸也刚到家,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在家吃个便饭。” 沈砚舟呼吸一滞,猛地加了一脚油门。 虽说前方近距离内无车,但突如其来的加速度,依旧让副驾玩手机的许尽欢毫无准备,吓了一跳,手机差点因惯性拍到脸上。 她从腿上捡起掉落的手机,打量着脸色冷峻下来的沈砚舟。 “喂,砚舟,你在听吗?”扬声器里年长的女人追问道。 “在的,刚刚车况有些复杂。”沈砚舟解释道。 “哦,那晚上记得回家吃饭,我晚上做你喜欢的海鲜烩饭。”电话那头的女人笑着吩咐道。 沈砚舟喉结滚动两下,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好的,妈妈。” 他伸手挂断电话的动作,有些僵硬,点了两回才按掉。 许尽欢无声挑眉,旁观了全程。 电话挂断,被暂停的音乐播放器自动恢复,旋律再次响起。 “前面服务区停一下吧,我去个卫生间。”许尽欢说道。 沈砚舟点头,边道驶入通向服务区的匝道。 车刚在停车位上停稳,许尽欢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江浙沪的服务区硬件设施都建的不错,窗明几净,入驻的店家也不少。 许尽欢在便利店买了杯咖啡和烤肠,不紧不慢地当零嘴吃。 等一杯咖啡磨磨唧唧喝完,她看了眼时间,20分钟过去了。 应该差不多了。 她扔掉只剩碎冰的塑料杯,往停车场走去。 上了车,许尽欢随口找理由,瞎扯道:“人有点多,排队排了一会儿。” 沈砚舟额发湿了些许,碎发沾上水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他睨了眼神态自然的许尽欢,没戳破她信口胡来的谎话。 他有料到今天沈母会给他打电话,只是哪怕经历过很多回,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抵触心理。 许尽欢下车后不久,他也下车,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擦着水珠往回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休息区喝着咖啡、吃着烤肠消磨时间的小狮子。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留给他独处的这二十分钟,足够让沈砚舟整理好心情。 “去副驾吧,你开一路了,我跟你换。”许尽欢绕到驾驶座那边,主动说道。 沈砚舟:“算了,没多远,还剩一小时就到了。” “赶紧过去,你刚突然加速有点儿吓人,我觉得生命安全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靠谱。”许尽欢咂舌道。 沈砚舟轻笑一声,没接着争,承了她的好意,从司机的位置上退位让贤。 两人身高差足有二三十厘米,许尽欢坐进去就发现座椅太靠后,方向盘太低了。 她按自己的驾驶习惯,调整到舒服的角度和位置,瞥见中央扶手箱多了一盒药,记得之前水杯架上没有这东西。 “这什么?”她顺嘴问道。 她随手拿起来看了眼,枸地氯雷他定。 第三代抗组胺药物,许尽欢对这玩意很熟悉。 回南京的这几天,漫天柳絮飞扬,她每天早上都要吃一颗。 “你也柳絮过敏啊。”她道。 沈砚舟扫了一眼药盒,摇头回答:“不是柳絮过敏。” 氯雷他定作为常用的抗过敏药物,适应症很多。 许尽欢也没当回事,顺嘴问他:“那你什么病,要吃这个。” “海鲜过敏。”沈砚舟淡淡回答道。 许尽欢把车子从停车位开出来,到匝道上缓慢加速吗,重新回到沪蓉高速上。 好半响,她脑中灵光一现。 沈砚舟打电话的时候,她不方便出声,就闷头玩手了,直到这厮突然加速把她吓一跳,对话才听一耳朵。 许尽欢自己家庭本就支离破碎,没有参照,当时只觉得沈砚舟对他妈妈似乎太客气了点。 和父母说话用敬称“您”,比较罕见。而且不是正式场合,是私下电话里就用敬语,更奇怪了。 许尽欢和温仲的父女关系不算好,她也经常用“您”,但那纯属为了阴阳怪气。 而沈砚舟和他妈妈的电话,双方语气都挺平静,挺客气的,聊的也是记得回家吃饭的贴心话。 朝夕尽欢 第44节 甚至沈母还特意下厨,做了儿子爱吃的海鲜烩饭…… 等等,海鲜烩饭??? 许尽欢诧异地扭头,一脸不可置信道:“你海鲜过敏,还回家吃海鲜烩饭啊?过敏严重是要命的。” 原本闭目养神的沈砚舟被她吵到,掀起眼皮。 “所以,要提前吃药。” 他说得平静淡然,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习以为常。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托腮):我直觉,你和家里关系也不太正常 沈砚舟(宠溺笑):嗯,所以下次不要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看,只要你认真找,我们俩是有共同点的。 第27章 .背对背拥抱 ◎“你对我的行程,很感兴趣啊。”◎ 奇葩年年有, 今年特别多。 槽口太多,许尽欢都不知道从何吐槽了。 她嘴角抽搐道:“你高兴就好。” 过敏受罪的又不是她,她一个外人操什么心喔。 许尽欢心说, 沈砚舟妈妈也是个奇女子,究竟是不知道儿子海鲜过敏;还是明知沈砚舟海鲜过敏,还要给他做海鲜烩饭, 这什么究极宠儿子的奇葩方式啊。 介于已经拒绝和某人产生更亲密的关系, 她硬是按抐住了想要说两句的心理活动。 许尽欢嘴上没说什么,回去的路上, 心里把这事一顿吐槽。 “不用按定位开。先去你家,把你送到家,我再把车开回去。” 进了市区, 沈砚舟把导航取消。 “我晚上有个饭局, 要去新荣记。”许尽欢说道,“直接开去新荣记, 然后车子你开走行么?” 沈砚舟没意见,提醒道:“你箱子还在后备箱, 拎着它赶饭局,不合适吧。” 许尽欢嘶了一声,有点为难。 她都快忘了还有个行李箱。 抬手看了下表,快六点了。 他们吃完饭下午出发的, 正常来说4小时的路程, 下午四五点到上海,她还有时间回家收拾整理下,再去饭局。 哪知道半道遇上交通事故, 大堵车。 新荣记和许尽欢家是两个方向, 现在回去也来不及。 她思索着, 要不要把箱子寄存在饭店前台。 “我开车把行李箱带走。”沈砚舟看出她的纠结,主动说道:“先放我那儿,回头你空了再来拿。” 他说完,偏头看向开车的许尽欢,等她回复。 当下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许尽欢也懒得把它搬来搬去,放在沈砚舟车里让他带走,确实能给她省事不少。 “行,那我过几天找你。”她答应道。 “嗯。” 许尽欢从小生活在沪市,对路况很熟。 没用导航,一路开到新荣记门口。 这边不让停车,她解开安全带就火速下车,生怕晚了一会儿交警过来贴条。 沈砚舟见她匆匆忙忙,不由提醒道:“证件记得拿出来。” 许尽欢回头朝他会挥手,拎着随身背包的包带,示意道:“拿了拿了,在包里呢。” 车内,沈砚舟注视着她穿过马路。 等纤瘦的身影消失,沈砚舟睨了一眼新荣记古色古香的大门,才慢慢悠悠地收回视线,下车从副驾换到主驾位置上。 狭窄的座位空间过于紧凑,让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 沈砚舟先把座椅和方向盘的数据保存,设置好位置记忆,才调整回自己常用的模式。 沪市的交通管制很严格,市区大部分路段都禁停。 他调整好主驾位置的各项数据后,赶在交警来之前,开着离开这条街。 —— 今天路况确实很差,高速上多花了一小时,市区又堵了大半个小时。 许尽欢到前台报了包厢号,在服务员指引下径直上了二楼。 她没急着进去,而是先找到洗手间,涂了个口红,让气色看起来好一些,才去包厢。 “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她勾着笑,进门先致歉。 颜煦见她来了,伸手拉开身旁空位的椅子,解围道:“嗐,沪市一到饭点就这样。我来的路上也堵了好一会儿。” 他一开口打圆场,圆桌另一边两位马上也附和道。 “下班高峰期,堵车难免的。” “哈哈哈,许总估计撞上节假日返程的车流,我们也刚到没多久。” 许尽欢入座后,不着痕迹地将饭桌上的位置尽收眼底。 主位是颜煦,副陪是天擎人力部的部门总监,主宾的位置的男人不认识,相必就是今天需要搞定的客户。 她落座的位置是次宾。 许尽欢心里飞快换算,电光石火间,立刻对饭局上的局势有了计较。 颜煦坐主位,他攒的局。和他一块儿的陪客是天擎的人。 再结合对面主宾位,和那位不认识的老总刚刚接话的态度。 许尽欢估摸着,这笔生意,大概率能成。 果然,下一刻,颜煦就给她介绍道:“这位是锐进公司的老总,也是智驾协会的会长,耿理全,耿总。算智驾这行的领头羊。” 闻言,耿理全哈哈大笑,谦虚道:“哪里哪里。长江后浪推前浪,智驾领域还得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就担个会长的名头罢了。” “耿总客气。”颜煦温文尔雅地附和,转而给耿理全介绍到许尽欢:“耿总,这我发小许尽欢,相映成趣摄影工作室的老板。” 耿德全顿时眼神变了变,夸赞道:“巾帼不让须眉啊,颜总的朋友,都是创业路上的能人!” 许尽欢端着杯子里的果汁,勾唇一笑:“耿总,幸会。我这不过小打小闹罢了,比不上锐进和天擎的规模。” 顾忌着许尽欢和人力资源总监都是女生,她俩杯子里都是果汁。 加之饭桌上也就才四个人,算是私下小聚的局。 颜煦又是滴水不漏的家伙,象征性地陪耿理全小酌了几杯。 一顿饭的时间,把协会今年一些需要外包的活敲定,其中最赚钱的年度会展宣传片,美差如愿给了相映成趣。 酒足饭饱后,颜煦礼数周全地把耿理全送走。 许尽欢揉了揉今晚笑得有点僵的脸,咂舌道:“这活,真能有这个数?” 颜煦低头瞥了眼她手上的动作,笑了笑,又伸手过去给她多掰开一根手指。 他似笑非笑道:“智驾协会,听名字就知道这帮科技公司,富得流油。” 许尽欢啧啧称奇:“天擎不也是这协会里一份子麽,果然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她想了想,又说道:“你这算不算胳膊肘往外拐。这个数,比相映成趣的宣传片报价,高了一倍。” 颜煦靠着新荣记门口的装饰架,嗤笑:“天擎每年给智驾协会交的会费,要在这次给你的商单价格后面,再加两个零。” 许尽欢诧异道:“交这么多,这协会到底是干嘛的?” “鬼知道。”颜煦点了根烟,幽幽道:“年年没干什么正经事儿,净收钱了。” 许尽欢挑眉,相映成趣也加了摄影协会,每年各大工作室和摄影师之间业务交流,总有很多耳目一新的作品出现。 她经常鼓励员工在摄影协会的交流期内,积极参加,学习同行的优秀技术,打磨完善自己的摄影作品和风格。 听颜煦的意思,好像智驾领域的协会,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耿理全搞出来的协会,每个做智驾领域的公司,个个都被他上门拜访过。” 一同来的人力资源总监见状,给许尽欢解释道:“天擎刚成立那会儿,初入这行,还不成熟。耿理全打着协会的名号,名为邀请,实则威胁。” 许尽欢之前没了解过他们这行,好奇问道:“威胁什么?” “威胁要进行技术封锁。颜总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半推半就加了协会,每年上交一笔不菲的会费。” 许尽欢顿时听乐了,调侃道:“清朝亡了八百年了。都二十一世纪现代化社会,还有搞潘国进贡的桥段啊。” 几步外,到门外抽烟的颜煦,吐了一口烟圈,也跟着笑道:“这老头倚老卖老,你没来之前,还和我聊共同开发新系统的事。” 说着他望向街口,突然开头说道:“你今天怎么来的,这片儿不好停车,车停哪了。” 浅薄的烟雾里,颜煦语气随意中带着点笑意,如同朋友间顺口的关心。 许尽欢波澜不惊,回答他:“顺风车。” 颜煦眼底的笑意淡了淡,说话的口气不变,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公子调性。 “我看你从一辆白色奥迪的驾驶座下来,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后买了辆q7。” “哦,没买到南京回沪的高铁票,搭了个朋友顺风车,路上和他换着开。堵车时间来不及,我直接赶来你这饭局,箱子还扔人家车上呢。” 许尽欢没撒谎,每个字都是真的。 朝夕尽欢 第45节 路上的白色suv不少,但中大型suv的女性车主较少。 suv的车型太大,不方便停车。 但这一缺点在摄影师群体里,完全转换成了有点。摄影佬们,几乎人人一辆suv。 原因无它,工作需要。 相机,镜头,支架,滑轨……出门拍摄要带的设备实在太多,轿车收纳空间小,根本装不下。 suv的大容量,简直是摄影师出门工作必备代步车,许尽欢自己开的也是一辆suv。 这些摄影圈内的怪癖,因为许尽欢的缘故,颜煦早就知晓。 他自然而然带入,以为那辆在楼上包厢看见的半截车身,是许尽欢某个摄影同行。 “你比江浸月机灵多了。还知道找人蹭个顺风车。搁她,只会嗷嗷抱怨。” 颜煦把烟蒂按灭在垃圾桶上,转头看她的眼神温柔起来:“下次如果还有这种情况,直接和我说,饭局赶不及再约就是,我给你托底呢,怕什么。” “一码归一码。”许尽欢说道,刻意回避颜煦话里的意思。 有些人情,再熟悉的朋友,也不能承情。开了先例,后续就会发生超出掌控的事情。 比如她和沈砚舟,见色起意碰上心血来潮,归根究底就是一场本不该开始的孽缘。 这场孽缘,哪怕想要及时抽身,她也已经尝到了一些不受控的苦果。 于是,她补充道:“谢谢你给我介绍生意,等结束收了尾款,给你回扣。” 许尽欢并不介意颜煦过问自己的感情生活。 相反,当初要不是江浸月非要给她上遮瑕,她早顶着一脖子痕迹让颜煦死心了。 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和她有暧昧的对象,是谁都行,就是不能是沈砚舟。 在南京相处的这两天,同住一间房,沈砚舟工作从没避着她。 虽然不清楚详情,但沈砚舟和其团队为天擎上市的业务,反复商讨,修改法律意见书,在南京忙的这几天,她是看在眼里的。 天擎即将上市,这个节骨眼上,许尽欢不敢去赌。 如果因为她的原因,颜煦一时冲动,和沈砚舟有了间隙。 对天擎,对松青,只能是两败俱伤。 她想要颜煦死心不假,但她不想闹得人尽皆知,闹得影响朋友事业。 所以,几乎是下意识,许尽欢将沈砚舟的存在,半遮半掩地藏起来了。 成都的挡酒,南京的收留,都是她路上一截风景。 寡淡生活的调剂品,享受完体会完;然后,过去了就过去了。 —— 沪市的老牌名校f大已有百年历史,校园一角的区域的小区里,坐落着一片儿老上海风格* 的小洋楼。 曾经的教师家属院,随着改革开放后,沪市的地价也水涨船高。 这片小洋楼的现在已寸土寸金。 白色奥迪驶入紫色的小花园,在车库前停下。 沈砚舟坐在驾驶座,犹豫了一下,下车前又补了一颗氯雷他定。 矿泉水瓶空荡荡,没有水,他就着唾液干咽下去。 白色小药片的边缘并不是完全光滑,略带坚硬的棱角没有水的润滑,下咽的过程中划过食道,留下一阵刺痛。 沈砚舟拎着外套下车。 小洋楼的花园被打理得极好,紫藤花苞顺着深绿色的藤蔓盖住了花园里的搭建的凉亭走道。 春日的六点多钟,夕阳刚刚下山,西方的天际线还残留着几抹余辉。 沈砚舟瞥了眼屋内亮起的灯光,慢悠悠从车库往家门口走。 这条路不长,也就十几米。 他走得极慢,迈开脚步的动作都仿佛被按下了0.5倍速。 但路径的长短,并不以人的意志而拉长或是缩短。 不论内心生出有多抗拒,190的高个,身高腿长,走几步路便到了门口。 他敲了敲门,等待的间隙里,如同以往无数次那样,他对着大门漆面的反光,脸上的肌肉调整到合适的表情。 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遮住眼眸中带着点异域风情的蓝调。 嘴角微笑克制内敛,恰到好处。 “砚舟回来啦。”梁娴玉过来开门,望着门口高大挺拔的儿子,脸上喜色增添了不少。 “快进来,我饭快做好了。”她一身旗袍,明明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今天却进了厨房。 沈砚舟喊了一句“妈”,然后拎着礼盒进门换鞋,说道:“这趟去南京出差,买了些特产给你和爸。” 说着他把礼盒递过去。 梁娴玉欣喜地接过,拆开包装,精美的礼盒里躺着一条真丝披肩。 她当场就把这条丝绸披肩披到身上,称赞道:“砚舟眼光真好,这披肩配我今天的旗袍正正好,花纹和颜色也合适。” “行了行了,别臭美啦,赶紧去厨房看看你的锅吧。”沈远道抖了抖手上的报纸,催促道。 “你懂什么哦,儿子给我买礼物,你嫉妒噢。”梁娴玉美眸瞪了一眼沙发上的丈夫,裹着披肩去厨房。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厨房味道大,她又转回来将披肩扯下,置进盒子里叠好,才放心离去。 沈砚舟望着厨房的推拉门阖上,拎着另一个纸袋搁在客厅茶几上,对沈远道说:“爸,给您带了两罐今年的新茶,您明天带去办公室尝尝。” 沈远道嗯了一声,放下报纸,抬头看他。 位高权重的中年人,侧头睨了一眼厨房,确认推拉门严丝合缝地阖上,低声问他:“抗过敏药,吃了没?” 沈砚舟手上一僵,握着茶叶罐的手背青筋毕露。 他垂眸遮住眼底不应该出现的情绪,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平淡淡:“嗯,吃了。” 沈远道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电视机里新闻报道冷静理智,字正腔圆。 一身正装的主持人,播报着冰冷客观的新闻稿,像是无形之间,给这顿家宴定下了基调。 每年清明节过后,总是这样一顿不伦不类的家宴。 桌上夸张的全海鲜宴,沈砚舟吃得很艰难。 梁娴玉母爱浓郁到几乎要溢出,在她的殷切目光里,沈砚舟对夹过来海鲜,来者不拒。 偶尔剥虾拆蟹的过程漫长,沈砚舟语气淡定,和沈远道聊几个经典案例和最近的工作进展。 直到一桌海鲜吃得所剩无几,沈砚舟去厨房洗手。 洗洁精打出绵密的泡沫,包裹住骨节分明的手指。 柠檬红茶的清新味道飘散,渐渐压住指尖沾染上的海腥味。 “妈,盘子放水池吧,我正好洗掉。”他对进来的母亲说道。 梁娴玉把海鲜壳倒进垃圾桶,娇嗔道:“哪用你洗,儿子忘啦,上次你才给家里装了洗碗机。机器洗多省事,一会儿帮我把垃圾倒了就好。” 沈砚舟愣了一下。 水流哗啦哗啦冲在手上,他看着梁娴玉把空盘和锅都放进洗碗机,沈砚舟才想起来,过年的时候,他确实给父母家置办了洗碗机。 工作后他就自己独居,沈砚舟不常回家。 更严谨一点来说,是根本非必要不回家。 除去父母生日,中秋过年,还有每年躲不掉的清明节;剩下日子,沈砚舟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都在沪市,甚至于都在一个行政区内。 f大这片,他却鲜少踏足。 似乎不知何时起,家已经成为他心底刻意回避的禁区。 沈砚舟洗完手,又和父母聊了几句。 在梁娴玉劝他少加班多注意身体的嘱咐声里,他拎着装满海鲜贝类的垃圾袋出门。 小区原是f大的福利房,住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f大的任课老师。 沈砚舟拎着袋子去小区垃圾回收点,路上还遇到了饭后出门遛弯的邻居。 老教授看着他长大,提起现在年轻人长大出去自己住,都好久没见,小伙现在长得比老沈还高了。 沈砚舟彬彬有礼地打招呼,婉拒老教授试图介绍对象的好意。 黑色塑料袋被投进厨余垃圾的分类箱里,里面贝类硬壳叮当作响,发出一串碰撞声。 他掏出湿巾,仔仔细细把手心手背,到每一寸指甲缝都擦干净,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海鲜腥味才作罢。 扔完垃圾回来,沈砚舟没进门。 告别的流程,出门前已经完成过了,没必要再来一遍。 他径直到车库,开车走人。 白色的奥迪q7离开寸土寸金的洋楼区,车尾气的白烟飘散到空气中,被晚风一吹就散。 同时也宣告了,这场对沈砚舟来说,每年最难熬的一顿饭落下帷幕。 沪市有着所有大都市共有的通病。 八九点的夜晚,是沪市最堵的时刻,比他傍晚和许尽欢下高速的时候,更加拥堵。 马路上,每个路口都充斥着亮起的红色车尾灯。 但沈砚舟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对他而言,只要逃离那个充满海鲜味亲情的家,大马路上车尾气都不算难闻。 来电铃声响起的时机很巧妙。 “喂,沈砚舟你今天晚上在家,还是在事务所?” 朝夕尽欢 第46节 许尽欢握着手机,觉得话里好像有歧义,又加一句:“我不是指你父母家。” 前方红灯还有几十秒,沈砚舟薄唇轻启:“你对我的行程,很感兴趣啊。” “……”许尽欢呵呵道:“我对你行程不感兴趣,但我对我的箱子身在何处,很感兴趣。” 沈砚舟扯起嘴角,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浅笑。 “晚上没有别的安排,已经从我父母家离开了,在回家路上。”他这番话说得详尽,像是在对家属报备。 那端的许尽欢顿了几秒钟,询问道:“你们律师不是加班严重吗?” 沈砚舟敏锐地反问:“你人在哪?” “松青楼下的大厅。”许尽欢:“我以为你今天会回松青加班,就过来取行李。” 沈砚舟伸手划了下导航界面,眉头皱起。 松青位于外滩的办公写字楼群,从他当下位置过去,每一段路的颜色都红到发黑,触目惊心。 “今天大概去不了事务所。”沈砚舟按下到嘴边,让她先回去的话,转而问道:“行李很着急吗?” “也不算特别着急。”许尽欢斟酌道:“主要我工作的电脑还在行李箱里。” 沈砚舟:“地址发你了,到我家来拿。” “好嘞!” 挂掉电话,女人清越的嗓音带着活力,尾音在车厢里余音绕梁,像是小狮子毛茸茸的长尾,甩动着撩拨。 沈砚舟把空调打低了两度,又解开衬衫领口最顶端的扣子,让冷气顺着衣领进去,驱散那股心口弥漫上来的热意。 家宴结束他离开的时候已将近夜晚九点,等真正到家,时针已经跳到十点的位置。 沈砚舟放下手臂,半靠着电梯壁。 心想,松青和他家距离不远,10分钟的路程。 算下来,小狮子应该在他家门口等了一小时了。 沈砚舟把玩着手机,通话记录还停留在晚上八点五十。 微信里也有没有新的提醒。 他住顶层,电梯上行需要一定的时间。 沈砚舟甚至还打开王者荣耀看了一眼,好友栏里许尽欢的头像是灰色的。 她不在线。 最后的上线时间是半小时前。 之前在成都熊猫峰会事后庆功会,在应酬环节等结束开席的那十几二十分钟,许尽欢都等不了。 闷头玩游戏打发时间,南京的那天晚上,她半夜睡不着,也跑来问他要不要参加深夜匹配。 沈砚舟点开她的主页详情,果然今天晚上的两局又是反向冲分。 “网瘾女孩麽?”沈砚舟自言自语,低声说道。 按那人没什么耐心的性格,既然不在打游戏,大概是等得受不了,先走了吧。 沈砚舟把玩着手机,一边往家门口走,一边分心思考,要不要明天把行李箱给她送去相映成趣。 走过电梯厅的转角,娇小身影映入眼帘,许尽欢抱膝蹲在他家门口昏昏欲睡。 沈砚舟的步伐像是被无形的胶水粘住,再也无法迈出一步。 他的手机啪嗒一声,砸在地砖上,打破楼道原本的寂静。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律师不应该很守时吗,我等了好久!哼,你就说怎么补偿我吧! 沈砚舟:嗯,我的错,把我自己赔给你,要不要? 第28章 .背对背拥抱 ◎“怎么和他爸妈长得不太像啊。”◎ 重物坠地的清脆响声, 在寂静的楼道里产生了回音。 许尽欢被吵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盯着滑到眼前黑色手机, 满脸茫然。 “老天啊,这梦也太离奇了。天降手机有什么用啊,砸一块金条到我面前该多好。”许尽欢喃喃道。 老天并没有回应她的呢喃, 回应她的, 是凉薄的低音炮。 “天降金砖,胃口倒是不小。”沈砚舟推着一黑一白两个行李箱, 弯腰拾起地上的手机。 许尽欢沿着那段修长的手臂,目光上移。 “啊,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很晚呢。” 她撑着膝盖起身, 却刚好撞进弯腰拾手机的沈砚舟怀里。 “哐当”又是一层脆响, 沈砚舟刚拾起的手机被撞掉,又沿着地砖滑到墙角。 许尽欢扑在男人怀里, 讪讪地解释道:“腿麻了。” 说完,她简直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今他俩的姿势和场景, 似曾相识。 一个多月之前,成都出差第一晚,她被自己的好徒弟成欣言关在酒店门外。 时至今日,查重率极高的戏码再次在沪市上演, 这次抓马剧情的片场, 改在沈砚舟的公寓门口。 “纯属意外,我等太久没注意睡着了,所以才腿麻的。”许尽欢踉跄着站直, 出言找补道。 沈砚舟:“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今天手机也没电了吗?” “有电的。”许尽欢抿了抿唇, 说道:“我怕打电话,打扰到你开车,就一直等着了。” 沈砚舟眼底神色微变,猜到应该是下午回沪市的高速,他毫无预兆加速的那一脚油门,把人吓到了。 他先按了指纹开门,半搂半抱地扶着许尽欢进屋,把人安顿到沙发上。 沈砚舟半蹲在她面前,轻声问她:“就没想过,我今天如果放你鸽子,不回来呢,你怎么办?” “……”许尽欢沉默以对。 她还真没想过,电话里沈砚舟说会回来,她等睡着了都没怀疑过这点。 对沈砚舟,许尽欢总有股莫名其妙的信任。 潜意识就坚信,这个人绝对不会放自己鸽子。 他们进门匆忙,屋里没有开灯。 客厅是一整片巨大的落地窗,大都市的光污染透过落地窗的宽幅玻璃照进来。 许尽欢揉着发麻的膝盖,望着眼前半蹲在她面前的成熟男人。 明明视线受限,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 但许尽欢就是觉得沈砚舟此时的神色,一定是和中山陵梧桐树下,托着她无人机那般一致的温柔,俊美逼人。 沈砚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索性他也并不执着于一个回答。 沈砚舟伸手摸了摸许尽欢的头发,淡淡道:“下次等久了,要么先走,要么给我打电话。” 许尽欢眨了眨眼,点头应道:“哦。” 他起身,打开了公寓的灯,又到门外拾起二次掉落的手机。 摔了两回,手机屏已经裂了。 沈砚舟按了两下电源键,坏得很彻底,连屏幕都无法点亮,毫无反应,如同一块板砖。 “抱歉。”许尽欢伸头,也看到了他碎屏的手机,自觉揽下责任:“我买个新手机赔你。” 沈砚舟把坏掉的手机扔到茶几上,摇头拒绝道:“不用了,就当手机抵手机了。上次在新荣记,我也把你手机撞掉了。” 说完,他睨了一眼许尽欢,到冰箱里拿了两瓶水。 将其中一瓶拧松瓶盖后,扔给坐在沙发上捶腿的女人。 许尽欢接过迎面砸来的矿泉水,无所谓道: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新荣记大堂你把我手机撞掉,我当时还以为只是后盖裂了。结果那天,你前脚刚走,屏幕就漏液花屏了。” 许尽欢瞅了一眼他扔在茶几上,英年早逝的手机,沉吟道:“这算不算,一报还一报呐。” “呵,当然算。” “笑死,回旋镖扎到你自己身上了吧。” 沈砚舟仰头灌下半瓶水。 液体划过食道,不但没有压下那股若有如无的海腥味,发而促使他越发反胃。 许尽欢话说了一半,沈砚舟就扔下剩的半瓶水,转身快步关上卫生间的门。 “搞什么?难不成他想起来,家里水龙头忘记关了吗?”许尽欢诧异地吐槽道。 主人中途扔下客人离开,无所事事的许尽欢环顾四周,打量着这套公寓。 黑白灰三色调的简约装修,客厅的也用的是具有设计感的极简吸顶灯。 许尽欢拖着还有些酸麻的腿,从沙发挪到阳台。 从通顶的落地窗向外望去,不远处就是黄浦江的江景,无需望远镜,只凭借肉眼就可俯瞰江景,能看到夜间亮着灯光的游轮缓缓再江面上驶过。 她的目光从室外的夜景,一点点收回,回到这套房子本身。 艺术在不同的领域有不同的方式,但本质上都是对美的无尽追求。 用摄影师挑剔的眼光来看,许尽欢也很难从这套装修简约的房子里挑出毛病。 落地窗前放着手工制作的意大利皮椅。 朝夕尽欢 第47节 没有电视机背景墙,取而代之的,是一排胡桃木材质的直立式实木书柜,直通云霄。 许尽欢隔着玻璃柜门,目光从一排排获奖证书和奖杯上划过,在一张全家福前停住了视线。 温婉大气的知性妇人,挽着沉稳的丈夫,恩爱非常。 沈砚舟站在这对夫妻身后,金丝眼镜后的微笑浅浅。 “怎么和他爸妈长得不太像啊。”许尽欢摸了摸下巴,仔细观察,得出结论道:“帅得过于突出了。” 不是说沈父沈母平庸,相凡这对夫妻流露出的贵气,隔着相片,她都能感觉到。那是传承的大家族,才能养出来的上位者气质。 她那半路发家的老爹,温仲身上那股暴发户的土大款气质,和沈家夫妇完全没法比。 全家福应该拍摄得有几年了,沈砚舟的侧脸还没有现在这般锋利。 如果说现在的沈砚舟,是一把被职场打磨锋利的凶器。 那照片里的他,更像是一把还未出鞘的剑,虽身着西装,倒像是佯装大人的青少年,还带着未步入社会的青涩。 不知道为什么,许尽欢总觉得有点眼熟。 之前在n大食堂,饭卡上毕竟是印刷的低像素照片,而且经年累月,照片已经磨得看不清细节,只剩下个五官模糊的少年轮廓。 她算是第一次见年轻时的沈砚舟。 “你好呀,年轻版的沈砚舟。”许尽欢对照片里的少年挥手,闷笑着说道: “这不是挺朝气蓬勃的嘛,如果知道以后会变成严谨淡漠的笑面虎律师,不知道你还会不会选择学法律呀。” 说着许尽欢转头看向走廊紧闭的房门。 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 腿麻稍微好点了。许尽欢挪动双腿,到那扇门前,敲了敲门板。 隔着门板,传来并不清晰的水流声,她似乎听到里面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呕吐。 许尽欢有些担心,喊他:“沈砚舟,需要帮忙吗?” 她又敲了两下门,试探道:“你没事儿吧,我进来了?” “不要。”男人嘶哑的声线不再淡定,甚至带着点不明显的慌乱:“我没事儿,别进来。” “好的,我不进来,你别急。”许尽欢松开门把手,赶紧说道。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是不是海鲜吃的。” 卫生间里,沈砚舟冲掉那些秽物,打开排气扇。 他撑着盥洗台,大口喘息,剧烈的呕吐清空了装满海鲜的胃部。 门外,女人清越的嗓音似乎有着让人平静的魔力,铺天盖地的海鲜腥味,被一股带着自由的春风吹散。 那副没有度数用来伪装的金丝眼镜,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沈砚舟撩起眼皮。 镜子里的男人神色晦暗,深色眼眸在白炽灯下,瞳孔呈现出明显的蓝调。 与众不同的瞳色,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并不是沈家的孩子。 一个拙劣的替代品罢了。 沈砚舟盯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男人,盯着那双有着不明显混血感的偏蓝色眼睛。 半晌后,他狼狈地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俊美男人也跟着,勾起一个自嘲的苦笑。 吐完家宴上硬吃下去的各类海鲜,即便胃酸反流灼烧着食道,沈砚舟也并不在意。 正好让胃酸把残留的海腥味尽数烧掉。 他不紧不慢地刷牙,收拾自己。 一点一点把镜子里那个面无表情的冷酷男人,变回低调沉稳,言笑晏晏的沈律师。 许尽欢在门外喊了几句,除去最开始沈砚舟让她不要进去的那句话,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但卫生间里时断时续的水声和动作声,昭示着里面的人还有行动能力。 将心比心 ,谁都不想让别人见到自己狼狈的时刻。 就像之前,在南京,她被刺激后焦虑症发作,差点淹死在浴缸里,第一想法也是不想告诉别人。 那是她自己的秘密。 现在看来不仅仅她有想要藏起来的秘密,沈砚舟也同样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扇门没锁,她随时可以推门进去,但她没有。 许尽欢说了两分钟独角戏,得不到回应,她就放弃了。 她一向没什么耐心,既然人在里面还有动静,说明没昏厥,没失去意识。 “那我暂时不管你喽。”她耸耸肩离开卫生间门口。 许尽欢搬动不太利索的腿,一瘸一拐地去厨房。 沈砚舟家的厨房很干净,和她家的干净不同。 她家是基本不下厨的干净,属于空荡荡啥也没有。 沈砚舟家的厨房有明显的使用痕迹,各种调味料装在瓶瓶罐罐里依次摆好,大理石的料理台一尘不染。 冰箱里食材也很丰富,许尽欢甚至还翻到几块未拆封的神户牛肉。 但她没什么厨艺天赋,不论是温仲还是已经去世的许婉婷,两人没一个会做饭的。 许婉婷是f大的老师,小时候天天带她吃f大食堂。 后来温仲创业发家后,搬家到沪市的富人别墅区,家里请了住家阿姨,更不需要做饭了。 完全没有厨艺细胞的许尽欢,唯一会做的两样饭菜,一个是下速冻饺子,一个是煮泡面加蛋。 “啧,怎么没有速冻饺子。”许尽欢翻了翻冰箱冷冻柜,找到牛排猪排,找到了北极甜虾……一堆高档食材却没有她会做的。 许尽欢关上冰箱,摇头道:“啧,我是想给你弄点吃的,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一冰箱的食材,都没有你能看中的麽?” 低哑的磁性嗓音在身后响起,许尽欢转头,发现沈砚舟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 v领的针织短袖,露出他修长的脖颈,和瓷器般的锁骨。 针织衫的领口开得较低,以两人身高的差距,许尽欢刚好对着他v领边缘的位置,白皙的皮肤下是一层恰到好处的薄肌。 许尽欢艰难地挪开眼,偏头说道:“看你吐得太惨,本来想给你弄点吃的,可你家没有我会做的食材。” 沈砚舟撑着冰箱顶,微微俯身,把她夹在中间,问道:“你会做什么食材?” 许尽欢露齿一笑:“速冻饺子和泡面,特别是泡面,我能在泡面里煮出流心蛋。” “真是了不起的厨艺。” “谢谢夸奖。” “煎牛排吃吗?” “吃!”许尽欢弯腰从他手臂下钻出三角区,把冰箱让给他。 厨房的料理台足够长,一直延伸到另一侧。 许尽欢靠着料理台,手腕一撑,轻巧地坐在料理台上,晃着腿等沈砚舟煎牛排。 她看着沈砚舟挑选食材,从冷冻区拿出真空包装的牛排,放入水池解冻,又从冷藏区取了西蓝花和小番茄。 “对了,你不是海鲜过敏吗,怎么会有北极甜虾。”许尽欢指了指冰箱,问道。 沈砚舟从父母家吃完饭回来,反应这么大。她现在不会天真地以为只是单纯的馋嘴。 不能吃非要吃的馋嘴,这种假设已经不成立了。 她坐在料理台上,歪头看向垂眸清洗西蓝花的男人。 沈砚舟淡淡道:“我妈给的,忘记扔了。你实在没事做的话,帮我把冰箱清理一下吧,” “好吧。”许尽欢答应道。 来拿行李箱,还顺便蹭个饭,好像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加上今天沈砚舟的情况,人家明显不是很想聊天。 许尽欢作为闲不下来的e人,巴不得沈砚舟给她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牛排的和热油接触滋滋作响,高档食材的香味渐渐弥漫,肉味的鲜香像一条无形的馋虫,勾引着许尽欢的味蕾。 今晚和智驾协会的饭局,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合作,许尽欢没怎么吃。 几个小时过去,她也有点饿了。 许尽欢咽了咽口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双开门的冰箱容量很大,不清理不知道,清理下来吓一跳。 “我的天,你又吃不了,你妈妈给你整这么多海鲜干嘛啊。”她吐槽道。 沈砚舟斜眼瞥过去,许尽欢蹲在冰箱前整理,她脚边未开封的食材,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全是各类海鲜。 “我靠!”许尽欢忍不住暴了句粗口,“三文鱼都放过期了。” 沈砚舟淡定地将牛排翻面,波澜不惊:“过期就扔掉。” 许尽欢举着包装,递到他眼皮底下,说道:“这牌子的三文鱼贵得要死,克重比金子都贵了。” “哦。” “沈砚舟,你即将扔掉一包黄金。” “哦。” 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架势,刺痛了穷鬼许尽欢,让她直呼:“暴殄天物!” 整理得差不多,许尽欢关上双开门的冰箱,将一包包海鲜装进塑料袋里。 她不解道:“你家里知道这事儿吗?” 朝夕尽欢 第48节 她没头没尾地问道。 沈砚舟连眼神都不愿意施舍,满满当当的袋子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只是轻轻点头:“嗯,知道的。但不重要。” “……” 许尽欢这回是真的陷入了无语。 好半响,直到沈砚舟将煎好的牛排装盘,她都没意识到夜宵已新鲜出炉。 “过来吃饭。”沈砚舟端着两个盘子边往餐厅走,边喊醒神游天外的小狮子。 许尽欢从料理台上跳下来,跟着他去觅食。 离开厨房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用好的煎锅和厨具已经洗掉,置在沥水架上。 厨房台面干干净净,恢复到她进厨房时的纤尘不染。 如果不是鼻尖还环绕着牛排的香味,许尽欢几乎要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她饿出的幻觉。 岩板材质的极简餐桌,和屋内的装修风格一致。 圆形骨瓷盘边缘点缀着两簇西蓝花,和切开的小番茄作为装饰。 许尽欢握住沉甸甸的银质刀叉,切着牛排,心底由衷地感叹,白领的生活品质真高啊。 七分熟的牛排取自肉眼,靠近胸部的部分,因着这个部位牛的运动量少,油脂丰富程度高,而且几乎没有难以嚼碎的肉筋。 咬在嘴里嫩中带有嚼劲,香甜的汁液随着细嫩的肉质,冲刷着味蕾。 “难怪你嫌弃速冻水饺。”许尽欢说道。 沈砚舟的餐桌礼仪很好,不紧不慢,优雅淡然,一看就是在严格家教中才能养成的习惯。 她上一次见这样把餐桌礼仪刻进骨子里的人,还是颜家大少爷,颜煦。 牛排并不大,吃完趁这沈砚舟接电话的功夫,许尽欢很自觉地收拾了两人的空盘。 “合同细则准备好材料,明天早会的时候上会过一下。” 沈砚舟支着手臂靠在落地窗窗沿,眼底倒映着黄浦江斑斓的霓虹灯,五光十色。 “嗯,我知道了,订机票周三跟我去北京出差,这个案子还得聊。” 和下属谈完公事,沈砚舟又问了几句其他业务的情况,挂了电话后,他对着窗外吐了一口浊气。 律师看着光鲜亮丽,说白了其实也是服务行业,24小时手机开机,随机应变,随时出差。 这样变数极大的生活,沈砚舟过了五年。早已习惯,但他把生活和工作分得很开。 回家后有时间就会自己做饭,空闲下来的时候,会和朋友聚会,撇开那些不受控的因素,他的生活算是达到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即将晋升红圈所的高级合伙人,经济上也获得财务自由。 今天回家,让他意识到,沈家给他规划的这条精英路线,他或许马上能按部就班走完了。 哪一步呢,傀儡的下一步需要完成的任务,是什么呢? 婚姻。 几乎不用思考,沈砚舟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就和忍着恶心,每次回家吃完一桌海鲜一样,或许几年后,他也要忍着恶心,娶一个并不爱的女人为妻。 想到这里,那种挥之不去海腥味,似乎又令人作呕。 算了。 还没发生的事情没必要先做假设,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沈砚舟收回发散的思绪,正打断转身回去收拾餐桌。 电话响起,他瞥了眼手机上跳动的来电人,倚在窗边接通电话。 “你从南京回来没?”来电的男人直奔主题。 沈砚舟嗯了一声,道:“回来了,有事儿麽?” “来赛车场飙车。”对方直截了当。 沈砚舟垂眸静静,拒绝道:“不了,今晚有约。” “别找理由,我今天特地飞沪市,包了上海国际赛车场的夜场,陪你发泄。”梁思远补充道,“我刷到姑妈发的朋友圈,那一桌子海鲜。” 沈砚舟音色淡淡:“没骗你,家里有客人。” 梁思远显然不信,故意道:“那就把人带过来一起玩。” “我问问,她不一定愿意。” 沈砚舟挂了电话,转身发现岩板餐桌上干干净净,他循着声音到厨房。 那只调皮的小狮子,哼着歌在水池前洗盘子,看到他过来,那双眼眸骤然亮了起来,像是折射着光线的宝石,明亮动人。 沈砚舟伸手接过她洗好的盘子,搁进架子里,问道:“对赛车有兴趣吗?” 许尽欢没搞懂他怎么突然问这个,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接过车企的宣传片,拍过赛车场面,不过我自己没玩过。” 沈砚舟低头看她,问道:“要去玩吗?” “可以啊,是什么时候。要是周末,我可能时间上排不开哎。” “现在。” 许尽欢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不可置信道:“都晚上十点了,晚上飙车炸街扰民啊。” 天杀的,严格来说,夜间飙车不仅扰民,还算违法吧。 “你这……算不算知法犯法的法外狂徒。”她咂舌道。 沈砚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磁性的嗓音像一捧雪化后的山泉水,清冽淡然:“场地在上海国际赛车场,合法。” “这个点,上赛还没关门吗?”许尽欢不解道。 “关门了,但有钱就可以。” 许尽欢对任何没接触过的事物,都抱有好奇心,当机立断道:“当然有兴趣,去!” 豪门和豪门之间也有差距,许尽欢不太清楚沈家到底什么级别。 但她从小耳濡目染,知道温家和颜家的差距。 虽然同住一个小区,两个别墅院子之隔一道矮墙。颜家是沪市的上层社会,温仲只不过是赶上房地产红利,半路发家的土大款。 沈砚舟一直不显山不漏水,接触几次下来,许尽欢也隐隐感觉到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至少,肯定不会是和她一样白手起家,从底层爬上来,摸爬滚打,被社会残酷一点点历练出来的社畜。 他是名门世家里,每一步求学路工作阶段,都有着严格规划,人生道路无比清晰的精英阶级。 精英阶级,通常利益为先,许尽欢可以和这个阶级的交好,但谈感情大多没什么好下场,她避之不及。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去飙车哎! 她去看过无人区的山川河流,体验过北欧的狗拉雪橇,还没试过速度与激情下的极速狂飙!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当然要去!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我以为我那个让人无语的老爹,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沈砚舟:不必担心,你以后不需要和她打交道 许尽欢:???我为什么要和你妈妈打交道啊,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第29章 .背对背拥抱 ◎“沈砚舟,让我亲一口,就原谅你。”◎ 上海国际赛车场, 这条赛道是国内唯一一条国际汽联标准下的一级赛道,这样高规格的赛道全球也仅有32条。 许尽欢对上赛并不陌生,每年3月f1大奖赛中国站的比赛都在这里举行。 同时卡丁车锦标赛、摩托车越野赛。房车耐力赛等一系列比赛都在此进行。 相映成趣3月份也参与了f1上海站的一些赛事采访和拍摄。 只不过当时许尽欢远在新疆拍赛里木湖, f1的项目由工作室其他的团队跟进项目。 “* 我能带设备吗,拍个赛车的vlog。”许尽欢问道。 沈砚舟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别带了, 今晚是我朋友的包场私人行程。” “ok。”许尽欢比了个收拾, 略显遗憾。 “你要是想拍,下次有机会。我的局, 再带你去。”沈砚舟补充道。 今晚是梁思远攒的局,那位京圈太子爷的脾气古怪,沈砚舟和梁思远算表亲, 两人年龄相近, 关系交好。 但今天出现在上赛的那批人,非富即贵, 不会出现在任何公开镜头里,许尽欢要拍视频, 免不了会扫到旁人。 出门前,许尽欢扫过门口的两个行李箱,她拍了拍属于她的那个箱子,说道:“你们玩到几点散场, 我箱子要不要带着?” 沈砚舟睨了一眼, 说道:“放着吧,下次再来拿。” 他没带眼镜,原本用来遮掩瞳色的金丝眼镜, 刚才在卫生间不小心被踩碎了, 家里没有备用的。 于是, 泛着蓝调的瞳孔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在灯光下呈现出琉璃般的色彩,像是极深的冰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藏危险。 许尽欢撞进这样的一双眼眸,那股对感兴趣之物而起的好奇心,又在心底作祟。 “你真的没有外国血统吗?墨蓝色的瞳孔,我拍了这么多年人像,只在外国人或者混血脸上见到过。” 沈砚舟拿了钥匙出门,语气冷冽:“同样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许尽欢落后他两步,随意道:“只是好奇罢了。” “你对每个男人都有这样浓烈的好奇心麽?” 朝夕尽欢 第49节 沈砚舟的口气算不得好,墨蓝的眸子深不见底,幽深得像是能把人无声吞噬。 许尽欢嘴角扬起一抹笑,似乎对他眼中的警告神色视而不见。她红唇微勾:“那倒没有,我只对长得帅的男人感兴趣,毕竟干摄影的,对美学的追求是职业病。” 她过于坦率的回答,让沈砚舟意味深长道:“既然许小姐对我这么感兴趣,不如考虑一下南京的提议。” 提到南京,无数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沈砚舟脱下西装后,每一次冲击都来势汹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拆吃入腹,魂魄都要被从躯体里撞出。 许尽欢是成年人,她从不回避欲望。 他们床上确实很合拍,她享受荷尔蒙带来的飘然感,也对沈砚舟狠厉的床上风格食髓知味。 除去这些极乐之巅的快感,还有那双将她捞出浴缸的臂膀,和梧桐树下托着她小飞机的手……以及,那晚夜深人静之时,沈砚舟说的话。 许尽欢记得他说的话,他说‘我只陪女朋友玩。’ 诡异的沉默再度降临,没了那副金丝眼镜的遮挡,许尽欢仰头恰好撞进男人墨蓝的瞳子里。 她窥见了冰湖之下的耐心和情愫。 “不是说好给我时间的嘛。”她垫脚轻轻在男人薄唇上落下一吻,轻笑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我并不是你的女友,也暂时并没有成为谁女友的打算。如果,去赛车这事儿,属于你陪女友玩的范畴。” 许尽欢伸手,芊芊食指按下1楼的按钮,她嘴角笑意不减,悠悠然说道:“那我就不奉陪了,祝沈律今晚玩得愉快。” 赛车是很有趣,没体验过的新事物她都想尝试。但如果尝试新事物的前提,是要把自己赔进去。 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更何况,想赛车她自己也能去,不是非要今晚跟沈砚舟一道。 上赛的跑道就在那里,又不是今天过后就不开放了,找个时间自己过去就行,顺便还能拍个新题材的视频更新,一举两得。 实在没必要掺和这帮贵公子的包场飙车活动。 想明白这点后,许尽欢一身轻松。 电梯在一楼停下,许尽欢双手插兜,优哉游哉地准备打车回家。 刚迈出步子,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把她扯回电梯里。 脊背撞上比她整整大一圈的身体,后脑勺也磕到富有弹性的胸肌上。 不疼,但让人恼火。 许尽欢不悦道:“干嘛,还不让人走了?” 她挣了一下,身后的沈砚舟旋即松了力道。 许尽欢抱臂退到电梯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后的男人,等着他的解释。 沈砚舟淡淡道:“就当陪我。” 许尽欢挑眉,啧啧称奇:“呦,沈律您还需要人陪啊。我以为按您红圈所合伙人的身价,时间都是按分钟计算的,寥寥无几的空闲时间,也就能施舍给您未来女友了。” 她双手抱胸,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 许尽欢心说,风流轮流转,我感兴趣的时候,拿名分压我,现在老娘不乐意了。 她站在电梯口,他们僵持的十几秒,电梯门无法关闭,开始滴滴响起警告音。 沈砚舟垂眸看她,缓缓笑了,抬腕看了眼表,说道:“现在是晚上十点十分,占用你到今晚十二点的时间,不满两小时,按两小时算。” 许尽欢嗯哼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沈砚舟:“按红圈所,高级合伙人的咨询费给报酬。” 他的嗓音清冽,声音不大,但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仿佛产生了回音,砸在许尽欢耳中自带混响。 许尽欢不太接触律师界,红圈所高级合伙人title听上去似乎很高端,相必这个级别的咨询费应该不低。 她有点犹豫,又有点心动。 俗话说得好,不蒸馒头争口气,刚刚还放话说不奉陪要先走,现在改口显得她好像很财迷的样子。 但,她确实缺钱啊,养工作室可烧钱了。相映成趣现在已经能够自给自足,并且从去年开始就实现盈利。 可耐不住许尽欢总喜欢为了情怀,接一些并不挣钱的项目,她自己基本不拿工资,全砸进工作室了。 最关键,沈砚舟和喊他去飙车的人,明显就是上赛场地的常客,第一次去尝试飙车,有熟悉的人带着体验感会好很多,因此许尽欢可耻地心动了。 “走吧。”沈砚舟长臂拦住她的后背,将她轻轻推进电梯里。 电梯门阖上,往负一层继续下行。 “我好像,还没答应你吧。”许尽欢仰头,对他说道。 沈砚舟向后,一只手撑在电梯厢后壁的横杠扶手上,回答道:“长时间占用电梯,妨碍他人使用。” 他出门前没换衣服,还是那身家居服。此时靠在电梯壁上,没了平时西装革履时的严谨,反倒显出几分慵懒的随意。 他说得平稳淡定,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许尽欢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在和他打嘴炮。 左右她又不吃亏,顺着台阶下,既能跟着长见识,又有钱赚,没必要非得和黑心律师,在嘴上争个是非。 人家嘴皮子是专业的,白得都能说成黑的,许尽欢很识趣,见好就收。 —— 夜幕下,本该沉睡的赛车场,此刻灯火通明。 无数盏灯将全长5.41公里的赛道照亮,沿路如同白昼般明亮。 沈砚舟熟门熟路,从vip通道进入主看台的顶层包厢。 门口的侍者喊了一句沈少,替他拉开厚重的包厢隔音门。 许尽欢跟在沈砚舟身后,望着那扇门的徐徐拉开,彩色的大屏和满室灯光映入眼帘,谈笑声从门缝里露出传入耳中。 这一刻,仿佛某个不为人知的圈子,在缓缓朝她开放。 “沈哥来了。” 硕大的包厢,坐在门对面的人,先发现门口的动静。 屋里两人的目光都飘向沈砚舟。 以及他身后的许尽欢。 顶层贵宾包厢的地方很大。房间一整面墙的超大液晶显示屏,实时显示着赛道情况和飞驰的车辆状态。 工作性质的原因,许尽欢见过很多人,只需一眼,她就下了结论。 房间里这几人,非富即贵,她并不怯场,迎上几人好奇中带着打量的目光,莞尔一笑。 沈砚舟撩起眼皮扫了眼发小,伸手牵过许尽欢的手腕,拉着她到沙发坐下。 “不介绍下?”坐在中间的梁思远,实现扫过他们交叠的双手上,颔首问他。 沈砚舟语气平淡,介绍道:“这是许尽欢。” 说完他又指着对面沙发上,偏头和许尽欢说:“宋德源你认识。梁思远,我表弟。石钧,我朋友。” 宋德源主动招呼道:“弟妹,好久不见。” 许尽欢点点头:“宋律晚上好。” 中央沙发上的矜贵男人,朝她笑道:“嫂子好。” 梁思远说话慢悠悠,刻意拉长的尾调似乎带着几分揶揄。 梁思远话音落下,石钧也跟着一口一个嫂子。 许尽欢被这几声弟妹和嫂子,搞得笑意差点僵在脸上。 上次这么尴尬,还是在成都,龚凯一句接一句的‘老板娘’。 现在情况和成都明显不同,龚凯是松青的实习律助,初出茅庐的清澈大学生,她开几句玩笑无伤大雅。 宋德源她倒认识,但也就在成都说过几句话。 另外俩公子哥,许尽欢摸不清来历和性格,一时间不知应该拿什么态度应对。 她思绪万千的几秒钟里,一直松松垮垮圈着她手腕的力道,轻轻捏了两下,像是无意间的触碰,又像是无声的安抚。 沈砚舟把手机搁在茶几上,轻描淡写道:“别乱喊。” 对面梁思远轻笑一声,抬起下巴,点了点桌上的手机,说道:“都用上情侣机了,喊嫂子也是早晚的事。” 闻言,几人的目光落在大理石桌面上的黑色手机,又飘忽到许尽欢手里。 沈砚舟原本的手机回家时,被许尽欢腿麻撞掉了,摔得已经开不了机。 律师基本都是双卡双机,他把卡拔出来插到备用机里。 正好备用机与许尽欢用的,是同款,一黑一白确实很像特意买的情侣机。 “噗嗤。”宋德源捂着嘴憋笑,露出来的眼睛弯成两轮弦月。 沈砚舟凉凉地睨了他一眼,没了金丝眼镜的遮挡,那双泛蓝的眸子警告意味十足,把憋不住笑的宋德源冻个激灵。 宋德源顿时收住脸上的笑,转头对另一边的伙伴说道:“乐云在下面跑得贼开心。石头走,我俩也下去跑两圈。” 石凯对这厮放的什么屁一清二楚。 “行。”他起身招呼道:“梁哥,沈哥……嫂子,你们继续聊,我俩先下去开几圈解解手瘾。” 许尽欢嘴角抽搐两下,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恨不得罩住整个手机。 挑什么新款,随便买个手机用不好么。买也就算了,非得买个白色,现在好了吧,除非当场砸了,否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许尽欢默默扭腕,企图把自己手腕,从沈砚舟的手里拯救出来。 不知道黑心律师发什么大病,明明环着腕子松松圈着,但死活掰不开,就跟天生长在她手腕上似的。 许尽欢无语凝噎,她没法不动声色地挣脱,只能眼不见心为静,假装把手腕上的禁锢,当成是套在手上的发圈。 放弃折腾后,许尽欢才发觉沈砚舟和梁思远的话题,已经进行到她听不太懂的地步。 “姑妈还是以前那样。”梁思远把玩着打火机说道。 沈砚舟淡淡道:“无所谓,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朝夕尽欢 第50节 打火机在梁思远手里,旋转打开,在指尖轻松随意的跳跃,灵活的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 见梁思远掏出烟盒,沈砚舟屈起手指敲了敲台面。 大理石茶几的台面发出清脆响声,他提醒道:“别抽烟,难闻。” 梁思远掀起眼皮,眼神从他身上,挪到他身边的许尽欢身上。 半响,梁思远收了叼在嘴边的烟,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道:“你栽了。” 沈砚舟没理他,隔着顶层的落地窗玻璃,观察了会儿下面的战况。 他拉着许尽欢起身:“我带她下去玩,你自便。” 说完,他牵着许尽欢的手腕就要离开。 “等等。”梁思远摸出份文件,慢悠悠说道:“你要的,我帮你查到了。” a4大小的牛皮纸袋,并不厚。 许尽欢下意识瞟了一眼,那个纸袋很薄,薄到被梁思远捏在手里,像是空袋子一般,被手指捏出弧度。 一进门,她其实就看到了,放在矜贵男人的身侧。 若不是梁思远现在提起,许尽欢还以为沙发上的,是个空的牛皮纸袋。 梁思远随手将牛皮纸袋扔在茶几上,直直对上沈砚舟的目光,确定道:“不用怀疑,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东西。” “嘶……” 抽气的声音来自许尽欢。 原因无它,不是她不能忍痛,实在是沈砚舟骤然加重的力道,捏得她手腕生疼。 “抱歉。”沈砚舟松开她。 白皙纤细的腕子,一圈泛青的手印,像是刚刚遭受了暴力的揉虐。 “你……算了,没事儿。” 许尽欢痛的额头冒汗,本想阴阳怪气骂人,话到嘴边却打了个圈。 梁思远话音刚落的那刻,沈砚舟攥着她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许尽欢觉得自己手骨,差点要骨裂。 可是,沈砚舟松手的时候,骨节分明的手指撤离的时候,她感觉到沈砚舟在抖。 沈砚舟的手想来很稳。能攥住她,也能在夜里稳稳拖着她身躯。此时此刻,却因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颤抖了几下。 如果不是她被捏了后,充血的那块皮肤过于敏感,恐怕也不能捕捉到那轻微的颤抖。 沈砚舟垂眸盯着眼底那截藕臂,捏出的手印。 “对不起。”他说道。 不是抱歉,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对不起。 直白的,赤裸的,对不起。 连靠在沙发上的梁思远都坐直了身子,神色诧异。 对不起,这个词在他们圈子里属实罕见。 都是一帮高傲的家伙,可以客套地说抱歉,但几乎不可能低头对谁说对不起。 这个词属于100%的道歉词汇,底层含义是承认自己的过失和错误。 而且说出在这个词的人,是作为律师,对遣词用语严谨到极致的沈砚舟。 就更稀奇了。 “我带你去涂点药。”沈砚舟抬手,动作顿了一下,转而搂住了许尽欢的背,带着她离开包厢。 门口的侍者不知何时已悄然退下,不见踪影。 此时走廊里只有许尽欢和沈砚舟两人。 一轻一重的两道脚步声,相互重叠,竟然呈现出一种莫名的和谐,如同两道恰到好处的合奏音。 “那个袋子,不拿吗?”许尽欢被搂着往前走,仰头问道。 沈砚舟步伐未停,他情绪管理能力极强,语气毫无波澜道:“不用管。拿不拿,它都在那儿。” 沈砚舟推开医务室的门,温声道:“先给你上药比较重要,不然明早肿起来会更痛。” 许尽欢哦了一声,到医务室的长椅上坐下。 接近半夜,医务室的医生早已下班。 沈砚舟到药柜里,翻了翻,找出来一盒云南白药气雾剂。 他拆了包装,晃了晃瓶子,对着青紫一片的手腕。 许尽欢难得乖巧地坐在那儿,伸手任由对方折腾。 “对不起,我刚才太用力了。”沈砚舟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继续道 :“有淤血,得揉开才行。” 许尽欢:“哦,那你揉吧。” 她随口说道,似乎并不把这当成一回事。 沈砚舟眉头紧锁,盯着眼皮底下那片淤青,轻声道:“会很疼。” 许尽欢举起手腕对着灯光,那圈青紫越发严重,就像是焊在腕上的烙铁印迹。 她耸耸肩,主动把腕子送到沈砚舟手里,破罐破摔道:“你揉吧,我自己不太敢下手。” 沈砚舟蹲着扯了下嘴角,看着她勉强算是投怀送抱的动作,眼眸深处划过一丝笑意。 旋即,那缕清浅的笑意,又被翻涌而上的自责和内疚取代。 许尽欢仰头望着天花板,不去看自己手腕的惨状。 神经末梢尽职尽责地及时反馈着痛觉,许尽欢对着天花板龇牙咧嘴。 几分钟后,疼痛稍微得到缓解,气雾剂喷头的窸窣声响起。她深吸一口气,等着中场休息结束后,下一轮疼痛的来临。 她其实很怕痛,但很少喊疼。以前许婉婷还在的时候,小女孩会和妈妈撒娇。 等妈妈不在了,没了心疼她的人,好像人对疼痛的承受阙值都在无形之中被拉高了许多。 说实在的,许尽欢自认虽然她怕痛,但并不娇气。 每逢生理期,痛经痛得她两眼冒金星,她都能顶着满头冷汗,咬牙去药店买止痛药。 包括干风光摄影,野外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受伤也是家常便饭。 她能独自面不改色往伤口上浇双氧水,今天只是区区挫伤,上药的过程中,疼痛级别并没有到达身体的临界范围。 相反,沈砚舟揉开淤血的动作称的上温柔,如果让许尽欢自己来,一定比他下手粗暴得多。 明明是温柔的上药,不知为何,她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许尽欢深呼吸好几次,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企图让泪腺争点气,分清楚什么时候应该上班,什么时候应该装死。 大部分时间计划赶不上变化,身体也总是和意识相悖。 仰头眨眼并不能减少泪腺的分泌,汇聚在眼眶处的液体似乎越积越多,终于积少成多,凝成一颗浑圆剔透的泪珠,微微颤颤地沿着眼角滚落。 许尽欢抬起胳膊,正准备蹭掉那滴不听话的眼泪,冰凉的指尖却率先抚了上来。 指腹轻柔擦过脸侧的皮肤,如同柔软的羽毛轻吻脸颊。 沈砚舟动作温柔且利索,他手上有沾着药液,避免指触碰许尽欢的眼睛,拭去泪珠后,手指和脸颊一触即分。 “对不起。” 短短半小时,已经是沈砚舟第三次说这几个字,比他过去几年说的对不起,加起来都要多。 许尽欢眨了眨眼,把眼眶里剩下一点湿漉漉的液体蒸发。 低头一看,手腕不仅上好了药,沈砚舟还裹了一层薄薄的纱布。 她坐着,恰好和蹲着的男人存在同一水平线。 和那双满载赛里木湖的蓝黑眼眸,近距离四目相对。 此刻这双眼,充斥着她看不懂的心疼和歉疚。 许尽欢再也无法说出任何苛责的话语。 “没关系呀,你又不是故意的。” 她狡黠道:“沈砚舟,让我亲一口,我就原谅你。”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没想到宋律也是富家子弟,穷人只有我。 沈砚舟: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资产暴涨 许:? 沈:和我结婚。 许:呵呵,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 ps,梁思远是下一本《逃婚悖论》的男主,给预收求个收藏[让我康康] 第30章 .simply lovely ◎“下次亲你前,我会先征求当事人意见”◎ 夜深人静的赛车场, 无人的医务室,独处的男女。 汇集三要素的场合,简直是八点档偶像剧中, 情愫天然的培养基。 如果要这么形容,那许尽欢一定是电视剧里破坏气氛的女主。 朝夕尽欢 第51节 前脚刚说完原谅,后脚她就补充道:“沈律师, 你结算费用的时候, 记得把这个记上。” 许尽欢掏出手机,对准手腕上的纱布, 按下快门。 随着“咔嚓”音落下,她把照片从企鹅发给沈砚舟,并一本正经地微笑道:“工伤。” 沈砚舟垂眸, 扫了眼她手机里企鹅的对话框, 轻笑道:“嗯,算工伤。” 他又问道:“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许尽欢歪着头想了想, 她其实没有工资啊,相映成趣的现金流发完员工工资后, 结余的都被她攒着买新设备,或者垫钱投进新项目。 她想了一会儿,按照自己摄影的水平,对比偶尔接私活的价格, 报了个数。 沈砚舟双手撑在她两侧, 身体前倾,那双深邃的蓝眸在许尽欢眼前放大,近在咫尺。 他们的距离被压缩到无限小, 近到无需使用长焦或者微距, 她单靠肉眼就能看清楚这双眸子虹膜的纹路。 仿佛只要她一动, 就能够令自己沉浸其中,溺毙在赛里木湖的湖水中。 许尽欢莫名有点渴,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可她忘记了,此刻和沈砚舟的距离是如此接近,两片唇瓣之间的仅有毫厘之差。 柔软的舌头舔舐唇瓣,却不小心触碰到另一片偏凉的薄唇。 “我不是故意要……唔……”剩下的话语无声吞没唇齿交缠间。 沈砚舟唇角上次的咬痕刚刚掉痂,此刻又添新伤。 他含着那条软舌,惩罚似的绞紧,直到怀里的女人发出哼唧呻吟,沈砚舟才结束相互纠缠的一吻。 许尽欢毫无准备,猝不及防被他吻住,两个人就连接吻都要分个高下,谁都不肯服输。 一通争夺下来,都顾不上换气,搞得许尽欢大脑有些缺氧,连反应都变得迟钝了些。 蹲着的姿势并不好受,沈砚舟坐道许尽欢身旁,轻轻抚摸许尽欢的后背,帮她顺气。 狡黠的小狮子,靠在自己怀里,乖得像一只朝主人露出柔软肚皮,任他抚摸的小猫。 沈砚舟心里那颗新长出血肉的心脏,泵出滚烫的血液,温暖了四肢百骸,将那些带着海腥味的冷意尽数驱散。 “吻我之前,能不能先打声招呼啊。”许尽欢抱怨道。“你看我多有礼貌,刚刚还问你。” “嗯,好。下次亲你前,我会先征求当事人意见。”沈砚舟答应道。 “对了,你问我工资干嘛,松青也有拍摄业务吗?”许尽欢问道。 “这倒不清楚,需要的话,明天帮你去问下。”沈砚舟拂过她的长发,解释道:“问工资,是为了方便核定工伤赔偿。” 许尽欢挑眉:“说好陪你来赛车,车都没摸到,我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一字一顿,暗示意味十足。 沈砚舟也没辜负她的期待,勾着嘴角说道:“按一级伤残的级别,来结算工伤补偿。” 说完,他找了个袋子,将拆封用过的气雾剂装进去,递给许尽欢:“明早记得上药。” 许尽欢接过袋子,迟疑道:“不是说带我赛车麽?不飙了?” 沈砚舟睨了一眼她的腕上,洁白的纱布下那片青紫仿佛还眼前,他淡淡道:“赛车转弯的向心力过大,手腕有伤会握不住方向盘。” 闻言,许尽欢不乐意了。 搞什么啊,她忍辱负重跑过来,就是为了体验一把真实版速度与激情。 车都没摸到,就要打道回府,岂不是白来了。 “现在回去,显得我很像是个小丑。”许尽欢瘪嘴,无语道:“感情我大晚上不回家,跑着一趟就为了讨个工伤。” 她有话直说,不开心的情绪直接摆在脸上。 沈砚舟抬腕看了眼表,十一点四十五,还差一刻钟,就到他们事先约好的十二点。 “开车是不要想了,你受伤不适合上赛道。” 许尽欢手腕也疼,但理智还在,也清楚自己这样,哪怕沈砚舟松口放她上去,也很容易出意外。 “行吧,那你们玩。我打个车回家了。”许尽欢伸出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勾着塑料袋晃悠。 走到门口,沈砚舟却没给她让路,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门口,仿佛一座巍峨的高山,挡住许尽欢的去路。 许尽欢诧异看了他一眼,男人稳如泰山。 她无语地抬抬下巴:“让路,ok?” “这次不能教你开赛车,不过如果你想飙车的话,还有别的办法。” 沈砚舟伸出手,点了点手表的表盘,提出建议:“距离十二点还有时间,接受坐副驾的话,我可以开车带你飙几圈。” 许尽欢眼睛一亮,生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赶紧点头道:“副驾ok的。时间不等人,现在立刻马上gogogo!” 沈砚舟轻笑一声,牵住她往p房走去。 还是那只方才被他捏伤的手,这回他没有圈着许尽欢的手腕,而是插进她的指缝。 骨节分明的大手,和女人纤细瘦长的手,十指相扣。 —— 上海国际赛车场,承办赛车业务的同时,上海赛车俱乐部在此为会员提供能上赛道的车辆。 不过沈砚至于不需要俱乐部提供的车,他自己有一辆改装车常年停在上赛p房,偶尔压力过大的时候,过来跑几圈。 赛车是沈砚舟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他在扭曲的家庭里上缴灵魂,将自我禁锢。 一个孩子从孤儿院走出,拥有家庭。 如果循规蹈矩过设定好的人生,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沈砚舟已经持续二十年,付出代价,维持这个家,表面上的温馨美满。 扭曲太久,总需要发泄的渠道,否则哪怕是铁打的人,也会陷入金属疲劳的漩涡,发生机械断裂。 只有极致速度下飙升的肾上腺素度,才能排解他那些藏在阴暗处,无法诉诸于口的苦闷。 “坐好别动,给你系安全带。”沈砚舟说道。 赛车专用的六点式安全带,许尽欢第一回 用,几根带字有些傻傻分不清。 沈砚舟主动接手,她也不松手不再足迹乱折腾,默默记下系带方式,以及对方不紧不慢道来的注意事项。 “头盔大小合适吗?” 许尽欢感受一下,老实说道:“面罩好像不是很透气,有点儿闷。” 沈砚舟按住她企图伸进头盔作乱的手:“难受也忍着,防火面罩不能摘。” “好吧。”赛道安全大于天,许尽欢理解。 蓝色涂装的赛车从p房驶出,到发车格停下。 “哎,沈哥副驾有人哎,新带的哥们啊。”旁边红色赛车里下来一个男人。 他戴着头盔,许尽欢看不清脸。 今晚上赛被包场,想来应该是和沈砚舟认识的。 果然,另一车上传来许尽欢听过的声音。 宋德源几步过来,勾着乐云的脖子,开玩笑道:“什么哥们,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是个女的!你小子得喊嫂子,懂不懂啊!” “啊?我靠,真是妹子啊!我沈哥老树开花了,啥时候办婚礼,我能当伴郎麽?!” 车外咋咋呼呼,车内陷入沉默。 防火面罩下,许尽欢仗着没人看见,白眼一个接一个。 好无语。 沈砚舟的朋友到底什么人啊,这帮纨绔子弟,都喜欢随便拉个女的,就喊嫂子麽? 在他们的世界里,就没有正常的纯洁男女关系了麽? 呃……硬要说起来的话,她和沈砚舟,本质上确实也不太纯洁。 许尽欢思考着他和沈砚舟的关系,不清不楚,纠缠不休,朋友不算朋友,情人不算情人的。 怎么说怎么怪异。 几次沟通,两人都达成共识。 止于暧昧,不谈感情。 偏偏,沈砚舟对外人的这些无端猜测,尽数默认,毫不辩解。 许尽欢心想,或许沈砚舟正好需要一个挡箭牌,而她刚好撞了上来。 “沈哥,梁少喊我们过来陪你飙车散心。”乐云摘下头盔,露出和他座驾如出一辙张扬红发。 他走过来,敲敲车窗,笑嘻嘻道:“我觉着吧,没那个必要。早知道你有嫂子陪,哥几个就不凑热闹了。” 沈砚舟隔着头盔,睨了他一眼,那双没了眼镜遮掩的蓝眸波澜不惊:“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 乐云嘿嘿一笑:“沈哥,你把嫂子藏得真严实。” 说着他对着车里的许尽欢,挥了挥手,调侃道:“嫂子好,第一次见。啧,嫂子您真漂亮。” 说着他就把手伸进车窗里,要和许尽欢握手。 许尽欢心说,这个红毛也太自来熟了点。 隔着赛车服和头盔,脸都遮得只能刚看见两只眼睛,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漂亮个鬼哦。 她心里吐槽归吐槽,正打算抬手礼貌握手。 沈砚舟冷不丁打掉乐云伸出的手,信手把那只胳膊推出车窗。 “初次见面,你空手来的?”沈砚舟慢斯条理地带上手套,撩起眼皮看他,语气淡淡:“见面礼呢?” 乐云:“……” 晚风吹过,吹起他头顶乱糟糟的红毛。 乐云愣了两秒,开始摸口袋。 但事与愿违,防火赛车服设计特殊,连体式,无口袋。 一旁的宋德源心思活络,上前两步过来解围道:“给弟妹的见面礼当然要有,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回头给尽欢送去。” 朝夕尽欢 第52节 石钧也过来,一把捂住嘴里没把门的乐云,在他耳边低声警告道:“你丫是不是昏头了,沈哥和我们几个不一样。” 乐言眨巴着眼睛,满脸茫然。 石钧把他连拉带拽,从蓝色保时捷车前拖走。 “他跟梁少的一类人,不玩女人。这么多年,你见过他身边有女的?你丫是不是活腻了,以为是你随便带个车模出来聊骚啊!” 乐云倒吸一口冷气,看着不远处的蓝色赛车,绝望道:“完蛋了,我说怎么刚才,沈哥眼神,像是在考虑要怎么把我拆了。” 他挣开石凯,屁颠屁颠跑回去道歉。 于是许尽欢就见到,意气风发的非主流红毛,像是变个人,顶着桀骜不驯的发色,乖得像是小学生。 “嫂子,对不住,我刚刚嘴臭,给您道歉。”乐云双手合十,态度那叫一个诚恳。 前后不过2分钟,他的反差太强烈。 许尽欢噗嗤笑出声,说了句没事儿,转头和沈砚舟道:“哈哈,你朋友真有意思,川剧变脸需要他上台。” 沈砚舟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盔,解释道:“乐云年纪小不懂事,说话不经脑子,但人不坏。” “我看出来了。” 许尽欢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几年,自然听出沈砚舟方才冷脸,帮她要见面礼的话,是在敲打乐云。 沈砚舟嗯了一声,看向车外的三人,问道:“梁思远呢?” “哦,梁少说本来就是给你包的场,他懒得跑。”宋德源挠了挠头,补充道:“他和英国那边还有个会要开,算算时差,估计在上边视频会议刚开始。” 沈砚舟屈起手指,敲敲方向盘:“那不等他,开吧,先跑一轮。” “好嘞。” 五盏红灯熄灭,几辆颜色各异的赛车向着前方疾驶而去。 发动机的功率运转到最大,赛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轰鸣声炸响在寂静的夜空里。 许尽欢紧紧握着车内的防滚架,过弯时骤然增加的向心力几乎要扭断脖子。 蓝色保时捷一骑绝尘,在每个弯角的走线凌厉而流畅,仿佛一* 道劈开气流的闪电,在赛道上肆意驰骋。 沈砚舟的座驾是一辆保时捷911 gt3 r,改装过的赛车,天生为赛道而生。 许尽欢坐在这辆车上,惊恐地看着沈砚舟冷静地握着方向盘,驾驭追求极速美学的赛车,在赛道上一路狂飙。 他冷静理智,沉默高效,如手术刀般精准的走线,切过一个又一个弯角。 许尽欢很难想象,刻板映像中每天坐在办公室的精英白领,能有如此高水平的驾驶技术。 好几次她都以为要撞出赛道,护栏上的广告牌近在眼前,下一秒,却擦肩而过。 赛车,简直是一场玩命的暴力美学。 本应在谈判桌,或是法庭上舌战群儒的律师;于夜深人静的午夜,悄然来到城市的郊区,在赛道上极速狂飙。 高速行驶下,动态视力跟不上加速度,路边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视网膜上尽是残影。 许尽欢甚至觉得,她坐的不是四轮车的副驾,而是过山车的第一排。 但赛车没有轨道,生死全掌握在驾驶者手中。 方向盘的每一个偏转角度,每一脚油门,都是和死神赌博。 最高尾速能有三百多公里,甚至达到超音速。 这种状态下,要是撞墙,许尽欢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上海国际赛车场一圈5.41公里,改装过的gt3赛车跑一圈的圈速,大般在两分多钟,专业车手在极限状态下能跑进两分钟以内。 说好他们的今晚的约定,到午夜十二点结束。 大屏幕上的时间从23.59.59跳转到00.00.00的瞬间,蓝色保时捷911风驰电掣,如闪电般划过终点线。 沈砚舟一脚重刹,几秒钟内,时速从三百多骤减至零。 要不是安全带捆着,许尽欢毫不怀疑,她会被强大的惯性甩出车外。 离心力的作用下,她脖子不受控制地往左。 模糊的视线中,只有沈砚舟线条流畅的侧脸,被清晰地投射在视网膜上。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拉扯出一片虚化的残影。 眼前的男人,是许尽欢入目,能看见唯一清晰的存在。 握住方向盘的沈砚舟,墨蓝眼眸沉静如湖。 他冷静卓绝,奉行着绝对速度下的暴力美学! 许尽欢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要把被高速的赛车甩出身体。 如果灵魂和□□真的能够分离,她想要坠入沈砚舟眼中的那片深湖,沉溺于此。 车辆在终点线后停稳,过了十几秒,其余三辆车才陆续冲线,在不远处停下。 沈砚舟解开安全带下车,摘下头盔随手放到车前盖上。 他一边拉开副驾的车门,一边扯下防火面罩和手套。 “下车吧,12点到了,我送你回家。”沈砚舟说道。 许尽欢意识还沉浸在那一圈里,缓不过来。 她扫见赛场边的led大屏。 【圈速1分52秒42】 【刷新本月gt3组别赛道最快圈速!】 许尽欢抬头,看着车外撑着车门的男人,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双重作用下,荷尔蒙似乎也开始分泌。 身高接近190的男人,浑身包裹在贴身的赛车服下,挺拔身姿和流畅的肌肉线条,在她眼前一览无余。 许尽欢喃喃道:“帅得有点犯规了。” 她音量不大,车外的沈砚舟没听清,只隐约听见个犯规,问她:“哪里犯规了?” 他从第一个弯道开始,就一路领先,把乐云几人甩出十几秒,根本不存在犯规的可能性。 “你听错了,没说你犯规。”许尽欢咽了咽口水,解释道。 她挪开视线,长身玉立的身影从可视范围内移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移开视线后,沈砚舟身上那股雪松味似乎更浓了。 原本只是若有若无,清冷沉稳带着木质香的味道;现在浓郁了许多,如同一捧新雪怼在她鼻端,冷冽霸道的冲进气道留下痕迹。 许尽欢暗自腹诽,心说某人这该死的魅力,能不能收一收啊。 “沈砚舟,赛车好刺激啊。” 她头盔下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水面反射的弦月,波光粼粼。 沈砚舟扶着车顶,轻笑一声,问她:“想吐吗?” “啊,为什么要吐?”许尽欢解开安全带,被他拉出车外。 那边陪着飙车的几人走过来,正巧听见他们的一问一答。 乐云先前说错话,此刻正是他多表现表现的机会,便和许尽欢说道:“嫂子你有所不知。” “沈哥的车,我们都不敢坐,开得太极限了。” 他指着一旁的宋德源,揶揄道:“老宋坐过一次沈哥的车,沈哥带他飙了二十圈,他直接吐沈哥车上了,那场面真是啧啧啧。” 被揭露黑历史的宋德源,面上挂不住,抬腿踢了踢他,恶狠狠道:“说得好像你没吐似的。” 乐云一个机灵,直接窜到沈砚舟和许尽欢身后,嬉皮笑脸:“别瞎说啊,我可是下车后才吐的,而且我那会儿才十五,还是未成年,吐很正常,好伐。” 听他俩互怼,许尽欢算是搞明白今天包场的几人。 除去认识的老熟人宋德源。 领头的梁思远,许尽欢摸不清城府,说是沈砚舟表弟,但两人关系似乎算不上好。 剩下的俩公子哥,性格跟沈砚舟说的一致,都不坏。 特别是非主流红毛,根本就是个憨憨的欢乐喜剧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对黑心律师的朋友圈子,并不感兴趣。 不出意外的话,她和这帮京沪公子哥,在今天离开上赛后,都不会再有交集。 许尽欢现在有更关心的事。 她戳了戳沈砚舟的腰侧,问他:“你朋友吐的那辆车……不会就是……” 沈砚舟偏头看向她,许尽欢指了指他靠着的蓝色保时捷。 他薄唇勾起,点头。 许尽欢:“……” “骗你的,那车当场我就送给宋德源了,让他自行处置。” 赛道上的灯光很亮,将整条赛道照得如同白昼。 亮度过高的灯光打在男人脸侧,乌黑的长睫在眼睑处,投出一小片扇形鸦青。 沈砚舟帮她解开头盔,摘下防火面罩。 像是怕她多想,又补充道:“不是这辆车。不信你去查,这辆911 gt3的配置,改装款是今年才出的。” 许尽欢也反应过来,他之前是故意点头逗自己玩。 飙车的肾上腺素还在身体里沸腾。 她舔了舔嘴唇,问道:“你车开得这么好,干嘛要当律师,赛车手比律师有意思多了。” “嫂子说的对!沈哥这技术,这圈速,跑去干律师简直浪费天赋,暴殄天物!”乐言附和道。 沈砚舟扯了扯嘴角:“不是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职业。每个职业都是平等的,只是谋生手段,全看个人选择罢了。” 他话语不急不缓,似乎赛车手和律师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 许尽欢支持职业平等论,她见过工作状态的沈律师,言笑晏晏,有理有据,侃侃而谈。 朝夕尽欢 第53节 可不知道为什么,握着方向盘那个眼神漠然冷酷,稳稳握着方向盘,冷静而极限操纵赛车的状态。 她有一种感觉,那个冷静沉默,能够在撞墙前,上演手术刀般极限过弯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沈砚舟。 “你们接着玩。”沈砚舟抬手,和宋德源等人打了个招呼。 “才开一圈就撤啊。” 沈砚舟朝旁边抬了抬下巴:“太晚了,送她回家。” “哦哦,好的,弟妹再见。” “嫂子再见,沈哥等你回来,梁少那边跨国会议也开得差不多,咱五个能开一局完整的比赛。” 沈砚舟没直接答应,随口应道:“再说吧。” 把gt3赛车开回p房,他们换回原先的衣服。 许尽欢坐在并不陌生的suv副驾上,望着高架向身后退去的一排排路灯。 半小时前,灯火通明赛道上的极速狂飙,如同一场扣人心弦的梦,令她无法醒来。 直到suv平稳停在她家楼下,飙车带来的刺激依旧残留在脑海,如同一场情事过后带来的颅内高潮。 她摸了摸胳膊,鸡皮疙瘩还未褪去。 许尽欢扭头望向沈砚舟,轻声道:“你想做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看吧,我多有礼貌。不管是吻人,还是睡人,都会先问问行不行要不要 沈砚舟:其实可以不问的,有一种态度叫做,默许 - 看到评论区有问加更的事,和大家解释一下。 近期上班特别忙,日六真的是兼职党的极限。加上这本涨幅不如预期,数据焦虑叠加工作压力,最近总陷入emo。 不过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写小许和沈律的时候,会边码字边磕得一脸姨母笑。 希望看文的你们也开心!咱们每天不见不散[比心] 第31章 .simply lovely ◎“许尽欢,你把我当鸭子么?”◎ “今晚?”沈砚舟掀起眼皮。 那双蓝眸宛如冰冻的赛里木湖, 令许尽欢忍不住沉醉其中。 她嗯了一声,坐在副驾上,也不急着下车。 凌晨的街道寂静无声, 柏油路上风过树梢,带动起簌簌响声。 沈砚舟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 半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离开方向盘, 抚上许尽欢的光滑的脸颊, 轻轻摩挲。 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名贵又易碎的瓷器。 下一秒, 他却捏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转向自己。 “许尽欢,你把我当鸭子麽?”他嗓音带着笑。 沈砚舟很少叫她的全名, 许尽欢三个字, 被他磁性的嗓音吐露时,像是有什么魔力, 藏着奇特的韵律。 因为飙车,许尽欢血管里分泌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 像是被重新激活,连血液都似乎被加热,在身体里加速流动。 “说话。”沈砚舟手上力度加大,但保持在能单手捏住她下巴, 又不会捏疼人的力度。 三更半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路边的车子里, 一男一女在此对峙。 “你想得要什么答案。”许尽欢眼角上扬的弧度加深,晶莹剔透的眼珠波光流转,在昏暗的夜色里悄然染上几分妩媚。 她微微低头, 含住沈砚舟的食指, 如露出锋利爪牙的小狮子, 而此刻,沈砚舟是她虎视眈眈的猎物。 “知道为什么之前小助理喊我老板娘,我会跟他解释。今天你的朋友们,喊我嫂子,我却没有澄清。” 她舌尖在男人指腹上扫过,含糊不清道。 沈砚舟垂眸,指尖传来的触感很特别,像是羽毛缓缓扫过,又像是带着倒刺的叶片刮过,引起一阵难耐的瘙痒。 他俯身吻住樱花般的粉色唇瓣,用舌头镇压她不安分的舌尖。 沈砚舟托着许尽欢的下巴,他们唇齿交缠,互相交换唾液,直至尽兴而归。 大手擦掉女人唇边的晶莹,他嗤笑一声,回答她之前的反问。 “因为你想保持一对一的关系。”他蓝瞳里的眼神玩味。 “不想当我女朋友,又想保持不正当关系。所以干脆认人误会,占着女友的身份,免得我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出去乱搞。” 他言语直白,甚至有些粗鄙,干脆利落地点出许尽欢的小心思。 “你不也拿我当挡箭牌。”许尽欢潇洒道:“我们各取所需。” 她无所谓的话回荡在封闭的车内。 沈砚舟盯着她的眼神冷冽而复杂,最终出口的话,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与纵容。 他说:“随你怎么玩,我都奉陪。” 许尽欢知道这是他默认的意思,又转回先前的话题:“要做吗?” 沈砚舟轻笑着伸手。 电光石火间,许尽欢以为他要解她的扣子,直接在车里来,她下意识地猛地往后一退,后背砸向车门。 这次,没有人肉靠垫的缓冲。 砰的一声,撞得许尽欢后背生疼,半边身子都麻了。 沈砚舟意味不明地哼出一声笑,抬手按下安全带的红色按钮,那根捆在许尽欢身上的束缚,以匀速的速度缩回座位侧边。 “我还没有禽兽到在车里就办事。”他凉凉地说。 许尽欢语塞,但一身反骨在关键时刻,绝不服输。 她回怼道:“能和陌生女人一夜情的,怎么不算禽兽。” 沈砚舟差点被气笑,重新探过上半身,啄了啄那片大放厥词的小嘴:“如果说我之前就认识你,你信么?” 他口腔里的温热气流喷洒在耳道,许尽欢只觉得仿佛全身血液都涌向耳垂。 昏暗夜色里,白皙的耳垂此刻红得像是要滴血。 许尽欢强行按抐住那股想要颤抖的欲望,她含笑着回应:“说这话,太假了点。” “沈砚舟,要是第一次见面,在飞机上你就说认识,我倒是可以免为其难相信一下。” “就当我随口逗你玩吧。”沈砚舟淡淡道。 他打开总控锁,催促着:“回去吧,今天太晚就不做了。” 许尽欢挑高眉头:“是,太晚不适合进行夜间运动,但不影响你半夜飙车。” 她摸着下巴,点头道:“理解。毕竟你那帮朋友,今天可是为沈律你,包了整个赛车场。” “和他们无关。”沈砚舟揉了揉眉心,说道:“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麽?” 许尽欢两手一摊,表示你讲的内容我听不懂,也不关心。 她拉开车门就要离开。 “和梁思远他们无关。是我今天心情不好。”他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要做的话,不是不行,是你会受伤。” 许尽欢诧异回头,望着车内淡漠的男人。 沈砚舟坐在驾驶座,街边昏暗的路灯照亮他的半张侧脸,英俊逼人,隐约透露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你之前也没温柔到哪里去。”许尽欢眨眨眼,如实说道。 “想自讨苦吃,我不拦你。”沈砚舟语气平淡,却像是满城风雨欲来的通知。 许尽欢心里的雷达滴滴作响,她反手关上车门,站在路牙上,潇洒道:“明天工作日,要上班。我先回去了,不打扰沈律你的夜间生活。” 她知难而退,鱼水情事是为了追求快乐,要是变成痛苦的经历,那确实没必要开始。 沈砚舟的话明显一种预警。 许尽欢怕疼,她不想受莫名其奇妙的伤,也不想吃莫名其妙的苦。 再退一步说,从高速上沈母打来的那通电话开始,这人的情绪就一直压抑着,现在和他一起过夜的危险系数太大,还是以后再说吧。 微凉的晚风拂过脸颊,逐渐带走皮肤上泛起的热意。 许尽欢目送着白色奥迪驶离,在道路尽头的转角消失不见。 她没急着回家,先在楼下吹了十分钟冷风,感受胸口激烈的心跳,于寂静的深夜里慢慢平复。 初次飙车的体验不错,即便今天没亲自开上车,也享受了一把振奋人心的速度与激情。 洗澡时,手腕上的纱布吸水,有些碍事,她拆掉后才发现整个腕子看着青紫,惨烈无比。 好在处理及时,又揉开了淤血。实际上现下并没有多疼,也不影响活动。 许尽欢洗完澡,翻了翻家里,没找到云南白药。 她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有些懊恼:“早知道把药带着了,气雾剂还挺管用的。” 打开外卖平台,倒是有24小时营业的药店开着,不过配送时间药50分钟。 许尽欢打了个哈欠,犹豫着是她花二十分钟自己去买,还是在家花五十分钟等外卖送达。 “五十分钟,搞不好都要等睡着了。”她叹气道。 懒得换衣服,许尽欢直接在睡衣外边裹了件长风衣,踩着拖鞋就要准备出去。 朝夕尽欢 第54节 拉开门。 门口鞋柜上静静搁着个纸袋。 纸袋正面印着上海国际赛车场的logo。打开,里面的东西更眼熟,一盒刚刚她还用过的云南白药气雾剂。 许尽欢心满意足,拎走被她忘在车上的纸袋,愉快地放弃深夜外出的计划。 三下五除二上完药,许尽欢裹着被子,迷迷糊糊想起一件事。 她好像没和沈砚舟说过,家里的住址吧? 回来时她定的导航,也只导到小区门口。 这袋药,是怎么准确出现在门口鞋柜上的啊? —— 小长假过后,打工人都回到了岗位,开始周而复始的工作。 “天哪,下一次放假是五一,还需要等待整整两周。”成欣言翻着日历,仰天长叹。 许尽欢端着咖啡杯路过,抽走她手里的日历本,随手翻了几下。 “两周不漫长。”许尽欢微笑着告知更加残忍的消息:“今年下半年,只有国庆这一个长假。” 成欣言大惊失色,惊恐道:“什么?我的端午假呢?!” 许尽欢把日历还给她,端着咖啡杯离开,留下一句:“你的端午被国庆节吃掉了。” “苍天呐,为什么啊!端午宝宝为什么要想不开哦。”成欣言心如死灰:“下半年好难熬噢。” “上班时间。下次哀悼假期别嚎得这么大声,小心我这个资本家扣你工资喔。” 许尽欢敲了敲会议室的玻璃门,对成欣言吩咐道:“通知策划部a组和摄影c组,十分钟后开会。” 成欣言含泪点头:“好的,老板。” 智驾协会的周年宣传片,此次周年庆的摄影合作伙伴,已经基本敲定相映成趣工作室。 许尽欢在策划部划出一个新的小组,讨论方案。 她和编导往智驾协会跑了几趟,即便有颜煦当介绍人,拿下这个商单,远比想象中困难许多。 策划案和宣传片分镜改了又改,协会那边的外宣负责人提出一堆建议,最后选了第一版方案。 掰扯完宣传片基调,又开始掰扯协会各个成员的镜头量。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遇到这种难搞的甲方,许尽欢不得不整些花活儿。 她用上邪修的办法,主打一个众生平等。 “这是最新出炉的分镜脚本。” 智驾协会大楼的会议室,许尽欢拿着激光笔展示ppt,解说道:“协会成员一共7家公司,其中3家为核心成员公司。” “宣传片总时长31分钟,去除片头片尾和政策支持部分,有效时间为25分钟。” 许尽欢按下激光笔,ppt切换到下一张,简约的界面上显示着具体时长分布。 “智驾协会部分占8分钟。剩下的时间,协会成员公司每家的镜头时间2分钟,核心成员额外增加1分钟,总计17分钟。” 许尽欢一身职业装,红唇微勾,有条不紊地阐述方案。 “我赞成,协会里的每家公司都是协会的顶梁柱。” “赞成,这个时长就很合理,大家都有展示的机会。卢总说的对,宣传片就该这样一视同仁。” “好!就按这版来!” 许尽欢面不改色,等会议室各公司代表发表完评价,她才重新开口,继续往下讲: “此次宣传片分为长视频与短视频。除去精简的短视频外,相映成趣还会为协会每家公司,额外拍摄一只专属3分钟独立宣传片。” 各个科创公司都是半推半推参加协会,每年交一笔不菲的会费,但协会之前钱都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每年活动办得敷衍至极。 今年,换了合作公司,许尽欢端上来这么一盘每家都看得见吃得着肉的方案,几家弱势公司率先表态支持。 总宣传片时长分配合理,每家还都能有一只各自的短片,饶是协会外宣部的负责人再挑剔,对着这帮拍板投赞成票的老总,他也没法再鸡蛋里挑骨头。 许尽欢甚至还给每家公司都配了项目编导和摄影,专人负责对接。 方案和细则过得很快,顺利地让相映成趣一直跟项目的其他人都惊讶,和先前几次汇报的不断被打回的情况,堪比两个甲方。 直到最后报价环节,ppt上的数字比之前翻了一番。 面对智驾协会外宣部长的质问。 许尽欢唇角笑容不变,含笑解释道:“此次报价和之前对比有所上浮,增加的部分主要用于各公司独立短片,这部分人员投入和资源投入较大。” 外宣负责人盯着ppt上的数字,环顾会议室其他人,各公司代表们已经吃下独立短片这块大饼。 “许总的报价,有些偏高了。”外宣负责人砍价道:“我之前也了解过其他公司的报价,实话实说,远没有许总如此狮子大开口。” 许尽欢冷静回应道:“相映成趣无论是策划质量,还是成片效果,在商业摄影工作室内都属于第一梯队。我相信,智驾协会选择我们,也是因此。” 她回答的话语,不卑不亢。 摆出态度的同时,还不忘往智驾协会头上,扣一顶慧眼识珠的高帽。 话虽如此,外宣部负责人还是想杀一杀价,他举起一只手,比了个手势,说道:“报价太高了,超出协会预算。我权限里,最多给许总这个价。” 许尽欢从善如流:“那只能从独立宣传片里砍。” 她故作思考了几秒钟,说道:“原定的7家成员公司。既然协会预算经费困难,那就每家的片子,从三分钟砍到一分半吧。” 以退为进,这招是她从沈砚舟那里学来的。 许尽欢给出解决方案,她说得轻巧。 但落在各大公司代表耳朵里,刚吃下的大饼瞬间缩水一半,纷纷不乐意了,都不用她在开口挑火,代表们就七嘴八舌地炮轰外宣负责人。 “砍时长怎么行,3分钟也不长,砍到一分半,企业风貌都展示不完。” “要砍也行,独立宣传片的部分不准动,把协会宣传片砍掉。” 几家边缘公司首先表态。 本来参加协会就是被逼无奈。 小公司的研发能力有限,这个行业又足够卷,市场已经被天擎等新崛起的独角兽瓜分得差不多。 现在连宣传片都要受气,几家边缘企业顿时不乐意了。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麽。 许尽欢也不着急,手上的激光灯一下一下点着桌面,耐心十足地围观外宣负责人被炮轰得焦头烂额。 手机一直在震动。 来电显示【沈砚舟】。 趁着甲方内部狗咬狗功夫,许尽欢躲出去接电话。 “喂,刚刚在开会,找我什么事?”她直入主题问道。 电话那端寂静了两秒。传来低沉的音色。 沈砚舟嗓音内敛克制:“手腕的伤怎么样了。” 许尽欢就事论事道:“皮外伤,已经不疼了,过几天青紫就散了。” “嗯。” “我这边会还没开完,没事儿的话挂了哈。” “等等。” 沈砚舟叫住她,说道:“昨晚你陪我两个小时,谈好的报酬已经转过去了。另外作为补偿,那辆车送你,当做赔礼。” “昨天你开的那辆吗,改装过的保时捷911 gt3 r?”许尽欢诧异道:“刚出的新款超跑,几百万轻易送我?就因为捏青了手腕?” “嗯,送你。在我眼里,你的手腕比车要更贵重。” 沈砚舟轻笑一声道,“行了,不打扰你开会,忙去吧。” 说完,不等许尽欢拒绝,他就先挂断了电话。 许尽欢皱眉盯着已经忙音的手机,陷入沉默。 她有些搞不懂沈砚舟的意思了。 不管是对待各取所需的泡友,还是对待假装女友的挡箭牌,这都是应该有的态度。 如果无意间捏青手腕,就要赔上几百万的豪车。 这简直称得上登月碰瓷了。 闻所未闻。 以及沈砚舟意有所指的那句话。 “在我眼里,你的手腕比车要更贵重。” 短短十几个字,在许尽欢耳畔盘旋不绝,令她久久不能平静。 许尽欢还没来得及回拨过去问清楚,助理就来提醒会议继续。 她只能先把对沈砚舟的疑惑按下不表,先回会议室开会。 推门而入时,她视线对上长桌那端的颜煦。 天擎今天来的代表是颜煦。 按道理来说这种不太重要的会议,根本用不上ceo亲自参加。 会议开始前,众人发现天擎来的人是颜煦,倍感意外,外宣负责人甚至把会议的主位让给了他。 许尽欢使了个眼神给他,手上的笔隔空点了下另一边喋喋不休的几人。 意思是,这都快打起来了,你不阻止一下。 颜煦嘴角勾了勾,含笑看了她一眼。 谦谦公子对纠纷一整个视而不见。 许尽欢挑高眉头,知道这家伙估计憋着什么坏心思。 朝夕尽欢 第55节 果然,等到外宣负责人肉眼见的红温。 颜煦清了清嗓子,开始劝架:“行了,各位都是智驾协会的中流砥柱。不如各退一步。宣传片时长砍一半确实太多了。天擎可以接受两分半,各位怎么看?” 剩下几家公司的会议代表们对视几眼,斟酌着这个让步。 协会是最先进入智驾的锐进搞出来的,但锐进的掌权人耿理全或许是年纪大了,去年接连几个错误决策,锐进元气大伤。 反观天擎,颜煦一直不显山不露水。 这些年闷头搞研发,已经后来者居上,走到行业领头羊的位置了。 最近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上市,更别说屈尊来参加这可有可无会议的,还是天擎的一把手。 该站谁,怎么战队,大家心照不宣。 许尽欢一个乙方,眼见这原本内斗着无法达成一致的甲方们,纷纷变得好说话起来。 一口一个当然对,一口一个让步当然没问题,变脸变得好似刚才唾沫横飞都是幻觉,都是浮云。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她都想笑出声。 甲方们达成一致了,接下来轮到她乙方了。 许尽欢故作为难道:“两分半钟的工作量也不小,相映成趣既要保质,又要保量。” 她按亮激光笔,在ppt上的预算总价上画了几圈,说道:“报价在此基础上下调10%,这是我们的最大诚意,再低只能请协会另请高明了。” 许尽欢一脸坦然,冷艳的脸上笑意都淡了几分,好似真的已经触及她的底线。 外宣负责人皱了皱眉头,正打算拿其他家的方案报价来敲打一下。他刚张嘴喊了句许总,就被打断。 今天基本没怎么说过话的颜煦,突然发难道:“天擎每年给协会的会费不低。” 他双手交十,偏头对着外宣负责人,施施然开口:“算上其他几家公司,协会每年光会费就是一笔天价。现在连宣传片的钱都掏不出来,我倒是有些好奇钱都去哪儿了?” 他笑意吟吟,好似不知道自己的话分量有多重。 外宣负责人汗都下来了,心说,钱去哪了,耿理全来贪大头,他们贪小头。 纯把智驾协会其他7家公司当羊,每年薅一笔不菲的羊毛。 颜煦没把窗户纸戳破,但外宣负责人心里有鬼,脊背上一串冷汗。 许尽欢免费看了一整场狗咬狗戏码,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压上以后一根骆驼草。 她合上电脑,拔掉连接线,失去信号源的投影顿时失去了色彩。 许尽欢红唇微勾,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随意道:“资金不足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理解,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和各位老总们合作。” 说完,她收拾好电脑和文件,准备离开。 就在许尽欢起身的那一刹那,外宣负责人终于扛不住压力,眼睛一闭,咬牙挽留道:“许总稍等。” “事情总有例外。智驾协会的资金充足,对优秀的合作伙伴,对许总拿出来的方案,我们都们满意。” 许尽欢夹着电脑停下脚步,眉梢盛满果决:“在商言商,报价已经是相映成趣的最大诚意了。” 她没说别的,咬死了价格不松口。 外宣负责人一狠心,一闭眼,拍板道:“就按许总的价格来,今天就签合同。” 甲方负责掏钱的人松口,那流程走起来就快了。 合同模板都是现成的,没花多长时间,许尽欢就拿到了本年度智驾协会的商单。 一拖七的商单,合同册子厚厚一沓。 智驾协会的合作在相映成趣,不是许尽欢经手过工程量最大的商单,报酬却是最高的。 许尽欢把合同交给成欣言,让下属带回工作室。 出了智驾协会的大楼,她在车里等了一会儿,颜煦熟门熟路地拉开副驾的门上车。 “我上次来这地方,还是前年。”颜煦掏出烟盒。 许尽欢皱了皱眉:“别在我车里抽烟。” 颜煦一愣:“忘了你不喜欢烟味,我不抽。” 他烟瘾上来,把打火机放回去,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散漫不羁,像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许尽欢莫名幻视昨晚见到的那群公子哥,越发觉得她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今天要来提案讲ppt,许尽欢手腕上的一片青紫,她早上拿丝巾缠着当装饰。 一天下来,系好的结松了。那一块小方巾下滑,露出腕上触目惊心的淤伤。 颜煦瞥见,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扯下那条丝巾。 “怎么搞的?” 许尽欢来不及反应,被扯掉丝巾,她有些不悦,敷衍道:“没注意在家撞了一下。” 她扯开话题,问道:“别的公司都随便派个主管,天擎闲得让ceo亲自跑过来。” 颜煦冷哼一声:“我这不是怕你吃亏,过来盯着点。也幸好今天是我来了,不然还有的扯皮。” 许尽欢心底涌上一股烦闷,伸手从后座取了个提前准备好的文件夹,扔给他。 “你来不来都不影响结果,商单仍旧会拿下来。” 颜煦诧异挑眉,翻开许尽欢扔过来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薄薄两张纸,白纸黑字写着拟出的条款,智驾协会合同金额10%,相映成趣会打给天擎。 颜煦抬手夹着那根没点燃的烟,将回扣条款撕碎。 他凝声问道:“你非要和我分着这么清吗?” 平时吊儿郎当的人正色起来,压迫感满满。 许尽欢下意识想到沈砚舟,那个总把神色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男人。 再亲密的朋友,她都不希望对方染指自己工作。 面对颜煦的质问,许尽欢意志坚决:“在商言商,你不需要刻意照顾我。如果你非要掺和,我只能把该给的回扣给你。” 说完,车里陷入一片寂静。 颜煦压着火气:“许尽欢,我图什么,你不清楚吗?” “回扣会打到天擎账上,其他东西我给不了。” 许尽欢意有所指地说道,清晰地在友情和* 暧昧之间,划出一条三八线。 她忍不住想。 如果是沈砚舟,一定不会多管闲事。 沈砚舟从不过问她的工作,她也不会过问他的。 他们能在一张床上共赴巫山;也能在清醒时,各自捧着电脑靠在床头两边处理工作,互不干涉。 站在床伴的角度,沈砚舟确实是个非常合拍的泡友。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砚舟:我以为电话里已经说得够直白了,结果在某只小狮子眼里,还只是床伴麽? 第32章 .simply lovely ◎“办公室不合适……要不去你家”◎ 天气渐渐炎热, 在华东地区,春天似乎只是短暂停留,就擦肩而过。 许尽欢怕热, 临近五一,她已经穿上了短袖。 最近各项事情都步入正轨,工作稳步推进。 许尽欢生物钟也调整过来, 不再报复性熬夜, 甚至连咖啡都明显喝得少了。 江浸月来工作室的时候,她坐在办公室剪视频。 “呦, 给你送咖啡来,没想到欢欢你居然戒了?”江浸月拎着杯打包好的咖啡,敲响她办公室的玻璃门。 许尽欢瞥了眼外头, 助理大包小包分咖啡的场面,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外头,她工作室这帮摄影界大拿们, 此时排好队,到江浸月助理面前领咖啡, 简直像是超市门口排队的老头老太。 真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鸡蛋。 “你怎么有空过来?”她抬起下巴示意外头,“来送温暖啊。” 江浸月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手上单独的一杯搁在她办公桌上。 “我怕我再不过来问问, 咱铁三角就要分崩离析了。” 许尽欢拆开吸管, 插进杯子里喝了一口,才说道:“怎么会,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不会塌。” “少来。”江浸月瘪嘴抱怨道:“你和我哥怎么回事, 你俩都不在群里说话, 搞得我一个人唱独角戏。” 许尽欢捧着咖啡杯,汲取着透过塑料传来的凉意,驱赶心底的烦闷。 她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和江浸月打马虎眼:“哪有让你一个人唱独角戏,不是回了几句麽。” “切。”江浸月见她油盐不进,直接掏出手机,翻看证据。 “从清明节回来后,十天了,你在群里说了四个嗯,我哥在群里,只有我@他的时候,回了句没空。” 许尽欢耸耸肩,道:“我最近工作比较忙,刚接了大商单。” 江浸月抓狂:“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说吗,我去颜煦,他直接躲着不见我。来你这边,你又藏着掖着不我说!” “淡定。”许尽欢指了下办公室的玻璃隔断,提醒道:“我这儿是透明玻璃,你注意点形象。被拍丑照传到网上,回头经纪人又要唯你是问了。”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切换回淑女状态,理了理裙摆,对着外面的腰背笔直;但面对的许尽欢脸上,咬牙切齿。 “说不说!不说我今天还就不走了,老娘今天必须把你嘴撬开,不然友谊小船怎么沉的都不知道。” 当红女星提着裙摆,到会客沙发坐下,眼眶开始积蓄泪水,长长的睫毛如蝉翼般微颤,我见犹怜。 朝夕尽欢 第56节 许尽欢叹了口气,明知道江浸月是在演戏,还是不忍心。 她把办公室的百叶窗拉下,舌尖顶了顶嘴里的冰块,说道:“我让颜煦死心了。” “哈?” 许尽欢咬碎嘴里的冰块,扔下一枚核弹:“我跟他说,我有对象,让他早日清醒,别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她咽下口中的碎冰,把空了的塑料杯扔进垃圾桶。 像是把一段长达十年的友情,也一并割舍。 回想起那日,和颜煦在智驾停车场的对峙,许尽欢揉了揉眉头,将这一切缓缓道来。 —— “许尽欢,我图什么,你不清楚吗?” “回扣会打到天擎账上,其他东西我给不了。” 随着清越的女声落下,车里仿佛陷入一滩沼泽,气氛凝结,空气沉重地像是快要滴水。 颜煦攥着回扣协议的碎纸,温文尔雅的面具终于在他脸上裂开一条巨大缝隙。 他盯着许尽欢手腕上的那圈青紫,眼神晦涩。 “我理解你不想要别人过度插手工作的心情,我也可以不在乎回扣的事情。” 他压着内心的翻腾的怒火,一字一顿说道。 “回扣你要给就给吧,公式聊完我们聊点私事。手上这圈伤谁弄的?” “别再说是不小心撞出来的!”颜煦的声音骤然加大,像是火山压抑许久,终于爆发:“这一圈分明是被人捏出来的,还带着指印。欢欢,你当我瞎子吗?” 许尽欢皱了皱眉,重新拿丝巾三两下缠上。 心说,沈砚舟那个神经病,简直是扫把星,净给她惹麻烦。 她不想把自己私事拿出来聊,哪怕是朋友,许尽欢对自己隐私的领地感很强。 那圈看着严重,但并不疼的伤痕,重新被丝巾覆盖住了。 许尽欢仍旧能感觉到,颜煦那股落在她手腕上的灼灼视线。 “是送你回上海的,那个人吗?”颜煦问道:“新荣记街口那辆白色的奥迪q7。” 许尽欢一愣,她没想到颜煦这么敏锐,能把手腕上的伤,和匆匆一瞥的车联系到一块儿。 颜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捕捉到许尽欢脸上一闪而逝的愣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继续道:“昨天晚上,你和他在一起……过夜的吗?” 他问得艰难,看向身旁女人的眼神晦暗不明,甚至带着几分破碎。 许尽欢心下一动,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她一直等的,让颜煦死心的机会。 于是,许尽欢朱唇轻启,干脆承认:“对,昨晚是和他一起过夜的呢。” 语言留白的魅力,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坦率直白,说得全是真话。 三更半夜不睡觉,组队去赛车场飙车,怎么不算过夜呢。 完全百分之一百的真话,在经过悠扬语调和刻意留白的加工后,却留下了让颜煦无限遐想的空间。 许尽欢舔舔嘴唇,彻底戳破那层窗户纸,直白说道:“那是我新的对象。” 已经就暧昧关系达成共识,从一夜情发展成1v1、长期稳定的doi对象。 忽略掉那些冗长的前缀,怎么不算对象呢。 语言的魅力,在封闭的车辆里,在此时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颜煦双手握拳,回扣协议被他攥在手里,用力道指节发白。 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没听你说过。” “南京遇到的,很合拍,就在一起了。”许尽欢随口道:“他工作比较忙,等什么时候大家空了,我带他跟你们吃个饭,认识一下。” 许尽欢张口就来,仿佛真有这么回事。 既然沈砚舟拿她在朋友面前当挡箭牌,那同理,她礼尚往来。 给沈砚舟扣一个莫须有的男友名号,也不过分。 况且她又没说谎,确实是在南京意外碰见的。 很合拍,指的是床上合拍。 说半句留半句。 沈砚舟那里学来的说话技巧,她活学活用。 许尽欢语调轻松,似是随意提起,好像真心想把男友介绍给好朋友们认识。 颜煦自嘲地扯出一个笑,推开车门离开,留了句:“再说吧。” —— 办公室里,江浸月眨巴着眼睛,追问她:“后续呢?” 许尽欢耸耸肩,说道:“没后续了,到这里就结束了。” 她垂下眼眸,一语双关。 一时间,江浸月竟有些分不清她的意思。 是在说停车场时间没有后续;还是在说,她和颜煦的这段友情至此不再有后续。 又或者,两者兼具。 许尽欢抽了两张纸,拭去江浸月睫毛上残留的水汽,笑着说道:“下次别假哭了,要是被你粉丝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她一打岔,江浸月那股忧伤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应该不至于友尽。”江浸月接过她手里的纸巾,嫌弃道:“许尽欢你撒手,我自己来。假睫毛都要给你蹭掉了。” “还能不能当继续当朋友,得看你哥这么想了。”许尽欢说道:“我是都能接受,随便他喽。” 她能交心的朋友不多,江浸月和颜煦,是陪她从温宜走到许尽欢的见证者。 他们友情的铁三角曾经坚不可摧,现在好像稳定的三角形要发生形变了。 许尽欢其实也没料到,她谈恋爱这件事对颜煦刺激这么大,不由疑惑道: “我之前和苏乘风谈恋爱的时候,他也没这么大反应啊。” 江浸月掏出随身的化妆镜补妆,很是无语:“我的好闺闺,你和苏乘风那能叫谈恋爱?你俩接过吻,牵过手麽?” “没有。” “那不就完了。”江浸月翻着白眼,重新把掉了一半的假睫毛粘回眼睑。 她解说道:“你有新对象不是他破防的重点。让他真正破防的,是你亲口承认和律师睡了。对暗恋的人来说,堪比雷霆重击哇!” 说到这里,江浸月突然想起来一件要命的事。 “话说,我哥知道你新男友,就是他公司的合作律师吗?” “不知道。”许尽欢摇头,补充道:“我去新荣记参加饭局,他看到我从别人车上下来,但应该没看到沈砚舟。不然,他不会说那辆白色奥迪,而是直接指名道姓。” 江浸月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一连串时间有些绕晕。 “也就是说,我哥现在知道你找了新男友;知道他等着这么多年,被人捷足先登了。但他没意识到此等狂徒,就是他的代理律师!” 江浸月发表最终评价:“比我现在拍的这部都市言情剧,更加狗血。” 许尽欢轻笑一声,心不在焉地腹诽道,何止啊。 事实比言语叙述出来的,狗血程度更上一层楼。 她和沈砚舟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情侣,只不过在彼此朋友面前,被单方面拉出来,互相充当挡箭牌的角色。 硬要描述他俩的关系,一夜情已经不合适了。 毕竟睡都睡过好几次了,定义这段暧昧关系,用‘孽缘’更为贴切。 “当不成朋友就不当了。”许尽欢波澜不惊道,“趁这个机会,让他想明白也挺好。”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些感情就应该扼杀摇篮里。 许尽欢知道颜煦是真喜欢她,只是他的喜欢附加着沉重的代价,她要不起,也不想要。 她拼尽全力争取到自由,离开温家,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折掉羽翼,进入另一个豪门,成为笼中雀。 它从来都不在许尽欢的待选项里。 更何况,对颜煦,她从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爱情。 硬要说,悸动。 这玩意,许尽欢活了二十五年,只在沈砚舟一个男人身上有过心动。 她确实也付出行动,把人睡到手了。 许尽欢将心事重重的江浸月送走,回到办公室。 感情上那些复杂的破事,被她扔到脑后。 她矜矜业业把今天要剪的片子剪完,拿起手机发现许久不联系的宋律师,发来了新的vx消息。 【johnny:关于苏乘风利用职务,倒非法盗取工作室商业机密的案件,法院已立案。】 【johnny:[图片]】 许尽欢点开图片,是法院的立案回执和缴费记录。 她挑眉,回复道:【什么时候开庭?】 【johnny:法院那边给的时间,是在五一节后开庭。传票应该最近会发出,会寄给你那位渣男前任。】 一段明明正紧无比的文字里,混进突兀的‘渣男’二字。 许尽欢闷笑一声,心说,宋律师的幽默细胞真有趣。 朝夕尽欢 第57节 【johnny:最近如果还有接到渣男苏某电话,记得录音存档,充当辅助证据。】 许尽欢回了句好的,看着聊天气泡里‘渣男苏某’,她乐得想起和沈砚舟初见时。 飞机上,西装革履的沈砚舟,淡然说他不需要干手撕渣男的体力活。 许尽欢回忆起来,依旧觉得乐不可支。 沈砚舟和宋律,不愧是一个大学宿舍的,幽默因子都如出一辙。 沈砚舟总是幅严谨理智的精英样,脱下衣服,床上又是凶得不行的西装暴徒。 她和沈砚舟聊天,要么冷嘲热讽,要么针锋相对,似乎就没有哪次是和和气气的。 许尽欢和johnny聊了几句案子的进展。 johnny幽默归幽默,业务能力却没话说,言简意赅,解答了她针对打官司的一些问题。 放下手机,许尽欢想起来,自己箱子还没拿回来。 最近刚签下智驾协会的商单,她一直忙工作,都把行李箱忘到一边了。 今天johnny过来一提打官司的事情,她才记起。 她从成都带到南京,最后带回上海的行李箱,都十来天过去了,还在沈砚舟那儿,一直没去拿。 许尽欢看了眼时间,四点多,快下班了。 她给沈砚舟去了个电话,对方接通得很快,铃声只响了一声,磁性的男低音就从听筒里流淌出来。 “喂,什么事。” 许尽欢坐在老板椅上,靠着椅背转了转椅子,懒洋洋道:“没事儿就不能找了呐,下次找沈律,是不是还得去松青的前台先预约啊。” “业务上的问题,松青的大门一直敞开,欢迎来访咨询。”沈砚舟淡定回答,嗓音不急不缓。 许尽欢举着手机,语气慵懒地反问:“那私事呢,还请沈律指点指点,该去那里预约取号。” 沈砚舟镇定回答:“电话里直说就行。当然,你要是不嫌麻烦,也可以来松青,到我办公室详谈。” “办公室不合适吧……要不去沈律家里谈?”许尽欢转着转椅,故意撩拨他。 电话里静了几秒钟,旋即沈砚舟意味深长地说道:“可以,我今天不加班,随时恭候。” 对话间波涛暗涌。 “那我下班后过来。”她扬唇应道:“沈律,晚上见。” 许尽欢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声音像是勾人的狮子尾巴。 “晚上见。”沈砚舟优雅从容。 许尽欢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到一旁,接着干活。 智驾协会的片子要的急,七家成员公司的独立宣传片可以等等,协会的总片却等不得。 今年的智驾交流会近在咫尺,前期和甲方的沟通耗费了大量时间成本,留给许尽欢的时间不多。 她剪着片子有点想摆烂,想起合同上那笔丰厚的报酬,许尽欢忍了,心想再剪半小时片子,正好下班去找黑心律师。 白墙上钟表的时针,缓缓划过半圈。 “上市申请文件的鉴证意见,第三部 分重新修改。” 沈砚舟吩咐道。 “好的,沈par。我一会儿改完给您过目。” 沈砚舟看了眼时间,17:01。 他加快速度浏览手上的文件,又点出几个需要完善的细节。 “暂时就这些,改完电子档发我邮箱。” 说完沈砚舟去过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臂弯上。 等他提着公文包离开,下属抱着文件,鬼鬼祟祟跑到外头格子间里。 “龚凯,沈par今晚有饭局?” 龚凯忙得天昏地暗,从电脑前抬头,疑惑道:“没有啊,他在办公室忙鉴证意见呢。” “嗐,他走啦,办公室灯都熄了。” 龚凯扭头一看,资本市场部挂着沈砚舟铭牌的那间办公室,已漆黑一片。 同事继续道:“这个月,沈par第一次准点下班。你师父他是不是有情况了,咱们律所的高岭之花,该不会名草有主了吧。” 龚凯张了张嘴,在同事期待的八卦目光里憋出来一句:“不知道。” 同事遗憾离去,龚凯转头又看了一眼走道里办公室紧闭的门,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沈par……是和老板娘约会去了吧。 龚凯重新坐回电脑前,屏幕上是写了一半的法律文件。 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像是有了生命,在眼前排列组合。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旧情复燃’。 沈砚舟卡着点下班,到家后本想把西装换下。 扣子解开两颗,他顿了顿,还是上班没把那身衬衫西服换下。 许尽欢那边,粗剪完片子,她抬头一看,时针不知不觉已指向八点。 她拿起手机发现,6点和7点,沈砚舟分别给她打过两个电话,但她手机静音没听见。 许尽欢匆忙把素材导出保存,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一边给沈砚舟回电话。 “抱歉,忙工作忘记时间了,手机也静音。”她用肩膀夹着手机,向电话那头解释道。 “我现在过去,还方便吗?”她问道。 “方便的。”沈砚舟嗯了一声,听到她发动车子的声响,补充道:“不着急,路上堵车,开慢点。” 许尽欢随口应了声,一打方向盘,驶离工作室。 晚上八点,正是堵车的好时候。 相映成趣和沈砚舟分别在市区两边,许尽欢被堵在高架上动弹不得。 “上海哪来这么多车,早知道坐地铁了。”她注视着前方连绵一片的红色刹车灯,吐槽道。 “市区早晚都这样,你吃晚饭没,晚上想吃点什么?” 男人清冽的声线传来,许尽欢瞥了下手机,发觉通话一直没有挂断。 有个人陪着聊天,等待时间仿佛都没那么难熬了。 “没吃呢,一下午在工作室沉迷剪片,无法自拔。”许尽欢跟着车流一点一点往前挪动,抽空问他:“你会做中餐吗,我想吃红烧牛腩。” 沈砚舟没直接答应,反而先问她:“你现在到哪了。” 许尽欢老实回答:“还堵在中环高架上。怎么,来晚了就没得吃了吗?” 沈砚舟轻笑一声,自带混响的声线,在密闭的车厢里余音绕梁,像沾水的羽毛摩挲在耳廓。 “家里没有牛腩,我现在去楼下超市,回家炖上也需要时间,所以先问问你到哪,评估一下是否来得及。” “那我今天能吃上沈律亲手做的饭吗?”许尽欢问道。 沈砚舟给予肯定的答复:“当然可以。” 他讲话的语速慢斯条理,嗓音里透出几分愉悦,让许尽欢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痒。 她抬手摸了摸,耳垂处滚烫一片,想也不用想,肯定连着那片皮肤一起泛红了。 许尽欢默默把空调又调低了几度,调整出风口,让冷气对着耳垂和脖颈,给那片皮肤降温。 电话那端传来窸窣的声音,许尽欢知道是沈砚舟出门了。 她等着沈砚舟挂电话。 等了几分钟后,两人却不约而同,都没有率先结束通话。 在拥堵的高架桥上。 许尽欢听见超市促销员的推销声。 “沈砚舟,刚刚那个买二送一的酸奶,是什么口味的?”她舔了舔嘴唇,开口打破默契保持的沉默。 沈砚舟后退几步,到展架前停下,回答道:“两瓶草莓,送一瓶橙子味的。” 能在会员制超市当促销员的,自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销售能手。 促销员早就留意到这个在人群里身高优越,比所有人都高一头的俊逸西装男。 原本他目不斜视从乳制品冷藏柜前走过,此刻却退回,驻足在展架前,戴着蓝牙耳机含笑说着什么。 促销员赶忙上前,不假思索地加大音量,推销道: “xx牌酸奶,大品牌有保障。这个草莓味卖得很好的,经常断货。现在活动促销买二送一,两瓶草莓味,还送一瓶限量橙子口味。” 她加大音量,实则说给电话那端的人听。 沈砚舟驻足在展架前,耐心听推销员把销售话术说完,才唇角弯起,对着耳机的人问道:“要买吗?” 高架上,许尽欢思考了一下,道:“算了吧,我想喝橙子味的。但这牌子草莓味不好喝,别买了。” “嗯。” 沈砚舟应了句,没再说什么。 促销员看着高大挺拔的西装男,看他打开冰藏柜,取了两组捆绑销售的酸奶放到购物车里。 她喜笑颜开,附和道:“这个酸奶真的很好喝,是我们店里的明星产品。” 电话那端的许尽欢听着,以为是促销员拦着沈砚舟不让走,便教他:“你直接说不买,转身走人。对方就不缠着了,这招百试百灵,学会没?” 沈砚舟推着车子,金丝眼镜后眼眸闪过一丝好笑:“嗯,明白。” “小意思。” 他低声道:“听懂了,但没学会。小狮子能亲自教我吗?” 【作者有话说】 朝夕尽欢 第58节 【小剧场】 许尽欢:拒绝促销员都不会,你在搞什么抽象? 沈砚舟:嗯,所以需要亲自教学 许尽欢:虽然我找不到证据,但强烈怀疑你这个老六,别有用心:) 第33章 .simply lovely ◎“西装暴徒,太涩了。”◎ 许尽欢被他一句话整的甚是无语。 她舔了舔虎牙, 道:“行啊,学费不便宜噢。” 沈砚舟声线带着不明显笑意:“恰好我有的是钱。” 一句话,又给许尽欢干沉默了。 近期资金紧张的许尽欢, 她磨牙:“那你最近小心点,哪天我心情不好,就套你麻袋, 劫富济贫。” “乐意至极。”沈砚舟对答如流。 他又问道:“宫保鸡丁, 要不要?” “要。” “水煮鱼片呢?” “别了吧,太辣, 我俩都吃不了。” 沈砚舟唇角弯起,对着电话里说道:“在成都的时候,熊猫峰会的庆功宴, 我见你挺喜欢吃的。” “好吃是好吃, 辣得我扁桃体都发炎了,好几天没法说话。”许尽欢为难地回道。 就这样, 她人堵在车阵里,但心思飘远, 跟着十几公里外的沈砚舟云逛超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谁都没有挂电话。 终于驶过最拥堵的路段,许尽欢不由感叹:“要是车扔在工作室,坐地铁来, 我早就到了。” “来早了也没用, 饭没做好,你也只能饿着。”沈砚舟说道。 他掀开锅盖,尝了尝味道, 将燃气灶调成小火, 给红烧牛腩收汁。 耳机里, 许尽欢随口吐槽,说刚刚交叉行驶的路口,有人插队。 大平层的房子沈砚舟一人独居,很多时候,环境都安静沉寂。 耳机里的碎碎念,像是给死寂的睡眠,扔了一块石子,荡漾出圈圈涟漪。 沈砚舟附和几句,告诉她地下车库他另一个空着的车位编号。 “ok,再等我一会儿,后面不堵了,还有5分钟就到。” 雾气氤氲,模糊了视线,沈砚舟摘下被雾气朦胧的眼镜,放到一边。 餐桌上三菜一汤,砂锅里还炖着的红烧牛腩,生活气息浓厚。 沈砚舟抬眸。 他望着为了迎接小狮子到访,而准备的这些菜品,竟然有一种等老婆回家吃饭的错觉。 这股离奇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一个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家,从没体会过满含爱意的亲情的人,又怎么会有家的感觉呢。 门铃响起,沈砚舟揉了揉眉心,将心头那阵怪异的感觉压回心底。 就像以往许多次一样,把真实的情绪藏在内心最深处。 无人知晓的黑匣子,再度盖上彬彬有礼,言笑晏晏的假面。 沈砚舟习惯性戴上金丝眼镜,遮掩瞳色和神情,才去开门。 “快快快,帮我搭把手。”许尽欢靠着门边,龇牙咧嘴地催促道。 沈砚舟挑眉,伸手接过她手上沉重的纸箱,放到客厅的茶几旁。 “你家拖鞋在哪?”她问道。 “门口玄关柜子里,你随便挑一双能穿的。” 许尽欢打开玄关的鞋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扫视一圈。 柜子里收拾得很整齐,上面几层薄底皮鞋,中间的是运动鞋,最下层是拖鞋。 都是男士的。 许尽欢依次拿了几双拖鞋,都是同一个尺码。 心说,看来沈砚舟不仅独居,平时也基本没有朋友来访,连双客用拖鞋都没有。 怎么挑都是嫌大,她便随意挑了一双穿上,往客厅走去。 “初次造访,不好空手来。正好车里还有一箱酒,就拿上来了。” 许尽欢边说着,边蹲在他身旁拆包装。 沈砚舟顺手给她递了把拆信刀,语气玩味道:“说得好像你之前没来过一样。” “那肯定不一样啊。上次是突发状况,以为取个行李箱就走,不算正式拜访。” 有了尖锐的拆信刀,许尽欢果断舍弃并不好用的车钥匙,三两下拆开纸箱,露出里面的木匣子。 定制的木匣子里,严丝合缝地躺着两瓶葡萄酒。 “喏,克里蒙酒庄的贵腐甜白2001,这玩意拿来当第一次来你家拜访的上门礼,够了吧。”许尽欢嘚瑟道。 沈砚舟金丝眼镜后的蓝眸眯起,划过几分笑意,道:“苏玳巴萨克的一级庄出品,老年份贵腐,许总破费了。” 许尽欢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没想到沈砚舟对酒这么了解。 这两支2001年份的贵腐酒,她本来是打算送给客户,当做商务宴会的伴手礼。 但饭局上聊过后,客户明显对贵腐就没有了解,不知道苏玳巴萨克酒庄的酒庄排名,更不知道2001 这个年份在贵腐酒品类里的含金量。 许尽欢当时预料到两只酒如果送出去,只会是暴殄天物的下场。 她最后换了其他伴手礼。 这两只从法国空运来的两只酒,就这么一直被她忘在后备箱落灰。 “有冰桶吗?拿去冰一会儿再喝吧。”她问道。 酒拿上来,她没打算让沈砚舟收藏。 开玩笑,人家可是在上赛能包场跑圈的顶级vip。 专门有一辆几百万的gt3赛车用来跑赛道。 前几天更是和去超市打折送鸡蛋似的,随随便便就送给她了。 她这几千块的酒,沈砚舟一眼就道出由来,相必并不放在眼里。 拿来当今晚的餐酒,最合适不过。 许尽欢从匣子里取出两只细长的酒瓶,塞给沈砚舟。 她自己蹲在地上,把空了的木匣和纸箱收拾好,搁在门边。想着一会儿下去的时候,顺便把这点垃圾一起带走扔掉。 做完这些,她熟门熟路绕进厨房,看沈砚舟取了冰桶,把两只酒放进去冰镇。 冰箱是双开门的,此时两扇门都开着。 许尽欢眼尖地发现冷藏区,她买过很多次的熟悉的酸奶瓶。 “那个是今天电话里,推销的酸奶吗?”她问道。 沈砚舟将冰桶放置好,转头看了眼冰箱,点头道:“嗯,晚上刚买的。你想喝的话自己拿。” 许尽欢看着被促销胶带捆在一起的三瓶酸奶,拆下其中唯一的橙子味。 望着剩下来的两瓶,她抿了抿唇,说道:“其实没必要买的,我不喜欢草莓味,那两瓶浪费了。” “不浪费,你不喝,留着给我就行。”沈砚舟戴着隔热手套,稳稳端着砂锅从她身边路过,吩咐道:“洗个手,出来吃晚饭。” 许尽欢哦了一声,听话地洗手跟在后面,一起到餐桌落座。 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红烧牛腩的口感香嫩,又富有嚼劲,咸淡适中很下饭。 “啧,沈砚舟我发现女娲捏人的时候,真的蛮偏心的哎。”许尽欢感叹道。 餐桌对面,沈砚舟鸦羽似的睫毛半垂,遮住那双泛蓝眼眸深处的情绪。 许尽欢盯着连进食都动作都优雅的男人,啧啧称奇。 “不到三十岁的红圈所合伙人。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文能到法庭辩论,武能去赛场飙车。” 许尽欢越发好奇,她问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沈砚舟放下筷子,淡淡道:“只是请你吃顿饭,就这么会拍马屁麽?” 许尽欢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思索道:“没有跑马屁,我是很认真地在探讨,你有什么不擅长的领域吗?” 沈砚舟睨了她一眼,道:“不擅长拍照,对摄影一窍不通。” 语气随意,比起承认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他更像是在哄人。 “唔,你擅长的东西我都不擅长,但你一窍不通的,刚好是我精通的领域。”许尽欢嗯哼道:“我现在心里稍微平衡一点了。” 她说完,心情愉悦地继续闷头干饭。 餐桌对面的沈砚舟注视着专心吃饭的女人,眼神逐渐放软。 瞥了眼许尽欢手边的橙色酸奶瓶,沈砚舟收敛目光,望向自己手边的粉色草莓味酸奶,嘴角的弧度上微妙地扬了几分。 真是出人意料的互补,就连小狮子难以下咽的口味,他喝着觉得倒还尚可。 吃完饭,都不用沈砚舟吩咐,许尽欢主动帮忙收拾餐桌。 朝夕尽欢 第59节 沈砚舟摇头说不用,她反倒不乐意,硬要上手帮忙。 许尽欢振振有词:“做饭的人不洗碗,洗碗的人不做饭,这是当代年轻人的厨房准则。” “呵。”沈砚舟嗤笑一声,干脆放手,把厨房让给她折腾。 他今天准时下班,律所没做完的工作带回来了。 沈砚舟拿了笔电,坐在沙发上查看工作邮箱,下属把新改好的文件发到他邮箱了。 “我俩光顾着吃饭,把酒忘厨房了哎。” 许尽欢拎着冰桶过来,放到他面前的客厅茶几上,余光扫过沈砚舟屏幕上,随口说道:“好家伙,在家还要加班啊。” 她话音刚落,沈砚舟就阖上电脑起身:“我去拿酒杯。” 许尽欢扬了扬另一只手,手上夹着两只洗过的高脚杯:“已经拿啦。” 她把高脚杯放到笔记本旁边,挑眉看沈砚舟从冰桶中取处冰镇后的贵腐酒。 金黄色的酒液从从细长的瓶口流出,注入到杯子里。 透过7分满的高脚杯,一旁笔记本电脑上的logo被折射放大。 许尽欢挑眉,没说什么。 工作电脑里有些材料涉密,不方便让外人看到。 她对沈砚舟不动声色的防备,没什么想法。 毕竟做好保密措施,是每个职场社畜的本能。 换做是她,涉密材料也会在有人时收起。 沈砚舟淡定的将酒瓶放回冰桶,余光注意到许尽欢落在他笔电上的视线,心底划过一丝好笑。 发现小狮子过来,他就阖上电脑。并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很正常的工作邮件界面。 但,小狮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就是johnny。 沈砚舟不清楚她是怎么搞错人,把原本发给宋德源的委托邮件,* 发到他的邮箱。 johnny.s@songqing.com">johnny.s@songqing.com 沈砚舟的沈,和宋德源的宋,首字母开头都是s。 最开始他以为,是她接近自己故意闹出的乌龙。 但许尽欢第一次来松青时的态度,沈砚舟就发觉,这只迷糊的小狮子并不知情。 时至今日,小狮子还不知道,她的代理律师,从始至终都是他。 这个阴差阳错的误会,等开庭那天留给小狮子自己发现吧。 沈砚舟取了只高脚杯递过去。 许尽欢和他碰杯后,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酸度对冲了贵腐酒过高的残糖量,浓郁的香气里,味蕾细细品尝酸甜平衡的酒体,层次丰富的果香逐渐占领整个口腔。 “一份钱一分货,贵有贵的道理。”许尽欢称赞道。 沈砚舟喝了一口,他喝过太多比这更好的酒,但从来没有哪杯酒,如手上这杯,好像带着甜腻的魔力。 他喝下的似乎并不是酸甜可口,层级丰富发金黄酒液,而是一口纯正的蜂蜜,从口到心都被这股甜丝丝的黏腻味道绑架。 “你好像很喜欢甜酒。”沈砚舟放下高脚杯,走到客厅边角的酒柜前。 不一会儿,许尽欢就见他从柜子里拎出一瓶新酒。 “这瓶你离开的时候,可以带回去。”他说道,“就当是回礼了。” 玻璃酒瓶搁在大理石茶几上,发出轻轻的一声脆响。 滴金贵腐,绝佳的年份。 沈砚舟送的回礼,一瓶能抵她今天两瓶酒的价了。 许尽欢望着同样盛满金黄溶液的玻璃瓶,缓缓笑了。 她长相偏冷艳,喝了酒的缘故,白皙的脸颊上泛着微粉,巴掌大的小脸被染上几缕妩媚。 “离开的时候,可以带回去。”许尽欢重复了一遍沈砚舟的话,红唇勾起,反问他: “那我什么时候离开,比较合适呢?” 她的目光扫过茶几上的酒瓶,凝视着坐在沙发上的沈砚舟,眼神挑衅,如同草原上已经锁定猎物的小狮子。 作为被当成猎物的沈砚舟,淡定自若。 一个能把飙车,当成闲暇时放松项目的男人,被当成猎物,只会激发他骨子里追求刺激的血性。 沈砚舟坐在沙发上八方不动,手上杯子里的酒液稳当得都没有产生晃动。 他举着杯子,闲适优雅地靠在沙发上,等着小狮子的主动进攻,耐心十足。 客厅的灯光依旧明亮,暧昧却从每个隐秘的角落里滋生。 许尽欢仰头,一饮而尽酒杯里剩下的酒液,从位置上起身。 酒精令人的理智渐渐脱轨,生理性的冲动逐渐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控制住身体的行动。 她踩着并不合脚的男士拖鞋,凝视着对方,走到猎物跟前。 许尽欢居高临下,视线被这个西装暴徒满满占据,再容不下其他。 “送我的回礼,沈律是想让我今晚带回去,还是明早带回去呢?” 她食指点了点那瓶滴金贵腐,指甲敲在玻璃酒瓶上,叮当作响,像是一种暧昧的提醒。 提醒沈砚舟,他的回答,将会决定今晚的故事走向。 “都可以。”沈砚舟掀起眼皮,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幽深得如同一片望不见底的深海。 看似平静,实则海平面下蕴藏着惊涛骇浪。 他薄唇轻启道:“主动权在你。” 最高端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面对挠人小狮子,沈砚舟总有出人意料的耐心,他坦然干脆,淡定又轻易地交出主动权。 南京的晚上,他试图主动靠近。 那只心里藏着事的小狮子,反而对他退避三舍,差点把人吓跑。 沈砚舟清楚明白,爱好自由的小狮子,只会在草原上肆意奔跑,路过的风景再美再动人,对她而言也只能维持三分钟热度。 等好奇心和荷尔蒙耗尽,他看上的这只小狮子,就会毫不留恋地抽身,无情离开。 他要连人带心拿下,就必须另辟蹊径。 “今天晚上,你是来做客的客人,想怎么参观都行。”沈砚舟轻声说道,“主随客便。” 磁性的男低音,自带混响,像是低音炮在许尽欢耳边炸响。 音量不高,甚至有些温柔,但许尽欢只觉得从耳廓到头皮,神经如同过电般激昂。 主随客便,四个字仿佛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许尽欢不再犹豫,扯着沈砚舟的领带,俯身吻了下去。 他们唇齿交缠,发狠地掠夺着对方口腔里空气,如同是要把唇齿间这一亩三分地,用激烈的方式抽成真空。 许尽欢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一只手拽着他的领带,一只手在接吻的间隙,把那副碍事的金丝眼镜扯掉,看也不看,随手扔到一边。 她像是饿了好几个月的草原狮,接吻的力度又凶又急。 而沈砚舟说到做到,他真的毫不抵抗,交出主动权,任由许尽欢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 “是不是故意的?”许尽欢吻着他,含糊问道。 沈砚舟蓝黑的墨瞳眯起:“你指哪方面?” 许尽欢扯了两下攥在手里的领带,嗯哼道:“我上次让你穿西装,你不穿。今天这身西装,故意踩我xp是吧!” 她拽的没轻没重。 沈砚舟顺着她的力道仰头,波澜不惊地解释道:“律所上班要求正装,这身西装我穿一天了。” 言下之意,不是为了诱惑你,而故意换上的。 许尽欢喘着气,嗤笑道:“沈砚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装。” “那倒没有。倒是客户说过,我在谈判桌上像笑面虎。”沈砚舟啄了啄她唇角的晶莹,继续道,“我把这当做是对业务能力的认同和赞赏。” 唇齿纠缠的舌吻太考验肺活量,许尽欢像是跑了一场八百米的体测,半靠在男人的胸膛喘气。 沈砚舟骨节分明的大手,隔着一层衣物,沿着她的脊背拍了拍,又缓缓下滑,给她顺气。 等许尽欢从那阵缺氧的窒息感里缓过来,她靠着衬衫下紧实的胸肌,就着侧头的角度。 才发现,沈砚舟右手上竟然还举着那只高脚杯。 杯子里剩的半杯金黄色的酒液,安分地待在玻璃杯,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你……”许尽欢欲言又止,“算了。” 瞬间有点被打击到,感情她又啃又咬的,舌吻把自己都搞缺氧,眼冒金星。 对方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直拿在手上的酒杯都稳稳当当,不受影响。 沈砚舟沿着她的目光,收回伸到沙发外的胳膊。 含了口酒,他重新吻上那片鲜嫩的红唇。 贵腐酒本就偏甜,甜中带酸的浓郁果香再次席卷味蕾。 “嗯……”许尽欢舌根发麻,含不住他渡过来的酒液,金黄色的酒液沿着唇角划过下颚,悄然滴在沈砚舟的衬衫上。 斑斑点点,如同在洁白画卷上绘出的黄梅。 直到沈砚舟慢慢将半杯酒,以这样暧昧的姿态喂到她嘴里。 许尽欢也分不清,究竟有多少是被她喝下;又有多少是在交缠的唇间,沿着嘴角的弧度,滴落在地。 沈砚舟放下已经空了的杯子,抱着人进卧室。 朝夕尽欢 第60节 和明亮的客厅不同,卧室没有开灯。 许尽欢上次来他家,只在客餐厅逗留,没有进房间。 此时在陌生的黑暗环境里,伸手不见五指。 好像只有身边肌肤相贴的人,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实。 沈砚舟察觉到怀里人的不安,抬手开了床头的阅读灯。 一盏小灯照亮床头那片区域,又不会过于刺眼。 视觉重新恢复,许尽欢余光扫了一眼卧室。 她仰面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床上四件套是深邃的墨蓝色,和沈砚舟那异于常人的瞳孔颜色如出一辙。 许尽欢有一种错觉,她像乘着一叶扁舟,在那双能深邃的眼眸里荡漾。 沈砚舟的领带依旧攥在她手心理,上好的丝绸领带在她纤细的手上绕了两圈,领带上的暗纹刺绣在手心里摩擦,带起阵阵酥痒。 “上次来你家,我记得你一回来就换了家居服。” 许尽欢解开他衣领的扣子,像是在拆一份礼物的包装。 “今天时间这么长,你甚至还有空中途去一样超市。别告诉我忙着做饭,没空换衣服。” 长时间的几次激烈舌吻,令舌根发麻,她说话不像平时一般吐字清晰,而且透着妩媚的慵懒调调。 沈砚舟轻笑一声:“观察倒是很细致。”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不给予否定的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西装暴徒,太涩了。”许尽欢呢喃道。 脸带混血感,身高逼近190,身材优越倒三角,组合在一起成了老天爷赏饭吃的硬性条件。 这男人此刻一身西装,更把许尽欢的xp踩得死死的。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问题,沈律貌似说过,床上的西装只会穿给女朋友看。” 她松开领带,手指沿着方才解开的衬衫扣子,在男人脖颈处凸起的喉结上画圈。 沈砚舟的金丝眼镜,早已经在客厅里被她摘下。此刻,那双狭长的深邃眼眸,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是有这回事。”沈砚舟手臂用力,衬衫下的肌肉隆起,抱着在他怀里显得娇小的许尽欢,轻松地以公主抱的姿势,从床上换到飘窗上。 卧室的面积很大,飘窗离床铺的位置有几米远。 阅读灯的光线不够,只能隐约照亮人影的轮廓。 “现在不是在床上了。”沈砚舟说道。 他背着光,许尽欢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受到他轻笑声,吐露在自己耳畔的热度。 许尽欢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还能这样卡bug啊。” 换到飘窗,就不算在床上。 飘窗和床不同,冰冷的大理石硬得硌人。 沈砚舟脱下西装外套垫在许尽欢身下。 他身高腿长,单膝跪在飘窗边缘,一手垫在许尽欢脑后,俯身重新吻住女人妩媚的红唇。 “不算卡bug。”沈砚舟磁性的声音,带起胸腔的共鸣,“最终解释权归本人所有。” 许尽欢摸着衬衫下震动的胸肌,听他带着笑意的话语。 所以,该怎么解释,全凭沈律的一张嘴。 许尽欢被他的解释气笑。 作为报复,她如同松青酒会那晚,干脆利落地扯开白衬衫剩余的扣子……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故意引诱我推倒你? 沈砚舟(笑而不语) 许尽欢:好吧,你成功了。我确实忍不住!!! 第34章 .simply lovely ◎“想好怎么补偿我了嘛?”◎ 厚重的遮光帘隔绝了清晨阳光, 昏暗房间里娇小的女人缩在凌乱的床铺间,睡得正香。 她腿间夹着被子,把头埋在柔软的被面里。 深蓝色床单如同一片平静海面, 衬得裸露在外的脊背格外纤瘦。 以及沿着蝴蝶骨向下……令人看一眼就脸红心热的层层吻痕,像是盛开在白皙肌肤上的红梅。 空调打得有些低,许尽欢越睡越冷, 迷迷糊糊被冻醒。 睁眼一看, 一大片被子已经顺着她这一侧的床沿,垂到地板上。 许尽欢揉着眼睛环顾四周,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身侧的位置摸着还有一点余温,沈砚舟应该刚起来不久。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房间那头的落地窗,及地的窗帘把飘窗部分遮住, 眼不见心为静。 昨晚闹得太晚, 在飘窗上也太过激烈,许尽欢甚至到最后只能神志不清地求饶。 “我是喜欢磕西装暴徒, 但没说真的要被暴徒玩死啊。” “真搞不懂闹那么凶干嘛,身为一个专业律师, 连可持续发展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许尽欢一边嘟囔着抱怨,一边把掉下去的被子拉上来,抱着团成团的被子, 坐在床上发了两分钟呆。 她浑身酸痛, 像是半夜和人上擂台打了异常拳击赛看,从头到脚的骨头都在叫嚣,跟拆装重组了似的。 “比被人打一顿更痛苦的是。”许尽欢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怨念极深:“被打完第二天是工作日, 要上班。” 床另一边不知怎么多了条薄毯, 她随手扯过来裹在身上起床。 下一秒,膝盖像是无法承重般软绵,眼看着要摔下去和地板亲密接触。 许尽欢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沈砚舟突然出现。 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搂在怀里,许尽欢想都不用想,张口就咬在男人的脖颈上。 昨晚凶狠地将她拆吃入腹的西装暴徒,现在却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 许尽欢没用力,只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就松口。 “我今天要上班!”她抱怨道:“说了不要不要,沈砚舟你昨晚上是听不懂人话吗?” 她一连串的话,每个字都透露着烦躁。 沈砚舟拍了拍她的背,安静等她把起床气撒完,才抱着人坐到床上。 许尽欢还没完全睡醒,说话不过脑子,嘴巴比意识来得快:“上个床,我像找虐似的。” 话音刚落,抚摸她脊背的手就顿了顿。 就听沈砚舟淡淡道:“你没爽到麽?” “……” 好吧,抱怨归抱怨。 许尽欢确实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没爽到。 毕竟,190的西装暴徒在眼前,她激动得连人家衬衫都扯坏了。 也不知道沈砚舟,要不要她赔衣服钱。 许尽欢避开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转而问道:“你刚去哪里了,我一睁眼发现房间没人,还以为睡到下午迟到,吓我一跳。” 沈砚舟伸手,将她披散的秀发捋到耳后,回答道:“在厨房做早餐,正准备喊你起床,一进门就发现某只小狮子连路都不会走了。” 许尽欢打了呵欠,回嘴道:“怪谁,我要在你家摔出血光之灾,你得负全责。” 沈砚舟轻笑一声,把他拿到卧室门口的行李箱推进来,指点点点铝合金的外壳,道:“你之前放在我这儿的箱子。” 见到久违的行李箱,许尽欢莫名其妙有种,好像接孩子从托儿所放学回家的既视感。 “没把箱子拿走的我,真是有先见之明。正愁今天没衣服穿呢。”许尽欢说道。 “是,那你昨晚缠着我腰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会腿软?” “上头了嘛。”她瘪嘴道。 沈砚舟给她揉着膝盖,感觉到手下的腿反有力了些,才松手。 果然,满血复活的小狮子,两三步跑到床尾开箱。 和半个月前一样,箱子里东西满满当当,有序中又带着些凌乱。 标准的p人收纳方式。 她的行李箱是月初去成都的时候带的,4月初的程度天气偏凉。 现在临近五一,江浙沪的温度本就偏高,许尽欢蹲在箱子前挑挑拣拣,竟然没有一件能穿的衣服。 她本就怕热,现在二十多度的气温,许尽欢已经穿上了短袖。 箱子里最薄的,也是一件薄绒长袖。 许尽欢犹豫了一下,果断抬头向沈砚舟求助。 开玩笑,这又不是在荒郊野岭,在别人家里,借也要借件季节合适的衣服。 有选择的情况下,许尽欢从不愿委屈自己。 朝夕尽欢 第61节 展开的箱子前。 她蹲在那儿手臂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问道:“支援件短袖,如何?” 一缕阳光恰好自遮光帘的缝隙里钻进屋内,轻柔地洒在许尽欢的侧脸。 沈砚舟坐在昏暗处,望着那缕阳光下的女人,光线令白皙脸颊上的细小绒毛都纤毫毕现。 认识以来,大部分时间都处在炸毛边缘的小狮子,此刻却像是阳光下不谙人事的精灵。 “沈砚舟?你在听我说话吗?”许尽欢歪了歪头,催促道:“就像南京那次,随便找件短袖给我。我箱子里衣服都太厚了,穿着冒汗。” 沈砚舟低头看着她行李箱,那些翻乱的衣物,并不算厚,正是应季的服饰。 沈砚舟皱眉说道:“这还没到五月,短袖不合适吧。” 许尽欢赤脚踩在地板上,瞅了瞅他。 今天是工作日,沈砚舟自然着正装。 他今天一身浅灰色的三件套,还未出门,西服外套搭在臂弯处,却恰好露出马甲勾勒的宽肩窄腰。 许尽欢对着沈砚舟身高腿长的背影,默默咽了咽口水。 一边跟在他后面往衣帽间走,一边说道:“应该是我代谢比较旺盛,体温偏高,所以怕热。” 沈砚舟勾了勾嘴角,说道:“怕热,还抢被子,你倒是挺难伺候。” 他话里有话。 许尽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义正言辞道:“怕热和裹被子又不冲突。” 空调最低温,裹棉被睡觉,简直绝配。 许尽欢打着哈欠,心说,有些人不懂得享受生活。 “倒是沈律你……唔,夏天也衬衫马甲裹得这么严实吗?” 她伸出手指,站在沈砚舟身后,点了点他的背,好奇道:“会不会中暑啊?” 纤细的食指顺着西装马甲的走线,从肩背滑到腰侧,隔着两层衣物试探着肌肉线条的弹性。 沈砚舟转身,攥住那根在他后背上恣意妄为的手指。 二十多公分的身高差,令许尽欢不得不抬头看他。 他垂下眼皮,金丝眼镜后的眼眸闪着危险的光芒。 “除非律所的中央空调集体罢工。不然,会不会中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沈砚舟声音低哑,警告道:“你要是今天不打算去上班,可以继续玩,不拦着你。” 说完他就松开手,淡定闲适地站在衣帽间的走道里等着,似乎真的任由她对自己上下其手。 身体放松,站姿颀长发,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像是蛰伏的猛兽,不动则以,一动瞬间就会将眼前人压倒在地。 他的话意味深长,同在一张床上翻云覆雨一整晚的许尽欢秒懂。 纤细的手指骤然僵硬,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半晌才悻悻收回。 开什么玩笑,她现在浑身还酸痛着呢,再招惹下去,别说上班了,下床都要成问题了。 见色起意的同时,也要学会见好就收,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许尽欢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啧啧点评:“大清早的男人果然惹不得,碰一下都不行噢。易燃易爆炸。” 她故作潇洒,且熟练至极地把锅甩出去。 沈砚舟嗤笑一声,像是早就料到她会翻脸不认人,一副纵容又懒得说她的样子。 他拉开步入式衣帽里其中一扇柜门,扬了扬下巴,示意道:“这里都是短袖,你挑挑看有没有能穿的。” “多谢。” 沈砚舟颔首。 他垂眸望她,娇小的女人裹着一条勉强避体的毯子。 毯子里伸出来抓着边缘的那条藕臂,纤细白皙,能隐约瞥见毯下那些盛开在皮肤上的红痕。 是他昨晚留下的痕迹。 沈砚舟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加深,扫一眼她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小巧脚趾,淡淡道:“收拾好出来吃饭。记得穿鞋。” 许尽欢随口哦了一声,敷衍道。 她往柜子边挪了两步,给沈砚舟让出路来。 男人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把空间留给许尽欢。 许尽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听到卧室关门,门锁发出哒的一声脆响,才缓缓放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逞强挺直的腰板瞬间佝偻下来,她扶着柜门才勉强站稳,低声骂道: “同样是爽完,为什么男的就和没事儿人一样,女的就要腰酸背痛。女娲造人的时候,也太偏心了吧。” 身体处在一个尴尬的状态,轻松又疲惫,像是在健身房刚刚撸铁俩小时,浑身酣畅淋漓又夹杂着疲惫的松弛。 许尽欢仗着没人,也懒得再装,揉着膝盖龇牙咧嘴,打量陌生的地方。 步入式的衣帽间,将卧室和盥洗室连接起来。 装潢秉持着统一的简约风格,半透明黑色玻璃杯框在极窄的纯黑铝合金柜门里,一眼望去能将每个衣柜一览无余。 其中一大半都是各式各样的衬衫西装,她扶着的这比附近两三格里是短袖和休闲装。 干净整洁,像是商场里排列过的陈列柜。 “连衣帽间的装修都这么性冷淡。”许尽欢摇了摇头,不由吐槽道:“鬼知道,这家伙脱了衣服,就凶成那样,也太割裂了。” 斯文败类的衣柜里,自然也都是极简风。 许尽欢在一排大同小异的白t恤里挑挑拣拣,强烈怀疑沈砚舟的短袖都是一个款买十几件那种。 她在衣柜里,勉强找出一件有点设计感的短袖。 190的男士短袖,穿到平时女装s码的许尽欢身上,和上次一样完全可以当裙子穿。 许尽欢刷着牙,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短袖侧边的两条印着细小logo的蓝色竖纹,简约但很具设计感。 更让许尽欢满意是,身侧的两条logo条纹,刚好修饰了曲线,至少让她看上去不像是套了件睡衣就出门的邋遢鬼。 镜子里的女人脸庞白皙,没化妆的脸上清爽透亮,皮肤透着水蜜桃般的淡粉色。 而修长的天鹅颈上干干净净。 许尽欢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挑眉。 没想到无良律师真的记住她很久之前说过的话。 起床的时候,低头看到身上那些斑斑点点,许尽欢还以为自己脖子今天估计不能见人了。 挑衣服的时候,她本来还想穿一件带领子的,但有领子的男士polo衫,穿在身上反倒不伦不类的。 她退而求次,直接套件大t桖,走宽松bf风格来得自然且舒适。 但现在,镜子里的女人,露在外边的皮肤干干净净,完全找不到任何会令人遐想的痕迹。 “还挺守信。”许尽欢耸耸肩,自言自语道。 这么对比下来,她早上可是起床气发作,在某人脖子上咬了一口。虽然没用力,也没见血,但牙印肯定是板上钉钉留下了,而且……估计一时半会儿消不了的。 “怎么突然有点内疚啊。”她对着镜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许尽欢,支棱起来。与其反思自己,不如责怪他人。” 没错,归根究底,追根溯源,就是沈砚舟的错。 比起她现在浑身酸痛,某些人只是顶着个没见血的牙印,她已经很宽容了。 花三十秒,许尽欢就哄好了自己。 到餐厅吃饭拉开椅子的动作,都透露着一股理所当然。 沈砚舟抬头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低低的笑声,像是某种气氛信号,又像是食肉动物餍足后的倦懒。 “已经9点了,你不上班吗?”许尽欢问道。 她自己当老板,上班时间比较随意,晚一点迟一点问题不大。 而且相映成趣属于摄影媒体类的公司,工作区间灵活。 今早十点会,她要和后期小组讨论智驾协会的宣传片细节,许尽欢只需会议前到工作室就行。 沈砚舟喝了一口咖啡,回答她:“松青不打卡,上班时间比较自由。” 他淡淡说道,没有过多解释。 许尽欢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低头吃早饭,对沈砚舟的回答,压根没放在心上。 事实上,做到红圈所合伙人的位置,沈砚舟早已不需要,如普通上班族那样上下班打卡。 律所和合伙人,相当于联系紧密的合作关系。 合伙人为律所带来大量案源和创收,律所给予一定股份,在年底按照一定比例分红,并且在律所重大事务里,合伙人享有投票权。 同样的,权益和义务对等,合伙人也需要承担相应责任。 担责,是升合伙人时的重要考量因素,也是许多高级律师不愿意升职的原因。 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阶段。 就拿工作来说,相比高年级律师,完全是呈几何倍数增长。 沈砚舟几乎每天都在加班。 昨晚,不,准确点应该是,今天凌晨。 他抱着昏睡过去的许尽欢洗完澡,把人到床上安顿好,又回客厅拿了笔记本电脑,靠在床头改文件。 因此在清醒的状态下,沈砚舟有幸旁观了小狮子强盗般的睡眠模式。 许尽欢的睡相很差,经常半夜踢被子,等踢完被子不一会儿又被空调吹冷,便会不分青红皂白像蚕蛹一样把自己裹起来。 他好几次发现自己把半边被子,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许尽欢野蛮夺走。 回忆他们的几次同床同枕,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形。 朝夕尽欢 第62节 最后闹得沈砚舟没辙,只能将女人娇小的身躯抱在怀里,长手长脚禁锢住,她才会安分些。 许尽欢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关心的只有早饭。 “沈砚舟,你有考虑过,以后开个餐馆吗,我可以每天光顾的。”她眨巴着眼睛,咬着培根卷,眉梢眼角都透露出对美食的满意。 沈砚舟放下咖啡杯,唇角微扬:“难得在你嘴里,听见对我的正面评价。” 许尽欢敏锐意识到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暗示清早她无端的指责呢。 她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重新把话题拉回到早餐上:“就事论事,确实很好吃。而且我对厨艺好的人,一向很钦佩。” 但沈砚舟撩起眼皮,平淡的话语里带着一股凉气:“颜总的厨艺,也让你钦佩吗?” yan总?严总?谁啊? 许尽欢愣了一会儿,直到沈砚舟端着杯子离开餐厅,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等等。” 她叫住转身离开的男人,疑惑道:“你指的是,颜煦吗?” 沈砚舟脚步微顿,他背对着餐桌的背影颀长 。 在许尽欢看不到的地方,沈砚舟顶了顶腮,声线里带着几分莫名的嘲弄笑意。 他冷声提醒道:“凌晨2点20分,你有一个未接电话。” 闻言,许尽欢打开手机,果然有一通凌晨的未接电话,来自颜煦。 餐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沈砚舟原地等了两秒,没有听到解释。 他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在妄想什么呢? 明早就被拒绝过了,那只小狮子会被路边的风景吸引,但不会驻足。 睡完不认人,又不是第一次发生。 说好的只上床,不谈感情,他也早该习惯了。 他的人生早已被划定,注定要按着预设的轨道前行,做令父母满意的孩子。 早在离开孤儿院被带入沈家大门的那天,在领养证和户口本上被冠以沈砚舟名字那刻起,他就用未来几十年的自由,支付了代价。 哪怕他可以诱捕。 自由奔跑的小狮子也只会在茶余饭后,欲望上头时,把他这儿当放松歇脚的客栈。 清晨的阳光温热,透过客厅那一整面的巨大落地窗洒入室内,却温暖不了冻结的气氛。 许尽欢望着沈砚舟离开的背影,莫名品出一点酸涩的味道,她皱了皱眉。 搞什么,整得好像,她是什么睡完不认人的渣女。 许尽欢瞥了眼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只觉得莫名其妙,一口惊天大黑锅朝她扣来。 凌晨2点20分的时间,更是让她百口莫辩。 男人迈步离开的背影,像一根刺扎进她的心口。 伤口不大,但细密的刺痛昭示着它的存在,在短短几秒钟內,令许尽欢膈应了好几次。 骨节分明的大手拉开厨房玻璃门,同时响起的还有带着电流声温润男声:“喂?” 沈砚舟扣着门转身看向餐桌,手机的通话不知什么被人回拨,此刻开着免提,亮屏搁在岩板桌面上。 娇小冷艳的女人,穿着他的衣服,单手撑着着脑袋,懒洋洋质问道:“大半夜2点钟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儿?” 许尽欢直白追问电话那端,眼神却是抬头看向几米外的沈砚舟。 “你上次让我打听的事情有着落了。”颜煦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扩散到整个客餐厅。 许尽欢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她皱了皱眉头,扔下一个字:“说。” “昨晚我回我爸妈那吃饭,太晚了就睡那了。”颜煦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 “半夜,你爸过来敲门,问有没有见到儿子。” 许尽欢嗤笑道:“他的好大儿闹离家出走啊。” “对,听说是在公司实习的时候,把一众部门老员工辞退,你爸发了好大的火,好像还动手了。” “他年纪大了脾气还见长啊。”许尽欢屈起手指,有节奏地敲这桌子,满脸嘲弄: “我那光宗耀祖的弟弟也是长本事了。离家出走,呵,这都我玩剩下的。” 电话那端的颜煦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你爸昨天来敲门的时候,被管家扶着,看样子被气得不轻。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看什么?”许尽欢反问道。 “我现在姓许,和那一家子没关系。更何况,老头子生的是他好大儿的气,我这个已经断绝关系的不孝女,有什么资格掺和他们一家人的家事。” 颜煦:“……” “没什么其他事儿,我先挂了。随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去吧。” 她扫了一眼几步外的男人,对着电话里说:“打探消息的事情,谢啦。” 颜煦笑了一声,说道:“不麻烦,有其他消息我再通知你。” 许尽欢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沉吟道:“除非老头子被气得让120拉走,否则不必通知我。大晚上来电话,不方便接。” 她声音懒洋洋的,还伴随着些许沙哑。 颜煦以为是温家那些不算大的烦心事儿,不值得她大晚上牺牲睡眠来费神,便笑着应了句:“行,等闹翻天了,再和你说。” 挂了电话,许尽欢翘着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昂首盯着沈砚舟,目光挑衅。 听见了? 她和颜煦清清白白,不怕当场对质。 “我听说律师是最讲证据的。”她勾着嘴角,像一只打了胜仗的草原野狮,翘着尾巴阴阳怪气道: “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给别人扣黑锅。沈律师,你的职业素养,有点堪忧。” 有话当场说,有仇当场报,能当下解决的事情,绝不留到明天。 家里那些陈皮烂谷的事根本不算事,没必要藏着掖着,况且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沈砚舟静静听完了全程,结合之前新荣记门口颜煦介绍他俩认识时的话,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他放下杯子,回到餐桌边,金丝眼镜后的蓝眸情绪复杂,愉悦中又夹杂着几分心疼。 许尽欢靠在椅背上,唇边带着玩味的笑意,问* 他:“沈律你……想好怎么补偿我了嘛?”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嗯哼,沈砚舟,你是不是吃醋啦? 沈砚舟:……是 第35章 .simply lovely ◎“有些人,脑子里不干净”◎ 她目光清冽, 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 落在沈砚舟眼里,完全就是一副抓到别人小辫子的狡黠模样。 小狮子昂着头,懒洋洋地靠在真皮椅背上, 看向他的眼神一眼就能望到底。 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有着被误会的不忿,有着等着看他好戏的揶揄,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种种情绪交织, 唯独没有沈砚舟臆想中的伤心。 这一刻, 沈砚舟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们, 是两个被原生家庭困在各自牢笼里的囚徒。 两只无家可归的野兽,在冰冷的钢铁丛林里,嗅到了散发着同类味道的彼此。 注定会被吸引。 他看中的小狮子, 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强, 也更加潇洒。 那些听着就麻烦的纠葛,在如今的许尽欢心底已经无法引起惊涛骇浪, 仅仅只是在湖面投下一枚石子,能带起阵阵涟漪, 却无法打破整片湖面的平静。 断绝关系的阵痛,在长久的时间下,伤痕逐渐结痂。 沈砚舟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抚摸傲娇的猫科动物。 “你想要什么补偿?” 这一次, 沈砚舟依旧把主动权交还, 如同某种心照不宣的认输。 许尽欢舔了舔嘴唇:“以后来你家蹭饭,不许拒绝。” 沈砚舟顺毛的动作没停,手指轻柔地勾着发丝, 没料到她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揭过此事。 按小狮子有仇必报的性子, 他今天误会人, 这头脾气不好的狮子,可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才罢休。 今天倒是反常。 沈砚舟轻笑一声,说道:“成交。” “可以点菜嘛?”许尽欢试探道。 “可以,但我毕竟不是新东方的优秀毕业生,不能保证你点的每个菜都会。” 许尽欢嘶了一声。 心说,这话的潜台词,莫不是其实你会得很多吗,只有少数冷门菜系不会。 “佛跳墙?”许尽欢得寸进尺,一步步试探底线。 沈砚舟垂眸,和她仰头的视线对上。 “有点麻烦。”他说道,察觉到许尽欢抿了抿嘴,又幽幽补充道:“这个做起来太麻烦,要吃的话,得提前一天和我说。” 许尽欢下垂的嘴角瞬间上扬:“没问题!” 朝夕尽欢 第63节 “别摸我头,会长不高的。”她嘟囔着把头顶的大手拽下来。 “成年人骨骺线闭合的时间在20岁左右,骨骺线闭合后,就不会再有自然生长了。” 许尽欢嘴硬道:“每个人的花期不同,没有x光透视眼就不要乱说,没准我能长到170呢。” 好气哦,长得高了不起哦。 话说有些人,190的身高到底是怎么长的,小时候吃化肥长大的麽? 回应她的是沈砚舟的一声闷笑。 轻笑的气流在许尽欢耳边拂过,像是柔风拂过耳畔,又像是低音炮炸响在耳边。 许尽欢只觉得耳垂发痒,经验告诉她,那一侧耳垂现在一定红得滴血。 但这一次,她没有遮掩。 血液涌向耳垂,令那一侧耳根都烫得惊人。 而许尽欢撑着椅子探身,微微侧头,用红到发烫的耳垂,去蹭沈砚舟那一截露在衣领外的锁骨。 沈砚舟的体温偏凉,皮肤比正常东亚人更偏白皙,v领领口露出的半截锁骨,像是一截光洁温凉的暖玉。 发烫的鲜红耳垂抵上的那刻,如同一滴热油滴在冰水中。 许尽欢发出一声娇嗔的喟叹。 她凑得足够近,近到男人脖颈上她方才咬出的齿痕就在眼前。 娇软舌尖添上伤口是带来的刺痛,令沈砚舟倒吸一口气。 刺痛并不强烈,但却无法忽略。 耳边是舔舐是带来的细微水声,脖颈的痛感,像是绵密的细针扎在神经丰富的部位。 如同过电般的爽感,令沈砚舟不再忍耐。 他抬手掐着许尽欢的下巴,停下她啃噬他脖颈的磨叽动作,狠狠地吻了上去。 凶狠至极,两舌头谁也不肯退让,谁都不愿露下风。 他们缠绵地接吻,凶狠地争夺。 沈砚舟如昨夜床上一般强势,今早重新套上的西装,那层斯文有礼的皮在此刻被扯下。 所谓道德,所谓绅士,所谓温和,都是他的伪装。 而那个撕下廉耻修养的暴徒,才是许尽欢感受到的真实。 “昨天,我很满意。”许尽欢喘着气,笑得肆意张扬。 她眼睛亮得惊人,柔软的唇瓣被蹂躏得鲜红。 沈砚舟居高临下,墨蓝色的眼眸在她水光淋漓的唇瓣上停留,大手依旧稳稳托着她的下巴,制衡着她。 直到那双兴致盎然的眼睛,被他自己的倒影,满满当当地填充整个视野,沈砚舟才动了动大拇指,拭去她嘴角的晶莹。 “谢谢夸奖,我们彼此彼此。”沈砚舟开口说道。 仿佛看透了许尽欢的想法,他扯唇:“你之前点的菜,昨天已经吃上了。那我想吃的,能点菜麽?” 他一语双关,意有所指。 眼眸自上到下缓缓扫过许尽欢全身,而后抬眸,锐利的视线停在许尽欢还未褪去媚态的脸上。 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过;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过。 许尽欢自然get到他的意思,经过一夜的亲密接触,对彼此的身体早已熟悉。 她半跪在椅子上,伸手搂上男人脖颈,如情人般语气缠绵亲昵:“怎么你昨晚不满意啊,我看你也很爽啊?” “嗯。”沈砚舟不为所动,一本正经道:“点菜这事讲究礼尚往来。” 许尽欢扯着嘴角,笑了一声,说道:“行啊,那下次看我心情。回头你的佛跳墙把我先喂饱,我再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受你的点菜。” 她松开挂在男人身上的藕臂,心说,还点菜,想得美。 不过昨晚,她倒是吃上了西装play的饭。 还真别说,比想象的更香。 特别是她垫着沈砚舟的西装外套,被抵在飘窗上浑身颤抖退无可退时。 看似毫无反抗之力。 但男人的领带却攥在她手里。 身处下位者却手攥猛兽的缰绳,她的每一次扯动都会得到反馈。 那种心理快感和身体愉悦互相叠加,层层递进,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令许尽欢到现在都意犹未尽。 许尽欢有理由怀疑,某个吃不了一点亏的无良律师,名为点菜,实则是为了扳回一局。 她上次在南京点了“西装暴徒”的菜,昨晚上才吃上。 从四月份等到快五一,整整半个多月。 等得春天都过去了。 沈砚舟要点菜,那她也礼尚往来,让他好好等等。 许尽欢边腹诽,边起身,端着喝了一半的咖啡杯,欲盖弥彰道:“有冰块吗?我想加点冰块。” “大清早,喝冰咖啡?”沈砚舟眉头拧起。 许尽欢从容点头,理所当然得解释道:“是啊,所有的喝的,加冰都会变成仙品。” “胃疼的时候,再叫苦不迭。”沈砚舟淡淡道。 许尽欢讪笑道:“应该不会吧。” 虽然偶尔会胃疼,但大多时间她的胃都是铁胃,求这厮别乌鸦嘴毒奶。 她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冬天也这么喝,目前还没喝出毛病。再说,我又不像某些人,一杯白酒就能送进医院。” 提起成都挡酒,结果胃出血的糗事,沈砚舟也没什么反应。 听她说一直这么喝,沈砚舟尽管眉头紧皱,但还是接过许尽欢手上的马克杯,到制冰机前给她加了几块冰。 “加满!”许尽欢催促道。 沈砚舟轻飘飘扫了她一眼,从头到脚,视线最后停留在许尽欢踩在地板踩在地板的赤足上。 许尽欢歪着头等他开口。 如果没料错,几秒钟之后,无良律师会开口教育人。 说些什么贪凉不健康,最好再把拖鞋穿上之类大同小异的话。 这样带着说教意味,看似关心却并不走心的场面话,她在别人嘴里听过很多遍。 多到许尽欢心情好的时候,会懒洋洋敷衍两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懒得辩解,直接当做没听见。 晶莹剔透的冰块在杯中叮当作响,高档住宅区的环境足够安静,安静到平时经常忽略的细小声音都清晰可闻。 零度以下的冰块接触到温热的咖啡,溶解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响声,像是黄油在煎锅中融化是的白噪音。 直到马克杯被递到眼前,许尽欢也没等到预想中的说教。 沈砚舟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白色马克杯,阳光从落地窗洒入,给画面拂上一层柔光滤镜。 而杯子耳柄的位置空着,留给了她。 许尽欢垂眸看了眼。 原本喝了一半的咖啡,此刻冰块加到7分满,冰块多到超高奶咖的水平面。 “谢了。”她伸手握住马克杯的耳柄,对着面前的男人抬杯致谢。 沈砚舟回到餐桌前,把空盘子收回,顺便说道:“如果想继续睡的话,可以在这里休息好再走。” 许尽欢啜了一口冰透的奶咖,感受着低温在口腔蔓延,刺激着倦怠的神经清醒,摆脱困倦状态。 “那你呢?”她问道。 沈砚舟抬头,对上杯后那双还残留着媚气的眼睛,喉结滚动道:“上班。” 低哑的两字,他尾音刻意放轻,到许尽欢耳朵里,听到的居然是“上床。” 原本懒洋洋的人瞬间瞳孔睁大,赤足下意识扣紧。 等许尽欢意识到她没有穿鞋时,已经来不及了,脚趾摩擦着光滑的地板,发出尖锐的摩擦音。 “大清早,又干这事儿,不合适吧。” 许尽欢脚趾蜷了蜷,嘴里的话一点没留情。 沈砚舟云淡风轻:“我说的是上班,你说的什么?” “……”许尽欢一本正经地回敬他:“我指的是……我们再磨蹭下去,上班迟到太久不合适。” “是麽?”沈砚舟轻笑,金丝眼镜遮住眼底的兴味:“我怎么觉得,我们谈论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件事呢?” 许尽欢发誓,餐桌对面收拾东西的无良律师,嘴角弧度一定上扬了几个像素点。 她双腿交叠,白皙的赤足在空中晃悠。 喝完马克杯里剩余的咖啡,许尽欢习惯性地咬着冰块,含糊不清地指桑骂槐。 “有些人,脑子里不干净,联想到的东西也奇奇怪怪。” 沈砚舟提着公文包,站在玄关回头看了她一眼。 对着光的缘故,镜片折射的光线让许尽欢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他磁性低哑的声线穿过朦胧。 “我们干律师的,上班都是脑力活,联想能力上肯定比不及许大摄影师。” 他意有所指。 说完,深灰色的进户门就被合上,像是宣告了这场临时意动的嘴仗,以乙方领先优势结束此次交锋段落。 回旋镖都短短十秒钟之内,在这套位于上海市中心的大平层里,转个圈,又扎到许尽欢身上。 她磨了磨后槽牙,冰块咬得嘎吱作响。 朝夕尽欢 第64节 早知道,刚才咬狠一点了,咬断某人脖子才好。 等等…… 许尽欢嚼冰块的动作一顿,突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 似乎好像,大概也许,沈砚舟今天穿的衬衫是一件低领,方便了她腰酸腿软时,被沈砚舟抱在怀里,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咬着人脖子撒气。 而沈砚舟不知是忘了还是没注意到,出门时还是早上那身衬衫马甲……同理可得,嗯,她的齿痕还大咧咧地印在那人脖颈上,露在外面。 一想到,无良律师要顶着个丑兮兮的牙印上班,许尽欢就有股恶作剧得逞的暗爽。 虽是无心之举,但也算小微报了一下仇。 许尽欢哼着歌去厨房,把咖啡杯洗了。 水池旁的料理台上放一个泡沫箱,荧光黄的便利贴在雪白的盖子上极为显眼。 杯架就在料理台上方,她垫脚把杯子放好后,随意瞥了眼便利贴。 【挑你喜欢吃的拿走吧。 ——沈】 字如其人,短短两行字行云流水,细看却笔锋凌厉,自成一派。 完全符合许尽欢对下笔者印象。 看似言笑晏晏,斯文矜贵的都市精英,实则石头披着人皮的食肉凶兽,冷不丁就坑你一把,防不胜防。 许尽欢掀开盖子,泡沫盒里塞得满满当当。 “搞什么?” 她翻了翻,全是进口的高档海鲜食材,从鲍鱼生蚝到三文鱼澳龙,品种繁多,产地跟集邮似的遍布全球。 许尽欢这下是真的无语了。 “不吃还买这么多,有钱人都流行钱多烧得慌吗” 想起上次也是,她替人整理冰箱,翻出来一堆过期没拆封的海鲜。 泡沫箱里还留着未化的冰袋保鲜,想来是沈砚舟拿回来快递后,直接搁在料理台上,都没往冰箱里放。 她嘴角抽搐,掏出手机。 他俩没加微信,不过好在之前在成都的时候,加过企鹅。 许尽欢给企鹅联系人【民法典撰稿人】发消息。 【暴打渣男柠檬茶:这一箱子海鲜都给我?】 她等了一会,对面回复道。 【民法典撰稿人:对,都送你了。】 许尽欢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一个平平无奇的泡沫箱,里边食材估计得好几万。 【暴打渣男柠檬茶:又是你家里给的?】 发完信息,她先去卧室把自己行李箱重新收拾好。 说是收拾,其实就是乱堆一气。 作为标准的p人,许尽欢没有那个耐心把箱子收拾的井井有条,也没那个本事。 东西怼进去,箱子能合上就万事大吉了。 去成都的时候,四川的天气还未回暖。行李箱里基本上都是厚衣服,占空间又不好收。 试了几次,箱子的金属锁扣都扣不上。 许尽欢干脆坐到铝合金行李箱上,用体重施加压力,艰难地扣上了锁扣。 推着箱子出来,企鹅的通知列表已经躺着一条未读消息,来自【民法典撰稿人】的8秒语音。 许尽欢点开。 “我妈寄过来的,你拿走吧,都是海鲜我也吃不了。” 淡淡的低音炮,音色辨识度极高。 许尽欢听见声音背后的风声,猜沈砚舟在开车,没空一个字一个字敲键盘,才回了一条仓促的语音。 她骑着好不容易合上的行李箱,慢慢悠悠从卧室挪到走廊,对着手机的麦克风,按下语音框。 “只挑贵的,不挑合适的。你们有钱人买东西都这样?”许尽欢咂舌道:“就是挺可惜,你妈妈估计也没想到,死贵的食材,最后都便宜了外人。” 沈砚舟这次的回复很快,像是时刻关注手机,几乎秒回。 同样也是一条语音。 “她确实没想到。她买的时候,想的大概是要么被转手扔进垃圾桶,要么在冰箱放到过期之后,再被扔进垃圾桶。” 许尽欢一愣,把这条语音又重播了两遍,差点以为自己理解能力出了问题。 沈砚舟语速并不快,每个字都咬字清晰,但组合在一起却让人一头雾水。 “你妈妈……知道你海鲜过敏,吃不了,不仅喊你回家吃,还经常来了寄快递过来……” 许尽欢说了一半,接下来的猜测她不太说得下去,干脆手指上划,取消发送。 “这也太诡异了吧。”她盯着手机嘟囔:“他妈妈该不会是一个狂热的海鲜爱好者,希望所有人陪她一起吃吧。” “也不对啊,他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是‘儿子,妈妈做了你喜欢的海鲜烩饭。’我也没听岔啊。” 许尽欢越是复盘越是觉得诡异,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现问题了。 手机振动,【民法典撰稿人】发来语音通话。 她摇了摇头,把脑袋里那些奇怪的猜想晃出脑海。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点,她准备看看无良律师葫芦里,又在卖什么假药。 语音通话接通。 沈砚舟直接说道:“忘记你上次说不会做饭了,拿回去也浪费。有想吃的你就放冰箱里,下次来做给你吃。剩下的麻烦帮我扔掉。” 几句话,槽点多一批。 许尽欢都不知道,她该先吐槽哪个比较合适。 “呵呵,直接都给你扔掉。不用谢。” 她无语至极地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你妈妈很喜欢海鲜吗?” “那倒不是。”沈砚舟的车窗似乎没有关,听筒里传来阵阵风声,伴随着熟悉的男低音,“海鲜是她儿子喜欢。” “你也有个……弟弟?”许尽欢迟疑道。 “没有兄弟。” 许尽欢:“?” 没有兄弟姐妹,那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东西,她儿子不是你吗? “你……” 许尽欢话还没出口,电话那端的沈砚舟就率先开口。 他似乎没察觉到自己话里的漏洞,又或许是故意放出了饵,但当许尽欢准备咬饵追问时,又暂停了这个话题。 风声簌簌,进过信号转换后夹杂着些许电流声。 但沈砚舟说话的语调还是那么云淡风轻,像是被微风拂过后的水面,优雅又带着独特的韵律,在许尽欢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出门记得穿件外套,起风了,短袖会冷。” “嗯。”许尽欢难得陷入了纠结,要不要问一下海鲜的事情。 她并不擅长人际交往,大部分时候都是有话直说,有意见直接怼,有仇当场报。 但,今天她有一次犹豫了,因为同一个人。 种种迹象表明,海鲜这个词汇,似乎是开启沈砚舟秘密的一把钥匙。 她和沈砚舟的关系暧昧又尴尬,似乎在早上当面打给颜煦对峙的电话后,在她得寸进尺地要求以后来蹭饭,却得到沈砚舟默许后…… 这个浑身都带着秘密,如同恶劣天气里被云雾环绕,而看不清湖面的赛里木湖,终于散去朦胧雾气,于日照金山下掀开了神秘的面纱。 断断续续的细微风噪在扬声器里呲呲作响,提醒着许尽欢这通电话还未挂断。 谁都没有先说话,通话里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许尽欢握着手机,环顾空旷的房间。 沈砚舟的家她上次来就打量过,只不过那次是晚上,现在是清晨。 她追寻着阳光,看着光线透过落地窗,洒在客厅展柜的全家福上,若有所思地打量。 “长得不太像啊。”许尽欢嘴角勾了勾,喃喃道:“确实帅得过头了点。” 这种人间极品,干什么律师噢。 来给她当模特多好,物尽其用。 “你说什么?”沈砚舟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 许尽欢回神,说道:“啊——你还在啊。” “我以为电话已经挂了呢。没说什么,就这包海鲜,每个品种都长得不太像。” “……”沈砚舟沉默了几秒钟:“海鲜帅得过头?” 许尽欢嗯了一声,语气自然地睁眼说瞎话:“是啊。这里面有只澳洲大龙虾,外壳坚硬,颜色鲜亮,在龙虾界实属难得一见的帅虾!” “……”沈砚舟再次陷入沉默。 在质疑小狮子,和怀疑自己幻听之间,他选择了闭嘴。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砚舟:我其实在打110和120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说服自己,搞艺术的人脑回路总是奇思妙想……尊重理解[裂开] 朝夕尽欢 第65节 第36章 .错位 ◎“johnny竟然不是师爹吗?”◎ 挂了电话, 许尽欢到厨房扒拉那一箱子海鲜,挑挑拣拣,最后把整个泡沫箱都塞进冰箱冷冻区。 都死贵的食材, 扔了怪可惜,还不如等下次来点菜。 直到坐到会议室里,听着下属汇报, 她思绪都忍不住飘到外滩边的那套大平层里。 沈砚舟有秘密, 但他似乎也并没有对自己遮掩。 不同于她不想让别人发现躁郁症的心理疾病,每次发病会自己躲起来, 默默承受负面情绪的反扑。 沈砚舟的秘密,就那么大大方方,摆在那里。 甚至于, 在她下意识将其丝滑忽略的情况下, 还是会有意无意,点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违和感。 许尽欢很清楚那扇门就在那, 就连钥匙沈砚舟都没有藏起来。 可就是找不到门的位置。 她就像一个身处迷宫的人,手握着地图, 却不知道当下的位置,在迷宫里东撞西转,找不到出口。 - “智驾协会的样片已经送过去,反馈是不需要再修改, 他们已经确认收片了。” 成欣言说完, 把流程单递过去。 半晌,没人接。 成欣言抬头一看,老板盯着会议室的流程ppt, 眼神琢磨, 转笔的速度流畅而快速。 看到老板在转笔, 成欣言心里警报拉响,后脑勺无形的弦一紧。 她跟着许尽欢这么久,对她的一些小动作了如指掌,转笔越流畅代表着老板的心情越烦躁。 成欣言咽了咽口水,和会议桌对面的剪辑组长对视一眼。 然后俩人纷纷低头,默不作声,飞快检查手里的文件。 会议室一时无人出声,没人打断许尽欢的沉思。 硕大的会议室,只能听见样片循环播放的背景音。 许尽欢出神想了半天。 她咬牙发现,这特喵的,压根就是个坑。 一个来自于沈砚舟的阳谋,一个等着她自己往下跳,为她量身定制的大坑。 从她南京婉拒了沈砚舟变相的告白。 自那晚开始,那位斯文败类的无良律师,就开始布局了。 白天带她去梧桐大道,去中山陵;晚上他们在酒店的大床上,抵死缠绵。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素了这么多年,冷不丁吃上肉后,第一口肉还是堪比国宴。 起点太高,就导致了一个致命的后果:事后她看别的男的,都差点意思。 前几天工作室还和当下爆火的小鲜肉合作,许尽欢在拍摄现场巡察,眼瞅着监视器里装酷耍帅的男人,她怎么看怎么怪。 小鲜肉185的裸高,在内娱男明星里已经不算低了,但比起190的无良律师——还是差点意思。 小鲜肉长相精致,但比起有混血感的无良律师——建模都像个次品。 还有那白斩鸡的身材,更是…… 许尽欢睁眼闭眼,眼前都是那副成熟禁欲的躯体。 恰到好处的薄肌白得晃眼,像是城堡里不见阳光、昼伏夜出的吸血鬼。 自从建立了不正当的床友关系,她像是被人下了蛊似的。 每次见到西装笔挺,或是长相精致的男性,她总会下意识联想到沈砚舟。 欲字头上一把刀。 道理许尽欢都懂,可毕竟她也是人啊!谁能抵抗得住成熟有力,并且狠狠踩在自己xp上的完美□□。 “唉……” 许尽欢长叹一口气,闭了闭眼,把眼前幻视的残影甩开。 她俯身捡起掉落的签字笔,扫了一眼会议室闷头的众人,挑眉道:“流程单呢?” 成欣言深吸一口气,把收拾核对了好几轮的文件递过去。 许尽欢看着她壮士断腕般的神情,沉吟道: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只是让你整理一下流程单吧?不用搞得像是下油锅这么……嗯,视死如归。” “噗嗤。”会议室其他几位同事闻言,好奇地向许尽欢的方向望去,顿时没憋住笑。 许尽欢翻了翻呈上来的表格,鼓励道:“这不是弄挺好的麽,很不错。” 余光瞥见小徒弟骤然亮起的星星眼,许尽欢唇角划过一丝笑意。 她收起文件继续道:“五一期间,还得辛苦大家加个班。智驾协会今年的峰会,会展摄影的部分也委托给我们了。” 商务负责部的组长一愣,翻了翻文件,疑惑道:“合同里没有关于峰会的项目啊。” 许尽欢解释道:“之前谈的时候,只签了宣传片的合约。年度峰会的会展摄影不包含,这部分是他们今早电话找来的。说,到时候按市场价来。” 商务组长点头应下,又问道:“那排班怎么办?” 相映成趣严格遵守劳动法,每个法定节假日都雷打不动的不放假,在休息日有排期的项目,3倍工资。 智驾临时加的项目,介于双方正在合作期,许尽欢不好推脱。 但五一这会儿,除去有两个组在外出差,工作室没有安排留守的摄影师。 许尽欢揉了揉眉心,说道:“问一下人像摄影部门,那边有没有留沪的摄影师,然后我再顶个班。两个摄影去应付峰会够了。” “啊?就两个人吗?” 许尽欢合上文件夹:“智驾的年度峰会规模也不大,两个摄影差不多了。” 甲方那边本来就是个草台班子,往年都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外宣。她看过峰会流程,两个摄影去现场绰绰有余了。 商量好接下来的业务,许尽欢关掉投屏,说了句散会。 目送着几个不同部门的组长离开,她却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 成欣言也没离开,帮忙收拾会议文件。 见四下无人,刚得了夸奖的小姑娘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成欣言试探道:“老板,我今天五一也不回去,智驾的会展能不能带我一起呀,我想跟你去见见世面。” 许尽欢睨了她一眼,对她那点小心思了如指掌。 “我看,想去见见世面是假,眼馋3倍加班费是真吧。” 成欣言吐吐舌头,被点破也不尴尬。 她是许尽欢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自然传承了许尽欢的厚脸皮。 “不愧是我最爱的师父老板!一针见血!”成欣言谄媚道:“可以嘛~” 许尽欢哂笑一声,把文件夹拍到她怀里。 “到时候别迟到。” “好嘞!” —— 五一假期,沪市作为长三角核心,不仅仅是经济商业中心,更是旅游佳地。 假期间开车,相映成趣的车辆毫不意外地堵在路上。 “我真是服了,幸好今天提前一小时出发。”成欣言坐在副驾碎碎念道。 许尽欢毫不意外:“五一,堵车再正常不过。等出城就好了。智驾今天的活动在郊区庄园,开出市区就不堵了。” 相映成趣今天算上许尽欢,两个资深摄影,带上一个半吊子的成欣言。 另一个摄影不同路,自行过去。 于是师徒二人就这么水灵灵地出发了。 许尽欢胳膊搭在车窗沿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堵车大潮,心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一群人数着日子,终于等到了眼巴巴的假期,迫不及待地逃离这座钢铁城市。 与此同时,另一群人,从全国各地奔赴,争先恐后地来这里旅游。 从一座城市换到另一座城市,人群如同潮水般流动,形成环流。又如鸟类迁徙般辗转,在不同的地区逡巡。 随着人群的流动,春天的尾巴也彻底离开5月的沪市,能够嗅到空气中酝酿的热意。 在堵车的路边,初夏蝉鸣似来自于大自然的奏鸣曲,惬意地围观蜂拥而至、却在马路上动弹不得的人们,嘲笑着被关在铁盒子里无可奈何的两脚兽。 “啊,我好无聊,这堵车堵得我犯困。”成欣言打着哈欠揉眼睛。 许尽欢微笑着伸手,将手上的冰咖啡贴到她脸上。 “嘶……”成欣言猛地睁眼,倒吸一口凉气。 许尽欢笑眯眯道:“现在不困了吧。” “不困了。”成欣言摇头,一把夺下脸侧的咖啡杯,挪挪屁股离许尽欢远点,不忘忍不住教育道:“老板,你又空腹喝冰咖啡。” 她说着,就掏出手机,对着半杯冰的透明塑料杯拍照。 成欣言拍完照片,埋头在手机屏幕上敲字,还特意偏了偏屏幕,不让旁边的许尽欢窥屏。 许尽欢柳叶眉微挑,看着她一连串操作:“咖啡还给我。” “不给!”成欣言把咖啡杯拿得更远了,“老板,冰咖啡,空腹伤胃,你要少……”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许尽欢趁机捞走。 朝夕尽欢 第66节 许尽欢扫了眼她没锁屏的手机,微信聊天界面最上端的备注赫然显示着【颜总】。 成欣言咽了咽口水:“老板,你听我解释!” 许尽欢正打算把手机还给她,手机又震动一下。 她随意瞥了眼,愣在原地。 【johnny:谢谢告知。】 成欣言也看到了消息弹窗,彻底心如死灰。 “解释吧。”许尽欢剩一口气,把手机扔回她怀里。 哪怕疑虑重重,她还是没有擅自去翻成欣言的手机,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和分寸。 后车喇叭声滴滴,许尽欢在催促的鸣笛声里发动车子,缓缓跟上前车,在车流里挪动。 成欣言两眼一闭,坦白从宽道:“成都的时候,颜总让我帮忙看着你,别让你在空腹喝冰咖啡了。” 许尽欢斜眼瞟了她,嗤笑道:“他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轻易就卖师求荣了。” “颜总每个月……开我2万工资。” “靠。”许尽欢没忍住报了句粗口。 成欣言赶紧补充道:“但是我也没什么都和他说。” 她举着手机,伸到许尽欢眼前,滑了滑消息列表,诚恳道:“这个月就和颜总发了3条消息,都是您早上喝冰咖啡的时候,其他什么都没说。” 车流前进了大概50米,再次停顿下来。 导航山兔的语音包音色可爱,甜甜提示前方拥堵还有200米,预计第三个红绿灯能够通过,等待时间5分钟。 许尽欢跟着前车停下,抽空扫了眼成欣言举了半天的手机。 聊天记录确实和小姑娘说的一致。 今天:【颜总,老板早上开车还手握一杯冰拿铁。】 5天前:【颜总,老板今天是一杯冰美式。】 9天前:【颜总:老板今天是一杯冰卡布奇诺。】 许尽欢收回视线,脸上看不清喜怒,连唇角的弧度都没波动,转而问道:“松青的宋德源,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认识他的?” “啊?”成欣言明显一头雾水,甚至有些茫然。“宋德源是谁?” 许尽欢扭头看她,诧异道:“你给他发微信,却不认识人?” “噢……”成欣言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个松青的律师叫宋德源啊。” 成欣言一边给微信里的johnny敲上备注,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老觉得有点怪? 要是没记错,那个来酒店房间送老板工作证,还顺便加上她微信的大长腿律师。 貌似会场上,长腿律师面前摆的席位牌姓:沈? 叫沈什么舟来着? 老板嘴里这个johnny叫宋德源,对不上号啊。 成欣言有点摸* 不着头脑,总不能是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长腿律师给自己改名又改姓了吧? 熊猫峰会,当时她的岗位在导播室,离会场有点距离。而且会场乌泱泱的一群人,成欣言也有点摸不准,是不是自个儿记错了? 她删掉打了一半的备注,刚准备问问她俩说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抬头就是许尽欢的审问。 “怎么加上微信的。” 成欣言把涌到嗓子眼的疑问咽了回去,明智地不再追问老板私生活。 她实话实说:“熊猫峰会那会儿加的,加了微信也没有联系。 “结果特别奇怪!半个月前吧,就清明节那阵,这个松青的律师突然联系我,让我注意一下您的心理状态。” “他说得莫名其妙的,我也摸不着头脑,但是想到他是您朋友,这么说一定有道理,我就应下了。” 成欣言挠了头,小心翼翼地望着开车的许尽欢,见她没有生气,脸色如常地望着前方开车。 成欣言又补充道: “我观察了一阵子,发现您情绪比我还稳定。但他隔几天就要问一下,我实在没啥说的……” 许尽欢了然,接话道:“实在没啥说的,你就顺便把发给颜煦的话,又给这位johnny发了一遍。” “对。”成欣言低头认错,“对不起老板,颜总和律师都是好心,他们关心你,我不好拒绝。” 许尽欢驶过最堵的路段,分心道:“不是因为钱?颜煦给你开2万一个月的兼职费,真没心动?” “……心动了,但我没收啊!” 成欣言着急地解释道:“颜总给我微信转账,我都退回去了。老板我是财迷,但我知道谁对我好,不会卖老板您的行踪赚违心钱的。” 成欣言越说声音越低:“我怕万一他们的担心都是真的……” “行了,没怪你。”许尽欢打断她,等红绿灯的间隙,指尖擦过小姑娘的眼角的泪珠。 “颜煦下次再给你发红包,记得收。给了消息,他为消息买单是应该的。” 许尽欢笑了笑,又叮嘱道:“就你这心理素质,还当双面间谍,得再练练。” 初夏的暖风从窗口吹入,她绸缎般的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 许尽欢口吻宠溺,眼神狡黠,蕴含着独特的肆意潇洒。 她很早就离家,在社会上摸爬滚打。 幼稚天真如成欣言,都能分得清好意与恶意;许尽欢自然对人性的察觉要深得多。 对外界的每一份善意,她都抱有尊重。 否则依着她那干脆直接的性子,又怎么会硬等到颜煦憋不住质问,才捅破那层披着友情的窗户纸。 许尽欢的情感很吝啬,从不轻易给出去,但只要走进她竖起的那道城墙,就代表被她划入势力范围。 成欣言胆子大到卖老板行踪,简直倒反天罡。 但许尽欢知道她是出于关心,也把握好分寸了,不该透露的守口如瓶,只是传信喝了几杯不健康的空腹冰咖啡。 况且退一步来说,成欣言的胆大包天,何尝不是被她惯出来的。 “另一个呢?”许尽欢问道。 成欣言眨巴着眼睛,意识到颜煦试图用钞能力买通行踪的这一茬,就这么轻易地,被老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算是过去了。 成欣言眼咽了咽口水,问道:“另一个,老板你是指……师爹吗?” 许尽欢两眼一黑,差点把车开上绿化带。 什么鬼东西,师爹都是什么鬼玩意啊。 有那么一瞬间,许尽欢十分怀疑人生。 但她坚信,一定是和成欣言理解能力有问题! 要是这妞儿认为,沈砚舟是师爹,还有那么点道理;但认johnny师爹,许尽欢是真的被雷到了! 前方红绿灯显示着通红的88秒,许尽欢决定利用短暂的一分多钟,探寻下成欣言的脑袋里,究竟是不是进水了。 有句话说的好,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 她今天非得,把企图当双面间谍的妞,脑袋里那些水,全挤出来。 不然,早晚有一天,谣言传出去,当事人还不知道。 许尽欢敲了敲方向盘,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给你找了个师爹。” 成欣言大惊:“什么!johnny竟然不是师爹吗?” “代理律师,兼普通朋友。”许尽欢随口解释道。 成欣言长大的嘴能塞下一个鸡蛋,目瞪口呆这个词都不足有形容她的震惊。 “这……这……” 成欣言支支吾吾,心说:成都那天,老板你不小心被我关在门外,留宿他那儿。 长腿律师第二天,专门来送还落下的工作证……已经可以深夜留宿的暧昧关系,竟然还只是普通朋友。 成欣言震惊不已。 许尽欢拧着眉头:“以后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要学会拒绝。” “好的,我明白了。”成欣言竖起三根手指,发誓以后随意透露老板行踪前,一定先上报领导,不会再碍于情面擅自答应。 今早要去智驾的年度峰会,五一期间上班,许尽欢提前出门,还是在高架上被堵了一阵。 加上身边这不省心的小间谍,闹的这出东窗事发。 许尽欢叹了口气,莫名有点儿心烦意乱。 颜煦的出发点,她基本上能猜个大差不差。 但johnny,就真的是一头雾水。 她和johnny聊天并不多,工作原因她签完委托合同之后,就没再去过松青。 加上最近在等案件的开庭,能提交的证据许尽欢都提交了,法院那边也受理了。 连传单就寄到渣男苏的手里,气得对方打电话过来疯狂辱骂。 不过许尽欢的应对措施较为灵性,她喂了一声后,在苏乘风连珠炮的辱骂声中,淡定把音量调到静音,关闭麦克风,然后手机往兜里一揣,该干嘛干嘛。 等一个多小时会议开完,拿出手机,通话时间足足半小时。 许尽欢收起手机,啧啧称奇,夸了一句渣男前男友肺活量真好,能一口气骂上半小时。 许尽欢才不管收到法院传票的苏乘风,打电话还被冷漠放置play后,有没有被气出内伤。 案件进展顺利,来自johnny的关心莫名其妙,许尽欢有点莫名。 开着车,她分神想,莫非是南京她失魂落魄从外公家离开,负面情绪翻涌。 大晚上不敢睡,生怕深夜焦虑抑郁症发作,干点什么想不开的蠢事。 朝夕尽欢 第67节 “难道真是那晚上,和他聊天,被看出什么了?” 成欣言见她自言自语,不敢插话。 开玩笑,才犯过错,万一又嘴贱惹老板不开心了,那她岂不是撞枪口上了。 气氛就这么一直诡异地持续,直到跟着导航在郊区庄园,许尽欢都没琢磨出味儿。 “去后备箱拿设备。”许尽欢说道。 成欣言懂事地下车。 她们提前出门,峰会还没开始签到,还早。工作室另一位资深摄影师也还没到。 许尽欢从后视镜看了眼。 成欣言拉着设备箱,蹲路边核对器材。 许尽欢拿起手机退出导航,点开通讯录。 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响了几秒,就被接通。 她单刀直入,问:“你是不是和johnny说什么了?” 许尽欢语气算不上好。 琢磨了一路,她和johnny之间的联系不多。 唯一的交集就是沈砚舟,南京那回沈砚舟匆忙赶回,把她从灌满水的浴缸里捞出来,却没有问什么。 她用拙劣的谎言掩饰,沈砚舟明面上也信了她胡诌的借口。 满身都是心眼的男人没看出异样,许尽欢是不信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沈砚舟标志性的磁性嗓音传来:“什么?” 许尽欢皱了皱眉,以为他在装。 一会儿要工作,许尽欢掰下头顶的化妆镜,简单地涂了个口红。 她边涂口红,边说道: “johnny,就你们律所那个宋德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我助理电话。还和人家小姑娘说,让注意我心理状状态。我寻思和他也不熟,是不是你跟他说那些有点没的。” “几天没有联系,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质问我别的男人吗?” 沈砚舟不急不缓,语气平淡,像是山间还未化的雪水,带着股莫名冷气,凉飕飕的。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沈砚舟顿了一下,回答道:“没跟人提过南京的私事。” 手指抚上唇瓣,将口红摸匀。 补完妆,许尽欢抽了张湿巾擦手,望着化妆镜了唇红齿白的冷艳女人。 她拾起一旁的手机,语气带着慵懒的笑意:“既然和你无关。那总不能是johnny看上我了吧?”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最近命犯桃花啊,颜煦告白,沈砚舟暗示,今天又逮到一个johnny,难道从霉运转成桃花运了?[问号] 第37章 .错位 ◎“最近有个床上很合拍的炮友”◎ “不知道。”沈砚舟的回话, 透露着淡淡的冷硬。 “拜托,你的好兄弟可能看上你床伴哎。”许尽欢信口开河,调笑着问他:“沈砚舟, 你就不担心我……嗯,给你戴绿帽嘛?” 五一期间,非工作日, 但律师属于服务行业, 秉持着365天全年无休的优良传统。 沈砚舟刚起床,他今天没去律所, 居家办公。 他举着手机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眺望不远处的黄浦江。 节假日的外滩边人山人海,江边是密密麻麻的小点, 五颜六色, 像是上帝打翻的珠宝盒,视线里的每一颗小珠子都代表一个人。 独自在家, 他没戴那副用来遮掩瞳色的眼镜,室外的光线强烈, 衬得那双墨蓝的眸子剔透,像是天气晴朗时的蓝调海面。 沈砚舟锋利的唇角柔和下来,薄唇轻启:“不担心。” 许尽欢哂笑道:“这可说不好,毕竟johnny也是年轻有为的红圈所律师, 不比某些人差多少。” “宋德源, 你看不上。”沈砚舟直截了当道。 许尽欢:“……” 他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娓娓道来:“他至少得减40斤,才能勉强入你眼的标准。更何况, 我并觉得, 在和我建立关系后, 你还会向下兼容。” 一席话,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联想到宋德源,那身高与体重一致的圆润身姿。饶是许尽欢张口就来,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她和宋德源有一腿。 她嘴角抽了抽,不再逗人。 事实已经证明,要想从律师嘴里占便宜,她至少还得修炼修炼,短期内还是别想了。 许尽欢暗骂了一句,嘴贱害人。 没问出什么消息,她正打算挂电话,就听到对面冷不丁来了一句:“今晚要过来吗?” 许尽欢舔了舔嘴唇,指尖抠着手机壳,声音有点哑:“去你家?” 邀请我过去干嘛,睡你吗? 沈砚舟淡淡道:“冰箱里那些海鲜你没拿走,晚上给你做海鲜,要来麽?” “海鲜?”许尽欢皱眉道:“过敏还搞一桌海鲜大餐,沈砚舟,你活腻了,就洗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给你吃,我不吃。” 许尽欢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哦。” 电话里传来低声轻笑,明明握着的是手机,许尽欢却觉得仿佛有人在耳边,含笑往她耳廓里吹起,引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她用另一手捏住泛红的耳垂,不客气地点餐道:“我要吃梭子蟹和海肠捞饭。” 沈砚舟沉吟道:“可以。几点过来。” “可能要晚些,工作在郊区,回去得一个小时。”许尽欢瞥了眼后视镜,成欣言蹲在车边给相机装镜头。 她不确定道:“结束得早就八点,晚的话,可能得十点。” 时间跨度太大,八点和十点差了整整两个小时。 沈砚舟便说道:“工作结束就给我打电话,这样等你过来,正好吃上也不耽误。” “ok。” 挂了电话,她对着化妆镜,仔细将方才舔嘴唇时弄到唇线外边的口红擦掉,伸长手臂够到之前被拿走的冰咖啡,许尽欢含着吸管下车。 一想到等结束今天一天的外勤工作,晚上就能吃上现成的海鲜大餐,不出意外还能再深夜加餐吃上肉,许尽欢的心情就美妙起来。 作为不婚主义者,她似乎有点能理解为什么男士的结婚欲望普遍较高了。 白天上班赚钱拼工作,晚上回家就有热乎饭吃,吃饱喝足后,深夜搂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神仙日子,当然爽了。 许尽欢多云转晴的美好心情还未持续,就被甲方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智驾协会给的报价只有100。”阿风脸色难看地汇报,“每人每天一百块。” 相映成趣工作室资深的摄影,就属阿风五一期间没有出行计划,又没有接私活。 智驾的工作就顺理成章安排给他,和许尽欢一起搭档拍摄。 “呵,100块,智驾协会这帮人以为搁这儿,找大学生干兼职呢。”许尽欢冷笑着讥讽。 相映成趣的出片质量好,展会承接的工作通常都是承包性质。 智驾协会的此次峰会,受限于规模较小,也不需要同步的直播等繁琐流程。 仅是会议摄影的部分。 但100块一天的价格,别说资深摄影师了,连兼职的业余摄影都请不到。 会展摄影的价格在业内都很透明,协会也不是第一年开交流峰会,摄影摄像往年也是要请的,要出片的。 许尽欢嚼着咖啡杯里的冰块,垂眸望着满地铺开,组装到一半的设备,心里有数。 智驾协会的外宣负责人,真是好样的,借着这个机会蓄意报复呢。 之前签合同的时候,她报价偏高,协会那位负责外宣的负责人态度抵触,许尽欢看在眼里。 差点因为报价达不成合作,当时被颜煦为首的,其他成员公司的一帮老总推波助澜,才不得已赶鸭子上架签了合同。 “老板,智驾当时和你说了价格吗?这帮傻缺是不是搞错价位了。” 阿风一边帮着把设备组装,满脸不解地问道。 “没说具体价格。” “那完犊子了,这踏马是想白嫖我们的啊!” 咖啡已经喝光,许尽欢抬手,塑料杯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抛物线,正中几米外的垃圾桶。 她红唇勾起,意味深长道:“一百块有一百块的干法。” 阿风和成欣言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情绪:完啦,不仅甲方疯了,这下连老板也疯了。 许尽欢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从设备箱里拿了一台相机,又挑了个不合适的镜头装好。 再随手把iso参数调到18000,光圈拉至f8,调的乱七八糟。 这台相机被许尽欢扣上系带,挂到成欣言脖子上。 “喏,今天用这台拍着玩吧。” 成欣言眨了眨眼,有点懵逼:“真给他们拍啊。” “来都来了,拍呗。”许尽欢收拾好今天要用的其他设备,关上suv的后备箱,率先往智驾协会的会展地走去。 晨光斜斜洒在她身上,像是天边半透明的绸缎格外喜爱的宠儿。 朝夕尽欢 第68节 成欣言望着她潇洒的背影,吐槽道:“好气噢,这次的甲方好坏!把咱们当傻子耍呢!” “走吧。”阿风扛着三脚架,叹气: “谁让智驾是甲方呢。咱工作室宣传片的大活儿,还在制作中。要是因为一个会展摄影闹翻,影响到系列宣传片的合作,那才是真的亏大了。” 成欣言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跟上:“道理我都懂,就是觉得好气哦。” 站在庄园的路口,许尽欢见到一脸小人得志的协会外宣负责人,她唇边的笑意不减。 她挎着相机包,阳光下纤瘦的身影修长苗条,笑意吟吟的表情,令她显得越发明媚动人。 许尽欢红唇勾着,脊背挺直,仿佛视而不见负责人脸上按捺不住的得意。 她态度友好,跟对方打招呼道:“麻烦您来接我们了,希望今天合作愉快。” —— 会展摄影工作并不困难,许尽欢和阿风都是身经百战的资深摄影。 挑机位卡画幅,找时机抓拍,相互配合下来,工作并不繁重。 在会场遇到颜煦,许尽欢也面色如常地点头。 她跟没事儿人似的,正常工作, 自从停车场捅破窗户纸,许尽欢还是在那日后,第一次见颜煦。 颜煦保持着人前谦谦公子的态度,代表天擎出席智驾协会今年的峰会。 她站在台下,闪光灯按得啪啪作响。 “老板,刚刚颜总看你好几次呢。”趁着许尽欢低头检查相册的时候,成欣言凑过来和她说悄悄话。 许尽欢重新调了几个参数,头都没抬,应道:“眼睛长他身上,他想看哪儿就看呗,反正我又不会少块肉。” 五一节假日出来工作,许尽欢自己当老板,倒也没觉得什么不乐意。 反正在家躺着也是躺着,出来工作还算干点正事。 一整场智驾年度峰会下来,许尽欢没有刻意躲避颜煦的视线,该拍就拍。 颜煦作为隔三差五来相映成趣晃悠的常客,现在许尽欢却和他装作不认识。 一个纯纯把对方当工作对象,勤勤恳恳当摄影牛马;一个偶尔视线飘过来,却不主动搭话。 两人的异常,连成欣言和阿风都看出来了。 智驾协会抠门归抠门,内部峰会的牌面还是跟上了,办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午宴请了米其林餐厅,到现场制作的自助餐。 许尽欢嘴巴不挑,在无人区拍风景没有热水的情况下,她连方便面都能敲碎,混着调料包当干脆面下口。 智驾的午宴用豪华来形容绝不夸张,可许尽欢不知道为何,就觉得吃得没滋没味的。 她戳着盘子里的澳洲大龙虾发呆,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儿去。 成欣言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盘子里,那只已经快被银叉戳成肉泥的龙虾,心惊胆战问道:“老板,你要不要去和颜总打个招呼?” 许尽欢回神,莫名其妙道:“哈?” 成欣言以为她受到手颜煦的影响,而对美食兴致缺缺,便诚恳开导:“老板,就算你有对象了,和颜总这么多年的友情,也不能重色轻友啊。” 许尽欢扔下叉子,双手抱胸后靠在椅子上,挑眉道:“继续说。” 成欣言接收到鼓励,认为自己猜中了真相,暗戳戳试探道:“老板,你可能不知道,颜总其实暗恋你。” “喔。”许尽欢颔首:“谢谢你提醒我哈。” 成欣言再接再厉:“其实吧,我觉得您选师爹是对的,颜总看着温文尔雅,但他总给我一种笑面虎的感觉。还是师爹靠谱点,律师应该都比较正义吧。” “呵。”许尽欢这回是真笑了,她慢悠悠地喝了口水,感叹道:“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后悔选律师,没选颜总吗?”成欣言咽了咽口水,附和道:“颜总其实也不错,年轻有为的。而且老板你和他是发小,知根知底。” 许尽欢起身,拍了拍她的头,嘱咐道:“下个月员工体检,我让人事帮你多约个脑部ct。” “啊?” “别担心,体检多加的项目,工作室报销。”许尽欢意味深长道:“好好查查你脑子里,究竟是河水还是海水。” 沪市的五一本该是人山人海,但在智驾协会此次承包的庄园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没有嘈杂的人群,没有纷扰的嬉闹,透过湖边的垂柳能后窥见初夏的一隅。 下午的活动要晚些才开始,许尽欢没有到安排好的房间午休,她风光摄影的爱好犯了,干脆放弃午休,在庄园里瞎转悠,顺便拍点风景照。 许尽欢第一次来,不熟悉路,走着走着就在硕大的园子里迷路。 不过这点小麻烦难不倒她。 许尽欢目标明确,向着这座郊区庄园里的最高建筑物出发。 她站在钟楼的顶层,推开无人问津的阁楼,成为造访这里的稀客。 换了长焦镜头,于高处俯拍远处。 湖面上觅食的水鸟,在浅湖中闲庭散步,偶尔低头觅食。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锁定,成为摄影佬镜头里绝佳的女主角。 许尽欢按着快门,用相机小小的取景框里追逐鸟类,肆意捕捉着自然的踪影。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轻不重,比起惊扰,更像是一种提醒。 提醒她来者的身份。 许尽欢依靠在木质的栏杆上,翻阅相机里的照片,没抬头。 “怎么跑到这儿了?”来人问道,话语里是意料之中的熟稔。 许尽欢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单手插兜、拾级而上的颜煦。 颜煦在她身前两步远的距离停下,抬手挥了挥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拧眉说道: “钟楼早坏了,又在庄园角落,平时都没人过来,全是灰。你跑这儿来拍照应该提前说一声,我让管家派人打扫一下。”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道:“没必要,拍几张照就走,用不着大费周章。” 颜煦抿了抿唇,含笑的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欢欢,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 “我们是不是朋友,取决于你的想法。”许尽欢关掉相机,抬眸望着颜煦。 颜煦今天代表天擎出席,穿了一身浅色西装,此刻衣角却着几道灰痕,破坏了整体的精致感,像是闯入的外来者被标记了身份,于这座废弃的破旧钟楼格格不入。 上次在停车场,窗户纸捅破。 态度转变的,不仅仅是颜煦,他不再按捺蠢蠢欲动的内心,不甘继续维持在好友的界限。 同样的,许尽欢也不再需要刻意回避,她像是一头被封印在友情道符下的猛兽,终于能够对着来人直抒胸臆。 “我们俩不合适。”许尽欢直接道,“当朋友可以,当恋人不行。” 颜煦喉结滚动,尽力维持着温文尔雅的语气,说道:“不试试,你这么知道不合适。” 他话说完,许尽欢双手张开,撑在木质栏杆上,盯着他半晌。 “行。虽然我这人不喜欢思考假设,这玩意就像是杞人忧天。不过,既然你非要一个答案,那就假设一下吧。” “假设我答应了,我们试一试,然后呢?”她问道。 正午阳光灿烈,从背后照在她纤细的身躯上,许尽欢像一只懒洋洋靠在栏杆边小憩的猫科动物。 颜煦眼底闪过一丝希冀,接着她的假设,继续道:“然后我们就和其他情侣一样相处,感情到了谈婚论嫁……” “打住。”许尽欢抬起手,食指抵住掌心,做了个暂停的动作。 她冷艳的脸上面无表情,目光清明,甚至带着一丝颜煦并不想读懂的不近人情。 “颜煦,我想一直以来你都搞错了一件事。” 许尽欢音色淡淡,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冷刀,毫不留情地划开美好的设想。 颜煦猛地意识到什么,他闭了闭眼,骤然出声:“好了,别说了……” “我很早就说过,不谈感情,不结婚,这并不是中二期的玩笑。” 许尽欢目睹着他试图逃避的举动,继续语气轻松地把话补充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唔,端庄优雅的颜家少夫人。” 她语气如同猫科动物般懒散,红唇吐出的话语却冷漠无情,击碎颜煦的幻想。 “你要和我谈男女关系,谈未来,那真的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许尽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最近有个床上很合拍的炮友,还挺满意的。暂时没有找新床伴的打算……” “我说,别说了!”颜煦低吼道。 他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悄然背于身后,握拳的力道大到手背上青筋凸起。 微风自露台吹入,轻柔掠过许尽欢的发丝,卷携着她发梢上的花香味,造访这座许久无人问津的钟楼。 颜煦能够嗅到空气中漂浮的花果香味,他知道那是许尽欢惯用的洗发水味道。 曾经令他无数次浮想联翩的芳香,在此时可此刻,却像是夹杂着一股雪山冰湖的陌生冷意,将他扎得千疮百孔。 之前见到许尽欢手上,明显被人捏出的青紫,颜煦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一些。 和许尽欢断联的这十来天,颜煦无数次打开对话框,又无数次把斟酌的措辞,一字一字删掉。 智驾是他介绍的项目,等今天再见的几天里,延续度日如年。 他发现许尽欢不见,就去查了庄园监控,沿着林园过来时,想着如何修复岌岌可危的感情。 可许尽欢的话,令那些心底阴暗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伫立在露台的女人,长发在风中飞舞,像是身后展开了翅膀。她注定是向往自由的。 许尽欢冷眼旁观着颜煦离开的背影,她能看出对方转身时落魄与气愤。 “啧,这下真得失去一个朋友了。”许尽欢喃喃道。 昔日的好友突然变味。 她语气里有可惜,又遗憾,唯独没有后悔。 作为发小,许尽欢很早就清楚地明白,所谓豪门的假象,不论是颜家,还是她那个渣男老爹的温家;女主人可以雍容华贵,可以才高八斗,但最不可能的就是自由。 通过婚姻获得阶层跃迁的本质,是要心甘情愿折断翅膀,去充当笼中金丝雀。 朝夕尽欢 第69节 伸手将发丝挽到耳后,许尽欢重新举起相机,对着天际云层中翱翔的飞鸟,按下她手中的快门。 天地之大,而她的心,在远方。 —— 华灯初上,郊区庄园中灯光璀璨。 宴会厅觥筹交错,智驾协会的成员公司各类高管齐集一堂,上演着名利场的纸醉金迷。 无人知晓处,suv驶出雕琢繁复的庄园铁门。 “老板,今天真的亏大了。”成欣言咬牙气呼呼地打抱不平:“那个负责人送我们离开的时候,笑得跟朵烂菊花似的。” “是啊,居然真给了300块,好tm侮辱人啊!”阿风也附和道。 许尽欢望着道路两边,从庄园里林立的内部路,到公路上简约的白杆路灯。 她开着车,随口回应:“一人一张粉红毛爷爷,也算能抵扣个油费。送我们走的时候,还挥手说再见,辛苦了,期待下次合作。” “不辛苦,命苦。”成欣言抓狂道:“临时工发传单,在节假日一天都不止一百块,好气人。” 许尽欢斜眼瞥了一眼,单纯的毕业生恶狠狠地问候傻逼甲方,她默不作声勾着嘴角,把人先送回家。 成欣言下车后,车里明显安静了许多,直到车子开到阿风家门口。 “智驾今天照片要修过再给他们吗?”阿风下车前,问前排的许尽欢。 他作为资深摄影师,自然不会跟才毕业的成欣言一样想当然。何况加入相映成趣有几年,阿风对这位冷艳女老板行事作风,也算有些了解。 他笃定地确认,许尽欢必不是那种会吃闷亏的人。 夜色已深,许尽欢敲着方向盘,后视镜反射着她戏谑的神色,“当然给啊,不是还给了300麽,就给他们对应价位的东西好喽。” 门铃响起的时候,沈砚舟刚把鱿鱼从烤箱里拿出来,厨房里弥漫着食材的鲜味和海货的咸腥味,他却并不觉得难闻。 沈砚舟摘下隔热手套去开门,迎面就是一股孜然的热气。 许尽欢举着一大袋子烧烤,笑得狡黠:“沈律师,吃夜宵嘛?” 沈砚舟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薄唇轻启:“吃。” 他蹲下身,从鞋柜里翻出双拖鞋,说道:“进来吧。” 说完接过许尽欢手里的打包袋,率先往里走。 许尽欢低头换鞋。 这次,不是大了许多的男士拖鞋。鞋码意外地合脚,她无声挑眉,顺手翻过开看,确实是她的码。 许尽欢闷笑着,撕掉鞋底崭新的商品标签。 嗯,这就是来自炮友的体贴麽? 感觉还不赖。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拖鞋是不是特意给我买的呀~ 沈砚舟:是 许尽欢:我是不是第一个来你家做客的暧昧对象~ 沈砚舟:是。第一个,且唯一一个。在你之前,我没有别的暧昧对象。 第38章 .错位 ◎“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抱歉, 工作结束送同事回家,晚了一点儿。” 许尽欢余光扫过墙上巴洛克风格的挂钟,先进行自我检讨。 智驾那边的事情结束, 离开庄园的时候,她给沈砚舟发了条企鹅消息。 本来预计四五十分钟的路程,因为送成欣言和阿风回家, 绕路导致耽搁了时间。 现在挂钟指针的方向, 距离她发消息的时刻,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沈砚舟给她拉开椅子, 边拆烧烤袋子的包装,边淡淡道:“没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心心念念的澳龙和鱿鱼也才弄好。” “哇哦, 那我不客气了。”许尽欢戴上一次性手套, 开始扒龙虾壳,随口吐槽道:“今天甲方真的是难缠。” 沈砚舟掀起眼皮:“智驾的工作, 应该还算比较轻松吧?” 许尽欢一愣,挑眉道:“你也接过智驾协会的案件?同一个甲方?” “嗯。之前智驾协会会长, 耿理全。他的锐进公司,在两年前有过上市的计划。我是锐进的ipo律师。” 锐进和天擎这几年在智驾领域,打得如火如荼。随着去年天擎新的运算ai面世,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最终落下帷幕。 天擎最终踩着锐进的肩膀, 实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市场占有率的压倒性胜利, 旧的王朝已然衰退新王登基。 许尽欢接了智驾的商单,团队打磨各家公司的宣传片,通过协会里几家公司的发展历程, 在细枝末节里能窥探见那一场商战里的兵荒马乱, 血流成河。 她把手边龙虾壳堆在空盘子里, 垒成一座小山,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锐进后来上市没?” “没有,上市的节骨眼,天擎率先完成技术升级,抢占了市场。锐进那年资金链差点断了,上市进程也无疾而终。” “然后你就,从锐进跳槽到天擎,令择新主了?”许尽欢咬着鲜嫩软弹的龙虾肉,调侃道。 沈砚舟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解释道:“不管是锐进还是天擎,都不是我的上级。他们自己有公司内部的法务,* 严格来说,律师事务所与之建立的,是合作伙伴关系。” “哦哦。”许尽欢点头道:“明白了,就和我一样嘛。相映成趣也是这个工作模式。” 海鲜都是带壳的食材,沈砚舟起身去厨房拿来垃圾桶,放到许尽欢旁边,方便她扔扒下来的壳。 他看了眼堆在许尽欢面前的各类海鲜,还有拆开以来就吃了一根羊肉串的烧烤。 沈砚舟皱了下眉头。 “其实不买烧烤,也完全够你吃的。”他淡淡提醒道:“海鲜加烧烤,再加上你这一罐冰啤,容易肠胃不适。” “谁说,烧烤我是买给自己吃的?”许尽欢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狡黠笑意。 一次性手套并不合手,戴着扒壳总打滑。 许尽欢咬掉手套,用干净的手探身取了一串烧烤,抵到男人嘴边。 她笑嘻嘻道:“烧烤是给你买的啦。” 沈砚舟垂眸,望着抵到他嘴边的肉串,墨蓝眼眸中的眸光闪动,情绪复杂。 许尽欢以为他不相信,颇有些无语:“真给你买的。辛辛苦苦给我搞这一桌海鲜,你过敏还吃不了。我哪好意思,让你看着我吃啊。” 她捏着铁签,在半空中小幅度晃了两下,补充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买了点……呃,该不会孜然粉都过敏吧?!!” 回答她的,是面前身材高大的男人微微低头,咬走她手上的烧烤串。 许尽欢坐着,尽管捏着签子的手抬起,高度也还是不够。 站在她身旁的沈砚舟将近一米九,立在边上,像公主身旁的优雅骑士,面容俊美,身高腿长。 但此刻,骑士却一手撑着公主的椅背,在餐厅的水晶吊灯下,弯腰俯身,薄唇张开,洁白的齿间咬着羊肉串。 许尽欢维持着抬头的姿势,她的角度将男人凌厉的下颚线一览无余。 就连那颗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的幅度,都清晰无比,如实映在许尽欢的瞳孔里。 男色当前,许尽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卸了力,等她反应过来,那根羊肉串已经被沈砚舟叼走。 “谢谢许大摄影师,工作之余,还能想到默默付出的厨子。”沈砚舟不咸不淡地夸奖。 许尽欢看他漫不经心伸手,拎着那一大袋子烧烤到餐桌对面坐下。 那双骨节分明,曾经在她体内搅动一池春水的大手。 白炽灯将他本就偏白的皮肤,照得近乎透明。 “智驾早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基本上算是锐进的一言堂。” 沈砚舟掀起眼皮看她,问道:“今天他们难为你了?” 许尽欢轻笑了一声,悠悠道:“沈律这么敏锐啊,随便一句抱怨,你就能猜到。” 她单手撑着下巴,支着脑袋看他。许尽欢灌了一口冰啤酒,才开口说道:“也不算为难吧,就是智驾协会负责和我们对接的那位主管,有点儿难评。” 沈砚舟坐姿都没变,骨节分明的那只手,捏着烧烤签子,吃得优雅从容。 半晌,他才说了句:“有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 许尽欢舔了舔唇边的酒渍,似乎很惊讶:“我工作上的业务,沈律也能帮?” 沈砚舟金丝眼镜后眸光清冽,出口的话语波澜不惊:“你故意提智驾,不就是等着我先开口麽。” “噗嗤。” 许尽欢抬手捂住脸,闷笑从指尖溢出。 “果然瞒不过你。” 她笑意嫣然:“今天会展摄影的工作是他们临时加的,没签合同,那边儿压价有点狠,差不多类似于打白工了,啧。” “没签合同,但存在实际的劳务关系,申请仲裁的话,胜率很高。”沈砚舟理智分析道。 “啊,主要和他们有其他合作,正在进行,暂时还不能撕破脸。不过我有办法应对。” 许尽欢丹凤眼眯起,像一只心高气傲,折服在丛林里,适合准备扑出去报复的野狮。 “就是担心后期扯皮的麻烦,未雨绸缪,先和你打个招呼。”她举起易拉罐,尾音悠扬。 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照亮她瞳底毫不掩饰的狡黠和小心机。 沈砚舟透过镜片注视着她,一只手捏着烧烤签,指尖不免沾上些许油腻。 他薄唇勾了勾,用另一只手扣住拉环,单手开了罐啤酒。 两罐从冰箱里拿出不久的冰啤,轻轻地,相互碰了碰,表面凝结的水珠随着撞击,迸溅出更细碎的晶莹。 沈砚舟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有需要,直说就行。” 朝夕尽欢 第70节 小心机被当面拆穿,许尽欢也并不觉得尴尬。 沈砚舟越淡定,她的心就越痒痒。 骨子里桀骜的性格,令她想要打破对方的运筹帷幄,想让那双赛里木湖般的深邃眼眸,因她而露出失神的表情。 她敛下眼睫,遮住眼底涌上来的兴致。 “光吃没什么意思。”许尽欢敲了敲桌面,提议道:“真心话大冒险,玩吗?” 沈砚舟:“就两个人,玩多人游戏不方便吧。” “两个人也能玩。” 许尽欢舔了舔犬齿,将规则简化:“不需要搞抽牌那些花里胡哨的,就剪刀石头布吧。输了的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隔着一张餐桌,沈砚舟望着她脸上几乎要溢出的兴致,缓缓笑了:“行。” 随着他磁性的嗓音落下,俊美的脸上仍旧是一派沉静。 许尽欢看着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心里冷不丁咯噔一下,莫名有股正中某人下怀的警惕感。 可明明真心话大冒险,是她心血来潮的临时起意。 “剪刀石头布太没有诚意了。”碰杯之后,沈砚舟没有放下易拉罐,他仰头喝了半罐之后,悠悠道: “跳过这个环节,直接开始问吧。轮流问问题,要么回答,要么喝酒。这打啤酒喝完结束。” 灰色的岩板餐桌一角,堆着剩下的几瓶啤酒。 六罐一打的规格,之前他们各自拿了一次,桌上还余四罐没动过。 许尽欢考虑了几秒钟,她酒量还行,只要这几罐啤酒不是都一口气进肚,也不至于喝醉,顶多是个微醺。 她故作为难:“你这是直接砍掉大冒险,少了很多乐趣。” 沈砚舟不为所动,嘴角弧度微妙上扬:“现在是五一节假日期间,明天你还有工作吗?” “没。”许尽欢搞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工作,瘪嘴抱怨道: “我就是头驴也得休息,自己当老板不代表需要365天全年无休啊。” “那正好。” 许尽欢挑眉等他接下来的话。 此前无数次经验表明,当眼前这个西装暴徒波澜不惊,说半句留半句的时候——那后半句话,通常才是重点。 并且是,噎死人不偿命的重点发言。 “明天都没有紧急的工作,不用早起。今晚有一整夜的时间,足够你享受乐趣。” 许尽欢:“……” 餐桌对面的男人优雅矜贵,黑色的衬衫配着一条宝蓝色领带,撞色的搭配衬得他宽肩窄腰。 许尽心底涌上一股莫名冲动。 她想要拽着那人的领带,剥掉他那层成熟禁欲的正装,让所有被他稳重理智表象欺骗的人都看看,看看这个男人内核是多么的放浪不羁。 “好啊。我期待沈律带我……寻找所谓的乐趣。”许尽欢舔了舔嘴唇,主动开始游戏:“那我先问,question 1。” “呵。” 沈砚舟意味不明地笑一声,低沉的嗓音像缠着羽毛的钩子,扫过许尽欢耳畔。 “笑什么?”许尽欢不悦道。 沈砚舟的教养很好,举手投足间都是都带着一股不急不缓的优雅。 连捏着铁签吃烧烤,本来粗狂的动作都在他身上都显得风度翩翩。 他唇角的弧度不变,浅笑中带着点儿玩味:“你说question 1,有种梦回英语听力考场的错觉。” 许尽欢默念了一遍,琢磨出味儿。 别说,还真有点儿。 估摸着是大学考六级,被折磨得刻烟吸肺,深入骨髓了。 她喝了酒啤酒,润润嗓子,对着沈砚舟直接开大:“第一个问题,谈过几个前任。” 这个问题许尽欢想问很久了,之前不问是没有立场,但现在不同。 现在他们已经达成共识,建立起长期床伴关系。 她希望他们关系存续的期间,是1v1的,而不会儿突然那天冒出来一个白月光膈应人。 所以,趁此机会,了解一下沈砚舟的感情史,还是挺有必要的。 就像当初去松青酒会,她被沈砚舟这个高大挺拔的西装暴徒,迷得鬼迷心窍。 一时上头主动上前勾搭,把人睡了。 今天打着真心话大冒险的幌子,了解评估对方的感情史。 和曾经一夜情之后,互相交换体检报告的环节类似,同样重要且必不可少。 许尽欢心里算盘打得哗哗响。 去除一次性手套后,她撬海鲜壳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隔着一张餐桌,沈砚舟眸光平静,看着她眉梢眼角飞扬起来的狡黠,淡淡开口,扔下一个字:“无。” 许尽欢:“无可奉告啊,那你喝酒吧。” 她朝着桌边那一打啤酒扬了扬下巴。 心说,好家伙,这是前任一大箩筐,自己都记不清了? 看最近几次过夜,这厮捧着个笔记本一直在加班,没想到私下里玩的这么花啊。 许尽欢抬头,见他端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纹丝不动。 她便开口劝道:“实在数不过来就别数了。啤酒度数也不高。” “我已经回答完了。”沈砚舟撩起眼皮,眸光透过金丝眼镜直视她,解释道:“无前任。” 许尽欢吃虾的动作顿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是她理解有误了。 “那你不说清楚,就一个无,很有歧义,好伐。” 沈砚舟扔掉吃完的烧烤签,随意道:“那你呢,谈过几个前任。” “一个。”许尽欢诚实回答,并贴心解释道: “即将对簿公堂的盗片狗,苏乘风。” 沈砚舟垂眸,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眼神焦点落在台面上,烧烤重量琳琅满目,都是那只没心没肺的小狮子带来的。 因为怕他没东西吃。 沈砚舟喉结滚动:“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这个问题有些私密。 按道理来说,他们的关系还没熟到能够畅谈此类问题的地步。 但,真心话大冒险,玩的不就是刺激麽。 “嘶……”许尽欢倒吸一口凉气。 而沈砚舟似乎早对她的反应有所预料,把方才她的话还了回去:“无可奉告的话,就喝酒吧。” 几乎完全一致的两句话,语气却天差地别。 许尽欢是带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雀跃;轮到他,那喝酒吧,四字字仿佛带着微妙的叹息。 “喂,能不能别断章取义。”许尽欢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道:“我也没说不回答啊,这问题太宽泛了,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沈砚舟:“亲密关系和社会关系的发展地步。” “哦~”她拉长尾音,急转直下:“这是两个问题了哦。” “稍后,你也可以同样问我两个。” 沈砚舟气定神闲,补充道:“基于同一个问句,你可以选择两个角度让我作答。” 许尽欢嘴角抽了抽,无语的情绪都摆在了脸上:“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餐桌对面的男人,翻了翻她打包回来的食品袋,挑了串鸡翅,漫不经心道:“彼此彼此。” “亲密关系的话,拥抱牵手。”许尽欢回答道。 沈砚舟眼睛眯起:“连接吻也没有吗?” “没。”提起前任,许尽欢就不耐烦:“刚确认关系没几天,我就去新疆拍赛里木湖了,无人区呆了半个月,转头素材就给人盗了。” 律师的记忆力都很好,沈砚舟也不例外。 3月份,他去乌鲁木齐出差,回程的飞机上,许尽欢风尘仆仆举着手机,连珠炮似的炮轰电话那端。 张牙舞爪的冷艳女人,冷嘲热讽骂渣男的音容相貌,在他记忆深处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社会关系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之前是我工作室的签约摄影师,后来盗片跑路喽。”许尽欢继续道。 她指尖用力,扇贝坚硬的外壳被她捏碎成几片。 许尽欢随手将其丢进垃圾桶,宛如把那段短暂的恋爱经历也碾碎,毫不留情地抛弃背叛者。 许尽欢三言两语说完。 事实上,她和苏乘风那段,严格一点来讲,都算不上恋爱关系。 更像是她闲着无聊,答应某个不算讨厌的追求者,将之当做生活的调剂品。 沈砚舟能听出许尽欢没说谎,也没隐瞒。 三言两语就解答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他有想过,或许是一段从伉俪情深,最后分崩离析、割袍断义的爱情故事。 但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加狗血。 也更加简单。 朝夕尽欢 第71节 “没有感情基础的,也没有过亲密接触。” 金丝眼镜后,浓厚的深色被他尽数收敛在眼底。 他耐心地陪着许尽欢撸串,玩所谓的真心话游戏,吃烧烤的动作优雅矜贵,随口问道: “那你为什么答应,让这么个货色,做你男朋友的。” 沈砚舟的语气闲适懒散,仿佛是半夜喝酒撸串时朋友间的闲聊,随口一提。 餐桌另一边,许尽欢咬着蒜蓉生蚝,含糊不清地开口说道:“大概是他长得还可以吧。” 闻言,沈砚舟眉头皱了下,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呵,只要长得帅的男人,你貌似都挺感兴趣。” “那倒也不是。普通帅哥可入不了我法眼哈。” 挑男人的选择涉及到眼光,眼光往深了说,再进一步,就是涉及到审美了。 开玩笑,那可是她吃饭的本钱。 许尽欢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的审美正名。 “苏乘风转行干摄影之前,做过几年模特,在模特圈还算小有名气。不然他一个摄影,哪来那么多粉丝,逮着我骂。” 言下之意,她挑男人的眼光是在线的。撇开能力人品不谈,只论颜值,标准线定至少得是,从模特起跳。 许尽欢埋头给皮皮虾扒壳,耳边听见易拉罐打开的喷气声,她挑眉,余光扫过对面的男人。 沈砚舟之前那罐啤酒,不知道何时已经喝完,开到第二罐。 她目光从沉默喝酒的男人身上,慢慢挪到少了一罐的赌注啤酒上面。 许尽欢嘴角弯起,丹凤眼眼尾上扬,试探道:“沈砚舟,你不会吃醋了吧?” “想多了。”沈砚舟推了推眼镜,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我既不需要干手撕前任的粗活,也不用费神和前任打官司。” “是啊,谁跟你一样,母胎solo哦。” 许尽欢振振有词地劝他:“实话实说,按你这个外形,前女友有从楼下排到外滩也不稀奇,但……” 许尽欢遗憾道:“但你没前任,是不是脾气太差啊,女生见到你都自动退避三舍,不敢靠近。我建议你还是好好反思一下。” 沈砚舟修长的手指捏着易拉罐,食指规律地点在金属罐身上,像是挂钟的钟摆,一下又一下,用不急不缓的频率敲在许尽欢心口。 半晌,他意味深长道:“说的有道理。我确实应该反思下,和异性的相处技巧。” 说完他优雅起身,绕过餐桌,踱步到许尽欢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许尽欢抬头,望着那双眼眸,心底猛地一颤。 “嘶。”手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她垂下眼睫,才发现刚刚走神,指尖被皮皮虾壳刺破了表皮。 刚想抽纸巾,擦掉即将溢出的血丝。 那张英俊的侧脸就在瞳孔里放大。 “唔……” 唇齿交.缠的动作里,口腔加热了偏凉的冰啤酒。 她仰头,被迫承受着沈砚舟的吻。 吻在发酵中变得炙热,男人嘴里渡过来的酒,却残留着冰箱里的凉气。 冷热交加,许尽欢忍不住发出哼鸣。 沈砚舟的吻,又凶又急。 渡完酒后,他像是干涸的绿洲,肆意吮吸着许尽欢嘴里残余的液体。 “我喘不上气……”抱怨的话语尾音被拉长,显得格外缠绵不舍。 通常由沈砚舟主动的吻,都很漫长。 他含着红唇用牙齿厮磨,舌尖抵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肆无忌惮。 果不其然,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来袭。 许尽欢本想推开含着她红唇的男人,手举到半空,想起她摘了手套后,徒手剥了两大盘子海鲜,手上全是沾染着海腥味的油渍。 纤细的双手迟疑了几秒钟,又放下。 等沈砚舟肆虐完毕后,许尽欢瞳孔已经有些失焦,靠在他怀里,媚态自脖颈向上,爬了满脸。 沈砚舟摘下有些碍事的眼镜,又吻了上去。 这次,他一反常态,轻啄着红唇的边缘,低声笑道:“怎么还没学会换气。要不要,我教你,嗯?”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砚舟(笑):上次你教我,如何在超市拒绝推销员。这次我教你,怎么在接吻时换气。很公平,是不是? 第39章 .错误 ◎“怕你真转行当男模了。”◎ “沈砚舟, 我现在对你没有前任的回答,持保留意见。” 许尽欢眨了眨眼,瞳孔重新聚焦, 她呢喃道:“不管是吻技还是床技,你都很像身经百战的老手。” 沈砚舟挑眉,薄唇间溢出一声低哑的轻笑:“不是我太熟练, 而是你太没天赋了, 欢欢。” 许尽欢张了张嘴,一身反骨的她, 听不得别人说她哪方面不行。 哪怕是接吻,她也不能接受自己是差生。 她条件反射想要反驳,嘴巴刚张开, 一条灵活的舌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 灵活柔软的舌尖圈着她的舌头一起交.缠舞动。 “换气。”中途沈砚舟停下,单手托着她的下巴, 用气音提醒道。 缺氧让脑子都变得有些木木的,许尽欢无瑕思考, 下意识按照那道声音说的,去换气。 两秒钟之后,她又被按着后脑,接受那来势汹汹的长吻。 记不得就究竟吻了多久, 沈砚舟仿佛有着无穷的耐心, 一次又一次,细致入微地进行教学。 事实证明,许尽欢并不是没有天赋的差生。在老师几轮的亲身教学后, 她已经逐步学会换气的技巧。 甚至于举一反三, 在某一次主动出击, 作为进攻的乙方,尝试探寻老师的领地。 “薄荷味的。”许尽欢说道。 她睁开眼,睫毛扫过男人挺立的鼻梁,像是初次学会捕猎的小狮子,骄傲地昂起头,毛茸茸的长尾擦过皮肤,引起转瞬即逝的一阵刺痒。 沈砚舟揉了揉她的长发,墨蓝色的眼底是化开温柔的笑意:“我刚吃了烧烤,都能尝出漱口水的薄荷味,小狮子味蕾真敏锐。” 他像是在揶揄,又像是在夸奖。 许尽欢有些分不清,只是任由身体跟随内心,懒洋洋地靠在男人的腰腹处喘息。 西装革履的男人站着,她则坐在椅子上,跟没骨头的猫科动物般依靠着人。 沈砚舟身高腿长,许尽欢靠了一会儿,脸侧的触感突兀坚硬,抵着脸颊处的皮肤不太舒服。 她侧头一看,发现由于沈砚舟太高了。 她坐着,脸颊正好抵着他腰腹的位置,皮带顶端的金属扣冰冷坚硬,贴在脸颊上并不舒服。 “沈砚舟,游戏还玩吗?”许尽欢挪了挪上半身,靠在椅背上,抬头望向他。 “看你。”沈砚舟嘴角被她咬破,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面部五官本就极为立体,配着那一身西装,落在许尽欢眼里,有种欧美吸血鬼,从影视剧里走进现实的错觉。 “那继续玩吧。你还欠我好几个问题呢。”许尽欢扬了扬手,“你家有医药箱吗,先给我找块创可贴吧。” 纤细白皙的食指顶端,血珠溢出,沿着指节滴落,将餐盘中洁白的虾肉染红。 沈砚舟眼神一凛,抽了几张纸按在伤口上,拧着眉问道:“怎么弄这么大个口子?” 许尽欢倒是并不在乎,指了指剥了一半的皮皮虾,无所谓道:“虾壳划的,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 “按着别放,我去拿医药箱。” 许尽欢哦了一声,看他离开,等人影从视线里消失,她才掀开纸巾看伤。 食指上的伤口长长一条,刚划伤的时候没在意,现在血已经渐渐不流,就是混着血迹看着吓人罢了。 之前剥了半天海鲜,手上全是残留的脏污。 许尽欢干脆去厨房洗手,洗手液触及破口处,神经末梢传来持续的痛意。 她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当伤口不存在,忽视痛觉,把双手洗干净。 沈砚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拎着医药箱到厨房,眉头紧皱,看着作死的许尽欢不发一言。 耐心等她洗完手,沈砚舟适时递过去一块干净毛巾。 许尽欢一愣,有些意外,还是接过毛巾,边擦手,边说道:“还以为你会过来教育一下我,沈老师~” 沈砚舟垂眸,睨了一眼毛巾上的新鲜血迹,淡淡说道:“你不是小孩子,做事情心里有数。” “况且先把手洗干净,更方便处理伤口。除了洗的时候忍点疼,没别的毛病。” 他打开医药箱,找出碘伏棉签掰断,捏着许尽欢受伤的那只手消毒。 许尽欢看着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动作轻柔,半晌突然闷笑一声。 “沈砚舟,你真有意思。”她眯着眼说道。 嘴里说着无非就是忍点疼,37度的嘴说着冷漠无情的话语。 动作上却小心翼翼,棉签擦拭伤口的动作轻柔到不可思议,如同对待瓷娃娃般细致。 许尽欢脑子里浮现出一句古话。 “刀子嘴,豆腐心。这句话非常贴合现在的沈老师~” 沈砚舟给那根纤细的手指缠上防水创可贴,语气慵懒:“都喊我老师了,老师照顾学生是应该的。” 朝夕尽欢 第72节 “啧,那看来你那个叫龚凯小助理,日子应该挺不错。”许尽欢笑得戏谑:“毕竟沈老师,认真负责。” “那也不一定。得看是什么方面的老师,工作上必须要严格苛细。” 沈砚舟撩起眼皮看她,缓缓俯身压过去,凑到她耳边说道:“生活上的老师,态度当然得耐心温柔。不然学生被吓跑了怎么办。” “啧啧啧,沈老师,你差别待遇喔。”许尽欢耳朵泛红,被他抵在料理台前,依旧嘴硬着打趣。 沈砚舟搂着她的腰肢,用力一提,让她坐在大理石台面上。 两人的高度差瞬间缩小,沈砚舟不必再弯腰,仅需稍微低头,就可含住那片扬起的红唇。 “我刚刚算了一下,你刚刚可是问了我,好几个问题呢?” 许尽欢来厨房的时候,为了图方便,没开灯。此刻的光源,只有餐厅的水晶灯,不远不近地照亮这片区域。 女人手臂支撑着身体,坐姿慵懒,朦胧的灯光里,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你同样可以,多问几个想知道的问题。”沈砚舟搂着她婀娜的腰肢,轻笑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尽欢歪头,笑意嫣然:“突然变得这么大方,倒是稀奇。不过我可是很遵守游戏规则的,不占你便宜。” “占便宜也没关系。” 摘下眼镜的沈砚舟,宛如揭开某种封印的猛兽,赛里木湖的坚冰,早在他墨蓝的眸子里化成一汪清泉。 他意味深长道:“现在允许你随便占我便宜,晚上,还回来就是。” 厨房的一隅,光线昏暗处,暧昧丛生。 晚上,还回来。 许尽欢被逗笑,她很想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奈何早已不是纯洁无瑕的白纸,有些话进耳朵,脑子里就会进行中译中翻译。 “好吧,我收回上一句话,沈砚舟,你真是头禽兽啊!” 她仰头,啃上他的喉结,权当报复。 男人喉结上的齿痕还未消散,又叠上新伤。 她坐在厨房料理台上,足尖悬在半空中触不到地面,探身咬人的动作不免重心不稳。 沈砚舟的手像是两只铁钳般,牢牢卡在她的腰肢处,提供着令人安心的稳定性。 感受着脖颈处的酥痒和刺痛,沈砚舟微微仰头,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让许尽欢能够方便咬他脖子。 盯着天花板的吊顶,沈砚舟眼神柔和下来。 和他想象的一样,尽管长着一嘴伶牙俐齿,小狮子还是把握好了分寸,只是围绕着脖子上那处皮肤,反复研磨。 比起报复性的撕咬,许尽欢的力道更像是含着那片肌肤,来回舔舐。 其实咬上去那瞬间,许尽欢就后悔了。 毕竟喉结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危险了,那颗会上下滚动的小珠子连接着气管,稍有不慎,立马就能变凶案现场。 沈砚舟这个疯子,甚至还仰头,放任她更方便更省力地咬自己,简直疯得让人咂舌。 他越放松,许尽欢越不敢使劲。 啃了半天,竟然幻视自己是个不听话的宠物猫,粘人且没轻没重,而主人则耐心宠溺,心甘情愿陪着猫咪玩耍……这叫个什么事啊! 许尽欢被她自个儿的脑补无语到了,磨牙舔舐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主动松开。 “沈砚舟,刚刚接吻,会不会导致过敏?”许尽欢补充道:“我吃了很多海鲜,嘴里全是海鲜味,你怎么吻得下去的。” “会过敏,但不严重。”沈砚舟抓着她的手,摸向自己的后颈处。 许尽欢指尖下的皮肤,已经起了一小片疙瘩。 她指尖顿了顿,命令道:“你转过去。” 沈砚舟迟疑了半秒钟,轻笑一声,按她说的话,顺从地转身。 下一刻,许尽欢就如女土匪般出手,以强抢民男的豪迈架势,攥着他衬衫的领子,用力往下一扯。 餐厅的灯光只能勉强照亮厨房。 他们在厨房的角落,经过距离衰减的光线,朦胧如月光般轻柔,衬得那片光裸的脊背,如一块上好的白玉。 沈砚舟只觉得背上一凉,垂眸时,他眼前衬衫扣子崩裂飞溅,衬衫已经被扯得挂在臂弯处。 “太暴力了。”他无奈道。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回应:“对付你这种西装暴徒,就是要以暴制暴!” 昏暗光线下,那一片脊背白得反光,许尽欢看不太清,伸手摸上去,原本应该光滑的肌肤,却有些硌手。 她眯着眼凑近,仔细看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小疹子,有一些边缘开始泛红,所幸只在颈后那一块区域。 许尽欢手掌顺着他的背脊,渐渐下滑。 直到触及西裤边缘,猛地被另一只大手攥住,动弹不得。 沈砚舟握着她的手腕,回头的眼神犀利深沉,无声酝酿着暴风雨。 “如果你想在厨房里做,可以继续。”他淡淡说道。 语毕,他就松开手,给予那只上下乱摸的爪子自由。 许尽欢耸了耸肩,从他布料顺滑的西裤上挪开,转手抓着垂至腰侧的衬衫,往上提了提。 沈砚舟嗤笑一声,顺势穿上衬衫。 扣子已经崩得不见踪影,他松松垮垮地披着衣服转身,赤裸的胸膛和腹肌,就这么袒露在许尽欢眼前。 有时候,半遮半掩的效果,比□□,更加具有视觉冲击力。 许尽欢坐在料理台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肆意欣赏着眼前的盛宴。 “我就说,沈律师很有去魔力麦克兼职的潜质。”她舔了舔嘴唇,又问道:“对了,你知道什么是魔力麦克吗?” 聊起兴奋的话题,许尽欢语气都快活了不少,就差没对着沈砚舟吹个口哨,调戏一下眼前衣衫不整的男模了。 沈砚舟见她这幅得意样,眼底酝酿的暴风雨越发浓厚,他扯了扯唇,说道:“不知道,但大概能够猜到。总归不是什么正经事物。” “下次有机会带你去见识下。”她摸了摸下巴打量沈砚舟,目光一寸寸从上到下,扫过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全身。 “算了,还不是不带你去了。”许尽欢有些后悔一时嘴快。 “嗯?” 她望着沈砚舟英俊的脸庞,诚恳道:“我怕你被扣在店里,真转行当男模了。” 许尽欢拿过一旁的医药箱,埋头在里面翻氯雷他定,边问道:“要不要吃点药啊,接吻也就尝了点儿海鲜味,看你过敏也不是很严重,吃一片?” 沈砚舟看着她后脑上的发旋,拒绝的话到嘴边,出口的就变成了:“好。” 不知道是不是经常会海鲜过敏的缘故,许尽欢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氯雷他定。 她抽出把医药箱搁在腿上,抽出药盒看了下生产日期,发现是年初刚生产的,但一板药片已经吃了得差不多,就剩两片。 “沈砚舟,你除了海鲜,还有其他东西过敏吗,氯雷他定吃的还挺勤快。”许尽欢把药递给他,顺嘴问道。 “没有其他过敏史。” “那你不能吃海鲜,还总海鲜过敏,是不想活了吗?” 许尽欢脑子里莫名想到她自己的病史,正了正神色,连语气都强硬了不少: “工作压力太大容易抑郁,抑郁就赶紧去看医生,别天天吃那些不能吃的玩意作死。” “没病。”沈砚舟去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拧松瓶盖递给许尽欢。 见识过小狮子天马行空的联想能力,沈砚舟怕她又胡思乱想,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喝了口水,开口解释道:“我母亲喜欢做海鲜,每次去他们那儿,总要给面子吃点。” “不吃不行?” “不吃不行。”沈砚舟言简意赅。 许尽欢撑着台面,坐在料理台上晃腿。她心里难得泛起几分怜悯之心,安慰道:“没事儿那你以后少回家就是。” 她转头目光越过窗外的高楼大厦,望向远处灯火璀璨的黄浦江边,幽幽道:“世界上就是存在着,有一群不爱孩子的父母。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她不擅长安慰人,只能笨拙地挖自己的伤疤。 “你母亲也就总不记得你过敏,总给你时不时整点海鲜吃吃。”她自嘲地笑笑,继续道:“我爸那可是离谱多了,给我整了个后妈,和比我小半岁的弟弟。” 沈砚舟一愣,皱眉道:“孕期出轨?” “是啊。”许尽欢把矿泉水瓶捏着吱嘎作响,“还是我上初中,我妈病逝后,小三带* 着私生子进门,我才知道的。” 许尽欢语气轻松愉快,看着窗外的眼神平静慵懒。可沈砚舟却觉得,她嘴角的笑比哭还难看。 这样破碎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骄傲自负的小狮子身上。 沈砚舟抽走她手里已经被捏到变形的瓶子,手臂用力把人抱在怀里。 “哎哎,干嘛?” 许尽欢正emo呢,总爱在情绪不佳时出现的焦虑症,才有一点冒头迹象,就被打断施法。 沈砚舟的怀抱温暖有力,公主抱着一个大几十斤的人毫不费力,走动间依旧高大挺拔。 直到被放置在卧室的大床上,许尽欢捏着柔软的蚕丝被,提醒道:“游戏还没玩完,我问题还没问呢!” 沈砚舟把人放下后,看了她一眼。 他慢斯条理地脱掉报废的衬衫,说道:“已经问完了。” “你刚才的几个问题,我有哪个没回答麽?”他反问道。 许尽欢:“……” 服了,她就知道,这家伙那么轻易答应,指定一肚子坏水,坑原来搁这儿埋着呢。 “行,我愿赌服输。”许尽欢翻了个白眼,深觉自己亏大了。 本来计划挺好,趁机从沈砚舟嘴里挖点猛料,以后好拿捏他。 免得哪天床伴关系结束,鬼知道这个黑心律师会不会报复她。 前任那个有名无实的盗片狗,实在是给她整怕了。 虽说沈砚舟看着人品尚可,不像是会随便拿私生活做文章的小人。 朝夕尽欢 第73节 许尽欢心说,也没人告诉她,斯文矜贵的精英律师,床上凶成那样啊。 和沈砚舟上床,她没法昧着良心说不爽,就有时候……太爽了也不是好事儿啊。 “跟你商量个事。”许尽欢说道。 沈砚舟赤裸着上半身,往浴室走去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挑眉示意她有话就说。 “可持续发展,以后12点前睡觉,行么?”许尽欢盯着沈砚舟,摆出谈判的架势。 “就算不做,你每天晚上12点前能睡着?” 沈砚舟双手抱胸,站姿闲适,摆明了他不信。 许尽欢被他反问得卡壳,按她平时的生物钟,半夜十二点确实睡不着。 她习惯了熬夜,有时候剪片修图等吃灵感的活儿,晚上的效率会更高。 认真算下来,她的入睡高峰期一般是在凌晨,一两点左右,偶尔通个宵也习以为常,反正早上还能有冰咖啡给她托底。 想了半天,她破罐破摔道:“那每次搞那么久,第二天让不让人上班了?都是社畜,互相体谅,ok?” 沈砚舟抬手指了指脖颈,皮肤上的咬痕还新鲜着。 他勾着薄唇,似笑非笑道:“是啊,都是社畜,许老板你体谅我了吗?” “打住。现在五一假期,你自己说的,明天不用上班。”许尽欢反驳道。 沈砚舟走到床边,俯身逼近的姿势优雅缓慢,给人莫名的危机感。 许尽欢不退不让,对上他墨蓝的眼眸,先发制人:“干嘛,现在法治社会。要硬来的话,判几年,你比我清楚噢。” “我是让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自己牙多利。” 沈砚舟嗤笑道:“上周在我出门之前,你咬的痕迹,松青很多人都亲眼目睹。” 他磁性的嗓音在耳边,慢悠悠地阐述着,唤醒许尽欢早已抛到脑后的记忆。 “就在床边,现在的位置,现在的姿势。”沈砚舟像是勾魂的男鬼,优雅阴湿,“记起来了麽,小狮子。” 死去的记忆仿佛被唤醒,许尽欢抽了抽嘴角,企图为自己辩解:“你都给我做成那样,下床差点摔成狗吃屎,还不允许我表达一下不满了啊!” 许尽欢一身反骨,从她背着书包只身一人,离开那个早已变质、不属于她的家,那时候年幼的女孩就已经跳脱出世俗的眼光了。 她从不避讳隐私话题,男女情事,在她眼里是每个人都与生俱来的欲望,谈及床笫关系,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更何况,现在和她聊这事的,是沈砚舟。 是她春风一度,不对,是好几度的男人。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再扭扭捏捏反而矫情。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是平等的。”许尽欢认真道:“应该基于双方自愿,大家都要体会到舒服,才是做/暧的意义。” 沈砚舟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床伴关系建立的前提,双方都是具有完全民事能力的成年人。” “对啊,所以强迫,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协议。” 沈砚舟意味深长道:“每次亲密行为之前,我都有询问,你给了杏同意的信号后,我才进行下一步。” 磁性低音炮不急不缓,和她探讨着隐私话题,冷静专业 就事论事,许尽欢仔细回想,发现不管是初次的一夜情,还是南京干柴烈火后一直保持的暧昧关系。 每次做,几乎都是她先主动的。 意识到这一点,许尽欢眼角莫名有点湿润。很难描述当下的情绪和感觉,甚至于她有点愧疚。 扪心自问,她对沈砚舟感兴趣,纯粹是始于颜值,英俊腿长的西装暴徒完美地踩在她的xp上。 这种源于荷尔蒙的冲动,令她把沈砚舟当成艳遇,说得难听点,称之为解决欲望的工具人也不为过。 可在她意识不到的地方,这男人克己复礼,每次都会事先征求她的杏同意。 许尽欢大学时就出来创业,没有父母帮衬,她在社会上撞得头破血流。因为是女生,摄影也是个体力活,动不动就要扛着几十斤的设备。 她遇到过合作伙伴不信任,宁愿选择更为吃苦耐劳的男性摄影师。 也遇到过商业饭局上,被投以有色眼镜,甚至于被喝多的顾客开黄腔……她知道人是无法和环境抗衡的,所以创立了相映成趣,为真正有才华的摄影人才们,提供一个自由创作的乌托邦。 “沈砚舟,谢谢你。” 她抬起手,捧着那张刀削斧刻般的英俊脸庞,对着沈砚舟,一本正经地道谢。 谢谢你,一直尊重我。 谢谢你,抛开男女差异,把我放在和你对等的位置上考虑。 谢谢你,不管是成都温文尔雅地给她的酒;还是南京神兵天降般出现,从溺水的浴缸里把她捞出来;再到半夜飙车回来,出现在她公寓门口,鞋柜上的跌打损伤药剂…… 桩桩件件,像是碎片一样,在许尽欢脑海中依次闪回。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突然意识到: 或许,沈砚舟之前问她要不要当他的女朋友,并不是像她猜测的那样,为了找个挡箭牌应付身边人。 他,像是真心的?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为什么每次我明明只有一点想,最后莫名其妙,都会变成特别想。你老实说,以前又没有去男模点的从业经验。 沈砚舟:无 许尽欢(沉思):那为什么这么熟练 沈砚舟:或许是我天赋异禀吧 第40章 .错误 ◎“睡相越来越差了啊。”◎ 节假日显而易见的好处, 就是不用早起。 遮光窗帘尽职尽责,将明媚阳光尽数挡在玻璃窗外。新风系统沉默地运转,将室内那些旖旎的味道排空。 许尽欢贪凉, 总喜欢把空调的温度打的很低,但偏偏她睡相又不好,不是裹被子就是踢被子。 昏暗的房间内, 沈砚舟搂着人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但胸膛的位置却是热的, 并且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困难。 沈砚舟睁眼,入目就是一颗毛茸茸的头。身材纤细的女人,瘦弱的身躯仿佛蕴含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力。 她像是生机勃勃的藤蔓, 缠绕在沈砚舟的身上。 “怎么睡相越来越差了啊。”沈砚舟抬手, 摸了摸枕在他胸膛上的脑袋,无奈地笑道。 沈砚舟扭头环视一圈, 被子果不其然已经被踢到床脚,只剩一角还搭在许尽欢身上。 至于他, 不着寸缕。 “早晚给你弄感冒了。”沈砚舟在她的侧脸上吻了一下,轻声笑骂道。 难怪感觉呼吸不畅,再怎么轻,也是几十斤的成年人, 跟个秤砣一样压在他胸前。 他半侧着身子, 另一边的后背则是赤裸地暴露在空气里,和19度的室温充分接触。 抱着还在沉睡中的女人,沈砚舟轻轻给她挪了个位置, 把压在自己胸膛上的半边身子塞回被子里。 他坐起身, 反手摸了一把后背, 凉得像是刚从冰箱冷藏室里拿出来解冻的猪肉。 “几点了。”许尽欢翻了个身,嘟囔道。 沈砚舟方才的动作不大,按道理是不会吵醒睡眠质量极佳的人。 但他俩睡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昨天闹得晚。 出乎沈砚舟意料,昨晚小狮子格外热情,一反常态地粘着人,两个人荒唐地从卧室床上闹到飘窗上,再到盥洗室的浴缸里…… “六点。”沈砚舟从地板上找到手机,回答道。 “哦,还早,我再睡会儿,等十点了再喊我。” “下午六点,你已经睡了14个小时了。”沈砚舟说道。 他话音落下后,埋在被子里的人猛地坐起来。 许尽欢简直像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她往枕头底下一通乱摸,空空荡荡。 “我手机呢!” 沈砚舟挑眉看她急匆匆的样子,绕到她那一侧,把垂到地上的被子捞上来。 “掉地上了,在被子下面。”他拾起手机,扔给床上的人。 许尽欢打了个哈欠,随口问他:“你怎么知道在地上?” “忘了?”沈砚舟赤身果体往衣帽间的脚步一顿。 他回头的眼神玩味:“昨天做一半,手机响了,你直接关机扔床底下……”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记起来了。”许尽欢感觉打断他。 酒后有人帮忙回忆社死现场,是比喝多了更可怕的事情。 昨天许尽欢意识到沈砚舟的态度后,她那颗顽石般的心冷不丁破了一个口子。 加上气氛正好,两人又都喝了点酒,暧昧上头,办事儿的节骨眼,手机响了。 沈砚舟当时动作没停,还淡定地提醒她接电话。 许尽欢被搞得欲仙.欲死,哪还有空管手机。 当沈砚舟把手机递到她手上,她眼前全是即将到达愉悦巅峰的马赛克。 别说接电话了,她连来电显示都看不清。 偏偏在她挣扎着,想要瞳孔对焦看清屏幕的时候,沈砚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动作越发狠厉起来。 许尽欢彻底没辙了,干脆直接关机扔一旁。 扔完她又有点生气,出于报复心理,伸长胳膊够到床头柜上沈砚舟的手机,也一起扔床下。 朝夕尽欢 第74节 记起荒唐的缠.绵,让人有些面红耳赤。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许尽欢咬牙道。 正准备好好和某人掰扯一下昨晚,一抬头,她眼睛睁大,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残余的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卧室的遮光帘拉得死死,刚醒来的时候,许尽欢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看东西也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刚才沈砚舟把手机扔给她之后,眼睛在海安里待太久了,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刺得眼睛疼。 许尽欢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沈砚舟适时打开房间的灯,帮她适应黑暗到明亮的环境。 沈砚舟怕她开主灯刺激眼睛,只开了吊灯的一排暖色的筒灯。 此刻,暖黄色的光线洒在男人身上,光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肌肉线条。 以及上面纵横交错的抓痕…… 许尽欢张了张嘴,罕见的陷入失语。 她似乎没什么立场去指责沈砚舟? 自从某次和沈砚舟说过之后,他就几乎很少在她身上留下痕迹。除非极少数控制不住的时候,偶尔会印下几个吻痕,但也都是在衣服能遮住的位置。 许尽欢低头看了眼完好无损的自己,又抬头看向已经走进衣帽间的男人,前胸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 “嘶……我怎么不记得,昨天抓得有这么狠?”她喃喃自语道。 抬手瞅了一眼,指甲缝里还带着几缕血丝。 许尽欢再度陷入沉默,甚至有点儿怀疑人生。 “算了,他自个儿都没说什么,我有什么好心疼的。”许尽欢耸肩,很快说服自己,抛掉没必要的愧疚感。 更何况,荒唐了一晚上,直到凌晨四五点,晨光微曦才休战。 昨天衣服扔了一地,现在地板上却没有,许尽欢猜是睡前沈砚舟拿去洗了。 盯着床单,她发现床单也是换过的。 “既然都收拾战场了,手机为什么不顺便也捡起来?”许尽欢暗自吐槽道,百思不得其解。 没找到衣服,许尽欢赤着脚下床,驾轻就熟地从衣帽间里取了件沈砚舟的衬衫套在身上。 衣帽间顶头的盥洗室传来阵阵水声,她瞥了眼那扇隔绝水声的门,扭头就走。 沈砚舟占着浴室,她暂时不想进去凑热闹,免得两个人谁又把持不住,再搞下去,五一假期怕不是都要焊在床上了。 190大高个的衣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衬衫下摆直接垂到大腿中间,能遮住的都遮住了。 衣服已经不是第一次穿,许尽欢甚至还有些习以为常。 不知道是尺码过于宽松,还是这黑心律师柜子里都是私人订制,套在身上还怪舒服的。 许尽欢扣着衬衫的扣子,后知后觉地响起,她好像撕烂沈砚舟好几件衣服了…… “该不会要我赔钱吧?”她斜眼瞥了眼浴室紧闭的门,揣测道。 想想,这家伙也不缺钱,几万块的海鲜说扔就扔,衣服被她扯坏也没提过,估摸着应该是不在意这类小事。 许尽欢重新回到卧室,拉开严实的窗帘。 五月份的天,在下午六点多还未暗得完全。夕阳西下,一抹残阳坠在城市边缘的天际线处,像是从地平面长出的通红柿子。 许尽欢扫了眼飘窗,干干净净,大理石飘窗那些可疑的水斑,已经消失不见,岩石表层反射着光线,噌亮如新。 “呵。”许尽欢闷笑一声,丹凤眼的眼尾弯了弯。 沈砚舟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那只爪牙锋利的小狮子,就套着一件黑色的男士衬衫,坐在床伴家的卧室飘窗上打电话,姿态慵懒,自然地活像是在自己家里。 如果忽略她嘴里吐露出的话语,映衬着窗外姹紫嫣红的火烧云,绝对能称得上一句粉红佳人。 “许总你传过来的照片,把领导们全拍成黑人。照片乌漆嘛黑的,人脸都看不清,怎么用!” 许尽欢举着手机,翘着二郎腿靠在玻璃窗上,懒洋洋道:“哪有那么夸张,不至于是黑人,认真辨别一下,能分清的。分不清,说明你对领导还不够熟悉嘛。” “相映成趣就是这么糊弄客户的吗?许总,我看在当前和你们工作室有合作,才把这次年度会展的摄影摄像交给你,你对的起我吗?” 许尽欢手指绕着长发,嗤笑道:“当然对得起。拿多少钱,干多少事儿,这是商场上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语气凉嗖嗖的:“自相映成趣成立以来,从来没有甲方可以白嫖。”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后,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脏话。 许尽欢挂了电话,嘲弄地把联系人拉进黑名单。 “浴室我用好了,你去吧。”沈砚舟擦着头发,淡淡说道。 “哦。”许尽欢站起身,对着窗外已经坠落的夕阳伸了个懒腰。 “对啦,借用一下你的衬衫,我又没衣服穿啦。”她扯了扯身上的衬衫,歪着头问:“不介意吧?” “你要是真的想要征求我的意见,它现在应该还在衣柜里,而不是在你身上。”他薄唇轻启,语气随意。 沈砚舟的发梢还在滴水,掀起眼皮看人的时候,搭配着他过于苍白的皮肤,如同刚出浴的中世纪吸血鬼,优雅迷人。 许尽欢支起胳膊,摸了摸下巴,盯着眼前的魅色男鬼,感叹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很省力。” “是么,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许总夸奖。”沈砚舟开玩笑道。 “那倒也不必,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许尽欢咂舌道:“像某些尽想着白嫖的甲方,要是能有你一半聪明,我能省多少心啊。” “呵。”沈砚舟警告似的睨了她一眼,“有可比性麽。” 许尽欢赤着脚往浴室走,路过沈砚舟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在男人看不到的角度,她突然恶作剧似的,细长的指尖猝不及防,贴上男人光裸的脊背,指甲轻轻沿着脊椎一路上探。 听到沈砚舟倒吸一口凉气的闷哼,许尽欢感受着指尖那层薄薄皮肤下,肌肉本能绷紧产生的起伏。 她贴着沈砚舟的背,呢喃道:“确实没有可比性。我找床伴和找甲方,标准也不一样。” 沈砚舟闭了闭眼,感受着温热呼吸喷在皮肤上带来的战栗,他扯了扯嘴角,笑着问道:“那许总给我打几分?” “90分吧。”许尽欢低头,轻轻吻在他脊背的抓痕上,像是补偿。 沈砚舟深吸一口气,忍耐力在这个轻吻下灰飞烟灭。 他一把抓下擦头发的毛巾,利落地盖在许尽欢的头顶上。 视线被遮蔽后,其他感官仿佛无声无息激活,如同上了一个增强buff。 许尽欢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察觉到身前的男人原地转身。 还没等她揭开蒙住眼睛的东西,嘴唇上就一凉。 冰凉的唇带着薄荷味,势不可挡又熟门熟路地入侵口腔。 身高差让她仰头,天鹅颈划出流畅的弧线,他们唇瓣相贴,交换气息。 沈砚舟吻着怀里的女人,半哄半问道:“还有十分扣在哪?” “唔,”许尽欢换气的间隙,呢喃着告诉他答案:“还有十分啊,和你接吻太累,需要垫脚,让我有点累。” 沈砚舟墨蓝色的眼底,笑意加深,他搂着许尽欢向后倒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失去视觉的人不免有些恐慌。 许尽欢手足无措地抓着沈砚舟的肩膀,像是攥紧摔倒前的唯一一根绳索。 骂人的话还没到嘴边,她就摔在一个柔软的身体上。 毛巾掉到一旁的被子上,视觉随之恢复,许尽欢才发现沈砚舟抱着她倒在床上。 乳胶床垫厚实绵软,承托着两个人的重量,微微下陷。 “神经病!”许尽欢低骂道。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她确实被吓到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她握起拳头,捶了捶男人的胸膛。 沈砚舟搂着她的细腰,躺在床上,水汽未干的湿发垂在额头,露出的那双眼眸深邃如湖,夹杂着无人知晓的宠溺。 他任由许尽欢坐在自己身上撒气,半晌,才抱着人,重新吻上去。 “这样接吻,不需要抬头。”沈砚舟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笑道。 许尽欢动手锤人的动作停下,她没想到沈砚舟突然抱着他倒在床上,不是出于恶作剧,仅仅是出于寻找接吻更舒服的姿势。 理由甚至有点幼稚。 许尽欢看着眼前含笑的英俊正脸,扫过他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以及上边遍布的痕迹。 埋怨的话语好像梗在心口,说又说不出,憋着又难受。 许尽欢翻了个白眼,起身准备去洗漱,对床上那好长一条人,决定眼不见心为净。 沈砚舟侧头看着她离开背影,躺在床上扯着嘴角静静笑了。 炸毛的小狮子,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感受到。从一开始我行我素,已经在他温水煮青蛙的攻势里渐渐软化,开始下意识将他的感受也考虑进去。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沈砚舟眼神越发柔和。 他取过自己的手机,同通讯里找到某个电话号码拨出。 “您好,我是沈砚舟。” “嗯,您说智驾协会的年度展出了点问题?如果需要帮助,松青很乐意效劳……” 许尽欢洗完澡,犹豫了一下,她是就穿沈砚舟的那件黑衬衫,还是再换一件新的。 她有一点洁癖,洗完澡不会再穿穿过的衣服,可黑衬衫,满打满算也就在身上套了不到半小时。 吹头发的一刻钟里,许尽欢难得陷入天人交战的纠结中。 “洗好了吗?” 门板被敲响,磁性沉稳的男低音传来。 许尽欢加快速度,喊道:“马上,在吹头发。你要用浴室的话,我去外边吹。” “不用。”沈砚舟没开门,确认她能听见后,就在隔着一道门说道:“左边衣柜有你的衣服。” “啊?”吹风机的噪音有些大,许尽欢没太听清楚,再问的时候门外的人已经离开。 朝夕尽欢 第75节 她满腹狐疑地吹完头发,拉开门,连通着卧室的步入式衣帽间空无一人,左手边有两扇橱门开着。 许尽欢裹着浴巾走过去,那两格衣服挂着的都是女装。 她伸手翻了翻,都是她的尺码,从稍微正式的西装,到偏休闲的连衣裙,款式多样。 logo都是知名大牌,风格简约,颜色素雅,倒是很符合她对沈砚舟的刻板映像,寡淡至极的审美风格。 衣服吊牌都剪掉了,妥帖地装在干洗店的防尘袋里。 许尽欢盯着那两格衣橱,神色复杂。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给她买衣服,从关系好的江浸月颜煦,到工作室的助理,许尽欢对穿衣没有太高的要求。 在无人区拍摄的恶劣环境下,洁癖也只能咬牙忍着。 她并不意外沈砚舟给她准备衣服,毕竟按照目前两人的关系,和她的留宿频率来说,就算今天没有这两柜子衣服,她回头也准备自己搬几件常穿的过来。 她没料到的是,作为炮友,沈砚舟竟然贴心至此,新买的衣物甚至会专门送去干洗店,洗过后再取回来,一件件挂到这被专门腾出来的两格橱里。 许尽欢敛住眼睫,墨黑的长睫遮住她眼底的情愫。 短暂失神后,她取了件连衣裙穿上,鼻尖是熟悉的雪松味,和沈砚舟身上如出一辙。 给人一种,好像被某人用气味拥抱的错觉。 许尽欢没把头发扎起来,她今天没有出门的打算,皮筋就随便套在手腕上。 醒来洗了澡,飘窗外的那抹夕阳早已消失不见,天空呈现出蓝调。 “好饿,大厨,有什么吃的吗?”许尽欢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到厨房觅食,“在炖排骨麽,好香啊。” “乳鸽汤。”沈砚舟看了她一眼,下巴往旁边点了点,“饿的话,那儿有小酥肉,先垫垫。” 许尽欢哼着歌去端盘子。 她非常自觉,捏着一条酥脆金黄的小酥肉,先递到沈砚舟嘴边。 沈砚舟挑眉,垂眸瞥了眼前的小酥肉,有几分意外。 “诺,看什么啊,厨子先吃呗。”许尽欢又往他嘴边送了送。 沈砚舟:“我只是在想,你有没有洗手。” 许尽欢无语道:“我刚洗完的澡,你说我手不干净?” 她无语地翻了白眼,正打算收回来自己吃,手上却一空。 沈砚舟薄唇张开,咬住那一根金黄的小酥肉。 有时候帅是一种感觉,许尽欢中二的时候,会觉得男生叼着烟还蛮酷的,等走近烟雾飘散过来,她立刻被二手烟熏得八丈远。 什么酷帅,装逼各种滤镜,都在二手烟呛人的味道里,尽数碎成渣。 而有些人,哪怕在厨房里,叼着一根小酥肉,那种优雅闲适的气质,在举手投足间流露。 饶是许尽欢工作原因,她经常接触娱乐圈各类俊男靓女,但气质这个东西,玄之又玄。 沈砚舟这一挂的,确实很罕见,许尽欢一开始还会把他和颜煦搞混,毕竟两个人都是富家子弟,事业有成。 但南京回来后,她就分清了。 如果说颜煦是那种标准的谦谦公子,温文尔雅,好像和随便什么人都能打成一。 而沈砚舟的笑容同样彬彬有礼,却更像是他和外界化开的一道界限,没有他的允许,不可能有人踏足那片内心的无人之境。 一个游戏人间,玩世不恭;一个游荡人间,置身事外。 不过她最近觉得,无良律师嘴角的笑,似乎比初识时,有了些温度,不再假惺惺的了。 她依靠在吧台上,沈砚舟被她盯了许久。 终于,他转身有些无奈道:“欢欢,你再看下去,我不保证能顿饭还能按时吃上。” 许尽欢回神,对上那双意味不明的墨蓝眸子,撇嘴道:“有些人人心黄黄,想什么都是带颜色的。” 沈砚舟斜眼睨过来,没说话,但有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只是观察。”许尽欢端着盘子,微笑道:“现在观察完了,看来小酥肉没毒,能吃。”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完,端着盘子离开厨房。 今天一天几乎都是睡过来的,许尽欢拿了笔记本电脑,等饭的途中,窝在沈砚舟落地窗旁的沙发里修图。 期间还接了个电话,商务部门的总监慌慌张张打电话来说,智驾对昨天会展的返图非常不满意,很有可能影响到正在进行的宣传业务。 许尽欢嗯了一声,表示这件事暂时不用管,事情先压下来,不要影响其他业务,智驾那边她来处理。 和商务总监聊完,许尽欢没摘下耳机,笔记本搁在腿上,继续p图。 等她一盘小酥肉吃得差不多,会展的返图也修了一大半。 刚准备收拾一下,问问沈砚舟什么时候能开饭,就听到那边铃声响起。 几秒钟后,沈砚舟磁性的声线,伴随着浓香馥郁的鲜味飘来。 她听见他说“确定要起诉相映成趣吗?” “可以,松青可以代理。耿总既然亲自来找我了,当然没问题。诉讼费按之前的标准来就好,合作愉快。” 男人音色低沉,每个字都穿过没摘的耳机传过来。 许尽欢垂眸,她修图的动作,如同宕机般停滞。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帮别人对付我?昨天真应该把你背直接抓烂![愤怒] 第41章 .错误 ◎“出去鬼混了?”◎ 通话时间不长, 沈砚舟挂了电话,砂锅里的乳鸽汤也炖好了。 他扫了一眼阳台,沙发里女人戴着耳机, 对着电脑专心工作。 把四菜一汤上桌后,沈砚舟才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许尽欢从屏幕后抬头, 丹凤眼里满是凝结的冰霜和嘲讽。 沈砚舟无声挑眉, 上一次见到小狮子这样目光,还是在松青签合同时, 提到盗片的前任,她的眼神,也是和现在如出一辙的冷傲。 沈砚舟抬手想要摘下她的耳机, 指尖触到耳廓皮肤之前, 却被偏头避开。 “我耳机里没放歌。”许尽欢说道。 她语气冷淡,带着令沈砚舟有些陌生的防备, 和嘲弄。 男人修长的手臂在空中停顿了几秒,像是抓不住流沙般缓缓放下。 沈砚舟敛下神色, 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闪烁。 “你都听到了?”他收回手,淡淡问道。 许尽欢抿了抿唇,沉默不语,目光飘向落地窗外。 华灯初上, 落日后, 天光还未完全暗下去的蓝调时刻,像是隔着一层剔透的蓝色玻片俯瞰城市群。 蓝调时刻是只存在于日出前,或者日落后的短暂时间。 太阳与地平线的夹角, 在-4°和-6°之间的短暂阶段里, 由于大气层对阳光的散射作用, 可见光中的蓝紫光比较容易被大气散射,使得天空逐渐由暖色调转变为冷色调,并呈现出静谧迷人的蓝色光彩。 这短暂的20分钟,令世界都被染成纯粹而浪漫的朦胧蓝色。 大都市的光污染严重,日落后的蓝调时刻可遇而不求。 原本许尽欢应该兴冲冲,拿出她私下惯用的哈苏,装上长焦,再爬上楼顶,找个露天的绝佳机位,捕捉这绝美的城市景观。 可她窝在高楼大厦的某间窗口,只觉得心里像是破了洞。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甚至于现在是回暖的初夏,可西伯利亚的冷风,却从无名之处刮起,往她心口破洞呼啦啦地吹。 许尽欢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把眼角那点晶莹牢牢压制在眼眶。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夹着笔记本电脑起身,到玄关拎了包就走。 沈砚舟静静站在客厅那一整面落地窗前,没有开口解释,也没有出声挽留。 他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深邃的眉眼古井无波,旁观着许尽欢离开,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 直到进户门发出“砰”的声响,沈砚舟才缓缓叹了口气。 沈砚舟摘下眼镜,随手扔到茶几上,疲惫地捏着鼻梁。 餐桌上刚出锅的菜肴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在空气中凉透。 沈砚舟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感受着沙发上残留的余温,他墨蓝的眸子里各种情绪交织。 “还是不信任我啊。”低哑磁性的声音,夹着多少无奈:“小狮子,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大平层的灯火通明,却照不亮外界的黑暗,沈砚舟坐在单人沙发上,望着那片许尽欢一眼就爱上的落地窗。 打火机的咔擦咔嚓声响了许久,沈砚舟指尖夹着的那根烟迟迟没有点燃,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烟味这个东西制造起来容易,消散起来难。 发现小狮子不喜欢烟味,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松青酒会那晚,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他因感冒不适溜到露台透气。 那只小狮子无声无息跟过来,笑意嫣然地对他说:“沈律师,不巧,就是为你而来的。” 隔了这么久,沈砚舟以为他应该忘记了,可红裙摇曳的弧度始终镌刻在脑海。 他记得那晚漫天星空下,女人脸上生动妩媚的表情;记得夜风吹来不远处淡淡烟味时,她眼睫处闪过的不悦。 沈砚舟坐在还残留着许尽欢体温的沙发上,从巨大的落地窗眺望城市,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直到夜色重新笼盖住这座城市,离开的人始终没有去而复返。 一直夹在指尖的那支烟,最终还是完好无损地进了垃圾桶。 朝夕尽欢 第76节 —— 当你开始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决定为他在心里开辟一条道路,只给予这个人进入的专属特权。 然后这条路刚刚开辟出来,甚至于你还在想着要给沿路种上花草。 冷不丁,对方往路口降下一片冰雨,把* 你怀揣着期待铺的路变得泥泞不堪。 许尽欢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听到沈砚舟电话的那刻,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而后就是不可置信。 没有当场甩脸离开,已经是她难得的忍耐。 压着火气的那几分钟,她就是等沈砚舟的解释。 但沈砚舟未曾解释。 在成年人世界里,有些话无需说出口,有时候默认就代表回答。 背叛的怒火铺天盖地,混杂着委屈的刺痛,许尽欢再也无法再待下去。 晚走一秒,她都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背刺者冷嘲热讽恶语相向,或是眼泪夺眶而出。 不论哪种,她都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狼狈。 “我在想什么啊,炮友怎么可能会有感情呢?真是脑子进水了。”许尽欢趴在方向盘上,咬牙切齿地自嘲道。 “人家又没有义务帮你,凭什么要为你,放掉到手的案源。”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对沈砚舟,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 他们是炮友啊,互相唯一称得上义务的,就是在关系存续期间,保持彼此1v1的关系。 工作上的事情本就互不相干,就算她和沈砚舟提过智驾,抱怨过那边的奇葩事又怎样呢? 就算昨天喝酒时,沈砚舟当时说需要的话,尽管和他提,有没有白纸黑字写明,她居然和刚出茅庐的大学生一样,轻易得相信了? 哈,桩桩件件,并不妨碍沈砚舟成为智驾协会的代理律师,帮助委托人起诉她。 说白了,她没有开口去要,那个承诺就不算数。 “几句漂亮话,买两件衣服,做两顿饭就感动了,许尽欢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好骗啊。” 五一节假日期间的沪市,车流密集,她出来的时间又不太巧,恰好是晚上七八点,晚餐高峰期,许尽欢再一次被堵在高架上。 最近她好像和堵车有着不解之缘。 这一次,没有人聊着电话,带她云逛超市。 这一次,也没有人,会洗手作羹汤,等她吃饭。 自始至终,她和沈砚舟,就是两个因荷尔蒙被欲望驱使,才凑在一起的成年人。 道理许尽欢都懂,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呢。 难受到,她气急败坏,混杂着被背叛的愤怒与酸涩。 许尽欢罕见地在开车的时候走神。 她想靠边停车缓缓,但现在晚高峰,前后左右都是车,进不得退不得,只能被卡在车流里。 手机的铃声一直在响,许尽欢从包里翻出手机。 透过屏幕反光,她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痕。 绿灯亮起,车流依次缓缓挪动。 后车鸣笛声尖锐刺耳,许尽欢来不及看来电显示,匆忙按下接通键后,抹了把脸,就踩下油门通过路口。 “你家怎么没人啊?”疑惑的女声从扬声器里传来。 那一瞬间,许尽欢没法描述心情,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 心情像是被泡在一锅鱼香肉丝里,咸甜酸辣,各种味道混合在一块儿,融合发散,冲击着泪腺。 最终,凝结成一句逞强的话语。 “在工作室加班,找我有事儿吗?” 江浸月拎着大包小包,蹲在许尽欢家门口,小心翼翼地避让着同层路过的邻居。 “骗鬼啊,你工作室放假,我刚从那边过来,大门一关,灯都没亮,你加哪门子的班。” 江浸月说到一半,突然福至心灵,问道:“出去鬼混了?” 许尽欢开着车往家的方向去,张了张嘴,不知怎么解释,又怕江浸月听出她掩饰的哭腔,只能保持沉默。 电话那端的江浸月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等了几分钟没有回音。 江浸月愣了两秒钟。 成年人的沉默,有时候就是一种回答。 这句话在很多地方,很多场合都通用。 顿时,江浸月声音都高了一个八度:“我靠!你你你……你今天还回来吗?不对,我是不是打扰你、你们办事儿了……” 她震惊到有些语无伦次:“那什么,我给你带了点东西,要不给你放门卫……” 许尽欢嘴角扯了扯,打断道:“已经在回来路上了。” “这么快就完事儿了?”江浸月大惊,“这才几点,就完事回家,也那人太快了点!” 许尽欢嗤笑一声,颇有些哭笑不得。 “今天晚上没做。”她言简意赅道。 “哦。”江浸月有些失望,感叹,“原来是不行啊,羊痿苏乘风2.0?”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许尽欢诡异地沉默几秒钟后,这次她是真的笑出了声。 离开沈砚舟家里时,那股子郁结的情绪,像是在心口撒了把盐,腌得人五脏六腑都疼痛不已。 本以为今晚会是一个苦大仇深的不眠之夜,许尽欢都想好回去后,要用工作麻痹自己。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任何陷入痛楚的负面情绪,在脑回路脱线的人面前,都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从苦情片秒变喜剧片。 “你吃饭没?”许尽欢忍笑说道,“没吃饭的话,我请你吃大餐,权当感谢了。” 江浸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谢我啥?谢我五一从香港飞回来,一下飞机先来找你的姐妹恩情嘛。” “对。” 许尽欢岔开话题,问江浸月想吃什么,今晚消费许总买单。 有人陪着聊天,等待的时间仿佛都变得短暂起来。 许尽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浸月商量晚饭,回程的路段都变得快了许多。 等车子到地下停车场,她从包里翻出 粉饼,简单地上了个妆,镜子里又是冷艳动人的都市丽人。 心口还是弥漫着阵阵刺痛,无规律地,时不时就刺一下人,找点存在感。 走到电梯口,等电梯的十几秒里,许尽欢折返车内,从副驾驶的抽屉里翻出药瓶,吃了一粒药。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看心理医生了,现代人生活压力都很大,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毛病。 许尽欢不常发病,她自己抗压能力还可以,一年吃不了几次。 上一次狼狈到需要吃药,还是在南京,要从白下区那套房子里搬出来。 “他还真有点本事。”许尽欢望着电梯门里反光的纤瘦人影,扯了扯嘴角,“一个电话就搅动情绪,蓝颜祸水果然还是碰不得啊。” 也不知道她走后,无良律师披着那层西装革履的精英皮,估摸着和智驾那边,一块儿志得意满地聊怎么对付她呢。 许尽欢的公寓属于上海的老破小,小区里住的人也鱼龙混杂,好在地理位置不错,在地铁口边上。 熟悉的身影从贴满小广告的电梯里出现,江浸月差点喜极而泣。 “你终于回来了。”江浸月仰天长叹。 许尽欢挑眉:“你不是去香港了麽?这副打扮,怎么中途转道去耶路撒冷朝拜了?” 她开玩笑着打趣;“人穆si林好歹还露出双眼睛,你连眼睛都看不见。” 江浸月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丝巾将头都罩起来了。巨大黑超架在鼻梁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哪跑出来的行为艺术人士。 “别提了,刚刚差点被认出来。”江浸月抱怨道,“我说你能不能换个地方住,一年净收入也不少吧,换个条件好点的公寓呗。” 许尽欢掏出钥匙开门,随口回答:“这地方离工作室近,方便,暂时不打算换。” 紧闭的门被打开,涌入的气流卷着窗边的白纱在空中舞动。 许尽欢走过去把窗子关上,又开了空调。 “想好晚上吃什么了吗?”她问道。 江浸月闷在口罩丝巾里,早就热得不行,扯下乱七八糟的伪装,跑到立柜空调前吹冷风。 她嘟囔着抱怨:“算啦,节假日哪哪都是人,刚刚在门口差点给你邻居认出来,幸好我机智飙了几句洋文装外宾。” 许尽欢拿了两瓶冰水,扔给她一瓶,顺势从上到下打量女明星。 江浸月最近在拍戏,为了符合人设,染了一头金发,腰细腿长,再配上偏欧美的眼妆,确实有几分混血的味道。 不过她这个女明星的混血感,得益于发色妆容加成,和沈砚舟不一样。 沈砚舟那个身高和骨相,还有墨蓝的瞳色,本身男人的混血味儿就很正。 “嘿,想什么呢?”江浸月一回头,就发现她在发呆。 许尽欢缓缓摇头,把某个不该出现的人,抛出脑海。 有些人,生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合适的人就无需再想。 鉴于江浸月目前大火的人气,饶是许尽欢也不敢在五一黄金周,这等人山人海的时间段,带着全副武装的女明星出门。 被认出来,她没那个把握带着女明星突出重围。束手束脚的斟酌下,最终点了一家高端私房菜的外送服务。 用餐高峰期,等现做的私房菜送来,还要个把小时。 江浸月毫无明星形象,蹲在地上拆包装盒。 朝夕尽欢 第77节 “在香港拍戏,恰好参加了一个代言的活动,品牌方给我送了好多东西。有一些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就带回来了。” 江浸月拎着一件连衣裙过来,就要往许尽欢身上比划:“你看这个好看不,香奶奶家的新款……” 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许尽欢撇过来一个眼神,也愣住了。 江浸月手上拎着的那件连衣裙,和她身上穿的,不能说如出一辙,只能说一模一样。 “你这衣服哪来的?” 许尽欢淡定答道:“买的呗。总不能天上掉的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江浸月剩下的礼品盒也不拆了,她把衣服扔到沙发上。 许尽欢:“干嘛,觉得我买不起啊。” 江浸月迈着模特步,施施然走到许尽欢面前。 连指尖都做着精致美甲的女明星,伸手挑起许尽欢的下巴,霸气十足道: “这是香奶奶家的秀场款,限量发售。要买的话,得配货。连裙子带配货,起码得消费二十万。” “这钱你当然有,但只会拿来买设备和相机。拜托,就算钱多烧得慌,姐妹你都不可能花二十万买衣服啊。” 许尽欢下巴被挑起,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深色。 闺蜜就是闺蜜,江浸月确实够了解她。 确实,二十万闲钱,她拿来买相机镜头,能眼睛眨都不眨。 买衣服,那真不可能,除许尽欢脑子进水了。 “别人送的。”许尽欢拍掉她的手,随口解释道。 “噢~”江浸月拉长调子,挤眉弄眼打探道:“还是上次那位,红圈所的合伙人律师?” 许尽欢垂眸,长睫在眼睑处投出一小片鸦青,她抿唇嗯了一声,大大方承认。 “那不奇怪了,他都是红圈所的合伙人了,收入水平买条奢侈品裙子给你,很正常。” 江浸月想想发现有点不对劲,开口试探道:“你俩不会吵架了吧,气的你甩脸走人,直接回来了。” 许尽欢斜眼瞥了她,嗤笑道:“纯炮友,能有什么吵架不吵架的。” 门铃响起,许尽欢随手把黑超扔给江浸月,让她戴上,免得送餐员在她这破烂小屋看见当红女星,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下单的时候,许尽欢没仔细看菜单,直接挑了个最贵的套餐,导致现在密封餐盒摆了一大桌。 “十几个菜有点多吧,咱俩吃不完。”江浸月说道。 “没事儿,你挑几个想吃的拿出来,其他就放那我一会儿,打电话让成欣言来拿。”许尽欢说着就掏出手机打电话。 那头的女孩一听是大餐,立刻表示请大餐等她半小时。 挂了电话,许尽欢滑动通话记录,没看到未接电话。她又切到企鹅。 【民法典撰稿人】没有发来新的消息。 许尽欢点开他的个人资料,那人头像还是她拍的雨中幼芽。 拍下照片那晚,成都狂风暴雨肆虐了一整个晚上,沈砚舟因为帮她挡酒,半夜胃出血进了医院。 时间过去才一个多月,她没有因为破掉的安全套怀孕,沈砚舟对她也不存在任何责任与义务。 她看手机的时间实在太长,长到江浸月都察觉到异样,扬声喊她过来一起吃饭。 许尽欢按下锁屏键,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眼不见心不烦地加入干饭行列。 “真的吗。”江浸月轻轻开口。 许尽欢抬头,睨过去一个有事说事的眼神。 化着欧美妆的女明星,咬着筷子问她:“和律师,真的只是纯洁的肉.体关系吗?” 许尽欢猜到她估计想歪了,点头道:“真的,只上床,不谈感情。” “那你为什么哭。” “……” 许尽欢捏着筷子,像是一台突然断电的机器人。 她用力地捏着一次性筷子,以至于上面的倒刺扎进手心都毫无感觉。 “很明显吗?”许尽欢苦笑道:“我上来之前还特意补了个淡妆。” 江浸月瘪嘴道:“不明显,但我是演员啊。哭戏这玩意太熟了好么,挑你下巴的时候,瞅眼睛,明显才哭过。” “和律师闹掰了啊。” 她夹了个鸡翅到许尽欢碗里,安慰道:“没事儿,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几个。” “唔……就我现在剧组那男二吧,挺帅的,阳光小奶狗,情商还高。” 江浸月说着就去翻手机,要把同组男演员的微信名片推给她。 许尽欢扔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吃了药,她其实没有之前那么难过。 刚离开沈砚舟家的时候,遭受背刺的怒气和莫名的委屈夹杂,宛如水火交融,仿佛再在那里多呆一秒,都要撕破脸,情人变敌人。 许尽欢想体面一点,所以先离开了。 药物作用下,灵魂像是被罩进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对外界的反应都变得迟钝了些。 她现在完全不想哭,不仅是不想哭,连生气的等情绪都变得很淡,淡到好像这件事情变得不重要,无所谓起来。 她能够很淡定、平和地跟江浸月讲述始末,从她和沈砚舟那该死的孽缘,到智驾协会年度会展的三百块钱。 “我靠,这傻.逼甲方也太不要脸了吧,三百块侮辱谁呢!”江浸月听完就炸了。 女明星撸起袖子,抛掉淑女形象,土匪似的为她打抱不平。 “不行,我给颜煦打电话,智驾那不是他的地盘吗,怎么还让人这么欺负你。” 许尽欢按住她,淡淡道:“我和颜煦也闹翻了。” “啊?”江浸月这下是真的懵了,语无伦次道:“我哥他,他不是喜欢、喜欢你吗,由爱生恨了啊!”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大概吧,估计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江浸月和她不是一个行业,不太清楚相映成趣这次和甲方的问题要怎么解决,愁得在屋里团团转。 “要是那个炮友律师帮智驾起诉你,真完蛋了。松青的业务能力,你得赔的倾家荡产啊。” 许尽欢:“不至于,和智驾那边还有回旋余地,我有plan b,别担心啦。” “男的果然都没什么好东西!”江浸月恶狠狠道:“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姓沈的律师连你们露水情缘的面子都不给!” 许尽欢嗤笑一声:“炮友算哪门子夫妻。” “我不管,好歹你和他,也是睡一张床的关系吧!他要是今天来找你道歉,老娘倒是能勉强听他辩解一下……” 江浸月话说了半截,门铃清脆的叮咚声宛如从天而降的钟声,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说曹操,曹操到啊。”江浸月喃喃道,“难不成在香港见那个风水大师真有用,给我嘴开光了啊。” 许尽欢指尖屈起,敲了敲桌子,说道:“喏,你乌鸦嘴喊来的。去开门,就说我不在家。”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江浸月:我靠,欢欢你看到了吗,我的嘴开光了!!!言出必行啊!!!! 许尽欢:你喊来的人,你去开门 江浸月:这不好吧……[星星眼] 江浸月内心os:欧耶!终于能见到传说中沈par了!谁都别拦着我前排吃瓜! 第42章 .雪松味道 ◎“你认为,我喜欢上他了?”◎ “我去就我去, 正好还没见过呢。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把你魂都勾走了。” 江浸月嘟囔着去开门。 开门前,她甚至还一本正经整理了下头发, 摆出女明星标准的营业性假笑。 打开门。 成欣言素面朝天,扎着丸子头,一看就是从家里匆忙过来的: “嗨!老板我来啦!江姐, 你也在呀!” 江浸月眨了眨眼, 特意凹出来的造型都僵硬了一瞬,她侧身让成欣言进来:“你好呀……” “呵。” 客厅里, 许尽欢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短促笑声。 在江浸月难掩的失望中,许尽欢把摞好食品盒的打包袋递给成欣言。 “老板,这么多都给我吗?” “嗯, 点多了, 都拿走吧。”许尽欢送她出去嘱咐道:“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把人送走后,回家就看到江浸月靠在门边, 一脸吃瘪的样子。 “苍天啊,为什么不是律师!”女明星破防地仰天长啸。 许尽欢好以整暇, 反问道:“为什么要是律师。他追到炮友家里,你觉得合适麽?” 江浸月疯狂点头:“当然合适啊!!!我上周的通告,男主冒着大雨到我楼下,哭着祈求我原谅。” 许尽欢双手抱胸, 调侃道:“你那是拍戏, 剧本不那么写,男女主分道扬镳,就拍不下去了。” “好吧。”江浸月遗憾, 两大袋餐盒被拎走, 桌面上清爽不少, 她随口道:“我看你这小徒弟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对她那么好?” 朝夕尽欢 第78节 许尽欢换了副新筷子,继续吃饭,坦然解释道:“和我挺像的,她爸妈离婚都各自有了家庭,没人管她。四舍五入,和我一样,孤家寡人。” “好吧。”江浸月闷闷答道。 许尽欢的工作常年外在奔波,江浸月进娱乐圈后也辗转于各个剧组。 吃饱喝足后,闺蜜两人躺到同一张床上,彼此都在感叹好久没有一起抵足夜谈了。 许尽欢回来的时候吃了药,药物里有镇定作用,除去显而易见的稳定情绪外,最明显的副作用就是犯困嗜睡。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见江浸月小心翼翼地问她:“欢欢,你是喜欢上那个沈律师了吧。” 江浸月的话从句式结构上来看,是疑问句;从说话的语气来分析,确信而笃定,又是陈述句。 她盘坐许尽欢身边,絮絮叨叨地对比道:“苏乘风当初盗走素材的时候,你都没哭。冷静理智地给他一顿炮轰,压根没把这货色放在眼里。” 许尽欢没睁眼,药物起效下,她像是对外界的一切,反应都慢上半拍。 江浸月也没想得到她回复,自顾自地继续道:“颜煦也是,和他闹翻,你俩群里这么多天不讲话。上次见你的时候,看上去还挺正常的,说明我哥追人也没戏。” “反倒是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律师,严格来说,这家伙其实也没干啥,算不上背叛你吧,就……唔有点不道德。”她小声逼逼。 许尽欢在黑暗中睁眼,出声道:“所以你认为,我喜欢上他了?” 江浸月原本还以为她睡着了,许尽欢冷不丁开口说话,把人吓了一跳。 “对啊。”江浸月拍着胸口,大大咧咧道: “喜欢才会在乎嘛。苏乘风和颜煦你不喜欢,所以不管是背叛还是闹崩,都对你没啥影响。” “可你喜欢沈砚舟,才会因为他一个电话,一个案件就气得跑回来掉眼泪。” 许尽欢裹着被子转身,面对着关系最好的闺蜜,她表露出少有的迷茫。 “假设我真的是因为喜欢他,才变得不像自己。那怎么才能不喜欢呢?” 她不想变成自己陌生的样子。 江浸月梗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理直气壮道:“干嘛要不喜欢,喜欢一个人多难得啊。你看我天天泡在娱乐圈,大染缸里破事看多了,现在觉得男的都是大猪蹄子。” “欢欢,你要不要和沈砚舟试试?”江浸月诚心建议道:“我没和他打过交道,但从你描述开看,律师他应该是个靠谱的人。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 许尽欢柳叶眉拧起:“我亲耳听到他和智驾的耿总打电话。” “另有隐情也说不定。”江浸月摊手道,“娱乐圈的剧本都这么写,总在种种巧合里,男女主互相造成误会,然后编剧趁机虐一把,十个本子八个都这样。” 许尽欢静默了许久,轻声回了句:“生活哪有那么多抓马。” “但,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 五一小长假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就结束了。 游客陆续离开沪市,回家的社畜们再度奔赴沪市,开始新的一轮打工人生活。 许尽欢自那日和江浸月聊完后,想了几天没想明白。 毕竟喜欢这个东西太玄妙了。 她喜欢壮美的风景,喜欢用镜头记录下每个瞬间。 她喜欢过很多东西,很多事物,却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这种感觉实在太陌生了,仿佛脱离了掌控。 她甚至有点恐慌,喜欢上一个人的不确定性太大了,如同自由的飞鸟,主动飞进某个特殊的囚笼。 江浸月说她喜欢沈砚舟这件事,带给她的冲击性太大了,堪比当初她确诊躁郁症时的茫然无措。 所以,这几天,许尽欢都在下意识回避,回避和沈砚舟有关的一切,企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老板,智驾协会邀请你晚上一起吃个饭。” 许尽欢从办公桌前抬头。 她眉眼挑起,问道:“谁通知的?” 成欣言嘿嘿一笑:“就是那个帅哥律师呀!成都来咱们房间,给老板你送胸牌的。他在会客室呢。” 许尽欢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 沈砚舟。 电脑屏幕的光线反射在她脸上,令那张本就冷艳的脸庞,显得更加清冷孤傲。 许尽欢推开键盘,应道:“行,我去见见他。看看这位红圈所律师,是不是来送起诉状的。” 许尽欢起身,外套的衣角在半空中划过锋利的弧度,带着她特有攻击性。 相映成趣的会客室,沈砚舟端坐着等待,手边的一次性茶杯里泡着咖啡,浓郁的香气随着雾气袅袅升起。 他浅酌一口,透过会客室的玻璃隔断,打量这件藏匿在沪市的摄影工作室。 上下一共三层,用了大面积的玻璃,像是一个大型仓库改的,所以中庭的调高空间宽阔到不可思议。 不同于松青律所正式却略带死板的环境,相映成趣的员工,看上去每个都很有……个性。 沈砚舟一眼望去,找出的发色起码能凑足彩虹七色。 员工们穿衣风格也是各不相同,有衬衫西裤的,也有t恤洞洞鞋的,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繁复精致lolita裙子上班的女孩子。 男人眸光平静,金丝眼镜后缓缓浮现出几分笑意和赞赏。 小狮子把她的工作室打理得很好。 看似随意,但每个人的工作都有条不紊。 就连他手上这杯咖啡也是。 沈砚舟垂眸,廉价批发来的一次性杯子,咖啡却是现磨的,来自牙买加的优质蓝山豆子。 许尽欢双手抱胸出现在走廊拐角,入眼就是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托着杯子品茗,气质沉稳淡然。 不像是来送起诉书的律师,倒像是来考察的资方。 “无事不登三宝殿。”许尽欢红唇微勾,眼底却没有笑意,“沈律师,别来无恙。” 会客室灯光明亮,沈砚舟盯着她,女人吊带背心露出的那一截锁骨,让他眉心微皱。 沈砚舟捏着纸杯,沉声开口道:“现在才五月,你就热的开始穿吊带了麽。” 许尽欢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吊带背心配高腰长裙,休闲度假风。硬要说暴露的部位,也就是锁骨和肩膀那一截露在外边了。 她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道:“沈律师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潜台词是,别多管闲事,连别人穿衣都要评价,和你有关系麽。 沈砚舟捏着杯子的指节紧了紧。 许尽欢余光瞥见他手里的一次性纸杯,受力而产生形变,里面的液体晃晃悠悠,几乎要溢出杯口。 相映成趣的工作氛围活泼,会客室的玻璃门仿佛变成了潘多拉的盒子。 玻璃门外是热闹的人间,门内是呼啸寒风的北极。 沈砚舟放下那杯馥郁醇厚的咖啡,主动开口提起正事。 “我约了智驾的几位高管,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他淡淡道。 低沉的嗓音带着独有的磁性,如雪山冰泉一般划过许尽欢的心田。 许尽欢随手拉过会客室的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对面,眼神嘲弄:“怎么,要押我赔礼道歉去麽。” 沈砚舟掀起眼皮,薄唇缓缓勾出一个浅笑:“带你去解决问题。”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照片。 几十张照片散在会议桌上,要么是过曝,白茫茫的画面堪称死亡光线。要么就是黑漆漆一团,拍出来仿佛一群黑人,连五官都模糊不清。 沈砚舟敲了敲桌面,沉声道:“这是相映成趣提供给智驾的会展返图。” 许尽欢一眼扫过去,马上挪开视线。 这组图实在辣眼睛,丑到多看一眼,她都怕长针眼。 她随意嗯了一声,干脆认下:“没错,是我发过去的。” “智驾那边尝试过找其他工作室修图,但底图的质量较为堪忧,修复失败了。” 许尽欢晃悠着二郎腿,哂笑道:“iso都调一万八了,能靠后期补救回来就有鬼了。” 沈砚舟似乎早有预料,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邃淡定,嘴角勾起的弧度,混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温柔。 “另一份照片呢?”他问道,语气不急不缓,闲适得像是在问许尽欢晚上吃什么。 许尽欢脸上划过讶异的神色,望向沈砚舟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她伸手嫌弃地指了下废片,开口试探:“照片不是在这儿呢。” 西装革履的男人矜贵淡定,似乎早就看穿她的把把戏。沈砚舟耐着性子道:“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水平的摄影师,才能拍出如此……别具一格的画面。” 他墨蓝的眸子直视着桀骜不驯的女人,似乎能够洞察人心。 沈砚舟食指轻点桌面,道:“已经和智驾的高管讨论过此问题,是负责对外宣传的部长,钻空子吞了这笔钱。” 许尽欢扬眉:“噢,难怪只给摄影一人一百块,原来真是打发叫花子。” 沈砚舟继续道:“智驾协会那边给出了和解方案。只要相映成趣能够拿出合格的照片,会按照市场价格,将此次摄影摄制费用补上。” 男人的音量不高,在会客室里却掷地有声。 雪山消融的冰川水,润物细无声地渗入许尽欢心底,用它独特的态度和温柔,滋润那片龟裂的心底荒地。 许尽欢垂眸,盯着会议桌上那拍得惨绝人寰的废片。 片刻后,她单手支着脑袋,戏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另一份照片呢。” 她问的随意,尾音拉长,倒不像是问沈砚舟公事,反而有些调情的味道。 夏天快到了,沈砚舟今天穿的是马甲三件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简单的白衬衫,纯黑的薄款缎面外套,简约却不简单。 经典黑白配虽说不会出错,但很容易穿出保险员或是销售的既视感。 可他那股闲适自得的气质,以及那张长在许尽欢审美上的脸,让他坐在那里,就满身上位者的格调。 朝夕尽欢 第79节 许尽欢又爱又恨,爱眼前这副欺骗性极强的皮囊;又恨自己不争气,明明人家淡定坐在那边,就事论事和她谈公事,但她总忍不住被蛊惑。 “有点好奇,是什么让沈律改变想法。”她扯了扯嘴角,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讥讽:“前几天你不是还准备接这个案子,要替智驾协会要起诉我麽。” 相映成趣的员工大都是年轻人,加上经常有同事穿lolita或者cos服这类厚重的衣服上班,所以室内空调温度打得较低。 许尽欢坐的位置不偏不倚,恰巧在中央空调的出风口。 她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许尽欢正打算起身,把空调打高一点。 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黑色的缎面西装外套就搭在了肩上。高端定制的西服,里料柔顺丝滑,直接接触皮肤也并不扎人。 许尽欢吸了吸鼻子,各种思绪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电光石火之间,她猜测着沈砚舟的企图。 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比思绪更快,等许尽欢反应过来的时候。 沈砚舟握着她想要扯掉外套的那只手,阻止她的动作,力度适中却不会握痛手腕。 “穿着吧。”他轻声道。 许尽欢叛逆劲儿上来,加上心里的气堵了好几天,还没消。 她嘴硬道:“我不冷。” 沈砚舟叹了口气,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又单手扶着许尽欢的椅背,将她转向自己。 棱角分明的侧脸就在眼前,许尽欢张了张嘴,把嘲讽言辞咽下去,冷眼旁观,看他给自己系上西装外套的那一枚扣子。 动作间,两个人的距离被拉进。 许尽欢能透过那副没度数的金丝眼镜,径直望到墨蓝色的瞳底。 男人温热的呼吸带起细微的气流,扑在她肌肤上。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见面了。 期间,许尽欢没有主动找沈砚舟,沈砚舟也未曾联系她。 她以为按照人际关系的发展,依照那些约定俗成的规则:沉默是告别的代名词,不联系就意味着结束。 但今天沈砚舟的态度让她有些拿不准了。 “尊重你的穿衣风格。”沈砚舟眉眼柔和下来,“要么空调打高点,要么办公室备一件外套。” 他语气温和,话里却夹杂这几份强制性。 宽大的男士西装套在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味道飘散在鼻尖。 许尽欢抬眸紧盯着他,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知道我还有其他组图。” 沈砚舟淡然道:“我不知道。” “但,我了解你,以你的摄影水平,不可能允许自己拍出这样的作品。” 他* 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张过曝的照片,轻笑道:“以小狮子的性格和自我要求,不会拿出这么……唔,抽象的作品。” 沈砚舟夹着这张照片,轻轻插在了西装左胸的口袋里。 男士西装设计上,通常在左胸处设有装饰用的手巾袋,沈砚舟今天穿来的这件也不例外。 缎面的黑色西装此刻穿在瘦削的女人身上,松松垮垮,偏偏又严谨细致地扣上了门襟扣,再搭配上领口露出的肌肤和休闲长裙。 分明是不伦不类的混搭造型,却莫名有一种男友风的慵懒。 许尽欢低头,抽出那张完全看不出人样的照片,不得不承认沈砚舟的猜测完全正确。 那天到浦东郊区的庄园,她把提前瞎调的相机给了成欣言。 成欣言并不是专业的摄影出生,日常的工作内容也更偏向于文职性质。 参数离谱的相机,搭配半吊子的摄像技术,出来的成品,效果卓绝,比许尽欢想象的还要辣眼睛。 沈砚舟用词还比较委婉,他说抽象,算比较高情商的说法了。 事实上,别说拿来商用了,就是随便拿个手机上去,都拍得比眼前这些要好上不少。 智驾会展的工作过程,分为两部分:一台拉过参数的相机给成欣言拍着玩;她和另一个摄影阿风,正常工作。 这几天,许尽欢已经把另一组图修出来了。 正准备找个时机和智驾那边沟通,不曾想中间人自己送上门来。 她更没料到,在毫无沟通的情况下,沈砚舟会如此笃定,确信她有另一套plan b方案。 “你倒是挺了解我。”女人红唇勾起,懒洋洋道:“确实有拍另一组照片。但是是先坑人的,却要我去低头和解。” 许尽欢抬头看他,道:“沈砚舟,我不想吃这个闷亏哎。” 她丹凤眼眯起,像一只草原里骄傲的小狮子,不愿意吃闷亏,也不愿意主动低头。 嘴里说着正事,可是翘着的二郎腿却丝毫不安分。 仗着会客室没有其他人,高跟鞋的尖头鞋尖在半空中晃悠着,有意无意地轻轻擦过沈砚舟的小腿。 高跟鞋尖掠过西裤,带起细碎摩擦声,像是一种无名的暧昧信号。 沈砚舟动了动腿,挪到她鞋晃悠的区间外。 就在许尽欢没玩够,意犹未尽地准备结束这场无声撩拨。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后脑,熟悉的薄荷味侵入口腔。 沈砚舟的吻来势汹汹,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或许是多次的亲密接触,令彼此的身体早已互相熟悉,许尽欢顺从地和他唇齿交缠。 和从前缠绵的吻不同,这次并未持续太久,沈砚舟就主动退开。 他挑起许尽欢垂到眼前的长发,将其拨到耳后,淡淡道:“没有要你低头,况且那样,我也不舍得。” 有那么一瞬间,许尽欢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我不舍得。 四个字从沈砚舟口中出来,给予了许尽欢莫大的震撼。 不为别的,就因为说这话的是沈砚舟。那个斯文矜贵,被她打上冷漠精英标签的沈砚舟。 舍不得这个词,许尽欢不是没有听过。 很小的时候,妈妈会说舍不得宝贝不开心;再长大一点,她要自立门户的时候,外公说舍不得她独自出去吃苦。 等她开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时,颜煦和江浸月说舍不得她吃创业的苦。 许尽欢一步步靠自己走到今天,遇到过难缠客户,遇到过突发事件,逐渐她也成为了其他人的依靠。 截至今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对她说舍不得,久到许尽欢都有种听到这几个字,似乎是上辈子久远记忆的错觉。 沈砚舟看不到她的表情,以为她是用垂眸不语来拒绝和解。 于是,身着衬衫西裤的男人抿唇,无奈又宠溺地笑了。 “这点不用你担心。我和智驾谈好了,是他们工作失误在先。协会已经给予相关负责人停职处理。” 沈砚舟停顿几秒,补充道:“知道你吃亏,心里不舒服,所以给相映成趣这边,争取到百分之三十的违约补偿。” 原有酬劳不变的情况下,增加百分之三十。 不论放在哪一行,都是很高的补偿了。 雪松味混着咖啡的味道弥漫,身上的男士西装布料柔顺,垂感极佳,无声挡住空调出风口的冷风。 许尽欢冷艳的眉眼如画,其中讶异和疑惑不加掩饰。 “那晚被我误会了,为什么不解释?”她旧事重提。 沈砚舟:“当时没跟智驾详谈。没出结果的事情,我不会先做出保证。” 许尽欢冷哼一声:“我脾气不好。最讨厌别人的隐瞒和欺骗。” 她顿了顿,再次敲打某人:“沈砚舟,如果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你还想要保持,就不要对我隐瞒和欺骗。” 她话语悠扬,其中涵盖的意思却如同警告。 沈砚舟敛下眼睫,鸦羽似的睫毛盖住那双深邃的眼眸。 在许尽欢看不到的地方,他握着手机的动作有几分僵硬。 见沈砚舟没说话,许尽欢以为他在思索那晚不欢而散的事情。 她舔了舔唇,说道:“智驾今晚的饭局,谢谢你。” 拿得起,放得下。直爽且直白,就事论事,这就是许尽欢的行为准则。 沈砚舟之前那确实没说清楚, 但说白了,这事儿也算不上欺骗。每个人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都不同,作为律师,沈砚舟在没有盖棺定论前选择不告知,也是出于严谨。 她误解后甩脸走人,处理方式也不好。 这点许尽欢没什么好说的,她不逃脱责任。 “对了,晚上的饭局是几点?” “如果有其他事情瞒着你……”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相互重叠。 许尽欢拢了拢肩上的西装外套,挑眉看向一旁的沈砚舟,“嗯?”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还有事瞒着我啊?沈砚舟,你秘密可、真、多[白眼] 第43章 .雪松味道 ◎“因为是你,所以不设防”◎ 朝夕尽欢 第80节 身着衬衫西裤的男人斯文矜贵, 方才的话语方才随口一提。 许尽欢也没放在心上。 她和沈砚舟关系目前仅限于□□,互相交换过体检报告。 许尽欢实在想不出,沈砚舟有什么事情需要刻意隐瞒她。 “和工作有关吗?”她扬眉猜测道。 沈砚舟握着手机, 指尖在机身金属边框上摩挲。 他沉吟道:“算是吧。” 小狮子工作室素材被盗走发布的案件,他顶着宋德源的名义在跟进,勉强也算得上公事。 “有一部分隐瞒, 你想知道的话……”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想知道。”许尽欢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满不在乎道:“你是律师,我是摄影师。咱们工作上也没什么交集。” 许尽欢想起上次在沈砚舟家, 撞见沈砚舟在处理工作邮件,发觉她来后,男人就阖上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她心底了然。 “完全理解。大家都是社畜, 有隐瞒很正常。我工作上也有一些材料需要保密, 大家保持一定的距离,除了上床, 其余方面互不干涉,这点我赞成。” 慵懒冷艳的女人嘴里说着, 她觉得理所当然的话语。 许尽欢整理了一下裙摆,对沈砚舟那些隐瞒的事情,似乎完全不感兴趣。 开玩笑,律师那些密密麻麻的法律文书, 看着就眼晕, 沈砚舟要是和她聊律师的日常工作,她完全不想知道好麽。 pao友关系罢了,只要最关键的东西——体检报告没问题。 其他的方面, 她并不是那么想寻根问底。 毕竟, 距离产生美。 更何况, 她也不想要沈砚舟插手自己的工作。 这次即便眼前狗男人,是出于严谨和好意,甚至帮她争取到额外的补偿金。 许尽欢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果是她主动开口寻求帮助就算了。 但她本来就有自己的安排,沈砚舟的贸然插手,虽然并没有造成好心办坏事的局面,但许尽欢还是不喜欢。 她不喜欢任何人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就擅自插手她的个人工作。 好歹,在她误解质问的时候,知会一声吧? 可沈砚舟什么都没说,显得这几天总忍不住放在心上、生闷气的自己像个傻瓜。 “你的秘密,只要不涉及到我,就没兴趣。”许尽欢再次重声道: “最好不要和我聊工作。您年轻有为搞ipo并购的大项目,我就是个玩摄影的,以前、现在包括以后,都对律师圈毫无兴趣。” 沈砚舟不置可否,骨节分明的手端起桌上的纸杯。 咖啡放久了已经冷透,入口偏酸,不复方才的馥郁芳香。 酸涩的苦味冲击着味蕾,沈砚舟的那颗从钢铁牢笼里长出的柔软心脏,仿佛也被泡在这杯变味的咖啡里。 金丝眼镜是他遮掩瞳色的利器,现在也能盖住眼底沉下来的眸光。 沈砚舟透过没有度数的镜片,注视着他这几天心心念念的小狮子。 一周没见,小狮子还是那个骄傲的小狮子。见到他的那一刻,冷艳的脸上面无表情,双手抱胸呈拒绝态度。 沈砚舟猜到了他过来,大概率是不会得到好脸色。 事实上,那晚上他意识到许尽欢听到电话后,沈砚舟瞬间心里就有了详尽的打算。 没有澄清,没有回应,他借这次误解,来试探底线。 但,小狮子对于欺骗有着明确的界限,容忍的界限比他想象的要严峻。 沈砚舟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现在站在这条被划出的红线之外。 johnny.s@songqing.com">johnny.s@songqing.com的邮箱主人,从来都不是宋德源。 微信johnny背后,从始至终,都是他沈砚舟。 沈砚舟原本以为是许尽欢刻意接近的把戏,几次相处后,他渐渐改变了想法,想让小狮子自己发现她找错人。 再到现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变质后,沈砚舟扪心自问。 他不敢。 他的小狮子爱憎分明,试探过后,沈砚舟头一遭觉得玩脱了。 他注视着几步外,支着脑袋对桌上照片摇头的许尽欢,感受着她卸下的冷漠盔甲。 解释清智驾那通电话的误会,许尽欢就没有再刻意摆脸色。 态度缓和下来的她,灵动随意。 沈砚舟摩挲着手机,掌心的手机仿佛一个随时会爆的雷。爆掉的弹片能把这段本就不稳定的关系,割得七零八碎,一地狼藉。 johnny马甲掉的那天,他打赌,许尽欢一定会炸毛,并且毫无回旋的余地。 男人修长的手指刮擦着手机的金属边框,计算着利弊。 如果主动说,那今天就是他们关系的结束。 毕竟他在小狮子心里,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只是一个随时可以结束,说拜拜的炮友罢了。 继续瞒着,接着保持炮友的关系,沈砚舟有信心只要他不想掉马,就不会被发现。 可,偏偏,他想要的并不止于此。 眼前的这个身躯纤细,却爪牙锋利的女人,从身到心,他都要。 那终有一日,势必johnny和沈砚舟,这两个身份会相互重叠,会在小狮子面前被画上等号。 时间越久,许尽欢的应激程度越大。 这是无解的悖论。 沈砚舟面对再复杂的案情和客户,他都能有条不紊,冷静地如抽丝剥茧般找到案件的切入点。 当面对的对象,换成小狮子,摒弃个人情感似乎成了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 冷透的咖啡依旧有着优质豆子的层次感,品在嘴里却酸涩苦人,就像这段源于错误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畸形。 沈砚舟垂眸,金丝眼镜后眸光加深,墨蓝色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长桌边上,许尽欢拿着一沓照片,一张张看过去。 欣赏完这组辣眼睛的照片,她不得不承认,成欣言确实没有摄影天赋。 “晚上局在哪?”许尽欢问道。 “时间和地址发你了。”沈砚舟说道。 “ok。”许尽欢摸出手机,看了眼企鹅上的消息,随手过去一个hellokitty的表情包。 “快中午了,请你吃个工作餐吧。”许尽欢主动尽地主之谊。 沈砚舟莫名轻笑一声,应了句好。 低哑的轻笑像是一根没有重量的羽毛,刮擦着耳膜,引起阵阵瘙痒。 许尽欢抬手揉了揉耳朵,没搞懂他在笑什么。 之前每一次吃饭,都是他主动,许尽欢有时答应,偶尔拒绝。这还是第一次,由许尽欢主动的约饭。 红圈所合伙人的工作强度很大,沈砚舟其实手上堆了十几个案件同事在推进。 没联系许尽欢的这一周,他都在高负荷工作,中途还去北京出了个差。 比起其他案件,相映成趣和智驾协会的纠纷,实在是小到不能再小了。 在人才济济的红圈所,低年级实习生就能处理。 沈砚舟没把时间是交给手下人,他亲力亲为,和智驾的高管周旋,言笑晏晏地帮相映成趣争取利益。 站在利益的角度来说,这不符合他理智高效的动机,也不符合他公事公办的行为准则。 沈砚舟放缓步伐,身高腿长的男人跟在纤细的女人身后几步。 他抬眸,深邃的视线注视着领路的女人。 许尽欢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的,身上套着他西装外套。 大概这就是他加班加点,压缩睡眠时间,处理好工作出差回来,一下飞机,连家和律所都没回,就直奔相映成趣的理由吧。 他放在心尖上的小狮子,不亲自过来,又怎么放心? 沈砚舟锋利的唇角柔和下来,薄唇勾出一个称得上温柔的弧度。 相映成趣没有独立的食堂,但好在地理位置不错,周边就是商圈,吃饭的地方多的是。 许尽欢熟门熟路带着人去了一家淮扬菜饭店。 “尽欢来啦。”餐馆的老板娘显然对她很熟悉,主动招呼道:“这位是工作室新同事吗?” 饭馆装修精致,木质的吊顶和桌椅,带着江南水乡独有的韵味。 许尽欢经常带着相映成趣的员工们来吃,淮扬菜馆俨然成了相映成趣工作餐的首选。 “不是新同事。”许尽欢斟酌了一下,在朋友和客户两个身份之间,选了关系稍近的朋友。 落座后,许尽欢把菜单推给沈砚舟,道:“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我先去个洗手间。” 沈砚舟接过菜单,望着她一瘸一拐的脚步若有所思。 “早知道就不穿高跟鞋了,真是美丽刑具啊!” 许尽欢找老板娘要了创口贴,龇牙咧嘴地才卫生间给磨破皮的脚后跟消毒。 她今天出门,为了搭配衣服,难得穿了一双高跟鞋。 朝夕尽欢 第81节 想着反正今天不用见客户,待在工作室审片子也不需要走动,穿个高跟鞋漂亮的同时也不费脚。 哪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沈砚舟的突然造访。 许尽欢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线,居然嘴快邀请人留下吃午饭。 淮扬菜馆离工作室不远,就个两条街,走过来的距离不超过一千米。 但这短短一千米,成功让许尽欢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的痛楚。 “我现在强烈怀疑,小美人鱼上岸后走路需要忍耐巨大的痛楚,是因为她穿了一双不合脚的高跟鞋。” 许尽欢掰断酒精棉签,皱着眉头给破口的脚后跟消毒,一边倒吸凉气地吐槽。 酒精的刺激强烈,硬是让她疼得一脑门汗。 许尽欢清理完破溃的伤口,贴上创可贴,盯着十公分高的箭头高跟鞋,额头突突跳。 她深吸一口气,又忍着痛再穿上那双漂亮的美丽刑具。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赤脚了。 搞不懂那些能穿鞋十几厘米高跟鞋,还能健步如飞的女强人,她们到底是对疼痛多么耐受啊。 许尽欢维持着表情,尽量保持体面,回到座位上。 “菜品已经点好了。”沈砚舟说道。 许尽欢嗯了一声,指着她放在她座位旁的纸袋,问道:“这是哪来的,放我这边干嘛?” 纸袋简约,能看到里面装着个盒子。 许尽欢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但她认识logo。 他们方才进来的时候,就路过了这家奢侈品专柜的店铺。 “买的。”沈砚舟淡淡道。 “拜托,我没瞎。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许尽欢无语道,“我的意思是,沈律能把你的东西拎走麽,挡着路了。” 她没好气道。要是搁在平时,许尽欢说不定会好脾气的,把纸袋拿到一边不碍事的地方放好,免得不小心踢到。 但现在她脚痛得要命,看地上任何挡路的东西都不顺眼,不免有些迁怒。 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沈砚舟面前,不知道何时她已经卸下了所谓的社交面具。 在信任的人面前,不需要维持体面,可以肆无忌惮地抱怨。 沈砚舟坐在对面,薄唇轻启:“送你的。” 他含笑的语气让许尽欢一愣。 她狐疑坐下,拎着纸放在腿上,难得有些迟疑。 社交的规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面拆开礼物似乎不太合适。 但许尽欢真的有点好奇,礼盒里装着的是什么。 沈砚舟喝茶的动作优雅矜贵,丝毫看不出刚刚出门买东西的仓促。 “可以打开看一下,不合适的话,一会儿去店里换尺码。”他建议道。 许尽欢闻言也不再纠结,干脆利落地打开盒子。 一双乳白色的低跟单鞋,静静躺在盒中,被拉菲草簇拥在中央。 许尽欢翻了一下,没找到购物小票。 乳白色的单鞋设计简约大方,系带上坠着的粉色碎钻如同点睛之笔,给素雅的单鞋增添了几分俏皮。 许尽欢有想过,可能是衣服包包等常见的礼物,但这双鞋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也不知道沈砚舟是什么时候,发现她鞋子不合脚…… 不得不说,这双跟高只有两厘米的单鞋,来得太及时了。 恨天高已经快把她的脚磨废了。 没犹豫,换上单鞋后,不管是足弓还是脚踝都轻松了很多。 并且尺码不大不小,刚刚好。 就之前去沈砚舟家里,鞋柜里出现的那双女士拖鞋一样,她穿上舒适又合脚。 许尽欢把换下来的美丽刑具扔进鞋盒装起来,放到一旁。 “多少钱我转你。”她扭了扭脚腕说道。 “不用,说了送你的。”沈砚舟沉吟道:“就当是这顿饭的回礼。” 许尽欢眨了眨眼,心说按这个高奢品牌的价格定位,我请你吃半个月饭才够吧。 淮扬菜馆没有预制菜,都是现做的。 菜品上得略慢,他们边吃边聊。 要说和沈砚舟这么和谐的聊天,好像认识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 说来惭愧,之前吃了那么些顿饭,要么唇枪舌剑,互相冷嘲热讽的;要么就是吃一半,忍不住天雷地火,开始调情。 氛围和谐正常的餐时聊天,许尽欢回忆她和沈砚舟的这段孽缘,发现今天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他们专业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许尽欢本以为这顿饭会全程充斥着尬聊。 不料沈砚舟比她想象的要健谈许多。 “下半年准备去爪哇岛,拍摄活火山。”许尽欢顿了一下,问道:“你知道爪哇岛吗?” “全球人口最密集的岛屿。有一点五亿人生活在35座活火山下。”沈砚舟接话,继续道:“大学的时候,和同学去旅游过,雅加达的景色很美。” 许尽欢挑眉:“铁人三项?” 沈砚舟笑了笑,对上她的暗号:“sewu瀑布,ijen火山,bromo火山。” “你真去过啊!”许尽欢惊讶道:“我下半年要带团队去拍风光,凌晨夜爬bromo火山,拍完日出后再去sewu瀑布。最后半夜戴着防毒面具,速攀ljen火山寻找蓝火。” 说起风光摄影,许尽欢话匣子打开,饶有兴致地讲她的计划。 沈砚舟耐心倾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等她一股脑说完,他才开口道:“是商单拍摄,甲方那边需求是什么?” 许尽欢摇头,两手一摊道:“没什么需求,甲方是做无人机的。需求就是空中摄影的部分用他们的设备,植入性广告口播没有做硬性要求。” 说了一大通,她嗓子都干了,灌了一杯茶后,又继续道:“这次甲方合作过很多次,算是一拍即合吧。风光摄影一直都是我比较喜欢的方向。” 沈砚舟点头,心里大概有了想法。 他不紧不慢地拎过茶壶,给许尽欢的杯子斟满茶水,冷静地给她分析道: “那我个人建议你们,把sewu瀑布放在最前面。两座火山都需要夜爬,非常耗体力。瀑布相对而言,是印尼旅行铁人三项里较为轻松一点的。” 许尽欢摸了摸下巴:“ljen和bromo,这俩火山条件恶劣到这个程度吗。我团队成员身体素质都还不错,能扛着机器,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新疆大雪里拍一整天。” 沈砚舟叹了口气,详细拆解她的特种兵拍摄行程。 “bromo火山全是浓雾和火山灰。越野车只能开到观景台,接下来需要徒步,克服温差赶在天亮前上山。” 沈砚舟撩起眼皮,“你们拍摄还要背设备。一趟下来太累了。” 许尽欢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活火山喷涌的白烟和壮美日出,确实把那里渲染得像是异星球的风貌。 但考虑到,他们人均需要携带超过20斤以上的 设备,许尽欢决定听从过来人的意见。 “行,那有没有其他注意事项。”她锲而不舍问道。 沈砚拿出手机,从云盘里找到当时去爪哇的相册:“你看看吧,ljen火山的弥漫着有毒气体,速爬的需要带防毒面具。” 许尽欢接过他的手机,摆在桌面上研究。 “相册可以随便翻。”沈砚舟说道。 许尽欢点点头,伸出手指缓缓向后滑动屏幕。 浓重的夜色尘土飞扬,伴随着屡屡白烟,许尽欢知道那是活火山自地底翻涌而上硫磺气体。 相册里基本上都是随手拍摄的风景,很少出现人像。 她一直翻到最后,相册的最后一张照片,看角度应该是同行人的抓拍。 高大挺拔的男生脸上扣着灰色的防毒面具,脸上还带着些许青涩。 许尽欢脑海中浮现出久远的画面,那张磨得看不清细节的n大校园卡,卡上清秀俊逸的男生顿时相貌清晰起来。 她抬头,看向对面娓娓道来和她讲述注意事项的沈砚舟。 面前的男人衬衫西裤,金丝眼镜,一身优雅矜贵。 相册里,寸头短发、俯视火山口的少年眉眼深邃,望着火山口的眼神桀骜不驯。 许尽欢很难把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人,在心底对应起来。 她本来想说,你大学的时候和现在看着判若两人。 但想到办公室里,是她先说,她对对方的秘密不感兴趣,炮友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要过度参与对方的工作和生活。 于是,话到嘴边,就成了:“照片背景里的蓝火是在哪见到的?” “凌晨出门,带防毒面具,两小时爬到ljen火山顶,再从峭壁花两小时垂直下到底部,运气好的话,天亮之前,能在火山底部拍到裂缝里燃烧的蓝色火焰。” 许尽欢听得眼睛越来越亮,从他轻描淡写地叙述里,仿佛能感受到ljen这座活火山一路的危险,以及那独特地貌对风光摄影师的致命吸引力。 沈砚舟看着她亮晶晶的丹凤眼,哂笑道: “在雅加达找一个靠谱的导游。印尼爪哇已经有完整的旅游线。如果你想要拍到和其他游客不同的自然风光,就找个愿意带你们不走寻常路的当地导游吧。” 他最后的建议说得意味深长。 许尽欢捕捉到这点,目光狡黠地看向他:“既然沈律的建议一针见血,看来是准备详尽。” 面前就是现成的人,许尽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邀请你一起去印尼爪哇,就按照你之前的线路走!开个价吧!”许尽欢大方道,“沈砚舟你有年假吗,休个年假,顺便一起去印尼玩,还能赚一波导游费,物超所值。” 沈砚舟挑眉,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 朝夕尽欢 第82节 他早该想到的,小狮子向来不走寻常路。 沈砚舟并不缺钱,大学时期,他就去过世界各地的很多地方旅行。 或许是流离之人难以在城市找到同类,比起社交聚会,他更爱抓住最后的自由,去体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等真正步入社会,走进职场后,大多数人才会慢慢发现,曾经无所事事的自由闲暇时光,已经逐渐远去,在未曾意识到的时光里,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合伙人没有年假。”沈砚舟淡淡解释道,“律所的工作很繁忙。” 小狮子的邀请,沈砚舟有那一瞬间,是想要抛下一切工作,就这么答应她的邀约。 念头一闪而逝,上手积压的案件,加上下半年即将升高级合伙人,沈砚舟最近几乎每天都在加班。 这趟回来是推掉了北京的一个案源,特地回来帮许尽欢解决智驾的一系列纠纷。 他望着脸上流露出可惜的小狮子,压了压唇角,道:“虽然当不了你的导游,但我可以把我之前旅行的当地向导推给你。” “好呀。”许尽欢一口应下。 她本来邀请沈砚舟也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指望凭借她一句话一顿饭,就真能把业内知名的红圈所大律师拐走,让人心甘情愿带她去荒郊野外,漫天硫磺和毒气的活火山口拍自然风光。 太扯淡了好么。沈砚舟要是真的答应,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这家伙加班过劳,导致脑子烧坏了。 能得到一个亲测靠谱的向导联系方式,许尽欢觉得这顿饭,非常超值了! 她那被高跟鞋磨到血肉模糊的脚踝,登时疼痛都轻了不少。 “说实话,越聊我越发现你是一个……”她歪着头想了会,不确定道:“一个比较割裂的人。” 沈砚舟平静淡然地反问:“何以见得?” 许尽欢酝酿了一下,发现那些形容词按到面前这个男人身上,言语太过苍白无力。 她索性拿当前的事情举例道:“比如,难想象一个依托法条循规蹈矩的律师,去过这么多危险的地方旅行。” 她划了划沈砚舟的手机屏幕,云盘的文件分门别类,按地点命名的相册竟然有几十条,足以看出沈砚舟的足迹之广,简直遍布全球。 许尽欢把手机沿着桌面推回:“再比如,手机这么私人的物品,你随便就给,要是被乱翻岂不是很尴尬。” 闻言,沈砚舟嘴角上扬:“我不是对所有人都毫不设防。因为是你,所以才可以随便翻我的手机。”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只有我可以翻你手机? 沈砚舟:嗯,只有你。 许尽欢:那不好意思,我的手机还是不给你看了,咱没熟到能互换手机的地步哈 - ps 文中提到的印尼铁人三项旅行是真实存在的,我之前做过详细攻略,行程很考验体力,但一路景色非常美!当时因为疫情没去成qaq,希望以后有机会和朋友们去玩~ 第44章 .雪松味道 ◎“你惹了谁,我都可以帮你摆平。”◎ 所有的商业饭局都大同小异。 一样的觥筹交错, 一样的虚与委蛇,一样的另许尽欢心生反感。 沈砚舟攒的局,在沪市一家高端会所。 许尽欢以为进去会是想象中的, 充斥着权利和利益交换的酒局。 为此,她甚至提前吃过解酒药才来。 金碧辉煌的包厢门隔音效果良好, 像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许尽欢挂上虚假的浅笑, 推开那扇厚重的门。 包厢内的场景却和想象的大相径庭。 没有乱七八糟的宴席,没有显眼的酒杯。 室内空间很大,置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不像是包厢,反倒像是把露天的庭院搬到了室内。 沈砚舟还是上午那身白衬衫, 言笑晏晏地和几个行政夹克的男人品茶。 而许尽欢见过的智驾协会老总,耿理全竟然坐在下位。 听闻门口的动静,众人转头望向进来的明艳女人。 沈砚舟轻笑着朝她招手:“欢欢过来。带你认认人。” 许尽欢一头雾水。 心说, 不应该是俗套的商务宴请,再让她皮笑肉不笑地给智驾低个头, 耿理全他顺坡下驴, 给补偿的同时保全颜面。 这才是她想象中的剧本。 直到许尽欢在沈砚舟拉开的椅子坐下, 她才发觉, 她竟然和沈砚舟坐的是主位。 沈砚舟唇边擒着一抹笑,把她介绍给茶桌上的几人。 “相映成趣的创始人,许尽欢。”沈砚舟言笑晏晏道,“之前忙, 没来得及带她出来露面。今天正好有空,聚一聚。” 行政夹克的几个男人哈哈大笑。 “铁树开花啊。之前给你介绍我们局里的小姑娘, 你见都不见, 感情早就心有所属了。” “小许, 初次见面。以后有机会,经常和砚舟出来玩。” 几人端着杯子敬她,许尽欢笑着应了几句。 喝茶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两个行政夹克的男人为什么眼熟了。 经常在本市新闻里见到的面孔,能不眼熟麽。 难怪耿理全之前的架子那么大,现在都只能坐在下位赔笑。 “她工作室的业务挺杂的,tvc广告到会展摄影,涉猎挺多。”沈砚舟单手搭在许尽欢的椅背上,闲聊着打趣。 年轻男人接话道:“我们局最近刚好在一个大型纪录片项目,摄影摄像的还没定,不知道小许有没有兴趣。” 许尽欢落落大方道:“是今年上面牵头的民政纪录片吗?之前有小道消息听说过。” “哈哈哈,对。小许要是有意,可以参加投标,砚舟的眼光我信得过的。” 许尽欢不卑不亢,应下的同事表示会回去和团队好好研究。 “放心接。”沈砚舟淡淡开口,转头对许尽欢道:“苏哥手上的是正儿八经的政府项目,他手下人不会坑你。” 另一位没出声,独自品茗的年长者,此时开口问道:“怎么,在沪市的合作还能被坑?” 许尽欢眨了眨眼,做出苦笑的样子,随意说道:“五一期间接了智驾协会的会展,因为是临时通知的急活儿,没钱合同我就开车带人去了。” 她顿了顿,余光扫过末位的耿理全,还是决定给对方留点面子。 “结果可能智驾那边儿,没商量好对接,最后就给了300块钱油钱。” 慈眉善目的长者闻言,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大腹便便的耿理全。 他慢悠悠的语气意味深长:“沪市能发生这事儿,看来营商环境还需整顿啊。” 沈砚舟轻笑着接了句:“水至清则无鱼。那天晚上,她回来气得让我给她打官司。” 许尽欢嘴角的微笑都要维持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她心说,果然人不可貌相,越是斯文败类的男人,嘴里越能胡扯。 律师的嘴,骗人的鬼。 首位这边几人随意闲聊,谈笑风生;茶桌末端的智驾高管冷汗都要下来。 沈砚舟眼尾眸光掠过耿理全,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我之前和耿总合作过,估摸着这其中应该是有误会,所以今天趁此机会攒个局。都是沪市的熟人,以后总免不了合作,有误会在此说清就好。” 他一段话不急不缓,声调平稳含笑,到真像是脾气好的和事佬。 耿理全赶忙起身,提起桌上的茶壶,绕过去依次给首位的几人斟茶。 “沈par说得是。我回去也彻查了协会,哪知道揪出来条蛀虫。” 他斟满水的白玉茶盏,沈砚舟笑了笑没拿,只是挑眉看向许尽欢。 耿理全打拼几十年,看眼色的能力一等一。 他端着茶盏转向许尽欢,富态的脸上笑得堆满褶皱:“许总,耿某给您道个歉。是我对智驾协会的管理疏松,才导致外宣的部门负责人胆大包天,自作主张把批下来的项目款项私吞了。” 许尽欢微笑如常,睨了一眼毕恭毕敬递到面前的白玉茶盏,颔首道:“耿总客气了。管理那么大的机构,疏忽在所难免。” “感谢许总理解。”见许尽欢无意计较下去,耿理全再接再厉,又道: “许总放心,该给的补偿不会少。况且还和相映成趣有年度宣传片的合作。我看过样片,效果非常好,之前负责人压价实属不该,我已经和财务提过,款项再上浮两成。” 茶香浮动,杯子里是热茶,端着玉杯的耿理全背上冷汗把衬衫都打湿了。 硕大的房间里,一瞬间安静地无人说话, 直到许尽欢伸手接了那杯茶,道一句“合作愉快。” 沈砚舟金丝眼镜后长睫敛下,落在耿理全身上那股能把人冻成冰渣的冷冽视线,才淡然移开。 他双腿交叠,坐姿闲适,轻巧地落了句:“耿总果然明察秋毫。” 五一的纠纷就这这么盖棺定论,就此揭过。 许尽欢捏着精致的白玉茶盏,耳边是沈砚舟和两位重点部门处长的闲聊。 她心思微动,大致算了算,今天一杯茶下肚。智驾协会的商单原金额,加上提额和赔偿金,比去年相映成趣一整年的净收入都要高。 原本一百多万的高速摄影机,上半年购入后让许尽欢的资金链捉襟见肘。 一杯茶的价值,连高速摄影机的支出都只能算个零头。 创业几年来,许尽欢参加过的饭局不计其数,她自己都数不清。 朝夕尽欢 第83节 今天这场饭局是她体感最舒适的一场。 没有道德绑架的酒桌文化,没有不分场合的黄色笑话。 不论是饭前的品茶,还是饭桌上的君子之交的氛围,都让许尽欢对‘饭局’这个词有所改观。 宾主尽欢后,也没有下一轮的陋习。 “你一会儿怎么回去?”沈砚舟送走朋友后,转身问她,“要不要我送你。” 许尽欢耸耸肩,拒绝道:“我开车来的。” “行,那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没有喝酒的饭局都结束得早。 许尽欢看了眼时间,八点都没到。 沈砚舟和她一同往停车场走。八点多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到处都在上人。 到停车场许尽欢就傻眼了。 估计是没找到停车位,有辆车直接横着停在过道里,把她的车堵死在里面。 沈砚舟看了眼那车的挡风玻璃:“没有留电话号码。” 许尽欢也凑过去瞧了瞧,确实没有留号码,想联系车主挪车都没辙。 “我送你吧。”沈砚舟晃了晃车钥匙:“车就扔这儿,明天上班的时候,我送你过来取。” 许尽欢诧异扭头:“咱俩家不在一个方向。” 沈砚舟反问道:“不在一个方向就不能送你了麽?沪市交通安全法,可没有规定不能走回头路。” 他淡定到理直气壮,许尽欢都要被他的话整笑了。 “我今天真是见识到律师的嘴有多厉害。”许尽欢托着下巴,咂舌道:“坚定了以后不要轻易惹律师的念头。” 沈砚舟带着她往自己的车位走,边道:“惹了也没事儿。红圈所就那么几家,律师圈基本上都是熟人。你惹了谁,我都可以帮你摆平。” 他一本正经的玩笑话,莫名戳中了许尽欢的笑点。 许尽欢笑得直不起腰,忍不住捉弄道:“沈律面子确实大,政圈商圈都有人脉,今天我也算抱你大腿啦。” 身高腿长走在前头的男人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对向恰好驶来一辆车,璀璨的车灯把这一隅角落照得如同白昼。 车辆转弯驶过,灯光在沈砚舟的镜片上折出处光斑。 有些刺眼,许尽欢眯起眼睑,光晕下,沈砚舟将近一米九的九头身脊背笔直,身形轮廓仿佛是从建模里抠出来的。 许尽欢听到低音炮的磁性嗓音,对她说道: “大腿可以给你免费抱,打我名号在外面狐假虎威都可以。” “哇,这么大方嘛。”许尽欢故作惊讶。 沈砚舟解锁了车子,从善如流道:“给点利息就成。” “呵呵。”许尽欢翻个白眼,边上车边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昏暗的车内,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许尽欢只听见他耐人寻味的轻笑。 “现在法治社会,取你命的话,我还得被判刑坐牢,亏本生意不做。”沈砚舟发动车子,沉吟道。 许尽欢哼唧道:“那没辙咯,交易失败~” 夜幕降临,城市道路里密密麻麻的车灯亮起,车辆密集,行驶起来像自来水管道里小鱼,挤满管道,依次向前游动。 车载音响里歌曲悠扬,是许尽欢听过无数遍的泰勒斯威夫特。 充满生命力的乡村音乐,动听婉转。 或许是音乐太过熟悉,熟悉地像是催眠曲一般;又或许是鼻尖那股若有若无的雪松味,给予的安全感太足,许尽欢不知道靠着车窗阖上了眼皮。 等红绿灯的间隙,沈砚舟把空调风打弱。 他动作轻柔,掌心用力轻轻掰着小狮子脑袋,让她靠在副驾靠背上。 又伸手从后座勾来一件风衣,搭在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刚好红灯转绿,suv在路口向着家的方向左拐。 许尽欢沉沉地睡着,所处的环境给她莫名的安全感,潜意识以为回到了她的小公寓。 缠绵的英文歌声中,许尽欢像往常裹被子那般,裹紧男人的风衣,在放倒的座位上呼吸逐渐平缓,进入深睡眠。 - 相映成趣的项目很多,大部分都需要许尽欢亲自把关。 这也是她宁愿房子选老破小,也要住得离工作室近一些的原因。 老破小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员混杂,而且房子年纪大了,总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 许尽欢经常能听见楼下,邻居辅导孩子功课时被气到咆哮的怒吼,又或是巷子口清晨早点铺的喧闹。 她已经习惯睡前戴耳机,来回循环播放那些能倒背如流的泰勒专辑。 手机铃声响起,许尽欢下意识伸手到枕头下面摸手机。 手感不对。 异常的皮质触感唤醒了神经,许尽欢盯着漆黑的车顶足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音响里音乐已经停了,安静得她能听见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铃声再次响起,许尽欢循着声音摸到手机。 她敛着眼皮接通,睡久了导致嗓子像是被胶水粘在一起,勉强挤出一个“喂”。 “你家里打起来了。”进过信号的压缩,颜煦的声音有些变质,像是被老旧收音机压制过的音色。 许尽欢有点懵:“谁打谁?” 电话那端停顿了几秒钟,颜煦听出她沙哑黏糊的音色,握着手机皱眉道:“感冒了麽?” “没。刚在睡觉。”许尽欢解释道。 “才10点你就睡觉了,夜猫子现在也开始养生了啊。” 他打趣的语气一如往常,仿佛之前两人之间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 他们还是少年时期的青梅竹马,还是关系□□的挚友。 许尽欢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解释道:“前几天都没睡好,刚不小心睡着了。” 颜煦能想通,退回到朋友的边界线上,许尽欢心里那块大石头也落地。 他告白时,许尽欢拒绝的时候态度很强硬,哪怕闹得分道扬镳,也不会给予一丝一毫希望。 江浸月来了几趟,企图当和事佬,但许尽欢就是咬死了不可能。 失去一个挚交好友,哪怕表现得再若无其事,许尽欢内心还是没办法做到真正无所谓的。 可她内心清楚,有些念头就是必须要掐死在摇篮里。 拒绝告白,一时半会可能失去一个发小,但时间会抚平所有的求得不得。 或许多年后,铁三角还能再度聚到一块,聊天打趣,这段大少爷无疾而终的暗恋心事,甚至会被当成三人间茶余饭后的调侃。 假设,她稍微留有一点余地,察觉到有希望的颜煦,只会穷追不舍。 许尽欢了解自己,她可以在友情里把命都交给对方。 就像很多年前,颜煦和她去海边深潜。 在深海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突发事件,潜水搭档就是唯一的伙伴。 在潜水中,一起组队做过潜水搭档的,那真是过命的交情了。 她可以在友情中交付包无保留的信任,却无法相信爱情。 许尽欢知道,这个世界上一定有真诚炽热的爱情存在,但她同时也认为这样炙热纯粹的爱情,并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毕竟,从小到大,她向来运气就不太好。 是老天爷并不宠爱的孩子。 与其在未来为家庭的一地鸡毛蒜皮,而彻底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还不如把情愫的种子扼杀在摇篮,或许多年之后沉淀后的土壤,会重新长出友谊的鲜花。 颜煦能想通这一层在许尽欢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能想通得这么快。 这前前后后也才一星期,就能忘掉那糟糕的记忆。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心说,男人嘴里的爱情,果然都是些虚无缥缈的假设啊。 当朋友大家都轻松。 爱情这玩意,就跟开盲盒似的,打开后无论是人是狗都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许尽欢会憧憬,会心动,但她不会去开盲盒。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视野一下子开阔,透过前挡风玻璃,能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坐在引擎盖上。 是沈砚舟。 昏黄的路灯并不明亮,却自带暖色的渲染效果,给男人挺拔的背影镀上一层滤镜。 有股岁月静好的温柔气场。 “你刚说我家打起来了,谁打谁?”许尽欢问道。 “温叔把温帅打了。” 听到是无良老爹和便宜弟弟,许尽欢顿时也不着急了,甚至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她好奇道:“苏倩没拦着,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打啊?” “她不敢。温帅惹事儿了。”颜煦回答道。 许尽欢:“又把老头子公司里那些业务骨干,瞎裁了?” 颜煦站在阳台,仰视着夜空中灿烂的星河,思考着许尽欢此时在干什么,会不会和在看同一片星空,还是在工作室趴着刚睡醒,打着哈欠到茶水间去做一杯满冰的咖啡…… “喂?别打哑谜,温帅到底干嘛了?”许尽欢扯了扯嘴角,嗤笑道:“能把古板老头气成这样,我那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比我想象得还要拉跨啊。” 朝夕尽欢 第84节 “欠赌债了。欠了一千多万吧。”颜煦没再吊着她的好奇心,回答道。 许尽欢:“老头给他还了?” “还了。”颜煦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今天回家,遛狗的时候有遇到温叔,他还问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像是打算修复父女感情。” 许尽欢语气不屑:“儿子不成器,想到他还有个女儿了。” 颜煦提醒道:“温叔可能会去找你。” “等他找了再说吧。行了,今天谢谢给我通风报信,回头空了,请你和江浸月吃饭。” 颜煦扶着栏杆,望着满天繁星,态度依旧温文尔雅:“我给你报信,带上江浸月算什么?” 许尽欢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揶揄着回答道:“肯定要带她啊,少了她就不是铁三角了。让这妞知道我俩吃独食,她不得气得抓狂哦。” 她三言两语,就把今天这通电话定了性。 带上江浸月,潜台词就是,谢谢你今天出于朋友道义,告诉我家里那些事。 我不会多想,你也别多想。 电话那端,颜煦沉默了半分钟,最终应了一个生涩的“好”。 其中含义,心照不宣。 还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许尽欢把身上盖着的风衣叠好后下车。 差点忘了,她手上还有一个名为沈砚舟的盲盒。 这个盲盒,外表狠狠踩在她的xp上,简直让她爱不释手。 甚至有好几个瞬间,许尽欢都想要把它打开,然后占为己有。 车门开关的声响打破夜色里的寂静。 “不小心睡着了,怎么没喊我起来?”她说道。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说话的语调软绵绵的,和沈砚舟见她的大部分时候,那股咄咄逼人的样子完全不一致。 如果要用什么形容词来比拟的话,沈砚舟觉得,收起爪牙的小狮子更像是一只粘人的小猫,会在清醒后,寻找亲近的气息。 他侧头,看着许尽欢揉着眼睛过来,又一屁股靠在他旁边。 两人身高差距不小,导致沈砚舟是坐在引擎盖上,许尽欢是靠着。 一靠一坐,二三十厘米的身高差就在无形之中抹平。 “看你睡得挺沉,就没喊你。”沈砚舟说道:“这几天很累吗,在车上都能睡着。” 许尽欢打了个哈欠,摇摇头:“不是工作上的压力。是邻居有点吵,正好又有点失眠。” 她说着,扭头看了下周围的环境,问道:“说好的送我回家,你怎么开到你家了?” 夜色里,沈砚舟垂在另一边的手指卸力,没点燃的香烟,从指尖掉落,无声无息。 他突然伸手,将许尽欢一把搂在怀里。 “你没和我说你家在哪,所以只能带你回我家了。” 许尽欢的脸贴着他材质硬挺但顺滑的白衬衫,闻见清冽熟悉的香水味。 和睡梦中笼盖她的那股雪松味.如出一辙。 “之前不是去过麽。”许尽欢用脑袋敲了敲他的肩膀,没好气道,“去赛车那晚,还送我回家来着。” “嗯。”沈砚舟在她耳边低声道,“当时你定的导航,所以没记路。” 许尽欢呵呵道:“那你,是怎么折回来给我送药剂的。” 微风拂过,带着初夏的些许燥热。 “因为我想见的人在那里,所以会记下路线。”沈砚舟的话简洁有力:“但现在她在我身边,离开的路线,就不想记起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许尽欢莫名觉得,脸下贴着的胸肌有点发烫。 她能感受到男人低笑时,胸腔发出的震动。 沿着拥抱的暧昧姿势,她自己的心跳仿佛也在跟随着频率轰鸣。 一下一下,沉默却震耳欲聋。 第45章 .雪松味道 ◎“浴室条件有限,将就一下。”◎ 沈砚舟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 指尖掠过鼻尖的时候,许尽欢皱了下眉。 “怎么有股烟味?”她不确定道:“又不太像。” 沈砚舟捻了捻指尖,道:“本来下车准备抽烟的, 想到你不喜烟味,就算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许尽欢却很是惊讶。 她对烟味很敏感, 没有离家之前, 温仲常在家吞云吐雾,那股子二手烟的味道, 简直让她记忆犹新。 路灯昏暗,人心却一片清明。 许尽欢探身,吻上他的薄唇。 她舔了舔, 确认道:“确实没抽, 一股晚上喝的茶香味。” “广东的凤凰单丛。”沈砚舟笑了笑,道:“喜欢的话, 家里有一罐。” 夜风拂过,许尽欢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 狡黠地问道:“你这是在,邀请我上楼嘛?” 沈砚舟偏头,在她红唇上轻啄一口,干脆应下:“是。 “喔~”许尽欢拉长尾音, 哼唧道:“原来某人不愿送我回家, 是因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五月的沪市,已经入夏,夜风掺杂着暑气。 沈砚舟音色低沉, 仿佛是来自高原的冰川化作溪水, 清冽又有着独有的温柔。 “快一周没做了, 你不想麽?”他轻佻地问道,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含笑着将皮球又踢回去。 许尽欢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以前都是她直白地挑逗某人,现在此一时彼一时,她变成那个被调戏的了。 “我无所谓。”她直起身子,两手一摊道:“之前二十几年没男人,也一样过啊。” 回答她的是重新贴上来的唇瓣,许尽欢听见他呢喃着说:“可是欢欢,吃过肉的人,就接受不了再素。” 晚上十点多的偏僻角落,无人知晓,他们坐在引擎盖上接吻。 昏暗路灯与天空弦月是见证人。 - 再次在低调简约风的房间里醒来,许尽欢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感受着身体残留的疲惫,以及精神愉悦的尾韵。 床上另一边没有人,许尽欢已经习惯。 她下床打着哈欠去洗漱,再到衣帽间拉开顶头的那一格橱门,换上衣服。 出了卧室。 那个昨夜和她抵死缠绵的男人,果不其然,已经准备好早餐。 餐桌前的咖啡喝了一半,男人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动作赏心悦目。 听到脚步声,沈砚舟没抬头,敲击键盘回邮件的频率都没有变化。 他薄唇轻启:“不知道你什么醒,咖啡就没做你的那份。” “没事儿,我自己弄。” 她径直绕去吧台,取了个杯子,先装满冰,然* 后到咖啡机前开始萃取。 许尽欢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没忍住回头抱怨道:“下次能不能别搞那么难的姿势,我今天腰好痛。” 敲键盘的声音乱了一瞬,沈砚舟删掉打错的乱码,从屏幕前抬头。 金丝眼镜后的眼镜弯起,他沉吟道:“本来都结束了,是你在浴室又缠着要。” 许尽欢端着咖啡,费力地拉开椅子,不悦道:“是啊,但我没说要搞那么高难度的动作啊。” 沈砚舟:“抱歉,浴室条件有限,将就一下。” 许尽欢灌了一口冰咖啡,她其实也没生气,沈砚舟主动道歉,反而让她有些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沈砚舟阖上电脑,迈着长腿走过来,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又伸手握住许尽欢的胳膊,让她顺势坐在自己腿上。 温热的掌心揉捏着她的细腰,力道适中。 “下次不舒服当场就告诉我,不要忍着。”他贴着许尽欢的耳边说道。 男人嗓音低哑,能听出餍足的腔调。 许尽欢上一次坐在别人大腿上,大概还是幼儿园的时期。 那会儿温仲还是恋家爱妻的好丈夫,常常在餐桌上抱着她坐在大腿上,在许婉婷温柔的目光下,教导她不要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打架,温宜要学着做一个淑女。 不得不说,知子莫如父。 温仲越想要她做个温婉适宜的淑女,她硬是长成了桀骜不驯充满攻击性的样子。 湿热的呼吸声洒在耳畔,许尽欢捏了捏泛红的耳垂,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按她的性子,坐在男人大腿上实在太羞耻了,但沈砚舟的按摩手法实在舒服,给她揉腰的力度不大不小,肌肉被纾解的感觉实在美妙。 纠结了一会儿,许尽欢所幸就破罐破摔了。 该做的不该做的,能见人的不能见人的,都做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现在也没什么羞耻的了。 说服自己后,她理所当然地瘫在沈砚舟怀里,毫无心理负担,享受着他的按摩服务。 她整个人跟没骨头的猫科动物似的,侧坐在沈砚舟腿上,枕着他的胸膛。 朝夕尽欢 第85节 沈砚舟今天要去律所,清晨起来换上的西装,妥帖笔挺。 蓝灰条纹的领带在眼前晃悠,许尽欢指尖勾着它,百无聊赖地联想,总觉得这玩意像是逗猫棒一样有趣。 她比任何人都知晓,这个此时抱着她温柔揉腰的男人,扒掉这层成熟禁欲的正装,内里是一副怎样的放浪形骸。 在夜幕降临后,沈砚舟扯下那层都市精英的伪装,本质上就是撕下廉耻修养的暴徒。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两个因为荷尔蒙链接的孽缘,哪个都不是好东西。 今天腰疼,不完全是沈砚舟的责任。 昨天做完后,沈砚舟抱着她去洗澡。 是她眯着眼,主动伸出手,描摹男人的遒劲肌理。 许尽欢思考了一下沈砚舟刚才的话,舔了舔唇,补充道:“其实当时没有不舒服。” 沈砚舟眉尾挑起,似笑非笑地看她。 许尽欢诚恳开口:“就……还蛮爽的,今天早上起来才腰疼。不过你按完就不太疼了。” 沈砚舟松手,看她恢复灵活地回到座位,点头道:“可能是抵在浴缸边上搁到了,下次我会注意。” 身体疼痛缓解后,许尽欢如同好了伤疤不记疼的小动物,心情很好地埋头吃早饭。 “哎,每次来你这儿,我像是来改善伙食的。”许尽欢咬着蟹黄包,随口吐槽道。 沈砚舟轻笑一声,问她:“你是指哪方面伙食?” 叼着包子的许尽欢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她本来还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她翻了个白眼,强调道:“饭桌上的伙食!” 等许尽欢风卷残云般解决完早餐。 沈砚舟拎着公文包,在门口等她一起出门,送人到昨天的餐厅。 停车场,昨天堵在过道的车已经不见踪影。 “行了,下回见。”她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驾驶座的沈砚舟突然开口道:“搬过来住吧。” 许尽欢下车的动作一顿。 她诧异回头:“邀请炮友同居?你开玩笑的吧。” 听见她惊讶的话语,听到那个不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的词汇,沈砚舟眼波流转,眸光逐渐加深。 他知道小狮子并没有准备好;他知道她因为家庭的伤痛,不愿意向任何人交付信任;他知道哪怕对自己心动,她也严苛地在他们之间划出一条清晰的界限。 桩桩件件,沈砚舟都知道。 他顶了顶腮,沉吟道:“搬过来的话,方便你觅食。” 许尽欢忍俊不禁,她勾唇笑道:“虽然你厨艺很好,但我在家也不至于饿死。” 她耸了耸肩,婉拒的意思很明显。 “各种方面的觅食。”沈砚舟修长的食指,一下一下地垫着方向盘。 他目光沉沉,充满暗示。 “……”许尽欢反手关上车门。 就在沈砚舟以为她用行动再一次拒绝后,许尽欢走了两步突然转身,趴在副驾的车窗边缘。 她笑得狡黠:“说实话,蛮心动的,可是你家离我工作室稍微有点远,要早起一刻钟哎。” 沈砚舟兀地牵起唇角,锋利淡漠的侧脸有了生动的表情,像是诱惑着猎物主动走进巢穴的捕猎者。 “我送你上班,这样你能在车上多睡一刻钟。还省去了去早餐店排队的功夫,时间利用率反而更高。” 他嗓音低沉,自带混响。 许尽欢趴在车窗上,歪着头认真想了一下,道:“确实很有吸引力。” 她一本正经地思索。 时间好像都被拉长,他们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灵动的眼眸撞进那片赛里木湖般的深瞳。 墨蓝色的湖水无声无息,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对视如同博弈,谁先挪开视线谁就认输。 看似比的是耐心,实则比的是情感,一根无形的绳索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用情更深的那个人,把情感都倾数搬到天平上,没有人能够拒绝来自心底最深层次的邀约。 许尽欢也一样。 她清楚地明白,沈砚舟的邀请,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个男人要开始收网了,她就是被盯上的猎物,就是温水里的那只青蛙。 但,这一次,许尽欢摩拳擦掌,她想试试。 “既然沈律如此盛情相约,那我却之不恭啦。”许尽欢眨眨眼,说道:“今天下班后我要回去收拾下,晚点去你那儿。” 说完,她向静默的男人挥挥手,潇洒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坐到自己的车里,许尽欢瞥见副驾上那件西装。 想起来昨天,原本是想把沈砚舟给她的西装还回去,结果搞忘记了。 车子被堵在停车场,又在沈砚舟家里留宿一晚。 她伸手捞起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一抬头,沈砚舟的车已经驶离。 许尽欢瘪嘴,只得又把衣服放下。 “啊,怎么最近这两天,老是在穿他的衣服啊。” 许尽欢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自言自语地吐槽:“昨天穿给吊带,套上了他的西装外套。吃完饭又在他车里,裹着他风衣睡觉。” “搞得好像我是什么连吃带拿的恶霸。” 男人的西装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味,衣服在密闭的空间里放了一夜,连带着她的车都沾染上一股清冽的雪松味道。 气味纠缠,好像她和某个西装革履的斯文败类,未曾分开。 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这股味道的呢? 许尽欢也说不上来。 这段开始得有些抓马的露水情缘,最终还是变质了。 记起南京沈砚舟那句几乎类似于告白,“我只陪女朋友玩情趣。”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彼时,她对爱情这个东西满怀敌意,哪怕躺在同一张床铺上,她也无法面对心中砰砰作响的悸动。 在南京的最后一晚,他们没有做。 因那句“不聊感情,不谈恋爱,不结婚,不生娃。”一口堵死了所有的可能性。 南京回来后,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和沈砚舟的羁绊,在莫名其妙的不可抗力下,变得越来越深。 今天临时起意答应同居邀请,其实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答应的契机是她发现,好像生活中有这么一个人,似乎还不错。 吃饭是小事,做ai也不是必需品。 许尽欢只是突发奇想,感情的赌桌,她还没上过。 就当上一回赌桌,来一把,真赌输了,也认了。 谁让他是沈砚舟呢,为这个人去尝试相信感情,似乎也无妨。 而且,她也输得起。她会把握好分寸,不会像妈妈那样,掏心掏肺,最后把自己搞得支离破碎。 - 许尽欢去工作室的时候,时间还早。 相映成趣的工作时间比较弹性,出去一些提前约好档期的项目,大部分员工十点多才陆续到办公室打卡上班。 她先到办公室,把已经提前修好的会展照片照片,分类打包,发送给智驾协会。 到茶水间做咖啡的时候,路过会客室。 许尽欢下意识往里面瞅一眼,会客室空无一人。 想起那个沉稳矜贵的身影,许尽欢端着空杯子朝茶水间走,边百无聊赖地放空思绪。 咖啡机运作的磨豆声吱吱嘎嘎,馥郁的浓香随着萃取,飘散在鼻尖。 明明是上好的豆子,许尽欢喝了很久,把牙买加蓝山已经当成了口粮豆。 今天入口,她却觉得没有晨间在沈砚舟家里的咖啡香,似乎缺了点什么。 窗外阳光洒向地面,树荫见能听闻几声蝉鸣,夏天的脚步在不知不觉间,向这座国际大都市走来。 许尽欢咬冰块,心想,沈砚舟在干嘛呢? 几公里外,黄浦江边,高级写字楼林立。 衣着光鲜的白领们在格子间内忙碌,仿佛蚁群的工蚁。写字楼里的每一个格子间,都是打工人呆得最久的地方。 无数都市精英们,在摩天大楼的钢筋水泥里,周而复始地创造价值,或直接或间接地建设着这座城市。 松青律师事务所,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红圈所,案件涉及的金额都极为庞大。 其中以资本市场部为首,每个合伙人手上案源的涉案金额,放在律圈都是天文数字。 “天擎上市前的审查告一段落。”沈砚舟把相关材料归档,对会议桌前的颜煦道:“监管机构的多轮问询结束,同时也代表此次上市中最漫长、最关键的环节画上句号。” 他向对面伸出手,言笑晏晏:“恭喜天擎和颜总拿到上市许可证。” 颜煦阖上文件,握住沈砚舟的手,道:“沈par这段时间辛苦。” 朝夕尽欢 第86节 两只骨节分明的手一触即停。 沈砚舟收手,客气道:“应该的,接下来路演发行和申购配额的环节,就由投行和券商的主导了,如果颜总需要松青的支持,尽管联系我们。” 颜煦点头,也松了一口气。 公司ipo上市的事宜,他和沈砚舟还有投行及其他中介公司,前前后后搞了大半年。 期间无数次修改申报材料,实在劳心劳力。今天沈砚舟通知他,证监会那边下了许可证,总算是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公事谈完,颜煦也不急着走。 他和沈砚舟合作这么久,因为天擎上市的项目,几乎每周都要在一块儿开会。 时间长了,私下关系处得还不错。 颜煦拎着签字的钢笔,隔空点了点沈砚舟脖颈,挑眉调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沈par的喜酒啊。” 沈砚舟抬眸,对着电脑屏幕的反光瞥了一眼。 颈侧一道粉色长痕,从衬衫领口露出半道,一路延伸到耳后。 颜色浅淡,按理说并不明显,只是他皮肤比正常男性更偏白一些,加上颜煦坐的位置不偏不倚,恰好将那道痕迹尽收眼底。 沈砚舟抬手抚上那道红痕,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看来昨晚弄得确实有些超过了,把小狮子逼得在浴室给他挠到处乱挠。这道抓痕太靠上了,衬衫领口都挡不住。 “是不是券商的瞿小姐?”颜煦摸着下巴,打趣她:“在天擎开会,瞿小姐每次眼神都往你身上飘。” 沈砚舟垂眸,淡淡道:“不是她。另有其人。” 颜煦点了根烟,笑道:“那你女朋友还挺烈。” 沈砚舟无意多聊,借着收纳文件的功夫,离开桌前,不着痕迹地和颜煦拉开距离。 今晚小狮子就要搬过来了,他身上最好还是别沾上烟味,不然按家里那只小狮子的嗅觉灵敏程度,要是因为闻出她嫌弃的烟味,反口不搬家了,他还得再花心思把人拐过来。 沈砚舟默不作声,拉开距离。 颜煦并未发觉异常,他夹着烟蒂,开口道:“沈par你女朋友还挺烈,支点招。我最近也情场失意。” 沈砚舟眸光沉了沉,不动声色道:“天擎即将上市,公司形式一片大好,可能是对方缺少陪伴吧。” “职场得意,情场失意。”颜煦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温文尔雅的男人露出一个苦笑。 他叹气道:“我喜欢那姑娘性子烈,她才不我管什么身价,什么前程呢。再有钱,只要她不喜欢,就不会多看一眼。 ” 沈砚舟金丝眼镜后的眼眸眯起,“喔,是么?” “高中就喜欢她啦。暗恋这么多年,前段时间没忍住告白,被拒了。” 颜煦深吸一口烟,扭头问道:“你说,性子烈的女生,择偶标准到底是什么?大不了我改还不行麽!”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见到沈砚舟脖子上的抓痕,颜煦总忍不住回想,那天在许尽欢身上发现的暧昧痕迹。 人有点时候,越是痛苦的回忆,越会反复拿出来品尝。 他无次数猜测,那个被许尽欢青睐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得多么优秀,多有魅力,才能得到许尽欢的垂怜。 他守着人,近水楼台守了十年,都没能焐热那颗心,却有人捷足先登了。 沈砚舟把手上文件归档,他背过身,磁性的音色沉沉:“每个人的择偶标准不同,你想要从其他人身上得出结论,本就没有参考性。” 颜煦心烦意乱地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温柔贵公子此时满是失落。 “道理我都懂,就是觉得不得劲,守着这么久的人,让别人抢走,我都不知道那男的是谁!” 沈砚舟语气毫无波澜:“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早点看开吧。” 颜煦越说越烦躁,问道,“晚上有空吗,出去喝酒。” 沈砚舟摇头道:“不了,家里有人等我回去。” “……”颜煦愣了一下,旋即自嘲笑笑:“差点忘了,沈par已经名草有主。我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沈砚舟眯了眯眼,道:“你近水楼台暗恋十来年的人,是谁?” 颜煦捏着烟蒂,随口回答道:“许尽欢。” 沈砚舟的眼神兀的变了,像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湖面,突然遇到狂风,湖面震荡,泛起一圈圈涟漪。 颜煦有些莫名,总觉得沈砚舟周身气场突变,猝然变得凉飕飕的。 “我之前还介绍你俩认识过。”颜煦回忆了一下,又补充道:“3月份吧,有一回晚上在新荣记遇见,进门的时候,她手机还被你撞坏了。” 忆起新荣记那场相遇,颜煦不由笑道:“说来也搞笑,她性子向来犟得不行,当时态度不好,砚舟你别介意。” 见沈砚舟沉默不语没回话,颜煦以为他不待见许尽欢。 于是继续颜煦再度开口,给许尽欢解释道:“那天你前脚离开,后脚她手机就花屏了。” “嗯,知道。” 沈砚舟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垂眸遮住眼底的暗色:“她的态度,我没有介意。” 来松青主要是为了上市的事宜,现在事情办完,还顺嘴聊了会儿私事。 颜煦身为天擎ceo,公司里一堆事等着他去决策,不便多呆。 沈砚舟送他出去。 等电梯的时候,颜煦瞥了眼他脖子上鲜明的抓痕,开玩笑般说道:“你家那位看着也挺烈,沈par有没技巧能传授一下。我挺想追人,但哥们是真没招了。” 沈砚舟扭头看他,一字一顿道:“那我建议颜总,还是早日放弃为妙。” 他平淡的语气中夹杂着冷冽,如同从雪山吹来的寒风:“她和颜总,绝无可能。”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问号]:虽然我确实对颜煦没意思,但在你宣示主权前,我记得我只同意了同居,没同意关系转变吧? 沈砚舟:早晚的事,我只是提前行使一下男友的权利。 第46章 .缠绵 ◎“我们俩睡一个房间呀?”◎ 今天夏天来的格外早, 5月中旬的沪市最高温已经越过三十度的门槛。 许尽欢打包好常用的生活用品,把行李箱挪到推到门口。 还是之前去成都出差时的那个行李箱,这个箱子从沪市带到成都, 又带到南京,后来遗落在沈砚舟家里。 收拾的时候,她甚至从夹层里翻出几张照片。 成都宽窄巷子里, 在繁华街头伫立在接头的男人。 南京梧桐大道上, 开车偷拍的英俊侧脸。 以及中山陵停车场,依靠在车头, 宽肩窄腰的背影。 许尽欢把几张照片抽出来。 “老天爷真是偏心啊,建模搞那么帅当律师真是暴殄天物。” 她捏着相纸,纤细的手指点了点相片上的男人, 咂舌道:“进娱乐圈应该能大红大紫吧。” 说完, 她单手支着脑袋,又否决道:“啧, 还是当律师吧,要是个明星, 我还真不敢和他处,哪天被狗仔拍了,粉丝不得撕我,工作室都得让女友粉踏平。” 许尽欢本想着简单收拾一下就走, 左右也耗费不了多久时间, 就偷懒没开空调。 哪知道十几分钟,就热得出汗。 既然都出汗了,那索性洗个澡再走吧。 许尽欢边脱衣服, 边给沈砚舟打电话。 铃声响了没几秒就接通, 她对着电话那端, 长话短说道:“要稍微晚一点过来。” “嗯,不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洗澡水放得差不多,许尽欢没和他多聊,嗯嗯两声后就挂掉了电话。 直到整个身体都泡进水中,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打电话的时候,浴室里水声哗啦,即便她这边有些噪音,听不清沈砚舟的话。 总觉得电话里沈砚舟声音有些奇怪,但许尽欢想了半天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硬要挑毛病的话,她察觉男人的音色有些沙哑。 在重新打个电话确认,和发信息确认之间,许尽欢选择了加快洗澡速度。 反正马上就能见到人了,没必要费劲瞎操心。 冲掉满身泡沫,她随手拿浴巾擦了几下。 收拾好自己后,许尽欢把常穿的衣服塞进箱子。 夏天到了,短袖裙子之类的都比较轻便,不像是冬装厚重又占地方,行李箱都没装满。 她单手拎着轻巧的箱子,关上后备箱,叹气道:“  这箱子才拿回来没多久,又要拎过去。早知道直接扔沈砚舟家里不拿回来好了。来回折腾,我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啊。” 从她家到沈砚舟的家,不堵车的情况要开20分钟,堵车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一小时也不是没有过。 “真奇怪,今天好顺哦。”许尽欢驶过最后一个路过,哂笑道:“难得一路绿灯。” 她靠边停车,给沈砚舟打电话。 “你家还有多余的车位吗?”她问道。 上一次她来的时候,物业那边登记的是访客车辆。现在搬过来,还是有一个固定车位比较方便。 许尽欢寻思着,要是沈砚舟没有多余的车位,她就找其他住客租一个。 “有的,车牌号我已经和物业报备过了,直接开下来就行。”沈砚舟慢斯条理地回答。 “ok。” 许尽欢挑眉,意识到他早有准备,连车位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这个男人,比她预料的还要更体贴,更靠谱一些。 朝夕尽欢 第87节 她摸过中控台的棒棒糖,拆了一个含在嘴里,薄荷味的奶糖在口腔里蔓延。 许尽欢重新发动车子,果不其然,识别到车牌号后,地下车库入口自动抬杠。 抬杠电子指示牌上,飘过鲜红的字体:“欢迎业主回家~” 许尽欢叼着棒棒糖,甜腻的味道从味蕾沿着神经一路延伸,好像连心口都泛着薄荷味的奶糖味。 “左转,开到尽头再右转。”电话没有挂断,沈砚舟总在正确的时间,给她下达指令:“直行,注意车位左边,188号。” 有了场外指导,许尽欢没在地下车库里兜圈子,很快见到环氧地坪上印刷着188号的空车位,以及旁边189号车位上,沈砚舟那辆低调的奥迪q7 suv。 “看到你车了。”她一边倒车入库,一边问道:“停这儿没问题吗,上面牌子挂着私人车位哎?” 电话里,沈砚舟轻笑一声,答道:“没问题。如果车技不好,占到旁边车车位也没事,周边这几个车位都是我的,随便停。” “啧。真是土大款。” 停好车,许尽欢取了手机,正打算下车拎箱子。 几米外的单元门里,身高腿长的人影出现在光线里。 沈砚舟握着手机,迈开步伐,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车窗。 许尽欢摇下车窗,露出她弯弯的眉眼。 她闷笑着对着手机:“沈砚舟,怎么办,我在你家楼下遇到一个特别帅的帅哥哎。” 顽皮调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沈砚舟扯了扯嘴角。 “嗯,那你可以上去讹他,让他带你回家。”他举着手机,一本正经地建议道。 男人音色低沉,自带磁性,许尽欢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的吐词间,喷到耳畔的呼气声。 手机信号的缘故,扬声器的回音要慢上半秒,倒像是带着电音的二重奏。 “噗嗤。”许尽欢扶着方向盘,埋头闷笑。 “我们好像是两个小学生哦。”她吐槽道。 沈砚舟收起手机,绕到车尾,把她的行李箱提下来,而后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许尽欢趴在方向盘上闷头笑够了,抬头就是站在车外,朝她伸出手的英俊男人。 地下车库的灯光仿佛都格外偏爱他,光线照亮他的半张侧脸,西装衣摆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 许尽欢,心想,男色误人诚不欺我。她一个颜狗,挡不住建模脸和建模身材的攻势。 特别是这个男人床上是凶狠的西装暴徒,床下是温柔体贴的绅士。 这谁挡得住? 反正许尽欢是抵挡不住,所以她伸手握住了那只朝她伸来的手。 十指相扣。 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很空旷,空旷到踩在环氧地坪上,脚步声都有回音。 “走吧,回家。”沈砚舟轻声道。 但许尽欢却觉得比脚步声更大的,是她身体里的心跳声。 心跳声顺着血管传导到全身。 他说,回家。 她被沈砚舟拉着往单元门走,几步路的功夫,眼前好像跑马灯一样,掠过很多画面。 十五岁的女孩,把别墅客厅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她独自站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废墟里,对那一家三口冷笑。 温仲暴跳如雷,怒不可斥地让她滚。她就真的背着书包滚了。 二十五岁的女人,风尘仆仆回到母亲出生长大的城市。 在母亲的墓前,她交出了那把生锈的钥匙,那些留念的记忆,从不属于她。就如同地图上被抹去名字的辖区,那个温柔婉约的江南女子,也被命运抹去。 沪市温家不是她的家,南京许家也不是她的家。 许尽欢以为,像她这样的流离失所之人,不会再有家。 她也已经习惯,因此对于住处没有太高要求。 江浸月每次来,都嫌弃她那个老破小的公寓,嚷嚷好几次请她对自己好点,换个靠谱的小区,她还是没换。 懒是一方面,更深层次的是,她觉得换到哪里都一样,都只是个落脚的地方。 落脚容身的地方,是称不上“家”这个温馨的词汇的。 许尽欢常在在工作室加班到通宵,相映成趣是她一手创办的。 待在工作室,在工作中,她好像能找到一些自欺欺人的归属感。 因此收拾行李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不过是换了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 可,此时此刻,沈砚舟牵着她的手,说回家。 不受控制的心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这样不受控的异样,在沈砚舟拉着她在智能门锁上录指纹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沈砚舟保存好设置,重新把进户门关上。 他弯腰在许尽欢的唇角轻啄一口,墨蓝色的眼眸里是明晃晃不加掩饰的宠溺。 “试试能不能开。”沈砚舟勾唇笑道。 许尽欢垂眸,食指按上那一小块识别区。 随着一声机械提示音“欢迎回家~”,门锁喀挞着自动弹开。 许尽欢握着把手,拉开那扇门,屋内的冷气扑面而来。 她鼻尖一酸,借着进门的瞬间,眨巴眼睛把那股酸涩感逼回去。 沈砚舟把她的行李箱放进卧室后,打开旁边的一扇门,介绍道:“书房的桌子够大,我就没有买新的,你如果在家需要安静的环境,我去餐厅办公也行。” 许尽欢打量着硕大的书房。 之前来过这里好几次,但基本上都是心照不宣,做成年人的事情。 这还是第一回 ,在主人的带领下,参观这套差不多两百平的大平层。 简约的现代欧式装潢,大面积运用黑白灰色调,吊顶及背景墙大胆使用了金属丝,勾勒出几何图形和草木的形状,中和了颜色的单调。 简约却不简单。 整套房子,能看出装潢设计的巧思和细节。 “你家这个设计风格,和我一个朋友家蛮像的。”许尽欢称赞道:“沈律生活上还挺有格调。” 沈砚舟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本来还担心你不喜欢这里。” 许尽欢夸张道:“怎么可能哦,从老破小搬到新豪大,提升的档次肉眼可见。”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有些奇怪道:“没有次卧吗?我的房间在哪边?” 靠在门框的沈砚舟,抬手指了指主卧,道:“装修的时候,没有让朋友留宿计划,所以这里只有一个卧室。” 许尽欢柳叶眉扬起,她睨了一眼长身玉立的男人,拉长语调道:“我们俩睡一个房间呀?” 沈砚舟哂笑着开口:“明知故问。” 轻飘飘的四个字,不带有任何重量,也没有明显的语气波动,但听在有心人耳中,却像是甜丝丝的棉花糖。 许尽欢嘴里还叼着没吃完的奶糖,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掉塑料糖纸,趁着沈砚舟说话的机会,把棒棒糖怼进他嘴里。 “挺好吃的,你尝尝。”许尽欢叼着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常规的人际交往中,已经属于冒犯的范畴。 沈砚舟含着猝不及防塞进来的棒棒糖,金丝眼镜下的蓝眸渐深。 小狮子主动的亲昵。 他敛下眸光,把今天从早上邀请到晚上许尽欢真的搬过来,脑海中复现一遍后,没察觉有什么异常。 但他心心念念的这只小狮子,就是突然间撤下了所有防备,能毫无顾忌地给他塞糖,捉弄打趣。 沈砚舟思索了几秒钟,线索像是断掉,不清楚为什么许尽欢态度转变,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这是不是代表,他被小狮子划进自己的势力范围了呢? “你那个,是什么味道?”许尽欢转头问道。 她捏着嘴里的塑料棒,补充道:“网上买的盲盒款,有七八种味道混在一块。” 许尽欢扬了扬自己手上这根,道:“我吃的这个薄荷味的,一股牙膏味哈哈哈。你的呢?” 女人站在沈砚舟前方两步远的位置,身高差让许尽欢整个人都娇小许多,像是被嵌在高大挺拔的男人怀里。 沈砚舟含着那根由她亲手塞到嘴里的棒棒糖,意味不明道:“想知道?” 他不说还好,许尽欢也就想起来盲盒口味这茬,随口一问。 但是他这个口吻,明摆着故意吊人胃口。 偏偏许尽欢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好奇心被吊起来的同时,她还一身反骨。 沈砚舟屈腿靠在门框,西装革履,从着装到头发丝,都是一股子高端精英味。 沉稳矜贵的男人,此时却含着一根和气质不符的棒棒糖,金丝眼镜后那双会说话的眼眸,此刻溢满柔软纵容的情愫。 许尽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磨牙道:“爱说不说。” 她过会儿就把其他的糖全拆了,总能吃到一个同样味道的。 脾气上来,傲娇的女人刚准备扭头离开,就被抓住胳膊,轻柔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下一秒,比拥抱更炙热的薄唇,以不容置疑的态度贴了上来。 甜腻的水果味从舌尖炸开,混杂着原本嘴里的薄荷味,组成奇异的新口味冲击着味蕾。 沈砚舟扣着她的后脑,如同土匪一般掠夺着许尽欢口中的薄荷奶糖。 “尝到了? ”他松开怀里的女人,挑眉问她。 许尽欢舔了舔嘴唇,咂摸了一下味道:“荔枝的,是挺好吃的。等这个牌子棒棒糖吃完了,可以考虑回购。” 朝夕尽欢 第88节 男人弯腰的接吻,让他们的身高差减小,许尽欢掀起眼皮,皱眉道:“你嘴角怎么有点青,和人打架了?”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假设太荒唐了,斯文有礼的红圈所律师,只会在谈判桌或是法庭上,用唇枪舌剑大杀四方。 和人打架,这种暴力行为,和西装精英实在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儿去。 沈砚舟含着棒棒糖,顶了顶腮,淡淡道:“走路的时候看手机,没注意撞了一下,不严重。” “噗嗤,沈砚舟,你好笨噢~” 沈砚舟墨蓝色眸子温柔似水,他笑笑,扯开话题道:“你手机给我一下。” 许尽欢有点茫然,不知道要手机干嘛,但还是下意识摸出手机给他。 “诺,用吧。”她把手机解锁后扔给沈砚舟。 沈砚舟轻笑一声,说了句好。 他垂眸把玩着手机,心底涌上一股隐秘的愉悦快感。 原来这就是小狮子的信任麽,连手机这样私密的个人物品,都能解锁后随便塞到他手里。 许尽欢给完手机后潇洒转身,对身后男人心里* 那些弯弯绕绕一无所知。 她急着去厨房搞点水喝。 接吻的时候,沈砚舟使坏,把荔枝糖咬碎。 灵活的舌尖,又将细碎的糖渣推到她这边。 许尽欢现在嘴里全是融化的糖浆,甜到发腻。 灌了半瓶矿泉水,糖浆极致的甜味才被稀释。 余光扫见进来的男人,许尽欢抱怨道:“下次不分给你吃了。” 沈砚舟把手机还给她,笑道:“是你自己想尝尝我的棒棒什么味道,我只是满足你的要求。” 许尽欢一梗,有种锤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直接告诉我是会死吗,非得用这种方式。”她无语道。 “直接说好吃,没有任何意义。”沈砚舟好以整暇道:“亲口品尝,比言语形容更加直接。”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许尽欢把剩下半瓶水灌完,懒得理他。 她随手把手机踹进兜里,问道:“拿我手机干嘛?” 沈砚舟斜眼看她:“现在问会不会太晚了。” 许尽欢耸肩:“不晚啊。要是拿我手机干坏事,现在正好人赃并获,报警让警察蜀黍把你抓起来。” 她嗯哼着威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沈砚舟伸手勾住她纤细的脖颈,凑在许尽欢耳边普法道:“假设,我真的拿你的手机,干了什么侵犯你权益的事情。但没有录屏,没有其他人在场见证,法律上来说,没有任何证据的犯罪,疑罪从无。” 许尽欢对他的普法小课堂并不感兴趣,她一个艺术生,要学文科法律的大部头,不仅专业不对口,而且还听不懂。 她作势张嘴在眼前的胳膊上咬了一口,道:“今天晚上为什么没做饭,你的同居搭子快饿晕了。” 要知道,搬来沈砚舟这边,最大的诱惑之一,还得是这个男人有一手好厨艺。 “话说,你是不是在新东方进修过啊。现在会做饭的男的好少,做得好吃的就更好了。” 许尽欢诚恳点评:“能把你的厨艺进修班,推荐给我么,蛮令人心动哎。” 她抬头看过来的眼神亮晶晶的,丹凤眼里充斥着对美食的渴望。 虽说确实许尽欢对吃的要求不高,山珍海味和咸菜干粮她都啃过。 但有句古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两个月,沈砚舟给她胃口养刁了。 因为智驾误会的事儿,两人十来天没联系了。 许尽欢每次吃饭,都会下意识想到每次来沈砚舟家,那一桌色香味俱全,次次还不重样的丰盛伙食。 网上之前一直流传着一句话: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之前许尽欢对此嗤之以鼻,总觉得这是恋爱脑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结果换到自己身上,她只能诚挚点评——真香!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沈砚舟,把你学厨的进修班分享给我吧。” 她仰头看着男人流畅的下颚线,发出内心的请求。 “真想学?”沈砚舟挑眉问道。 许尽欢点头确认,心说,万一哪天我俩掰了,想吃点好的以后还能自己做,不至于对炮友家的饭心心念念,辗转反侧。 那也太丢人了。 “那买机票吧。”沈砚舟抬了抬下巴,示意她。 “这厨子班还在外地?”许尽欢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掏出手机,边问道:“那个城市啊?” 沈砚舟:“英国。” “?” 许尽欢退出购票软件,翻了个白眼:“又框我。” 她一脸上当受骗的憋屈和无语,不耐烦地扒拉下沈砚舟环住她的胳膊:“无良律师嘴里没句真话。” 沈砚舟见她要走。 长手长脚的男人,从背后搂住她柳枝般的细腰,把人反抱在怀里。 “没骗你。我在英国读的研。那地方满大街白人饭。” 沈砚舟把头闷在她颈窝里,闷笑着解释:“不会做饭的留子,在英国,最后都能被逼出一手好厨艺。” 许尽欢离开的动作顿住,她没想到还有这茬。 “你不是在南京上的大学么?”她疑惑道:“怎么跑去英国了。” “南京读的本科,去英国读的研究生。”沈砚舟笑道:“不过并不建议你去英国学厨,吃饭环境太恶劣了。” 许尽欢拍了拍他搂在自己腰间的大手,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没那功夫跑去国外自虐,英区满大街的炸鱼薯条,看着就倒胃口。” “嗯,确实是。”沈砚舟笑着附和。 他的下巴支在许尽欢的锁骨上。 说话的时候,下颚的震动随着接触的地方传导,令许尽欢觉得好像在如此亲密的姿势下,他们合二为一,成为了一个共振的体系。 “小狮子不需要会做饭。”沈砚舟环着她的腰,凑在她耳边笑道:“你有现成的饲养员可以使唤。” 男人的怀抱温暖宽厚,衣物都无法阻挡身后传来的体温。 许尽欢的背脊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沈砚舟带给她的安全感。 进门时压抑的那股情绪再度翻涌,鼻尖开始泛酸,泪腺流淌出的液体充斥了眼眶。 不管她怎么拼命眨眼,都没办法阻止那滴热泪的流动,最终眼角的晶莹无声砸在地板上。 许尽欢庆幸她此刻是背对着沈砚舟的,男人看不见她狼狈的时刻。 她抬手抹去脸颊的泪痕,若无其事地从男人怀里转身,开口道:“既然厨子今天不上班,那下馆子吧。我请客,就当庆祝本人今天乔迁之喜。” 沈砚舟轻笑着,磁性的嗓音自带混响。 “好啊,谢谢小狮子请客。” 沈砚舟的家在黄浦江边,沪市市中心的位置,餐厅随处林立。 许尽欢琢磨着,今天搬家算是喜事儿,吃顿好的。于是导航了一家人均消费不低的餐厅。 路上,她给餐厅打电话排位,却对方被礼貌婉拒道,只对提前预约的客人服务。 许尽欢扭头跟沈砚舟商量道:“以前没来过,不知道要预约,要不我们换一家?” “不用。”沈砚舟停好车,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一路畅通无阻。 他淡然道:“想吃的话,以后可以把这里当食堂,不需要预约。”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以后……真的可以把这里当家吗? 沈砚舟:当然。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组建一个真正的新家庭。 第47章 .缠绵 ◎“炮友或是追求者,我都接受。”◎ 许尽欢挑眉, 默不作声地被他拉着走。 显然这家餐厅,沈砚舟来过许多次。 他牵着许尽欢的手,径直上楼, 绕进某间包厢。 许尽欢还没来得及询问,经理便躬身推门而入道:“沈律,这是今天的主厨推荐, 您看有没有什么忌口。” 沈砚舟手腕一转, 将呈上来的菜单递给许尽欢。 “餐厅的老板是我客户。”对上许尽欢疑问的眼神,沈砚舟解释道:“之前给他们集团处理过并购的案子。” “哦哦, 难怪都认识你。” 许尽欢没什么忌口,这家高档餐厅的菜单每日都是定好的,她拿笔将海鲜类的菜品划掉。 把菜单还给经理的时候, 许尽欢开玩笑道:“既然沈砚舟来这儿吃饭不用预约, 那他吃饭要不要付钱啊。” 经理微笑着回答:“老板吩咐过沈律过来无需买单,但沈律每次来用餐, 还是坚持付款。” 朝夕尽欢 第89节 解答完贵客的疑惑,经理核对完菜品, 帮他们带上包厢的门。 许尽欢伸手从餐前果盘里拣了几片果冻橙,懒洋洋道:“你对餐厅老板有恩情,吃饭过来不要钱,但让我过来当食堂的话, 好像有点不道德吧?” 沈砚舟睨了一眼果盘, 默默记下无论是酸奶还是水果,小狮子都更偏爱橙子。 他自然而言地吃掉被许尽欢剩下的草莓,淡淡道:“忘了说, 餐厅我有一半股份, 只是不参与管理而已。” 许尽欢咬着橙子片, 哼唧道:“沈律你副业的涉猎真广泛。” 面对她的调侃,男人薄唇微扬,心情愉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砚舟的缘故,今天的菜品上得格外快。 许尽欢跟沈砚舟聊了没几句,经理就推着餐车亲自上菜。 两人都是高效率的人,吃完饭买单环节,许尽欢率先开口道:“说好了今天我请你吃饭,别跟我抢哈。” 沈砚舟墨蓝色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雪白的餐巾拭过骨节分明的指关节,沈砚舟淡定至极,轻笑道:“不和你抢,你买单吧。” 说着,他搁下餐巾,身体后靠在椅背上,一副不争不抢的优雅模样。 许尽欢顺利地扫码付款。 一顿饭吃了5位数,比她想象得要贵不少。 不过最近相映成趣的运营不错,光是智驾的商单,就让许尽欢赚得盆满钵满。 5位数,在许总眼里已经不算大额支出了。 买完单,许尽欢去了个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餐厅经理在往沈砚舟的suv后备箱搬橙子。 她站在转角,心底微妙地波动了几圈涟漪。 等上菜闲聊的那几分钟,她无聊多吃了几片橙子,许尽欢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男人却记在了心里。 许尽欢眨了眨眼,站在角落等了半分钟,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上车和沈砚舟一同回去。 银行卡划账后会给持卡人发短信。 奇怪的是,直到回去,许尽欢都没收到银行发来的扣款信息。 她重新翻到买单时的支付界面。 下方,一行小字闯入眼帘。 【支付成功。付款方式:亲情卡(沈砚舟)】 手机软件上的字体横平竖直,短短一行字,包含的信息量却不小。 许尽欢放下手机,插上充电线后,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淅沥水声。 支付界面的那行小字仿佛被赋予了灵魂,总在眼前浮现。 她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闭了闭眼。 原来沈砚舟问她要手机,是为了绑亲情卡。 所以吃饭的时候,他好以整暇地让她买单,其实是早有准备。 不仅绑了亲情卡,还将其设成了默认扣款方式。 为什么做了却不告诉她。 许尽欢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见得不少。 每到情人节或者七夕等节日,网上晒红包晒礼物的帖子,铺天盖地。 站在人性的角度,付出就是为了被看见。这和摄影是一个道理,摄影就是为了记录下那些瞬间,让它被世人看见。 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甚至是亲情,人脉总是期望自己的付出能够被看见,并且得到正反馈。 沈砚舟洗完澡,披着浴袍出来,抬眸见到的就是他的小狮子仰面躺在床上,疑似在思考人生。 他走到床边,弯腰看她,笑道:“一脸凝重,在想什么呢。” 发梢的水珠顺着重力,滴到许尽欢脸上,打破她一团乱麻般的思绪。 “亲密付我看到了。”她出声说道。 沈砚舟随意嗯了一声,不以为然。绑卡的事情,他本来就没想要瞒着。 许尽欢搂过他的脖子,直白地表露自己的不解:“为什么不主动说,别人的男朋……别的男人,发个红包都恨不得昭告天下。” 沈砚舟挑眉,刚洗完澡他没有带那副眼睛,墨蓝色的眼睛深邃迷人。 他抵着许尽欢的额头,低声道:“刚才是不是想说,别人的男朋友。” 那双充满异域风情的眼眸,像是能看穿一切,令许尽欢有股无所遁形的错觉。 她撇开头,犟嘴道:“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沈砚舟捏着她的脸,把逃避者的脑袋摆正。 他纠正道:“对我来说,绑定亲密付才是不重要的事情。本来想的是直接把副卡给你,猜到你大概率不会用,只会扔在抽屉里落灰。绑个亲密付,更实用一些。” 他很少说如此长的一顿话。 每个字都咬字清晰,声线低哑却充满郑重。 许尽欢没办法假装空耳,因为沈砚舟的预判完全正确。 没擦干的发梢仍在滴水,沈砚舟轻柔拭去许尽欢脸上的水珠。 对眼前人,他总有着无限耐心:“我今天很高兴,很高兴你愿意搬过来。不管此时你对我们关系的定义是什么,炮友或是追求者,我都接受。” “给我一个机会好么,别急着拒绝。” 说着,他笑起来,唇角的温柔似要将人溺毙:“不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欣然接受。” 许尽欢眨了眨眼,而后手臂用力,勾着沈砚舟的脖颈,闭眼吻了上去。 沈砚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几次教学,许尽欢已经能够在缠绵的接吻中,学会换气。 阻隔的衣服被尽数扯掉,洗完澡泛着热气的躯体像是温热的港湾。 哪怕空调的温度设置道最低,许尽欢仍然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汗。 她昂头吻上那双深邃的蓝眸,精神像是脱离□□,飘回到新疆的赛里木湖。 三月她在大西北,记录下震撼人心的冰推画面,赛里木湖裹挟着寒风呼啸。 许尽欢心想,现在那片湖应该都化冰了,因为此时她正在湖水的荡漾中失神。 一波一波潮水延绵不绝,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惊涛拍岸。 许尽欢放空思绪,任由自己徜徉在温暖而汹涌的浪潮里。 - 同居生活,远比想象中的更加舒适。 短短半个月,许尽欢就渐渐习惯。 习惯每天结束工作后,开车逆着人流,反向驶向市区。 有时候,沈砚舟已经准备好晚餐,许尽欢到家就刚好吃饭。 有时候,律所工作忙,许尽欢就顺道打包好餐食,又或者点个外卖,一边吃饭一边用客厅的百寸电视审片。 更偶尔,两个人工作恰好都很忙,加班到深夜都对不上时间,直到一个人入睡,另一个人都还没回家。 但许尽欢每天早上起来,睁眼都能看到高大挺拔的男人。 松青律所的上班比相映成趣,时间上要早。 许尽欢几乎每天都是还没睡醒的时候,沈砚舟就起床。 她迷迷糊糊地和男人接吻,然后在沈砚舟的轻笑声中,继续倒回被窝补眠。 两人节奏完全不一致的人,在生活作息上巧妙地达成了某种平衡。 就连朝夕相处的同事,都发现了许尽欢的变化。 成欣言抱着一沓文件,悄咪咪问她:“老板,最近咱们工作室是不是又有大单了?” 许尽欢低头签字,随口回答:“没有吧。现在七八个项目同时推进,暂时没有新的甲方爸爸找上门。” 她把签好的文件推到一边,又道:“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错觉?” “噢。”成欣言振振有词道:“大概是老板你最近变得特别好说话,我犯错都没骂我。简直如沐春风!” 许尽欢挑眉,反问道:“我之前很不好说话?” 成欣言吐吐舌头,小声吐槽:“以前是女版斯内普教授,现在是麦格教授。” 哈利波特里,毒蛇斯内普,温柔麦格。 从嘲讽式教育到鼓励式教育,老板的转变,令职场菜鸟成欣言喜极而泣。 许尽欢嗤笑着把另一份文件,拍到她怀里。 “少贫嘴,干活儿去。修改过的方案,让策划部去对接。”她吩咐道。 成欣言嘿嘿两声,抱着文件小碎步离开。 办公室恢复寂静,许尽欢继续审核广告提案。 水笔在她的指尖灵活转动,像是飞舞的蝴蝶。 几分钟后,许尽欢停下转笔,从抽屉里翻出补妆用的小镜子。 镜子里,女人眉眼如黛,红唇扬起,弧度是标准的微笑唇。 许尽欢望着镜子里笑意闲适的自己,叹了口气。 她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和沈砚舟待久了,都染上他的毛病了。” 沈砚舟通常都是言笑晏晏的样子,看似斯文有礼,实则暗藏刀剑。 同居后,许尽欢见过好几次他在书房,和人开视屏会议,男人嘴角擒着一抹笑,谈判中却寸毫不让。 两人待久了,许尽欢除了能分辨他笑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知不觉她自己也被沈砚舟带偏。 朝夕尽欢 第90节 不过许尽欢还没修炼到笑面虎的地步,大多时间,她笑意都是发自内心。 相映成趣客户维护这块,大多不需要她出面。许尽欢日常流露的笑容,很少有出于社交场合的虚伪。 “主要还是日子过的太舒心了点。” 她如此评价道。 望着镜子里的气色明媚的女人,不得不感叹,生活真是一把杀猪刀。 想当初她被苏乘风搞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一揽子破事压在身上,根本笑不出来啊。 联想到盗片狗,许尽欢放下镜子,给她的代理律师发微信。 【宋律打扰了,来问一下我之前案子,现在到什么进展了?】 【johnny:法院的排期在月底,月底开庭。】 【许尽欢:好的,宋律费心了。】 她放下手机,呼出一口气:“总算要结束了。” 商单素材泄露的事情,经过两个多月的拉扯,即将迎来法院判决。 有松青的律师代理,许尽欢并不操心。 她翻几下日历,数数日子,和沈砚舟认识也有段时间了。 要搁两个月前,她一定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见涩.起意,和炮友发展出超出控制的感情。 许尽欢拾起水笔,重新转着笔,思考她和沈砚舟的关系。 情感上属于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阶段。 身体已经先行一步,磨合得相当合拍。 自从搬去黄浦江边的大平层,许尽欢晚上的夜生活,可以用丰富至极来形容。 像西装暴徒,这类的晴趣play早就驾轻就熟,说是夜夜笙歌也不为过。 沈砚舟从不催促她给予名分,那样骄傲的男人似乎总有着莫名的自信。 有几次龚凯来家里送材料,见到她也并不意外,仍是毕恭毕敬地喊‘老板娘’。 沈砚舟从不澄清。 他不提,她就假装忘记。 以至于到现在,许尽欢甚至有点分不清,他们的关系究竟如何。 看似床上亲密无间,实则下床后各自处理工作,还称不上恋人的程度。 对外好像都默认他们是一对,对内却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针对于对方的工作几乎从不过问,却会主动报备行程。 彼此在尺度的拿捏上,心照不宣。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抱着文件离开的成欣言去而复返,小姑娘敲了敲许尽欢办公室的玻璃门,面上有几分难掩的尴尬。 “老板,有人找你。” “谁?” “呃……是个没见过的中年人。”成欣言小心翼翼道:“他自称是您的父亲。” 成欣言捏着衣角,有几分紧张。 作为工作室老板,常有客户到相映成趣上门考察。这次的访客有几分特殊,特殊到成欣言都不太敢过来通报。 成欣言清楚地记得,同事们曾经在团建时聊到父母,顺嘴问老板爸妈是什么样的人。 许尽欢当时的原话是“父母双亡,去世很多年了。” 每年清明,她都要回南京祭拜,在相映成趣不算什么秘密。 今天,冷不丁有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上门,自称是老板的父亲。 成欣言背上一身冷汗,心说,老板不是父母双亡麽,这总不能大白天见鬼了吧! “老板……这,这……”成欣言咽了咽口水,眼神乱飘。 许尽欢垂眸沉默了几秒钟,指尖飞舞的笔“啪嗒”一声砸在办公桌上,打着璇儿沿着光滑桌面滚落地面。 她深吸一口气,瞥了眼欲言又止的成欣言,冷声道:“慌什么,我去看看。” 成欣言张了张嘴,刚准备说原来老板你父亲没死啊,又被老板下一句话噎得不敢开口。 许尽欢:“你去忙吧,我去瞧瞧我那位青天白日,诈尸的老父亲。” 成欣言:“……” 相映成趣的会客室恰好邻街,夏日灿烂耀眼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向室内,长桌尽头的绿萝在桌角郁郁葱葱。 许尽欢推门进去,氤氲茶香袅袅升起,扑面而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找我有事儿?”她拉开椅子,坐在衣装笔挺的男人对面。 温仲放下杯子,皱眉看她:“你这穿的什么东西,有辱斯文!” 许尽欢低头看了眼自己,白t短袖配牛仔长裤,并无什么不妥。 硬要鸡蛋里挑骨头,大概就她裤子破洞有点多。 “我的地盘,想怎么穿都行,工作室不像您公司,连着装都有臭规矩。” 温仲胡子一横,斥责道:“温宜!你还记得我是你老子吗,什么态度!” “我跟谁都这态度,您要看不惯就回家管教您那宝贝儿子,别来管教我。” 许尽欢嗤笑道:“还有,我现在叫许尽欢,更名申请还是您能亲自到派出所签字的,忘了?” 提起往事,温仲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他咬牙道:“那是看在你妈和你外公的面子上,我才签字的。” 许尽欢拍案而起:“别提我妈,你没资格提她!我妈要是知道,你在外边有个只比我小半岁的私生子,她哪怕剩最后一口气,也要和你离婚!” “那我也是你老子!你这是和老子说话的态度吗!” 温仲先前还顾忌到这是在女儿公司,压着音量。此时被许尽欢一激,火气瞬间爆发。 他指着鼻子骂道:“逢年过节不回家就算了,清明喊你回去上坟,三请四邀不回来。” 许尽欢懒得理他,翘着二郎腿越发不像话。 看老头子不舒服,她心里就舒服了。 温仲气得脸都扭曲了,许尽欢就当没看见。 噼里啪啦一通数落完,温仲看着坐那不发一言的女儿,内心复杂至极。 他也不想一见面就把孩子一通骂,但许尽欢浑身犟骨头,并且拼命在他雷点上蹦迪,温仲又急又气。 眼下许尽欢垂着眼眸不说话的样子,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温仲看着不免有些后悔。 他喝了口茶,给自己找台阶下。 “你这儿茶叶太差劲了,周末回家拿两罐今年新茶过来,给员工改善一下。” 许尽欢撩起眼皮,扫了一眼他手上的纸杯,拒绝道:“工作室有咖啡机。我们这儿没人喝茶。” 温仲一梗,又道:“那拿几罐子,充充门面也好。” 平静下来的父女俩,隔着一张桌子,从原本的剑拔弩张到无话可说。 许尽欢把玩着手机,有些不耐烦:“人也见到了,骂也骂完了,您现在可以打道回府了。” “周末回家吃饭吧。”温仲叹了口气,再许尽欢开口拒绝前,补充道:“苏倩和温仲不在。就我跟你。” 许尽欢掀起眼皮,冷艳的脸上浮上几分异色。 她收起手机,懒洋洋道:“最近工作忙,再说吧。” 再说这两个字,在许尽欢嘴里温仲听到过无数次。 “几时再说?”他敲了敲桌子,沉声道:“你怕是忘了吧,周末是你老子生日。” 许尽欢沉默几秒,扯了扯嘴角:“知道了,我周末会回去。” 于情于理,温仲亲自来找她,还是过生日这样特殊的日子,许尽欢一时半会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她也确实好几年没回家了。 只要不看到苏倩和温帅,回去吃顿饭,给老头过生日,许尽欢倒没多少抵触心理。 见她应下,温仲也不再多留,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该留给你的东西,爸爸不会给别人。” 许尽欢坐在位置上没动弹,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女儿大了,翅膀硬了,已经离家多年。 温仲望着她翘着二郎腿的背影,惊觉岁月不饶人。 当初倔强背着书包离家出走的小姑娘,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逐渐丰满羽翼。 年纪大了,从前遗忘的事情就像旧照片,总在午夜梦回一帧帧在眼前复现。 环顾相映成趣设计感十足的门头,温仲有些自豪又有些可惜。 能单枪匹马在沪市闯出一片天,如果当初父女不曾决裂。 到如今,或许温氏早已有了能掌舵的接班人。 只是,万事没有如果。 许尽欢没送她老爹,她搞不懂为什么温仲突然上门,企图修复父女关系。 她搞不懂,也没兴趣懂。 结合上次颜煦透露给她的消息,许尽欢多少能猜到几分。 无非就是儿子不成器,家业后继无人,老头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想起外边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便宜女儿。 许尽欢猜到了,但她懒得点破。 比起不打招呼就上门造访的老爹,她对家里斯文败类的律师更感兴趣。 刚才温仲在那暴跳如雷数落的时候,许尽欢就自动切换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模式,埋头和沈砚舟发信息。 朝夕尽欢 第91节 家里的精英男今早去京市出差,要好几天才回来。 刚刚企鹅给她发了张图片,一个包。 许尽欢认得这个牌子,号称是一个包能买一辆车的奢侈品。 沈砚舟问她要不要。 许尽欢盯着那张图片,放大了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来什么特别。 她问多少钱,对方回复没多少钱。 不告知不代表她没办法,许尽欢切到购物软件,一键识图。 好家伙,跳出来一串零,她数了半天才数明白7位数。 许尽欢前脚把温仲熬走,后脚就给沈砚舟拨电话。 那端接起得很快,铃声只响了一声就被秒接。 “是不是还挺好看?”沈砚舟磁性的声线从听筒里传出,如羽毛般扫过耳畔。 许尽欢揉了揉发痒的耳垂,对着电话道:“哪里好看了。” 她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震惊道:“它是金子做的麽,标价百万,哪个钱多烧得慌的大冤种会买啊!能卖掉麽。” “嗯……应该是能卖掉的。”沈砚舟回答道。 “……”许尽欢迟疑了两秒,她舔了舔嘴唇,艰难道:“该不会那个一掷千金的大冤种,就是你吧。” 沈砚舟轻笑一声:“是的。恭喜你答对了,你刚没回复,就当作你喜欢,已经买好了。” 许尽欢翻了个白眼,心说她刚忙着,应付她那突然诈尸的老爹。 “沈砚舟,你要是钱多的没地花,不如赞助相映成趣多买几台摄影机。这一个几百万的包,够我买台高速摄影机了。” 隔着半个中国,远在京市的男人很爽快,低笑着回答:“可以啊。账单发过来,我给报销。”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这家伙比我想象得更有钱啊,努力工作!争取变成富婆!包养这家伙! 沈砚舟(笑):嗯,其实我可以带资争取这个珍贵名额的。 第48章 .缠绵 ◎“等你带我去找夜生活。”◎ 如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许尽欢这几天算是切身体会了。 每天早上睡醒, 没有人用早安吻喊她起床,许尽欢倒有几分不适应。 特别是,晚上空调打低, 她睡着还会踢被子。 床上骤然少了个温热的人型暖宝宝,许尽欢愣是在5月份的初夏,把自己睡感冒了。 感冒导致了连锁效应, 吃什么都嘴里没味, 味同嚼蜡。 “真服了,以前一个人住, 也没把自己养这么差啊。”许尽欢打着喷嚏抱怨道,“再不回来,我都要出差了。” 她翻了翻行程表, 皱眉。 下周要带队去拍纪录片, 上次沈砚舟在饭局上给她牵线搭桥认识的政府人脉。 一个规模较大,多家公司参与的公益纪录片, 还涉及到省级的合作。 相映成趣在投标环节中签,负责其中一个项目。 下周开始, 许尽欢要带组去南京,预计出差一周。 要是今明两天沈砚舟不回来,那满打满算,时间错开, 他俩得半个月见不上面。 说曹操, 曹操到。 手机铃声响起,许尽欢瞅了一眼,果不其然, 来自【民法典撰稿人】的视频邀请。 出差后, 沈砚舟隔三差五给她打视频。 许尽欢是微信和企鹅都用。 有时候图方便, 懒得开云盘,一些占用空间不大的素材,她都习惯用企鹅传原图,因为微信发图片会压缩。 沈砚舟出差没几天,视频电话倒是每天都来。 一个工作繁忙、经常出差的红圈所合伙人,逮着空就给她打视频,算什么事儿。 前两天许尽欢还有些新鲜,后来脑子拐过弯来,她就很想笑。 沈砚舟搁这儿,给她报备行程呢。 “啊切!”许尽欢喷嚏打的惊天动地,在办公室甚至产生了回音。 她忙着找纸巾,手机被随手丢在桌上,沈砚舟只能看到天花板的吸顶灯。 “沈par,案件卷宗调出来了。” 龚凯捧着一沓文件过来找人:“根据客户提供的时间节点,需要出具资产产权的鉴证意见,最迟明天就要。” 沈砚舟抬眸应了一声:“知道了。放着我来处理,你去忙其他事吧。” 龚凯还想说什么,旁边手机又传来一连串喷嚏声。 沈砚舟皱着眉头拿起手机,沉声道:“去医院看过了吗?” 许尽欢回来,摇头道:“不严重,不想去。” 她看着手机里西装革履的男人,支着脑袋,懒洋洋开口问道:“刚刚说话的龚凯吗?” “嗯,他这趟和我一起出差。”沈砚舟回答道。 说着他把手机转了个圈。 龚凯熟门熟路地抬手,跟许尽欢打招呼。视频通话里的女人依旧慵懒妩媚,只是搓红的鼻头,显得有些呆萌。 他愣了一下,问道:“老板娘病了?吃药了吗?” “感冒,吃过药了。”许尽欢扬了扬手里的药盒,开玩笑道:“就是在成都你买了,让你家沈par拿来配酒的布洛芬。” 龚凯不好意思地挠头,提起这事,他也算因祸得福。 重大工作失误,本以为要被炒鱿鱼了,在老板娘的干涉下,向来严厉的沈par竟然对他的失误闭口不提,反而感谢他救命之恩,提前转正外加白捞了一笔不菲的奖金。 调笑完小律助,等龚凯离开后,许尽欢按了按太阳穴,突然问道:“沈砚舟,京市好玩吗?” 沉稳矜贵的男人笑了笑,给她看桌上堆的待处理的卷宗材料,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太好玩。” 许尽欢单手拖着脑袋,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瓣,说道:“既然京市不好玩,那你赶紧搞完,回沪市吧,沪市比较好玩。” “好玩在哪里?” 许尽欢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语出惊人:“比如……夜生活比较丰富。” 暗示十足的话语,令男人金丝眼镜后的蓝眸眯起。 他薄唇勾起,笑道* :“我尽快处理完回去,等你带我去找夜生活。” - 比沈砚舟回来得更早的事情,是她要回老宅了。 温仲的生日到了。 之前答应过会回家给她爸过生日,许尽欢没打算爽约。 她不像是温仲,答应过许婉婷会照顾好女儿,结果照顾着照顾着,女儿就离家出走,改名换姓了。 许尽欢厌弃违反契约精神的人和事,她答应过的事情,从不放人鸽子。 沪市近些年房价水涨船高,温家所在的别墅区有价无市。 要不是温仲当年发家时,咬牙把f大那套家属小楼卖掉,举家搬迁到新别墅。 现在温氏有没有现在的规模,还真说不好。 跟孟母三迁一个道理,别墅区这些非富即贵的邻里,拓展人脉的益处在兵不血刃的商界,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财富。 将近十年没回这里,许尽欢原本以为她都忘了小区里的路该怎么走。 但有些记忆就像刻进骨子里的肌肉记忆,郁郁葱葱的内部路几乎没有变动,就连别墅区中央的天鹅湖都和十年期几乎没有变动。 铺了新的绿道,湖里的天鹅从几只变成了一群,也不知是不是当初那几对天鹅的后代。 许尽欢开车减速,循着记忆停在温家的院门口。 小区没有变化,但温家变化还挺大。 十年过去,之前因为许婉婷重病而无人打理的百合园,现已被娇艳的玫瑰所替代。 许尽欢望着院墙上【温宅】的金属铭牌,平静地按了门铃。 “小姐回来了!”赶来开门的管家,望着铁门外伫立的许尽欢,眼眶湿润。 许尽欢伸手抱了抱年长的管家,低声喊了一句:“祁叔,好久不见。” “阿宜,都长这么大了。”老管家拍了拍她的背,竟有些哽咽。 许尽欢没纠正他叫的名字,祁叔也算看着她长大。 许婉婷重病那几年,温仲忙着开拓事业,许尽欢学校里家长会都是祁叔去开的。 “这是给您的礼物。”许尽欢把手上的盒子递过去,“我记得您心脏不好,买了根灵芝,拿过来给您补补身子。” 祁叔抹了抹眼角,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接,他斟酌着问道:“今天你爸生日,给他准备了吗?” 许尽欢垂眸,提了提手上了另一个袋子,淡淡道:“有的。” “好好好。”祁叔连说了三个好,才接过她带来的礼盒,又推着许尽欢往屋里走,边道:“你爸爸在屋里等你呢,阿宜快把生日礼物给他,让他也高兴高兴,他前几天就念叨着你要回来……” 长辈的碎碎念落在许尽欢耳中,如一颗颗石子般,在她整理好心情的平静心底,荡起圈圈涟漪。 朝夕尽欢 第92节 送许尽欢进去后,祁叔就借口去厨房,把空间留给父女俩。 许尽欢进屋把礼盒放到茶几上,抬眸打量。 温仲今天明显是特意收拾过,一身郑重其事的中山装,头发用摩丝向后梳成大背头。 “来就来,带什么礼物。”温仲板着脸说道,眼睛却不自觉瞟向茶几。 许尽欢嘴角扯出一个了然的笑,伸手把礼盒亲自递到他手里,开口道:“您过生日,总得带生日礼物。空手上门拜访,不合适。” 上门拜访。 她的意思很清楚,她不是回家,而是上门拜访,从十年前离家开始,温宅就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温仲拆开盒子,有些意外。 按如今紧张的父女关系,原以为女儿会随便弄点玩意儿糊弄自己,不料竟是一根老参。 看品相,还是能上拍卖行的难得货色。 他心里五味杂陈,感叹果然血浓于水,女儿心里还是有他这个老父亲的。 温仲故意板正的脸色也柔和了许多,他缓声道:“五百年的老人参。阿宜费心了。” 许尽欢掀起眼皮,睨了一眼那个精美的包装盒,没出声。 温仲有一点猜对了,她本来真是打算随便整点东西糊弄的。 但许尽欢拿不准注意,就打电话给沈砚舟,咨询有什么中看不中用的东西适合送礼。 沈砚舟问她什么场合,许尽欢回答说,给家里一个不太熟的长辈过生日。还特意强调,要那种面上过得去,但不太贵的东西。 离家后这么多年,温仲没养过她,她也不想给温仲花钱。 就当普通亲戚处,脸面上过得去就行。 更何况,人家那一家三口,家庭完整,她不想掺和进去。 沈砚舟听完她的要求,沉吟道:“把书房柜子里那几个礼盒那去吧,不值钱,又能给你撑门面。” 许尽欢对人参完全不识货,书房几个盒子连个logo都没有,她还以为是什么三无山寨产品,随手拎了一个就过来了。 路上还斥巨资去买了一盒灵芝,带给祁叔。 付钱的时候,她还和老板说:“怎么觉得这灵芝,和家里的比,看着卖相不太行。” 老板:“您家里绝对不可能有这个品相,十五万保准物超所值。更好的那批货色,都被药贩子卖给拍卖会了,几十万上百万的东西,可遇不可求。” …… 温仲的话一出,许尽欢心里就有底了。温氏如今规模不小,以温仲集团掌舵人的身价,能对她拎来的三无产品赞许有佳。 她工作室那台百万售价的高速摄影机,不知道能不能买到这一根五百年老人参。 是她想当然了。 忘记了沈砚舟除去红圈所律师的身份,这厮还是个富家子弟。 上海国际赛车场有专门的包间,改装后专用跑圈的赛车。她记得沈砚舟的朋友提过一嘴,曾经宋德源吐在车里,沈哥就把车送给宋德源了。 因为捏青了她的手腕,隔天把跑赛道的新车,跟送大白菜一样,送她了。 随手送超跑的男人,能让他收在家里书房柜子的,会是便宜的三无产品麽? 饭桌上,父女两人沉默着吃饭。 一桌子菜丰盛至极,大多都是许尽欢从小就爱吃的口味。 距离上一次父女两这么和谐的吃饭,大概还是许婉婷还在世的时候。 无人出声,只有碗筷碰撞的声响,在硕大的别墅餐厅反而显得有些诡异。 温仲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许尽欢根本不抬头看他。 许尽欢忙着给沈砚舟发短信。 【你让我从书房柜子,拿走的人参,多少钱?】 【民法典撰稿人:不贵,没多少钱。】 【这是拍卖会才有的货色吧?别瞒着我行么,多少钱我转给你。】 【民法典撰稿人:真不记得了,慈善拍卖会上拍的,意在捐款,不在物,所以四舍五入等于没花钱。】 看着企鹅聊天框里那句“四舍五入等于没花钱。” 许尽欢陷入了失语,她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算法。 为了捐款,不管怎样钱都是要花出去的,所以拍下的物品并不重要。 她竟分不清,沈砚舟这番话究竟是真心如此,还是为了减轻她的心理负担。 许尽欢分不清。 这个男人很多举动都超出她的意料,脑回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推演。 就在她闷头忙着和沈砚舟聊消息的时候。 温仲措辞半晌,终于找到了和女儿交流的突破口。 他取过餐刀切了一块蛋糕,将盛着蛋糕的盘子转到许尽欢面前,说道: “吃饭少玩点手机。尝尝这个蛋糕,我记得你小时候,每星期都缠着要去学校后门,买巧克力小蛋糕。” 许尽欢收起手机,端起盘子尝了一口,和记忆里的味道很是相似。 “那家蛋糕店,还在运营啊。” 温仲摇头道:“疫情封校那段时间,蛋糕店生意不好就倒闭了。” 许尽欢捏着叉子,指了指手上的,挑眉道:“那这是?” “我让老板到温氏食堂工作了。”温仲看着她,缓缓道:“想着要是哪天你想吃,回家也能吃到。” 许尽欢垂眸,眼前褐色的巧克力蛋糕,唤醒了尘封的记忆。 她不知道老头为何,会关注她学生时代,爱吃的那家蛋糕店倒没倒闭;也不知道老头,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邀请蛋糕店老板到温氏工作。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原谅温仲了,原谅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许尽欢一口一口,吃完那块巧克力蛋糕,直到把盘子上的奶油都刮干净。 她放下叉子,突然开口,平静地对着温仲说道:“我不会进温氏。房地产的领域一窍不通。” 温仲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跟在我身边学两年就会了。” 许尽欢摇头:“不了,干摄影挺好的,没有转行的打算。” 温仲张了张口,面对这样平静理智的女儿,说不出话来。 要是许尽欢拍着桌子反对,他能胡子一横,把人押也要押去公司。 可偏偏许尽欢心平气和,一本正紧地让他挑不出错。 温仲思索了一会儿,沉吟道:“不愿意我也不免勉强。” 许尽欢扬眉,似是不相信他今天能这么好说话。 果不其然,温仲清了清嗓子,又道:“你25了,也是大姑娘了,人生大事要考虑起来。” 许尽欢眸子转冷,嗤笑道:“所以,这是让我回来当您的联姻工具人?” “什么工具人!我这是为你好。”温仲沉声道:“颜家主动上门跟我谈婚事。” “颜煦?” “对,颜家那小子跟你青梅竹马,他又有意求娶。你和他朋友多年,也了解他的为人,是个能托付终生的……” 温仲话没说完,许尽欢就已经起身离席。 接下来的话不必再听。 许尽欢没给温仲挽留的机会,出门穿过艳丽的玫瑰丛,开车走人。 她透过车窗,瞥了一眼隔壁院子。 颜宅的花艺铁门精致挑高,入户景观绿意盎然。 许尽欢没有停留,一脚油门离开。 十年没回来,果然不合适的地方,就不该再来。 给温仲过完生日后,不知道是不是她和温家向来磁场不合,许尽欢回家后感冒就加重了。 夜间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昏昏欲睡,但睡得都不沉,隔一会儿就要梦魇惊醒一回。 鼻塞让睡眠质量变得极差,空旷的房间能听见她自己的不并不流畅的呼吸声。 许尽欢半梦半醒,伸手摸到的只有被空调吹得冰冷的被面。 她被冻一哆嗦,睁眼扭头看着无人的另一半床,觉得自己像是个留守儿童。 许尽欢嗅了嗅鼻子,感觉鼻塞的症状越严重。 感冒好像加重了。 她裹着被子在床上扭动几下,最终还是认命爬起来,踩着沈砚舟准备的那双卡通拖鞋起来。 她记得家里是有医药箱的。 许尽欢一边回忆着,之前她吃海鲜,被扇贝壳划破那次,沈砚舟是从哪个房间拿的医药箱。 就在手指触碰到门把手的前一刻,客厅里有细碎杂音响起。 许尽欢愣了两秒钟,眼疾手快一把将卧室房门反锁。 她靠在门板上,听着外头抽屉拉开的滑轨声,和明显放满动作翻动的声响。 顿时,瞌睡跑到九霄云外,整个人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过来。 许尽欢踢掉拖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先到床头柜上取了手机。 环顾四周,沈砚舟卧室和他的人一样,贯彻极简风。许尽欢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趁手的,能拿来当防身武器的摆件。 客厅翻东西的的声音没停,声响落在许尽欢耳中,像是催命符。 朝夕尽欢 第93节 许尽欢无奈之下,顺手抄起床边的《民法典》。 “这么厚一本,看着跟板砖差不多。”许尽欢掂量了两下这本厚壳的精装书。 她抽了抽嘴角,心说,高端小区的安保也不怎么样,大晚上遭贼。 她抄着一本《民法典》,靠在门边给沈砚舟发短信。 【家里进贼了,帮我报个警或者找一下物业,忘了你家是几栋几单元了。】 叫好场外援助后,许尽欢就倚着门板蹲在地上玩手机。 外边小偷翻就翻吧,财产损失在事后能定损,人出事儿就真完蛋了。 许尽欢没自不量力出去抓小偷,她反锁好房门,等沈砚舟联系警方。 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她无声呢喃道:“也不知道他睡了没。” 要是沈砚舟睡了,没看到她信息。似乎只能等小偷搜刮完东西,自行离去了。 许尽欢仰头叹气。 也不知道今夜过后家里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握在掌心的手机震动两下。 【?】 【什么时候遭贼的】 看到信息,许尽欢很是无语。 心说,我一个人在家,和小偷隔着一扇房门,心惊胆战。 你不在家就算了,还发问号。 有那么一瞬间,许尽欢有些后悔搬过来了。 工作中,猪队友遇到过好几次。 生活里,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猪队友,她头一次见。 许尽欢抱着腿坐在地板上,给他回信息。 【现在!就!现!在!】 就点击发送的下一秒,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叩叩”两声,节奏鲜明。 她整个人僵住,思索着究竟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叩叩。” 又是两下礼貌的敲门,打破了许尽欢的质疑。 她的脊背紧贴着门板,能感受到房门传来的清晰震动感。 那瞬间许尽欢想了很多,从飞机上的初见,到松青酒会上的意乱情迷,桩桩件件像是倍速的视屏,闪过脑海里。 许尽欢有点绝望地发现,原来沈砚舟早就从各种细枝末节中入侵了她的生活。 以至于遭遇危险的时候,她脑子跳出的人只有他一个。 锁舌弹开的金属碰撞声,在深夜的房间里清晰而闻。 许尽欢起身,捞起那本厚重的《民法典》,脸上神色冷峻而沉静。 她站在门后,等待着对方破门而入。 把手转动,房门被推开,客厅的光线在地板上投射出一条细长的光带。 许尽欢盯着门缝,眼神越发清明,屏住呼吸准备砸出手上的大部头。 但,门外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推门的动作突然终止,那条狭窄的光带就停在几厘米宽的位置,不再扩大。 许尽欢精神紧绷。 “欢欢,是我。” 熟悉的声线磁性温柔。 许尽欢扔下那本堪比板砖的《民法典》。 她反手拉开门,气急败坏道:“回家搞得像做贼。沈砚舟,你是不是有毛病!” 房门敞开,走廊里明亮的光线照亮门口这一隅。 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几步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许尽欢大晚上被吓得不轻,哐哐锤了几下沈砚舟的背,权当发泄。 “提前回来好歹和我说一声啊。我还以为家里真的半夜进贼了。” 感冒导致的声音嘶哑,让她气势汹汹的话语,出口反而像是黏糊糊的抱怨。 沈砚舟低头,在她额头落下轻吻,解释道:“事情提前办完就买了红眼航班。” 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那张冷艳的小脸。 沈砚舟摸上她的额头,温和道:“到家的时候,你还在睡。” 闻言,许尽欢一愣,泛红的脸颊像是熟透的水蜜桃。 沈砚舟微微低头,贴上她的额头,轻声到:“你在发烧,我出来给你找退烧药。” 他晃了晃手上的布洛芬药盒。 许尽欢眨了眨眼,他们此时额头贴着额头。沈砚舟的眼睛不知道去哪了。 没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瑰丽如深湖的蓝眸近在咫尺,许尽欢眨眼的微小动作,令他们的煽动的睫毛互相交织。 “我还以为家里又进贼了。”许尽欢解释道。 想起方才的乌龙事件,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尴尬。 沈砚舟捕捉到她话语里的词,皱眉道:“又?” “是啊,就我之前住的那个地方,老破小也没物业。之前有一次家里就进贼了。” 额对额的距离实在是贴得太近了,近到说话吐字间,就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许尽欢仰着头,伸手推了推他宽阔的胸膛。 感受着明显减弱的抗拒力道,沈砚舟顺势松手,拂去许尽欢颈侧的汗珠。 生病了的小狮子,触手皮肤滚烫,被他抱在怀里,像是一块软绵绵且刚出炉的棉花糖。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家里进贼这个环节,不是我想要的夜生活[裂开] 第49章 .缠绵 ◎“今天还想不想下床了,嗯?”◎ 男人身形高大, 近一米九的身躯立在眼前,宛若一座沉静的山峦。 他撤下手臂后,许尽欢靠着墙壁喘气。 感冒高烧让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刚刚沈砚舟抱着她,分明没使劲,甚至怀抱还有空间, 但病中的许尽欢有些呼吸困难。 沈砚舟皱着眉头, 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塞进她的掌心。 “把药吃了。”他抬腕看了一眼表, 又道:“等早上烧还没退,我就带你去医院急诊。” 虚弱到,得靠着墙喘气的女人, 虽然抱起来身娇体软, 但沈砚舟还是习惯那个会对他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许尽欢乖乖吃完药,又被沈砚舟抱回卧室的大床上。 她随手把一直抓着的《民法典》扔到床头柜上。 沈砚舟斜过视线睨了一眼, 厚厚的精装书扔在床头柜上,存在感十足。 “刚刚准备用这个对付我?”他挑眉道。 许尽欢舔了舔嘴唇, 心虚道:“这不是以为进贼了麽,拿着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提到家里进贼,沈砚舟一直记着她刚才的话,问道:“你之前住的那个小区, 人员混杂, 不安全。下个月退租,东西都搬到这边。” 许尽欢思考了几秒钟,拒绝道:“算了吧。搬来搬去太麻烦了, 而且也没有特别不安全, 至少防身武器多的是, 小偷都是当初逮住的。” 说起抓贼的经历,她语气里没有丝毫畏惧,眼里只有对于擒贼光辉事迹的自豪。 沈砚舟本以为,是在家里没人的时候被偷,没料到她是当面撞见,顿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受伤没?”他担心地问道。 许尽欢点头,坦诚道:“骨折了。” 沈砚舟给她拉被子的动作一顿,蓝眸眼底不复平静,酝酿的波澜翻涌。 惊诧,愤怒,心疼,还有一些后悔……后悔如果早点认识,是不是就能避免这无妄之灾。 他骤然改变的气场太过明显,许尽欢都被他复杂的情绪惊到。 她回味了一下,发现刚刚她的回答,貌似很有歧义。 “没,我没受伤。” 许尽欢按住他紧握的双手,赶紧强调道:“骨折的是小偷!” 山雨欲来的氛围一滞,许尽欢在沈砚舟追问的眼神里,硬着头皮,澄清道:“我真没事儿,是小偷,给我用三脚架打骨折了。” “……” 沈砚舟沉默了几秒钟。 看着小狮子满脸傲娇,求夸奖的得意表情,他抿了抿唇,无奈地夸奖她:“很棒。” 朝夕尽欢 第94节 “警察来了,那小偷还好意思让警察评评理,想讹我医药费来着,不过没成功……” 讲到光辉事迹,许尽欢滔滔不绝起来。 毕竟平时聊天,大多都是沈砚舟把她噎得无话可说,难得有机会在沈律面前吹一把。 感冒让思维变得迟钝,冷艳妩媚的女人一反常态,在亲近的枕边人面前,话茬渐渐增多。 沈砚舟没打断她,就那么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听她絮絮叨叨,时不时给予几句捧场的夸赞。 房间里说话的声音转小,直至消失。 沈砚舟重新出去拿了体温计,贴到睡着的许尽欢耳侧。 温度下来了,37.5度,低烧。 他不放心地伸手,干燥掌心抚上心上人的额头。 确实没有他半夜到家时,那般烫手了。 沈砚舟叹了口气,后怕的同时又有些庆幸。 白天给小狮子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她和前两天感冒时相比,声音也不对劲起来。 尽管许尽欢再三强调,她只是睡觉冻着了,沈砚舟还是不放心。 京市的案子刚商议完毕,他把收尾工作安排好人员对接。 恰好app上还有晚上的红眼航班。 沈砚舟没犹豫,当机立断提前飞回沪市。 一进门,就发现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狮子,在他出差的这一星期里,把自己养得很差。 “那你怎么办才好。” 低沉的嗓音,是从未有人听闻过的温柔缱眷。 沈砚舟俯身,在苍白中透着粉色的唇瓣上浅尝辄止,眼神无奈而宠溺。 不知是不是手感极佳的抱枕,再次回到身边的缘故,许尽欢一夜无梦。 没有半夜惊醒,也没有因为踢被子的坏习惯反复冻醒。 她被一具温热身躯牢牢锁住,枕着结实有力的胸膛一夜好眠。 睁眼就是白皙平坦的肌肤,许尽欢眯着眼上手摸了两把。 皮肤下的肌肉紧实而富有弹性,上手的触感如黄油一般丝滑,令人忍不住口感舌燥。 许尽欢吸了吸鼻子,或许是药效感人,她鼻子也不塞了,头也不疼了。 睡饱后,虚弱的身体像是充满了电。 她本就是闲不下来的性子,精力充沛后,心底那些小九九忍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搂着她的男人还没醒,几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从室外偷偷爬进屋内。 许尽欢就着这点微不足道的光线,打量沉睡中的男人。 黑羽似的睫毛敛住,在眼睑处投射出一小片半圆形的鸦青。 许尽欢按着沈砚舟的胸膛,凑近打量他的面容。 她拿手指轻轻戳了戳男人的脸颊,小声自言自语道:“黑眼圈好明显噢。” 她话音刚落,指尖就被掀开眼皮的睫毛擦过。 那双墨蓝眸子,正在好以整暇地望着她。 它比赛里木湖,更像是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 “我发现,你对我的眼睛,”沈砚舟眼神含笑,慢悠悠补充道:“总是特别偏爱。” 趁着人睡着,摸人睫毛,许尽欢不是第一次干,也不是第一次被抓包。 已经成为惯犯的许尽欢,毫不慌张。 甚至在沈砚舟眼皮底下,曲起手指又伸到小扇子般的睫毛上,拨弄了几下。 她一手按在沈砚舟胸膛上,支起身子,嚣张地跨坐在男人腰侧,义正言辞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漂亮的东西,我当然会偏爱呀。” 说着她得寸进尺,摩挲着紧实弹性的腹肌画圈,仿佛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玩火。 “嘶……”沈砚舟轻轻抽了一口气。 她纤细软绵的手掌,如同柔软的棉花,轻软,却极其容易起火。 他们一周没见,对已经拥有规律夜间生活的成年男女来说,一周的禁欲,反而使得身体更加敏感。 沈砚舟额头青筋迸起,他狠狠闭了闭眼,抓着那双肆意妄为的小手,哑声道:“别闹,生病就安分点。” “已经不烧了。”许尽欢撇嘴道:“我都好啦。” 怕沈砚舟不相信,她俯身,把额头贴在沈砚舟赤果的胸口撞了两下,哼唧道:“感觉到没,已经不烧了。” 沈砚舟垂眸,望着埋在他胸口的脑袋,不为所动道:“不发烧,不代表病好了。” 许尽欢骑在他腰上,磨牙着威胁道:“不做算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满大街都是!” 所谓小别胜新婚。 昨天生病的时候没力气。 现在精力恢复,特别是一个身材高挑,脱衣有肉的男人躺在身边…… 许尽欢是个健康的成年女性,自有其难以忽视的生理需求。 她没法无动无衷。 沈砚舟本想就晾着她,等她自己一折腾,精力发泄完,累了就又会倒头睡了。 没想到,小狮子一直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上下其手。 清晨对男人来说,本就是特殊的时间段,沈砚舟自认也不是什么柳下惠。 当许尽欢的手从他胸膛处及那件下移,仿佛在一点点试探底线般,逐渐扩大探索区域。 直到…… “今天还想不想下床了,嗯?” 沈砚舟握住已经伸到腰腹处的手,紧紧抓着小狮子不安分的手掌,强行插入自己的手指,用十指相扣的方式控制住她的动作。 骤然加重的呼吸在清晨的房间里回响,许尽欢抬头,撞进沈砚舟凝结着风暴的蓝眸里。 她跨坐在男人腰上。 明明是俯视的上位者姿态。 但许尽欢能在那双深邃眼眸里,看见他镇定淡然下的波涛汹涌。 他们的姿势糟糕又危险。 此时此刻,上下的位置,仿佛无形之中颠倒。 躺在床上、被许尽欢压在身下的沈砚舟,才是现在的掌控者。 沈砚舟分明躺在那里没有动,甚至脸色,都是泰山崩于前静观其变的淡然。 对视的一刹那,还是让许尽欢心悸。 不是对危险的防备,而是兴奋。 “我过两天要去南京出差。”许尽欢说道。 对于沈砚舟那句‘是不是,不想要下床’的荤话,她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提起自己要出差的行程。 沈砚舟眼神微动,问道:“去多久?” 许尽欢嘴角勾了勾,意味深长道:“大概得四五天。” 潜台词:要做吗,不做的话,就得再等一周喽~ 两个聪明人说话,最舒服的一点,就是点到为止。 无需解释,无需一连串的解释。 一问一答,就理解了彼此的意思。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上下位置颠倒,沈砚舟挺腰起身,把许尽欢压倒在柔软的被面上。 互相十指相扣的手,依旧紧握,只是被他抬起,压过她头顶。 “轻点。”她避开沈砚舟的吻,嘱咐道:“出差的项目是政府牵头的,拍摄比较官方正式。” 所以吻痕,要在衣服能遮住的部分。 “嗯,不会在你脖子以上的位置留痕。”沈砚舟轻笑道,“请小狮子也礼尚往来。” 许尽欢仰头和他接吻,含糊道:“什么礼尚往来,你不是天天西装革履,穿那么严实,我弄出来的那些,也露不到外边吧。” 除了喉结,西装上身后,会将那身缠绵痕迹尽数遮住。 打好领带,带上没有度数的金丝眼镜,凶猛的野兽仿佛披上人皮,文质彬彬,斯文有礼。 她已经很久没有咬过男人的喉结了,许尽欢没搞懂沈砚舟在讲什么。 “不管床上床下,我一向都很礼貌的,好么?”许尽欢呻訡着辩解。 或许是病还没好全,她的嗓音黏糊糊的,像是收起爪牙后奶呼呼的小狮子。 沈砚舟轻笑一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掰扯。 但动作间温柔了许多。 许尽欢还想挣扎着再问清楚。 却被他扯进翻云覆雨的漩涡里,很快让她无法多想。 神经被高高挑起,多巴胺疯狂分泌,像是一场洗礼。 海边的浪潮呼啸而来,惊涛拍岸;轰鸣声在脑海里叫嚣,让人再也无法去思考其他事情。 许尽欢觉得她像是在冲浪,踩着冲浪板,在海浪中穿梭。 享受极限运动带来的愉悦,同时也承担风险。 朝夕尽欢 第95节 海浪滔天,窄窄的冲浪板如同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掀翻,而后坠入深海…… —— “中午吃什么?”许尽欢踢了踢身边的男人。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老祖宗的话流传至今,经过了时间的考验。 “吃点的清淡的,刚在厨房炖了燕窝粥。”沈砚舟靠在床头,笔记本架在腿上处理工作。 许尽欢扭头看了眼,被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深深震惊。 在女生里,她的体能属于中等偏上的。 毕竟干摄影,相机设备都几十斤,她能扛着机器徒步爬山。 但现在却累得动动手指都难。 站在科学的角度,沈砚舟的体力消耗,应该是她的几倍。结果某人现在跟没事儿人一样,还有精力工作。 许尽欢叹了口气,心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闹了一通,不对,严谨一点,是闹了好几通之后,许尽欢浑身累得不行。 大清早海边冲浪,这样高强度的体力运动,对于一个高烧刚退的人来说,还是有些超过身体负荷了。 她说话都累得不行,沈砚舟抱着她去浴室洗澡的时候,她还在浴缸里睡过去了。 想起浴缸,死去的记忆再度在脑海中苏醒。 自从南京那次,她差点在浴缸里溺水,许尽欢就有意识地避免泡澡。 这一两个月她都是淋浴冲澡,去健身房也不靠近游泳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沈砚舟方才带她泡澡的时候,她竟然没有想起差点溺水的恐惧。 认真思索起来,这个男人确实带给她很多感触。 比如,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特别是同居后,对生活上的改变异常明显。 不用纠结每天点什么外卖填饱肚子,不用担心回家后面对空无一人的房子。 甚至突发奇想,都能找到人陪。 有次,许尽欢半夜睡醒,凌晨市区霓虹灯熄灭了大半,竟然能看见星空。 她想都没想,把沉睡的沈砚舟推醒,跟他说想去天台拍星轨。 其实说完那瞬间,许尽欢是有些后悔的。 沈砚舟加班到很晚才回。 把睡了两三个小时人薅起来,并不是许尽欢的本意。 她只是下意识的,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习惯和沈砚舟分享各种想法。 而面对她天马行空的念头,哪怕明知只是心血来潮,沈砚舟也从不泼冷水。 哪怕繁忙工作后,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叫醒,男人也没有丝毫不悦。 他眯着眼睛,视线逐渐对焦,看向跪在床上推他的小狮子。 沈砚舟伸手,摸了摸她披散的长发。 许尽欢兴奋后,才注意到他眼睑处的黑影,抿唇道歉:“忘记你这几天加班太累。” 她补充道:“你继续睡,我去楼上拍个星空。” 说着她就要往床下跳。 沈砚舟握住她的手腕,掀开被子起身。 “我陪你。” 许尽欢犹豫着措辞,他却已经套了件长风衣,去书房帮她搬三脚架出门。 许尽欢不知道沈砚舟从哪里,搞来了天台的钥匙。 防火门拉开,带着露水气息的凉风灌入。 冷风铺面而来,顺着短袖的衣领和袖口,一股脑灌进来。 许尽欢瑟缩着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清冽的雪松味将她包裹。 沈砚舟身高将近190,他的风衣很长。 长到只到男人大腿的风衣,披到许尽欢身上,犹如一条毯子包到她的小腿。 清冽雪松味飘散在鼻尖,令人安心,许尽欢连手指都被风衣包裹。 她裹着沈砚舟的风衣,站在天台一角,望着几米外在给调整三脚架的男人,亮* 晶晶的眸子里是他沉稳淡定的身影。 风衣隔绝了露天的寒气,暖意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任由自己被他的气味包裹。 那天,架设好机位后,拍完星轨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风光摄影师没办法拒绝,眼前发生的任何一场日出。 但许尽欢的理智还在,她一直记着沈砚舟被她打断的睡眠时间。 “走吧,我们回家吧。回去,你上班前还能再睡两个小时。” 许尽欢检查完相机里的素材,摸出硬币,开始拆相机和脚架之间的快拆板。 天亮前的温度是一天最低的,相机被夜风吹了几小时,触手冰凉一片。 她摸上去瑟缩了一下,硬币顺着地面滚到男人脚边。 沈砚舟弯腰捡起那枚硬币,随手放进裤兜里。 “哎,你别收起来啊,我拆设备要用它当螺丝刀的!” 许尽欢见他没有归还的意思,上前几步,说着就要伸手到他裤兜里掏硬币。 单衣立在墙边的男人,反手握住她,扣在怀里。 沈砚舟搂着人,立在高楼天台的墙边,眺望远方鱼肚白的天际线。 “马上日出了。”他站在许尽欢身后,头搁在她的颈窝处,轻声道:“都熬到现在了,顺便把日出也拍了,再回家。” “……”许尽欢感受着他低哑的声线。 哪怕再怎么掩饰,磁性的嗓音,都透露着遮不住的疲惫。 察觉到这点,她心脏像是被泡在柠檬水里,有些酸涩。 这种情绪,叫心疼。 “那我在这里,”许尽欢眨了眨眼,把异样的情绪的压下,曲起手臂,肘弯戳戳身后的男人,催促道: “你快回家补眠,昨晚还说早上要去律所开会,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190的体魄像是一座大山,她推了几下,沈砚舟无动于衷,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他贴着她的耳朵,放低声音:“嘘,朝阳马上就要出来的。别说话,不然一会儿你的素材,就全是我们说话的声了。” 许尽欢张了张嘴。 她想说,没关系的,日出主要拍的是画面,风光摄影后期都会把声音消掉。 她想劝沈砚舟回去睡觉,否则按男人这几天的工作强度,三天加一块都睡不到八小时。 她有很多想劝他回去休息的话想说……可身后的怀抱实在太温暖,太炽热。 无人的天台,城市还未苏醒的时刻,情人在晨露里紧密相依,密不可分。 这种感觉太陌生,也太令人沉溺。 她是那么地眷恋此刻。 那些劝离的话像是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塞在嗓子眼,让她再也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 柠檬水,泛酸的苦涩里不混杂进几丝蜂蜜。 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在许尽欢的心里交织混合,最终变成一杯酸甜的、冒着雪松气泡味的蜂蜜柠檬水。 …… “吃饭还能走神。” 熟悉的低音炮打断她回忆的思绪。 沈砚舟从餐桌对面探身,骨节分明的指尖拂过她的嘴角,轻柔拭去她沾在唇边的酱汁。 许尽欢眨了眨眼,突然开口道:“上次拍星空和日出,为什么要陪我耗在那里。” 沈砚舟抽了张湿巾擦手,问道:“哪次?” “半个月前,你加班特别狠那几天。”许尽欢舔了舔嘴唇,道:“那天喊你起床,都累得睁不开眼,为什么不拒绝我。” 沈砚舟挑眉看她,小狮子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固执,似乎非要一个合理恰当的理由才罢休。 他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沉吟道:“其实我当时很高兴。” “很高兴,你没有自己搬了设备就走,而是先和我说。” 他牵起嘴角,薄唇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继续道:“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你脑子里冒出什么新想法,能想到和我分享。” 许尽欢讪讪道:“和你说,是怕你醒来发现找不到人。” 她牵强的辩解,说出来连自己都不太相信。 沈砚舟含笑的墨蓝眼眸望着她。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在他眼中,连她犟嘴的模样都显得格外可爱。 朝夕尽欢 第96节 “我没有办法拒绝你。”沈砚舟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坦诚道。 许尽欢依依不饶:“哪怕我的要求不合理?” “哪怕你的要求不合理,我也无法拒绝你。”沈砚舟盯着她,幽深的眼眸深处那些压制的情绪,被他重新翻出来。 “如果你当时说要去海边拍日出。按那晚的情况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疲劳驾驶不安全。” 他斟酌了几秒钟,笑道:“我大概会陪你,打车去郊区海边。” 斯文败类言笑晏晏,说着冷笑话。 许尽欢没有笑,虽然沈砚舟的口吻轻松,像是在故意逗她玩。 但她就是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假如三更半夜,她真的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哪怕只是随口一说,沈砚舟是真的会想办法满足。 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满足我任何要求的话,银行卡密码也能告诉我么? 沈砚舟:银行卡已经绑亲密付了,不需要密码就能刷 第50章 .镜花水月 ◎“我告诉他,不要做梦,你是我的。”◎ 我无法拒绝你。 一直以来, 沈砚舟对她的偏心与宠溺,在此刻有了答案。 许尽欢之前一直摸不准,为什么一个家世优越, 事业有成的精英律师,会愿意和她保持一段上不得台面的炮友关系。 这把打不开的锁,现在沈砚舟亲自把对应的钥匙, 递到她手里。 她撩起眼皮望过去, 金丝眼镜也挡不住男人眼底赤粿裸的情愫。 许尽欢抿了抿唇,轻声道:“沈砚舟, 你越界了。” 粘稠的暧昧气泡被戳破,她闭眼,狠狠撕开内心结痂的伤口。 许尽欢艰难地开口:“我……没办法进入一段亲密关系。” “周末的时候, 我回家给我爸过生日了。” 她舔了舔嘴唇, 同时思考着接下来的话怎么说。 父母辈的事情,像是一团被扔在污水里的脏毛线, 剪不断理还乱,并且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脏污。 曾经和沈砚舟提过一嘴, 只不过当时没细说。 “我爸叫温仲,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应该在沪市房地产挺有名的。”许尽欢决定,从她破破烂烂的家庭讲起。 “嗯, 温氏集团的掌权人, 建筑业大亨。” 沈砚舟喝了一口咖啡,阐述道:“松青之前与温氏合作过,不过是其他合伙人接的案子, 我没有参与。但据我所知, 温总家里只有一个独子。” 许尽欢深呼吸, 继续道:“对,没错,因为我和他断绝关系很多年,连名带姓全改了。” 提到温仲,许尽欢内心复杂。 “简单来说就是我妈去世了,三儿带私生子登堂入室,我一气之下和温家断绝关系了。”她言简意赅道。 说完,她垂眸盯着岩板桌面的石头纹理。 许尽欢能感觉到沈砚舟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没有抬头。 因为不想在这个男人眼里,看到可怜之类的情绪。 可怜,心疼,同情。 三种几乎是互相绑定的情绪,她见过太多回了。 外公外婆眼里,颜煦江浸月眼里,高中班主任眼里……太多太多了。 她已经不是需要当淑女的温宜,她是肆意生长的许尽欢。 许尽欢,不需要别人可怜,不需要别人心疼,更不需要别人同情。 “因为原生家庭实在太奇葩,导致我没办法去进入一段正常的亲密关系。” 许尽欢盯着桌板上的大理石。 纯白石面被黑色的纹理,绘制出流畅的花纹,宛如一幅写意风流的水墨画。 可她却觉得,这一条条黑色纹理,仿佛石头结痂的伤口,无论怎么打磨,黑色的结痂永远都无法消除。 石头永远,都不可能变回纯白的样子。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周末回家,我爸特意把三儿和他那个好大儿支走,我还以是他突然良心发现,打算修复一下破碎的亲子关系。” 她顿了顿,有些难以继续。 沈砚舟像是预料到了结局,淡淡的嗓音传来:“世界上不是每一对夫妇,都爱他们的孩子。” 许尽欢眨眼,把眼角的湿润逼回去,嗤笑着肯定:“是的,他喊我回去,只不过想打着过生日的幌子,让我要么进公司,要么去联姻。” “联姻?”一直平静听她叙述的沈砚舟,眉头皱得更深:“和颜煦麽。” 许尽欢诧异抬头,被他脸上的不悦一惊。 朝夕相处这么久,在许尽欢的记忆里,沈砚舟几乎没有黑过脸。 这个男人情绪稳定到不可思议,很多次,不管是她的刻意刁难,还是无理取闹,沈砚舟都是噙着一抹淡笑,对她的一切任性照单全收。 现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明晃晃的阴鸷。 很多思绪划过她的脑海,最终凝结成一句:“你怎么猜出来的?” “颜煦向我请教过,怎么追你。” 沈砚舟掀起眼皮:“我告诉他,不要做梦,你是我的。” 他语气凉薄,像是在嘲笑。对企图撬墙角的不怀好心之人,嘲笑对方自不量力。 又像是一种宣誓。 许尽欢几乎能想象,他面对惊怒交加的颜煦,那张立体混血的脸上,会是何等冰冷的表情。 “那你和天擎的合作……”许尽欢犹豫道。 她之前拒绝颜煦,说的是已经有对象了,但没说这个对象就是沈砚舟。 主要考虑的,就是怕影响到松青和天擎的合作。 即便许尽欢对ipo项目并不了解,不清楚项目到底有多大的体量。 但涉及到上市,必然不会是小事。 沈砚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对松青和天擎的项目避而不谈。 他有更关心的事情。 “为什么当时没告诉他?”沈砚舟眸光沉静,语气没有质问,像是平凡至极的闲聊。 许尽欢拧了拧眉,开口道:“一开始是觉得没必要,没必要把我的情感状态,甚至约炮对象都昭告天下吧。” 沈砚舟颔首,继续道:“后来呢,后来发现他对你有意思,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和你关系匪浅。” 他一反常态,不依不饶地追问。 都是聪明人,往常的话都是点到为止。 同居后,两人越发熟悉,最近已经发展到,甚至仅需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对方的意思。 当下的沈砚舟却咄咄逼人,小狮子的嘴像是坚硬的蚌壳。 他今天非要撬开这扇蚌壳,逼迫她袒露内心,把这扇蚌里捂了多年的脓血挤出来。 为什么啊。 这个问题不要思考,许尽欢就能给出答案。 因为怕影响你的工作。 她记得沈砚舟说过,天擎ipo上市是今年松青涉案金额最大的项目之一,完成这单后,大概年底他就会从合伙人升到高级合伙人。 不知道从何时起,沈砚舟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甚至到了会影响她决策的地步。 这样的改变,让她恐慌。 对自己人生的完全掌控,人生得意须尽欢是她的人生信条,和一直以来践行的准则。 现在这个准则被某个人突破,这条红线被某个人越过。 同样的事情,她的妈妈许婉婷,已是前车之鉴。 曾经许婉婷也是拿着相机,足迹踏遍山川河流的优秀摄影师,作品集迄今为止都是f大摄影系的教材。 但这样潇洒肆意的女子,坠入爱河后,又有什么下场呢。 她成了别人的妻子,又成了别人的妈妈。 许尽欢焦虑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她无数次假设,设想妈妈没有遇到渣男老爹,没有生下她,是不是会拥有不一样的结局,更加精彩的人生呢。 曾几何时,温仲也是顾家体贴的好男人,他爱恋妻子,因为想让妻女过上富裕的好日子,决定白手起家,闯荡商界。 可人是会变的,时间的力量足矣改变一个人,从身到心。 许尽欢赌不起。 她没办法赌一颗真心恒久远,母亲就是血淋漓的例子。 当许婉婷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她的丈夫在干什么呢? 忙于公司开疆拓土,还是正温香软玉在怀? 朝夕尽欢 第97节 许尽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有些片段有些假设,光是想想就让人止不住厌恶想吐。 许尽欢嗓音干涩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个字都带着扎人的颗粒感:“只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他而已。” “总不能和青梅竹马说,说我和你的律师,建立了稳定的炮友关系吧,这也太掉价了。” “青、梅、竹、马。”沈砚舟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个充满遐想的词汇。 许尽欢背对着他,自欺欺人地点头。 她对颜煦毫无任何男女情愫,也早就明确拒绝过。 让一个人放弃的最快方式,就是给ta戴绿帽。 哪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她只希望,沈砚舟能够及时止损。 斯文矜贵的男人气极反笑,道:“是,炮友关系,不仅丢人,还拿不上台面。会影响你在那位青梅竹马心里的印象。” 在许尽欢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的手在桌面下攥成拳,用力道骨节都发白。 沈砚舟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强行压制住那头名为‘嫉妒’的恶兽。 他今天发现,他错了。 大错特错。 他看上的这头小狮子,大多数时间直爽洒脱,包括在床上也不会扭扭捏捏。 每次攀上极乐之巅,还会用锋利的爪牙在他身上,留下属于她的专属烙印。 沈砚舟以为他一点点获取了信任,借着今天聊到原生家庭的契机,他能从小狮子嘴里挖出他想要的东西。 逼她承认心动,让她对这段关系的转变,避无可避。 但他错了。 错在自以为是,高估自己的份量。 或许,从始至终,许尽欢的内心都不曾向他开放。 从始至终,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个能够供她发泄荷尔蒙,用来取悦她的工具而已。 他擅自认为怀柔政策能焐热真心,结果仍旧比不过一个青梅竹马。 他沈砚舟,从始至终,都在炮友的位置上原地踏步,寸步未前。 餐桌上的气氛凝固,无形的胶水充斥在空气中,把那些隐秘的爱恋狠狠粘在心底,令其死死不见天日。 沈砚舟说话的音调波澜不惊,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 他说:“放心吧,天擎ipo上市的环节,已经进入尾声。” 他敛下眼皮,冷漠告知道:“你青梅竹马——颜煦,他的公司天擎,上市板上钉钉,未来发展已经起飞,不需要你给他操心。” 许尽欢眨了眨眼,视线里大理石的纹路,开始扭曲。 眼睛里像是有什么液体要涌出,许尽欢借着感冒擤鼻涕的动作,抽了张纸巾,不着痕迹地带走睫毛上的那点水汽。 她吸了吸鼻子,扭头朝沈砚舟,无所谓地笑道:“没影响到你们之间合作,那就好。” 故作轻松的话语刚落下,餐桌对面的男人骤然起身离席。 沈砚舟再也无法在这张桌子前待下去。 就像他高估了,自己在许尽欢心中的地位一样;他也低估了,小狮子那无所谓的态度对他造成的伤害。 椅子被骤然拉开,凳腿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噪音。 能让一个举手投足都斯文优雅的绅士,发出这样不符合教养礼数的举动,可见许尽欢的话有多伤人,而沈砚舟此时的情绪又有多激烈。 哪怕被气到抛弃风度,沈砚舟依旧没有恶语相向。 他不舍得。 那是他第一眼就看上的小狮子啊,是他默默筹谋许久,想要拥有,想要独占的小狮子啊。 就像他之前说的“我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沈砚舟同样无法去接受,小狮子把他排在颜煦后面。 沈砚舟能做出的最大反抗,也就是起身离开,不去听她对颜煦的维护和担忧。 以他的辩才,有无数种反驳攻击的方式。 但沈砚舟不舍得。 连说句重话,他都不舍得。 许尽欢抿唇,倔强地盯着面前那块大理石,像是能盯出花来。 离开几分钟后,沈砚舟又回来。 他把薄薄的牛皮纸袋,扔在大理石餐桌上。 “不管怎么样,你今天坦诚了秘密,那么介于我们之间平等交换的原则,这是我的。” 许尽欢茫然抬头,沈砚舟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金丝眼镜像是透明的一层膜,主动隔绝了任何眼神交流。 他吝啬得一句解释的话都懒得说。 沈砚舟拿了车钥匙就出门,他脊背挺得笔直,出门的背影萧瑟又决绝。 进户门关上,过了将近两分钟,许尽欢才像是生锈的玩偶,视线从阖上的金属门,一寸一寸挪回餐桌上。 薄薄的牛皮纸袋,扔过来的时候,不慎打翻了杯子。 马克杯残留的小半杯咖啡泼到桌面上。 那个让她似曾相识的牛皮纸袋,像垃圾一般泡在褐色的咖啡里。 许尽欢缓缓伸手,拿起几乎没有重量的纸袋,拂去上面流淌的咖啡液。 她想起来这个纸袋为什么眼熟了。 在清明节的最后一天,回沪市参加完饭局后,她来找沈砚舟拿寄存的行李箱。 恰好遇到沈砚舟的朋友喊他去上赛飙车。 那天深更半夜的上海国际赛车场,最顶层的vip包厢里。 她被沈砚舟捏伤了手腕,就是因为这个薄薄的牛皮纸袋。 那晚沈砚舟的表弟,梁思远,拎着它说:“我查到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了。” 然后下一秒,沈砚舟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用力到误伤了她的手腕。 被抛在记忆深处的细节,在此时call back。 许尽欢失神地捏着牛皮纸袋的一角,明明只有几张纸的厚度,轻如鸿毛。 拿在手里,她却觉得重若千钧。 “都说了只是炮友,还把自己的秘密交到我手里。” 积蓄的透明液体终于超过眼眶的容积,眼泪沿着她的侧脸,一滴滴坠落,在牛皮纸袋上砸出深深的印迹。 “你是笨蛋吗,”许尽欢哽咽着,低声骂他:“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见不得人。东西给我,是生怕我手上没有你的把柄吗?” 她一边哭一边骂,但空旷的大平层里无人回应。 那个往常只要她叫一声,就会无奈又含笑出现的男人,已经毫不留恋的离开。 没有人会回答她的问话,也没有人会在包容她的无理取闹。 只有低低的抽泣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 许尽欢用了足足半包抽纸,她慢慢地,一点点把牛皮纸袋上的咖啡渍和眼泪擦干净。 还好牛皮纸袋本就具备一定的防水能力,加上袋子足够厚。 许尽欢旋开顶端被泡成褐色的系绳,从袋口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只有三四张纸,边角看上去还是干燥完好的平整形态。 她还是不放心,匆匆抱着纸袋去浴室,用吹风机对准袋口,往里吹了一会儿。 确保完全干透,许尽欢才拔掉吹风机的插头。 吹风机呜呜运作的噪音突然消失,整个房子安静地听不到一点声响,只有被吹得过干的纸袋在她话里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许尽欢直到这一刻才惊觉,沈砚舟真的离开了。 和前几天出差不同,那几天沈砚舟也不在家,可她从没觉得这套大平层空旷。 无论是书房堆着的案件卷宗,还是更衣室里一排排的男士西装,又或是昨天她拿来防身的那本《民法典》。 这套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有着沈砚舟的痕迹。 她知道,他出差忙完工作,短暂离家就会回到这里。 回到这个……几乎每个房间,都残留着他们缠绵痕迹的家。 不过现在都如镜花水月,变得支离破碎。 她对感情的懦弱,把一切都搞砸了。 晨间他们还在抵死缠绵。 吃着午饭,就急转直下。 面对沈砚舟暗示性十足的告白。 她干了什么! 她不仅拒绝那颗捧到面前的真心,还提了颜煦。 用杜撰的暧昧,当成拒绝的借口之一,来抵制藏不住的心动。 简直,像是把那个骄傲矜贵的男人,脸面扔在地上踩。 餐桌对峙的十分钟,不断在脑海里反复循环播放。 牛皮纸袋飘到地上,许尽欢没有力气去捡。 她趴在洗漱台上呕吐,饭桌上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呕出来的只有酸水。 朝夕尽欢 第98节 高烧在沈砚舟照顾一夜后得到缓解,此刻感冒卷土重来,生病的脱力感再度蚕食着身体。 许尽欢狼狈地趴在洗漱台上,镜子里的女人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如纸,泪痕在脸颊纵横交错,狼狈至极。 直到吐到整个人都脱力,许尽欢的双臂再也撑不住她几十斤的体重,轰然倒在浴室冰冷的地砖上。 视线如同一台老旧的、搜不到频道的电视机,时断时续的马赛克,并夹杂着黑屏。 许尽欢艰难地喘息,她分不清到底是感冒高烧的后遗症,还是久违的焦虑抑郁躯体化,在今天再度造访。 身体好像都脱离了控制,动动手指都似乎需要倾尽全力。 许尽欢像一条搁浅的鱼,在瓷砖上挪动,她爬动一下,就止不住颤抖。 飘到浴室门口的牛皮纸袋,几米的距离,像是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银河,无论她怎么伸长手臂,都无法触碰到。 大口的呼吸让肺部氧气过剩,许尽欢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避免陷入呼吸性碱中毒的困境。 她的手机还在餐厅的大理石桌上,那个爱她的人又被她亲口气走。 没有人会来救她。 闪着马赛克的视野终于罢工,许尽欢倒在浴室中央,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一只手还在倔强地向前够。 最终,指尖也没有触碰到牛皮纸袋。 那个遍布着吹干的咖啡渍的纸袋,和女人纤细的手,相距甚远。 就像他和她之间,咫尺就是天涯。 - 夏日的脚步已经来到沪市,阳光洒在皮肤上,像是温热的轻纱。 许尽欢是被晒醒的,午后阳光透过整面墙的落地窗,毫无遮挡地洒向室内。 空调没有开,微风卷着初夏的气息吹进室内。 下午四五点钟的阳光并不刺眼,许尽欢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放空自己。 记忆像是断片,稍加回想,后脑勺就一阵刺痛。 她躺在床上,宛如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时间仿佛停滞,过了几分钟又或许是半小时,许尽欢才慢慢把记忆连贯。 她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好像是躯体化发作,倒在浴室里了? 无论是现在身下柔软的床铺,还是天花板的吊顶,都与浴室对不上。 五感恢复得很缓慢,眼前是720p的模糊画质。 许尽欢隐约听见键盘敲击声,她闭了闭眼。 轻微的敲击声节奏稳定,又时不时有着几秒钟的间隔。 不是错觉或是幻觉。 躯体化的时候,她能听见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说话声,击打声,甚至是重物撞击声。 但是那些幻觉,都是无序的,不会有规律的节奏。 许尽欢没有力气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她连转动脖颈的力气都耗尽了。 既然躺在床上,还能醒过来,那应该是没死。 要是不小心闹出意外,沈砚舟这套价值不菲的大平层,就要成为凶宅了。 真是地狱笑话。 许尽欢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假设逗笑,牵强地扯了下嘴角,发出一点气音的笑声。 键盘的敲击声一停,而后是熟悉的、低沉的磁性嗓音。 “还难受么?” 许尽欢不需要看,就知道是谁。 她望着天花板,瞳孔重新聚焦,视线缓缓下移。 沈砚舟坐在床边的矮沙发上,金丝眼镜反光,许尽欢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看到折射到镜片上的电脑屏幕。 她眨了眨眼,心想,真不愧是工作狂,无时无刻不在加班。 有这么敬业的劳模精神,难怪年纪轻轻,就在红圈所晋升合伙人了。 “你怎么回来了。”许尽欢轻声问道。 沈砚舟沉默了几秒,继续敲键盘,淡淡道:“回来拿文件。” “哦。”许尽欢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勉强笑道:“谢谢你回来,顺便把我捞到床上,不然我估计得在地砖上躺一晚上。” 沈砚舟听着她的道谢,掀起眼皮看向床上虚弱却满不在乎的女人。 电脑屏幕上是写了一半的法律意见书,前半截措辞严谨,格式规范。 后半截语序混乱,毫无逻辑,夹杂着一堆无意义的英文字母。 从小狮子醒来的那刻,沈砚舟就无法专心。 许尽欢盯着窗外和天花板发了多久的呆,他就心不在焉了多久。 文件足有半页的篇幅,都是他敲出来的乱码。 沈砚舟默默删除乱七八糟的片段。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思绪,合上笔记本搁到一边。 身高腿长的男人,单膝跪在床沿,扶着许尽欢起身,又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作为支撑。 许尽欢就着沈砚舟的手,喝完一杯温水,乖顺得不可思议。 就在喂完水,沈砚舟端着玻璃杯退开的那刻。 她突然开口道:“沈砚舟,这段炮友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我明天会搬走。” 话音落下,房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砚舟:是我不够好麽? 许尽欢:不,恰恰相反,是你太好了。太过深厚的感情,我无法给予同样的回馈。 第51章 .镜花水月 ◎“以后抽过烟,就不准亲我。”◎ 夏日午后的阳光温暖热烈, 却温暖不了人心。 落地窗明亮几净,今天没有厚重的遮光帘阻挡,阳光肆意洒入室内。 两个人一站一躺, 都在阳光俯照的区域内。 彼此却都像是被寒风吹过,来自西伯利亚呼啸的冷风,肆意地从心口破洞灌入。 阳光带来的温度, 都被尽数剥夺。 半晌后, 沈砚舟拎着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 他披上西装的动作优雅矜贵。 他穿衣服的样子,许尽欢见过很多次, 西装暴徒的性张力爆表。 这次,画面同样赏心悦目。 “嗯,随你。”沈砚舟淡淡道, “最近律所比较忙, 这几天不回来,搬家的话请自便。” 许尽欢垂眸点头, 没有再说什么。 余光里,那个身材挺拔的男人, 取了电脑再次转身离开。 走之前,他从衣兜里摸出一板感冒药,轻轻搁在床头柜,放在那半杯温水旁边。 薄底皮鞋踏在木质地板上, 脚步渐渐远去。 他走得很慢, 像是在等待身后的某声挽留。 大平层很大,从卧室到门口十几米的距离,沈砚舟走了将近一分钟。 一分钟, 60秒, 每一秒钟都像是凌迟。 直到关上家门, 他没有等来一丝一毫动静。 沈砚舟站在楼道的顶头。 落地窗外楼宇林立,这座被称之为经济中心的城市,似乎永远不会停歇,远处黄浦江边,也无时无刻都能见到游客络绎不绝。 城市喧嚣热闹非凡,沈砚舟伫立在走廊里。 他在抽烟。 很久没抽,几根烟下去竟然有些晕眩。 沈砚舟摸出手机放在窗台上,睨了一眼烟盒,对着窗外缓缓吐出一口白雾。 “抽完之前,我给你反悔的余地。”他喃喃道。 金丝眼镜后眸光闪烁,墨蓝色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厚重得令人心悸。 蓝天白云逐渐被绚丽的火烧云替代。 夕阳西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路灯接连亮起,辉煌的灯火再次点亮这座大都市。 黑暗的楼道里,一抹猩红如同深渊巨兽的红瞳,在暗处伺机蛰伏,打量着一切。 猩红光点越来越亮,到达某个极限值的顶峰后,急转直下,逐渐无声熄灭。 几乎是光点熄灭那瞬间,铃声打破走廊的沉静,声控灯应声亮起。 沈砚舟随手灭烟,把烧到烟蒂位置的烟头丢进垃圾桶。 朝夕尽欢 第99节 “喂,什么事。” “知道了,发我邮箱吧,这案子我来接手。” “意见书第二部 分和第四部分需要修改。” 回复完下属的工作,沈砚舟转头瞥了一眼紧闭的家门。 他拿起搁在窗沿的烟盒,修长手指探进去。 空无一物。 他视线掠过垃圾桶,数个被烧得,只剩一点头的烟蒂散落其中。 沈砚舟抬手,把抽空的烟盒也扔进去,推了推金丝眼镜,握着手机转身离开。 他是真的、又被抛弃了一次呢。 幼时被亲生父母抛弃,成年后再被心上人抛弃。 以前还能骗骗自己,或许是抚养孩子太难,所以父母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他年轻有为,就连皮囊都是小狮子喜欢的模样。 即便如此,仍逃不过被抛弃的宿命。 他是一个不被世界选择的怪物。 没有人会选择怪物。 - 躯体化叠加感冒后遗症,抽干了许尽欢所有的力气。 她和沈砚舟的说的那几句话,几乎已经是极限。 错误的感情,不该出现的孽缘,在今天终于落下句点。 沈砚舟离开的脚步很慢,她听出来了。 但许尽欢没有去挽留。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斯文矜贵的红圈所律师,应该在谈判桌上言笑晏晏,应该在唇枪舌剑的交锋中分毫不让。 而不是因为一场错误的相遇,束手束脚。 爱情是一座囚笼,会囚住她,也会囚住沈砚舟。 许尽欢的性子一直都要强,也慕强。 她不容许自己做失败的人。 她也不希望原本强势的人,因为她的原因,变成弱者。 沈砚舟在她二十五年的人生里,是她见过最引人瞩目的一道流星。 那样完美的一个人,他不应该把有限的精力和时间,浪费在一个有心理疾病的病人身上。 她对亲密关系的恐惧和抵触,注定无法克服,就像许婉婷注定无法重新回到人世间。 许尽欢扭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感冒药和温水。 她没去拿。 太累了。 心也太痛了。 缓了好久身体才积蓄出一点力量,许尽欢费力地拉开她这一侧的床头柜。 同居的这段时间,她和沈砚舟磨合得很快,他们生活方式不同。 在几次不大不小的摩擦里,彼此逐渐试探出一套独特的共处方式。 公共区域,尽量做到东西放回原物;但私人的地方,彼此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不会去碰。 每天他们亲密无间,睡在一张床上,在夜幕里紧密相拥,密不可分。 但两边的抽屉,许尽欢不会去关心外侧床头柜子放什么。沈砚舟也不会主动拉开她这一侧的。 尽* 管他们并没有上锁。 两个领地意识都极强的人,摸索出一套距离恰当的相处方式。 许尽欢的收纳方式一向散漫,不大的抽屉里乱七八糟堆着避孕套,充电线,拍立得相片…… 她伸手径直从最里侧,翻开层层叠叠的杂物,掏出一个白色小药瓶,倒出两片干咽了下去。 药片很苦,口腔咽喉都是泛上的苦味,但许尽欢感受到久违的愉悦。 苦涩和疼痛,提示着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精神类药物的成分,大多都含有镇定剂,并且起效很快。 几分钟,困倦感袭来,许尽欢这一次没有抵抗,任由意识沉入黑暗的深海。 …… 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未睁开,许尽欢偏头,眯着眼望向床边的小沙发。 这次没有人坐在那里,房间安静无声,也不再响起敲击键盘的节奏。 她从床上爬起来,赤足去浴室冲了一个澡,让热水带走身上黏腻的冷汗。 然后许尽欢从浴室开始收拾,电动牙刷,梳子,卫生棉……她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对待过家务。 严谨细致到,不像是个经常随手乱收纳的p人。 浴室、衣帽间、卧室、书房、客厅、餐厅、阳台……许尽欢一点点把自己的痕迹抹去。 该扔的扔,该打包的打包。 事实证明,搬离比搬进来麻烦无数倍。 对急性子不耐烦的人来说,清理零散的物件,收拾规整的家务,堪比折磨。 许尽欢收拾了两天,都没能收拾完。 最后不得不叫外援。 “这个还要吗?”江浸月拎着一个橙色的精致包包,从衣帽间里跑出来问她。 许尽欢正捧着厚重影集,把摄影相关的东西从书架取下,依次放进纸箱里。 她站在梯子上,扭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书自由落体,啪嗒一声砸在木质地板上。 江浸月上前,掉落的书置进箱子里,顺手又把橙色的女士包包递到许尽欢手里,边说道:“爱马仕的秀场新款,这包好几百万呢,限量发售。我上次想买,还买不到。” 许尽欢垂眸,橙色的皮革饱和度极高,热烈奔放。 这包是沈砚舟从京市带回来的,她记得当时还吐槽过它又丑又贵。 知道沈砚舟花钱,买了个她根本用不上的东西,她发火要求赶紧退掉,还教育男人端正金钱观,不要做被消费主义裹挟的冤大头。 那时远在京市的沈砚舟,笑得一脸温柔,墨蓝色的眼眸弯起,笑着说:“好,以后家里欢欢来管钱吧。” 许尽欢翻着白眼,回怼他:“别了,我又不是你的财务经理,相映成趣的账我都算不清,工作室都得请专业财会做账,我哪有闲功夫给你管账哦。” 死去的记忆哪怕被她撕碎焚烧,很多残留灰烬里的碎片都有迹可循。 沈砚舟的暗示无时无刻,她之前为什么一直没听懂。 她是真的没听懂,还是潜意识回避,首先排除掉正确答案,装作没听懂。 许尽欢现在越来越搞不明白自己了。 她好像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橙色的包包小巧精致,映射在视网膜上色彩鲜艳,衬得周边的一切都黯然褪色。 她喉咙发痒,问江浸月:“这个很难买吗?” 沈砚舟在出差忙碌行程的间隙,抽空给她打视频看这个包,随意得就像是逛商场,顺手买的小玩意。 “国内好像限量只有两三个吧,要顶级vip才有购买资格。”江浸月歪了歪头,揶揄道:“律师送的麽?” 许尽欢垂眸,嗯了一声,把它重新交到江浸月手里,“从哪儿拿的,就放回去吧。不是我的东西,不要带走。” “好吧。”江浸月看着精致包包,有些可惜。 许尽欢站在梯子上,由上至下一层一层清理。 影集,相机,镜头,依次装进设备箱。 整理完成后,她抬头望去,那一整排的书架,一半是整整齐齐的法律类书籍,和沈砚舟那些分门别类摆好的文件夹。 另一侧空荡荡的。 不仅仅是书架,大平层的每个角落都是。 她就像是《复仇者联盟》里的灭霸,打了一个响指,把这套房子里另一个人的痕迹全部抹去。 只剩被留下的、突兀的另一半。 “挺晚了,都晚上十点多了,律师怎么没回来?”江浸月咬断封箱带,含糊不清地问。 许尽欢按着箱子边缘,尖锐的边角有些扎手。 她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掌心按在棱角上,回答道:“律所忙,他说这几天加班不回来。” 江浸月接过她手里的箱子,继续拉胶带,女明星再就业,争做一个熟练的封箱工。 “那你着急干嘛,他赶你走啊?” 许尽欢摇头:“没有,是我提出的搬走。都拒绝他的告白了,继续住这里不合适。” “也是。”江浸月想了想,感慨道:“只是同居炮友的话,勉强说得过去。现在律师把窗户纸捅破了,你想装傻都不行。” “嗯,所以就让这场不该开始的关系,停下来,断掉对大家都好。” 胶带拉开,刺啦刺啦的声音一直没停。 江浸月甩了甩胳膊,忍不住抱怨:“许尽欢,你哪来这么多东西啊!” 许尽欢搬箱子的动作一顿。 朝夕尽欢 第100节 环顾四周,除去摄影的设备,其他大部分都是搬过来之后才购置的。 她的东西确实过多了。 曾经的出租房面积不大,许尽欢对那边又没有归属感,几乎没有添置多少东西。 摄影这个行业本就出差比较多,一年365天,许尽欢带团队在外拍摄的时间,每年最少也有一百多天。 因此,出租屋更像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本质上和酒店一样,在许尽欢心里没有任何差别。 她自然也不会多上心。 这里不同。 搬进来的那天,沈砚舟说,以后这是他们俩的家。 许尽欢嘴上不承认,心里却当真了。 母亲去世后,这么多年,她终于拥有了一个家…… 搬过来之后,她购置的东西越来越多,大到懒人沙发,小到束发带。 大平层的面积足够大,平时生活,沈砚舟又奉行极简主义。 于是,许尽欢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松鼠,每天都在为巢穴添置新物。 甚至连厨房里的调料罐,她都重新买了彩色的艺术设计款。 有段时间她的快递每天堆积如山。 吃完饭后,她和沈砚舟坐在客厅的长毛地毯上,一块儿拆快递。 他们一人一摞快递盒,边拆边猜测手里盒子,装的是什么东西。 猜对次数多的那个人,可以决定当晚doi的姿势和缠绵的地点,另一个人不能拒绝,还要无条件满足对方提出来奇怪要求,和那些令人羞耻的play。 饭后拆盲盒的游戏,曾经一度成为许尽欢每天最期待的环节。 东西毕竟是她买的,她多少有点印象。根据盒子重量和大小,她猜盲盒的准确率,要比一无所知的沈砚舟高上不少。 几乎每次,许尽欢都是以绝对的优势,大幅领先。 然后,作为胜利者,她愉快地享受沈砚舟无微不至的服务。 …… “喂!”江浸月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皱眉道:“怎么回事儿,老走神。” 许尽欢敛眸:“你刚跟我说话了吗?” “昂。”江浸月扬了扬手心用完的封箱带:“还有胶带吗,这卷用完了。” 许尽欢点点头:“有的,稍等,我给你去拿。” 她转身去杂物间拿了东西过来,对上的是闺蜜一言难尽的表情。 “要胶带,你找个烟灰缸给我干嘛?” 许尽欢沿着她的视线,茫然低头。 “没注意拿错了。” 她垂眸盯着手里的烟灰缸,想起住在一起后,有次在家里翻到几包拆封了、抽了一半的烟。 许尽欢拿去问烟盒主人:“原来你还抽烟麽?” 闻言,沈砚舟暂停了视频会议。 关掉摄像头,他搂着人,把来询问的许尽欢抱坐在书桌上。 他轻轻啄了啄女人的唇角,解释道:“以前偶尔抽,早就戒了。” 许尽欢半信半疑:“所有尝试戒烟的人,都这么说,最后还是偷偷复吸。” 她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胸膛:“以后抽过烟,就不准亲我。” 沈砚舟含笑注视着眼前娇嗔的女人。 他的小狮子慵懒地坐在书桌上,和他视线齐平,眉眼弯弯的样子,很是诱人。 他情不自禁,扣着许尽欢的后脑,用汹涌而激烈的接吻,淹没笑靥如花的女人。 唇齿交.缠,细碎的水声在舌尖迸溅。 沈砚舟的吻向来很凶,不论是床上床下,每一次负距离的接触都来势汹汹,恨不得把怀里的人拆吃入腹。 而许尽欢逐渐学会在他缠绵的吻里换气,次数多了自然熟能生巧。 被刻意引诱勾起兴致之后,小狮子尖利的虎牙,经常把沈砚舟的唇瓣咬破。 伤口不大,只有零星的血丝冒出,黏糊的舌吻混杂着微不可查的铁锈味。 “尝到烟味了麽?”沈砚舟笑着问她,金丝眼镜后眸光闪烁着纵容的宠溺。 许尽欢靠着他的胸膛,意犹未尽地砸吧嘴:“确实没有哎,很好,沈律请你继续保持!” 那天之后,家里的烟灰缸,打火机,开封的、没开封的烟,都被堆进杂物间,不见天日。 许尽欢走神得实在太明显。 一个普通的黑色烟灰缸,她都能盯着看上五分钟之久。 江浸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能感受到周身弥漫着的那种惘然。 看着快要碎掉的闺蜜,江浸月劝道:“要不你过几天再搬走,再等两天。等律师忙完回家,你俩再好好聊聊。” “不了。”许尽欢放下手里的烟灰缸,“我明天要去南京带组拍纪录片。” 她重新拿了胶带回来,轻声说道:“今天晚上要搬完。” 江浸月张了张嘴,拿她没办法。 感情的事情,外人插不上手。认识这多年,江浸月亲眼见证了温家分崩离析,物是人非;也见证了她从‘温宜’到‘许尽欢’的蜕变。 江浸月扪心自问,换成自己,真不定能撑得下来。 她理解许尽欢,明白她对亲密关系的抗拒和抵触,懂她被原生家庭雕刻出的拧巴。 律师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引导性恋人,但只要许尽欢还没有做好准备,无关对错,她都坚定着站在闺蜜这边。 许尽欢选择接受,她将给予发自内心的诚挚祝福。 许尽欢选择拒绝,她江浸月,就是闺蜜永远坚实的后盾。 大平层的灯亮了整宿。 晨光微熹,最后一箱东西也装车完毕。 许尽欢确认好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这套房子终于恢复了它最初的模样,仿佛她从未在此停留。 沈砚舟给她的买的,那些贵重的衣服,胸针首饰,还有去京市出差带回来的,让女明星江浸月都眼红的百万包包……她一样都没带走。 打包带走的,只有她带来的摄影设备;以及同居后,她购置的那些不值钱的家居小玩意儿。 许尽欢环顾着这套曾被自己当作‘家’的屋子。 删除智能门锁里的指纹。 关上进户门。 她亲自把自己从‘家里’,扫地出门。 - 南京被称为国内四大火炉,不是没缘由的。 节气上的小暑、大暑还未到,南京已经提快人一步,已然一派盛夏光景 热气烘烤着这座四朝古都,梧桐树郁郁葱葱,蝉鸣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许尽欢坐在塑料凳子后,盯着取景器。 镜头里的小男孩头发偏黄,不合身的衣服显得他的身型越发瘦削。 他似乎并没有被主角的自觉,几乎不看镜头,也和旁边追逐打闹的玩伴格格不入。 乖巧异常的小男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有一层无形的透明罩子,将他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好乖啊,长得也漂亮,听孤儿院的老师说,他很聪明,考试每次都是第一名,还是满分。”成欣言搬一个小马扎坐过来。 许尽欢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一点地方。 摄影机的监视器屏幕不大,成欣言挤到许尽欢身边,小声道:“又聪明又好看,就是命太苦。” 许尽欢抿唇,摇了摇头。 另一个机位的摄影,听到了成欣言的碎碎念,插话道:“聪明是聪明,他看他对外界的刺激,完全没反应。这种孩子先天自闭,很难社会化。” “啊,可是他智商高啊。”成欣言诧异道。 许尽欢凝视着镜头里独自玩拼图的小男孩,解释道:“阿斯伯格综合症,他应该比较严重,所以显得特别孤僻。” 成欣言似懂非懂地点头。 相映成趣此次接的项目,由政府牵头,多家传媒机构和电视台共同打造,关于孤儿主题,跨省联动大型纪录片项目。 工作室之前的项目,大多是商业公司的广告宣传片。此次纪录片的参与,是一次重要的新领域尝试。 许尽欢很是重视,亲自带队赶赴南京,到约好的孤儿院进行定点拍摄。 午饭时间,拍摄仍在继续。 “许导,我们孤儿院的伙食还不错,你们也来尝尝。”孤儿院的院长过来摄制组,笑着说道。 许尽欢扭头看了一眼团队。十几个人的团队,吃了几天盒饭,三班倒进行纪录片拍摄,力求不错过每一个镜头。 “谢谢吴院长。”她推推旁边的成欣言:“招呼大伙儿吃饭,这边我看着就行。” 成欣言:“那老板你不吃吗?” 许尽欢戳戳手里的盒饭:“我已经吃好了,你们去吧,记得吃完把餐桌收拾好。” “好嘞!” 有热乎饭吃,成欣言顿时觉得手里盒饭都不香了,屁颠屁颠带着一帮摄影师,去吴院长特意留了那桌当起干饭人。 许尽欢检查了一遍几台摄像机,确保镜头焦距无误,保持正常录制。 朝夕尽欢 第101节 “许总,好像对小豪特别关注。” 摄制组的人去干饭,吴院长找了一张塑料凳在许尽欢旁边坐下。 “因为他很特别。”许尽欢斟酌着用词,谨慎道:“他并不在意这个别人,和大多数自闭症患儿不一样。” 吴院长探头,和她一起看向监视器的小男孩,肯定道:“是的,小豪和其他人不一样。因为智商太高,所以比较早熟,他知道自己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 许尽欢一愣:“5岁的小孩就能够理解,抛弃这个词了吗?” 吴院长叹了口气:“是啊,阿斯伯格的孩子都很聪明的。” “现在社会进步了,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改革开放前养不起孩子的情况几乎不会出现。” 说着,吴院长又指了指镜头里其他几个孩子:“其实像小豪这样身体健全的孩子还比较少,大部分是像这几个,生下来就有残疾,被父母抛弃的。” 许尽欢眼神掠过孤儿院里,众生百态的孩子们。 她鬼使神差地开口,问吴院长:“那咱们院里,有没有接收过混血儿,或者外国小孩?”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给昨天零点蹲更新的宝宝道个歉,蠢作者昨天设置定时设错时间,具体情况和解释放在vb了…… 以及,正!文!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啦。 超级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写不出的时候,翻翻评论就觉得充满力量。这本v后从未断更,离不开大家的支持,每个追更宝宝都超级棒! 番*外已经在筹备中了,设定图片发在vb 大家有想看的还可以点菜,vb或者直接评论区点菜都可,我每天都有认真看宝宝们的评论! 最后,求收藏一下作者专栏~助力kuku码字~ 第52章 .镜花水月 ◎“johnny拍了拍我。”◎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 许尽欢自己都懵了。 就跟鬼上身似的,问出了莫名其妙的话。 吴院长倒是没发现她的异常,认真想想, 回答道:“还真有过一个混血的小孩。” “那会儿我刚从师范大学毕业,分配到南京这家社会福利院工作。院里有一个混血的小男孩,长得特别好看。” 提起年轻的时候, 吴院长眼神也柔和下来。 她对着许尽欢笑道:“因为长得好看, 好多对夫妇都想要领养他。但考虑到年龄偏大,七八岁, 都记事了。最后那些夫妇还是选择了健康的,年纪相对小一点的孩子。” 吴院长的声音温柔,热爱公益事业的她, 对多年前的事情仍然记忆犹新。 许尽欢嗓子有点涩, 她追问道:“后来呢,那个混血小男孩怎么样了。” 夏日的微风习习, 吹动吴院长已经斑白的发丝。 她娓娓道来:“后来啊,我记得应该是一对失独的夫妇收养了他。那对夫妇的七岁的独子意外去世, 打击太大,母亲没办法接受丧子之痛。” “父亲各地奔波,大海捞针,最后在我们福利院找到了年龄合适, 身高体态又类似的, 就办理了收养手续。” 听到沪市。 暑气热烈的南京初夏,许尽欢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那双墨蓝色的, 如赛里木湖般深邃的眼睛, 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 她瞳孔放大, 有些艰难地问道:“您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吴院长扶额沉思。 半晌后,她不确定道:“约翰?好像是叫这个。我们本来还给他取了一个名字,但他不要,他说他有名字。但那个洋文,这么多年我也记不清了。” 约翰…… johnny…… 发音竟如此相似。 意识到这一点,许尽欢头皮都发麻,胳膊上不受控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手机,登录松青律师事务所的官网。 红圈律所,每位合伙人的一些简单的个人信息,都能在官网查到。 许尽欢翻到松青的资本市场部,一排西装革履的证件照里,她径直点进中间那张帅得过分的照片。 网页内置链接自动跳转。 孤儿院在市区,信号足够好,浏览器的跳转称得上丝滑。 只用一两秒。 页面就从‘松青律师事务所’跳转到‘资本市场部合伙人沈砚舟’的个人主页。 页面打开。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唇角弧度淡淡,眼神锐利斯文。 照片下的备注是:沈砚舟(johnny) 工作邮箱:johnny·s@songqing.com 两行微软雅黑的字体,在手机屏幕上格外刺眼。 许尽欢把手机递给吴院长,压着嗓子,轻声问道:“您看看,是不是他。” 吴院长年纪大了,看电子产品不太能看清。她摘下老花眼镜,举着手机仔细打量。 “哎!还真有点像。”她把手机还给许尽欢,惊喜地说道:“许总,你认识约翰呐。” 许尽欢接过手机,垂眸凝视屏幕里斯文矜贵的男人:“嗯,认识,他是我……朋友。” 吴院长笑了笑:“倒是缘分。” 许尽欢补充道:“他现在是全国都首屈一指的律师。特别厉害。” 吴院长不由感慨:“那就好。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得知约翰的消息。” 许尽欢有些疑惑,抬头问道:“他后来没回来过吗?” “没有。”吴院长摇了摇头,“被收养之后的孩子,大部分都渐渐融入家庭,父母也偏向于隐瞒,不告诉孩子非亲生,所以很少有回来看的。” 许尽欢拧眉。 约翰被领养的时候,七八岁,他已经记事了。 沈砚舟的大学是在南京n大读的,按那个男人的性子,没道理回来南京,不过来看望。 许尽欢抿了抿唇,肯定道:“他一定不会忘记福利院,院长您再想想,前几年有没有n大的学生来做义工。” 她眼神坚定,神情倔强,吴院长见她话音如此笃定,觉得这姑娘跟草原上永不服输的狮子似的。 一时间,吴院长也有点拿不准,起身说道:“姑娘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档案室看一看,往年义工活动,院里都有合照。” 福利院的档案室鲜少有人踏足,推开门,地板上都落了一层灰。 快要退休的院长领着许尽欢进来,从架子上搬下一沓档案,介绍道:“按姑娘你提到的时间段,那几年义工活动的合照都在这里。” 许尽欢伸手,拂去档案盒上细小的尘埃。 她从随身的钱包里,掏出一张老旧的学生卡。 今年清明节回南京给母亲扫墓,她溜进n大,心血来潮想尝尝大学食堂的口味。 沈砚舟的校园卡,当时解了燃眉之急。 事后她本想归还,沈砚舟却在n大法学院门口的花圃前,将这张承载着他学生时代记忆的校园卡送给了她。 许尽欢按照学生卡上的入学时间,找出相应时间段的档案,准备依次沿着时间线向后查找。 义工活动,每场参与人员都不少,合照碍于照片尺寸和像素限制,要辨别出她想找的人,工作量着实是不小。 吴院长眼睛不好,干不了这么精细的活儿。 许尽欢送她回办公室休息。 “姑娘,找不到就算了。有了新的爸爸妈妈,福利院的经历,对这些孩子们来说,都是让人心碎的回忆。” 吴院长握着许尽欢的手,语重心长道:“约翰能平安长大,还成了一名优秀的律师,长成了对社会有用的人。知道这些,我就很欣慰了。他是个好孩子。” 许尽欢扶着吴院长,慢慢往办公室走。 她低头笑笑:“他确实没有辜负您的期待,不仅是n大的优秀毕业生,也是律师界红圈所最年轻的合伙人。” 送吴院长回办公室午休后,许尽欢没有急着去档案室继续翻找。 相映成趣纪录片的拍摄,还在进行中。 她得留在现场把关,处理各种突发状况,进行应急处置。 为了不影响孩子们的休息,相映成趣在福利院的宿舍里,装了夜间红外摄像头,摄影师跟拍只在白天进行。 晚饭后,孩子们在老师帮助下完成洗漱,上床睡觉。 纪录片拍摄团队一天的工作,也在此刻下班。 开完短会,安排好明天团队的拍摄计划,纪录片小组原地解散。 许尽欢没跟成欣言她们回去。 吴院长把档案室的钥匙给她了。 于是许尽欢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来到档案室翻阅义工照片。 档案室没有空调,被暑气笼罩的南京,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连夜间的气温都居高不下。 许尽欢本就怕热,才翻了两本册子,她就汗如雨下。 朝夕尽欢 第102节 偏偏档案室太久没人打扫,室内一层灰,她热得受不了,拿纸张扇风,却扬起一地灰尘。 飞扬的尘埃呛进嗓子眼,许尽欢感冒没好透,又吸进去一口灰尘。 喉咙又痛又痒,像是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她咳得撕心裂肺。 生理性的泪水晶莹剔透,坠在纤长睫毛上,经过白炽灯的折射,像是一颗火彩极好的宝石。 许尽欢眨眼,泪珠凝结成璀璨宝石,从眼睑滚落,砸在地面上,被厚厚的灰尘掩去光芒。 难受归难受,许尽欢手上翻阅的动作却没停。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犟什么,执拗地想要为那个男人辩解证明。 明明,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炮友的孽缘,也是她狠下心来,主动斩断的。 自那之后,她和沈砚舟都默契保持着距离,维持着成年人最后的体面。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企鹅消息。 他们心照不宣,退出对方的生活,好似从未认识过。 许尽欢阖上档案,放到一旁。 翻阅过的档案在右手边,堆起了厚厚一沓,档案盒积攒起来足有半米高。 里面都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许尽欢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扭头看向桌面。 左边那沓没看过的,和右边看过的几乎一样高。 “都翻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有一半啊。”她喃喃自语道。 盯着那些像素感人的照片太久,许尽欢眼睛有点吃不消。 她摸出手机刷朋友圈放松,刷着刷着,就开始走神。 等回神的时候,屏幕界面划到了和johnny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月前,聊打官司的事情。 “真是的,套着宋律的马甲骗我这么久。” 许尽欢点了点那个一轮弦月的头像,抬头望向望档案室的玻璃窗。 浓厚的夜色铺天盖地,不见一点星光,更别说月亮了。 “你现在是宋律师,是宋德源,是我的代理律师。难道不应该主动,来跟我对接案件进展麽?!” 自言自语完,许尽欢正打算继续熬夜,一鼓作气翻完剩下的档案。 一低头,她就傻眼了。 【我拍了拍“johnny”】 许尽欢手忙脚乱地想双击撤回,却发现微信似乎更新后修改了操作方式。 双击头像,触发的仍旧是拍一拍。 【我拍了拍“johnny”】 【我拍了拍“johnny”】 看着聊天框里,几条拍一拍消息提示,排列得整整齐齐。 许尽欢扶额,嘴角抽搐:“服了。微信的产品经理,每次更新app,都在乱更新些什么功能。” 她是真没招了。 档案室的灯火亮了整宿,许尽欢不仅把沈砚舟大学四年,这期间的义工翻完,甚至一直沿着时间线,翻到了今年。 那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从未在任何一张照片里出现过。 晨光驱散浓重的夜色,许尽欢把足有半人高的档案,按照时间顺序,依次规整到架子上。 怅然若失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许尽欢也搞不清楚,她到底在失望什么。 沈砚舟和南京这家福利院,不管是哪一方都和她无关。 连吴院长本人,都不在意约翰是否回来过。 可她就是见不得,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男人受一点委屈。 哪怕是一点点无关痛痒的误解,她都见不得。 新一天的拍摄紧锣密鼓,许尽欢频繁揉眼睛,看镜头的视线也开始模糊。 成欣言无意间对上她的视线,被吓了一大跳:“老板,你眼睛红得好吓人!” 许尽欢一愣:“是么?” 确实今天眼睛一直不太舒服,她以为是通宵熬夜用眼过度的缘故。 成欣言从包里翻出小镜子给她:“真的啊,老板你自己看,血丝好重,像是感染了。红得跟兔子一样!” “没事儿,可能昨晚档案室灰太重,弄到眼睛里了,滴点眼药水就行。” 许尽欢边说边接过巴掌大的小镜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像是杂乱的红线,缠绕在眼白上。 成欣言挠了挠头,疑惑道:“老板你大晚上不睡觉,去福利院的档案室干嘛?” “找点资料,看能不能当做拍摄素材。” 关于沈砚舟过去的事情,许尽欢不太想让人知道。 她随口扯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神经大条的成欣言毫无察觉,一本正经地托腮建议道:“那咱们可以拍一下福利院历年的捐款登记册,不仅有故事性,也符合正能量的节目调性。” 滴完眼药水,许尽欢闭目养神,思索着成欣言的建议。 她沉吟道:“建议很好,我们一会儿去找吴院长,近些年的捐款名册,她那里应该有存档的。” 见到自己的idea被采纳,成欣言嘿嘿一笑:“好呢,老板,咱们还可以联系一下捐款人,如果他们愿意结束电话采访,那更好啦。” 纪录片跟拍的日程,早就定好,许尽欢跟团队里其他人沟通了一下,这个新添加的策划被全票通过。 等下午,瞅着吴院长忙完日常管理工作,许尽欢卡着点到福利院的院长办公室找她。 见许尽欢敲门进来,吴院长笑着问她:“怎么,许总你找到约翰了吗?” 在成欣言不解的视线里,许尽欢抿唇摇头。 她昨夜在档案室翻了一整夜,近些年所有的义工留念照,她都找过了。 一无所获。 许尽欢的失落显而易见。 对上那双此时爬满红血丝的丹凤眼,吴院长宽慰道:“没关系的,他现在过得很好,用法律帮助其他人捍卫权利。这个消息本身,就是对福利院最好的回馈了。” 吴院长的声音温柔,如春风般拂过许尽欢,抚平她复杂的内心。 许尽欢垂眸,暂将沈砚舟的事搁置,振作精神与吴院长商量,想在本期纪录片中增加对往年捐款册的拍摄。 “好的,这些年的捐款,无论资金大小,每一笔款项我们院里都会登记在册。” 说着,吴院长从办公室的铁皮柜里取出一摞册子,说道:“自从电子化平台推行,很多数据都是录在系统里。” 她翻着捐款册子,从一开始的手写明细,到后来电脑录入后打印出的表格。 厚厚的一摞,都是源自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的一份份善意。 许尽欢默默拿起相机,调好焦距,用镜头记录下眼前的这一切。 吴院长翻着一本本册子,布满皱纹的手抚摸在泛黄的纸页上。 “像这笔,虽然只有五块钱。但它是十几年前,还在上小学的女孩子,她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专门让家长带她跑来福利院捐的。” “这笔,四千万,是当年福利院设置老旧,一位老总偶然得知我们当时资金的窘迫,慷慨解囊捐献的。” “两千五百块六毛,这是附近一位拾荒老人,他卖废品攒下的。当时我们的工作人员见他衣衫褴褛,本不想收,老人说‘孩子是祖国的未来,要吃饱穿暖。’放下钱,他就转身离开了。” …… 许尽欢稳稳地托着相机,记录下吴院长说的这一切。 点滴善意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这些款项不分金额,每一笔都弥足珍贵。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无数善意凝聚成盔甲,为福利院的孩子们遮风挡雨。 吴院长讲完一些案例后,许尽欢适时出声,问道:“有没有,令您影响特别深刻的陌生捐款?” “当然有。我们福利院每年,也都会收到一些陌生捐款,有一部分热衷慈善事业的人士,并不愿留下姓名。” 说着吴院长从铁皮柜里取出另一个夹子,抽出一份档案给许尽欢。 她介绍道:“这位爱心人士就很特别。他每年都往福利院的账号里打钱,且金额逐年递增。* ” 许尽欢接过吴院长递过来的汇款单,从二十年前开始。 第一笔,500。 第二笔,2000。 第三笔,10000。 …… 第十九笔,三千万。 最新的一笔,汇款时间是今年年初,五千万。 每一年,这位佚名的捐款都从不缺席,在每年新年伊始之际,雷打不动地汇款到福利院的账户上。 稳定,持续,来自他的汇款从未缺席。 并且,到近几年,金额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咂舌的地步。 “他最近几年的金额都太大了,我们福利院用不上这么多钱。只能把多余的资金再捐给红十字会,希望爱心传递下去,能帮助到更多的人。 ” 朝夕尽欢 第103节 许尽欢:“您有没有尝试过联系过他?” “有试过,但是他留下的手机号码,打过去是空号。”吴院长摇头道:“联系不上,但他雷打不动地汇款,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许尽欢垂眸,手上薄薄的几张汇款单据,重若千钧。 “关于他,没有别的消息了吗?” 吴院长认真思索了片刻,拍了拍额头:“倒是有一封手写信!前年福利院收了个孩子,这孩子命苦,得了白血病,父母为了他生病四处奔走筹款,大雨天出去打零工,结果不幸溺亡了。” 吴院长边说,边去抖着手打开院长室的保险柜,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封信函:“后来那就是这位好心人帮忙联系了医院,还承担了所有的治疗费用。” 信纸很薄,吴院长却拿得很小心,生怕把脆弱的纸张损坏。 两张信纸薄薄两张,被郑重地放在红木办公桌的中央。 许尽欢没有伸手去触碰,而是默默调整好镜头机位,透过相机的取景器,凝视着吴院长,一点点将它缓缓抚平。 行云流水的字迹,在被保险柜珍藏了几年后,终于展露在阳光下。 这封信不长,大意是:【每个人都有必须要面对的难关和关卡,生病也是人生众多关卡中的一项,不要害怕它。 相信小豪一定可以战胜病魔,未来的人生很长,世界很美好,希望小豪能亲眼去看看。】 短短信件,带着对方衷心的祝愿和期盼。 成欣言背过身偷偷抹眼泪,许尽欢却没空给她递纸。 因为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份书写信上。 行云流水的字迹,笔锋力透纸背,自成一派。 她太熟悉了,熟悉到看到它的第一眼,许尽欢就认出了笔迹的主人。 还在拍摄中,许尽欢咽下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她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问道。 “后来这个叫小豪的白血病孩子,康复了吗?” 吴院长叹了口气,道:“……这封信写给孩子的信,由我保留了。” 年迈院长细心地把纸张沿着原有的折痕叠好,塞进信封里,蹒跚着脚步,将它重新存放在院长办公室角落的保险柜里。 她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许尽欢手上一凉,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竟然落泪了。 相机的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吴院长爬满皱纹的手上——她正缓缓关上保险柜那掉漆的金属柜门。 许尽欢检查完今天拍摄的素材,准备把相机递给成欣言,转身发现小徒弟不见人影。 推开门,小姑娘蹲在门外抱着膝盖,哭得像个泪人。 成欣言年纪轻,同理心强。 从吴院长的话中,成欣言猜到了小豪病逝的结局。她怕自己的哭腔影响拍摄,便捂着嘴退出办公室,蹲在走廊里哭了起来。 “我以为有好心人救助,他就能健康长大的。治病路上,已经失去父母了,老天爷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啊。” 成欣言蹲在墙角哭得停不下来。 许尽欢拍拍她的肩膀,想说点安慰的话,但许尽欢不擅长安慰人,很多话都卡在嗓子眼里。 “设备带下去吧,储存卡别弄丢,里面的素材拷进电脑备份。”她轻声说道。 成欣言擦干眼泪缓了会儿,意识到自己在工作中失态。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抱着设备红着脸下楼。 许尽欢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才重新回到院长室。 吴院长沏了两杯茶,红木桌上另一侧瓷杯里冒着袅袅热气,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去而复返。 许尽欢怔了怔,到办公桌前坐下。 她捧着那杯热茶,热意顺着掌心温暖了低落的心情。 望着吴院长慈爱的面庞,许尽欢抬头,抿唇道:“那封信没有署名的信,是沈砚舟写的。就是很多年前您认识的、从福利院被领养走的那个混血儿,约翰。”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被无尽的认真填满。 吴院长一愣,悠悠道:“原来那些一年比一年多的捐款,是他啊。” “嗯,领养的他那对夫妻条件很好。但捐款的钱,我想,都是他自己挣的。” 许尽欢又补充道:一开始金额比较小,应该是中小学的奖学金这类。到最近几年,他工作后,事业越来越好,所以给福利院的汇款也水涨船高。” 这个男人,从未忘记过福利院对他的恩情。 没有亲自回来,许尽欢猜测道……或许是他不敢回来。 就和她一样,自从母亲去世后,每次听别人提起父母,都会触景伤情。 况且,沈砚舟在沈家的处境,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随身携带的过敏药,冰箱里源源不断的海鲜,都像是一把把利剑。 真相大白后,她曾经那些无心的随口吐槽,回旋镖一般,扎回许尽欢的心里,刺得她心口生疼。 为沈砚舟心疼。 和吴院长聊完,喝完那杯热茶后,许尽欢抚摸着福利院楼梯口的老旧窗沿,向外眺望。 这里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吗,沈砚舟?多年前年幼的你,是否也和我一样,趴在这个窗口,眺望着南京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呢。 手机震动,打破她的思绪,许尽欢估摸着成欣言那个丫头,拷个素材都遇到问题,又要找她场外求助? 她摸出手机,微信跳出一条新的消息提示。 【johnny拍了拍我。】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砚舟:小狮子……是回来找我了麽? 许尽欢os:啊啊啊啊啊,死手,快撤回!!![裂开][裂开][裂开] 第53章 .say love you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许尽欢倚靠在窗口, 盯着手机等了两分钟。 她看着聊天界面最上端的【johnny】和【对方正在输入中……】两种状态来回切换。 冷艳潇洒的女人,此时懒洋洋地背靠着窗沿,露出了本周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笑。 许尽欢等了足足两分钟, 最终对方还是没有发来一个字。 02:33 【我拍了拍johnny】 【我拍了拍johnny】 【我拍了拍johnny】 13 :11 【johnny拍了拍我】 微信界面的这几行小字,许尽欢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骗我这么久,沈砚舟你现在怎么不敢说话了, ”许尽欢喃喃道:“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她话还没说完, 手机震动一下。 【johnny:月底开庭,你要到场吗?】 “一句话也就那么几个字, 你至于要敲这么久?” 许尽欢挑眉,回一个简单明了的【好。】 相映成趣和苏乘风的案子,即将开庭, 作为原告, 案子已经全权委托给了松青律师事务所。 开庭她本可以不用出席,一切都交给代理律师就好。 在昨天之前, 许尽欢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苏乘风盗走商单视频的过程,相映成趣提交了详尽的记录和监控, 更别说起诉后,许尽欢还接到了来自盗片狗前任的“脏话慰问”。 苏乘风亲口承认,盗走相映成趣工作室劳动成果,录音许尽欢也交给johnny, 将其当做补充证据, 之前提交给了法院。 这个案子,尽管还未开庭,但由于证据链详实, 加上苏乘风求锤得锤, 几乎可以先下结论了。 自从和沈砚舟开始不断暧昧, 从床伴关系又进一步发展到同居关系,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苏乘风了。 南京的纪录片拍摄意义重大,是工作室在新领域的探索,比起和渣男已经板上钉钉的案子,她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工作上。 许尽欢把玩着手机,五月南京掺杂着暑气的微风,吹起她的长发。 苏乘风和颜煦都没有推开的那扇门,在始料未及的相遇,在被无限制地宠爱过后,门内已有个强势入侵的男人了。 就像是人们常说的,有些东西,有些人,失去之后,才会悔恨。 许尽欢也分不清,她现在的想法算不算悔恨。 她就是非常想见沈砚舟。 非常非常想。 知道他的过去,知道原来天上的月亮,也曾浸泡在冰冷的湖水里,虽然她并不希望身边的人经受苦难,但苦难确实让那个男人,在许尽欢心里变得凝实了许多。 不再是她眼中那个捉摸不定的,好像从小到大都在精英家庭,被悉心培养的完美人设。 他藏起来的那些伤痛,都是立体的、鲜活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忆起曾经每次提起家庭,提到能不能不吃海鲜,沈砚舟沉稳淡定的那句“不吃不行”。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穿越过时间和空间,此时回荡在许尽欢的耳畔。 她,似乎触碰到沈砚舟坚硬而稳定的内核。 朝夕尽欢 第104节 在慕强者的眼里,这样的精神内核,真是该死的迷人而有魅力。 “怎么办,我以为自己可以狠心斩断悸动,明明都从沪市跑到南京了,心却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微风卷着她呢喃的话语,拨动梧桐树的树梢。 树叶窸窣间发出的沙沙声,像是情人在枕边缠绵的低语。 远在几百公里外的沪市,黄浦江边林立的高楼里。 沈砚舟坐在办公室里,屏幕上的文字密密麻麻,他却看不进去。 咖啡杯里的冰块渐渐融化,沈砚舟端起杯子,勉强品尝着他并不喜欢的冰咖啡。 许尽欢说要搬走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一直睡在律所。 合伙人有独立的办公室,考虑到红圈所可怕的加班强度。 沈砚舟办公室内,设有一个应急用的休息室。 不大,勉强放下一张单人床。 大平层就在离松青不远的高档住宅区,开车十来分钟就能到,因此沈砚舟很少会睡在律所。 通常,能回家,沈砚舟都会回家。 但最近一周,他都睡在律所。 仿佛只要他不回去,没有亲眼见到空荡荡的家,小狮子就还没有搬走一般。 有朝一日,最讲究现实和证据的唯物主义,竟然学会了自欺欺人。 马克杯里的冰咖啡渐渐见底,沈砚舟瞥了一眼杯子,底部还有几块未完全融化的冰块。 身体的动作快过意识。 冰块在齿间发出嘎吱的脆响。 沈砚舟一点点嚼碎它,感受冰晶在嘴里四溅,又迅速被口腔内的温度融化成水。 藏在金丝眼镜后的蓝黑眸子凝重,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连当事人自己都难以分辨这些混乱的情愫。 沈砚舟喉结滚动,咽下坚冰融化成的冷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被许尽欢渐渐同化,开始喝冰咖啡,嚼冰块。 沈砚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原来爱一个人的时候,会不知不觉,染上她的很多习惯,如同在灵魂上镌刻下属于这个人的烙印。 事业有成的天之骄子,红圈律所最年轻的合伙人。 他按着沈家原本给儿子规划的道路,一路前行,每一步都是同龄人中最亮眼的存在。 午夜梦回,他也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人夸赞的沈家独子,还是那个龟缩在福利院破旧宿舍里的男孩。 沈砚舟按部就班,走在提前设定好的未来。 不管多么乖巧的男孩,都会迎来叛逆期,沈砚舟也不例外。 他曾在既定框架内,试图寻找自我。 叛逆期发生在高考期间,那是他第一次试图反抗。 没有报考沈父执教的f大,而是去南京n大。 但他叛逆得又不够彻底,试图离开沈家的势力范围,却还是学了法律。 拧巴而又留有余地的反抗,沈家父母没有任何怪罪,似乎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笑着夸奖‘砚舟考上的n大也是顶尖的名校’。 报道那天,时隔十几年,他再次回到南京这座百年古都,像是游子终于回到了家乡。 但同时,他心里又十分清醒地明白。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异于常人的瞳色和过于苍白的皮肤,无时无刻不在告诫着他,名义上的家乡,也只不过是他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地方。 大学四年,他去了很多地方旅行,企图找到自己的来源之地。 从祖国的大好河山,到国外的山间荒野,沈砚舟看过许许多多的风景,却不会在任何风景里停留。 出国读研的那一年,在异国他乡独自求学,令他完全离开沈家庇护。那一年他经历了很多,也思考了许多。 毕业时拒绝了英国的高薪留用,回到沪市,像是暂时偏离航线的船只,最终仍兜兜转转回到了既定航道上。 既然世界上没有属于他的家,既然他已经顶替沈家的孩子,享受到优渥的家庭,和顶尖的教育。 那么,替原来的‘沈砚舟’过好这一生,按照沈父沈母的期望,做完美的孩子,似乎也理所应当。 就在他以为要在框定好人生中,一步一步,完美而顺遂地做好一个傀儡该做的事情。 路途中,突然闯进了一只傲娇潇洒的小狮子。 带小狮子回家的那一天,沈砚舟说的是“我很高兴。” 许尽欢永远无法理解,他深邃的瞳底压抑的那些情感。 像是亿万年都稳定在太空里的行星,轨道中飞来一颗流星,划破沉寂的夜幕,在黑暗中拖拽出灿烂而明亮的弧线。 不只是小狮子把黄浦江边的那套大平层当成了家。 沈砚舟亦是如此。 那套房子是他工作后买的,全款,和沈家没有一点关系。 与其说是家,更像是他暂时逃离的庇护所。在这个属于他的空间里,不必每天忍着恶心,提前吃药来预防海鲜带来的过敏。 沈母隔三差五会寄来各种海鲜食材,沈砚舟渐渐习惯,扔进冰箱或者直接丢掉。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那些本该被丢进垃圾桶的食材,会开始经常在餐桌上出现。 许尽欢不挑食,且喜欢各种美食,沈砚舟也愿意纵容。 哪怕是一直以来厌恶的海鲜,他也能心情愉快地处理它们。 只要看见小狮子吃到美食,那张冷艳的脸上盛开的狡黠笑意,饲养员都会觉得满足。 从防备到习惯,从熟悉到熟稔。 在他企图进一步靠近时,这只不愿意被驯化的狮子,露出了爪牙,头也不回地奔回钢铁丛林里。 她,不要他了。 她也从未属于他。 与天擎的合作,因为上次他和颜煦的不欢而散,也受到了影响。 加上这个上市委托案件,涉及的范围太过广泛,沈砚舟最近都在忙着收尾。 同时还有其他数个资金不菲的金融案件,都在沈砚舟手上快速推进中。 忙碌的工作麻木了神经,工作变成一场扭曲的救赎,占据大部分精力,令他无暇去想破碎的感情。 昨晚松青律师事务所,资本市场部其中一间办公室灯火通明。 工作到凌晨,睡前沈砚舟本打算再回复一下客户的消息。 拿起手机微信,置顶的联系人发来了几条消息。 【许尽欢拍了拍我。】 【许尽欢拍了拍我。】 【许尽欢拍了拍我。】 向来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沈par,竟然因为几条没头没尾的拍一拍消息,而犹豫不决。 是什么意思? 那个装载着他过去的牛皮纸袋,小狮子打开麽? 打开了,就应该知道他就是johnny。可为什么断联一周后,突然深夜主动找他? 按照小狮子对欺骗零容忍的态度,应该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那人倔强的性子,就像那天他回家,发现纸袋被丢弃在浴室门口。 沈砚舟忍着心疼,把感冒晕倒的女人抱回床上。 他离开后在家门外抽了一下午烟,也没有得到一句挽留。 那时,沈砚舟就已经知晓他们的故事,至此画下了句点。 装着他秘密的牛皮纸袋,许尽欢甚至都不屑于打开。 可假设johnny在许尽欢那里,仍然披着宋德源的马甲,她深夜的拍一拍,是想从宋德源那里问询有关他的近况吗? 沈砚舟彻夜未眠,无数假设被他一一否定。 理智告诉他不要抱有期待,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斯文矜贵的男人,却像是遇到棘手的难题,谨慎地回复了一条相同的拍一拍,作为试探。 许尽欢没有回复。 沈砚舟在微信的对话框里,删删改改,反反复复,最终发去一条【月底开庭,你要到场吗?】 他等待着许尽欢的回复,像是在等一个未知的结果。 沈砚舟放下手机,踱步到窗边。 松青的地理位置在沪市中心,从落地窗眺望,能见到密密麻麻的高楼,和楼与楼之间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群。 上一次这么忐忑,还是当初被沈父从福利院领养。 从南京到沪市的路上,那几个小时,沈父嘱咐了他许多。 从‘自己’的生日,到‘自己’在学校的学习进度,喜欢吃的菜肴,和妈妈常说的口头禅…… johnny怀着忐忑的心情,把那些细枝末节的生活习惯牢记在心。 他把自己变成另一个男孩的影子,代替他成为沈家精心培养的独子。 - 沈砚舟并没有等待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微信里许尽欢发来的,简简单单一个好。 方正的汉字,投射在男人墨蓝的瞳底。 朝夕尽欢 第105节 “是没发现,还是装作没发现?” 沈砚舟勾了勾嘴角,愉悦又悲哀地发现,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字符,小狮子也能够轻易挑动他的情绪。 爱情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小狮子对他避之不及,他却甘之若饴。 …… 南京纪录片项目因着是政府牵头的缘故,顺利得不可思议,拍摄结束的时间比预计的时间,还提前了两天。 相映成趣的团队成员们商量着,趁此机会在南京玩两天再返沪。 成欣言猜拳输了,被派出来当代表,来询问老板意见。 许尽欢滑动笔记本的触摸板,核对这周拍摄的所有的素材,检查有无遗落。 她一边把检查完的素材分类,上传云端;一边分心听成欣言扭扭捏捏地提要求。 “出去玩可以啊,你们注意安全就行。”许尽欢对工作室的管理一向开明,只要工作保质保量完成,剩下的时间随便他们出去浪。 “你们准备去哪?”她随口问道。 成欣言雀跃道:“梧桐大道,还有中山陵!来南京,怎么能不爬中山陵呢!老板,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触摸板上的纤细手指一顿,许尽欢摇头道:“你们去吧,我这个老板在场,你们玩得也不尽兴。” “好噢,那老板在酒店好好休息,这周您辛苦了!”说完,刚毕业的小姑娘就一溜烟跑远。 许尽欢把剩下的素材分门别类整理好,随后登录云盘私人账号,点开某个特殊的文件夹。 春季的梧桐大道,树叶还是新长出来的嫩绿色,开车的男人戴着墨镜,英俊的侧脸线条流畅。 中山陵停车场,比人高的灌木丛前,挺拔身姿慵懒闲适地坐在车子的引擎盖上。只一个背影,那股优雅矜贵的气质就令人着迷。 许尽欢划过这几张照片,点开后面的视频。 高飞的无人机,嘈杂人声和最后凌乱的画面感,共同组成了南京那日惊险刺激,充满浪漫的人群逃亡。 他们在保安的追捕下,破开拥挤人群,光是看视频,许尽欢都能回想起十指相扣的悸动。 她竟然有些期待,期待月底开庭时的重逢。 如果沈砚舟还是向她伸出手,许尽欢心想,这次她应该会试着勇敢一次。 那个男人已经朝她走了99步,他停在原地等待,等她鼓起勇气的回握,已经等了三次。 事不过三,她拒绝得够多了。 他不是生来的天之骄子,她也不是温室的花朵。 两只无家可归的野兽,或许是能够并肩前行,相互取暖吧? - 比月底开庭来的更早的,是温家的电话。 相映成趣的员工们带薪去游玩南京,许尽欢在酒店躲清闲。 她对南京的情感一直很复杂,每年雷打不动清明来给母亲扫墓,因为和小姨关系紧张,她不会多呆。 十年过去,南京那些景点,许尽欢依旧很陌生,她只对白下区那片老房子,还有埋葬母亲的墓园熟悉。 在酒店和相映成趣的其他项目组开完视频会议,许尽欢摸出手机刷朋友圈,当做工作间隙的休息。 【成欣言:[图片]梧桐大道居然封闭了,听说要改成步行街qaq】 许尽欢点开朋友圈的那张配图,那条沈砚舟在几个月前开车带她兜风的最美梧桐路,路口处设置了限行杆,车辆不再允许入内。 她长按保存下这张图片,下意识想发送给沈砚舟,微信和企鹅来回切换,不管是哪个账号,她突兀地发去照片,似乎都有些不合时宜。 许尽欢扯起嘴角,心说,人家还不一定怎么想呢,没准早就另寻他欢了。 要她低头,承认自己吃回头草,许尽欢拉不下这个脸。 来电打断了她迟疑的纠结。 许尽欢瞥了眼来电号码,没有备注,是个沪市的陌生来电。 “喂,你好,这里是相映成趣摄影工作室,请问哪位?” 电话那端停顿了两秒钟,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阿宜,你爸爸在医院。” 许尽欢皱了皱眉头,不确定道:“祁叔?” “哎,是我。阿宜,你快回家来,家里出事了。”年迈的老管家,哽咽着说道:“小少爷糊涂啊,把先生给气进医院了。” 许尽欢诧异道:“出什么事了?” “小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外边学坏,欠了赌场好大一笔赌债,追债的找上门和先生撞个正着,你爸爸大发雷霆,高血压引发了脑梗,现在在医院icu,家里乱成一团。” “知道了。”许尽欢拧着眉头,嘱咐道:“祁叔您注意身体,我尽快赶回来。” “哎,好好,我在医院守着先生呢。” 许尽欢灵光一现,追问道:“苏倩和温帅,他们母子俩不在?” 祁叔答道:“没,我跟着救护车来医院的,夫人和小少爷留在家里和追债的人周旋。”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嗤笑道:“周旋个屁,家里没人,不是正好让那母子俩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东西抵债。” “这,夫人和小少爷,应该不会吧……”祁叔支支吾吾,震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尽欢三两下把个人物品往行李箱里一塞。 “祁叔,医院那边麻烦您了,我爸病情有任何变化,麻烦您通知我。家里您不用操心,那俩奇葩我收拾。” 挂了电话,许尽欢就拎着她的行李箱出门。 幸好近期不是节假日,南京到沪市的之间的高铁班次很多。 许尽欢提着行李箱在南京南站过安检,边和成欣言打电话,招呼了一声她有事情要提前先回沪市。 和下属交代工作的电话刚挂,手机还没来得及揣进口袋,铃声又响了。 “欢欢,温叔出事了!”通话一接通,颜煦便焦急道。 许尽欢拿肩膀夹着手机,推着她的箱子往车厢里对应的座位走。 “我知道,现在刚上高铁,1个小时后到沪市。” “那我去车站接你。” “不用。”许尽欢舔了舔虎牙:“哥们,帮我个忙,去温家,把那不省心的母子俩关起来。免得我爸醒过来,发现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搬空了。” 颜煦愣了一下。 几秒钟后,他开口应了一句:“行。” 颜煦的动作很快,许尽欢的高铁还没到站,他就发消息说已经把苏倩和温帅控制住了。 许尽欢出了高铁站,打车直奔沪市近郊的富人别墅区。 作为沪市首屈一指的富人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许尽欢上次回来时,温仲已将她的车牌号提前告知了保安。 搞笑的是,这次许尽欢没有开车,出租车在小区门口被拦下。 没有访客登记她进不去。 保安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许尽欢无意为难。 她结了出租的账,下车绕到后备箱把行李箱拿出来。 刚准备给祁叔打电话,让他和保安打个招呼,温文尔雅的友人就出现在身后。 颜煦响了两声喇叭,下车提着许尽欢的箱子,颔首道:“我也从外边正好回来,上车吧。” 别墅区占地很大,中央有着挖出来的硕大人工湖,从小区门口走到温宅,得走上半小时。 颜煦的顺风车在这儿,许尽欢不和他客气。 上车后,没等许尽欢主动开口询问,颜煦开门见山道:“你猜的没错,我派人去温家看的时候,一楼的东西被搬得差不多了,温帅想拿家里的东西抵债。” 许尽欢点头道:“嗯,谢谢。讨债的那帮人还在吗?” “让我的人赶跑了。”颜煦唇角扬了扬,说道:“我家那几个安保都是退役兵,一身腱子肉,讨债的那些小混混打不过就跑了,不过估计过几天还会再来。” 许尽欢松了一口气:“谢啦,哥们,欠你个人情。” 她谢意很真挚,同时划分的界限也很清晰明了。 她喊颜煦,哥们。 在事态紧急时,我依旧会寻求你的帮助,不会因为过去的纠葛和朋友见外。 欠下的人情,我不会赖,以后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亦不会推辞。 我们多年的友情,不会走到尽头,但也不会变质成别的什么。 它,永远都是友情。 因为——属于爱的那个位置,早已被人占据。 是她反复和自我斗争,都无法彻底割舍的存在。 她,许尽欢,栽了。 栽在沈砚舟身上,她认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求助] 在线等,请问我想要吃回头草,但又拉不下面子,不想先开口,这怎么破[裂开] 三斤鸡翅:[跟帖回复]快月底了,来点营养液,众志成城,把这俩人的硬嘴,灌开[狗头] 第54章 .say love you 轿车在温宅院外的柏油路上稳稳停下。 一下车, 敞开的铁门让院子里的一切都一览无遗。 朝夕尽欢 第106节 上次来还开得艳丽的玫瑰园,此刻东歪西扭,折断的红色鲜花遍地都是,飘散的花瓣被踩进泥土里。 原本精心打理过的前院, 像是被龙卷风摧残过, 只剩满地狼藉。 许尽欢踏过凌乱的院子, 推开别墅大门。 即便有心理准备,她还是对眼前的一切咂舌。 如果说前院的花圃是糟乱差,那别墅客厅就仿佛是土匪进村扫荡过后的场景。 许尽欢粗略地瞥了一眼, 墙上老头花大力气搞回来的几幅字画真迹,不见踪影。 楼梯口放了十多年的古董花瓶, 不翼而飞…… “呵,还挺有眼光, 挑贵的拿。”许尽欢嘲讽道。 颜煦上前, 踢开地上不知是什么瓷器摔砸的碎片, “苏倩和温帅关在楼上卧室了。我的人赶到时,他们在书房尝试开保险柜。” 许尽欢翻了个白眼,沿着红木的旋转楼梯向上。 魁梧的私人保镖见他们上来,微微低头, 朝颜煦喊了句:“颜总!” 许尽欢穿过几名保镖, 毫不客气地抬手敲了敲房间的门。 “咚咚”两声过后, 隔着门板响起尖锐的喊叫声。 “你们到底是谁!谁派来的!这是私闯民宅!” “妈!是不是赌场那些人又回来了!妈,求求你快给我钱,不然他们真的会拉我去卖肾抵债的!” 许尽欢懒得听他们母子俩叫嚷,连照面都不想打,直接转头道:“找个精神病院送进去关几天,等我爸醒了, 让他自己处置。” 保镖们没出声,扭头看向颜煦。 颜煦轻轻颔首。 许尽欢今天回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给她那不成器的好弟弟收拾烂摊子的。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回来的路上,她接到了温氏总裁办秘书的电话。 董事长兼总裁温仲脑梗进医院,事发突然,消息难以封锁,几个本就和温仲不对付的老总蠢蠢欲动,准备近期召开董事会,选出新的董事长。 “老头啊老头,你精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会教孩子,养出来个赌鬼儿子。啧。”许尽欢冷哼着自言自语。 她绕进书房,楼上的房间还算整洁,应该是颜煦的人及时赶到,要债的还没来得及上楼霍霍。 许尽欢挪开书房的壁画,露出嵌在墙体里的银色保险箱。 她没犹豫,手指在按键上轻点。 随着两声滴滴,厚重的金属柜门解锁后轻轻弹开。 许尽欢神色沉了沉。 断绝关系后她离家这么多年,家里最隐秘的保险柜,密码仍旧是她的生日。 从未变过。 许尽欢深吸一口气,保险柜里东西不多,全是各种文件,她把厚厚一沓纸质材料搬出来。 在一堆房产、债券、基金里找她要的东西。 温氏的董事会迫在眉睫,许尽欢要出面替温仲稳住局面,她就必须拿到温仲的股份授权书。 这玩意,也不知道老头有没有提前准备过。 许尽欢对这些东西不熟悉,加上她有抵触心理,翻了一会儿就不耐烦,出去喊颜煦进来帮忙。 颜煦跟她一起,在各种财产证明里找股份授权书。 “要是温叔把公司的股份留给你弟弟怎么办?” 许尽欢耸耸肩,“那我可真没招了。他那公司想保住,没股份在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材料看得她眼花,颜煦本就管着天擎体量巨大的公司,对这些文件类型熟悉太多。 有现成的劳动力压榨,那些在她眼里* 堪比天书的文件,许尽欢懒得委屈自己去翻。 有些事,急也没用。 她低头玩手机,刷了刷朋友圈,成欣言发了好多张梧桐大道和中山陵的照片。 许尽欢顺手给小徒弟点完赞。 手指滑动,万年不更新朋友圈的johnny,在今天早上更新的一条朋友圈。 【johnny:[图片]】 这条朋友圈没有配任何文字,许尽欢点开大图。 松青律所标配的黑色办公桌,纯白的马克杯里盛着满冰的咖啡。 照片一角不经意地,露出一截苍白腕骨。 带着腕表,骨节分明。 可以说是非常刻意了。 许尽欢哂笑出声。 某个无良律师,又搁这边放饵钓鱼呢。 johnny的微信朋友圈,照片是沈砚舟的手。 那只百达翡丽的腕表,许尽欢记忆犹新。 同居期间,有次她刷完牙,找充电线给电动牙刷充电,结果没注意碰掉了沈砚舟摘下搁在洗漱台上的表。 机械表都比较娇气,内部的机械齿轮在碰撞中很容易损坏。 她拿着坏掉的表去厨房找人:“不小心给摔坏了,这玩意贵吗?” 许尽欢对相机、镜头的品牌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但腕表,她确实是个门外汉,只认识劳力士几个大众品牌。 不小心碰掉的腕表,logo她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牌子,不过能随手放在洗漱台上的,应该不会太贵重吧? 沈砚舟闻声撩起眼皮,狭长的眸子只扫了一眼,淡定道:“不值钱,不用赔。” 他接过停止走针的机械表,搁在一旁,顺势反握住许尽欢的手,将她压在料理台上,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沈砚舟的表不少,他每天根据着装风格搭配,换得也勤,许尽欢一度把这件事忘到脑后。 这块表后来送修,很久没出现在眼前。 许尽欢是个收纳比较乱的p人,她经常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东西,一次从抽屉里翻出来沈砚舟拿回来的表盒。 那只他嘴里“不值钱,不用赔”的腕表,已经修理完毕,静静躺在丝绒盒里,在灯光下随着时间流逝,精准地绕着钻石表盘走时。 抽出盒底的修理记录,盯着7位数的修理价格,许尽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只是修理就动辄需要7位数,那它原本的价值该是多少,许尽欢不太敢想。 当天夜里,激烈而又令人□□的夜间活动结束。 她被沈砚舟抱去浴室洗澡,她浑身疲惫放空自己,享受着沈砚舟无微不至的服务。 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大理石的洗漱台,她扭头说道:“我今天在书房找东西,看到上次那只放洗漱台摔坏的手表了。” 沈砚舟嗯了一声,轻啄她的红唇:“前几天修好就取回来了。” 许尽欢犹豫片刻,还是出声问道:“律师这么赚钱吗?就算是红圈所的合伙人,你平时用的东西也太贵重了……” 她突然福至心灵,震惊道:“沈砚舟,你该不会知法犯法,有什么灰色收入……” 浴室里雾气氤氲,沈砚舟抱着她坐在浴缸里,修长的手指拂过许尽欢的背脊的蝴蝶骨,带起皮肤的一片战栗。 他慢悠悠道:“小狮子,这么担心我吗?” 许尽欢翻个白眼:“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搞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牵连到我。” 回应她的,是沈砚舟磁性低哑的闷笑,“放心,都是合法收入。” 水波荡漾,他从身后环住纤细的腰肢,舔舐着许尽欢的耳垂,自报家门道:“除去律师的老本行,还有一些股票和投资,每年都有一笔还不错的分红报酬。” 许尽欢甩了甩湿发,向后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懒洋洋道:“差点忘记,你可是富家子弟。” 热水的雾气飘散在浴缸上方,洁白绵密的泡沫遮挡住水面下的春光。 封闭的空间里,渐渐响起令人口干舌燥的旖旎呻,吟。 现在回想起来,她那句随口调侃的富家子弟,落到沈砚舟耳朵里,他内心是否也会闪过一瞬间的刺痛呢。 许尽欢手指滑动,将朋友圈的张欲盖弥彰的钓鱼照片,反复放大缩小。 这张照片称不上美感,站在摄影师的角度来看,无论是构图还是光线,都很一般。 不过摄影界内,流传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如何拍摄出赏心悦目的经典照片。 第一,模特要好看。 第二,模特要好看! 第三,还是模特要好看!!! 照片很普通,构图很随意,但边角处那截骨节分明的手,在一丝不苟的衬衫袖口衬托下,莫名竟然有几分瑟情的禁欲感。 她动动手指,长按屏幕保存,把这张……或许只是发给一个人看的照片存进相册。 存完照片,许尽欢嗓子里哼出一声意味深长的闷笑。 颜煦闻声抬头,诧异道:“温氏都快垮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有什么笑不出来的。不管是温家还是温氏,都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许尽欢放下手机,两手一摊,直白道:“站在子女义务上,帮老头救一下公司,能就稳住就最好,稳不住那我也没辙喽。” 她的态度实在太过坦然。 这一刻,颜煦意识到,他永远也无法握住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是自由的飞鸟,是奔跑的狮子,钱权这样庸俗的东西,许尽欢是真的看不上。 朝夕尽欢 第107节 颜煦本以为,她是回来夺权的。 温氏集团庞大的体量,温仲这根顶梁柱倒下后,集团董事虎视眈眈,家里弟弟烂泥不扶上墙。 内忧外患,却也是夺权上位的最佳时刻。 颜煦先入为主,甚至都做好准备,不管是注资还是别的什么方式,都要推她一把。 可偏偏许尽欢不是。 她真的就只是回来,帮老父亲暂时稳住局面,等温仲醒来,她就潇洒退场,不留下一片云彩。 半晌后,颜煦垂眸,低声笑了:“难怪沈砚舟说我没戏,他说你们才是天生一对。” 许尽欢滑动手机的动作微钝,撩起眼皮道:“他这么和你说的?” “是啊。那天和他在松青大打出手,谁也没占到便宜。” 颜煦叹了口气,旧事重提:“我就说清明你从南京回来的那辆车,为什么那么眼熟。直到沈砚舟和我挑明,我才反应过来,眼熟车,因为他每次来天擎开会,开的都是那辆车。” 手机在许尽欢手里灵活转动,她冷清的音色在书房里显得格外空灵:“还没问,天擎和松青的合作,黄了麽?” “松青依旧是天擎的战略合作伙伴。”颜煦放下材料,苦笑道:“确实有想过另找律师团队合作。但沪市ipo领域,各个红圈所搜刮几轮,也没找到能替代沈砚舟的人。” 许尽欢挑眉:“他这么独一无二?” “是。”颜煦颔首,心里再有不甘,也不得佩服情敌的工作能力:“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就现阶段而言,沈砚舟确实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听颜煦的话,许尽欢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心底却弥漫上一股隐秘的自豪与骄傲。 她一直都知道沈砚舟很优秀,纵然沈家的领养,令他拥有比普通人更加优质的教育环境。 但不到30岁的红圈所合伙人,放眼国内,也找不处几个。 况且沈砚舟对工作的认真,她作为这段时间和他朝夕相处的同居对象,再清楚不过。 那个男人,好像已经把工作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他们的每一次做ai,都很激烈。 两个要强的人,即便到了床上也是一样骄傲。 许尽欢从开始接受,到逐渐开始享受沈砚舟暴烈的温柔,只花了一周。 那种似乎要突破生理极限的愉悦和快感,像是一种名为沈砚舟的罂粟,令她逐渐对这个人上瘾。 越发欲罢不能。 “找到了。”颜煦拿着一份文件,边翻阅,边道:“温叔确实把温氏的股份都留给你了。” 许尽欢扬眉:“没给温帅留?” “苏倩和温帅有几处不动产,和一部分信托基金。”颜煦把文件递给她,“占据资产大头的股份,他全部都留给你了,只是有条件。” 许尽欢接过厚厚一本的材料,扫了一眼封面【遗嘱】。 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看得她有点晕字。 “讲得什么玩意?法律条文都这么抽象,不说人话麽?”许尽欢嘴角抽了抽,要一个艺术生去研究法律条款,实在有些为难人。 颜煦抿了抿唇,尽量简洁地解释:“要你结婚,婚后就能拿到这部分股权。” 随着他话音落下,书房安静了些许。 许尽欢垂眸,看着手里的白纸黑字。 颜煦摸不准她的意思。 书房安静的那几秒钟,他承认自己,可耻地有个卑劣的念头呼之欲出。 如果需要结婚对象的话,哪怕是假结婚,作为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他是不是…… “呵。”许尽欢合上手里厚厚的遗嘱,把这本单独留下来。 她又起身,将其他那些承载着无数金钱和价值的材料,随手摞到一块,仿佛扔垃圾一般,统统扔进保险柜里。 目睹她一系列视家产为粪土的行为,颜煦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轻声喊了一句:“欢欢。” 最终还是理智和道德占了上风,那个龌龊的念头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颜煦温文尔雅的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苦笑:“欢欢,你准备怎么办,要找沈砚舟……结婚吗?” “哈?”许尽欢诧异反问:“你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啊?” “股份的前置条件……”颜煦温润的嗓音有些干缩,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 许尽欢领会到他未尽的意思,翻了个白眼:“我是疯了,才会因为温氏的股份,把自己后半生卖出去吧。” 颜煦一愣。 许尽欢拎着那本遗嘱的文件夹,率先往外走,边嗤笑道: “温氏以前和我没关系,以后和我也没关系。老头子昏迷不醒,如果就只是举手之劳,帮忙解决下公司危机,那可以试试。但要我付出代价的话,这个忙,就算了吧。” 她脊背挺得笔直,步伐懒散,对唾手可得的巨大财富全然不感兴趣。 颜煦望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逐渐释然。 是啊,她可是许尽欢,敢爱敢恨的性子从未变过。 未成年就能用离家出走,改名换姓来和家族对抗,宁愿放弃继承权,也要和出轨的父亲、以及登堂入室的继母和弟弟,彻底划清界限。 他真是昏了头,才会觉得这个肆意妄为的女子,会为了温家的家产而委屈自己,找人领证假结婚,来换取公司股份。 幸好,卑劣的念头没有诉诸于口。 否则才缓和的朋友关系,大概会再次破裂。 颜煦看着眼前他从少年时代就爱慕的身影,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他,配不上她。 放下执念,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已然是最好的结局。 - 相映成趣老板办公室的气压很低,员工们都不太敢靠近,能绕着走就绕着走。 连和许尽欢关系最好的小徒弟成欣言,工作都认真了许多,不太敢在这个节骨眼出岔子。 许尽欢拿着那本和板砖似的遗嘱,翻来覆去研究。 工作室大部分工作,她都扔给了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除去出席必要的会议和决策,剩下的时间,她都在研究那本用词晦涩难懂的遗嘱。 许尽欢揉了揉眼睛,再度在搜索引擎里敲下不理解的专业词汇。 “效率有点低啊。”她喃喃道。 相映成趣的空调一如既往,充足的冷气并没有抚平心里的烦躁,反倒是招来了喷嚏。 许尽欢连打了几个喷嚏,她摸了摸露在短袖外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 16度的空调确实太低了,许尽欢揉了揉眉心,扯过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身上。 宽大的男士外套像是一条被子,将她裹在其中。 嗅着外套上熟悉又陌生的雪松味,许尽欢低头一瞥,是沈砚舟的外套。 同居后,她身边出现了很多沈砚舟的东西。 哪怕已经从江边大平层搬走,她清除了自己在那套房子的痕迹,却忘了清理那个男人在她周围留下的痕迹。 许尽欢环顾四周,她握在手里的,是从家里顺来的钢笔;她拿来当空调间外套的,是沈砚舟的西装。 就连桌角作为装饰的仙人球,都是沈砚舟在花鸟市场挑的。 说是她工作长时间面对电脑屏幕,盯太久伤眼睛,放一盆绿植,偶尔看看能缓解眼部疲劳。 至于为什么是仙人球,大概沈砚舟考虑的是,这种植物好养活,毕竟她连自己都照顾得有些马虎。 许尽欢嗅着空气中漂浮的浅淡雪松味,关掉浏览器,她摸出手机,点开已经很久没有联系的手机号码。 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拨打出去。 她转而打开微信,找到johnny。 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几秒钟后,一条消息被发送了出去。 【宋律师,方便咨询一下法律方面的问题吗?】 消息发出去,许尽欢去茶水间倒咖啡的功夫,等她端着马克杯回来,微信里已经静静躺着两条简短的消息。 【johnny:可以。】 【johnny:映成趣工作室,又遇到什么合同纠纷了吗?】 许尽欢抿了一口拿铁,视线停留在那个“又”字上。 【如果没记错,我委托给宋律的是关于苏乘风的职务侵占罪。不曾提到合同纠纷,何来的又……】 她敲键盘的动作一顿,抬手按在backspace键位上,光标迅速后退,这段字符被一个个删除。 今年以来工作室涉及合同纠纷的,只有上次五一期间和智驾协会之间发生的事情。 而这件事只有身为炮友的沈砚舟知晓。 作为她的代理律师,johnny或者说宋德源,不应该得知。 但许尽欢想了想,算了,既然某人披着宋律的马甲骗了她那么久。 这么爱穿马甲,就继续穿着好了。 不管是朋友圈,还是微信消息,那些刻意的等她发现的漏洞,就当视而不见。 爱装。 那她给机会,让某人继续装。 许尽欢嚼着冰块,在被删得空白的聊天框里重新输入。 【不是工作室的事情,是私事。宋律现在有空帮我解答一下吗】 【johnny:很着急?】 【十万火急!】 朝夕尽欢 第108节 【johnny:发过来】 许尽欢她勾了勾唇角,把遗嘱上关于温氏股份继承的那部分,拍了照发过去。 办公室浮动着微妙的雪松味,许尽欢尽量挑重点,言简意赅地描述温家最近的一系列变故。 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 她确实不适合现在去找沈砚舟,但作为客户,却能理所当然地去找“宋德源”。 沈砚舟的马甲,现在倒是方便了她。 【johnny:你的诉求是什么】 许尽欢咽下嘴里融化的碎冰,按下语音键,懒洋洋道:“暂时取得股份的代理权。” 【johnny:如果你想要股权,结婚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而且,你身边应该不却能帮忙的人。】 许尽欢仰头,把马克杯里剩下的几块冰都倒进嘴里,看着johnny 的回复,她红唇弯起,勾起一个玩味的嗤笑。 沈砚舟,你又在试探着什么,试探我会不会因为温氏的股权,就找人随随便便领证结婚吗? 找谁?找你,还是找颜煦? 她咔滋咔滋地咬着冰块,冰霜融化的水温逐渐被口腔焐热。 许尽欢舔了舔唇,对着聊天框的语音条,直言不讳:“老头只是昏迷,还没死,我也不想要这个股份,所以不考虑结婚。只要暂时取得代理权,能参加董事会就行。” 女人轻慢随意的声音,自手机里传来,尾音扬起,在沈砚舟的心底投下圈圈涟漪。 西装革履的男人垂眸,将那条语音再度播放。 律所办公室的灯光明亮,镜片上折出一道锐利的反光。 沈砚舟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他一点点揣摩着许尽欢的话,从用词到语调,小狮子懒洋洋发语音的样子,眼前被勾勒出来。 淡漠矜贵的男人唇角弧度抿起,对某些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宜,了然于胸。 小狮子,发现了。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砚舟:她发现了。我的小狮子,真聪明呢 许尽欢(托腮):唔,你对我的滤镜好像有点大…… 沈砚舟(揉头轻笑):在我眼中,你和别人当然不一样 - 老婆们,商量一下。一大堆爱的营养液,灌溉出明日的万字爆更,可否?[让我康康] 第55章 .say love you 许尽欢对着镜子, 一颗一颗扣上衬衫扣子。 她很久没穿正装了。 不过许尽欢对西装并不陌生,毕竟同居的那段时间,每天睁眼,都是优雅俊美的西装暴徒在眼前晃悠。 针对遗嘱中温氏股权变更的条款漏洞, 沈砚舟提供给她的方案很完美。 温氏董事长温仲因不可抗力的突发疾病, 无法正常参与董事会, 且现任配偶苏倩和儿子温帅都在精神病院。 许尽欢作为温家,目前唯一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又享有继承权的子女, 理所当然地取得温仲名下股份的代理权。 董事会比许尽欢想象地更加无聊,结束得也更快速。 她昂首坐在温氏集团顶层会议室的首座, 手握权与力,如同高高在上, 站在权利巅峰的女王。 董事们面色变幻莫测, 或是唾沫横飞, 或是阴阳怪气。 更讽刺的是,本来几位有异心的董事已经联合起来,一帮糟老头子等这个机会等了多年,好不容易温仲被不孝子气进医院, 昏迷不醒。 集团的权利结构势必要发生变革。 于是才趁此机会, 紧急召开董事会, 力争在温仲醒来前,完成夺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他们没等来东风,等来的是早就离家出走多年的许尽欢。 她一身西装套裙沉稳干练,笑意嫣然的红唇扯出嘲讽的弧度,带着一系列证明材料, 堂而皇之入驻温氏。 许尽欢坐在长桌顶头,对董事们的刁难早有准备,搬出沈砚舟提前给她预备好的说辞,一项一项地进行反驳。 最后的投票选举新董事长的环节,许尽欢从容不迫,利用临时取得的代理权,否决此项议题。 全程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场荒唐的董事会从针锋相对,充斥着无声硝烟味的开始;到中途几位董事破防,愤然离席;再到惊涛骇浪的转折,最终波澜不惊地落下帷幕。 只用了短短一个半小时。 许尽欢赢得很彻底。 参加会议的大小股东们陆续离开,她一直绷紧的神经,才略微放松。 回顾这几天,许尽欢如同在腥风血雨中走钢丝,好在每一步都没有走错。 从接到消息后,马上联系颜煦,控制住家里那不省心的母子俩,然后回老宅翻股份材料。 在johnny的帮助下,找到遗嘱里的规则漏洞,最后在温仲心腹的牵线搭桥下,拜访几位中立的董事和副总,争取这部分人今日董事会上的立场。 许尽欢靠在这张承载着无数人眼红、代表着权与力的座椅上,长桌尽头的滋味却没有想象那么美好。 说实话,挺累的。 这几天基本上算是不眠不休,毕竟温仲还没死,遗嘱并未正式生效,即便有johnny的指点,准备各类材料,越权拿到股份代理权。 许尽欢和温仲秘书一起忙了很久,废了不少功夫。 董事会上,她看着光鲜亮丽,大杀四方。实际上,为温氏奔走的这几天让她劳心劳力。 “以后不喜欢的事情,还是不要强迫自己了。”许尽欢仰头靠着真皮座椅的椅背,长叹一口气:“比扛着摄影机徒步登山都累。” 比起做集团掌舵人,她还是更喜欢当风光摄影师。 不论是任何行业,能做到金字塔顶端的那波人,总能赚到钱。 相映成趣成立不过短短三年,就已经成为摄影界首屈一指的工作室,商单如雪花般飞来。 许尽欢用作品说话,她其实并不缺钱,只是偶尔会冲动消费,偶然会头脑一热,斥巨资一口气购入几百万的器材,所以显得手头并不宽裕。 不过那些昂贵的摄影器材,也确实让相映成趣的成片质量,更上了一个台阶。 假以时日,许尽欢相信,她在摄影界的地位,不会比温仲现在地产界的地位低。 她的脚步,未来会遍布世界各地的山峦湖海,她的镜头会记录下无数壮美瑰丽的自然风光。 这才是她该走的、并一直正践行着的道路。 风光摄影是她毕生追求的艺术。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许尽欢起诉苏乘风,关于他在职期间,非法盗取相映成趣工作室商单视频,这起职务侵占罪,今天开庭。 她……要见到她那位神秘的代理律师了。 许尽欢把玩着手机,从微信的【johnny】,点到企鹅的【民法典撰稿人】。 最后,手机界面还是停留在相册里。 那张从johnny朋友圈保存的、欲盖弥彰的照片。 许尽欢指尖摩挲着边角露出那截腕骨,回忆着这只手曾经是如何在她体内,肆意搅乱一池春水。 沈砚舟……分开半个多月,你有想我吗? 许尽欢抬腕看了眼表,董事会比预计的结束得早,因此她的时间很充裕。 去秘书处,把剩下的善后工作交代了,她就准备离开。 秘书喊住她,问道:“小许总,董事会开完,卢总就撒手不干了,还带走了业务部的卢部长,人员空缺怎么办?” 许尽欢想了想,道:“暂时让副部长代理,具体人员变动……唔,等你们温总回来再定夺。” 秘书是温仲的心腹,闻言他猛地抬头,大喜道:“董事长醒了?!” “嗯,今天清晨刚醒。”许尽欢笑了笑,道:“救治及时,老头没大碍,情况稳定就能出院,估计下个月就能回来上班了。” 说完,听着秘书处此起彼伏度的庆祝声,许尽欢勾了勾唇,转身离开。 她先去医院,看望才从死里逃生的老父亲。 私立医院的vip病房极其豪华,让人怀疑这到底是病房还是星级酒店。 温仲躺在病床上,已经恢复神智,但大病一场,不可避免还是苍老了许多。 “公司这么样?”他沉声问道,以往中气十足的声音也虚弱了些许。 许尽欢把秘书整理好的会议记录给他,随口应道:“等您回去,温氏还是您的一言堂。那几个糟老头气得甩手不干了。” 翻完会议记录,温仲拧着眉头总算散开,他叹了口气,眼神欣慰。 “处理得很好,刚好业务部部长离职,等下个月,你就去业务部锻炼锻炼,攒两年资历,在提拔董事长秘书办……” “您别做白日梦了。”许尽欢翻了个白眼,打断温仲的规划。 水果刀在苹果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均匀细长的果皮在半空中坠出长长一条。 许尽欢把削好的苹果劈成两半,一半塞进温仲扎着输液管的手里;一半递给旁边,含笑看着他俩上演父女情深的祁叔。 她埋头拿湿巾擦拭水果刀,说道:“公司我没兴趣,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遗嘱你看过了,温氏是留给你的,你早晚要接手。”温仲只觉得血压又高了。 许尽欢把擦干净的水果刀收好,扔进病床床头柜的抽屉里。 朝夕尽欢 第109节 “我下午还有事,就不和您聊了。”她开口道别。 温仲拿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没辙,捏着手里削好的苹果,脾气又不好发作,只能转口说道:“搬回来家里住吧。” 许尽欢挑眉看他。 “家里已经请人收拾过了,你的房间也一直留着。”温仲咬一口苹果,“欢欢,搬回来吧。” 欢欢。这是温仲第一次叫她欢欢。 哪怕她早就改名换姓,温仲也死不承认,喊的永远是温宜。 强硬了半生的温仲能叫出欢欢这个名字,已经是他极大的让步。 代表着,他对曾经过去的低头认错,代表着他接受女儿的割舍。 许尽欢捏着手机,她望着温仲脸上掩不住的病态,看着他不知何时已经斑白的发丝。 良久,她从嗓子里哼出一个嗯字,而后转身离开。 - 审判庭,红木桌,金属席位牌,以及法官背后那象征着公平与正义的天平标志,无一不透露着法院的庄严与肃穆。 被告席的苏乘风灰头土脸,不复当初和许尽欢叫嚣时,那般趾高气扬。 许尽欢双手抱胸,根本没看他。 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身旁。 和她一道坐在原告席位牌后的男人沉稳矜贵。 他一丝不苟地列举证据,引用法条,磁性的低音在审判庭不大的空间里,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沈砚舟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后眸光清明锐利。 面对被告律师的发言,他有条不紊,摆事实列证据。 有些人天生就是自带光芒,会在人群中发光发亮。 随着中央位置法官的宣判,相映成趣和苏乘风的职务侵占案件正式落锤。 签调解书的时候,苏乘风面对巨额赔款痛哭流涕。 昔日前任早已在许尽欢心里,无法引起任何一丝波澜。 她身边已有了为她执法律之剑的骑士。 签完字走出法庭,许尽欢在法院门口等了一会儿,关于具体赔偿如何支付何时支付的协商,她懒得参和。 反正已经审判结束,她所幸先出来,把纠缠的苏乘风扔给沈砚舟处理。 薄底皮鞋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许尽欢坐在路边长椅上,她没抬头,先开口道:“等会,在打团呢。” 来人倒是很知趣,并未打扰她征战召唤师峡谷,安静地在长椅另一端落座,对她打游戏的行为毫无意见,极为纵容。 许尽欢补位到打野,这个位置她玩的比较少,总是被对方反野,经济被拉开一截。 屏幕又一次变灰。 她灵机一动,直接把手机顺手塞给身旁人,理直气壮道:“逆风局,johnny律师看你历史战绩那么强,帮忙救个场呗。” 沈砚舟轻笑一声,接过塞过来的手机,任劳任怨地接受战绩拉跨的对局。 把手里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后,许尽欢懒洋洋地靠着木质长椅的椅背,突然想到很久之前的事。 “成都你住院那次,我记得我游戏打一半,就去护士站热汤了。”许尽欢回忆当时的战绩:“那局队友根本带不动,中途战绩很难看,最后居然还拿了败者组的mvp。” 她抬腿踢踢旁边的男人:“那个玩不下去的后半局,是你给代打的吧?” 沈砚舟一边操纵者游戏界面里白衣飘飘的李白,一边分心回答道:“嗯,不帮忙的话,怕你被队友举报挂机了。” “真是热心肠啊。那怎么今天不披宋律的马甲?做好人好事不留名。” 许尽欢瞥了眼他线条流畅的俊逸侧脸,故意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买通了宋律,请他代你出席今天的庭审呢。” “从始至终,宋德源都没有介入过。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介入到我们之间。不管是宋德源还是颜煦,我都无法忍受,他们出现在我们的关系里,真正留下痕迹。” 沈砚舟操纵着游戏人物,动作行云流水。 他的语气无奈又坦诚:“欢欢,我是在资本市场做非诉的,刑事诉讼从来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你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给的承诺永远有效。” 许尽欢听懂他的意有所指。 两层意思,一,沈砚舟给她最重的承诺‘我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这个承诺包括且不限于,只要她表现出一点想要尝试爱情的意图,这个男人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出他的真心。 二,上次她拿颜煦当做挡箭牌的事,他对这个伤人的借口还耿耿于怀。 许尽欢开口说道:“青梅是酸的,竹马是假的。青梅竹马组合起来,就是酸酸假假。” 女人灵动的眸子,充满沈砚舟熟悉的狡黠。 她耸耸肩:“这么解释,你该懂了吧?” 眼前的男人优雅淡然,许尽欢哂笑着问道:“倒是你从名字到身份,没有一句真话。我现在该叫你沈砚舟,还是johnny?” 手机屏幕上跳出victory的金色标志。 沈砚舟将手机放到两人之间的椅面上。 他双腿交叠,抬手摘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那副并没有任何度数的金丝眼镜,被轻轻地搁在许尽欢的手机上。 墨蓝色的眼眸不再被镜片遮挡,室外明媚的阳光照亮他深邃的瞳底。 “知道我和沈家的关系了?”沈砚舟淡淡说道。 他说的是问句,但语气是波澜不惊的陈述语气。 许尽欢点点头,“嗯,知道了。” 沈砚舟扭头,墨蓝的眼眸目不斜视地望向她:“欢欢,我很抱歉,之前出于各种原因一直瞒着你。” “能理解* ,不过被骗这么久,蛮憋屈的。”许尽欢扯起嘴角,道:“我现在怀疑,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树荫下,他们各坐长椅一端,木质长椅中央的手机和眼镜,却在无形之中,于两人之间,隔开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 许尽欢向来狡黠潇洒的声音,此刻却有些发涩:“之前聊到名字,说得那么煞有其事的。那你嘴里的喜欢,又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呢。” 说完,她自嘲地笑笑,或许这个问题连沈砚舟自己都不知道吧。 许尽欢伸手,正打算取回手机离开。 却被一直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手腕。 沈砚舟攥得很重,像是紧紧握住他此生最重要的瑰宝。 “这点上我并未骗你。”男人幽深蓝眸里那些被藏得极深的伤痛。 他亲手抛开伤痕累累的苦痂,将那些沉重记忆一桩桩一件件,赤粿粿地摆在他的小狮子面前。 “你问我名字的由来,沈砚舟这个名字确实是这么来的。我养母生产前,痛到打翻了书房砚台。” 夏日灿烈的阳光下,这块树荫处仿佛和周遭的暑气格格不入。 他们一站一坐,许尽欢离开的脚步滞住,手腕被男人紧紧拉着,像是在本就已经断裂的关系间,强行续上一段桥梁。 “只不过我不是故事里那个带着爱意出生的男孩,我只是原本的沈砚舟夭折之后……一个养父从孤儿院挑回来的,顶替‘沈砚舟’身份的既得利益者。” 静坐在长椅上的男人,双腿交叠,优雅矜贵,可每个字都像是从西伯利亚冰川里,硬生生凿出的坚冰。 “我用了他的名字,得到了他父母转嫁到我身上的爱,所以也要替他走好原本的完美人生。” “沈家希望沈砚舟得到成绩,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做好。” 他磁性的嗓音音色依旧悦耳,却并不像之前在法庭上那么掷地有声,反倒轻得……风一吹就散。 “养父是法律系的大学教授。他们希望沈砚舟成长为红圈所的顶尖律师,所以我就学了法律,后来进了松青,一步一步升至合伙人。” 许尽欢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板上涌,平白在夏天的室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瞪大双眼,望着眼前斯文优雅的男人,震惊道:“一直为了别人的期许而活着,不累吗?” “很累,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得到了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就注定要把自由献祭,成为一个优秀的替代品。” 法院外的这条街,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无人喧嚣,安静却极具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源自律法,正义和公理会为沉默中的人们发声,维护他们应有的权益。 入夏的微风干燥温暖,许尽欢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却愈演愈烈。 她忍不住想,作为已经走到行业顶尖的红圈所律师,沈砚舟在法律的框架内,为他的客户们捍卫权益。 但这个手握正义公理之剑的人,得到他应有的权益了吗? 他甚至割舍掉自由意愿,连人生都献祭;自甘情愿,成为某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的替代品。 “沈砚……”许尽欢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张嘴猛然发现,连沈砚舟这个名字都不曾真正属于他。 反倒更像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身份的枷锁。 一切言语,在此时此刻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许尽欢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坐在长椅上的男人微微仰头,那双无数次让许尽欢神魂颠倒的墨蓝眸子,昭示着他异于常人的出身。 沈砚舟嘴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苦涩但坚定地开口: “可是,欢欢你不一样。无论是我们荒唐的开始,还是我们见不得光的关系,都是我控制不住的,偏离人设的心动。” 风过树梢,阳光查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细碎的光斑投射在他仰起的侧脸上。 那双平日里酝酿着淡漠冰霜的墨蓝眸子,不在掩于金丝眼镜后,而是被炽烈的阳光照亮,呈现出湛蓝的剔透质感。 里面是浓厚且不加掩饰的温柔和宠溺。 许尽欢仰头看天,把眼眶里那滴泪逼回去。 沈砚舟轻轻扯了下她手腕,这位惯常的上位者,此刻心甘情愿被爱意捆绑。 “欢欢我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你。你是我控制不住的,偏离人设的心动。” 许尽欢再也忍不住,她扑进对方怀里,温热的眼泪打湿沈砚舟的后领,烫得他心口一疼。 他拍了拍许尽欢的背,感受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小狮子。 朝夕尽欢 第110节 “别哭,没关系的。”他侧头吻了吻她的唇角,轻声道:“谢谢你在松青酒会找上我,谢谢你出现在我循规蹈矩的生命里。” 悲伤的情绪随着眼泪挥发,许尽欢泄愤般,咬了咬沈砚舟的后颈。 “明知道我对原生家庭崩坏的人会心软,之前不说,憋大招在这儿等着我呢,是吧!” 后颈传来的刺痛尖锐而猛烈。 沈砚舟感受着疼痛的存在感,他搂着怀里的人,薄唇牵起温柔的弧度,坦然承认道:“是。” 他的小狮子向来机敏聪慧,看穿他的意图并不奇怪。 更何况,这次,不是隐瞒,而是阳谋。 在小狮子决定结束关系搬走的那天,沈砚舟在走廊抽了一下午烟。 封闭的房门,无声地嘲笑着他这段时间的怀柔政策。 不下猛药,小狮子永远都不会正视他们的感情。 有那么一瞬间,沈砚舟想过放弃,放弃他本不该存在的,偏离沈家独子人设的心动,回到原本被设定好的轨道。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无法真正放手。 从寒潮渐退的春天,到明媚灿烂的盛夏。 他们在树荫下拥吻。 缠绵的爱意如同藤蔓般疯长,以温柔但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心墙瓦解。 - 许尽欢搬回温家一个多月,适应良好。 大病一场过后,温仲彻底明白许尽欢志不在此,也歇了让她进公司的心思。 父女俩同住屋檐下,见面却不多。 原因无它,主要是许尽欢总是三天两头够往外跑,打电话问就是在外拍摄工作忙。 最长记录,温仲甚至连着一周没在家见过她的人影。 “今天不回来了,还有个片子没剪完。”许尽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熟门熟路打开冰箱,从冷藏柜里挑挑拣拣,找酸奶。 温仲在电话那头怪罪道:“天天忙工作,我怎么觉得你搬回来就是做做样子,糊弄我。一个月了,在家能见你几次?跟没搬回来有什么差别。” 许尽欢哂笑道:“还是有差别的,好歹这个月跟您见了几次,同桌吃了好几顿饭,比之前十年加在一块都来得多。” 温仲被她的话梗得不上不下,只得强硬态度道:“我不管你明天有多忙,明天晚上回家吃饭,有事儿跟你商量。” 说完不等许尽欢编理由拒绝,温仲率先挂断了电话。 扬声器里忙音嘟嘟,许尽欢随手把手机搁在料理台上,拧着眉头拆酸奶包装。 这个牌子总是搞捆绑销售,草莓橙子一块儿作为套装出售。 胶带还缠得死紧,扯都扯不开。 她拎着酸奶,从身后环着燃气灶前的男人,把酸奶递给他:“搞不开。” 沈砚舟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撕开被她扯得乱七八糟的胶带,将橙子味的那瓶酸奶拆下,拧开瓶口后反手递给她。 “明天不来麽?”沈砚舟问道。 许尽欢喝了两口酸奶,囫囵道:“不来了,老头让我回家吃饭,估计是想修复一下破碎的亲情吧。” 和沈砚舟和解后,她最近堪比狡兔三窟,工作室,沈砚舟家,温宅来回跑。 偏偏这仨地方还不在同一个方向,搞得许尽欢每天的通勤时间大大增加。 沈砚舟摸了摸她已经快要及腰的秀发,凑过去吻去她嘴角残留的酸奶。 “我看不一定。”他沉吟道:“我觉得你父亲,应该还有别的想法。” 许尽欢抬眸看他,耸肩道:“还能有什么企图,反正我工作室运营得提供好,对他那地产公司一窍不通,毫无兴趣。” 她支起臂肘,捅了捅男人腰侧:“喂,要不要打个赌?” 沈砚舟垂眸,墨蓝的瞳底满是笑意:“赌什么。” “就赌我爸喊我明天回家干嘛。”许尽欢朝他挤眉弄眼道: “如果他还是说,要我回去接受的公司的事情,算我赢。如果像你猜的,老头有别的企图,那算你赢。” 沈砚舟撩起眼皮,“赌注呢?” 许尽欢靠在他臂弯里,亮晶晶的丹凤眼里满是狡黠:“如果我赢了,明天晚上玩西装play。要是你赢了话……就允许你转正成男朋友,怎么样?” 其实转变关系的这个想法,许尽欢前几天就想提了。 经历归失而复得与互通心意后,两只都没有家的丛林野兽,尝试着抛开那些顾虑,听从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她和沈砚舟的相处越来越合拍,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这个男人的爱意如同潮水,深厚却温和。 和好后,沈砚舟从没提过要名分的事情,似乎真的对是男友还是炮友这件事,完全不在乎了。 他只要小狮子还在他身边就好,其他怎样都无所谓。 这段时间沈砚舟闭口不谈关系,他不着急,倒是许尽欢急上了。 之前双方达成一致的炮友关系,她睡人睡得理所当然。 但现在炮友关系早就结束了,他们还这么不清不楚的。 因为搬回老宅的缘故,许尽欢只是偶尔过来大平层留宿,攀登完极乐之巅、享受完无微不至的善后,隔天她就拍拍屁股走人。 搞得许尽欢那根无形的道德红线,一直在反复谴责自己,她总有种自己是个……白瓢.良家帅男,却不愿负责的渣女错觉。 许尽欢舔了舔嘴唇,忽悠道:“要不要赌一把,左右你都不亏。” 沈砚舟抚摸她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双手沿着身体曲线下滑,搂着她纤细的腰肢。 身高腿长的俊美男人低头,含住她勾起的红唇。 交缠的唇齿之间,他磁性的低音,充满旖旎气息。 “好啊,既然小狮子盛情相约,那我却之不恭。” - 相映成趣工作室最近业务重新整合,许尽欢的工作确实忙碌了不少。 之前就定下的印尼火山之行,在团队商量过后也准备等夏天过去,秋季时正式提上日程。 许尽欢开了一天的会,紧赶慢赶总算准时下班。 夏日的天气多变,强对流频发,下午还是晴空万里,傍晚就山雨欲来,阴云密布。 望着铁灰色的天际线,在下班晚高峰已经被堵过无数回的许尽欢,果断放弃开车,跟着下班的员工一起去乘地铁。 好在沪市的公共交通四通八达,就连近郊富人的别墅区旁也有地铁口。 许尽欢回到老宅,进门的时候她扫了一眼门口的挂钟。 刚过八点,不算迟。 祁叔接过她脱下来的外套,边道:“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雷阵雨,先生刚还在说,要是下大雨,就让颜少爷去接你。” 许尽欢换鞋的动作迟疑了半秒,问道:“颜煦也来了?” 不等祁叔回话,温文尔雅的颀长身影就出现在玄关。 颜煦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确认温家那几个人没注意到,才快步走过来,低声道:“不是我主动来的啊。” 许尽欢撩起眼皮看他,询问的意味不言而喻。 颜煦面上有几分尴尬,压低声音解释道:“温叔今天突然上门请我过来吃饭,说是庆祝一下他死里逃生……这理由,不好拒绝。” 许尽欢嗤笑一声:“他早干嘛去,出院一个多月才庆祝,糊弄谁呢。” 她翻了个白眼,拍拍颜煦的肩膀,道:“请你吃饭你就吃,估计是想撮合我俩,过会儿提这事,别跟着掺和就行。” “那肯定不能掺和啊。”颜煦笑了笑,道:“要是听了温叔乱点的鸳鸯谱,回头沈砚舟不得撕了我。” 他半开玩笑的话语,让许尽欢放松了不少。 自从上次温家事变后,颜煦放下对她执念,退到友人的范畴。 友谊的小船总算在翻之前,调整到正确的航向。 “一会儿就让老头自己唱独角戏。”许尽欢吩咐道:“等老头自己说累了,发现没人理他,就自动闭嘴了。” “大概率不是独角戏,而是一台戏。”颜煦顿了顿,给她打预防针:“苏倩和温帅被接回来了。” 许尽欢脚步一滞,脸色又冷了几分。 她越过颜煦,往里头走。 客厅里,低眉顺眼的温帅此时乖得像只兔子,坐在沙发上给温仲剥橘子,俨然一幅父子子孝的画面。 “呀,欢欢回来了。”苏倩端着汤碗从厨房里走出,招呼众人到:“人都齐了,就开饭吧。” 温仲作为一家之主,被儿子扶着坐到圆桌主位:“行!都八点多了,再不吃饭点都过了。” 冷眼旁观着和和美美的一家子,许尽欢眉头皱了皱,冷冷开口:“什么叫再不吃饭点都过了。我让你们等我麽?” 苏倩发筷子的动作僵在半空,温帅的视线在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姐姐之间来回游荡,不敢吭声。 最后,还是颜煦出来打圆场道:“温叔等我来着,我手头有点事儿,耽误了点时间才弄好,也就在欢欢你前面才刚到。” 许尽欢盯着主位。 温仲吹胡子瞪眼,改口道:“都坐下吃饭吧。” 她忍了忍,看在老头出院不久,还在休养中的面子上,没有直接走人。 几人都落座后,饭桌上的氛围沉默而诡异。 苏倩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温帅赶忙给温仲夹菜,乖巧道:“爸,你生病这段时间,我想了挺多的,之前确实脑子不清醒,干了很多糊涂事儿。从今往后我洗心革面,跟在您后面好好学习。” 温仲哼了一声,道:“你要是有你姐一半懂事,就不至于给我捅这么大篓子。债我给你还清了,再有下次,自个儿想办法去。” 对于父亲的敲打,温帅点头道:“是,谢谢爸。这回是轻信于人,被朋友做局坑了。以后绝对把心思放到公司的工作上面。” 朝夕尽欢 第111节 他认错态度良好,温仲对小儿子还是有几分偏爱,毕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许尽欢冷眼旁观,这一家三口的温馨家庭伦理剧,丝毫没有任何感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胳膊支在饭桌上,一手托着下巴,嗤笑点评道:“是啊,你不是自己想赌,是别人按着你的手非要你赌的。那这个朋友不能处,得起诉他。” “……” “理由嘛,给你想好了,就叫违背自由人的个人意愿,强迫你沉迷赌博。” 许尽欢嘴角牵起嘲讽的笑意,懒洋洋道:“需要我帮你介绍律师吗,刚好认识一个蛮厉害的红圈所律师。” 温帅吓得不敢说话,苏倩充满科技与狠活儿的美艳脸颊也僵了僵。 许尽欢就差指着鼻子骂温帅不学无术了,不是他俩不想怼回去。 实在是不敢。 许尽欢把他俩打包扔去精神病院,在刻意吩咐的关照下,一个月里苦头没少吃。 温仲来接人的时候,苏倩和温帅母子俩抱头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温仲都整懵了。 此时,苏倩温帅哪还敢触许尽欢的眉头,生怕给这个女阎王惹毛了,再次派人把他俩又扔进精神病院关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饭桌上暗流涌动,温仲敲了敲桌子,道:“今天请小煦过来,家里好久也没这么热闹了。都好好吃饭,家和万事兴。” 许尽欢挑眉回答道:“那您是因为进医院错过了重头戏。之前人来人往的,比这可热闹多了。” 她语气随意,一本正经。 颜煦温文尔雅的面具差点破功,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吃饭了。 明知道这顿饭吃不安生,还来凑合热闹。再给颜煦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因为碍于长辈情面,答应温仲的邀请。 颜煦保持不掺和不开口的原则,努力做这张桌上存在感最低的人。 但他沉默不语,争当隐形人,却架不住别人提他。 家丑不可外扬,温仲也不想再提这事儿,转口说道:“今天喊你回家,还有一件事。” 许尽欢撩起眼皮,等他进入正题。 “年级也不小了,该成家了。”温仲清了清嗓子道:“你和小煦两人青梅竹马,两边都知根知底,所以爸爸就想问问你俩的意思。” 许尽欢扔下筷子,懒洋洋道:“没什么意思。” 颜煦没料到火能烧自己身上,抽了抽嘴角,也附和道:“温叔,您可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我看你俩一直玩得挺好。”温仲叹了口气道:“这丫头性子野,防备心又重,她的婚事和公司,这两件事是我最放心不下的。” 身旁的美艳夫人,眼中精光闪了闪,也插话道:“是啊,欢欢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话音未落,许尽欢就砸了碗碟。 乒铃乓啷瓷片飞溅,碎裂的陶瓷划破苏倩的手背。 许尽欢起身,迈着步子走过去,轻巧地抹掉苏倩肌肤上的细碎血痕。 她掀起眼皮,眼底满是寒意,轻声道:“苏姨,我建议你最好闭嘴。”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变故震惊。 “自己儿子不管教管教,谁给你的勇气,对我指手画脚?看来精神病院没把您治好啊。” 许尽欢的眼神太冷,冷到离她最近的苏倩连牙齿都在打颤。 “疯了!”温仲狠狠拍了下桌子,连带着桌上的碗碟都哐哐作响。“温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知道啊,我很清醒。”许尽欢唇角弯起,笑道:“真可惜,爸你上次晕得太早,没见到当时这里的盛况。” 说着她拿出手机,找出当时来温宅随手拍的照片,对照着照片,哐哐哐把客厅里的摆件都砸了。 该砸的东西一样没少,不该砸的,她一样没动。 那种平静的疯狂,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许尽欢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重建过的客厅砸得七零八落。 她站在一片狼藉里,对照着手机满意点头,对温仲道:“爸,上次您错过的场面,今天带您身临其中复盘一下。” 温仲气得整个人都在抖:“混账!你要毁了这家啊!” 许尽欢嘲讽勾起红唇,上扬的弧度充满讽刺:“您忘啦?我早就和温家断绝关系,没有家啦。” 或许从温仲来相映成趣找她、她答应回家尝试修复亲情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种错误。 “就这样吧,不打扰一家人和和美美了。” 天空像是终于撑不住云层的重量,无数颗雨滴倾泻而下。 许尽欢推开门,毫不在意地步入大雨。 暴雨倾盆,她却觉得爽快。 时隔十年,她再一次把老宅砸了,想起那一家子瞠目结舌的僵硬脸色,和温仲气急败坏的表情,许尽欢漫步在暴雨里哈哈大笑。 她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这栋承载着伤痛别墅,割舍掉那些对于亲情不切实际的期待,转身大步向前。 铺天盖地的大雨,落到柏油路上劈啪作响,发出激烈昂扬的轰鸣,像是一场盛大的奏鸣曲。 与周遭跑步躲雨的人不同,许尽欢脚步轻快,她享受这一切。 漫天的雨水冲刷掉在温宅沾染上的、那些令人作呕的气味。同时也洗掉她心底的那一丝丝眷恋。 于危难之际稳住温氏,就算是她还了温仲的生养之恩。 自此,一别两宽,桥归桥路归路。 奔跑在草原里的小狮子,终于挣脱掉那些无形的束缚。 抛弃过去的一切,拥抱自由。 人生得意须尽欢,她不害怕,也不担心。 未来的道路已经找到同行者,两只孤独的野兽,本就是天生一对。 许尽欢淋着雨,漫步在沪市街头。 浑身湿透,看着略微狼狈,她决定先找个酒店洗澡,再叫个跑腿买身干净衣服。 收拾好了再回去,免得被家里那个无良律师笑话。 夏季暴雨如注,仿佛永远没有停歇。 雨滴从天际砸落。 晚间城市灯光璀璨,半空中的雨滴在光线折射下,呈现出五彩缤纷的玻璃质感,如同一场连绵不绝的烟火,璀璨梦幻。 许尽欢打算得很好,转过街角,她却见到了不该出现的人。 男人身姿颀长,哪怕大雨滂沱,那一身定制西装也妥帖笔挺,矜贵得体。 许尽欢挑眉,对上他眼底的兴味,客气道:“沈律师,好巧。” 伞下,沈砚舟意味深长:“不巧,来捡我跑丢的小猫。” 许尽欢耸耸肩:“你养的不是小狮子麽?” “嗯,是啊。不过今天雨太大了,小狮子现在淋成落汤猫了。” 沈砚舟轻笑着打趣,他墨蓝色的眼睛里,溢出的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毙。 浑身湿透的许尽欢站在原地,有些难堪。 回个老宅,骂完人、打完脸、掀完桌,跟游戏刷怪似的,哪怕战绩斐然,出门淋成这样,许尽欢还是觉得有点丢脸。 早知道出门的时候,顺把伞,也不至于被沈砚舟撞见这么狼狈的时刻。 身高腿长的男人撑伞向前。 沈砚舟脱下西服裹紧她,低声笑道:“我的猫,她最近不仅始乱终弃,还学会了离家出走。” 许尽欢缩在他怀里哼唧:“哪有始乱终弃,这不是要给你名分了麽。” 在暴雨里看到孤零零漫步在街头的小狮子,沈砚舟就已经猜到,今晚温家的饭局大概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他撑着伞,搂着人的臂弯又紧了紧。 在风光摄影师的眼中,每一种天气都独有风味。 雨幕密集如鼓点,以城市为琴键,奏出一曲轰鸣的交响。 它是大自然能给予的最浪漫贺礼,庆贺爱于邂逅之中播种,又在名为缘分的土壤里发芽。 小得盈满,爱逢其时。 雨季过后,春生夏长,生生不息。 “哎,赌局你赢了呢。”许尽欢抬头看他,即便浑身湿透,她弯起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沈砚舟,我现在应该喊你,男朋友啦!” 沈砚舟低头,珍重地吻上她的额头。 “走吧,女朋友,我们回家。” 沈家不是我的家,温家也不是你的家。 但是没关系,我们现在有属于自己的家了。回家,回我们两个人的家。 “喂,请问这位新晋男友,你爱我吗?” “当然。” “哇,那好巧噢,我也是。” 第56章 .play 沈砚舟找到她之前, 许尽欢暴雨中走了好一阵,从头到脚浑身湿透。 此时她被沈砚舟抱在怀里。许尽欢先是一阵担心,怕自己把他身上也弄湿。 同住的日子让她深知,这个外表优雅矜贵的男人, 私下里有着不为人知的洁癖。 她犹豫着向后缩了缩:“我身上都是雨水, 你离我远点, 别一会儿把你身上也弄脏了。” 朝夕尽欢 第112节 沈砚舟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再度将她揽进怀里, 紧紧抱住。 温热的体温隔着湿透的衣衫传递过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听见这个在旁人面前总是斯文淡漠的男人, 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衣服脏了可以洗,但你感冒了, 我会心疼。” 低沉的嗓音里充斥着, 平日中在不苟言笑的沈par身上, 少有的温柔与宠溺。 “好吧。”许尽欢见他不在意,于是拿湿漉漉的头顶去蹭人。 两人身高差有二三十厘米,许尽欢头顶刚好抵在沈砚舟胸膛。 她头上还在滴水,一股脑像是小动物般蹭过去, 把男人一丝不苟的领口蹭得全是水迹。 许尽欢靠在宽阔的胸膛上抬头, 亮晶晶的眼眸如同剔透的黑宝石, 满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笑意。 “夏天了,气温高,淋一场雨不会感冒的!”许尽欢语气轻快得像在唱歌。 沈砚舟垂眸看着胸前那颗不安分的脑袋,眼底漾开纵容的波纹。 他空着的那只手抬起,轻轻捏了捏她冰凉的后颈,像是惩罚, 又像是安抚。 两人此刻都已湿透,区别在于她是彻头彻尾的“水人”,而他则大半是被她沾染的。 “走吧,去车里换衣服。” 沈砚舟原本笔挺的西装已然皱褶,他却毫不在意,一手稳稳搂着怀里调皮的人,一手举着黑色大伞,带着她向街尽头走去。 “你车停得远吗?”许尽欢问道。 沈砚舟下巴微抬,回答她:“不远,就在这条街尽头,几百米。” “喔。”许尽欢望着眼前缥缈的雨幕,眼中忽然闪过一抹亮光。 她轻轻拽了拽沈砚舟的衣袖,仰起脸,语气带着试探和怂恿: “反正都要换衣服,都已经湿成这样了,再淋几分钟雨也没关系吧?不如……我们去湖里抓鱼吧!” 她兴奋地指向一个方向,“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公园,里面人工湖不深,而且养了鱼哎!” 沈砚舟停下脚步,挑眉看她,那副好整以暇的表情,显然早已习惯了她天马行空的脑回路。 “现在下雨,湖应该都涨水了,太危险。你要是想捉鱼,我下次带你去钓鱼。” 他语气温和地劝诫,但搂着她的手臂却未松开,脚步已下意识地转向她所指的方向。 富人别墅区的地段很好,大多都是依山傍水,在沪市也不例外。 “我那会儿还叫温宜的时候,那会儿我妈身体不好,不能出门远行,没到周末放假,我就会和她到这个公园里转悠。” 许尽欢口吻怀念,边走边给沈砚舟讲述。 “其实我以前可野了,爬树捉鱼,样样精通!”她朝身旁的男人眨眼,得意道:“不过那会儿在家长面前还是收敛一点的。” 沈砚舟低笑,精准接住她后半句话:“嗯,家长不在的时候,我们小狮子就无法无天了。” “那当然。” 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还朝沈砚舟挑衅道:“敢不敢比比,一会儿我们谁抓得多。” 沈砚舟伸手,将她黏在脸颊的一缕湿发别到耳后。 男人修长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 沈砚舟无奈提醒道:“现在不怕水了?” 说完,本来兴致勃勃的许尽* 欢一愣。 是啊,自从南京焦虑躯体化发作,差点在酒店浴缸里溺水,她就潜意识里会离水远一点。 即便是他们缠绵过后,偶尔几次许尽欢腿软站不住,没法淋浴。 沈砚舟带着她泡澡,也不会泡太久。 扪心自问,许尽欢目前还是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不怕水。 可为什么,她今天竟然会突发奇想,主动提出要去湖里抓鱼? 这不符合逻辑。 暴雨倾盆,人工湖水位果然上涨不少,淹没了湖中央的石板路。雨点砸在水面噼啪作响,鱼儿早已躲进深水区。 许尽欢蹲在岸边,望着烟雨迷蒙的空旷公园陷入沉思,无意识地用手搅动着不平静的湖面。 沈砚舟没有催促。 一身得体西装的社会精英,此时举着伞,姿态闲适地坐在湖边的石凳上。 他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只是将手中的黑伞又向她倾斜了几分,自己大半个肩膀暴露在雨中。 见许尽欢蹲着玩水,沈砚舟不太放心,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将人带起,安置在自己腿上。 沈砚舟的掌心干燥温暖,轻轻摩挲着她淋雨后微凉的手臂,试图驱散寒意。 他低声问:“是不是今天受委屈了?” “我今天差点被逼上梁山,照着老宅被砸的照片,复刻了个八成像,满地狼藉。”许尽欢靠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沈砚舟淡淡道:“砸完爽吗?” “爽!”她坦诚回答。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许尽欢扭头看向男人深邃的眉眼,笑了笑,“十年前我离家出走时,也砸过一次。但那次一点都不爽,只有憋屈。” 许尽欢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那个家是妈妈一点点布置的,她才走没多久,就有人想登堂入室。我宁愿砸掉,也不要被别人鸠占鹊巢。” 沈砚舟抚着她潮湿的发丝,沉稳的声线带着安抚的力量:“那些不好的都过去了。” “嗯。”许尽欢将他的手从自己头顶扒拉下来,握在手里把玩着他的手指,坦诚道。 “我想说的是,今天砸得畅快,是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家,砸了就砸了,无所谓的。我知道你会带我回家,所以在温家摔门走人的姿势特别潇洒。” 她说着,侧过头,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下颌线。 向来洒脱的声音,变得缠绵暧昧。 “我想,大概是因为你在身边,给我托底,所以才暂时不怕水了吧。” 因为有你在,这份安全感足以对抗生理的恐惧。 沈砚舟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下颌轻抵她的发顶,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和守护。 “沈砚舟,你说谢谢我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其实我也是。谢谢你愿意接受我的拧巴和纠结。” 许尽欢拍拍他的腿,主动起身,“看来今天捞不到鱼了,咱回去吧。” 有没有鱼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后无论多荒唐的行动,她都不会再是一个人。 好在沈砚舟车里有他备用的衣服,许尽欢就和上次在南京一样,躲在外边看不见的后座,把身上的湿衣服扒下来,换上沈砚舟的。 只是毕竟不在家里,没有吹风机,她的头发还是潮湿的,好在已经不滴水了。 夜色渐浓,雨势渐歇。 回到车上,密闭的空间隔绝了外面的潮湿与喧嚣,空调送出暖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雨后的清新,和衣料单发出淡淡的雪松味道。 许尽欢裹着沈砚舟宽大的西装外套,像被他的气息全然包裹。 车窗外,雨后的城市灯火通明,湿润的路面反射着流光溢彩,宛如一条蜿蜒的星河。 世界被水汽模糊,霓虹灯光晕染开来,如同流动的油画。 她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认真开车的男人。 夜晚,男人连掩盖黑暗里,不断后退的路灯提供着朦胧的灯光,隐约照亮男人的半张侧脸。 光线格外宠溺这张上帝精心雕刻出的相貌,灯光将优越的面部折叠度凸显无遗。 她的视线太过专注,直勾勾的眼神像是小狮子撩人的小尾巴,令沈砚舟想要忽视都不行。 沈砚舟磁性的嗓音,慢悠悠地响起:“为了我们的行车安全,建议还是不要打扰司机。” 语气里含着纵容的警告,和一丝被撩拨后的暗哑。 许尽欢摊手,故作无辜道:“拜托,我连话都没说,怎么就打扰司机了,不要随便给我扣黑锅好不好噢!” 说完她没忍住,弯起唇角,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故意又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心满意足地窝进座椅里。 雨水在车窗上划出蜿蜒的痕迹,车内空调低声运转,暖意混合着雪松的余韵,将狭小空间烘托得格外私密。 沈砚舟放慢车速,趁着前车停滞的间隙,侧眸瞥了她一眼。 路灯昏黄的光线掠过他半张脸,在那双深邃的眼里投下细碎的光影。 “你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 他语气平淡,却藏不住嘴角那抹微扬的弧度。 许尽欢闻言非但不躲,反而迎着他的目光调整坐姿,侧过身来明目张胆地继续看。 湿发被她随手拨到耳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她眼底漾着水光,理直气壮地反问:“我看我自己男朋友,不算是性.骚扰吧?” “站在法律的角度,不算。”沈砚舟从容接招,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忽然转向看她,目光相接: “但站在个人的角度,欢欢,你再这么看下去,我很难专心开车。” 话音未落,正逢红灯。 许尽欢趁机伸手按上他的左胸,隔着薄薄的衬衫面料,掌心感受到沉稳而明显加快的心跳。 她挑眉,语气里带着得逞的狡黠:“哟,这就心跳加速了?沈律师,你这心理素质有待加强啊。” 收回手,许尽欢又故意补充道:“作为一个红圈所律师,心理素质不过关,客户怎么放心把案子交给你?” 沈砚舟低笑一声,视线重新投向路面。 绿灯亮起,他平稳地踩下油门,声音里带着几分懒洋洋的调侃:“客户可不会和我玩晴趣play。”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发出细密的沙沙声。许尽欢借着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她忽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凑近了些:“沈砚舟,要不晚上我们玩点不一样的,专门锻炼一下你的心理素质?” 车内有一瞬的安静,只听得见空调风声和隐约的胎噪。 沈砚舟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缓缓将车并入左转道。直到转弯完成,他才侧过头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朝夕尽欢 第113节 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得像夜海。 “你想怎么玩?我奉陪。” 低音炮入耳,自带暧昧情愫。 声音不高,却像一把羽毛扇,轻轻搔过心尖。 许尽欢耳根一热,撩人不成反被撩。 她别开脸,假装去看窗外流动的灯河,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以前玩点play都得求他,怎么今天突然大方起来了?[问号] 第57章 .play 下了高架之后, 进入更为拥堵的市区。 许尽欢裹着沈砚舟的外套,在清冽的雪松味道里昏昏欲睡。 她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问道:“晚上吃什么?我在老宅一口饭都没吃,现在好饿啊。” 沈砚舟抬手将空调温度调高几度, 免得身上还湿着的小狮子再次感冒。 “你想吃什么?”沈砚舟沉吟道:“家里还有澳龙和三文鱼。” 闻言, 许尽欢扭头看他。 车里的光线昏暗, 她看不清沈砚舟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他藏在不经意间的温柔和宠溺。 因为她喜欢吃海鲜,所以沈母隔三差五寄来的那些海鲜, 沈砚舟再也没扔过。 尽数进了许尽欢的肚子。 “那你吃饭没?”她瓮声瓮气地问道。 沈砚舟单手把着方向盘,流畅地在路口转弯, 边回答道:“过来找你之前,在家吃过了。” “骗人!”许尽欢翻了个白眼, 毫不留情戳破他的话:“明明你也没吃。” 她眨了眨眼, 嗅着无处不在的清冽味道, 雪松味像是有了某种神秘的魔力,将许尽欢在老宅被气到龟裂的心田,如春风般抚平。 想起几个小时前,温仲那句“再不回来, 饭点儿都过了。” 温仲难道不知道今天下雨叠加晚高峰麽, 不管是开车还是地铁, 她回家的时间都早不了。 她也没让那虚伪的一家子等她吃饭,但莫名地这个并不算大的黑锅就是扣给她了。 许尽欢不在乎这些,反正她和老头这么多年没联系,父女亲情不是一朝一夕能修补好的,更何况中间还横着苏倩和温帅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在搬回老宅的这段日子,她尝试过接纳。 可, 那栋别墅变化翻天覆地,已经和十年前她离家时,是两幅模样。 不管是花园里娇艳的玫瑰,还是墙上挂着的一家三口全家福,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许尽欢,这里早有了新的女主人。 温仲怪罪她即便搬回来也不常回家,之前碍于情面,加上苏倩和温帅还被她关在精神病院,许尽欢总是拿加班等理由打马虎眼。 直至今天,老头不声不响把苏倩和温帅接回来,还想要给她按头结婚,许尽欢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 许尽欢以为她会有点难过的。 按大众的想法和通常的发展,她也应该感到难受。 可没有。 一点都没有。 独自在大雨中漫步在沪市街头,她只觉得解脱和畅快。 然后,等沈砚舟出现在她眼前的那刻起,不管是温仲还是苏倩温帅,都被她抛在脑后。 闹着玩去湖边抓鱼的想法,来的很突然。 许尽欢扪心自问,她其实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期待抓鱼,毕竟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她就是有点……想要试探,试探沈砚舟对她的纵容到了何种地步。 自从两个人和好后,沈砚舟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 【我无法拒绝的你的任何要求。】 这句承诺,落实在方方面。 沈砚舟很少说爱,开庭那日,于法院外他亲手揭开自己过去的伤疤,对她袒露心迹的时候,说过爱这个词汇。 自那之后,这个男人几乎就没有再说过爱。 但他的每个行为,每个举动,都在沉默中一遍遍重复爱她。 同样是回家吃饭,回老宅,没有人关心她工作累不累,回家这么晚饿不饿。 饭桌上的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可沈砚舟会用他的方式,想方设法想要让她开心一点,主动问她要不要吃海鲜。 甚至因为怕许尽欢考虑到他海鲜过敏吃不了,不想要坏了兴致,而故意说自己吃过了。 “哎……沈砚舟,有时候我觉得你像是把我当小孩哄。”许尽欢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侧脸。 线条流畅的侧脸在她纤细的食指下,兀地凹下去一个浅浅的小坑。 许尽欢看着自己手动戳出来的人造酒窝,憋笑道:“饲养员,以后能不能不骗我?” 开车的间隙,沈砚舟斜过视线,瞥了一眼玩闹的女人,沉吟道:“你是指哪方面?” “各个方面。”许尽欢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认真道:“不管是像顶着宋律师马甲那样的大事,还是像现在这样吃没吃过饭的小事。我都不想要你骗我。” 说完,她赶在男人开口前,又补充道:“虽然我还挺喜欢吃海鲜的,但是这玩意偶尔吃一顿解解馋就行。” 沈砚舟嗯了一声,轻声道:“没有故意说谎,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他磁性的音色里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就像是不久之前帮许尽欢摆平智驾协会,解决商业纠纷那般。 他已经不是当初需要沈家庇护的小男孩,而是能够为心上人遮风避雨的大树。 可有些事情,沈砚舟仍旧无法摆平,原生家庭带给小狮子的创伤已经发生。 那是是他触不可及的久远过去。 亲情给予的伤害,旁人再如何温柔体贴,也无法弥补暗藏在心底深处的裂痕。 他只是希望他小狮子,能开心一点。 空调的暖风从出风口簌簌吹来,原本冷冽的雪松味像是被轻柔地烘烤过,散发出春风般的温暖气息。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都很开心啊。”许尽欢捏了下男人的脸,笑意嫣然:“比起我一个人吃海鲜大餐,我更想要和你一起吃饭,哪怕白粥都行。” “白粥那可不行。”沈砚舟笑道。 他左打方向盘,进入小区的地下车库。 “家里冰箱里应该还有鸡翅和牛排。”他边倒车入库,边问道:“做个可乐鸡翅,吃么?” “吃!” 许尽欢解开安全带下车,裹紧身上的男士西装,先跑去楼梯口按电梯。 身高腿长的男人两三步赶上来,揉了揉她带着湿气的长发,无奈道:“再着急,你把厨子落下,回家也吃不上。” 许尽欢吐吐舌头,笑倒在他怀里:“好吧~” 黄浦江边的这套大平层,和许尽欢为了图方便,她在弄堂里租的老破小不同。 高档小区电梯都是独门独户。 到了楼层后,沈砚舟按指纹开门。 他迟疑了一瞬,吻了吻许尽欢的额头,叹气道:“之前搬走的时候,是不是把指纹删除了?” 他放轻声音的叹息,无奈而温和。 “……”许尽欢捏了捏身上西装外套的衣摆,解释道:“我以为我们彻底结束了,你家的门锁还留着我的指纹,不太好。” 沈砚舟垂眸,牵起她的手,重新在智能门锁上录下指纹。 这次,许尽欢没有拒绝,乖乖在采集器上按下自己的手指。 就在她主观上认为,和上次一样,录完就结束了。 只是弯腰换鞋的功夫,再一抬头,就看见沈砚舟把她的指纹设置成管理员。 “你干嘛?”她瞠目结舌道,下意识去拉男人的胳膊想去阻止。 但沈砚舟行云流水般操作,已经设置完毕。 他垂眸,勾起嘴角说道:“设置一下管理员权限,免得你下次又想要抛弃我,割舍掉我们所有的联系。” 智能门锁的系统和电脑系统一样,可以增加或者修改打开其他人,但是作为最高权限的管理员,是无法删除自己的。 也就是说,只要许尽欢想,她甚至可以把沈砚舟的指纹删掉,让他进不了家门。但她无法删除她的。 “有点离谱了。”许尽欢嘴角抽了抽,无语道:“你也不必这么……未雨绸缪吧。” 回答她的是男人意味深长的挑眉。 沈砚舟牵着她进屋,朝主卧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先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哦。”许尽欢走了两步,回头问道:“那你呢?” “我去厨房先把鸡翅焯完水炖起来,正好等你洗完换我。”沈砚舟说道。 他把湿透领带扯下来,随手搁在椅背上。 许尽欢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上帝建模的时候,确实很偏心。 给了这个男人好皮囊不说,连骨架都是宽肩窄腰的模特身材。 朝夕尽欢 第114节 斯文败类的西装外套在她身上搭着,男人上半身只剩一见半湿半干的衬衫。 白衬衫沾水变得透明,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薄肌的轮廓。 沈砚舟抬手扯掉领带的动作,让半透明的衬衫在肌肉上滑动,窄瘦腰线上块块分明的腹肌线条,看得许尽欢口干舌燥。 她咽了咽口水,突然开口说道:“那你身上也湿的差不多了,不及时洗澡换衣服的话,也会感冒的。” 话音刚落,沈砚舟偏头看了她一眼,金丝眼镜下的眸光,像是能看穿躁动的人心。 他的眼神太锐利,锐利到让许尽欢觉得,她脑子那些黄色思想,都尽数被翻了出来,无所遁形。 她紧急给自己刚刚的话,打上补丁:“我的意思是,别到时候你感冒了,传染给我。” 沈砚舟挑眉,耐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一步步向她靠近。 直到两人足尖对着足尖,他才垂眸望着已经倒退到墙角的女人。 “欢欢,家里只有一间主卧,一个浴室。你是知道的。” 他靠得太近,身高差的缘故,让许尽欢的视线直直对上他的胸肌。 半遮半掩有时候比脱掉更加撩人。 透过沾水后变得透明的衬衫,胸肌的轮廓被勾勒出来…… 许尽欢脸红得发烫,全身血液似乎都在此刻朝脸上涌去。 她住了这么久,当然知道这套大平层只有一间卧室,一个浴室。 “确定要邀请我一起洗澡吗?” 半湿的男人唇角弧度加深,他向来直到该怎么用这副皮囊进行诱惑。 优秀的猎手,通常都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沈砚舟也不例外。 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从衣领最顶端开始,一颗一颗解扣子。 他动作优雅,视觉冲击力十足,引人遐想。 偏偏又慢斯条理,像是被按下0.5倍速,看得人抓心挠肺。 许尽欢忍了又忍,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要伸手,给他把这件半遮半掩的衬衫扯下来。 “不洗算了。煮你的鸡翅去吧!”许尽欢闭了闭眼,不再看冲击眼球的男色诱惑。 她抬手推开挡在面前的男人,羞愤中带着几分狼狈,想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墙角。 190的体魄坚实,纵然许尽欢用力推搡,也没能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沈砚舟笔直的身型,如同困作她的山峦,稳稳当当,八方不动。 “让开!我要去洗澡!” 她敲敲了面前的胸膛,锤上去却并不硌手,反而带着紧实肌肉独有的软弹手感。 沈砚舟闷笑着,再度将她搂在怀里。 他压着嗓子,用气音在她耳边揶揄:“刚刚邀请我共浴的时候,我看你胆子挺大的,现在怎么不敢承认了,嗯?”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啊啊啊啊,有些话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沈砚舟(扯领带):是么,我反倒觉得说出来,才更有意思 第58章 .play 口腔里的温热气流扑在脖颈上, 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许尽欢在他怀里抖了两下,气急败坏道:“非要把话说那么直白吗?你懂什么意思就可以了啊!” “那怎么行呢。”沈砚舟轻笑道:“欢欢,是你先要求我不能对你说谎,要坦诚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 连带着胸膛都在轻微振动。 许尽欢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心脏跳得极快。 她踮起脚尖, 在沈砚舟唇角啃了一口,诚恳道:“在负距离接触的事情上,沈律, 你不用太过直白,委婉一点可以吗?” 毕竟, 她还是要脸的。 “呵。”沈砚舟哂笑道:“好吧,那我委婉一点问。” 说罢, 他推了推眼镜, 一本正经道:“请问许女士, 需要我帮你洗澡吗?” 用词确实委婉了一些。 但不多。 许尽欢抽了抽嘴角,心说你这也没委婉道哪儿去。 “不用。”她掷地有声地回答。 “那,看来是我会错意了。”语毕,沈砚舟很爽快地松手, 放她离开。 他站在客厅的角落, 注视着从怀里落荒而逃的小狮子, 蓝黑的眸子里满是快要溢出的宠溺笑意。 埋头冲进主卧浴室的许尽欢,整个人羞到不行。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像是能煮鸡蛋。 抬头一看,果然镜子的女人从耳根到双颊,都爬满红霞啊。 白皙的皮肤此时像是熟透的水蜜桃,粉粉嫩嫩。 “啊, 真是太丢脸了。”许尽欢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几捧凉水。 盯着镜子里消不下去的血色,她绝望地捂住眼睛,喃喃道:“怎么回事,以前也不这样啊,今天稍微被撩一下,就把持不住。” 想起回来路上,她还故意打趣沈砚舟的心理素质不行……沈律师心理素质,哪里是不行,明明是太行了。 就他那优哉游哉解扣子的样子,没个十年男模的从业经验干不出来。 热水氤氲,喃喃自语随着雾气飘荡在水声中。 “分手这段时间,他是去哪儿进修过吗,怎么感觉我从南京回来之后。他,段位高了不少?” 许尽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满腹狐疑地洗完澡,拎着吹风机的手迟疑了两秒钟。 许尽欢决定再试探一下。 “沈砚舟~” 穿着睡衣的女人,披散着半湿的发梢。 许尽欢踩着hello kitty的卡通拖鞋,拍了拍厨房里高大的男人。 沈砚舟嗯了一声,把燃气灶的火调大,准备给锅里的可乐鸡翅收汁。 许尽欢见他忙着给她弄吃的没回头,顿时计上心来。 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男人的脊背,她指甲剪得很短,顺着脊柱的位置,一点点刮擦着向下滑动。 比起抚摸,她的动作更像是在撩拨。 用力足够轻,若即若离,但在背脊的敏感地带,这点动静令人无法忽视。 “嘶……”沈砚舟倒吸一口凉气。 他反手抓住在自己背上为非作歹的手,手指用力,顺势插入许尽欢的指间,十指相扣。 “没收作案工具。”他睨了一眼始作俑者,淡淡道。 许尽欢没有半点被当场捉住的紧迫感,她把另一只手上的吹风机递过去,笑嘻嘻道: “那完啦,你把作案工具扣住了,我没手吹头发啦!” 她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意,眉眼弯起,看着做饭的男人。 沈砚舟看了一眼锅里,把燃气灶的火调小。 高大的男人接过许尽欢手上的吹风机,拉着人去客厅。 厨房里还开着火在炖着鸡翅,不能离人太远。 他牵着人,把许尽欢安置在客厅阳台的懒人沙发前。 插上插座,吹风机响起呜呜的低鸣。 沈砚舟牵着许尽欢的那只手仍然紧紧扣着。 他随意往胳膊上吹了几秒钟,确定温度不至于过烫,才将风口对准湿漉漉的长发。 许尽欢洗完澡那会儿,拿干浴巾绞过,半湿的头发吹起来也不会滴水。 懒人沙发的高度比较低,许尽欢低着头,方便沈砚舟给她吹头发。 视线里是一双被黑色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 她坐着的是矮沙发,高度甚至都没有男人的腿长。 190的身高实在太高了,许尽欢向上瞟了一眼,用她摄影师的专业眼光打量。 九头身,腿长到不可思议。 “真是有做男模的潜质啊。”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什么?”沈砚舟随口问道。 吹风机的噪音有些大,许尽欢说话的声音有太小,导致他隐约只听见了个‘男模’。 半干的发丝起来比湿透的要快不少。 沈砚舟关掉吹风机,手指插进黑发,确认眼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细软的发丝已变得顺滑干燥。 “刚刚说什么?”他蹲下身,捏了捏一直握在手里的小手,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邃而危险:“说说看,我的小狮子想去哪里找男模?” 朝夕尽欢 第115节 许尽欢眨了眨眼,也不辩解是他听错了,的反而将错就错,问他:“沈砚舟,你知不知道魔力麦克?” “嗯。这个问题之前你问过我。我们第一次……嗯,负距离接触后,当时你嘲讽我,说我很有去魔力麦克兼职的潜质。” 沈砚舟顶了顶腮,眯起眼睛,悠悠道:“后来真心话大冒险那天,你也提过魔力麦克。” “对。当时你说不知道。”许尽欢点点头,顿了一下,朝他眨眼问道:“事后有没有去搜一下……” “我其实知道。”沈砚舟突然开口打断她:“只是没想到,欢欢也对魔力麦克这么了解。” 这下,茫然的人变成了许尽欢。 也? 无数不健康的颜色思想,如同跑马般,在她的脑海里奔腾而过。 许尽欢咽了咽口水,艰难道:“你硕士是在英国读的。该不会真的……在……” 魔力麦克属于英国的特色,而沈砚舟之前提过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没有用沈家的钱,全靠奖学金和兼职cover学费和生活费。 地点对上了,前置条件也对上了,许尽欢对自己的猜测很是震惊。 天哪,她真的只是口嗨啊。 哪知道原来刚刚转正的男朋友,竟然真的下海干过男模??? 沈砚舟眯起眼睛,墨蓝的眼眸望着神色莫辨的许尽欢,表情越发耐人寻味。 他到想看看,小狮子清奇的脑回路,又能冒出什么样令人咂舌的想法。 许尽欢搁哪儿头脑风暴,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最后,她憋出来一句:“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许尽欢安慰自己,魔力麦克就魔力麦克吧,被人摸两把也不会掉块肉。 退一万步来讲,沈砚舟又不是当鸭子去了。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沈砚舟挑眉反问她。 许尽欢闭了闭眼,自暴自弃地承认道:“好吧,确实很不爽。开玩笑归开玩笑,但一想到你被别人的看过身材,摸过腹肌,我有点……接受不了。” 她扭动手指,想从十指相扣的状态下,抽出自己的手。 她在这边陷入天人交战,膈应男友之前不太体面的兼职。 那边沈砚舟轻笑的声音越来越大。 许尽欢莫名其妙看他,无语地翻白眼,心说,怎么的,作为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她还不能介意一下? 沈砚舟笑够了,揉了揉她披散的黑发,轻声说道:“没有别人。” “啊?” 他勾起唇角,解释道:“没有去兼职当过男模,也没有和别的女人有超出社交距离的肢体接触。” “那你刚才说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砚舟眯起的墨蓝眼眸,满是笑意。他薄唇轻启:“因为我会合理使用搜索引擎。” 信息化社会,没有什么是网上搜不到的。 反应过来自己再次掉进坑里的许尽欢,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 调戏不成反被捉弄,果然在嘴皮子上,沈砚舟这个无良律师道行太深了。 亏得她刚才,还真情实感,企图说服自己,抛弃职业歧视,坦然接受男友干过男模的工作经历。 许尽欢:“搞半天,你又给我挖坑!” “是你自己乱想。我可什么都没说。”沈砚舟挑眉道:“艺术生的联想能力都真么丰富吗?” 许尽欢踢了踢他修长结实的小腿,嘟囔道:“那肯定啊,想象力太差的,怎么进行艺术创作啊。和你这种咬文嚼字的律师说不通啦。” 头发也吹干了,许尽欢扭头,看到沈砚舟身上还是那件淋雨的白衬衫。 半湿的白衬衫过了这么久,已经被男人的体温烘干,除了衣服布料上的几处褶皱。 半个多小时前,还衣衫半解的男人,此时又恢复到矜贵得体的优雅模样。 许尽欢盯着眼前这个斯文败类,蠢蠢欲动的想法又再度涌上脑海。 她舔了舔嘴唇,酝酿道:“沈砚舟,今天我在老宅受了好大的委屈。” 沈砚舟嗯了一声,好以整暇地等待她的下文。 “你来找我的时候,不是说想要我开心一点嘛,什么方式都行?” 沈砚舟双腿交叠,坐在她旁边,慵懒闲适。 他又嗯了一声。 “我不要吃海鲜大餐,能不能换个别的。”许尽欢商量道。 她明显别有企图,那双丹凤眼璀璨明亮,里面的躁动和期待,几乎都快按讷不住。 沈砚舟终于舍得开口,他意味深长道:“欢欢想要换成什么?” 许尽欢盯着坐在她身旁的英俊男人。 “既然沈par了解魔力麦克是什么了,晚上玩这个怎么样……”许尽欢探身,主动吻住那片薄唇。 他们之间的接吻基本上都是沈砚舟主动,许尽欢主动的次数甚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许尽欢一点点舔舐他的薄唇,试探性地伸出舌尖。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os:家人们,男色当前,我有点忍不住啊 第59章 .play 通常在这个时候, 沈砚舟就应该反客为主,扣着她的后脑,用暴烈而温柔的吻,让她意乱情迷。 许尽欢等了几秒钟, 男人还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坐姿慵懒闲适, 四平八稳。 “你……不想要吗?”许尽欢迟疑地退开,缓缓问道。 虽然主动撩拨这种事情,嘴上说起来无所谓, 她平时和沈砚舟嘴炮的次数也不少。 但撩拨这件事,天然带着羞涩的属性。 实际做起来, 许尽欢还是努力忍着羞耻,克服了心里的怪异感受。 结果, 沈砚舟的反应, 让她有些挫败。 沈砚舟撩起* 眼皮, 看着期待转化为几分沮丧的小狮子,弯了下嘴角,道:“不是不想,是现在不能。” “为什么不能?”许尽欢下意识反问道。 衬衫西裤的长腿男人起身, 手臂用力, 把许尽欢从懒人沙发上拉起来, 胳膊上的肌肉绷紧,扶着她站稳。 “鸡翅还在锅里。” 沈砚舟牵着人往厨房走,边无奈道:“再继续下去会收不住场。你想吃的可乐鸡翅就要煮糊了。” 他磁性的低音里带着温柔和揶揄,像是一根轻柔到没有重量的羽毛,落到耳朵里却擦出一片酥麻。 许尽欢捏了捏自己有些充血的耳垂,脸上的红霞更甚了。 她光顾着撩拨人, 把厨房开火的晚饭忘得一干二净。 还好沈砚舟理智尚存,不然鸡翅烧糊都是小事,万一引起火灾,他俩真就成一对亡命鸳鸯了。 许尽欢被自己的脑补无语道,心说,这死法也太丢人了点。 算了,一会她还是不撩了。 反正,某个人面兽心的男人也会主动的。 不管是床下,还是床上,沈砚舟似乎都能带给她异常充足的安全感。 开锅后,可乐鸡翅甜腻的香味随着雾气飘散。 许尽欢靠着冰箱门,手上是她刚从套组里拆出来的、最爱的橙子味酸奶。 她对厨艺一窍不通,唯一会做的就是煮泡面和速冻水饺。 许尽欢懒洋洋地靠着冰箱门,看着在厨房收尾的沈砚舟。 男人的衬衫挽到手肘,私人订制的衣物妥帖合身,勾勒出利落颀长的身影。 明明是在厨房,男人却仿佛在窗明几净的办公桌前,游刃有余。 沈砚舟端着鸡翅和牛排转身,朝餐厅抬了抬下巴:“洗个手,来吃饭。” “好哦。” 饲养员发话了,许尽欢像是他的小尾巴,乖乖洗手,拿了碗筷跟到餐桌前。 中翅炖得绵软,齿尖轻轻一碰,无需用力,两根翅骨就脱下。 “沈砚舟,以后要是咱们退休了,开个饭馆养老吧。”许尽欢诚挚地建议道。 一个红圈律所合伙人,一个摄影工作室创始人,得混的多差,才需要靠退休后改行开饭馆养活自己。 沈砚舟笑笑,没有纠正她离奇的想法。 他故作思考后,反问道:“开饭馆,那我负责做菜。你负责什么?” 许尽欢咬着鸡翅,理直气壮:“我负责数钱啊!” 两个人如同幼儿园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居然真的讨论起了去哪里开饭馆,菜品定什么,怎么装修…… 根据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每个人,在不同时期,对时间流速的感知是会不一样的。 和亲密的人边吃边聊,时间如同白驹过隙。 直到许尽欢无意间抬头,瞥见墙上的挂钟,才意识到她居然拉着沈砚舟,在这个完全没有意义切根本不会实现的假设上,花费哦了整整一个小时。 朝夕尽欢 第116节 视线从转动的指针慢慢挪到桌对面的男人。 沈砚舟拿着平板,一张一张看她刚刚兴冲冲找出来的餐馆设计图,时不时点评几句。 他没有应付,是真的在沿着她提出的假设,一本正经地思考。 望着他认真的模样,许尽欢心底那块贫瘠的土地,像是被钻井机钻了一个洞,潮热的温泉涌上来,顺着血管脉络,滋润了四肢百骸。 律师工作量繁杂,做到红圈所合伙人的位置,沈砚舟每天的工作时间满满当当。 此时此刻,却在浪费时间,和她讨论不会发生的计划。 许尽欢扫过他搁在餐桌上的手机,手机亮起了好几次,锁屏界面一直在弹微信消息。 她抽走平板,把手机塞进对方手里。 “有人给你发微信。” 沈砚舟看了一眼,以为她是不放心所以来查岗。 于是解锁后,他将屏幕侧了侧,给许尽欢看,解释道:“是龚凯。有个材料需要我审核一下。” 许尽欢抿了抿唇,道:“松青工作强度这么大吗,都晚上十点了,还需要加班。” 这是当律师还是当牛马,已经不是996,而是007了。 沈砚舟拿回手机,金丝眼镜后的蓝眸眼尾弯起,笑道:“放心,加班工资有给龚凯。” 许尽欢嘴角抽了抽,心说我根本不担心你的小助理,我担心的是你的工作量,会不会太大了。 她不擅长说这些甜言蜜语,只能憋着气,率先把桌上的盘子碗碟收去厨房。 沈砚舟审核文件的间隙,扭头往厨房里瞥了一眼。 小狮子还知道把碗碟放进洗碗机,他放心了不少。 之前有次许尽欢非闹着要帮忙洗碗。 当时就两个碟子,她嫌洗碗机麻烦,直接手洗了。 哪知道,洗洁精太滑,两个盘子全摔碎了。 搞得沈砚舟和许尽欢都心疼了很久。 沈砚舟心疼是,她不小心把手指划了个口子。 而许尽欢,她心疼那俩盘子。 摔碎的俩盘子是很久之前,她去尼泊尔拍摄的时候,从路边的陶瓷店里淘回来的艺术品。 按下洗碗机启动键,许尽欢透过玻璃舱门,看着水流冲击下打出的白色泡沫。 她环视厨房。 当初搬走,她把这个房子里有关自己的一切,都打扫干净了。 不论是彩釉的调料罐,还是形状怪异的高脚杯,都被她尽数打包带走。 现在这套大平层,恢复到她搬进来之前的样子,干净整洁,像是售楼处的样板间。 许尽欢回到餐厅,坐在位置上玩手机,顺便等沈砚舟审核完律所的紧急文件。 她挑挑拣拣,按着原本的购买记录,把之前买过的那些家居小玩意儿,重新加入购物车。 客餐厅的水晶吊灯璀璨明亮。 一男一女各坐在大理石桌面的两边,静静做自己的事情。 沈砚舟将材料中需要修改的部分标出,等忙完工作,他抬头下意识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爱的小狮子就在眼前。 许尽欢一只胳膊支在餐桌上,懒洋洋地在购物软件上挑挑拣拣。 沈砚舟过去拍了拍她的背,问道:“在买什么?” “就之前买过的那些小玩意。”许尽欢没抬头,继续研究她的购物车,“上次那个抱枕,是不是不好用来着?” 沈砚舟淡定道:“抱枕不要,上次垫在你腰下面,第二天,皮肤就过敏起红疹了。” 他撩起眼皮,扫了一眼许尽欢的手机屏幕,伸手把购物车里的几样东西删掉。 许尽欢眨了眨眼。 选购家居物品选得昏昏欲睡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垫在腰下……皮肤过敏…… 关键词对应,她瞬间瞳孔一震,脸上通红。 她卡壳的几秒钟,沈砚舟已经在她的购物车里进行二次挑选,删掉不必要不好使的东西,又增加了几个品质更好的物品。 然后结账,走亲密付支付。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等等,你刚刚加了什么?” 许尽欢拿回手机,在批量提交的付款清单里翻找。 半分钟后,她翻着白眼,无语道:“买这么多套,你用得完麽?” “多么?” 许尽欢翻着白眼,很想把手机拍到他脸上。 “虽然套的保质期是五年,但你要没必要一次性囤这么多吧。这得要用到猴年马月。” “谁说我囤了?”沈砚舟随手摘下眼镜,迈开长腿往主卧浴室走去,淡淡留下一句:“两个月就没了。” 许尽欢:“……” 两个聪明人,谈恋爱不可避免偶尔会遇到沟通上的毛病。 而沈砚舟的城府,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许尽欢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他套路。 买东西只是很小的一件事。 等晚上,许尽欢才真正知道,什么是欲哭无泪。 凌晨的大都市仿佛陷入了沉睡,铺天盖地的灯光都熄灭了一大半。 主卧的大床上空无一人,断断续续的哼鸣和喘xi,飘散在宽大的落地窗前。 “我记得欢欢不喜欢喝草莓味的酸奶,所以今天是你喜欢的橙子味呢。” 沈砚舟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微妙的笑意。 许尽欢抖得更厉害了。 天鹅颈仰起,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 海啸是由海底地震、火山爆发、海底滑坡或气象变化,而引发的具有强大破坏性的海浪。 浪潮来得又凶又急,铺天盖地的潮水无边无际,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而更大浪又打过来…… 夜晚,大海变得深不见底。 这是一场难以逃脱,无法自拔的夜泳。 她咬牙切齿道:“沈砚舟,你真的很坏。” “嗯?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上了呢。” 他安抚地含住许尽欢的耳垂,慢条斯理地用力缓缓研磨。 许尽欢尾音拉长,哼鸣一声,她张嘴咬住沈砚舟的肩膀。 作为混血儿,沈砚舟异于常人的,不只是他蓝黑的瞳孔颜色,还有修长的骨架身躯,以及比大部分人都要更加白皙的肤色。 过分白皙的皮肤,有一点好处。 至少方便了许尽欢。 她不管是种草莓,还是咬人,都很容易留印子。 不知道是不是原生家庭导致的因素,许尽欢骨子里是缺少安全感的。 虽然她不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破碎的家庭确实在她性格底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比如焦虑和抑郁。 但她又是足够要强的人,没有能给予安全感,她就自己给自己安全感,成为盛气凌人的许总。 因此,她对自己的东西,有着超强的占有欲。 可沈砚舟不是物品,他是一个身心健全的成年人。 许尽欢那些难以诉诸于口的占有欲,在平时沈砚舟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她都克制得很好。 唯独抵死缠绵之际,灵魂深处那头孤独狮子,会突破道德的枷锁,战胜理智。 她在男人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 那些吻痕和齿印,像是一个个鲜红的烙印,在过分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一轮铺面而来的海啸结束,许尽欢气喘吁吁地靠在沈砚舟怀里。 缓了好久,她才能说出连贯的句子。 “下次不要在飘窗。” 沈砚舟低头吻着她的锁骨,压着嗓子诱哄道:“欢欢,是怕被人看见么?” ----------------------- 作者有话说:从晚上十点修到凌晨9点,熬不动,作者的命也是命qaq 【小剧场】 许尽欢:……完了,恋爱后,这家伙真的变得好过分 沈砚舟:欢欢,其实我还以可以更过分 许尽欢:what? 朝夕尽欢 第117节 - 作者:打住!咱们这里是晋江! 指指点点,请收藏作者!灌溉营养液!明天给老婆们看沈par怎么更过分![星星眼] 第60章 .特别 “单向玻璃,外边看不见。”…… 许尽欢被他动作弄得有些神志不清。 她抱怨道:“我不想有朝一日, 出现在社会新闻上社死。” “不会的。”沈砚舟动作没停,进攻的频率和力度依旧凶猛。 他轻笑着哄道:“飘窗是单向玻璃,外边看不见。” 许尽欢心说,我当然直到这是单向玻璃了, 不然能允许你在这边搞麽? 她只是想找一个理由, 离开飘窗这一隅。 毕竟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 许尽欢总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之前都是拉着窗帘,这次窗帘被撇到墙边。 睁眼就是灯火阑珊的城市, 即便知道是单向玻璃,仍给人一种无法遁形的紧迫感。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刚何况小狮子。 沈砚舟的闷笑声传来,许尽欢仰头咬住他的唇瓣。 他们相拥在飘窗上, 如同野生动物般凶猛地接吻。 谁都不肯落下风。 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 许尽欢分不清是她把沈砚舟的唇磕破, 还是沈砚舟将她的舌头咬破。 细微的刺痛并不难受,反而像是一种信号。 一种中场休息结束,再度开战的危险信号。 - 晨光微曦,这场发生在海域间的缠绵战争才停休。 许尽欢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又累又困, 迷迷糊糊地被沈砚舟抱去浴室清理。 闹得太晚, 许尽欢早上根本爬不起来。 也幸好相映成趣是弹性工作制度,加上今天早上没有需要她出席的会议和拍摄,也不需要早起。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许尽欢皱着眉头找手机。 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大清早扰人清梦。 而且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已经调到免打扰模式了。 眼皮重若千钧,房间里的拉着遮光帘, 视野很差。许尽欢眯着眼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但奇怪的是,她的手机毫无动静,确实开着免打扰模式,也没有新的未接电话。 许尽欢还没睡醒,迟钝的脑子转了半天,顺着铃声寻去,才发现是另一边床头柜的手机铃声。 “沈砚舟~你手机响了!”她抬起手臂捂住眼睛,高声喊道。 不说话不知道,一说话吓一跳。 声线嘶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估计是昨晚叫了半宿,声带都嘶哑了。 盥洗室传来熟悉的低音炮:“稍等,在洗漱,欢欢帮我接一下。” “哦。”许尽欢嗓子痛得不行,她揉着嗓子,皱眉伸手去勾另一边床头柜上的手机。 许尽欢心想,要是龚凯打来的还好,要是沈砚舟客户的电话,她干脆就不接了,免得解释起来麻烦。 哪怕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恋爱关系,互相帮忙接个电话也无妨,但许尽欢实在怕麻烦。 更何况,她现在这个嗓子…… 从床上爬起来去摸手机的那几秒钟,许尽欢脑子闪过很多思绪。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顿时烟消云散。 【妈妈】 视线对焦的那瞬,电光石火间,许尽欢瞌睡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 直到长时间无人接听,来电自动挂断,她都没敢伸手。 仿佛搁在床头柜上的不是手机,而是个一碰就炸的地雷。 沈砚舟扣着袖口从衣帽间出来, 夜里放浪形骸的暴徒,再次用妥帖笔挺的西装披上人皮。 抬眸,他的小狮子,正坐在床头打哈欠。 沈砚舟走过去,吻了下许尽欢不着粉黛的侧脸,道:“起不来就再睡会吧。” 许尽欢摇摇头,指了下手机:“刚刚电话我没接。” “谁打来的?”沈砚舟随口问道。 许尽欢嗓子疼,说不了太多话,言简意赅:“你妈妈。” 沈砚舟给她拉被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取过床头的手机,淡淡道:“没事儿,你继续睡,我回个电话。” 西装革履的男人拿着手机离开卧室。 沈砚舟反手带上卧室的房门,给沈母回拨电话。 几声漫长的忙音过后,听筒里传来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女声。 “砚舟嘛,刚刚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是在忙吗?” 沈砚舟垂眸,黑羽似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鸦青。 他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问道:“妈,你找我是什么事儿?” 工作后他从沈家搬出来独居,出去逢年过节还有清明节雷打不动要回去,剩下的时间,沈砚舟很少回去。 一方面是律所的工作确实很忙,他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加班,没有时间经常回家。 另一方面,他确实也在避免回去,哪怕沈家父母确实把他当做亲生儿子。 但沈砚舟心里清楚,他只是一个被选中的,用来代替原本的独子,来转嫁亲情的替代品。 至少,在沈母眼中确实是这样。 这么多年,他吃过无数顿海鲜,也无数次一如既往的过敏。 轻一点的时候,靠抗组胺药物扛一扛。 过敏严重的话,去医院输液,也算家常便饭。 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替代品,品学兼优,工作能力出众。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父母对他一直很满意。 家里很少打电话来,距离上次清明节回家才过去不久,按道理来说,沈母不太会主动找他。 “砚舟啊,咱们f大教职工家属院,陈老师你记得吗?” “嗯,记得。” 沈母柔声道:“陈老师家的女儿最近从英国回来了,她也是学法律的,你们专业一样,还都在英国留学过。小姑娘最近在找工作,你看能不能带带她。” 电话这端,沈砚舟沉默了几秒钟,开口婉拒道:“她如果想进松青,可以走正常的招聘渠道。我的团队现在暂时没有招实习生的打算。” 他音色淡淡,就事论事,像是没听出沈母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你这孩子真是,不解风情。”沈母含笑嗔怪道:“妈也不跟你兜圈子。小姑娘我见过人品相貌都不错,我给她看过你的资料,人家挺感兴趣的。砚舟,你抽个空见见。” 夏季来临,因着许尽欢怕热,家里的中央空调一直开得较低。 许尽欢蹑手蹑脚地躲在门背后。 她不是想偷听沈砚舟打电话,主要是放心不下。 从第一次来这套大平层,到前段时间搬出去后又搬回来。认识也快半年了,海鲜的快递就没停过。 许尽欢没和沈父沈母打过交道,但能领养孩子当成自己孩子养。 这对父母对沈砚舟肯定是又养育之恩的,这点不可否认。 但是因为自己儿子喜欢吃海鲜,就变相逼迫海鲜过敏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吃他不能吃的食材。 光是这点,许尽欢就对沈母喜欢不起来。 “陈老师和咱们家做了这么多年邻居,彼此都知根知底,人家小姑娘看了你的照片和履历,对你蛮有好感的……” 隔着一道房门,妇人娓娓道来的声音通过悄悄拉开的门缝,传到许尽欢耳中。 沈砚舟没有开扬声器,即便家里足够安静,听筒传来的声音也不太真切。 但这不影响许尽欢捕捉到关键词。 赤着脚的女人靠着门框,无语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许尽欢心说,这批父母是去哪个传销机构培训过麽?怎么连催婚话术都一模一样。 “知根知底”、“蛮有好感”、“你怎么看”。 这话,昨天她回老宅才听过类似的,换个人名和催婚对象,查重率简直百分之一百。 她无语地摇头,准备回床上休息。 反正,只要不是催沈砚舟回去沈家吃海鲜,其他的她都懒得管。 不管是相亲,还是催婚,许尽欢都不太care。 她相信她的男朋友。 不到三十做到红圈所合伙人,精英律师在嘴皮子上一定差不了。 毕竟她这个大学打过辩论赛,拿过最佳辩手的怼人大师,都会三不五时,掉进沈砚舟话里话外挖的坑里。 朝夕尽欢 第118节 找对象这件事,讲究你情我愿,不像是路边买菜,看着差不多就买回去。 许尽欢捏了捏发麻的小腿,一瘸一拐回床上睡觉。 她没有偷听的爱好,只要确定沈母打电话来没恶意就行。 至于听见的那些关于介绍对象的只言片语,许尽欢完全不操心。 她相信,沈砚舟会妥当处理好的。 对新晋男朋友,许尽欢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她挪动小腿,一瘸一拐往床边走。 昨天晚上两个人一直闹到凌晨,从飘窗到浴室。 许尽欢本就累得不行,不仅是嗓子疼,她腿也疼。 靠着门框站了这么一小会儿,小腿就有点抽筋。 走起路来,像是半身不遂的老太太。 大腿以下的部分像是失去了神经中枢的控制,许尽欢刚走两步,就咣当一下跪在地板上。 还没等她站起身,卧室的房门被推开,气流流动起来。 清冽的雪松味由远及近,来到她身边。 沈砚舟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一手绕过她的膝盖,轻松将人从冰冷的地板上抱起。 他将许尽欢抱回床铺上,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 “要么以后不准设20以下的温度,要么以后在家都得穿鞋。”沈砚舟难得用强制性的语气,和她说道:“你自己选。” 西装革履的男人不苟言笑,语气平静无波,压迫感却拉满。 许尽欢有点能体会到,为什么每次龚凯来汇报工作时,总是紧张至极,诚惶诚恐。 直面那双金丝眼镜后的深邃眼眸,会令人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览无遗地看穿。 不过许尽欢才不会轻易被他唬住。 她见过这个冷静严谨的男人,脱下西装后是暴烈的温柔;她知道那双沉静的蓝眸深处,是对她无底线的包容与宠溺。 对与吃软不吃硬的人来说,持宠而娇简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许尽欢吐吐舌头,犟嘴道:“就不能两个都选吗?” 斯文矜贵的男人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许尽欢看着他坐在床边,低头给自己揉小腿的模样。 她摸了摸鼻子,难得先低头,道:“好吧,我下次记得穿鞋啦。” 其实她平时在家都是穿拖鞋的,今早这一出,还不是因为放心不下某人,加上做贼心虚,偷偷偷摸摸赤着脚去门口听了一嘴。 在承认自己赤脚乱跑,和承认自己偷听电话这件,许尽欢果断选择前者。 开玩笑,承认按讷不住听男朋友打电话,这也太丢人了。 而且,故意打探别人隐私,哪怕男朋友,这行为也不太好。 许尽欢默默唾弃了一下自己。 道德的红线鞭打下,她决定以后再也不敢这种挫事儿了。 房间的遮光帘拉着,许尽欢凭借着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的微光,悄悄打量。 片刻后,她扯了扯他的袖口:“沈砚舟,你是不是发现我了?” 发现我溜下床,其实是去偷听你打电话了。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我吧= = 沈砚舟:不,我的小狮子,是在关心我 第61章 .特别 “恋爱脑,虽迟但到。”…… 沈砚舟轻轻嗯了一声。 才起床没多久, 男人低嗯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喑哑。 许尽欢这下,是真的觉得有点难堪了。 第一次干这种违背她原则的事情,就被当事人抓包, 偏偏有理还说不清。 纤细的手指攥紧, 在柔软的纯棉被面上, 拧出一道道褶皱。 许尽欢心底那块悬着的石头落地,她做好心理准备,视死如归地闭眼。 等沈砚舟即将降临的责怪。 敢做敢当, 没什么推究耍赖。 这回确实是她不太道德,不管是沈砚舟说什么, 她都不回怼,低头认错就是。 一向倔强的小狮子, 难得低头。 她没有等来想象中的质问或是责怪。 等来的, 是一个珍重而轻柔的额头吻。 薄唇偏凉的温度印在额间, 如同雪山化冰后的溪流,流淌过干涸河床。 沈砚舟看着他垂头丧气的小狮子。 磁性的低音炮打破一室寂静。 “没有同意。”他淡淡那说道。 许尽欢长睫颤了颤,茫然抬头:“啊?” 相拥的姿势足够近,近到许尽欢能在微弱的光线里, 看清他侧脸上浮现的无奈和浅笑。 无奈? 许尽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当然知道偷听的举动没有得到同意, 但这个表情和这个语气,对应现在的场合是不是不太合适? 对于一个每天和法条打交道的法律工作者来说,应该上纲上线,和她义正言辞探讨一下,关于侵犯隐私权的司法解释啊! 恋爱中的人,通常会有一个被叫做“恋爱脑”的阶段。 这个阶段, 每个人表现不同,来的或早或晚。 但只要真心相爱,“恋爱脑”它总会来临。 虽迟但到。 面对一脸纠结的小狮子,沈砚舟下意识在脑海中复盘。 尝试找到许尽欢突然间情绪低落的缘由。 在开空调和穿鞋这件事上,一起住了几个月,他不是第一次提了。 之前也说过几次,许尽欢都是嗯嗯啊啊敷衍,然后下次还敢。 生活上的细节,在炮友同居的阶段,他们就磨合得差不多了。 思绪转过几圈,沈砚舟很快找到了他认为的缘由。 斯文矜贵的男人拍了拍怀里的人,耐心解释道:“没有同意相亲。” “……”许尽欢陷入沉默。 心说,咱俩的关注点好像不太一样。 我的关注点,在没提前打招呼的情况下,偷听你和你妈妈打电话。 你的关注点,在电话里提到的相亲上。 某种意义上,这是同一件事,但……双方的切入点不说南辕北辙,只能说天差地别。 她的失语,到沈砚舟眼里,成了不情不愿、不愿探讨。 昏暗的卧室,男人西装革履单膝跪在床边,低头细细啃噬女人的唇瓣。 许尽欢也慢慢反应过来。 见沈砚舟确实没有把偷听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也顺杆往上爬,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催婚这种东西,不要和长辈犟嘴,没有任何意义。思维方式不同,他们不会理解的,糊弄过去就好。” 沈砚舟啄走她唇角的晶莹,挑眉道:“谁说我敷衍了?” “没敷衍的话,难道你要见一面麽?”许尽欢眨了眨眼,迟疑道: “见一面也行的,你家这个复杂的情况,也不适合当面拒绝你妈妈。见一面,私下和那个女孩子当面说清楚就好。” “呵。” 沈砚舟简直要被她故作大方的话语气笑。 他顶了顶腮,无奈道:“欢欢,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有担当麽。” 混血儿的面部折叠度都很高,偏西方的骨架,东方的皮相。 对于每天和美学打交道的摄影师来说,沈砚舟的这副融合了中西方优点的皮囊,简直狠狠戳中许尽欢的xp。 作为一个颜控,许尽欢无法抵抗诱惑。 沈砚舟摘下有些碍事的眼镜,再度吻住发愣的女人。 和每次缠绵前,充满暗示的激烈舌吻不同。 此时,沈砚舟吻得很轻很柔,像是在对待捧在手心易碎的瓷娃娃。 细碎的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沙哑呻吟。 朝夕尽欢 第119节 许尽欢喘着气仰面躺在被面上,尚存的清醒勾着仅剩的理智,摇摇欲坠。 她伸手撑在男人胸膛上,问道:“先说清楚,你怎么拒绝你妈安排的相亲对象的。” 她实在有点好奇,沈砚舟是怎么不动声色,拒绝沈母的。 这套大平层的地址,一直收到源源不断的海鲜快递。 未曾停歇的海鲜,至少说明,沈砚舟并不愿意和父母起正面冲突。 既然不是糊弄,难不成用的,还是工作忙的理由? 可这也治标不治本啊。 她走神得实在太明显。 沈砚舟拿手指,一点点捋顺她在枕头上铺开的长发,说道:“欢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实话实说就行。” “直接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感情稳定。” 寥寥数个字,像是一颗核弹,炸得许尽欢头皮发麻。 她皱了皱眉头,道:“我好像不太符合豪门儿媳的定义。” 她对沈家了解不多,但上次沈砚舟带她去上海国际赛车场飙车的事情,许尽欢还历历在目。 他所在的圈层,轻描淡写就包场一整座赛车场场馆。而沈砚舟本人,送车就和送路边大白菜一样。 沈家的阶层,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长这么大,许尽欢很清楚就温氏的体量,在真正不显山不漏水的豪门面前,只能算是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 而她身边,家世最好的,大概是颜煦了。 但许尽欢隐约觉得,沈家的来头比她颜家的来头还要大一些。 “如果你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许尽欢抿了抿唇,问道。 “不会的。” 沈砚舟蓝眸里蕴含安抚的温柔,和难以言喻的淡淡自嘲。 他薄唇轻启:“虽然生物学上。我和沈家并没有血缘上的联系,但他们确实把我当成亲生儿子对待。” 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抚摸着披散的黑发。 沈砚舟语气平和而笃定:“因为我爱你,所以他们也会喜欢你的。” 他的解释乍一听,好像有些怪异。 但聪慧如许尽欢,几乎是瞬间,她脑子就转过弯来了。 因为视如己出,所以原本无处落地的父母之爱,被倾数给予给了无父无母的johnny。 这样跨越生死而来的亲情,浓厚而深沉。 被当成亲生儿子的johnny,在他冠上新名字的那刻,除了顶替了“沈砚舟”的名字和身份,同样他也得到原本属于“沈砚舟”的一切。 一边被限制在按部就班的人生里,一边享有属于沈家独子的权利。 这样纠结且包含重量的深厚亲情,宛如盛开的罂粟花。 从未体会过亲情的孤儿,是无法拒绝如此纯粹的父母之爱。 因此他心甘情愿,献祭自由,来回报这场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养育之恩。 正是如此,全心全意将沈砚舟当做“沈砚舟”的沈家父母,自然会爱屋及乌,对儿子爱的女人笑意相迎。 想通这层关窍后,许尽欢撑着男人胸膛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沈家得到了完美优秀的儿子。 哪怕她许尽欢桀骜不驯,不符合豪门* 对儿媳的定义,但只要沈砚舟爱她,那沈家就会无条件接纳她。 看似完美的关系链,实际上,只有充当桥梁的沈砚舟受伤。 从始至终,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没有人问过他想法,没有人去考虑,他是否想要过这样循规蹈矩的生活。 早在许尽欢无法触及的久远过去,她爱的这个男人,在孩童时期,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许尽欢推拒的双手,逐渐卸力。 她环住男人的窄腰,凑到他耳边,认真问道:“抛开现在的一切,沈砚舟,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侧脸线条凌厉的男人,唇角浮现出一抹浅笑。 “我想要的生活,现在已经过上了。” 我并不介意遵循别人的人生轨迹过下去。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本没有我的身份,本没有容身之处。 沈家给予的一切,我很感激。 拥有原本不曾拥有的一切,拥有不曾接触过的亲情,他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来维持这个家的正常运转。 而现在意外闯进的这只小狮子,也为他停留,愿意与他这样无趣的人同行。 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他想象中的未来,更加美好和欣喜。 曾经,在孤儿院趴在窗口眺望远方的johnny,也曾在彷徨的童年里怨恨过命运。 而现在,他只想感谢。 如果没有从前的种种,他不会遇见这只肆意潇洒的小狮子。 过去的种种苦痛,一点点铺就了他的来时路。 他沿着这条心酸坎坷的道路,一路前行,找到了此生最重要的珍宝。 沈砚舟起身,整理了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西装。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洒入,在空气中产生丁达尔效应,那束光角度正好,恰巧照亮男人的半张脸。 许尽欢仰面躺在床上,见到那双阳光下剔透到蓝色的眼眸。 沈砚舟的瞳色很特别,不知道是不是混血的原因。 虹膜的颜色介于蓝色和黑色之间,大部分时间它都处在不明显的蓝黑调,再带上他那副没有度数的眼镜,室内几乎很难看出异样。 哪怕偶尔会有蓝调闪过,也会被认为是镜片折射的偏光。 但阳光下,没了镜片的遮挡,光线直射下,那双令人沉醉的眼眸就会充满异域风情。 光线会照亮深不见底的大海,令其成为一片湛蓝而清澈的湖泊。 许尽欢看着身形颀长的男人。 看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装,指尖捏起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 许尽欢突然开口:“以后,就不要戴眼镜了吧。” 沈砚舟擦拭镜片的动作微微一顿,垂眸的男人撩起眼皮看她。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好奇怪。他妈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为什么我一点不担心? 沈砚舟:因为你信任我。 许尽欢:哼,才不是。因为我自信!姐就是这么有魅力! 第62章 .特别 “你不戴眼镜比较帅噢~” 许尽欢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眼镜, 继续道: “之前你说戴眼镜,客户会觉得你很专业,增加他们的信任度。但现在你都已经是合伙人,有堪称完美的从业履历。不需要眼镜的加持, 客户也会很信任你。” 她的嗓子依旧沙哑, 话语却是轻松潇洒。 沈砚舟垂眸, 望着手里这副眼镜。 他笑笑道:“习惯了。” 从意识到自己异于常人的瞳色起,到现在快二十年,眼镜换过很多副。 这个习惯太久, 久到几乎要成为他刻烟吸肺的日常。 许尽欢坐起身,伸手勾走他指尖的金丝眼镜。 她仰头, 脸上是沈砚舟位为之着迷的坦荡潇洒。 “那就从不戴眼镜开始,做真正的你自己。” 许尽欢耸耸肩, 补充道:“这么帅的一张脸, 干嘛要遮在眼睛后面。” “男朋友, 你不戴眼镜比较帅噢~” 说完她随手把眼镜放到离沈砚舟较远的,另一边她的那侧床头柜上。 许尽欢下床,踩着她hellokitty的拖鞋,试了试。 很好, 看来刚才沈par的按摩还是有用的, 她痉挛的小腿已经不抽筋了。 许尽欢走到窗边, 拉开厚重的遮光帘。 夏日灿烂的阳光,透过硕大玻璃,铺天盖般洒进来,驱逐一室昏暗。 许尽欢站在阳光里伸了个懒腰。 她像从沉睡中醒来的草原狮,浑身上下都是热烈的自由味道。 转身,许尽欢背着光, 歪了歪头,对伫立在原地的男人笑道: “其实法院那天,我想叫你的名字,但叫不出口。那会儿觉得,沈砚舟这个名字,像是束缚你的无形枷锁。” 190的男人眉骨深邃,没有眼镜遮挡,阳光下那张脸混血感十足,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俊逸和特别。 沈砚舟扯了扯嘴角,轻笑道:“那为什么现在又叫了?” “因为从认识你的那刻起,沈砚舟不是谁的代号,你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朝夕尽欢 第120节 许尽欢理直气壮道:“我认识的沈砚舟,就是你啊。” 说完,她挠了挠头,发觉解释的似乎有点绕,这两句话太抽象了。 许尽欢想了一会儿,举例说明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叫沈砚舟的人,也有很多叫许尽欢的人。但是在你心里,提到许尽欢这个名字,就只代表我一个人呀,不会有别人。” 她用简单的例子,来试图解开一直以来困住眼前人的无形枷锁。 “同样的,不管是沈砚舟还是johnny,在我心里都明确指向你这个人,有且只有一个。”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论你叫什么,都是我在茫茫人海中选择的爱人。 有且只有,你一个人。 位于北回归线上太阳,哪怕是清晨,阳光都足够明媚。 照在皮肤上,仿佛暖融融的一层轻纱。 沈砚舟垂眸,瞥了一眼被拿走眼镜后,空落落的双手。 他撩起眼皮,那双墨蓝的眸子在明亮光线下,呈现出琥珀质感般的湛蓝。 如同,天气回暖后,化冰后的赛里木湖。 那是大西洋的浓厚水汽,远渡重洋,到达喜马拉雅山脉,于天山侧峰降水汇聚成的内陆湖。 是被誉为“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的壮美湖泊。 沈砚舟薄唇勾出一个释然的笑意。 他上前。 于阳光下,拥抱属于他的归宿。 “好。”磁性的低音炮在蝉鸣声中,清晰回荡。 源自欧洲的水汽在天山脚下找到了归宿,无家漂泊之人,他这滴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也找到了他的归宿。 许尽欢踮起脚尖,吻住他的薄唇。 “沈砚舟,你现在是一个自由人,沈家需要你做到的完美成功人士,已经做到了。” 她眉眼弯弯:“恭喜johnny小朋友完成第一阶段的人生目标!” 我不会否认,你为了达成沈家期望,日以继夜而付出的那些努力。 因为那是你选择并践行的道路。 只是现在,这个贯彻你前半生的人生目标,已经完成。 往后的道路,我希望你能够拨开层层掩饰,把自己想法需求的优先级,摆得更靠前一些。 清晨,落地窗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低头吻着一身睡衣的女人。 窗外蝉鸣声不断,热闹喧嚣,像是庆贺的弦乐。 沈砚舟扣着怀里人的后脑,拿鼻尖蹭了下她的鼻尖,低声问道:“相映成趣的印尼之行,安排在什么时候?” 许尽欢不知道他怎么话题跳跃,绕到工作室的拍摄安排上。 但她还是回答道:“等秋天吧,档期安排在9月份。具体哪几天还没确定。” 沈砚舟嗯了一声。 他们们额头对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 靠得足够近,男人鸦羽似的睫毛与许尽欢的,相互交叠,交缠,交织。 许尽欢听见他含笑的话语。 沈砚舟调侃般问她:“不知道许总,找到了合适的向导没?” 低沉的磁性嗓音,宛如羽毛般扫过耳廓,带起酥酥的一阵麻痹感。 许尽欢半倚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抬手捏了捏自己开始充血泛红的耳垂。 “找到了,你上次不是给我推了一个当地的向导麽……”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许尽欢猛地抬头,她动作太突然,额头撞到沈砚舟的下巴。 “嗷……” 许尽欢痛得蹲下,缓了十几秒,等那阵刺痛过去,抬头发现沈砚舟也好不到哪去。 男人线条凌厉的下颚骨,此时泛着被重击后的红意。 沈砚舟伸手把蹲在地上的人拉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她的额头,无奈又心疼道:“都撞红了。” 许尽欢眨了眨眼,心说再怎么样,她的脑门也比下巴要硬吧。 这家伙不关心自己下巴,难道是不疼? 她狐疑地伸手,轻轻戳了戳男人紧绷的下颌。 “嘶……”沈砚舟吸了一口凉气,偏头握住作乱的小手。 他湛蓝的眼眸眯了眯,无奈道:“你干嘛?” 许尽欢缩回手,后退两步,坐在飘窗上,嘻嘻哈哈地回应道:“我试不试你疼不疼嘛。” 她双手撑在飘窗的大理石台面上,提起刚才的话题,道:“问向导,难不成……” 穿着睡衣的女人盘腿坐在飘窗上歪头,阳光在她发梢上跳舞,将黑发镀上一层浅金色,配上灵动狡黠的表情,活像一只甩着尾巴的慵懒小狮子。 她摸了摸下巴,拉长语调道:“难不成,沈par想要兼职一下,这趟行程的向导嘛……” 沈砚舟将被她揉乱的领带整理好,重新夹上小巧的银色金属领带夹。 恢复到斯文败类的社会精英后,他斜眼睨了一眼。 沈砚舟看了一眼许尽欢,见她懒洋洋盘腿坐在飘窗上,便轻笑道:“是啊,不知道许总能否给个机会呢?” 许尽欢舔了舔嘴唇,故作为难道:“可是我已经和印尼当地的向导,确定好档期了呢。” “没关系,火山之行环境恶劣,多呆一个去过的向导,更保险。”沈砚舟从容回应。 “噢……有点道理呢。”许尽欢支起手臂,托腮思考片刻,继续道:“虽然沈par的建议很好,但是工作室的这趟行程的预算有限呢。” 身高腿长的男人上前一步,他单膝搭在飘窗上,没有镜片的遮挡,那双蓝眸中满是宠溺的笑意。 他缓缓逼近,薄唇轻启:“我带资入队,如何?” 许尽欢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点头道:“好呀!” 沈砚舟弯起指尖,柔软的指腹刮过她鼻尖。 “定下确定具体时间后,就通知我。” 许尽欢哼唧地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不过,你工作不是很忙麽,确定能挪出来时间嘛,要是松青特别忙,就算啦。” 同样是带团队,许尽欢拿男友的堪称恐怖的工作量,对比自己。 实话实说,要她也忙成这样,就算她再喜欢摄影,也禁不住工作无孔不入,将她所有的空闲时间填满。 “所以一确定时间就通知我,提前安排,挪出年假的空档期,应该问题不大。” 沈砚舟抬腕看了眼时间。 早上这场小插曲耽误的时间稍微有点久了,他必须得出门了,不然赶不上晨会了。 “拜拜~”弹性上班制的许尽欢很悠闲,像小尾巴似的,送沈砚舟到门口,优哉游哉对她的男友挥手送别。 她悠闲的表情,充满了对打工人的幸灾乐祸,实在是有些讨打。 出门前,沈砚舟捏了两下她笑嘻嘻的脸颊。 非常有饲养员自觉地开口道:“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的时候买菜带回来。” 许尽欢被他捏着脸,嘟着嘴,想了一会儿,道:“晚上不在家吃了吧。” 沈砚舟挑眉,慢悠悠道:“怎么,吃腻我做的饭了?” “哪有!”许尽欢听出他上扬的口吻,赶紧解释道:“咱们家沈大厨的饭,我吃几十年都不会腻,好嘛!” 开玩笑,这时候不表忠心,等厨子甩手不干了,她去哪儿再找一个啊。 沈砚舟唇角弯起。 小狮子是知道怎么哄人的。 以前想要她撒个娇比登天还难。 和好之后,嘴硬的许尽欢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无师自通。 哄人的话,张口就来。 哪怕明知她故意说给他听的,沈砚舟也就对此仍十分受用。 许尽欢把他捏着自己脸颊的大手,扒拉下来,边道:“晚上约了颜煦吃饭。” 斯文矜贵的男人,眼神一凛,墨蓝眼眸危险地眯起:“是麽?” 轻飘飘两个字,意味深长。 “不止他一个!” 许尽欢没忘他之前吃颜煦醋的事情,语速极快地解释道:“还有江浸月,和你!”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砚舟(冷笑):有些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许尽欢:……都说了又不是单独和他吃饭!你醋个什么劲噢 第63章 .特别 “只有我带家属,搞例外似乎不太…… 沈砚舟哦了一声, 随意回应道:“你们铁三角聚会,喊我不合适吧。” 朝夕尽欢 第121节 磁性的嗓音,平静淡然。 要不是许尽欢之前见过他吃醋的样子,就要被这家伙淡漠的神情骗过去了。 笑死, 明明在乎的不得了, 听见她要和颜煦吃饭, 眼睛都眯起。 这会儿知道不仅有江浸月,还要带他一起。 许尽欢心说,装出一副很大度、不在乎的样子给谁看哦。 她眉梢掠过一丝好笑, 表情故作深思,道:“说的也是。发小聚会, 只有我带家属,搞例外。似乎不太好……” 话音没落, 就被打断。 “没什么不合适的。”沈砚舟淡淡道:“我去。” 他下意识想推一下眼镜, 但抬手后, 指尖却是一片空气,触了个空。 罕见的,生活如齿轮般精密的沈砚舟,也卡壳了两秒, 才想起那副陪伴他多年, 都快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的眼镜。 在今日稍早些的时候, 已经被取下。 他的小狮子,以潇洒且不容置疑的方式,没收了那副用来掩饰的金丝眼镜。 “噗嗤……”许尽欢被他略带茫然的神情逗笑。 先是噗嗤一声轻笑,然后慢慢演变成哈哈大笑。 许尽欢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沉稳淡定的男人,如此茫然, 甚至有几分无措。 许尽欢蹲在地上,笑得肚子疼,起不来。 门外,沈砚舟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看着她,等他的小狮子笑完。 许尽欢捧着肚子,笑得快岔气:“不是我想、想笑。” 沈砚舟从善如流,道:“嗯,不是你主观上想笑,是客观上我的行为,让你情难自禁。” 被他这么一解释,许尽欢笑得更欢了。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笑点太怪了,哈哈哈。” 她的笑点实在很奇怪,和正常人都不太同。 通常,在相映成趣的上班时间,许尽欢经常能撞见成欣言刷短视频,这个心大的妞儿在工位上一副想笑,但拼命憋着的扭曲模样。 许尽欢有几次当场抓包,也跟着刷了几分钟所谓的搞笑短视频,她却完全不能get到所谓的笑点。 随着短视频行业兴起,短视频的流量逐渐超过长视频。 为了迎合市场,相映成趣也有专门的短视频部门。 做过几期喜剧向的节目,许尽欢当初看到策划的脚本,很是怀疑,差点就要打回去让编导重做。 但项目组其他成员看过后,都觉得笑点很密集。 少数服从多数,许尽欢本着既然策划了,就试试吧的心态批了通过。 最后成品出来,果然在平台上大爆,效果出奇得好。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吃瘪,我就很想笑。”许尽欢蹲在地上说道。 外人面前惯常冷艳的女人,此时此刻,蹲在地板上,清冷的脸上有了生动的表情。 沈砚舟也跟着她唇角弧度加深。 “没事儿,想笑就笑吧。”沈砚舟放下公文包,蹲下身,揉了揉她的长发。 许许尽欢自己都搞不懂的事,沈砚舟却懂。 潇洒自由的小狮子,平时冷艳至极,时不时会伸出爪子挠人。 只有在信任的人面前,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她才会展露出如此肆意的笑容。 许尽欢不懂,是因为她童年时母亲尚未生病,家庭虽不完整,但她仍是家里的小公主。 沈砚舟懂,是因为他不曾有过这样毫不设防的时刻。 不论是孤儿院的童年,还是来到沈家的少年,或是独立生活后的青年。 他的身边没有能全心意倚靠的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靠山。 但,没关系,他现在可以当别人的靠山了。 来到他世界的小狮子,愿意给予全身心的信任。 这是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的东西,是沈砚舟一直以来缺少的东西。 这块拼图,许尽欢将其填满了。 沈砚舟弯腰,抱着蹲在地上的许尽欢,将她放到沙发上。 “请他们吃饭的话,跟朋友们约好了吗?” 许尽欢好不容易止住笑,搂着他的脖子,顺势接了个吻。 她答道:“约好了,晚上八点,刚好今天江浸月在沪市,等她今天通告结束后过来。” 沈砚舟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抹去她唇角接吻留下的晶莹。 “沈砚舟,你今天晚上加班嘛,昨天晚上,我忘记和你说了。” 许尽欢想起昨晚上飘窗上激烈的一夜,条件反射似的,小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地点定的食堂~”许尽欢擦干净嘴,又补充道,“就是上次去的那家死贵的餐厅。” 沈砚舟嗯了一声,道:“你问问他们有没有忌口。” 许尽欢耸耸肩:“没有忌口,不过江浸月最近在拍戏,她要减肥,估计只能吃草了。” “行,我一会儿给餐厅打个电话,把菜单发你。” 许尽欢眨了眨眼,问道:“那家餐厅好像接受订餐,每日菜品全靠开盲盒,看主厨做什么。” “嗯,对外是这样。”沈砚舟拎着公文包起身:“不过我是餐厅股东之一,提前定菜品,这点要求还是没问题的。” “噢,差点忘记了,你副业比主业还赚钱。”许尽欢挥挥手,催他赶紧出门:“沈par快去上班吧,再晚你的晨会就要赶不及了。” 沈砚舟轻笑一声,道:“迟到也没关系,我是合伙人,团队里我是老板。” “那迟到也得有合理的理由吧。” 沈砚舟挑眉:“陪客户。” 三个字,掷地有声。 偏欧式的骨相,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西装革履的男人迈开长腿,出门的背影颀长优雅。 许尽欢随手从沙发上抓了个毛茸茸的抱枕,抱在怀里。 回想沈砚舟随口说陪客户的理由。 想了一会儿,她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 撇开之前她发错邮件,误把johnny当成宋德源的乌龙。 她确实算沈砚舟正儿八经的客户,签过律师代理合同那种。 等等,合同? 许尽欢扔下抱枕,跑去书房。 之前她搬走打包的那些东西,前些日又搬回来,封好的箱子还没来得及拆包。 当初她熬夜打包的行李,搬走后马上带组,赶赴南京拍摄纪录片。 然后紧接着的就是发现沈砚舟身份,和温仲被气进医院,温氏差点被内贼整垮……一系列事情,让她前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行李怎么打包走的,又怎么搬回来。 连封箱带,都是江浸月那晚贴得歪歪扭扭的样子。 许尽欢在一堆纸箱子里,找到马克笔标识着文件的那个。 看着横七竖八的封箱带,她扶额叹气。 “服了,江浸月那妞到底是封纸箱,还是在裹木乃伊啊。” 她嘟囔着,在沈砚舟的书桌抽屉里翻出来拆信刀。 划开层层叠叠的宽胶带。 纸箱塞得太满,找起东西来不方便。 许尽欢索性将这箱文件都捧出来,开始往书架上整理。 书房里,一整面墙的巨大书架。 突兀空出来的那一半,开始慢慢被文件、影集等物品填满。 许尽欢收拾到一半,就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关于许尽欢女士的委托代理合同】 这是她第一次去松青律师事务所时签下的。 一式两份,这是她带走的那份。 回想起当初的场面,许尽欢总算能窥探见真相的一角。 她略过前面冗杂的各项条款,径直翻到最后几页。 盖着松青律师事务所合同专用章的签名处: 甲方:许尽欢 乙方:辨识不出的草书 盯着潦草的花体签名,若有所思。 答案错误的时候,只觉得这个签名是鬼画符。 当拿到正确答案对号入座,就容易得多。 许尽欢纤细的指尖拂过纸张上潦草的字迹,缓缓笑了。 朝夕尽欢 第122节 是她之前先入为主了。 沈砚舟三个字,再怎么潦草,也无法提取出宋德源的名字。 因为错误答案太过南辕北辙,所以她才会觉得宋律提前签好的合同,跟鬼画符似的。 “真是的,这么早就开始套路我了啊。”她舔了舔虎牙,喃喃道:“不扳回一城,显得我像个被他玩弄于骨爪之中的小丑啊。” 难怪当时前台,听说她要找宋德源后,直接带她去了沈砚舟的办公室。 搞半天,沈砚舟根本就没想澄清这个误会。 许尽欢掰着手指,算了算,johnny的马甲,沈砚舟至少有不下5次的机会解释。 越算越想笑,搁这儿玩现实版剧本杀呢。 “唔,要怎么找回场子呢。”许尽欢把合同收好,思考着怎么也套路一下沈砚舟。 “啧,看来还是我做人太坦诚,在他面前,都没什么秘密。”许尽欢感叹道。 看了眼时间,还早。 相映成趣的弹性工作,大家上班都比较晚,许尽欢准备一会儿吃个早午饭,等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再去工作室上班。 她低头看向拆开的箱子。 向来随意的p人,经过短暂挣扎后,还是决定趁上班前的空档期。 拆都拆了,干脆把堆在书房的这几个箱子,收拾完了。 上个月搬走打包的时候,因为赶时间,是江浸月和她一起收拾的。 许尽欢不太清楚每个箱子里具体装了些什么,拆箱重新整理的时候,就像拆盲盒一样。 明明搬家的时候,说了不是她的东西不要带走。 许尽欢还是能时不时从每个纸箱的犄角旮旯里,掏出属于沈砚舟的东西。 她的摄影集里混进去了本民法典,首饰盒里掏出了沈砚舟的蓝钻袖扣,就连她的衣服里都夹杂着几条男士领带。 许尽欢就跟玩寻宝小游戏一样,把那些属于沈砚舟的个人物品,一一挑出来;然后和她的东西一起放回原位。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磨牙):怪我之前太天真,低估了某人的心眼子 第64章 .招人瞩目 “其实我早有老板娘了” 书房里堆的箱子, 逐渐被清空,撕掉胶带拆掉后,重新成为扁平的瓦楞纸,被靠置在墙角。 最后一个箱子,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许尽欢瞥了一眼, 基本上都是她废弃的策划脚本, 和随手写了分镜灵感的草稿。 没什么用。 “好麻烦啊,直接扔掉好像不太好。” 许尽欢皱了皱眉,她本想把这一箱纸质垃圾直接扔掉, 考虑到里面涉及一些工作室的材料和idea,要是被有心人捡走再利用, 搞不好又是一场不必要的官司。 出门前,许尽欢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把这个不算大的纸箱带走了。 算了, 拿去工作室喂碎纸机吧。 - 相映成趣的空调依旧打得很低, 许尽欢披着一件明显不是她的男士外套防风,嘴里边吩咐道: “这个镜头要重新渲染调色,对比度太高。” “哦哦,好的, 我一会儿去后期部门, 让他们重新再弄一下。” 成欣言记下许尽欢点出问题的画面。 “其他没什么大问题, 片子修完导出来后,可以给甲方确认了。”许尽欢关掉审片软件,又问道:“政府项目那边的纪录片,到什么程度了?” 成欣言:“素材已经汇总完毕,粗剪正在进行中。” 许尽欢点点头,端着杯子起身, 道:“行,忙去吧。我一会儿去制片组看看进度。” 许尽欢和成欣言一起出去,目送小徒弟往后期部门的去了后。 她则端着空掉的杯子,到茶水间做咖啡。 深褐色的咖啡豆子在磨豆机里刺拉拉出粉。 许尽欢动作熟练,将磨好的细粉用布粉器在过滤手柄里压匀,挂上萃取机。 等萃取的时间里,她摸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许尽欢:晚上吃饭,@江浸月,妞你什么时候收工?】 本来以为在拍戏的江浸月,应该一时半会儿看不到手机。 这边,许尽欢还在给咖啡打奶泡。 一杯摩卡还没做好,手机就响了。 许尽欢边往她的马克杯里扔冰块,边捞起手机看了眼。 【江浸月:ok的!我已经收工了!】 【许尽欢:?】 问号才发出去,几乎是同时,语音通话就来了。 “喂。”许尽欢喝了口刚做好的摩卡,含糊道:“不是说预计七点结束,赶八点饭局麽?” “嗐!别提了,我们剧组那个男二塌房了,被狗仔拍到劈腿,石锤在热搜上挂一上午了。” 江浸月叽叽喳喳,给许尽欢科普娱乐圈才熟透的新瓜。 “就同时交往12345位女友吧,被狗仔拍到了,现在嫂子们都出来锤他呢。” 许尽欢对娱乐圈的瓜不太感兴趣,不过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江浸月小嘴叭叭叭,她也不打断。 左右听八卦又不需要动脑子,许尽欢就端着咖啡,在茶水间,通过江浸月这个女明星闺蜜,吃完了一整个瓜。 “啊啊啊,想到我之前还想把这个劈腿男介绍给你,就一阵恶寒。” 那厢,江浸月摸了摸手臂鸡皮疙瘩,嫌恶道:“幸好你那会儿拒绝了,不然我今天的和你去捉奸,暴打渣男了。” “谁?”许尽欢听她扯到自己身上,只觉得莫名其妙。 娱乐圈的瓜,和她有什么关系? 江浸月痛心疾首道:“就是你和律师五一期间,闹别扭,然后和我在你那个小破出租屋里吃外卖那次!” 许尽欢拧着眉头,把脑子里的记忆的时间线拨到五一期间。 “哦,那次啊。”她想起来了,就是头一天晚上和智驾协会闹得不愉快,去沈砚舟家里一夜纵情。 隔天听到他和智驾高管打电话,商讨起诉相映成趣的那起乌龙。 许尽欢仰头,将杯子里的冰摩卡喝完。 她嚼着碎冰,囫囵道:“想起来了,你是说要给我介绍奶狗弟弟来着,就这货色麽?” “是啊!”江浸月小嘴叭叭,跟机关枪似的:“那会儿我真觉得他是个贼阳光、贼随和的小奶狗!” 许尽欢嗤笑一声,心说,小奶狗算什么。 我在无良律师心里头,还是小狮子呢。 你给一只食肉的狮子,介绍个奶狗,姐妹我也看不上啊。 反正不管是阳光小奶狗,还是劈腿烂渣男,许尽欢都不管兴趣。 和她没关系的事,许尽欢一向是当个八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个笑话听完就忘。 她咽下嘴里剩下的碎冰,谈起正事道:“既然你提前收工,我一会儿打个电话问问颜煦,看看晚上饭局要不要提前。” “啊……不用打电话。我就在我哥这儿呢。” 江浸月那边安静了几秒钟,传来颜煦温文尔雅的声线,他笑道:“时间上都可以,你问问你家那位。” 许尽欢了然道:“行,到时候我发群里,你们留意下。” 约饭的正事交代完,许尽欢就先挂了电话。 刚好沈砚舟把餐厅的菜单pdf发过来,她随手转发到群里后,便给沈砚舟打电话。 在等待接听的忙音里,许尽欢低头在水池里洗杯子。 冲完马克杯,她望着手里蓝色的马克杯叹了口气。 “嗯?怎么在叹气?”磁性的嗓音从水池边,手机扬声器里传来。 几公里外,沪市cbd,高耸的写字楼内。 沈砚舟站在会议室尽头的窗口,望着市中心的摩天大楼,唇角笑意温柔。 他身后,会议室里陆续离开的众人,视线都若有若无得瞟向走廊尽头。 “喂,沈par给谁打电话呢?”团队里的高年级律师,站在会议室门口,拉住散会后正打算离开的龚凯,小声问道。 “呃……”龚凯瞟了一眼落地窗前颀长高挑的背影,嘴巴很严:“不知道哎。” 还能是谁,肯定是老板娘啊! “哦。”高年级律师有些遗憾。 龚凯脚底抹油,正打算遁走,皮鞋刚迈出会议室,又被另一个同事,扯着胳膊拉回来。 “凯凯,你师父今天没戴眼镜哎!”这次拉住他的,是同为实习生的女孩。 刚出校门的女孩,即便穿着正式的西装套裙,眼底却闪烁着惊艳的光芒。 “凯凯,沈par他是不是混血儿啊,今天开会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虹膜是带一点点蓝色的哎!” “哇,我也注意到了。沈* par今天还迟到了几分钟,估计是昨天改法律意见书,弄太晚,今天起来的时候,连眼镜都忘记戴了。” 朝夕尽欢 第123节 “是吧!太帅了!帅得我汇报的时候,光顾着盯着他脸看,差点忘词。” 龚凯被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活像是被赶鸭子上架的窘迫群众。 “凯凯,沈par,是你师父,有什么内幕消息,透露一下!” “是啊,咱们松青沪市分布的颜值扛把子,是不是被人拿下了?” 只要有人的地方,八卦无处不在。 松青律所,作为无数法学生挤破脑袋都想进的红圈所之一,除去丰厚的薪资报酬,工作压力自然也是极大的。 重压之下,自然免不了偶尔八卦,来放松心情。 面对同事闪烁着八卦之魂的目光,龚凯咽了咽口水,艰难地保持沉默:“我也不太清楚哎,沈par最近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加班。” 天哪,他出差忙得昏头,都会去京市王府井给老板娘买包,当礼物。 天哪,他通宵赶工处理合同,还会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给老板娘打视频报备行程。 龚凯内心已经变成尖叫鸡,心说你们没跟着沈par,不知道其实我早有老板娘了…… 凝视着同事得知无瓜、结伴遗憾离开的身影,龚凯竟然从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爽感。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世人皆醉我独醒。 他关掉会议室的灯,瞥了一眼不远处面朝窗外、背对着走廊方向打电话的直属上司。 龚凯没有上前打扰,轻手轻脚带上会议室的门,捧着材料悄声离开。 会议室顶端的走廊,斯文矜贵的男人,微微扭头睨了一眼身后,继续平静淡然地打电话。 “今天谁惹小狮子不高兴了麽,唉声叹气的。”他慢悠悠询问道。 水流哗哗,许尽欢关掉水龙头,拿起洗干净的马克杯,对着灯光凝视了一会儿,才说道: “就是发现,我的生活已经被你侵入了。” 她咂舌道:“今天来工作室前,我收拾了一下之前打包准备搬走的行李。” 沈砚舟嗯了一声。 男人白皙的手背骨节分明,他单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搭在窗沿。 整个人像是一幅被窗户框起的优美油画,只不过这幅油画只有室外偶尔掠过天际的飞鸟能瞥见。 许尽欢放下杯子,问道:“沈砚舟,我们上次买的杯子,你还在用吗?我好像在家没看见。” “在用,前两天我带到律所来了。” 许尽欢一愣,惊讶道:“粉色的杯子,你带到律所,会不会太招人瞩目了?” 杯子是很久之前,还在炮友阶段时,有次他们两人一起逛超市的时候买的。 其实,许尽欢主要是看中了蓝色的那只。 调色很特别是,不是常见的天蓝色,还是在瓷器上很罕见的墨蓝色。 在货架上,看到这只杯子第一眼,许尽欢就想到了沈砚舟的眼睛。 如广袤深邃的夜空,如赛里木湖的湖面,如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的独特色彩…… 扬声器里传出沈砚舟轻笑的声音:“没什么不合适的。” 许尽欢揶揄道:“就没有人问问咱们不苟言笑的沈par,这么会突然换个和你气质不符的粉色杯子嘛?” “没。他们不敢问。”沈砚舟道:“不过私下里,关于我的八卦应该没少传。”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同事1:沈par应该有对象 同事2:他这么忙,哪来时间找对象 龚凯:啊啊啊,同事们,你们猜的完全不在点上啊!沈par他可不是最近才有情况,他是早就有情况了啊!!! 同事1and2:凯凯加班加疯了,都幻想出老板娘了 龚凯(被捂嘴拉走):喂我花生!喂我花生! 第65章 .招人瞩目 “不是淑女,是我爱的人。”…… 许尽欢擦干杯子, 拿起手机,道:“那家超市真的好喜欢搞捆绑销售啊。不管是酸奶,还是马克杯,全都是套装出售啊。” “所谓营销套路, 就是如此。”沈砚舟回应道。 他语气更加柔和:“正好我们两个人, 买起东西也方便, 不用再另外去想怎么搭配。” 许尽欢无语道:“拜托,就是纯纯营销,跟搭配毫无关系好么, 酸奶是不好喝的捆好喝的一起卖,杯子是好看的和丑不拉几的组套盒。” “丑不拉几啊。”电话那端, 磁性的嗓音拉长。 沈砚舟搭在窗口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铝合金的窗框。 他好以整暇道:“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问题, 某人当初把粉色杯子硬塞给我的时候, 说的可是‘这个粉色这么特别, 猛男就要用粉色,才能中和你身上的冷冽气质。’许尽欢,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 “没有啊,你听错啦, 哪有丑不拉几。” 许尽欢拎着她的墨蓝色马克杯往办公室走, 随口胡扯道:“我说的是我用粉色杯子, 会显得丑不拉几,配不上那么温柔梦幻的颜色。” 回应她的,是男人意味深长的一声嗤笑。 许尽欢赶紧结束翻旧账这个环节,转移话题道:“江浸月他们今天晚上都没什么事,你要是能准时下班,那饭局提前到6点吧。” 沈砚舟简单思索了一下, 沉吟道:“可以。” “好噢,那先挂啦,我还有点事儿要忙。” 说完许尽欢火急火燎挂掉电话。 她随手把手机插进牛仔裤口袋里,瞥了眼自己手上釉面光亮的深蓝马克杯,越发觉得她的这只杯子,貌美如花。 许尽欢耸耸肩,重新接了一杯白水,端着杯子去制片部门。 开玩笑,那个粉色的杯子确实丑得不行,要她端着那玩意整天在工作室里晃悠。 许尽欢光是想想,就开始额头突突跳。 每天和美学打交道的摄影师,当然从配饰到个人用品都要充满艺术格调喽。 要不是想着家里还有一个人,能废物利用。 放任许尽欢独自逛商场的话,她还是会买那套马克杯,只不过只有好看的蓝色马克杯能活下来,不好看的根本进不了家门。 - “哎,哥,你看看我口红是不是糊了?”江浸月对着化妆镜,挑刺道。 开车的颜煦,抽空瞥了一眼,道:“没糊,咱们家女明星,依旧光彩照人。” 江浸月嗯嗯两声,又拿起化妆包补妆。 直到颜煦按许尽欢发在群里的定位,将车子停在餐厅门口的停车位上,江浸月的补妆还没结束。 颜煦看着她拿气垫左拍两下右拍两下,愣是没看出和出门之前有什么区别。 他委婉道:“用不着这么隆重吧。只是吃个饭而已,没必要搞得像是要去走红毯。” “切!你懂什么!”江浸月斜眼睨了他一眼,认真道:“今天是欢欢把律师介绍给我们认识。作为娘家人,要给她撑场面的!” 闻言,颜煦扶着方向盘,道:“其实我并不想来吃这顿饭。” 江浸月刷睫毛膏的动作一顿,声调高了八度:“哥,你不会抱有不切实际幻想吧。” “不是。”颜煦把她伸过来,做着美甲的手推开,解释道:“和许尽欢没关系。” 江浸月白了他一眼,追问道:“那你不乐意什么?” 颜煦顶了顶腮,笑道:“主要是看沈砚舟有点不爽。” “哦,明白了。”江浸月扯了扯嘴角,挤兑他:“毕竟你和律师是一起打过架的关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懂的。” 补完妆,女明星对镜子里光彩照人的模样,十分满意。 江浸月收起化妆包,踩着高跟鞋下车。 “走吧。哥,快带我去见见传说中的沈par。” 忙活完妆容的江浸月,反过来催促:“我真是好奇死了。能把欢欢迷得神魂颠倒,能和你大打出手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颜煦长叹一口气,扭头看一眼兴致勃勃,激动地像是要去走红毯的女明星,苦笑着摇头。 “行,带你去见见这位前情敌。” 餐厅里,许尽欢到得最早,和她前后脚的是沈砚舟。 许尽欢坐在包厢里玩手机,边道:“他们也快到了。” 沈砚舟脱下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淡淡道:“嗯,不着急。” 许尽欢放下手机,趁着包厢里没人。 她胆大包天地,跨坐在沈砚舟的大腿上。 丝绸裙子摩擦着微微粗糙的西装裤,发出一阵细碎的布料摩擦声。 许尽欢双手勾住男人脖颈,难得放软语气,和他商量道:“沈砚舟,你今天能不能忍一忍脾气呀?” “呵,”男人单手掐住她纤细的腰肢,挑眉道:“我平时脾气不好麽?” 许尽欢一哽,无辜道:“没有呀,我们家沈par脾气一向很好。这不是防范于未然,先给你打预防针嘛。” 她搂着沈砚舟的脖子,凑过去在男人侧脸上快速亲了一口。 许尽欢耸耸肩,继续说道:“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没办法想象,你和颜煦俩人打架的场面。这太荒唐了。” 沈砚舟揉了下她的头顶,抬了抬被压着的那条腿,让身上的人坐得更稳当些,免得许尽欢乱动之下,不小心滑下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什么荒唐的。”沈砚舟没戴眼镜,半张脸藏在灯光下的阴影处,显得那双墨蓝色的眼眸格外深沉莫测。 许尽欢摸了摸下巴,咂舌道:“我也不是淑女哇。” 朝夕尽欢 第124节 “嗯,小狮子不是淑女,但在人群中招人瞩目。”沈砚舟轻笑道。 不是淑女,是我爱的人。 单这一条,颜煦对你的心思,就已经触及逆鳞。 沈砚舟掐着她的细腰,含住那片粉色软糯的唇瓣,细细研磨。 “唔……在外边呢。”许尽欢咬了一口他的舌头,没用力,警告意味满满。 沈砚舟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灵活的舌尖一寸寸扫荡口腔的每一处。 他肆意的举动,气得许尽欢更用力地咬下去。 细微血腥味在接吻里飘荡,许尽欢尝到星星点点的铁锈味。 她赶紧推开沈砚舟,皱着眉道:“咬破了吗,我以为不会咬破的。” 沈砚舟感受了一下舌尖刺痛的部位,摇头道:“不是咬坏的,是我不小心刮到你虎牙,破了一点皮,不碍事。” 见他神色如常,不像是多严重的伤,许尽欢也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恰好包厢门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她从男人腿上跳下来,扬声道:“来啦!” 许尽欢迈开步子去开门,还不忘给沈砚舟使了个眼神。 意思是,好歹是我朋友,你收敛一点,别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沈砚舟轻笑一声,也跟着起身整理一下被压皱的西装裤。 许尽欢拉开包厢门的时候,他刚好落后两步,站在许尽欢身后,以一种坦然淡定的保护者姿态,向门外的人无声地宣示主权。 餐厅精致的门被彻底拉开,几乎是瞬间。 门内门外,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男人,心有灵犀般对上眼神。 一方温文尔雅,一方斯文淡定。 明明眼神早已碰撞出火星,偏偏各自唇角,都勾着抹客套疏离的浅笑。 “哇……”江浸月在看清那张凌厉的脸后,发出一声低叹。 她一开始没想到沈砚舟这么高。 江浸月身高不矮,今天还特意踩了一双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 看向许尽欢身后的男人是,都需要稍加仰头。 许尽欢扫了一眼了两个暗中较劲的男人,抽了抽嘴角,说道:“进来坐吧。” “服务员,人齐了,可以上菜了。” 许尽欢不着痕迹地拍了拍高大男人。 心说,堵在门口干嘛,好歹客人进来啊。 沈砚舟唇角弧度不变,他伸出手,淡淡道:“颜总,别来无恙。” 磁性的嗓音沉稳矜贵,一副让人挑不出刺的主人翁姿态,只是唇边笑意不达眼底。 颜煦望着面前的这只手,温文尔雅的社交面同样无懈可击。 “沈par,好久不见。” 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握到一起。 一旁,江浸月偷偷戳了戳许尽欢的腰,小声道:“他俩看着挺和谐的,不像是会干架的样子。” 许尽欢睨了前排吃瓜的江浸月,视线挪到半空中交握的两只手上。 握个手而已,手背上青筋都绷起了,这叫和谐? 许尽欢在心底叹了口气,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这顿饭是不是,不该约啊。 不过按常理来说,把男朋友介绍给朋友认识,算是情侣确定关系后必不可少的一环。 望着眼前两个男人暗自较劲的样子,许尽欢这下也有点摸不准了。 刚打个照面,就搞得硝烟弥漫。 她上前挽住沈砚舟的胳膊,不着痕迹地拉来两人交握过久的手。 “去问催一下上菜。”许尽欢推了推沈砚舟,吩咐道。 斯文矜贵的男人垂眸,深邃的蓝眸划过她挽在小臂上的手,轻声嗯了一声,和颜煦擦肩而过。 餐厅的菜品,之前就发给许尽欢修改过。 加上这家餐厅,今天沈砚舟打过招呼包场,因此晚间只有他们一桌客人,本不需要催菜。 沈砚舟找经理,取了一瓶之前他存在餐厅,没开封的红酒。 回到包厢的时候,门虚掩着,隐约传来几声谈话。 “我说你今天搞什么,上来就我对象杠上。” “哪有啊。”颜煦人如其名,声线都如春风般和煦。 “他上来就要跟我握手,我能怎么办,只能咬牙跟他拼手劲儿啊。拜托,许尽欢,你不要拉偏架行不行啊。” 沈砚舟推门的动作停下,他拎着酒,静静在门外伫立,等待许尽欢的回答。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怎么觉得背后一凉……[问号] 第66章 .招人瞩目 “你们有结婚的打算麽?” 两秒钟, 他的小狮子潇洒狡黠的声音,透过虚掩的门板传来。 “那不行,他是我男朋友哎。” 许尽欢双手一摊,大大咧咧承认道:“不帮他帮谁?” 江浸月笑得开始捶桌子, 她拍了拍颜煦的背, 饱含同情:“哎, 哥你好惨噢。” 颜煦简直要被气笑,端着茶杯押了一口茶,对着许尽欢感叹道:“以前我和月月打擂台, 你拉偏架。现在我和沈砚舟杠上,你还是拉偏架。友情的小船果然禁不起考验啊。” 他坐的位置刚好面对着门口。 无意间一瞥, 视线掠过包厢门口那一抹灰色。 颜煦掀起眼皮,话锋一转, 故意继续道:“好歹我是你哥们。欢欢, 你真是伤人啊。” 话音刚落, 果不其然,虚掩的包厢门微动,高大的男人露出半边笔挺的身型。 沈砚舟墨蓝的眼眸,径直望向靠在椅背上的温雅男人。 颜煦笑得温文尔雅, 手腕微动, 借着举杯的动作, 敬了门口的沈砚舟。 许尽欢背对着门,对身后的动静一无所知。 端着茶杯,颜煦视线掠过许尽欢的头顶,望向门口平静的沈砚舟。 他在温宅事变那日,就明白自己和许尽欢是毫无可能。 肆意张扬的许尽欢,要的自由, 要的信任,他颜煦给不了。 放下男女之情,退回到朋友的界限。 但这并不影响,他想看沈砚舟吃瘪的心情。 沈砚舟一直没回来,许尽欢刚想起身出去找一下,就被颜煦叫住。 公子哥把玩着一整块白玉雕刻成的玉杯,随口道:“欢欢,你什么时候能偏心一下我呢?” 许尽欢无语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只觉得颜煦简直有病。 他堂堂颜家大少爷,现在创立的天擎已经成为智驾行业的领头羊,就连她那个势利的老爹温仲见了,都得给三份薄面,夸句后生可畏。 许尽欢实在搞不懂,颜煦能发生什么事情,是需要她这个没权没势的摄影师,来维护。 “可以偏向你啊,得看什么情况。”许尽欢懒洋洋道,“要是和你闹不愉快的是沈砚舟,我确实只能偏心他了。” 颜煦:“哪怕他有错在先?” “当然。”许尽欢耸耸肩,理直气壮道:“他是我男朋友哎,优先级肯定排在你之前啊。” “好吧。”颜煦嘴角加深,他放下杯子,起身对着门口道:“我输了,心服口服。” 许尽欢和江浸月顺着他的目光,转身。 沈砚舟拎着一红酒,正反手阖上包厢门。 许尽欢:“噢,我说你怎么一直没回来,去拿酒的啊。” “嗯。”沈砚舟并未多做解释,动作干脆利落地取了开瓶器。 颜煦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对某人不解释不澄清,放任误解他刚进来的样子,扔去个揶揄的眼神。 沈砚舟权当没看见。 深红色的液体缓缓倒入醒酒器,在玻璃容器中折射出红色的光斑。 晚宴时间段被包场,只有一桌的缘故,餐品上菜非常快。 江浸月总是若有若无地,看向斜对面的沈砚舟。 目光炯烈到令人无法忽视,连颜煦都在桌下轻轻踢了两下她的脚。 运筹帷幄的颜总,和前情敌见面的时候,没觉得窘迫。 方才开席前,故意找事的时候也没觉得窘迫。 这厢,江浸月一直盯着对面的沈砚舟看,颜煦只想扶额。 他是真的搞不懂了,沈砚舟到底有什么魅力? 把向来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的许尽欢吊走就算了,怎么现在,连他这个表妹江浸月都直勾勾盯着人看。 难不成,只有铁三角,只有他一个正常人,能抵挡沈砚舟莫名其妙的魅力? 朝夕尽欢 第125节 趁着沈砚舟倒酒的间隙,颜煦凑到江浸月耳边提醒:“你收敛一点。” “嗯嗯。”江浸月敷衍地点头,眼神却还是黏在沈砚舟身上。 被一直注视人自然早有感触。 沈砚舟睨了一眼优哉游哉吃饭的许尽欢,挑了挑眉。 他本想等小狮子占有欲发作,结果许尽欢比他想象的更加淡定,也更加大方。 不过说实话,许尽欢又不是瞎子,连颜煦都注意到了江浸月的视线,她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但许尽欢了解自己的闺蜜,江浸月这个大明星,又是混娱乐圈的,虽然一直嚷嚷着沈砚舟可以去混内娱,但沉浸娱乐圈多年的一线小花,江浸月什么样的男明星没见过。 更别说沈砚舟现在的身份,还是她许尽欢的男朋友。 许尽欢只一眼就看出,这妞眼神里只有好奇,全无钦慕。 她也懒得点破。 上午翻出来的合同那事儿,她还记着呢。 现在正好前排吃瓜,看她家这个斯文败类的无良律师,什么时候忍不住开口制止。 餐桌上,言笑晏晏,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实则暗流涌动,心怀鬼胎。 其中最煎熬的是颜煦,这顿饭简直比之前被拉去温宅吃的那顿,还要煎熬数倍。 他在桌面之下,踢了好几次,偏偏江浸月对他的提醒置若罔闻。 颜煦差点开始脑补,脑补她对沈砚舟一见钟情,然后和许尽欢两人为了蓝颜祸水,闺蜜相残的狗血戏码了。 对面沈砚舟也莫名其妙,先是被初次见面的女明星一直盯着看。 按照社交礼仪的角度,江浸月总是飘过来的目光,严格来说称得上略有冒犯了。 可第一次见面,又是小狮子的闺蜜,沈砚舟不太好出声。 他给许尽欢夹了好几次菜,若有若无地提示她这点异常。 结果,许尽欢当没看见,和江浸月聊八卦就算了。 还在桌下踢了他几下,像是不耐烦地让他别打扰闺蜜间的叙旧。 斯文矜贵的男人差点给气笑了。 放在平时,沈砚舟一定会慢条斯理地和他的小狮子,好好探讨一下她是否太过大方的问题。 但现在时间不合适,场合也不合适。 这张桌子上,还坐着一个等着看好戏的前情敌。 …… 包厢低调奢华,菜品多样精致。 吃饭的四人,偶尔聊天。 不过大部分时间,江浸月和许尽欢聊的硬照拍摄、娱乐瓜,两位男士都不太能插得进话。 沈砚舟不得不和颜煦,就天擎上市的后续事宜,聊起工作。 黑松露牛排软嫩适中,咬在嘴里,酱汁包裹着绵软的牛肉冲击着味蕾。 许尽欢吃着牛排,斜眼睨了一眼旁边。 沈砚舟和颜煦两个精英人士,各自挂着虚伪的社交笑容,严谨正式地聊着工作,像是参与商务会谈。 前排看戏的闺蜜俩对视一眼。 江浸月张了张嘴,无声道:“还要继续盯着他吗?” 许尽欢回了她一个‘你随意’的眼神。 哼,之前皮马甲坑蒙拐骗那么久。 今天也要某人尝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滋味。 饭局结束得很快,主要是沈砚舟和颜煦撑不太下去了。 沈砚舟还好,因为从小相貌出众的原因,他走到哪里都不缺少视线,早习惯了。 更何况,他今天的身份是正儿八经、有名分的男友,算是半个主人家。 最难熬的是颜煦。 胳膊肘往外拐的发小,目光直白不懂得收敛的表妹,曾经大打出手的合作伙伴兼前情敌。 颜煦都不知道,近一个小时的饭局,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一边绞尽脑汁和沈砚舟聊工作,生怕他发现异常目光;一边踢了无数回江浸月,毫无用处;一边还要分神注意许尽欢,随时防备她也发现江浸月的‘企图’,姐妹情断饭局。 餐后甜点上的时候,颜煦看向低头上甜品的侍应生,像是看见自带圣光的上帝亲临。 天杀的,这顿饭终于要结束了。 他长吁一口气,只想着快点结束后,赶紧带走江浸月这个不知道随时会炸的炸弹。 “晚上还有点事,我们先走。”颜煦放下擦手的餐巾,率先起身告别。 沈砚舟也跟着道:“颜总事务繁忙,有机会下次再聚。” 还没吃完的许尽欢抬头,望向这两个看似平静沉稳,实则都在隐隐催进度的男人。 她扔下刀叉,勾了勾唇角,道:“急什么?晚上去公司加班?” 颜煦嘴角抽了抽,刚想说是,就被打断。 江浸月嚼着她的沙拉,诧异道:“没有吧,我今天剧组停拍后,在天擎呆离开一整天。来的时候,还听我哥问助理今天还有没其他事。他助理说没其他待办事项了。” 颜煦:“……” 温文尔雅的浅笑僵在男人嘴角,颜煦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 他沉默地看着茫然的江浸月,心累得只想叹气。 他急着走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赶紧带走你这个不知好歹,盯着闺蜜男朋友一直看的傻妞! 空气中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还飘荡着几丝尴尬。 “不着急的话,就坐会儿。”许尽欢指了指他的高价被,道:“你喝了酒,也开不了车,代驾叫了没?” 颜煦扶额:“没,现在叫。” 沈砚舟也跟着重新落座,嗓音清冽道:“不用另外叫,餐厅提供代驾服务。” 闻言,颜煦放下手机。 他实在是懒得管了,也不管了了,随便江浸月去吧。 颜煦去过醒酒器,将玻璃器皿中剩下的红酒,给自己和沈砚舟倒上。 公事早就聊完,没得了。 颜煦索性开诚布公,问道:“你们有结婚的打算麽?” 沈砚舟聊起眼皮看他,墨蓝色的眼眸目光沉沉。 他指尖敲了敲手中的高脚杯,“颜总,似乎话里有话。” 颜煦抿了一口红酒,也不和他卖关子,直接道:“要是婚期定下来,给我留个伴郎的名额。” 他这话说得很明确,很明白,毫无歧义。 大大方方告诉沈砚舟,不会和你抢,他颜煦输得起也放得下。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颜煦:为什么我踢这么多回,江浸月跟没感觉一样? 沈砚舟:小狮子对我这么不放心麽,都答应她不会和颜煦翻脸,还一直踢我,啧…… 第67章 .叫老公 “乖,叫老公” 沈砚舟眼神兀地变了, 复杂的情绪在墨蓝眼底翻涌。 许尽欢只和他说过和颜煦没可能。 站在沈砚舟的角度,结合今天饭局一开始的较量,这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仍旧带着危机感。 即便理智上知晓,这段感情早已尘埃落定。沈砚舟仍旧对颜煦喜欢不起来。 现在对方却笑得坦率温雅。 沈砚舟骨节分明的指节敲击高脚杯。 所有断断续续的违和感, 在此刻被一条无形的丝线精准地串联起来。 电光石火间, 思绪的迷雾被一道锐利的光劈开, 他终于窥见了所有巧合之下,那被精心掩藏的真相关窍。 沈砚舟抬起盛着半杯红酒的高脚杯,答道:“到时一定。” “行, 那我等着喝你俩喜酒。” 两只晶莹的高脚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清越的“叮——”, 这声响仿佛敲在了沉寂的心弦上。 沈砚舟与颜煦相视一眼,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眼底释然的信号。 他们同时仰头, 将杯中象征过往纠葛的酒液一饮而尽。 两个在各自领域都卓绝的男人, 过往所有试探、较量与不甘, 都随这杯酒咽下,自此真正的一笑泯恩仇。 许尽欢旁观着这一幕,勾唇笑了笑。 她许尽欢挑人的眼光向来很好,不论是朋友还是恋人, 都不是会斤斤计较的人。 其实今天攒局, 她就抱着想让这俩人和解的心态, 毕竟松青和天擎合作这么多年,未来还要继续合作。 她这根横在沈砚舟和颜煦之间的芥蒂,必须拔掉,不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只会越来越尴尬。 朝夕尽欢 第126节 除去一开始互相介绍的那几句客套话,席间许尽欢一直拉着江浸月聊些摄影和娱乐圈的话题, 让这俩插不进话的男人,不得不另找话题。 见他们杯酒泯恩仇,许尽欢目的也达到了。 她单手支着脑袋,突然想起一件旧事,对着颜煦道:“说道伴郎,还真有些屈才,你算是我俩之间的牵线人,当证婚人都足够。” 颜煦一愣,诧异道:“牵线人?新荣记你手机坏那次吗?” 那是他记得的第一次,正式把许尽欢和沈砚舟互相介绍给对方。 “不是那次。” 许尽欢竖起食指,摇了摇,道:“比那还早。” 颜煦有些意外。 许尽欢也不卖关子,提醒他:“是你让助理把沈砚舟邮箱给我那会儿。” “我什么时候给你发沈砚舟邮箱了?”颜煦顿了顿,又道:“我给你介绍的是松青争议解决部的宋德源。” 许尽欢双手一摊:“是啊,我也以为发过来的这个johnny是宋律师。” 江浸月见此,兴致勃勃地猜测起这趟乌龙:“哥,你当初怎么和助理说的?” 颜煦回忆了一下,时间过去太久了,他不确定道:“就说把那个上次松青合作的官司律师……” 话说一半,颜煦反应过来了,伸手捏了捏眉心。 “之前天擎和对家公司一个关于专利归属的案子,当时请了争议解决部的宋律打官司。”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一旁的沈砚舟:“但当时因为在筹备上市,和你的团队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 沈砚舟颔首:“应该是助理误以为颜总指的律师是我,所以把我的工作邮箱发给了欢欢。” 随着他磁性的嗓音落下,颜煦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是真的被气笑了。 “搞半天,你俩还是多亏了我牵线搭桥。”颜煦没想到原来自己在其中,还扮演着不为人知的关键人物。 许尽欢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纠正道:“严格来说,是你带我去松青酒会那次。” 闻言,沈砚舟和她对视一眼。 沈砚舟主动将瓶子里剩下的红酒倒完。 衬衫西裤的红圈所合伙人,第一次将自己放在下位者的位置,主动去敬其他人。 “谢了。”沈砚舟清冽的嗓音蕴含着真挚的谢意:“谢谢你带她去松青酒会。” 谢谢那些阴差阳错的误会。 颜煦顶了顶腮,温雅的笑意从嘴角弥漫上眼角。 他抬杯,承了沈砚舟的这句谢。 “以后跟许尽欢一起喊我哥。” 沈砚舟无声挑眉,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他的小狮子似乎只叫过颜煦哥们,而不是哥。 明摆着占便宜。 沈砚舟垂眸,望向这个曾合作许久,后来在办公室因为私人感情,而大打出手的对手。 他薄唇轻启:“哥。” 这声哥,简短有力。 许尽欢曾经提到过,她离家出走改名换姓那段时间,面对学校里异样的眼光,是颜煦和江浸月一直陪在她身边。 包括后来她自立门户,创立相映成趣,颜煦和江浸月兄妹俩,明里暗里帮了她不少忙。 沈砚舟一路都是自己单打独斗,要说朋友也不少,遍布各行各业。 但他却没有这样一路,伴随他从低谷时走过来的交心友情。 对于他们牢不可破的“铁三角”,沈砚舟心底泛起的不止是接纳,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名为“庆幸”的暖流。 他庆幸,在他还未出现的那些年月里,他的小狮子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能被这样毫无保留的友情紧紧拥抱。 免于像他一般,在那些迷茫纠结的岁月里,独自一人对抗整个世界的寒凉。 颜煦拿得起放得下,沈砚舟亦是。 “谢谢哥,把她带到我身边。” 颜煦撩起眼皮看他。 斯文优雅的男人那双冷冽的墨蓝眼眸,此时不见敌意,* 取而代之的是释然和淡然。 “不谢。”颜煦抬臂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这次,没有暗中较劲,没有危机四伏。 男人间的友情,就是一瞬间的事。 一声哥,一次交握,从此大家都是兄弟。 公事私事都谈完,颜煦瞥了一眼磨磨唧唧吃完沙拉的江浸月,没好气道:“大明星,你看戏看得如何?” 江浸月讪笑着放下叉子,很是捧场地拍手道:“恭喜这二位男士,从情敌变兄弟。真是可歌可泣的世纪和解,比我现在拍的那个局,情节都要感人。” 既然接纳了沈砚舟,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颜煦弹了弹她的脑门,道:“盯着人家看了这么多次,你到底在看什么?” 他一开始以为江浸月这个不懂事的妞,胆大包天看上闺蜜的男朋友了。 但吃饭途中,他留意过好几次。 自小一起长大,颜煦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慢慢也琢磨出味儿了。 江浸月的眼神,很……耐人寻味。 4分惊艳,5分好奇,还有1分幸灾乐祸。 “啊?”江浸月没想到颜煦突然回马枪,cue她。 她指了指自己,问道:“问我嘛?” 就连沈砚舟都看向她。 江浸月眨了眨眼,视线从沈砚舟身上挪到许尽欢身上,见许尽欢单手支着脑袋,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神情。 她目光中心转回沈砚舟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眨了眨眼,问道:“其实我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 沈砚舟:“江小姐,但问无妨。” “沈律师,你的美瞳是哪个牌子的,这个色号很特别。” 说着江浸月对着正主抱怨道:“我问许尽欢,她还告搞什么,说什么那是非卖品,就算是非卖品也总有个牌子和色号吧?” 沈砚舟瞥了一眼许尽欢。 在江浸月开口询问的同时,他的小狮子已经把埋头在臂弯里闷笑了。 沈砚舟墨蓝的眼眸里浮现出笑意,摸了摸许尽欢的长发,动作轻柔像是在给猫科动物顺毛。 “确实算是非卖品。” 在女明星期待安利的目光里,沈砚舟先是与臂弯里偷笑的许尽欢对视了一眼,眸中尽是无奈的纵容。 他这才不疾不徐地转向江浸月,缓缓揭晓谜底:“虹膜颜色并非美瞳效果,是天生的。我,应该算混血儿。” 谜底揭晓,不仅是江浸月,就连颜煦都有些惊讶。 江浸月惊讶的是,如此漂亮的眼眸居然是天生的。 “难怪,我说怎么没见过这个色号的美瞳。”她有些可惜道:“要是厂家能挑出这种颜色,估计会卖爆。” 沈砚舟彬彬有礼:“江小姐谬赞了。” “好哇许尽欢,你逗我玩呢!”江浸月瞪了一眼看戏的闺蜜,气鼓鼓道。 许尽欢将沈砚舟抚摸她头发的大手扒拉下来,闷笑着回答道:“我可没逗你,是你自己脑洞大开,先入为主。” 闺蜜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半是斗嘴,半是调侃。 旁边颜煦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沈砚舟。 沈家和颜家是一个圈子的,颜煦记得沈家这辈只有沈砚舟一个独子。 和温家那混乱的关系不同,沈家夫妻伉俪情深,感情很好。 沈砚舟的母亲更是京城梁老爷子的女儿,为爱远嫁沪市。 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沈砚舟根本不可能是混血儿。 眼前人泛蓝的瞳色,和亲口承认的话做不得假。 这涉及到别人的家事,纵使颜煦心有疑惑,他也没有立场去提,只能先按下不表。 饭局开始得尴尬,结局倒还算宾主尽欢。 许尽欢站在餐厅门口送人。 “欢欢,等我下周去看欧洲看秀,给你带品牌方的伴手礼。”江浸月扒着车窗,喊道。 许尽欢朝她挥挥手,道:“行,回去早点睡。” 望着车辆驶离,许尽欢后退两步,靠在沈砚舟肩膀上,问道:“我们一会儿怎么回去,咱俩都喝酒了。” 沈砚舟手臂绕过她的胸口,抚上许尽欢的额头,低声道:“这支就后劲有点大。” 许尽欢变得懒洋洋的,整个人体重几乎都压在沈砚舟身上。 她打了个哈欠,活脱脱一只饱餐后开始犯困的小狮子。 “酒劲大啊,难怪我晕。” 许尽欢在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带着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依恋。 沈砚舟支撑着她的身体,依旧站得稳如泰山。 “现在还早,还走得动路的话,我们散步回去吧,也没多远。”沈砚舟手背贴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许尽欢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试图驱散那阵盘旋的醉意,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温柔地晃动。 朝夕尽欢 第127节 脑子像是一团被温水和开的蜂蜜,黏稠又甜蜜,所有思绪的齿轮都在里面慢悠悠地打转,使不上半点力气。 今天这支酒是沈砚舟存在餐厅,法国南部酒庄上好年份的红葡萄酒。 喝的时候入口绵软,果香层次丰富,稍不注意就会贪杯。 许尽欢酒量还行,但她今天喝酒前没吃多少东西,因此酒精进入血液的速度比往常都快。 脑子像是被蓬松的棉花塞住,思想的齿轮难以转动。 许尽欢仰头,问道:“走回去远吗?” “两公里左右。” 许尽欢歪着头,呆呆追问:“两公里要走多久呀?” 沈砚舟估摸了一下时间,道:“不到半小时吧。” 他伸手将晚风吹乱的长发别回女人耳后,耐着性子,像是哄小朋友般哄她:“如果不想走的话,我就喊代代驾开车送我们回去。” 许尽欢面色为难,纠结道:“可是,我们两个人都开车来的,只有一辆车回去,另一辆车留在这里,它好孤单哦……” 夏日的晚风习习,卷携着女人软绵的嘟囔声飘远。 沈砚舟轻笑一声,看出来他的小狮子是真的喝多了。 他忽略掉可以找两个代驾的选项,顺着许尽欢的话说道:“是啊,被留在这里的车,会很孤单呢。” 吊带长裙的女人在路灯下面色潮红,懒洋洋地靠在西装笔挺的男人肩上。 许尽欢把头埋在沈砚舟的胸口,她真的很晕,不想走路回家。 但是他们两个人都喝酒了,代驾只能开一辆车回去。 许尽欢像鸵鸟一般,不敢看停车场,她觉得不管开哪辆车回去,被剩下的那辆简直堪比被抛弃的小可怜。 喝多的人,总是容易陷入自己的思维怪圈,或是钻牛角尖。 “沈砚舟,我好对不起它们,为什么只能带一两车车回家……”她捏着质地优良的西装,仿佛攥着最后一根稻草。 “沈砚舟,我不想对不起它们之间的任何一个……” 倦懒和认真融合在同一句话的语气中。 餐厅临靠黄浦江,外滩的夜风自江面上吹来,带着夏夜的凉爽惬意。 沈砚舟好笑地拍了拍陷入纠结的女人,温柔道:“那就不开任何一辆回去,让他们在这里互相陪伴,过二人……嗯,二车世界吧。” 许尽欢尚不清醒的脑子,艰难地转动。 她攥着沈砚舟的领带,歪着头想了半天,又陷入了新的纠结。 “可是……可是我也不想走哎。”她为难地开口。 许尽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无辜。 “呵。”沈砚舟勾着唇角,温柔宠溺几乎要从蓝眸中溢出。 他轻笑着开口,给予c选项。 沈砚舟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带着蛊惑的低音炮缓缓道: “那既然小狮子既不想委屈车子,又不想委屈自己……”他刻意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让老公背你回家,好不好?” 磁性低音炮轻柔宠溺,暗藏着只有他一人明了的心机。 夜晚七八点的沪市,正是热闹的时候,他们站在路灯下,动作亲昵,彼此的影子在柏油路上融为一体,像是生来就天生一对。 酒精彻底侵蚀了许尽欢的理智。 小狮子不再机敏狡黠,如同时光倒流般回到天真的孩童模样。 她倚在沈砚舟怀里,仰头:“真的背我回去吗!” 英俊的男人嘴角勾起的弧度加深,肯定道:“当然。” 许尽欢像是被骤然注入一针强心剂,喜色爬上眼角。 她原地蹦了两下,朝沈砚舟不客气地嘿嘿笑道:“那麻烦你啦~” 她恢复活力的样子,和方才虚弱到都站不稳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沈砚舟含笑看着一脸期待的女人,薄唇亲启道:“喊老公,就背你回家。” 许尽欢一愣,被酒精麻木的神经能勉强套路男人背她,已经是极限。 再多的,她那停摆的大脑,实在无力分辨。 沈砚舟墨蓝色的眼眸眯起,他很懂得利用自己这副皮囊来充当诱饵。 “乖,叫老公,就背你走这两公里回家。”沈砚舟俯身,用近到能轻易吻上距离,继续低声诱拐道:“两个字,两公里,非常划算的买卖。” “……” 许尽欢直觉他的计算公式不太靠谱,但她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路灯将他们相拥的身影温柔地笼罩,在无边的夜色里圈出一隅光明的孤岛。 而沈砚舟,便是这方天地里唯一的、耐心的猎人。 他敛起眸中所有算计,只余一片深情的海,静候着他独一无二的小狮子,一步步走进他用爱与温柔织就的、永恒的网。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砚舟:很划算的买卖 许尽欢:……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砚舟(微笑):过时不候 许尽欢:……等等!你先别走啊!(拽住衣角) 第68章 .叫老公 “i love xsz”…… 许尽欢纠结了足足五分钟, 才抬头。 斯文矜贵的猎人披上彬彬有礼的西装,挂着温柔淡然的微笑,耐心等待她的答复。 许尽欢的回应却出乎了猎人的预料。 沈砚舟在她埋头沉思的五分钟里,想过无数种可能, 唯独没料到他的小狮子会问他: “你是沈砚舟对吧?” 男人挑眉, 于夜风中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答复的许尽欢, 不再犹豫。 她仰起脸,一本正经地望进那片引人沉醉的墨蓝深海,红唇轻启, 认真唤道:“老公。” 轻巧的两个字,却像两颗投入静湖的石子, 在他心间激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 不论是江上的汽笛, 还是人群的嘈杂, 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沈砚舟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吐气如兰的呼吸声,和自己如擂鼓般清晰的心跳。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放慢数倍, 周围一切都像是被上帝按下暂停键。 沈砚舟能感受到她开口时, 喷洒在自己脸上带着红酒味的热气。 空气中的细小尘埃, 在路灯下形成丁达尔效应。 细碎的晶莹颗粒在女人鸦羽般的长睫上,随着眨眼的动作掀起的小小气流,于空气中舞动,如同从天而降的金粉。 沈砚舟轻轻开口:“再喊一声。” 他甚至不敢大声说话,音量轻得几不可察,像是怕打破这堪比梦境的时刻。 许尽欢踮起脚尖,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薄唇上啄了一口,脆生生喊道:“老公!” “呵。” 一声压抑着浓重情绪的轻笑,逸出喉咙。 沈砚舟猛地扣住她的后脑,不由分说地加深了这个原本浅尝辄止的吻。 这不是温柔的厮磨,而是带着几分失控的、宣告主权般的掠夺。 他霸道地撬开她的齿关,纠缠吮吸,仿佛要将她那声致命的呼唤连同灵魂一同吞吃入腹。 沈砚舟的动作凶猛而急切,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却依旧稳固而温柔,为她圈出一方绝对安全的领地。 直到把怀里的女人吻得缺氧,才意犹未尽地作罢。 沈砚舟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泛红发烫的脸颊,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稳稳搂住她的腰,低沉的嗓音里浸满了宠溺:“欢欢真乖。” 许尽欢本来就酒意上头,有些犯困,又被他强取豪夺般的吻搞得缺氧。 头更晕了。 沈砚舟不放心地探了探额头,确定体温只是因为酒精的缘故稍稍偏高,才放下心来。 说到做到。 沈砚舟干脆利落地背着人起身,迈开长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夏天不同于寒冷的冬季,沪市夏季多吹东南风,从海上刮来的季风在夜间凉爽惬意,驱散白日的燥热。 沈砚舟背着人,不必绕着市区密集的红绿灯走,他沿着仅供行人通行的外滩,带他的小狮子回家。 外滩人流量大,正值暑假,在东方明珠对面的那段路简直堪比人山人海。 沈砚舟尽量避开江边拥挤的人潮。 周围人多,许尽欢本来趴在男人背上都睡过去了,嘈杂的环境音又将她唤醒。 望着周围摩肩接踵的人群,许尽欢按着身下宽阔的肩背,直起身子。 趴在沈砚舟宽阔坚实的背上,视野骤然变得开阔。 朝夕尽欢 第128节 他近190的身高本就鹤立鸡群,此刻她仿佛拥有了一个接近两米的移动观景台,得以俯瞰熙攘人流。 “哇,原来这就是你眼里的世界呀。”她惊奇地低呼,随即又搂紧了他的脖子,将脸颊贴在他颈侧,小声嘟囔,“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还挺爽。” 许尽欢握着拳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男人的肩膀,趴在他耳边说道:“那沈砚舟,你平时看我,是不是只能看到一个头顶?” 沈砚舟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唔……”许尽欢环视了一圈,咂舌道:“应该是只能看到头顶。这样的话,我觉得以后和你出门,可以不用化妆了,反正你只能看到头顶,看不见我的脸。” 沈砚舟从嗓子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笑。 他手臂用力,将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开口道:“接吻的时候,我们是面对面,脸对脸的。” 许尽欢双手绕着他的脖子搂进,小声道:“好吧,那我还是勉为其难化个妆吧。” “不用。化妆是为了取悦你自己,而不是为了取悦别人。”沈砚舟背着人,在外滩边的脚步沉稳。 他淡淡补充道:“况且,你不化妆的样子,一样很美。” 许尽欢趴在宽阔的肩背上,想了一会儿,故意问道:“比女明星都漂亮吗?” 她声音不大,在嘈杂的人群里只有沈砚舟能听见。 “嗯。欢欢,你就是我的女明星。”沈砚舟侧过头,薄唇印在她泛着热潮的侧脸上,像是冰川融化的溪水,带来一阵清凉的凉意。 “沈par,你最近情话技能见长嘛。”许尽欢笑道。 夏日的外滩人来人往,西装革履的高挑男人在人群里本就招人瞩目,更不必说他们分外出挑的颜值,和背着人姿势。 许尽欢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的眼光,不论路人投以怎样的视线,她都在沈砚舟背上趴地稳稳的,甚至还玩心大起,当起了导游,指挥着沈砚舟往人堆里挤。 灯火璀璨的外滩,是沪市最为拥挤的地方。 因着白天温度高,夜间不晒还有五彩缤纷的夜景可看,这会儿吃完晚饭的游客们,都纷纷前来。 许尽欢指着广场一角,道:“那一家子好像拍完照要走了,我们快过去抢栏杆的位置。” 她兴冲冲地望着不远处的空隙,宛如第一次来沪市旅游的小朋友,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沈砚舟反手拍了拍她的屁股,冷静地开口道:“酒醒了?” 许尽欢一愣,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迟钝的大脑已经开始运转了。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猜测道:“应该是刚刚睡了十来分钟,醒过来就清醒一点了。” 越靠近江边,人越多。 沈砚舟身高腿长,能轻易看到人群中的缝隙。 加上他们两个人,实则只有一个人的占地面积,沈砚舟没费什么力气,就背着许尽欢来到她刚才指的那个缺口。 把人放下后,许尽欢迫不及待地凑在栏杆前,望着黄浦江对面的大楼。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外立面缓缓播放着字幕。 【i love xsz】 “沈砚舟,你看有人表白哎。”许尽欢指着对面震旦大厦楼宇外立面的大屏,“不知道是表白,还是求婚。” 她身后,沈砚舟长臂虚虚环住纤细的女人,不着痕迹地将她和拥挤的人流隔绝开。 斯文矜贵的男人抬眸瞥了一眼大屏,轻声道:“是表白。” “你这么知道?” 沈砚舟:“求婚的话,只用一个楼宇广告,太寒酸了。” 许尽欢屈起胳膊支在栏杆上,望着江对岸的循环播放的红色字幕。 她咂舌道:“这还寒酸啊,这是沪市外滩哎,广告屏最贵的地方,包个楼宇广告也要几十万吧。” 红色的爱心投射在她眼底。 许尽欢眼中是璀璨的夜景,于此同时,她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这个叫xsz的女生一定在现场吧。”许尽欢摸了摸下巴,笑嘻嘻地猜测:“不知道她看到这个广告大屏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激动。” 沈砚舟垂眸,勾了勾唇角,道:“她在现场,激动倒是激动,只不是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主角。” 许尽欢眨了眨眼,扭头看向一旁的男人。 沈砚舟一只手虚搂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扶在外滩的岩石栏杆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板,姿态闲适慵懒。 见他这副淡定的模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划过许尽欢的脑海。 许尽欢,xjh 欢欢,hh 这个xsz不是她的名字缩写啊。 许尽欢狐疑地瞥了眼赏夜景的男人,视线挪回震旦大厦上缓缓划过的那排【i love xsz】 “你认识这个xsz?”她委婉问道。 沈砚舟唇角弯起,垂眸看着不知所云的女人,点头道:“认识。” “哦,原来是朋友啊。”说着,许尽欢转身,环视外滩熙熙攘攘的人流。 她扯了扯身边人的衣摆,凑过去道:“你朋友人在哪呢,来都来了,我们去见证一下幸福呗。” 夜色里,沈砚舟挑眉。 他的小狮子是真的完全没有意识到。 沈砚舟叹了口气,搂着许尽欢的腰肢,手腕用力,将人180度在怀里转了个身,环抱在身前。 “干嘛呀你!” 许尽欢冷不丁被翻了个面,酒后神经本就比较迟钝,她扶着栏杆踉跄着站稳,抱怨着:“吓我一跳,差点摔了。” 沈砚舟将她禁锢在栏杆前。 西装革履的高挑男人弯腰,凑在皱着眉的女人耳边,一字一顿道:“小狮子,我爱你。” 贴耳的低音炮蕴含着无尽的温柔,像是一片轻柔却格外存在感十足的羽毛,在耳廓上撩搔而过。 许尽欢顿时打了个激灵,将醒未醒的酒意瞬间一扫而空。 脱线的脑回路仿佛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轨道。 xsz,小狮子。 密码解开。 许尽欢怔怔地望着江对岸那句【i love xsz】,周遭所有的霓虹与喧嚣都在瞬间模糊、褪色,沦为背景。 她的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行鲜红滚烫的告白。 大屏字幕鲜红明亮,每轮字幕重播间隔的几秒钟,是跳动的红心。 那颗巨大的红心在夜色中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 许尽欢感到自己的心口也跟着发烫,心跳彻底失控,与几公里外那片为她而亮的屏幕,形成了奇妙的、宿命般的同频共振。 她猛地扭头看向身旁气定神闲的男人:“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沈砚舟低头凑近,墨蓝的眼底映着江上的流光与她惊讶的脸,笑意更深: “就在某个小醉猫开始跟车子讲道理,耍赖不肯走路的时候。” 他伸手弹了弹怀里人光洁的脑门。 “哪有耍赖!”许尽欢耸耸肩,捍卫自己的清白,解释道:“那会儿是真的喝得有点晕。” 她作势扯了下垂在手边的暗纹领带,气鼓鼓道:“倒是某人,趁着我喝醉,怂恿别人喊老公。” 许尽欢磨了磨后槽牙:“沈砚舟,你脸皮真厚!” 足有190的高挑男人依着她扯领带的力道,顺从地低头。 那张藏在夜色中棱角分明的脸,因此暴露在许尽欢眼前。 沈砚舟薄唇张合,挑眉道:“不算怂恿,是交换。说好的两个字两公里,我并未食言。”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砚舟:外滩有无数人能看到这块大屏,但全世界,只有我和你知道xsz是谁 第69章 .叫老公 “是不是想求婚来着?”…… 许尽欢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 酒后的记忆不太真切,她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模糊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你也好坏啊。”她瘪嘴,无语道:“要喊老公就直接提要求, 乘人之危算什么大丈夫喔。” 江面吹来的晚风阵阵, 吹起她飘散的长发, 带起缕缕橙子味洗发水的清香。 沈砚舟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根发圈,站在许尽欢身后以指为梳,将她披散的长发扎起。 柔顺的黑发从指尖滑落, 沈砚舟细心地将发圈在马尾上绕了两圈扎好。 他淡淡道:“若是你清醒的情况下,怕不是不会喊吧。” 许尽欢舔了舔嘴唇, 不得不说她家律师确实很了解她。 按她吃软不吃硬,且最不愿吃亏的脾气, 清醒的时候, 想要她喊句老公, 难度系数堪比火星撞地球。 马尾辫扎好,许尽欢随意甩了两下。 沈砚舟扎头发的技术无师自通,松紧恰到好处,既不会勒紧头皮, 也不会过于松散。 “不过……”许尽欢拉长语调, 转身面对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时会被你套路吗?” 沈砚舟扬眉:“因为实在不想走两公里回家。” “哪有。”江面反射的霓虹灯光,给女人亮晶晶的眼眸镀上一层五光十色的滤镜。 她耸耸肩,语气是沈砚舟熟悉的自在潇洒,内容却令人神魂荡漾。 “那会儿我眼前全是重影,看谁都像加了毛玻璃滤镜,整个世界都是糊的。” 朝夕尽欢 第129节 “但我知道沈砚舟是可以相信的呀。”她语气理所当然, 带着一点小得意,“所以只要你是沈砚舟,别说喊老公,牵着我跳黄浦江都跟你去。” 只要确定面前的人是你,哪怕我醉到不省人事,潜意识也会拽着我向你而去。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这是只有沈砚舟能得到的特殊待遇,独一无二,仅此一人。 人潮汹涌的外滩,江对面的楼宇大屏,跳动的红心找到同频共振的另一半。 “沈砚舟,这个大屏会亮多久。”许尽欢指着那个句表白的红字,问道。 “亮到晚上12点。” 许尽欢点点头,突然想起她方才一直忽略的事情,又追问道:“那你是不是想好了要带我来外滩,提前包外屏的啊?” “不是。” 夏天昼夜温差大,江边风大。 沈砚舟将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开口说道:“我也不是神,无法预料到你会喝多,来提前准备。” 他沉吟道:“喝多了再坐车回家,怕你晕车难受。本来是想背你回去,路上正好醒醒酒的。” 江边风比城区里大不少,铺面而来,吹得许尽欢裹紧了偏大的男士西装挡风。 她吸了吸鼻子,接话道:“想到回家路上可以经过这里,就临时包了外屏。” “嗯,”沈砚舟从身后环住她,一高一矮的男女像是天生就契合般,相拥的姿势密不可分,再也插不进其他。 许尽欢嗅着晚风中清浅的雪松味,清冽的雪松味飘散在周围的空气里,将她包裹起来。 许尽欢之前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因为某个人而喜欢上某种味道。 像是江浸月,她身上的香味总是换来换去。 许尽欢每次见她,女明星身上都是不同的花香味。许尽欢曾经问过她,为什么总换香水。 江浸月的回答是:“我在试探呀,试试看我喜欢的人,喜欢什么味道。要是哪天他夸我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以后就不换啦!” 记得,当时听见这个回答的许尽欢,对此很嗤之以鼻,她双手一摊,冷静直白地点出:“要是因为香水味很符合心意,就喜欢某个人,也太肤浅了吧。” 江浸月嘻嘻哈哈,满不在乎道:“我下部剧的女主就是个调香师,男主是嗅觉缺失症,只能闻见女主身上的味道。” 那会儿极端单身主义者许尽欢,给予的回应是:“他要是什么味道都闻不到,应该去挂医院耳鼻喉科。他要是只能闻见女主身上的味道,那只能去精神科就诊了。” 那会儿,江浸月在相映成趣,抱着剧本吐槽她不解风情。 现在想想。 许尽欢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她对市面上任何的香水味,依旧不太感兴趣。 但当某个味道和某个具体人挂钩后,这种味道就会被嗅觉记录,镌刻在脑海里。 每当闻见同样的气味,灵魂深处的条件反射就会被唤醒,就好像这个人,就在身边。 半年前的雪松味,许尽欢只会想到冰天雪地只能改挺立在白色世界中的雪松。 而现在,这个味道被赋予了具体的形象与温度。 是他在书房伏案时萦绕的沉静,是庭审交锋后拥抱她时残留的凛冽,也是无数个深夜里,令她安心的存在。 它从遥远的冰川,融入了她的人间烟火。 人甚至不能共情过去的自己。 想想之前对于气味的发言,许尽欢舔了舔嘴唇,发现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 “在想什么?”沈砚舟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低声问道。 许尽欢随口把之前和江浸月聊香水的事情,当茶余饭后的趣事讲给他听。 “还好江浸月不在,她要是在这里,肯定要嘲笑我打脸。”许尽欢嘟囔着咂舌。 听完她的絮絮叨叨,沈砚舟难得表现出一丝不赞同。 “这不是打脸,小狮子也不必感到窘迫。”沈砚舟伸出手,和她十指相扣,握着她的手插进外套的衣兜里。 西装外套的衣兜,装饰性大于实用性。 并不适合放东西的位置,被插进两只交缠的手,显得格外拥挤。 面前是宽阔的黄浦江,身后是汹涌的人潮。 明明只是情侣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交握双手,许尽欢却品出一丝偷晴的味道。 她余光扫向周围,游客们都在拍照打卡五光十色的夜景,用照片记录下到此一游的证明。 他们却像共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在无人注视的阴影里,在拥挤不堪的西装口袋中,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亲密。 全世界都是背景,只有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律动,是彼此唯一的真实。 在口袋的方寸之间,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许尽欢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指节的轮廓,以及那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正以一种与平日签署合同截然不同的轻柔与耐心,在她掌心一遍遍画着永不闭合的圆圈。 许尽欢凝神分辨了一下。 沈砚舟画的,是爱心。 是和江对面楼宇大屏上方,如出一辙的红心。 夜风在此刻都仿佛变得温柔起来,将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吹送到她耳边。 “我爱你。”沈砚舟的音色温柔到不可思议。 许尽欢不知道为何,鼻尖有点酸涩。 她点点头,道:“我也是。” 回顾我们相识到相知,这一路来,似乎都是对方在推进。 许尽欢隐约明白沈砚舟在她身上少不了花心思,费神布局。 她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不谈别的,光是微信马甲的事情,换个人,或者换个时机点破,大概只会有老死不相往来这一种结局。 她不知道沈砚舟辗转反侧,在心中推演过多少回,只为了找到揭开马甲后,她愿意留下的那个可能。 “你今天让我喊老公,又搞大屏,是不是想求婚来着?”她突然问道。 拥着她的高大男人轻笑道:“被小狮子发现了呢。” 晚风习习,江边灯光璀璨。 沈砚舟没有回避,他将自己的预谋和失算全盘托出:“逗你喊老公,本是即兴的玩笑。但你用那么认真的眼神看过来,清清楚楚喊出口的那一刻……”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精准的词汇,最终放弃般轻笑:“我心里那座逻辑分明、引以为傲的理智大厦,在你两个字里,塌得一塌糊涂。” 听到小狮子仰着酒意渲染下红扑扑的脸,听随意不羁的女人用认真真挚的语气喊的那句“老公”。 沈砚舟很难描述那一刻的心情,所有的言语和词汇,都在那刻变得苍白无力,心里翻涌的喜悦和满足,像是铺天盖地的云朵,降临到了大地。 美好得如同幻觉。 “是萌生了不管不顾就求婚的念头,时间太赶,只联系到了楼宇外屏,本来还想准备无人机,鲜花之类的,都没来得及。” 他不急不缓地叙述原本的那些准备。 沈砚舟的西装外套搭在许尽欢肩上,只着* 衬衫的男人,哪怕领带被扯得松松垮垮,依旧是一副斯文矜贵的淡定模样。 但他的话却和周身的气质截然不同。 沈砚舟坦然剖析着自己的“失误”,语气一如在法庭上陈述关键证据般清晰: “但背着你走来的这十几分钟,我冷静下来想了想。这样仓促的求婚,配不上你,也配不上我们。我不能给你一个留有遗憾的开端。” 许尽欢偏头,发丝擦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揶揄道:“是怕我不同意嘛?” 沈砚舟笑着叹了口气,承认他那些不为人知的担忧:“有一点吧。” 狭窄拥挤的西服口袋里,许尽欢拿指甲刮擦着他的大拇指凸起的指节。 这样亲昵的玩闹,如同感情的催化剂,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将情感作为种子,催生出馥郁芬芳的盛放鲜花。 “哇,在法庭上大杀四方的沈律师,竟然也有怕的事情。啧啧啧……”许尽欢丹凤眼眯起,开起他的玩笑。 沈砚舟手腕用力,扣住她乱撩拨的手指,继续道:“我要给你的,必须是一个在所有意义上都毫无瑕疵的承诺。” 他的指尖在她掌心郑重地按了按,如同立下一个无声的誓言。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砚舟:仓促的求婚配不上我的小狮子 许尽欢:……你还真是考虑过求婚啊 沈砚舟:当然,很久之前,就想要圈住你了。 - 昨天刷到红薯上一个自来水推荐,感动落泪。 如果大家喜欢欢欢和沈par,帮咱们《朝夕尽欢》多多安利吧!感恩! 第70章 .叫老公 “对珍宝,我从不吝等待。”…… 许尽欢了然地点头, 和她这种随心所欲的p人不同,沈砚舟的mbti最后一项是坚定的j人。 习惯对所有的事情运筹帷幄,做好详尽的计划和储备方案,才会按照他的列表一项项推进, 就像是曾经诱惑怀里这只草原野狮般步步为营。 理解归理解, 许尽欢心底却泛起一丝隐秘的悸动。 她从不怀疑沈砚舟的爱, 但她未曾料到,在她还享受着恋爱的当下时,这个习惯规划一切的男人, 早已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的未来,纳入了他人生的长远蓝图, 并开始为之审慎布局。 许尽欢一只手被扣在西服口袋里十指交缠,如同纠缠的dna双螺旋, 紧密相贴, 不可分离。 她拿空着的另一只手戳了戳沈砚舟的侧脸, 在刀削斧刻般的脸上戳出一个浅浅的人造酒窝,问道: “那你计划里的求婚,是什么样呀?” 朝夕尽欢 第130节 夜风里,沈砚舟垂眸, 墨蓝对上黝黑, 四目相对, 他薄唇牵起一个称得上宠溺的弧度,道:“至少要等你准备好。” 我知道对你而言,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已经是和过去的自我斗争后的决定。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你还没有准备好再马上考虑关系的另一轮转变。 不过没关系,未来的时间还很长, 我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等你准备好。 在此之前,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压力。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呆在你伸手就能触及到的范围内。 许尽欢怔怔地望进他眼底。 那片她最爱的墨蓝海域,此刻不再平静,其中翻涌的暗流是克制,是期盼,是了然的温柔,更是一张无声织就、等待她自愿踏入的温柔情网。 沈砚舟寥寥数语,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未尽的话,许尽欢在那双蓝黑色的眼睛里读懂了。 “其实我没有纠结关系的转变。”她开口说道。 许尽欢和他扣着的那只手用力,握紧男人分明的骨节。 “之前我确实是独身主义者,没考虑过有一天,会哦和别人组建家庭,成为别人的妻子。” 许尽欢认真说道。 随着她的话,沈砚舟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果然,在小狮子心里,他的分量还不够。 是他贪求得太多了麽? 能从炮友变成名副其实的男友,已经是从零到一的突破性进展了。 不能太着急,会把这只刚刚决定栖息的小狮子吓跑。 未来还很长,清扫完所有障碍和隐患的他不必急于求成。 他给的安全感还不够,不足以添补上小狮子对婚姻的不信任和恐惧。 “无妨。”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虎口,语气平静如水,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有足够的耐心和一辈子的时间,陪你慢慢走完这个过程。对珍宝,我从不吝等待。” 许尽欢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总擅长策划的男人,一定又在心里分析她的话,反复揣摩,试图找到破局之法。 “不是,我说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呀。” 许尽欢扯了扯他的领带,无语中又夹杂着几分好笑。 他们在这里呆得太久,晚上十来点的外滩,随着夜色渐深,人流如潮水中般退去,不在拥挤嘈杂。 两人所在的这块区域恰好在路灯照亮的边缘,周围的人比来时,明显少了许多。 许尽欢快速瞥了一眼四周,见三五成群的游客或是沉醉灯光夜景,或是互相找角度拍照留念,无人留意他们这一小块光线不明亮的角落。 趁着夜色与光影的交界,她心一横,猛地扯住沈砚舟的领带向下一拉,在对方顺从俯身的瞬间,踮脚精准地印上了他的唇。 一个带着江风气息和些许蛮横的吻,如同她此刻不容置疑的宣告。 “在你之前,我没考虑过结婚。在你之后,我没考虑过别人。” 在这个由许尽欢主动的轻吻里,她呢喃道。 羞耻的情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许尽欢只觉得脸上不自觉地又开始有些发烫。 她挣开交缠的指尖,脱下沈砚舟的西服,丢回他怀里,欲盖弥彰地吐槽道:“大夏天的,外套穿得我都冒汗了。” 沈砚舟挑眉,睨了眼举着手往脸上扇风的女人。 他接过被丢回来的西装,优雅地搭在臂弯,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 随后,他抬眸凝视着她,声音不大,却带着金石般的笃定:“能被你赋予独一无二的权限,是我踏入律师这行,迄今为止,赢得的最荣耀一役。做小狮子的独一无二,是我的荣幸。” 清冽磁性的嗓音很轻,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夏日的夜风。 许尽欢张开双臂撑在栏杆上,摸出她的手机,对着震旦大厦外立面上的表白,录了一段小视频。 她简单编辑了一下,打算发朋友圈。 按下确认键之前,许尽欢想了想,觉得还是太隐晦了 毕竟……小狮子这个名字,是她和沈砚舟的之间的昵称,算是情侣情趣。 外人不太能get到就算了;发出去,免不了会被询问。私心上,许尽欢也不想让其他人得知“小狮子”。 这是她和他两个人的秘密。 许尽欢翻了翻相册,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和沈砚舟竟然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想来也是,前几个月他们是只存在于夜间的炮友关系,晨曦一亮,暧昧消散,彼此心照不宣地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从对方的工作生活中抽离。 再后来,总算正儿八经谈上恋爱。 因为相处的方式和从前并无大的变化,许尽欢潜意识把过去的那些习惯又带到了现在。 以至于,关系转变也有一两个月了,她还不曾官宣。 天哪,谈了这么一个天菜男友,竟然没有拉出来晒晒,简直暴殄天物。 “沈砚舟,咱们一起拍个照吧。” 许尽欢屈起胳膊,按手肘捅了捅男人的腰侧,说道。 沈砚舟笑了笑,微微低头,望向许尽欢的手机。 快门声响起,两张同样出众的脸被定格在镜头里,背后是繁华璀璨的城市夜景。 许尽欢挑好角度,拍摄的时期卡的敲到好处,恰好将远处的【i love xsz】也一同框进去取景器。 拍完两人首次合照,许尽欢快门按了很多下。 沈砚舟垂眸,看她在一堆大同小异、几乎看不出差别的照片里挑挑拣拣。 “怎么许大摄影师对亲自拍的照片,也不满意麽?” 许尽欢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皱眉道:“自拍还是有局限,拍的角度差点意思。” 她尝试导进app里快速修个图,但是手机润阿金到底比不上电脑,怎么搞都不太满意。 沈砚舟建议道:“回家修图也一样。” “不一样!”许尽欢指了一下震旦大厦还亮着的广告屏,义正言辞道:“离开这里,就失去了意义。” 沈砚舟沉吟道:“那你之前拍那些自然风光,也都是在野外当场修图的麽?” “呃……当然不是了。”许尽欢卡壳了下,解释道:“工作和生活不一样,工作是服务的是甲方,生活服务的是自己。” 她抬头又深深看了一眼缓缓循环的简短告白,企图将这一幕画面记载脑海里。 许尽欢盯着红色的love,盯着灯火通明的东方明珠塔一带,感受着江边晚风的吹拂。 眼睛是最好的取景器,大脑是最差的硬盘。 她想要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写进大脑这块注定会遗忘的硬盘,往后隔三差五就拿出来复习。 许尽欢犟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 她有些失望着翻阅着并不满意的相册,语气里也带着点些微的烦躁:“就是感觉离开这里,发朋友圈,就失去了味道就像是补上的幸福。” “离开这个特定的时间、地点、光线和心情,就不一样了。沈砚舟,我不想要记录幸福的补档,我就想要现在。” 或许就酒精还未完全代谢完,许尽欢自己都没发现此时此刻她有对面胡搅蛮缠,活像是既要又要的无良甲方。 沈砚舟脾气很好的拍拍她的头。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甲方姿态,沈砚舟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纵容。 他并未被问题本身困住,而是迅速抓住了关键矛盾。 “欢欢。”他声音沉稳,如同在法庭上厘清核心争议点:“对你而言,是前期的决定性瞬间更重要,还是后期的完美修正更关键?” 这个问题,瞬间将感性的烦躁拉回了可被解决的理性轨道。 “当然是镜头机位啦,角度灯光好的照片,都不用修,原图直出。角度差的,神仙都救不回来。” 沈砚舟转身简单环顾了一下外滩广场,十点多了,很晚了,因着是暑假的缘故,广场上还是陆续有人经过。 沈砚舟闻言,并未试图用道理说服她,而是冷静地接纳了她所有的无理取闹。 他牵起她的手,如同稳定一个不安的项目,声音沉稳可靠:“那欢欢找一个你觉得满意的机位,调好手机相机的参数,剩下的交给我好么?” 许尽欢不知道他到底准备搞什么花样,不放过确实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她在广场上走动,调了个拍刚刚他们站的位置很好的机位,然后对焦,预设好手机的参数。 “就这样吧,我弄好了。”许尽欢扭头,跟一直站在旁边望着她的沈砚舟说道。 “行,手机给我吧。” 沈砚舟取过她预设好的手机,把臂弯上搭着的西服让许尽欢帮忙拿着。而后扫了一眼人群,朝人群走去。 喝了酒,虽然在沈砚舟背上趴着睡了十分钟,但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加上昨天晚上两个人缠绵到凌晨,本就没睡几个多小时。 一天忙碌下来,许尽欢又开始犯困。 她打着哈欠,看沈砚舟在不远处,和一对年轻情侣不知道说了什么。 不过片刻,斯文矜贵的男人便领着那对情侣折返。 他言行得体,三言两语便清晰交代了请求,没有一丝赘余。 当他微微颔首道谢时,那种浑然天成的优雅与诚恳,让人几乎无法产生拒绝的念头。 沈砚舟说得有条不紊,态度礼貌,就连唇边的微笑都散发着绅士的风度。 女孩子接过手机,摇手道:“不用谢不用谢,举手之劳。” 犯困的许尽欢就这么被沈砚舟拉着,快步走回刚才自拍的地方。 站好位置后,沈砚舟回头确认了一眼能将告白的大屏也一并拍进去。 他的手臂坚定而不失温柔地环住她,以一种守护与占有并存的姿态,将那个因倦意和酒精而显得有些软绵绵的身体,完全纳入怀中。 沈砚舟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含笑道:“欢欢,看镜头。这是我们第一个被完美记录的此刻。” 朝夕尽欢 第131节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他这么熟练的解决无理取闹,好想要挖人去相映成趣,帮我对线甲方啊 第71章 .叫老公 “尊重,是爱的前提。”…… 许尽欢眨眨眼, 提起精神,摆好姿势和表情。 拍照片很快,不一会儿,几米外的女生就拿着手机过来:“你们看看行不行?” 许尽欢垂眸, 目光在屏幕上游走, 带着职业性的审慎。 取景框内, 灯火与夜色温柔交织,晕染出电影般的质感。 身着明黄长裙的她依偎在男人怀中,笑容是从心底漾出的明媚, 而沈砚舟低头的侧影里,那份几乎要溢出画面的专注与温柔, 被她精准地捕捉。 这一刻,不是摆拍, 是情感自然的显影。 照片里, 高大挺拔的男人微微低头, 视线望着搂着的女人,冷峻的侧脸线条都柔和下来,温柔得不像话。 “谢谢。”许尽欢说道。 女生把手机还给她的手一顿,不好意思道:“小姐姐, 你这个参数调的很好, 拍出来很有电影质感。” 许尽欢眨眨眼:“谢谢夸奖。” 她眉梢微挑, 一眼便读懂了女孩眼底那份混合着羡慕与羞怯的期待。 许尽欢向来随性,此刻却主动将那份不羁化为了体贴的仗义。 她唇角一扬,声音清亮:“这个机位和光线都正好,来,我帮你们也拍几张,保证比路人拍的有感觉。” “好的好的!谢谢小姐姐!” 女孩青涩的脸上扬起一个感激的笑容, 赶忙拉着身边的男友,小跑去沈砚舟他们站着的拍照点位。 许尽欢半蹲着,挑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手把手教摆pose,给他们拍了不少照片。 她招了招手,等小情侣过来,先扫码加了女生微信,才把手机给他们,边道:“你们挑挑看,有喜欢的照片,就微信发给自己。” “好哦,谢谢姐姐。”女孩接过手机,埋头和男友闷头挑选照片。 许尽欢拍了几十张,估摸着小情侣要挑一会儿,左右没什么事儿。 走到一直注视着她的沈砚舟旁边,她伸手,理直气壮道:“手机借我玩一会儿。” 斯文矜贵的男人挑眉,墨蓝的眼底漾开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问:“究竟是想玩手机呢,还是想履行一下女朋友的专属特权?” 许尽欢指尖勾了勾,理直气壮地哼唧:“都有~” 她今天折腾老半天,就为了拍个好看的照片,挂朋友圈官宣。 刚刚加了小情侣微信,让他们自己挑选照片之前。 加完好友许尽欢手误,不小心点进女生的朋友圈,粗略一瞥,都是小情侣共同的回忆。 就连头像,一眼就能看出是情侣头像。 她才想起来,似乎她一直没去沈砚舟朋友圈看过。 johnny不常发朋友圈,聊聊几条都是转发松青律师事务所的公众号推文。 也因为这个原因,披马甲那几个月许尽欢才没有识破沈砚舟并不高超的假面。 她实在是一个很懒的人,明明去松青官方随便一搜就能得到的真相,却一直没去搜。 明明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随口问一下颜煦,就不会被瞒在谷里。 但作为标准p人,许尽欢实在过得有些随心所欲,没有ddl督促的情况下,很多事情许尽欢都比较随意,不太在乎一些细枝末节。 以至于,自法院外说开误会后算起,截止今日已有一月有余,直到今天沈砚舟包外屏告白,她才想起来还没在朋友圈官宣。 “喏,玩去吧。” 沈砚舟从西裤袋里拿出手机,轻轻搁在她的掌心,淡淡道:“锁屏密码你知道的。” “嗯哼。” 黑色流畅的金属机身在她之间把玩,许尽欢输入自己的生日解开锁屏后,径直点开微信。 微信打开后默认界面是消息框。 许尽欢随意扫了一眼,一排密密麻麻的工作群聊,而她的头像稳稳压在所有聊天信息的最上面。 是唯一的置顶。 孤悬于所有世俗联系的最顶端,像一个不容置疑的锚点,稳稳镇住了他网络联系人的核心。 哪怕谈了恋爱,许尽欢还是礼貌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缺乏恋爱经历的许尽欢,先入为主觉得恋爱就和管理公司一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既然选择了沈砚舟就会给予全部的信任。 这是属于许尽欢的尊重。 这是她第一次查岗,出发点是好奇,关注点在朋友圈。 “天哪,你朋友圈居然真的只有这么几条?”许尽欢嘴角抽搐,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在小狮子心里,我是那种会屏蔽女友发朋友圈的人麽?”男人蓝黑色的眼眸眯起,似笑非笑道:“还是说,小狮子,平时就是这么做的,嗯?” “没屏蔽,但分组了。”许尽欢耸耸肩,答得干脆利落,直接将手机塞回他手里,带着一种事实如此,你看着办的坦荡。 她并不觉得这需要掩饰,如同草原上的狮子,标记领地是本能,而非恶意。 她把自己挤进男人怀里,解释道:“我微信乱七八糟人太多了,不分组不行。” 高大挺拔的身躯就像是一道城墙,在江边的夜风里隔出一片避风港。 夜色渐深,原本驱赶暑气的凉爽江风,不知不觉中卷携着几分寒意。 沈砚舟重新把西服外套披到许尽欢身上。 这回,许尽欢没嫌弃穿着外套热。 她望着沈砚舟平静无波的侧脸,难得捉摸不定。 “生气了?”许尽欢扯了扯他衬衫的袖口,谄笑道:“别生气嘛,你还是单独一个人一个分组呢。” 沈砚舟从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那笑声像羽毛搔过心尖,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 “嗯,独一份的分组,荣幸之至。”他语气平淡,却字字精准,“只是不知道,我这个‘唯一’,被归在了哪个大名之下?” 他语气平淡,许尽欢一时间无法通过语调来分析他的心情。 但……不得不说,沈砚舟猜对了。 那个分组的名字叫,【松青律师】。 官方得不能再官方了。 还是之前刚加微信的时候,她以为johnny是宋德源,新建的分组。 一直忘记修改了。 许尽欢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方才拍照片的女孩就捧着手机过来。 “姐姐,你拍的都太好看啦,我们完全挑不出来,就全部发过去了。好像用了你不少流量,我给你发了个小红包,就当感谢费和补的流量费用。” “不用,我话费套餐的流量是不限量的。”许尽欢接过手机,挥挥手和女生告别。 拿到手机后,许尽欢猛地想起她手机里确实有不能见人的东西。 特别是对上沈砚舟似笑非笑的眼神,她莫名有些心虚,捏着手机,只觉得像是捧着个烫手山芋。 偏偏沈砚舟就是不肯放过她,眼尾一挑,悠悠道:“不用紧张,我不查岗。” 许尽欢:“……” 心道,你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麽,看似大方吗,实则要是不把手机也给你查岗,岂不是显得我此地无银三百两。 电光石火间,许尽欢陷入了天人交战…… 她确实没干什么对不起沈砚舟的事情,但朋友圈真的不能见人。 “走吧,背你回家。”沈砚舟拍了拍她的头,依旧是那副沉稳淡定的模样。 许尽欢抬头,对上那双令她无数次沉沦的眼眸,在冷色调的眼睛里见到了深沉的温柔和宠溺。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进男人手里,破罐破摔道:“喏,礼尚往来,给你查。” 纯白的手机捏在男人掌心。 因着有部分白人血统的缘故,沈砚舟的皮肤白皙得不像话,此时在路灯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修长,比工业设计过的手机更像艺术品。 扁平的手机在他的手心把玩,沈砚舟却着急打开。 “密码是0000。”许尽欢主动告知道。 沈砚舟薄唇勾起,问道:“我能问问是什么,让你这么纠结吗?” 许尽欢把头埋进他怀里,拿额头撞在他紧实的胸肌上,叹气道:“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我会把朋友圈当日记发。” 沈砚舟回忆了一下他所能见到的小狮子的朋友圈,挑眉道:“只有我不能看到?” “不。”觉得有些丢人的许尽欢,又在他胸膛上撞了两下,解释道:“不给任何人看的那种私密朋友圈。” 嗯,比如大骂奇葩甲方,黑心中介公司之类的…… 当然也少不了之前作为炮友的无良律师,沈某。 哎,回想她在朋友圈当日记写的那些吐槽,许尽欢尴尬里带着点丢人。 就在她闭上眼等着被公开处刑,等了半天,那些嗤笑和阴阳的话语并没有出现。 沈砚舟只是将那只纯白的手机,轻轻放回她的手中,像在完成一场交接仪式。 “不查岗吗?”许尽欢诧异道。 朝夕尽欢 第132节 夜色里,男人身形冷峻颀长,搂着许尽欢的怀抱却温暖炙热。 “不查。”沈砚舟垂眸,目光沉静如深海,将手机递还给她。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与力量:“真正的信任,无需通过审查来验证。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的分享,而不是被迫的透明。” 许尽欢顿了顿:“确定不查?不查的话,感觉你亏了哎。” 沈砚舟摇头,墨蓝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深邃:“守护你的边界,比满足我的好奇更重要。哪怕是那些随手记录的吐槽,它们的存在,也值得我尊重。” 他磁性的嗓音飘在夜风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护短。 这是一种更高阶的、充满自信与力量的“克制”,而非简单的“不查”。 许尽欢在他怀里仰起头,逆光中,他下颌的线条如同山峦剪影,稳定地锚定了她的世界。 一股混杂着酸楚与滚烫的暖流冲撞着她的心防。 她曾以为亲密关系,不过是利益的权衡或短暂的欢愉。 直到这个人,将尊重二字具象化地捧到她面前。 “沈砚舟,”她声音微哑,带着一种勘破迷雾后的清明,“你让我见识到了,爱本来的样子。” “那欢欢你的标准有点太低了。”沈砚舟转身,把她重新背在背上,他低沉的声线一字一顿道:“尊重,是爱的前提。” 如果有人嘴上说爱你,行为却不尊重你,那他一定是不爱。 尊重是一切爱的前提。 许尽欢搂住他的脖颈,眼眶有点酸。 这句话,是她不曾料想到的言语。 像是迷雾中,照亮前行道路的一盏明灯。 她没有感受过真挚的爱情,在和沈砚舟接触之前,许尽欢堪称暧昧绝缘体。 忙着工作,忙着追求梦想。是现实因素,也是她逃避感情的所谓的……正当理由。 她有试过恋爱,和前任的恋爱荒唐地跟小孩子家家酒似的,开始得猝不及防,结束地也快刀斩乱麻。 之前炮友阶段就不谈了,现在恋爱一个多月,扪心自问,她看到沈砚舟的态度,和之前几乎没什么差别。 嗓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哑得厉害。 夜色掩盖了她微红的脸颊,却藏不住声音里那丝罕见的、带着鼻音的糯意。 她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背脊,闷闷地说:“沈砚舟,和我谈恋爱,是不是挺亏的?” 许尽欢顿了顿,终于将那份潜藏的不安和盘托出,“我好像……不太知道该怎么当好一个‘女朋友’。” “你不需要会任何东西。”高大挺拔的男人步伐稳健,声音如同夜风般抚过她的心。 “我们都不到30,未来还有几十年。有的是时间,给我们一起慢慢摸索,共同学会如何去爱。不必你学,也不用我教,是我们一起,找到专属于我们的方式。”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怎么办,突然觉得我查他手机,显得我好像很小心眼,但我只是无聊口嗨啊![裂开] 沈砚舟:不要怀疑自己,你没有任何问题。我这个人都是你的,我的手机当然也是你的,玩属于你的手机,没有任何问题。 许尽欢:……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不愧是律师,沈砚舟你说服我了[吃瓜] - 球球大家帮我多多宣传安利,拜托拜托啦[比心] 第72章 .不可替代 “记好,我爱的人是你。”…… “那……要是我一直学不会, 怎么办?” 许尽欢垂下的手,捏着男人的领带,攥在手里的力度将顺滑的布料攥出密密麻麻的褶皱。 又中度焦虑症的她,真的能学会爱一个人吗? 站在医学角度上来, 抑郁症和焦虑症都会伴随终生, 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治愈, 复发率高得惊人。 说实话,许尽欢的人生信条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或许原生家庭的原因,她很少考虑顾未来, 她只在乎现在。 但……今天开始,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忍不住激动, 开始在心底勾勒未来。 有沈砚舟的未来。 “照片发了吗?” 沈砚舟突然开口,打断她漂浮的思绪。 许尽欢脑子还没转过弯, 下意识回应道道:“刚才那对小情侣的照片, 他们已经发给自己了。” 背着她的男人无奈地提醒:“我是说你的朋友圈。这次有能入许大摄影师眼的照片麽?” “哦哦, 你不提醒,我差点忘记了。”许尽欢反手从她的裙子插袋里摸出手机,细细看了一圈,点头道:“有的, 不愧是我亲自选的机位和参数, 拍得很好看。” “嗯。” 沈砚舟身高腿长, 背着一个几十斤的人,走在沪市街头脸不红气不喘,看上去毫不费力。 甚至还能和许尽欢谈笑风生。 “要发朋友圈的话,抓紧时间哦。”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许尽欢回头看了一眼,得益于某人腿长,她走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 他们已经快要离开外滩的范围了。 她拍了拍身下人的宽肩:“你走慢点,等我带定位发个朋友圈。” “好。”沈砚舟补充道:“手机在裤袋里,你帮我也发布一条吧。” 许尽欢暂时把心底那些酸涩晦暗的情绪压下,专注于眼前的急事。 刚刚又是p图,又是找人拍照的,就是为了在当时当地发出朋友圈 对许尽欢来说,在现场发出朋友圈的那刻,好像连带着那一刻的心情也一起,随着数据流上传到云端。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和她一样的人,每一次回顾朋友圈那些字句和照片的时候,连带着像是把那一刻的心情和情绪,都一起下载,然后在心底回顾,慢慢品味。 请女生帮忙拍的照片,是她实现调好参数的,几乎不怎么需要修改。 许尽欢直接原图上传,习惯性选择朋友圈可见的分组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嗅这清冽的雪松味,最后许尽欢还是勾选了【所有人可见】。 发完朋友圈,许尽欢没看激增的点赞和评论。 她收起手机,抿唇开口道:“沈砚舟,有个事情,我想要和你说一下。” “好。”他温柔应道,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不着急,小狮子先帮我也发个朋友圈吧。” 许尽欢沉默了两秒钟,没有答应,而是继续说道:“你先听我说完,在决定要不要……继续这段感情。” 沈砚舟基本不发朋友圈,他对个人隐私十分看重, 许尽欢知道他看似言笑晏晏,实际上却如冰原雪松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旁人很难有机会窥探他的生活。 对沈砚舟来说,官宣的朋友圈一发,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会面对家人、同事、合作伙伴的关心,而面对这些关心,或者说八卦,对工作本就忙碌的沈par来说,想必是一种负担。 “我也有秘密瞒着你。” 许尽欢的掌心瞬间沁出冷汗,指尖深深嵌入皮肉,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那些在心底反复排练过无数次的话语,此刻像沉重的巨石堵在喉咙。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推开一扇千斤重的门,终于艰难地开口: “沈砚舟,对不起,其实我有焦虑症。” “我知道。” 他平静地打断了她视作终极审判的坦白。 他说话的同时,托着她腿弯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安抚性地收紧了一下。 那力道温和却坚定,像是一个无声的拥抱,透过相贴的肌肤,稳稳接住了她下坠的灵魂。 高大挺拔的男人步伐步伐没有丝毫紊乱,甚至连呼吸的频* 率都未曾改变。 “我知道。” 沈砚舟用同样平稳的语调,再次重复。 极致的温柔与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今夜月色很好”般自然的事实。 许尽欢攥紧的指尖掐进她的掌心,却感受不到疼痛。 连远处江上轮船的汽笛声、街上零星的车流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沉重地撞击着耳膜。 那瞬间,恐慌和迷茫交织,令她难以再说出任何一个字。 沈砚舟仿佛没有意识到她的异常般,自顾自地将背上的人往上放轻微颠了颠,以便他背得更稳。 他们就这样互相沉默着,顺着零星离开的人流,一步一步离开灯火辉煌的外滩,朝家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完这20分钟的路,小区近在眼前。 许尽欢仿佛灵魂归位般,小声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是上次我要搬走那次,晕在浴室,你发现的吗?” 那天的悲伤与绝望如同海啸,将她彻底淹没。 像是身着单衣被抛入冬日的冰窟,四肢百骸都被刺骨的寒意侵蚀,每一次挣扎都只是加速下沉,连呼救都被冻结在胸腔里。 哪怕过去已有一段时间,许尽欢仍不敢回忆那天的情况。 她瞻前顾后,拒绝了沈砚舟捧到面前的真心,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狠厉方式,把这段暧昧关系摔得支离破碎。 那天晕倒在浴室里,许尽欢真的有种濒死的错觉,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再也没有醒来的力气了。 “不要乱想。”沈砚舟侧头,薄唇贴上她的脸颊,如雪松轻轻抖动,蓬松的初雪吻上肌肤。 “欢欢,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更早一点。” 许尽欢抿唇:“多早?” “在南京。”沈砚舟将那些被吹散的往事重新拾起。 朝夕尽欢 第133节 许尽欢埋头在他颈间,闷闷的哦了一声。 她想起来了,是她差点在浴缸里溺水的事情。 原来那时候,沈砚舟已经意识到了她不太正常的精神状况。 “我不太清楚我的焦虑症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毕竟我妈死得早,跟我爸也不熟。” “没关系,以后的路我陪你一起走。”沈砚舟淡淡道。 许尽欢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但确实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沈砚舟,精神类疾病有很高的遗传概率,不管我的病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都有很高的遗传疾病。” 许尽欢眼眶有点涩,像是在沙漠里肚子行走许久的人,又被沙尘暴席卷,细沙入眼,想哭却泪腺都被堵住,哭不出来。 “我之前拒绝你也与这位方面的考虑,”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轻声道: “不仅是很难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很大概率我…也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不管是生物学上的遗传风险,还是我自身情绪的不稳定性,都让我无法胜任……” 到精神类疾病的遗传问题,许尽欢尽量直白坦率地就昂自己的一切摊开。 谈恋爱可以只有爱。 但沈砚舟既然开始考虑结婚,那她身上的风险,有义务提前告知伴侣。 毕竟,沈砚舟上一次提出结婚,他们还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夜情关系。 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因为安全套破了,血检上稍显异常的hcg,这个男人就在完全不了解她的情况下,毅然提出结婚。 甚至给予了超出正常范畴的补偿。 许尽欢觉得,他应该是喜欢小孩子的。 否则不可能为了一个薛定谔的孩子,就做出这样的让步和牺牲。 但……和她在一起,不出意外,沈砚舟那些对于孩子的幻想和期待,都会成为湖面上的泡影。 许尽欢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是知道喜欢孩子的父母,是能够为了孩子付出到何种地步。 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刽子手,在剥夺沈砚舟当父亲的权利…… 沈砚舟背着她,步伐没有丝毫的停顿,云淡风轻地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就不要孩子。” 他语气波澜不惊,沉稳依旧:“以后我俩就能尽情享受二人世界。” 他的回答并不在许尽欢的预估里,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她卑劣地以为,沈砚舟会心存侥幸心理,就像是许多明知身体条件不合适,还冒风险赌博的人一样,心存侥幸。 许尽欢手指攥得更紧,甚至有几分紧张。 “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说认真的?” 她固执地追问,想要得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恰逢进了小区,沈砚舟在单元门口将她放下。 他一点点掰开许尽欢紧握的双手,和从前无数次一样,把自己修长指尖插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背着人走了小半个小时,他的衬衫有些凌乱。 沈砚舟没管,他单手拖着纠结迟疑的小狮子的下巴,以轻柔而不容置疑的力道,强迫她抬头直视自己。 斯文矜贵的男人垂眸,薄唇轻启:“许尽欢,你记好,我爱的人是你。” 像是怕她听不懂,沈砚舟耐着性子,将道理给她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 “我爱的是你,不管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情绪面,都是组成你的一部分。所有的,我都照单全收。” 那双淬着蓝调的眼眸,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他的真心如雪原湖面般澄净,不夹杂任何杂质。 许尽欢呆呆地盯着那双满是认真的眼睛,她的那些潇洒不羁被浮起的负面情绪压制,只剩下迷茫的焦灼。 “哪怕以后我们……没有孩子也可以吗?”她喃喃道。 沈砚舟点头:“是。” 给予肯定的答复后,沈砚舟牵着她,往一楼大厅走去。 高档小区的一层通常都是不住人的,悬空的调高的一层大厅。 此时深夜,两道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如同规律而永恒的钟声,穿过大雾弥漫的丛林,敲醒沉睡的心灵,将她从负面情绪中拽出来。 沈砚舟停下脚步,扭头望向她,目光如磐石般坚定,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寂静的夜空下。 “不管你健康或是疾病,我都不会放开手。” 沈砚舟按着她的肩膀,扫除伴侣的内心挣扎和自我贬低。 “其他的一切,都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有,是命运恩赐;没有,是人生常态。你才是我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必需”。” 他的眼神坚毅,又包含着不可忽视的温柔,斩断许尽欢所有的不安。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繁衍是基因的本能 沈砚舟:爱你,是我的本能 - 对于已经有亲密关系ptsd的欢欢来说,这块心病,只有狠心挖出来,沈par慢慢地细细地,给她掰开揉碎,反复强调,才能给予小狮子缺失的安全感。 希望读者宝宝们大家也能找到沈par同款,愿意包容你所有一切的爱人[比心] 第73章 .不可替代 “在我身上,不会摔下去。…… 许尽欢却有些钻牛角尖:“可是, 几个月前,你明明因为hcg的指标,就想要和我结婚。” “那时候本质上是想要对你负责。”沈砚舟有条不紊,继续道:“现在既然知道, 我们不适合要孩子, 那以后我会做好措施。” 他低头, 在她颤抖的唇角落下一个珍重的轻吻:“别害怕,我们不会分开,我的承诺期限是一辈子, 除非发生不可抗力,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 许尽欢眼眶越发模糊。 沈砚舟抬手, 指腹轻轻带走她长睫上的水汽。 “那……你所谓的不可抗力,指什么?”许尽欢问道。 “嗯, 欢欢, 作为律师, 平时都会规避过于百分百肯定的话语。不可抗力的话,比如,如果有一天,我不幸发生意外离开……” 许尽欢勾着他的脖子, 用实际行动阻止男人未尽的话语。 “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我不想听!给我的承诺就要按我的解释来, 白头偕老才是的认为的永远。” 她用力抱紧高大挺拔的男人,感受着他规律有力的心跳,带给自己无可替代的安全感。 他们再到大厅耽误得有些久,电梯早就来了。 沈砚舟搂着人,将她抱进电梯。 玻璃镜面的厢壁门上反射着紧紧相拥的两人。 许尽欢余光瞥见玻璃。 硕大的电梯厢,两个人挤在一角, 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她眨眨眼,透过镜面与他对视,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随即默不作声地挪动步子,将他一步步逼向角落,像一只将猎物圈进领地的猫。 西装革履的男人唇角勾起,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无奈,全是了然于心的纵容和隐隐升腾的期待。 沈砚舟没有开口制止,反而顺从地后退半步。 结果就是这小小的半步,让许尽欢得寸进尺。 她再次逼近,沈砚舟继续后退。 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称的上宽敞,但再怎么宽敞,也只有小小几平的空间。 沈砚舟被他逼得退无可退,190的高大身躯几乎已经贴在电梯壁上,许尽欢还在继续逼近。 直至休闲鞋的鞋尖,不轻不重地踩上了锃亮的皮鞋鞋面。 她甚至还故意用脚尖,在他昂贵的定制皮鞋上,极轻、极慢地碾了一下,抬起头,眼里闪着“你能拿我怎样”的光芒。 就在许尽欢逼近最后一步的时候,“叮”的一声,打破了心照不宣的游戏。 下一秒,她的身子忽然腾空。 沈砚舟抱着童心未泯的女人,迈出到达指定楼层的电梯。 190的年轻男人身高腿长,抱着人几步穿过玄关走廊。 他抬了抬下巴,对许尽欢示意道:“小狮子,开门。” 许尽欢噢了一声,伸手按上识别区。 旋即,智能门锁机械的电子音响起:“欢迎主人回家~” 许尽欢弯起胳膊,手肘捅了捅沈砚舟:“到家吧,放我下来吧。” 沈砚舟垂眸睨了她一眼,臂弯抱得依旧稳稳当当。 他踢上进户门,没有开灯的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零星的灯光从阳台落地窗洒进屋里。 沈砚舟抱着人,在黑暗中迈开步伐。 彻底的黑暗放大了她心底对未知的不安,却也让她像寻求救命稻草般,更深地偎进沈砚舟的怀抱。 他的心跳、他的体温、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在视觉失效的此刻,成为了指引她、安抚她的唯一坐标。 许尽欢紧紧搂着沈砚舟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稳健地走向卧室。 朝夕尽欢 第134节 黑暗如同某种无形的催化剂,放大了脚步声,同时也放大了其他平时被忽略的声响。 许尽欢能清晰听见,他们彼此渐渐加重的呼吸,和逐渐加速的心跳。 暧昧在拥抱中一点滋生,随着相贴的肌肤,发生热传递。 卧室与客厅不同,客厅好歹还有外界灯光的余光,拉着遮光帘的卧室,则是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沈砚舟准确无误地将许尽欢放到卧室的大床上。 衣物和棉质床单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一种信号。 一种,将暧昧催生到极致的先行号角。 许尽欢从来没有在黑暗中试过保持清醒。 因为焦虑症的缘故,她大部分时间是有些害怕黑暗的,哪怕睡觉前也会留一盏小夜灯,如同在沉眠之前,给自己点亮一盏航行的灯塔。 今天在无垠的大海中航行,她没有指引方向的灯光。 在似乎永远没有边界的黑暗海面上,许尽欢能做的,就是扒住这艘载着她航行的一叶扁舟。 “我想下去……”她指甲死死扣在沈砚舟的肩膀上。 海面上的浪太大了,她坐在一叶扁舟上,随着滔天的波浪,起起伏伏。 每次的晃动,都给许尽欢一种,下一秒船就会翻的错觉。 载着她的这一叶扁舟,轻笑着拒绝她的要求:“欢欢,不可以。船一旦离港,只会继续向前开,没到目的地之前,它不会返航。” 轻笑的话语,温柔宠溺,却也包含着强势和掠夺。 许尽欢指甲在甲板上抓出一道道红痕。 “我有点害怕。”她声音颤抖着,道出她的无措和慌乱,“沈砚舟,你玩得太过了。” “难道这场游戏的发起人,不是小狮子你么?” 沈砚舟宽大的手掌紧扣着她的腰肢,灼热的吐息喷在她耳畔,声音低沉而危险,“在电梯里,我接受了你的游戏。那么现在……” 他故意顿了顿,动作却愈发强势,“根据权利义务对等原则,该你履行承诺了。很公平,不是吗?” “……” “那现在小狮子也不能拒绝我的,一人一次,才公平。” 这一刻,许尽欢深刻了意识到沈砚舟作为律师的专业性,将调情也变成一场逻辑严谨、你情我愿的“公平交易”。 无话可说,真是有够腹黑的。 神经被海浪反复冲刷,许尽欢有些欲哭无泪。 “电梯里……我那顶多算个治安案件,”她气息不稳地控诉,“你、你现在这分明是刑事犯罪的级别!量刑过重,我抗议!” 许尽欢断断续续,试图和撕下斯文伪装的暴徒讲道理。 然而她忽略了一件事。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律师也是,更别提一个职业技能过硬的律师。 和他企图讲道理,注定是徒劳无功。 沈砚舟低笑,动作未停,反而好整以暇地回应: “抗议无效。根据《沈氏法典》,挑衅行为的量刑标准,由主审法官,也就是我,根据造成的实际影响来裁定。你刚才的治安案件,造成的影响和后果是……” 他猛地加深,让她惊呼出声。 “后果是我现在,非常、非常不冷静。”他缓缓补充完后半句话。 “不过,小狮子在电梯里还是给我留了落脚的地方。”沈砚舟发出一声低沉的喟叹:“现在我也留了位置给小狮子。” 许尽欢咬牙:“我不想坐在这里!” “那怎么办呢。”沈砚舟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没开灯太黑了,坐在别的地方我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许尽欢抓狂道。 沈砚舟挺动的力道没停,反而频率更快。 海面上刮起飓风,裹挟着这方天地,搅动风云。 他磁性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万一欢欢贪玩,不小心把自己摔了怎么办?” 许尽欢简直要被他的无耻震惊了。 “明明呆在你身上,才更容易摔下去吧!” 沈砚舟扣紧她的腰肢,和他高频动作不一致的是他不急不缓的语气。 掌控全局的男人,始终优雅绅士。 “在我身边,你永远不需要担心摔下去,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许尽欢犟脾气上来,反驳道:“一小时前,你还说律师是不会说过于绝对的话语,现在讲这话,觉得打脸吗?” “欢欢,这不是一回事。”沈砚舟保持着连接的状态起身。 黑暗似乎对他的行动并没有产生任何阻碍,许尽欢乘坐的这一叶扁舟,哪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也依旧劈波斩浪,逆水行舟。 “能陪你多久取决于老天,我无法预料生命的长短。”沈砚舟顿了顿,笑道:“但是我能肯定的是,在我身上,绝对不会摔下去。” 他温柔地说着情话。 许尽欢却被他分毫不减的力道搞得神经绷紧。 不知道是浪花太过急促,还是沈砚舟扣着她腰肢的力道足够紧,一时间许尽欢已经将对黑暗的恐惧抛到一边。 灵魂都仿佛要被撞出躯壳,到达极乐的云端。 失去意识之前,许尽欢趴在沈砚舟的胸膛上,像一只终于被驯服,或自以为被驯服的幼兽。 许尽欢感受着他们航行过后上升的体温,和彼此交融的汗水。 沈砚舟的手一下下,极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带着事后的慵懒与无尽的怜爱。 半晌,他抬手,“嗒”的一声轻响,床头的阅读灯亮起,晕开一圈温暖的橘光。 他细心地将光线调到最柔和不刺眼的档位,仿佛为她营造一个专属的、安全的茧。 “还来吗?”沈砚舟眯眼问道。 他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把许尽欢吓得惊魂未定,赶紧拖动绵软的身子,从他身上挪下去。 “不来了!严正抗议!你这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她把自己裹进被子,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他,“我们要讲究可持续性发展,懂吗,沈par?” 沈砚舟挑眉,慢条斯理地伸手,连人带被子捞回来,一本正经地反驳:“根据可持续发展理论,充分开发与合理保护并不矛盾。我认为,今晚还有很大的开发潜力没被激发。” “那你去开发别人!” “不行。”他斩钉截铁,低头在她气鼓鼓的脸颊上啄了一下,“我这是专属经营,业务范围仅限于许尽欢,这一单一主体,终身负责制。” 人与人之间的区别,真的是比任何人和狗之间的区别都大。 许尽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愤愤地扭过身,用后背对着他,以实际行动表明“懒得理你”的态度。沈砚舟含笑从身后拥住她,手掌安抚地贴在她的小腹。 或许是逆水行舟一趟下来太过疲惫,不知不觉间,许尽欢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像是喝多了之后的断片。 许尽欢只觉得意识在她阖眼的一瞬间,被拉闸,脱离原有的躯体。 就在沈砚舟以为她已经睡着时,怀里的人忽然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软糯带着睡意:“你丫的……就是个……黑心律师……” 沈砚舟忍俊不禁,收紧了手臂,在她后颈落下一个轻吻,低声回应:“嗯,只对你一个人黑心。”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我想睡觉 沈砚舟:嗯,过会 …… 许尽欢:我想睡觉 沈砚舟:嗯,再过一会儿 …… 许尽欢:我想睡觉!!!几次了,让不让人睡了! 第74章 .不可替代 “甩支票,跟我说,拿钱离开…… 等意识再度回笼的时候, 她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几点了现在,我是不是睡很久了。” “不久,只睡了不到半小时。” 沈砚舟沉稳清冽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许尽欢眨了眨眼, 不知道是不是激烈运动后的乳酸堆积,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不酸疼的。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逐渐找回对四肢的掌控,费劲地翻身。 朦胧的视线对上焦,许尽欢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天哪, 居然还有精力工作?!沈砚舟,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机械人啊!” 闻声, 赤粿的男人挑眉,将腿上架着的笔记本电脑搁到一边。 沈砚舟合上电脑, 侧身将她连人带被揽进怀里, 温热的吻落在她眉心。 “嗯,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餍足的沙哑,“毕竟要养一只挑嘴又金贵的小狮子,不敢不努力。” 许尽欢在他坚实的臂膀上蹭了蹭,嘟囔道:“那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况且我自己也有事业, 不用你养。” “呵。”沈砚舟轻笑一声, 又说道:“我们家小狮子真厉害。请问许总,能不能给我这个赚钱养家的机会呢?” 他问得很有技巧,对许尽欢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把握得精准至极。 若是沈砚舟一本正经地强调什么就该男人养家,许尽欢对这类大男子主义的发言只会嗤之以鼻。 朝夕尽欢 第135节 但他以退为进,询问的是“是否能给他这个机会”。 主动把自己放在低位的言辞, 掐准许尽欢的臭脾气,顺着毛撸的说话技巧,让许尽欢压根无法拒绝。 傲娇的小狮子,最吃这一套。 “好吧。”许尽欢扬眉,语气轻快地开口:“既然沈par如此渴望证明自己,那就给你这个机会啦。” 沈砚舟嘴角弧度上扬,他俯身啄了啄许尽欢柔软的唇瓣,道:“谢谢许总慧眼识才,沈某定不负所托。” 许尽欢顺着他的力道,加深这个事后缠绵的吻。 床头阅读灯暖黄的光线洒在身上,像是给彼此镀上一层浅金色的轮廓。 “想去洗澡。”许尽欢推推他块垒分明的紧实腹肌,提出要求:“抱我去洗澡。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好。” 沈砚舟有求必应,190的宽健体魄,让他能够轻而易举,抱起身材纤细的女人。 许尽欢腿软地站不住,没办法淋浴。 雾气氤氲,沈砚舟抱着怀里的人,缓缓沉进放满热水的浴缸。 许尽欢背靠着他温热的胸膛,感受着热水和泡沫带来的双重包裹,鼻尖是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与沐浴露香气交融的安心味道。 她昏昏欲睡,觉得此刻就像陷在一个温暖、与世隔绝的柔软梦境里。 沈砚舟修长的手指轻柔,按在许尽欢的头皮上。 “如果觉得不舒服,及时和我说。” 许尽欢脑子昏沉,她懒得思考,随口回答道:“没有不舒服,你按得挺舒服的,洗头技术比理发店的tony都好。” 水波荡漾,沈砚舟刀削斧刻般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 见许尽欢没有表现出怕水的情绪,他笑笑没说话,耐心地把她的头皮的每一寸都照顾到。 “对了,沈砚舟,今天和编导开会,印尼的行程定下来了。”许尽欢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在9月份中旬,你要去的话记得提前跟松青请假。” “嗯,知道了。”沈砚舟应道。 他拿蓬蓬头将两人身上的泡沫冲干净。 许尽欢坐在浴缸边缘,安心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服务。 浴室里雾气令呼吸都带着潮湿的水汽。 干燥的浴巾一点点把肌肤上沾染的水珠吸收,一切都美好得像是童话故事才会发生的幻觉。 许尽欢只能想到岁月静好这个词,来形容此刻。 被抱出浴室的时候,勾着男人的脖颈,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自从她喊出‘老公’两个字,沈砚舟一路背着她从餐厅走回家。 就连回到家里,到现在,她脚几乎都没沾过地。 许尽欢懒洋洋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着她勤劳能干的男友换床单。 “好奇怪哦,看你换床单好简单,唰一下就铺平了。”许尽欢皱了皱眉,抱怨道:“之前我自己换床单的时候,要折腾好久,它就是不太听话。” 许尽欢指了指三两下就平整的床单,好学地请教:“这不科学。”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沈砚舟将床单的边角利落地塞好,动作精准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许尽欢托着下巴,虚心求教,“沈老师,开个培训班吧,学费好商量。来教教我怎么驯服这玩意呗。” 沈砚舟回身,单膝点地与她平视,眼底藏着深邃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拒绝:“不行。这是维系家庭稳定的核心技术,必须由我垄断。” 许尽欢双手一摊,道:“不用这么小气吧,铺个床单的小事你都要藏私。” 沈砚舟取过吹风机,在风筒呼啸的噪音里,他浅淡的嗓音夹杂在风声里,被吹进许尽欢的耳廓。 “家里只需要一个人铺床单就够了。” 潮湿的长发在暖风里逐渐变得干燥。 沈砚舟拔掉吹风机,手臂用力,又将犯困的许尽欢抱回床上。 “你这周有空吗?”他问道。 许尽欢点头,随口应道:“有的。周末出去玩嘛?” 沈砚舟沉吟道:“不算出去玩。” 许尽欢继续猜测:“那我不要在家呆两天,会被你做死的。” “呵。”斯文矜贵的男人低笑一声,解释道:“周末要不要和我回家。” 许尽欢一愣,心说我们现在不就在家吗? 见她茫然的眼神,沈砚舟主动解释道:“我父母想见你。” “……” 许尽欢打哈欠的动作顿在一半,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她倒吸一口凉气:“不会是要甩给我一张巨额支票,然后跟我说“拿钱离开我儿子”,有点惊悚啊。” 她的想法一直天马行空,是不是会脑补一些奇怪的角度。 沈砚舟一直把这当做是情趣,毕竟搞艺术的人,和他这类终日与法条相伴的人有着本质区别。 “少看点短剧。”沈砚舟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不会有巨额支票的。” 许尽欢歪着头,故意打趣道:“没有巨额支票,空白支票也行的哇。” 她轻佻的话语,活像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贩子。 沈砚舟被气笑,无情打破她的幻想。 “想都不要想。”他眯起眼睛,开口道:“不如指望你老公能给你空白支票,这个倒是能够实现。” 许尽欢笑嘻嘻地半跪在床上,姿态懒洋洋的,煞有其事纠正道:“喝多了才喊你老公,现在别想占我便宜!一没钻戒,二没求婚的,我才不要轻易答应你。” 沈砚舟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看来他路上说的那些,小狮子有听进去。 提到未来,许尽欢已经不会再下意识回避,或是刻意扯开话题。 他爱的小狮子,就应该是这样肆无忌惮,和他嬉戏打闹,浑身都是肆意妄为的自由味道。 许尽欢伸出纤细白嫩的脚丫,踢了两下他坚实的背脊,道:“不跟你开玩笑了,说认真的,你妈妈真的不会给我下马威吗?” 沈砚舟反手捏住她的脚踝,握在掌心:“不会的,她其实挺好说话的。” 这话让许尽欢心里轻轻一刺。 一个连自己儿子严重海鲜过敏都能视若无睹的母亲,她实在无法抱有天真的期待。 她下意识地搂紧了沈砚舟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从前可能受过的委屈都挡在外面。 面对一个完全不认识的“未来儿媳”,许尽欢没指望沈母能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说她偏心也好,说她防备也好。 许尽欢私心上还是蛮心疼她家沈par的。 “沈砚舟,你放心,回去要是他们还整海鲜,我罩着你。”许尽欢说道。 斯文矜贵的男人视线从笔记本屏幕上挪开,扭头看一眼。 “嗯,小狮子准备怎么罩着我?”他握着许尽欢的脚踝,挑眉道:“帮我吃麽?” 许尽欢晃着脚丫,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女土匪的味道。 许尽欢本来想说,她来掀桌。 但想想,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和她回温家的饭局不同,直接掀桌还是太过粗鲁了。 沈砚舟伸手摸了摸她吹干的长发,笑道:“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安抚的话语,许尽欢对此表示怀疑。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等等,”她忽然想到什么,抓住他的手腕,眼神亮得惊人。 “我们需要一个安全词!万一饭桌上情况不对,我就说今天月色真美,你就立刻带我撤,怎么样?” 沈砚舟挑眉:“为什么是今天月色真美?” “这你都不懂?”许尽欢用“没文化真可怕”的眼神瞥他,“夏目漱石的名句啊,表示含蓄的喜欢。用在那种场合,既有格调又能麻痹对手!” 沈砚舟沉默两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好,都听你的。我的……战略合作伙伴。” - 入夏后,时间都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 白天上班,晚上缠绵。 许尽欢原本充满随机性时间的生活,在沈砚舟的潜移默化的调教下,变得规律起来。 作为一个骨灰级p人,她曾坚信规律是创意的天敌。 可当规律源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拥抱和落在发顶的晚安吻时,它便不再是束缚,而成了一种沉默而坚定的守护。 或许正是这份由他构筑的、前所未有的安稳感,让心理医生在评估后,微笑着对她说:“状态很好,可以考虑继续减药了。”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砚舟:不要乱用词汇 许尽欢:?我说什么的? 沈砚舟:安全词,这三个字不是这么用的 许尽欢:???你有毒 第75章 .不可替代 “现在的路,繁花似锦。”…… 朝夕尽欢 第136节 距离断药已经有一段时间, 除去少数几次情绪反扑,许尽欢已经很久没有再去碰过那个白色小药瓶了。 “好的,谢谢。”她拎着报告,向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心理医生道谢。 “不是我治好了你, 是你自己治好了自己。”心理医生放下手里的蓝黑色水笔, 绕过就诊桌, 轻轻抱了下这位女孩。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只有18岁,刚刚成年, 就独自来到这里。”温柔的女医生,顿了顿, 补充道:“很勇敢。” 许尽欢“噗嗤”一下乐了:“那会儿啊,跟个快散架的小破船似的, 在海上瞎漂。” 女医生瞪她一眼, 语气却温柔:“还笑!当时你再晚来点儿, 就不是小船要散架,而是快沉底了知道吗?瘦得风一吹就能倒,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许尽欢拎着自己厚厚一沓的病历本,抖了抖, 解释道:“有想过早点来, 但来不了, 没有监护人,精神类处方药应该开不出来。” 作为许尽欢从18岁到现在25岁,长达8年每月雷打不动的相处,在这个女生身上发生的一切,她都知晓。 时间真的是能治愈一切良药。 18岁时,对一切都不敢兴趣, 随时觉得可以去死一死的女孩,现在已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从每周两次的心理咨询,到现在每月一次。 从每月3瓶的要量,到现在断药。 许尽欢回头看自己的来时路,好像也没那么痛苦。 “以前好几次觉得撑不下去了,现在回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医生笑道:“因为现在走的路,繁花似锦。” 许尽欢拎着病历本的手抖了一下。 这是她从未想到的角度。 过去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那些她辗转难眠,难以呼吸的夜晚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但现在孤独的草原狮找到了伴侣,另一个和她有些相似,却有截然不同的野兽。 他们在钢铁丛林里相遇,进过长时间的试探后,决定结伴同行。 迈出心理诊所大门的那刻,炎炎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 许尽欢较快脚步,走到停车位拉开副驾驶的门。 “好热!离开空调就在这几步路,我后背汗都出来了。” 沈砚舟听着她的抱怨,动了动手指,将空调旋钮调低了几度。 他撩起眼皮,阖上笔记本放到后座,问道:“怎么样?” 沈砚舟本想陪她一起去,但是许尽欢拒绝了。 说如果他在诊室外边,她会有心理压力,所以沈砚舟顺从地在车里等她。 许尽欢一边对着空调出风口猛吹,一边把病历册子扔给他。 “可以继续停药了。”她随口回应道。 沈砚舟翻了翻她的病历本,不急不缓。 许尽欢也不催他。 其实病历本这么隐私的东西,按道理是不应该给外人看的。 但沈砚舟不一样,沈砚舟不是外人。 见他垂眸研究自己的病例,许尽欢扭头瞟了一眼被放到后座的笔记本:“你文件处理好了?” “嗯,弄得差不多的。”沈砚舟一页一页翻阅她的病例,看着前面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向来情绪稳定的男人皱了皱眉。 他的心疼,许尽欢看在眼里。 她其实并不在意,就像是医生说的,她现在走的道路繁花似锦,有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有温柔稳重的伴侣,有同频聊天的好友…… 生病的那些岁月,像是过眼云烟,哪怕她多未来仍旧无法掌控,或许有哪一天焦虑和抑郁又会结伴再度找上她,但许尽欢并不怕。 她能从泥潭里爬出来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一样能爬起来,拥抱属于她的人生。 许尽欢突然凑近沈砚舟,神秘兮兮地说:“跟你说个事儿,要是哪天我又犯病了,你就把我按在沙发上,给我放猫和老鼠。” 沈砚舟挑眉:“这么管用?” “当然!”她一脸认真,“汤姆猫永远抓不到杰瑞鼠,这种永恒的乐观主义,专治各种想不开。比吃药还管用!” 沈砚舟:“好,记下了。需要搭配爆米花吗,许总?” “要!还得是焦糖味的!” 许尽欢倾身过去,用指尖将他微蹙的眉头轻轻熨平,语气软了几分,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哎呀,沈par,别这副表情嘛。早知道你在这外边看得比我在里边还紧张,刚才就该拉你一起进去,让我医生也见识一下,什么是望妻石成精。” 沈砚舟撩起眼皮:“过来的时候,你可是义正言辞拒绝我的陪同。” 自从上次许尽欢说过之后,沈砚舟就没有再戴眼镜了,那副陪伴了他多年的金丝眼镜,被搁置在床头柜的眼镜盒里,已经许久没有打开。 夏日的烈日光线从车窗外照射进来,衬得那双室内墨蓝的眼眸呈现出剔透质感,像是冰化后的湖面,又像是开采出的蓝钻矿石。 “哎呀,你不是来电话了嘛。”许尽欢耸耸肩,解释道:“龚凯那么着急打你电话,沈par处理工作比较要紧。” 沈砚舟揉了揉眉心:“没有我,松青的事务也在进行中。” 许尽欢满不在乎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你陪我进去,也一样在诊室外边等。一样是等,让你抽空处理工作还不好噢。” 因为印尼之行的时间确定下来了,为了抽出那五六天的空档期,沈砚舟最近在疯狂推进工作,不是在开会就是在修改材料。 许尽欢嘴上没说什么,还是心疼上了。 今天复诊,车子刚开到停车场,律所的电话就打来,说有个紧急文件需要沈砚舟拿主意。 听他淡淡回复:“在忙,稍等。” 许尽欢索性擅自帮他做了决定,扯了一个他在外边等会有压力的借口,让人呆在停车场等自己。 许尽欢最近的心理状态有明显好转,也不需要额外开药,复诊的效率很高。 她去复诊,沈砚舟处理工作,许尽欢组认为这个安排很合理,没毛病。 沈砚舟阖上病历本,妥当收进文件袋里,才道:“欢欢,你其实不用这么为我着想的。” 许尽欢扭头看了他一眼,哂笑道:“没有为你着想,我为我未来几十年的饭票着想。” 小狮子的嘴还是和以前一样硬。 沈砚舟无奈地扣住她的后脑,落下一个轻吻。 “怎么办,被你迷得只想要君王从此不早朝。” 许尽欢在他薄唇上那虎牙磨了磨,理直气壮道:“那不行,我慕强,太菜的男人看不上哎。” 她双手捧住沈砚舟的脸,望进那双令人心安的蓝眸里,笑容洒脱而明亮。 她捧着沈砚舟的脸,故意揉搓了两下,笑嘻嘻地说:“沈par,请保持住你现在这种业界精英,回家忠犬的优良状态!我可是很肤浅的,就喜欢你又帅又能干的样子。你要是变菜了,我可是会跑路的哦!” 沈砚舟轻笑:“要求这么低,不需要我为你额外改变什么吗?” 许尽欢咂舌道:“不是我要求低,其实我要求真的还蛮高的。成年人的世界,要筛选合适的人,而不要试图改变别人。” 这是社会教会她的道理。 所有的一切人际关系,要做筛选,不要试图改变。 不论是找朋友还是找伴侣,皆是如此。 许尽欢歪着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这么说吧,我呢,是人间清醒。找对象就跟挑水果似的,得找个本身就好吃又合眼缘的,不能指望买个酸的回来自己天天加糖哄着它变甜。” 她戳了戳他的胸口:“而你,刚好就是那个我一眼看上,尝了一口发现甜度刚刚好,根本不需要我费劲改造的“天选之果”!” 本质上,对于情感,许尽欢是持悲观态度的。 感情这个东西就像是天气,天气预告都不能保证百分之一百的正确率,更何况人的承诺呢? 不要试图改变用时间和情感,来充当筹码,去改变某个人的行为习惯。 要学会在茫茫人海中筛选合适的人。 她的要求不算低,假如一直没有出现符合条件的人,那许尽欢也并不觉得独身主义是什么坏事。 比起降低要求,面对漫长的磨合,与合适的人在一起,那种一拍即合的丝滑和舒服,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舒服与畅快! “欢欢,能成为你选择的对象,我很荣幸。” 沈砚舟发动车子,白色的suv拐上大路。 经过商场时,许尽欢出声喊住他,指了指外边:“前面路口右转,去商场看一下。” 她歪着头,一副要去面对甲方般的壮士凛然。 “明天要去你爸妈家,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帮我参谋下,买点见面礼。” 沈砚舟嗯了一声,按她说的,驶入右转车道。 “如果不想去的话,我打电话跟他们说明天松青会议多,我抽不开身。” 许尽欢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回答:“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这次不去,还有下去,你总不能每次都帮我回绝。” 她伸了个懒腰,继续道:“更何况,我还挺好奇的,能让你,啧……甘之如饴地吃这么多年海鲜。” 沈砚舟按照地标指引,开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他思索片刻,沉吟道:“他们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 许尽欢若有所思,点头道:“我听福利院院长说过,你父亲为了找到合适的孩子,在江浙沪区域的福利院找了一圈。” “是的。”沈砚舟倒车入库,将车子熄火,边道:“其实我在身价的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水声火热,除去海鲜的事情,他们对我的培养,称得上不遗余力。” 就事论事,沈砚舟不会否认沈家对他的恩情和栽培。 “好吧,我大概懂了。”许尽欢解开安全带下车,“那我收起我的偏见,给他们挑点用心的礼物,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手去。”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砚舟:既然成年人的世界只筛选,那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进入候选区? 许尽欢(摸下巴):首先得帅,强是一时的,帅是一辈子的 朝夕尽欢 第137节 第76章 .幼稚 “发散思维,想象一下呗。”…… 两人在商场挑礼物, 许尽欢很少逛街,她对衣食住行都没什么太大的欲望。 寥寥几次逛街,也是江浸月拉着她。 后来等江浸月在娱乐圈的名气越来越大,出门即便口罩墨镜, 也会被路人认出来的地步, 逛街这样休闲的娱乐活动, 就彻底从许尽欢的生活里被撇除。 “好久没有出来逛商场了。”许尽欢视线掠过两边琳琅满目的店铺,感叹道:“感觉全世界商场都长得差不多。” 沈砚舟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身高差的缘故, 这个姿势自然而合适。 许尽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短袖牛仔,又瞥了眼旁边衬衫西裤的 , 浑身都散发着精英味道的沈砚舟。 她扬了扬眉,拉着沈砚舟找了一家服饰偏年轻化的店铺。 “你天天穿得都太正式了。”她从货架上挑挑拣拣, 挑了一粉色t恤在沈砚舟身上比划。 “这个还不错, 你去试试!” 她把一把拍进男人怀里, 吩咐道。 沈砚舟垂眸,盯着那件粉色短袖上咧着大嘴的黄色海绵宝宝,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这和他一贯的穿衣风格背道而驰。 他刚想开口, 却瞥见许尽欢亮晶晶的、写满“快答应我”的眼睛,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抹纵容的:“好。” “喏,你试那个,我试这个。”许尽欢从衣架上挂着的一排衣服上取了另一件,黄色的拿到镜子前比划。 沈砚舟原本想把手上粉色短袖挂回去,他睨了一眼在镜子前拿着另一件衣服比划的许尽欢, 犹豫片刻,薄唇扯出一个纵容的弧度。 高大挺拔的男人臂弯挂着那件和他气质不相符的卡通短袖,迈开长腿向更衣室走去。 “卡通短袖配西裤怪怪的,你换这个。”许尽欢扬手,又扔过去一条浅色的破洞牛仔裤。 “行。” 沈砚舟拿着衣服走进试衣间,许尽欢就在门外踱步,时不时凑近门缝压低声音问: “沈par,需要帮忙吗?这个海绵宝宝的脑袋是不是正对着胸口?” 试衣间里沉默片刻,传来沈砚舟无奈的声音:“许尽欢,我只是换件t恤。” “哎呀,我这不是怕你穿反了嘛。”她理直气壮,“毕竟这可是你人生第一次穿卡通t恤,值得纪念。” 这家店是男装店,许尽欢挑的短袖,哪怕最小的男士尺码都比她的号码要大上不少。 她拿着另一件黄色短袖,也懒得特意去更衣室,直接套在自己原本的衣服外面。 等沈砚舟的时间里,她又在店里挑挑拣拣,选出一堆觉得还不错的衣服,打算从头到脚,给她家斯文矜贵的沈par进行全面改造。 “欢欢。” 许尽欢应声回头,瞬间眼前一亮。 190的身高将宽松的卡通短袖撑得极有型,更要命的是,冷白皮配上骚气的粉色,不仅不违和,反而将他混血儿的精致骨相衬托得愈发突出,那股子精英感奇异地与海绵宝宝的傻气融合,形成一种惊人的反差帅。 “哇哦!”许尽欢围着他转了一圈,忍不住吹了个口哨,“t恤牛仔裤,再来一双板鞋,沈砚舟,你活脱脱青春阳光的男大学生。” 沈砚舟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派大星上,蓝眸划过一丝笑意,回应道:“是很合适。” 粉色布料上印着的,是黄色的海绵宝宝。 黄色布料上印着的,是粉色的派大星。 怎么不算情侣装呢? “就买这两件吧。”沈砚舟说道。 “等等……”许尽欢拉着他,指了指旁边导购手上拿着的那一堆,怂恿道:“要不,这些你也试试?” 沈砚舟只需一眼就从她眼神里读到了迫不及待。 他顶了顶腮,摇头:“没有穿的场合。” 许尽欢翻了个白眼,“实话实说,是不是嫌它幼稚来着!” “嗯,一点点。”沈砚舟承认道。 “真的只有一点点?”许尽欢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沈砚舟握着她捏起的手势,笑道:“好吧,还要再多一点点。” “两位感情真好。”导购捧着许尽欢挑出来的衣服,适时插话。“两位穿我们家的衣服,很般配呢。” 沈砚舟笑着回了句谢谢。 他看眼导购手里拿一堆五颜六色的衣服,淡淡道:“都要了,包起来吧。” “好的,先生,您稍等片刻,我去仓库给您拿新的。” 沈砚舟嗯了一声,径直会更衣室换回他之前的衬衫。 眨眼间,青春男大重新切换回了斯文败类。 许尽欢咂舌道:“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跟大大变活人似的。” 她拽住衣摆把身上那件派大星也脱下来。 沈砚舟眉头拧了拧,伸手帮许尽欢按着衣服下面另一件原本她的短袖。 “平时你在外边也这么换衣服的麽?” “不会啊。”许尽欢把脱下来的衣服叠好,回答道:“今天这件男装太大了,我就想偷个懒来着。” 沈砚舟眉头松了松,没再多说什么。 恰好导购此时拿着整理好的服饰过来,恭敬道:“客人,您挑选的衣服都打包好了。” 许尽欢随意往收银台看了一眼。 大包小包一堆纸袋,她愣了一下,道:“我挑了这么多吗?” 她扯了扯沈砚舟的衣袖,摇头道:“算了,退掉一部分吧。” 沈砚舟挑眉:“刚才你还一本正经想让我改变穿衣风格的。” 许尽欢咧了咧嘴,买几件好穿穿穿,那能让你天天穿着,她想象了一下沈砚舟穿着一身潮牌去松青开会。 拜托,会被当猴子围观的好么。 沈砚舟轻笑一声,大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径直跟着导购去刷卡买单。 许尽欢这波买得太多,沈砚舟留了江边大平层那套房子的地址,晚点专柜的店员会送货上门。 他们两手空空继续在商场里逛。 许尽欢倒退着向前,边询问道:“你爸妈喜欢些什么东西?” 高端商场的人流量并不会特别多,但倒退着的许尽欢不知道不远处正好有个品牌在搞周年庆活动,店门口排队等待进店选购的人已经蔓延了几十米。 眼见许尽欢就要撞飞上队伍末端的人潮。 沈砚舟眼疾手快,拉着她,将人拽进怀里。 他皱了皱眉:“看路。” “哦哦。”许尽欢也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难得犟脾气和他唱反调。 沈砚舟蹲下身,骨节分明的大手圈住她的脚踝,问道:“刚是不是扭了下,疼麽?” 许尽欢确实猝不及防下扭到了,她尝试性小心动了动脚。 “还好,不这么疼。” 她低头望着沈砚舟,大庭广众之下,优雅矜贵的男人好不在意周边路人的眼光,单膝点地,仔细检查她扭伤的脚腕。 “真没事儿。不疼。”许尽欢拉了拉他的胳膊,想把沈砚舟拉起来。 “东西我来准备,今天先回家吧。” 沈砚舟叹了口气,拍了拍西裤上沾染的灰尘,抬腿起身。 “啊,别啊。难得出来逛街。”许尽欢不赞同他的提议,又当着沈砚舟的面,扭了几下脚腕:“真没事儿,你太大惊小怪啦。” 沈砚舟没说话,许尽欢以为他不放心,不由开始摆事实讲道理。 “这在我眼里都不算受伤。”她咂舌道:“去年到巴西热带雨林拍素材的时候,从山上摔下来,骨裂了我都硬撑着走了5公里出雨林。” 她不说还好,说完发现沈砚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许尽欢眨了眨眼,赶紧找补道:“不过后来有去看医生,打了俩月石膏就好全了。” 沈砚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薄唇吐出的语气都严肃起来:“留后遗症了,你自己知道麽?” “没有啊,”许尽欢低头看了看自己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也没瘸哇。” 沈砚舟点了点她的右腿,抿唇道:“有时候,半夜着凉了你的右腿会不自觉抽动。” “呃……” 许尽欢这倒是真的不知道,她完全没注意道这点,日常生活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走路时间长了,这条腿比另一条没受过伤的腿,更容易累一些,但一般邵家休息就好,不会有持续的影响。 许尽欢也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今天沈砚舟点出来,她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没准……或许……”许尽欢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神色冷峻的男人,嘀咕道:“没准是我在长个儿呢。” “呵。”沈砚舟被她气笑。 方才的有些紧张的起风一扫而空,他拍了拍许尽欢毛茸茸的头顶,好以整暇道:“是,再长个儿,争取长到比我都高。” “有点难吧。”许尽欢仰头,比划了一下两人足有几十公分的身高差,“况且,咱俩基因也不同哇。” “你一个混血,天生自带白人身高腿长的基因。”许尽欢挽尊道:“我爹我妈,个头都是正常水平,我再怎么基因变异,也上不了一米七,更别说一米九了。” 她垫脚,拍拍沈砚舟的肩膀,沉声道:“沈par,太难为人啦。” “不过要是我俩有孩子,不知道能不能遗传到一点你的优良基因,又白又高的……” “我并不觉得我的基因有多好。”沈砚舟打断她的话,拉着她绕开排队的人群,向前走去。 朝夕尽欢 第138节 “就发散思维,想象一下呗。”许尽欢耸耸肩,跟上他的脚步。 沈砚舟回头睨了她一眼,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蓝色眼眸里是全然的认真:“不要想象不会发生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欢欢,你也不用再试探我。我说过只要你,不是开玩笑。” 既然你的身体情况不适合要孩子,那我们就不要。 我并不是一时兴起为了哄你玩。 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我早已做好准备。 沈砚舟长臂一挥,将她揽在怀里,清冽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悦耳。 被认真告白后,许尽欢眼睛一转,又开始作妖: “那要是以后我在路边捡到个小孩子呢?就是那种,哇,长得特别可爱,一看就是当明星的料!” 沈砚舟淡定接招:“那就送去给江浸月当童星培养,我们收中介费。” “哇!沈砚舟你真是个商业鬼才!”许尽欢大笑。 “有空想这些有点没的,不如想想还要买点什么。” 见她的小心思被识破,许尽欢也不尴尬,她耸耸肩,问道:“你爸妈喜欢什么啊,我对他们一直无所知啊。我对送礼这件事不太擅长,上次回家,从你书房拿的人参给老头,心疼死我啦。” 她有点抓狂:“说起来,商场里的东西,感觉你爸妈也看不上吧……” “心意到了就行。”沈砚舟淡淡道。 许尽欢耸耸肩,既然这么说了,她就按自己想法买了。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沈砚舟,打个赌好不好? 沈砚舟:赌什么 许尽欢:一会儿我们去买张刮刮乐,中奖了算你赢,没中奖算你输。 沈砚舟:赌注呢 许尽欢(邪笑):输了,你明天上班就穿海绵宝宝去律所吧~ 第77章 .幼稚 “我们家沈par真厉害。”…… 两人在商场里逛了一圈, 给沈父挑了一只钢笔,给沈母买了一条披肩。 在许尽欢的强烈要求下,钱是她付的,没走亲密付, 她刷的自己的卡。 6位数的金额花出去。 沈砚舟以为她会心疼地吐槽几句店家宰客, 结果许尽欢什么都没说, 反而兴致勃勃拉着他继续逛。 沈砚舟提着包装精美的礼品袋,道:“我还以为财迷的许总会心疼。” “拜托,我是财迷, 又不是守财奴,赚钱不就是为了花的麽!”许尽欢双手抄在口袋里, 为自己正名:“而且抠门也要看对象呀,回家看我家那个偏心老头, 送之值钱东西简直打水漂。” 她指了指沈砚舟手上的两个礼盒, 一本正经道:“去见你爸妈, 当然得好好准备。毕竟,我可是要把他们培养的优秀好儿子拐走哇!” 沈砚舟挑眉:“看不来,小狮子的消费观还挺端正。” “那当然。”许尽欢舔了舔嘴唇,拿胳膊捅了下他的腰, 挤眉弄眼道:“其实吧, 我也有考虑过要不要带你去见家长。” 沈砚舟:“去见你父亲?” “不是啦。”许尽欢懒得提温家那堆破事, 她都和温家彻底划清关系了。 上次出手废老大劲帮老头保住温氏,在许尽欢心里已经算还了生养之恩了。 以后不管是温仲再想找她进公司,还是温帅又玩赌捅出篓子,都和她这个早已改名换姓的外人没关系了。 “是去看我妈妈啦。”许尽欢说道,“不过不着急,过段时间吧。” 沈砚舟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开口道:“律所的事情不用担心,我随时能抽出时间。” 许尽欢弯起眼睛,朝他笑道:“我当然不担心啦,看岳母的时间,你再忙也肯定能抽出来的啦。” 她想了一下,解释道:“等明年清明节吧,我都每年清明节去看她的。” 沈砚舟沉吟道:“好。” 逛商场这件事比许尽欢想象得要有意思一点。 就好像在玩类似奇迹暖暖的换装游戏似的,许尽欢看到各种类型的服饰店都会进去转转。 和许多人逛街被导游跟着是会有的不自在感不同,许尽欢e人属性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会询问专柜导购的意见,也会随口闲聊似的问一问店里生意怎么样,平时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顾客。 比起逛街,她更像是在走访,并且给足情绪价值。 每次离开的时候,也买几件衣服带走,给导购的服务也贡献一点业绩。 全程沈砚舟如同一个淡然的守护神,耐心地等待着她,看她和导购谈笑风生,在她挑完东西后主动上前付款。 “沈砚舟,我觉得有个超级棒的选题,下回去和相映成趣的编导讨论一下。” 走出奢侈品店里,她按捺不住自己心底兴奋,抱着男人的胳膊,激动道。 沈砚舟把手里的四五个纸袋并到一只手,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虚虚揽住许尽欢的腰肢,免得她蹦蹦跳跳又不看路,不小心撞到周围来回穿梭的路人。 “下一期就拍商场导购,从高端奢侈品导购,到路边小店的导购,从服饰类到化妆品类别,分几个小组拍摄不同品类,不同价位的品牌。” 许尽欢一边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下创意灵感,一边絮絮叨叨。 沈砚舟倾听着她的碎碎念,偶尔会提出几点建议。 “哇,导购的薪资和社保缴纳情况,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角度。” 许尽欢垫脚,在男人脸侧快速落下一个吻,嬉笑道:“我们家沈par真厉害。” 商场人来人往,每个人来到这座商场的目的都不同。 许尽欢站在商场顶层,扒着玻璃栏杆向下哦眺望商场中央巨大的挑空中庭。 人群像是渺小的蚂蚁,每一集消费却支撑起这座钢铁丛林的运转。 她收回视线,扭头说道:“沈砚舟,我之前都不太喜欢拍人物。可能是因为商业性质太重,总觉得和人打交道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衬衫西裤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几步,高挑的身姿颀长优雅,即便手上拎着数个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他也像是国王。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和人打交道确实很累。” 蓝色的眼眸沉静如海,俯瞰商场的目光沉稳淡定,如同国王瞥视般清冽淡然。 许尽欢点头,附和道:“是啊,确实遇到傻逼甲方,纯恶心人。” 她扭回头,重新打量下面几层来往的人群,和中庭伴随激昂音乐举行活动的展台。 “以前总觉得镜头对着自然最安全,山山水水又不会背叛你,也不会说伤人的话。”她靠在栏杆上,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人打交道太累了,得时时绷着根弦。” 她转身搂住他,话锋却轻快起来:“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在南京拍片的时候,听着那些陌生人的故事,好的坏的,苦的甜的。 突然觉得,能记录下这些活生生的人间烟火,比拍一万张漂亮的风景照都有力量。好像……连带着我自己也变得更接地气了。” 沈砚舟沉静的目光落到她的背影上,在许尽欢看不到的地方,他眼底浮现某种被称为温柔的情绪。 “但你现在的想法变了。”他笃定道。 许尽欢转身,抬手搂住他的脖颈,挂在沈砚舟身上,笑得一脸狡黠:“对呀,自从上次去南京拍过纪录片后,我发现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其实是一件蛮有意思的事情。” 她歪着头,斟酌着合适的形容。 “就像是体会不同的人生一样,酸甜苦辣,很震撼。” 许尽欢用了震撼这个词。 沈砚舟抱着她,薄唇微勾:“这是好事。” “嗯嗯,今天心理医生也这么说,好像见过别人的人生后,发现很多人都是生活里勇者,回望我自己之前那些事儿,好像确实不算什么了。” 许尽欢贴着男人的胸口,顺滑布料贴着她脸颊的皮肤,透过这层薄薄的布料,她能听见沈砚舟胸膛里沉稳的心跳。 “和你在一起,真的带给我生活很大的改变。”她低声说道。 沈砚舟嗯了一声,扣着她的后脑,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黑发,白皙的皮肤与黑色的发梢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是他们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命运的安排下,彼此未来的人生就此纠缠。 - 从商场各种意义上的满载而归后,许尽欢直接扑进书房,开始写新视频的策划案。 就连沈砚舟做好饭,喊她吃饭,许尽欢眼睛都没离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噼啪啪啦飞舞。 “你先吃,我马上,这段写好就来。” 灵感来的时候就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许尽欢一口气把新栏目的策划案写完。 她抬头一看时间,暗道一句不好。 没注意时间流逝,已经距离沈砚舟喊她吃饭过去两个小时了。 “坏了,说马上,结果马跑过头了。” 许尽欢保存好文档,关掉电脑,就冲出书房。 急促的脚步跑过大平层空旷的走道,在看见客餐厅的景象时,她猛地刹住了脚步。 落地窗外是亮起的万家灯火,落地窗内,斯文矜贵的男人坐在她买回来的懒人沙发上,腿上架着笔记本神色平静。 而不远处,那张设计感十足的大理石餐桌,上面的餐品摆盘精致。 目光落在那一桌纹丝未动、早已失去热气的菜肴上,许尽欢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盘子,果然凉了。 冰冷的盘壁透过指尖,传递出一种无声的等待。 同居之后,只要沈砚舟在家,基本上都是他下厨。 许尽欢只需要偶尔吹吹彩虹屁,等着开饭就好。 朝夕尽欢 第139节 这一桌冷掉的菜,她想到之前,两个人还是炮友阶段时,他们闹的那次别扭。 那次负气离席的晚餐,当时的沈砚舟,是否也像此刻的她一样,面对着满桌冷掉的精致,品出了一丝被搁置的失落? 因为一通云里雾里的电话,她以为沈砚舟要做直接协会的代理律师,帮智驾把她告上法庭。 摔门走人那夜,也是一个和今天相似的晚上。 当时她和现在的沈砚舟一样,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甚至连笔记本架在腿上工作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许尽欢现在忍不住猜测,当初那晚被误解的沈砚舟,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那一桌无人动筷的菜肴呢 不在乎的时候,对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当这个人真正走进内心之后,过去那些被忽视的细节,像是被翻阅的书本,一页一页重新呈现在眼前,令人读出酸涩的滋味。 她端着盘子进厨房,准备将凉了的菜热一下。 但想法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用过的厨房已经被收拾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 许尽欢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 她*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可乐鸡翅,向来果断的许尽欢也陷入了纠结。 这玩意到底是直接微波炉打一下,还是应该开火回锅。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沈砚舟不知何时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她手里的盘子。 “最好不要微波炉,肉质会变柴。” “哦。”许尽欢看他熟练开火,把鸡翅倒进锅里,她指了指餐桌上另外几个餐盘,问道:“外边那几个呢?” “一样。”沈砚舟抬抬下巴,示意道:“都端进来,热一下很快就能吃了。” 许尽欢不擅长厨房里的事情,但给她安排活儿,打下手帮忙端端盘子,洗洗碗这些,她还是能做得很好的。 咬着下饭的鸡翅,许尽欢突然问道:“沈砚舟,你是不是喜欢吃鸡翅呀!最近做鸡翅的频率还蛮高的。” 她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灵动,像是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沈砚舟撩起眼皮看了她,视线扫过她旁边骨碟上垒成小山高的鸡骨头,唇角勾起嗯了一声。 许尽欢:“哇,那我们俩口味还挺一致的哎。” “是啊。”沈砚舟轻笑着应了一声。 他垂眸遮住眼底的笑意,没有解释。 家里最近经常做鸡翅,不是因为他喜欢吃鸡翅,沈砚舟对吃的,除了海鲜是他不愿意碰的,剩下的其他食材都差不多。 自从某次发现馋嘴的小狮子将一大盘可乐鸡翅啃光,就连酱汁都倒进碗里泡饭后,可乐鸡翅就成为了经常出现的返场嘉宾。 沈砚舟并不介意,小狮子以为他也喜欢吃鸡翅。 她吃得眉开眼笑的样子,他觉得,喜欢上她所喜欢的味道,是比喜欢某道菜本身,更让他感到愉悦的事。 严格来说,他是可以喜欢某个特定菜品的。 只要她喜欢,他就可以喜欢。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宫保鸡丁,喜欢吃吗? 沈砚舟:喜欢 许尽欢:金汤酸菜鱼,喜欢吃吗? 沈砚舟:喜欢 (漫长的报菜名) 许尽欢:清蒸皮皮虾,喜欢吃吗? 沈砚舟:喜……(顿住) 许尽欢:好哇,你果然在糊弄我! 第78章 .幼稚 “睡不着,就做点运动吧”…… 要去沈家的前一晚, 许尽欢罕见地失眠了。 之前还能插科打诨,可真到了眼前,心里却像有只小猫在挠。 她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再把这次见面纯粹当成一个任务——因为那是沈砚舟的父母, 是给了他一个“家”的人。 这份认知, 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 心里也悄悄打起了鼓。 明明之前完全不紧张的,甚至有点抵触,但沈砚舟解释后, 加上或许是现在思维方式变得成熟,许尽欢内心其实把沈父沈母的重要性, 往上提了几个级别的。 见父母这件事,超出许尽欢的知识范畴。 她没有一个正常的原生家庭, 许婉婷走得早, 后来又和温仲闹得不可开交。 从砸家出门, 到长达十来年的冷战,再到短暂缓和后,再度砸家出门。 相映成趣作为新锐摄影工作室,员工年龄都年轻化, 许尽欢其实没什么和父母那辈人的相处经验。 床边的小夜灯在黑暗之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许尽欢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 【睡了没?】 那头江浸月秒回【没, 还在等下一场拍夜戏,找我有事儿啊。】 许尽欢犹豫了一下,委婉问道【按照你之前拍的那些剧,女主角去男主家,他爸妈一般是什么反应?】 江浸月秒解码,直言不讳道【律师要带你回家见父母啦】 许尽欢扶额, 嘴角抽搐着回微信【我表现得很明显?】 “哈哈哈,笑死我了。”深夜沪市片场,江浸月坐在小马扎上,笑道前仰后合。 她把手机给一旁的颜煦:“哥,你快看,笑死了,欢欢还以为她藏得很好。哈哈哈,明明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颜煦看都没看,直接把手机塞回她怀里,顺手将一张新的退烧贴“啪”地一下按在她脑门上,动作看似粗鲁,力道却放得极轻。 “大夏天能把自己折腾感冒,你这智商真是稳中有降。” 江浸月吐吐舌头,狡辩道:“我这是工伤好嘛!谁让那个坑爹的男二跑路,害得全剧组都要改通告日期。” 颜煦把手上的保温杯塞进她手里,语气如春风般和煦,但话语中却带着寒气。 “这种不听话的劣迹演员,封杀掉就好。” 江浸月捧着保温杯,躲在杯子后面小心打量他。 颜煦那张帅气的脸上,温柔和煦的表情丝毫波动。 但江浸月知道他是说真的。 作为智驾行业佼佼者的天擎ceo,颜煦插手不了娱乐圈的事情。 作为沪市颜家的大少爷,以及颜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颜煦想封杀一个娱乐圈的小明星,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都要轻松,更别说这个小明星本就爆出人品作风问题。 颜少爷笑着一句话,无数人都会争着抢着帮他办成这件事。 “哥,你要不先回去,我还有两场戏,估计得拍到凌晨两三点。” 江浸月推推他,劝道:“你明儿还要上班,陪我在这剧组耗着没意思。” 她话音刚落,副导演就跑过来,点头哈腰道:“江老师,您准备一下,马上到您的戏份了。” 江浸月扬眉,翻了翻搁在一边的通告单,诧异道:“前面不还有一场戏呢?” “女二和男三的对手戏,他们连个都不在状态,朱导说先拍您的戏份。”副导演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江老师,让您发着烧还在夜里等这么久。” 江浸月挥挥手:“没事儿,我随时可以,道具组准备好了来喊我就行。” “哎好的。” 见女主角这么好说话,副导演也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瞧了眼坐在旁边没出声的颜煦,试探道:“颜总,里屋的休息室已经给您收拾好了,要不您进去等江老师?” 颜煦掀起眼皮看了眼,脸上挂着的笑还未褪去。 他抬手拍拍副导演的肩膀,笑道:“不用,我就做坐这儿等。” “……行,那您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剧组说。” 目送副导演一步三回头后,江浸月侧过身。 小马扎摆得位置本就相近,她直接笑趴在颜煦肩膀上。 “哥,你一来就是不一样。连我戏份都往前挪了。” 颜煦没好气地把她的脑袋,从自己肩上推开,社交面具般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你这剧组,颜氏有投资。”他瞥了眼笑嘻嘻的女明星,皱眉道:“你早把我搬出来,就不会被欺负成这样了。” 江浸月吐吐舌头,小声道:“那不一样啊,虽然名义上我是你表妹,但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哪好意思打着颜家的名头在外边狐假虎威。” “没有任何区别。我爷爷和江爷爷是战场上过命的兄弟。”颜煦揉了揉眉心,“我爸妈把你当亲女儿,我从小把你当亲妹妹。用家里的关系撑场面,不算狐假虎威。” 半夜露天的夜风带着寒气,吹得原本的热茶入口都带着几分凉意。 妆造可见尤怜的女明星,此时却显得有几分脆弱。 透过保温杯里不断上浮的雾气,江浸月在朦胧的白雾里打量着颜煦。 副导演来喊她去拍戏,江浸月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民国学生装,往聚光灯下走。 “等等。”一直低头玩手机的颜煦突然出声,和煦的声线带着阳光的味道,在黑夜里清晰地甚至产生了几分回声。 闻声,江浸月茫然回头。 颜煦懒得起身,他伸手握住江浸月的手腕,把人拽回自己身边,缓缓抬手。 哪那么一瞬间,江浸月以为他要抚摸自己的脸颊,就如同过去无数次她梦里出现的场景一样,带着春风般的温柔。 “刺啦”一声。 朝夕尽欢 第140节 江浸月猛地睁眼,只见眼前那个阳光倦懒的男人手里夹着一张撕下的退热贴,在她眼前晃了晃。 “去拍戏吧,我在这儿等你拍完回家。” 说完,颜煦重新埋头,将视线挪回手机上。 夜风拂过,吹走本不存在的暧昧,也让江浸月升温的大脑重新清醒。 背后是剧组的催促,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小马扎上的男人。 哪怕坐在片场角落,光线并不明亮的阴影里,这个男人的存在感依旧强得可怕。 江浸月能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瞟过来的视线。 科班出身的女明星,业务素质自然过硬,转身的那两秒钟,她就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朝镁光灯下走去。 “哎,没想到江老师来头这么大,居然是颜家的表亲,颜家大少爷是她表哥哎。” “是啊,之前瞒得也太好了。感觉吃到一口大瓜。啊啊啊,好想发个wb爆料啊。” “已经有人爆辣,剧组这么多人,早就有人发网上啦,现在在热搜上挂着呢!” “我去,还真是!” 开拍前,江浸月和对手戏的男主,先走一遍位。 不远处那些小声八卦的声音,顺着风吹到聚光灯下。 江浸月半垂着眼睫,麻花辫、蓝布衫,立在红墙下,导演要求的“破碎感”她信手拈来,因为那根本无需扮演。 听着导演讲解“你爱的哥哥要离开……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拉开距离”,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那片熟悉的阴影。 灯光太亮,她看不清他,但他存在本身,就足以在她心底投下巨大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唇瓣无声翕动,将角色的台词与自己的心事一同碾碎在齿间:“你总是这样……以哥哥的名义,对我极好,却又残忍地拉开距离。” 她所在的地方是整个片场最亮的地方,看向黑暗的地方,人的眼睛无法辨别光线对比太强的地方。 江浸月看不清场外那片阴影,她嘴唇动了动,用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可我不想当你的妹妹。” - 这个晚上,不仅是江浸月和颜煦在片场熬夜。 城市中心的大平层,许尽欢也辗转难眠。 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浸月和她聊微信,聊一半人不见了。 许尽欢估计应该是剧组喊她拍戏,也没再发消息过去。 她把手机屏幕调低,侧过身,背对着同床同枕的男人玩手机打发时间。 手机这个东西,通常玩的动机是因为无聊,想要打发时间。 但十有八九会演变成,越玩越起劲。 “噗嗤。”许尽欢刷到一个情侣吵架的视频,是很少见的男方恋爱脑的戏码,短视屏不长,她却看了好几遍,没忍住笑出声。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探进被窝,准确地取走她手里的手机。 许尽欢一愣,下意识去捞,却扑了个空,只抓到沈砚舟温热的手腕。 “喂,还我!”她小声抗议,像被抢了玩具的小孩,用指甲轻轻挠了挠他的手臂内侧,“我静音了,又没吵到你。” 沈砚舟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拇指在她虎口那个小小的、常年握相机留下的薄茧上,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这细微的动作带着电流,让她手臂的皮肤泛起一阵酥麻。 “没吵到,”他承认,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像羽毛搔过心尖,“但看到光线了。” 他顿了顿,侧过身面对她,黑暗中,那双蓝眸像蕴藏着星河的深海,“你翻来覆去的气流,也吵到我了。” 许尽欢被他的强词夺理逗笑了,忍不住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沈砚舟,你这指控也太不讲道理了!” 沈砚舟精准地夹住她捣乱的脚踝,小腿顺势缠了上去,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呼吸交融。 “要玩手机就开灯,不然伤眼睛。” 沈砚舟淡淡道。他把手机锁屏放到床头柜上,大手揽住凹凸有致的身体,往他怀里搂了搂。 他故意挺了挺身,故意道:“既然睡不着,就做点有氧运动吧。运动能促进睡眠。” 许尽欢手一僵,撑在他光滑紧实的腹肌上,讪笑道:“太禽兽了也不好吧。” 沈砚舟眯眼,打开床头的阅读灯,压住一寸寸想挪走的许尽欢。 暖黄色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 沈砚舟如同虔诚的朝圣者,在她微蹙的眉心,落下一处处细吻。 草原上肆意奔跑的小狮子,在此刻变成了荒原无人区盛开的野玫瑰,她收起锋芒,显得有几分难耐的温顺。 熟悉的温柔潮水席卷而来,带着她飘荡。 浑身带刺的荒野玫瑰,所有的尖刺都化为柔软的颤抖,玫瑰花馥郁而甜腻。 沈砚舟如同勤勤恳恳的园丁,他极具耐心,对带心爱的野玫瑰,强势下是极尽的温柔。 喘不上气,许尽欢只能拿指甲,不受控制地划出道道红痕。 ----------------------- 作者有话说:审核大佬,没有写脖子以下的。 【小剧场】 许尽欢:手机真好玩 沈砚舟:玩手机有什么意思,带你玩更好玩的双人游戏 第79章 .幼稚 “不做了!听不懂人话吗!”…… “沈砚舟, 我好困啊。”她喃喃道。 “困就睡。”沈砚舟将她被汗湿而粘在脸颊的一缕黑发拨到脑后。 他低头,啄了下许尽欢已经快要闭上的眼睛,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如同摇篮曲般哄道:“睡吧, 一会儿我抱你去洗澡。” 神志不清的许尽欢只听见一句“睡吧”, 意识再也抵抗不住身体的疲惫, 缓缓沉入梦乡。 许尽欢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夜无梦。 沈砚舟喊她起床时,许尽欢夹着被子翻了身, 嘟囔道:“不要了,不做了, 我真的好累,做不动。” 她皱眉带着起床气的话, 听得沈砚舟冷厉的眉眼柔和下来。 他扣上衬衫扣子, 坐到床边注视着床上的蚕蛹。 许尽欢闭眼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在, 以此来逃避起床。 她困得要命,昨天晚上先是失眠,然后被某个禽兽拉着进行一番有氧运动。 “已经九点了。”沈砚舟抬腕看了眼表,出声道。 “你去加班吧, 今天不是工作日, 我要睡到自然醒。”她把自己卷在被子里, 不耐烦地赶人。 沈砚舟轻笑一声,然后熟门熟路地伸手探进蚕蛹里,准确地在隆起的软绵上捏了下。 他用的力气很轻,却把许尽欢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尖叫后,连滚带爬地远离始作俑者。 “说了不做了!不做了!听不懂人话吗!变态!”炸毛的小狮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裹着被子气急败坏地骂道。 沈砚舟单手插兜,也不辩解,一副好以整暇的样子,耐心接受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起床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许尽欢骂完,望着坐在床单穿着整齐的男人,她的理智姗姗来迟。 “呃……” 许尽欢裹着被子坐在大床中央,有些尴尬。 见她突然安静下来,沈砚舟挑眉:“清醒了?” 许尽欢点头:“醒了。” 她想起来今天还要去沈砚舟父母家。她想起来今天还要去沈砚舟父母家,强撑着坐起身。丝被滑落,锁骨下方一抹暧昧红痕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沈砚舟正系着袖扣,目光掠过那处,动作微顿。 他转身走进浴室,不多时,手里拿着一条拧干的热毛巾出来,自然递给她:“敷一下。” 许尽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微热,接过毛巾嘟囔:“……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简单处理完,她赤着脚,进浴室洗漱。 难得今天脚步轻松,不知道是不是顾忌着今天要出门,昨天虽然闹到很晚,但沈砚舟还是收着劲,没像以前那样整得她腿软。 “过去要多久哇?”许尽欢扣上安全带,随口问道。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休闲裙,设计简约又端庄,和男人的衬衫同色系,算是情侣装。 沈砚舟发动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回答道:“十几分钟就到。” 许尽欢喔了一声,没在意。 随着路边的景色越发熟悉,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两栋伫立的双子楼,给沈砚舟介绍道:“那是f大的光华楼。” “嗯,你的母校。”沈砚舟应道。 市区,车子开不快,红绿灯也多起来。 许尽欢干脆降下车窗,窗外的夏日暖风吹进车里。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双子楼,又道:“其实不仅仅是我母校,也是我老家,哈哈哈。” 许尽欢单手支着车窗,有些怀念道:“老头儿创业发家之前,其实我们一家住在f大的教职工的大院里。” 她朝开车的沈砚舟笑笑,解释道:“我妈生前是f大摄影系的老师。” 沈砚舟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转头看她,说道:“欢欢很棒,带着阿姨的梦想一直在路上。 他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越过中控台,轻轻握了握她搁在腿上的手。 朝夕尽欢 第141节 掌心温暖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 许尽欢心尖一颤,那股因回忆母亲而升起的细微酸楚,竟奇迹般地被这短暂的触碰抚平了。 她点头附和道:“是啊,摄影是她手把手教我的,要是我妈能活得久一点,说不定能真的成为我在f大的老师。她以前还开玩笑,说让我去报她的研究生来着。” 沪市的夏天骄阳似火,车子开动起来,倒灌进车里的空气,带着一股被炽热骄阳烤过的气息。 许尽欢关上车窗,难得和沈砚舟聊到青少年时期的事,她又多说了几句。 “我小时候其实是在f大里长大的,那会儿,我在大院里简直是一方霸主。后来老头生意做大后,就搬走了。” 沈砚舟轻笑一声,缓缓接话道:“很活泼。” “你不用这么含蓄,直接说我调皮就好。”许尽欢摸了摸下巴,将自己的光辉事迹如实道来:“那会儿应该还在上幼儿园,我能保护隔壁小哥哥了。” 沈砚舟眉眼一动,意味深长道:“是么?” “真的。”许尽欢绞尽脑汁回想五六岁时的记忆,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记不清为什么,隔壁家小孩被大院里其他孩子欺负,我冲上去罩着他的!” 幼年的记忆实在模糊,许尽欢下过来半天,还是记不清细节,糊弄道:“反正好像最后打赢了,幼儿园女生单挑胖墩男,赢了。” 沈砚舟墨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欢欢很厉害,保护了其他小朋友。” 许尽欢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虽然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评价,但在亲密的人面前,她吃软不吃硬的傲娇属性显露无疑。 闲聊冲散了内心那些对于见家长这件事的焦虑,许尽欢心情很好地跟着音响里哼唱,是她听过无数回的《all to well》。 直到路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直到沈砚舟的车子拐进f大的家属院,许尽欢表情从狐疑,逐渐演变成震惊。 她伸手轻轻拽了拽沈砚舟的衬衫袖口:“喂,沈砚舟,你开进来干嘛?” “你开进来干嘛?”她诧异道:“我家之前那套家属小楼都卖掉了,好早就住这边啦。” 沈砚舟目视前方,单手熟练地转动方向盘,空着的右手反手将她手指攥在掌心,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嗯,抄个近路。” “抄近路?”许尽欢凭借记忆,指了个方向,道:“绕过去,那边有个出口能出去。” 沈砚舟笑而不语,对她指的方向视而不见。 suv拐进相反的内部道路,在一栋古色古香的洋房前停下。 沈砚舟在熟练地侧方位停车,然后熄火,开口道:“下车。” “好吧,来都来了,就看一眼吧。”许尽欢耸耸肩,也解开安全带下车。 f大她并不陌生,毕竟大学就是在这里读的,有时候拍摄素材的时候,许尽欢也会经常来f大,给学弟学妹实习机会。 眼前的家属院她却很久没踏足,差不多快要将近二十年了。 沪市洋房属于政府保护建筑,在租借时代就屹立在这,见证了这座大都市的崛起与繁荣。 二十几年离别的时光,在家属院仿佛只是二十多天的短暂时光。 漫步在熟悉的院巷,许尽欢脑海深处那些尘封的黑匣子,像是被插入了准确的钥匙,童年的记忆从模糊的虚影,渐渐变得凝实。 许尽欢走了十几米,隔着一座小楼的铁围栏往里望去。 灰色的小楼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木窗的栅栏将玻璃分隔成整齐的小方块。 晃神之际,许尽欢竟然看见院子里温柔婉约的女人,蹲在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身前,给她讲解摄影的光影。 许尽欢眼眶有点湿润,水汽扭曲了眼前的画面。 挡视线再度对焦,白衣女人和叉着腰的女孩都消失了。 灰色小楼前空无一人,只有翠绿的爬山虎在骄阳下依旧舒展着身姿,倾泻而下的绿意为褪色的回忆,重新注入新的生机。 “沈砚舟,这是我家哎!”她回头道:“这是我以前的家。好多年前卖掉了,不知道现在这里住的什么人。” 许尽欢隔着铁门打量,发现小楼似乎没有人住,隔着玻璃能看见屋里大部分的家具都盖上了防尘的白布。 不过院子被打理得很好,花圃里没有杂草,灌木丛整整齐齐,似乎前段时间刚被修剪过。 沈砚舟迈开长腿,长身玉立站在她身后,抬眸看了眼无人的小楼,他薄唇轻启:“要进去看看吗?” 许尽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不合适吧,这么多年了,主人家也不再,进去算是私闯民宅?” 她斜了一眼身姿笔挺的男人,警告道:“沈par,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哈,属于知法犯法。” “好吧,本来还说带你翻墙进去看看的。”沈砚舟轻笑道。 许尽欢瞪大眼睛,盯着他淡然锐利的下颚线,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家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回过神来的许尽欢,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无语道:“下次说冷笑话不要一本正经好不好,差点以为我要大义灭亲,送你进局子。” 沈砚舟薄唇弯了弯:“没和你开玩笑。” 灰色洋楼院外的矮墙并不高,只到成年人的腰部, 沈砚舟单手撑在矮墙上,轻松一跃,就跳进院内。 “你疯啦!”许尽欢赶紧伸手,隔着矮墙拽住他的胳膊,着急道:“亏你还是个律师,知法犯法!” 许尽欢只觉得要么是沈砚舟疯了,要么是她早上还没睡醒,居然梦到这么炸裂的画面。 她环顾四周,幸好此时无人经过。 “赶紧出来!”许尽欢低吼道。 沈砚舟气定神闲,拨掉她扯着自己的胳膊,然后往许尽欢手心里塞了一个坚硬的金属物。 金属锯齿触及手心带来怪异的触感。 许尽欢茫然张开手,望着手心里的东西,瞳孔睁大。 沈砚舟给她的,是一把钥匙。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砚舟:我无法改变过去,但可以帮你找回最开始承载幸福童年的家。 第80章 .一层层拨开 “在一夜情次日的清晨。”……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 看了看优雅淡定的男人,又看了看躺在她手心里的钥匙。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 许尽欢抖了抖唇瓣:“这是……哪里的钥匙?” 矮墙内,沈砚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欢欢,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 沈砚舟单手插兜, 望着许尽欢的蓝眸, 充满了笃定和鼓励。 许尽欢紧了紧手里的钥匙,感受着金属锯齿微微陷进肉里,带来的轻微钝痛。 她捏紧那把带着沈砚舟体温的钥匙, 冰凉的金属已被她捂得温热。指尖微微发颤,她将它缓缓插入锁孔。 那个她童年时踮着脚才能够到的锁孔。 “咔嚓。” 一声轻响, 如同解开了时光的封印。锁扣弹开,铁门应声裂开一条缝隙。 许尽欢凝视着铁门, 百感交集。 院内, 沈砚舟拉开这扇搁在两人之间的镂空铁门, 握住许尽欢的手腕,把她拉进来。 微风拂过满墙的爬山虎,翠绿的叶片随风舞动,像是在欢迎故人的归来。 许尽欢望着手心里的钥匙, 环顾四周。 很难想象, 时间二十年过去了, 她有朝一日,竟然真的回到充满温馨童年的故居。 “当初听我妈说过,这套房子卖给别人了。”许尽欢说道。 十几二十年前,沈砚舟才多大,不然不可能是当初的买家。 许尽欢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出她曾经的家,也不知道沈砚舟是如何几经周转, 买下这套位于沪市f大教职工大院里的三层洋房。 沈砚舟笑了笑,又在她手心里塞了一把新的钥匙。 这次许尽欢没有犹豫,她捏着手心里的两把钥匙,穿过绿荫葱葱的草坪,来到那栋灰色小楼的大门前。 久远的肌肉记忆被唤醒,许尽欢像童年时无数次那样,插入家门钥匙,拧开金属锁芯。 “天哪……”许尽欢喃喃道,声音被眼前的景象扼在喉间。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走入,目光掠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连窗边的那个摆着绿植的老式花架都在……”她猛地回头看向沈砚舟,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怎么可能?” 沈砚舟跟在她后面两步,解释道:“这套房子之前被一对夫妻买下,后来他们出国定居,就又挂牌销售了。” 许尽欢掀开客厅沙发上的披着的防尘布,米色的布艺沙发崭新依旧。 短暂的震惊过后,她抚摸过粗糙的布料。 “沙发是的新的,虽然和之前款式一样,不过原来的沙发,被我在家点蜡烛玩,这里应该烫了一个洞。” 沈砚舟目光柔和,解释道:“之前的屋主保养得很好,但很多老物件确实不能用了。我找人按原来的照片复原,重新装修过。” 他的话里其实有很多漏洞,比如他是怎么知道这套房子和许尽欢的关系,又比如作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沈砚舟又是从哪里找到十几年前家里的照片…… 许尽欢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在她出口发表疑问之前。 身材挺拔的男人含住她的唇瓣,轻柔舔舐。 许尽欢倒在沙发上,黑色长发披散在米色的布艺沙发上,宛如蜿蜒的藤蔓,或是海底漂浮的海带。 他们舌尖互相纠缠,如同生来就彼此纠缠的水蛇。 直到沙发上的女人双颊抚上红霞,沈砚舟才缓缓松开她。 “嘘。” 他竖起手指,贴在许尽欢被蹂躏后红润的唇上。 朝夕尽欢 第142节 白日里,沈砚舟还是那副斯文矜贵的模样。 “我知道你有很有疑问,但不要着急。”他俯身贴近许尽欢赤红的耳廓,“欢欢,你想知道的,今天都会得到答案。” 许尽欢侧头,重新吻上他的薄唇,呢喃道:“好哇,等你给我剩下的惊喜。” 灰色洋楼和多年前一样,静静伫立在f大。但今天尘封已久的洋楼,等到了早已长大的小主人。 许尽欢看了眼时间,重新把防尘布罩好。 “不再多留一会儿麽?”沈砚舟挑眉看她, “楼上还没看过,不知道符不符合你曾经的记忆。” “既然都已经买回来了,那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许尽欢点点他腕上的机械表,“你忘啦,今天还要去你爸妈家拜访呢。” 沈砚舟睨了一眼时间,“还早,不着急。” 许尽欢无语道:“都十点了,不早了好么。沪市这个交通状况,再堵车什么的,总不能让你爸妈干等吧。” 她柳叶眉皱起,来的时候市区就堵车,许尽欢有些担心。 “毕竟是第一次上门拜访,去太晚不好。”她催促道,“亏你还是时间管理大师的j人,怎么这会儿,时间观念比我这个p人都差劲啊。” 沈砚舟抬手揉开她皱起的眉心,薄唇微勾:“好吧,既然欢欢这么迫不及待,那现在去吧。” “拜托,沈砚舟你不会说话就不要瞎说,什么叫我迫不及待。”许尽欢一边被他揽着往外走,一边吐槽:“明明你先提出,要带我回家见家长的,搞得好像我多上赶着似的。” 沈砚舟对她的抱怨照单全收。 等许尽欢上车扣好安全带,等了半天却不见他的身影。 “人呢?”许尽欢扭头照亮一圈,才发现沈砚舟并未上车。 她跟着下车,一头雾水地问道:“你开后备箱干嘛?” “拿礼物。”高大挺拔的男人淡淡道。 后备箱里是前几天,两人一起去商场采购的礼物。 沈砚舟将几个礼盒与纸袋拎出来,抬了抬下巴,道:“走吧。” “啊?”许尽欢一脸茫然,没搞懂他的操作,迷惑道:“你拎出来也没地儿放啊,等道你爸妈家,再搬东西啊。” 沈砚舟意味深长道:“已经到了。” 树荫下,拎着大大小小礼品袋的男人迈开长腿,几步走到灰色洋房隔壁,站在路边对着愣住的许尽欢说道: “就这儿。” “……” 许尽欢脸上的表情凝滞。 蛛丝马* 迹被串联起来,形成一张紧密的逻辑网。 她走到他身边,抬头看着身高足有190的高大男人。 “我小时候救的那个小男孩,是不是你。”许尽欢丹凤眼眯起,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沈砚舟垂眸和她对视,回答干脆坦率:“是。” “原来我们早就认识啊。” 沈砚舟:“我很早就说过,我们认识的时间比你想象得更早。欢欢,是你把我忘记了。” 他轻飘飘的一段话,许尽欢只觉得天降大锅。 “我……”许尽欢咬牙,决定甩锅。 “我是没认出来,但说得好像你早就认出来一样。” 她把问题甩回去:“什么时候认出我的?不管是飞机上还是松青酒会,你那个态度,都不像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在一夜情次日的清晨。”沈砚舟解释道:“你外公的电话,我看到来电显示了。” 许尽欢哦了一声,也想起来当时的情况。 松青酒会的见色起意,一整夜的抵死缠绵,第二天外公打电话,问她清明节要不要回南京。 许尽欢通讯录里,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电话号码的备注一律是本名。 “早不说,憋到现在。” 许尽欢抬手戳一下沈砚舟的腰,“……你是什么洋葱转世吗,一层接一层的。” 话音落下,她自己却先怔住了。这一层层的惊喜与真相,剥开后露出的,不就是他埋藏至深的用心吗? 那股被人如此珍视、如此周密地爱着的感觉,瞬间击中了她的心。 她脸上发烫,嘴上却不肯认输:“……烦人。” 沈砚舟沉吟道:“这个形容还挺精准的。洋葱会让你哭,我也会让你哭。” 衬衫西裤人模人样的男人,用着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话。 成年人,许尽欢自然听懂他话里的内涵,越发无语。 心说,有些人搞起黄色来,也一本正经。 他们在门口插科打诨,屋内梁娴玉隔着玻璃,对丈夫说道:“老公,你来看,砚舟的女朋友是不是有些眼熟?” 沈远道顺着妻子的目光看了眼:“以前隔壁许婉婷的女儿。” 梁娴玉喜笑颜开:“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小姑娘和婉婷眉眼如出一辙。” “自从婉婷一家搬走后,就断了联系。”梁娴玉怀念道:“没想到,她女儿成了我儿子的女朋友,都是熟人。” 梁娴玉看着院门口说话的两人,疑惑道:“都到家门口,这俩孩子怎么不进来。” 她取下沈远道手中的报纸,嗔怪道:“去开门,喊他们进来。大夏天的,在外面晒太阳别中暑了。” 妻子发话,哪怕沈远道在外是受人敬重的教授,在家也得听老婆话。 院外,许尽欢和沈砚舟掰扯之前的旧账,冷不丁就听到一声更为沉闷的声音。 “瞒着什么事儿,说来我听听。” 沈砚舟脸上慵懒随意的脸色正了正,挺直脊背,喊了一句“爸。” 许尽欢背对着院子,慌乱之中,转身见到一身正装的长辈站在自己身后。 混乱之下,她嘴巴快过脑子,下意识跟着沈砚舟也喊了一句:“爸。” 骄阳下,许尽欢尬的简直想用脚趾在水泥路上扣除一座城堡,然后躲进去。 见人喊爸,是什么震撼发言。 就这个节骨眼,许尽欢竟然还能想到温仲,温仲尝试修复父女亲情,断断续续尝试了十年,她偶尔嘲讽似的,会喊一声爸。 也不知道如果被温仲听见她轻易喊别人“爸”,心里会作何感想。 好在,沈砚舟及时上前一步,自然地揽住她的肩。指尖亲昵地刮了刮她因尴尬而僵硬的鼻梁。 他声音里带着纵容的笑意: “现在喊爸有点早,爸的改口红包还没准备好。”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有些人早就认出我来,却不说,而是挖着坑等我跳 沈砚舟:在你爱我之前,袒露内心会把你吓跑的 第81章 .一层层拨开 “强求来的替代,对谁都不…… 有了沈砚舟破局, 沈远道也应了句:“红包当然有的。” “先进屋吧,外边晒。”说完,他转身率先朝洋房内走去。 许尽欢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沈砚舟把纸袋都换到一只手, 牵着她往里走, 边笑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狮子, 今天不在状态啊。” 许尽欢在他上拧了一把,没好气道:“主要是心虚啊,在你家门口说你坏话, 被你爸逮个正着。” 沈砚舟紧了紧她的手,安抚道:“别担心, 我在你身边。” 沈砚舟察觉到她僵直的脊背,揽在她腰间的手掌安抚性地轻轻摩挲了两下, 随即松开, 变为一个更显尊重的、并肩而立的姿态。 许尽欢没说话, 不知道是因为回到f大家属区这个熟悉的环境,还是因为沈砚舟的缘故,许尽欢涌上一股莫名的勇气。 这种莫名勇气,在见到温婉大方的梁娴玉那刻, 到达了顶峰。 “我记得是叫温宜吧, 好久没见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阿姨。”梁娴玉一身端庄的旗袍,雍容大方。 许尽欢挂上笑容,道:“以前是叫温宜,后来改名了,跟我妈妈姓,叫许尽欢。” 梁娴玉点头道:“这个名字也好听, 人生得意须尽欢,很有洒脱。快进来坐,我今天泡了花茶,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作为摄影师,许尽欢对细微情绪的捕捉近乎本能。 她能从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感觉到沈砚舟进门后骤然收紧的力道。 方才还在旧居沙发上与她耳鬓厮磨的男人,此刻背脊挺直,如同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透着一股公式化的静默。 氤氲的茶香带着花瓣的清甜,渐渐在客厅里弥漫。 梁娴玉又端来果盘,对许尽欢很是热情。 “砚舟工作这么忙,上次跟我们说有女朋友,我还以为他是找借口推辞。”梁娴玉笑着打趣。 许尽欢红唇扬起,附和道:“他是挺忙的。” “再忙也要抽时间陪陪女朋友。”另一侧沙发上,沈远道问道:“刚你们在外面说事情,砚舟游什么事情瞒着你?” 许尽欢嘴角的笑容不变,她自然地接话:“就说他工作太拼,之前有次出差都胃出血了,半夜进急诊还想瞒着我,他助理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这事儿。” 她告状的话语里,更多的是心疼。 言毕,许尽欢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向沈砚舟投去一个狡黠又无辜的眼神,仿佛在说:“看我表现好吧?” 朝夕尽欢 第143节 闻言,沈远道皱了眉头,梁娴玉忧心忡忡道:“砚舟,工作归工作。别听你爸那些案例啊事业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沈砚舟嗯了一声,挑眉瞥了一眼身边的许尽欢,平直的唇线弯出细微的弧度。 许尽欢隐秘地朝他眨眼。 她说的这些句句属实,只不过排列组合了一下语序的顺序而已。 沈砚舟墨蓝色的眸底划过温柔,他将白玉杯轻轻推至她手边,指尖在杯壁上若有似无地一碰,是一个只有两人才懂的、带着宠溺的致谢。 老夫妻俩看在眼里,以为是小情侣之间的甜蜜互动。 许尽欢端起纯白剔透的玉杯,轻缀花茶。 透过热茶的雾气,许尽欢打量着沈家。 沈远道和梁娴玉和她见过的那张全家福一样,一个古板斯文,一个温婉大方,夫妻俩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良好的教养。 而沈砚舟更像是结合了两人各自的优点,无关长相和血缘。 那是一种尊贵,优雅而又无所不能的淡定。 许尽欢埋头喝茶,听了一会儿沈砚舟和沈远道的谈话,聊的最近律师界几件影响较大的案子。 声音很好听,内容听不懂。 许尽欢暗自叹气,心说难怪沈砚舟不常回家,回家和工作也没什么两样。 “不用管他俩,他们父子俩对工作都上心得不得了。”梁娴玉递了一个橙子给她,笑道:“砚舟说你喜欢吃橙子,特意买的果冻橙,尝尝看。” 许尽欢说来句谢谢,接过澄黄的果冻橙拿在手里。 果冻橙的果皮软绵,能够无需借助刀刃,徒手就可如剥橘子般剥开。 梁娴玉聊起以前f大家属院的事情,许尽欢偶尔搭话。 “哎,以前经常和你妈妈去光华楼前的草坪散步,她最近怎么样?” 许尽欢抬眸看向她,她把手上的剥好的橙子,分了一半给雍容华贵的妇人。 “去世了。”许尽欢轻声道。 随着这三个字落下,客厅里的气氛一滞,就连旁边聊法律案例的沈家父子也停下话头,像是被揭开了某个不能被打开的潘多拉盒子。 许尽欢反而是最坦然的人,她自然地望向嘴唇颤抖的梁娴玉,开口说道: “我妈妈去世很久了,一开始觉得天都塌了,我爸给我找了个后妈。” 许尽欢顿了一下,继续道:“后妈其实挺好的,对我也很好,会学着我妈的样子给我做喜欢吃的饭菜,也会和我出去采风拍摄。” 她有条不紊地说道,随手游把手上另一半橙子塞进旁边的沈砚舟手里。 沈砚舟接过那半橙子,没有吃,而是放在一旁。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抽了一张纸巾,拉过许尽欢的手,低头仔细地帮她擦拭指尖黏腻的橙汁。 他的动作专注而轻柔,仿佛这是此刻最重要的事,完全无视了周遭因那番话而掀起的惊涛骇浪。 梁娴玉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看向她的“儿子”,心神俱震。 许尽欢像是没发现她的异样般,继续讲述:“时间长了,后妈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就意识到,我不能把她当成我妈,她不是我妈妈的替身,她是独立的人。” “任何人都无法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强求来的替代,对谁都不公平。阿姨,你说是么?” 许尽欢声音不急不缓,与平时毛躁的语气完全不同。 听见她这一番话,梁娴玉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沈远道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拍了拍失神的妻子。 “有些事情,走出来就好了。尽欢,你妈妈一定也希望看到你如今积极生活的模样。”沈远道沉声说道。 他意有所指,这番话不知是说给许尽欢听,还是在宽慰怀着的妻子。 梁娴玉还没缓过来,许尽欢看着原本气质雍容的女人神伤,不免有些踌躇。 许尽欢忍不住回想,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但是话说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的余地。 就在许尽欢挣扎的时刻,一片橙子被塞进她嘴里。 沈砚舟把刚才她给的橙子,撕掉上面零星的白线,搁在果盘上,颔首道:“吃吧。” 他墨蓝的眼眸深邃而静谧,似乎对一切都看得透彻。 他知道许尽欢在说谎。 就温家那个架势,许尽欢描述的那些与后妈的温馨场面,全是胡扯。 许尽欢也知道,沈砚舟早已看穿她的把戏。 她朝身旁斯文矜贵的男人眨眼,灵动的眼睛充满狡黠。 沈砚舟自从踏进家门后,就格外沉默冷峻的脸色也柔和了几分。 他知晓许尽欢的用心。 她说了这么多,明着是在说她不舍得妈妈许婉婷的离去,实则话里话外,都在点梁娴玉将沈砚舟当做原本亲身儿子替代品的事。 沈砚舟的身份,注定这辈子都无法将这样不公平事件诉诸于口。 那没关系,这个戳破窗户纸的人,她来当。 要替沈砚舟拒绝无休止的海鲜,将病态的亲情扭转回正常区间,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 “欢欢,你妈妈,她走得时候……”梁娴玉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问道。 许尽欢抿唇:“挺安详的,生病走的,在医院呆了两年多,对我妈那种热爱自由的人来说,关在医院治病的两年,反而是最痛苦的。” 梁娴玉喃喃道:“婉婷她原来觉得是煎熬吗?” “是的。”许尽欢点头,这次她没有用虚构的谎言,而是诚挚万分。 “虽然我很舍不得,但我知道对我妈来说,离开反而是一种解脱,病痛的折磨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她熬了那么久,也很累,离开的时候嘴角是带笑的。” 提起去世的母亲,许尽欢也有积分缅怀,她表现得很积极,用自己已经走出来的表象,来鼓励还沉浸在过去梁娴玉。 实际上,远没有说的这么轻松,许尽欢不会说她被焦虑和抑郁纠缠了多年。 同样是失去至亲,梁娴玉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她的身边始终围绕着试图拉她一把的人。她有愿意为了她殚精竭虑的丈夫,有茫茫人海中找到的、年龄身型相似的johnny,有愿意为了这段嫁接亲情,愿意一次又一次吃下海鲜的养子。 甚至,许尽欢这个未来的儿媳,也亲手剖开自己的伤口,来给沉沦的梁娴玉,看道另一种接受现实后,积极的可能性。 不可否认,对于梁娴玉,许尽欢有那么一丝羡慕。 从始至终,一直有人尝试用不同的方法,陪在她身边。 许尽欢的身边,空无一人。 她独自在无尽的焦虑抑郁中沉浮,在黑暗里泅渡。 就在她垂眸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上来,温热的掌心覆住她抠弄指甲的微颤手指。 许尽欢抬头,撞进沈砚舟的墨蓝眼眸。 那双让她每次都忍不住停留的眼眸,此刻里面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都过去了。”沈砚舟说道。 许尽欢点头,应了一句:“好。” 来时的路虽然孤独且艰难,但往后她身边有了陪伴的人。 “快中午了,家里的食材不太合适。” 梁娴玉心神俱震后,这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仿佛大梦初醒,一直被温情面纱所蒙蔽的现实,终于赤裸地呈现在眼前。 从自欺欺人,到恍然大悟,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契机。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今日没有戴眼镜,将那双蓝眸暴露出来的沈砚舟,抿唇道:“砚舟海鲜过敏,家里的食材不合适,咱们中午出去吃吧。” 话音落下,客厅内一片寂静,却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沉默,而像冰雪消融后,万物复苏前的静谧。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阵清风,终于吹散了笼罩在这个家上空多年的、无形的阴霾。 许尽欢感到沈砚舟一直微微绷紧的肩线,在她身边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在父母的目光中,自然而坚定地,将她一直抠弄指甲的手完全包裹进掌心。 阳光透过窗棂,正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明亮而温暖。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我的男朋友,我自己来罩 沈砚舟(笑):多谢欢欢 许尽欢(指指点点):喊许总!从今往后,我不让你吃海鲜,就不准吃 沈砚舟(纵容):好的许总,以后咱们家许总话事。 第82章 .一层层拨开 “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简单一席话, 沈砚舟猛地握紧许尽欢的手,像是听见什么天方夜谭。 沈远道拍拍梁娴玉的背,率先应了一句:“好。” 古板守礼的老教授,眼角泛着泪花。 他百感交集, 这么多年了, 对着沈砚舟的长大, 他时常觉得家里对不起这个孩子。 他千里迢迢从南京领养回来的孩子,没有任何怨言按照他们原本给亲身儿子规划路线,按部就班, 并优秀得出类拔萃。 他们夫妻俩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亲生孩子对待,也将一些不该存在的偏执强加在他身上。 沈远道和法律打了一辈子交道, 最讲究一个“公平”。 清官难断家务事,一边是抑郁不愿接收丧子之痛的爱妻, 一边是逐渐成熟的养子。 沈远道以为这辈子, 他都要带着愧疚和遗憾入土。 不曾想, 家和万事兴竟也能在沈家出现。 朝夕尽欢 第144节 沈远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角已是一片湿润。 “砚舟,爸妈对不起你。” 这句话, 他想说很久了, 久到这句道歉晚了许多年。 沈砚舟摇头, 淡淡道:“能成为爸妈的孩子,是缘分。” 他垂在桌下的手,无声地收紧了。 如果没有成为沈家的孩子,他不会拥有现在的人生,大概也不会走上律师这条路,更不会遇见他爱的小狮子。 - 午饭是在周边一家私房菜餐厅吃的, 满桌佳肴没有一道海鲜。 许尽欢提到沈砚舟把隔壁那套房子买下来了。 梁娴玉惊喜道:“是嘛,那套房子空了挺久的,婉婷和温仲带你搬走之后,新住户因为孩子在国外,他们也常年定居国外,那套房子空置有些年头了。” 许尽欢:“是啊,他今天早上还神神秘秘,要带我翻墙进去,给我吓得半死,以为被人看见得去派出所捞人了。” 沈远道皱了皱眉,沉声道一句:“胡闹。这是非法入侵,私闯民宅。” 梁娴玉瞥了眼丈夫,责怪道:“你个老古板!那房子砚舟买下来了,他进自己房子,他是开门进去,还是翻墙,你管得着麽!” 沈砚舟垂眸笑了笑,解释道:“本来想给欢欢惊喜的,是我冲动了。爸教训得是。” 许尽欢吃着碗里的鸡翅,旁观这一家三口。 她不知道沈砚舟以前回家吃饭是什么样的氛围,但至少今天开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客人您好。这是你们加的菜,请慢用。”服务员端着一盘皮皮蟹上桌。 梁娴玉一愣,喊住转身退下的服务员:“我们没点海鲜啊。” 她朝沈砚舟望去,对服务员继续道:“我儿子海鲜过敏吃不了,是不是送错了?” “啊,可是送菜单上写的就是这个包厢。”服务员也有些迟疑。 沈砚舟把圆桌转到他面前,淡定道:“没送错,我加的菜。” 他戴上手套开始剥虾,解释道:“欢欢喜欢吃。” 沈砚舟剥虾的动作优雅流畅,坚硬的虾壳在他手里被轻易拆解,露出q弹丰满的肉质,放进许尽欢的碗里。 许尽欢扬眉,对此见怪不怪,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两人一个投喂,一个吃虾,亲昵的动作熟稔至极,显然就不是第一回 这么做了。 梁娴玉和沈远道对视一眼,显然有些意料之外。 许尽欢见他们神色奇怪,主动提到:“阿姨,其实你寄给沈砚舟那些海鲜,都进了我的肚子。” “那挺好呀。”梁娴玉对着许尽欢笑笑,又问道:“那以后海鲜还寄吗?” 许尽欢也有几分拿不准主意,倒不是怕沈砚舟不准。 主要她不会做菜啊,吃什么,怎么吃,还得家里唯一的大厨发话。 察觉她悄咪咪瞥过来的眼神,沈砚舟轻笑一声,薄唇轻启:“寄。” 许尽欢闻言,嘴角立刻翘起一个得逞的小弧度,桌子下的腿轻轻碰了他一下,以示嘉奖。 “哎,好。欢欢喜欢吃的话,我看到有合适的食材,再给你们买一些,”梁娴玉答应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砚舟平时喜好吃什么?” 沈砚舟剥虾的动作没停,淡淡道:“都行,我不挑食。” “这孩子……”梁娴玉叹了口气。 许尽欢眼睛咕噜一转,插话道:“他喜欢吃牛排,还有鸡翅!” 梁娴玉稍微低落的情绪,又被许尽欢挑起来:“哎好呢,那我回去看到合适食材就给你俩寄,或者……要不你们进场回来也行。” “我俩工作都比较忙,出差也比较多,就不回去了,还和以前一样寄快递就好,谢谢妈。”沈砚舟回答道。 他剥完那一盘皮皮虾,湿巾擦不干净海腥味,于是起身去外面洗手间。 许尽欢在席间又和梁娴玉聊了几句,没注意把果汁洒了一点,沾到袖口,便也出去找洗手间清理。 果汁沾了一点,就几滴,许尽欢很快处理好。 她在洗手间外等了一会却没见到沈砚舟,本想给他打电话,想起自己手机还在包厢里。 回去专门拿个手机似乎有些太刻意了,许尽欢也懒得回去拿,在饭店里沈砚舟也不太可能招呼也不打,就先行离开。 许尽欢往前台去,果然看到高大挺拔的熟悉身影在前台提前结账。 作为外向的e人,许尽欢总是能做出一些不太符合场合的行为。 高档私房菜餐厅里,身着优雅长裙的女人此刻却悄然来到男人身后,趁着对方没注意,她像只偷袭大型猫科动物的小猎物,蹑手蹑脚地靠近,伸手拍了拍沈砚舟的肩膀。 然后在他回头看的时候,挪动脚步往另一边躲。 沈砚舟从餐厅澄亮的装饰画反射里早已看见她,却还是装作浑然不觉,耐着性子陪她玩了两三个回合,才一把将恶作剧得逞正自得意的小狮子从背后捞进怀里。 “怎么出来了?”他挑眉问道。 许尽欢把湿了的袖子给他看:“沾到果汁出来洗一下。” 沈砚舟搂住她的肩膀:“走吧,回去吧。” “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阿姨,喜欢吃的菜?”许尽欢仰头看他。 沈砚舟下颌线凌厉而锋利,语气波澜不惊:“一下子转变太大,不管是他们还是我,都会不适应。” 戳破许多年的亲情表象,是好事,但步子不能迈的太大,沈砚舟已经过了不停需要得到认可的年纪。 他比许尽欢年长几岁,许尽欢想要帮他解决沈家扭曲的亲情。 出发点很好,目前来看结果也很好。 但想要一位曾偏执地将他当作替身二十年的母亲,一朝一夕之间,接受一个和自己想象中万人不同的日子,转变还是太大了。 许尽欢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顿时有几分不高兴,一把将他的大手从自己肩上拽了下来。 她双手抱胸,下巴微扬:“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沈par多精明的人,看不上我这种靠胡扯来的小把戏,也正常。” 沈砚舟停下脚步,对上重新浑身带刺的小狮子。 他侧了侧身子,让开走走廊里上菜的服务员,眼疾手快地拉着许尽欢进了一间无人的空包厢。 无人包厢里没开灯,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昏暗的空间里,被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许尽欢脊背贴着厚重的包厢门,面前是身材高大的沈砚舟,挺拔身躯的如同一座山峦将她笼罩。 “拉我进来干嘛!”许尽欢伸手推他,掌心下的胸膛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身高差的缘故,让她只推到男人的胸膛的位置。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推在紧实胸肌上的触感q弹,而沈砚舟稳如泰山,丝毫不动。 许尽欢尝试了几下,发现她确实无法撼动这座人型山峦。 她不悦地抬头,正打算和沈砚舟辩驳,迎接她的,是男人俯身低头的细吻。 “嘘,外边有人经过,不要出声。”沈砚舟磁性的声线低声响起,将许尽欢未出口的那些阴阳怪气尽数堵住。 薄唇贴上后,灵活的舌尖撬开贝齿,带着一丝惩戒的意味,深入攫取着她的气息。 稀碎的轻微水声在交缠的唇齿间散落,隔音极好的包厢里没有旁人。 “嗯……” 沈砚舟的吻带着灼人的温度,仿佛要将她肺里的空气都掠夺殆尽。 他舌头伸得太深,许尽欢刚想叫,冷不丁响起刚才沈砚舟的提醒。 外边随时有人经过,随时肯定会有人推门而入…… “像在偷情。”她在一片混沌的思绪中呢喃。 这个认知让原本普通的亲吻变得格外刺激,每一根神经都因此而战栗。 想到这里,思绪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原本只是情侣之间再正常不过的接吻。 纱帘遮挡住大部分光线,没开灯的包厢无端多了几分禁忌的暧昧。 沈砚舟一手搂着许尽欢纤细的腰肢,一手托住巴掌大的小脸,深邃的眉眼如同中世纪利用容貌诱惑人类的吸血鬼。 “因为欢欢喜欢玩。” 沈砚舟的拇指暧昧地拭去她唇角的晶莹,低沉的声音像带着钩子。 “现在比刚才恶作剧有趣多了,不是么?” 不等许尽欢回答,就再度吻上她的唇。 身后就是门板,许尽欢退无可退,被面前的男人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仰头接受他强势却温柔的深吻。 “嗯……够了。”许尽欢哼咛道。 随着沈砚舟主动退开两步,许尽欢背靠着包厢门喘气。 缺氧的感觉让神智都有一些脱离身体,仿佛跑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要不是靠着门板,她毫不怀疑自己会腿软得滑到地上。 “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她低骂道。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我之前不是学会了在接吻里换气吗?怎能不管用了? 沈砚舟:因为我升级了吻你的技巧 第83章 .伪骨 “把我哥睡了。” 闻言, 沈砚舟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结实的手臂稳稳揽住许尽欢的腰肢,将有些脱力的她更深地拥入怀中,支撑住她全部的重量。 “我们小狮子今天做得很好。”他低声夸奖, 尾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许尽欢翻了个白眼, 回怼道:“别, 是我多管闲事。就应该让阿姨给你做一桌海鲜,毒死你哦!” 朝夕尽欢 第145节 “欢欢心疼我,我知道。”沈砚舟把人搂在怀里, 冷静给她分析道:“但是有些事情强求不来的,我也不在乎他们到底把我当成是谁。” 沈砚舟低头, 薄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我只要在你心里,爱的是我这个人就够了。”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许尽欢, 仿佛要确认这个答案早已镌刻在她心底。 许尽欢的脑子此刻也转过了弯, 意识到是自己太心急了。 许尽欢被他一点, 脑子也转过弯来。是她太着急了。 当梁娴玉说着“听说你爱吃橙子”并递过来时,那刻意又生硬的好意,瞬间让她联想到沈砚舟家里那些永远吃不完的海鲜。 一种建立在错误认知上的、令人窒息的爱。 所以她才会借着许婉婷去世这事骤然发难,想撕开这个家庭温情的假面。 效果确实拔群, 沈家父母意识到了替身的荒诞。但情感的扭转非一日之功, 沈砚舟比她看得更透。 但突兀的转折, 势必也需要时间适应,特别是感情上的转变,意识到和真正接受,是两码事,急不得。 沈砚舟看得很透彻。 “那我是不是做错了?”许尽欢攥了攥他的衬衫,问道。 虽然是问句, 但许尽欢拽着衣服昂着头,像是骄傲的女王,她冷艳的脸上表情傲然,像是无声再宣告:如果你敢说是,就死定了。 沈砚舟轻笑一声,“没错,欢欢帮我解决了后顾之忧。以后都不用回家强迫自己吃海鲜了,多亏了欢欢。” 许尽欢松开他的衬衫,把她抓出褶皱抚平,“那可不。” 随心所欲的小狮子不怕任何事,沈砚舟不能提的事情,她来提。 在一起这么久,一直都是沈砚舟在方方面面保护她照顾她。 需要的时候,许尽欢也想要保护他啊。 爱情,除去相互的磨合与迁就,保护欲从来不仅限于男方对女方。 它是在两个人之间流动并存的,如同两个半圆,对应在一起,才能组合成一个和完整的圆环。 密不可分。 “等等!” 许尽欢心情好了还没两分钟。 给沈砚舟整理衬衫的时候,她指尖突然在他的后颈,摸到一片密密麻麻凸起的疹子。 “没吃海鲜怎么过敏了?” “接吻的时候接触到的过敏原吗?我吃了一盘皮皮虾,洗袖子的时候,用了漱口水,餐厅的漱口水不管用啊。” 她绕到沈砚舟身后,就要拉下他的衬衫,却被男人擒住了手。 沈砚舟挑眉,唇角的笑意染上几分无奈,握住她意图不轨的手腕:“欢欢,今天这件真不行。扯坏了,你老公我可就没法见人了。” 许尽欢撇撇嘴,指尖在他掌心不忿地挠了一下:“沈par请注意你的措辞,不要污蔑我优雅知性的形象。” 她刚刚确实是想拉着衬衫衣领,往下扯来着。 许尽欢欲盖弥彰道:“不要说得好像我很暴力,跟什么女土匪一样好么。” “呵,欢欢。”沈砚舟压低声线,凑到她耳边:“等回家,要不要好好数数,我究竟被你扯坏多少件衬衫,嗯?” 许尽欢有几分心虚,但还是装得若无其事道:“就事论事,今天你自己非要亲我,现在过敏也是自讨苦吃。” …… 说起来第一次扯衬衫,还是在沈砚舟那套大平层里,他们喝着酒玩真心话大冒险。 也是同样的情况,沈砚舟和吃过海鲜后的她接吻,然后坐在厨房的料理台上,她把男人的扯成破布。 至于后面的,基本上就都是某个斯文败类,在夜里变着法子,玩情趣时的战果了。 西装暴徒的play,完美踩在她xp上,美色当前,这叫人怎么把持得住? 许尽欢心说,激动下扯坏的那些衬衫,性质其实和床头柜里那些安全套一样,都同属于成人生活中的合理耗材。 “不要随便乱发情。”许尽* 欢皮笑肉不笑地阴阳道。 沈砚舟被她的指控逗笑,抬手帮许尽欢将看不见的凌乱发丝理顺。 两人若无其事的一同回到原来的包厢。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离开的时候,沈砚舟道:“下午律所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爸妈,啊,下次空了再回来看你们。” 梁娴玉哎了一声,说了句:“好。妈最近闲着没事儿在研究厨艺,回去我研究一下怎么煎牛排,砚舟啊,等你下回来,咱们在家吃。” 沈砚舟垂眸,点头答应。 f大和松青是两个方向,在餐厅门口分别后,沈砚舟开车上路。 许尽欢感叹:“还是当老师好啊,不仅有周末还有寒暑假。” “你当不了老师。”沈砚舟说道。 许尽欢不乐意道:“看不起谁呢,以我的水平去当个摄影系的老师绰绰有余,到时候带上学生们去拍雪山、拍沙漠,一定很酷。” 沈砚舟挑眉,无情打破她的畅想:“摄影水平当老师确实足够,但欢欢,你的教学大纲,不可能通过学校审批。” “哈?相映成趣很多这类项目,还有实习生参与,怎么就不行了?” 夏日里阳光强烈,沈砚舟随手架上墨镜,遮挡刺眼骄阳。 他不急不缓,分析道:“现在对于学校,教学的安全性是在第一优先级的。相映成趣是公司,实习生也是你的员工,但学生不是。” 许尽欢想了一会,可惜道:“也是,感觉当老师反而没有那么自由了。难怪我妈不当自由摄影师,进高校之后,她经常说自己的作品没灵气了。” 提到外出摄影,许尽欢不免有些兴奋。 “一想到下个月,马上要去印尼拍火山,就期待上了。”她扭头,再次确认道:“沈砚舟,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吗?” 开车的沈砚舟单手把着方向盘,空调的冷风吹动他衬衫的领口,那张折叠度极高的混血面孔被一副巨大的黑超挡住半张。 “当然去。”他侧头斜眼看向副驾的许尽欢,磁性的嗓音里少了几分沉稳,多了些许慵懒:“不然最近醉生梦死的加班是为了什么?欢欢,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热爱工作。” “醉生梦死,亏你说得出来。”许尽欢噗嗤笑出声:“沈par,这话要是被你的下属听见,他们大概会觉得,是恋爱耽误了沈par的事业心。” “或许吧。”沈砚舟驾驶着车子流畅转弯,询问道:“下午和客户还有个会,先送你回家,我再去松青。” 许尽欢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她没有沈砚舟那么繁忙的行程,这个周末可以安心在家休息。 车子还没开到家,许尽欢的手机先响起来了。 来电显示:江浸月。 许尽欢已接通,闺蜜哀嚎的声音就从听筒那边传来:“完蛋了欢欢,我可能在沪市待不下去了。” 许尽欢早已习惯她夸张的叙事风格,根本没把江浸月的嚎叫当一回事,懒洋洋道:“你现在呆的那个奇葩剧组,你终于受不了闹翻,结果被狗仔拍到丑照了?” 她随口猜测道,毕竟作为正当红的女明星,江浸月离一线还有点距离,最近在事业上升期,能不能跻身一线就看这两年了,最怕的就是无量狗仔拍到什么黑料。 “不是。”江浸月坐在马桶上,望着卫生间的天花板,仰天长叹:“我把我哥睡了。” 简单一句话通过听筒传到许尽欢耳边,科班出身的江浸月台词极好,每个字清清楚楚。 明明都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组合起来,却令许尽欢听不懂。 她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是剧里和你演兄妹的男主吗?” 江浸月心如死灰:“不,是现实里的我哥,颜煦。” 这下许尽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电话里不方便谈这些私密的话题,她转而问道:“你现在还和颜煦在一起吗?” “他还没醒的时候,我就溜了,现在在家。”江浸月捂脸道:“但他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不敢接,好怕他一会儿上门来逮我。欢欢,怎么办啊,我想换个星球生活了。” “换星球不至于,况且现在火星移民还没实现。”许尽欢当机立断道:“你现在出门,来我这边。” 江浸月有点犹豫:“他找不到我,应该会去相映成趣找吧。” “所以不要去工作室。”许尽欢把大平层的地址报给她,笃定道:“放心,他就算知道你在我这儿,也不可能上沈砚舟家来抓你的。” 许尽欢又安抚了几句忧心忡忡的江浸月,嘱咐她出门的时候,注意戴好口罩帽子,别被狗仔拍到。 挂了电话,许尽欢转头催促沈砚舟:“赶紧送我回家吧。” 见她神情异样,沈砚舟默默提高了车速,随口问道:“出什么事儿了,需要我帮忙吗?” 许尽欢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江浸月和她哥闹别扭了。” 沈砚舟挑眉:“颜煦?” “对。”许尽欢含糊道:“江浸月胆大包天把人惹毛了,这会儿满世界逃窜,我收留她一阵,行么?” 江浸月的事,是闺蜜的隐私。 哪怕沈砚舟,如今是许尽欢绝对信任的身边人,她也不会把别人的隐私散播出去。 许尽欢本来想让江浸月去她的出租房,但考虑到不知道颜煦那边的状况,她觉得还是把江浸月带到江边大平层,比较稳妥。 房子是沈砚舟的,她的得征求一下屋主的意见。 沈砚舟打着方向盘,没有任何犹豫:“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当然没问题。” 车子平稳地驶向家的方向。许尽欢本以为他送到楼下就会离开,没想到沈砚舟也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我上楼收拾几件换洗衣物。”他牵起她的手,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接下来几天律所事多,加班太晚,我就在那边凑合几晚,免得吵你休息。” 望着他走向衣帽间的背影,许尽欢迈步上前,从身后拦住他的窄腰。 “沈砚舟,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好很多呗。”她认真说道。 工作忙要住律所只是借口,家距离松青开车不过十分钟。 之前的工作就很忙,沈砚舟每天不管加班到多晚,还是雷打不动地回家,和她相拥而眠。 加班只是借口,为了给她和江浸月独处的空间。 他自觉回避的举动,许尽欢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我今天吃到一个超级大瓜,但是不能告诉你 朝夕尽欢 第146节 沈砚舟:嗯,我大概猜到了 沈砚舟os:感谢江小姐出手。 第84章 .伪骨 “一场艳遇,一个春梦。”…… “欢欢, 这句话你之前就说过了。” 沈砚舟低笑着,手臂环过她的肩膀,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短暂的吻。 许尽欢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颈窝,瓮声瓮气地抱怨:“怎么办, 好像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欢你一点。” 外表斯文矜贵, 又懂得进退;晚上还会配合她玩各种羞耻play, 这样的男人,已经超出了许尽欢对于伴侣的想象。 他好得简直像一场精心编织的美梦。 “欢欢,”沈砚舟的声音将她从思绪里拉回, 他斟酌着词句,“被你这么夸, 我当然高兴。但我想告诉你,我并非你看到的那么完美, 是爱情的滤镜, 为你自动美化了我。”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地捧起她的脸, 迫使她的目光无处可逃,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你觉得找到了很好的伴侣,这恰恰证明了你本身的优秀和迷人。这一切的发生, 是因为你值得, 而非你幸运。” “如果真要论幸运, ”他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眼中情绪深沉,“那个幸运儿是我。是你在茫茫人海中,独独选择了我。” 成熟稳重的男人,在细枝末节处,如同垒砌建筑一般, 垒砌一座叫做“配得感”的堡垒。 许尽欢说她不懂得爱人。 沈砚舟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阻碍在他们之间的沟壑。 她不会。 他就从配得感,从深信不疑的自爱开始,一点点教。 “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许尽欢仰头看向成熟稳重的男人。 她仰头看向眼前成熟稳重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抬手,灵巧地解开他衬衫最顶上的那颗纽扣,然后俯身,在他露出的精致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沈砚舟搂着他,仰头方便她的动作,纵容她在自己身上留下属于她的专属烙印。 许尽欢啃噬着光洁的皮肤,在男人本就偏白的皮肤上刻下深红的印记。 “记好了,”许尽欢用指尖点了点他衬衫下的胸膛,语气霸道又娇蛮,“你,沈砚舟,是我的。” 说完,她才从容地将他解开的扣子重新系好,将那处引人遐想的印记妥帖地藏于衣领之下。 沈砚舟撩起眼皮,眸子里盛满笑意:“嗯,我是你的。” 小狮子牙尖嘴利,留下的这个牙印,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消散不了。 沈砚舟对她自己身上盖章的行为,接受良好。 肆意妄为的小狮子才是让他一直魂牵梦绕的存在。 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变得更好,从来不是谁应该将就谁。 如果和他在一起,他的小狮子变得不自信起来,那不是沈砚舟愿意看到的。 他爱的人,就应该肆意妄为,潇洒不羁。 而他,会一直看着她,与她同行。 沈砚舟收拾完行李,许尽欢送他下楼。 目送车子驶离后,许尽欢没急着上去,反而去小区门口等人。 高档小区门禁森严,没有门卡进不来。 许尽欢一边等闺蜜,一边敷衍哥们。 江浸月那辆扎眼的法拉利打着双闪,一个利落的甩尾,稳稳停在许尽欢身边。 车窗降下,露出她即便戴着墨镜口罩也难掩慌张的脸。 许尽欢瞥了眼车牌,拉开车门坐上副驾,同时对着手机那头面不改色地敷衍:“我不知道她去哪了,没来找我。” 江浸月张了张嘴,刚想问车子能不能下内部停车场,就被许尽欢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许尽欢把手机侧了侧,把正在通话中的界面给她看。 看清“颜煦”两个赫然大字的时候,江浸月倒吸一口凉气。 车里的封闭性本就极好,稍微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被麦克风捕捉到。 “你旁边有人。”颜煦的声音自扬声器里传来,他向来温柔和煦的声线,此刻冷硬得让人辨不出情绪。 “旁边的,是不是江浸月?”他沉声道。 闻言,江浸月反手捂住自己的嘴,瞳孔睁大。 许尽欢嗤笑道:“颜煦,你找人脑子找糊涂了吧。今天周末不上班在家,我旁边的除了沈砚舟还能有谁。” 她反将一军,继续道:“你不是这几天去她剧组探班了么,探个班把人探丢了,真有你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钟,颜煦不愿多说。 他坐在已经人去楼空的酒店床边,揉了揉眉心,疲惫道:“要是她去找你,通知我一声。” 挂了电话,男人起身去浴室洗漱,赤粿的脊背上是连绵不绝的抓痕。 热水从头淋下,沾了水的伤口泛起一阵阵刺痛,像是在他提醒他昨夜的一切,并不会死一场梦境,而是切实发生的现实。 手机铃声打破水流的白噪音。 颜煦关掉热水,赤身摞体走出浴室,捞起手机:“说。” “少爷,查到了。剧组之前的男二,因为颜氏放话封杀他,这小子怀恨在心,所以买通一个群演,在江小姐的杯子里下了药。” “人呢。” “已经抓到了,押到城郊别墅了。” 盛夏正午,颜煦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一个字一个字凿出来的。 “下手注意点,被弄死了。我一会儿过来。” “好的。” 空调低低的运转声里,咖啡机萃取出深褐色的液体,浇在满杯的冰块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冰裂声。 “所以,”许尽欢嚼着冰块,咔哧作响,慢条斯理地总结,“你的意思是,你借着酒劲,脑子一热,把你哥给睡了?” 她挑眉看向鸵鸟状的闺蜜,“江浸月,你真是不断在刷新我的认知下限。” 原本应该在镁光灯下光鲜亮丽的女明星,此刻如同鸵鸟般,把头埋在客厅灯抱枕里,嘟囔道:“我以为又是自个儿做春梦呢,哪知道……” 江浸月破罐破摔道:“反正我跟他有没有血缘关系,他爷爷和我爷爷说说是兄弟,严格来说是战友。” 许尽欢从冰箱里拿了瓶冰的矿泉水给她:“喏,喝点冷的,醒醒脑子。” 江浸月接过水,还不忘吐槽道:“怎么你喝咖啡,给我就是白水了,真小气。” 许尽欢端着马克杯,压根不吃她这一套,问道:“冰美式喝么?” “不喝,那苦唧唧的玩意儿是人喝的嘛。”江浸月两眼巴巴:“我要喝拿铁,要拉花的那种。” 许尽欢眯起眼,哂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前两天是谁在朋友圈发九宫格减脂餐,立志要做内卷小仙女的?” “……减。”江浸月哀嚎一声,倒在沙发上,“算了,我还是喝白水吧。要不然曾姐又要唠叨让我控制体重了。” 许尽欢皱了下眉:“曾姐知道你和颜煦睡了麽?这事儿就是个雷,要先和经纪人透个气吧。” 江浸月更烦躁了:“没说,我今天早上醒来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直接就奔你这儿来了,哪有空管其他的。” 思虑到江浸月的职业,许尽欢有些担心。 “你们昨天晚上确定没被人拍到?”许尽欢指尖敲着马克杯的杯壁,问道。 “不知道。昨天我的戏份杀青,庆功宴老有人给我灌酒。”江浸月回忆道:“后来觉得有点晕了,曾姐出差不在沪市,我哥给我挡了几杯酒。” “他过来,帮我喝了几杯,那帮人敢灌女明星,不敢灌颜家大少爷。我哥就把我捞走了。” 许尽欢垂眸,望着马克杯里渐渐融化的冰块沉思,她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许尽欢端着杯子靠在岛台上,追问道:“就算你喝多了以为自己在做春梦,但上床这件事,讲究你情我愿,颜煦他不太会乘人之危。” 江浸月歪着头想了想:“也是噢。我哥纯把我当妹妹,跟个木头一样,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我睡到啊。” “问题就在这里。”许尽欢舔了舔唇边的咖啡,“颜煦过去,除了把你从酒局里捞出来,他还干什么了?” “我昨天最后一场夜戏,拍完就杀青了。收工比较晚,两点吧。然后剧组正好今天白天没有拍摄任务,导演就说吃个夜宵给我当杀青宴。”江浸月努力回忆。 “没了,就结束了。”江浸月双手一摊,她想来丢三落四,能记得大致的时间线已经是极限了。 许尽欢无奈地看她,颇有些一言难尽。 和沈砚舟拿个老狐狸待久了,许尽欢习惯通常说话点到为止。 但是江浸月明显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许尽欢啧了一声,不得不把话说得更为直白。 “我问的是,你和颜煦,怎么滚到一张床上的,是他硬来,还是你先主动?” 许尽欢随性且直白的话语一出,沙发上的女明星,容貌精致的脸庞瞬间爆红,像是被上多了腮红,红的惊人。 “他……我……”江浸月攥着怀里的抱枕,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见她这个样子,许尽欢瞥了眼,心里就有底了。 “没吃亏就行。”许尽欢伸手,把她的卡通抱枕从女明星的延长甲之下拯救出来,安慰道:“虽然我之前以为你俩只是单纯的兄妹情,但往好处想,至少睡到crush了。” 江浸月眨巴着眼睛:“有点道理。” 许尽欢沉吟道:“演过那么多爱情剧,伪骨题材应该见过吧?” “还真有……”江浸月扶额道:“刚杀青的这个剧就是伪骨科,民国be。” 许尽欢端着重新装满冰咖啡的马克杯,到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上坐下。 她煞有其事地点评道:“同样是伪骨,剧里是be,现实里不管后续怎么样,好歹你拥有过。” 朝夕尽欢 第147节 阳光洒在许尽欢身上,她明明身着优雅端庄的长裙,懒洋洋倚在沙发上的样子,却像是一只餍足饱餐后的狮子,趴在草原上休憩。 她扭头朝江浸月笑笑:“想开点,又不是亲兄妹,不存在什么伦理问题。就把昨天晚上当成一场艳遇,一个春梦。” 她的态度过于潇洒,在男欢女爱的事情上,许尽欢有一种矛盾。 说她对男女之事态度开放吧,许尽欢偏偏对亲密关系十分抵触,活脱脱一个独身主义者。 说她对爱情过于保守吧,她却能对一见钟情的沈砚舟直接撩上去。 两种极端,在许尽欢身上互相融合,形成一种洒脱的自洽。 江浸月望着阳光下慵懒肆意的闺蜜,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羡慕。 她羡慕许尽欢能活得如此自洽通透,敢爱敢恨,这是被太多东西束缚住的她,一直渴望却始终无法达到的境界。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 许久,江浸月才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抱枕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抛出了那个压在心底最重的秘密: “可是……我暗恋他,已经好多年了啊。”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江浸月:老天爷啊,我真以为是做春梦来着,才这么忘乎所以 许尽欢:睡都睡了,没什么大不了 颜煦:把宠了二十几年的妹妹睡了,我真该死啊 沈砚舟(双手插兜,淡定旁观) 第85章 .伪骨 “在我的床上,不可以提别的男人…… “那又怎样?”许尽欢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被他知道了,那是他的荣幸。拜托,你可是坐拥几千万粉丝的女明星江浸月,有多少人喜欢你, 就有多少人梦寐以求能得到你的喜欢。” 许尽欢坐到失魂落魄的闺蜜旁边, 拍拍她的背。 “江浸月, 自信一点,你的喜欢很珍贵,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给了颜煦,那是他的荣幸。” 许尽欢的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 在江浸月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 反正沈砚舟今天不回家, 江浸月有得是时间慢慢捋清这团乱麻。 不管闺蜜最终决定是继续若无其事地做回兄妹, 还是勇敢地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许尽欢都会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人。 就像当年她和沈砚舟决裂,江浸月二话不说陪她通宵打包行李那样。 她许尽欢,永远都是闺蜜的后盾。 手机屏幕亮起,是沈砚舟发来的微信。 【沈砚舟:晚上准备吃什么?】 许尽欢挑眉, 这才下午几点?午饭吃完还没两小时, 这就惦记上晚饭了? 她指尖飞快地回复:【沈par, 上班时间摸鱼,小心被领导逮住扣奖金。】 消息几乎秒回。 【沈砚舟:我就是领导。】 许尽欢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几乎能想象出男人此刻勾着唇角,一副斯文败类模样的表情。 “服了。”她低声吐槽道。 和沈砚舟斗嘴,她基本上就没赢过。 就在她和沈砚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微信时,江浸月再经历了漫长的纠结后, 还是选择当鸵鸟。 她揽着抱枕,盯着茶几上许尽欢给她的那瓶冰水,注视瓶身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瓶壁滑落,在桌面上蜿蜒成一滩不规则的水迹。 “欢欢,你说完要是假装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行不行?” 许尽欢掀起眼皮,淡定道:“可以啊。这种事情,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江浸月若有所思。 许尽欢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有些事确实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但许尽欢没说的是,这个想法要实现,有个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 就是心理素质一定要过硬。 面对别人,江浸月一个演技过关的女明星,演都能演出来,拍过的西,剧本比这狗血的多的是。 可,当对方换成颜煦。 那些演技,那些从容,如同纸糊的城墙,都不用推,风一吹就到处都是窟窿眼。 她纠结的样子实在太过失魂落魄。 许尽欢放下手机,扯下她啃得坑坑洼洼的手指:“怕什么,惹不起就躲呗。” “你接下来档期怎么样?”许尽欢又问道。 江浸月下巴支在抱枕上,掰着手指算给她听:“明后天要去京市,有两个路演,然后周末有两个广告,一个杂志。下周要出席品牌方活动……” 她叭叭叭跟报菜名似得,听得许尽欢头疼。 一个两个都这么忙,对比之下,显得她这个自己当老板的人,反倒成最咸鱼的那个。 “你这不是挺忙的么,一周飞5个城市。”许尽欢挑眉,“天擎好歹是一家上市公司,颜煦作为ceo,他脖子上就跟套了跟缰绳似得,被天擎捆住。” 许尽欢她确实不太擅长安慰人,但作为大学时就打辩论赛,上班后经常怼人的老板,她很擅长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顺着她的邪修思路,江浸月一拍脑袋,顿时又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有道理,我哥那么忙,要管天擎,还要管颜氏,那有闲工夫来逮我。” 江浸月扔下抱枕,一把将许尽欢拥住在怀里,“欢欢,你真是太聪明啦!爱死你了!” 许尽欢笑着被她晃来晃去。 “只要我不接沪市的工作,然后一直在外边忙个不停,就能避免面到我哥啦。” 江浸月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她mbti是标准的enfp快乐小狗,心情低落的时候会手足无措,但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说干就干,女明星掏出手机,跟打了鸡血一样,准备联系经纪人给她多多安排工作,最好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填满。 经纪人曾姐,发来一个问号。 言简意赅。 江浸月借口还没编好,下一秒,电话就打来了。 “昨天剧组杀青发生什么事了?”曾姐不给任何反应时间,电话一接通,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江浸月支支吾吾:“就是觉得,同组那些演员都很努力,让我痛定思痛。” “大小姐,你才知道他们努力啊。”曾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外边早就变天了,无缝进组已经不算稀罕事儿了,轧戏的也不在少数,最劳模的能同时轧4部。” “知道了知道了。”江浸月小声道。 因为明里暗里有江家和颜家护着,江浸月的工作在内娱属于偏少的。 不是资源少,而是她进娱乐圈纯属玩票性质,哪知道颜值精致,加上拍戏也有悟性,寥寥几部作品,无一不是名导大制作,少而精的资源,不仅令她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也让经纪人急的上火。 以江浸月的资源,她要是努力点,早就跻身一线了,哪还会和一众小花在二线打转。 “工作我可以给你排。”曾姐率先打预防针道:“到时候不准喊苦喊累。” 江浸月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嘟囔道:“累死也比被我哥逮到强。” 曾姐:“什么?你又和颜总闹了?” 江浸月咽了咽口水,连忙否认:“没有啊,挺好的啊,昨天剧组给我小鞋穿,我哥还去片场给我撑场面呢。” 曾姐毫不留情拆穿她糊弄的话语:“颜总给我打电话了,问你在哪,他找你有事儿。” “……”江浸月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开口:“姐,你告诉他了?!” 两道轻笑声一起响起。 一道是电话里经纪人的,一道是旁边听她打电话的许尽欢。 江浸月慌不择路的问句把经纪人整无语了。 曾姐凉凉道:“或许你现在,告诉我你在哪也不迟。” 江浸月一愣,抬头看见许尽欢勾着唇角意味深长的表情,慢半拍一反应过来,经纪人不知道她在许尽欢这儿,更不知道这处属于沈砚舟的房产。 “那什么,姐我明天直接去京市和你汇合。不会耽误工作的。” 本着多说多错的缘故,江浸月扔下话后,就火速挂掉,活像后面有催债的在追。 许尽欢旁观她这一套操作,摸了摸下巴,咂舌道:“多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况且你别忘了颜煦是你哥。” 兄妹,哪怕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按颜江两家的关系,逢年过节时的走动免不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现在江浸月对颜煦避之不及,恨不得离开沪市再也不回来。 但兄妹的关系存在一天,她回家就得和颜煦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许尽欢能想到的,江浸月自然也想到了。 她抓了抓头发,抱怨道:“现在太空探索技术能不能搞快点啊,最好明天就开放移民火星,让我换个星球生活。” 冰过的矿泉水瓶壁上凝结了许多水珠,许尽欢抽了几张纸巾垫在瓶子底下吸水。 她扬了扬下巴:“喏,就跟这瓶水一样,再冷的冰水,拿出来放放就会恢复常温了。你都喊了这么多年哥,颜煦不至于拿你怎么样的。” 话糙理不糙。 通过江浸月的描述,许尽欢猜测里面还有别的蹊跷。 江浸月酒量不行,颜煦酒量她可是有数的,商务宴会上,那家伙白的啤的红的混着喝,喝趴下一堆合作伙伴都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仅仅只是在剧组帮江浸月挡了一杯酒,把理智都喝没了,骗小孩子呢。 朝夕尽欢 第148节 也就江浸月这个天真无邪的妞儿,会觉得是她喝多了,霸王硬上弓强上了她哥。 不过这些阴暗里的脏事儿,没必要说出来,江浸月继续当她的小公主就好,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破事儿,交给颜煦处理就好。 “对了,欢欢,你最近有外出拍摄计划么,去无人区那种。”江浸月灵光一现,抓着闺蜜的手问道。 她眼睛骤然亮起,感觉自己抓的不是手腕,还是一根活的救命稻草。 “无人区的拍摄任务短期内没有。”望着江浸月一点点下垂的眼睫,许尽欢捏了捏她的脸,笑到:“不过下个月我要去印尼拍火山。” 旋即,许尽欢发出邀请:“要跟我一起么,去印尼体验一下火山瀑布铁人三项。而且国外认识你的人比较少,也不用像现在出个门都要遮遮掩掩的。” “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哇。”江浸月有些担心。 许尽欢双手捧住她的脸,挤成小鸡嘟嘴的模样,笑道:“当然不会啊呀,有大明星加盟,这期到时候发出来平台数据肯定暴涨。” “哈哈哈,助力许总事业辉煌。”江浸月也跟着嘿嘿笑。 她下半个月已经和经纪人约好,疯狂加班工作。 下一部剧的剧本和班底定了,还在筹备中,开机时间还没定。 江浸月下个月的档期是空的,按以往,她会回家陪陪家里人。 颜江两家私交甚密,对江浸月来说,从小到大她有有一半时间都是住在颜家的。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回家这事,江浸月是暂时不敢想了。 跟着许尽欢去国外拍摄,目前是最合适的躲人大法。 “哎,我得先走了。”江浸月看了眼手机。 曾姐雷厉风行,把新排出来的日程表发她了。 “晚上她给我插了一个京市那边的活动红毯。” 许尽欢接过她递过来的手机,瞥了下。 “好家伙,密密麻麻的,你有得忙了。”许尽欢感叹道。 “不说了,我得去机场赶飞机了,航班也改签到今天了。” 许尽欢嗯了一声:“我送你吧。” 毕竟是女明星,打车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喊公司的车来,司机过来接也需要时间。 江浸月没拒绝她的好意。 她那辆红色法拉利实在太骚包了,开去机场低调不起来。 许尽欢建议她索性就先停地下车库,反正楼下一排五六个车位都是沈砚舟的,停车管够。 “笑死,这片儿房价不低,一个车位都要好几十万。”江浸月打趣道。 许尽欢耸耸肩:“谁赚的多,谁挣钱养家喽。” 送完江浸月,已经下午临近下班了。 许尽欢心血来潮,干脆点了几十份咖啡和下午茶,送到宋清律师事务所。 红圈律所每个合伙人的团队都相对独立,之前有次玩情趣的时候。 沈砚舟将她抱在怀里,低沉性感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慢条斯理地讲解他团队的构成与分工。 然而,这位“沈老师”教学手段极为恶劣,“课程”结束后,竟还有随堂小考。 回答错误,就狠狠地□□一轮。 许尽欢一开始是故意答错,在沈砚舟极致的研磨下,她逐渐丢盔弃甲。 可随着题目难度的加大,已经完全涉及到许尽欢知识的盲区。 她仰起吟:“你这根本没提过,我怎么知道你团队一共几个人,我又不在松青工作,就只认识一个龚凯。” 沈砚舟轻笑一声,俯身舔舐她的耳垂,磁性的嗓音回荡在一室暧昧的水声中。 “欢欢,在我的床上,提别的男人,不可以喔。” 身材高大的男人如* 同沉稳的山峦,而当这座山峦以不容抗拒的力量起伏时,带来的便是灭顶般的浪潮,仿佛连灵魂都要被撞碎。 许尽欢想说,还不是你先挖坑问,我才顺嘴提了一句小助理。 连绵的冲击来得又猛又急,沈砚舟没有给她开口辩驳的机会。 这个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脱下斯文禁欲的正装后,仿佛凶兽解开了某种束缚。 沈砚舟态度强势而恶劣地,用身体力行地方式,拉拽着她前往更深处的极渊。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复盘一下上次,其实根本不关我有没有认真听,最后的问题都会是回答不了的超纲题 沈砚舟:被你发现了呢,欢欢,那要怎么惩罚我呢? 许尽欢:……你搁这儿玩连环套路呢! 第86章 .求婚 “比如办公室play之类的”…… 许尽欢到松青楼下停车, cbd商圈的停车位不好找。 她开着车在楼下兜了两圈,连个车位影子都没见着,只得一个电话拨给沈砚舟。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声音立刻切换成甜度超标的模式:“敬业又能干的沈par, 请问您现在在忙吗? 沈砚舟撩起眼皮, 看了眼办公室分下午茶的下属们, 薄唇轻启:“在分发许总的投喂。” “外卖已经到啦。”许尽欢啧了一声,说道:“那我就不上来了,你们这儿找不到车位, 停路边我怕被贴条。” 沈砚舟眉眼一动,迈开长腿踱步到落地窗前。 “右转, 门口有个车位,可以停那边。” “嗯?你能看见我?” 许尽欢随口道:“那个车位之前绕圈的时候就看见了, 但是上面放了个专用车辆的牌子, 不让外来车辆停, 谁的车位啊。” 沈砚舟垂眸,看着大楼下那辆来回打转的白色车子,唇角勾了勾:“我的。” “噢~”许尽欢拉长语调,毫无心理负担的下车挪走那个牌子, 吧车子停了进去。 她太过嚣张的举动自然引来了保安的注意。 “内部车位, 不让停车。”保安过来阻止。 许尽欢眨了下眼, 听到电话里沈砚舟淡淡道:“手机给他,我跟他说。” 过来阻止外来车辆停车的保安,见到这个行为嚣张的女人,正准备劝离。 冷不丁这个漂亮女人朝他笑笑,把手机递过来,道:“喏, 完不太清楚这边的规定,他跟您沟通吧。” 沈砚舟那边沟通得很快,许尽欢拿回手机,电话还没挂。 她一边往大楼里走,一边和沈砚舟闲聊:“话说红圈所的律师的见面都要提前预约,沈par我今天没预约,前台不会拦我吧。” 沈砚舟站在窗边,目视女人迈着潇洒的步伐进入大楼。 他收回视线,语气温柔而玩味:“是啊,我的行程很满,一般需要提前至少是3个工作日预约。” “啧,见你还挺困难哈。” “也不是没有捷径。”沈砚舟挑眉,慢悠悠道:“你说你是沈砚舟的家属,前台不仅不会拦你,还会给你带路,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我办公室。” “哇。”许尽欢故作惊讶,“这算是特权吗?” 电梯液晶显示板上的数字跳动,达到指定楼层,发出“叮”的提示音。 与此同时,一同响起的还有沈砚舟磁性含笑的话语。 “算。” 银色的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门外,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正放下手机。 剪裁完美的私人定制西装,将他宽肩窄腰的优越比例勾勒无遗,仅仅是闲适地站在那里,便自成一道风景。 沈砚舟挂掉电话,朝电梯里的人弯起唇角:“这是女朋友独有的特权。” 许尽欢没想到他会来电梯口等自己,丹凤眼里划过一丝意外。 十指相扣后,沈砚舟牵着人往里走,坦然自若地路过一排工位。 待到那对身影相携走远,办公区才仿佛解除了静音键。 “我的老天爷!是我上班上出幻觉了吗?刚刚牵着美女走过去的是沈par?”律助揉着眼睛,难以置信。 龚凯从厚厚的卷宗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用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语气确认:“你没看错,是沈par。” “那那……” “是老板娘。”龚凯预判了她的问题,给出了标准答案。 “妈呀,居然真的有女朋友了,名草有主了。呜呜呜,老板娘有好漂亮啊,气质很好哎。”都市白领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补充道:“看着没什么班味儿。” 龚凯盯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法律文书,也有几分羡慕:“老板娘干摄影的。” “哇,搞艺术的,难怪不一样,她走过去的时候,我仿佛嗅到一股自由的味道,和咱们这些被格子间困住的社畜不一样。” 在各种或是好奇、或是惊讶的眼光下,许尽欢被牵着进了走廊尽头那间,挂着【资本市场部-沈砚舟】铭牌的办公室。 一进门,许尽欢默不作声地环视打量这间办公室。 和几个月前,她来签合同那次一样,同样的窗明几净,同样的干净整洁,各类的文件被分明别类置在书架上,和家里的书房一样,整齐有序。 但许尽欢还是发现了不同的地方,黑色的实木办公桌一角,搁着一个和房间陈设画风严重不符的——粉色马克杯。 “扑哧。”许尽欢上前拿起它,咂舌的感叹道:“你居然真的在用啊。” 完全不符合人设的少女心配色,许尽欢以为它应该被放在某个不见天日的抽屉里,不曾想,居然这个她自己都嫌弃的杯子,真的出现在沈砚舟律所的办公桌上。 当初买套装,本着捉弄人的心思,胡扯说猛男就该用粉色。 沈砚舟这么精明的人,竟然会相信她随口胡扯的鬼话。 朝夕尽欢 第149节 在她身后,斯文矜贵的男人顶了顶腮,蓝眸深处是极致的温柔和宠溺。 “它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他这么解释道。 许尽欢拿着杯子把玩的手,顿在半空。 她既没有料到结果,也没有猜中理由。 “唔,男朋友,你是在抱怨我很少给你准备礼物嘛?” 她放下杯子,伸出手指点了点沈砚舟的胸膛。 “不,我只是在表明心迹。”沈砚舟上前两步,把许尽欢逼退到宽大的办公桌前。 就像是许尽欢从前在电梯里一步步逼近他一样,只不过之前的沈砚舟被她挤到电梯到角落里。 这次,许尽欢也面临退无可退的处境,一屁股摔坐到那张柔软结实的真皮座椅上。 沈砚舟双手按在座椅扶手上,将她圈禁在方寸之间,缓缓俯身逼近。 条纹领带随之垂落,在她眼前轻微晃动,如同诱饵。 视野被逐渐占据,最终,完全定格在那张让她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的混血面孔上。 “欢欢,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给的任何东西,我都会妥善保存好。” 许尽欢扬眉,回敬道:“妥善保存的话,这个杯子不应该在你桌上,应该装在亚克力透明展示盒里。” 沈砚舟晲了一眼在桌面,突兀到格格不入的粉色马克杯。 他抬手捏住许尽欢的下巴,将她狡黠的视线轻轻掰回来。 “可是我想要你在我身边。”沈砚舟一语双关道。 比起把东西装进展示盒,他想要的更多一点。 不仅仅是占为己有这么简单,他想要是这只小狮子为他停留,永远陪在他这只披着人皮的凶兽身边。 两个人一坐一俯身,许尽欢甚至能感觉到眨眼时,彼此睫毛短暂纠缠又分开的那股轻拽力道。 摄影师对任何美的事物容忍度都会提高,而沈砚舟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 他知道小狮子无法拒绝他这张混血的脸,也了然当他用抹蓝眼眸近距离凝视时带来的冲击感。 于是,捏着许尽欢的下巴,他缓缓凑近,停在近在咫尺,又若即若离的几厘米外,宛如一只将自己做为猎物的猎人,等待着许尽欢亲自走进他精心设下的圈套。 成年人的恋爱,往往都是心照不宣。 沈砚舟这招用了太多次了,多到许尽欢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是在等她主动吻上去,然后顺势沿着她吻上的力度,加深加倍。 许尽欢对此心知肚明,但她一如既往,抬手拽住飘在手边的领带,把近在咫尺的距离拽成密不可分,乃至于负距离。 眼前的那片薄唇偏凉,带着熟悉的薄荷味道。 狮子也属于猫科动物,对眼前猫薄荷般的存在,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无法拒绝。 许尽欢也并不想拒绝。 “唔,在办公室呢,你注意点。”陌生的场合,许尽欢尚且海保留着理智,呢喃着提醒道。 “锁门了。”沈砚舟抵着她光洁的额头,用低音炮在耳畔轻笑。 人高马大的好处就是,许尽欢坐着,沈砚舟也能坐着。 只不过一个是坐在老板椅上,一个是坐在办公桌桌沿。 许尽欢视线从上到下,一寸寸扫过。 她知晓这具被衬衫西裤包括的身躯,衣物之下的肌肉线条是日和优美流畅。 许尽欢舔了舔唇,开口问道:“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要加一会儿班,可能得九点多。”沈砚舟将她的长发捋到耳后,“不用刻意等我下班,先回家吧。” 许尽欢挑起眼皮,目光玩味。 她纤细的手指绕着那条领带的末端打圈,“回家多没意思。” 沈砚舟挑眉,蓝眸里闪过几分了然的笑意。 他低哑的嗓子里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道:“小狮子,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许尽欢指尖勾着条纹领带,绕了几圈,“等你办公室没人吧。” 办公室play什么的,好像还挺刺激? 沈砚舟掰开她的手指,抽出已经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领带,凉凉道:“那你可能得失望了,松青每天都有人通宵加班。” “是么?”许尽欢有些可惜,半真半假道,“遗憾啊,本来还说可以在你办公室玩点不一样的。” 高大的男人凭借长腿优势,坐在办公桌上的姿势慵懒,松松垮垮的领带挂在半解的领口,丝毫没有几分钟前的严谨刻板。 许尽欢眯眼望着他领口露出的那截白皙锁骨,吹了声不正经的口哨:“活色生香,沈par真有当蓝颜祸水的潜质。” 沈砚舟薄唇勾起,算是收下她这份充满调戏味道的夸赞。 “噔噔。” 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一室粘稠的暧昧。 沈砚舟回头晲了一眼紧闭的门,伸手抹去许尽欢唇角沾染的晶莹后,才淡定起身,扣上大开的衬衫领口。 门外,宋德源挤眉弄眼:“弟妹来了啊?” 沈砚舟嗯了一声,不轻不重回了句:“隔着两层楼,你狗鼻子真灵。” 宋德源所在的争议解决部,和资本市场部不在同一层。距离沈砚舟牵着手带许尽欢进来也不过才十几分钟,隔着两层楼,这家伙就循着味儿过来了。 “那可不。”宋德源嘿嘿一笑,“群里都传疯了,各个角度都抓拍都有。” 沈砚舟皱了下眉,没说什么,侧身让他进去。 许尽欢也听见他们的交谈,和宋德源打了声招呼后,歪着头问了句:“什么八卦群的消息?” 宋德源瞥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兄弟,神秘莫测地回答道:“松青美人鉴赏群。” 许尽欢:“哈?” 宋德源上前两步,把手机放桌面,推给坐在老板椅上的许尽欢。 他的站位很有意思,站在办公桌和沈砚舟之间,看似在和许尽欢说话,实际上封堵了沈砚舟和手机之间的线路,以免背地里的八卦被当事人看见。 许尽欢接过宋德源顺着桌面滑来的手机,入目就是屏幕上方【来松青,赏美人】几个大字。 群名短短6字,言简意赅。 “好家伙。”她抬头随口问道:“美人是谁啊?” 宋德源斜眼给她使了个眼色,潜台词,就旁边这位呗。 就这么一抬头的功夫,群消息界面又刷了十几条。 【听说沈par女友是干摄影的,不行了,我已经脑补了五千字,潇洒摄影师x斯文矜贵大律师的剧情了。】 【搜到了,不仅仅是摄影师,还是相映成趣的老板!】 【wok,双强,更好磕了!!@风流倜傥宋律师,宋律你进去打探消息打探得如何,求一手资讯】 【@风流倜傥宋律师,求一手资讯】 “有人找你。”许尽欢把手机推回去。 宋德源也看到群里不断跳出来的@消息,分享八卦舞蹈当事人面前,他也不尴尬,嘿嘿一笑就开始埋头回消息。 显然他忘记了身后还有另一位当事人。 沈砚舟就站在宋德源身后,好整以暇凭借身高,窥见这个松青背地里的八卦群。 等宋德源噼里啪啦敲完一段,还没来得及点大宋,手机就被抽走。 “喂喂喂!不带抢人手机的!”宋德源张口就来,“公然抢劫,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啊!” 沈砚舟对他的危险充耳不闻,动动手指退群后,松手让宋德源把手机抢回去。 “还好还好,我让人再给我拉进去。”宋德源长吁一口气,生怕快乐老家给人炸群了,“总算你还有点人性!” 沈砚舟眯眼:“再被我逮到,下次直接解散。” 宋德源一把将手机揣回兜里,转头寻找援助:“弟妹,你管管他,身为领导,请他离下属们的私人生活远点。” 许尽欢单手支着脑袋,煞有其事道:“行,我回去管教一下。” 宋德源意满离。 关上门后,沈砚舟重新回到许尽欢身前,挑眉道:“期待回家后小狮子的管教。” 许尽欢翻个白眼,心说还给你期待上了。 许尽欢决定一会儿网上找个教程研究下绳结艺术,晚上拿沈砚舟做试验,看他还能不能这么淡定从容。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越想越刺激,跃跃欲试 沈砚舟:我只和老婆玩情趣 许尽欢:?你不是这么说的 沈砚舟:嗯,因为是时候提高一下客户门槛了 第87章 .求婚 “就我们两人的二人世界” 盛夏的沪市, 暑气盘桓不去,连续多日的高温预警悬挂在手机天气app的顶端。 许尽欢懒洋洋地陷在主卧柔软的大床里,指尖划过屏幕,看着未来一周清一色的39度预报, 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这天气真是一年比一年离谱了。” 沈砚舟摸了摸枕在他大腿上的脑袋, 笑道:“马上要去印尼避暑了。” “去印尼爬火山避暑, 真是小众的词汇。”许尽欢咂舌,“上山高海拔很冷,但是山脚下还是热啊, 毕竟赤道地区。” 许尽欢向来怕热,四五月份的时候就开始早早穿短袖了。 朝夕尽欢 第150节 沈砚舟本还担心她感冒, 每次去相映成趣,都要把她办公室16度的空调调高一些, 再顺手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挡风。 时间长了, 许尽欢那边积攒的男士外套越来越多。 即将启程出国拍摄, 许尽欢和同事打包要带走的摄影设备,向来懒惰的p人这回顺道把她的办公室也收拾了。 结果翻出来数件不属于她的衣服。 西装、外套、风衣……多到能装满一个空的行李箱。 连成欣言都看傻了眼,瞠目结舌地问:“老板,您这是……准备在工作室开拓男装副业吗?” 许尽欢闻言, 还真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 沉吟道:“嗯……听起来似乎有点搞头?” 成欣言翻了翻, 基本上都是一些没有标签的私人订制,少数几件有logo的都是大牌。 “唔,以我浅薄的认识,这堆外套挂二手卖掉,咱们应该能买个新的高端摄影机。”成欣言诚恳道。 说完,师徒二人都沉默了。 成欣言想起, 自己还等着发工资交房租。 许尽欢想起,工作室之前新购的一批设备,尾款还没结。 “他有来这么多次吗?”许尽欢疑惑道。 “有的。”成欣言掰着手指给她算,“师爹每次来都会给带咖啡下午茶,我这个月吃了6顿美味小蛋糕,所以这个月师爹来了6次。” 许尽欢被她独特的计算方式整无语了。 按这么算下来,好像还是沈砚舟这个男朋友比较勤快。 每周都会抽空来相映成趣探班,而且从不空手,豪气地请工作室一百来号人喝咖啡吃下午茶。 对比之下,显得她这个只去过一次松青的女朋友,很是懒惰。 听她说完这套理论的沈砚舟,对此有不同的见解。 浴室里雾气氤氲,浴缸里绵密的泡沫如云朵般将两人包裹。 沈砚舟指尖捋过她的湿发,低笑道:“小狮子,你这不是懒惰,是信任。基于对我人品的信任,所以不需要经常性宣誓主权。” 许尽欢不置可否,翻了白眼,道:“那意思是,你经常来相映成趣探班,又是咖啡又是奶茶的,是因为觉得我不靠谱,所以得常来宣誓主权喽?” 沈砚舟健硕的臂膀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肢,“那是因为我在讨好。” 许尽欢扭头,打量赤身拥着她坐在浴缸里的男人。 聪明人有些话无需点破,但许尽欢最近偏偏喜欢点破,她就是星想听沈砚舟袒露心迹。 “讨好谁?”她问道。 沈砚舟薄唇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氤氲水汽中,他磁性的嗓音混合着水流潺潺的轻响,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低低回荡,清晰无比地撞进许尽欢的耳膜。 “我在讨好欢欢的娘家人。”他如是说。 许尽欢眯起眼睛,在温水池子中转身,搂住沈砚舟的脖子,摊手在他的锁骨上舔舐啃咬,留下一枚枚属于她的专属烙印。 讨好娘家人。 短短几个字,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不小。 许尽欢和温家已经彻底断联,按她等价代换的原则,温仲既然将子女和公司放在同一天平上。 那她这个女儿,在危机时刻稳住了大厦将倾的公司,给捅出漏子的弟弟收拾完烂摊子,也算还了温仲的生养之恩。 从今往后,不管是温家还是温氏,都与她这跟外姓人无关。 沪市温家不是她的娘家,南京许家也不是她的娘家。 只剩下相映成趣,这个她一手创办的摄影界的乌托邦,就是小狮子在钢铁丛林里为自己精心布置的,巢穴。 沈砚舟知晓她的想法,他的爱深厚但并不沉重,深不见底的湖水能吞没外敌,也能用浮力托起他爱的人。 “难怪。”许尽欢咂舌道:“江浸月说她上次被营销号造谣的名誉侵权案,松青主动找到她经纪人,提出免费代理案件。” 许尽欢把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说说出来我听听。” “很多。”沈砚舟低音炮带着撩人的磁性。 “做了就要说出来嘛。你光讨好我身边人,不让我知道有什么用。”许尽欢手掌按着紧实软弹的腹肌,暗示道。 沈砚舟揉了揉她已经留长,垂到腰际的发尾,一点点开始阐述这段时间他做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比如,为相映成趣的商务部门,提出合同审核意见。 比如,给帮助江浸月找了专门打名誉权案件的律师,并提前承担了相应的诉讼费用。 比如,和天擎的后续合作中,给颜煦让利一部分。 比如,给成欣言一张他合伙餐厅的终身免单卡。 …… 在许尽欢不知道的地方,这段时间,沈砚舟做了许多。 他说的这些,零散的细节逐渐勾勒出一张名为“求婚”的画卷。 许尽欢听懂了。沈砚舟知道,以他小狮子的敏锐,一定早已心领神会。 他们之间有种无需言说的默契,此刻,谁都没有去点破那个呼之欲出的未来。有些画卷,慢慢展开,才更显韵味悠长。 沈砚舟在白纸上一笔笔绘制他们的未来。 这一次,许尽欢没有焦虑。 温水煮青蛙的节奏奏效了,沈砚舟用他的运筹帷幄,用他的温柔宠溺,一点点蒸发掉许尽欢的焦虑和不安。 她意识到,自己确实做好心理准备,和心理预期了。 准备好进入一段长久持续的亲密关系,也准备好和沈砚舟这个男人组建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家庭。 两只没有家的孤兽,在漫长的互相试探后,终于确定了自己和对方的心意。 - 【根据中国地震台网正式测定:9月2日,13时48分,在印度尼西亚(南纬2.05度,东经138.85度)发生6.5级地震,震源深度10千米。 震后可能发生余震及海啸风险。请当地中国公民注意出行安全。】 许尽欢关掉新闻播报,停好车后,大步迈进相映成趣的大门。 到办公室,东西还没来得及放下,成欣言就冲进来。 “老板,印尼地震了!那我们去爪哇岛拍火山的行程怎么办?” “嗯,我知道。”许尽欢脱下身上的风衣扔到椅子上,决策道:“暂缓。先把明天的机票退了。” 成欣言举起手机,挎着脸回答道:“航空公司已经把航班取消了。” 印尼火山之行的计划,相映成趣准备了很久。 人员,设备,向导,出行……一系列的行程都上会讨论过。 机酒都安排好了,行李也收拾好了,临近出发,印尼大地震。 成欣言抓狂道:“呜呜呜,我还没出过国,以为能跟着老板你见见世面,白激动了。” 尽管许尽欢也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不过她倒是接受良好。 端着杯子去茶水间,经过成欣言的时候,拍拍她的肩,道:“你才上班多久,以后出国的项目多的是。” “老板你说的也是,就是一想到明天就出发,最后一刻地震了,有点可惜。” 许尽欢挑眉:“想开点,幸好咱们原计划是明天出发,不是今天。今天出发的话,这会儿还在天上,等几小时后一下飞机,就要开始在余震和海啸中绝地求生了。” “啊这……”成欣言顺着她的话一想,顿时觉得幸运降临:“谢谢老天爷,放咱一条生路。” “行了,去通知一下策划组,印尼火山拍摄计划暂缓。甲方那边我去交涉。”许尽欢吩咐完相关善后,端着她深蓝色的马克杯去茶水间做咖啡。 滚烫的刻肺萃取液浇在冰块上,发出刺啦刺啦的碎裂白噪音。 咖啡馥郁的香味随着蒸汽飘荡在空气中。 许尽欢靠在落地窗前,和甲方就商单的不可抗力情况进行交涉。 地震无法预料,甲方也通情达理地表示理解,许尽欢的交涉没费什么力气,对方公司很爽快地答应启用plan b计划。 无人机商单的样片拍摄视频,取景地从印尼火山变更为国内青海大环线。 相映成趣的每一份商单,至少都会出两份不同的策划,以便不时之需。 青海大环线的线路,许尽欢不用亲自带队,工作里有另一位去过很多回青海的制片,对几条自驾线路驾轻就熟,交给他带队,许尽欢很放心。 加班开会安排好plan b的工作。 一天高强度工作,做了无数决策,审了一堆片子。 回家的时候,许尽欢累的只想躺着。 她已经很久没有加班这么狠了,过了12点,原本永远都在堵车的沪市内环,路上空旷地令人不习惯。 开了一天会,晚饭也没空吃,全靠咖啡顶着,许尽欢只想回家倒头就睡。 推开家门,预想中的黑暗被温暖的灯光驱散。 高大挺拔的男人坐在客厅暖光下,手边摊开着文件卷宗。 听见开门的声响,他微微偏头,见到熟悉的身影,男人斯文凌厉的侧脸线条都柔和下来。 沈砚舟合上卷宗,起身往厨房走,边道:“我猜你没吃晚饭,炖了乳鸽汤温着,要不要喝点?” 他嗓音里带着一种如同雪后初霁般的温柔,瞬间融化了许尽欢心烦意乱的疲惫。 许尽欢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好”字。 原来有人等你回家,是这样的感觉。 乳鸽汤一直温在砂锅里,白如牛奶的浓汤入喉,满口余香。 许尽欢捏着汤勺在碗里搅动,开口道:“沈砚舟,印尼去不成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白天在工作室安慰成欣言,许尽欢还能从容开玩笑。 回家后,面对能够依靠的人,许尽欢卸下伪装,心底那点闷闷不乐也随之浮上水面。 朝夕尽欢 第151节 沈砚舟嗯了一声,道:“看到新闻,那边地震了。” 许尽欢盯着碗里的鸽子汤,视线放空,喃喃道:“好不容易能和你一起出去,现在出去不了。前段时间你天天熬夜加班,白忙活了。” 她并不在意拍摄计划的更改,风光摄影本就是看天吃饭的工作,plan a实行不了,他们还有plan b,plan c…… 但沈砚舟的假期却难得,红圈所合伙人几乎全年无休,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开会,挪出四五天的空窗期,对沈砚舟来说工作并没有消失,而是需要他牺牲更多的休息时间来进行代偿。 正式因此,许尽欢才觉得格外可惜。 她的郁闷,餐桌对面的男人看在眼里。 “欢欢,你想看正在喷发的火山吗?” 许尽欢抬头:“啊?” “去冰岛吧。”沈砚舟注视着她,那双湛蓝的眼眸在灯光下恍若盛着星河的深海,波光流转。 “德森鲁克火山带正值喷发季,虽然体验不到爪哇岛的火山瀑布铁人三项,但我们可以去看喷发的火山地狱之眼,和世界尽头的延绵冰川盖。” 他的身后,是窗外沪市璀璨绵延的万家灯火,而他的眼中,是只为她一人点亮的光芒与承诺。 许尽欢愣了一下,“可是已经和甲方交涉好,样片拍摄由工作室另一位编导带队去青海。” “那更好不过,”沈砚舟唇角弯起:“就我们两个人去冰岛,过没有工作的二人世界。”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怎么感觉他要整波大的? 沈砚舟(笑):欢欢,你的预感没错。 第88章 .求婚.end “你愿意嫁给…… 飞机降落在凯夫拉维克国际机场时, 冰岛用它特有的、混合着海风与硫磺气息的冷冽空气迎接了他们。 许尽欢裹紧了厚重的冲锋衣,眺望舷窗外广袤而苍茫的景色。 这里与沪市的繁华精致截然不同,是一种原始、粗犷、近乎于外星地貌的壮丽与巍峨。 天空呈现出沉郁的灰蓝色,云层低垂, 仿佛触手可及。 下飞机后, 许尽欢站在这片从未到访过的异国岛屿上, 喃喃道:“这里好像世界的尽头。” 沈砚舟握住她带着手套的手,塞进自己温暖的大衣口袋,低头问她:“喜欢吗?” “嗯。”许尽欢重重点头, 眼里闪烁着兴奋。 即便事先说好,不带工作, 纯属旅游。 许尽欢作为摄影师,捕捉到绝佳风景, 还是忍不住评估:“光线自带蓝调哎。在冰岛拍出来的照片, 色彩和质感, 一定会很特别!” 沈砚舟垂眸,看着难以抑制快乐气息的小狮子,薄唇轻勾。 他向来严谨可靠,酒店和租车都规划得井井有条, 许尽欢根本不需要带脑子, 只要跟在他身后就好。 这是她有史以来最轻松出行, 不需要照顾团队,也不用卡着时间拍摄,赶甲方定下的ddl。 许尽欢转头看他线条利落的侧脸,“感觉像是被你从那个钢铁丛林里……偷出来了。” 沈砚舟低笑出声,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不是偷,是邀请。邀请我的小狮子, 来看看我曾经见过的世界。或者说,我们一起,看看现在这个世界。” 他们驱车沿着冰岛南岸行驶。 广袤的苔原覆盖着火山岩,呈现出一种毛茸茸的、苍翠又带着灰调的奇异景观,如同覆盖在大地上的厚重毯子。 他们路过气势恢宏的斯科加瀑布,水雾弥漫,在偶尔穿透云层的阳光下,勾勒出若隐若现的双重彩虹。也曾在塞里雅兰瀑布后方的水帘洞中穿行,感受水流从头顶轰鸣而过的震撼。 但此行的核心目标,始终是火山。 距离雷克雅内斯半岛不远,他们终于见到了这次喷发的德森鲁克火山。 临近火山徒步起点,硫磺味渐渐浓重。 许尽欢看着前方崎岖的火山岩碎屑路,深吸一口气:“看着可不近。” “怕了?”沈砚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 “激将法对我没用。”许尽欢哼了一声,快步跟上,与他并肩。 许尽欢跟着沈砚舟的步伐,徒步数小时,踩着松软的火山岩碎屑,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硫磺味。 当那片翻涌的、炽烈的橙红色跃入眼帘。 许尽欢去过许多地方,拍过戏多不为人知的风景。 此时此刻,眼前一切,还是令她头皮发麻。 大地仿佛被撕开了一道伤口,岩浆如同血液般缓慢而有力地流淌、汇聚,时而喷薄,* 炸开漫天火星,如同地狱中盛放的烟火。 那是一种近乎于蛮横的、原始的生命力,带着毁灭与创造的双重意味,在灰暗的天幕下,上演着一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交响。 架起相机,许尽欢手指冻得有些僵硬,却依旧精准地调整着参数。 沈砚舟安静地站在她身侧,没有打扰,只是在她需要时,递上保温杯和暖手宝。 他的目光更多时候是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看她被火光映亮的眼眸,那里面的光芒,比眼前奔腾的岩浆更让他心折。 “太美了……” 许尽欢按下快门,长时间曝光记录下岩浆流动的光轨,如同大地上蜿蜒的金色血脉。 她长舒一口气,白色的哈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许尽欢感叹道:“感觉灵魂都被洗涤了。” 寒风里,她的声音都在抖,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背震撼的。 沈砚舟从身后拥住她,用体温驱散她周身的寒气。 “嗯,很壮观。”他的声音低沉,落在她耳畔,“但不及你眼里的万分之一。” 许尽欢耳根一红,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喂,你最近情话张口就来。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撩人,过分了啊!” 沈砚舟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厚厚的衣物传递过来:“肺腑之言。” 他们在火山附近停留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天光与地火交织出更加魔幻的色彩。 回到预订的木质小屋,许尽欢仍处于一种创作的亢奋中,抱着笔记本电脑筛选照片,时不时拉着沈砚舟看。 她口中那些过于专业的摄影参数,沈砚舟并不太懂。 但这个沉稳可靠的男人,擅长倾听。 他们在壁炉前相拥,不分你我。 撇除来回飞机耗费的时间,在冰岛只能呆三天。 为了不虚此行,在许尽欢的强烈要求下,开启了特种兵模式,每天的行程排得极满。 直到最后一天,目的地是杰古沙龙冰湖。 巨大的、漂浮着无数蓝白色冰山的湖泊。 当它出现在眼前,许尽欢再次被自然的鬼斧神工所震慑。 瓦特纳冰川如同一条巨大的白色巨蟒,从远处的山峦蜿蜒而下,其末端融入湖中,崩解分离出大大小小的冰块。 他们乘上了水陆两栖船,缓缓驶入冰湖深处。 周遭是千姿百态的浮冰,有的晶莹剔透如水晶,有的却因内含气泡而呈现梦幻的蓝色,还有的包裹着黑色的火山灰,诉说着冰与火在这片土地上千百年的纠缠。 船身偶尔与较小的浮冰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空气中是纯粹的、属于冰雪的凛冽气息。 “你眼前的这片冰川。” 沈砚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他特有的、讲述复杂案情时的清晰与沉稳。 “根基可以追溯到冰河世纪,是欧洲面积最大的冰盖。” 许尽欢望着那堵巨大的、布满深邃裂缝的冰墙。 她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 “看着就像一堵厚厚的城墙,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缝。” “是的,”沈砚舟的目光也投向那古老的冰川,“随着温室效应,裂开的冰舌会不断崩裂,坠入湖面,冰湖的面积在逐年扩大。” 船缓缓靠岸,沈砚舟牵着她,踏上与冰湖相连的那片著名的黑沙滩。 大西洋的浪涛拍打着海岸,卷起白色的泡沫,与黝黑的沙滩形成强烈对比。 而更令人惊叹的,是那些被潮汐冲上岸的、大大小小的冰块,散落在黑色的沙砾之上,在灰白的天光下,折射出钻石般璀璨的光芒。 “这里就是著名的钻石沙滩。”沈砚舟说。 许尽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掌心大小的碎冰。 它触手冰凉刺骨,形态不规则,内部却蕴含着无数细密的气泡和裂纹,在光线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晶莹剔透的,真的很像钻石呢,”她轻声说,带着惋惜,“不过好可惜,冰块太容易融化了,不然真想带一块回去当纪念品。” 许尽欢起身的功夫,冰块就在她指尖迅速消融,留下冰冷的水痕。 而沈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磁性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难以言喻的郑重。 “钻石沙滩的冰块会融化,欢欢,你无法带走大自然的钻石。” 沈砚舟顿了顿,目光沉静地锁住她。 “但可以带走我的钻石。” 许尽欢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 她抬起头,看见沈砚舟不知何时,单膝跪在了黑色的沙滩上。 冰岛的风凌冽刺骨,毫无阻挡地扫过这片空旷的海岸,吹得人脸上生疼,几乎站立不稳。 许尽欢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听见自己身上冲锋衣布料被风刮得簌簌作响。 朝夕尽欢 第152节 但更清晰的,是胸腔里那如同擂鼓般、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一声声,撞击着她的耳膜。 狂风中,眼前的男人却跪得极稳。 他黑色的大衣下摆在风中翻飞,身后是巍峨壮丽、无边无际的古老冰川,脚下是点缀着无数□□块的纯净黑沙。 而这个单膝跪地的男人,成为这片世界尽头之中,最坚定、最核心的焦点。 沈砚舟手中举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戒指盒。 一枚钻石戒指静静躺在其中,设计简约,主钻切割完美。 在冰岛傍晚黯淡的天光下,依旧折射出夺目的火彩,周围细密的碎钻如同众星捧月。 许尽欢眼眶逐渐湿润。 她所沉醉的那双带着混血感的蓝眸,此刻盛满了比冰湖最深处的蓝冰还要深邃、还要动人的温柔与爱意。 许尽欢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像是新疆的赛里木湖,湖水冷冽深邃,是需要保持距离欣赏的风景。 可这一刻,她忽然想起,赛里木湖被誉为“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 地理学家说,形成赛里木湖的水汽,正是来自遥远的大西洋。 那些水汽远渡重洋,横跨亚欧大陆,最终在天山山脉的阻挡下,凝结成雨,汇聚成湖。 那是大西洋遗落在东亚腹地的一颗宝石。 冥冥之中,仿佛是轮回的呼应。 沈砚舟这滴源自大西洋的“眼泪”,跨越了更远的距离,回到了眼泪初始的诞生地。 他在这冰岛的巍峨冰川前,单膝跪地。 在这片被称为世界尽头的黑沙滩上,向他唯一认定的伴侣,献上他所有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沈砚舟跪在冰冷的黑沙上,身形稳如磐石。 “欢欢,”他的声音穿透风声,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他特有的温柔,“它永远会在你的指尖璀璨。” 沈砚舟凝视着他的小狮子,一字一句,如同宣誓: “许尽欢,你愿意嫁给我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风声、浪声、远处汽车的引擎声,都迅速褪去,模糊成遥远的背景音。 许尽欢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大脑有片刻的空白,随即,是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的、无数个关于他的片段。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他深邃的蓝眼睛,他手中璀璨的戒指,和他那句重若千钧的询问。 她想起初见他时,在飞机上那份惊为天人的悸动,和在松青酒会上见色起意的大胆撩拨。 想起他一次次纵容她的任性,在她扯坏他衬衫时无奈的轻笑。 想起他默默为她打理好一切,为她建造名为“配得感”的堡垒。 想起他在氤氲的浴室里,说他在“讨好娘家人”。 想起他熬夜加班,只为挤出时间陪她完成这趟火山之旅…… 甚至想起今天早上,沈砚舟为她系好冲锋衣的带子,他神色如常,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 许尽欢心说,心思深沉的黑心律师,竟然藏得这样好! 沈砚舟的爱藏在朝夕相处之中,不是她曾经抗拒的那种会将人束缚的关系,他是港湾,是同行者,是另一个她自己。 和他在一起,她依旧是那只肆意妄为的小狮子,只是身后多了一片可以尽情打滚、永远无需担心受伤的草原。 许尽欢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冰岛寒冷的风,似乎也无法冷却她胸腔里奔涌的、滚烫的情感。 她看着他那双盛满紧张与期待的眼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没有犹豫,没有矫饰,如同她这个人一样,直接而坦荡。 她将那只被碎冰冻得微红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好啊。” 她说。 “沈砚舟,我嫁。” 简单的几个字,抽走了沈砚舟维持镇定的最后一丝伪装。 许尽欢清晰地看到,那双湛蓝的眼底,有什么东西瞬间碎裂开来,涌出如同冰川崩解般汹涌的狂喜与释然。 沈砚舟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戒指,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然后,稳稳地、坚定地,套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尺寸完美契合,仿佛它生来就应该在那里。 冰凉的金属环触碰到皮肤,随即被他指尖的温度和她自身的体温所温暖。 那颗钻石在她指间闪耀,光芒丝毫不逊色于沙滩上任何一块天然冰钻,并且,它将永不融化。 戒指戴上的那一刻,沈砚舟猛地站起身,长臂一伸,将眼前的人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力道之大,像是将许尽欢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许尽欢被他带得一个踉跄,彻底撞进他温暖坚实的怀抱,冰冷的冲锋衣面料相互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的脸颊埋在沈砚舟带着冷冽气息的大衣领口,感受着他胸腔里同样剧烈的心跳。 “欢欢……”沈砚舟一遍遍低唤她的名字,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嗯。”她在他怀里闷闷地应着,手臂环得更紧。 周围的风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几只海鸥鸣叫着从他们头顶掠过,飞向远方的冰山。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舟才稍稍松开她,但依旧环着她的腰。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 “冷吗?”沈砚舟问道。 他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却多了几分藏不住的餍足与温柔,指腹轻柔地揩去她眼角残余的湿润。 “还好。”许尽欢抬起手,看着指尖在暮色中依旧璀璨的钻石,那光芒似乎也照亮了她心底每一个角落。 许尽欢故意板起脸,“你是不是提前揣摩好了心思,筹备多时?连我蹲下捡冰块都在你的算计之内?” 沈砚舟低笑出声,因为刚才拥抱和低语而微微泛红的眼尾,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多了几分动情的性感。 “求婚的念头确实很早就有,戒指定制好了,一直放在书房抽屉里,等你主动发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红的鼻尖上,语气带着纵容的调侃,“只是没想到,某个小狮子对男朋友的书房毫无探索欲。” “哼,看在你钻戒品味还不错的份上。”许尽欢傲娇地扬起下巴,眼底却满是笑意,“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一定答应?万一我拒绝呢?” “你不会。”沈砚舟语气笃定,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戴着戒指的手指,“我的小狮子,或许会迟疑,会试探,但一旦认清自己的心,从来都是最勇敢、最直接的。” 他太了解她了。 了解她的骄傲,她的不安,也了解她内心深处对纯粹情感的渴望与信任。 许尽欢哼了一声,心里却因为他这番话而软成一片。她确实不会。在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后,她从不拖泥带水。 “所以,你就趁此机会,在冰岛,在这里?”她环顾四周这如同世界尽头般的景色。 “嗯。”沈砚舟承认,“原本想在火山前,但那里太过炽烈动荡。这里。” 他看向身后静谧而永恒的冰川,和脚下璀璨易逝的冰钻石,“更合适。象征着永恒,也提醒我们珍惜当下。” 永恒与瞬间,稳固与流逝,在这片土地上矛盾而和谐地共存着,如同他们对彼此的爱。 既有携手一生的坚定,也有珍惜每分每秒的热忱。 “我很喜欢。”许尽欢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这里的确比喷发的火山更符合求婚的意境,少了几分冲动,多了几分沉淀后的郑重与浪漫。 他们在钻石沙滩上又停留了很久,拍了很多照片。照片里,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法掩饰的幸福笑容,眼底有光,比钻石更闪耀。 傍晚,他们入住了冰河湖附近的一家精品酒店。 房间的落地窗外,正对着瓦特纳冰川的支流,景色壮丽。 许尽欢窝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今天拍摄的照片。当她翻到固定机位里,原本用来拍风景的视频,出现沈砚舟跪地求婚的那几分钟,许尽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跪在黑沙上,身后是苍茫的冰川与灰蓝色的天空,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但他的眼神却专注而坚定。 而她,从惊讶,到恍然,再到最后的粲然一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镜头忠实记录。 “拍得不错。”沈砚舟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目光也落在屏幕上的照片。 “主要是模特和场景给力。”许尽欢接过杯子,暖意从掌心蔓延开。 她抿了一口香甜的液体,歪头看他,“沈先生,以后就是有妇之夫了,感觉如何?” 沈砚舟在她身边坐下,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感觉……”他沉吟片刻,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叹息,“比完成了一件棘手案件都更有成就感。像是漂泊了很久的船,终于找到了可以永远停泊的港湾。” 许尽欢心尖一颤。她何尝不是如此? 曾经以为会一直独行,却没想到会遇到他,这个愿意理解她、包容她、守护她所有棱角,并让她心甘情愿停下脚步的人。 “肉麻。”她嘴上嫌弃着,身体却诚实地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窗外,冰岛的夜幕缓缓降临。在这个高纬度的国度,夜晚的天空并非纯黑,而是一种深邃的墨蓝色。 幸运的是,云层渐渐散开,天际开始闪烁起缥缈的、绿色的光带。 “极光!”许尽欢惊喜地放下电脑,跑到窗边。 绿色的光带如同柔软的丝绸,在夜空中缓缓飘动、变幻,时而明亮,时而淡雅,神秘而梦幻。 沈砚舟走到她身后,再次拥住她。两人静静地看着这大自然馈赠的奇迹演出。 “听说看到极光的人会得到幸福。”许尽欢轻声说。 “我们已经得到了。”沈砚舟在她耳边低语,语气无比肯定。 在冰河湖畔,在钻石沙滩的见证下,在欧若拉女神的裙摆翩跹中,他们拥有了彼此,也拥有了通往永恒幸福的钥匙。 朝夕尽欢 第153节 许尽欢转过身,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热可可的甜,带着冰岛冷冽的空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承诺。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微乱。 许尽欢看着眼前男人在极光映照下愈发深邃立体的轮廓,那双蓝眼睛里倒映着绿色的光晕和她小小的身影。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曾在那个暧昧的浴室里对她说过的话。 许尽欢笑了起来,眼底闪着狡黠而幸福的光。 “沈砚舟,”她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宣告,“你,是我的了。” 沈砚舟低笑着,再次吻住她,用行动表示,他心甘情愿,并且,求之不得。 从今往后,名正言顺。 他们不再是只会于夜幕相拥,等晨曦亮起,暧昧就消散的陌生人。 室外风声呼啸,扫荡着这片土地,远处的冰川深处似乎传来隐隐的崩裂声,预示着某种关系已经缓慢改变。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到这里就全部完结啦,从8.2开文到11.2完结,v后从没断更过。 事实上,这本书上半年就开始存稿,因为工作忙,我写了将近半年,远比连载的3个月要更久。 最初构思这个故事,起源于加班时的灵光一现,总觉得随着长大,自己被困在了都市这座钢铁丛林里。我想要逃离,于是休年假出去旅行。 因为机会难得,所以非常特种兵。3月在青岛,前一天晚上在火车卧铺通宵没睡,早上6点到车站后,我顶着39度高烧,直奔崂山。上午爬完山,下午从栈桥citywalk到奥帆中心,那天走了4w步,差点倒在路边。 朋友知道后非常震惊,问我干嘛这么拼,旅游而已。 我说,不知道下次休假是什么时候,不知道下一次嗅到自由又要等多久…… 特种兵一周跑了5个城市后,我回到了工位。 忍不住问自己,如果有人想要自由,但人是群居动物,注定无法和社会脱节,ta该怎么办? 于是,诞生了特立独行的欢欢,她没有与世隔绝自我,而是在钢铁丛林里追求自由,在工作中追求梦想。 她会为了梦想创建相映成趣这个乌托邦,包括她对成欣言,其实完全不像是老板对下属,更像是姐姐带妹妹。 不管是沈砚舟还是颜煦都提点过,作为领导,她不应该过于亲民,但欢欢不在乎,她在有限的范围内,会给予团队成员最大的自由。 因此,对比高压的红圈律所,相映成趣的氛围非常松弛。 许尽欢的内核在于,欢欢表面上看起来很自由很洒脱,但实际上这种自由,是对过去某种束缚的反抗。 原生家庭的关系比较复杂,这种经历让她形成了“不依赖任何人”的防御机制。 摄影事业不只是许尽欢的工作,更像是一种自我表达和自我证明的方式。她需要确认自己的价值不依赖于外界认可,而是来自内心。 沈砚舟呢,沈par符合世俗意义上的完美精英,但内心深处也有不安全感,那副没有度数的眼镜就是他掩饰异常瞳色,用来融入人群的最好伪装。 沈砚舟为什么会对小狮子这么包容和理解? 因为他能看穿她强势外表下的脆弱,也理解那种“不被真正理解”的孤独。甚至于可以说沈砚舟比许尽欢更孤独更寂寞。一个连名字都不属于自己的替代品,他一路从黑暗里走来,我写法院外那章坦白的时候,边哭边写,包括到现在都觉得自己笔力有限,无法描摹出沈砚舟看似光鲜亮丽,实则灰暗无望的前半生。 这种苦痛让他的爱与众不同,不是占有而是守护,取决于他对“家”和“归属”,这两个词无比深刻且疼痛的理解。 这两个角色其实是互相映照的,就像镜子一样。 欢欢的外在自由,和沈砚舟的内在稳定,是不同破碎感里,两种尝试自愈的不同方式。 殊途同归,本质上,他们都是通过对方找到了自己缺失的部分。 许尽欢在沈砚舟身上找到了安全感,沈砚舟在许尽欢身上找到了真实感。 两个彼此不完美的人,相互治愈的过程中,在无数次试探里诞生了爱情。 我想写的就是这样一个原生家庭创伤废墟上的,重建情感灯塔的故事。 最后,江浸月和颜煦这对,还有欢欢和沈par的if线,等我再构思构思,写完会当做福利番外放出来。 希望每个读者宝宝,都能找到自恰的生活方式,和懂你的灵魂伴侣。 谢谢你看到最后,非常感谢。希望这个故事能温暖到屏幕前的你。 我们下本再见[比心] 同系列《逃婚悖论》沈砚舟表弟梁思远的故事 哄人一流谎话精x京圈权贵太子爷,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