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揣崽后上了离婚综》 第1章 《病美人揣崽后上了离婚综》作者:脆桃儿【完结】 文案: 【排雷:狗血预警!!!!!】 沈砚之要离婚了,跟结婚快要八年的苏鹤声离婚,他没有先通知苏鹤声,而是以新闻的方式昭告天下。 他和苏鹤声结婚七年多,以为度过了七年之痒,却不想卡在了第八年。 沈砚之受够了信息没人回,节日没人陪的丧偶式婚姻,在得知自己的病情可能没有好转,生命即将走向尽头时,他准备离婚了。 紧接着,离婚综《破镜》大肆宣传。 ———— 在另一个城市拍戏的苏鹤声再次得知沈砚之的消息时,是沈砚之要上离婚综的热搜满天飞。 他扔下所有事情,立刻买机票回家。 却在前采之后,看到沈砚之和另个看起来比他成熟的男人站在医院门口。 ———— 晚上,室内一片漆黑。 苏鹤声逼近沈砚之,将人禁锢在沙发和胸膛间:“你喜欢上他了,是吗?他很优秀也很成熟,你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沈砚之气笑:“你有病?” 苏鹤声眼眶红的厉害:“我不怪你,是他的错。” “……?” “他什么时候开始勾引你的?” “?” tips: 非典型追妻火葬场 病弱xp 改过自新就会哭忠犬攻 先深情隐忍后略微暴躁高岭之花受 年下 内容标签: 生子 年下 欢喜冤家 娱乐圈 甜文 综艺 主角:攻 受 一句话简介:离婚综秒变恋综 立意:逆风破局,勇往直前 第1章 第1章 我们离婚吧 “沈老师,在这里!” “好。”沈砚之闻声望过去。 离他五米处的地方,摆了反光板,后面稀稀拉拉站了十来人,都扛着长枪短炮。 往前一些,还有一排等着他的话筒。 他在门口停顿片刻,似有似无的朝门外面回看了一眼 ——整个别墅客厅仍是空无一人,大门敞开,除却工作人员之外,再无其他身影。 沈砚之垂目,双手插进外套口袋,下巴藏到高领毛衣里面,只露出唇珠饱满,颜色淡白的上嘴唇。 薄薄一片,在衣领的遮挡下,若隐若现,同他人一般。 他迈步坐到了采访桌前的高凳上。 林导循着沈砚之的视线扫了一下,见人坐下后,迅速将话筒往前推了一些,抬手向后挥了挥,顷刻间所有灯光陆续聚焦到他身上。 沈砚之不太适应地皱了皱眉,缓了几秒后才看向冰冷的镜头。 前采已经开始。 “沈老师,据我了解,您应该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公众视野?” “嗯。” “我们都知道沈老师是非常有名的编剧哦,创作过史无前例的艺术片,成就非同小可。……但就我了解,沈老师并没有公开过自己已婚的事情,现在来参加这个节目确实令人惊讶。” 不止如此,若非这档综艺,许多人对沈砚之的了解,几乎只停留在编剧的身份上,亦未见过真容。 沈砚之没接话。 他并不想在他多年不为人知的隐婚、如今却即将走向灭亡的事实上多说什么。 只是不愿说话时,面部轮廓十分流畅,没有什么表情。 面色冷冽到使人分不清是生气或是难过。 他生了好一副高岭之花的清冷样,眼尾恰到好处的上挑弧度,虽略显憔悴脆弱,仍艳若桃李。 看上去不好接近。 瞧他有些意兴阑珊,林导索性跳过长篇大论的寒暄,直奔主题:“刚才沈老师过来的时候,往回看了一眼,是不是在看苏导来没来?” “不是。”沈砚之语气平淡。 即便是单独的采访,沈砚之嘴里也难得听到一句真话。 林导问:“沈老师是因为什么想离婚呢?” 话音刚落,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摁下暂停键,各种摄影录像的机器设备运行发出的嗡嗡声传进沈砚之耳里,引起他一阵难以抑制的耳鸣。 脑海里赶不走的人影和那张朝夕相处的脸,都令沈砚之头疼至极。 他微微垂眸,再抬眼,声音更淡了:“感情不合。” 这真是一个好答案,一个万无一失、天衣无缝的回答。 沈砚之想。 无论因为什么,一段感情的破裂都可以用“感情不合”来进行冠冕堂皇的收尾。 至于其它,便犹似劣质香烟,只剩最基础的尼古丁的味道令人着迷,割舍不断。 可同时也令人痛苦,亦如同尼古丁,对身体的伤害始终无法逆转。 林导对这个回答没有深度挖掘的意思,转而问道:“沈老师结婚多久了?” 沈砚之一顿,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微微泛起涟漪,他拧了眉心开始细算——从他跟苏鹤声结婚到如今……已经七年多了。 快要八年。 俗话都说“七年之痒”,当初他们从未在意过这几个简单的字词。 沈砚之哂笑,心想他们最终也没逃过。 “七年多了。”还有三个半月,一百零四天,就到了八周年纪念日。 林导:“沈老师二十五岁就结婚啦?” 沉默过后,沈砚之轻轻“嗯”了一声。 整个前采都很简单,节目组并没有为难沈砚之,尽量按照嘉宾的意愿来。 前采会在节目录制前播出,这样一来,所有的疑虑点都将变成看点,一一在之后的节目录制的过程中呈现。 ** 前采录完,沈砚之自己吃过晚饭才回家,他没有开车出来,以他现在中度贫血的身体状况,随时随地侵袭的眩晕,很难做到独自开车。 他叫了辆车,敞开窗户让冷风侵袭他身上的温度,驱散掉车内一些令他难受的皮革味,低头看节目组给的文件。 《破镜》,是他马上要参加的一档离婚综艺,全程以录制为主,直播为辅的形式进行。 沈砚之希望在这档节目上,为他的婚姻画上一个体面的句号。 车上看文件难免头晕,沈砚之忍了又忍,还是关上了,靠着车窗游神。 那双微睁的眼睛,如平静的水潭,寂寥而落寞,竟没有活力。 白日里看不到万家灯火的具象,车窗外只有冰冷的墙壁和路边排排开的正盛的栾树。 生机勃勃的树木,倒显得这些建筑越发的无情。 沈砚之轻轻吐出一口气,阖目。 快到家时,手机响了一声,是他给那人设置的专属铃声,一用就是十来年。 沈砚没着急看,下车付完行程费后,才慢吞吞点开唯一的小红点。 鹤声2:【链接】 鹤声2:【?】 沈砚之随手点开链接,是苏鹤声转给他的前采路透的新闻原址链接。 他没打算回,即将摁灭手机时,又收到了消息。 鹤声2:【我到家了,你不在家吗?我没看见你。】 沈砚之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仿佛不认识这几个字一般,对话框中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后又觉着没必要,只输了一句【就到】。 刚点了发送,沈砚之便站定在了家门口,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熟悉的入户门。 片刻后,才熟练地输完密码进去,家里罕见的一片敞亮,刚才给他发消息的人此刻正拿着车钥匙站在玄关处。 沈砚之愣了半秒,若无其事地换鞋。 玄关处的男人比一米八的沈砚之更高一些,更挺拔一些。手里握着还亮着屏幕的手机,见人进来似乎也惊了一下,而后便垂眼看沈砚之换鞋。 此时带着问题的沉默比任何时候都煎熬,明明谁都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偏偏谁都不先开口说话,气氛当真是沉寂到落根针都能听见。 想问话的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不问,需要解释的人也没主动张口解释。 像是两辆开往反方向的列车,偶尔碰面打了个招呼,仍不知道对方目的地在哪儿。 沈砚之换好鞋起身时,瞥见了苏鹤声的手机页面,赫然是他今天前采的截图。 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眸光一闪,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抬眼看了下他,然后往厨房走。 那一点截取的前采,估计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故意放出去的。 苏鹤声捏了捏手机,揣进口袋里,下意识跟着沈砚之进了厨房,沉声问他:“吃饭了吗?我做点什么给你吃?你胃不好,吃点面食怎么样?番茄——” “吃过了。” “那,那我给你烧点热水……” “烧上了。” “…吃水果吗?我给你去洗点水果——” 苏鹤声动作很快,赶在他之前打开了冰箱。 里面空荡荡,只有剩下的两个鸡蛋,冰箱里白色且微弱的灯光竟然十分晃眼,扑面而来的冷气飘进他的眼睛里,惊的他一个激灵。 第2章 他愣在原地,失神地望着冰箱——这里明明以前是满满当当的。 这才想起来,他很久没在家吃过饭了,更别提做饭和置办食材。 沈砚之瞧他那心不在焉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关上冰箱门,定眼望着眼前的男人,轻声说:“鹤声,我不吃凉水果的,你忘了吗?” ——鹤声,今天我生日,你忘了吗? ——鹤声,今天情人节,你忘了吗? ——鹤声,不是说周末休假一起吃饭…… 苏鹤声好似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听沈砚之说话的时候要看着他。 可脑子里都是沈砚之说的话,与此刻他温柔却锋利如刀刃的言语重合。 那些话是什么时候说的来着……? 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无措。 现在这种情况,苏鹤声很难想起来。 苏鹤声好像不会说话了:“抱歉,砚之,我……” “你太忙了。”沈砚之笑了下,说,“我理解的。” 总觉得这笑不是他想要的笑容。 苏鹤声抹了把脸,让自己回过神来,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冰箱里没有东西,你在外面吃的吗?” “嗯。” “跟朋友?” “如果氮气和二氧化碳也算朋友的话。” 沈砚之倒了杯热水端出去,苏鹤声就跟在后面,掩饰什么似的一直说话:“在外面吃不会不舒服吗?” “习惯了。” 沈砚之身体不好,食欲低胃口差,从前都是苏鹤声做饭陪着盯着才吃一些,否则都是敷衍了事,到头来身体难受。 “砚之……” “鹤声。”沈砚之叫他,打断他未说出口的话,更是不想听他此时掩耳盗铃的关切,坐到沙发上冲他拉了下嘴角,下巴点了点身边的位置,“坐一会儿。” 苏鹤声听话地坐下来,显得有些木然,下意识想要去拉身边人的手,却被人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沈砚之说:“今天怎么回来了?” “……” 该来的还是要来。 尽管苏鹤声此时对他看到的热点爆料,除了疑惑之外没有更深的感触,仍不可避免地因为眼下沈砚之的反应激起一阵心慌。 好似整个人都被莫名其妙送上了空中楼阁,悬崖边,稍不慎便走错了路,从而坠入万丈深渊。 他无法形容脑子里乱成一团的程度,说是空白也很恰当。 苏鹤声避而不谈:“今天收工早。” “啊,那可以多休息几个小时。”沈砚之淡笑着抿了口热水。 苏鹤声实在受不了他们之间怪异的气场,分明坐的这样近,却总是像隔了层朦胧山雾一般,看不真切。 可他又死死盯着沈砚之,惊觉这人竟又消瘦了些许,唇色淡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肩背已经瘦削的犹如一张薄纸,整个人疲惫又虚弱。 苏鹤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垂眸道:“……砚之,新闻需要处理吗?” “什么新闻需要处理?” “造谣……离婚的。” 沈砚之定定看着他,似乎在确认他说这话的严肃程度,少顷,道:“鹤声。” “那不是造谣。” 苏鹤声再也无法忽视那个不愿承认的真相,顿了片刻,稳定好情绪后,才说,“你要离婚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怎么不是造谣呢?” 像是逃避什么似的,也不管沈砚之什么反应,拿出手机边翻电话边道:“没事的,你不用管了,也别担心,我叫人把热搜撤了,以免——” “鹤声!”沈砚之略微抬高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等人看向他后,才放低声音继续说,“现在你知道了。” 苏鹤声瞬间哑然,张了张嘴,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薄雾,染上了些许茫然和疑惑。 他死死盯着沈砚之,认真探视他,时间久到好像要把他盯出朵花儿来。 半晌,苏鹤声才动了动嘴,声音仿佛失真地传出来:“你……你说什么?” “你不是都看见了?”沈砚之握紧杯子,另一只手搭在沙发边沿扣着,“鹤声,我们离婚吧。” “你应该收到了节目组的通知,邀请函已经发到了你的手机和短信上。” 是沈砚之要求的,给节目组的理由是感情不合到他都不想联系对方。 节目组只好应了他的要求。 苏鹤声掏出手机,说,“我没有。”还没打开,沈砚之又说:“不是这部。” “——这是你的工作机。” 男人又在身上翻了翻,除了这一部手机之外,再没有其它。 沈砚之放下水杯,从沙发缝隙里捡了一部手机出来,递给苏鹤声。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掉的,一直在这里,我没动过。” 手机已经关机了,苏鹤声整个生活几乎被工作机尽数占尽,哪里还有用得到私人机的机会? 他打不开手机,手足无措之下朝沈砚之投去求助的目光。 沈砚之狠了狠心,抽出那只手机,声音柔和又冷静:“不需要打开。你现在知道就行了。” “我不知道。” “……” “鹤声,逃避不像是你。” 沈砚之说:“离婚协议书我已经请律师拟写好了,目前来说,离婚是对于我们来说最合适的归宿,往后我们……各不相干。” 从回到家后,给沈砚之发消息开始,苏鹤声脑子里就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啪地一声断裂。 他仿佛过于震惊而微微颤抖,这样的消息对他来说是意料之外的,砸在身上的威力不亚于五雷轰顶。 在片场看到热搜开始就隐忍不发,放下手里所有事立刻回家的情绪,似乎正因为现下无法控制的事实答案,而呼之欲出。 他深深拧起眉:“为什么离婚?为什么突然要离婚?什么叫各不相干?沈砚之,你厌烦了就说走就走,未免太无情。” “你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当什么?你的玩笑?甚至我都没有知情权是吗?” 沈砚之被苏鹤声从沙发上一把拉起来:“婚姻在你看来是儿戏吗?!你说离婚就离婚?” “我看见新闻,放下手里所有事赶回来,剧组所有人都在等我,是听你说离婚的吗?” 沈砚之有点头疼,苏鹤声的动作不知牵扯到了他哪里,沈砚之脸色一白,咬牙咽下一声闷哼。 他抬手握住苏鹤声的手腕,想要他冷静一点。 但显然,眼前的人已经逐渐开始暴走,失去理智。 没得到沈砚之的回答,苏鹤声瞬间红了眼眶,逼近沈砚之,咬牙切齿道:“还是说,砚之哥,你其实根本不爱我,只是看我追你追的可怜,所以被迫跟我结婚,又被迫跟我上床——” “苏鹤声!”沈砚之忽然瞪大眼睛,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将手腕从苏鹤声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扬手就往男人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苏鹤声的半边脸顷刻间便红透了。 沈砚之死死盯着苏鹤声,心口疼的慌,唰地拍开男人的手,皱眉不解地斥责:“不知所谓的东西!你在委屈什么?!” 沈砚之差点气的站不稳,他不明白为什么苏鹤声会倒打一耙,明明先不爱的是苏鹤声,他只是想放过他,也想放过自己。 他深思熟虑了两年,也挣扎了两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苏鹤声不爱自己这个结论,于是总在逃避。 原本想冷静着好好谈谈,现在看来,几乎没有这个必要,苏鹤声也做不到冷静相谈。 沈砚之忍了忍情绪,双肩一耸,忽然泄了力道,扶住沙发扶手借力:“……你也知道你是放下了那么多工作回来的,那些你一直放不下的工作,现在因为一个热搜放下了,这不是能放下吗……” “……什么意思?”苏鹤声拧眉,脑子里闪过些什么,但此情此景,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回想。 根本不想听沈砚之说了什么,苏鹤声握起扇了他巴掌的那只手,自顾自地说:“好了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你没必要离婚是不是?” 沈砚之浑身疲惫,头疼至极。 他想不明白苏鹤声有什么好不答应的,这两年他几乎都是一个人在生活,对于苏鹤声来说,有没有他根本没什么差别。 相比得而复失,他宁愿从没得到。 “算了,没什么,多说无益。”沈砚之另一只手捏了捏拳,不动声色地贴到上腹,又挪到腰侧,声音十分疲惫,“我们这样耗着没有任何意义?刚才是我过激了,不该动手。” “但苏鹤声,我爱不爱你又怎么样?说爱你是能让你高兴一点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听得高兴吗?!” “耗着?” 苏鹤声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砚之,整个人没有丝毫的活力,仿佛如炊烟一般,霎时就会一缕一缕地被吹散,随后香消玉殒。 第3章 苏鹤声无端升起一股害怕和惊恐来,可仍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昏了头脑。 他面容痛苦又紧张地捞过沈砚之,恨不得藏进身体里,手臂越收越紧,把脸埋进他的脖颈,缓慢吐息,犹如落魄的猛兽一般,颓唐却贪婪地嗅着猎物的味道。 像撒娇:“不是耗着,砚之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要离婚。” 沈砚之闭了闭眼,迅速平复急喘的呼吸,心脏疼的厉害,指尖发麻。 是从前苏鹤声的陪伴和爱护才让他感受到被爱,也是苏鹤声时时刻刻渗入五脏六腑的爱意,才会令现在的他觉得难受万分。 苏鹤声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倘若他要从自己世界里离开,无异于抽筋拔骨。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难过哽咽到几度说不出话来。 于是他抿紧唇瓣,等收拾好情绪后才出声:“鹤声,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沈砚之声音沙哑,用低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为什么会突然不爱我了。 仿佛突然整个人从他世界里消失,他从此,恢复孑然一身的孤独。 这是另一种孤立无援。 --- 第2章 第2章 是他勾引你不是你的错 “苏导,您好。” “你好。”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灯光,同样的工作人员,林导看着眼前不同的人,略微有些惊讶。 苏鹤声因为拍戏,一直会游走在大众视野,那张深邃的脸能与圈内的任何一个顶流媲美,如今却已然冒出了些青黑的胡茬,遭受了什么重大挫折一般颓废。 林导能猜到什么,眼神饱含深意,玩笑道:“我还以为苏导不会来了呢?” 苏鹤声抬眼,如今他看起来稍微有些不修边幅,眼神却更显凌厉,鹰爪一样的视线攫住林导,狠意一点都不掩饰。 “苏导不用这样看着我,不是我要跟你离婚。” “……” 林导照例问着同样的问题:“苏导为什么想离婚?” “……” 苏鹤声没说话,仿佛听不得“离婚”这俩字,心里再次平白引起一股躁意。 “苏导?” “别叫了!”苏鹤声没好气,“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要离婚,我不想离婚看不出来吗?” “哦……苏导今年27了吧?”林导聊天似的,“事业和爱情,苏导觉得哪个更重要?” “……” 苏鹤声没说话,林导打量他,发现他心不在焉,应该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于是又换话题。 相比寡言的沈砚之,对林导来说,暴躁且阴晴不定的苏鹤声更加难以对付。 前采结束后,林导才敢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俩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原本应该跟沈砚之同一天的前采,硬生生拖了一个礼拜,苏鹤声这才移驾完成自己的那部分。 一个礼拜前,争执的那一晚,沈砚之与苏鹤声奋战了一夜,却没让苏鹤声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愉悦,反而像是在做什么分手爱。 且那一夜后,至今不见沈砚之踪影。 与此同时,那扰的人心烦的当事人,已经在医院住了五天的院,被主任医师好说歹说,这才愿意留下来。 可到了今天,沈砚之实在是有点待不住了。 严义进来查房时,正巧把正在收拾东西的沈砚之抓了个现行。 他给人安排的单人病房,查完了别的病人的基本情况,最后才来这边。 严义靠在门边站了会儿,发觉沈砚之正专心致志收拾东西,应该很难发现自己,不得不抬手,屈起手指敲了敲门。 这才让沈砚之听见声音。 沈砚之看了眼声音来源,丝毫不心虚地通知道:“我今天出院了。” “哦?”严义挑眉,“谁批的?” “我——” “我不记得我们医院有跟你同名的医生。” 沈砚之无奈,靠着病床边坐下:“我感觉好多了。” “是吗?检查报告上面不是这么说的。”严义说,“我医嘱上面也没这么写。” “……” 照他病人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写的医嘱上一定是“强烈建议病人留院观察”,而不是“出院休养”。 严义瞥了眼旁边被不听话的病人自己扯下来的监护仪,上面因为脱离了人体,已经没有了心跳显示。 “昨晚才给你装上去的,那会儿心率还152,这会儿又给拔了。” “……沈砚之,等你老了,搁那儿躺病床上,是不是还要自己拔管啊?” 沈砚之不想被他的思路带偏,直说:“已经控制住了,暂时没事。” “暂时是没事,之后呢?”严义抱臂正色起来,“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叫你尽早入院治疗,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沈砚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双手插进兜里,目光冷然:“我没说要治。” “……不做手术也行,可以先吃药保守治疗,你担心也是正常的——” “不治疗的意思是,我不想治疗,无论你提供哪种方案给我。” 沈砚之打断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严义死死拧眉,他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有什么倔的朋友。 他一边救死扶伤,他朋友一边浪费自己的生命。 严义沉默片刻,问:“何苦呢?就为你那一年都着不了几次家的废物老公?” 听他这样形容,沈砚之下意识不悦地皱眉,轻“啧”了一声,而后否认:“……不是。” “还说不是。”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补充解释:“不全是。” 原本他就是想放苏鹤声解脱,既然他已经不爱自己了,刚好他的病也只有小概率治好,便也没必要再做这些浪费精力的事情。 他的世界里只有苏鹤声,现在苏鹤声也要走。 严义长叹一声,说:“无论你怎么想,我还是会尽力,就算你不后悔,我就不相信苏鹤声不会后悔。至少将来我这里还有准备。况且你这个病——” “你别告诉他。” “……我没说要告诉他,我只是觉得……沈砚之,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 沈砚之抬眸,声音清冷:“到那时,我跟他应该已经离婚了,我怎么样,他管不着。” “……行了,走吧。”严义拗不过他,说,“去给你开药,我送你出去。” “嗯。” “现在肚子怎么样?还会疼吗?” “嗯,太累了会痛,阴雨天严重一点。” 严义点头:“正常的,伤了本,你又不好好养,我一起给你开药。” “不用了。” “……是止疼的啊,你真是……” “哦,好的,谢谢。” 严义查完房没什么事,直接把沈砚之送到了医院门口,左右看了看,问:“开车了吗?” “没有。”沈砚之摇头,拢了拢身上的厚外套,“我打车回去。” 他在软件上叫了个车,看到自己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愣了愣,随后把东西塞到严义手里,不耐道:“这个你拿着回去吧,这五天的护工费和营养费我回去之后转给你。” “知道了,不过营养费就算了……”严义晃了晃那桶,扯了下嘴角,眼神忽然看向另一处,“我看你也没吃,给你打个折,林林总总凑个整,五千吧。” “好。” “你先进去吧,不耽误你,我自己在这儿等车。” 严义没做声,沈砚之觉得奇怪,抬眼看了下他,发觉他的视线停在远处,便也望过去,这一眼却骤然令他心慌。 他微微拧眉,想问苏鹤声怎么在这里,忽然又想起,常城电视台离这所医院比较近,瞧他这副模样,估摸着是刚录完前采。 只是……苏鹤声会不会对自己在医院起疑心? 沈砚之心口一紧,若是现在他身上绑着心电监护仪的器械,严义指定要喊人来给他做急救了。 站在原地的两人都没说话,沈砚之瞧着苏鹤声越走越近,直至离他半米的距离停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鹤声问他,视线却钉在了严义身上,充满敌意和压迫,将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自然也看到了他挂在脖子上的主任医师工作牌。 这样的眼神倒是令严义觉得好笑——不愧是小年轻,一点都不会隐藏情绪。 沈砚之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医院,刚想解释,衣角却被身边的人拉了一下。 他看过去,拧起眉,无声地对严义表达自己的不解。 严义没回应他,反倒是挑衅地看着苏鹤声,直言道:“你不是看见了吗?他来给我送饭啊,我担心天太冷,想叫他跟我一起吃。” “是吗?”苏鹤声沉声,转眼盯着沈砚之,“不是这样吧,砚之从来不吃保温桶里的饭菜,只吃刚出锅的。” 严义眯起眼睛,心道坏了,他又不知道沈砚之吃什么不吃什么,随便一说就踩雷了? 第4章 沈砚之怔了一会儿,忽然张口:“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人都是会变的。” “……” 苏鹤声愣住,眼下的青黑和下巴上新冒出的、没什么心思打理的胡茬似乎都在声嘶力竭地表达着不可置信。 “你、你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算了。” 沈砚之有点累,不止是心理上的,生理上也很累。 苏鹤声不知道他吃了多久的代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迫改了习惯,不知道他自己吃了多久的一个人的早餐、午餐、晚餐。 也不知道他一个月生了几回病,一周内几次失眠,一天中胃疼了多久,更不知道…… 沈砚之垂眸想着,他不是一定要拿自己跟苏鹤声的工作比,也不是一定要苏鹤声时时刻刻关注他,只是……只是从前苏鹤声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落差太大了,转变的沈砚之有点难以接受。 尽管找各种借口说服了自己两年,最后也只能得出苏鹤声已经不爱自己的这个结论,否则无法解释如今的事实。 可他还是好痛,不知道哪里痛,离婚让他痛,不离婚他也痛,好像无论怎么做,他都无法为自己谋一个好结果。 最后竟然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自认没那么自私自利,尽管自己没有好结果,也不必拉着苏鹤声去陪葬,索性放过他,让他能有一个解脱。 或许是老天见他可怜,不忍心他陷在艰难的抉择中,直接空降了一个答案给他。 面对此情此景,苏鹤声有点张不开嘴,心里堵塞一般令他呼吸困难,他眨了眨眼,磕绊地问出口:“所以、所以这也是你要离婚的理由之一吗?” “砚之……你真的不要我了?” 沈砚之没做声,一直垂眸缄默着,仿佛在与什么做对抗,下颌崩得死紧。 苏鹤声不愿再多想下去,心中说不清是悲哀多些还是愤怒多些,面色难看地转身就走。 ——那不是回家的路,沈砚之知道。 如今三月入春,街边的栾树花垂挂在树上,阵风拂过时,会吹落一些,盎然的花瓣,莫名寂寥。 “啧啧,多可怜啊!”声音轻挑而玩笑,“我看他不像不爱你啊,怎么就要离婚了呢?” 根本没人应他,严义看过去,停顿几秒,忽然轻轻叹了一声,伸手碰了碰沈砚之的胳膊,低头看他攥的青白的指骨:“松松手吧,还想不想要了?” 沈砚之这才竭力地阖眼,双肩一下就卸了力气,长长的、略微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他说:“你应该知道分离焦虑。” “嗯,怎么了?”严义说,“你是想说,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不是爱你,而是一种分离焦虑?” 沈砚之说:“嗯。”他脸色有点苍白,声音有气无力,还是补充道,“他只是和我生活久了,已经习惯了家里有这样一个人,而不是真的……或许以前是真的,但人总是会变的。”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严义语重心长。 沈砚之扯了下嘴角,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已经散去了一些光亮,逐渐变得暗淡。 他看着严义,没正面回答,而是说:“严义,鹤声说的没错,我很挑食,从前从不吃保温桶的饭菜,因为水汽被闷在盒子里,会影响口感,但现在,我也会吃。” 这不是他与生俱来的习惯,他自小就苦,什么苦都吃过,哪儿来的什么挑食的毛病? 只不过是与苏鹤声结识后,那人对他的饮食和生活习惯严加看管,养了三四年,这才养成有些矫情的性子。 他视线往前,追溯着苏鹤声刚才离去的路径,即便苏鹤声如今已经不爱他,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本身是一个极好的人。 “我不是不想治病,而是你知道难度多大,我并不可怜,也不需要同情,你知道的,尤其是苏鹤声的。” 严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他认为,怨偶,尚且可以用来形容沈砚之与苏鹤声。 * 沈砚之到家的时候,家里如往常一样,漆黑一团。 他没有第一时间开灯,而是熟门熟路地摸黑到厨房去倒水,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只听得到玻璃杯微磕大理石岛台台面的声音。 再转身,忽然见一人站在一簇暗淡的灯光下。 心脏不受控制漏了一拍,沈砚之被吓得不轻,水都差点儿洒出去。 苏鹤声就靠在门边静悄悄地盯着沈砚之。 看上去,那人相比下午见到时,更憔悴了点儿,眼睛也是红的。 沈砚之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平复了一下,冷淡道:“即便是因为我先提离婚而怀恨在心,也没必要现在就把人吓死。” 依然不管他说了什么,苏鹤声开口说话,声音有点沙哑,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磁性:“我想过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沈砚之看他一眼,不搭理,端着水杯走出厨房。 苏鹤声也跟着他,继续说:“是因为他,对吗?” “严义,今年三十,海归博士,任常城第一中心医院心外科主任,是院长严明的大儿子,家底殷实,世代从医。”苏鹤声道,“我想过了,是因为他吗?” 沈砚之回过身看他:“你有病吗?无缘无故调查别人。” “他很优秀,也很成熟,你喜欢上他了,是不是?”苏鹤声逼近他。 沈砚之不知该不该解释这件事,或许缄口不言也是一件好事。 苏鹤声似乎没想要他的答案,在他看来,沈砚之的沉默,何尝不是一种默认。 于是他说:“我不怪你。” “……?”沈砚之拧起眉心,与苏鹤声四目相对,他从不知道苏鹤声的眼底能露出如此凶狠的占有欲。 “砚之哥,我不怪你。”苏鹤声沉声,“他什么时候开始勾引你的?” “。” 沈砚之气笑:“你不如直接问我是什么时候跟他搞在一起的,什么时候上了床,这样问多好,回避什么?” “不,这不一样。” 不知不觉中,沈砚之竟已退到沙发背那,被挤在沙发背和苏鹤声宽阔的胸膛之间。 “这不是你的错。” “?” 苏鹤声眼睛红的厉害,似是疲惫:“是他勾引你,是他的错。” “……?” 闻言,沈砚之恨不得将手里的那杯水,泼到苏鹤声身上,将他从头至尾淋个彻底。 “他真的爱你吗?你真的爱他吗?还是只是一时兴起?” “我看你病的不轻!”沈砚之嗤笑,压根儿不想同他谈论这种无厘头且无从解释的事情。 他从苏鹤声的禁锢中挣扎出来,还没走两步,便被苏鹤声一把拉过来,堵在沙发边,接着唇上便被覆上了另一片温热。 苏鹤声托住人的后脑勺,微微用力将沈砚之的脑袋往自己这边掰,舌头灵活且粗鲁地撬开沈砚之紧咬的牙齿,在他口腔里贪婪地扫荡。 沈砚之完全呼吸不过来,且整个人处于极度的震惊中,被动的接受这样激烈的亲吻。 好似终于反应过来,找准时机,沈砚之狠心一咬,瞬间,淡淡的铁锈味便在两人嘴边游走,苏鹤声松开了他的嘴巴。 还没等沈砚之缓和好呼吸,便听见苏鹤声轻笑一声:“怎么样?我的味道好还是他的味道好?” 苏鹤声伸手摸了摸沈砚之的脸颊,大拇指在他唇上暧昧地摩擦着,另一只手往下,探进沈砚之的衬衣里,手指轻轻摸到他的腰上,细细揉捏抚摸。 察觉到沈砚之颤栗了一下,苏鹤声仿佛更高兴了,游走到他后背,忽然,怀里的人受不住般软倒在他肩上,咬牙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 “砚之哥,他知道这里是你的敏感处吗?” 沈砚之毫无招架之力,原本就在病中,此时被有意撩拨更是无力抗拒,手骤然松了力,杯子“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道声响。 水落了一地。 “你他妈!呃——松开!”沈砚之咬紧后槽牙,软趴趴的手被苏鹤声反扣在身后。 苏鹤声哪儿会听他的,扣住人,一把将人抱起往房间去。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第3章 没有理由挽回 早春的天已经亮的比较早了,薄雾微生时,暖和的光线便穿透出来,折射进卧室里。 或许是心里愤懑不平,沈砚之早早就醒了,在浴室洗澡时,满脑子都是昨晚风靡时苏鹤声的问话。 【“哥哥,他很优秀,很成熟是吗?”】 【“哥哥,他只是年龄比我大而已,那其它地方呢?”】 【“我和他谁更舒服?”】 沈砚之看着镜中满脖子青紫的自己:“……” “操……” 这种话以前不说,等现在要离婚了,开始做分手爱了,知道开始调情了。 沈砚之面无表情地吐掉口中的泡沫,换了身衣服,什么都没拿,离开了这个家。 第5章 自这一夜后,沈砚之跟苏鹤声再无联系,无论苏鹤声打多少电话,发多少微信,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波澜与痕迹。 再次见到,是《破镜》的第一季第一期节目正式录制那天。 罕见的,苏鹤声是第一个来的,拖了两个行李箱,早早的就到达了指定的地点,选好卧室后才到客厅兜圈子。 林导在采访室里观察他,要不说风水轮流转呢,上回前采时,沈砚之在门口张望,今天的前采,翘首以盼的人便换成了苏鹤声。 苏鹤声已经一个月没见着人了,那一夜之后,他是真的打心底明白,沈砚之是铁了心的。 既然联系不到,那就到节目上碰面,沈砚之一定会来参加节目。 当然,他也是铁了心的,他不会离婚,也不想离婚。 无论沈砚之发生了什么,无论是不是他能接受的事情,他都不会放沈砚之离开。 可能是过于愤怒,他从前追沈砚之追了那么久,凭什么现在他说离婚就离婚? 采访室的林导看他晃来晃去,路过客厅的指示牌好几次,就是装作看不见,迫不得已,挥手安排人拿着醒目的指示牌挡在了苏鹤声面前。 林导拿着对讲机:“工作人员给打码。” 苏鹤声正思忖着待会的开场白,倏然被一人挡住,他下意识冷起脸,朝指示牌看过去。 【——请已经到场的嘉宾到采访室接受采访】 “……” 苏鹤声往外看了眼,始终没有瞧见自己想见的人,这才黑脸往采访室去。 和前采一样,只是这次对苏鹤声进行采访的人,不是林导。 工作人员戴着耳机,耳机里传来指令。 “好了,叫他坐下准备开始,加快速度,待会儿嘉宾都来了。” 工作人员甲点头。 “苏老师,先坐吧。” 苏鹤声坐在高脚椅上,一条腿屈起,皮鞋落在离得不远的摄影机支架上。 工作人员看了眼,没说什么。 监视器后面的林导看见他的动作,挑了挑眉,心道果然是在示威,还好临时换了采访人员。 否则今天要面对苏鹤声的人,可就是他了。 林导幸灾乐祸:“不用管他,正常进行。” 显然工作人员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微不可察地舔了舔嘴,振奋精神,然后开始采访。 * 沈砚之来之前去了医院,照例做了个检查。 他体质弱,那天堪称疯狂的分手爱做完之后,他连着低烧了一周。 今天刚从严义那儿回来。 严义给他开了半盒止疼药——怕他吃出耐药性,所以减少了药量。 沈砚之是第二个到达的嘉宾。 进了门之后,他把行李箱靠楼梯间放着,环视了一圈室内的陈设。 屋内最多的就是摄像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指示牌。 沈砚之缓步走过去,看了眼上面的内容,再往采访室去。 “苏老师,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闲的。” “上次前采播出后,网友都很好震惊您跟沈老师的夫夫关系,也很好奇你们之间是怎么走到离婚的地步的。” 沈砚之停下脚步,欲推门而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他垂着眸,长而浓密的睫毛耷拉着,额前微长的头发掩住情绪。 脚步沉重到走不动。 采访室的门并没有关紧,敞开的缝隙足以将里面的问答清晰的传达出来。 一字不落地落到沈砚之耳朵里。 苏鹤声的部分结束,从里面出来时,沈砚之已经安静地坐到了沙发上。 他靠在沙发边看手机,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 苏鹤声凑到他跟前,冷着脸喊他:“到你了。” “好,谢谢。” 沈砚之起身,随手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然后才往采访室去。 自始至终,沈砚之都没有分给这人一丝一毫的眼神,犹如隔了层屏障似的。 苏鹤声嘴角拉的平直。 听沈砚之答的这样自然,分明就是知道他是来叫人的。 苏鹤声非常不爽,愤恨地盯着沙发上的手机,眼神晦暗不明。 他弯腰拿起沈砚之的手机,一时间,脑子里被那天医院门口的场景充斥。 在理智和委屈的双重挤压下,苏鹤声狠狠吐出一口气。 看了手机又怎么样?说不定现在打开沈砚之的聊天记录,里面早已变成和严义的欢声笑语。 何必要看? 更何况,他还能打开沈砚之的手机吗?何苦自取其辱? 苏鹤声放下手机,随即果断地朝采访室走过去。 他抱臂靠在墙上,堂而皇之地偷听关于沈砚之的采访内容。 他微微垂眸假寐,伴着沈砚之的声音一起闯进脑海里的,是那人更加瘦削的身姿。 才一个月不见,沈砚之又瘦的厉害了。 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还是又胃疼了? 眼下的青黑不是很明显,却仍看得出掩盖过的痕迹。 是不是长期没睡好? “沈老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需要问您。” “嗯。” “这个问题,我刚才也问过苏老师,之后也会问其他嘉宾,希望您能正面回答。” 沈砚之轻轻咳嗽一声,点头:“我尽量。” “今天我们《破镜》的第一期正式开始录制,沈老师,来参加这个节目,您更希望顺利离婚,还是希望有回转的余地?” “……” 沈砚之沉默。 苏鹤声飞散的思绪戛然而止,他猛地睁开眼,目光落在虚空当中,心跳随着沈砚之的沉默,愈加剧烈。 工作人员再次重复:“换句话说,沈老师,您更希望离婚,还是挽回?” 沈砚之皱了皱眉,低头,好半晌才低声说:“我没有理由挽回。” 他与苏鹤声之间,早已经不是一句“想要挽回”,或者是一个机会,便可以解决的。 砍掉一棵百年树木,不过需要狠心,而想让树木渐渐长出规律的年轮,却需要年复一年的呵护。 从一次次身边再也见不到苏鹤声开始,就已经注定无法挽回了。 听他这样回答,工作人员却是好奇地定眼看了会儿沈砚之。 又是这样折中的回答? 采访的工作人员停止散发的思维,与林导对视一眼之后,才继续说话。 “好的沈老师,那我们就先到这儿吧,您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 “好。” 沈砚之起身,如今天渐渐回暖,他却仍套着一件大衣,十分畏寒似的。 刚踏出采访室的门槛,便被苏鹤声堵了个正着。 手腕被苏鹤声拉着,沈砚之微仰着头看他,眼神询问,酝着点儿不耐烦。 苏鹤声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凭直觉拉住了沈砚之。 他张了张嘴,干咳了下,清清嗓子,不想让自己说话时显得多么狼狈。 “你不想知道我刚才回答了什么?” 闻言,沈砚之只是怔了一瞬,然后说:“不想知道。” 他眼底的神情,冷漠到堪称无情。 仿佛在面对苏鹤声时,只剩厌恶。 苏鹤声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故作轻松地松手,叹了口气,哼道:“就算我们要离婚,也不至于现在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沈砚之无视他的言语,径直往沙发走去。 他身体有点撑不住。 苏鹤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慢慢握成拳,强制留住那丁点儿余温。 刚坐到沈砚之身边,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苏鹤声拧眉,接通。 “苏导,艺人都已经定好时间随时准备开机了,您这都延迟一个月了,啥时候能开机啊?” “(^_^)” “喂?苏导?苏导?能听到吗?” 苏鹤声深呼吸:“你看新闻了吗?” “啊?什么新闻?哪个艺人的新闻吗?不会是我们的艺人出了什么事儿吧?不可能啊!!我都提前调查过的!” “……” “苏导,咱有个准确时间吗?” “没有,过段时间再说。”我现在都自身难保,还开机? “啊?为啥呀?苏导,苏导,苏导——?” 苏鹤声挂断了电话,摁灭手机,空气立刻又陷入寂静中。 “怎么不确定时间?” “什么?”苏鹤声下意识反问,不敢确定沈砚之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确定什么时间?” 沈砚之扭头,与身旁的人四目相对。 “进组开机。”沈砚之率先别开视线,“你是导演,剧组缺不了你。” 苏鹤声狐疑地看着他,有点不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嘟囔道:“你都要离婚了我还开机,我怎么开机……” 工作完回来发现老婆要离婚…… 沈砚之听到了他的嘀咕,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是能从苏鹤声的语气里捕捉到一丝委屈。 第6章 沈砚之忽略掉胸口的窒息感,说:“不离婚你也不会回来,回来就离婚,挺好。” “什么?”苏鹤声没听清。 “没什么。”沈砚之答。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第4章 不希望再有你 “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决定啊?!我就要离婚我就要离婚,你非要一直管着我,我讨厌死你啦!!” 两人之间僵持不下时,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道尖锐的怒吼声。 沈砚之闻声望去,从别墅外跑进来一个白皙的男孩儿。 瞧着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件宽松长袖,戴着一顶蛋黄色的圆檐帽。 气鼓鼓地冲进来,十分可爱。 后面跟着一位稍年长些的男人,穿着很普通的休闲装,拖着两个行李箱,只是嘴角噙着笑。 像是纵容宠溺,又像是无奈。 显而易见,男人手里的行李箱,有一个是前面那位可爱男生的。 渝欢脸都跑红了,刚踏进别墅门槛,随即取下帽子,圆而大的眼睛滴溜转了一圈,迅速锁定目标。 他匆匆跑向沈砚之,贴住他的胳膊,盯着他,恶狠狠地说:“我决定了!我要追你!等节目结束,要是我追到你了,我们就结婚!” 光看他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沈砚之有什么深仇大怨。 搭在沙发边沿的手臂骤然被揽住,还是以一种被当作抱枕的姿势环住,沈砚之茫然了一瞬。 然后才看向这位素不相识的小男生。 眼前的男生脸色红润,一头卷毛,圆溜的瞳仁是琥珀色的,仔细看还有些深蓝。 沈砚之挑了挑眉,刚才的情绪被突如其来的插曲驱散不少。 他轻声开口:“和我吗?” “是的!就是你!”渝欢松开他,双手抱头,差点把自己的卷毛挠成鸡窝。 一边被忽视的苏鹤声彻底黑了脸。 顾诚把行李箱放到一边,神情始终未变,只是很自然地走到渝欢身边,将他拉起来。 嘴角的笑意未变,还说着礼貌的话:“抱歉,他有点闹脾气。” “欢欢,不要对陌生人不礼貌。” 渝欢看他这副样子就来气:“谁跟你闹脾气!我闹脾气会来这里吗?!” “我就要离婚!” 沈砚之蹙眉,掩唇咳嗽两声。 他没有看戏的恶趣味,也不想成为旁人的挡箭牌,攒了点力气后,准备起身离开。 刚站直,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骤然停住动作,定在原地,垂着头揉了揉脑袋。 苏鹤声急忙扶住他,小声询问:“怎么了?” 沈砚之深呼吸,将手从这人的牵制中抽走,说:“没事。” 这一下,把渝欢也给吓着了。 还以为是自己太吵了。 他咬了咬唇,眼神歉意地低声说话:“抱歉,我小声说话。” 沈砚之拍拍他的手,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和你没关系,我有点着凉。” “我叫沈砚之。” “我叫渝欢!你可以叫我小鱼!” 沈砚之点头,心道是个活泼的孩子。 苏鹤声状似漫不经心往前移了移,用肩膀挡在渝欢和沈砚之之间。 他朝新来的两人点了下头,脸色依然因为方才渝欢的话而黑的像锅底。 “苏鹤声。” 顾诚点头,应道:“顾诚,诚实的诚。” 苏鹤声收敛了些周身的冷气,侧过身,朝身后的采访室抬了抬下巴:“你们该去接受采访了。” 说完,渝欢一溜烟儿跑了。 像是怕被谁抓住一样。 顾诚自然也跟着他去了。 客厅此时又只剩两个人。 苏鹤声松了口气,陡然的危机感缓缓降了下去。 他还惦念着刚才沈砚之的反应,动作轻微地抬起沈砚之的下巴,仔细打量着沈砚之的脸色,眉心紧锁。 看上去十分担心。 沈砚之迫不得已与他对视,从他深邃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 “真的没事?” 灼热的气息自下颌爬升到耳垂,沈砚之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一步。 “没事,不用管我。” 被甩了冷脸。 不知怎的,苏鹤声忽然想起刚才渝欢抱着沈砚之胳膊说的那番话。 他莫名有些熟悉。 在他看来,渝欢看似在生气,实则在对顾诚撒娇。 苏鹤声看向沈砚之往外走的背影,也跟上去。 “哥。” 沈砚之没搭理。 苏鹤声继续说:“你觉得,刚才那个小孩,是不是在跟顾诚闹脾气撒娇。” 话落,沈砚之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他:“你想说什么?想说我是在闹脾气吗?” “鹤声,我大你五岁,咱俩相识十年,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他并没有再闹脾气。 “嗯,我知道。” 苏鹤声难得冷静,他深深地看着沈砚之,眼神深邃到沈砚之无法看透。 他说:“你以前也会跟我撒娇的。” “砚之哥,我想要一个理由。” 一个不再对他撒娇的理由,一个落到这步田地的理由。 沈砚之半晌没做声。 眼前的苏鹤声,有那么一瞬间,与二十二岁的苏鹤声重合,拧紧的眉心,深不可测的眼眸,都和从前一样。 只是以现在这样的神情,说出来的话竟然是质问。 沈砚之恍惚了一下,耳边的心率声又在悄然升高。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才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不认为你会对我们的婚姻不忠。” 他并非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坚如磐石,只是,他不认为沈砚之是那样的人。 从前他追沈砚之时,沈砚之那副生人勿近,不愿与人深交的模样令他记忆深刻。 今天是个阴天,倘若不是路边的绿芽树荫,总令人产生如今是秋天的错觉。 空中的风带着水汽,潮湿了被吹过的地方。 沈砚之垂眼,苍白的手指落到眼底,须臾,他才开口:“鹤声,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是独一份。” 随即,他掩去眼里的情绪,撩起眼皮,继续说:“天下不是只有一个苏鹤声能让我动容,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或许未来还会有无数个,但鹤声……” “——我不希望再有你。” 苏鹤声愣在原地,初春的寒潮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钻,像巴掌不断扇在他脸上。 血液里的寒意从四肢百骸一齐涌入心脏。 抽搐的疼。 ** 监视器后面的林导时刻关注着他们,立刻拿起对讲机吩咐:“快!东南角的摄像头转动一下,对准苏鹤声和沈砚之。” 他眼里没有对两位当事人痛苦挣扎的同情,只有节目一片光明的前途。 “副导,安排好摄像,多给特写!” “收到。” ** 沈砚之裹着大衣,转身往外走,下巴依旧藏在高领毛衣里,微微颤抖着呼出气体。 他使劲眨了眨眼,睫毛因为潮湿有一簇被粘在一起。 别墅外面是小院,石子路的尽头有一个秋千,被藏在石子路边的树木花草后面。 沈砚之脚步放缓,垂首沿着石子路走,手插在口袋里,坐在秋千上,慢慢晃悠着。 这边的摄影师想让开些位置,耳麦里忽然传来林导的指令。 “跟他说话,我教你,重复我的问题就行。” 摄影师果断将摄像头聚焦在沈砚之身上。 “沈老师,你心情不好吗?” “……还好。” “你好像对苏老师还有感情是吗?” “……” “沈老师跟苏老师的性格好像有点不同。” “嗯。” 可以说截然相反。 现在的苏鹤声稳重些,刚认识那会儿,可活泼阳光了。 沈砚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我以前,不爱跟人说话,想一个人生活在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是想专心创作吗?” “有一部分原因。” 他性格有些孤僻,不爱和人交往,读书时没交到什么朋友,一般冲着他的样貌来的人,碰壁之后都会远离他。 只有苏鹤声不一样。 这个男孩儿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他是不是冷脸。 摄像师听从耳麦里的指令,继续发问:“沈老师,你在这儿坐了二十分钟了,不想知道苏老师在做什么吗?” 沈砚之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无需多加思考。 这里没有苏鹤声可以过多交谈的人,除了工作,他没有其它事情要做。 “可能在处理工作。”沈砚之说着,靠着秋千椅背闭上了眼睛。 他补充道:“他是一个优秀的导演。” 第7章 以前也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 独自坐在沙发上的苏鹤声一动不动,眼眶微红,眼神凶狠。 他对这档节目充满怨恨。 摄像师问他:“苏老师,您刚才算不算跟沈老师吵了一架?” “没有。” “哦,那你猜沈老师现在在做什么?” 苏鹤声不耐烦:“我不想知道。” 苏鹤声脸色难看,满脑子都是刚才沈砚之说的话,以及他略显疲倦的病容。 “他身体怎么样?” 到底是嘴硬敌不过心软,苏鹤声嘴张了又合,还是问出了口。 这话倒是把摄影师和耳麦那边的林导给问住了。 林导迟迟没给指令,摄像师只好自己硬着头皮答:“我不知道,苏老师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啪地一声,脑子里的筋脉像被扯断,有什么零碎的涌入脑袋。 苏鹤声瞳仁微缩,动了动手指,一种消弭了许久的慌乱再次油然而生。 说的没错。 沈砚之身体怎么样,他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可为什么他需要从别人口中打听? 他猛地起身朝外走去,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停住脚步,看了眼备注后,走到一边离别墅远一些的地方接通。 苏鹤声拧眉,沉声问:“小岛……什么情况?” 第5章 第5章 2016年十二月十八日 【2016年,十二月十八日,冬,六级至七级风,多云转晴。】 “听说秋雨老师要在法国开见面会啦?” “是啊,呜呜呜可惜我的签证还没有下来,好想见一面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为什么秋雨老师不回国办见面会呢?” “听说她是定居法国了?而且秋雨老师也有很多国际粉丝,甚至好多国际性的大导演都想跟她见一面呢!” “好吧,快回教室吧,越说越想去了……” 沈砚之站在一个透明的橱窗前,隔着玻璃的是一本敞开的书籍,上面压着一只羽毛笔。 耳边传来的都是关于“秋雨”的讨论声,他穿着米色的长款羽绒服,脖子间的围巾几乎覆盖了他的半张脸。 橱窗旁的大屏幕上,是关于“秋雨”老师见面会的消息推送。 沈砚之微仰着头,仰望那位才华横溢、卓尔不群,受无数人追捧的编剧老师——秋雨。 “咔嚓——” 相机的微响从身边传来,沈砚之眨了眨睁到干涩的眼睛,循声看去。 “哎呀不好意思,你太好看了,同学,你不介意吧?” 那人就站在离他三米处,热烈地朝他扬起嘴角。 见沈砚之没做声,那人走近几步,又笑着追问:“我给你看看吧?你要是介意,我也可以删除!” 话尚未落音,那人就已经站到了沈砚之身边,把相机里的视频和照片拿给沈砚之看。 被偷拍这样的事情,对沈砚之来说,其实已经习以为常。 沈砚之垂眼看着相机屏幕里的自己,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仿佛很鲜活,嘴角微微扬起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角度。 忽然,相机被人从眼前挪开,沈砚之回神。 “看来同学你是不介意了。” “认识一下呗——我叫苏鹤声,导演系的,应该算你的……学弟!” 苏鹤声的笑很明朗,比今天转晴的天气更先到来的,是苏鹤声令人感到亲近而舒适的笑脸。 这话被沈砚之听出了端倪,他依旧那副高冷脸,面无表情,抬步离开,往学校的方向走。 “找我做什么?”沈砚之问。 苏鹤声跟在他身边,察觉到他情绪有些变化,急忙解释道:“学长,你别生气啊,我不是跟踪你!” “我、我是找你有事,但刚才真的只是偶遇!我发誓!”他举起四根手指。 沈砚之并不是想听他解释。 他不习惯与人过多交谈,这会令他感到恐惧和不自在。 “学长,是陈老师让我找你帮忙!你别走啦,我请你喝奶茶嘛!” 沈砚之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苏鹤声。 这人见他看过来,随即傻笑了一声。 * 苏鹤声给沈砚之拿了杯奶绿,冒着腾腾热气。 塑料杯子握在手里,有点烫手心,但很暖和。 苏鹤声自己喝的冰的,喝了一大口后才开口说话:“陈老师说没怎么见你喝过奶茶,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喝,所以我只给你拿了中杯。” “……谢谢。” 沈砚之向来不喜欢甜的,更不喝奶茶,只是眼下情况特殊,这才接受。 苏鹤声带着沈砚之进了一家书店,刚进屋,苏鹤声便脱掉了身上的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贴身高领毛衣。 将他的身材勾勒的足够清晰。 “真暖和啊。”苏鹤声喟叹。 沈砚之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思考几秒,决定问道:“你喝的冰奶茶。” “哦,这不一样!我外面冷,里面热,想喝冰的!” 苏鹤声朝他笑:“学长我知道你里外都很冷。” 他瞳仁很黑,却又很亮,那双眼睛里仿佛闪烁着星星。 好似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沈砚之没有作答,而是喝了口奶茶。 书店很安静,但好在没几个人,他们可以小声交谈。 两人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沈砚之凝神眺望马路对面的一切。 苏鹤声将衣服放到另一边,看了看沈砚之,说:“学长,我有一部微电影的想法,能找你帮帮忙嘛?” 沈砚之还没张嘴,像是怕他拒绝似的,苏鹤声立刻补充—— “是陈老师让我找你协助的,他说你是他的关门弟子,得意门生,我们合作,这部微电影一定能获奖!” “陈老师门下优秀的学生不止我一个。” 苏鹤声一时没话反驳,顿了片刻后,随后才耷拉着耳朵解释原委。 “好吧,其实告示牌上的那几个我都找过了!” “但他们加我联系方式后,都不谈微电影的事情!” “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说话了。” 像是磨一磨,死缠烂打一下就会同意的人。 这句话苏鹤声当然没说,他才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尽管只是说到这儿,沈砚之就已经觉得愕然了。 由于他的性格使然,导致他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在旁人眼里,沈砚之犹如一座陡峭崎岖的高山,许多人想要爬到山顶一睹风采,可在接触到山脚的荆棘时,便已退缩。 可这人竟然说他最好说话? 沈砚之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评价会用在他身上。 陈老师已经开口,沈砚之最终答应了苏鹤声的请求。 软磨硬泡还没使上,沈砚之就答应了。 苏鹤声更觉得沈砚之好相处了。 为了拍第一部微电影,苏鹤声从陈老师那里拿到了沈砚之的课表,每顿午餐、晚餐和课余的时间,他都堵到沈砚之教室门口去。 沈砚之一下课,就能看到那抹高大而亮眼的身影。 苏鹤声远远就看见了人,咧着嘴冲他挥手: “沈砚之——” * “沈砚之。”苏鹤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跟前。 沈砚之坐在秋千上,如果要看对方,一定要扬起头。 这动作令他感到头重脚轻。 于是,他只好站起来。 苏鹤声身后也跟着摄像师,沈砚之从混沌中回神,时刻提醒自己,今天的录制已经正式开始。 “有什么事?”他声音偏冷。 一时分不清是他的音质本身就如此,还是只对苏鹤声如此。 “嘉宾要到了,渝欢叫你回去挑房间。” “好。” 沈砚之点头,绕过他离开。 外面的冷空气尚凉,沈砚之在外头待久了,手指都被冻到青紫。 一进屋,渝欢就冲过去,往沈砚之手里塞了一个暖宝宝。 “这是什么?”沈砚之还没反应过来。 渝欢说:“是暖宝宝啊,苏鹤声给我们的,他说还有一个多的,让我拿着。” “这哪儿多一个嘛,不还有你嘛?而且,这都什么天气了?我们根本用不上这个啊,倒是你,脸都冷白了。” 渝欢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你怎么比我还像小孩子啊,真是的,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沈砚之:“……” 顾诚:“……” 沈砚之看他装大人的样子,无奈地笑了下,暖宝宝升温很快,没一会儿,他身上便开始渐渐回暖。 顾诚给渝欢倒了杯水,看后者下意识接过之后,才说话:“导演说还有一对没来,但在路上了,我们先挑房间。” “是的,我们先挑房间吧。”渝欢喝了口水,直直往沙发上靠。 沈砚之沉默,片刻,问道:“几间房?” “三间。”顾诚说。 第8章 “……” “你跟苏老师一个房间,我和欢欢一个房间,留一个房间给剩下的人。” “……” 沈砚之觉得头疼。 这不是离婚综艺吗?怎么还给人安排到一个房间去了? 苏鹤声一直忙于各地拍摄,回来的时间少之又少,自己跟他睡一张床的次数甚至一双手都能数过来。 何况,他睡眠不好,倘若他们非得住一间房,可能会被苏鹤声发现什么。 “一张床吗?”苏鹤声问。 “是的,一张床。”顾诚眼神在站于门口的苏鹤声和脸色不太好的沈砚之之间转了转,答道。 渝欢先受不了了,他腾地站起来,不可置信般质问:“一间房一张床?!” “我们是来离婚的!不是来增进感情的!” “这样住着,我们吵架了连别的地方都没法去!” 顾诚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说:“那我们就要楼下左边那间,你们……?” “楼上吧。”沈砚之说。 他仍然不爱和人打交道,即便现在正在综艺录制,需要各式各样的节目效果。 但能避则避。 楼上只有一间房,所以他挑了楼上。 苏鹤声没有任何意见,在他之前,把两人的行李一并拎起,往楼上去。 楼上的房间很大,是一个小套间。 或许是节目的原因,沈砚之现在有些难以和苏鹤声共处一室。 各自收拾完行李,沈砚之打算下楼,刚起身,便被苏鹤声拉住手腕。 他回头。 苏鹤声脸上染着笑意,缓了缓,闻声道:“哥,我有事要和你说,关于——” 哒哒哒哒—— 手机铃声响了,沈砚之顺势将手从他的桎梏里抽出来,但没成功。 “你先接电话。” 电话铃声被打断言语,苏鹤声神情有些不耐,接通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眉心越拧越紧。 直到挂断电话,苏鹤声才吐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沈砚之深深呼吸了一下,刚才他竟然还想着苏鹤声真的会有时间和他好好说。 他抬手,用力将苏鹤声的手指扒开。 “你先忙吧,什么事以后再说。” 不知怎么,听着这话,苏鹤声莫名一阵心悸,他迫不及待解释:“我真的有事跟你说,但现在出了一点问题,我……需要你再等等我——” 可回应他的,只有那人的背影。 沈砚之已经走出了房间,脚步未作停留。 第6章 第6章 他不喜欢 沈砚之下楼后,在换步台上停留了片刻,握着扶手的手指曲了曲,再没了动作,像是静静等待着什么。 一分钟后,楼上响起讲电话的声音,沈砚之掐了掐手指,迈步下楼。 渝欢就在楼下等着,人一下来,他就跟上去:“沈老师,你几岁啊?” 几岁?听他这小朋友样式的问法,沈砚之不由得笑了下,刚才的情绪散了不少,他并不避讳自己的年龄,答:“过了三十。” “啊……可是你看起来……” 渝欢说一半又没说了,仔细打量起沈砚之的面容来。 讲不清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乍一看令人惊艳,仔细看更是惊为天人。 沈砚之那张精致的脸尤其惹人注意,偏偏唇色淡白,略带肉粉,很浅,羽睫藏着深邃的眼眸瞳仁,美丽的过分。 高领毛衣显得他的脖颈越发修长优雅,想必被毛衣包裹的那块地方,十分诱人。 渝欢斯哈了一声,砸了砸嘴,老实说:“说实话,我的确看不出你的年纪,哥,说你跟我差不多大吧,可你看起来很成熟,但说你三十岁,我觉得又太大了……” 是一种介于这之间的疏离冷淡,以及稳重。 沈砚之笑了笑,对他的评价不做应答。 他自然知晓自己这张脸到底有多优越,当年与苏鹤声有交集,全靠这张脸。 正想着,原本在楼上打电话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身后。 这通电话真快,沈砚之莫名想道。 与此同时,从别墅外也进来两个人。 沈砚之看去,来人的脸色都比较难看,看得出来情绪不好。 或许是来的路上吵过架。 既然已经无法共存到了这个地步,总是要殊途不同归的,何苦要一道来。 沈砚之心中叹气,收敛了视线,不那么刻意的观察新来的两位。 他们与渝欢和顾诚之间的相近之处在于,到达这里时,两人之间似乎都有矛盾。 可不尽然。 渝欢和顾诚的关系,更像是打情骂俏。 沈砚之想着,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微微低头,视线落到了毛衣领上细小的绒毛上。 他和苏鹤声之间…… 已经不如渝欢和顾诚之间浓情蜜意,也不如这两位新嘉宾之间的剑拔弩张。 犹似多云天的乌云,早已酝酿着无数即将倾泻的雨滴,却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迟迟落不下。 无风的天,吹不走密布的乌云,天空之上,同时也吹不来晴朗。 藕断丝连,无法斩断,却也再无法完整。 “在想什么?”苏鹤声碰了碰他的手臂。 沈砚之回神,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下,向他看去,苏鹤声正偏着头,微微弯着脖颈,认真地看着自己询问。 什么时候,苏鹤声放在他的眼神,又回到了从前,居然不是疲惫和歉意。 这样的眼神,他有多久没见到了? 沈砚之收回视线,落在已经走近他们的新嘉宾身上,低声呢喃:“没什么。” 从进来后,陈意就收起了刚才在外面阴沉的神情,将手伸向里面的四个人。 “你们好,我是陈意。” 他对每一个人都十分有礼。 郑星却只是朝他们点头,简单介绍过自己的名字,然后往采访室里去。 等所有人的采访都完成,林导才从小黑屋的监视器后面出来。 他拿着一个薄薄的红包,带着一众工作人员进来,窝在另一方的角落里,浅笑,看着这些即将离婚的新人。 林导坐在地上的小凳上,指了指周围的摄像头和摄影机:“节目录制已经开始。”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再正式介绍一下。” “我是这次综艺的导演及编剧。” 林导说完,停顿一秒后又补充解释:“别误会,节目没有剧本,我指的是行程和环节。” “由我一个人独自完成。” 话落,渝欢立刻捧场:“哇哦好厉害啦林导!” “……” 林导说:“节目名字叫《破镜》,这个名字很好理解,各位嘉宾应该有数。” “在节目开始之前和今天,我们节目组对各位分别进行了两次采访。” “问的问题都大同小异,至于各位嘉宾如何回答的,我们不会告知,现在也不会播出。” “那录来干嘛?”渝欢抱臂,又把帽子戴上装酷。 林导解释:“等节目录制完成,我们会以彩蛋的形式,在最后一期播完后播出。” “所以,在此之前,各位嘉宾互不知道对方的答案。” 沈砚之静静听着,这番话落在他心底,掀不起一点波澜。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采访时苏鹤声回答了些什么。 此时的苏鹤声紧紧贴着他站,他身上特殊的气息,直往沈砚之鼻尖钻,扰的他心烦意乱。 他微微皱眉。 即使他已经决定离开苏鹤声,和他离婚,但这股强势的气息,仍然令他产生依恋。 多年以来的习惯,并非一朝一夕形成,更不会一时半刻就改掉。 仿佛这些早已融入他的基因序列。 沈砚之闭了闭眼,胸口泛起阵阵痛意。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其它的就不必再多想,他这样告诫自己。 林导晃了晃手里的红包:“这里面,是六位嘉宾的启动资金,这一周,六位嘉宾需要合理分配这些钱。” “你们商量一下,看谁来掌管。” “我来吧!”陈意先说了话。 沈砚之看过去,这才发现他戴了一副眼镜。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陈意回看过去,解释道:“我是金融分析师,所以,我自请掌管资金,请大家相信我。” 理由很充足。 沈砚之自然不会反驳,其他人没反对,郑星更是连眼神都不曾给他。 “可以。”沈砚之答。 林导将写着“开工大吉”的红包递给陈意,拿到红包的那一刻,陈意便迫不及待打开。 他一连数了好几遍,而后不可置信地问:“五百?” “是的。”林导面不改色。 陈意脸色瞬间难看:“如果不够,能不能用自己——” “不能。”林导迅速否决,“各位嘉宾要遵守节目规则。” 沈砚之听的有点累,关于团队管理方面的事情,他尤其不擅长,否则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孤僻,不近人情。 第9章 十年前这样,十年后他仍然这样。 成为一个编剧,对他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 “砚之哥,你是不是最大啊?要不你来吧?”渝欢忽然说话。 被提到名字,沈砚之怔了一瞬。 还没说话,苏鹤声便替他开了口:“不用了,他不喜欢。” “……” 沈砚之略微皱眉,但他的确不喜欢,不好反驳,只好默认了苏鹤声的行为。 倒是渝欢,转头看向苏鹤声,刚想说什么,整个人立刻被顾诚往后拉,一下子便给圈到了那人身边。 “欢欢,安静一点。” 本来还好好的,不知这句话怎么戳到了渝欢,他立刻就炸了。 “欢欢欢欢欢欢,别叫我欢欢!你叫狗呐?!”渝欢瞪他,“你明明没有大我很多啊?!干嘛要一直一副教训我的口吻啦!你烦不烦!!” 顾诚任他斥责,只是手还牵着渝欢的手腕,没做声。 沈砚之见渝欢虽然在发脾气,但没有挣扎,原本想去安抚的心思便被压了回去。 陈意盯着钱看,权当另一边的争执不存在。 红包里里外外被他翻了个遍,确定当真只有五百块后,彻底死心。 “就这点钱,我们吃饭就只能去买菜了。”陈意说。 沈砚之点头,说可以。 别墅内几乎什么都没有,但第一次录制,他们需要在这里度过二十一天。 沈砚之望了望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不是很亮堂,小腹正隐隐刺痛。 他屏住呼吸,将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意忍了下去。 节目录制,开始在一个并不令人心情愉悦的多云天。 * 开往菜市场的路上,空中已经出现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雾霾。 节目组准备了一台车,去的路上陈意自告奋勇当司机。 从别墅到菜市场,半个小时的路程,沈砚之便昏沉着睡了半个小时。 苏鹤声临着沈砚之坐,沈砚之睡了多久,他就盯着人看了多久。 像这样放空似的盯着沈砚之的场景,还是他们刚热恋期的时候。 沈砚之向来寡言,但同居时,他跟苏鹤声说的话,必定比旁人多。 也喜欢挨着苏鹤声睡。 只是此时,安静睡着的沈砚之仿佛极度疲惫,脸上染着病态,眉心夹着揉不开的微褶。 呼吸清浅中,苏鹤声心跳都漏了一拍。 沈砚之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 车停下,沈砚之醒来。 睁眼就看见苏鹤声,沈砚之恍然在梦中,四目相对了几秒,沈砚之才将人推开,稳住心神,率先下车。 苏鹤声不自在地转了转头,从车上拿了口罩跟下去。 空气质量不好,雾霾较重,沈砚之一下车就咳嗽,扶着车门轻咳,咳的小腹坠痛。 他刚抬手覆上小腹,眼前便落下一道阴影,随即温热的掌心擦过脸颊,口鼻处被口罩保护住了。 沈砚之的手从小腹挪开,张了张口,话未出口,身后传来争吵声。 “哎哎哎!你这老头,天天在我这儿买菜,怎么今天跑别人家去啦!” “诶呀我这……我这不是……我这不是还没走到你这儿嘛……” 第7章 第7章 2017年一月三日 【2017年,一月三日,冬,无风,小雪转晴。】 “陈老师让我们来这里的吗?”沈砚之站在门口。 赫大的好几个字——农贸市场。 这里的农贸市场比较偏,不算那么的干净整洁,门口标牌前是溢出来的摊位。 菜叶,鱼腥,破烂的竹篓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用来装那些农作物的容器。 拥挤地堆在一起。 沈砚之和苏鹤声对这样的情景都不陌生。 自从第一次被苏鹤声找上后,他的导师陈老师就像当了红娘一般,一个劲儿的有意无意向他透露苏鹤声的家庭背景。 尽管他并不在乎。 苏鹤声出生于一个双教师家庭,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老师,却不那么古板,对苏鹤声的教育只有基础三观的树立。 在孩子的兴趣爱好上,也算是倾尽全力。 苏鹤声手里常拿着的那个相机,是苏鹤声父母攒了几个月工资,买来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 所以,对这样的农贸市场,苏鹤声接触还算多。 沈砚之,更不用说。 苏鹤声摆弄了一下自己的相机,然后说:“不是陈老师让我们来的。” 刚说完,沈砚之转身就走,苏鹤声眼疾手快地转身抓住他。 “诶诶诶!别别别,我们来有正事儿呢!” 苏鹤声哄着人回头,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手臂虚搂在他腰间。 “你看——”苏鹤声抬手一指。 沈砚之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两个老头正吵架。 “哎老张,我这特意给你留的,你今天咋不在我这儿买呢!” “哎呀,我这不是才过来吗,你说你这……这这这……” “胡说!我亲眼看见——!!”那人瞪大眼睛,食指朝向自己,“我亲眼看见你在别人那里买了!!” 被称呼为老张的人似乎被说的不好意思。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好好好,我下次来一定先到你这里,行不?” “不行!” “我还特意给你留了,下次来,我不给了!” 老张迅速转过去到那摊位老板跟前,说:“你看看你,还生气了,这幸亏你没胡子,不然还真给我吹胡子瞪眼了!” “哼!” 沈砚之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才说:“看他们吵架?” “嗯。” 苏鹤声应了一声,然后问:“学长,你感受到了什么?” “……” 沈砚之不明所以,略微偏头看了眼苏鹤声,摸不准他想自己说出什么样的答案。 这人说话像是只说一半。 弄得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 见他不说话,苏鹤声又问:“如果把他们框进镜头里,你感受到了什么?” “拍摄角度。”沈砚之答,停了几秒后,继续说,“如果把他们框进镜头里,传达的是拍摄者的思想活动,就像电视剧或者电影,都有一个主题立意。” 苏鹤声点头:“没错,但单只我们肉眼看呢?” “……眼睛,鼻子,手,耳朵……”沈砚之静静感受着农贸市场的气息,眼皮被冷到泛红。 “生动。”他说。 苏鹤声说对,然后补充:“还有活人气息。” “这里也没有死人。”沈砚之反驳。 听了这话,苏鹤声愣了一下,发觉他的学长竟然会说笑话,这简直不可思议。 “没想到啊学长。”苏鹤声调笑了一句。 沈砚之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没应,抿唇不再说话。 这样下意识的回答,实在是太过越界,他不应该对苏鹤声做出这样亲密的行为。 即便苏鹤声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特殊而亲密的言语。 “所以,这是你的微电影取材?” “没错。”苏鹤声忽然正经起来,“我才十八岁,我想做导演,但我的起点不是艺术,是真实。” “如果我能把真实幻化成艺术,我想,就算到时候我不被人认可,我自己也赢了我自己。” 沈砚之心中触动,有点明白了苏鹤声的用意。 “陈老师应该和你说过我家的事,我家不算大富大贵,但吃穿不愁。” “可人生百般滋味,作为一个未来的大导演,我应该拥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脏。” 沈砚之望着他,眼尾稍稍向上挑起,眼头形状完美,里面流出莹净的情绪。 “十八岁,没有受过苦,怎么会有这样悲天悯人的心思。”沈砚之问他。 或者说不是在问他,因为他似乎不想从苏鹤声那里获得答案。 “我不悲天悯人,这样的说辞太趾高气昂,俯视,至少在我成为大导演的路上,是最忌讳的事情。” 苏鹤声说的好似正义凛然,也坚信自己会成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大导演! 沈砚之好半晌没说话,随后扬了扬嘴角。 他有些恍然大悟,难怪陈老师会让他来找自己。 ** 苏鹤声给人戴好口罩,朝后面争执的两位老人看去,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这样一模一样的场景,像是在什么时候发生过一样。 “雾大,口罩戴好,免得咳嗽。”苏鹤声叮嘱道。 沈砚之理了理口罩,耳边仍然是那两个老头的声音。 他忽然有些心悸,竟然能够清楚地感知到,物是人非,岁岁人不同的意境。 “鹤声。”沈砚之轻轻叫道。 “诶!”苏鹤声答得很快。 这段时间被沈砚之忽视久了,此时此刻,被他轻声叫名字,苏鹤声也忍不住放低声音,快速应答。 仿佛迟一秒,就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10章 沈砚之呼吸清浅,口罩被他高挺的鼻梁隆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说:“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苏鹤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小心翼翼问一遍,“看什么?” 沈砚之抬了抬下巴:“他们。” 苏鹤声循着视线看过去,皱了皱眉,答道:“两个老人吵架。” “嗯。” “怎么了吗?” “没事。”沈砚之垂下眼睫,遮住那点落寞,搪塞过去。 “快来啊砚之哥,你们站那儿干啥呢?”渝欢从前方跑过来,一把拉住沈砚之,“现在还不到节目效果的时候呢,先填饱肚子要紧!” 沈砚之收好情绪,扭头看了眼苏鹤声,小声说:“谢谢口罩。” 这话说的苏鹤声心里很不舒服。 这就已经开始客气了。 下一步该是什么? 再也不见?死生不相往来? 越想越不是滋味。 自从知道他哥要跟他离婚开始,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思维。 苏鹤声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抬步跟上去。 陈意拿着钱,直往前面走,后面一排人跟着。 为了不打扰这里的正常秩序,每一个嘉宾都只安排了一个跟拍。 这会儿情绪收回来后,身体上的不适变得更加明显。 上腹和小腹都在隐隐作痛,沈砚之有点走不动,脑袋阵阵晕眩,压抑的喘气声都渐渐粗重起来。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手扶了一下身边的摊贩桌板。 “哗啦”一声大响,将他从混沌中吓醒过来,他瞬间收回手。 沈砚之还处于懵圈的状态,低垂着眼环视了一圈被他弄洒的黄瓜和小番茄。 声响太大,前面的陈意回头,正好见沈砚之蹲着在捡地上的蔬菜。 陈意拧眉,十分不耐地往回走。 “诶诶诶!你小心点啊!”渝欢隔着洒落的密密麻麻的小番茄喊陈意。 “哎呀,都说了让你小心点,全踩坏啦!” 苏鹤声小心地将沈砚之拉起来,自己蹲下去,快速收拾好完整的黄瓜和小番茄。 摊贩的桌板不高,好在黄瓜和番茄耐摔,没摔出损失来。 苏鹤声的速度快,很快就把散落的东西收拾好重新放到了桌板上。 只是地上仍然有一滩范围不小的尸体残留。 他皱眉看了眼陈意,话还没说出口,陈意的斥责率先起头。 “哎呀真是,你搞什么啊,坏了什么多,本来资金就不够!” “没事没事!”那老板立刻回应劝阻。 或许是这些人身后都跟着摄影师,所以老板不打算追究,只是心疼地盯着地上的那些残留物。 嘴里一边叹气一边念叨:“没事没事,不要紧不要紧,娃娃也不是故意的,别伤了和气啊!” 沈砚之眼前还有些模糊,脸色苍白,朝老板看去:“抱歉,老板您算算损失,我赔给您。” “赔——”陈意抬高声音,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沈砚之声音有些虚弱,听起来没力气,苏鹤声皱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他:“身体不舒服?” “没事。”沈砚之随口应,推开苏鹤声的手,掏出手机,“实在抱歉,您还是算一下,我赔给您。” 老爷爷推辞了两下,最终接受赔偿。 稍微估算一下损失,大概六十来块。 损失只会比这多,不会少。 “你给五十吧,没有这一遭,我也不一定能卖出去!”老板笑着说。 苏鹤声不满意刚才沈砚之对他的回答,这人的脸色与他说的话完全不一样。 “哥,你是不是哪儿难受?”他又问。 这回声音没有压低,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陈意不耐地呼出一口气,烦道:“犯了错当然觉得愧疚啦!” 论谁都看得出他有些不依不饶,沈砚之撩起眼皮给了他一个眼神。 那眼神淡淡的,竟叫陈意看出点不屑和狠意来。 他壮了壮胆,哼了一声:“犯错改就好了,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苏鹤声“啧”了一声,冷下脸:“闭嘴。” 沈砚之打开付款码,刚伸出去,身边的跟拍立刻出身提醒。 “沈老师,所有开销都只能用节目准备的资金。” “?” 沈砚之扫了眼跟拍,抿了下唇,无奈收回手机。 这下陈意更炸了,再说话时更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你看!本来资金就有限!” 苏鹤声抬高声音,气场瞬间散发压制,朝陈意摊手:“拿钱,算我头上。” “不用。”沈砚之搭上苏鹤声的,压下他的掌心,声音清冷,“用我的那份。” 陈意推了推眼镜,朝苏鹤声嘲讽:“都要离婚了还整这出,你俩装给谁看呢?” 郑星越听越不对劲,大吼一声:“陈意!你有完没完!这是你撒脾气的地方吗?!” 沈砚之低眉,只当没听见。 只是,他另有所想。 陈意说的没错,都要离婚了,整这出没什么意思。 显得他们多有情似的,想要借着这节目死灰复燃。 他吐出一口气,接着说:“就用我的吧,用苏老师的不合适。” 苏鹤声嘴角绷直,眼神刀刃似的盯着陈意,恨不得一拳就要砸到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第8章 第8章 多久没体检了 无论用谁的那份来赔偿给老板,总之,五百的资金,还剩四百五。 大伙儿拎着大包小包回屋时,神色都不是很好看。 沈砚之来不及跟大家打招呼,一声不吭地往楼上卧室去。 “沈哥,你去干啥?”渝欢歪着身子看他。 也不知道沈砚之没听到还是怎么的,头也没回一下,径直消失在换步台。 沈砚之关上门,撑着墙壁深吸,腹中绞痛令他倒吸一口凉气,喉结狠狠滚动一下后,才脚步虚浮的走到里面行李箱的位置。 他没带多少止疼药。 严义给他开药的时候,本身就减量了开。 尽管他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会把止疼药当饭吃。 他不是现在就要死去,所以至少先不要把止疼药吃出耐药性。 只是有时候疼起来实在难熬,这才会犹豫着吃一片。 他单膝跪在敞开的行李箱侧边,刚一动作,胃里骤然翻搅开来,像是缓慢启动的搅拌机,令他翻江倒海。 沈砚之忍了忍,体内的疼痛使他的鬓角满是冷汗。 顷刻间便浑身颤抖起来。 他一只手撑在地上忍了忍,将身体的重心尽数落在那只撑着的手上。 半分钟后,他踉跄着奔向卫生间,锁上了门。 楼下,苏鹤声胸口的那颗心脏始终被吊着,下不来也上不去。 一口气堵在胸口令他烦闷不已。 他心不在焉地处理手中的食材。 “嘶——”苏鹤声拧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一旁的顾诚瞥了眼他,收回视线:“要处理一下吗?” “沈老师呢?怎么一回来就没见人呢?”郑星端着杯水过来,左右看了看,询问。 苏鹤声心神难安。 这会儿听郑星提起沈砚之,更是待不住了。 回来之前沈砚之的脸色就不好看,一定是身体不舒服,偏偏他又不说,苏鹤声就干着急。 他放下菜刀,简单冲洗了一下手指:“我去看看。” 语气波澜不惊,步履却匆匆。 摄像头底下,再怎么掩藏,也藏不住本能。 苏鹤声敲了敲门,等了会儿没人应,于是推门进去,疾步往前。 突如其来的声响令沈砚之背脊发寒。 他一惊,眼皮抬起,看见窗户上反射出来的人影,愣了愣。 接着,动作快过脑子,迅速将手中刚掰出来的止疼片塞进行李箱隔层。 脚步声在身后停下,沈砚之正胡乱翻着行李箱的衣物。 像是在找什么。 是一种看不出来的掩饰性的动作。 沈砚之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心情,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问道:“怎么了?” 他的语气很冷漠,只有对苏鹤声才会这样。 苏鹤声莫名有些沮丧。 他放开呼吸,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个房间是我和你住的。”沈砚之关上行李箱起身,转身,“其他人进来会敲门。” 苏鹤声没做声,静静凝视着他,眼神深邃,像是疑惑不解,又像是什么别的情绪。 沈砚之感受到灼热的视线犹如钩子一般,牢牢的挂在自己身上。 他垂下头,干脆说:“走吧。”说着准备绕开苏鹤声出去。 “等等。”苏鹤声叫停他。 苏鹤声后退几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慎重地问他:“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11章 “没有。” “撒谎。” 沈砚之不耐地挥开拦住自己的手,言语如刺刀:“你烦不烦?” “不烦。”苏鹤声说,“严义不是医生吗?他没让你做检查吗?” 沈砚之沉默一会儿,忽然说:“严义?他为什么要让我做检查?” “突然莫名其妙的说这些干什么?” 沈砚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差错太多,容易露出破绽。 可他越是避开话题,苏鹤声越是想知道。 “怎么不做检查,你都多久没有体检了?” “你说呢?”沈砚之抬眼看他,眼神淡然,另外的情绪,苏鹤声已经有些看不透了。 苏鹤声不做声了。 世界仿佛按下暂停键,只有不同的呼吸频率在对方的耳边响起。 苏鹤声有些胸闷。 为什么没体检?是没体检,还是他根本不知道? 倘若沈砚之按时做了体检,那体检报告上面的指标是否正常? 体检时间,吃饭时间,休息时间,这两年,关于沈砚之的一切,这一切苏鹤声都不知道。 沈砚之仍然定定地望着苏鹤声,只见他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行了,走吧。”沈砚之自嘲似的笑了下,“还是说你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 那笑看的苏鹤声疼痛,针扎似的,浑身疼痛。 仿若针灸,要将他身体里堵塞的任督二脉都给强制性打开。 “……没了,我是来叫你的。”苏鹤声抬起手指抚了抚眼皮,试图赶走那点酸涩。 沈砚之刚想收回视线,眼尖地瞥见一抹鲜红,他垂眼,说:“手记得处理一下。” 说完便自己一个人下楼。 他其实想问苏鹤声怎么弄破了手指,想问他疼不疼,却又觉得自己现在实在不该给他多余的关心。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止疼药没吃上,却因为苏鹤声突然的插曲,倒也令他短暂的忽略了部分疼痛。 沈砚之下楼,往厨房走。 苏鹤声还在楼上,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拿出手机,拨出一个许久没拨通过的电话。 “喂,苏先生。”那头显然记得这个号码。 苏鹤声艰难地吞咽一下,说:“陶主任。” ** “沈哥,我来的时候看了你的前采的,你是编剧是吗?” 沈砚之点头,把手里的菜盘沥在架子上:“嗯。” 渝欢拿着一片青菜叶子冲了又冲,然后被顾诚拿走,他手里空了,嘴里没空。 “虽然说了你是很有名的编剧,但你一定还有笔名的吧?” “嗯。” 渝欢眼睛发光:“能告诉我吗?” 沈砚之不大愿意在这么多镜头下透露自己其它的笔名,但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神盯着,无奈道:“好,晚点告诉你。” “太好啦太好啦!” 渝欢摇头晃脑的继续择菜。 一顿饭磕磕绊绊做了三个小时,等到了开饭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 林导适时拿着本子出来,见大家都坐好后,开始宣布接下来的活动。 “等大家吃完晚饭后,我们会有一个独处时间,考虑到大家关系的特殊性,所以我们只给到大家二十分钟。” “独处完,各位嘉宾统一选择一下明天的出行地,之后的时间,是属于各位的私人时间,但摄像头不会关闭。” 对节目组的安排,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意见。 苏鹤声坐在沈砚之身边,至少在节目结束之前,他们都是夫夫关系。 只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和陶主任的那通电话。 渝欢坐在沈砚之对面,顾诚旁边。 桌面上的菜,全数由陈意一人完成,其他人只负责打下手。 顾诚看着上面红层一片的彩色,挑了点绿色到渝欢碗里,渝欢回头瞪了他一眼,又还给顾诚。 “我不吃蔬菜!”渝欢一字一句喊,像个小孩子一样。 顾诚头一次拧眉:“不行。” “我要吃肉!” “……” 吃什么不好,偏吃桌上没有的。 顾诚笑了下,挑了块辣椒给他:“允许吃辣。” 渝欢这才安静下来。 只是渝欢满意了,有人不满意了。 陈意做饭时都没摘掉他那副金边的眼镜,此时听见渝欢说要吃肉,气不打一处来:“肉多贵啊,菜又不是不好吃。” 闻言,渝欢觉得有点道理,毕竟资金有限,难得的不呛他。 偏偏陈意不懂见好就收,以为渝欢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又把矛头对准别的人。 “要不是赔了五十块钱,我们都可以买肉。” “……” 众人一阵沉默。 渝欢本来都没想理他,眼下克不住他自己那点儿脾气,望着他,骂道:“喂!你别像个狗一样乱咬人好伐!” “要不是你踩了那些,我们需要赔吗?” “我都喊你了要你小心点,你还搁那儿踩,你是当谁眼瞎吗?” 陈意拍了下筷子,不客气地快速推卸责任:“沈砚之要是不把桌板弄翻我会踩到?况且,我对事不对人,你要是想狡辩,用不着跟我。” 见他还想继续说,郑星立刻制止:“好了,吃饭不行吗?说那么多你就有钱了?” 仿佛被戳到肺管子一样,陈意骤然哑火,难堪地看了眼郑星。 争论中被谈及的主人公没有做出任何表达。 沈砚之安静地挑着碗里的米饭。 他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尽管已经吐空了,此刻仍翻江倒海。 仿佛但凡塞一口米饭进去,立刻就要反出来。 沈砚之揉了揉头晕的额角,淡淡道:“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一直沉寂在自己思绪里的苏鹤声回过神,也起身跟过去。 沈砚之往外走,苏鹤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仔细凝望着沈砚之的背影。 【苏先生,您说沈先生的体检报告吗?】 【哦,我不是没给您,是沈先生后来没来体检啊!我以为您换医院了呢?】 【最后一次什么时候……大概是前年五月份,我看看啊……对,就是前年五月份。】 “一直跟着我做什么?”沈砚之停住,对于现在苏鹤声的行为感到十分的困惑。 苏鹤声缓了缓,说:“出去走走?” 别墅外圈有一个小湖,很清澈,是人工的,里面养着大片的金鱼和各种观赏鱼。 围栏上各处都放着饲料。 沈砚之抓了一把,缓缓撒入鱼池。 今天天气本就不好,湖边更是风大,沈砚之披了件大衣出来,显得人修长又脆弱。 苏鹤声现在再面对沈砚之,没有一个多月前那样沉不住气。 虽然他现在不完全能理解沈砚之到底为什么想和他离婚,但他至少已经能够稳住情绪。 沈砚之呼出一口气,凝出的冷气散开,他率先开口:“鹤声,你看鱼池里的鱼。” “漂亮吗?” 苏鹤声点头,嗯了一声。 沈砚之继续说:“鱼池里很清澈,没有任何能够喂养它们的自然生物,所以,主人才会在围栏上放置很多饲料。” “它们被圈养着,依靠主人生活,所以摇头摆尾的很快乐,但如果忘记饲养了呢?”他缓缓说,语速很慢。 “一顿两顿,一天两天……” 第9章 第9章 救护车 苏鹤声或许能懂得他说这番话的意思,但说出的话好像又没听懂。 他问:“哥,那天晚上,你没有拒绝我。” “……” 沈砚之无语,他不理解苏鹤声怎么这个时候提起那件事。 时至今日,他都能回想起那天晚上苏鹤声的声声质问。 从前在床上,苏鹤声从来都是安抚,几乎不说撩拨的话。 偏偏在那一天晚上,那种醋劲儿给漏的一清二楚,以至于沈砚之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错。 其实苏鹤声还是爱自己的。 但他思来想去,想了两年多,还是觉得,苏鹤声对他已经没有感情。 而是一种分离焦虑。 “发泄这种事情,人之常情,我跟你怎么说都是这么多年的夫夫关系,各方面磨合当然很好,不拒绝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活好吗?”沈砚之挑眉,拣了一粒饲料丢下去,落进人工湖里,掀不起一点波澜。 苏鹤声沉默,又转了话题:“等节目过后去做个体检,我跟你一起去。” “以什么身份?” 沈砚之反问,又笑道:“我大概猜到你不会轻易同意离婚,所以才来参加这个节目,等到节目结束,我们也到此为止。” 迫于舆论压力,苏鹤声总不会为了他放弃这么多年的工作和梦想。 届时,不愿离婚,也不得不离婚。 “沈砚之。”苏鹤声叫他名字,斩钉截铁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同意跟你离婚。” 第12章 “何必呢,拖着只会伤人伤己。”沈砚之叹息。 风大了点,沈砚之擦了擦手上残留的饲料,将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瘦削的下巴藏进毛衣领里面,精神恹恹。 看起来疲惫又厌倦。 苏鹤声抬手替他拢了拢大衣,沉默了片刻,说:“我给陶主任打了电话。” “……” “他说你没有去体检。” “……” “前年两次体检,你也没发给我看。” 沈砚之没说话,眼眸幽深,情绪却苍白茫然。 跟拍在湖对面架着摄像机,正对着他们,沈砚之看过去,正脸正好框进摄像头里。 他盯着那团黑色:“身体是我自己的,该怎么处理,我自己有数。” “以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很重要吗?”沈砚之打断他,撩起眼皮扫了眼苏鹤声的脸,继续道,“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总要跟我谈以前呢?” “你一直活在过去吗?”沈砚之问他。 又垂着眼,心道,倘若他允许自己一直活在过去,那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虽然现在离这个结果也不是很远了。 这两年的纠结和痛苦,不过是给了他拖延生命的时间。 变数不是只有一次,却挤在一起,像海啸般淹没沈砚之。 苏鹤声眼神沉沉,暗淡失色,执着于沈砚之的确切答案:“哥,是不是我做的不好?” “……” “和你没关系。”沈砚之屏住呼吸。 很少有已经闹到离婚这一步的伴侣,是没有憎恨的。 只是沈砚之想,大概是这些年倾注于苏鹤声的爱意已经透支了他,所以现在怨怪时,总会被那些感情压制住。 事到如今,他只想自己走的时候,不给苏鹤声留下念想。 也好过给他留下一堆麻烦事儿。 ** 交谈无疾而终。 苏鹤声想不通,为什么他哥现在变得像个刺猬一样,在他面前总是不说真话。 表面上搪塞过去就算了事。 仿佛已经不在乎任何事情。 他回到卧室,手机叮咚叮咚响着,是正在拍摄的那部戏的男主发来的信息。 一条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一条是刚才。 林理(男一):【苏导,咱们的戏什么时候开拍哦,我都等了好久啦……(可怜兮兮jpg.)】 林理(男一):【苏导,怎么不回消息嘛……又生病了吗?】 苏鹤声只看了眼,皱了皱眉,没回信息。 他打了通电话给副导演。 那头一接通,就火急火燎地开口:“哎呀苏导,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你又上热搜了!” “因为什么?综艺?” “因为——什么?什么综艺?你要拍综艺吗?” 苏鹤声汗颜:“到底什么事?” “哦,你上热搜了,怎么回事啊?你真潜规则林理了?” “什么意思?”苏鹤声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眯了眯眼。 卫生间门响动,沈砚之洗完澡出来,见人在打电话,于是又转身向浴室。 苏鹤声抬声:“等等。” 随后两步跨过去,拉住沈砚之,说:“坐会儿先。” 那头副导不明所以,喊道:“哎呀都这时候了哪儿还坐的下呀!” “没跟你说话。”苏鹤声语气已经透露着不悦,“好好说,什么情况。” “就是林理啊,他给你发消息,怎么这么暧昧?你允许的?现在热搜上都是你俩吵绯闻的事儿!” 苏鹤声挂掉电话,翻开微博看了看——林理截了一张聊天记录发了微博。 都是今天的。 只是从林理的角度出发,确实很暧昧。 苏鹤声一窝火,他连信息都没回都能陷入这种桃色新闻里。 这些人真是闲的蛋疼! 越看,苏鹤声的眉心拧的越紧,沈砚之叹气,拉开他的手:“你先处理工作,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苏鹤声看了眼沈砚之,只说了句:“晚上等我一会。” 而后转身就走,往节目组那儿去。 协商好后,他临时买了机票,飞往剧组。 沈砚之最近不大好,心情,精神,身体,都不大好。 他失眠越来越严重,严义虽然答应给他开止疼片,却不同意给他安眠药。 只说让他放平心态,什么都不要想就能睡着。 沈砚之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他现在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怎么还会思虑良多以至于难以入眠。 只是这一夜注定难眠。 凌晨一点,沈砚之被剧烈的胃痛惊醒,烧灼过后的痉挛令他扛不住,辗转几番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到卫生间吐了一通。 胸口的恶心感不断攀升,他难受的要命,一只手撑着盥洗台,一只手死命的掐着腰腹,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几乎要将他压垮。 这会儿节目组估计已经休息了,沈砚之撑着台面缓了好一会儿,疼痛没有一丝缴械投降的意思。 走出门去叫工作人员他应该已经做不到了。 于是,在精神逐渐涣散的前一秒,他撑着给自己叫了救护车。 凌晨两点,别墅闹成一团。 节目组配合救护车将人送上去,林导安排三两个人一块儿追着救护车前往。 沈砚之在半路就醒了,车上没有跟车的人,好歹还有护士能说话。 他仰着头换了几下呼吸,气息微弱道:“如果有什么事……麻烦你们……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呃……我没有家属……” 醒来之后,疼痛加倍,沈砚之疼的有些窒息,一旁的护士立刻将氧气罩盖在他脸上,安抚道: “好,先保留力气,我们知道了。” ** 凌晨两点半,四个半小时的里程,苏鹤声落地唐城。 不知是不是熬夜,也可能是水土不服,刚下机,苏鹤声便感到一阵胸闷。 他狠狠喘息两下,抛开这些不适,驱车前往剧组所在的酒店去。 副导已经等了很久了,出了这样的事,他压根儿睡不着,一直熬鹰。 团队已经很久没出过这样的事儿了,头一回,那还是刚开始闯这个圈子的时候,被做了局。 眼看着已经资本雄厚,不再势单力薄,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晚间车流不多,苏鹤声加速通过。 刷卡进房门。 “怎么回事?”苏鹤声脱掉外套,额上都是密汗,不悦地看向副导。 “如果不是你有意,那就是林理没脑子,非要蹭你的热度。” “趁现在还没开拍,我的建议是,换掉。” 苏鹤声沉默片刻,等气息缓和后才说话:“换的事情再说,先把热搜扯下来了,约谈林理,就现在。” “行,走吧。”副导拿了车钥匙,“去他家!” “啧,别犯蠢!”苏鹤声皱眉,“这会儿去他家,被拍到了扯都扯不清,叫人过来,就约在楼下玻璃房里。” 透明的,可见的,苏鹤声倒想看看,那些媒体能编排到哪儿去! 副导应下,开始打电话通知林理的经纪人。 苏鹤声坐到沙发上,中午能喘口气,但心里仍然莫名不安,一阵阵的心悸不停歇地搅乱他的思绪。 这么些年来,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一个林理,不至于让他如此不安。 一定还有其它他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 凌晨四点,沈砚之从急诊出来,换上了病号服,被推进了病房。 虽然他在救护车上时已经说过他没有家属,但由于情况特殊,医生在诊疗时,还是在他的通讯录里找了一个可靠的人通知。 沈砚之没打麻药,这会儿还疼着,只是没那么严重,耳边电话里传来严义的谩骂。 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实则是有点耳鸣,实在是听不大清楚。 “好了,我差不多了,你别骂了,快去睡吧,别那么敬业。” 严义恨不得一囊子把他的事儿给全部捅出去,默了好半天,才低骂了句“滚犊子,鬼才管你”后,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林理已经和经纪人一起,到达了楼下酒店玻璃房。 苏鹤声跷着腿坐的端正,上位者的威严此时一览无遗。 他的眸色晦暗一如凌晨的黑夜,令人恐惧而害怕。 有眼力见儿的人,都看的明白他是真生气了。 只是气氛正僵硬时,苏鹤声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看了眼,陌生的一串号码,却令他心悸的心脏越发跳动不安。 苏鹤声犹豫着接通,讲了句:“请说。” 第10章 第10章 2017年一月十六日 苏鹤声买了时间最快,离市常城中心医院最近的机票返程。 早上八点半才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医院。 他急速的奔跑,剧烈而不规则的呼吸和清晨的潮湿气放肆地往他身上扑。 第13章 有一种被人扇巴掌的痛感。 肺部都隐隐感受到刺痛。 他身上带着寒气,戛然止步在病房门口。 待气息平稳后,才推门进去。 病房里的人坐靠在床头,已经醒了,但精神显而易见的不太好,憔悴的不行,唇色更是苍白。 整个人几乎要与病房的颜色融为一体。 仿佛一眨眼就不存在了。 门被推开,沈砚之听见响动,下意识抬头看去,怔了一瞬后,瞳孔微缩,眼神里有些讶然。 像是在问“你怎么会来”。 苏鹤声抿着唇,胸口大幅度起伏,然后缓和下去。 显然是着急过后的状态。 沈砚之虽然蔫蔫的,病怏怏的歪在床头,但好在人还好好的醒着。 苏鹤声回想起那通电话,又忍不住心有余悸似的深呼吸了一番,这才拉开椅子坐到他身边。 自动忽略了坐在另一边削苹果的严义。 苏鹤声静静看着他,人好好待在自己眼下,他那颗忽上忽下的心才稍微稳定一些。 “好点儿了吗?” “你怎么来了?” 两人一起沉默片刻后,再一起开口。 话头却又戛然而止,仿佛哪一个都不好意思再重新开口。 “当然是我给他打的电话。”严义挑眉,削完的苹果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眼神挑衅地看向苏鹤声。 苏鹤声无意他夸张的得意表情,仍旧将视线凝在沈砚之身上。 现在这个天的外面太冷了,等到了病房,待在沈砚之身边,苏鹤声才能感受到一点暖意。 苏鹤声伸手摸了摸沈砚之没扎针的手背,微凉,细长,真是让人心疼的要命。 被他骤然触碰,沈砚之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手背上染上湿意,他才慢吞吞挪开手。 那应该是苏鹤声手心里的薄汗。 是因为着急吗?还是只是因为跑太急了累的? 沈砚之扫开脑子里的其它想法,沉住气。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别耽误事儿。”沈砚之垂眼,避开视线不看他。 室内缄默着,室外大风卷刮着高楼的窗户,发出呜呜声。 苏鹤声看了眼严义,又看沈砚之:“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闻言,沈砚之沉默片刻,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他稳住声线,轻轻道:“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严义听了这话,嗤笑一声,再开口就是煽风点火:“看吧,你有什么用?我都比你先到,他甚至更信任我——” 周围的气氛骤然冷却,苏鹤声的气压陡然降到冰点。 “啧……”沈砚之蹙了蹙眉心,朝严义看去,“严义,不用说这些。” 苏鹤声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眼神暗淡,意味不明。 好半晌,他寞然开口:“既然人醒着了,那我去找医生问问。” 沈砚之看了他一眼,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可能正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医师的名字和办公室在外面门牌上写着,你自己去吧,我就不给你指路了哈。”严义身也不转,提醒苏鹤声。 “嗯。” 苏鹤声竟然只应了一下,严义顿住动作,十分震惊地望着沈砚之。 人走后,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严义起身。 他悄声悄息走到病房门跟前,看着外面苏鹤声走远的背影,才松了口气,回头坐下。 下一秒,严义收起了刚才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转而严肃起来。 沈砚之一直垂着眼,浓黑的长睫衬的他的脸颊越发苍白。 “沈砚之。” “嗯。” “你不打算让他知道?”严义拧眉,“病情的事情不让他知道就算了,毕竟他知道了也没用,但孩子的事情,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沈砚之沉默,手指小心翼翼抚上小腹,微微颤抖的悬在上方一点的位置,迟迟不敢落下。 他扭头看向窗外,外面本来只有一层雾霾,由于楼层高,可从室内看出去,可视度几乎为零。 但大概是刚才起了一阵风,那阵雾竟然被吹散了。 一抹绿色的新芽就这样莽撞地闯进沈砚之眼里。 他叹息一声:“我不打算要它。” “……” 其实这样的回答还算在严义意料之中。 “决定好了吗?” “没有可供考虑的空间。”沈砚之说。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来在他与苏鹤声感情正摇摇欲坠即将坠亡的时候;来在他已经放弃治疗,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 他跟这孩子依然没有缘分。 或者说,他与苏鹤声,实在是没有缘分。 即便过了十年,也要经历这么一遭。 严义低头思索了一番。 虽说他从来都把沈砚之放弃治疗的话当作无稽之谈,但除开这些,沈砚之如今与苏鹤声的关系,也并不适合生下这个孩子。 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把握能治愈沈砚之。 想到这里,严义莫名有一丝挫败。 他对沈砚之没有任何其它情感,往亲密了说,不过是看他可怜,真心把他当弟弟。 往疏远了说,沈砚之是一个难缠的病人的同时,也是他职业生涯里的一道难题。 想办法治愈沈砚之的同时,他在攻破自己的极限,挑战自己的能力。 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有效办法,只能进行保守治疗。 严义叹了口气,说:“好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做手术,等先养半个月,状况好一点了安排时间。” “为什么现在不能?”沈砚之疑惑。 夜长梦多,越早越好,他养不了这个孩子,也不愿意生下它之后,让它寄人篱下。 严义不满他的质问:“喂我说,我好歹还算是一个有声望的医生,就算我不擅长产科,但对你手术前的身体评估肯定是了解的。” “你刚进急诊,你是怎么觉得自己能再一次在短时间内手术的?” “真是的,居然质疑我的职业道德和素养。” “……” 沈砚之无奈:“我没有……” 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嘁。”严义不想听他苍白的辩驳。 ** 苏鹤声按着门牌上信息找到了医生办公室。 咚咚—— 两声轻轻的敲门声,门内道了句请进。 苏鹤声应声推门而入。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个年纪看上去比较大的医生,手上的褶皱和脸上的纹路很明显。 两鬓斑白,一副刻板印象里乐善好施的菩萨样。 葛主任没叫人坐,而是问:“有什么事吗?” 现在不是他的坐诊时间,有人来办公室,必然是病人的家属,或者是以前的病人。 苏鹤声没有坐着,开门见山道:“葛主任,我来想了解一下1808房间病人的情况。” “哦?”葛主任愣了一下,取下眼镜把眼前的人好好看了又看,说,“你是他什么人呢?” ** 【2017年,一月十六日,冬,微风,多雨转晴。】 “医生医生医生!”苏鹤声火急火燎地跑向医院的走廊办公室。 不管不顾的推开办公室的门,一口气还没喘匀,话已经脱口而出。 “陶医生陶医生!前两天是不是来了一个病人叫沈砚之,护士台那边的人说是您主治!” 陶医生拧着眉,对这位毛头小子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年轻医生扬眉,任苏鹤声怎么问,他就是不开口。 此时此刻,对于不礼貌的同学来说,让他好好着急着急,便是最好的惩治手段。 医生自始至终不说话,苏鹤声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揉了揉头发,懊恼道:“抱歉抱歉……” 见他终于找回了理智,陶医生才坐下来,把沈砚之的病例翻开。 “你是病人什么人呢?” “哦,我……我是他同学!”苏鹤声老实答。 陶医生若有所思地扫了眼苏鹤声,然后说:“哦,怎么是你来?他家属呢?” “啊?他家属?”苏鹤声摸着后脑勺。 他还真被这话给问住了。 家属? 他跟沈砚之认识时间不长,堪堪一个月,哪能知道他家庭情况啊? 苏鹤声磕磕绊绊地张嘴又闭上。 “我没有家属。”身后传来一道清浅柔和的声音。 沈砚之顶着张异常苍白的脸进来,苏鹤声转身,见他那副模样,吓得立刻双手扶住他。 “哎呀你怎么回事儿?这才几天怎么就弱不禁风成这个样子了?!” 沈砚之还来不及回答,陶医生先问话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 “头还晕不晕?” “有点。” “胃呢?” “……有点。” “能吃的下东西吗?” “还好。” 第14章 陶医生:“……”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狠狠叹气一声,然后把病例本拿出来写着什么。 见他不说话,沈砚之也不明所以,略显无措地微微仰头看向苏鹤声。 这人好像对他的视线格外敏感,他刚看过去,苏鹤声就发觉了,顺势垂眼跟他对视。 苏鹤声看他抿着唇不说话,眼睛里带点局促,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真是可爱。 这个学长根本就不会说话啊…… 苏鹤声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宝藏似的,笑的开怀,将沈砚之的回答扩充后,仔细地跟陶医生又陈述了一遍。 “他是你同学吗?”陶医生指了指苏鹤声。 沈砚之摇头否认。 见状,苏鹤声震惊,刚想着急反问,沈砚之又说:“是学弟。” 陶医生点头,盖上笔帽:“营养不良啊,要少食多餐。” 他把病例本伸过去,苏鹤声立刻接过,道了声谢。 看完病历本之后,才发现,营养不良才是最轻的问题。 “哎呀你……学长,你这身体像豆腐渣一样……”苏鹤声拧着眉,皱起脸,边嘀咕边牵着人往外走,“走吧走吧,我给你弄点好消化的东西来!” 沈砚之怔愣地盯着自己被牵住的手腕,那触感和温度顺着手臂经脉,传达至四肢百骸,嵌入他的记忆冰窟里。 只是他二十一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温度和距离。 竟不会让他感到不适。 第11章 第11章 孩子 苏鹤声从主任办公室出来,踱步到病房门口,他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倚靠在苍白的墙上,眼神空洞。 病房走廊并不是安静,交谈,哭喊,默默祈祷的言语,螺旋式地盘旋在他耳侧。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整理好情绪,摁了摁酸涩的眼皮和胀痛的额角,站直身子,推门进去。 像是早有预料,在门响的那一瞬间,沈砚之便抬头,正巧与苏鹤声四目相对。 沈砚之心悸了一瞬,他掐了掐掌心,复又低下头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苏鹤声眼底看到了藏的严严实实的茫然和痛楚。 苏鹤声没再迈一步,高大的身躯将病房门挡去大半,肩膀微塌,嘴唇拉成一条直线。 沈砚之莫名心慌,苏鹤声这幅神情,难道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自进病房开始,苏鹤声就一声不吭。 严义左右看了看,问他:“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谁惹你啦?” “过来坐啊,站那做什么?” 闻言,苏鹤声朝他看去,对于他招待客人般的语气感到一瞬间的恼怒。 但下一秒,脑子里一直回放的主任的那些话犹如一盆兜头淋下的冷水,连同那一点恼火一起浇灭,浇的他浑身发冷。 苏鹤声依旧坐到沈砚之身边的椅子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凝视着沈砚之,像是要把他看穿。 “看我做什么?”沈砚之轻声问,“有事就说,有工作就去忙。” “看着我不能解决问题。” 苏鹤声低头,说:“哥,你现在让我有点摸不清。” “……哦。” 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这么说,但却因为这句话,沈砚之感到一阵心酸。 他偏过头,移开视线,不去看苏鹤声的眼睛,望着窗外灰白的雾霾,压在被子底下的手使劲掐住手心,试图转移心口的抽疼。 没听到苏鹤声继续说话,沈砚之补充道:“要摸那么清楚干什么,没必要。” “……” 苏鹤声长吸一口气,胸口起伏明显。 眼下气氛显然不对劲,严义很有眼力见地悄悄起身,离开病房。 “十年前,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和现在一样,对什么都轻描淡写,”苏鹤声说,“明明我们都结婚了这么多年,你现在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样子。” 云淡风轻,仿佛任何人都无法走进他心里。 沈砚之拧眉,直言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总是缅怀过去。” “缅怀?” “是的。” “这已经称得上缅怀了吗?” “……” 沈砚之默不作声,心想,总是念想死去的一切,还不能叫缅怀吗? 没计较这些,苏鹤声回归正题:“我刚刚去医生办公室,他问我是什么人。” “他讲,病人亲口说没有任何亲属。” “哥,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有什么不公平的?”沈砚之反驳。 他已经不想再听苏鹤声诉说他的委屈,这不仅会使他心软,更会让他对这两年的一切耿耿于怀。 每当苏鹤声对着他诉说一次委屈,沈砚之总要想到这两年他独自经历的一切。 这不亚于将他的伤口反复撕裂,直至再也无法愈合。 “这句话我已经说过了,”沈砚之看着他,眼神寒凉,“现在我再说一遍。” “苏鹤声,你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如果你不想再多一个巴掌印,现在立刻停止你所谓的公平论。” 沈砚之虽然语气强硬,神情上仍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情绪难以遏制地波动。 小腹和胃部又开始翻滚起阵阵刺痛。 他咬牙往后靠在床头上,脸色瞬间惨白。 苏鹤声怕他着急,一时也不敢再动。 这样的争论终归得不到一个两全齐美的答案。 尤其沈砚之现下还病着。 苏鹤声不再说话,有些颓丧地起身离开病房,和外面的严义对视一眼。 ** 沈砚之没住院,住的越久,越容易露馅,他当天输完液后就回了录制现场。 苏鹤声不在。 “砚之哥!你回来啦!”渝欢跑过来,十分自然地挽住沈砚之的胳膊。 “嗯。” “你还好吧?昨天我醒来的时候救护车都走了,严不严重啊?怎么还叫上救护车了?” 沈砚之安抚他:“急性肠胃炎,没事,不担心。” 林导接到人,顺便告知了苏鹤声的行程:“沈老师,苏导刚才打电话说他的戏开机了,今天先回剧组,所以今晚的直播你只能一个人进行。” “……知道了。” 沈砚之有时候真想让自己失忆,或许就不会这么难受。 明明是他说了重话,明明是他要跟苏鹤声离婚,现在又四处找他的影子。 沈砚之上楼,掏出手机,翻开跟苏鹤声的聊天框,上一次还是在半年前,他在医院时给苏鹤声发的信息。 但依旧石沉大海。 直到两个月前,他才发现苏鹤声的手机掉在了沙发缝里,不知道多久了。 可能他之前发的信息都被沙发接纳,而不是苏鹤声故意视而不见。 那一刻,沈砚之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叮咚,叮咚—— 聊天框弹出两条信息,沈砚之划开。 鹤声2:【今天剧组开机,我过去主持一下,现在我在机场。】 鹤声2:【会在今天最后一个节目之前赶回来,你好好休息,等我。】 沈砚之盯着这些字看了许久,然后退出聊天框。 他怔然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把行李箱里的所有常备药拿出来。 严义说从现在开始,他要停药,直到这个孩子从他肚子里离开。 正想着,就接到了严义的电话。 沈砚之下意识看了看室内的摄像头,没亮红光,这才划开接通。 他把手机放在旁边的地面上,开了免提,手里一边收拾着药,一边看说明书,把同类药物放在一起。 “在收拾药了吧?” 沈砚之点头:“嗯,正在收拾。” “砚之……”严义叫他。 沈砚之听出了他的欲言又止,问:“有什么直说就好了,都现在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不是。”严义否认,随后又叹气,“砚之,你真的不要这个孩子吗?” “怎么还问?” “我是说,他不像对你没有感情,你也放不下,为什么不好好治疗,然后解开误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呢?” 沈砚之有点不懂了,干脆放下手机,盘腿坐着,单薄的背挺的很直。 “你在说什么?”沈砚之蹙眉,“你怎么忽然变了想法?” “我是说,我是说……”严义吞吞吐吐的,“我是说,你们有什么误会可以解开对吧,你的病也不是一定治不了——” 沈砚之打断他的话:“严义!” 他顿了一下,问道:“鹤声跟你说了什么?” “……” 严义“啧”了一声,懊恼的不行,他哪儿会撒谎? “……他离开医院的时候,是跟我说了什么,但——” “说了什么?” “说医生不告诉他你的状况,希望我以后监督你做检查,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悄悄……瞒着你告诉他你的检查情况。” 第15章 严义也觉得奇怪,如果按照沈砚之的说法,苏鹤声早已经对他没感情,何必要跟他说这些话。 苏鹤声不了解他和沈砚之的关系,一直都把他当情敌来对待。 这一点都不像他第一次见到苏鹤声的狠戾质问的样子。 对他说出请求时的苏鹤声,像极了一只困兽。 沈砚之搭在腿间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底忽然就被什么蒙住,不大能看清楚东西。 他沉默良久,才哑声说:“所以,你来当他的说客?” “我不是说客,我这不是被你策反了吗,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严义着急解释。 然后又郑重其事道:“我是说真的,你们要是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你好好治病,孩子我也能帮你保下来,何苦——” “不用了……” 忽然就有些说不下去。 或许是还在病重,情绪和身体都有些敏感。 对“苏鹤声”这个名字有些敏感。 他心脏很痛。 喘不过气的痛。 少顷,沈砚之眨眨眼睛,扇掉溢出来的湿意:“我们没有误会,我跟你说过,他只是分离焦虑。” “他不想离开我,但已经不是爱。” “关于孩子。”沈砚之缓缓说,“我想要的时候留不住,现在也没法留住。” “……砚之。”严义轻叹。 他无法确定沈砚之到底有没有过去那个坎。 “好吧,那你把药先收好,等身体好点了,我再找人给你安排手术。” “谢谢。” “嗨,说这些,我先挂了。”严义挂完电话,无奈地盯着电脑看。 他真是造了孽被这两人缠上。 沈砚之就算了,还来个苏鹤声。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沈砚之才起身,整理药物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砰”的一声。 是什么砸到了门。 他转身去看。 赫然是渝欢站在门口。 沈砚之皱眉,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渝欢便率先开口:“我什么都没听到!” “……” 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砚之扶额,忽然觉得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朝渝欢走过去,将人拉进来,又关上房门。 渝欢吓得不轻,苦着脸立刻解释:“砚之哥,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我刚才一直敲门你没听见,你刚从医院回来,我怕你有什么事才进来的!” “……” “没事。”沈砚之说,“就算你听到了也没关系,帮我保密就好了。” 渝欢咬咬唇,小心翼翼地问:“砚之哥,你真的有小宝宝了吗?” “……嗯。”沈砚之真是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孩子刚刚都还说什么都没听到。 渝欢皱眉,又问:“那你还要跟苏导离婚吗?” “……嗯。” 沈砚之对这个问题一直持肯定的答案。 这个孩子,不是他不离婚的理由。 他和苏鹤声之间不止这个孩子的问题。 无论出于哪方面,他都不认为他们还有不离婚的必要性。 第12章 第12章 爽约 苏鹤声在短短一夜之间,三次航班,往返常城和唐城。 落地唐城上车后,才觉得无力感和疲倦一齐如潮水般袭来。 生理的疲惫只占两成,除此之外,全是沈砚之。 眼下,苏鹤声十分清楚明了的知道,他需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哥沈砚之能把他重新纳入“家属”的范畴。 现在他已经不想知道沈砚之是因为什么想要跟他离婚,无论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可单单在想要了解沈砚之身体方面,他就已经接连两次碰壁。 一次沈砚之避开他检查身体六次的体检报告,他对此分毫不知,一次今天在医院,被告知病人没有家属。 这很荒诞。 可他隐约又觉得很合理,甚至他都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苏鹤声靠车门坐着,脊背仍然有些塌,像是抬不起力气,打不起精神,生了大病一般。 高大的人弓着身子,略显颓败。 分明身体不好的是沈砚之。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眶,拿出手机翻出聊天框,沈砚之依旧没有回信。 “怎么回个信息这么难呢……”苏鹤声苦叹。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又编辑了一个信息发过去。 鹤声2:【已平安落地。】 本以为这条信息也不会收到回信,却不想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叮咚一响,收到了回信。 哥哥:【嗯。】 即便只是简单的一个字,也足够苏鹤声高兴好半天。 放在以往,他会觉得这样的对话,沈砚之这样的回答再正常不过。 可人往往到了将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拥有的多么珍贵,一点都不寻常。 苏鹤声往上翻着聊天记录。 几乎都是他主动发给沈砚之信息,沈砚之每一条都回,可没有主动的来信。 尽管这样,他们的一来一往都少的可怜。 苏鹤声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砚之已经不愿意向他倾诉了。 那些回信,会不会也只是出于礼貌。 沈砚之,真的不爱他了吗? 苏鹤声又想着,他和沈砚之刚认识那会儿,沈砚之就是一个寡言淡语的人,可那会儿他有心思在沈砚之身上死磕。 可现在不一样。 想到这,苏鹤声忽然意识到什么。 不一样?为什么会不一样?为什么他们的相处模式会变成这样?真的如同沈砚之所说,人都是会变的吗? 也不管沈砚之愿不愿意,苏鹤声再次发出一句: 【晚上我会赶回来,有事跟你当面说,哥,等我。】 这次是真的没有再收到回信。 那边沈砚之正看着节目组刚发的游戏规则,扫了眼苏鹤声发来的信息。 下意识的,他想回一句“不用太赶”,这样来回太累。 可理智仍然占上风。 他不应该在这样的情况下给鹤声任何关心,干脆关掉手机,认真看规则。 苏鹤声来不及休息。 林理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这件事不能不了了之。 他回到酒店,开锁进去,副导早早就等着了。 “协商的怎么样?”苏鹤声把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副导脸色不好,说:“撒谎成性,死性不改!” “怎么说?” “凌晨谈过之后林理就没出过面,”副导演愤懑不平,“他那经纪人非说林理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问一下开机时间。” “问就问,有必要截取那么意味不明的聊天记录发微博上吗?” “我真服了!这聊天记录我看着都觉得有情况,更别提那些被带歪的网友和粉丝了!” 苏鹤声一口气喝完水,水杯被磕在桌面上,发出不小的脆响。 “还有呢?” 副导接着抱怨:“现在就是把我们架着呗,林理的经纪公司背靠天河集团,苏导,我们必须要取舍。” 苏鹤声沉默片刻,在窗前来回踱步。 唐城临海,这栋酒店是这座城市最受欢迎的海景房,靠近唐城的海中央有一块非常大,被天河集团开发的很好的小岛。 苏鹤声不动声色地望着蓝色的大海,茫茫大海的边际此时此刻是银色的。 他抱着臂,将那片海尽数纳进眼底。 “林理,有实力,所以天河集团塞进来的时候我同意了,”苏鹤声回忆当时的情况,眼睛半眯,“但他心思不正。” “是这样。”副导演十分赞同地点头,“可他愿意澄清。” 苏鹤声顿了片刻,转身看向副导演:“前脚小岛被卡,后脚林理就闹这么一出,你觉得?” 显而易见,副导演和苏鹤声想到一块去了,所以才说出必须取舍这样的话来。 “眼下剧组就要开机,林理背靠天河集团,闹掰了,戏我们可以自己注资拍,但小岛……可能会有点困难。” 苏鹤声没做声,深深呼吸,说:“郭仲,换掉林理。” “啊?!”郭仲瞪大眼睛,他虽然也不想苏鹤声陷入这样的沼泽地,但是,“为这小岛你浪费了四年!” “这四年你给天河拿了这么多奖,马上就要拿到小岛了,你现在放弃?!这合理吗?!” 郭仲愤懑不平,并不是对苏鹤声,而是对天河集团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个小岛,但为了这个小岛,给天河拍戏拿奖,你离自己理想很遥远了,现在说放弃,我反正觉得太划不来!” “……” 苏鹤声没讲话。 气氛僵持片刻后,他才说:“我不能让他误会。” “什么?谁误会?”郭仲困惑道。 “我爱人。” 第16章 “?” “他现在正要和我离婚,如果这件事一直不处理,他会……” 说到这儿,苏鹤声骤然顿住。 会什么?会难过?沈砚之会难过吗?他从前就没见沈砚之吃过醋。 苏鹤声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生生咽下苦意,眼神晦暗,继续说:“总之,我不想我们之间再多一坎,现在情况特殊。” “小岛……”郭仲还想挣扎一下。 “那是我爱人。”苏鹤声强调,“对我很重要的人。” 他摸着手腕上的红绳玉佩,然后说:“联系天河集团,组个局聊一下。” “现在?” “一个小时后。” ** “砚之哥,你看热搜了吗?”渝欢凑到沈砚之跟前,悄悄地讲话。 他现在和沈砚之之间有秘密,导致他都不敢大声说话。 生怕一不小心就露馅。 沈砚之正跟严义发消息,身边来人后,不动声色关上手机,朝渝欢扬起一个浅笑。 “什么热搜?” 渝欢忽然明白为什么砚之哥要跟苏导离婚,可能是真的不爱了。 于是,他义愤填膺地点开微博热搜,一条念给沈砚之听。 “他怎么这么多绯闻啊?!这么大导演都不澄清吗?还装的这么深情,还让你——” 声音戛然而止,渝欢迅速反应过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翻着微博,只是嘴上不再说话。 沈砚之只是扫了眼微博,然后说:“我知道。” “啊?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沈砚之反问。 “他这样的地位,不止一次闹绯闻吧?” 沈砚之笑了一下,声音淡淡:“是有,但我认识他这么久,把他这个人都琢磨的很透,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可这绯闻都好久了,也没见他澄清啊!” “可能是被什么绊住了吧,他工作很忙。” 这样说话,好似在替他开脱,可只有沈砚之自己知道,他打心底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与苏鹤声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但不代表苏鹤声这个人出了问题。 他离开之后,以苏鹤声的为人,还可以有好的未来,所以他不想弄的鱼死网破。 沈砚之想,或许他只是和苏鹤声没缘分。 渝欢不是很认同沈砚之的想法,翻着那些嗑cp的评论,狐疑道:“你就这么信任他?” “嗯。” ** 休息时间过后,节目继续开始录制。 林导拿着各位嘉宾写的菜品名,开始念游戏规则:“游戏规则我已经提前让大家看过了,我再复述一遍。” “这是一个考验默契的游戏。” “在直播中,各位嘉宾需要在厨房做菜,如果和另一方写的喜好菜品重合度高,视为默契度高,破镜的进度条会停滞,反之会前进。” 沈砚之看着手里节目组给的菜品名。 其实只有六道,但每个人只能挑两道喜欢的和两道不喜欢的。 节目组大概考虑到他们资金的问题,所以没有给太多菜品。 林导说完,又看向沈砚之:“沈老师,由于苏老师现在不在现场,所以他的那部分环节,等他回来后再补起来。” “好。” 晚上八点,直播正式开始。 沈砚之按照节目组的指示说明,一步步摸索着打开了直播。 他没用过这些,不太熟悉,干脆把直播设备放在餐桌前方,能一次性将厨房也笼括进去。 和苏鹤声结婚这么多年,沈砚之当然十分了解苏鹤声的喜好,所以在其中挑了两道苏鹤声最讨厌的。 林导安排工作人员将各位嘉宾写的菜品纸条在镜头前晃了一遍。 有眼疾手快的网友已经截上了图,飞速流转开来。 【我靠,什么情况?】 【是啊是啊,我怎么感觉沈老师备的菜是那两道不喜欢的啊?】 【我丢,我刚入坑就要一脚把我踹出去吗?】 【能说吗?我是沈老师梦男……】 【不能说,我不允许梦男打扰我的cp】 【我擦,沈老师的手臂都这么漂亮,我擦嘞……】 沈砚之专心备菜,丝毫不关注直播间发生了什么。 他一共做了四道菜,结束时已经十点。 厨艺已经有些生疏,所以花的时间便长了些。 跟拍觉得疑惑,问道:“沈老师,不是说只要做两道菜就好了吗?” “嗯,那两道就是。”沈砚之抬手指了指那道芹菜炒牛肉和骨头汤。 “那这另外两道……?” “多做了两道,一并给他吧,前面那两道拿去默契度评比。” 跟拍看着和苏导发来的信息上一模一样的四道菜,陷入了沉默:“……哦” 只是眼看最后一个环节要结束,苏鹤声还没有回来。 他又看了眼手机,上面仍然是下午苏鹤声发来的信息,告知他晚上会回来,让自己等他。 这会儿才十点,沈砚之不由得替他找借口。 在短时间里来回赶航班,大概是会辛苦些,所以迟一点也难以避免,可以理解。 可涌上心头的失落不是假的,他还是会有点难受。 胸口窒闷,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止一次。 沈砚之吐出一口浊气,好好藏住情绪,到厨房拿了几个空盘子,盖在餐桌上的热菜上。 对着沈砚之的直播间一直热度很高,即便他不常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但那副样貌,足以令直播间里的网友为之惊叹。 举手投足间的温和气质,以及略显疏离的脸庞,竟然将他衬托的不那么平易近人。 【是不是在等人啊……】 【我看了微博的,节目组说今天苏导不在,所以只有沈老师一个人进行这个环节……】 【啊~好难过~沈老师看起来周围都是灰色的,落寞、孤独、冷清……】 【楼上的少说点,还有不要唱歌!! 【就是,有什么好孤独的,本来就是来离婚的,哪里看出来孤独了?没眼睛?沈老师独美好吗?】 【我真服了,就这都能吵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失,夜间的温度已经固定,不再往下降,其它两组的游戏结果已经公布。 顾诚和渝欢的默契度为十,“破镜”的进度完全停滞;而另一对是五,“破镜”进度条前进五个点。 今晚这场游戏,苏鹤声不在,所以这组的游戏并没有完成,仍然需要等待。 客厅已经安静到只有秒针在滴滴滴响,连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停歇。 万籁俱静中,沈砚之又成了一个人。 沈砚之看了眼时间,时针将要指向十二,心里忽然哂笑,像是没被苏鹤声爽约够一般,一次次期待,然后一次次落空。 他垂了垂眼,长长的睫毛在眼脸处落在一片阴影,镜头下的他显得有些脆弱。 算了。 无论苏鹤声想要说什么,他都不想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 真是焦虑…… 为啥点击在涨但收藏不涨 大家好安静啊[裂开] 第13章 第13章 再起冲突 沈砚之进了卧室,林导还在监视器后观察这边的动向。 这一晚实在太过平静,连咋乎的渝欢在看见满分的默契度评比分时,都没有表现出特别兴奋的表情。 反而心事重重的。 更别谈能录到他跟顾诚针尖对麦芒的场景了。 工作人员有点担心没有爆点,他软着力气,精神萎靡道:“林导,现在什么情况?还要继续拍吗?” “拍吧,就剩一个没回来的,不拍他俩拍谁?” “可苏导也没说今天会回来啊,您刚才给他打电话不是也没打通吗?” 林导困的要死,揉了揉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打了个超级大的哈欠,驱散点睡意后,说道:“看着吧,绝对有反转。”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下了场小雨,像是要昭示春天的存在,马路边的绿芽都变得更有生机了些。 哒哒哒哒,频繁急促而小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是皮鞋踩在雨水地面的声音。 声音透过耳麦传进林导耳朵里,这一下,可算是将他彻底惊醒,朦胧的睡意瞬间全无! 苏鹤声输完密码打开大门,收了透明的雨伞,靠着门外放,再将外套脱下来,抖了下水才进屋。 那伞的质量看起来不大好,伞骨有点将要脱节的趋向。 他的发丝,手上,脖子和锁骨,都浸着大颗的水珠,被衬衫裹住的胸膛起伏幅度不小,显然是跑回来的,雨伞仿佛没起到什么作用。 整个人瞧上去都十分狼狈。 苏鹤声一进门,立刻就有人凑上去。 “这么晚了,苏导居然还赶回来了么?” “嗯。”苏鹤声表情很淡,但眉心紧拧,只是内心必然没有表情那般平静。 第17章 他把手机递给工作人员:“帮我充下电,顺便看下坏没坏,谢谢。” 工作人员应声,接过,一摸,那手机仿佛在水里泡过,充电孔里都在滴水。 “苏老师,您手机掉水里啦?”工作人员汗颜。 苏鹤声点头,随手在玄关处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 “赶飞机的时候被撞到水坑里了,先帮我看看吧,坏了就算了,干了再说。” “……好吧。” 这会儿已经凌晨两点,夜已经深了,别墅里安静的可怕。 苏鹤声问了一嘴:“我哥呢?” “您说沈老师吗?” 苏鹤声没答,工作人员只当自己多嘴,答道:“休息了吧?回卧室了。” “什么时候回的?” “应该是十二点。” 这个点,除了现在玄关和客厅有灯,其它有摄像头的位置,都是夜视模式。 苏鹤声听闻,薄唇一抿,立刻就要抬步上楼,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止住了步伐,转身往卫生间去。 或许现在不上去见沈砚之,才是好的。 也不知道沈砚之是不是为了等他,才到十二点才上楼。 苏鹤声在楼下浴室随便洗漱过,裹着浴巾出来,问林导要了一套备用衣物。 倘若这个时间点回卧室,可能会打扰到沈砚之睡觉。 摄像组换完班,专门跟着苏鹤声拍。 “苏老师,餐桌上还留着沈老师做的饭菜。” 苏鹤声擦头发的手一顿,随即将毛巾搭在一旁的衣架上挂着,转身往餐厅去。 果不其然,桌上还有四个被盖着的瓷盘,单这样看,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怎么有四道?”苏鹤声拧眉,伸手将盖子取下来。 工作人员说:“本来是只有两道,但沈老师做了四道,所以您这一部分的规则需要改一下。” “怎么改。” 说话间,苏鹤声已经取下了所有的盖子,怔愣地盯着眼前的四道菜。 跟拍没有发觉苏鹤声的不对劲,接着说:“您需要分辨出,沈老师是用了哪两道菜去参加的默契度评比。” “用不着猜。”苏鹤声忽然扬起唇角,莞尔一笑。 他说:“有芹菜的那份和骨头汤就是。” “……?”工作人员目瞪口呆,“这怎么猜出来的?” 苏鹤声没讲话,只是又将那两份参加评比的盖上,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 电饭煲里有剩饭,他很自然地盛了一碗端出来。 桌上的菜已经凉了,但苏鹤声却吃的格外的开心。 虽然沈砚之这段时间总是对他冷眼相待,但还是给他留了两道他爱吃的菜品。 按照沈砚之的性格,为了降低默契度评比,一定会选择他最讨厌的芹菜和汤。 看那工作人员的反应,苏鹤声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故此,他更得意了。 这说明他哥还记得他的喜好是不是?说明沈砚之还是在乎他的,说明他在沈砚之心里仍然占着一定的分量。 不知怎么,一旁的跟拍忽然觉得,苏鹤声夹菜的动作仿佛欢快了不少。 甚至快要飞起来。 ** 沈砚之睡眠质量差,在陌生的环境中更是差到离谱。 但今早被闹醒不是因为失眠的生物钟,而是胃里的翻江倒海。 他趔趄着往卫生间冲,趴在盥洗台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昨晚胃里本就没进食物,这会儿吐的胃袋紧缩痉挛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光一阵阵的干呕,折腾的他浑身竭力,头晕眼花。 “呃……” 沈砚之喘着气,弓着腰捂着胃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些。 他简单洗漱过一番,盯着镜子里那张漂亮又惨白的脸看,忽然想起严义说的医嘱。 这或许是……是晨吐…… 想到这种可能,沈砚之陡然觉得头开始疼了,才刚检查出来,这小宝贝就开始喧宾夺主彰显存在感。 但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他都不能要。 沈砚之整理好自己,下楼。 只是刚到换步台,他就听到了楼下的声音。 今天他醒来的早,这会儿七点,天才蒙蒙亮,室外的可见度尚低,也不知道是谁起这么早。 换班的工作人员依旧待在原位,一动不动。 沈砚之朝他们点头,打了个招呼,再一转身,便瞧见苏鹤声朝自己走过来。 昨晚那种窒闷的感觉,此刻因晨起的身体不适,而重新汹涌起来。 沈砚之移开眼神,没有跟苏鹤声打招呼的必要。 但那人似乎较为迟钝,压根儿没发现沈砚之不对的情绪,仍端着粥碗凑上去。 “哥,我给你做了早餐,你吃点儿?” “不了。”沈砚之的声音很淡。 即便神情冰冷,可视线却忍不住瞥了眼苏鹤声手里的食物。 不看还好,这一看,胃里刚刚平息的翻涌和交通,猝然极速的席卷,冲的沈砚之差点吐出来。 这令他有点捱不住。 沈砚之竭力压着恶心,联想到昨晚的事情,心情不受控地阴沉起来。 苏鹤声只是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哄着人道:“刚出锅,还是热的,我放了糖,你血糖低,先吃点,好不好?” “不用了,你自己吃。”沈砚之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尽管反射弧长出天际,此时此刻苏鹤声也明白了些什么。 他拧紧眉心,开始解释:“砚之,我昨晚——” 苏鹤声想说他昨晚吃完了沈砚之特意留的饭菜。 只是沈砚之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立刻打断他的话头:“你昨晚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你在生气。”苏鹤声说,再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伸手想去拉沈砚之。 可下一秒,沈砚之面色冷清,言语犀利道:“苏鹤声,如果你说出口的话没法做到就不要说。” “什么说出口的话……?” “即便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你也不应该次次爽约!” 沈砚之说话时没什么表情,只是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偏偏显得疾言厉色。 这些谴责,犹如一把纵向的利剑,径直穿过过往,直击目标。 苏鹤声心中骤然一痛,拧眉:“哥,你说话能不能不带刺?” “不能好好说话吗?” 作者有话说: ---------------------- 小情侣又要吵架了……小攻你什么时候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爆哭] 第14章 第14章 吵架 沈砚之恍然醒悟! 大概是身体不适,他对昨晚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以至于他刚才冲苏鹤声质问。 他皱了皱眉,抬手扶了扶额,随后叹气一声,说:“没事,我的错,不该说这些。” 说这话时,沈砚之声音很轻。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钻入苏鹤声耳朵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两人僵持不下,苏鹤声才又问:“沈砚之,能不能好好说话?” “……” “你生什么气告诉我,有必要耍着我吊着我吗?!”苏鹤声说着居然还把自己说生气了。 “这样有什么意思?” 沈砚之本就身体不舒服,这会儿更是怒从中来,一把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一步,靠在楼梯扶手上。 他微蹙眉心,反问:“我耍你?我吊着你?!” “你还有良心吗?你自己做了什么需要我提醒你么?——苏鹤声!” 沈砚之压低声音,眼神狠戾地盯着他,薄唇轻启:“你别太过分。” “觉得没意思就赶紧签离婚协议书,我也觉得没意思。” 伤人的话说出口时,任谁都不可能清醒地料想到后果。 只是覆水难收,沈砚之早已与苏鹤声绑在一起,箭矢透过去的时候,是同时刺的两个人。 鲜血淋漓的也是两个人。 沈砚之垂眸,绕开苏鹤声下楼。 楼下已经醒来的人,此时正眼观鼻鼻观心,见沈砚之下楼,立马转身移开视线。 即便是陈意也不敢轻易上去触霉头。 渝欢连睡衣都没换,眨了眨眼睛,等那点儿迷糊散完之后才赶忙朝沈砚之跑去。 赶在沈砚之前面,他连忙给沈砚之倒了杯温水,递给他,然后观察他的神色。 “砚之哥,你咋跟他吵架了啊?” “……没吵架。”沈砚之顿了半秒,朝渝欢勾了勾唇。 显然不愿意把这样的坏情绪传给其他人。 渝欢撇了撇嘴:“我都听到了,你不要生气啊,本来身体就不好呢……” 渝欢声音带着尾音,听的人心软,沈砚之清冷的面容都软柔和了些。 “你身体不舒服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猝然从后边传来,沈砚之和渝欢一齐回头,便看见苏鹤声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砚之看,眼神疑惑且担忧。 第18章 仿佛刚才的争执不存在一般。 沈砚之不由得想,这人的自我调节能力未免过于强大。 “昨晚有哪里不舒服吗?”苏鹤声自顾自地说着。 眼底忽然又染上一些痛意,像是懊悔。 怎么能跟砚之吵架呢?明知他刚从医院回来,说不定身体还难受着,这会儿又动气。 生病的人最忌情绪波动了。 苏鹤声紧拧着眉,紧张着唤了一句:“哥……” 渝欢立刻开口:“你还说!还不都是你——” “小鱼!”沈砚之吓得要死,慌乱地出声制止他。 话已经说出口,明眼人都能瞧出不对劲,沈砚之这般更显的欲盖弥彰。 遑论苏鹤声。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能让苏鹤声知道。 沈砚之沉住气,若无其事地冷冰冰道:“跟你没关系。” “……” 苏鹤声没出声,这种被沈砚之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的感觉简直烂透了。 令他犹如一只无头苍蝇一般,论他怎么闯,总是不得章法。 被人蒙在鼓里,沈砚之的事情,逐渐一件件开始与他无关。 如果当真离了婚呢? 苏鹤声脑子里想过百种可能,想到眼睛都红了,才哑声说:“跟我没关系,该跟谁有关系?” “就算你要跟我离婚,可就凭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连我了解你的权利你都要剥夺吗?” 沈砚之没说话,看在眼里,便是默认。 沈砚之死死掐着手心,阻止自己被苏鹤声两句就说软的心脏剧烈的鼓动。 现在想要开始了解了,亡羊补牢都不是这么个补法。 如今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呢? 这两年,苏鹤声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机会补救,来了解,这都是沈砚之亲自递出去的橄榄枝。 偏偏,偏偏,偏偏苏鹤声他次次都错过。 等到现下他放弃了,下定决心了,苏鹤声忽然像转了性子一般,开始扮委屈装可怜了。 再一次玩起了学生那会儿追人的小把戏。 ** 林导在监视器后面,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些人争执。 他调了下直播间的角度,拿起对讲机,吩咐道:“把昨天剪辑出来的直播片段和今天早上的一起发出去。” “今天早上的还没剪。” “那就赶紧。”林导催促,“今天早上只剪苏鹤声做饭的那段。” 后面争执的那段阴差阳错被圈到了苏鹤声的直播间。 放出去一截,后面那部分,自然有人会补齐。 摄像师不由得夸赞:“妙啊妙啊!” 林导冷哼一声:“观众,就应该被利用到极致。” 他绝对不会承认,拿苏鹤声做热度是因为前采那天的那一脚。 直播间关闭后,这场默契度评比算是彻底结束。 默契度最高的,毫无疑问,是昨晚的顾诚和渝欢,以及沈砚之和今早的苏鹤声。 ** 今天节目组给出的任务是“记第一次约会”。 沈砚之站在门口等着,望着外面的雨帘。昨晚下的雨,一直持续到现在,说不定还要继续下去。 又是阴雨天,从医院出来后,他身体就一直不适。 胃里闷闷胀痛,阴雨天更加重了他小腹的疼痛。 现在特殊情况又不能吃止疼药,没一会儿就开始脸色泛白。 他拿手机给严义发了个信息,等着回信。 这段日子,找严义频率越发高了。 沈砚之默不作声叹息。 苏鹤声撑着节目组准备的伞出来,轻轻戳了戳沈砚之的手臂,道:“走吧,撑伞出去。” “……嗯。” 两人往外走,后头工作人员在呼喊着什么,雨声有点大,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的容易遮盖住喊声。 还好没走几步,苏鹤声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去。 “苏老师,你的伞还要吗?” “什么伞?”苏鹤声拧眉。 工作人员晃了晃手里那把快要散架的透明雨伞,说:“您昨晚打回来的那一把!” “不要了,扔了吧,已经坏了。” “哦,好!”工作人员将伞收走,却也没有要扔掉的意思。 沈砚之听两人隔着雨讲话,等结束后,沉默了好半天才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点吧?不知道,忘记了。”苏鹤声满不在意。 沈砚之插在口袋里的手握拳,紧了紧,装作随口道:“连轴飞,不累吗?” “还好,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担心你生气。” 说着突然灵光一闪,苏鹤声竟然将这些事串联了起来。 他垂眼,认真地看向沈砚之,问道:“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没有。”沈砚之说,“我没有生气。” 苏鹤声一顿,说:“哦,不用强调。” “林理的事情我已经处理了,现在这部剧不会让他拍,热搜的事情我会尽快解决,你别担心。” 眼瞧着气氛将要有回转的余地,谁料沈砚之又开口。 “不用跟我解释,你是导演,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用因为我做些什么。” 这样善解人意。 果真没有吃醋。 为什么?当真是因为没有爱吗? 所以这些年,他于沈砚之来说,是妥协? 苏鹤声的笑意刹那间僵在嘴角,捏着伞柄的手指关节泛白,良久神情才自然些。 直到两人走到车前时,他才说:“没关系。” 反正这段时间贴冷脸不是一次两次了,多一次也无所谓。 至少沈砚之还给他说话的机会。 在节目上,他有很多机会。 既然有一次的妥协,那就会有第二次。 他不会允许沈砚之的生命里出现第二个苏鹤声。 苏鹤声自己调整好情绪,替沈砚之拉开门,温声道:“先上车吧,外面冷。” 第15章 第15章 要不就这样纠缠算了…… 导演组设计的行程很敷衍——记第一次约会。 约会场地没有一个固定地点,但由于资金有限,并且资金被陈意掌管,所以六人必须统一出行。 节目组的司机开车,想将嘉宾们带到最繁华的商业街。 无人机在高空盘旋,俯瞰众多林立的高楼,将渺小的人影和广袤的天空一并纳入有限的镜头里。 一路上,早上那场争执令沈砚之有些力竭,打不起精神,小腹和胃部痛的他难以入眠。 夜晚的睡眠质量不好,身体上的不适侵扰的他有点烦躁。 可身旁苏鹤声身上的味道,却总能令他心安,渐渐舒缓他的情绪。 从别墅出发开到商业街,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这一路上,苏鹤声都闭着眼。 沈砚之悄悄看过他,发现他是真的熟睡了,一呼一吸间有些沉重。 无疑是睡的很沉。 他的视线又忍不住被苏鹤声眼下的青黑吸引,想来往返连飞几趟,到底是辛苦了。 也可能是工作比较难处理。 沈砚之盯着他熟睡的脸庞看了许久,惊觉这人竟也瘦了不少。 该怎么办呢? 沈砚之收回视线,昏沉的脑袋反而清醒几分。 他的手无意识覆上小腹,整个人放松一般靠后躺去。 只要一侧眼,就能将苏鹤声整个人装进眼底,深深看进心里。 像现在这样,平稳而安心地躺在苏鹤声身边的场景,到底有多久没出现过了? 该怎么办呢? 沈砚之回头,不再去看他,心中酸涩如潮水泛滥开来。 头一次,他起了要不就这样的心思,要不就这样纠缠下去好了,才不管苏鹤声爱不爱。 要不就这样…… 但不行。 他想不通这十年他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是谁变了,他想不明白。 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苏鹤声不同意离婚,甚至总是贴着他来,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现在像是常年攀附在陈年老旧洋房上的爬山虎与野蔷薇,由于年限实在是太久,以至于无法将两者彻底分开。 假使硬拆,注定是两败俱伤,支离破碎的局面。 沈砚之的鼻息微微颤抖,手臂搭上额头,拧眉闭眼。 不知怎的,苏鹤声骤然惊醒,他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声音很哑,下意识开口:“怎么了?不舒服吗?” 听见声音,沈砚之愣了一瞬,睁开眼,看过去,瞧见苏鹤声眼神还很迷离,像是尚未从沉睡中彻底清醒。 忽然一下子心软了,沈砚之难得没呛他,涌起一股心疼,轻声道:“没有,你再睡会儿吧。” 原本还没醒的苏鹤声,在看到沈砚之微红的眼眶时,刹那间清醒,后背一身冷汗。 他立刻坐直身子,伸出手迅速摸了下沈砚之的额头,语气着急:“怎么眼睛都红了?是不是晕车?想吐吗?” 第19章 也不等沈砚之回答,苏鹤声立刻在司机的座位靠背上拍了拍。 “先停车!” “不用停!”沈砚之阻拦。 苏鹤声皱眉,嘴刚张开想说什么,沈砚之及时打断了他。 “没事,我真的没事,没有晕车。” 他无奈道:“你安静一点。” “……” 苏鹤声闭了闭眼,沉沉吐气,扑通扑通跳的极快的心脏总算平和了一些。 缓过来后,才察觉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身体缓缓后仰,脱力般靠在椅背上。 沈砚之以为他是没睡好,难免心疼,藏住关心的语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平常:“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没事。”苏鹤声摇头,顿了下,又说,“做了个梦。” “……哦。” 沈砚之不多问,更用不着猜想他这真是实话亦或是搪塞。 车厢内沉静下来,片刻后,苏鹤声才继续说话。 “我梦见你进了医院……”苏鹤声说,强调着,“你一个人。” 沈砚之抿了下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淡而刻意地笑了下,说:“……这就慌成这样?” “一个人进医院而已,你好好睡,快到了,可以再休息十分钟,不用多想。” 苏鹤声没做声。 不是这样的。 不是一个人进医院这么简单,他梦见沈砚之一个人满身是血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色惨白,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空洞地睁着。 里面是快要溢出来的悲伤和痛苦。 而且只有沈砚之一个人!他整个人瘦削地如同一张薄纸…… 犹如一个躺着的雕塑,静静地等待什么。 苏鹤声在梦中就这样看着人渐渐在他眼前变成透明,论他怎么喊,怎么敲打,都无法进入病房。 直到沈砚之彻底消散不见。 即便此时已然清醒,可梦里的场景仿佛真正发生过一般,历历在目,依旧令苏鹤声心有余悸。 苏鹤声旧事重提:“哥,等这期节目完,我们去做个体检。” “不去。”沈砚之忽然冷淡。 苏鹤声不解:“为什么不去?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有什么瞒着你?”沈砚之说,“我只是不想听你的。” 苏鹤声气结,想不明白沈砚之怎么能以这样简单且毫无起伏的语气,讲出这样令人生气的话。 从前他也没发现沈砚之有气死人的本领。 “不行,我不答应,无论怎么样,一定要体检。” 沈砚之明显十分排斥这个话题,冰冷的话如刀子脱口而出:“用不着你管,节目结束后我们就离婚,就算要体检,也与你无关。” “……” 苏鹤声觉得头疼。 他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沈砚之,怎么会这么倔呢? 前面的司机发现了不对,后面两位突然从温情转变成刀锋相对,他好奇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 这两人之间的空气好似已经停滞一般,被挤压的没有流动的空间。 可沈砚之这样的反应,令苏鹤声更加难安。 内心焦躁不已,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以至于那个梦长时间潜意识的侵扰苏鹤声,再次使苏鹤声身临其境。 十分钟过的很快,更可能是司机察觉气氛不对,便加快了车速,所以赶在第一到了停车场。 中心商业街的人流量很大,车流都能堵的水泄不通。 即便今天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温度偏低,仍有不少人往步行街走。 沈砚之觉得冷,裹紧了大衣,毛衣也穿的严实,即使到了这种程度,他手心还是冰凉。 刚下车,手腕就被拉住,瞬间一股温热便渗透进皮肤,是很熟悉的触感和温度。 沈砚之下意识抬眼去看手的主人。 这人完全自觉,刚才在车上的争论像是没发生过一般,他若无其事的。 苏鹤声垂眸盯着他,解释道:“这里人多,你脸色不大好,我牵着你,免得被撞到了。” “……” 沈砚之轻微挣扎了一下,说:“我不是小孩,不至于走不稳路。” “……好吧。”苏鹤声缓缓放开沈砚之,难掩失落。 沈砚之将手揣进兜里,那块灼热的地方渐渐失温,想到苏鹤声疲惫又低落的神色,他思考了片刻。 还是决定压下那点触动和心疼。 另外两辆车都前后到达了停车场。 车刚一停下,渝欢就跳着跑到沈砚之跟前,捂着肚子,夸张地喊:“好饿呀好饿呀,我们要不要先去吃饭!” “好。”沈砚之正愁怎么才能不跟苏鹤声单独相处。 再这样下去,他怕他真的心软。 事已至此,心软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于他还是于鹤声。 一行人往步行街里走,沈砚之有点受不住阴雨天,怀宝宝前有止疼药顶着,最近他停了那些药,一下雨小腹就疼的厉害。 这会儿还走了不少路,呼吸微喘。 渝欢跟在沈砚之身边走,他个子稍稍矮一些,步子却跟沈砚之一样大。 起先还有些兴奋,没一会儿,渝欢便察觉沈砚之的步伐缓慢起来,有些吃力。 他偷偷瞥了眼一直跟在沈砚之另一边的苏鹤声,不由得踮脚,凑到沈砚之耳边,问他:“砚之哥,是不是宝宝不舒服啊?” “没有。”沈砚之摇头。 但他小腹疼痛,倘若不是这种疼痛和从前的一样,他都要怀疑是肚子里的宝宝出现了问题。 实在是疼的他脸色惨白一片。 可现在不能去医院,否则苏鹤声一定会知道。 中途退出综艺非常不现实,沈砚之想,他得找个时间跟严义说一下这个情况。 现在不能吃止疼药,早上还吐过,能不能瞒到去手术都存疑。 苏鹤声眼睛不瞎,自然能瞧见沈砚之极差的脸色,他探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脸。 一层湿冷。 “你怎么了?”他语气冷硬坚定,仿佛只要沈砚之撒谎,他就能立马扛着人进医院。 自知不能再瞒,沈砚之只好找了个折中的法子,解释道:“胃不大舒服,待会儿吃过早餐就好了。” 他胃里的毛病,苏鹤声是知道的,从前就很严重。 跟苏鹤声结婚这些年,苏鹤声都小心照顾着,只是后来才忽略他。 沈砚之自己照顾不好自己,凡事都将就着来。 闻言,苏鹤声拧眉,抬头看了眼巡视了一眼周遭,刚好看见大屏幕底下一个早餐店。 “先去吃早餐,其它的等会再安排!” 陈意也看见了那家早餐店,一边跟着走一边嘀嘀咕咕:“找个摊贩随便吃点不就好了,在这店里吃,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出去……”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巧一行人都能听见,郑星觉得难堪,笑着斥责他:“又没花你的钱,别那么小气!” “嘁。”陈意不打算跟他辩驳。 沈砚之找了个位置坐下,忍受着一波接一波的疼痛,吃止疼药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忽然觉得这疼格外难忍。 疼的他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第16章 小岛是送给我哥的 这家店看着装潢很好,实则价格很亲民,菜单上的早点也是常见的品类。 但由于资金有限,每人都只点了一份果腹的早餐。 沈砚之只要了一碗木薯糖水。 他胃口不好,但节目还在录制,担心自己突发低血糖晕倒,思来想去还是点了一份甜水补充糖分。 苏鹤声瞧着他进食的模样直皱眉,食量简直跟个仓鼠一样,小的可怜。 “还是难受?”他没忍住关心,手下意识往沈砚之的肚子上摸去。 这是苏鹤声的习惯,自他和沈砚之认识以来,沈砚之的身体就没好过,肠胃的毛病一直闹个不停。 所以,在吃食上,苏鹤声格外注意,会替他揉肚子帮助消化缓解难受。 他动作的一瞬间,沈砚之迅速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手背,隔在苏鹤声燥热的大手与自己的肚腹之间。 沈砚之莫名有些心虚,虽说肚子里的小豆儿还不到两个月,即便摸肚子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当苏鹤声伸手过来的时候,他仍是下意识阻拦。 生怕被发现什么。 他的动作迅速的显得有些慌乱,苏鹤声顿住动作,收回手,唇角拉的很直。 无疑是有点儿情绪在的。 苏鹤声胸口闷堵,心道,就这样排斥他的靠近吗? 从前明明都不是这样啊? 沈砚之怕自己显得掩耳盗铃,缓了会儿才解释道:“不用管我,你自己吃,我没事。” “。” 苏鹤声没作声,只是脸色越发阴沉。 好似除了沈砚之之外,桌上的人几乎都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已经差到了极点。 第20章 周围仿佛冰冻一片,气压都有些低。 若不是方才沈砚之与苏鹤声并未发生多余的争执,否则真要令人感觉他们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渝欢坐在这两人对面,时不时悄悄抬眼看他,一边不自觉地被顾诚照顾着吃早餐。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郑星不知怎的,突然挑起话题:“沈老师。” “嗯?”沈砚之应了一声,鼻息虚弱,脸色有些苍白。 抬眼时,染着痛色和疲倦的眼眸仿佛藏着天生的媚意,简直是天生的媚骨。 郑星喉咙卡了一下,接着说:“您为什么想要离婚呢?” “……” 虽然这是一个离婚综,但从节目录制到现在,除了节目组,嘉宾之间压根儿没有真的想打听对方想要离婚的原因。 此时被郑星骤然提及,沈砚之还怔了怔。 不过,回答的依旧是同节目组说的那句。 “感情不合。” “我不觉得。”苏鹤声反驳。 明明床上就挺好的。 沈砚之:“……” 郑星隔了几秒没说话,然后说:“我觉得苏导说的是对的,其实我也不觉得你们感情破裂。” “……” 沈砚之有点头疼,强撑着不适还要应付这样的话题,他身心都很疲惫。 “只是表现的不够明显而已,我不想闹的太难看,那没必要。”他声音轻轻的,说的跟真的一样。 苏鹤声放下筷子,坚持不懈地保持自己的观点:“没有感情破裂。” “嗯!”郑星点头,说,“我觉得你们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真正要离婚的,不像你们这样。” 他说的煞有其事,差点儿逗笑沈砚之。 尽管沈砚之想离婚的缘由有众多,可想离婚的心却是真的。 即使有那么一时半刻动摇过,但并不能融化掉他的决心。 沈砚之淡声道:“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 被问了这话,郑星仿佛颇有心得,刚张了嘴想说话,便被一旁的陈意打断。 “有什么好说的?!你就那么关心别人的事情吗?!”陈意压着声音,嘴上斥责怨怪的话片刻不停。 郑星敛去神色,说:“就是这样。” 闻言,陈意的声音戛然而止,唰地一下起身,脸色涨红,起身往外走。 顾诚挪了下椅子,给他让开位置,又像是怕他碰到自己。 察觉他动作的渝欢捂嘴笑了下,顾诚看过去,渝欢立刻又收起笑脸,冷哼一声。 “……吃完就走吧。”沈砚之开口,“别让他一个人跑远了。” 郑星闷闷的嗯了一声,随即起身往外走。 室外比室内冷多了。 也许是初春的缘故,地上都还有些枯黄的树叶,湿答答的黏在地上,被行人你一脚我一脚地踩过去,无人在意。 冷风夹着细雨,呼噜噜地灌进沈砚之的脖子,他不由得缩了缩。 苏鹤声微微侧头,替沈砚之整理了一下毛衣衣领,让冷风少灌一些进去。 沈砚之唇色苍白,呆楞地站在原地,任由苏鹤声的动作。 他忽然想说些什么,只是许多言语涌到喉咙,却又犹如生锈的机车,能够转到嘴边已经是极限,无法宣之于口。 “鹤声。”沈砚之叫了他一声,语气更似叹息。 苏鹤声的手颤了一下,“嗯”了一声。 “要不,咱们好好离婚吧,好吗?”沈砚之抬眼看他。 苏鹤声高他许多,他抬眼时,正巧与苏鹤声垂下的眼眸相遇。 情绪汹涌波动。 沈砚之有点眼酸,干咽了一下,重复道:“鹤声,要不,我们——” “我不答应。”苏鹤声拒绝。 他的手微微托着沈砚之的脸颊,冰凉,消瘦,凝神盯着人。 “这场婚姻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无论你是因为什么想要离婚,哥,我都不会答应。” “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如果你不爱我,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我们或许不会结婚。”苏鹤声十分不满,“可你答应了,现在又要说这样的话。” “砚之哥,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我的感情好玩吗?”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听着这些话,连生气都没力气了。 “鹤声,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苏鹤声放开沈砚之,冷声道:“够了,这些话你说了很多次了!我要你给我个理由你不给,就别想我放走你!” 沈砚之不愿在大庭广众下跟他吵架,便不再作声。 ——“今天我们节目组请到了林理,来为我们做一个采访。” 身后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采访,是新闻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在采访林理。 除了偶尔关注苏鹤声之外,沈砚之几乎不看新闻。 但这会儿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他转身,抬头看去。 苏鹤声也跟着他的动作,看向大屏幕。 这段采访是在《松亭》官宣剧组人员之前的采访。 苏鹤声看着,忽然想起什么,说:“林理是《松亭》的男一号。” “我知道。” “《松亭》是天河给的剧本,林理也是天河塞进来的人。” “嗯。”沈砚之闷声。 对于这些事,沈砚之到底知道些。 他从前与苏鹤声搭档默契,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鹤声不再看他的剧本,不再和他一起研讨剧情。 反而加入天河,给天河拿了不少奖项。 沈砚之觉得难过的同时,难免有些挫败,原来鹤声他即使没有自己的剧本加持,也能将才华尽显。 仿佛从那时开始,他正与苏鹤声的生活愈行愈远。 “但我换掉了林理。”苏鹤声说。 沈砚之呼吸停滞了一瞬,想起那个热搜,这才记起鹤声说过这件事。 他还是问了:“为什么?作为一个艺人,他应该还不错。” “不为什么,干涉到了我的私人生活。” 话落,沈砚之稍稍偏头看他,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却又不敢细想,索性叹息一声,停止思考。 正巧,刚想将自己脑子里的思绪驱散,跟拍忽然凑近几步。 “苏导,郭监制找你。”跟拍将电话递给他,说“电话。” 苏鹤声接过电话,走到一边去,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他眉心忽然紧锁。 沈砚之看着,然后移开目光,问跟拍:“怎么给你打的电话?” “哦,昨天苏导回来的时候把手机给我们,应该是回来的太急,他手机进水了,让我们帮忙去修,郭监制打不通电话,就打到林导那里去了。” 沈砚之沉默:“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吧?两点多?”跟拍昨晚没值班,也是听另外的人说的,“说是回来的时候伞都是坏的,应该是着急赶路。” 着急赶路…… 沈砚之捏着掌心,为什么着急赶路,连手机都顾不上吗? 他尽力设想着昨晚苏鹤声回来时的状态,估摸着跟个落汤鸡没差。 为什么呢? 什么时候工作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呢? 沈砚之忽然觉得迷茫,远远地盯着苏鹤声接电话。 那人似乎有所察觉,抬头朝这边看过来,与他四目相对。 沈砚之眼神复杂,竟没移开视线。 倒是苏鹤声忽然别开了眼。 郭仲在那头苦口婆心地劝:“苏导,小岛已经列入拍卖名单了,我们真的要换掉林理吗?” “……” “苏导!给句话啊!”郭仲有些着急,“你不是说拿到小岛我们就可以离开天河了吗?眼看就要收下了,难道我们还要跟天河再多合作几年吗?!” 小岛…… 苏鹤声声音较沉,语气很冷:“小岛我要,林理也不能留。” “但天河给的回复说是不同意啊!” “不同意就逼得他们同意。”苏鹤声沉默半晌,小声说,“小岛是要送给我哥的,换掉林理也是不想让我哥误会。” 郭仲:“……”好家伙。 “但凡涉及到他,我不会让步。”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第17章 2017年二月十四日 【2017年,二月十四日,初春,有点冷,今天是情人节。】 冬天的雪在一月末停了,化雪的那段时日都已经过去,不再冷的刺骨。 只是即将步入春日时,冬日的余韵仍停留少许在空中。 情人节这天艳阳高照,不热烈,但很暖和,一如街边一长条卖花的摊贩,和蔼又热情。 沈砚之还穿着风衣外套,里面套着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修长挺拔,与苏鹤声并肩走在路上,引得行人频频回望。 对此,沈砚之视若无睹。 倒是苏鹤声感触颇深。 他微微歪头,看了眼沈砚之,说:“果然啊,还是学长太漂亮的缘故。” 第21章 “?” 沈砚之云里雾里,不明白苏鹤声怎么忽然发出这样的感叹,他不解地抬了下头,然后又继续目视前方。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句,一直跟自己摩肩的动作消失,身边的人突然不见了。 沈砚之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竟也没见着苏鹤声。 “……” 这么大个人,总不会被拐走。 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沈砚之站在原地,拧着眉,仗着身高优势朝四周巡视了一眼。 另一侧突然一个黑影凑到跟前。 沈砚之下意识后退几步,侧头看过去。 “干什么?”沈砚之到底是被吓了一下,问,“去哪儿了?” 苏鹤声笑着,眼睛都眯起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微微弯腰,一只手从身后拿出来。 “呐,看看啊!” 沈砚之视线移到他手上,赫然是一捧花。 他惊愕了一下,随即抬眼看了下苏鹤声,复又低头看向那捧白蓝相衬的花束。 沈砚之脱口而出:“买这个干什么?” “喂,学长,你真的很明知故问!”苏鹤声佯装生气,“这里只有我跟你两个人,难道我买花送给除了你以外的别人吗?” “……” 沈砚之忽然觉得这束花有些烫手,他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估计是在挣扎要不要伸出去。 他眨了眨眼,盯着这束花,一声不吭。 今天是情人节,即便他不记得,但这街边遍地开花的摊贩,都在告诉他,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只是,苏鹤声送给他花……是什么意思呢? “学长,快呀快呀,收着收着!”苏鹤声把花递出去,催促着。 沈砚之不知到底收还是不收。 心里还是脑袋里已经开始乱了,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出什么动作。 “你……” 苏鹤声仿佛想到了什么,解释道:“学长不用担心,我只是应景买了一束,刚好你在我就送给你啦,没有别的意思!” “……哦,好。” 都已经解释到这个份儿上了,再推拒便说不过去。 沈砚之思考了良久还是接过了那束花。 其实只有两秒。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将苏鹤声说的那番话听了进去,只知道自己应该接过这一束花。 手里的花易主,苏鹤声偷偷松了口气,张开刚才握成拳头的手心——上面渗出一层湿汗。 苏鹤声又看了看沈砚之,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花,便扬起了嘴角,又掩饰一般咳嗽了两声。 今天苏鹤声没课,关于微电影的事情,还有许多要商讨的事情。 这两个月,素材拍了很多,但剪辑部分还需要再商榷一下。 沈砚之今天要写论文,于是带着苏鹤声回了自己家。 沈砚之的家,很小,很旧,很偏,也很挤。 仿佛与沈砚之格格不入,偏偏室内收纳干净整洁到,好似沈砚之就该是这样的。 苏鹤声对着这空荡荡又冷清的屋子想了许久。 终于想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沈砚之为人冷淡,干净的像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 人都有七情六欲,在沈砚之身上却看不到。 苏鹤声认为,沈砚之是一个不小心落入凡间的天使,或者是转世投胎,未散神性的神仙。 无欲无求的令他害怕。 苏鹤声莫名心悸。 沈砚之进了屋,招呼苏鹤声进来,给他倒了杯热水。 苏鹤声坐在沙发上,问出那句:“你自己一个人生活吗?” “嗯。” “那学长,你是长期住在这里吗?” “嗯。”沈砚之觉得奇怪,问,“怎么了?” “为什么……”苏鹤声顿声。 为什么这里像是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仿佛只要人一离开,这里就可以随时倒卖出租。 苏鹤声吸了口冷空气,神经质地觉得,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沈砚之思忖几秒,而后道:“是简陋了些,但很隔音。” “看出来了。”苏鹤声说。 屋子门一关,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吵闹声。 外面情侣的争吵,打闹,商贩的叫卖,店家的音箱,一切声音好像都与这间屋子无关。 堪称逼仄而压抑。 苏鹤声凝神,眼神疑惑却深邃,看着沈砚之喝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你介意的话,”沈砚之喝了半杯温水,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停顿片刻,继续说,“下次可以在咖啡店,或者书店,位置你定。” 说到这儿,沈砚之才发觉自己的奇怪之处。 他主动要求将苏鹤声带回家,由竟然只是因为他要写论文。 可论文真的不能在学校写吗? 或者退一步,在咖啡店?在书店? 怎么非要在自己家呢? 沈砚之双手捧着水杯,又小抿了一口,静静等着苏鹤声回答。 好在这样令人难堪的沉寂并没有持续太久,苏鹤声叹气一声,将背包里的相机和电脑都拿出来。 “嗨,学长,你家真是干净整洁到震惊我了,一看你就是不会生活!”苏鹤声一边开电脑,一边调侃沈砚之。 沈砚之看向他,眉眼沉沉,格外漂亮。 苏鹤声起身,在有限的空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一个空瓶子和一把剪刀。 他将买的那束花拿出来,简单修剪一下后插进瓶子里,说:“学长,你真是一点都不浪漫呢!” 茶几上多了一瓶盛开的艳丽的花。 蓝白色,很漂亮。 让这个空荡荡的屋子,到底多了一抹色彩。 沈砚之不动声色地打量那束花,心绪不宁,翻涌着什么不知名的情绪。 令人厌烦又困扰。 这扰乱了他的生活,沈砚之想。 苏鹤声在电脑上把这些时日的素材都调出来,一段段播给沈砚之看。 他说:“学长,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把这些素材重新命个名字?” “都行。”沈砚之对这些没有什么意见。 苏鹤声继续说:“这可是要拿奖的,我必须给他一个十分特别的名字!” “你很有信心。” “那当然啦!” 苏鹤声抬高声音,然后从各个角度各个方面出发,为他这部将来一定能拿奖的微电影佐证。 沈砚之听着,嘴角不知不觉中上扬一些。 “学长。” “嗯。” 苏鹤声忽然停住他的浮想联翩,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却更像是透过屏幕黑色的部分在看沈砚之。 他缓和了一些声音语气,问:“你好像很喜欢安静。” 沈砚之神色不变,他点头,苏鹤声说的没错:“嗯。” “是因为喜欢独处吗?”苏鹤声说,“和人相处让你感觉到很累是吗?” “……” 沈砚之抬眼,与苏鹤声四目相对,两人偏偏在此时此刻都意外的执着。 “学长。” 苏鹤声先开口了,眼神明亮澄澈,神情认真的可怕。 他道:“如果你需要一个安静的创作环境,或者你觉得你适合的生活环境,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 沈砚之垂眼,心思被人戳破,他不觉得难堪,反而有一种终于不需要伪装的轻松。 他叹了口气,说出的话犹如天马行空:“小岛。” 一座小岛。 一座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与世隔绝的,小岛。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第18章 世界都寂静下来 “近日,天河集团正执行董事召开重要发布会,据可靠信息来源,天河集团正考虑是否要拍卖小岛。” 听见新闻,沈砚之只是对声音敏感,于是朝大屏幕看了眼,然后别开视线。 ——苏鹤声已经打完了电话,正在往回走。 两人靠近,却都不说话,避免对方多想,沈砚之率先开口问:“工作忙吗?” “还好。” “遇到麻烦了?” “没有,别多想。”苏鹤声以为他担心,冲他浅笑了一下,宽慰道。 沈砚之定眼瞧了他几秒,随后垂眼去看路。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苏鹤声已经不愿意同他讲工作上的事情。 生活上开始疏忽起来,工作上也与沈砚之无关。 他们好像是两条无限直线,相交过后径直与对方相反的方向行驶。 渐行渐远。 沈砚之低垂着眼,默不作声,安静得过分,苏鹤声也走神,脑子里想着小岛的事情。 忽然,沈砚之猛然被一只手拉到一边,游离的神思才缓缓归位。 他茫然抬头。 将要行出步行街,斑马线上开始有小孩儿胡乱攒动,全然不看红绿灯,埋着头只顾着往前冲,两边车道的车流不断摁着喇叭,催促闯红绿灯的人们快些走出。 第22章 沈砚之差点儿被一堆拥挤的小孩儿撞了个正着。 苏鹤声拧眉,下意识训斥:“走路不看路吗?” “谢谢。”沈砚之受下这句责怪,道了声谢。 他的确有些心有余悸,倘若是他身体尚且没这么差的时候,被撞一下倒是不碍事。 可如今他怀着孩子,被这样一撞,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苏鹤声见他低眉顺眼不说话,心一下子又软的不成样子。 怕是自己太凶,想了想又解释道:“哥,你身体不好,这么单薄,他们冲过来的力道不小,可能会受伤。” 苏鹤声嘴唇嗫嚅几下,说出那句:“我,我不是在凶你,你,你别讨厌我。” 后一句声音很小,很轻。 但沈砚之听到了。 他心神颤栗,情不自禁地微微仰头看向苏鹤声,黑曜石般的瞳仁微不可察地颤动着。 有点开始心软了。 这不是好兆头。 沈砚之心想:他不应该在自己的独角戏里揣测苏鹤声的想法,现在他看到的苏鹤声,不过是自己给他添加了从前的滤镜。 但不知为何,沈砚之仍听见一声轻哼从自己喉间溢出。 苏鹤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懵了片刻后才惊醒,沈砚之真的有应声。 是不是代表,只要他再努力一点,更努力一点,沈砚之就会改变心意,好好爱他? 心情都好了不少。 两人趁着绿灯,正穿过人行横道,下一刻,后面发出剧烈的一道声响。 ——砰——啪! 声音巨大而惊耳,沈砚之瞳孔微缩,霎那间,世界寂静了。 他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但隐约能看到黑色的人影在跑动逃窜,手一直被牵着。 可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眼睛更是如同盲人一般,近乎失明。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传来焦急的惊呼声。 “砚之?砚之?沈砚之?!”苏鹤声的声音越来越大。 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清晰起来。 渐渐的,沈砚之听见了自己的喘气声,时轻时重,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紊乱的不行,犹如剧烈运动过后的碰撞。 他的眼神缓缓聚焦,定格在眼前的苏鹤声身上。 那人忽然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将沈砚之一把藏进怀里,慢慢拍他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吓着了是不是?” 不知到底是在安慰谁。 沈砚之被迫倾耳靠在苏鹤声脖颈处。 那人灼热的吐息洒在沈砚之白皙的眼皮上,那块皮肤瞬间泛红,沈砚之感知到苏鹤声脖颈处的跳动。 他这才发现,喘息和心跳,又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来源是苏鹤声。 “先不要靠近先不要靠近!”“请大家不要拍照不要录像,远离现场!” 后面的现场似乎很焦灼。 听着声音,沈砚之只觉得耳蜗疼的厉害,但好歹还能听见。 苏鹤声牵着他远离事故现场,盯着他的苍白的脸色,眉毛皱起,问道:“吓到了吗?” “……什么?”沈砚之答。 从那声巨响开始,到现在能听见声音,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何而来的吓到? 苏鹤声还是觉得沈砚之不在状态,同他解释:“那边发生车祸了。” “像是社会报复,专冲着人撞去的。” 沈砚之这才看向事故现场,残肢断骸混着深色新鲜的血液铺满一地。 那是小孩的手臂。 盯着那场景看了不到五秒,沈砚之便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倒海般地往上反酸水。 他的手捂上胃部,竭力压抑着恶心感,将那股难捱的反胃生生压下去。 瞬间脸就煞白。 苏鹤声时不时观察他的神色,眼瞧着沈砚之有点不对,立刻将人拉走。 他挡着沈砚之的视线,朝后头跟拍的摄影师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沈砚之克制不住,加快步伐寻找路边的垃圾桶,最后只能在花坛边弯下腰。 一直恶心却只是干呕,吐不出任何一点东西,胃部的抽搐痉挛却丁点儿不减,难受的他直喘息。 苏鹤声直皱眉,搂着他的腰,焦急道:“真吓到了?怎么忽然吐这么厉害?” “……没事,咳!”沈砚之呼吸急促地支起身子。 恶心感能稍稍压抑住,沈砚之抿着唇,手握拳抵在唇边闷咳几声。 苏鹤声拿了瓶水,拧开瓶盖喂到他嘴边:“漱口。” 沈砚之就着抿了一口,然后吐掉。 “谢谢。”沈砚之开口。 刚才反酸实在是太厉害,嗓子都被灼伤的不行,讲话时声音都是哑的,喉咙也疼。 等他缓过来了一点,苏鹤声坚持不懈地问:“是不是吓到了?” “不知道。”沈砚之摇头。 这么一遭,他的精神瞬间萎靡下去,蔫蔫的不愿说话,身体十分软,提不起力气。 甚至连握拳都费力。 沈砚之不由自主地靠着苏鹤声,后者强劲的手臂托着他的身躯。 沈砚之想了下,解释道:“声音太大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苏鹤声没回话,只是深深叹息了一声。 “你刚才都听不到我说话,吓死我了。” “。” 沈砚之不太舒服的蹙着眉,思考自己刚才的状态。 他如今生病,又怀着孩子,无法分辨刚才的状况是由什么导致的。 警车和救护车来的快,事故严重且恶劣,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剧组的跟拍人员,都被警方留住,例行询问。 苏鹤声先带着沈砚之回了别墅。 沈砚之不舒服,回到别墅便先进了浴室,他站在镜子前,盯着自己那张病态苍白的脸看了一会儿。 然后拿出手机。 他编辑了一条信息,点击完发送,便安静下来。 卫生间不大也不小,沈砚之却觉得自己的世界安静下来,他环视一圈四周,所有静止的物体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鸣散去后,耳蜗又开始泛着刺痛。 沈砚之盯着门口,不过五秒,门被推开。 苏鹤声着急地走进来,看见沈砚之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口,始终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终于放下来。 但这人一直盯着自己,苏鹤声以为他在等一个解释。 于是他说:“抱歉,我敲过门,叫你你也没答应,我担心你身体不舒服,出什么事情。” 沈砚之移开视线,表情漠然,良久才出声:“我没事,出去吧。” 说完也不等苏鹤声反应,便率先绕开人走了出去。 只是步履有些踉跄虚浮。 沈砚之出门下楼,四周已经不再寂静一片,但耳朵突然敏感的不行。 连别墅里摄像头的转动声,他仿佛都能听到。 这不正常,沈砚之想。 正常人不会这样,沈砚之又想。 他刚才的确没听见有关苏鹤声的任何声音,包括叫他名字,或者敲门。 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怀了宝宝吗? 还是说……跟他的病情有关? 他的病……是恶化了吗? 可严义没有说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样的罕见病,严义也没有任何把握。 “吓死了吓死了吓死了!” 渝欢从外头跑进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跟顾诚诉苦:“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干嘛要报复社会啊?” “他要死就死啊!非得把车开到那儿去撞人!” “那么多小孩儿!” 渝欢气的脸都通红,又压低声音,叹道:“太可怜了,太脆弱了,生命真的太脆弱了……” “他们在那儿玩的那么开心,谁能想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好了,不要想了。”顾诚打断他。 顾诚摸了摸他脑袋,渝欢正陷入情绪里,便没顾得上甩开他的手。 顾诚安抚他:“不要想了,肇事者会受到惩罚的,你安心,不要念叨,晚上会做梦。” 他有点担心渝欢的状态。 他生怕渝欢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见状,沈砚之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出声。 渝欢说的没错,生命是很脆弱的。 没人能料想到明天将会发生什么。 可沈砚之沉默着,他想,他有可能从今天开始,已经知道了他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他可能逐渐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任何事物,或者还有什么其它的症状,直到他死亡的那天。 上天会眷顾他吗?或许会允许他在进行最后一次吐息时,让他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 那时,会有鹤声的声音吗? “哥,为什么发呆?还不舒服吗?” 忽然,鹤声低沉而令人安心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沈砚之掀起眼皮,从幻想中挣脱出来。 沈砚之忽然觉得委屈起来,甚至有些动容的想哭。 第23章 但他忍住了。 是生病才导致他有这样的情绪的。 作者有话说: ---------------------- 隔天更哈,如果我隔了两天没更,那我可能之后会连更三天[求你了][求你了] 第19章 第19章 给爱人的礼物 沈砚之眨眨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一手虚扶着楼梯扶手,目光定在空中,看起来很茫然。 苏鹤声从他身后走下来,凝神看了会儿沈砚之。 很不对劲。 不止一次发现沈砚之不对劲。 可具体哪里出现了问题,苏鹤声无从察觉。 他摸了下沈砚之的脸,有些凉,于是皱眉:“是不是冷?” “还是刚才吓到了还没缓过来?” “……” 沈砚之一直不说话,苏鹤声便有些焦躁起来。 他的嗓音不再那么平静:“沈砚之,不要不说话,你怎么了?” 终于,仿佛是在苏鹤声的坚持不懈下,沈砚之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 那眼神很淡然,却隐隐约约藏着无穷无尽的伤痛、纠结和不舍。 一如苏鹤声乍一眼看到的冷漠一样,被藏的好极了。 沈砚之低垂着眼眸,沉默片刻后,才说:“没事。” “真的吗,你就会说没事!” “嗯。” 沈砚之随意应了一声,然后往前走,走到其它嘉宾跟前,坐下。 他没忘记现在还在节目录制中。 此时他们在别墅里,也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这才早早的回了别墅。 按理说,他不该跟苏鹤声再有过多牵扯。 只要在这档综艺里,他不给苏鹤声任何好脸色,说不定他们可以成功离婚。 无论如何。 这是一个必定的结局。 至于导向这个结局的原因,现如今也没那么重要了。 ** 今天的节目录制后,到傍晚五点左右,沈砚之还是决定请假一天。 等苏鹤声发现时,林导告知他,沈砚之已经在一个小时前请假回家了。 苏鹤声脸色难看,气压低沉,看了眼手机,给沈砚之发的信息,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回音。 ……沈砚之现在身体状况还很差,请假要去哪里? 回家吗? “有说去做什么吗?” “没有。”林导说,“只请假一天,我没问。” “明天一天?” “嗯。” 苏鹤声半晌没说话,静静坐在林导身边,仿若一个雕塑般,一直坐到天黑。 无人知道他想了些什么。 忽然,他开口了:“明天的安排是什么?” 林导一挑眉。 原本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应该在当天说,可看苏鹤声这幅模样,怕是不给个答案也不会离开。 迫于“威压”之下,林导还是说了。 “明天的任务,是给爱人的一份礼物。” “……能换一个?” “不能。”林导笑着。 “。” 坐了片刻,天边已经被黑帘盖住,夜晚的晴空甚至没有薄雾。 苏鹤声顿了顿,拿出手机订了张机票。 他起身,以一种通知的口吻说:“明天我有点事,先不来了。” “……” 林导嘴角抽了抽,这是请假? 还是命令? 拜托,他才是这档综艺的导演好伐? 苏鹤声临时定了去往法国的机票,归期不定。 他是这样跟林导说的。 至于去做什么,林导依旧没问。 却莫名觉得,从此刻开始,这两人好似有点分道扬镳的兆头。 苏鹤声在晚上八点半踏上了前往法国的飞机,期盼在第二天录制结束前返回别墅。 这一次他仍旧将行程和计划以短信的方式,告诉了沈砚之。 和上次一样,他依然让沈砚之等他。 沈砚之也同样看到了信息,只是这一次他没回。 “怎么样?”严义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微烫,“抽完血感觉还好吗?” “只是有点晕。” “哼。” 严义冷哼一声:“只是一点晕?你没抽多少血。” “嗯。” 沈砚之眼睫垂落,身形挺拔却单薄的不行,仿佛这些日子,又瘦了不少。 严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都揪着疼。 “你不要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行不行?!” “看不起谁呢?!” “你真的是一个十分不合格的病人你知道吗?” 沈砚之点头:“我知道。” 沈砚之到的时候,严义刚下手术台。 一回办公室就看到沈砚之的时候,不亚于见了鬼。 这很稀奇。 却也意味着一定发生了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先不要担心,有可能不是病情影响——” “那会是什么影响?” 沈砚之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严义,眼神晦涩。 他脸上缺少血色:“会是这个小孩的原因吗?” “耳鸣,听力受限,视力模糊,这些都是怀了宝宝之后的正常现象吗?” “……” 严义也有点恼火:“既然你都知道还说什么?你这么清楚可能是病情恶化,这不是刚好如你所愿吗?!” “。” 沈砚之又不讲话了。 这令严义再一次感到挫败。 他放轻声音,讲道:“砚之,我拿你当朋友,不只是一个病人,所以我想尽全力救你,我已经联系了专家会诊,如果你相信我——” “时间。” “……什么?” “如果不治疗,我还有多长时间?” “……说不准。”严义含糊不清。 沈砚之默然须臾,了然地点头。 严义不愿意说很正常,那代表着事态不会再差了。 “早点安排手术吧。”沈砚之叹息一声。 “什么手术?” “人流。” 血缘是一种很奇怪的羁绊,这样尚未成型的胚胎,在他肚子里仅仅只是呆了短短两个月时间,他便有些牵挂了。 倘若拖得更久,他怕会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办公室内真是寂静的能听见双方稳定而清浅的呼吸声。 眼下,严义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这个孩子到底该不该留下? 他与沈砚之不过萍水相逢,如今沈砚之病情加重,倘若当真有那么一天…… 谁还会记得沈砚之。 谁还会记得沈砚之曾经在他们身边停留驻足。 这个孩子,或许是沈砚之唯一的见证。 至于苏鹤声…… 严义将笔帽拆下又盖上,反复如此。 “砚之,站在我的立场,我希望你即刻住院治疗,至于孩子,你愿意留下这个孩子,我会尽全力替你保住。” “当然,我尊重你的意愿。” 严义拿他没办法,带着点怒意翻着日历,给产科那边的主任打了个电话。 不到十分钟,两人便定好了手术时间。 在二十三天之后,五月六号。 沈砚之诚恳地道了声谢。 “别谢,烦死了你。”严义紧皱着眉,又问,“你现在的综艺怎么办?剧本怎么办?” “剧本……” 沈砚之摸了下眼睛:“如果剧本写完,我还在,那就当作离婚礼物。” “如果我不在,没法写完剧本,那请你帮我把初稿一并销毁。” 严义想起上次苏鹤声的嘱托,莫名愿意替他辩解:“砚之,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令你牵挂,也有牵挂你的人的。” “……你是想说鹤声吗?” “你知道?” “你不是当过他的说客了么?”沈砚之轻笑。 笑完又觉得有点难过。 他怎么看不出来呢? 在节目上,苏鹤声的种种反应,他怎么可能是视若无睹呢? 可尽管这样,沈砚之也觉得他们不过是在重蹈覆辙。 十年前他们便是这样陷入热恋。 十年后要分道扬镳。 苏鹤声现在这般,只会令他们重复当初的选择。 浪费时间罢了。 严义沉默好久。 他妥协道:“孩子打掉了,如果你还有想要做的事情,可以再去做。” “你的剧本,你的财产,你的所有,都还有时间随你处置。” 这番话说的有些无情而冷漠了。 可严义除了说这些,再没有别的可以说。 沈砚之就是头倔驴,现在或许只有苏鹤声能救他。 沈砚之轻轻吐出一口气:“好。” “血检结果等明天吧。” “嗯。” 从严义办公室出来,沈砚之没有回剧组,而是回了一趟家。 上次分手爱之后,沈砚之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第24章 再次踏进这里,恍若隔世。 实则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沈砚之在玄关换了鞋子,忽然想起来自己摸黑到厨房那么多次。 现在看来,那或许不是夜盲症,而是他病情加重的昭示。 这间公寓有段时间没来过人,只有电器在正常运转。 室内很冷。 沈砚之踏进卧室,里面苏鹤声的气味太明显了。 即便这些时日无人居住,可他还是第一时间就闻到了苏鹤声的味道。 残留的细微的,只属于苏鹤声的味道。 他从卧室出来,又进了书房,熟练地打开电脑。 电脑桌面有一个被移动过多次的文件,名叫“小岛”。 这是当初微电影的母带,以及各种各样的素材,有用的没用的。 都是他与苏鹤声一同拍摄撰写。 名字是苏鹤声取的,但不知他多久没打开过了。 沈砚之将文件拷贝出来,收好u盘,这才打道回别墅。 与此同时,苏鹤声正在机场候机,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编辑着什么。 小岛的事情暂且没有着落,但还有一件事,他可以去完成。 筹谋了这么久,买小岛受阻,那只能让这件事提前。 苏鹤声编辑短信过去。 【明早八点,帮我约个早餐。】 【早餐?这么早,谁跟你吃啊?】 【抱歉,时间有点赶,我明天得在晚八点回到节目录制现场。】 【行吧行吧,你到了再说,我去接你。】 【多谢。】 苏鹤声吐出一口气,心脏突突地跳的厉害,一想起沈砚之,更是令他心奋不已。 “真是跟个兴奋剂一样……”他喃喃。 作者有话说: ---------------------- 连着好几章都没写好,明天改改[裂开] 改完了[猫头][加一] 第20章 第20章 无理取闹 直到第二天节目录制现场,沈砚之都没回来。 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今天的环节比较特殊,所以从早上开始,都是以直播的方式进行,将这一形式包含在正常录制里。 自第一次直播后,沈砚之的粉丝空前高涨。 只是可惜,沈砚之并没有开通任何社交媒体账号。 所以这些自从综艺之后,一直密切关注并且念叨着沈砚之的人,除了观看已经播出的综艺之外,便只能从直播间得知沈砚之的近况。 因此,当《破镜》节目组昨晚发布今日的录制形式包含直播时,沈砚之的一些粉丝大批量地预约直播间。 光是沈砚之的粉丝,预约人数就达到了十万。 今早六点直播间刚刚打开,便迅速涌入观众网友。 接着,直到上午九点,沉寂的直播间,终于开始排队式地敲出数个问号。 【怎么回事??】 【???】 【这都几点了?】 【啊?我家老师呢?怎么大家都出来了还没见着人啊?】 【什么情况啊?这就开始耍大牌了?】 一时之间,各种讨论声铺天盖地。 沈砚之没出现在直播间中,可直播间的位置,几乎是所有嘉宾的必经之地,所以才引起这样大规模的讨论。 有帮他说话的,自然也有骂他的。 总之,风评不一。 林导只当没看见。 ** 沈砚之的血检报告得等到第二天才能拿到。 他在公寓里勉强睡了一夜。 不知是不是卧室里尚且有苏鹤声的味道,所以他睡的格外熟。 睡眠质量难以言说的好。 除了起床时有点困难之外,精神还好。 病情还没严重的时候,他的贫血就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他日常活动了,更别提现在有可能病假加重。 早起难免头晕目眩。 不过好歹能撑过去。 沈砚之换了几个呼吸,也懒得再去厨房给自己做早餐,索性只给自己冲了杯淡盐水,稍微喝了点后直接出门,前往医院。 严义知道他要来,早上一到医院就把他的血检报从检验科打印了出来。 今天严义不坐诊,沈砚之便不挂号,到了医院就往严义办公室去。 沈砚之进去的时候,严义还在开检验报告,见人进来,只抬眼朝他看了一下,然后叫他坐。 “在看什么?” “你的血检报告啊。” 沈砚之点头:“怎么样了?” 严义没讲话,拿着纸张仔细对比了一下,眉眼紧蹙。 “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什么意思?” 严义说:“相较之前的报告来看,的确有些变化,但表面上,只能体现出你贫血有点严重,另外有些营养不良。” 他顿了顿,接着说:“至于你目前出现的这些问题,从指标上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 沈砚之沉默着。 一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情绪表达这样的结果。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指标上没看出问题。 可他生理反应上却实打实的出现了不良反应。 想来,严义这副一筹莫展的模样,也是因为这个。 两人皆沉默着,良久,严义才叹了声,坐下来,眼神晦暗不明:“砚之,昨天晚上回去,五感……怎么样?” “……晚上有点看不见。” “嗯。” 严义快速地应了一声,记在心里。 他放下血检报告,戴上眼镜,忽然一副严肃的做派:“血检报告你先别拿了,就放我这儿,等到时候我搞明白了通知你,在此之前,你发生任何状况,都必须通知我。” “……” “能不能做到?” “……” 严义拍了拍桌子,发出一声闷响,放弃以一个朋友的名义劝说,而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 他沉着声音:“砚之!” “好。”沈砚之答,他尽量。 严义的视线落在沈砚之的脸上,观察他的神态表情,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一丝敷衍的神色。 不过没多久,他就放弃了。 纵使沈砚之当真在敷衍搪塞,他也不会叫人看出来。 严义揉了揉太阳穴,又提起另一件事:“其它呢?身体情况怎么样?孕反这些?会难受吗?” “还好。” 沈砚之怔了一下,才想起那个胚胎的存在,听严义这样问,他下意识将手放到小腹上。 动作小心翼翼的,低垂着眼。 严义瞧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替他揪心。 他不认为沈砚之当真能舍得打掉这个孩子。 严义想,他还得早做准备,准备第二套方案。 这是他职业生涯的一个巨大挑战。 ** 晚上九点,录制现场。 直播间内已经渐渐走了些人。 沈砚之自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都没见着人,就连苏导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观众已经失了耐心。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陷入水深火热的焦灼中,除了林导。 对外一致的说法便是两人行程冲突,请假一天,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所以直播间冲着两人来的观众便走了一半。 这才令节目组意识到,沈砚之和苏鹤声的热度究竟有多大。 至于林导。 他才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观众对沈砚之和苏鹤声的期待越大,现在失望便越大,等人回来时,热度便会触底反弹,空前高涨。 假使这两人带不来这样的效应,林导才不会放他们走。 毕竟参加综艺,就要有综艺的规矩。 除非出现意外状况,比如沈砚之那晚生病叫了救护车。 气氛正焦灼着,苏鹤声闯入了镜头里。 不过十分钟时间,已经离开直播间的人,再次回来。 苏鹤声手里拎着袋子,都没放下,就朝工作人员走去。 “苏老师,有什么事吗?” 苏鹤声点头,礼貌问:“前两天我请你们帮忙修的手机,好了吗?” “哦,还在修。”工作人员了然,心道还好不是什么刁钻的问题,“技术人员说泡水太久,没有做及时的干燥处理,所以需要一点时间。” “里面的信息类的备份,可以恢复吗?” 工作人员点头:“能,我特意问过了,如果手机还能修好,那其他的备份信息就可以找回来。” “好,多谢。” 苏鹤声现在只能用备用机,手机上什么都没有,给沈砚之发信息都只能用短信。 可也不知道沈砚之看不看短信。 毕竟今天给沈砚之发的短信,没收到任何回信,甚至未显示已读。 苏鹤声认为是手机的问题,所以他急需把手机修好。 原本焦头烂额的工作人员在苏鹤声回来的那一刻,已经放松了心情。 第25章 他将镜头对准苏鹤声,问道:“苏老师,您今天是去完成任务了吗?” “嗯。” 苏鹤声没有想隐藏什么。 他今天就是专门去拿给沈砚之的礼物了。 其实他还有很多办法能拿到那份礼物,可依目前的形势和时间来看,都不如他亲自飞一趟来的快。 正好今天沈砚之请假一天,他能空出时间。 苏鹤声忽然想起,问:“砚之呢?” “呃……还没回来呢。” “?” 苏鹤声疑惑,眉心微蹙,不可置信道:“还没回来?” “是的,苏老师你也才刚回。” “他去哪儿了?”苏鹤声问,语气有些着急。 他倒不是怕沈砚之因为他不愿意离婚,而中途从节目上一走了之。 他莫名有些不安。 担心沈砚之出什么事情。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联系上沈砚之。 光是想到这一点,苏鹤声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他绷紧下颌,语气不大好:“他今天出去一天,你们不问问?他身体不好,更何况才进过医院,万一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万一晕在外面怎么办? 那么多种可能,沈砚之身体差,谁知道在外面会发生什么? 林导眼看战火要转移到节目组身上,赶紧通知工作人员把责任揽了。 工作人员正被苏鹤声一连串的质问追的下不来台,随即便收到了林导的指示。 “苏老师,我们有联系过,但也没联系上,不过林导说沈老师应该快回来了。” 林导:“……”他什么时候说过了? 战火是这样转移的? 直接嫁接给他个人了? 林导无语。 苏鹤声回来没见到沈砚之人,又得了这样一个消息,便开始焦躁起来。 “什么叫应该,节目组不应该管控嘉宾的行踪,保证嘉宾安全吗?”他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 听起来甚至有点不分青红皂白,无理取闹。 “闹什么?” 忽然,外面传来一道清浅温和的声音。 沈砚之正扶着门框,神色略显憔悴,嘴唇苍白,瞧上去随时要晕倒的模样。 他一进来便听见苏鹤声的质问,无须多想,便知道他们口中谈论的主人公是谁。 无奈之下,他还是得出声制止,以免苏鹤声讲出更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回来的路上由于赶路,司机开的很快,他晕车晕的昏天黑地。 脚落到地上时明显有些虚浮,好不容易摸黑到了录制现场,然后就听到苏鹤声在无理取闹。 他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沈砚之这时候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苏鹤声真是比他小几岁的。 他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先往工作人员那边去:“抱歉,今天回来晚了,我有点私事需要处理,没法推掉,没时间看手机,所以也没来得及回信息,回来晚了,实在抱歉。” 这番话看似是对节目组解释,实则也顺带着给了苏鹤声一个台阶。 后者全然没意识到,一心一意只在沈砚之身上。 苏鹤声脸色不好:“你去哪儿了?身体不好还乱跑,吃了风怎么办?不会着凉胃痛吗?” 闻言,沈砚之一皱眉:“苏鹤声,你——” “给你,这个。”苏鹤声将自己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沈砚之想要反驳他的话,立刻被截断在嘴里,眉头松开。 他迟疑地伸手接过,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 “我今天的任务。” 作者有话说: ---------------------- 接下来连更三天[猫头] 第21章 第21章 鹤声,我们没有再一次的机会…… 他的声音很沉,显然是有点生气。 但仍然没忘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沈砚之。 沈砚之茫然,他今天请假一天,不知道今天有什么任务。 林导也没通知他。 所以他是默认今天的录制,与他无关的。 可手里,轻飘飘又沉甸甸的,是苏鹤声的任务。 沈砚之握着那袋子,略皱了皱眉,问:“是什么任务?” 林导这才说话:“今天的任务是给爱人的一份礼物。” “这应该是苏导给你的。” 被提到的人没讲话,只静静地看着沈砚之,眼睛里的期待格外的灼人。 这礼物似乎在沈砚之的手上烧起来,手心滚烫。 他捏紧了袋子,无心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只是道了声谢。 “你不看看吗?”苏鹤声指了指那个袋子。 事实上那个袋子稍微有些敷衍,像是临时从哪里拿过来的,上面标着一句法语,不像那种格外正式的礼物。 沈砚之摇头:“晚点再看吧。” 说完,他又看向林导,问:“今天的录制结束了吗?” “嗯,节目组统一的录制已经结束,现在也该到了休息时间。” “好。” 沈砚之点头,随后甩开一众人,上楼回到卧室。 苏鹤声跟着上来时,沈砚之已经进了卫生间,他暗道一声速度真快,紧接着就看见了被随手扔在一边桌上的礼物。 “……” 看起来不是很在意这里面装了什么,方才在楼下说的那番话,估摸着也是搪塞。 苏鹤声垂下眼眸,盖住那点落寞。 很正常,再正常不过了。 十分符合沈砚之。 浴室里的水声断断续续,苏鹤声调整好情绪,走到浴室门跟前,先是拍了下。 没有人应声,水声也没停。 他再次加大力气,敲了敲,水声停了。 苏鹤声叮嘱:“砚之,你不要洗太久了,会头晕。” 里面依旧没传出声音,但水声又开始流动。 苏鹤声知道沈砚之听见了。 他气馁地揉了揉头发,脑子里一堆事,怎么理也理不清。 等了一分钟,他干脆起身,将靠墙的沈砚之的行李箱收拾一下。 无形的思绪理不清,替沈砚之将衣物都挂起来,他还是能做到的。 沈砚之很清瘦,身形没有苏鹤声强壮,以往健身时,沈砚之容易喘不过气,苏鹤声便也不忍心强求他。 以至于他俩的身形差,从学生时代过了之后,便拉大了差距。 苏鹤声将沈砚之的衣服一件件挂起来,只觉得像个玩偶服一般,真不知道沈砚之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鬼使神差的,他随意拿了一件t恤,从自己脑袋上往下套。 沈砚之穿着睡衣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苏鹤声整个脑袋都在衣服里挣扎的模样。 狼狈而滑稽。 苏鹤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脑袋从衣领里钻出来。 但最终,双臂撑住了衣服,成功将自己卡在了脖子处。 “……” 沈砚之无奈:“你在做什么?” “……” 苏鹤声骤然抬眼,再看了眼自己现在的造型,一时也不知从何讲起自己的用意。 “你洗完啦!”苏鹤声像是找到救命稻草。 他连忙喊道:“快呀哥,帮我一下!” 倒不是苏鹤声不能从桎梏里出来,而是只能用蛮力,如果用了蛮力,那沈砚之的这件衣服怕是要废了。 只好喊沈砚之帮忙。 沈砚之头发还未吹,他朝苏鹤声走去,耐心地将他解脱出来。 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轻笑了一下。 这距离太近了。 苏鹤声微微低着头,弯着腰,沈砚之刚洗完澡的香味,一点都讲理地往苏鹤声鼻子里钻。 香的他脑子都不清醒了。 “哥。” “嗯。” “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和洗发水?” “?”沈砚之抽空扫了他一眼,看傻子一般,“节目组备的。” 他们都用的同一套,也不知苏鹤声怎么问这样的蠢问题。 苏鹤声咽了咽口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沈砚之,说:“你好香,哥。” “……” 沈砚之刚好把衣服从他头顶取下,闻言顿了一下,直接将衣服甩在了苏鹤声的脸上。 苏鹤声压根儿没感受到疼痛或者难堪,只闻到了沈砚之衣服上的只属于沈砚之的干净而孤寂的味道。 令人痴迷着魔。 沈砚之坐在床边,才看向苏鹤声:“你疯了?自己没衣服?” “不是。” 苏鹤声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奇怪,像个变态。 但他真的只是想知道他哥的衣服到底有多大。 好像比前些年又小了一号。 “我只是,我只是……”苏鹤声说来说去,最终却只说了句,“我只是想看看哥你现在穿多大的衣服。” “感受出来了?” “……嗯,好像小了一号,你真的瘦了很多。” 苏鹤声抱着衣服,在沈砚之身边坐下。 第26章 “哥,我帮你吹头发吧。” “不用了。” “好吧。” 沈砚之起身去拿吹风机,却只见吹风机的位置空了,他停住想了想,他记得没放到别的地方去。 找了几秒,忽然明白。 他转身,看向苏鹤声。 后者早已料到沈砚之会拒绝,所以异常有先见之明的把吹风机拿了。 苏鹤声拿出吹风机,笑的开心,说:“你想要我给你吹吗?” “……给我。” “你想要吗想要吗?”苏鹤声不依不饶。 沈砚之:“……” 跟调情一样。 从前关系亲密时,也不见得苏鹤声这般缠着他,以至于他还一度以为,苏鹤声是一个一本正经的艺术家。 在床上时,也没听到说过什么。 只会闷头做。 时不时亲吻一下,权当抚慰。 苏鹤声正色起来,讲出条件:“你要是愿意说,我就给你吹。” “不给算了。” 沈砚之往后倒去,想就这样睡在床上。 他刚一动,苏鹤声就被吓了一跳。一猜就知道沈砚之怎么想的,苏鹤声立刻将人扶起来。 床单枕头打湿是小,头发不吹就睡觉导致头疼是大。 苏鹤声真是被他这一套套吃的死死的。 “好好好,给你。” 沈砚之坐起来,从他手里拿过吹风机,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一心一意给自己吹头发。 风刚打开没多久,身后便伸过来一只手,代替了他的动作。 沈砚之这时候并未拒绝,而是顺从地任由他拿过去。 苏鹤声的手很暖和,指腹抚摸在他头皮时,舒服得令他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但应该没过去两分钟。 苏鹤声忽然说话了:“砚之。” “嗯。”随着吹风机的噪音,沈砚之竟然已经渐渐酝出了一丝睡意,声音都开始迷糊起来。 这一点都不奇怪。 身后是苏鹤声,他只在苏鹤声身边才能睡得安稳。 他说:“你是不是一点不都在意我给你的礼物。” “……” 沈砚之睁开眼。 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他沉默片刻,咽下脱口而出反驳的话,转而道:“鹤声,你认为,怎么样才叫在意?” “至少要把我给你的礼物打开看一下。” 否则,会让人觉得有一种被拒之门外的错觉。 沈砚之说是吗。 苏鹤声应了一声,十分委屈似的。 沈砚之又道:“去年,我给你的纪念日礼物,鹤声,你知道是什么吗?” “去年你哪有给我纪念日——” 话音骤然停止。 等苏鹤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去年收到礼物时的情景也穗知涌来。 去年收到礼物时,他的一部青春偶像剧刚好开拍,还被天河做局,被迫签了份协议。 可谓焦头烂额。 所以,他很自然地将那份礼物抛在了脑后。甚至他已经忘记自己有没有打开过那份礼物。 印象中,只记得是一个密封的文件袋。 苏鹤声仿若被下了哑药,无论嘴张成什么现状,都说不出话来。 胸口像被开了个口子,冷风霍霍吹进来,把伤口吹烂,血管吹凉。 他愣住了,沈砚之感受到他的手指,正停在自己的发顶,是一个很温柔的触摸。 他不打算就这样,继续说:“鹤声,你有打开过那份礼物吗?” “……” 苏鹤声这才找回自己的嗓音,哑声道:“砚之,我不想撒谎,但我忘记我有没有打开看过。” “你没有打开。” 沈砚之说:“你不仅没打开,那份礼物,还不知道被你随手放在了哪个地方,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对不对?” 说完,他站起身,苏鹤声的目光,随着他的声音逐渐上移,与沈砚之四目相对。 眼底流露出的是羞愧,是不知所措。 沈砚之握着他的手腕,轻笑道:“鹤声,现在还认为,我们不该离婚吗?” “……是的。” 苏鹤声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无论沈砚之拿出怎样的证据来证明他们已经没有感情,他都不会同意离婚。 只消半秒钟,苏鹤声就已经再次确定自己对沈砚之的感情。 他是爱沈砚之的。 从十年前,到现在,从未变过。 可沈砚之这样说,竟让他也陷入自我怀疑。 连他自己都有了一丝怀疑的念头,该怎么让沈砚之相信,自己还是爱他的? “砚之,所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苏鹤声说的很快,像是找到了一个机会,“是我的错,我一定错了,但我会改。” “可你生气也要跟我说,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可不可以不离婚?” 苏鹤声垂着头,肩膀耷拉着,他声音低低的,像个犯错误的孩子,更像只被亲密之人责备的小兽。 沈砚之心中一恸,觉得心疼,又觉得自己可悲又可怜。 他很合时宜地想到了严义的话,过了好久,他靠近苏鹤声,身子前倾,双手轻轻圈住对方有力的腰,将脑袋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心跳声。 然后,更轻的声音,从苏鹤声胸膛传出。 沈砚之睁着眼,眼前一片漆黑。 他轻轻说:“不可以。鹤声,我们没有再一次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说: ---------------------- 第22章 第22章 “清音迎晓月” 同床异梦。用来形容在镜头下, 躺在一张床上的伴侣,再合适不过。 沈砚之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 他眨了眨眼,从最初知道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到现在已经波澜不惊。 尽管尚且还有些难以适应,却也能平常心。 这下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在黑暗中,他只能凭耳朵来感受身边人的呼吸。 苏鹤声的呼吸声几乎听不见, 沈砚之望着什么都看不见的天花板, 猜想鹤声可能没睡着, 不过是有意放轻了呼吸,怕打扰到他。 房间里的摄像头还在不断地闪着红光,一闪一闪的, 像是什么可怖的眼睛,盯着这对都睁着眼却一句话也交谈的伴侣。 摄像头转动了一下。 苏鹤声实在扛不住, 这样一动不动的姿势实在太难为他。 前几年忙工作时,实在分不开精力, 好好睡觉的时间都甚少有,这样安稳的睡着, 仿佛在做梦一般。 却也令他早年的一些深入骨髓的习惯逐渐爆发。 苏鹤声先是试探性地动了动, 然后停一停,发现身边没有动作后, 便再动了动。 直到沈砚之要忍不住开口时, 苏鹤声一个翻身, 彻底将脸面对着沈砚之,猛然发现,沈砚之竟也睁着眼。 “你还没睡吗?”苏鹤声盯着他睁着的眼睛看。 沈砚之一动不动, 闻言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了。 但这样欲盖弥彰实在太过幼稚,于是他又睁开眼,像是很不情愿似的,嗯了一声。 苏鹤声又问:“已经很晚了,你怎么睡不着呢?是睡眠质量不好吗?”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或许是夜晚的下意识反应。 沈砚之说:“你不讲话我就能睡着。” “可是你刚刚也没睡着。” 苏鹤声顿了一下,又补充:“在我跟你讲话之前。” 沈砚之:“……” 他还是想要闭上眼,装睡也是好的。 于是沈砚之又闭上了眼睛,可精神完全没有倦意,没有克制呼吸的苏鹤声存在感十分强烈。 即使沈砚之看不见,也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像身边睡了个什么东西,但仍然忽视不了这人的存在。 苏鹤声身上的热度实在是太灼烈了,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意。 活像个火炉。 沈砚之不想搭理他,苏鹤声也不气馁,他知道沈砚之还没睡着。 在不找骂的时候,他总是会得寸进尺。 于是,沈砚之又听见他说话了:“我睡不着。” “。”睡不着去死。 苏鹤声凑近他,把脑袋往沈砚之肩窝处靠,但又像是很有分寸的停在几乎要挨着的位置。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 得不到回应,于是苏鹤声开始轻手轻脚地把手脚往沈砚之身上放,还没挨着,就听沈砚之突然说话了。 “下去。” “……哦,好吧。”苏鹤声紧急撤回一条腿。 “睡觉,不想睡就出去。” “……好吧。”苏鹤声终于闭上眼,“那我睡觉了。” 或许是闹了一番,令苏鹤声心安不少,没多久就睡着了,沈砚之听见他的呼吸声变得规律而平稳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之仍然没有睡意,视线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晰起来,和以往的夜盲症有些像。 第27章 他小心翼翼起身,凭记忆摸索着走到桌柜那边,再从抽屉里摸出苏鹤声给他的那个礼物袋。 纸质袋子发出略微低沉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耳,沈砚之顿住动作,扭头看了眼床上的人。 光线太暗,他看不清,但依稀能察觉床上的人没有被吵醒。 沈砚之走到隔间的卧室里,锁上浴室的门,开了个小灯,不假思索地将袋子打开 ——是一个牛皮文件袋。 沈砚之捏着文件袋看了又看,正面看了看反面,实在猜不到这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他捏了捏,很薄……沈砚之一愣,该不会是……? 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来,沈砚之打开那个文件袋。 里面赫然是一个信封,以及一个签名照。 沈砚之坐到浴缸边沿上,先是翻开签名照看了眼,只一眼,他便认出了,是他读书时看过许多遍的签名。 那是“秋雨”老师的签名。 很显然,照片上白发苍苍的女人,就是秋雨老师。 沈砚之心跳骤停,来不及多想,迅速将另一个信封打开。 【致十分优秀的编剧清月沈砚之: 你好,我是秋雨,本名叫余碧青……】 沈砚之一字不落的看完了那封信的内容,反应迟钝了好久,才将信纸折好,妥善装进文件袋。 他双眼放空。 比这封信带来的冲击更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是苏鹤声的感情。 倘若说沈砚之认为苏鹤声对他是分离焦虑,可这封信,却是让沈砚之坚定的心有半分动摇。 关于这封信,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可信中也说,苏鹤声自五年前就在与法国那边交涉,近两年才和秋雨老师联系上。 沈砚之此刻的心情,不亚于平地一颗惊雷,难以平复下来,心脏被震动砰砰像要跳出来,他摁着心悸的胸口,却脸色惨白。 如果这只是为了节目做戏,便就罢了,可若当真是实打实的,苏鹤声的这份姗姗来迟的情感表达,于他真是一把利刃。 能够剜心刮骨,将人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哥?你好了吗?” 卫生间忽然被敲了几下,苏鹤声微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沈砚之回神,慌忙将手里的东西收拾好,花了几秒调整情绪。 他打开门,背光而站,小小的、昏黄的光线从沈砚之背后打过来,更衬得他脸色不大好看。 见他脸色不好,苏鹤声先是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再一低头,便看见了他手里捏着的纸袋。 迷糊的睡意彻底清醒,苏鹤声仔细观察沈砚之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地问:“哥,你,不喜欢这个吗?” 可被问话的人,只是静静垂着头,什么也没说。 苏鹤声心里忐忑不安,又慌忙解释:“哥,你要是不喜欢也没事,我我以为你还想要这个的。” 半晌,沈砚之忽然出声:“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讲过,我想要这个吗?” “……” 苏鹤声一怔,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有点不敢确定:“我不知道,但我记得你说过。”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我刚毕业那段时间。” 毕业之后,两人就搬到一个出租屋里,一个摆弄摄影师素材,一个写脚本和剧本,那段时间两人几乎是最合拍的搭档。 沈砚之沉沉地、缓慢地,从内心深处吐出一口气。 “礼物我很喜欢。”沈砚之说,“鹤声,谢谢。” 他自认执念没那么强,从前想追逐秋雨老师的脚步,可后来苏鹤声成了他的全部。 但没想到,他甘愿跟在苏鹤声身后时,苏鹤声竟然在帮他完成未曾继续的执念。 苏鹤声像是被沈砚之突如其来的这样一句给砸懵了,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直到沈砚之喊他去睡觉,苏鹤声才魂不守舍地跟着上了床。 这一次沈砚之入睡很快,或者说他其实心里边是想看看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的。 只是苏鹤声却难以入眠。 他哥为什么在浴室里看礼物?是怕被他发现吗? 苏鹤声想着,一遍又一遍地想,沈砚之不会表达,物欲很低,前些年,都是他说什么,沈砚之思考之后才会去做。 尤其是吃饭吃药与医院体检。 沈砚之这样的性格,从来没改过,苏鹤声从前不觉得麻烦,现在也不觉得。 可眼下,他们之间出了点问题,无论他怎样问,想什么样的方式试图撬开沈砚之的嘴,都以失败告终。 沈砚之从不诉苦,后来还会撒两句娇,现在却又回到了从前。 苏鹤声苦恼的很。 沈砚之的心,这么难以焐热吗? 苏鹤声睁着眼躺了半宿,早间下楼时,导演组已经摆好了机位。 他自己做这行的,对镜头的敏感度较旁人强。 尽量避开镜头,苏鹤声进了厨房,翻了翻冰箱,剩下不少食材,估计是昨天其他嘉宾去买回来的。 他拿了半个南瓜,混着小米放进砂锅里。 砂锅煮粥需要不少时间,他就在厨房等着,并不愿意出去面对那些镜头,这会提醒他,无论昨晚沈砚之态度有多好,他们此刻都在一档离婚综艺里当嘉宾。 而且沈砚之想离婚的心,是铁了心的。 苏鹤声撑着岛台,放空了思绪,耳边只剩粥水慢慢煮开的声音。 “苏老师,你昨晚没睡好么?” 镜头避无可避,工作人员进了厨房,怼着苏鹤声拍。 “睡好了。” “你眼下的青黑很明显哦。”工作人员打趣他。 苏鹤声没吭声,只看着火,时不时拿瓷勺在砂锅里搅拌。 见他动作熟练,工作人员又给了个特写,问道:“苏老师看起来经常下厨,手法不是一般熟练啊。” “还好。”苏鹤声随口答。 他不是谦卑,而是懒得多说。 工作人员坚持不懈:“苏老师是经常做给沈老师吗?” “……” 闻言,苏鹤声的动作顿了下,忽然想起前采那天,他刚从剧组赶回来,那时他问沈砚之在哪里吃的饭,跟谁吃的,沈砚之怎么答的? 说是—— “苏老师,您的电话。” 另一边的工作人员拿着手机赶过来。 苏鹤声接了过来,扫了眼,问:“手机修好了?” “只是能打开了,但其它的还没弄好,有人给您打电话。” “好,多谢。” 苏鹤声将砂锅关小火,拿着手机走远了些,跟拍很有眼力见的没跟着他走。 “喂,陶主任。” “苏先生,怎么这短时间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呢?” “手机坏了,刚修好。”苏鹤声停了一下,站在楼梯间那儿,下意识往楼上望了眼,“有什么事吗陶主任?” 那边“哦”了一声,然后说:“苏先生,之前您问我沈先生的体检报告,我后来又找出来看过,最后一次的报告,确实是出现了一点问题——” ----------------------- 作者有话说:我明天还得去趟医院,能发的话凌晨十二点前就发了,十二点前没发明天可能就没有了,我尽量更 第23章 第23章 慌乱 节目上没太多时间接电话, 再者,手机好像是仅仅能打开,仍然没修好, 讲电话的时候还隐隐约约传出来滋滋的电流声。 所以,苏鹤声只能在不断被电流截断的言语中,跟陶主任约了个清晰的见面时间。 更何况,听陶主任的语气,这些事情想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在电话里就能讲清楚的。 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 他准备好好走完综艺流程。 这两天一直在忙自己的私事, 但综艺也不能忽略。 尽管他真的讨厌这档《破镜》综艺。 苏鹤声挂了电话, 再返回厨房,一手拿着勺子在砂锅里漫不经心搅弄着,一边摆弄自己的微信。 数据还没恢复, 就连手机程序都有点卡,更别提打开软件了。 苏鹤声拧眉思虑着, 这部手机上还有不少信息,他工作时跟砚之的聊天记录也都在这上面。 也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修好。 他叹了口气, 索性将手机随手扔给工作人员,交给技术人员继续去修。 煮粥的时间, 其它嘉宾已经陆陆续续起床了。 最先出来的就是渝欢, 他已然穿戴整齐,看着昨晚休息的很好。 身后顾城寸步不离地跟着, 大家长似的生怕他闯什么祸一样。 渝欢从房间一出来就四处张望, 只看见在厨房仿佛站定一般的苏鹤声, 以及他宽厚的背影。 还有从另一间房出来的陈意。 渝欢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白了陈意一眼,然后装不经意似的, 朝节目组大声问:“我哥呢?不是说回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陈意从另一边走过来,扶了下自己的眼镜,妥妥一副斯文精英模样。 第28章 渝欢不爱搭理他。 他哪儿知道沈砚之有没有回来?只不过是看到苏鹤声了,才觉得沈砚之应该回来了。 渝欢往导演组那边靠了点,认真问:“沈老师回了吗?” “回了,估计还没醒呢。”不知哪位工作人员在答话。 渝欢哦了一声,又问:“今天还要直播吗?” “要。”摄影师在镜头后面指了指几个直播机位,“已经开始了。” 昨天的直播因为有两人缺席,所以今天得补一场全员的。 正说话间,沈砚之已经从楼上下来。 他睡的还不错,除了昨晚刚回来那段时间晕车有点厉害之外,夜晚睡觉时,是一个难得的安眠之夜。 脸上只是有些缺少血色,精神看上去没有前几日那样恹恹的。 苏鹤声仿佛对沈砚之的脚步十分敏感,后脑勺对着人都能分辨出那是谁的脚步声。 “睡得好吗?” 苏鹤声终于舍得从厨房出来,视线直接掠过离得近一些的几位嘉宾,遥遥地、直勾勾地落到沈砚之身上。 沈砚之应了一声,他今早起床时没有任何不适,连身体里的那个小胚胎都没彰显什么存在感。 他竟然感到一种他拥有一副正常身体的错觉。 “我煮了小米南瓜粥,先吃点垫垫肚子?”苏鹤声担心他早上犯低血糖。 沈砚之往他身边走,到厨房看了眼,砂锅里煮了一锅粥,金黄漂亮,清淡清香,沈砚之很喜欢。 他扭头看向其他人,笑了下,说:“不用等我,大家一起吃吧。” 苏鹤声:“……” 其他人:“……” 郑星腼腆地笑,指了指他身边的苏鹤声,小声道:“嗯……苏老师好像还是专门给沈老师你做的,我们吃……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 苏鹤声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随后便瞧见沈砚之疑惑的表情,微蹙着眉,显然在向他证实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无奈道:“都可以吃,煮了一锅,一起吃个早餐。” 沈砚之点头,拿了碗筷给每人都盛了一碗。 好巧不巧,这一砂锅南瓜小米粥的份量,正好六份。 这要是说给沈砚之一个人煮的,怕是得被骂死。 苏鹤声在沈砚之身边坐下,递了把勺子给他,沈砚之接过道了声谢。 只是苏鹤声却拧了下眉:“砚之,手很凉。” “嗯?是吗?”沈砚之看了眼自己的手,冷白冷白的,可他其实不冷。 “是不是冷?”苏鹤声又问,接着望了眼别墅外的天。 今天依旧是阴天,树叶尖尖没有大幅度摇晃,约摸着风没那么大,但可能温度比较低。 苏鹤声皮实,感受不到,但沈砚之的手太凉了。 沈砚之往嘴里送了口粥,摇头:“不冷。” “……” 苏鹤声不是很信,索性起身,迅速上楼拿了一件小外套下来,给沈砚之披上,语气严肃:“手太凉了,先披着吧,待会儿热我再给你拿着。” 不知是不是经过了昨晚的事情,沈砚之对苏鹤声的态度不再那么避之不及,不过仍然有些冷漠。 可这样的变化,在座的其他人都能看出来。 渝欢的小眼神在他俩之间转来转去,憋了半肚子话都不敢说,他想给沈砚之使眼色,奈何那人压根儿不看他。 顾城见他小动作太多,直问:“怎么了?还想吃其它的吗?” “……我不想吃了!”渝欢对顾城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 顾城也不在意,还没讲话,便听见渝欢慌忙解释。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吃其它的,粥我还是吃的。” 闻言,沈砚之总算将视线转向了渝欢,柔声问:“够吗?我只吃了一口,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吃我的。” “不用——”了。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传出来,渝欢拒绝的话还未彻底说出口,便被苏鹤声低沉的嗓音打断。 沈砚之看过去。 苏鹤声不看他,只说:“早上必须得吃完这一碗,我放了糖,如果你不想喝糖水的话,至少吃完这一碗粥。” “……” 沈砚之不想说话,行动上却是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往自己嘴里送。 导演组将直播间正对着餐桌,将这十五分钟的对话尽数录到了镜头里。 昨天原本奔着沈砚之和苏鹤声两人来的观众,今天一齐又涌入了直播间。 【我去,这还是离婚综吗?】 【别问了,离婚综不就是恋综吗?这都是噱头!】 【我赞同楼上的说法,要离婚自己就去离啊,上什么综艺,不就是作秀吗?】 【我说能不能不要这么阴谋论?你管人家想怎么离婚呢?】 【说真的,我表姐的二姑夫的二姨的女儿在苏导的剧组工作,听说苏导跟林理有点关系来着……】 【omg!所以前段时间的热搜是真的?!】 【那沈老师也太可怜了……】 【但我其实听说,林理和苏导是一个学校的,听说沈老师和他们都认识,谁是第三者……】 话题越聊越偏,林导看着这些弹幕简直一头黑线。 他的确是想捞爆点,而且直觉告诉他,沈砚之和苏鹤声这位大导演之间的爆点最好捞了。 可前提是不出现第三者的情况下。 林理?那是谁?跟他一个姓就可以蹭他热度了吗?他不允许! 于是他十分迅速地,将那几个胡乱造谣的人踢出了直播间并且拉黑。 而餐桌上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好不容易等他们吃完早餐,林导终于又拿起自己的小本本,一本正经地开始念今天的流程。 “今天嘉宾比较齐。” 他顿了一下,忽然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十分阴阳怪气,又补充道:“前两天因为苏导和沈老师两人都行程冲突,所以我们其实把之前的任务调换在了今天。” “我们这次的任务叫做《找寻丢失的记忆》。” “接下来的十五天时间,我们都只有这一个任务,资金会上调七百。” 渝欢瞪大眼睛:“可我们现在没剩多少啦!” 林导面无表情:“嗯。” “……” 郑星苦笑一声:“这到底是荒野求生还是什么城市生存节目吗?” 林导看了下众人的反应,决定拿出planb,他补充游戏规则:“这个环节,需要各组嘉宾确定自己的目标地点,所以会涉及到交通工具以及路程,这些均由节目组承担。” “工作人员也会分成三队,分别跟随三组嘉宾,无论到哪个地方,都由节目组承担费用,每个小组,各七百资金,仅供生活。” 节目组退了很大一步,但七百对于两个成年人十五天的生活来说,实在是够呛。 陈意首当其冲地表达不满:“七百怎么可能够十五天呢,这不搞笑吗?!” “节目组的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参加了节目就要遵守规则。” 渝欢反驳他。 事实上,他也觉得七百不太合理,可相比起节目组,他更讨厌陈意。 闻言,陈意不满地朝他看去,十分直白地刺他:“就凭你的口欲,恐怕加个零都不够你用。” 说完,他用食指推了下眼镜,用镜片藏住眼底的嘲讽和不屑。 渝欢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他分毫不会让自己吃亏:“那又怎么样?至少我没拿别人的那份来满足自己?!你昨天干了些什么,大家谁不知道?!” “好了好了,别吵了,陈意,你能不能别胡乱说话!”郑星眼看场面要控制不住,立刻伸手拉了下陈意的手臂。 不拉还好,这一拉,陈意的脸瞬间涨的通红:“郑星,我忍你很久了!你到底跟谁站一边的?!” 战争仿佛一触即发,剑拔弩张的气氛停留在空气中,周遭一片沉默。 除了直播间闹得热火朝天,观众不辞辛苦的,对每一个嘉宾,尤其是争吵中的当事人,从头到脚都进行了一番评判。 郑星没讲话,只默默收回了手,只是神情微不可见地落寞起来。 他转移了火力,陈意便不再与渝欢一来一回。 苏鹤声皱眉看着,拉着沈砚之离开混乱的旋涡中心。 一边往前走,苏鹤声一边想着早上那通电话,几乎没有一点儿把刚才其他人的争执放在心里,片刻后,他停住脚步,问:“砚之,可不可以,把你在陶主任那里做的最后一次体检的报告,给我看一下?” 猛地,沈砚之的心一沉,抬眼看着他,与他幽深的眸色对上时,竟有片刻的慌乱。 第24章 第24章 难以遏制的孕反 听苏鹤声这样问, 沈砚之的第一反应,是以为苏鹤声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或者陶主任那边察觉了什么。 可转念一想, 连严义都很难看出来的血检指标显示出来的问题,怎么会在最初的那张报告里看出来呢。 第29章 这样一想,沈砚之忽然又松了口气:“我发过给你。” “?” 苏鹤声眉尾一挑,那张报告他没有什么印象,实实在在的讲, 他许久都没收到过沈砚之的体检报告了。 前些年他猜测着是沈砚之身体好些了, 所以砚之才不去做体检, 这才没有体检报告。 他原本还想着等不忙了,带沈砚之去体检,想着即便身体调养的好些了也不能不体检, 却不知为何,一有空闲时间, 便总是被突如其来的事情耽搁。 直至现在,他提了好几次, 都还没去。 沈砚之越是逃避,苏鹤声越是执着, 而陶主任又忽然打来一通听不清晰的电话, 这让苏鹤声愈发难安。 心脏始终吊在胸口,稍不注意便坠落。 苏鹤声想了想, 还是说:“砚之, 我没有收到过。” “那不应该问问你自己吗?”沈砚之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眼神又冰冷下来。 扫过苏鹤声的那一眼,犹如冰刃,深深凿进苏鹤声体内, 令他浑体发寒。 可里面的情绪却是波澜不惊的,不叫人看出任何破绽。 沈砚之站定在门口,背对着苏鹤声,身上披着刚才苏鹤声拿下来的外套,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又相隔甚远。 这会儿派送嘉宾的车还没来,沈砚之便在门口等着,低垂着眉眼,很安静,像一座漂亮的雕塑一般,背薄如纸。 他需要尽快想一个对策出来。 从上综艺到现在,短短半个月时间,苏鹤声便已经提出了好几次要带他去检查。 倘若他一直规避,反倒会增加苏鹤声的疑虑,如果他真的顺着医院查到了些什么…… 沈砚之蹙眉,捏了捏眉心,现在的苏鹤声,执着的令人头疼。 导戏的时候这样果断利落的一个人,非得在他们要离婚的时候,对他大缠特缠。 简直……跟个狗一样。 “车来了,走吧。”苏鹤声向前两步,温热强健的胸膛猝然贴上沈砚之的后肩。 不知是不是苏鹤声常年健身,身上的热意总是源源不断,现下被他贴着,沈砚之有种那块肌肤被灼烫的错觉,整个身子都不由僵硬着。 却令他肌肉之下的血管都开始翻滚的运动起来。 分明他们还隔着几层不算薄的衣料。 沈砚之稍稍往前挪了一点,跟苏鹤声隔开距离,他对自己难免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即便现在他理智上要求与苏鹤声保持疏远的距离,可生理上居然还是依赖渴念苏鹤声的。 这个认知在苏鹤声回来的头一天晚上他就知道了。 只是他没料到,现在已经到了即便在清醒状态下与苏鹤声近距离接触时,他都不能克制住。 一如昨晚的那个拥抱。 昨晚的那个礼物,沈砚之想着,他能感受到苏鹤声的用心,但这两年不是一个记了很久的礼物能等价交换的。 苏鹤声记得这个礼物,但也忘了许多,甚至对于他这两年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 沈砚之很难释怀,静下来的时候,就会想到这两年多他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他自己,他的生活,还失去了鹤声。 苏鹤声敏锐地察觉沈砚之的情绪不对,揽了下他的腰,温声问:“怎么了?还是你有想要去的地方?” “……没有。”沈砚之回神,稍微仰起头看他一眼,问,“去哪儿?” 苏鹤声已经定好了地点:“去学校。” 沈砚之一怔,随后点头,跟着上了车。 一上车,那股刺鼻难闻的皮革味便往沈砚之鼻腔里冲,激得他阵阵晕眩。 他上车的动作顿了一下,苏鹤声发现了,扶了下他的手臂,弯腰看他:“怎么了?” 沈砚之摇头,抬脚上了车。 单单这味道还好,车一开起来,晕眩感随之加倍地汹涌而来,而后卷起一阵胃里的翻腾。 沈砚之不动声色地按上胸口,只想着坏了,可能是小东西在作怪。 早上起床时还好,这会儿便后知后觉开始难受了。 车还没开多久,沈砚之便斜靠在车窗上,紧抿着唇,握着手机的手指都紧了几分,无力地搭在自己腿上。 看上去难受的厉害。 苏鹤声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几分钟,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晕车药,掰出两粒递到沈砚之嘴边。 “砚之,吃颗晕车药不会那么难受。” 沈砚之浑身细胞都在抵挡身上的不适,导致反应都有些迟钝,苏鹤声又叫了他一声,沈砚之迷糊的眼神才稍微清明过来。 他应了一声,看向苏鹤声手里的颗粒,还有些恍惚。 苏鹤声将药又往他嘴边递了一点,哄道:“晕车药,吃两粒不会那么难受。” 沈砚之下意识张嘴,忽然想到什么,又立刻闭上,坐直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撑着座椅边沿,惊出浑身冷汗。 他现在不能吃其它药。 见他这副反应,苏鹤声愣了一下,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药片看了几秒,茫然道:“这不是什么其它药,我也没有想给你喂安眠药什么的害你。” ……怎么像这是什么豺狼虎豹一样避之不及了。 沈砚之将手指抵上太阳穴,吐出一口气:“我知道,没事,我不用吃药。” “……你脸色很差,不是晕车吗?” 沈砚之沉默半刻,要是说不是晕车,恐怕不好收场。 “有点,但还不需要吃药。”沈砚之闭上眼,一副得过且过将就的模样。 苏鹤声僵硬了半晌,无法,再把药扔到垃圾袋里,嘀嘀咕咕着:“一点都不听话,待会儿难受了怎么办……” ** 最近正开学不到一个月,大学城附近围满了大学生,春意料峭,寒凉还未彻底褪去,街边的高大的树木却已经快速地生长出了枝叶。 时隔多年,两人再次回到这里。 苏鹤声虚空扶着沈砚之,生怕他一不留神就摔倒,再看向沈砚之苍白的脸庞,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下车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沈砚之胸闷恶心的感觉好了一些,只是眩晕感仍然没有减轻多少,走起路来都觉得脚步踏不到实地。 两人没有先进入学校,而是在周围转了一圈。 当年播放“秋雨”老师的橱窗大屏幕,早已经换了内容。 说不定这些年里,大屏幕上还播放过苏鹤声导戏的剧宣。 沈砚之依旧站在橱窗前,仰头望着,橱窗里的衣服已经一批批换了款式。 眼前的所有都跟以前一样,可又全都不一样。 沈砚之对那时的苏鹤声记忆深刻,所以与他相处的每一件事,他几乎都能记得清楚。 或许是因为,他的生命中,只出现了苏鹤声这么一个人,可苏鹤声不是。 鹤声在认识他之前,就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认识他之后有他愿意为之奋斗的梦想和工作。 而他,只有苏鹤声。 自始至终,只有苏鹤声,一旦苏鹤声从他的生活中离开,他便什么都不剩。 现在连生命都在进行倒计时。 沈砚之出神地望着橱窗,苏鹤声在一旁盯着他。 这一刻,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似亲密,似疏离。 “哎呀先生!我刚才给你们拍了张照片!”忽然,身旁一个青年的声音传来。 沈砚之与苏鹤声同时扭头看去,只见那人扬着明媚的笑朝他们快奔过来,拿照相机里的照片给他们看! “先生,你们实在是太适合做素材了!”那人瞧上去像个学生,说话间还挠了挠头发,像是有点腼腆,“如果你们介意的话,我可以删掉的!” 沈砚之听着,思绪一下子被拉远,他看了眼相片,似曾相识的场景再次发生给他的冲击是巨大的。 十年前镜头里只有他一个,十年后,竟然在同一个地方,镜头里出现了两个人。 苏鹤声仿佛也想到了什么,怔然了许久。 当初,他就是这样搭讪沈砚之的。 莫名觉得酸意上涌,沈砚之眨眨眼,不禁动容:“没事,你留着吧,拍的不错。” 那青年又笑了下,说:“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身后这所学校的学生,导演系的,刚大二,我们导师带着我们出来采景!” “唔……其实我是想问一下,你们介意我把照片放在互联网上吗?我自己有在做自媒体!” “不介意,合法合规内,你自己随意处置。”沈砚之拢了拢外套,手插进口袋里小心覆上小腹。 他对这青年的态度十分柔和,一点儿看不出冷漠。 青年刚想说话,忽然又传来另一道耳熟的声音。 “是砚之吗?” 沈砚之看过去,眼神忽然亮了一下,莞尔一笑:“陈老师。” 苏鹤声也跟着叫了声:“陈老师。” 陈平异常的惊喜,上前拍上苏鹤声的肩:“哎哟,我刚在那咖啡店看着很像你们俩,还真是啊!” 第30章 “嗯。” “陈老师……你们……认识?”青年挠挠脑袋。 陈平笑了下,指着沈砚之和苏鹤声,笑着说:“哦,介绍一下,这两位,是你学长!” “我想想,好久以前了吧,他们都毕业七八年了,还结婚了呢!” 青年震惊,张大嘴,兴奋道:“我就说他们很般——” “不过,怎么听说你俩要离婚呢?”陈平话音一转,眉头一皱,将青年的祝福语卡在了喉咙里。 第25章 第25章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倔!…… 陈平赶走了学生, 引着两人到隔壁咖啡馆。 苏鹤声另叫了杯热水,默不作声地放到沈砚之手边。 沈砚之在面对陈平时,眉目柔和, 收敛了身上锋利的气息,连带着苏鹤声都感受到他身上许久未见的生机。 这令苏鹤声不由得将目光不断地投向沈砚之,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他们从毕业之后,至今与陈平也算是久别重逢。 陈平门下桃李百千,能记住他们, 也算是令沈砚之感到惊喜。 只是毕竟过去了将近十来年, 沈砚之的视线略过陈老师的鬓边, 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花白。 这是有形的十年。 沈砚之微微低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平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流转了一番,随后放下咖啡杯, 浅叹了口气,他把眼前这两人当孩子看。 “最近还好吧?”他正常寒暄, 视线却定在沈砚之那张缺少血色的脸上,“砚之身体怎么样?看着有点憔悴。” “还行, 不过是刚刚坐车过来有点晕车。”沈砚之浅笑。 陈平朝周围看了眼,十分敏锐地就找到了镜头, 虽然隐蔽在各处, 但对于陈平来说,这很明显。 他略一皱眉:“你们……真的要离婚吗?” “……” “……” 回应陈平的却是诡异的沉默。 陈平不认为他们的沉默是因为觉得冒犯, 他靠近桌面, 眉心紧锁:“什么原因呢?” “你们两个, 都是我的学生,尤其是砚之,我把你当自己半个孩子看, 当初你们谈恋爱的时候,我害怕你的性子过于沉闷,容易跟鹤声合不来,这都结婚十来年了,怎么突然想离婚了呢?” 沈砚之从前是个什么样子,陈平是再了解不过了。 苏鹤声不吭声,也不看沈砚之。 这么多天,他即便再蠢,也该明白一些事情。 沈砚之想跟他离婚的理由,一定要他自己身上找,怪不到沈砚之身上去,更怪不到那个衣冠楚楚的医生那儿去。 可他对此没有任何头绪,没有任何思路。 如果沈砚之能告诉他,愿意告诉他,无论是什么,他都能够解决。 他们一步步走到现在,苏鹤声不相信,沈砚之藏在心里的那些事,是倾尽所有都无法解决的。 陈老师问出了他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问题,他也垂着眼静静地等待答案。 沈砚之静了片刻,说:“不是突然。” 犹如平静的湖面骤然扔下一个响雷,响声震天,波及范围极广,将站在湖边的人炸了个彻底。 苏鹤声心中震惊,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力感,是茫然的痛苦。 陈平仔细观察了一下沈砚之的表情,想了想,说:“我是看新闻听说你们上了一档离婚综,起初我还以为你们闹着玩……” 他停顿一下,眼神怜爱地看着沈砚之,语气意味不明:“既然已经做好决定,老师不会干涉你们,但砚之,无论你深思熟虑之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老师都是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 听闻,沈砚之瞳孔微缩,放在腿上的手动了动,良久,点了下头,哑声说:“好。” 陈平还要带学生,独自付完钱便离开了咖啡馆。 苏鹤声与沈砚之并肩而坐,室内不断传出咖啡机打磨咖啡豆的嗡嗡声,随后便飘出咖啡液的香味。 不知过了多久,苏鹤声先受不这样的气氛,气场阴沉:“所以,这是你不愿意我买戒指的原因吗?” “?”沈砚之拧眉,偏头,不解地看向苏鹤声。 这人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又问:“所以,你这些年,不主动给我发消息,我问一句回一句,是一早就准备好要跟我离婚了吗?” “那你还结什么婚?当初你干脆不要答应和我过一辈子啊!”苏鹤声语气强硬地要命,似乎来了气,“委屈你这些年跟我上床了,对不对?” “和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一直生活,难怪要做好离婚的准备。” “哥,我想起来了,你从来都没讲过喜欢我,是不是?”苏鹤声转眼,死死盯着沈砚之。 这一字字一句句,直接将沈砚之钉在了十字架上,听起来简直是罪恶滔天。 原本情绪尚且还平和的沈砚之,瞬间便变了脸色。 他冷哼一声:“你都给人定罪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就是这样!”沈砚之猛地站起身,脑袋突然眩晕了一瞬,指骨撑住桌沿,忍着眼前斑驳的花影,气息微颤地吐出几个字,“滚开!” “……”苏鹤声抬头看他,下意识挪开身子,让沈砚之出去。 沈砚之此刻虽然看上去很好,但状态其实已经摇摇欲坠,尽管背脊挺的笔直,却莫名叫人感觉脆弱。 苏鹤声跟上去,离他一步之遥地走着,心情低沉。 他承认刚才自己说话是过分了些,可他说错了什么? 哪一点说错了? 这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苏鹤声越想越气愤,快步向前,拦住沈砚之漫无目的步伐,一把拽住人的手腕。 “砚之,我们要好好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沈砚之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冷眼道,“滚开!” “砚之,你能不能不要拒绝沟通?”苏鹤声感到头疼,“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跟我沟通吗?为什么要说气话?!” 沈砚之低喘了两下,像是哪里不舒服,喉间滚动了两下,忍住想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说:“苏鹤声,你是不是有病?” “……?” “怎么?说了不爱你,讲了我早有预谋,你还死缠烂打什么?非得跟个癞皮狗一样么?” 苏鹤声眼神晦涩,握着人的手腕不放,淡淡吐词:“我不信。” “……” 沈砚之忽然笑了下,说:“你疯了是不是?” “刚才那些话不是你亲口说的吗?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一条条的罪行都给我列好了你还想要我说什么?” “我要你反驳!”待沈砚之话音一落,苏鹤声立刻接着他的话说,强硬道,“我要你说我说的那些都是假的,说你是有苦衷的,说你能解释清楚!!” 沈砚之忽然又说不出话来了,可能是情绪波动太大,他现在感觉心脏都在隐隐作痛,这不是好征兆。 可听苏鹤声讲这些,他难免觉得可笑。 不知在对谁说:“对,苦衷,我也想知道到底有什么苦衷,我也想知道到底该怎么解释现在的一切!” “哥,你——” “我再说一遍,滚。”沈砚之不愿再多说。 被挚爱之人质疑爱意,无疑是辛苦的。 可临了,他们只能这样结束,就这样敷衍荒唐又潦草地结束。 一同结束的,不只有他们十来年的感情,还有沈砚之的生命。 他对苏鹤声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可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他无法带苏鹤声回去见父母以表重视;无法跟随他进组导戏。 或许苏鹤声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没让他感受到爱意。 可他真的已经付出了所有,所有。 鹤声想成为大导演,他便幕后写剧本,拼命跟国际编剧秋雨老师联系,为他做好一切身后工作。 从认识之初,沈砚之便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人的生长环境是不一样的,甚至说是截然相反。 这注定他们爱人的方式不一样,需要爱人的方式也不一样。 沈砚之想,苏鹤声起初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或许只是因为他本身就很好,而不是来自于多么深厚的爱。 沈砚之又想,现如今苏鹤声如此纠结于他爱不爱,口不择言地想拯救这段婚姻,或许是真的来源于深刻到不自知的爱意。 可那又如何,他现在没有回头路可走。 沈砚之另一只手抚上胸口,那里疼的厉害,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他皱了皱眉,压下那阵不适,淡淡道:“你说,鹤声,你告诉我,你想听我说什么,我说给你听。” 苏鹤声紧紧盯着他,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劲,眉头紧锁,手还按着胸口,眼神都没那么明亮,一下子心都提到嗓子眼。 他轻轻拉了下沈砚之,从攫住他的手腕,变成扶着他纤瘦硌人的手臂。 他咽下满腹言语,先说:“先不讲了,你不太好,在出冷汗,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第31章 “鹤声,你告诉我,是什么苦衷。”沈砚之念叨着,声音很弱,背脊微微弯了下去。 苏鹤声只当他还在说气话,搂着人,轻声喊他:“哥,能听见我说话吗?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心脏?” 但沈砚之就是不说话,苏鹤声眉心一拧,两只手都扶住他:“哥,我们先去医院,先去检查一下!” 沈砚之抿紧唇瓣,扫了眼苏鹤声,果断拒绝:“不去。” “不去怎么行?!”苏鹤声一把抱起沈砚之,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先去医院。” 陡然变了体位,沈砚之胃里一阵翻滚,头晕目眩。 他抵着苏鹤声的胸口,忽然撑起身子,在他肩上使劲咬了一口。 苏鹤声闷哼一声,哼道:“你咬吧,咬成什么样都要去医院!” 眼看就要走到车边,沈砚之开始慌起来,他拍了拍苏鹤声的后背,稳住声线和涣散的精神,有气无力道:“不用去医院。”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倔?” “不是,鹤声你听我说!”沈砚之想尽快将他安抚下来,“我胃不舒服,你先放我下来,待会儿吃点胃药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苏鹤声顿住脚步,低头看了眼怀里面色如纸的人,单这样看上去,沈砚之说的话可信度很低。 “真的,你先放我下来,我想吐,真的是胃痛。”沈砚之吞咽了一下,虽然是在安抚,但他真的是胃痛。 “回去吃药就好了,听话鹤声,先放我下来。”他又拍了拍苏鹤声的后背。 终于,他这才落了地。 ----------------------- 作者有话说:不能避免冲突不能避免冲突不能避免冲突[加一][加一] 所有问题都要在冲突中暴露然后解决 砚之不爱说话不会诉苦不会质问不会表达,鹤声自以为是自认做的很好自认很周全,这些问题都得一一暴露出来。 每次争吵都应该是一次自省而不是审视对方。 第26章 第26章 被删除的文件 沈砚之做足了心理准备, 才从差点要跟苏鹤声一起去医院的事情里缓过神来。 虽说就这样去医院,他的病情不一定会被发现,但肚子里有崽的事情, 是必然会被知晓的。 上次苏鹤声从唐城赶往医院,幸亏有严义提前叮嘱医生,否则当真就如严义所说,纸包不住火。 由于今天的节目任务,苏鹤声原本想带着沈砚之回学校看一眼, 但临时改道回了公寓。 沈砚之和摄像师都跟在苏鹤声身后进了屋。 “还好吗沈老师?”站在沈砚之身侧的工作人员将镜头对准摄像师。 虽然说此时此刻是在录节目, 但他们也不想任何一个嘉宾出现其它安全或者健康问题。 “需要去医院吗?” 沈砚之摇头。 毕竟他录节目的时候已经被救护车拉走过一回了, 所以节目组工作人员对于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敢大意。 镜头忽然晃了一下,重新在沈砚之脸上聚焦。 其实从脸色上看,他仍然是不舒服的, 就算回应工作人员时是嘴角微扬的,但唇色很差, 眉心仍然无意识地蹙着。 是一种略微紧绷的状态。 摄影师不放心,坚持不懈:“沈老师不用怕麻烦, 我们备了车,刚才我们工作人员也看了下里程, 这里离附近医院都比较近, 如果沈老师有需要,我们可以随时配合。” 这话在关心中, 隐约透露着一点官方, 沈砚之转眼看他。 只见工作人员的表情极其真挚严肃, 耳朵上戴了耳麦。 他略微思索一番,盯着镜头讲话:“林导,不需要对我过度关心, 如果需要,我会出具一份免责声明。” ** 录制基地现场,屏幕后的林导。 “……” 对讲机还在他嘴边放着,镜头忽然怼着沈砚之脸时,林导的手下意识动了一下,关掉了对讲机。 他与镜头里的沈砚之隔着屏幕对望,却莫名产生一丝心虚的感觉。 “林导,他怎么知道是你在说话?” 林导:“……”这谁能知道?这人有点可怕,是开了吧…… “可能有透视眼。” “好吧。”一旁的副导煞有其事地点头。 林导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了眼副导,低头摸了摸下巴,然后问他:“你相信了?” “昂,怎么不信?”副导答。 林导就这样静静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副导更是无所畏惧还带着点疑惑的跟他对视,无论他怎么看,他都觉得副导是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 “难怪……”他低喃了一句。 他这个团队,连副导都这个样子,那副导招的人,更别说了。 ** 苏鹤声从看到沈砚之的前采回来后,就在这间公寓里住过几宿,后来沈砚之早上不打招呼地离开后,他也回了剧组。 直到《破镜》开始录制后,他才回来这里看了一眼。 那会儿他抱着沈砚之会回来的想法,可回来几次,都没在这公寓里见着人。 可今天回来,他惊奇地察觉到了,这室内竟然有了些变化。 苏鹤声进了屋先往厨房走,拿了烧水壶,果然是干净的,并且没有东西久置的味道。 是沈砚之不久前回来过。 他敢肯定。 下意识地,他转身,目光迅速锁在了沈砚之身上:“你是不是回来过了?我从法国回来那天。” 他说话很快,沈砚之刚听完,看过去,甚至还没看见苏鹤声的正脸,那人就像想起什么似的,抿着唇转身,不再讲话。 “?” 苏鹤声转身,把水壶放进凹槽里,不讲话了。 沈砚之朝他背后看了一眼,莫名觉得他有点倔强。 但他现在没力气跟他说话,索性就由着他去。 沈砚之不说话,颓自坐在沙发上,心脏还是有点不舒服,他有点不能确定是什么原因。 如果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的原因,不应该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而且有点呼吸困难。 他捂着胸口使劲呼吸,深深吐气出去。 厨房传出咕噜咕噜的水声,沈砚之静了会儿,拿出手机给严义发了信息,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状况。 这会儿严义可能在忙,没回信息。 刚把手机收起来,水声停了,苏鹤声端了杯水放在沈砚之跟前,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往卧室走。 沈砚之的视线追随着他,对苏鹤声的反应有些懵,他竟然能看出来苏鹤声是故意的。 故意不搭理他。 故意不看他。 就因为刚刚吵了一架吗? 这也……太幼稚了。 更何况,他还没生气了?这人开始冷战上了? 沈砚之收回视线,端水喝了两口,胃里的闷痛不是这点水能缓解的。 水还没喝一半,苏鹤声又手里拿东西的,从卧室出来了。 他直接略过沈砚之,往工作人员那边走,把手里的那板药递给工作人员看。 “你问问他,这是不是他留下的药,家里剩下的常备药都被我用另一个行李箱装着带去了录制现场。” 摄影师看了看药,又看了看苏鹤声,再看向沙发上若无其事的沈砚之。 镜头也随着他的视线,上下左右晃动。 摄影师还没搞懂目前的状况,苏鹤声又说了:“这是最近的药,你问问他最近是不是回来过。” 就离得几步远,把苏鹤声说的话全部都听到了的沈砚之:“…………” 摄影师犹豫的很明显,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很机械地将苏鹤声的话转述出去。 刚开口,沈砚之就说话了:“是我留的,我前两天请假回来了。” 苏鹤声点头,再次对着摄影师说话:“你问问他,为什么要吃这个药。” 苏鹤声有意把锡纸上的字握住了,镜头拍不清,摄影师肉眼也看不到,工作人员遂放弃一探究竟的想法。 “你管不着。”沈砚之又赶在摄影师说话之前回答完了。 闻言,苏鹤声只点了点头,把那药放进口袋,掏出另一盒。 他掰出两粒,靠近沈砚之,一把拉过他的手,自认为很生硬地将还药塞到他手里,然后又往书房去。 沈砚之再次看着他的背影:“…………” 这人真是看起来一直在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不过,目视着人彻底进入书房后,然后把药用纸巾包住,塞进衣服兜里。 接着,装模做样地喝了两口水。 目睹一切的工作人员:“……” 这个……他们需要转述吗? 《找寻记忆》的第一天,沈砚之和苏鹤声这对就已经陷入了僵局。 等了半天,苏鹤声都没从书房出来,工作人员只好冒昧地进去。 这是嘉宾自己家,没有四处可见的摄像头和镜头。 幸好苏鹤声允许他们进,否则摄影组成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目前的僵局。 第32章 “苏导。” “说。” 工作人员顿了一下,察觉到苏鹤声的情绪不太美妙,于是斟酌着问:“苏导,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你们经常发生么?” “什么情况?”苏鹤声打开电脑,好不走心地答。 “吵架。” “。”苏鹤声瞥了眼问话的人。 摄影师带着镜头战术性后退一步,原本以为苏鹤声这样的反应,他的问话是得不到答案的。 可没想到,苏鹤声点着鼠标,忽然答了:“没有。” “我们从来没吵过架。” 苏鹤声像是开始走神似的,继续讲:“以前我们几乎不吵架,后来没时间吵架,自从得知要录制节目开始,才开始吵架。” “是这样。” “嗯。”苏鹤声冷脸,转而问道,“所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苏鹤声冷哼一声:“因为你们这个节目内容没营养,你见过谁录制离婚综艺的?” 林导:“…………”拒绝人身攻击。 工作人员噎了一下,秉持着职业素养,勉强为节目挽尊:“其实,如果感情没有问题,也不会上这档节目。” “……” 苏鹤声不讲话了,假装没听见,在电脑里一个劲儿地翻文件。 当真被他找到了一个被记忆封存了很久的文件夹。 苏鹤声点开那个“小岛”文件夹,里面太多太多素材,他随后往下翻了翻,在文件最底下,看见了一个个形似乱码的文件。 他拧了拧眉,这是什么? 虽然这个素材集他已经好几年没打开过,但他绝不会往里放没有命名的文件。 苏鹤声随手点开一个,电脑发出“噔”的一声门响。 屏幕上跳出一个程序框: 【该文件已被管理员删除,无法查看。】 苏鹤声盯着这行字看了看,想着,管理员,那就只能是沈砚之。 他删除了什么? 是因为要离婚了不想留下这些素材吗?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全部删除?单单删除几个呢? 苏鹤声眉心拧得更紧,他越发觉得,沈砚之对他瞒了一些事。 这种行为像是毁尸灭迹。 到底是什么呢? 苏鹤声眉尾上挑,神情陡然低沉,气氛开始压抑,脑子里没有任何头绪。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工作人员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苏鹤声:“苏导,郭监制又找你。” “…好。”苏鹤声接过手机,先是朝外面望了眼,问,“他呢?” “回房间了?” 苏鹤声一皱眉:“有人跟进去吗?” “应该反锁了。” “……啧。”苏鹤声不满,起身接通电话。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听电话那头说话。 郭仲一开口就是抱怨:“你手机什么时候能修好?现在是现代社会吧我记得?我跟你打个电话还得接线员转两遍!” “……说重点。” 郭仲叹气,讲道:“林理啊,我真服了,我们怎么在这儿受窝囊气啊!他到剧组来闹了,哭的梨花带雨的,我真的要气死了,你赶紧回来处理!” “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叫他滚。” “我不管,我控不住他,烦都烦死了,其他演员的场次还要拍呢!” 说完,都不给苏鹤声说话的机会,立刻挂断了电话。 苏鹤声的脚步顿在原地,揉了揉眉心,真是在糟心。 天河集团以及它塞进来的人,都是一团糟! 苏鹤声深深吐出一口气,压下躁意,想着郭仲说的话,本来往卧室走的脚步一转,往沙发那边去。 他在缝里摸了摸,果真摸到了另一部手机。 他就知道砚之不会把手机收起来,当时跟他吵架的时候,应该把他气的不轻。 他现在都能回想起那个巴掌的感觉。 苏鹤声想着,他哥真的是很可爱的,生气都跟别人生的不一样。 他摸出那个手机,摁亮。 不知道为什么,摸着这部手机,总给他一种心悸的感觉,像是要发生什么一般,心慌的不行,手都有些发颤。 噔噔! 手机发出低电量提示。 -----------------------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我要连着上十天班,谁能来可怜一下我[求你了][求你了] 第27章 第27章 冰山一角 可能是手机太久没用过, 解锁界面,页面有点卡顿,低电量提醒刚一弹出来, 苏鹤声还没来得及点掉,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这部手机太久没用,苏鹤声已经不知道将原装的充电器放到哪儿了,只能回书房,从储物柜里重新找了一个接口匹配的充电器, 先勉强救急。 做完了这些, 苏鹤声才往卧室走去, 靠近门边,刚刚抬起手想敲门,刹那间又收回来。 他现在还在生气呢, 不能跟他说话。 苏鹤声沉吟片刻,果断出门, 摄影师哗啦一声都跟上去。 他眉心一拧,看向那些戴工牌的人:“不要都跟我走, 我哥还在家里,你们看着点,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会立刻赶回来。” “好。” 其实即使他不说,也是必须要留一个在这里的, 毕竟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嘉宾。 只是既然苏鹤声都提了, 于是从人群中又分散出几个来, 留给沈砚之。 跟着苏鹤声的只有三人。 但这样情况,节目组突然头疼起来。 沈砚之不从卧室里出来,门又一直被反锁, 关于沈砚之的看点,就少了许多。 这一对只能从苏鹤声那里入手。 节目组跟着苏鹤声出门,见他轻车熟路地上了节目组的车后座,等摄影师都上车后,几人面面相觑。 苏鹤声看了眼空着的驾驶座,左右看了看:“这是……无人驾驶?” “呃……会开车的司机被留在楼上了。” “……” 苏鹤声无奈,于是下车自己上了驾驶座。 正好,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苏鹤声开车赶去了医院,相比郭仲讲的火烧眉毛的事情来说,还是陶主任的约谈更重要。 他驱车径直入了地下停车场,拉手刹,熄火,然后从后视镜里看向后面的两个摄影师:“我要上去医院,你们确定要跟着去吗?” “……要去的。” “不怕引起轰动?这是在医院。”苏鹤声提醒强调。 “我们不会影响医院正常工作。” 节目组自然也知道医院秩序较严,三个摄影师放下了自己的大镜头,都换上了备用的小一些的移动设备。 见他们好像是铁了心,只好说:“……行。” 末了,他下车,直接从地下车库上到八楼陶主任的办公室。 苏鹤声身上没带手机,也没法挂号,想到这儿,苏鹤声倏然意识到什么,懊恼似的扭头,叮嘱摄影师。 “我没带手机,麻烦你们和跟着我哥的同事说一声,有事跟你们联系。” “他们说沈老师把门反锁了,进不去,也看不着。” “……” 苏鹤声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麻烦他们敲敲门,不要说是我让敲的。” 紧接着又补充:“只敲门,不要讲话。” “好。” 摄影师莫名感到心酸,陡然觉得苏鹤声竟然有些可怜起来。 介于他们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留在公寓的摄影师当真去敲了敲门,一次没人应,便敲第二次。 直到门被什么东西砸的一响。 工作人员一惊:“!!” 接着,里头传出来一道声音:“手不要剁了。” “……” 摄影师收回手,安安静静将镜头对准厨房,对准岛台,对准沙发,对准除了卧室门以外的所有室内场景。 不论如何,至少确保了沈砚之这个嘉宾还是活着的。 不过,摄影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难怪苏老师不让讲话。 很显然沈老师是把他们认成了苏导,毕竟二十分钟前,苏导就是这样对待沈老师的。 不讲话,只动作。 医院里,得逞的苏鹤声心情好了不少,让开候诊的长椅,靠边站着。 即使几个摄影师已经将自己的设备藏的很好,可这三人不远不近的,一直拿着东西拍苏鹤声,而苏鹤声又生的格外出众,眉眼锋利,鼻梁高挺,五官十分锋利又深邃,很难让人不察觉他们是不是在拍摄什么视频。 “诶,那是苏导吗?” “苏导?……什么?那个背靠天河集团的导演吗?” 苏鹤声耳朵不聋,几位路过的病人和护士讨论的有关他的话题,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他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成绩,在旁人眼中,竟然是背靠天河集团。 “是啊!他和他的伴侣参加了离婚综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想起来了,是叫沈砚之吧?是个很有名的编剧!” 第33章 “就是那个,节目叫《破镜》,我昨晚值夜班的时候都在等直播呢!” “什么?!这个节目有直播吗?” “当然啦!” 交谈声渐行渐远,苏鹤声双手环抱,长腿交叉着,微微低垂着头,利落的短发竟然都意外地耷拉下来,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分针走过一圈,诊室门口的病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苏鹤声保持这个动作直到腿没有知觉。 这才听到陶主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来了?” 苏鹤声循声看过去,点了下头。 陶主任瞥了眼他身后的几位工作人员,一边进办公室一边说:“刚下手术,你进来说。” “好。”苏鹤声了然,伸手朝后面一挡,示意工作人员在外面等,不要进办公室。 幸好工作人员比较理智讲理,并没有想对嘉宾的隐私一探究竟,便在门外等着。 只不过,这样一来,苏鹤声和沈砚之这一对,唯一的看点都没了。 ** 陶主任坐下来喘了口气,喝干净了一杯茶,才缓过来气。 他深吸了一下,撩起眼皮扫了眼苏鹤声,问道:“沈先生呢?” “在家里。” “最近身体情况怎么样啊?” “……” 苏鹤声沉默一番,而后道:“不好。”虽说他没有看到沈砚之的体检报告,可沈砚之频繁的阻拦以及肉眼可见的消瘦的身体状况,都被苏鹤声看进眼里。 可他知道,以沈砚之现在对他的信任度来看,他逼得越近,沈砚之藏的越深。 他索性只用观察,少问。 陶主任点头:“最近有没有发现他的视力或者听力出现什么问题?” 苏鹤声一时想不起来,可脑子里却执拗地闪过几个片段,他斟酌着答:“砚之,自小就有很严重的夜盲症。” “……嗯。”陶主任顿了一下,又说,“根据以前的体检报告来看,因为沈先生体质差,肠胃弱,所以我们一直都只是针对性检查。” “其它指标,当时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陶主任抬了抬眼镜,眉目疲倦地盯着苏鹤声,苏鹤声骤然察觉自己背脊发凉,心脏瞬间便被提到了嗓子眼,胸腔的跳动在整个脑子里回响。 他听见自己问:“所以,其实,是有问题的?严重吗?” 陶主任摇头,苏鹤声那口气尚未松下去,在听到陶主任说下一句时,如过山车般,沉到了谷底。 陶主任说:“不知道。” “什么意思?” 陶主任叹了口气,解释道:“现在有一种可能,沈先生的夜盲症并不止是缺少元素那么简单,有可能是天生的,也就是说,很可能不是夜盲症,而是一种近似于夜盲症症状的目盲。” “。” 苏鹤声扶着桌角,忽然觉得自己的胸腔仿佛被什么重力在使劲挤压,意图排空他肺部的空气,使他窒息,难以喘气。 单单只是陶主任的猜测,他便已经能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他,他晚上其实是看不见的,并不是视力变差,是……是吗?”苏鹤声的声音喑哑,犹似闷声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陶主任也不敢说真真切切就是这样,见苏鹤声这副模样,他难免有些于心不忍,倘若接下来的猜测一同告知他,他不知道苏鹤声会怎么样。 于是,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委婉一点:“也不一定是完全看不见的,有时候说不定能看见。” 苏鹤声安静了半晌,办公室内沉寂的要命,甚至听不见苏鹤声的呼吸。 良久,他才问:“那白天呢?” “如果不是夜盲,那看不见的情况,就不一定发生在光线暗的时段,是这样吗?” 闻言,陶主任一惊,没想到苏鹤声反应这么快,但对于这方面,他的确没法明说,只是简单提一嘴:“有可能,不过我也说了,这个症状是一种类似夜盲的,所以,如果控制的好的话,白天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什么才叫控制好?”苏鹤声问着就开始着急起来。 如果没控制好呢? 如果不知道怎么控制呢? 更可怕的是,如果沈砚之从前一直都这样,甚至在白天某些时段突然就看不见了呢? 前几年沈砚之几乎等同于一个人生活,他忙着和天河打交道,忙着工作,万一呢?万一沈砚之真的是这样一个人过了好些年呢? 苏鹤声越想越胆战心惊,一股巨大的恐惧不由分说地涌上心头,占据他的整个灵魂和身体。 所以,如果是真的是这样,他放任病中的沈砚之独自生活了这几年,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工作,甚至在他得知要上离婚综那天,从剧组赶回来时,沈砚之都是摸黑进的厨房。 那么的轻车熟路,那么的平静淡然。 到底是看得见,还是习惯了?! 所以沈砚之要和他离婚,不是他活该吗? 苏鹤声喘气声渐重,心脏紧缩,揪成一团,无法呼吸。陶主任看他眼眶陡然猩红,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可他还得说。 “最后一次检查报告,虽然显示没什么问题,但体检沈先生是提前了半个月来做的,那会儿血脂低,血压低,只以为是因为肠胃弱引起的营养不良,但现在看来,应该已经中度贫血。” 他补充道:“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苏鹤声猛然抬头,魂不守舍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陶主任办公室。 ----------------------- 作者有话说:冰山已露一角,越到后面病弱会越多,雷萌自鉴[求你了][求你了] 第28章 第28章 你是不是生病了? 苏鹤声从公寓出去没多久, 家里便来了另一个男人。 工作人员看着人堂而皇之的进来,又看着人和他们遇个正着的时候,顺手关门的动作顿住, 几个镜头和男人面面相觑。 严义身形高大,单肩挎着包,门关上时一转身,就看见几个陌生人举着镜头对准他。 工作人员一时心里发慌。 该不会是真被他们拍到爆点了吧? 前脚苏鹤声才出去,后脚家里就进了别的男人, 还是直接输密码进的。 而且, 那男人眉心紧锁, 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怕人发现什么似的。 这是能播的吗? 几个摄影师的镜头和视线紧紧追随着严义。 “能播。”林导幽幽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来,像是有超能力似的猜到了跟拍的心思, “拍着你的,正常录制。” 摄影师:“……” 公寓内, 互不认识的陌生人对视半晌,气氛诡异地沉默片刻后, 严义再次扫视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 然后明白过来, 问了一句:“苏鹤声在吗?” “出去了。”跟拍看起来也很迷茫,但疑惑的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些错愕和慌乱。 所以……为什么要问苏鹤声在不在?难道是真的是他们猜测的这样? 严义点头, 鞋都没换, 直接拎着包进了主卧。 摄影师更是目瞪口呆了。 “刚刚不是反锁的?” “应该……是的吧。” “所以是沈老师叫他来的?” “有可能。”另一个摄影师显然更单纯一点, “指不定就是朋友而已,谁还没个朋友呢!” “这倒也是。” ** 严义刚进卧室,便听见卫生间响起一阵抽水声, 他把包放在桌上,坐下来静静等待。 几分钟后,沈砚之从卫生间出来,整个人无力又虚弱,一手捂着腹部,眉间紧蹙。 听见动静的一瞬间严义就看过去,只一眼,他就被吓了一跳,慌忙放下手机起身,手忙脚乱地扶住他。 “你这怎么回事啊?”严义显然搞不懂他怎么搞成这样的,“病情不该恶化的这么快啊,你怎么搞的?!” 沈砚之喉结滚动,鼻息不稳,喘气声低而急促,鬓角的冷汗一阵阵,严义靠近他时,都有一种他在微微颤抖的错觉。 “砚之?” 沈砚之缓了两口气,刚想开口说话,忽然一阵恶心直抵喉咙,他迅速咬住唇,微微倾身,手指揪着床单,弯曲的指骨节泛着青白,可想而知用了多大的力道。 “唔……”沈砚之斜靠在床上,好半天才用气吐出一句话,唇被他抿成一条直线,难耐地偏着头,“小腹疼。” “怎么个疼法?” 严义伸出手,下意识想给他触诊一下,却又怕出什么问题,所以还是先问了一句。 沈砚之睁了睁眼,额上尽是冷汗:“刺痛。” 闻言,严义这才松了口气,估计是旧疾,不是孩子出了问题。 但沈砚之这幅情况,像是不吃药就撑不过去似的,严义叹了声,从背包里拿了药出来,掰了一粒递给沈砚之。 桌上有杯喝过的水,从杯壁上的白雾来看,应该还是温热的,严义也一并给了沈砚之。 第34章 沈砚之没接,双目染着痛意,撩起眼皮看着严义,一动不动,不接药也不讲话。 “吃吧,专门拿的药,对胎儿没影响。” 听了这话,沈砚之才慢吞吞拿了药,就着水咽下去。 严义坐在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他的病例,一边抱怨一边看以前的数据:“我堂堂医师都快要成你的私人医生了。” “抱歉。” “打住啊!” 沈砚之看他,听他讲话:“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边说着要和苏鹤声离婚,一边说着要打掉孩子,一边又不愿意吃对胎儿不利的药。” “你真的知道你想要什么吗?” “……” 严义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法官,不仅要处理各种各样的公务,还要夹在两个当事人之间,给人解决婚姻家事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 沈砚之低声说:“我跟他吵架了。” “哦?”严义挑眉,“难怪疼成这个鬼样子,你这样的身体,最忌情绪波动。”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方才吃的药起了点儿作用,但毕竟不是止疼药,隐隐作痛的感觉仍然还在。 “他说我不爱他。” “说我跟他结婚是被迫。” 严义了然:“所以你就生气了?” “……” “之前他不是也说过么?”严义问他,“就在你们参加节目之前,你那会儿不是就是想要他认为你不爱他么?怎么?改变想法了?” 沈砚之不做声了,这话恰似戳人心窝子。严义讲的也没错,他两个多月前是这样想的。 可苏鹤声对他的质疑,还是会令人难过。 他就是觉得很生气啊。 沈砚之伸手捞过枕头,一把扔出去,虽说他身体虚弱,没什么力气,但枕头很轻,依然被扔到了墙角。 “……”这很惊悚了,严义想。 他的目光随着那个被抛开的枕头,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略微的瞪大眼睛,悄悄扫了眼沈砚之。 终于,他识趣的不再讲话,认真记录着沈砚之的身体情况。 “给你做过检查不久,现在还不用复查,但砚之,有件事必须要提醒你一下。” 严义捏了捏鼻梁,把手里厚厚一叠本子放下,语重心长道:“你视力的问题,可能不是突然变化的。” “……嗯?”沈砚之脸色苍白,手轻轻地抚在小腹上,缓慢呼吸。 “之前你的夜盲症,其实就是这个丙型的症状之一。” “你到我这里来之后的检查报告,我都对比了一下,你的贫血症状跟你病情无关,但和身体营养有关。” 严义顿了一下,忽然问道:“我给你发的文件你没看吗?” “……还没。”沈砚之摇头。 他记得严义给他发了什么东西,但还没来得及打开手机。 严义关上病历本,放进包里,嘴刚张开想说什么,外面便传来喧哗嘈杂声。 沈砚之朝门那边看去,严义拧眉:“是鹤声回来了?” 话音刚落,苏鹤声便推门而入,瞳仁里一下子装下严义和沈砚之两个人的身影。 尤其是严义,俨然一副“哪里来的没礼貌的人打扰我的雅兴”的表情。 只是苏鹤声此时无心关心严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定眼看着沈砚之,眸色沉沉。 沈砚之抬眼看他,错生出一种自己与鹤声之间形成了一个台风眼,将周围的空气尽数卷了个干净的感觉。 被苏鹤声那双深如浓墨的眼睛盯着,他平白升起点点心虚。 苏鹤声像是跑急了,胸膛起伏不定,开口道:“哥。” 他咽了下干涩疼痛的喉咙,接着说:“你是不是生病了?” ----------------------- 作者有话说:今天少一点点哦。 打算后天26号入v,明天晚上25不更,26号晚上更二合一,27号正常更,28号不更,29号上夹子哦,29号晚上和之后都正常更。 马上要入v啦,希望宝宝们多多支持[求你了]让我上上夹子吧[求你了] 第29章 第29章 二合一 严义和沈砚之一起看向突然闯进来的。 两人都在一瞬间漏出一丝慌乱, 很难得的是,苏鹤声在如此极力压抑自己情绪的情况下,仍然捕捉到了这两人微小的神情变化。 自苏鹤声问完之后,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沉寂的过分。 从外面回来的急,进来的时候带着冷风,额上却冒着细汗。 沈砚之默然着,说实话, 他现在有点紧张。 目前他一直在镜头下, 如果去医院找严义, 先不说人的事情,单单去医院这件事,苏鹤声迟早都会知道。 所以, 他是故意在苏鹤声出门之后才给严义打的电话。 无论出于什么,沈砚之此时的的确确有些心虚。 他干咽了一下, 喉咙干涩难忍,还因为刚才吐得厉害, 吞咽的时候有些刺痛感。 沈砚之皱了皱眉,话问到了自己身上, 他不得不回答:“……我没有生病。” 闻言, 苏鹤声并没有质疑沈砚之的答话。 如果仅拿陶主任跟他说的话来逼问沈砚之,料他也不会说。 毕竟那张报告, 陶主任也说了, 都是猜测。 可现场有个严义。 所以苏鹤声沉默了一会儿, 说:“他在这里。” “嗯。”沈砚之点头,不解释严义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砚之讲完,神情一僵, 脑子里闪过苏鹤声回来前,严义问他的话。 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对于苏鹤声,他想要的是什么? 严义现在就在身边,他完全可以拿严义当挡箭牌。 所以,沈砚之想,他想要的是苏鹤声不误会他与严义,还是更希望苏鹤声不发现他的身体情况? 一旁的严义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不讲话,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从始至终,严义作为一个旁观者,被迫在两人之间周旋。 苏鹤声之前在医院对他提出的请求,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可碍于沈砚之自己的决定,他也不好说什么。 他看了看沈砚之,又看了看苏鹤声,斟酌着措辞:“他是生病了。” 忽然传出来的声音犹如一道闪电,劈在沈砚之和苏鹤声之间,撕裂了两人之间僵持的气氛,与此同时收获了两道视线。 但都没有情绪,只是疑惑的眼神,定在他身上,似乎都在猜测他会说出什么。 严义站起身,转了一圈,朝房间的窗户外边看了眼,云朗风清的,快要正式进入春天了。 他往后几步,靠在墙上:“是生病了,贫血,你不会不知道吧?” 听完这话,沈砚之的心一下子放下来,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贴在床沿的手动了动,想挪到小腹上。 半道又拐弯,反应过来,将手放了回去,之后便干捱着疼痛。 苏鹤声垂眼,高大的人站在门口,把后面的摄像机和摄影师都挡得差不多了。 他深呼吸,调整情绪站直身子,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有贫血。” “那你知道他贫血到什么程度吗?” “…”苏鹤声定眼看他,又看了眼沈砚之。 自他从剧组回来后,和沈砚之见面讲话的频率直线上升,上了节目之后,更是几乎每天都要见面。 现在想想,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沈砚之进过医院,差点晕倒过,一直以来脸色就很苍白。 苏鹤声等着严义的下一句。 “很严重的贫血。”严义说,他在讲这些话的时候异常的严肃,“已经限制他的日常生活,不能开车,随时随地都会眩晕恶心。” 沈砚之听到这,还是害怕他会直接把所有事情都抖搂出来。 可倘若他此时出声制止,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鹤声两步走到沈砚之跟前,没问沈砚之,而是先给一个严义一个疑惑的眼神,然后问:“频率很高?” “不知道,你问他喽。”严义又变成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也没跟我说,我说的症状只是基于病情。” 苏鹤声头疼。 问沈砚之,他必然得不到真实的回答。 但抱着希望,他还是问了:“哥,你——” “我没有。” 看吧。 苏鹤声心里堵得慌,处于一种无头苍蝇的状态,所有的事情都乱雾蒙蒙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至此之后,他提心吊胆的心,仿佛从此刻开始,就没有可以放松停歇的时刻。 沈砚之不由得将视线放在苏鹤声身上,见他皱着眉,一股烦躁也油然而生。 他呼出一口气,抬眼望着窗外,冷声道:“为什么要这么为难?你到底想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 苏鹤声也靠在墙上,他也烦躁,却是来自于自己。 “我想知道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问:“我问过你好多遍了,砚之,你对我从来都是什么都不说!” 第35章 沈砚之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抱怨和委屈,他把目光移到苏鹤声身上。 “砚之,我现在完全摸不着头脑。”苏鹤声的声音低下来,充斥着颓丧的情绪,丝毫不介意曾经他以为的情敌严义还在身边。 他自顾自地说着:“我很为难,我甚至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离婚。”沈砚之说,“离完婚就什么都了了,你不用那么为难,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他明显压着情绪在说话,沈砚之气息都有些不稳。 话音刚落,严义便皱起眉,倒也没说什么。 苏鹤声对沈砚之这样的态度非常无奈,他不知道该拿沈砚之怎么办。 “砚之,你不要这样说。” 不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沈砚之有点上火,不是很能控制住情绪。 “我讲了,无论你回没回来,我都讲了,我讲了我们要好好考虑离婚,我说了我要离婚是你自己没看见,你全都没看见为什么现在你要怪我呢?!” “我不是怪你……”苏鹤声无力地解释,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解释清楚眼下的状况。 沈砚之一点都不想听,他应该比谁都委屈,可鹤声还在责怪他什么都不说。 他要怎么说? 他说的还不够吗? “不用解释。”沈砚之闭了闭眼,坚持自己的想法,“离婚就好了,所有的事情,离婚之后都能解决。” 苏鹤声听不得这些话:“你不要总想着离婚行不行?” “你现在这样怎么跟我离婚?你一个人能怎么——” 话说一半,苏鹤声猛然惊醒,他在说些什么? 他差点说出沈砚之最讨厌的话! 果然,沈砚之肉眼可见的情绪变化明显,他非常生气! 慌乱之下,苏鹤声立刻挽救:“不是,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 “意思是什么?”沈砚之声音像冰渣一样,“你不是就想说我离了你活不了吗?” “苏鹤声,跟你认识前的二十年我都是一个人活的,我照样好好的!” 沈砚之怒不可遏,说话异常有逻辑,也再无从前的温和,如同锋利的刀子扎进人心里。 “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他吸了下鼻子,扶着床头站起来,猛地踉跄了一下,眼前昏黑,他没管,略显莽撞地往严义那个方向走。 苏鹤声急了,见沈砚之走路不稳,慌的腿脚都不利索,三两步跟上他,一手抓住他的手臂想稳住他的身形。 沈砚之只晕了一下,摸索着站定在书桌那边,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转身,一把拍在苏鹤声的胸口。 后者下意识看了眼,上面赫然标着几个加粗黑体大字——【离婚协议书】。 所有的言语以及争论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所有情绪和逻辑都随着这份文件的出现消匿。 室内的空气霎时被冰冻住,沈砚之脸色惨白,眼眶却红的惊人,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鹤声,脑袋却一片空白。 两人之间徒留战争过后的硝烟,呛住了两人。 苏鹤声愣了许久,然后动作僵硬、缓慢地收回手,捏着这份文件,垂眼看着。 他没有翻开,而是在反应之后,将文件轻轻放在桌上。 苏鹤声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痛苦地望着沈砚之,凝视着他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红的骇人的眼眶,几秒后问道:“哥,这份文件,你……准备多久了?” “……” 沈砚之没讲话,疲惫地闭眼垂首,露出脆弱的后颈,双手反撑在身后的书桌上,背脊仍然挺直。 “你好好考虑一下,你现在的身体……”苏鹤声顿了一下,不敢再讲,话音一转,轻轻说,“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说完便从卧室出去,脚步凌乱又急促,仿佛这个房间令他窒息,逃离似的进了厨房。 摄影师纷纷散开,退到客厅,给苏鹤声留足空间,装作他们没在门口拍摄过。 林导虽然很记仇,但嘉宾之间当真发生这样严重的私人争执时,他也不会要求工作人员一定要近距离拍摄。 摄影师地下嘀咕着:“拍下来了吗?” “想不拍都难。” “现在怎么办?怎么会从吵的这么厉害?”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从上节目的时候就是这种若即若离,一会儿想离婚一会儿又如胶似漆的样子。” “啊?我怎么没看出如胶似漆?” “……”另一个摄影师白了他一眼,小声哼,“因为你蠢。” 苏鹤声进了厨房,这会儿摄影师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于是跟了两个进去。 卧室里,沈砚之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严义轻叹一声,笑他:“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自己不难受吗?”严义说,“离婚协议书都拿出来了,超出你计划了吧已经?” 沈砚之不做声,忽然喘气声渐重,背脊弯了下去,手按上上腹,他感觉胃里在痉挛,绞痛的程度一点都不必小腹的刺痛轻。 “呃……”沈砚之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严义惊出一身冷汗,慌忙伸手过去,却被沈砚之给推开。 “没事,我没事。” 沈砚之咬着牙,拽着桌角撑起来身子,缓缓挪到床边,短短的路程便令他浑身汗湿,力竭地背脊都挺不直。 严义看的直皱眉,心都揪着,莫名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不怪苏鹤声头疼,都成这样还没事没事,在你眼里一定要躺在icu才叫有事吗?” 沈砚之胃里绞着疼,刚才和苏鹤声吵架的情绪尚未过去,现在又被严义说。 一瞬间的委屈就忍不住了。 他不是很明白,分明他就没做错,为什么都要来怪他。 沈砚之带着鼻音讲话:“为什么是我的错,明明我就有说,严义,我第一个孩子掉的时候,我没讲吗?我明明给他发了信息给他打了电话的,我就不疼吗?” “为什么都要来怪我呢?” 严义真拿他当半个弟弟,听他这样说更是心疼,但想了想,还是说:“我知道你难受你疼,你刚才跟我说的这些话,为什么不跟苏鹤声讲?” “……”沈砚之不讲话。 “因为你喜欢他,你爱他,你不喜欢示弱,你不想得到他的同情,是这样吗?” 沈砚之依然保持沉默。 “砚之,作为一个朋友,我当然跟你站一边。”严义说,“我和他屁关系都没有,没必要替他说话,所以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怪你,只是想让你不那么痛苦。” 沈砚之明白他的意思,可他就是不想管这么多。 他甚至理智上都知道苏鹤声刚才可能也是口不择言,或者词不达意,可他不想听任何解释。 严义说:“砚之,你现在情绪不好,但有些事我得说——这也是我最开始想告诉你的。” 沈砚之看向严义,眼底居然包着一眶晶莹,令严义一下语塞。 怔了一下,严义才继续说:“你现在的状态已经开始受胎儿影响了,有发现吗?” “没有。”沈砚之终于开口,只是气息还是很弱。 严义说:“开始影响你的情绪,你的身体,所以我们得尽快,能明白吗?” “尽快打掉?” “是。” “但从刚才你的……哭诉……来看,你并没有从上一个孩子的阴影里走出来,所以我最后,很郑重地再向你确认一遍,是不是确定不要这个孩子?” 沈砚之犹豫着,他摁着胃,忍过一阵疼痛,小声问:“我的病?” “这个我也是要说的,”严义解释,“虽然目前没有有效的治疗办法,但根据最新文件研究显示,你的病情和我们之前会诊时候的病因是一致的,是由心脏引起,安排你住在我的科室可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都这个时候了,严义还在为自己精湛的医术感到骄傲,仿佛他劝导沈砚之,当真只是为了他的医学成就。 沈砚之默然,他不明白严义说这话意味着什么。 严义自然知道沈砚之不懂,自顾自地继续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一旦有了突破,我们很快就会有治疗手段,接着就是会诊确定治疗方案,治愈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沈砚之朝客厅看了眼,没发现摄影师的镜头,这才说:“我今天,有心脏不舒服,我以为是——” 以为是跟苏鹤声吵架情绪起伏太大导致的心悸。 严义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霎时严肃,他拧着眉,与沈砚之四目相对。 “今天刚出现的?” “…之前有出现过胸闷,疼的感觉很少。” 严义呼出一口气,没答话,而是移开话题:“先休息吧,你是病人,不要思虑过多,我问他去要个热水袋。” “……”沈砚之没讲话,严义当他默认了。 第36章 严义出门,临了又转回去拿背包,出来的手机后给关上了房门,隔绝那些摄影师似有似无的镜头。 他往厨房去,经过客厅,大咧咧地路过节目组的镜头,走到了苏鹤声跟前。 严义跟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背着包离开了公寓。 五分钟后,苏鹤声拿着一个热水袋进了卧室,沈砚之正屈着身子忍痛。 他大步流星赶到沈砚之跟前,把热水袋放到床上,将人一把抱起来,躺着放平,给他掖好被子,热水袋也给放在胃上。 沈砚之全程都十分被动且顺从,他没有任何力气挣扎,甚至连自己躺下来都做不到。 所以,一被放倒在被子里,便被朝着苏鹤声蜷起了身体,紧绷着微微颤抖。 苏鹤声心疼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他声音嘶哑:“哥,你是不是觉得,有我没我都一样?” 躺着的人没答话,苏鹤声吸了下鼻子,说:“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叫你吃饭。” 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沈砚之睁开了眼,而后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复又合上。 ** 外面连空气都已经静止,苏鹤声给摄影师一人倒了一杯水,让人坐一会儿。 厨房里的汤小火煨着,尚未冒出热气,苏鹤声将厨房打扫了干净。 没过多久,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这会儿沈砚之已经睡熟了,眉心微蹙着,眉眼间的病态实在是太明显,足够让苏鹤声陷入无限的焦虑。 他轻轻呼吸,摸了摸沈砚之的额头,而后吐出口气,还好没发烧。 苏鹤声从卧室出来。 接连跟沈砚之起了两次争执,再加上严义刚才跟他说的话,苏鹤声实在是不敢再说,他现在已经不太相信自己嘴里能说出什么好东西来。 “算了。”苏鹤声泄气,到书房把已经充好电的手机给拿了出来。 他坐到离卧室近的那个沙发上,方便随时可以进去查看沈砚之的状态。 等手机开机的中途,苏鹤声忽然看向摄影师,问:“今天要直播吗?” “其实已经开始了。” “?” 摄影师立刻解释:“刚才直播间切的是顾老师那边,这边没放,待会儿才到这边。” “……嗯。” 手机开机,解锁进入界面,先问摄影师要了郭仲的电话号码,给人拨了过去。 那边接的很快,嘟了一声后,苏鹤声立即说:“是我,你记一下电话。” “……哦,好!”郭仲反应了一下才听出来是苏鹤声的声音。 他疑惑地问了一句:“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咽炎?支气管炎?” “天河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哦,很奇怪啊,天河忽然说要修改合同条款,但目前还没给我们具体的文件。” 郭仲跟他说着,一边还在导戏:“但是林理还在这儿闹,闹得我这里来的艺人都没法面试,真是烦人。” “天河不管他?” “啧,烦死了,现在天河那边还没给林理的说法,他就在这待着,重新来试戏的艺人都担心他背靠天河,要是接档了怕出问题!” 苏鹤声听着,恨不得立刻撂挑子不干,反正现在小岛被卡着! “诶,不过,苏导,我今天听组里人说你们那边有一起恶□□通事故啊?” “嗯,步行街撞人。”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这个,但苏鹤声还是答了。 “都上新闻了,案件性质恶劣啊,而且听说看管期间那个肇事者被人放走了,你听说了吗?” “……没有,我没看新闻。” 苏鹤声对这些不感兴趣,不想讲这些有的没的,直说:“过两天我回去处理林理的事情,在过去之前,你催天河那边把修改的合同内容邮件发给我。” “这不还没定吗?” “催。”苏鹤声只丢下一个字便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苏鹤声又起身回到卧室,靠近床边,单膝跪在床上,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查看沈砚之的状态,再将手探上他的上腹,热水袋变温了,苏鹤声便给拿出来,重新灌了一个热的放进去。 做完所有,他才有时间坐下来,看这部许久没用的私人机。 微信太久没用,已经不弹新消息了。 苏鹤声坐下,点开微信界面,进入软件的一瞬间,无数个信息接二连三的弹出来,一条接着一条,他想点开其中一条,但由于弹消息的速度太快,他的点击没起到任何作用。 等到消息弹出来的速度放缓,苏鹤声才看清界面的显示。 除了新闻广告之外,所有信息都来源于同一个人。 刹那间,苏鹤声像是被千斤重的铁锤重重敲了一下,脑袋嗡嗡直响,拿着手机的指头麻木到只能靠肌肉记忆僵硬地握着。 他颤抖着打开通话记录一栏,除了刚才拨出去的电话,所有被他开机时随手清除的未接来电,亦是来自同一个人。 时间跨度,将近三年。 -----------------------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二合一,本来想写一万来着,实在没时间,明天看情况是六千还是三千吧,我不能立flag,必倒。 第30章 第30章 2018年一月十九日 【2018年, 一月十九号,第三个冬天,天气很好, 可能是身体没好全,还是会感觉有点冷。】 今年下雪下得早,停的也早,白茫茫的一片,刚睡醒睁开眼时, 有些刺眼。 苏鹤声一早就起来忙活, 想在回学校之前给沈砚之熬了姜汤, 趁着时间还早,先把沈砚之给叫起来。 沈砚之从房间出来时,苏鹤声正在把水壶里的姜汤往保温杯灌。 但沈砚之其实很讨厌往保温杯里放有味道的东西。 喉咙泛起痒意, 他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一听见声音,苏鹤声就扭过了头, 歪着头盯了他一会儿,皱起眉:“你嘴都干了。” “嗯?”沈砚之一愣, 闻言手下意识抚上嘴唇,的确很干。 “咳嗽好久了你, 怎么还不见好呢?”苏鹤声倒了一小杯姜汤给他, 喂到他嘴边。 沈砚之往旁边躲了一下,伸手接过, 道了声谢, 又问:“姜汤止咳吗?” “不止, 但能让你感冒快点好,你总咳得吐。”苏鹤声一想起就心疼。 沈砚之盯着他的后背看了许久,这才捧着姜汤抿了一口。 “你今天, 是不是要去准备论文了?” “对,你今天要一个人在家。”苏鹤声低头看他。 沈砚之觉得真的很奇怪,他和苏鹤声认识两年多一点,苏鹤声都长了好些,他一丁点都没长。 不过苏鹤声总是说他应该是小时候营养不够,现在又吃的不多,所以才这样。 沈砚之点头,才喝了一口姜汤,身上就有些热汗,还是有效果的,只是咳嗽还是止不住。 “鹤声。”沈砚之叫他。 “嗯?” “你要不要读研呢?”沈砚之问他。 苏鹤声果断摇头:“我不要,读研干什么,我要尽快完成梦想,如果以后做不了导演了,我还可以回学校做老师。” 沈砚之若有所思:“这是你的职业规划?” “什么呀,这是我的人生规划,我要一直带着你,”苏鹤声笑着,仿佛一想到这件事就很开心,“我想要你一直都跟我一起。” 他好像说不出什么浪漫的言辞,但沈砚之总能被苏鹤声这样笨拙的话惹得心颤。 有时候都不明白苏鹤声在说什么,但沈砚之偏偏能理解。 沈砚之没讲话,他总是很寡言,苏鹤声已经习惯了,毕竟刚认识的时候就这样。 只是有时候苏鹤声会有点难过,担心沈砚之只是觉得有愧于他的喜欢才跟他在一起。 苏鹤声的动作快起来,像是在赶时间。 他收拾好桌面,把牛奶放进微波炉,一边数着秒,一边叮嘱沈砚之:“我今天就回校准备下论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别点外卖吃,行不行?” “我自己做饭。”沈砚之蹙眉,他觉得有点尴尬。 苏鹤声还比他小几岁呢,总这样像个老父亲一样,一直唠唠叨叨的。 听沈砚之这么说,苏鹤声瞬间就变了脸色,抱怨道:“那你还不如点外卖。” “我给你点。”苏鹤声说,“如果我回来的早,就给你发消息,你等我回来做饭。” “……” 沈砚之心口涌起一阵异样感,他自小身边就没有叽叽喳喳念叨他的人。 虽然有些烦躁,但却不那么讨厌。 叮的一声,苏鹤声将牛奶拿出来,放到桌上:“喝牛奶,医生说的,你不要排斥。” 沈砚之皱眉,刚想说话,可张嘴又是一阵咳嗽:“……” “好了好了,你今天不要写剧本了,在家好好休息。”苏鹤声忧心他的状态。 他替沈砚之把早餐和药都准备好,这才放下心,紧赶慢赶地往学校去。 都走到了门口,他还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沈砚之。 第37章 后者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见他转身,眼神疑惑地询问着。 苏鹤声犹豫了片刻,耳朵突然泛起绯色,朝沈砚之招手,沈砚之走过去。 “怎么了?”沈砚之眨眼。 苏鹤声张了张嘴,踌躇了好久,先铺垫一下:“哥,我们在一起十九天了吧?” “嗯。”沈砚之点头。 苏鹤声深吸一口气,眼神热烈地盯着眼前的人,小声问:“可不可以亲一下?” “……”沈砚之抿唇,心神一动,一时反应迟钝了一下,没回答。 苏鹤声等了几秒,没等到答案,随后不在意地笑了下,像是给自己台阶似的,又说:“那我先走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想走。 身后忽然又传出呢喃,令他定在原地。 沈砚之应了一声,说“可以”。 苏鹤声瞪大眼睛,欣喜若狂,回头看沈砚之,这人依然捧着盛着姜汤的杯子,手指紧握在一起,紧张的神情都摆在明面上。 “真的吗?” “……嗯。” 苏鹤声屏住呼吸,缓慢凑近他,盯着他刚才因为喝了几口姜汤而已经染上水色的嘴唇,眸色蓦然深了几分。 呼吸渐渐靠近,沈砚之身子僵硬,感受到苏鹤声的气息与自己的皮肤纠缠,睫毛颤抖的厉害。 苏鹤声看着他,顿了一下,轻轻地在沈砚之侧脸上落下一吻。 随后开心地耸耸肩,利落地转身开门关门离开家,只留下了一句“拜拜”。 沈砚之还沉浸在这个轻轻的吻带来的震惊中,自己的心跳在耳边突突突跳个不停,震耳欲聋。 心跳太快了,让他有点难以反应,就着手里的水杯一口气喝完了一杯。 直到辛辣直冲天灵盖,他才反应过来手里的是姜汤,于是又返回厨房,喝了半杯牛奶解辣。 沈砚之洗完杯子之后回了房间,他目前手里有个半成品的剧本,但已经有好几个制片人给他发了邮件,申请合作。 他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给出去。 那些制片人应该都是有团队的,有自己的导演,所以沈砚之不太想给出去。 沈砚之打开电脑,翻出文件,看那些邮件时,眉眼紧蹙着,一封封给了谢绝信。 他还是咳嗽,一咳嗽的厉害就反胃,所以每次喉咙一泛起痒意,他只能勉强忍住,用笔记本抵住胃部。 在卧室坐了半天,沈砚之给陈老师拨了电话过去。 ** 苏鹤声赶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同学选完论题回去了。 他直奔陈老师的办公室,去确认论题。 陈老师已经等他很久了,苏鹤声进去的时候,恰好没有其他同学在。 “老师。”苏鹤声背着不离身的镜头,探头往陈老师桌上看了看,论题还挺多,没被选完。 陈老师点头:“来了?” “嗯,还有哪些论题?” “喏,”陈平指了指桌上的那些,“你看看,还剩下的,你挑一个吧。” “好。” 苏鹤声翻着剩下来的纸张,陈平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鹤声,你坐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 “什么?”苏鹤声放下纸张,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 陈平喝了口水,说道:“是这么回事,我们组里的毕业材料,不仅要交论文,还要交一部作品,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对。”苏鹤声点头,他还没想好要拍什么作品。 这两年和沈砚之一起拍的素材倒是不少,不知道能不能拿来用。 陈平说:“我这里有一个剧本,是一个知名制片人带来的剧本,想让我帮忙拉一下,我想着给你,如果效果好的话,刚好可以作为你的毕业作品交上去。” “给我吗?” “对。”陈平解释道,“你是很优秀的这一点你不需要谦虚,不然我也不会把你介绍给砚之认识。” 提到沈砚之,苏鹤声就不讲话了,只笑着。 陈平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对沈砚之评价更高而尴尬地笑,他想了想,准备补救一下。 可下一秒,苏鹤声就正色起来,问:“这是开后门还是?” “不能这么说。”陈平摇头否认。 “你知道,咱们都是普通家庭,如果要实现你的目标,就必须付出成百上千倍的努力,而鹤声你,有天赋,也付出了努力。” “所以,你现在缺少的是一个契机。” 苏鹤声了然。 陈老师说的没错,圈子如果不靠背景挤进去,就只能靠实力另辟蹊径,重新开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出来。 “当然——”陈平话音一转,苏鹤声看去,等着他说话。 “当然,即便有好本子好制片人和团队作支撑,你如果没有能力,也是没法实现梦想的,你觉得呢?” “嗯,我明白陈老师。”苏鹤声重重点头。 这样看来,苏鹤声是接受了,陈平不动声色松了口气,说:“那行,你选题吧。” “好。” “哦,对了,你最好准备另一部手机,工作和生活分开比较好,圈子比较乱,你注意一点。” “我记住了。”苏鹤声很认真地听进去了。 选完题,又重新买了部手机才回家。 他得赶紧回去给沈砚之煮汤,准备午饭,晚点还得回学校。 ** 咕噜咕噜咕噜…… 什么东西煮开了。 “苏导,苏导?”摄影师小声喊他,见他除了手指机械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一动不动,便喊了他几声。 苏鹤声终于回神,他茫然地抬头,眼神困惑却又叫人感到空洞寒冷。 工作人员怔了一下,说:“厨房的汤好了,一直在响。” “哦……好。”苏鹤声答,声音嘶哑的可怕,只剩气音。 他魂不守舍地进了厨房,想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和聊天记录里已经打不开的图片。 其中有几张看上去是医院的检查报告,可一点开,却已经是失效图片。 那是沈砚之的检查报告。 ----------------------- 作者有话说:甜甜的一章[求你了] 第31章 第31章 是想“破镜”还是挽回?…… 沈砚之睡得不熟, 隐隐约约的被胸闷胃痛的感觉缭绕着,没睡一会儿便难受醒,得喘会儿气。 胃里反酸上来, 灼烧着喉咙和胸口。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是胃里的老毛病导致的,还是因为孕反。 沈砚之迷迷糊糊中醒时,已经天色渐晚,他躺在床上,忍耐着眩晕过去, 再睁眼, 房间昏暗, 床头的小灯没开,还尚未完全黑的天色泄进来一些微弱的光线。 他还看的见。 沈砚之偏头过去,望向窗外, 很寂静,连风都没有, 天却很蓝。 他想着,在身体的难受到起不来床时, 竟然享受到了他一直以来想得到的宁静。 可真得到了,又觉得有些孤寂。 或许是因为这间房子原本应该是有点另外的声音在的。 咔哒。 小心翼翼的门锁轻轻地响了一下, 一道缓慢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沈砚之扭头, 只一眼,目光就落在了来人青茬冒出的下巴上。 他眼神微动, 在跟苏鹤声对上眼时, 发现那人顿了一下, 眼睛瞬间红了许多。 沈砚之苍白着脸,看上去脆弱到不敢让人碰。 “你醒了?”苏鹤声说话声音极轻,用重量来衡量他这句声音的轻重的话, 那算是飘进了沈砚之耳朵里。 沈砚之闭了闭眼,动了动手臂,下一刻便感受到手臂连着被子被人握住。 他睁眼,听见苏鹤声问:“好点了吗?要不要叫严义过来帮忙看看?” “……” 沈砚之疑惑,有点不对劲,但他一时发觉不了是哪里不对劲。 “醒了就起来好吗?你还没吃东西。” 这人像是自顾自地在说话,压根儿不在意沈砚之怎么回答的。 沈砚之精神不太好,他明显觉得今天自己的状态很糟糕,浑身疲惫不堪,躺在床上不想动弹一下。 苏鹤声在床沿边坐下,他身上的气息不断地往沈砚之鼻子里钻,无意识地,沈砚之往他身边偏了偏头。 “起床吧?好吗?”苏鹤声俯身,双手扶着沈砚之的手臂,像是无措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虽然今天连吵了两架,但沈砚之不认为自己很小气,他对苏鹤声向来很大度。 他动了动身子,但刚撑着身子起身,胸口便一阵刺痛,这股微麻的痛感如电流般传递到大脑,令他顿了一下,背后立刻伸过来一只手。 沈砚之被慢慢扶了起来。 “哪里难受?”苏鹤声在他侧后方说话,声音低沉,听起来情绪也很低迷。 听着他语气里的情绪,沈砚之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不是有心跟苏鹤声纠缠,让对方为难,他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在做什么。 第38章 正如他所说,分明离婚就可以解决眼前一切的纠葛。 沈砚之微微仰头看了一眼苏鹤声,本想着说些什么,可忽然就看见他眼里含的水意。 他浑身一震,盯着他猩红的眼眶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沈砚之吞咽了一下,张了张嘴,问:“你,你怎么了?” “什么?”苏鹤声皱眉,回看沈砚之的眼睛,像是感知不到自己的情绪一样。 闻言,沈砚之看了他一会儿,才确认苏鹤声眼睛里的眼泪确实欲落不落的。 但既然苏鹤声这样回答,沈砚之也不愿意去设想让他流泪的原因是什么。 他坐在床沿,脊背微弯,手下意识地覆上胸口,眉间微蹙,不动声色地吐息。 苏鹤声不敢出声,眼神飘向沈砚之的背后,藏在衣服下的脊骨十分明显,他覆手上去,只觉得硌人。 原先只想着他身体不好,身体消瘦的厉害,可如今却让他知道,他是导致沈砚之这般颓丧的罪魁祸首,苏鹤声已然无法面对沈砚之病态的脸庞和单薄的身躯。 “我煮了汤,先去喝点,”苏鹤声扶着人起来,“等身体好点了,我们再回录制那边。” 沈砚之没作声,抚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往外去。 即便身体已经到了堪称羸弱的地步,但在镜头明前,他都是十分挺直的人。 镜头对准从房间出来的另个人,掠过沈砚之,再掠过他身后跟着他的苏鹤声,并且敏锐地捕捉到了苏鹤声水洗过一样的眼眶。 肉眼看上去,沈砚之都要成熟一点。 不明所以的直播间已经开始讨论的昏天黑地。 【桥豆麻袋,怎么哭着出来的?该不会做了什么不能做的吧?】 【不是,拜托,苏导不是上面那个吗?】 【哦漏,我该不会站反了吧,沈老师是上面那个?】 【不是你们到底在想什么?能不能看看他们的体型差,然后脑补一下ok?】 【……我怎么觉得,苏导像是犯错被沈老师骂了?】 【咦惹,我觉得沈老师不像会骂人的人,他如此温柔,如此美丽,如此包容,如戏……想到再说。】 【等等,虽然但是……这不是离婚综吗?这是宅……】 今天一整天,苏鹤声和沈砚之吵了两次架,但直播间没有走漏风声。 一是林导觉得,这么精彩的一幕,不该这么早放出来,二,当然是因为他尚存不多的良知。 与此同时,副导正盯着直播间,他扫了眼抱臂的林导,问:“现在直播间是一直要切到他们这边吗?” “嗯。” “那之前那段要剪出去吗?” 林导冷笑一声:“剪!狠狠剪!中途来的那个男人当路透放出去,热度必然大涨!”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他们在自己家矛盾那一段剪掉,不要放出去。” “啊?那中途来的男人怎么放?” “你们看着办。” “……” 又想保留第三个男人这一段,又不想让他们吵架的这段放出去,这种西天取经的难度,也只有林导能说出来。 副导腹诽:真是林导办事就一张嘴,上下嘴皮子一碰,底下人脑袋都要想炸。 “你要是不想执行,也可以当导演。” 忽然,林导冷不丁蹦出一句。 副导一惊,他的眼神扫过去,发现林导并没有看他,可他不敢大意。 林导会读心这件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 “我没有读心术,是你想篡位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 ** 春天的白天虽然有在变长,但毕竟时刻四月份,傍晚的天说黑就黑了。 只不过眨眼间的是事情。 苏鹤声挨着沈砚之坐着,桌上放着一部手机,沈砚之眼尖地瞥了一眼,一眼就看出那是哪一部。 他面前被放了一碗汤和一碗米饭,接着便听苏鹤声说:“现在有点晚了,但不能一直喝粥,我煮了点米饭,你稍微吃点吧。” “谢谢。”沈砚之点头。 说罢,便转头朝厨房看了眼,被收拾的很干净,但与原先冷清的干净不一样。 沈砚之收回视线,视线落在面前的碗上。 他没什么胃口,略微挑了一口放进嘴里,碗里的米饭受了点皮外伤,汤一口没碰。 苏鹤声不动筷,只盯着沈砚之吃饭,见他吃饭艰难,眼睛又开始看发热。 他盯着沈砚之,这人吃饭很安静,很缓慢,挑一筷子尖往嘴里放一口,全程垂着头,长长的睫毛也耷拉着,安静地不说话。 砚之的侧脸十分优越,下颌线也瘦削了许多,周身都笼罩着朦胧的悲感。 仿佛世界只剩他一个人。 胸口骤然酸胀的厉害,难过和热意从心口涌上眼眶,他抬手挡了挡眼睛。 他无法或者说是不敢想象,他哥就是这样一直一个人吃饭。 在外面,或者在家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公寓和冰冷的餐桌。 他不由得想,给他发消息后,收不到回信的砚之,会不会坐在沙发上发呆,愣想着为什么鹤声不回信息。 明明是鹤声说的私人手机是他的专属。 苏鹤声不敢想,他自幼就调皮开朗,可在看到那些聊天记录时,才惊觉,他是一个尤其胆小的人。 胆小到不敢去看那些具体的聊天记录。 不敢看那些文字背后,透露出来的,砚之的神情和情绪。 一想到这些,他就难过的要死。 可他哥难过了两年,闷不作声地难受了两年。 苏鹤声忽然感觉鼻子酸的厉害,他快速眨了眨眼,轻声喊了句人:“哥。” 没人应他。 他继续说话,鼻音很明显:“除了在综艺上,你之前一直都这样吗?” 一直都这样,一个人吃饭时随便捡两口,没胃口吃饭。 苏鹤声不敢想,可沈砚之吃饭是个难题这件事,是不需要多费力气去确认的。 沈砚之不知道他在问什么,看过去,眼神充满困惑。 “一直吃不下饭,一直都这样吗?” “还好。”沈砚之垂眼,模棱两可的回答。 有些事,他认为现在已经没必要让鹤声知道。 他从房间出来时,在餐桌上看到了那一部手机,苏鹤声不可能无缘无故将手机找出来,所以,他猜测鹤声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确定自己对苏鹤声的感情割舍不下,也确定自己是怀疑苏鹤声对他的情感所剩不多的,更确定他怨怪鹤声对他态度的转变。 可这一切似乎在猜到手机上的内容可能被苏鹤声知晓时,尽数消散。 无论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如何,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多想了。 沈砚之有种预感,他说的越多,两人之间的丝线便缠的越紧,越是纠缠不清。 这偏离了他的初衷。 他是想放过彼此的。 苏鹤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端了碗,拿开他的饭碗,从盅里盛了一碗银耳红枣羹,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我没有放很多糖,这个你要吃点吗?”苏鹤声鼻音浓重,沈砚之听得出来,但他自己像是没知觉似的,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沈砚之。 沈砚之不重口腹之欲,很少有喜欢的事物,银耳红枣羹便是其一。 他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先问了一句:“经费还够吗?” “……” 苏鹤声迟疑了一下,他今天叫人来把冰箱填满了,但没花钱,其中就包括这些食材。 “够的,没花多少。” 沈砚之点头,但在镜头下,他不想跟鹤声这么亲密,于是偏了偏头,伸手接过:“我自己来。” “……嗯。”这人点头,眼神骤然失落下来。 沈砚之只当没看见。 但这碗银耳红枣羹,他是没胃口吃了。 本来就胃口不好,今天身体又尤为不舒服,刚才吃了那两口已经是他的极限,所以这碗甜品端到跟前,他没法塞进去一点。 胃里翻腾,恶心感不断上涌,沈砚之忍了忍,手抵住胃,但这阵难受格外难以忍受,他起身,往离得最近的厨房走,顺手将厨房门的开关嗯了一下。 开放厨房瞬间封闭起来。 苏鹤声在帘子彻底拉下来之前,弯身跑了进去。 沈砚之正撑着台子,弯腰吐得厉害,但胃里一整天都没进什么东西,只能堪堪干呕,胃里紧缩的狠了,肩膀颤动着,恶心感上来时,他的上半身都被深深压下去。 “怎么吐这么厉害?”苏鹤声紧张的要命,声线微微颤抖。 他替人轻轻地顺着后背,不明白怎么他哥现在已经到了吃一点就要吐的地步。 但沈砚之的恶心感止不住,吐得头晕目眩,最后吐出一口酸水才作数。 他咬着唇,狠狠喘了两口气,胃里被酸水灼烧的疼痛起来,他捂着胃闷哼一声。 第39章 苏鹤声的手往他胃上放,给他缓缓揉着,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幻想这两年沈砚之的状态。 眼睛又泛起热意,他吸了吸鼻子,一边给他揉胃一边压着声音说:“对不起,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了,对不起砚之,对不起。” 沈砚之死死拧着眉心,方才在房间醒来,虽然见苏鹤声红着眼,可也只打雷不下雨的。 可眼下,这人的眼泪都落到自己脖子上了,沈砚之被烫的战栗了一下。 他捏了捏掌心,漱完口后,抬头看苏鹤声,眼神复杂:“你哭什么?” “我没有哭。”苏鹤声不是有意卖可怜,他只是太难过了,看见砚之这么难受,他只感受到痛苦。 他扯开话题:“你还难受吗?我给你倒点热水好不好?” 沈砚之心脏一扯,呼出一口气,刚想说话,喉间又涌上一阵恶心,他立即抿唇,微微弯身忍耐。 苏鹤声刚止住的眼泪又断线似的落,他擦干净了,迅速倒了杯清水,喂到他嘴边。 “哥,你喝一口,压一下,是不是胃不舒服?” “……没事。”沈砚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点点湿意。 哭就哭了,还哭到他脖子上,跟谁卖可怜呢? “好了你不要哭了。” 苏鹤声不想承认自己在哭,无论出于什么,他擦干净眼泪,问他:“我想给严医生打电话,行不行?” “给他打电话做什么?”沈砚之皱眉,也奇怪他竟然有严义的联系方式。 这很危险。 原本严义就想要他去住院治疗,要是严义为了逼他妥协,一骨碌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出去…… 沈砚之不止胃疼,还头疼。 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样了?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但没想到,苏鹤声先老实交代了。 他说:“严医生今天回去的时候,说你这两年的体检都是在他那儿做的,让我观察你的状态,随时联系他。” “……” 胃里绞痛,沈砚之倒吸一口凉气,无奈道:“我没事,不用给他打电话。” 说完,他顿了一下,还谨慎地补充:“你没事别给他打电话。” “可你现在有事。” “啧,闭嘴。”沈砚之低声斥他。 苏鹤声不敢反驳,手也不敢从他上腹拿走,一直给他暖着。 不知怎的,他又开始道歉:“对不起砚之,你是不是一直吃饭都胃不舒服?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强迫你吃了。” “。” 沈砚之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虽说他本身就胃不好,但他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清楚,这会儿吐得厉害,是因为肚子里的小家伙。 这跟之前的状态一模一样,没有差别。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将手摸到小腹上,却被苏鹤声挡住手,听他说:“我给你揉,你不会。” “……” 他缓了口气,撑着台子站直身子,慢慢离开苏鹤声的胸膛:“我好点了,待会儿先回去录制场地那边。” “好。”苏鹤声仍然有点担心他的状态,但他不会再对他的决定表达出任何相左的意见。 除了离婚。 ** 别墅内,其余两对嘉宾早已开始自己的单人直播,沈砚之和苏鹤声走的比较远,再加上今天沈砚之身体状况不大好,回来的便晚了些。 渝欢在客厅直播,沈砚之两人进来时,他正和网友聊得热火朝天,另一边的顾诚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倒是没看见陈意和郑星。 渝欢惯来都是眼观八方,一听见门响,他立刻就转过头去,弹幕随着他的动作也开始讨论起来。 “诶?”渝欢扬起笑,冲沈砚之招手,说,“砚之哥!” “嗯。”沈砚之朝他微微点头,苏鹤声在他身后走着,半步不离。 渝欢起身,蹦到沈砚之跟前,对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他脸色格外难看,于是悄悄扫了眼苏鹤声,小声问沈砚之:“你怎么啦?脸色好白哦砚之哥!” “是不是他欺负你啦?” “没有。”沈砚之温和地笑。 渝欢比他小许多,比鹤声都还要小几岁,他全然把渝欢当小孩儿看待。 见所有嘉宾都已经到齐,林导终于舍得从他那个监视器后面出来,拿着喇叭开始放音乐。 等音乐结束,林导才把卡片拿出来。 “各位嘉宾晚上好,现在我们需要集合做一个进度调查。” 林导朝后面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后者示意,到陈意两人的房间去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两人脸色难看的走出来,郑星更像是哭过一样。 沈砚之的视线掠过他,又不禁想到后颈处的湿润,那是苏鹤声的眼泪。 他头一回见苏鹤声哭。 六个嘉宾都坐到沙发上,沈砚之身边被苏鹤声占了,两人紧挨着,仿佛他半个身子都倚在苏鹤声的胸膛上。 林导的目光在他们当中扫过,卖足了关子,吊足了胃口,才拿着喇叭说话。 “各位嘉宾晚上好,今天是我们《寻找丢失记忆》的第一天,节目组给各位都准备了一份问答卷,各位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答卷,之后节目组会给大家在密闭空间单独相处的时间,不用担心,只有五分钟。” “另外,如果有嘉宾不能适应密闭空间的场景,可以先提出来,我们还有备选方案。” 林导等了几分钟,没有人提出异议,他便接着说:“那我们现在开始,请各位嘉宾前往单独的房间填写问卷。” “好。” 只是林导宣布完规则,苏鹤声却一动不动,他不放心沈砚之一个人待在一块。 “你可以吗?”他低声问。 沈砚之“嗯”了一声,起身率先离开,进了问答间。 里面依旧是采访的话筒和工作人员,只是多了一张桌子和笔,以及现场直播。 沈砚之坐下,先是拿着问答卷扫了一眼,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都是些基础喜好问答。 所以,他猜测,重点应该是在直播中的采访里。 沈砚之拿起笔,静下心来,开始填问卷。 采访人员也同步开始走流程:“沈老师,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采访一下,您可以一边填一边回答。” “嗯。” “就目前为止,沈老师对我们的节目什么看法呢?可以简单评价一下。” 沈砚之想也不想,张口就答了一句听起来十分敷衍的话:“还好。” 隔壁房间,苏鹤声握着笔,冷脸填卷,听完节目组的问题,冷哼一声:“稀烂。” 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随即低下头,眼睫盖住眼里的情绪,语气缓和了一点:“还算有用。” 至少给了他一个认识自己的机会。 或许能让他弥补些什么。 采访人员接着问:“我们问一个老问题哈,请问,沈老师,对这档节目,是倾向于《破镜》,还是挽回?” 这确实是一个旧问题,人还没回答,直播间弹幕便已经开始猜测起答案。 沈砚之没讲话,收起了笔。 另一边,苏鹤声闻言,认真答题的动作猛然顿住,手指捏紧了笔,良久,才答:“我不想离开他。” “沈老师?” 沈砚之回神,淡声道:“没有选择。” 仍旧是那句话,事到如今,由不得人选择。 ----------------------- 作者有话说:今天多更是感谢有个小朋友给了好多营养液,还因为加更保命。 鹤声好像已经引起了公愤,今天我先骂:哭哭哭就会哭家都要被你哭散了! [猫头][猫头] 第32章 第32章 出事了!热搜! 问卷结束后, 紧接着就是小黑屋单独相处环节。 沈砚之和苏鹤声听从安排蒙着眼睛,被带到了一间密闭的,空间不算大的房间里。 待眼罩取下时, 眼前漆黑一片,沈砚之眨了眨眼,感觉雾蒙蒙的,看不清东西。 即便他习惯寂静的环境,但这样逼仄的空间还是会令他感到呼吸微难, 周遭的空气犹如被什么挤压, 他需要深呼吸才能缓解异样的状况。 苏鹤声时刻注意着沈砚之的状态, 担心他身体不舒服。 室内放置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苏鹤声环视了一圈, 发现了另外不同角度的三个摄像头。 “先坐吧。” 视线昏暗朦胧,猛地摘掉眼罩, 苏鹤声都有些看不清,他小心翼翼地带着沈砚之坐到桌边。 两把椅子并不是领座挨着, 而是在长桌的两端。 倘若不是桌面上能摸得出来精致华丽的雕花,就凭这样的氛围, 真会叫人觉得是什么审讯场景。 摄像头转了一下, 红外线扫过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中央的人身上。 沈砚之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 此时他的状态十分清醒, 呼吸清浅, 好像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可也能让他在极度清醒理智的状态下,感知到自己视力的问题——原来在黑暗的环境下,他是真的看不见的。 第40章 室内广播响起林导的声音:【五分钟时间, 是无任何限制的时间,各位嘉宾可以互相再次了解一下。】 沈砚之低头,羽睫掩住瞳仁,尽管他此刻已经不知道苏鹤声在做什么,是否在观察他,但出于本能,他还是尽量避免抬头,以免和苏鹤声对视。 很有可能会被发现什么端倪。 广播滋滋声后,啪地一声,灯亮了。 苏鹤声的目光迅速捕捉到沈砚之,这人依旧低着头,外界的干扰和变化影响不了他。 “哥,你……” 沈砚之听见他说话了,只是他不想答,藏着秘密的情况下说话,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他眨了眨眼,视线似乎一直落在自己的手指尖,可茫然又没有焦距。 沈砚之先发制人,他想起今天苏鹤声哭的样子,不由得心软,开始放轻语气,尽量以一种协商的口吻,喊了他一声:“鹤声。” “嗯。”苏鹤声担心他看不见会害怕,本想告诉他自己在哪里,但镜头下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最终也只是轻应了一声。 沈砚之薄唇轻启:“你剧组还忙吗?” “……”苏鹤声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不忙。” 太安静了,四周太安静了,尽管有暖和的灯光,还是让苏鹤声感到寒冷,感到心慌害怕。 他摸不准沈砚之要说什么,心里想跟给他多说话,却又不敢听沈砚之总是讲离婚的事情。 尤其是在节目单独相处的时候,上回单独相处时间,虽然不是以这种方式,可沈砚之说的是离婚。 沈砚之眨了眨眼:“今天过后,节目的第二期就录完了。” “什么意思?” “每一次单独相处时间,意味着一期节目的录制完成,现在是第二期,第三期结束后,会有一段休息时间。” 沈砚之耐心解释,鹤声没有了解过节目规则在他意料之中。 苏鹤声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只静静地看着他。 “结束过后,你可以先忙剧组的事情,忙完我们可以再好好谈一下,现在五分钟,一些事讲不完。” 闻言,苏鹤声瞳孔微缩:“谈一下?” “谈什么?” 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小心和隐约的期盼。 沈砚之沉默片刻,然后说:“谈我们之间应该谈的事情。” 他抛出了一个橄榄枝,苏鹤声却只是沉默着,现在的他并不敢顺杆爬。 不知过了多久,苏鹤声才应了一声:“好,我会尽快处理完。” 五分钟没多长时间,林导坐在监视器后恨铁不成钢:给他们五分钟时间居然就聊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另一边的副导在林导的鞭笞打压下,显然也在逐渐开窍。 他五官一皱,把林导的心里话给讲了出来:“诶?怎么什么都不讲啊,他们还有爆点吗?今天吵得这么厉害,现在怎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还怎么制造爆点?! 节目收视率怎么上来? 林导没理他,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再敲苏鹤声一笔。 吵架的事情原本都不打算给他放出去了,本想着在这个“五分钟”环节再造一个出来。 偏偏一点综艺效果都没有! 林导气的鼻子出气。 正盘算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巨大的摔打声。 一众工作人员的视线竟然都从监视器上离开,朝发出声响的地方望去。 沈砚之听见声响,茫然抬头,苏鹤声正与他对上,看见了他漂亮的眼睛。 并且没有几分钟前的空洞和虚焦。 苏鹤声疑惑了一下:“哥,你的眼睛……” “怎么了?”沈砚之和他对视。 苏鹤声没出声。 这不像是……看不见的样子。 “没,”苏鹤声转了话音,“你眼睛看起来很困。” “……” 沈砚之呼了一口气,起身离开小房间,苏鹤声紧随其后。 室外地面上一片狼藉,郑星站在客厅角落一边,眼泪糊满了整张脸,还在不停抽噎。 离他不远的陈意颓废地靠着沙发边站着,衣衫凌乱,面红耳赤。 另一个房间的渝欢悄摸儿地扒着门往外探出一个圆润的脑袋,支着耳朵就听个响。 一看见沈砚之出来,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样,贴着墙壁小跑到他跟前。 “哎哟——” “小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沈砚之见人冲过来,便伸手拦住他,稳当地扶住人,怕这小孩儿一个劲儿地低头往前冲摔倒。 身边的苏鹤声眼见沈砚之要被撞到,眉心一拧,连忙握住沈砚之的手臂。 渝欢站稳后,躲在沈砚之身侧,先是非常不好意思地道了歉,然后牵着沈砚之的衣角。 他压低声音问:“他们打架了吗?” 闻言,沈砚之的视线在当事人之间扫了一圈,有点犹豫。 “……可能没有。” 有可能不是打架……可能是发生了另外的事情。 “那他们怎么衣服都撕烂了?!”渝欢大大地疑惑。 “……” 沈砚之没说话,渝欢还小,不该讲这些话。 倒是苏鹤声觉得有点奇怪,他靠近沈砚之,紧紧挨着他,小声道:“他出轨了吗?” “……”沈砚之睨了他一眼,眼神不满。 “……” 苏鹤声闭嘴,他只是进行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陈意这幅模样,郑星又在哭,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些。 陈意显然气还没消,只是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冷哼一声后放狠话:“郑星,你很好!” 听起来咬牙切齿的。 “现在已经对我抗拒到这种地步了是吗?” 陈意把领带摔到地上:“你还敢说你对我很忠贞?” “你为什么总是要疑神疑鬼呢?!”郑星抽噎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对我根本就是占有欲!不是爱!” “没有钱谈什么爱!”陈意大声反驳他。 沈砚之听着直皱眉,他不大愿意掺和到别人的事情里去,想转身进屋里。 郑星哭的说不出话,陈意一肚子火没地儿发,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几人,刚好承接了他剩余的火气。 他冲过去,在沈砚之进屋之前,抬手使力推了他一把。 沈砚之没设防,被推的一个趔趄,用手臂借了下力,撞在了门框上,闷痛从手臂蔓延到全身,他咬牙闷哼了一声,抬手扶住了右手手肘。 电光火石间,苏鹤声被吓的不轻,手比脑子快的,一拳头先挥在了陈意的脸上。 一时之间,周围的人都往这边围过来。 沈砚之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苏鹤声已经冲了出去。 他顾不上手上的疼痛,快速拉住苏鹤声即将再次落在陈意脸上的拳头。 “鹤声冷静点!” 苏鹤声被拉住,立刻回头去看沈砚之,语气着急:“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他着急的不行,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过度,显然刚才挥出去的拳头是本能反应,现在才是理智反应。 沈砚之盯着他,愣了一下,顿了半秒后,抬手在苏鹤声手上拍了拍,安抚道:“没事,别担心。” “你身体不好,万一伤到哪儿了一定要说,好不好?”苏鹤声说话带着恳求。 沈砚之不动声色叹了口气:“好。” 挨着沈砚之站的渝欢也被吓了一跳,皱着精致的五官,不断地欲言又止。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沈砚之往前站了一步,挡在苏鹤声身前,眼神冷冽地盯着陈意。 “我和你没有过节。” 陈意捂着脸,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势头:“是,我就是单纯看你不爽!” “……” 郑星被气的发抖,他一巴掌甩出去,狠狠扇在了陈意脸上。 他怒斥:“你疯了吗??” “我疯了什么?!他还没怎么样你就给我甩巴掌了,还说你心里没他?!” “我跟你解释很多遍了!”郑星气得要死,“沈老师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才认识多长时间,我怎么心里有他?!陈意!你能不能清醒点!!” 陈意不作声了。 沈砚之觉得自己真是无妄之灾,语气犀利:“陈意,你自卑跟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谁自卑了?”陈意怼他。 沈砚之停顿了一会儿,重新说:“陈意,你说你从事金融?” “金融行业近两年势头可观,看你衣着,应该有从事投资,或者进军了股票市场。” “……”陈意眼神微动,却不说话。 沈砚之继续说:“按理来讲,你的收入应该还算客观,但你第一天到这里,却对一分一毫都十分在意。” “这和对资金的敏感不同,倒是比较像是对钱财……过度珍惜。” 第41章 “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在讲你斤斤计较。” 苏鹤声默默听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或许是平日里沈砚之社交较少,他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嘴毒,毫不给面子的沈砚之。 他有点心虚,也有点害怕,毕竟他做的错事不少,刚才还冲动打人。 于是,他默默退到了沈砚之身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砚之眼神凌厉,那双桃花眼仿佛活了一般,如刀割开人的心思,他说:“所以,你是投资失败了?或许不只是投资失败,还赔了不少本钱,导致现在经济上有些拮据。” 陈意依旧保持沉默,不过脸上却露出了类似于难堪的神情。 “所以呢?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我也想问,和我有什么关系?”沈砚之反问。 他站的笔直,大衣里包裹的腰身盈盈一握,双腿修长,立挺精致的五官,优越的脸庞令他一出现在镜头上便吸粉无数,周身温文尔雅高岭之花的气质,必然是数一数二到令人艳羡的。 沈砚之面色有些发白,却让他显得更加漂亮。 他开口,声线冷清:“所以,我只能认为,你嫉妒我。” “我嫉妒你?你有什么好让我嫉妒的?!”陈意退到一边。 他莫名感受到了沈砚之身后,昏暗的屋内投射过来一道凶狠的视线。 如同伺机而上的野兽,咬合力极其强大,强大到仿佛能一爪撕烂人的皮肤和血管。 陈意又往后退了一步,表情稍微收敛了一些,不再那么不屑。 沈砚之手插在大衣兜里,解释道:“嫉妒我什么?当然是嫉妒我漂亮,嫉妒我有钱,还嫉妒我能被你伴侣每天挂在嘴边夸赞,还要说吗?” 自从节目录制开始,陈意便对他释放着若有似无的敌意,他钝感力没那么强,不是没有察觉,不过是不想多生事端。 考虑他自己和鹤声之间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他消耗现如今的精力了,实在不想再多处理一些难处理的人际关系。 渝欢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嘀咕道:“砚之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不知道沈砚之听没听着,总之陈意是听到了。 像是又踩到了他的痛点,陈意嘲讽道:“那又怎么样?你觉得自己很干净吗?把郑星和那个小孩子迷的团团转很厉害是吗?都上了这档节目,还跟即将要离婚的丈夫浓情蜜意,你不会觉得自己很有魅力吧?” “陈意你有病吗?”郑星实在听不下去,这里还有镜头直播,他伸手拉住陈意,想将他带离。 苏鹤声却走了出来:“等等。” 听见声音,陈意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紧接着便听见苏鹤声开口。 “砚之是很有魅力,所以我这十年都舍不得放手,我和他之间出现矛盾,并不代表我不爱他敬他,我得依靠他存活。” “陈意,你连敬重你爱人都做不到,他心里没你不是应该的么?” 苏鹤声居高临下的眼神扫过他胸口凌乱的衣领,尽管陈意已经整理过,仍然留下了莽撞的痕迹。 “对着镜头都能做出这种事,”苏鹤声哼了下,“背后怎么样,谁能知道?” 寡不敌众,陈意自认口才没有他们犀利,却始终认识不到自己的问题,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令人厌恶的自大和自傲。 郑星拉着他离开,陈意这才顺着走了。 人刚一走,沈砚之便开始打晃,眼睛闭了闭,脸色唰地一下白的彻底,手无意识地贴上小腹。 “砚之?”苏鹤声接住他往下滑的身体,焦心着喊他,“砚之,哪儿不舒服?” 沈砚之咬牙,无力地窝在苏鹤声胸前,虚弱地开口:“没事,有点头晕。” 还有点恶心,胃里像在闹洪水,胃酸争先恐后地上涌,不断冲击着他脆弱的身体。 沈砚之忍着头晕,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到了稍微碰一下就会难受的地步了? 到底是他身体的原因,还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在作乱。 不知是不是那尚未成型的小东西能感知到,沈砚之感觉小腹突然坠痛,心口陡然慌乱起来。 他缓了两口气,跟苏鹤声说:“鹤声,我有点不舒服,帮我拿下胃药和糖。” “低血糖吗?”苏鹤声多问了一句,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应了一声。 沈砚之自然明白不是低血糖,但此时这种症状,说低血糖和胃痛,是再好不过的掩饰说辞。 等人往楼上去,沈砚之才略微卸下伪装,轻轻拍了拍渝欢的手:“小鱼,麻烦,扶我一把。” 听着他说话都有些喘气,渝欢一下子就慌了神,机械地做着动作。 顾诚自始至终都充当了一个旁观者,直到看见渝欢没法处理这样的状况,他才上前搭了把手。 沈砚之被扶着到沙发上坐下,渝欢也才刚刚缓过神,皱起眉头十分担心的样子,嘴里说了句什么,但沈砚之疼的有点厉害,没注意听清。 他额上冒着汗,稍微偏头:“什么?” “砚之哥,你——”渝欢刚要重复,一抬眼看见苏鹤声正往这边大步流星地过来,随即闭上了嘴。 苏鹤声走近,利落地拆药,到厨房烧水,给严义打电话。 慌忙火急地结束了今天的录制,微博上却掀起了腥风血雨。 一整天的直播录制都没关,晚上的情况是突然发生,始料不及,一概被网友剪成切片在网上疯传。 带着沈砚之标题的,必然带“爆”。 除此之外,一同上热搜的还有另一件事,仍然有关沈砚之。 翌日一早,沈砚之躲在卫生间压抑着呕意时,接到了来自严义的电话。 他早起恶心的厉害,整个人都有点虚脱,一手撑着盥洗台,斜靠在墙上才能勉强站稳身子。 沈砚之动作迟了点儿,没接到电话,没几秒,对面又拨了一个过来。 他这才划开接听。 刚接通,严义焦急的语气就传了过来:“砚之,起了吗?出事了!” “什么?”沈砚之声音有点哑,精神恹恹。 严义只当他声音不对劲是没睡醒,他关上办公室的门,才接着说:“你怀孕的事可能瞒不住了。” 沈砚之猛地睁开眼,眼前是镜子里自己毫无血色的脸。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什么意思?” “昨晚你们节目那俩嘉宾吵架,但你被单独剪出来了。” 沈砚之等着他的下一句。 严义说:“你昨晚不是胃痛,是肚子疼,是不是?还有那一直跟你说话的那小孩儿,他说的话被扒唇语了。” “……他说了什么?”沈砚之脑袋有点迟钝,他自己都不知道渝欢说了什么。 严义说:“他问你是不是宝宝有问题,问你是不是肚子痛——这是网友扒出来的原话。” 沈砚之心口一紧,胃里再次一绞,他放下手机,撑着台子压抑着声音艰难干呕。 那边严义听见动静,突然沉默下来。 带流水声过后,严义才开口,语气凝重:“砚之,你在晨吐?” “可能是。”他不知道。 严义顿了顿:“嗓子是吐哑的?” “嗯。” “严重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两天了。” 说是这样说,但严义心里边儿也清楚,沈砚之嘴里的两天,不止两天。 这会儿严义当真开始着急了:“现在怎么办?” “你看起来孕反加重了,恶心呕吐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现在你和苏鹤声待在一块,就算没有热搜的事情,你也很难不被发现!” 沈砚之捂着胃,反胃感一直难以消散,他抿着唇,说:“瞒,不管怎么样。能瞒多久是多久,严义,手术能提前吗?” 说罢,双方都陷入沉寂,离手术还有大半个月时间,严义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只能商量一下。” 严义补充道:“手术排期的事情只是其一,还有更重要的,砚之,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评估,手术只会让你的病情加重,身体恢复将会是一个持久战!” 沈砚之不在意这些,带着些自暴自弃的意味:“有什么好恢复的,我这样的身体,即便没这样奇怪的病,也不一定能健康到老。” 他喘了口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出的话堪称绝情:“我总归是要死的,让它在我肚子里待的时间越久,才是对他的残忍——” 咚咚。 卫生间门被敲响,沈砚之浑身一抖,透过门看着外面高大的身影。 门再次被敲了两声。 “砚之?”苏鹤声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进来。 ----------------------- 作者有话说:大家想让他知道还是不知道呢?[猫头] 另外说一下更新时间,我姐国庆结婚,所以我会比较忙,每天差不多都是十一点半左右更新,这些天就会极限一点,临近十二点这样。等十号过后就会好一点了。 第42章 第33章 第33章 离婚综艺的意义 刹那间, 沈砚之脑子一片空白,紧张到连胃里的不适都感觉不到了。 “砚之?洗漱完了吗?” 沈砚之的身影映在卫生间的门上,他静静缓了缓神,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这才开门出去。 “怎么?”他问。 苏鹤声看了看他身后的卫生间,又状似不经意般扫了眼沈砚之,脸色不对劲,沈砚之是伪装不了的。 “早上不舒服了?”苏鹤声拧眉, 伸手将沈砚之拉出来。 他看起来很平常, 没有奇怪的地方, 沈砚之从他眼睛里看不出什么另外的情绪,除了担心。 严义说的热搜……苏鹤声到底知不知道? 连严义都知道的热搜,由此可见传播范围有多广。 所以, 现在苏鹤声的表情和情绪,是真的没看见, 还是装的,只是心照不宣不想戳破? “怎么了?还不舒服吗?”见他不说话, 苏鹤声接连问了几句,“低血压还是低血糖?我去弄点淡盐水?” 苏鹤声摸了摸他额头, 稍微有点凉, 应该是出了冷汗。 “先吃早餐吧,你状态有点不太对, 待会儿怕胃难受。” 沈砚之点头, 说好。 今天的早餐不是苏鹤声做的, 是陈意和郑星两人一起做的。 苏鹤声只做了沈砚之一个人的。 楼下其它嘉宾已经坐在了餐桌边,这是难得的一顿嘉宾齐全的早餐。 今天节目组没有新的任务,仍旧处于寻找记忆的进展过程中。 沈砚之下楼的时候, 明显感受到来自于四面八方探究或者困惑或者歉疚的目光。 无需多想,定然是大家都已经看见了热搜。 沈砚之不是圈内人,没有想着去撤热搜的想法,这热搜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看。 不过从这些投过来的眼神中可以猜到一些,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餐桌边的渝欢朝他招手,沈砚之自然而然地走过去,苏鹤声也在身边落座。 桌上的早餐少见的丰盛,沈砚之好奇地看了眼郑星,随后收回视线,面前多了碗白粥。 “砚之哥,你身体不好,喝点儿粥吧。”渝欢眨巴眨巴眼,朝他卖萌。 这小孩儿的心思过于好猜了,恐怕是担心热搜的事情被他怪罪。 沈砚之无奈地弯了下唇,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轻声说:“没事,谢谢。” 说罢,又用无声地口型说了句“不怪你”。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渝欢腼腆地耸了耸肩,这才收敛了些小心翼翼的神情。 沈砚之笑了下,再一转眼,面前的白粥已经被换成了鸡蛋羹。 他看向苏鹤声,眼神询问。 后者温声答:“剩的银耳羹不能吃了,白粥是大米熬的,你不可以喝,对胃不好,鸡蛋羹将就着吃点,可以吗?” “……”已经事无巨细了,沈砚之没得说。 这样的苏鹤声简直和以往有的一拼。 “沈老师。” 对面座位上的人叫了他一声,沈砚之循声望过去。 郑星笑了下,显露在表面上的情绪与昨晚迥然不同,这会儿他笑着。 “昨晚非常抱歉。”郑星说,“我们今晚之后会退出录制。” 沈砚之定定看着他,眼神平静。 “我们今天准备去离婚,所以我们的行程会提前结束。” 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几乎每个人动作都下意识僵住,目光聚在两个当事人身上。 《破镜》这档离婚综走到今天,出现了第一对决心离婚的人。 这仿佛让在场所有人幡然醒悟,他们的的确确是正在录制离婚综。 不仅仅是综艺,重要的是离婚。 他们不止在闹矛盾,而是真的是想要离婚才来这档综艺。 这无异于离婚冷静期。 郑星和陈意,是最先结束离婚冷静期的人。 无论节目组安排多少环节,互问多少答卷,说出怎样的指导性语言。 在这一刻,当有人真的对“离婚”这个词付出行动时,所有人对这档节目的意义才有真切的实感。 苏鹤声偏头看了看沈砚之,发现他正盯着郑星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吃一点?”他小声提醒。 沈砚之随口应了一声,叹了口气,他实在没胃口,片刻后,才第一个应了郑星的话:“也好,如果让你难受,要尽早结束。” 直到他说完话,餐桌上的气氛才渐渐缓和过来。 陈意一句话都不说,衣衫凌乱着也不整理,显得颓废,只是那点傲气仍然不愿意收敛。 “嗯嗯。”郑星看起来不算太开心,但却有种解脱的释然,“昨天实在不好意思沈老师,现在还让你陷入舆论,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可以提,我一定尽力。” 眼见着话题要转移到自己身上,沈砚之罕见地健谈起来,竟然自己开了话题:“你们有签离婚协议书吗?” “呃……”郑星愣了一下,摇头,但又说,“我不要什么,净身出户。” 被这话给问出危机感的苏鹤声:“……” “手续会很麻烦吗?”沈砚之好似察觉不到身边人忽然丧掉的情绪,继续问着。 郑星也老实答话:“不算麻烦,两个人都同意就好了。” “……” 两个人都同意,这还不麻烦?沈砚之腹诽道。 “对了,沈老师。”郑星放下筷子,眼神真挚地问他,“你真的怀孕了吗?” “……” 渝欢拿筷子的手一顿,悄悄地往顾诚那边挪了一点。 后者闷笑了一声,凑近他耳语:“昨晚这么着急就是因为这个?” “你知道沈老师的情况,是不是?” “啊!你别说话啦!”渝欢越听越心虚,他迅速抬手捂住顾诚的嘴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惊恐。 顾诚的嘴被捂住,眼神骤然深暗下来,盯着渝欢的那双眼睛,耳朵里全是他娇声的制止。 他身上一紧,拿开渝欢的手,反手握住,得寸进尺道:“我不说了,你不闹离婚,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 两人咬耳朵的声音很小,但方才渝欢那一声惊呼仍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怎么了?”沈砚之问他。 渝欢鼓着腮帮子摇摇头。 气氛还算融洽,陈意仿佛一个外来者,总是融不进去,索性起身离开。 人走后,郑星才朝陈意的背影看去,眼神中仍然带着些悲伤。 沈砚之静静看着,忽然有点酸意上涌,想着,他们不过都是执着于感情从而被磋磨的悲情人。 陈意身上不愿放下的傲气,致使他变成了现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的模样。 看郑星这幅模样,不像没有情的样子。 只是离婚恐怕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 今天的行程,苏鹤声打算带沈砚之去医院,不过没有提前告知,等到了医院,沈砚之才知道,医院竟然也是他们寻找记忆的一部分。 不是严义在的医院,而是前好几年,他一直做体检的医院。 沈砚之有点抵触,他不肯下车,不满道:“来这里做什么?” “带你来见一个人。” “谁?”沈砚之问。 苏鹤声替他穿上大衣,牵着他:“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但我想让你知道。” 说完,他朝后面的跟拍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工作人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给他们制造节目效果了。 沈砚之一路跟着苏鹤声上了神经科,一路上他想遍了所有人,都没找到一丝的头绪。 直到看见病房的人——林理以及他的经纪人。 苏鹤声率先推门进了病房,病床上的人立刻抬头,眼睛都亮了。 却在见到他身后跟进来的人时,脸色又阴沉下去。 “导演。”林理咬唇,小声喊他。 苏鹤声和沈砚之并排站,两人的气场一般强大。 他眉眼冷冽:“说吧,找我什么事,有什么事需要你费尽心思找到林导让他来转告。” “导演,这位是?”林理看向他身侧的人。 这人比苏鹤声矮不了多少,站在他身侧格外引人注意。 苏鹤声介绍道:“我爱人,他最近身体不大好,我得带着他放心些。” “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了,这次之后,我会发公告,剧组前面的录制全部洗牌,后续我会签约新的艺人演员。” “你不用在剧组等我,也不必再为难郭导。” 林理错愕地呆住,眼睛里逐渐涌上泪水,他尚未开口说话,经纪人倒是先威胁起来了。 “苏导,您恐怕忘记了跟天河签订的合约,现在还没到期,就算集团那边还没有给明确的答复,但不代表就允许您换人!” “苏导,您应该明白这份合约的重要性。” “嗯,所以?”苏鹤声一字一句,言辞犀利道,“我接受天河集团塞进来的人,是因为林理你有一定的能力。” 第43章 “可你主意打到了不该打的人身上,你该想想是不是自己越界。” 沈砚之旁听着,他该想得到,苏鹤声特意说这番话,便是说给他听的。 苏鹤声其实不相信他不介意他的花边新闻。 老实讲,沈砚之的确不介意,可他现下闹这一番,却令沈砚之油然而生一股子异样。 林理,也算是苏鹤声工作的一部分,沈砚之头一回近距离接触。 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接触苏鹤声跟天河的工作。 ----------------------- 作者有话说:好乱七八糟的一章,抱歉抱歉,太累了,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得统一改文。 鹤声还不能知道,还得有两个还是三个剧情过了,他才能知道[猫头] 第34章 第34章 撒谎 见完林理, 苏鹤声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会上热搜,只是顾不上处理这么多,苏鹤声又接连带着沈砚之到了陶主任的办公室。 跟陶主任是提前约好的, 刚好陶主任今天下午坐诊,所以提前来了医院。 沈砚之路过长廊,他对这个医院或者说这个长廊尤其的熟悉。 直到站在陶主任办公室门前,沈砚之才惊醒,却也只能故作镇定。 “来这里做什么?”他站定在离办公室门半米不到的距离处, 稍微使了点儿力, 将自己的手腕从苏鹤声的牵制里挣脱出来。 沈砚之不等他回答, 扭头就走。 苏鹤声快步走到他前面拦住人,哄道:“只是看一下,陶主任说你之前的检查报告有些问题, 所以我才带你来,不是不经过你同意来带你体检。” “……” 检查报告有问题是肯定的, 沈砚之一早就知道,否则也不会突然换医院。 可那份检查报告连严义都很难看出问题, 怎么都过去两年了,陶主任忽然又察觉出了异样? 沈砚之琢磨着, 但现在已经箭在弦上, 苏鹤声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要是再拒绝, 又要被怀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好几回都因为苏鹤声, 不得不被迫透露出一些他的身体信息。 倘若不是确信严义没有跟苏鹤声交涉过, 他都要当真以为苏鹤声只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沈砚之微抬着下巴,手揣进兜里,淡声道:“走吧, 进去。” “好。”苏鹤声笑着,试探地伸手,想将沈砚之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重新牵上。 沈砚之只当没察觉,先敲了门,陶主任喊了声进,沈砚之便推门进去。 “沈先生。”陶主任抬头,戴上眼镜,起身把白大褂穿在身上,打开电脑后,才说,“先坐一会儿,沈先生。” “好。”沈砚之在他桌前坐下。 陶主任先是吸了口气,准备进入正题,却察觉这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以及沈先生冷脸的样子。 他顿了顿,问道:“苏先生,您……没跟沈先生说吗?” “……”苏鹤声理亏,没敢说话。 虽然不是来体检,但他擅自带沈砚之来重新看检查报告,恐怕也是在沈砚之的雷区蹦跶,否则不会连陶主任都能看出沈砚之的坏情绪。 但他不得不来。 有太多事他想知道了——砚之给他发的没头没尾的信息,那些已经失效的检查报告的照片,还有那些接连的未接来电。 苏鹤声仿佛被笼罩在迷雾中,只隐约能看见事情的轮廓,中央却乱成一团,怎么都理不清。 除却从沈砚之口中亲自说出来的可能性,目前为止,他只能来找陶主任,以便观察沈砚之的状态和神情。 苏鹤声噎了半秒,抬手摸了下鼻子,回道:“现在知道了。” “……” 陶主任装模做样地咳嗽了一声,随后才说:“是这样的沈先生,因为您很久都没有来体检,我以为是您和苏先生商量过的,后来才得知您确实没有体检,所以我翻了之前您的体检报告出来看了一下,发现您有一个指标和国际上最近新发表的期刊上的症状有些像。” “。”沈砚之缄默不语。 苏鹤声站在旁边,时不时低头看他一眼,可沈砚之的神情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变化。 当事人不讲话,陶主任求助似的朝苏鹤声投过去一个眼神,后者眨眨眼,但无可奈何,他也不敢这时候跟沈砚之说什么。 能把人带进来他已经得罪人了,才不会蠢到这时候再去触霉头。 陶主任会意了他的眼神,再次咳嗽一声,继续问:“沈先生,我想问您一些关于症状的问题——” 只是和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苏鹤声的声音。 他听见苏鹤声非常不要脸地说了一句:“算了吧,我们先回去,陶主任,我哥不太喜欢医院,这次答应你,是我莽撞了。” 陶主任:“…………”这是在……? 他眼神疑惑地看向苏鹤声,便见这人皱着眉,一脸为难,仿佛还有点委屈,就跟他话里的情绪一样。 沈砚之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苏鹤声,似乎在说“别装了,你的演技真的很拙劣”。 苏鹤声被看的心虚,摸了摸头发,但仍镇定自若地摆出那副被强迫的神情出来,就算被看穿,但自己要给足自己自信。 否则就是真的被看穿了。 沈砚之懒得搭理他,也懒得看他做戏,跟陶主任说:“您问吧。” “好。” 陶主任问的问题,同之前问苏鹤声的差不多,他说:“我先介绍一下,因为期刊才发出来没多久,我也是参加了院里的研讨会才知情,这才去看了下期刊。” “——发现您指标的变化和临床上的指标变化十分相似。” “嗯。”沈砚之不悲不喜。 陶主任正式问道:“之前给您做体检的时候,您是既往病史的,有关夜盲症是吧?” “嗯。”沈砚之坦然回答,“自小就有,可能是遗传。” “哦,这样……” 陶主任犹豫了一下,又问:“遗传……您是知道您家里人也有这样的状况吗?” “是的。” 沈砚之不愿多谈他的家庭情况。 说实在的,苏鹤声和沈砚之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听沈砚之提及过他的家庭成员和家庭情况,自始至终他都只知道沈砚之是孤身一人,且过得简单又清贫。 却没想到,头一回听他提及家里人,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沈先生的家人也有夜盲症吗?” “嗯。”沈砚之说,“几乎都有。” “现在有好转吗?” “不知道。” 苏鹤声垂眼,看了看砚之,而后又拧着眉眼给了陶主任的意思。 后者仍然会意,但碍于苏鹤声已经有了前科,陶主任怕还有什么套路等着自己,于是没管苏鹤声的示意,继续问道:“那您清楚,您家里人夜盲的情况是完全看不见,还是仅仅是在没有光线的时候看不见呢?” “……” 沈砚之沉默了片刻,手心一片冰凉,眼神忽然冷冽起来,透着刺骨的寒,可语气仍然温和地回复:“后者。” “哦……”陶主任了然地点头。 可这会儿沈砚之的情绪变化太明显,都不需要苏鹤声再提醒,陶主任便主动换了话题。 “沈先生,您白天会有突然看不见的情况吗?” “没有。” 沈砚之很平静,苏鹤声闻言看过去,听见他说:“我只是夜盲,没光线的情况下视力很弱,但不会完全看不见。” “……好,我知道了。”陶主任点头。 原本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沈砚之视力的问题,但沈砚之却一概否认。 苏鹤声又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沈砚之是在撒谎。 两人从医院出来后,苏鹤声拿出手机,凭着记忆,重新添加了陶主任的微信,不到一分钟,陶主任就发了一段文字过来。 【沈先生有可能没撒谎,目前研究表明,这种病症是很罕见的,而且暂时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式,沈先生的体检报告只是和病症的其中几项指标相似,也有可能是贫血导致。当然,如果苏先生不放心,我建议从现在开始,恢复三个月一次的体检,无论是在哪个医院。】 苏鹤声简单回了一句,然后收起了手机。 离开医院大门,沈砚之一句话都没说,最近天气逐渐升温,不太冷了,沈砚之的脸色却很冷,冷到苏鹤声离他两步远都能感受到。 苏鹤声琢磨着,想跟他道个歉,但尚未付出行动,沈砚之便率先停住脚步,转过身,眼神不悦地注视着苏鹤声。 “怎么了?”苏鹤声下意识问。 沈砚之眉眼沉沉,气质倏然锋利起来,他淡声道:“鹤声,这次我原谅你。” 心里一沉,苏鹤声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沈砚之继续说:“你已经向我试探很多事情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看不出来,可你还是在继续这样做,是想试探什么?” 第44章 “试探我对你的底线到底在哪儿么?” “还是想知道以现在我们之间微薄的感情,我对你的容忍度能有多少?” 苏鹤声被斥的哑口无言,好半晌都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沈砚之移开视线,他见不得苏鹤声这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像个可怜小狗。 “苏鹤声,如果你想我们也提前结束录制,你可以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沈砚之是真的有点生气,尽量稳着声线,不在镜头前发火。 这句话显然是句威胁,但在苏鹤声听来,更像是个机会。 “好。” 沈砚之听见他应了一声,又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便看见了令他头疼的一幕——苏鹤声又红了眼睛。 只是这次他狠了心:“又想哭?” “有什么好哭的?”伤人的话说出口便接连不断,沈砚之继续说,“该哭的是我吧?” 沈砚之转头就走,跟拍也很有眼力见儿的跟着沈砚之,苏鹤声都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抬步跟上去。 “哥,热搜我给你撤了。” 才走几步,沈砚之听见身后传来沙哑且带着鼻音的声音。 第35章 第35章 一个超级大的误会 沈砚之看着他, 眼神不明,可他注视着苏鹤声半晌,并没有从他眼睛里看到类似震怒或者悲伤的情绪。 他一时间辨别不出苏鹤声到底是怎么想的。 怀孕的事情上热搜不可怕, 网友的推测也不过都是推测,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 但倘若苏鹤声因此对他产生怀疑,那将会是一件难缠的事情。 正如严义电话里说的那样,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成日里与苏鹤声纠缠在一起, 很难不露馅。 他垂了垂眼, 故作镇定, 抬眼平静地看他:“你看到了?” “嗯。”苏鹤声先是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随即补充道, “我怕影响到你。” “你不常接触这个圈子,一旦信息在网络上被猜测传播, 那你的私人生活可能会受到干扰。” 闻言,沈砚之一怔, 他确实没想到苏鹤声考虑的居然是这个。 可他还是不敢相信,苏鹤声对他怀孕的事情不会有任何猜疑。 于是, 他还是试探着开口:“你相信吗?” 不知怎么的, 他看见苏鹤声听完这话后,眼睛忽然就亮了, 随即便听见他问:“哥, 你在意这个吗?真的吗?” “?” 那眼睛里全然是不可置信和欣喜若狂, 沈砚之确信自己没看错。 沈砚之没答话,苏鹤声便默认他是在意的,于是完全忘记了刚才还惹他生气的事情, 慢慢靠近他,轻声低语道:“我不会相信的,不是不相信他们,是我相信你。” “我和你在一起十年,没人比我更了解你,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有发生,你一定会告诉我,而不是因为这个而瞒着掖着以至于想和我离婚。” “让你没有安全感,是我的错,让你有了这么久的离婚念头,我还没发现,更是我大错特错。” 苏鹤声似乎说到了情至深处,猛地觉得此刻是他示爱的好时机,于是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继续说:“哥,但请你相信,我不可能不爱你,如果我做错了,请你给我改过的机会。” 然后顺其自然,得寸进尺地提出最终目的:“但可不可以,不要离婚。” “……” 沈砚之一脸无语的表情,苏鹤声离他很近,这人身上的荷尔蒙气息与他身上冷清的气质纠缠。 他是真觉得无奈,甚至都无心细想为什么苏鹤声说的跟他想的不一样,他知道的好像不是怀孕的事情,言语中却隐约有点影子。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直直道:“你很非主流很莫名其妙你知道吗?” “……?” “很蠢听起来。” “我是讲真的!”苏鹤声着急起来。 沈砚之:“我也讲真的。” 说完,沈砚之忽然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这种蠢脑子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不过还好,他也能松口气,除非真是苏鹤声演技格外卓越,可以从导演转行到幕前的程度。 他转身往前走,苏鹤声在后面跟着,这人突然停住,拉住身边的跟拍摄像师,十分诚挚地问道:“我真的很非主流吗?” “……应该。” 苏鹤声脸色一冷。 跟拍立刻转变:“后期我们会给苏导刚才深情的告白加上合适的bgm,苏导不用担心。” 苏鹤声:“……” ** 今天的行程结束比较早,苏鹤声主要就是带沈砚之去医院见陶主任,沈砚之现在需要休息,所以苏鹤声早早带着沈砚之回了别墅。 虽然现在不确定沈砚之是否有隐瞒症状,但无论是陶主任还是严义,都一致认为沈砚之贫血严重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到别墅的时候,顾诚和渝欢还没回来,苏鹤声先是往厨房看了眼,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叮嘱沈砚之:“哥,你现在不要睡觉,我先给你做点吃的,不吃就睡觉会低血压。” 没听到回话,苏鹤声又走出来,拉住即将倒在沙发上的沈砚之,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色,忧心道:“好吗?不要睡觉,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热水,我做饭很快,好不好?” “……不好。” 沈砚之往下倒,只淡淡说了一句,他有点累,精神不济的情况下只想倒下,但不能确保自己不睡着。 即使他也知道,要是他现在睡着了,待会儿醒来保不齐会头晕,可他此时此刻就想倒在沙发上。 今天上午几乎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晨起又吐了好一会儿,可谓是身心俱疲。 苏鹤声拧眉,一手揽住他后背,将人扶起来,就这么几分钟时间,竟然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砚之,喝点水,好不好?”苏鹤声单膝跪在沙发上,沙发垫凹陷进去一块,轻轻摸着沈砚之的背。 这动作仿佛是相处已久的热恋夫夫,一点儿都看不出隔阂。 沈砚之坐在沙发上缓了缓,本想起身逃开苏鹤声往楼上卧室去,但刚一动作,就被苏鹤声横腰拦下。 他一个没注意,整个人都倒在苏鹤声身上,脑袋刚好卡在人的颈窝处,嘴唇擦过苏鹤声的锁骨,沈砚之感觉揽着自己的人身子都僵硬了。 苏鹤声双臂环着他,被微凉柔软的唇瓣擦过锁骨,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他倒吸一口凉气,揽着人不动了。 人是没动了,但沈砚之感受到了抵在自己腰间的东西。 隔着薄薄的衣裤,他都能感受到灼烫的温度,所有疲惫和倦怠顷刻间烟消云散。 沈砚之对着摄影机和直播间,但被苏鹤声挡了个实在。 “鹤声,”沈砚之抬眼,与苏鹤声晦涩的眼神相对,淡然道,“你有反应。” 他声音很小,可能是还顾及着摄像头,所以只有苏鹤声能听见。 但苏鹤声这种情况,很难能说出什么话来。 沈砚之忽然哼笑一声,手臂缓缓挪动,摸在苏鹤声的腰间,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撩拨似的划过他的腰线,下摆,随后握住一捏,松开,动作快到连苏鹤声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得苏鹤声闷哼一声,沈砚之这才扬起一抹得意似的笑。 他靠近苏鹤声的胸膛,调笑道:“怎么样?舒服吗?” 说完,不等苏鹤声做出任何反应,他便推开苏鹤声,站起身。 虽然脸色还苍白,但精神倒是回来了点。 人从怀里离开,苏鹤声阖目,深深吐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往厨房去。 自打苏鹤声从剧组回来,再到上节目这么久,沈砚之头一次这么高兴。 对着客厅的直播间的人也是久经沙场,自沈砚之和苏鹤声俩人从外面回来后,直播间的人数便在逐渐往上涨。 此时正闹得热火朝天。 【这是在干嘛?这么亲密?亲亲抱抱哄哄的是离婚的夫夫该做的事吗?】 【楼上,他俩还没离婚了,合理撒糖】 【卧槽,这是在干嘛直播间不会被抬吗?】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刚来,直播间被抬了吗?】 【没呢,我也不知道咋了,一进来就全是啊啊啊啊】 【谁爽了我不说……】 【我说大家脑子里能不能不要这么黄色废料!】 苏鹤声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掏出冰块放进水里,再把碗一同放进去,将双手浸在冰水里降温。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吻以及沈砚之握手的力道。 这很难不令他心猿意马。 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勾引。 苏鹤声泡了会儿冰水,还是决定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他拿了手机,给郭仲拨去电话。 那边接的快,一接通就开始报喜:“苏导!剧组的进度开始正常进展了,林理这两天都不在,我这边展开的很顺利!” 第45章 “是,他到这儿来了。”苏鹤声冷声。 “啊?什么情况?” 苏鹤声不打算跟他说这个,而是另外交代:“你登一下我的官方账号,帮我发个澄清声明,文字内容部分,我加你微信发给你。” “什么澄清声明?姓林的又闹幺蛾子了?怎么突然又要发澄清声明?” “不是,按照我发给你的复制粘贴就好了。” “哦哦,行,发过来吧,我叫助理帮忙发一下。” “不行,你亲自来。”苏鹤声拒绝。 郭仲疑惑:“??” “苏导,大哥,我忙的要死啊!进度被姓林的耽搁那么久,现在赶进度很重要啊!” 苏鹤声不这么觉得:“我这件事更重要,尽快,不要拖延。” 说完便径直挂了电话,不给郭仲发反驳的余地。 他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郭仲,这才让刚才的紧绷感缓和不少。 苏鹤声进厨房后,沈砚之便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一抬眼,便是苏鹤声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沈砚之忽然轻笑了一声。 等苏鹤声开始动厨具后,沈砚之才拿出手机,点开几乎不用的微博想看看自己的热搜,刚打开,便弹出一个特别关注的微博。 苏鹤声v:【有关昨天我先生沈砚之的热搜,由我来澄清,我与我爱人之间不存在第三人的插足,我爱人是一个十分敬重感情的人,我们之间的矛盾与纠葛皆因我而起,我正在挽回,请求大家不要猜测或者攻击我爱人,我不想在挽回的路上,因为我的错误而对他造成更多的伤害,包括但不限于身体心理和名誉。】 ----------------------- 作者有话说:写3000真的写不出什么东西,还是得6000 第36章 第36章 被击溃的梦境 这条微博沈砚之看着奇怪的很。 和他所知的信息完全不一样。 那严义怎么会这么着急地跟他说热搜的事情? 沈砚之拇指摸着手机屏幕, 稍微扭过头去看了眼苏鹤声,仍然只能看到他的后背,那人正在砧板上切着什么东西。 他又回头, 粗略翻了几条热度比较大的微博,无一例外都是在猜测他和直播中出现的那个陌生男人的关系。 那个陌生男人就是严义。 只是直播中没给他把脸露出来,只是能看见他修长而步履匆匆的腿脚,所以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几条热搜热度这样大,严义既然知道热搜的事情, 怎么会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呢? 沈砚之走到楼上拐角处, 坐在楼梯上, 重新给人打了个电话,严义那边可能不太忙,接的也快。 沈砚之把自己看到的热搜跟他简单说了一下, 那边“啊”了一声,又说:“我不知道啊, 我听科室的几个实习生在讨论这些事,随口问了一嘴, 说的就是你怀孕的事,还说了些什么我没记清。” “……” 这样看来, 严义估计也不知道自己也是这个热搜的主角之一。 严义家世大, 消息封的严,网上几乎泄露不了他的个人信息, 除非亲自到医院见他人。 “我知道了, 先这样, 我挂了。” 沈砚之挂了电话,在原地坐了会儿,不多时, 下面响起脚步声,苏鹤声应该是来找他了。 随着脚步声渐近,沈砚之起身,耳畔却猛然一阵轰鸣,视线昏暗不清,心悸不断,甚至伴随着丝丝缕缕的抽痛,他抬手扶住身旁的扶手避免摔倒,另一只手贴着胸口。 正巧被刚上来的苏鹤声看到,那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人,轻轻拭掉他额上的冷汗。 “怎么回事?”苏鹤声担心。 “没事,起急了。”沈砚之声音虚弱,仿若发出来的只有气音。 苏鹤声拧眉:“我没让你睡觉,你不会到楼梯上坐着睡了吧?” “……” 沈砚之讲不出话,他现在视线有些不太清晰,刚才昏黑的一瞬已经过去,现下却有些模糊,光亮倒是正常的,只是景物看不大清楚。 “没睡着,地上凉,我坐会儿醒醒精神。”沈砚之低头,抬脚往下走。 直到走到楼下,他的视线都没恢复,一直处于模糊的境地,这令他的心情刹那间沉入谷底。 “先吃饭吧,”苏鹤声把煮好的清汤鸡蛋面端到餐桌上,“吃完你坐会儿再去休息,节目组要是有其它活动我再叫你。” “好。”沈砚之担心他的视力一时间恢复不了,现在除了尽快独处不露馅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 听他这么乖顺地答话,声音还很柔和,苏鹤声狐疑地瞧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从外头回来,苏鹤声担心他胃口不好,只是为了让他垫垫肚子,所以做的特别少,给他的面的分量也都不到自己的一半。 只是意外总生在平静时,方才逗弄苏鹤声升起的那点儿愉悦,此时被陡然模糊的视力彻底击溃。 仿佛让他从云端的梦境坠入无边无境的深渊陷阱中。 他闻的出来这碗面有多香,可他现在只能从光线的缝隙中窥探到那抹绿色,然后依稀辨别出那是两颗青菜。 沈砚之挑了两下,吃了两口青菜。 苏鹤声没动筷子,盯着他在食不下咽的样子,脸色黑的彻底。 “哥,吃不下?” “不太饿。” “胃不舒服吗?” 沈砚之摇头,手撑着额头置在桌面,垂眸,忽然阖目。 不过半秒,他额上便被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手,这才让他发觉自己原来在慢慢渗出些冷汗。 他有想过自己将来要面对些什么,也基本有思考过对策,可他没有想过,如果他的病症是五感渐渐消逝会怎么办? 坦然面对自己与苏鹤声之间的感情,坦然面对死亡,是因为他对这些都有把控度,他会尽量让这些事发生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但他的病情发展,如今已经成了未知数。 如果眼睛彻底看不到,他还有耳朵,倘若耳朵也听不见了呢? 沈砚之睁眼,漂亮的眼睛里有些充血,平日里浅淡的双眼皮褶皱忽然变得深邃起来,看上去疲惫不堪。 之前视力模糊的时候,可他想着顺其自然,不曾想过那么多发展状况。 “哥,吃两口面条我带你去休息,”苏鹤声的声音掐断了他的思绪,“数两口。” 沈砚之的目光左移,看向声音的来源,却只看见离的最近的面条。 那筷子夹的面条已经喂到了嘴边,他张嘴就能吃掉。 苏鹤声再往他嘴边凑了凑:“趁热,不吃就凉了。” 不知怎么想的,沈砚之张嘴吃掉了送到嘴边的面条,又吃下了接下来的一口。 苏鹤声说话算话,当真只喂了两口。 放下筷子,他带着人上楼进了卧室,叮嘱:“歇会儿,至少半小时后再睡觉,行不行?” “嗯。”沈砚之默不作声点头,乖的不像他。 苏鹤声沉默着瞧了他半晌,等他坐到床边后,才关上门出去。 但他没走远,颓唐地靠在卧室门上,垂眸沉思,看起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苏鹤声轻手轻脚下楼,跟拍的摄影机开始怼着他,问道:“苏导看起来有心事?” “没事。” 这会儿讲话竟显得格外的成熟稳重,一如刚上节目那几天。 苏鹤声看了眼时间,找到林导所在的房间,穿过各式各样的机器,精准的寻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看沈砚之房间的林导。 “林导,商量个事儿。” “好。”林导答应。 周围人:“…………”好像还什么都没说吧? 林导做这个行业这么久,他多少能明白苏鹤声的用意。 若非是极其重要的事情,他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找到他,大可更委婉一些。 即便林导利用他,但也理解他,所以一口答应了他的要求。 虽然他还不知道是什么要求。 苏鹤声也不管他是不是有底线,直说:“把砚之房间的摄像头关掉,白天节目组直播的设备也不要对准他,直播时间我可以找时间和他一起补回来,但现在不要对准他。” 林导:“…………” 不过,林导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仍是答应了。 苏鹤声从卧室出来后,眉心就没松开过,他看了眼时间,再次出门前往医院。 不出意外,林理还在病房,只是苏鹤声这趟来的目的不是林理,而是他的经纪人。 他直直地闯进林理的病房,视线对准正在敲电脑的经纪人,从身上拿出一张卡,拍在桌上。 经纪人怔然地盯着那张卡看了片刻,这才抬眼看苏鹤声:“怎么了苏导?” “这张卡里,六千万,”苏鹤声说,“——付违约金,林理我不用,戏我不拍,但小岛,我一定要。” 苏鹤声将手插进兜里,继续说:“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最清楚,至于林理,他目前会被我的团队除名。” 第46章 “苏鹤声!” 病床上的林理忽然大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苏鹤声讲,“我只要小岛,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当然,在场三人都明白,苏鹤声这话的其中意思,是和天河站在了对立面,付出代价,便是指从天河手里拿到小岛,将不惜一切代价。 经纪人推了推眼镜,奇妙地冷静下来:“前这么多年的积攒的名誉都不要了?” “你真觉得我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经纪人问了和林理一样的话。 苏鹤声没说话,他想起今天沈砚之忽然变化的情绪和脸色,沈砚之被诊断和猜测的身体状况,这哪一个不比那些重要? 他笑了下:“导演而已,很重要吗?六千万买不到小岛,但能付你们的违约金,能明白吗?” 经纪人皱眉,和林理对视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由着苏鹤声离开。 苏鹤声从病房走后,转道去找了严义。 突然的到访还吓了严义一跳,生怕他是来问沈砚之怀孕的事情。 ** 沈砚之下午没休息,视线依旧模糊不清,所有事物在他眼里都只有方便辨认形状的轮廓。 他揉了揉眼睛,半靠在床头,捂着抽痛的心脏,深深吸了两口气。 有点痛…… 小腹也痛…… 沈砚之摸索着起身,凭着记忆翻出行李箱的药物,拉开行李箱里的里层拉链,将那些已经有段时间没用的药一股脑塞进去。 行李箱被他放到了床尾,他必须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如果在他病情恶化之前他不能解决所有事情,那他当真适合独自面对。 一下午的时间,沈砚之在朦胧的世界里想尽了往后的一切,傍晚五点左右,他的视线恢复清晰。 犹如做了一场十分用力的梦,眼前景象清晰起来的瞬间,沈砚之只感觉到精疲力尽。 他脸色苍白的厉害,起身时更是被头晕侵袭,顾不得那么多,他必需尽早行动。 沈砚之攒了点儿力气,下楼出门,刚巧碰上回来的苏鹤声。 只见那人眼神晦涩,幽深的墨色仿佛要将人深深卷入,似乎已经将他的意图看穿。 苏鹤声低语:“哥,你要去哪儿?” 第37章 第37章 没必要鱼死网破 遽然的声音打乱了沈砚之的所有思绪, 他怔然抬头,呆呆地望着来人,这人正抬步往他跟前走。 步履匀速, 可落在沈砚之眼里,统统变成了慢动作,他估计自己是心虚。 但他也没做错什么,其实最多也就是偷偷琢磨事情后怕被发现的担心而已。 沈砚之是这样想的,嘴上却说着:“我出去透透气。” “是吗?”苏鹤声一把牵着人, 带着沈砚之往里走, 沈砚之抿了下唇, 决定先使用缓兵之计。 苏鹤声环视了一圈室内,依旧没有其他人,顾诚和渝欢还没回来。 “哥, 你什么时候醒的?” 沈砚之虚扶着腰,靠在沙发背上, 小腹的疼痛在不断侵袭,实际上这几天的不适又多添了一项。 肚皮的紧绷感, 像是有丝丝缕缕的细线,左右拉扯着腹部的肌肉, 令他觉得紧绷, 甚至有时候会喘不过气,呼吸不过来。 什么时候醒的?他压根儿没睡, 怎么醒的? 沈砚之难受地拧眉, 直起身子, 随口胡诌:“刚才。” “你要去哪儿?” “去透气儿。” 苏鹤声垂眼盯着他瞧,直把人看的心里发毛。 好歹沈砚之对苏鹤声这样的目光多少有些免疫,所以也不看他。 他能察觉到苏鹤声的视线没离开过自己, 像长在他身上一般,如同烈阳灼人。 少顷,沈砚之快挂不住脸时,苏鹤声才收回视线,慢悠悠地说:“现在虽然回温了,但对你来说还是有点凉,尽量不要一个人出去。” “……” 就这样听着,沈砚之倒是觉得这只是句寻常的关心,可越品味越觉得不对劲。 苏鹤声顿了顿,见他脸色仍有些憔悴,问道:“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 沈砚之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刹那间仿佛炸出火花,两道锐利的齿轮正不断逼近,摩擦的瞬间迸出飞渐的火星,稍不注意便能引爆什么可燃物,然后烧的面目全非。 他们沉默着,对视着,四周都静止了,无声的对峙一触即发。 沈砚之想问他想做什么,怎么突然出去一趟再回来忽然就变得心事重重,且矛头都对准了他,就像他犯了什么错一样。 可他现在也不能直接问,苏鹤声玩的一手好花样,叫他占尽了便宜。 沈砚之咬牙,回身坐回了沙发上。 “睡够了。” “好。”苏鹤声说,“那晚点我们再直播,要播到两个小时。” “?” 沈砚之拧眉,看他:“我们?谁们?我和你?” “没错。” “不了,你自己播。” 苏鹤声料到他会拒绝,也不继续劝说,换了个话题,手指敲着沙发背,盯着沈砚之柔软的头发和呆呆的发旋,语焉不详地说:“哥,你不问我出去做什么了?” 沈砚之身体后压,窝进沙发里,专心致志地玩弄描摹着自己修长的手指。 “和我没有多大关系,那是你的自由。”所以最好也不要问他去做了什么,不要干涉他的自由。 苏鹤声说:“我去见了严义。” 沈砚之动作一顿,微微蜷紧手指,缓缓抬头,对面是一众摄像头和零星的工作人员。 “是他让我去找他的。” “……”沈砚之只能按兵不动。 “他让我看好你。”苏鹤声皱起眉头,“哥,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 “…装什么?”沈砚之眼神冰冷,“你不是知道吗?” “我不知道。”苏鹤声摇头,手里拿了个u盘摩挲着,“但你既然信任严义,我自然也听他的。” 沈砚之忍无可忍:“有话直说,拐弯抹角没必要。” “我这两天要回剧组处理一些事情,之后会一直留在这里。” 这沈砚之更听不明白了,把他的话重复一遍:“留在这里?” “对,我照顾你。”苏鹤声说。 沈砚之立即否决:“不需要。” “我认为你需要,你根本没法好好照顾自己。” “我现在可以,人都是会变的鹤声,我之前就说过了。” 苏鹤声沉默片刻,声音压低,带着懊悔:“是,人都是会变的,以前我或许会听你的,但现在不了。” “离婚我是不会同意的。” “但你需不需要我是你的事情,我做什么是我的事情,求仁得仁。” 沈砚之撑着沙发起身,回头看他:“你很泯顽不灵。” “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严义说的对,你需要人看着。” 话落,两人又陷入沉默,沈砚之只觉得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像在打哑谜,又像在相互试探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深吸口气,扭头望向门外,竭力调和情绪,外面起了点儿风,快要天黑。 再转回来时,沈砚之还是暗骂了一句:“狗皮膏药!” “我就是。” “……” 沈砚之懒得搭理他,径直上楼,将电脑拿出来开始修改剧本。 刚打开,邮件来信便随之响起,他点开看完,随手回了信息。 楼下。 苏鹤声从外边的公路一路跑回来的,最近升温,刚才又和沈砚之进行了一场心里博弈,后背都湿透了。 他想着,有句话沈砚之没说错,他就是在不断地故意地试探沈砚之的底线,从而扩大自己的活动范围。 不是他非要和沈砚之对着干,而是实在没办法了,他只剩这一条路。 那部承载了这两年沈砚之所有情绪的私人手机就在他的口袋里,沉甸甸的。 苏鹤声叹出一口气,脱了外套,在刚才沈砚之坐过的位置上原地坐下,他撑着膝头,揉了揉眉心,将手里的u盘收回去,妥善放好。 原本想问问u盘的事情,但他今天想说的事情太多,恐怕单拎一件出来都会精准踩在沈砚之的雷点上。 他现在不敢这样随意蹦跶。 回来的路上他就在想说哪件事比较好,结果话赶话说了剧组的事,u盘只能搁置。 “诶?苏老师,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渝欢欢快地跑进来,左右看了看,“砚之哥呢?” 跟他一起回来的,不只有几乎形影不离的顾诚,还有已经离婚的郑星。 苏鹤声视线掠过他们,定格在渝欢身上,随口答:“在休息。” “啊?他又不舒服了吗?”渝欢把挎包放下,一把将额头上的刘海撩上去,“那你怎么没去照顾?” “他应该在睡觉。”苏鹤声说。 第47章 他停顿片刻,问跟在渝欢身后的顾诚:“你们吃过了吗?” 顾诚:“没有。” 苏鹤声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顾诚和渝欢分别倒了一杯。 “!”渝欢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倒是顾诚,他放下手里的零食袋,问:“苏老师有什么事?” “半个小时后我要出去一趟,你们如果做饭,我又没赶回来,替我给砚之做一份,然后叫他吃饭。” 苏鹤声简单说了下自己的要求,顾诚点头说好。 “沈老师有什么忌口吗?”顾诚把一个小袋子装的生鲜放到厨房冰箱,一边问。 “……挺多的,我待会儿列个清单给你。” 在看到那张所谓的清单之前,顾诚对“挺多的”没有具体概念,只当苏鹤声是夸大其词。 “苏老师要去哪里?”说话的是郑星,不知道是不是不用再录节目,他换了身行头。 这幅样子倒像是谁家的贵公子,与那个被感情磋磨而崩溃的郑星是两个人。 “有点事要处理,我会在一个小时内赶回来,如果砚之不吃饭,帮我劝劝。”后面这句是对着渝欢说的。 他知道沈砚之对渝欢比较喜欢,大概是喜欢惹人怜爱的模样,这是他学不来的。 又想岔了!苏鹤声摇摇脑袋。 楼上,沈砚之正给秋雨老师通视频,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次联系。 他得知,秋雨老师从前是天宝影视的金牌编辑,后来天宝被收购扩大,秋雨老师也一同改变了编剧风格。 现已退休,但还在做顾问指导。 毫无疑问,编剧对情感的掌控定然是数一数二的,所以秋雨老师当之无愧,当仁不让。 叮叮—— 邮件声音再次提醒,沈砚之点开看,是正在通视频的秋雨老师发过来的。 沈砚之点开,里面的目录和附件有些多,他看的眉心微蹙,秋雨老师发这些东西是……? “小沈,这些是我和之前天宝影视合作时拍摄的影视作品,你可以看一下,版权问题也请你一并帮我看一下,十分感谢。” 可能在国外待久了,秋雨说话一板一眼。 沈砚之困惑道:“版权问题?您担心哪方面的问题?” “之前有和天宝签版权合同,他们属于让利方,但现在关于版权方面的问题,可能和之前有些不同,我知道你有和许多国内的制片人有联系,你很优秀,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看看。” “小沈,鹤声导演,也导过我署名的作品。” ** 树下咖啡馆。 “苏导,我是天河集团项目部总经理,我姓杨,您叫我小杨就行。” 苏鹤声慵懒地坐着,眼前被推过来一张卡——是他给林理经纪人的那张。 “做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扫他一眼。 “解约,我们不是很愿意,苏导,我不觉得我们已经到了要两败俱伤的地步。” 苏鹤声无动于衷,捏着卡翻来覆去,他眼神坚定切凛然:“我要小岛,林理,我不要。” ----------------------- 作者有话说:今天没有肥章了[爆哭][爆哭]忙的不可开交[爆哭]明天也不更新,9号回家了,之后就可以稳定更新了[爆哭][爆哭] 第38章 第38章 做局 刚晴了几天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路面和空气都潮湿的紧,好不容易升上去暖和了一些的天气陡然冷了下来。 外面倒不是阴沉沉的,只是稍微有点凉, 受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影响,空中蒙了一层灰乳色朦胧的雾。 但地面上生机勃勃的绿色多了些。 “唰”地一声,沈砚之拉开窗帘,赤脚踩在地上,抬手推开窗户。 他往下看了眼, 仍然有雨水嘀嗒点在平滑的地面, 溅起细小的水花, 然后聚在地势低洼处。 难怪小腹疼……原来是下雨了。 这两天视力也有点持续性的模糊,沈砚之摸不准情况,但苏鹤声不在, 即便有些不便,也不会被发现。 至少心理压力上没那么大。 “呼……”沈砚之沉沉吐出一口气, 视线掠过墙上摆动的老钟,时针正指着数字六。 正是万籁俱静的清晨, 外头路灯尚未熄灭。 沈砚之靠在窗边,脑袋昏沉, 他伸手出去, 慵懒地摊开手掌,仍有冰冷的雨水胡乱地打击掌心。 叮咚。 清脆的一声手机铃声响起, 沈砚之将手从外面收回来, 先到卫生间清洗了一下, 擦干后才去拿手机。 毫无意外的是苏鹤声发来的信息。 ——这是鹤声到剧组的第七天,正好一周。 第一期节目录制已经结束,最近正在休息。 刚下综艺, 苏鹤声就匆匆赶往了自己的剧组。 只是最近两件事仍旧扰的沈砚之心烦不已。 一是他怀孕的事情再次反复跳上热搜,网友对苏鹤声的声明保持怀疑的态度,质疑他是因为想要保持体面而不得不站出来发声明。 毕竟按照他们说法,沈砚之从来没否认过这件事。 沈砚之当然不会因为这样毫无逻辑的猜测心烦,只是他担心“疑似怀孕”这样的字眼要是长期活跃跳动在苏鹤声眼前,难免要被怀疑。 他如今的身体频频出状况,对苏鹤声的说辞再怎么合理,听起来都像是掩耳盗铃。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另一件就是肚子里的小家伙。 沈砚之放下手机,慢吞吞地挪到洗手间,挤牙膏,刷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又病弱。 是一副沉疴愈显的模样。 马上就要三个月了,他到底要以什么理由避开苏鹤声然后拿掉孩子。 沈砚之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再次拿起手机,点开和苏鹤声的聊天界面。 鹤声:【我收工了,现在去休息,怕吵到你,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沈砚之盯着信息,一时心绪翻涌。 这一周时间,苏鹤声给他的信息几乎等同于轰炸式的。 除了一日三餐雷打不动地给打电话过来叮嘱他吃饭之外,每天至少有五十条信息来自于苏鹤声的日常工作或者工作餐分享。 沈砚之往上翻了翻,他很少回鹤声信息,但这好像并不能起到消减对方热情的作用,反而让苏鹤声发的更勤。 这令沈砚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酸苦,又带着些异样,是他自己觉得变态的满足感。 修长笔直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打,随后发出了一条信息。 沈砚之:【嗯。】 实则这个句号删了又打,打了又删还是决定发出去。 那边仿佛正刷手机,这边他的信息刚发过去,那边便弹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沈砚之呆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点了接通。 苏鹤声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还没说话,就见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地留恋了一番。 “怎么醒这么早?还是熬了一夜没睡呢?”苏鹤声拧着眉,眼里溢着毫不掩饰的疑惑和担忧。 沈砚之听着也不禁眉目微蹙,先是答了一句:“睡饱了。”然后又问:“熬了?很久了吗?” “没有太久,前段时间耽搁太多进度,最近换了新演员,需要补拍的镜头比较多,所以会忙一点。” 沈砚之盯着他略显憔悴的脸庞不吭声,从他给自己发信息的频率来看,应该不是止忙了一点。 “会很麻烦吗?”沈砚之又问。 苏鹤声摇头,刚想说话却被一阵咳嗽打断,沈砚之见他将脑袋偏到镜头外,随即传出来压抑地闷咳。 眉心不禁皱的更紧了。 沈砚之离开卧室,往厨房去,一边翻出烧水壶,一边沉着声音问:“感冒了?” “没有没—咳!没有!”苏鹤声立即否认。 等咳嗽完,他才将手机镜头对准自己,沈砚之又发现了他沧桑的下巴,恐怕是忙的连捯饬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他面容疲惫,沈砚之听着水壶声响,不知怎的问了句:“需要我帮忙吗?” “嗯?”苏鹤声疑惑的应了一声,随即撑着困的撑不开的眼睛笑开,笑声从胸腔发出来,磁性好听。 “你好好吃饭休息,我忙完了就会赶回来。” 说完仿佛想起什么,又补充一句:“不用等我。” “我给你点外卖,你吃了再休息会儿,剧本的事情不要太操心,不要整天待在书房忙,你身体不好,得多休息。” 沈砚之深深注视着苏鹤声,听着他细声又仔细地叮咛和唠叨,一时之间竟觉得宛如时空穿梭,回到了从前的时空里。 此时的苏鹤声与从前的苏鹤声一般无二,会让他积极参与他被工作占据的生活的另一半。 苏鹤声不介意被沈砚之盯着,甚至享受被他时刻注视的眼神。 他又闷咳了两声,忽然说:“哥,你吃完饭可以拍照发给我吗?” 沈砚之:“……” 第48章 沈砚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对着那张疲惫不堪却撑着精神跟他说话的脸,他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于是他回了一句:“好。” 苏鹤声放松地笑了,倒回床上,对着屏幕慢慢闭上眼:“我睡一会会,等工作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几乎呢喃地,温柔缱绻地,苏鹤声说:“我好想你,想见你,想抱你。” 沈砚之听着,直到对方彻底睡着,他才放下手机,却没挂断视频电话。 正这时,水烧好了。 沈砚之转头去看,猛然如梦惊醒。 他是听见苏鹤声咳嗽才下意识来烧水,烧水是想给苏鹤声喝,但竟然忘记了他不在身边,而是在屏幕里。 怔忪了许久,沈砚之才叹出一口无奈酸苦又认栽的气。 ** 苏鹤声刚睡下没多久,酒店房门便被不断敲响,不知道是不是熬太久了,他头疼的厉害,太阳穴一直突突跳个不停。 他掀开被子,一把盖过脑袋,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假装自己没听见。 但敲门的人没打算放过他,敲门没听见里面人反应,于是开始呼喊,伴随着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苏鹤声烦躁地坐起身。 他咳嗽两声,脸色阴沉地走过去开门。 酒店房门被打开的时候,敲门的人还伸着手,维持着敲门的动作,一见脸色不悦可谓是十分难看的苏鹤声,便讪讪地收回了手。 “苏导。” “做什么?不是收工了?还有其他事?” “哦,是郭导让我来找你的。” “郭仲?什么意思?”苏鹤声拧眉,嘴唇干涩,他下意识舔了下唇,“他不是在跟天河集团交涉吗?” “是这样,但他给我发信息说让我叫您去救他!” ** 呲——! 汽车彪出高速之后停在大领酒馆前,急刹车在地上留下一片跟进。 苏鹤声将钥匙丢给泊车小哥,道了声谢后奔着包间号去。 房间比较隔音,走廊极其安静,苏鹤声贴近房门时,能听见里面依稀穿出来推杯换盏的应酬声。 他没有在门口窥听的癖好,免得听到了什么不能听到的,还要说他为人阴险狡诈。 虽说他承认自己心思深,但还不屑于这样龌龊。 苏鹤声都懒得敲门,径直就推门进去,屋内的喧哗吵闹声和娇声都霎时截止。 宛如被掐断了电源的玩具,停的十分突然。 苏鹤声一挑眉,他本就生的浓眉墨眼,此时因为睡眠质量差,心情不好谁惹谁死几个打字仿佛就摆在脸上。 他眼神一扫,就落在了被一众商业人士围在中央的郭仲,郭仲看起来喝了不少,脸色酡红,但仍能清醒地朝苏鹤声投过去求助的视线。 苏鹤声环视一圈周遭的人,随即换上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模样,他皮笑肉不笑地拉起嘴角:“诸位这是什么局啊?” “……”一众沉默。 他接着说:“组局叫我的副导不叫我,不仁义啊。” 仿佛来了主心骨,郭仲猛地挣脱那些娇软无骨的男手女手,像躲避魑魅魍魉一般。 “就是说啊苏导快来快来,陪他们喝一杯!” “我不做商业交易。”苏鹤声谁的台阶都不给。 一众人士脸色难堪,但又不好反驳,就在气氛僵住时,为首的一人终于开了口。 那人端起酒杯,陪笑似的给苏鹤声敬了一杯:“苏导,看我这事儿做的,我原本想着您忙,所以叫了郭导来,您看这事儿闹的,我的错我的错,我自罚一杯!” 说罢便一口灌了那杯将满不满的酒。 苏鹤声一动不动,半天才端了杯酒:“有事找我,为难我的副导做什么?好歹现在我还是个总导。” 第39章 第39章 情况不太好 汪国顺语塞片刻, 沉闷着喝了杯酒,刚想好措辞,嘴巴一动, 便被苏鹤声看了出来。 苏鹤声困倦的不行,来的路上心里边儿还惦记着沈砚之的身体,挂念他那句“睡饱了”是不是在撒谎,想的头都疼了。 这会儿又应付这些虚伪的歪瓜裂枣,太阳穴都疼的厉害。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 但只倒了半杯, 苏鹤声鼻腔呼了口气出去, 才道:“各位,有些眼熟。” “哦,苏导, 您见过我们的项目经理,但可能不熟悉我, 之前您跟集团签合同的时候,我们倒是见过一面。”汪国顺仍旧赔笑。 他已经到了中年的年纪, 却没有中年发福,脸上没有肥肉横生, 只不过笑时, 眼睛眯成缝,眼尾的褶皱皱在一块, 以面相看, 就不是个好人。 这是苏鹤声对他的第一印象。 “合同既然是跟我签的, 找郭仲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商量,非得让我的副导百忙之中参加你们的酒局?” 苏鹤声语气淡然,面上稍微收敛了一些, 不再有很明显的不悦,给人一种他是认真在发问的错觉。 汪国顺好歹在大集团工作这么些年,早就练就了一身看人下菜碟的本领。 他不比这席面上跟着来的其他的虾兵蟹将,自然能听明白苏鹤声话中有话。 只是听得出来归听得出来,一再挑衅才是他的目的。 等苏鹤声说完,他装作没听懂,笑道:“这不是前段时间跟苏导您没谈拢嘛!” “苏导真是有勇有谋,咱们集团的项目经理亲自出马都没有说服您,我哪儿有这能耐跟您谈呢!您说是吧?” 汪国顺笑的一脸精明相,十分惹人厌恶。 苏鹤声抿了口酒,掩唇闷咳一声,再道:“都知道了没谈拢还谈什么?从我副导这里下手能得到什么?他能代替我和你们签合同吗?他自己都是和我签的合同。” “就是就是,汪总,我也是苏导手底下的人,更何况我虽然年龄比苏导要大,但苏导的才华和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您再要商量什么,找我也没用啊,而且您看看……”郭仲直起身子,面目嫌恶地指了指身边的少男少女,“您看看这些,我也受不起啊,我是个有家庭的人呐!” 汪国顺拿酒杯的手一顿,干笑一声,先是敷衍着打了声哈哈,又看向苏鹤声。 “苏导,既然咱们话赶话都说开了,那我就直说了。” 苏鹤声撩了下眼皮,颇显懒散,他嗓子不舒服,猜想着应该是感冒了。 他这副慵懒漫不经心的样子,汪国顺甚至都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讲话。 他继续说:“您那张卡,我们不想收。苏导,您应该还记得咱们当年签合同的筹码是什么,我们想要什么,您想要什么,这都是平等的交易,您大可不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跟我们伤了和气!” 苏鹤声听着,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敏觉地拿出来,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果然是沈砚之发来的信息。 哥:【图片】 哥:【吃完了。】 苏鹤声点开图片看了眼,的确是他给点的餐,但只受了点皮外伤,只看了一眼他就拧起了眉。 随即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胃口不好?是不是吃的太早了?】 沈砚之收拾好餐盒,抵着小腹靠在餐桌上,眉眼微蹙,染着痛色,能感觉自己身上冰凉。 手机叮咚一响,他刚一动作,小腹便再次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他“嘶”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缓过这阵刺痛闷痛后,才将手机拿起来。 他在发图片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料到苏鹤声会是什么反应了,只是没想到他回的这么快。 分明他挂电话的时候,苏鹤声已经睡着了,呼吸声都有些堵塞不通。 沈砚之捂着小腹坐下来,屏住呼吸忍痛,给苏鹤声回了信息。 【怎么还没睡?】 【被叫醒了,天河集团来人谈合作的事情。】 苏鹤声回信息很快,甚至附带了一张照片,沈砚之看的一怔——这照片显然是以居高临下俯视的视角拍的。 他随意扫了一下在场的人,说是风月场所也不为过,尚有些人低着头心思不明,可眼神明显在瞟镜头,显得滑稽。 苏鹤声正给沈砚之回信息,忽然想起来过来酒局的事情没让沈砚之知道,便起身拍了个照片。 他仗着身高优势,手机镜头竟然能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囊括进来。 汪国顺正说着话呢,被苏鹤声的动作陡然截断了话音,他眼瞅着苏鹤声站起来,拿出了手机,却也不敢直面镜头,随即低下头,眼睛却不自觉往苏鹤声那边瞟。 ? 怎么还当人面拍照呢? 要把照片给谁?媒体吗? 这么明目张胆堂而皇之有点不对吧? 他到底要不要看镜头啊? 苏鹤声拍完后又坐下,旁若无人地继续摆弄手机,给沈砚之回信息。 鹤声:【哥,你有不舒服要跟我说,我随时能看到信息,如果没及时回,要给我打电话。】 第49章 沈砚之按了按太阳穴,阴雨天,小腹疼的他精神疲倦,萎靡不振的,但还撑着精神给人回信息。 【知道,你好好休息,不要着凉。】 这话一发出去,苏鹤声忽然当众愣住,然后笑了一声,可谓是肉眼可见的心花怒放。 一想到刚才这句是沈砚之在关心他,苏鹤声就控制不住想大叫出声,连给沈砚之解释图片里那些着装暴露异常的人都来不及。 众人见他突然发笑,也愣怔地看着他。 苏鹤声又给沈砚之回了一句,才放下手机看向汪国顺,说:“天河的诚意我看不到,当初以小岛为筹码,天河帮我开发之后卖给我,我给天河拓展影视板块的商业版图。” “没错。”汪国顺点头。 苏鹤声接着说,眼神冷了下来:“但天河不断塞自己的人进来,三番五次地打断我的工作,我并没有看见天河的诚意。” “苏导,这我不认同您的观点!”汪国顺笑着,“您既然有能力,就应该有能力任用天河塞进来的人呐!” 闻言,苏鹤声还没反应,郭仲就已经先无语了。 这什么道理? 用人居然是考验导演的能力吗? 苏鹤声眉眼一沉,盯着汪国顺看了半晌:“一次两次,我们是合作关系,天河集团是当我卖给天河了?” 汪国顺一惊:“这可不是,您可别胡说啊!苏导,我的意思是,您好好帮我们拍戏,小岛的事情咱们好商量啊!” “早前,天河已经停止了对小岛的开发,是不是?” 苏鹤声一字一句道。 “前段时间,我发出去的开发方案相关的邮件,天河也没有给任何回应,是不是?” “既然如此,我不认为咱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苏鹤声态度极其强硬,绕来绕去都是要解除合约的事情,简直是软硬不吃。 汪国顺原本就是想着苏鹤声应该不好说话,这才从郭仲这里下手,可谁曾想,郭仲竟然也是个圆滑的主儿。 他索性不装了,眼睛一眯,露出一副精明又恶心的模样,直接放话威胁:“所以,苏导是连小岛也不想要了?” 苏鹤声冷哼一声,沉着声音道:“我再次重申吗,小岛,我要,但不代表我会一直受制于天河。” “你们是很聪明,我的确在小岛上花了很多心思,它确实很重要,但……” 苏鹤声低垂着眸子,手指摩挲着手机,心思沉沉,他很在意小岛,但因为小岛的事情,他已经错过了很多,犯了天大的错。 如今他已经算有了能力,小岛的事情他可以另想其他的办法,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十年前是他先搭讪沈砚之,十年后,他就应该承接住沈砚之所有的情绪。 手机里那一点点的近乎于请求的信息,一句句一字字宛犹如刀刃剜心。 但凡想到,苏鹤声就觉得眼睛酸的厉害。 苏鹤声深吸一口气,再说:“就这样,我组里的人我先带回去了,你们好好考虑,一周内给我答复。” 说罢朝郭仲抬了抬下巴,那一刻就见郭仲喜笑颜开,整理了衣衫站起来,从一众人中走出来,跟在苏鹤声身后离开。 走之前还朝那些人笑道:“哎呀真是失陪失陪啊!” 两人上车,苏鹤声喝了酒,不能开车,于是往副驾驶坐去,郭仲便坐到后座,叫了个代驾。 在天河的人面前硬气了一把,郭仲确实很爽,但爽是爽了,麻烦肯定也要接踵而来。 郭仲把脑袋凑到苏鹤声跟前,满嘴酒气地问:“现在怎么办,小岛真的还有办法你拿到吗?” “我们这些年为这个小岛——” “郭仲,你为什么这么跟着我,明知道我是为了小岛。” “……鬼才想要你那个小岛,”郭仲嘁了一声,非常无语,“要不是看重你的能力,我会跟着你?我会操心那什么小岛的事情?我服了真是的!” “……” 也不知郭仲被灌了多少酒,闻着这味道,苏鹤声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郭仲见他不说话,忽然福至心灵似的,说道:“诶苏导,要是小岛没了,你哥是不是就要跟你离婚了?” “……” “不过你不是说他现在就要跟你离婚吗?” “……” “不会是真的因为其他男人吧?我看网上说他怀孕的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会真是不要你了吧?那你就算拿了小岛,恐怕也没什么用了吧?” “……” 苏鹤声越听眼神越沉,耳边的酒气越重,他扭头看向郭仲:“你喝多了吧?” “什么喝多了?” “没喝多你就下去再跟他们喝几杯。” “哎不行不行!我不跟他们喝!” 苏鹤声转身:“那就闭嘴,话多的人死的快。” “…………” 代驾就在附近,来得快,一开门便闻到了车内浓重的酒气,这也常见,还算是喝的比较少的了。 他看了眼副驾驶的人,由于这人容貌过于优越,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才问:“您好,路程有点远,我可以放电台吗?” “嗯。”苏鹤声闷声闷气回答,正一股火憋在心里发不出去。 代驾打开电台,发动车子。 电台想起女主播标准的播音腔: 【近日,步行街故意伤人导致的重大交通事故正在侦破中,嫌疑人肇事逃逸,已人去楼空,根据警方通报,目前案情进展正在快速进行,已获悉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信息,警方正在对沈某安紧急抓捕中。】 郭仲倒在后座,醉的人都快要不清醒了,竟然还能听得清电台的声音:“我就说,这都什么人啊,还畏罪潜逃,真的就是报复社会的人渣啊……” ** 沈砚之回完信息,坐在椅子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身。 后边苏鹤声还在追问他吃饭少的事情,但他不知道怎么回,索性当没看见。 他起不来身,在椅子上给秋雨老师回了信息,这些日子秋雨老师跟他联系频繁,得知目前秋雨老师竟然还在给天河写剧本。 沈砚之对天河不大了解,但与苏鹤声的工作相关,他对天河的做事风格还是清楚一些的。 他在手机上翻开自己的剧本备份,扫了眼大纲之后,才继续给秋雨老师回邮件。 等那边彻底没了信息,沈砚之才放下手机,手又搭上小腹。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感觉自己的小腹有些微微隆起,像长了些肉一样。 可这才不到三个月,沈砚之有些想笑,他还是太过于关注这个尚未成型的小家伙了。 已经收拾好的餐盒还摆在桌上,沈砚之攒了些力气站起身,可再怎么注意,仍然眼前一黑,心跳瞬间加快,他握紧桌沿,咬牙等这阵眩晕过去。 接踵而至的便是深深的反胃感,他掩唇干呕了一声,却觉得怎么也止不住,只能踉跄着到离得最近的厨房,扶着水池,将刚才好不容易塞进嘴里的一些事物给吐了个干净。 紧接着就是胃酸和苦胆水,分明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但胃部和喉咙仍在不由自主地紧缩。 就这样弓着腰站了十来分钟,沈砚之才有些许的好转。 这阵子愈发严重的孕反,险些让他招架不住,此时更是浑身疲惫不堪。 他顺着边缘滑跪在地上,脆弱葱白的手指紧贴着地面,阖目喘息。 有段时间没有打理头发,顺滑的发丝已经长到了脖颈处,随着他低头的动作,盖住瘦弱白皙的脖颈,显得沈砚之美的惊人。 手机铃声响起,沈砚之勉强起身,到餐桌边接通电话。 “砚之,我回酒店了。”苏鹤声那边滴的一声,估计是正在刷酒店的房卡。 沈砚之拧了拧眉,抵着胃趴到桌上,用鼻音“嗯”了一声。 那边仿佛顿了一下,有霎时的沉默,随后沈砚之听见他问:“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劲?” 沈砚之没讲话。 这些天吐得厉害,惹得他本就不好的胃越发不好受,灼痛和刺痛接连来袭击他,晚间睡着都能被胃酸的烧灼感痛醒。 他怕一出声就露馅。 苏鹤声没听见声音,有些着急起来:“砚之?你怎么了?” “……没事,我在休息。” “哥,你撒谎,不要骗我。”苏鹤声的声线又哑了。 沈砚之吐出两口气:“胃有点不舒服,没事……你还在咳嗽,先休息吧,我挂了。” “不要。”苏鹤声拒绝,一头倒在床上,“哥,我想看看你,可以打视频吗?” “……” 沈砚之揪着胃部的衣服,这会儿又开始疼起来,额上浸出冷汗,烧灼感伴着恶心让他几乎睁不开眼,虚弱的要命。 他现在身体不舒服,脸色一定不好看,打视频必然会被苏鹤声发现。‘ 这些日子苏鹤声也熬的厉害,沈砚之再怎么对他,也没有想要他把自己的身体造坏。 第50章 他小声道:“不了,我要睡觉了,你好好休息。” “……” 那边没答话,传来一阵接连不断地咳嗽声后,才讲话:“你等我,哥。” 沈砚之疼的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小声喘气,压根儿没注意到嘴里控制不住地发出了几声低吟。 更不会注意到自己虚弱到只剩气的声音。 苏鹤声没挂电话,因为连续熬夜疼痛不已的脑袋让意识都有些混沌,他揉了揉眼睛,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后果断订了最近的专线航班,带着手机和身份证就往机场赶。 【常城今日阴雨天气,请各位旅客添足衣裳,备好雨伞,室外天气16摄氏度。】 苏鹤声淋着雨往回赶,快速输完密码进屋,屋内没开灯,光线有些暗,他往卧室去。 沈砚之正蜷在床上,喘气声粗重,严义在旁守着,见人湿漉漉的回来还愣了一下。 他起身让开位置。 苏鹤声松了口气,跟他道谢:“多谢帮忙。” “小事,还好你提前给我打了电话。”严义叹气,他昨晚连着两台手术,略显疲惫沧桑。 可今早一接到苏鹤声的电话就往公寓赶。 一点都不敢耽搁。 苏鹤声颤颤巍巍地呼出口气:“怎么样了?” “不太好。” ----------------------- 作者有话说:先甜几章,要到节点了,下章更肥!!我!!保!!!证!!!! 第40章 第40章 你不是怀孕了吗? 苏鹤声舒出一口气, 本就因为休息不够,赶飞机回来坐的经济舱,舒适度不够, 耳鸣声震的他此时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室内三人皆疲惫不堪,苏鹤声先是单膝跪到床上,床沿一侧随着他的动作凹陷一部分。 他倾身过去,看了看沈砚之的模样,这人脸色惨白, 紧紧咬着下唇, 蜷缩着身子, 不算薄的被子将他裹紧,额上布着怎么也消散不掉的冷汗。 苏鹤声探了下他的额头,凉凉的, 没有发热,但怎么会这么多汗? “没有发烧。”苏鹤声嘀咕一声, 凝着沈砚之的惨白脆弱的脸庞,疼的心都扭曲。 苏鹤声捏了捏眉心, 头疼不已,他询问严义:“怎么不好了, 他没发烧, 这么多汗,是哪儿出了问题?” 严义眼神幽深, 疲惫地看向苏鹤声, 这人的疲惫不是假的。 他顿了下, 说:“疼的。” “疼的?”苏鹤声拧眉,“胃疼?” 他想起来三个小时之前,他跟沈砚之通的那通电话, 听沈砚之那会儿声音,恐怕就已经是疼的没力气说话了。 只是。 “疼成这样不用去医院吗?”苏鹤声第一时间的反应便是带着人去医院。 但此时严义正在此处,在加上严义对这两年沈砚之的身体了解更深,所以苏鹤声还是先问过了严义。 被问的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一说,他担心一骨碌就讲完了所有的事情。 苏鹤声皱着眉看他,眉目沾染化不开的愁绪,等他回答。 严义想了想,看了眼床上忍痛的人,心想:虽说这会儿沈砚之没睡着,但疼的昏沉,即便他道出什么苏鹤声不能知道的事情,沈砚之怕是也听不着。 但这样太不地道了,沈砚之费尽心思瞒着,他给一语道破算怎么回事? 严义思忖着,半晌才说:“不是胃痛。” “?”苏鹤声骤然清醒。 沈砚之胃不好不是一件新鲜事,自他们当年认识起,沈砚之就一直这般。 所以他胃痛的事情,对苏鹤声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可不是胃痛。 那是什么能让他疼成这副模样? 严义沉住气:“小腹疼,阴雨天就疼的狠一点。” “怎么会小腹疼?” “伤的重。” “?什么意思?”苏鹤声压根儿不知道沈砚之的这一新毛病是什么时候添的。 说不定又是这两年。 想到这儿,苏鹤声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整个人被若有似无的阴霾笼罩,肉眼可见的透露着些落寞。 严义避重就轻:“这两年都这样,阴雨天一受寒有时候疼的厉害,但能忍,这次也是少见的严重,这周他休息的不好,睡眠质量差,又操劳过度,身体熬不住。” “这骤然一降温,雨一来他就扛不住了。” 这两年…… 苏鹤声陷入无声的缄默中,手指攥紧成拳头,竭力压抑即将外露的彻底的情绪。 良久,他才哑声开口:“给吃止疼药了么?我给他打电话他就在疼……现在还在疼……” “……” 轮到严义沉默了,止疼药大概率是不能吃的。 他还怀着孩子,自然不能随意吃药。 按理说没多久这孩子就要安排手术流掉,沈砚之自己不觉得,但严义看的明白,如今沈砚之明显动了留下孩子的心思。 喂他吃中成药,这人都抗拒的要死,问东问西的,何况是止疼药。 “吃了,不顶用,止疼药也不能说疼了就吃疼了就吃,会有耐药性。 严义叹息,撒了个谎,坐下来,伸展了一下酸乏的四肢,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觉得身上松泛了一些。 他和苏鹤声分别坐在沈砚之的床侧,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这人几乎蜷成一团,小小一个躲在被子里,外面只露出鼻子和上半张脸,眉目紧蹙,长睫正颤抖个不停。 严义忽然视线一转,朝苏鹤声看去:“苏导,听说你带砚之去见陶主任了?” “嗯。”苏鹤声敛了神情,“砚之跟你说了吗?” “嗯。” 沈砚之在哪家医院做个什么检查,拿到了什么样的诊断,机会都会事无巨细的告诉严义。 这一点苏鹤声也没什么意外的,反倒他现在更信任严义。 扬名的主任医师的大名不是凭白得来的。 况且,严义还曾主动对他透露过沈砚之的身体状况,这让苏鹤声觉得,关于沈砚之的状况,问严义似乎来的更快更有效一些。 严义问:“你那陶主任说什么?” “……说砚之贫血很严重。” “嗯,我记得我跟你说过,需要时刻照看着,说不定会随时眩晕。” 苏鹤声点头,沉默片刻,又道:“还说了别的。” “什么别的?”严义与他对视,发现他眼里的红血丝又多了一些,随即一怔,自己将话补充完整,“跟你说了新研究的事情?” “是。” 苏鹤声直勾勾地盯着严义,试图让他说出否认的话来。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严义往下说。 “怎、怎么?”苏鹤声蓦地慌张,心下一沉,张了张嘴,差点说不出话来。 “所以……” 苏鹤声瞳孔骤然紧缩:“所以,是真的吗?” 严义移开视线,不大忍心看他这幅样子,转而将眼神落到沈砚之身上。 他坦然道:“那倒不是,你那之前的医生既然能发现,我肯定也能。” “只是砚之虽常年身体差,症状和数据上有些相似,但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 严义这番话仿佛是给了苏鹤声一剂安定,他瞧见苏鹤声的神色放松了不少。 可转念一想,他还得给打个预防针,便笑着说:“刚发表出来的研究病症,甚至都还没研发出有效药,要是砚之真是这病,我真得急死了!” 苏鹤声见他打趣,应该是松了口气的,但不知为何,心底这块儿总是沉闷不已,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叹了声,只将其归咎于担心如今沈砚之的身体。 这般想着,苏鹤声越发心慌,于是起身再去瞧了眼沈砚之,不放心地再次探了下他额头。 第一次摸时糊手的冷汗已经没了,沈砚之一直颤抖的睫毛也安稳下来,只是眉心还拧出一个小小的山峰,估摸着应该是彻底睡着了。 苏鹤声惦记着严义说的话,将手小心翼翼伸进被子里,覆到沈砚之小腹上,竟觉得有些微凸。 他怅然地收回手坐下,心思却繁琐起来。 “他底子差成这样,身上又消瘦的厉害,怎么小腹上还长了些肉……” 苏鹤声呢喃着,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却没瞧见听见他嘀咕的严义身子一僵,眼睛瞬间瞪大,盯着苏鹤声的后背,便见他转身,一脸紧张又疑惑地朝自己看过来。 随后,听见他问:“他身子单薄,小腹却有些肉,为什么会这样?会不会是……”肿瘤什么的? 这话他不敢说,这方面他格外忌讳,他甚至想都不敢想,倘若不是实际摸到了他身体上的异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那儿去的。 严义也略显慌张,谁能想到苏鹤声居然去摸沈砚之的肚子,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吓得站起身。 缓了缓,他才说:“腹内受寒,寒气聚积在小腹,这也是阴雨天疼痛的缘故之一。” 第51章 苏鹤声拧着眉,复又坐下,像是信了严义的说辞,随即问道:“可以治疗吗?” “……呃,可以。”个屁。 严义的困意都被驱散了。 小腹痛是当年失去孩子伤了底子,这才会阴雨天疼,哪儿是什么受寒,这怎么治? 严义挑了个中庸的说辞:“好好养着吧。” “……好。” 苏鹤声只得应答,别无他法。 ** 沈砚之醒时,苏鹤声正窝在他床边的高椅上,高大的身子憋屈地倒在椅子上,脖颈窝着,眉眼紧阖,睡得不是很舒服。 他缓缓起身,缓过眩晕,才稍微坐直身子靠在床头。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沈砚之朝外面望了一眼,天已经黑到看不见了。 他这才恍然惊醒,他的记忆停留于在餐桌前跟苏鹤声打电话,可眼下苏鹤声就在身边?! 沈砚之掀开被子起身,双腿搭在床沿缓了缓,躺了将近一天,身上没力气,腿软的不行,一下子根本站不起来。 等过了几分钟,攒了点力气,沈砚之才蹒跚着站起来。 他扶着床沿走到苏鹤声身边,连绵的疼痛把他折腾的不轻,虚弱无比。 沈砚之走近苏鹤声,俯身细细瞧了他一眼,察觉他的脸色,随即便叹了口气。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当真生了病。 唇色都干涩泛白。 铁打的身子在如此连轴的情况下也得倒下。 沈砚之站直身子,心口一阵抽痛,他抬手抚上心口,另一只手撑着墙,皱眉缓过这阵疼痛,才缓缓抬步走到书房。 他把常备药都放到了书房里,只好从书房去拿,再重新烧了壶水,待烧好后才回到房间。 沈砚之掰了两颗药出来,又冲了一杯冲剂,给放到床头,这才去叫苏鹤声。 他轻轻拍了苏鹤声两下,温声喊:“鹤声,鹤声?” 苏鹤声浅眠,沈砚之一叫他就醒了,睁开眼便瞧见面前离得十分近的沈砚之。 仿佛做梦一般,沈砚之这副模样太温柔了,一丁点儿冷然的感觉都没有,令苏鹤声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哥。” 沈砚之应了一声,伸手摸了下他的脸,滚烫一片,又将手挪到他的脖颈处,温度更高。 他皱眉,轻声说:“鹤声,到床上去睡。” 再次听见声音,苏鹤声才清醒过来,坐直身子,猛然掀起一阵咳嗽,他偏过头咳完,才跟沈砚之讲话。 “你什么时候醒的?” 沈砚之伸手拉他:“刚醒,你去床上睡,你有点发烧,先吃药。” 但苏鹤声没应,而是先伸手抚上沈砚之的小腹,哑声问:“还疼不疼?” 感受到苏鹤声手心的温度,沈砚之下意识绷紧身子,僵了片刻,才道:“不疼了,你先吃药。” “不要吃药。”苏鹤声摇头,往前倾身子,埋在沈砚之单薄的胸膛,却觉得安心异常。 “……” 他这副模样真是令沈砚之哭笑不得,无奈地将手覆到他的后颈,温声哄:“别耍赖了,先起来,到床上睡着,快点!” 沈砚之声音轻而清,钻进苏鹤声的心理,激起一阵痒意。 忽然感觉怀里的脑袋动了一下,苏鹤声偏了下头,埋在沈砚之怀里,嘴唇贴着沈砚之的心口吻了一下。 “不要闹,快点起来。”沈砚之催促着,胸口又是一阵恶心抽痛,他抿紧唇,抬手摁住苏鹤声的肩膀。 “鹤声,快起来,我不太舒服。” 他声音中夹着细微的喘气声,苏鹤声听出来异样,从他怀里他起头,迅速起身扶住他。 “哪里不舒服?” 沈砚之胸口被恶心感窒闷住,不搭理他,指着床头安置好的药,皱眉道:“去喝药。” “哦哦,好!”苏鹤声不敢惹他,等他站稳后,动作十分快地吃了药,然后躺到床上去。 沈砚之在床边坐下,给他盖上被子,拉到下巴处时,骤然与他的四目相对。 他噎了一下:“睡吧,我先出去。” 苏鹤声不答应,拉住他的手。 “我想你陪我睡。” “……鹤声。” “哥,”苏鹤声吃了药,加上烧的迷糊,叫人的时候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你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你安心睡。”沈砚之拍拍他安抚道。 ** 沈砚之给苏鹤声喂了退烧药,这会儿本就已经到晚上了,他估计苏鹤声得一觉睡到明天。 他到客厅开了灯,心口还在时不时抽痛,拿出手机先回复了邮件,之后才给严义和渝欢回微信。 严义把今天和苏鹤声的交谈同沈砚之简述了一番,也把苏鹤声发现他小腹异样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简直把他和苏鹤声之间的来回描述成了十分激烈的龙争虎斗,听起来劳苦功高。 沈砚之听完语音,靠在沙发上,又给渝欢回了一个,确定下一期综艺的时间。 只不过,刚打好的字,又被他删除。 他的手术迫在眉睫,无论下一期综艺是什么时候,他可能都参加不了。 做完手术身体差,很难不被人看出来。 尤其是现在网上还时不时闹得腥风血雨。 沈砚之便挑了其他几个问题回答,略过了这件事。 刚关上手机,准备到书房处理剧本,手机忽然想起一阵铃声。 他又打开,是一串来自外地的陌生的电话号码,他皱了下眉,下意识挂断,没过几秒,同一个号码又打了过来。 沈砚之接起,那边沉默了好半晌没说话,沈砚之问了两句,那边仍旧没讲话,沈砚之刚想挂断。 忽然听见一道如同恶魔般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砚之,还记得我吗?” 沈砚之猛地顿住,犹如被钉子定在原地,瞪大眼睛,分毫动弹不得。 **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日。 虽说下的不大,却淅淅沥沥地停也不停。 沈砚之一夜未睡,魂不守舍地在沙发上坐了一宿,直至天亮时,都没有睡意。 眼睛睁到干涩,手机一直亮着直到它自己关机。 苏鹤声出来时,见到的便是沈砚之一动不动的模样,他眼眸一沉,返回卧室拿了件外套出来。 “砚之,你怎么坐在这里?” 闻言,沈砚之僵硬地望向他,眼神一眨不眨,反应迟钝到仿佛没听见苏鹤声说话。 “哥?你怎么了?”苏鹤声坐下来,捏了捏他的手。 沈砚之先是问了句:“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休息的也很好。”话匣子一打开,苏鹤声就抓住了机会,什么都要跟沈砚之说,“砚之,我再剧组根本没有睡好觉,你好香啊,床上有你的味道,要是能抱着你就更好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离婚?” “……什、什么?”苏鹤声惊愕地结巴起来,不可置信般定眼瞧着沈砚之。 沈砚之收回视线,昨晚的温存仿佛从未出现过,又转变成了那样冷清冷情的样子。 苏鹤声不会知道这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即便沈砚之尚未原谅他,但根本不至于第二日一早就提醒他离婚的事情。 这很蹊跷。 骤然的落差让苏鹤声原本已经飘起来的内心瞬间跌入谷底。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握着因为耗尽电量已经关机的手机,说:“你剧组是不是还有事情?” “是,但这不——” “昨天临时赶回来的?” “对……” 苏鹤声懊恼不已,他完全猜不到沈砚之想说什么。 沈砚之闭着眼仰靠在沙发背上,缓缓说:“鹤声,就这两天,刚好趁你在,我们去领离婚证。” “为什么?” 苏鹤声瞬间红了眼睛:“哥,你真的一点都不愿意个给我机会吗?” “是不是怪我?”苏鹤声一把抱过沈砚之,“我会改的,我已经在改了!可不可以,求求你,好不好?” 沈砚之闭上眼,背着苏鹤声的脸上痛苦不已。 他怎么可能没感受到? 鹤声的的确确在改了,这样努力,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严义说的没错,他或许就是倔。 是了……他一直都是这样,舒坦日子过久了,便容易忘了从前。 沈砚之推开他:“鹤声,明天上午十点,咱们民政局见。” 他丝毫不松口,苏鹤声却也不愿放手。 沈砚之进了书房,情况紧急,苏鹤声立刻给严义打了电话,请他帮忙照看沈砚之,自己买了机票回剧组。 总而言之,他明天上午十点,不能出现在民政局,甚至不能出常城。 沈砚之无法和他面对面,他便不用面对什么离婚的事情。 只是他想不明白,分明这段时间他和砚之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显著的缓和,昨晚甚至那样温柔。 第52章 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 苏鹤声想不通。 ** 苏鹤声回了剧组,沈砚之便陷入无尽的黑暗中,他的视线又不好了。 就这样模模糊糊过了两天,沈砚之再次接到了那通电话。 沈砚之依靠模糊的视线,出门赴约。 他走到咖啡桌前坐下,对面的人戴着帽子,嘴里叼着烟,胡渣不曾修理,仿佛有种苟延残喘的狼狈。 “沈霖安。”沈砚之叫他,“出来了?” 男人哼笑一声,鸭舌帽下压着的眼睛阴冷:“沈砚之,真是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你出来的早。” “那怎么办呢,我命好,提前放出来了。”沈霖安吸了口烟,正朝着沈砚之吐出眼圈。 沈砚之瞧不清他的模样,吹着眼睛,冷声道:“说吧,想做什么。” “一千万。” “凭什么?”沈砚之笑道。 “凭什么?凭你上次在步行街命大,听说那场车祸不小啊,你没想过,怎么会有车突然闯进步行街吗?”沈霖安脸色阴险。 提到这件事,沈砚之忽然记起那天血光冲天的场景,令人后怕又恐惧。 沈砚之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手心发凉,他视线落到沈霖安身上,确认道:“那一次,是你?!” “嗯哼,没想到吧。你身边那个,是你爱人?” “哎哟,比你年轻吧?” 沈砚之压制住胸口的起伏,狐疑道:“如果上次是你,你现在怎么会在外面,警方没有抓捕你?” “抓了啊。”沈霖安耸耸肩,无所谓道,“我为什么能在外面,你猜猜呢?” 无非是逃了出来,或者被买通了关系。 只是沈霖安在里头多年,怎么会在外面突然有关系? 沈砚之眯眼,冷然道:“你居然敢?” “有什么不敢的?”沈霖安敲了敲桌面,“无非都是亡命之徒,左右都得不到个好结果,还不如敲笔大的。” 沈砚之从口袋摸出手机,在拨电话前被沈霖安看出了意图。 “哟,这是要报警啊,别急啊!”沈霖安拉起嘴角,“我能跑出来还怕你报警不成?!” “只是你要考虑清楚,上次的车祸,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你爱人叫什么?苏鹤声?” 沈砚之定眼看他,眼神倏然冷下来,道:“我已经离婚了,跟他没有感情。” “是吗?” 沈霖安又点了根烟,意味深长地笑:“可你不是怀孕了吗?” ----------------------- 作者有话说:进度加快!!谢谢之前宝贝们投的营养液[让我康康]最近有时间,多半都是日六[求你了] 第41章 第41章 小舅 “怎么样了?” 严义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的时候, 沈砚之刚回到公寓,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摸索着进了房间。 苏鹤声走时穿着衣柜里许久没穿过的一套, 留下了一套常穿的干净衣物,也不知是故意还是走的匆忙忘记了。 总之,沈砚之睡觉时,便把衣服放在枕边。 “能听见吗沈砚之?” “嗯。” 沈砚之应声,拿走枕边的衣服, 丢进洗衣机。 严义那边好像跟谁交谈了两句, 随后离声源远了些才继续说话:“砚之, 鹤声还在家吗?” “回剧组了。”沈砚之顿了一下,视线落在窗外,模糊不清, 犹如糊了一层雾,影影绰绰。 闻言, 严义笑了一声,一准就猜到了苏鹤声的心思, 戏谑他:“该不会是你说要去领离婚证他就逃了吧?” “……”沈砚之无视他的打趣。 苏鹤声回剧组那天,分明就给严义打了电话, 他话里有话的样子, 还明里暗里地让严义做他的说客。 沈砚之才不相信严义没听出来。 “给我打电话就说这个?” “当然不是。”严义郑重其事道,“砚之, 这两天刚好鹤声不在, 你来医院做个体检。” “不是做过了吗?”沈砚之使力睁着眼睛看东西有些累, 干脆捧着一杯热水,陷在沙发一角,阖目养神。 “这次是孕检。” 【“你不是怀孕了吗?”】 沈砚之沉默片刻, 才说好。 严义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这么快,但好歹不用劝说了。 如果打定主意不要这个孩子,必须得在胎坐稳前给拿掉,否则越往后越难,对身体的伤害便越大。 沈砚之也知这个道理。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跟苏鹤声还纠缠着,忽然又冒出个本应该在牢里度过余生的沈霖安。 可沈砚之还是觉得蹊跷。 这很不对劲。 沈霖安在牢里待了近二十年,一出来便抱着报复的心思造成一场社会关注度极高的车祸,死伤惨重。 可这样特大的事故中,他竟然能逃脱追捕跑出来,能够做到掩人耳目,必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样的车祸,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你爱人叫什么?苏鹤声?”】 沈砚之沉沉吐出一口气,沈霖安在威胁他,用苏鹤声威胁他。 虽说沈霖安讲了要一千万,但他不认为沈霖安在朝他要钱。 自牢里出来,到事故发生,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沈霖安倘若没有钱财,怎么可能苟延残喘这么久? 说不定也和他身后的人有关。 沈砚之甩开脑子里魔咒一般的声音,回过神,跟严义说:“你有时间吗?来接我一趟。” “你自己打车来不行吗?” “我有点看不见。” “……” 严义心下一沉,火速开车赶到沈砚之的公寓。 在去之前,他想过沈砚之话里的有点的程度,但真正亲眼见到时,他甚至说不出话来。 严义在他眼前伸手晃了晃:“砚之,一直都这样吗?” “……不是。” 沈砚之皱了皱眉,眼前视线更昏暗了一些:“还好,偶尔会差一点。” “是近视的模糊还是感觉光线很暗?” “都有。”沈砚之细想着自己的症状,这两者他都有,好像是随机发生一样。 严义不说话了,一声不吭带着沈砚之回了医院。 产科的医生是严义约的,非常著名的医师,姓唐。 “唐医生很厉害,他的临床经验虽说没有同科室其他年长的医生多,但指导经验又丰富,并且参与孕期各种罕见病症的研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表彰那可是真是数不过来。” “有你厉害吗?”沈砚之听他把那医生夸得天花乱坠,随口问了一句。 分明沈砚之没说什么,但严义偏偏从话里听出了比较和轻嘲,他得为自己正名:“嘁,那他肯定没我厉害啊!你想什么呢?” “但你们科室都不一样。” “……那又怎么样?” 话落,两人才走到诊室门口。 严义直接推开门,里头的人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发现是严义,瞬间脸色就变了:“能不能有点礼貌?” “现在不是就诊时间吗?” “那你挂号了吗你就来?”唐臻表现的很不欢迎他,但语气里却是显而易见的熟稔,“没挂号就出去,不要耽误我坐诊。” “喂,你好好看看,你现在的病人就是我——” 唐臻定眼瞧他。 严义改口:“的朋友。” 沈砚之看到严义朝自己指了指,随后又见唐臻的视线挪到了自己身上,他感觉那人眼神一顿。 接着,便听见唐臻问:“你是沈砚之?” “是的,我托严医生帮我挂的号。”沈砚之没做他想,只当是唐臻这边的号码牌上显示了他的名字。 严义扶着沈砚之坐下,正色起来:“唐臻,胎儿现在两个月多月。” “……”唐臻睨了他一眼,而后道,“请说主语,唐臻没有怀孕。” “……” 严义无语了,唐臻一直就这样子,非得贫一句。 他没搭理唐臻,唐臻就干脆直接跟沈砚之说话,先是调侃了一句:“沈砚之,我看过你的推送新闻。” “什么?” “关于你怀孕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砚之总觉得唐臻对他带着莫名的敌意,也可能不到这种程度,总之有些不友好。 沈砚之看了眼严义,再看向唐臻:“唐医生,这和我的检查相关吗?” “没有关系。”唐臻坦然。 他只是怀疑新闻的真实性,严义和沈砚之一起来产科,说不定并非捕风捉影。 想到这儿,唐臻升起一股无名火。 正这时,严义忽然适时打断他:“快点给他检查,后面还有病人,坐诊时间有限!” 唐臻沉默片刻后,才启动设备,照例询问了一下病人的情况,但都是严义答的,唐臻对他俩的眼神更不友好了。 第53章 沈砚之躺在床上,这是他这一次怀孕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产检,机器屏幕上是小家伙的影像,肚子上冰凉的耦合剂提醒他,他真的再次有了一个小家伙。 可与上一次的欢喜不一样,现在他正处于迷茫当中。 他自己都不知道去处,何况给肚子里尚未成型的胚胎寻去处。 ** 苏鹤声不想离婚,在沈砚之提起去民政局的当天,他买了票赶回剧组。 见过沈砚之,他能稍微心安。 跟天河集团的谈判不欢而散,可在酒局上,他说的话自己也不敢确定。 对于小岛,他不再势在必得,直到现在,他找不到其它办法。 苏鹤声回到剧组时,已经是凌晨了,意外的发现剧组没有开工,郭仲穿着短袖,坐在略冷的天空下。 脸上愁眉苦脸。 苏鹤声不明所以,收好情绪,走过去,视线扫过在场的工作人员欲言又止的样子,沉着声音道:“这是在做什么?” “不用赶进度?” “怎么赶进度?”郭仲的白色短袖沾满脏污灰尘,仿佛刚才在地上滚过一道,“欺人太甚!” 苏鹤声眉心一跳:“怎么回事?你跟人打架了?” 郭仲猛地站起来,把手里的相机狠狠摔在地上,苏鹤声眉间拧得更紧,看了眼地上被摔成残骸的相机,低斥道:“郭仲!你发什么脾气?” 被问的人没讲话,倒是身边的一个场务突然小心开口:“苏导,您别怪副导,白天天河集团的人过来说要撤资,带了一群人来,把他们的设备给收回去了。” 撤资…… “……收回去就收回去。”苏鹤声拧眉沉默片刻,继续说,“咱们自己不是有么?拿出来用就是了,哪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不说还好,这一说便犹如点了火星子,瞬间燎起郭仲的熊熊烈火,他大声说:“但母带都被他带走了!” “我们这部戏,已经耗时两个月,所有成本所有付出全部竹篮打水了!” 苏鹤声怔了一瞬,转身看了眼四周混乱的现场,仿佛被人洗劫一空,只剩几台机器正孤寂地寥寥而立。 “来的是天河集团的人?” “对!”郭仲愤懑不已,“他们自报家门还有错吗?” “除了天河集团,谁还会这么搞我们?!” “我们给他兢兢业业打了七年工,苏鹤声你所有荣誉所有成绩都算在天河头上,他们大发慈悲了就分你一杯羹,现在说撤资就撤资,剧本版权在他们手里,我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天河集团如此庞大,底下有名的导演不止苏鹤声一人,拥有的剧本版权来自四海,自然包含数个非常有名的编剧。 曾经的秋雨老师就在其中。 郭仲说到气头上,怕自己控制不止情绪,缓了缓,又坐下来,微冷的天气已经不足以平复他的燥热,他开了风扇,对着自己猛吹,将自己的半边脸都吹到麻木才觉得情绪好了点儿。 苏鹤声靠在柱子上,他是主心骨,万不能乱了阵脚,但他不得不承认,此时他的确陷进了沼泽泥潭里。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夜之间变糟了。 当年和天河集团签合同时,要求便是不允许自带剧本,必须用集团的制片人和剧本,所以苏鹤声从来没有这些剧本的版权。 更是从不挑剧本,集团递过来的本子是什么样,他就拍什么样的。 除去这些,他拥有绝对的自主权,不然也不会要求换掉林理。 当初他年轻,只想着时间够了钱够了买完小岛再开始自己的梦想。 可他低估了时间的影响力,十年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他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在同时发生。 这些事情宛如两条直线,到了现在全都交汇在了一起,一一摆在他面前,打的他措手不及。 “我来想办法。”苏鹤声沉着,此刻无比的冷静,“郭仲,先安排人收拾一下场地。” 郭仲闷不作声,但也照着苏鹤声的指令来做。 苏鹤声进了休息室,如果他没记错,这次正在拍摄的剧本是秋雨老师的,但除了上次在综艺的时候联系过秋雨老师,基本没联系过。 剧本版权,机器设备,母带,工作人员,目前都需要解决。 苏鹤声坐在椅子上,仿佛什么都没想,又在一瞬间想了很多。 有求于人,就把自己交给别人,简直愚蠢至极。 同一时间,天河集团即刻发声明,表示暂停和苏鹤声导演的合作,暂停目前剧本的拍摄进度,至于缘由和后续,皆用一句保密便搪塞而过。 ** “好了,起来吧。”唐臻收好机器,拧着眉,看了眼沈砚之。 “目前看来,你营养不良对吧?胚胎发育比较慢,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的话,需要先调养好身体。” 秉持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唐臻叮嘱了沈砚之很多。 良久,严义实在听不下去,说:“我们已经约了你老师,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唐臻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难道沈砚之真的在婚内跟严义有什么,还怀了孩子,现在怕被发现所以要流掉? 唐臻看沈砚之脸色不大好,但仍然开口问出他的困惑:“方便问一下,你和苏鹤声领离婚证了吗?” 沈砚之还沉浸在胎儿影像里,听唐臻这样问,不禁觉得疑惑:“这和检查有关吗?” “无关。”唐臻冷眼看向严义,哼了一身,“如果没离婚,就跟其他人有了孩子,现在想打掉,你们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沈砚之:“…………” 严义:“?你有病吧?” 唐臻关掉机器,盯着严义:“怎么,恼羞成怒了?” “什么恼羞成怒?”严义气笑了,“他怀的苏鹤声的孩子,他老公的孩子!” 唐臻骤然定住,瞪大了眼睛。 ……不是严义的孩子? 那能说明严义跟沈砚之没什么吗? 严义简直无语,还在絮絮叨叨说:“诶我不明白了,我都挂号了吧,咱俩就算过不去,你也没必要对砚之指指点点吧,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唐臻被怼的语塞,顿了半天,才冷硬地开口:“当然有关系,我是他小舅!” “?” 严义朝沈砚之看去:“你小舅?” “……”沈砚之摇头。 两人瞬间明白了什么。 严义瞳孔猛缩,坏了! 他结巴地又问了一次:“谁?谁小舅?” “苏鹤声。”唐臻答。 严义:“!!!” 沈砚之:“…………” ----------------------- 作者有话说:等会我要出门,今天就这么多,明天补起来准备日万 屏幕前的家人们猜我明天能更新一万吗[彩虹屁] 第42章 第42章 偏执 从产科回到了严义的科室, 严义都还在发懵。 反倒是沈砚之看上去很平静,像是根本不在意唐臻知道这件事。 严义从走路,到呼吸, 到手脚动作,都让人一眼看出来,他焦躁不安。 沈砚之瞥了他一眼: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居然一点都不稳重。 “现在怎么办?”严义给沈砚之搬了把椅子,竟然还贴心地垫了坐垫, 沈砚之看了眼, 还是坐下了。 他静了片刻:“孕检报告什么时候能出?” “一个小时后就可以打印了。”严义手上翻着沈砚之的病例, 脑子里想着刚才在唐臻那里的事情,嘴边还答着沈砚之的话。 脑子没混乱都算他的确厉害了。 沈砚之一怔:“这么快?” “开什么玩笑,我加了钱的, 加急通道!”严义翻了个白眼,把电脑打开看文献。 沈砚之点头, 不知想了什么,片刻后才想起来安抚他:“你不要着急。” “我怎么不着急, 现在怎么办,被唐臻知道了!”严义把手上的笔头来回按, 突然福至心灵, 脑洞大开,“诶,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苏鹤声跟他家里人的关系不好, 跟唐臻更是水火不相容!他俩根本没有任何联系?” 沈砚之:“……” 严义也坐下,开始觉得自己完全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当然他不是太监, 这只是一个比喻。 他这样想着,才勉强冷静下来。 沈砚之提醒他:“最近鹤声正躲我呢,手术时间也快了,手术做了之后再怎么说都无所谓了。” “那唐臻今天就跟苏鹤声说怎么办?” “不会。”沈砚之笑了一下,“唐医生怀疑我出轨你,鹤声他……心理脆弱,唐医生应该不会其直接说,很有可能会先试探一下。” “心理脆弱?” “嗯。” 严义哽了一下,反问:“那他要是明白了呢?” “不会。”沈砚之笃定道,“他的脑子在这方面没那么聪明。” 第54章 否则就凭他在苏鹤声面前露的馅,苏鹤声要是怀疑他和严义有关系,一早就想明白了。 苏鹤声不相信他和严义有别的关系,自然就会顺势认为网友觉得沈砚之怀孕更是无稽之谈。 听了沈砚之的评价,严义噎的不轻,嘀咕道:“你看看你那样子。” “嗯?”沈砚之不解,“我什么样子?” “一提到苏鹤声你就笑,他都这么蠢了你还对他有感情,疯了吧?” 沈砚之:“……” “你不是劝我跟他和好?”沈砚之旧事重提,直截了当地控诉严义前后相悖的观点,“还劝我留下孩子,你不是让我们有什么误会好好解释清楚?” “……” 严义摸了摸鼻子:“我就随口一说,你随口一听就好了。” 他扯了话题:“你眼睛现在怎么样?” 沈砚之似乎已经习惯了眼睛的视力,严义这样一说,他才眨了眨眼,还是和来医院的时候一样,没有好转。 他摇头:“一样。” “除了心口疼还有其它的症状吗?”严义问。 沈砚之想了想,其实还有,但不知道算不算。 严义观察他发现他拧眉又松开,要说不说的,便直接问:“说吧,还有哪些症状?” “耳鸣。”沈砚之答,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和眼睛视线模糊不一样,多数都发生在低血糖低血压头晕或者听见非常剧烈的声音的时候。” 闻言,严义沉默几秒,鼠标翻了翻文献数据,才问:“是完全听不见还是能听见嗡嗡声?” “……都有。” “什么时候开始的?”严义问。 之前沈砚之有提过耳鸣这件事,只是严义那会儿权当他是贫血,有想过是因为病症,但眼睛的问题更严重,导致他没有在这方面多想。 第一次耳鸣,是什么时候? 沈砚之垂眸细想,头一次跟以前耳鸣的情况不一样的时候,是在综艺上那场步行街事故之后。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听到,沈砚之自己也有所感觉,却仅仅只是有些猜测,后来在卫生间,苏鹤声叫他,他没听到时,他才确定,自己耳朵的问题,绝不只是耳鸣那样简单。 “上次步行街恶意伤人那会儿,是全都听不见,后来有过耳鸣的情况,但持续时间都比较短。” 严义静静听着,思忖着,沉默半晌,而后说:“我知道了,还是得及时告知我症状,我们研讨组已经开始根据病情制定治疗方案了。” “另外,砚之……”严义叫他一声,言辞恳切且郑重,“你多思,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也不要多想多虑,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你的病情。” “能做到吗?”严义强调。 沈砚之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却不见严义妥协退步,只得说:“我尽量。” “……行。” 严义的上半身放松下来,他知道沈砚之只能做到“尽力”这个地步了,要求一个没有求生欲望的人去积极地根据医嘱调养身体,很显然这是很难的。 故此,严义也不会对沈砚之要求太高。 他定眼看了会儿沈砚之,眼神幽深,脑子里闪过众多念头和说辞,最终尽数被他咽了下去。 算了,没有多的要求,只希望沈砚之能多给他一些时间,至少等治疗方案出来。 沈砚之没有求生欲望,但作为一个医生,严义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 天河集团发出公告之后,剧组大半人员便陷入了焦灼之中。 剧组无法开工,两个主演都临阵脱逃,《松亭》的进度几乎归零。 郭仲焦头烂额,对着面前不算简陋的晚餐不断叹气。 苏鹤声看他一眼,咳嗽一声,镇静道:“叹什么气,先吃饭再说。” “现在怎么办?”郭仲拿起筷子,愁眉莫展,“主演都跑了,要不是我们提前结算了其他群演的工资,恐怕现在剧组都没人了。” 闻言,苏鹤声只是顿了一下,才说:“走也行,这里面从人到设备,本来就没有一个是我们的。” 但也不是天河集团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天河集团的行为堪称流氓,径直闯进剧组现场,连母带都带走了。 这东西是一定是苏鹤声所有,可天河旗下,不止苏鹤声这一个导演团队。 郭仲挑了几口米饭,将要送进嘴里,又叹着气放下:“他们怎么这样呢,我们还签了合同呢!” “签了合同,天河才会这么做。”苏鹤声也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酒店窗边,依旧能看到那片海。 “怎么说?”身后郭仲在问。 苏鹤声顿了片刻,解答:“当初我要小岛,天河要名誉和爆款,所以天河近几年跟我是一荣俱荣,但我和天河仅仅是合作关系。” “对啊!都是合作关系,他们还这么做?!随便毁约吗?!” “合同是需要我在十年内赚到二十个亿的净收入,这你应该知道。”苏鹤声说。 “我知道。”郭仲沉思,不明白苏鹤声要说什么。 等了半天,苏鹤声都没接着说,郭仲便也起身,跟着他一起站到偌大的落地窗前,外面霓虹彩灯亮成一片,依旧繁华热闹非凡。 从套房看下去,看不见渺小的人,入目的只有林立高耸的写字楼大厦。 这样的大厦,天河仅在唐城便有四栋。 苏鹤声望着,看着,说:“二十亿中,我有五亿,其它的都是用来交换小岛。” 因为小岛是天河的。 “?”郭仲怒目圆睁,“什么?!什么意思?!” 那座小岛很大,一切都在按照苏鹤声的要求开发。 郭仲怒不可遏:“先不说二十亿意味着什么,就算我们已经赚到了二十亿,但现在这座小岛他说扣就扣了,这不违约吗?!” “是,就是违约。” 苏鹤声点头,接着说:“但如果我单方面节约,只需要付六千万的违约金,可要是他指控我违约呢?” 以天河的流氓性子,天河会出这六千万的违约金,可他却得赔偿天河的损失。 毕竟,当时有关小岛的事情,是没有被写到合同上的,但那二十亿却写了。 苏鹤声简单阐述了一下,郭仲听得目瞪口呆,他是一个为艺术献身的人,只想导好每一场戏,压根儿不知道苏鹤声跟天河签的居然是霸王合同。 “艹他娘的,这世界上就这一座小岛吗?!”郭仲骂他。 苏鹤声沉默片刻,随后道:“不是,但这座小岛,是天河所有,是单单可以用钱就能买下来的。” “……现在不也买不了了。” “是。所以我提了解约。”苏鹤声眼神骤然凌厉起来,郭仲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压都低沉许多。 他提出解约,只是因为砚之,又恰逢天河塞进来的林理心思不干净,相比起来,砚之的存在而言对他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他原本想着及时止损。 基于此,他提出了解约。 从前的名誉和钱他都不要,只当白白送给了天河,小岛他再想其它办法去得到,可他想差了。 ——天河压根不会放他。 冷静下来的郭仲似乎也想到了,他张了张嘴,试探着说:“所以你说的合作关系,其实是因为咱们跟天河是合作关系,不是从属,天河那边不好掌控我们。” “——他们不想放我们走。”郭仲问,“是这样吗?” 苏鹤声点头。 十年二十亿,意味着平均下来,每年得有两亿的净收入,也意味着每年至少出一个大爆款,但现实只会比这更难,不会更简单。 天河旗下有众多自己的导演团队,可偏偏每年都是苏鹤声这组的剧本远超出其它本源团队。 这恰恰说明了天河非常看重苏鹤声团队的能力,苏鹤声的能力对他们来说百利,却仍有一害。 倘若不绑住苏鹤声,那苏鹤声对于他们来说便是一害。 郭仲说:“这些年天河递过来的剧本,本来有非常好的剧本,但因为要捧资源咖,所以对剧本进行改编,有些面目全非,有些只是换了个皮子,但改过之后,明显没有之前的剧本好。” 几乎所有工作为演员服务。 所以要打造出一个爆款,对于导演组来说,异常的难。 “可就算这样,我们也创收了十五亿,而且是不包含周边经济的。”郭仲说的义愤填膺。 苏鹤声没说话,他不抽烟,即便压力大的时候,他都不曾抽过烟,可此时他竟然生出了想点烟的冲动。 但怕有一就有二,于是又生生克制住了。 “如果我们什么都没有,组建自己的团队,你觉得,成功的概率有多大?”苏鹤声扭头,认真看向郭仲,“是足以跟天宝抗衡的影视公司。” 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可郭仲听着却莫名的热血沸腾。 苏鹤声今年二十八,他郭仲今年三十六,如今被天河摆了一道,前些年的努力极有可能付之一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缺,可他们最不缺的就是一腔慷慨的奋勇! 第55章 从此以后他们虽失去了从前的所有,可桎梏和枷锁也一道失去了。 “我们一定可以。”郭仲握紧拳头,回到餐桌前,他们没买酒,便给自己和苏鹤声都倒了杯清水,递给他,严肃道,“苏导,我年长你几岁,我有无数的机会,你只会比我更多。” 长夜当空,街道通明,唐城没有升温,依旧凉意汹涌,外面的高楼大厦不知遮挡住了多少志气,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在渺小的人类面前是座庞然大物,显得格外的可怖。 但倘若坐上飞机呢?倘若他先入云呢? 苏鹤声眯了眯眼,心里想着沈砚之,想着小岛,想着电脑里被砚之删除的那部分文件,想着从前他和砚之一同拍摄的素材…… 他想了很多,在这样孤勇的境地中,他竟然生出一种对一切都势在必得的自得。 ** 沈砚之看到有关苏鹤声的新闻时,已经是在两天后。 这两天苏鹤声照常给他发消息,依旧每天轰炸式的信息发送,他仍旧挑着回了两句,心照不宣的对那天他重提离婚的事情闭口不谈。 同时苏鹤声对他的困境也只口不提。 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沈砚之便给苏鹤声拨了电话过去,这会儿正中午,他猜苏鹤声现在应该没时间休息。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电话已接通,就询问:“新闻怎么回事?” “什么新闻,你看新闻了吗?”苏鹤声装糊涂,“我最近没有出绯闻,你不要生气。”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苏鹤声。”沈砚之语气很淡,却令苏鹤声觉得有些冷。 那边沉默了一下,头一次面对沈砚之近乎诘问的语气,苏鹤声无动于衷。 沈砚之想了想,忽然问起他:“这两天身体怎么样?还烧吗?” “……不烧了。” “药吃没吃?” “吃了。” 这些问题苏鹤声倒是回答的很直接老实。 沈砚之冷笑一声:“这不是会说话?” “……”苏鹤声又不做声了。 沈砚之整理好自己的检查报告单,随手塞进书房抽屉,最上面的那张,是严义今天新给他的。 之前的孕检报告,被他和这些体检报告分开另放。 沈砚之坐在电脑前,重新登陆自己的邮件,翻找着一直跟他联系的制片人联系方式。 他问道:“新闻怎么回事?” 又重复一遍,苏鹤声有些紧张,自知他必得张嘴说话了,否则砚之可能会生气。 于是他思虑一番,只说:“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你怎么处理?”等他话音一落,沈砚之便接着问。 苏鹤声没讲话,又安抚他:“没关系,砚之,你不要多想,不用担心我。” “…………”换沈砚之沉默了。 他半晌没说话,却又不挂电话,弄得苏鹤声心里发毛,心脏上上下下的跳动不安,落不到原处。 苏鹤声试探着开口:“……哥?” “你是这样想的吗?”沈砚之说,“我不用知道,是这个意思吗?我不需要知道,是这样吗?” 这话一出,苏鹤声便察觉到了不对,一声“哥”刚出口,那边便挂断了电话,他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是下意识重新拨出了电话。 不过已经是无人接听状态。 此后无论他打电话还是发信息都得不到回应。 沈砚之确实气的不轻,开了手机静音放在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心脏泛起阵阵酸痛,沈砚之抬手捂住摁了摁,深深呼吸才觉得好一点。 沈砚之坐了很久,给严义拨去电话,让他帮忙查查天河的情况,之后又给秋雨老师打了视频。 严义的动作很快,在第二天就发来了天河集团的相关信息,沈砚之翻着,果然看到了天宝影视的信息。 只是有一个奇怪的地方,秋雨老师说天宝是天河旗下的影视公司,可沈砚之看了很久,没发现这两家公司有任何交集的地方。 压根算不上子公司! 沈砚之心下一沉,跟秋雨老师约好时间,果断订了飞往法国的机票。 给严义打电话的时候,严义震惊到说不出话,良久才骂出一句:“你疯了吧?!” “我得去处理一下。”沈砚之无视了他的咆哮,淡淡答。 严义被气笑了:“你身体还要不要了?!你顶着现在这样的身体,毫无准备的去长途飞行,然后呢?再劳心劳力给苏鹤声解决问题,你图什么?!” “严义,他也是普通人。”沈砚之自有自己的担忧,“他是个很优秀的导演,但天河是什么体量你也知道。” 那边顿了一下,劝道:“但你至于这么着急吗?等做完手术,等身体养好一点了再去不行吗?他这事儿本来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你何必这么着急?!” “万一养不好呢?”沈砚之反问,一下子把严义拉回现实。 “……所以你就要在发生最坏的结果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给他处理好?”严义嘲讽他,“你怎么知道一定会跟天河硬碰硬?” 沈砚之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跟天河妥协,这些年他跟天河合作,得到的远没有付出的多,虽然他这样选择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但天河现在发这样的声明,只有一种可能——鹤声跟他们撕破了脸。” “……就不能再等等?”严义极力劝说。 他不是沈砚之,没那么关系苏鹤声怎么样,他是个医生,只在乎他病人的身体。 沈砚之却说:“我现在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会赶在手术之前回来。” “……随你便!”严义骂了一句,然后挂了电话。 沈砚之拧眉,闭上眼仰靠在车上,脑子里把所有合作过的制片人都过了一遍。 他合作的制片人不少,印象中一定跟天河的人合作过,可翻了一整夜的邮件,都没有看到有标着天河集团titlle的。 天宝的倒是有。 所有人都知道天宝影视和天河集团的关系,可从明面上偏偏找不出破绽。 沈砚之猜测,恐怕天河一早就猜到了今天的局面,所以做好了弃车保帅的准备。 临上飞机前,他给严义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随后将手机开启飞行模式,一切等到了法国再说。 ** 苏鹤声一直联系不到沈砚之,心里慌的要命,他往海边跑了两天,甚至跑了多家拍卖行,为小岛做准备。 郭仲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跑这些位置。 苏鹤声只说:“天河如果拍卖小岛,我得抓住先机。” “…………” 但沈砚之一直不回信息,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亦无心跑拍卖行。 郭仲在酒店处理之前的素材和天河发来的邮件。 和苏鹤声说的一样,天河所做的一切,都是不想放苏鹤声走。 可千不该万不该,天河不该动小岛的心思,这么些年苏鹤声就为了这个小岛,现在天河为了一个林理,居然用小岛威胁他,苏鹤声不提解约才怪。 郭仲撇撇嘴,看了那封天河集团发来的邮件,里头软硬皆施,最终目的都是想跟他们团队继续合作。 他故意没回,让邮件显示已读之后就扔在一边不管。 从前两天的气愤之后,他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反正现在僵持着,苏鹤声走不了,天河也碍于想要留下苏鹤声所以一直不动作。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苏鹤声肯定会有办法。 郭仲甚至磕起了瓜子。 苏鹤声这两天一直没歇息,给沈砚之发了好多小作文道歉,沈砚之其实都看了,但没理。 他虽然的的确确在道歉,并且态度诚恳真挚,但沈砚之仍然生气。 因为他根本没说到点子上! 苏鹤声把所有的发生过的,即将发生的,没发生的错按条理写下来,编辑给了沈砚之。 偏偏众多为错误道歉的条理中,就是没有沈砚之想看到的。 所以沈砚之依旧没搭理他。 苏鹤声刚从一家拍卖行中出来,寻了一家茶馆坐着,再次给沈砚之拨了个电话。 仍然是无人接听。 正考虑着是不是干脆订机票亲自回去时,对面的座位上忽然坐了一个人。 苏鹤声抬头去看,那人正朝他笑着。 ** “非常抱歉余老师,这么远来打扰您。”沈砚之将其中一杯拿铁推到余碧青的跟前。 余碧青莞尔,沈砚之看了她许久,老师比视频里更加和蔼,浑身散发着从骨子里溢出来的书卷气。 “砚之,你比视频里要更漂亮。” 沈砚之礼貌地笑,同她寒暄:“余老师是移民法国生活?” “是的,我丈夫生病,在这边治疗了许多年,所以就干脆移民到了这边,省的来回折腾。” “哦……您丈夫现在好些了吗?” 第56章 “前两年已经去世了。”余碧青笑,像是猜到接下来就要听到沈砚之说出口的抱歉一般,她率先出声,“不用抱歉,你不知道,我也不那么忌讳提起这个事情。” “好。”沈砚之了然。 异国温度更凉,沈砚之来的着急,早就忘了看天气这个事情,一下飞机便被冷的够呛,冷风像要吹透他的身体,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骨缝。 尤其是现在已经傍晚,温度更低,沈砚之就穿了一件外套,手都已经冷的苍白不堪。 余碧青看他风尘仆仆,神色憔悴,问他:“你是今天刚赶过来?” “嗯,我有点着急。”沈砚之说。 “那你要不要先休息一天?”余碧青说话很温柔,白发苍苍,如同一个长辈,对不那么熟悉的沈砚之给予慷慨的关怀,“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穿的太薄了?” 沈砚之摇头:“没事,不休息了,我需要尽快赶回去。” “好。”余碧青尊重他的意愿,指了指他手边的拿铁,“那你赶紧捂着,暖一暖。” “好。” 余碧青看沈砚之越看越觉得喜欢,她还是觉得沈砚之实在是漂亮,比天河选的那些艺人角色漂亮多了。 即便此时脸上染着病态,依然不输那些艺人半分。 “上回苏导过来,我才知道你,砚之,我看过你的作品,你非常优秀。” “你署名清月的作品,我看过很多。”余碧青丝毫不吝啬夸奖沈砚之。 对她来说,沈砚之是难得一见的后辈,简直能称得上后生可畏。 沈砚之直奔主题:“余老师,我这次来,是因为版权的事情。” 余碧青略微皱眉,正色起来:“你说,是有什么问题吗?” “您的作品是授权给了天宝,同时也知道天宝是天河的旗下公司是吗?” “没错。” “我请朋友帮忙查了一下,从面上看,这两家公司没有任何交集,甚至从某种层面来看,他们甚至是竞争关系。” 余碧青一怔,随即果断道:“不可能!天宝一定是天河旗下的公司。”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继续说:“虽说我常年不在国内,但和我对接的一直都是天河集团的项目负责人。” “和您签合同的呢?是天宝还是天河?” “是天宝。” 这样一说,余碧青转眼与沈砚之对视,仿佛明白了什么,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眼神疑惑,却又带着了然。 沈砚之捧着微烫的杯子,手指收紧,诚恳开口:“余老师,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 “苏导,介意一起喝一杯吗?” 苏鹤声拧眉:“我们应该不认识。” “我们确实不认识。”沈霖安戴着帽子,声音压低,“我认识你就行了。” 苏鹤声定眼看了他一会儿,心中对他莫名的排斥——光天化日之下全副武装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苏导,我想跟你合作。” “我不想给你合作。”苏鹤声冷言冷语,说完就要起身。 但沈霖安一动不动,只道了三个字,苏鹤声便又坐下。 “沈砚之怎么?”苏鹤声翘起腿,靠在椅背上,眼神凛厉凶狠。 他不认为沈砚之会和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集。 沈霖安笑了下,说:“我和沈砚之多少有点关系,但现在不重要,我找你的目的是,想让你继续跟天河合作。” “……” 苏鹤声懒散地撩了下眼皮,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侧目看向窗外,直言:“如果是天河让你来的,你可以现在就走。” “另外,你这幅模样,是不想被认出来?做了什么亏心事?” 沈霖安不答,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对其他人的冷嘲热讽已经没有了感触。 “苏导,何必这么倔呢?”沈霖安犹似好言相劝,“你如果能继续跟天河合作,沈砚之也能安全一点。” “……威胁我?”苏鹤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低头俯视他。 沈霖安脸色一僵,他尤其讨厌这种看蝼蚁的视线,令他想到沈砚之的父亲,那种桀骜自私的模样,他至今难忘。 “算不上威胁。”沈霖安强制冷静,“但你要想清楚,我听说他现在怀了孩子吧?” 苏鹤声冷笑一声,压根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一双腿站的笔直,眼神不屑。 他不觉得有跟面前人解释的必要,网上的捕风捉影,他早就体会过了。 苏鹤声从椅背上拿过外套,搭在臂弯,转身离开。 沈霖安阴狠地盯着他的背影,随后笑着给沈砚之发过去一张照片。 ** 沈砚之返回国内时已经是早上五点。 天还黑着,早晚温差大,国内虽比外面暖和一点,但从飞机上下来,他还是被冻的一个机灵。 飞机的轰鸣声太大,他睡不着,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睁眼到现在。 胸口已经开始闷堵,喘不过气,他再次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差到什么地步。 下车坐在候车厅缓了许久,直到心脏跳动的不那么剧烈后,这才起身离开,到机场外去打车。 手机长时间没开机,沈砚之坐上车才想起来这件事,一打开,蹬蹬蹬地弹出无数条信息。 最多的就是苏鹤声的,各种电话和消息,他实在翻不过来。 另外的就是严义和那个陌生电话的短信。 沈砚之的手指停顿片刻,先点开了沈霖安发过来的短信——仅仅一张照片,他十分熟悉,那是苏鹤声的背影。 他看过无数遍。 不可能认错。 那一瞬间,沈砚之确定,他的确恐慌了一秒,随即沉着着回了一句:【跟踪?】 那边立刻回过来:【这么关心?看来也不是跟你说的一样没有感情嘛】 沈砚之:【所以?你想要什么?】 沈霖安:【你猜。】 沈砚之不想猜。 不知是不是路程遥远奔波,他这会儿头晕的厉害,还有点恶心想吐,便把脑袋磕在车门上,阖目养神。 但注定休息不好。 他有心将自己脑子里的思绪赶出去,但一闭上眼,各种想法和事情都如潮水涌进来。 乱的他头疼。 沈砚之回了公寓,额上浸着一层薄汗,走路都有些虚浮,他皱眉摸了摸自己小腹,没有什么感觉,应该没出问题。 他身上的病痛太多,腹中的小家伙带来的反应很大,但没有的时候,便容易被他忽视。 这会想起来,才知道要注意一点。 刚打开公寓门,身后响起电梯的声音。 这里是一梯一户,来不了其他人。沈砚之回神看了眼,是苏鹤声。 他一怔,但又收起怔然的神色,换上一副冷漠的神情,回头继续进屋,但给苏鹤声留了门。 苏鹤声有点拘谨,猛然看到沈砚之,他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捏了捏掌心,跟着他进了屋。 沈砚之到厨房烧水,一手撑在倒台上轻轻喘气,实在是累的厉害,头晕始终不散。 他一直不说话,苏鹤声就有点拿不准主意,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哥。” 沈砚之没答。 苏鹤声站在他身后,声音离他更近了。 “哥,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苏鹤声抿了下纯唇,“天河那边,我真的没事。” 不提还好,一提沈砚之便觉得火不打一处来。 他低着头,闭了闭眼,沉着声音,说:“不用跟我说,咱俩什么关系,你有事没事都不必跟我说。” 闻言,苏鹤声一皱眉:“……哥。” “别喊我!”沈砚之低斥,一天多都没吃东西,胃里还灌了几口咖啡,现在一直泛酸。 水烧好了,他倒了一杯。 苏鹤声还在锲而不舍地讲话,但说来说去,左不过就一句“哥”和另一句“对不起”。 听得沈砚之火直冒。 他猛地放下杯子,磕出一声清脆的重响,苏鹤声一愣,沈砚之转过身,眼神冷冷地盯着苏鹤声:“你除了这两句还会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当然对不起!”沈砚之握着桌上的杯子。 滚烫的温度灼的他掌心疼痒。 苏鹤声拧眉,由着他说,走近几步,握住他的手,拿掉他手中的杯子,温声道:“烫,不要捏太紧了。” 沈砚之收回手,沉沉吐气,抬高声音:“如果你不知道对不起什么你就不要说这三个字,很廉价吗?还是觉得这三个字可以解决任何事情?!” 他很生气,一点都不像他嘴上说的不生气那样,一点都不平静。 沈砚之说着,一把被苏鹤声抱进怀里,整个人都被圈进苏鹤声的胸膛,冰凉的身体开始渐渐回暖。 他听见苏鹤声说:“哥,我担心你的身体,你平复一下,我好好跟你说。” 苏鹤声一边说,还一边替他抚背,太瘦了,苏鹤声想。 第57章 “不用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沈砚之推开他,端水抿了一小口,很烫,但流进胃里,将他胃里的酸意压下去了一些。 苏鹤声猜他在说气话,伸手拿过他的水杯,一把将他抱起,放到沙发上坐好,他自己便盘腿坐在沈砚之跟前,仰着头看他,手里握着的是他哥的脚踝。 “哥,新闻是真的。”他谨慎措辞,尽量让砚之不要那么担心,“虽然暂停了合作,但天河暂时不会为难我。” “……这不叫为难吗?” 沈砚之垂眸,静静地看着他,手抵在沙发上,支撑虚弱无力的身体。 “我可以解决,只是需要时间,可能会有点忙。”苏鹤声说,“但我保证,无论如何,以前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坐在沙发上的人没说话,面无表情,说不准他对鹤声的这番保证是什么看法。 说的不必做的有用。 前段时间鹤声的信息里有他想看的,可出了事,他又被摘出来,和苏鹤声成了两个个体。 沈砚之想着,他承认自己有点偏执,可他从前就想要这么一个苏鹤声,他处处隐忍处处压抑,但仍然想要苏鹤声的所有全部属于他。 他只有苏鹤声,他想要知道苏鹤声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全部,全部! 可苏鹤声有很多,不止有他沈砚之。 沈砚之觉得自己很累,他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不善表达,所以他只承受他只拥有苏鹤声的一部分,不贪婪的想要另一部分。 忽然有一天,因为什么误会,苏鹤声连另一部分都分走了一点,他怎么接受? 苏鹤声一点点从他生活中溜走是假的,不回信息是误会,不关心他不在意他不爱他都是误会都是他臆想。 但这两年,他因此不断地反省自耗,煎熬纠结的痛苦,还有流掉的孩子,都是真的,这些没有一件是假的。 心脏很痛,又酸苦,沈砚之张嘴小声喘气。 忽然,眼皮上被人吻了一下,是鹤声。 苏鹤声红着眼,柔声哄他:“你不要哭,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你不要哭,我不是故意惹你哭的。” 沈砚之不愿意听对不起,苏鹤声便舔舐掉他眼睛上的湿意,哑声哽咽:“原谅我,我很难受,你不要哭,好不好?” ----------------------- 作者有话说:一万[彩虹屁] 我先死会儿[彩虹屁] 第43章 第43章 还是要离婚的 沈砚之不知道自己哭了, 他没那么容易哭的,可能是身体太难受了,最近跟苏鹤声关系稍有缓和, 骤然又回到前两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痛苦坏了。 哭的时候自己没有感觉,苏鹤声吻他眼泪时,沈砚之才察觉自己脸上的湿润。 沈砚之缓了会儿气息,等情绪平复后才起身, 抬手贴在苏鹤声胸膛, 推开他一些:“我好了, 你起来,别跪着。” “不好。” 苏鹤声不想起来,但他跟着沈砚之的力往后退了一点, 双手从沈砚之的后背上落下来,放到他的膝上。 “哥,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难过?”苏鹤声细心问他。 他刚才也跟着不知不觉地哭过,眼里都还残留着可怖的红血丝, 沈砚之凝眼看了会儿,也像是发了会儿呆。 片刻后, 沈砚之才说:“天河那边, 到底什么情况。”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哑,听得苏鹤声心就揪疼, 这都没哭的撕心裂肺嗓子就哑成了这样, 更别说要是大哭一场。 不过想来, 沈砚之也不会大哭。 就连见他哭,今天都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都是被他惹哭的。 苏鹤声难过的不行。 这会儿沈砚之又重复问这个问题,苏鹤声松开盘着的腿, 利落地坐下来,他沉思半晌,道:“不算很严重,我还有办法。” “……” 沈砚之忽然又有点不耐烦,他不是想听这个,还不待他起身离开,苏鹤声下一句便追着他的脚步赶了上来。 “天河不会放我走。”他说,“前段时间林理的事情闹得猖狂,我提了解约。” 沈砚之垂眼看他,但没说什么,只静静听着。 苏鹤声的手搭在沈砚之的膝盖上,触感便是脆弱的骨头,可想而知,沈砚之的身体怎么会好。 他看了看手掌下的膝盖,沉沉吐出一口气,才接着说:“从前也有这样的事情,天河会时不时塞一些人进来,能用我都将就用了,之后闹出事情,基本上都能够很快解决。” “但这次不一样。”苏鹤声仰头看了眼沈砚之,与他对视时,看见砚之红透的鼻尖,怔了一下,随后垂头,把脑袋搁在沈砚之腿上,然后说,“林理的能力对于目前我们手里的这个剧本来说,已经足够了,拍摄的时候再打磨一下,就可以。” “是因为让人误会,所以想换掉他么?”沈砚之双手放在沙发边沿。 视线下,是苏鹤声的脑袋,发丝,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在差点触碰到时,小心翼翼又迅速地收回了手。 沈砚之吸了口气,细想起来,这么久以来,他和鹤声还是第一次对鹤声工作上的事情进行讨论。 前些年沈砚之都是自己查。 今天是苏鹤声主动说,沈砚之想,也算是一种如愿以偿。 苏鹤声停顿片刻,才“嗯”了一声,说:“你想和我离婚,林理不经过同意,和剧组没有任何商量就发了混淆的微博,我担心本来就不好的事态更糟糕。” 他声音忽然低低的,说:“我不想和你离婚。” 所以他介意林理在这个关头闹这么一出。 从提离婚开始,沈砚之已经不记得鹤声究竟说过多少次不想离婚了,可这次讲话的语气却和从前不一样。 听起来依旧低落,可前些日子苏鹤声讲这样的话,多半都带着情绪,以及迫切地希望他答应的期望。 当下的这句全然没有。 沈砚之回想着,这一句,仿佛只是话赶话陈述了一遍他的想法而已,只是难言低落和落寞。 他没回话。 正如他所想,这句话的确就是苏鹤声随口说的,他还在接着讲事情。 “林理也是天河塞进来的人,但他纠缠不休,影响剧组进度……”苏鹤声慢慢说,“所以,我猜想他跟天河集团的高层可能有关系。” “所以你就干脆跟天河解约?”沈砚之问。 “嗯。” “砚之,我不想再受制于人。”以至于因为一些细枝末节,错过许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沈砚之皱眉:“你还是和天河签了很久的合约。” “你甘愿做了这么多,现在因为这个放弃,以前的所有是不是就付诸东流了?” “是的。” 苏鹤声回的很快,听不出一点后悔,反倒是轻松。 他现在只想要沈砚之。 “鹤声。”沈砚之轻轻叫他,“你们拍的剧本,有什么你不满意的地方吗?” “没有一个是我满意的。” 苏鹤声忽然从沈砚之的腿上起来,将沈砚之夹在自己腿间,他的两只手臂环着沈砚之的膝弯。 他和垂着眼的沈砚之对视,看了会儿没忍住,抬手摸了摸沈砚之的鼻尖,那里红的一块很难消掉。 “疼不疼?” 沈砚之摇头。 动作刚完,倏地一声,外面响起瓢泼大雨的声音,沈砚之和苏鹤声同时侧目望去,窗户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 这场雨来的急又大,让映在窗上的霓虹灯光被打散,呈现出斑驳呈五彩的圆点。 “下雨了。”沈砚之呢喃。 苏鹤声点头:“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下,突然下大了。” 室内灯光不太亮,沈砚之没有开灯的习惯,苏鹤声是跟着他进来的,全部心思都在沈砚之身上,也想不起来开灯。 这会儿雨突然下大,屋外仅剩的光线都被乌云遮挡,光线彻底暗了下来。 不过,他们离得近,苏鹤声能看清沈砚之。 他回眼,又看向沈砚之,喉结滚动一下,哑声道:“我去开灯。” “不用了。”沈砚之说,“我不喜欢太亮。” 苏鹤声便又坐下,依旧维持先前的那个姿势,仿佛把沈砚之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一般。】 雨声哗啦啦,沈砚之前几年睡眠质量差的很,雨声不会起到助眠的作用,只会让他更焦虑,从而失眠。 可此时,伴着雨声,竟然生出几分困意。 他还是强撑着精神问:“你们团队,主要合作的编剧老师是哪些?” 闻言,苏鹤声一愣,认真想了想:“我没注意过,这些都是副导在联系,我只知道现在手里的这部是秋雨老师的作品。” “你觉得怎么样?”沈砚之问他,眼眸深沉。 苏鹤声摇头:“《松亭》虽然是秋雨老师的作品,但已经被改过了。” “他们很厉害,只改了一点,但和原著的感觉天差地别。” 第58章 这话沈砚之听着像是在嘲讽。 “署名是秋雨老师吗?” “不是。”苏鹤声直直望着沈砚之,“是天河自己的编剧署名。” 沈砚之沉默着,思考苏鹤声说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天河这边有两种可能。 一是借着买版权的名义抄袭,署自己编剧的名字;二是抱着侥幸心理,剧一旦火了,那么天河的署名编剧便跟着水涨船高,接着就可以顺势踢开原本的编剧老师。 之后无论天河的这位署名编剧出什么样的本子,有之前的名声在,多少都能带动一些影视团队的资源,何况背靠天河,即便被导演看出本子质量不行,也会觉得拍出来后,数据不会太差。 至于如果剧没火,更是顺水推舟说是秋雨老师的作品,他们的确只是进行了细微的修改,所以说是秋雨老师的原著没什么问题。 总之,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天河都属于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步。 沈砚之想着,他猜测天河就是采用的人海战术。 集团规模庞大,即便是天宝影视,最不缺的就是炮灰编剧。 本子越多,总有好的,天河集团体量大,数量肯定不会少。 室内昏暗,两人离得近,安静时,竟能忽略外面的雨声,听见对方呼吸的频率,格外暧昧。 沈砚之问他:“所以你的一直都是拍的这样的剧本?” “也不完全是。” 话说的委婉,但沈砚之也明白,只是他不知道苏鹤声这样心气高的人,怎么会妥协去拍那些题材的剧。 “可惜吗?拍了这么些年。”浪费了自己的时间,做了一些自其实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事。 苏鹤声垂眸,想了想,他有好多话想说,上综艺的第一天就想和沈砚之说,但一直以为小岛还可以顺利拿下,所以想出结果了再告诉他。 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他有点懊恼,垂眸,眉眼浓墨似的,此刻却显露出一丝委屈:“当年天河答应把小岛卖给我。” 话落,沈砚之心脏猛跳,眉心不自觉拧成山峰,他有点意识到了什么。 小岛…… 什么小岛? “什么小岛?” 苏鹤声又委屈起来,说:“就是你想要的小岛,在唐城旁边的海域里,我查过了,能用钱买,并且适合你身体居住的小岛,只有那一个。” “但是哥,我现在和天河闹掰,可能小岛也彻底拿不到了。” 他语气愈发低沉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沈砚之却惊的说不出话来,手脚冰凉,他深刻地记得自己讲过小岛的事情,毫不夸张地说,眼下让他搬到一个小岛去,他也是会去的。 所有蒙在纱罩里的线索,一旦被拨开了云雾,那便如水泄般汹涌而出,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 沈砚之动了动手指,有些说不出话来:“所以……你做这些,仅仅是想买小岛?” “嗯。”苏鹤声捏着手。 但如今唾手可得的小岛,恐怕也是失去了。 沈砚之闭眼,轻声问:“一个小岛,至于你执着这么多年吗?” “为什么不至于?”苏鹤声茫然抬头,“哥,我了解你的性子,你不愿意社交,或者说你恐惧社交,这会让你很难受,你如果想要到小岛上去,我想帮你实现。” 他说的极其认真,没有一丝邀功讨赏的意思。 沈砚之仰头,靠上沙发背,缓缓吐息,眼眸酸涩,他又问:“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因为我说的小岛,可能会让你什么都没有,你……不后悔吗?” “后悔。”苏鹤声笃定道。 沈砚之不做他应,只是觉得正常人都会觉得后悔。 这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七年。 他和苏鹤声结婚都才八年。 “我后悔没早点行动。”苏鹤声补充道,“要是赶在你有离婚想法之前就买到小岛,你会不会……” 会不会不会提离婚。 身体会不会不会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变差。 沈砚之心口酸疼,说:“离婚,和小岛无关。” “我知道。”苏鹤声点头,“我每天都会看一遍你给我发的信息,翻完所有聊天记录,得花六个小时。” 那是他之前都没看到过的。 他错过的。 他犯下的错。 沈砚之知道他在说什么,眼睛泛热,事到如今,苏鹤声的事情他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严义的话,他已经全然抛到脑后。 可他们之间,不仅仅只是这个的原因,正如他跟严义说的一样,到了现在,他和苏鹤声之间,早已经不是误会就能说清的。 肚子里的孩子,不断恶化犹如一个定时炸弹的病情。 沈砚之眉心动了下,感觉自己想流眼泪,但他克制住了,沙哑地说:“鹤声,但是现在,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们还是要离婚的。” 话音刚落,过了几秒,他明显感觉抱住自己小腿的手臂紧了又紧,苏鹤声没对这句话做任何回应。 ----------------------- 作者有话说:今天少一点,明天多一点,估计明天得把这一个剧情写完,之后就能顺顺利利的治病了。 第44章 第44章 交换条件 自那天突然的一场雨后, 常城好像连春天都过完了,分明前段时间的温度尚在稳步上升,下了场雨, 把天气都下异常了,温度直线上升,从十四度陡然上升至二十五度。 现在只需要穿一件长袖,外套已经变成了多余。 苏鹤声联系上沈砚之之后,第二就回到了唐城, 继续跑拍卖行。 沈砚之跑医院越来越勤, 离手术日子越近, 越要保证身体状况。严义的意思是就算达不到可以手术的标准,但至少不能更差。 所以这几天严义看沈砚之越发紧。 虽然沈砚之没有在医院住院,但严义仍然像每天查岗一样, 雷打不动的电话打过来,只不过时间不定而已。 何况, 沈砚之现在正处理版权的事情,甚至把之前给他的u盘都重新拿了回去, 再一次处理。 眼看还剩一个星期就到了手术日期,沈砚之又被突如其来的一场感冒击倒了。 严义不敢给他输液吃药, 特意把人安排到楼上的vip病房,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苏鹤声这事儿急不得, 你干什么急成这样?!” 被问话的人没吭声, 躺在床上,眉眼紧闭,忍着头晕目眩, 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双手搭在腹部,医院苍白的床被紧紧贴在沈砚之身上,让人看起来更加的憔悴不堪。 看他这样子,严义其实也狠不下心,狠狠叹了口气,才问他:“鹤声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还行。”沈砚之缓了缓,勉力睁开眼,但神色恹恹,“在收集证据了。” “你觉得你能跟天河硬碰硬吗?” 沈砚之闻言,没说话,而是过了几秒,支着手臂想起身,严义看着,抬步上前将他扶起来。 他脸色不好看,仿佛这一病又瘦了许多,本来脸就小,现在像没了一样,这是严义感觉的。 沈砚之用手背摸了摸自己额头,感觉自己吐出的气息灼热。 “是在发烧,昨晚都退了,今天又烧。”严义叹气,手插在白大褂里。 见多了这样的沈砚之,严义以为自己能免疫,但其实终究于心不忍。 沈砚之点头,抬眼看他:“鹤声今天是不是打过电话?” 严义点头:“对。” 沈砚之抿了下唇:“你接了?” 他清晨烧的迷糊的时候,隐约听见严义嘀咕了一句苏鹤声的名字。 严义故意逗他,他没接,但偏不说话,只深深看着沈砚之,眼神高深莫测。 “……” 沈砚之歪身,准备拿过手机,严义突然笑道:“我没接,我看是谁打来的电话。” 话落,沈砚之也只是顿了一下,还是拿过手机来看。 严义耸耸肩,走到窗边,将窗户开了点儿缝,放外面的温度进来一点。 最近不冷,他一天手术下来,都还热的很。 “你病的糊里糊涂的,苏鹤声的电话谁敢给你接?”严义调侃他,“其他人就算了,我要是接了,我可不想帮你撒谎说你没生病。” 沈砚之看他一眼,没说话。 这一看就知道被说中了心思,说不定现在拿手机就是为了安抚人心呢。 沈砚之没管未接电话,但微信里信息实在多,他都要怀疑要是再不回信息,苏鹤声又要订机票回来了。 他编辑了几条信息,给苏鹤声发过去,这才关上手机,回答刚才严义的话。 “我一个人不行,苏鹤声也不行,但你可以。”沈砚之说话声音很轻,他病的没什么力气说话。 严义:“?” 他眉尾一挑,抱臂斜靠在墙上,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你怎么还会这么认为?” 第59章 “严义,你个人不行,但你家里可以。”沈砚之认真地看向他,陈述一个他一直没提过的事实,“虽然你从医,但你严家在常城是世家,在各个城市都有盘根错节的势力。” 说着,沈砚之停顿下来,似乎在等严义说话。 后者笑了下:“嗯哼,你继续说。” “你是严家独子,如果你去提,不会办不到。” 严义半晌没说话,而后开口:“我因为从医已经跟我爷爷闹翻,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到他们面前不是人微言轻,说的话还有分量?” “再者,砚之,”严义拉了下嘴角,“就算我没跟严家闹翻,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帮你?” 沈砚之也扯开嘴笑了下:“我可以给你想要的。” “?”严义拧眉,不是很明白他的话,“我对你没别的想法,可别随便冤枉人!” 沈砚之不顾他的揶揄,脸上带着轻笑,说:“我可以答应你治疗,也可以参与实验组,你不是差这个机会?” “……” 严义深深看着他,确实是很诱人的条件。 他没想到,他一直劝说沈砚之治疗,从来消极的沈砚之居然可以为了请他帮忙解决苏鹤声的事情,亲口答应这件事。 “苏鹤声就这么重要?”严义不知是件好事还是坏事,“竟然能让你这么倔的人改变想法?” “……” 对于这样的问题,沈砚之始终维持沉默是金的观点。 等了许久,沈砚之才说:“我知道你有能力和你的家人交涉。” “…………” 严义都笑了,很无奈的笑,但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可谓是压根儿没有给他留拒绝的余地:“可以,我答应你。” “我上次给你银行卡里打的钱,你以严家的名义,投资给鹤声,让他重新组建自己的团队。” “u盘里的东西,我也会尽快完善好,你一并给他。” “那不是你的剧本吗?” “是。” “苏鹤声不知道你的笔名?”严义奇怪。 沈砚之垂眸:“这是另一个。” “?”严义皱眉,“然后呢?不告诉他是你做的?他欢欢喜喜莫名其妙地受了投资,接了你的剧本,你可算当上雷锋了是吧?” “……这没什么好说的。”沈砚之垂眸。 万一治疗失败,倒另给苏鹤声添挂念。 没必要。 严义冷笑,不懂沈砚之脑子里装的什么,估计都是苏鹤声,简直就是恋爱脑! “孩子——” 沈砚之刚开口,严义立刻打断他:“诶诶诶!沈砚之,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得寸进尺呢?!” “少给我提要求,既然已经交换了条件,天河那边,我肯定能帮你办到,但你也知道,天河集团不小,肯定要花不少时间。” “没关系。”沈砚之完全信任严家有这个实力。 “所以,你也知道事情很麻烦,那么从现在开始,对于你,必须随叫随到,谨遵医嘱,否则你这个条件相当于空白支票,我白给你干活受冷眼!” 严义说的诚挚,沈砚之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确过分了些,便只点点头,不再多言。 ** 唐城升温比较慢,但苏鹤声这几天跑拍卖行都跑出一身汗,郭仲不想待在酒店处理天河锲而不舍地发来的邮件,便跟着苏鹤声出来跑。 这会儿刚从一个拍卖行出来,郭仲抹了把汗,递给苏鹤声一瓶水:“怎么样?问到什么了吗?” “这家多半都是玉石拍卖,没有天河要拍的东西。”苏鹤声灌了口水,不知是水还是汗珠,顺着下巴滑落到喉结处。 郭仲四周看了看,朝一处指去:“走吧,那长椅上坐会儿,跑了一天了都。” “这些拍卖行可真会找地方,又大又偏!”郭仲抱怨。 苏鹤声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低眼沉思。 郭仲看了看他,疑惑道:“诶你说,我们这样一家家跑有用吗?就算小岛真的要被拍卖,那老板会告诉我们吗?” “会。”苏鹤声斩钉截铁,“荒岛就算了,但这个小岛是已经经过开发的,它的价值已经足够作为噱头让拍卖行宣传,我们去问,他们没理由不说。” “……好吧。”郭仲颓然。 但目前仍然一无所获。 苏鹤声跟郭仲说了会儿话,彼此都没提天河的事情,提了也是闹心,苏鹤声拿了手机出来给沈砚之发信息。 虽然小岛的事情他已经跟沈砚之说了,但找拍卖行的事情他不想现在讲。 在他看来,沈砚之是想要小岛的,但他提前打了预防针,告知沈砚之可能会没有小岛。 宁愿一直都没有,苏鹤声也不愿把大话讲出去。 苏鹤声认真地看着手机,他觉得有些奇怪,从前天开始,给沈砚之发的信息,沈砚之都回了。 但打过去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有点怀疑,但也仅仅只是怀疑。 苏鹤声不死心,再给沈砚之拨了个电话过去,像是想打消他的疑虑一般,那边接的很快。 随即传来一道清浅带着鼻音的声音。 听着明显有些异样的声音,苏鹤声下意识皱眉:“哥,你怎么了?” “什么?” “声音听着不对劲。” 沈砚之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说:“可能刚睡醒。” “……哦。” 苏鹤声姑且信了——沈砚之一直都是这样,醒觉有点困难,刚醒时会带着鼻音,声音又小又哑,听的人心软。 所以苏鹤声还是信了他的说辞。 “哥——” 苏鹤声想再说什么,可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道潮湿的声音: “——苏导,又见面了。” 那头的沈砚之听见声音,身子一僵,呼吸急促起来,瞳孔猛然收缩——是沈霖安! 他又去找苏鹤声了! ----------------------- 作者有话说:忘记榜期最后一天了,不能更太多,写了六千,但只发三千,剩下的一起更在明天。 第45章 第45章 车祸 电话被挂断, 沈砚之便陷入焦躁之中,一改适才精神恹恹的状态,人骤然开始精神集中。 坐在床上不断想着刚才擦耳过的声音, 突然被挂断的电话,沈砚之脑子里不停旋转着几个可能性。 沈霖安怎么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苏鹤声,这么短的时间内,这回甚至是第二次,究竟是为什么?! 沈砚之打开手机重新看了一眼, 确定上次沈霖安拍给自己的是苏鹤声的一个背影, 可上次之后, 苏鹤声也回来了一趟,却没有跟他提这件事。 他便也不好先说。 所以,沈霖安到底跟苏鹤声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今天找他又是要说什么事情? 或者说苏鹤声其实是在装?知道而装不知道。 沈砚之待不下去,蓄了点儿力气起身, 刚下床出门,便被严义抓个正着。 “干什么去?”严义拦着他, 下巴抬了抬,朝向床位, 声音淡淡, “躺回去。” 沈砚之心虚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 抿了下唇, 企图打商量:“严义, 我有点事——” “什么事你都得给我先躺回去!”严义皱眉,不容拒绝。 “严义……” 沈砚之还想挣扎一下。 但严义显然不耐起来:“砚之,你现在是我的病人!一个小时前我们才谈好条件, 你现在就要违约,不太合适吧?” “……” 自知理亏,沈砚之往后退了一点,退回床沿坐下,手撑在床边,背脊挺直,人却越发单薄。 严义跟着进来,身后带着护士和另外两个医生,他看向沈砚之,直接吩咐:“现在需要给你做一个全面检查和身体评估,你最好哪里都不要去。” “现在吗?”沈砚之神色犹豫,讪讪问了一句。 “你想什么时候?” 严义想了想,认真反问。 这让沈砚之听起来像是阴阳怪气,但严义还真没有这个意思。 带着其他医生和护士过来,是因为他一早就做好了给沈砚之做治疗的准备,所以沈砚之一答应,他便迅速带着组里的人过来。 沈砚之可以等,但病情不等人。 现在既然已经出了正式的文献和研究数据,便说明这病是大概率能找到有效解决办法的。 何况这不是他一个人在找这种罕见病的解决办法,是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医疗组织都在想方设法研究有效治疗方法。 只是要趁早进行保守干预。 沈砚之听他说的话像是在阴阳怪气,但不妨碍他继续提要求。 “我想打个电话——最多十分钟。”他强调。 严义点头,挥手叫跟着进来的几个医生和护士先出去。 沈砚之瞥了眼严义,知道他恐怕是不会出去的,呼出口气,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 郭仲坐在窗边,手里的咖啡都要见底,时不时另一边看过去,苏鹤声还在跟那个神秘男聊天。 第60章 眉眼凌厉,气质阴沉,苏鹤声看上去情绪不好,甚至有些生气。 另一个“神秘男”一直戴着鸭舌帽,浑身黑衣,倘若戴上口罩,便称得上是全副武装。 鸭舌帽罩着他的脸,郭仲压根看不清那人什么样。 “讲些什么呢这是在……” 他离的远,完全听不清。 沈霖安看着苏鹤声手里拿着的不断响起铃声的手机,笑道:“怎么了?接啊,是砚之打来的吧?” 苏鹤声抬眼睨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看来电名字。 “接吧,说不定你现在可以问问,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我猜就算你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你。”沈霖安带着一副了如指掌的傲慢模样。 “接吧——苏导。”沈霖安的话语如同魔咒一般,一直萦绕在空中,苏鹤声却只是冷眼睨他。 “怎么了?”沈霖安不甚在意,“是不敢?” 虽说这人跟自己不熟,并且说的些话都很无厘头,可不知为何,苏鹤声接通的动作仍然停顿了半秒,随后才接起来。 “怎么了哥?”苏鹤声的声音下意识地放的很轻,垂眼认真听电话。 他现在不想因为任何原因,错过沈砚之的任何电话,以及电话里说的每一个字。 沈砚之听他声音没有异常,暗暗松了口气,踌躇着问道:“刚才电话怎么突然挂断了?” “有点事要处理——”苏鹤声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抬眸看沈霖安。 那人挑眉,仿佛胸有成竹,正用嘴型说:【问他啊,咱们都听听。】 苏鹤声拉起一抹冷笑,直问:“哥,刚才有个人跟我说你的坏话,我没听,他现在还在我这里,怎么赶都赶不走,我被他欺负了怎么办?” 沈霖安:“?” 沈砚之:“……” 那边半晌没人说话,沈霖安也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无论他设想过多少种可能性,但苏鹤声讲的话还是会出乎他的意料。 沈砚之吐出口气:“好,回来再说,你自己拿主意。” “好。” 苏鹤声先不细想沈砚之话里的意思,而是先答“好”,然后等沈砚之挂了电话,才放下手机。 “你怎么不问?”沈霖安眯眼,有点摸不准眼前这人的心思。 这和他得到的信息不一样。 苏鹤声不该是这样的性子。 据他所知,苏鹤声的的确确在和沈砚之闹离婚,并且两人矛盾产生已久。按理说,十年的感情都能这样就此决裂,他若是从中插两手,这段关系便岌岌可危。 苏鹤声就会断掉对沈砚之的念想,重新任用林理,跟天河合作。 至于沈砚之……沈霖安眸子里的阴狠一闪而过,很快又收敛。 苏鹤声用鼻子发出懒懒的声音:“你没听我哥说吗,他让我不要听你说话。” “……” 沈霖安沉默片刻,继续道:“他如果问心无愧,又怎么会嘱咐你不要听我说?” “那谁知道呢。” 跟沈砚之通了电话之后,便仿佛开了进化,苏鹤声对什么都在意起来,也完全听不进沈霖安说了些什么。 “我哥一直都强调,让我不要听信外面人的谗言。” “外面居心不良的坏人很多的。” 苏鹤声说的一本正经,说着说着,脸色正色起来,瞳仁里似乎凝了一层冰:“何况,你凭什么认为你话中的份量会比我哥的更重。” 言外之意便是沈霖安其实是一个无关紧要,行事诡异的人,哪儿能跟沈砚之比? 气氛僵持良好,沈霖安笑了下,却是皮笑肉不笑:“说得好,苏导,我言尽于此。他是不是怀孕,是不是瞒着你,你自己去查。” “我先走了,回见。” 沈霖安起身,压低帽子,转身离去。 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神情阴险狠毒,心想天河恐怕在诓他,给了他一个子虚乌有的承诺。 与其这样漫无目的地被人耍着,他还不如直接去找沈砚之,自己先行动。 这比什么都要来的快,根本不用跟苏鹤声周旋! “艹你娘的杨瑞!” 沈霖安插兜走远。 远处的郭仲见状,立刻起身,跑到苏鹤声的跟前,刚想问问那是谁,怎么回事,可顿时又打住了。 苏鹤声这会儿像离魂了一般呆愣着。 “喂!你咋了!”郭仲转头看了眼远处。 ——只有车流和拐角处的书店门前灯笼摇曳,少许行人进进出出,经过街道。 对面马路整齐的高档茶厅会所依旧日夜不息地闪着霓虹灯。 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郭仲回头,拧眉看向苏鹤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困惑道:“他跟你说啥了,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缓了半晌,苏鹤声才回神。 他重新拿起手机,盯着通讯页面,刚才沈砚之打过来的那通电话。 大概他真的被沈霖安的话所影响,脑子瞬间乱成一团。 沈霖安一定和沈砚之有关系,这是毋庸置疑的,他猜测,沈霖安和沈砚之说不定沾亲带故,并且有些渊源。 尽管不可否认,苏鹤声被沈霖安影响,可他脑子还没糊涂,理智上他十分清楚,沈霖安居心叵测。 只是该怎么解释沈砚之的这通电话呢? 以沈砚之性子,但凡是他主动挂断的电话,尤其是在话还没说完的情况下,被突如其来的人打断然后挂断的电话,沈砚之是绝对不会再打回来的。 而今天反常地打了回来,说明,这里面一定会都有他想知道的东西。 那是什么? 是沈霖安? 还是沈霖安跟他说的事情? 可沈霖安来找他两次,每次都提及了天河,苏鹤声很难不认为,这其中,也有天河的手笔。 因此,他对于沈霖安的说法,虽有动摇,却不敢相信。 “喂!”郭仲大声喊他,声音太高导致周围的人都投过来略微不满的视线,他双手合十鞠躬连连鞠躬表示抱歉。 等外人的视线都收回去后,郭仲才咬牙切齿道:“你干什么呢?!失魂啦?!我跟你说话呢!” 他这一喊,还真把苏鹤声给喊回了神。 “没什么。”苏鹤声沉沉呼气,又深吸了一下,忽然脑子里闪过什么,问郭仲,“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关于我哥的热搜新闻?” “什么?沈老师的吗?”郭仲问。 “嗯,是在上一期综艺录制的时候出的新闻。” “林理也一起上了。” 苏鹤声尽力回想,他当时好像还让郭仲给发了声明,关于砚之怀孕的事情,他只当捕风捉影,所以没怎么在意。 可现在有人说到了他面前,可以让他想起这个事情,加深他的印象。 “对,我记得,我是跟你说过。”郭仲点头,“怎么了?” 苏鹤声动了动嘴,始终没说话,片刻后说:“走吧,先回酒店。” 其它的,再等等吧。 他愿意相信沈砚之。 ** 沈砚之一挂掉电话,严义便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朝一直等在外面的医生护士招手,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了。 “今天先粗略做个检查,三天之后,得抽血做详细检查,你这三天最好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把病养好。” “……说的好像我要怎么样了……” 沈砚之嘀咕。 他说这话,严义倒还觉得稀奇,沈砚之竟然会说这么孩子气的话。 他一边指导身后的医生给他测血压和戴设备,一边笑着问他:“怎么了?刚才跟苏鹤声说什么了?” “……没什么。” 沈砚之语气有些低迷,严义看他一眼,发觉他不想说,便也不再多问。 但有件事,他得确定一下:“砚之,孩子的事情,你确定了吗?” “嗯。”沈砚之应了一声,又问,“是没法留吗?” “没法留不强求,还是按照当时约的时间手术。” 沈砚之的情绪明显不对劲,有些落寞,严义都看在眼里。 他忽然叹了口气:“不会留不住,你想留,我肯定竭尽全力。” 严义的话转弯:“只是我觉得我自己很聪明!” “?”沈砚之撩起眼皮,懒懒地看他一眼,眼神疑惑。 严义挑眉,笑的得意:“我早就知道你会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为什么?” “你表现的很明显。”严义说。 接下来的话,他说的异常认真:“那天,我把你送到医院外面,刚好碰到苏鹤声,我站旁边听你们俩讲话,就知道你们分不开。” “……” “旁观者清呐!”严义看了眼血压,拧起眉,“血压有点低。” “之前你血脂低,营养不良,明天也还要测这一项。”严义跟他说,接着又叮嘱旁边的医生。 “本来如果是别的病人,我还要说需要多加锻炼,但你……还是先有力气了再说吧。” 第61章 沈砚之阖目,任由奇怪触感的机器设备在自己身上游走,贴上去又拿下。 不过十分钟时间,能就地做的检查都给做了个遍。 “严主任,其它的项目,需要到指定地方去。”医生收手。 “我知道,你们先走吧,检查结果出来直接拿到我办公室。” “好。” 严义带着医生检查完后又嘱咐了几句,随后前往产科何叶主任的办公室。 沈砚之要决定留下孩子的事情,他还没跟何主任商量,虽然他已经夸下了海口,但其实还得通过何主任的首肯。 他自己是有私心在的。 沈砚之现在的确跟他交换了条件,能够答应好好治疗身体,可真正意义上没有能让他挂念的事物。 万一苏鹤声的事情一旦出现意外,沈砚之改了想法,一时又丧失了意志,严义担心到那时,便是九匹马也拉不回了。 有个孩子好歹还有挂念。 他敢确定,苏鹤声一定是愿意养孩子的,所以孩子的去处自然不用那么担心。 说到底,严义承认自己还是自私的。 他和沈砚之认识两年,现在一门心思地就想让他活下去。 用尽他能想到的一切办法。 严义一路想着事情,凭着肌肉记忆推开了何主任办公室的门,径直略过了站在一旁的另一个人。 “何主任,我——” “你来干嘛?” 有人说话,严义才察觉办公室里除了何主任,还有另外的人,而且声音有点耳熟。 他斜眼看去,果然是唐臻。 “你怎么在这?”严义也问。 唐臻大咧咧地坐下,哼笑:“我跟我老师讨论问需要经过你同意?” “不需要。” 严义果断答,又反将一军:“我来问诊要经过你同意?” “……问诊?”唐臻瞪大眼睛,“大哥,这是产科?你、你你来问诊?” “……” 严义懒得搭理他,何主任也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捣乱。 她看向严义:“怎么了?是沈先生的事情么?” “是,关于明天手术的事情,我想跟您聊一下。”严义点头。 何主任说好,扭头看向唐臻,眼里意思显而易见,让他出去。 唐臻也不乐意听,听了一嘴沈砚之后,即便他们不赶人,他都是要出去的。 他虽然出去了,但情绪使然,他非常想站在门口听墙角,但当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道德的警钟已经敲响。 唐臻忿然离去,回到自己办公室,想了想,还是给苏鹤声拨了电话过去。 那头苏鹤声刚从偏远的拍卖行回到酒店,屁股还没落座,就接到了唐臻打来的电话。 听见苏鹤声电话铃声响,郭仲无可奈何:“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接电话,我们现在都快失业了,你这电话多的,我都要以为你拉了投资呢……” 苏鹤声没搭理他,看了眼手机号,是来自常城的陌生来电。 想了想,还是接通。 “哪位?”他声音冷淡,略带着不耐烦。 唐臻一顿:“……是我,唐臻。” ** 沈霖安从苏鹤声那里无功而返,又去了一趟天河集团,但无论他怎么等,杨瑞那边总是在推脱,他开始着急起来,又给杨瑞打电话。 偏偏正这时,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等了半天,沈霖安只等到一条简短的信息: 【在开会,有重要的事再联系。】 沈霖安狠狠盯着这句话,一瞬间怒火冲天,嘴上心里都把杨瑞给骂了个遍。 还知道让他做的是肮脏事,要他做的时候可没这么找不着人,现在握着把柄了开始玩这一出了。 沈霖安点了根烟,集团楼下有保安立刻上前:“您好先生,我们这里不让抽烟,还请您移步到吸烟区。” “滚!”沈霖安大骂,那保安被骂的一怔,不明白这人怎么回事。 但好在,人骂过之后就走了,他只能认栽。 沈霖安到吸烟区,抽完一根烟,又抽掉手机里的电话卡,随手扔到绿化灌木丛里,重新换了一张电话卡。 杨瑞让他办事,但没有给他新的身份,这些日子,他都用自己的身份证来往唐城和常城,警方又在追捕他。 如今既然觉得杨瑞不靠谱,那就只能自己放手一搏。 沈霖安又叼起一根烟,用新的号码给沈砚之重新拨了个电话。 ** 沈砚之在惶惶中等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 严义来查房的时候,发现他状态不对,整个人都在冒虚汗,眼神涣散,喘气都不匀。 “你怎么了?”严义上前探他的额头,“就做个检查而已,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沈砚之摇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昨天沈霖安给他打完电话后,他就一直心慌,心跳剧烈到快要跳出来,甚至让他心口疼。 总觉得的要发生些什么。 严义拧紧眉心,拉起他的手,手指探上他的脉搏:“你怎么回事?心率不齐?” “今天抽血比较多,至少都是五管,你这样可不行!” 他这话说的很严肃,但沈砚之慌的根本听不进去。 “你害怕吗?” “不是。” 沈砚之这状态,严义不可能信:“砚之,之前我就跟你说了要保持心态平和,一定不能情绪激动,你现在……” “我没有害怕……”他强调。 严义轻轻放下他的手:“那你解释你现在的情况。” 总得给个解释出来。 或者哪里不舒服,或者出了什么事。 总得挑一个说。 沈砚之抿了下唇,忽然掩唇干呕了一下,身子都侧了过去,一手撑在床沿,欲倒不倒。 严义给他拍背,也闭了嘴,不再问。 等缓过来一些,沈砚之才无力地掀起眼皮,说:“鹤声,可能知道我怀孕了。” “?就因为这个?” 严义不明白:“知道又怎么了?你不是本来就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吗?” “……” 沈砚之顿了一下,闭了闭眼:“不是,不是这样,不是这个……” 他有些语无伦次,状态极其不对,差点严义都要给他打镇定剂了。 “你到底怎么了?!”严义加重了语气,他真是从未见过沈砚之这样慌不择路的样子。 沈砚之低低喘息了几下,才说:“我有点……担心鹤声。”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搞不懂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严义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才是最该担心的吧,你看看你现在脸色惨白的跟个死人一样。” “……” “不行。”沈砚之睁眼,拿过手机,先报了个警。 他把沈霖安来找他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还说他今天可能会回常城。 可他回来不是刚好吗? 苏鹤声在唐城,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砚之想着,渐渐平复了呼吸。 倒是严义一脸震惊,他光是听着都说不出来话。 “砚之……你真是偷偷做了很多让人害怕的事……” “。” 沈砚之只是扫了他一眼,没回话。 严义说:“你胆子真的很大,敢跟亡命之徒打交道,你是真不怕死啊?!” “……” “算了,我不说了,你先休息会儿,半个小时后带你去抽血,得赶紧,不然等会你低血糖头晕。” “好。” 严义不大放心沈砚之,在护士台叮嘱了几个护士,看好沈砚之的病房以及病人,这才离开。 他今早有个组会,等开完,沈砚之差不多抽完血结束了。 沈砚之身边没人,他得赶紧回去。 ** 苏鹤声和郭仲一起回来的,落地常城的时候刚好早上十点。 常城交通堵塞,飞机在常城上空打了两转才落地,本来九点三十五的落地时间,生生拖迟了半个小时。 郭仲跟在他身边,看他走的脚步都要生烟,恨不得脚底下踩的是风火轮。 “什么事这么急啊?”郭仲喊他,跟着他人高马大的脚步非得累虚脱不可,“昨天你就没睡,这会儿还这么精神,你真……你真该进厂……” 苏鹤声压根儿没搭理他,掏出手机给沈砚之打电话,但无人接听。 他又发了几条信息过去。 【哥,我下机了,给我个定位,我去找你!】 也是没人回复。 苏鹤声心下一沉,脚步越来越急,都没来得及联系人来接自己,只能在路边打了个车,往医院去。 中途给唐臻打了个电话,让唐臻帮忙去看下情况。 这边刚上车,路边的沈霖安便上车跟上去。 从机场到医院,得经过一段高速和两段高架,至少都得四十分钟才能到。 沈霖安脸上露着得意的笑。 第62章 果然被他猜到了。 苏鹤声一定会回来。 但肯定会为了避免引起他怀疑,会在第二天回来,而不是头一天晚上就赶回来。 不过,为确保万无一失,沈霖安还是在头一天晚上就守在这里。 得亏在狱中练就了一身本领,一眼就看见了苏鹤声。 也怪苏鹤声长得实在显眼,个头也高出旁人许多,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沈霖安猛踩油门跟上去,顺便给沈砚之发了信息过去,一条苏鹤声坐的那辆车的车牌号,一条刀的表情。 之后又给苏鹤声拨了电话过去。 这会儿苏鹤声压根儿没心思看是谁打来的电话,只要不是沈砚之,他都没什么好态度对待。 “说!”苏鹤声语气冰冷。 沈霖安笑了下,说:“别着急嘛苏导,你听听我在哪儿——呜呜——” 苏鹤声拧眉,是风声。 很大的风声,以及汽车轰鸣声。 他没吭声,沈霖安便接着说:“怎么样,猜到了吗?” 苏鹤声冷静下来,死死握着方向盘,微微侧头看向后视镜,果然看见后面有一辆车正打着双闪。 像是挑衅。 电话里同时传来沈霖安的声音:“看见了吗?我打着双闪呢。” “你想做什么。”苏鹤声问。 沈霖安露出狠厉的神色:“这你就要问沈砚之了,你只是个诱饵罢了,放心,运气好的话,你不会死。” 那边半晌没说话,如果不是有杂音,沈霖安都要觉得他是不是把电话挂了。 沉寂片刻后,苏鹤声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是吗?你试试?” “我还挺想感受一下临近死亡的感觉呢。” 闻言,沈霖安加速,车内的报警不断地响,刺耳难听。 他冷哼一声,讽道:“自不量力!” 说完,便把手机扔到一边,握紧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 苏鹤声挂断电话,叮嘱副驾的郭仲:“安全带系紧,我带你玩玩高速。” “?”郭仲有种不详的预感,“高速上你还想怎么玩?” “——喂!超速了!!” 苏鹤声看了看左边的车流和路况,简单判断了一下,又从右边后视镜看了眼越逼越近的车辆,在那辆大众即将擦碰到自己时,他向左猛打方向盘。 郭仲瞪大眼:“疯子吧!你要死别带上我啊——” ——呲! 话刚落,出租车在高速上一路火花带闪电掉了个头,一脚急刹,车撞上了护栏。 ——砰! 又一声剧烈的碰撞声响起,随后不知过了多久,警笛呜呜声响彻天际。 高速路上慢慢堵成一条红黑的长龙。 ** “诶,你们主任呢?”唐臻拿着本子,靠在护士台边。 他长得很美,与严义并称一医双黄。 没别的,只是觉得他们的性格很像从一个蛋壳里破出来的双黄。 简直是一模一样。 护士问好:“唐主任,严主任去开会了,您找他有事吗?估计快结束了。” “哦,我找他没事,我主要是找——” “找谁?找沈砚之?” 严义从他身后出来,手里拿着会议记录本和笔,一脸不耐地盯着他。 唐臻一噎,左右看了看,赶上去贴着严义,却被严义一把掀开,说了句“男男授受不亲”。 “哎不是,”唐臻不介意,继续说,“你那个病人呢?” “哪个病人?” “你刚不都说了吗!那个沈砚之!”唐臻略显着急。 严义不理他,往办公室走。 唐臻亦步亦趋跟着他:“哎呀严义,好歹咱们同学一场,我还是苏鹤声小舅,你就透露一点,嗯?行不行?” “……” 严义依旧无动于衷,这下可把唐臻吓坏了,他一把拉住严义的手臂,震惊道:“不是吧?你们真把孩子打了?!” “?”严义皱眉,“莫名其妙。” “喂!严义!” “……” 严义不堪其扰,深吸一口气,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谁跟你说孩子打掉了?” “啊?那、那你跟老师说手术日子……” 他声音越来越小,严义不耐烦:“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视线一转,看向唐臻身后来的人,那人被护士扶着,脸色比早上更差:“——诶,抽完血了?” “……嗯。”沈砚之声音虚弱无力。 严义一顿,催促唐臻:“去给拿葡萄糖,快点!” 沈砚之的脸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刻不容缓,唐臻没跟他较真,转身就走,去拿葡萄糖。 “去病房休息,我扶你。”严义拧眉,搀着沈砚之往病房走。 刚到病房,手机铃声便响起。 沈砚之拖着沉重的步伐过去,靠在床头接听。 “是沈砚之沈先生吗?” “我是。” “沈先生您好,您的爱人在常城机场高速上出车祸,目前正在一医抢救中,您方便过来吗?” ----------------------- 作者有话说:电脑还没修好……我只能用手机…… 这章是昨天和今天的双更 明天章节的中午十二点到两点发 从19号开始,更新时间改为固定的晚上十二点到一点半,谢谢大家[猫头] 第46章 第46章 答应离婚 “诶砚之!”严义提声, 一把扶住沈砚之摇晃的身子。 沈砚之头晕目眩的厉害,一早胃里没进任何东西,又一次性抽出去五管血, 还能有意识都算他意志力坚定。 “一医……” 这里就是一医! 他睁开眼,惨白着脸,问严义:“车祸……是不是送到你们这了?在急诊吗?” “估计是。”严义点头,他脸色不好看,很明显有点生气, “你先坐下!” “急诊那边我差人去问, 你老老实实待着!” 严义说着, 觉得头疼的紧,沈砚之这样的人,必须采取强制措施才行, 否则就是头倔驴。 果不其然,严义都这样说了, 沈砚之还在挣扎:“我想去看看。” 他声音很小,由于没力气, 显得轻轻的,全是气音, 听起来平静却可怜。 但严义不会允许。 “不行, 等唐臻拿葡萄糖来再说,你现在不能动!” 知道沈砚之还不会妥协, 严义便冷了脸色, 不讲道理地威胁他:“再动我就喊人来给你打镇定剂!” “……” 沈砚之怔了一下, 双眸微睁,水润明亮,眼眶殷红, 瞧着令人万分怜惜,没有哭,可能是情绪激动导致的眼眶泛红。 可面上偏偏很平静。他看着严义等了半天,发现确实是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才低头,然后老老实实不动了。 严义松了口气,扶着他靠上床头,替他掖好被子:“刚抽完血,现在身上冷或者头晕都是正常的,我摸你手体温都低的很,先待着。” “嗯。” “急诊那边我去看,等会唐臻回来,等你补完糖再说。” 严义一刻也不移眼地叮嘱。 唐臻拿药很快,严义正说着话,他就推门进来了。 “我还以为在办公室呢,我还多跑了一趟!”唐臻把瓶子递给严义,这一路都跑过去的,他身上还出了点汗。 唐臻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刚才医院送来几个急诊病人,说是机场高速上出了车祸送上来的,听说有个人血肉模糊,都看不清人样了!” 闻言,沈砚之和严义都一愣,然后齐齐看向他。 唐臻往后仰了仰:“怎、怎么了?药不对?” “你知道是谁出车祸了吗?”严义语气不明,神情不悦。 唐臻一顿:“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急诊的——” “是苏鹤声。” “——什么?!”唐臻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眼睛瞪的浑圆,“什么情况?!怎么会出车祸?!” “你说呢,不是你搞的吗?”严义反唇相讥。 唐臻冤枉:“什么我搞的,你乱说些什么?!” “不是你跟苏鹤声说今天砚之动手术吗?” “……” “所以苏鹤声赶回来了,他出车祸,你不该担责任吗?” “…………” 他说的是事实,唐臻无话可说,心里刹那间涌起一股惧怕来:“我去看看!” 说完便转身就走。 严义目送他离开,之后给沈砚之补了糖,让他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去急诊看情况。 这会儿倒是听话了,整个人就差点蒙在被子里。 沈砚之睡不着,脑子里想着事,即便精神疲倦到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但在混沌中依然异常的清醒。 苏鹤声出车祸,说明他从唐城赶回来,说不定出车祸和沈霖安就有关,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 恐怕上次车祸,只是针对他的一次失误而已。 第63章 沈砚之这样想着,沈霖安上次那一撞一定是冲着他去的,不过是因为他被苏鹤声拉着躲开了,但还是没有避免灾难。 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孩子,没有气息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大人家长,混乱恐慌的人群,一如他当年看见自己的父母倒在血泊中,自己被震慑地站在旁边大哭。 一时间,所有事情都汹涌而来,落石般砸向沈砚之,几乎要将他击垮。 沈砚之紧紧握着被子一角,蜷缩着身子,不愿从被子里出来。 似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因他而起。 可他很痛,他自认自己已经得到了惩罚。 当年父母倒在血泊里朝他伸手,他年纪尚小,只知道害怕哭泣,后来认贼作父两年,于是他一无所有,清贫着长大,身体更是沉疴已久。 跟苏鹤声一起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心里却仍想着逃离这里的一切,到一座无人认识的小岛上去。 他被愧疚和悔恨裹挟,以为把沈霖安送进去就好了,可现在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逃避。 如今也得到了惩罚,他得了病,说不定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甚至这个病现在连名字都没有。 沈砚之越缩越紧。 可是他很痛啊,他不知道哪里痛,背痛,心脏痛,腿痛,肚子痛。 ** 严义赶去急诊的时候,唐臻正坐在急诊门前:“怎么样了?” “不知道,这里没有人,他的衣服在外面。”唐臻指了指长椅上的短袖,上面沾了血,很多。 他心情忐忑,严义倒还平静,他对苏鹤声没有什么感情,交集很少,倘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也只是会可惜一下。 可唐臻和沈砚之不一样。 严义顿了顿,知道自己刚才在沈砚之病房把话说重了,试探着伸手在唐臻肩上拍了拍:“再等等吧。” “……” 唐臻没说话。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严医生。” “?” 严义扭头去看,不是苏鹤声是谁? 比他更惊讶的是唐臻,他猛地蹦起来,跳到苏鹤声眼前:“你、你你你……你没出车祸?!” 苏鹤声拧眉,沉声:“是出了车祸,我没受什么伤,左臂骨折,刚从急诊出来。” “?”严义看看他,又看看手术室还亮着的灯,问道,“手术室不是你?” “不是。” “可你衣服留在这里啊!”唐臻指着他的衣服。 苏鹤声身上的确穿着病号服,可他也奇怪:“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衣服?” “……”唐臻一怔,“你昨天跟今天都上了热搜,同一件衣服。” 说着,他恍然发现了一件大事:“你没洗澡!” “……” 苏鹤声拧着眉,随后眼神略过他,锁在严义身上:“我哥他……怎么样了?” “……” 严义没说话,想直接带他上去,让他亲眼看沈砚之的情况,但医院忽然来了警察,他反应过来,是沈砚之报了警。 警笛声还没停多久,一队制服警察便找到了急诊。 严义觉得不对,率先开口:“警察同志,不是这边报的警,是——” “哪位是苏鹤声苏先生?” “哦,我是。”苏鹤声上前几步,朝他们点头。 警察看了看他:“刚才我们另外的同事应该过来处理过车祸的事情,您单独报警是说看到了警方正在追捕的人员吗?” “嗯,现在在手术室。” 苏鹤声说:“叫沈霖安,是不是这个名字?三月份在步行街故意制造重大交通事故的嫌疑人。” “没错,是叫沈霖安,但我们需要核实面目特征。” “我明白。”苏鹤声继续说,“他在狱中待了二十年,刚出狱三个月,是这样吧?” “对,沈霖安之前就是因为故意伤害被逮捕,但当时碍于他是侄子的唯一监护人,所以缓刑两年。” 苏鹤声了然,那个侄子,应该就是沈砚之。 “在步行街是故意伤害,这次他在高速上也是直冲我的车来,我跟上一波来调查的交警说过——迫不得已在高速上调转。所幸没伤到人。” 警察同志对这些事情已经有过了解,于是点头:“我知道,等他从急诊出来,我们会按程序办事。” “但你调车头的事情,虽然事出有因,但毕竟车还没撞上,你就有意识地调转,这没法服众,所以你——” “诶不是!”苏鹤声还没说话,唐臻倒是急了,“警察同志,等车撞上来那不就完了吗?有意识调转都不行吗?!” “你听我说完!”警察同志安抚他,“一码归一码,高速上调转是非常危险的,尤其在调转前你还是超速行驶,虽然调转后你死踩了刹车……所以吊销你驾照半年,以示警告。” “……哦。”唐臻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还以为要被关呢…… 见他不再逼问,警察同志又笑,跟苏鹤声说:“这个结果,我们同事应该跟你说过?” “是,我同意。”苏鹤声点头。 ** 三人静悄悄地站在沈砚之的病房门口,没有人先推门,彼此也不说话。 严义从楼上到楼下都沉默着,现在到了病房门口,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你知道沈霖安?” “刚知道。” 苏鹤声说罢,又转头看向他,眉目沉沉:“你也知道?” “我也才知道。”严义说,“所以你也报了警?” “嗯。” 无需多问,只听严义这样说,苏鹤声便知道,沈砚之也报了警。 他知道沈霖安会回来,也知道他可能出事,所以才特意给他打电话。 有些不在意的细枝末节,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所以,沈砚之其实是怀孕了。 但今天手术可能已经做完了。 可为什么瞒着他呢?都是为了离婚吗? 苏鹤声颤颤地深吸一口气,抑制主身体的酸涩,苦的要命,他抬手,缓缓推门进去。 床上躺着消瘦到极点的人,只有脑袋在外面,脸色惨白,唇色几乎没有,像是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长达数年,没有一丝健康的血色。 苏鹤声觉得脚步沉重,抬不动。 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在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沈砚之就知道了,只是眼皮沉重,身体不适感强烈,始终无法推开。 他听到了苏鹤声的脚步声,想睁开眼问问他身体怎么样?出车祸伤在了哪里?怎么会突然回来…… 可他实在睁不开眼,甚至动不动了。 严义叹了声:“他睡不着的,这会儿估计难受着呢,这才多久,他能睡着才怪。” 苏鹤声一直垂首不动,脏污的碎发盖住瞳仁里的情绪,一手被绷带捆着,一手垂落,好半天不说话。 沈砚之能感受到身边有人,想抬手,可意识实在是太昏沉。 下一刻,便听见苏鹤声喊了他一声。 “砚之。” 苏鹤声颓废且落寞,像一只惜败而归,被打的狼狈的小狗,他低声开口:“砚之。” “我同意离婚。” “等你把身体养好了,我……我答应去离婚。” 严义:“?” 唐臻瞪大双眼:“?!” ----------------------- 作者有话说:放心,离不了一点[猫头] 下章就到文案章了,就能甜一点了 接下来就是心知肚明的婚内追妻 但是我有个伏笔大家好像都没看出来[猫头] 下一章今晚晚上十二点到一点半发,因为我又要去当牛马了,只能晚上码字[猫头] 第47章 第47章 对不起我不离婚了 沈砚之没睡着, 苏鹤声说的话他当然能听到,但还没等他蓄力睁眼,就听见严义和唐臻催促着苏鹤声出去了。 霎时, 病房安静下来,沈砚之本就昏沉的意识彻底沉睡过去。 严义和唐臻拉着苏鹤声到了严义的办公室,路过护士台的时候,严义再次叮嘱没有值班的护士帮忙注意着沈砚之病房的状况。 三人一起回到办公室。 形象点来说,苏鹤声是被严义和唐臻两人押解到了办公室, 他被安排坐下, 接受两人的“质询”。 苏鹤声正陷在即将要失去沈砚之的恐慌和悲伤中不可自拔, 但严义和唐臻好像没感受到。 “你是不是有病?” 看了苏鹤声一会儿,严义突然说话。 “?”苏鹤声不明所以。 他抬眼看向严义:“我怎么了?” 严义又扫了眼唐臻,明显神情不友好, 唐臻也明白,是他没搞清楚事情, 随便传达错误的军情,从而导致了一系列后果。 但他也是为苏鹤声好啊! 他明白严义这是迁怒, 所以,他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了! 唐臻轻咳一声。重复严义的话:“你是不是有病?” 第64章 “…” “我是让你回来说离婚的?” “不是。” 苏鹤声有自己的想法:“砚之对我已经讨厌到了这个地步, 什么都不告诉我, 如果他肯原谅我,至少…至少这种时候, 他会愿意我在他身边。” 现在这样, 自己打掉了孩子, 倘若唐臻没有告知他,他不赶回来,也没有去查沈霖安的事情, 那沈砚之将一个人承担这些事。 他一想到就揪心的不行。 沈砚之身体不好,心里又装着这些事,还需要提防着,尽心尽力地瞒着他,心理怕都有些损伤。 唐臻无语:“所以你就直接说离婚了?” “……嗯。” “你是不是蠢啊?严义不是说了他听得到吗?” 苏鹤声怔了一下,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我答应离婚,他也不用这么累。” “流掉孩子,对身体……” 他话没说话,忽然有点说不下去。 “……” 唐臻握着他的肩膀使劲晃了晃:“你疯了是不是?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他把孩子打掉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沉寂一片。 从这话里,苏鹤声似预想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细想,于是单核处理一般,眨了眨眼,回道:“你说的。” “你昨天跟我说砚之怀孕了,但是约了你老师做手术。” “……” 唐臻眼神四处飘了一圈,摸了摸鼻子,狡辩道:“我说是打胎手术了吗?” “你是产科的。” “……那我也没说啊!” 这一来一回,一个不敢相信,一个不敢承认的,都在推脱责任,严义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行了!少诡辩了!” 唐臻自知理亏,严义一说完,他便闭了嘴,给了苏鹤声一个爱莫能助、好自为之的眼神。 之后便躲到了后边。 严义抱着臂,坐在办公桌上,长腿交叉抵着苏鹤声坐的椅子腿:“苏鹤声,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 苏鹤声细想了一番,哑声道:“所以…所以他没有打掉孩子是吗?” “本来是要打掉的。” 严义补充了一些关于这个孩子的细节:“发现怀孕的时候,你们刚闹离婚,那会儿他身体不好,又因为你……总之,这个孩子是不打算留的。” “今天也是原本定好的手术日期。” 苏鹤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严义眼神冷漠,无论苏鹤声做的多好,也不是对他,他没法动容:“但前两天,砚之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我估计他是在渐渐打消离婚这个念头。” 严义毫不客气地指责他:“苏鹤声,你不觉得你永远都是这样吗?总是莽撞行事,你很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吧?毕竟我都看到过热搜。” “是。”苏鹤声任由他骂。 现在他的状态犹如喝醉了酒,糊里糊涂的摸不着头脑。 “但是你一声不吭,不管你是没看到,还是装作不知道,或者什么其它别的原因,你肯定是有印象的,后来唐臻告诉你,还有那个沈霖安,应该早就告诉过你吧?沈霖安跟你说的时候,你就怀疑了,是吗?” “但你也没问过一句,甚至一回来就答应离婚,我还以为你多坚如磐石呢。” 严义义正言辞,也略带嘲讽。 像是要把沈砚之受的苦,遭的罪全都挂在这件事上。尽管他并不知道苏鹤声的真实想法,可他就是要将那些罪名,一并移花接木地盖在这件事的头上。 唐臻有点听不下去,觉得严义有些强词夺理。 “喂,你差不多得了,他是没问清楚,那你也没问他怎么想的啊,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说一堆,你不跟他一样么?” 闻言,严义睨他一眼,冷淡道:“我没有义务关心他的想法,更没必要关心他的孩子。” “……”唐臻又被怼了。 说的也有道理,但他还是想反驳,只不过碍于严义的凌厉的眼神,便止住了。 苏鹤声听着,脑子乱成一团,可他听明白了严义的意思,便没为自己辩解,猛地起身就要走。 “干什么去?!”唐臻叫住他。 虽然他不同意严义的说法,但也害怕苏鹤声这个榆木脑袋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我去看看砚之。”苏鹤声没敢说他其实是想去解释。 严义没管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鹤声,他刚刚那番话,明里暗里说了不少,但始终没有开口讲沈砚之的病情。 他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他承认刚才有点过激,但他不否认苏鹤声对沈砚之的感情。 只是,万一把病情告诉他,苏鹤声知道了,恐怕不会答应留下这个孩子,那沈砚之…… 严义压着一口气,跟在苏鹤声后面,回到沈砚之的病房。 这会儿床上的人蜷缩着,眉目紧蹙,一看就是陷入了沉睡,只是身体不舒服,所以睡得也很难受。 “睡着了。”严义轻声说。 苏鹤声也看出来了。 砚之没睡着时,他是不会蜷着身子的。 只是他注视了一会儿沈砚之,转头问严义:“既然不手术,怎么还穿着病号服?哪里生病了?” “感冒了。”严义说,“最近胎像也不稳,又感冒又操心劳神的。” “我知道了。”苏鹤声低低说。 “天河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唐臻见话题转移,便知道自己已经从事情里摘了出去,随即放心且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看手机。 今天他不值班,是他老师何主任值。 难得有能偷懒的时候,他可不想回去。 提到天河,浑身的疲惫便在瞬间席卷而来,苏鹤声挨着沈砚之坐下,时刻盯着他的状态,这才真正回过神。 “僵持。” “他们态度怎么样?” “不放人,也不逼紧。” 苏鹤声就只有一点钱和一点能力,没什么经不起耗的。 “为难吗?”严义措辞谨慎,“你想过怎么办吗?” 苏鹤声沉默良久,把自己和郭仲的打算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严义,之后便看见严义像震惊了一般呆愣住了。 确实,严义确实很震惊。 他是独子,至今也没有谈过恋爱,跟家人联系也不多,只是维持在勉强的日常关心中,很少有深入交流。 所以,沈砚之对苏鹤声的了解,远远超出他的认知。 沈砚之想的没错,苏鹤声是真的打算自己组建团队。 严义一直以为沈砚之是未雨绸缪,直到刚才亲耳听到,严义才为之震惊。 并且,沈砚之不像是了解他,而是对他了如指掌。 仿佛知道或者能猜测出苏鹤声的所有近况。 “怎么了?”苏鹤声见他出神,困惑,“你出神了。” 严义拉了拉嘴角,晃了下神,才说:“我可以给你投资。” “什么?” 苏鹤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现在的确需要拉投资,因为手头上的钱,他准备拿去买小岛,之后所剩不多,组建团队只能勉强存活。 可如果能拉到投资,那就不一样。 只是苏鹤声觉得奇怪:“你不是医生吗?而且…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得亏你还能看得出来。”严义翻了个白眼,“医生怎么了?医生不需要身外之物支撑科研吗?” “再说了,我上头还有整个严家呢,现在市场转型,我觉得让他们拓展别的行业,也没什么不行的。” 严义说完,停了一下,视线扫过熟睡的沈砚之,补充道:“况且,砚之也说你能力不错,我认为应该不会是亏本买卖。” “砚之……”苏鹤声捏了捏掌心,眼睛注视着沈砚之,低声说,“是砚之让你帮我的对吗?” “……是。” 这何止啊,他啥都没帮,全都是沈砚之出的钱,只是以严氏科技入股投资而已。 所以承认也没什么。 既然沈砚之有心想瞒,他帮忙瞒着也没什么。 还是那句话,严义仍然觉得纸包不住火。 ** 沈砚之醒时,严义和唐臻正拎着晚餐回来。 他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 三个人守着他,一个产科主任,一个心外科主任,一个……即将离婚的配偶。 他们生怕沈砚之中途出什么事,这人现在真就像一个瓷器,不留神的话,一旦摔在地上,好一点就是断胳膊断腿,差一点就要粉身碎骨了。 等到了八点多,见沈砚之还没有醒的迹象,又给他检查了一遍,发现只是精神紧绷后乍然松懈,所以睡得比较沉,严义和唐臻这才出去买晚餐,让苏鹤声留在这里照看。 两人推门进来,苏鹤声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回来了?” “嗯,就在医院食堂买了点。”严义随口说。 唐臻抱怨着:“都这个点了,医院食堂还这么多人!” 第65章 居然花了一个小时买晚饭!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支起桌子,将饭菜一一摆放好,严义一转身,就见沈砚之睁着眼,望着天花板。 他抹开笑:“哟,舍得醒了?要吃饭了。” 沈砚之无动于衷,他记得昏睡前发生了什么。 “砚之?”严义上前一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这人还能眨眼睛,便松了口气。 好歹没傻。 苏鹤声轻声喊他,伸手要将他扶起来:“哥,要先喝点水吗?” 沈砚之没吭声,但听见苏鹤声的声音,还是微微扭头,偏向苏鹤声这边,露出脆弱雪白的脖颈。 他眼神冷漠,苏鹤声没来由地慌乱。 严义见状不妙,拉着唐臻先从病房出去,将这两人单独留在了室内。 “哥?”苏鹤声小心翼翼喊他。 沈砚之闭眼,像是狠了心,将手腕从他手掌心中挣脱出去:“不用了,你走吧,等节目结束,我们就去领离婚证。” 他实在是太虚弱,早上抽的那五管血,到现在都没让他缓过来。 说话都没力气,说一半得歇一会儿。 “或者…不用参加之后的节目,明天就去。” 苏鹤声哑巴了一样,喉结滚动几下,怎么着都说不出话来,他知道沈砚之在生气。 论谁都会生气。 他理解。 可他无法为自己辩驳。 沈砚之已经付出够多了,受的委屈也够多,他不应该总是以一句对不起面对。 可他实在不想离婚。 原本就不想离婚,得知沈砚之已经动摇,可能不想离婚后,他更加坚定的不想放手。 “不离婚,好不好?”苏鹤声说,“我今天只是脑子一时糊涂。” “别说这些。”沈砚之打断他,觉得有些累,“你已经同意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起初就想离婚,你现在刚好愿意,还有什么是比现在更好的选择?” 沈砚之忽然睁开眼,眼神一闪而过地难过被苏鹤声敏锐地捕捉到。 “不行,我不答应,我不离婚。”苏鹤声皱着眉,拉住沈砚之的手,他直接道破沈砚之的心思,“你在说谎,你只是生气,你根本不想跟我离婚,你也很难过,是不是?” 说着,他的声音渐渐轻柔下来,像是诱哄,让沈砚之顺从地答出他期盼的那个答案。 沈砚之想睁开自己的手,可这回苏鹤声握的更紧,他刚醒,身上没有任何力气,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从他的桎梏里挣脱出来。 他躺在病床上,只能用无力的眼神狠狠瞪着苏鹤声,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察觉他又要掉眼泪,沈砚之闭上眼。 “别装了。”他冷然道,“白天你已经说过了,答应离婚,不要再纠缠,我们都彼此放过。” “既然没有了牵挂,那就体面一些,鹤声。” 后面这句,他说的很轻。 苏鹤声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砸了一些在沈砚之手背上,灼烫他的皮肤,苏鹤声自己好像没有察觉,腾出一只手覆上沈砚之的小腹。 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沈砚之小腹处的隆起。 原来不是什么其它的东西,而是他们的孩子,是一个小家伙。 苏鹤声坐在床沿,床垫便塌陷一块,他垂首俯身,凑近沈砚之,闭着眼,不受控制地吻上沈砚之的嘴唇。 轻柔且缱绻地舔舐着,眼泪便又落到沈砚之的脸上。 “你骗人。”苏鹤声带着哭腔,“我们有牵绊,明明你想留住它是不是?” 沈砚之身子一僵。 “你根本没有做手术。”苏鹤声说,“是我的错。” 至今只要一想到沈砚之苍白脆弱的神色,他就能联想到他哥一个人承受了多少,一想到沈砚之,就如同得了心脏病一样,绞痛难忍。 他分明就知道沈砚之只有他,可还是任由事态发展至今。 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错。 “是我没有察觉到。”苏鹤声哑声,温柔地抚摸着沈砚之微凉而修长的手指,“哥,我保证——” “你保证很多次了。” 沈砚之虚弱地声音截断了苏鹤声的道歉。 ----------------------- 作者有话说:这章总感觉哪儿差了点什么…… 第48章 第48章 2019年九月二十八日…… 【2019年, 九月二十八日,已经立秋快两个月了,天还热。】 沈砚之今天起得早, 七点半晨起洗漱完,都还没醒神就往书房跑,走到半道儿被苏鹤声给拉了回来。 他时常这个点醒,苏鹤声知道,所以提前起来做好了早餐, 就在这儿守株待兔。 “今天都周六了, 你还不休息吗?”苏鹤声凑他跟前, 在他脸上轻点了一下,沈砚之觉得痒,往后仰了仰身子。 他还迷糊着, 根本没清醒,生物钟一响就起床往书房去, 完全就是肌肉反应。 “周六吗?”沈砚之答了一句,恍然似的, 又说,“哦……你今天不用上班?” “嗯。” 说是这样说, 但他脖子上仍旧挂着相机, 沈砚之往客厅看了一眼,果然有摄影机器在那里。 想来应该是苏鹤声早上又在看素材视频。 “哥, 先吃早餐吧。” 沈砚之起的太早, 没什么胃口吃早餐, 刚想开口狡辩准备逃过这一劫,苏鹤声的手就探到了他的腹部。 苏鹤声眉眼带着愁绪:“前两天空调开太低一直打喷嚏你忘了吗?” “……没。”沈砚之说,“但这跟早餐没关系。” “是, 你不吃早餐不会胃不舒服吗?加重感冒征兆就不好了。” 沈砚之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 格外的腻歪。 苏鹤声自毕业之后,稳重了不少,尤其是他们从租房里搬出来之后,沈砚之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就是因为事无巨细,沈砚之才觉得今天的苏鹤声有点黏糊,像是心里藏着心思,然后磨着家长,磨得不行之后,再趁机把需求讲出来的小孩儿。 沈砚之垂眸想了想,轻声说:“好吧,先去吃早餐。” 一如既往的,苏鹤声早上没有做很油腻的炸物,煮了一碗清汤面,窝了个鸡蛋在上面。 吃这样的餐食都这么久了,沈砚之还是不爱吃鸡蛋。 他坐下,还没说话,苏鹤声就先拣了筷子,把鸡蛋夹到自己碗里,分离蛋白蛋清,然后再把蛋清重新夹回沈砚之碗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鹤声沉默了几秒,叹道:“哥,你不爱吃肉,也不爱吃鸡蛋,但要补充蛋白质,你一个人的话,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吃?” “会适量吃一点。” 沈砚之随口说了一句,夹住两根面条往嘴里送,然后慢慢咀嚼。 闻言,苏鹤声看他一下,他们一起生活这么久,沈砚之吃饭什么样子,他怎么可能不了解。 他口中说的适量吃一点,恐怕就是各种速食里莫名其妙的肉类,打的反正包装袋上有标着蛋白质含量,吃了就算补了的主意。 苏鹤声吃完面的功夫,沈砚之终于算是吃完了三分之一。 让他吃饭像是吃毒药。 知道他早上不饿没胃口,苏鹤声便也不再勉强,只要求他胃里有点食物就行。 “哥,我想跟你说个事情。” 原本盯着沈砚之吃面的苏鹤声忽然说话。 沈砚之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边儿忍不住笑了一下:果然是有事要说。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直直地靠在椅背上,眉眼柔和:“嗯,你说。” “我…我重新跟另外一家公司签了合同。” 沈砚之点头:“怎么样?” “是我先提的。”苏鹤声说,“他们有设备,我跟他们是合作关系,也可以带自己的团队过去,但目前我还没有自己组建团队的打算。” “空间大吗?”沈砚之问他。 他了解苏鹤声,这人心志高远,不会平白答应合作,目前的这份工作自由度比较高,能时常自由选择,所以苏鹤声愿意做。 但终归不是正式导演,只能拍摄一些短片,局限性太大,这方面奖项不多,含金量有限。 以苏鹤声的能力,是当真屈才。 沈砚之明白这个道理,又补了一句:“可以让你完成梦想吗?” “至少可以让我完成一半的梦想。”苏鹤声笑着说。 虽然性子相较于读书时稳重了一些,可笑起来仍然跟从前一般阳光。 沈砚之见他笑的开心,也不由得拉开嘴角:“那你自己决定就好。” 苏鹤声能获得更多奖项,他是必然会高兴的,会为他庆祝。 只是话刚说完,苏鹤声收敛了一些笑容,沈砚之察觉到,支着下巴撑在桌面上:“怎么了?” “哥。” “嗯?” “合作合同我已经签了。” “你自己确认过没问题就行。”沈砚之以为他在担心因为先斩后奏的事情会让他不开心。 第66章 他没有这么小的肚量。 对苏鹤声好的事情,他没理由不答应。 等了会儿,苏鹤声才说:“公司在唐城。” 沈砚之不解:“唐城怎么了?” 苏鹤声停了一下,说:“如果忙起来,我可能会出长差。” 说完,他就停住了,不再补充任何言语,静静等着沈砚之的意见。 沈砚之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很长,但一点儿都不翘,非常的浓密且直,眨眼的一瞬间能掩住瞳孔里的情绪。 理智上,他应该即时就说“没关系”,可他还是怔了几秒。 他眨眨眼,说:“工作出差很正常呀,没关系。” 说是这样说,沈砚之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长差一般是多少天呢?” “……不确定。”苏鹤声说,“戏拍完了会有空闲时间,或者中途会有休息时间。” 其实不然,一般进组之后,所有人都务必工作到整个行程结束,否则会耽误进度。 苏鹤声因为刚毕业时,跟沈砚之打配合拍过几个微电影,为此还拿了奖,名声大噪过一段时间。 但后来留在常城发展,他一直在积累更多的导戏经验,等着厚积薄发。 沈砚之问:“哪个公司?” 苏鹤声答:“天河集团。” “哦,大公司。” “是。”苏鹤声跟他讲,“他旗下有很多影视公司,目前来看,天宝是他旗下最大的影视公司,也是当前市场上势头最好的。” 背靠天河,势头不好都难。 工作上苏鹤声倒是不担心,他主要担心的是沈砚之。 “哥,要不你跟我过去?” “我不会拍戏,过去做什么?”沈砚之莞尔一笑。 他写剧本需要各种材料资料,这些东西都在书房摆着,上面被他写满了笔记,倘若要是过去,约等于搬了一次家。 而且他不愿意接触更多的生人。 沈砚之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不用过去。” “我不是很放心你。”苏鹤声直说,拧着眉,“你生病了怎么办?体质这么差,离我远了我没法照顾你。” 沈砚之被他逗笑了:“在唐城忙起来,你就可以照顾到我吗?” “……” 是这个理。 苏鹤声仍然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总也找不着。 “没关系,你去吧,总不会联系不到人。”沈砚之安抚他。 他都有点不明白,到底是他偏执占有欲强,还是苏鹤声有分离焦虑了。 按理说,苏鹤声有个意义上美满的家庭,不该有这些坏习惯。 沈砚之扔开这些想法,继续低头拿筷子吃面。 苏鹤声注视他良久,总觉着沈砚之有哪里不对,可又看不出来,他思忖一番,郑重其事道:“砚之,我保证,只要一空我就会回来,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监督你吃饭,跟你视频,希望你不要拒绝。” “可以吗?”他问,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沈砚之笑道:“你保证?” “嗯!我保证!” “好。” ** 沈砚之胎像不稳,被严义留在医院住了近半个月的院,原本应该是要到产科去住,但严义说搬来搬去麻烦,这边心外科病房也不紧张,索性就叫沈砚之在这儿住着。 等到了可以出院的时候,《破镜》的第二期录制也要开始了。 由于有一对夫夫中途离婚提前退出,所以节目组又重新邀请了一对,目前为止没透露嘉宾的任何信息,只是官博出了声明而已。 严义送人离院还兢兢业业的把人送到了家。 一路上他都在冷脸吐槽,沈砚之坐在副驾驶,苏鹤声跟郭仲坐在后座,严义说了多久,另外三人就被迫听了多久。 实则听来听去,他话里针对的都只有苏鹤声一人。 又是说他莽撞,又是说他年纪小,说他处事考虑不周,说他吊销驾照的事情,总之他把从头到脚都讲了个遍。 本身苏鹤声就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再加上自认理亏,亲近的沈砚之置之不理,不帮他说话,年纪更大的郭仲跟他们都不认识,更没法插嘴。 所以苏鹤声只默默点头。 他庆幸沈砚之虽然暂时还不信任他,但至少还是愿意让他回家的。 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严义只把人送到楼下,作为一个医生再次尽职尽责地叮嘱了几句之后,才驱车离开。 沈砚之上楼,进了屋,他才深吸一口气,终于鼻尖不再是消毒水的气味。 要是在医院再多待一天,他感觉自己都要吐了。 不是孕吐,纯粹是因为消毒水气味刺激的头晕。 家里有熟悉的味道以及干净的空气味,这些味道让他很舒服。 沈砚之开门脱鞋,然后往里走,手指忽然被拉住,他扭头去看,苏鹤声正弯身给他拿鞋,受伤的那只手拎着棉拖鞋,用右手一把将他抄起,走了几步,他被放到了沙发上。 他盯着那双白皙,清瘦,青筋如骨节分明的脚,他的手能一下圈住沈砚之两只脚踝,漂亮到让人心猿意马。 仿佛下一秒就要贴在自己胸口了。 苏鹤声喉结滚了两下,哑声说:“要记得穿鞋,现在虽然在升温,但地砖还是凉的。” 沈砚之听着他的叮嘱,听不出来责怪,反而是心疼。 他坏心思地动了动脚踝,状似不经一般神情冷淡地在挣扎中往前伸了伸,一下就贴到了苏鹤声的胸口。 苏鹤声僵了下,握住他的脚拿下来,给人穿好鞋:“好了,别着凉。” 沈砚之扫了他下半身一眼,心里哼笑一声。 郭仲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动作:“…………” 这里好像没有他穿的鞋。 沈砚之套着棉拖,朝玄关处看了眼,起身往那处走,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拆过的稍微大一些的拖鞋递给郭仲。 “穿这个吧,这是备用的,暂时没人穿过。” “好,多谢沈老师。” 郭仲进来后,沈砚之去给人倒水,苏鹤声就跟在身后,一步一个脚印的,像是在踩影子。 沈砚之察觉到他跟在身后,并未说什么,终于那人按捺不住,先说话了。 “哥,那鞋不是我的,之前一直都是严医生过来照顾你吗?”苏鹤声抿唇,问了一嘴。 那很显然不是一次性的拖鞋。 沈砚之当然明白他是问这双鞋是谁的。 他泡了杯茶,转身给郭仲端去时,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不是严义的。” 苏鹤声心里一紧。 不是严义的那是谁的? 沈砚之身边还有他不认识不知道的人吗? 这双鞋比他的还要大一码,还能是谁的? 苏鹤声跟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沈砚之身后,像恨不得贴在他身上一般,嘴张了又合,欲说还休的。 “喝茶,郭导。”沈砚之递给他。 郭仲小心翼翼地接过,坐在沙发上像是有针扎一般,他仔仔细细欣赏了一番沈砚之的脸庞,不禁感叹他可真适合做演员。 脸真小,上镜一定好看。 “茶好喝吗?” 郭仲看过去,是苏鹤声在讲话,明明语气很礼貌很正常,但脸色很冷很难看,等沈砚之一转过头去看他时,这人又变了脸色。 变色龙都没他会伪装。 郭仲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苏导。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慌忙扯开话题:“沈老师,你们那档综艺要开始录制第二期了吗?” “嗯。” 沈砚之坐在单人沙发上,苏鹤声没位置坐,但又不想离他太远,只好站在他身后,站的笔直,像个保镖。 “四天后开始。”沈砚之说。 郭仲喝了口茶,觉得这茶真香,还回味了一下,才问:“这么急吗?” 身后的苏鹤声闻言也皱了皱眉:“是有点急了,怎么才提前四天通知?” “……” 沈砚之头也不转,声音清浅地答:“大忙人总是收不到通知很正常。” 他话中有话,但凡脑子没问题都听得出来。 苏鹤声摸了摸鼻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信息,果然在十天之前,就已经发了通知。 这部手机里的信息全是红点,只有跟沈砚之的聊天框是已读的。 他收起手机,心里腹诽,也算是半个月前就发了通知。 郭仲眼观鼻鼻观心,端着茶杯喝茶,试图用那点小茶杯挡住自己幸灾乐祸的脸。 三人沉寂了一番,沈砚之才率先开口破冰:“郭导,天河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算理想——其实也还好。” 郭仲接收到沈砚之身后人的眼神,嘴里的话紧急转弯,但话都说出口了,郭仲一狠心,选择无视苏鹤声。 “天河不放人,我们就一直僵持,给违约金他们也不答应,就是不同意解约,还把我们的设备给搬走了。” 第67章 “虽然设备不是我们的。”郭仲小声补充,“但我们交了租金啊!” 他愤懑不平:“这设备一用就是这么多年!租金只涨不跌,好的全被天河占了,我们什么都没有,还被摆一道!” “是我的问题。”苏鹤声打断他,看向郭仲的眼神略微带着凉意,企图警告他不要当着沈砚之的面传达这么多的负面情绪。 可郭仲哪儿懂他什么意思? 他仍旧不停地说:“现在我们想组建团队,但资金又不够——” “现在够了。”苏鹤声终于找到一个能打断喋喋不休的切入点,便立刻迫不及待地告知他这个消息。 郭仲听的一愣:“什么够了?你不买小岛了?” 苏鹤声:“…………” 沙发上的沈砚之只是安静听着,即便话中有关自己,仍只是垂眸认真听,没有插话的意思。 刚好,苏鹤声原本正等着沈砚之听到这话之后的审判,但沈砚之没做声,他悄悄松了口气。 “是,严医生注资。”苏鹤声跟他解释。 郭仲困惑:“今天送我们过来的那个医生?个子很高的那个?” “嗯。”苏鹤声颔首。 郭仲目瞪口呆:“啊?我感觉他对你意见很大啊,居然愿意给你注资?!” “……” 苏鹤声没回话。 严义承认注资的事情是看在沈砚之的面子上,苏鹤声不好揽功劳,但沈砚之有意瞒着,他也不便说。 只好缄默。 郭仲也只是随口一问,他更关心另一件事:“他注资多少?” “一亿。”苏鹤声开口。 “多少?!” 郭仲猛地跳起来,放下茶杯,走到苏鹤声跟前,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再次重复:“多少?!” “一亿。” 说话的人是沈砚之。 郭仲低头看了看稳坐沙发的人,继而笑开:“沈老师!你简直就是福星!!” 沈砚之没搭理他,郭仲声音太大,站在他身边讲话时,震惊的语气落在耳蜗,令他耳朵疼,差点儿耳鸣。 他拧了拧眉,起身去厨房。 苏鹤声的眼神追随着他,也跟着皱眉,食指抬起比在唇边,对着郭仲摇摇头,小声说:“你小声点,他经不起闹!” “噢噢噢明白!” 郭仲声音放低,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是一亿吗?” “是。” “我的妈呀,注资都注这么多,他真这么信任你,不怕血本无归啊?!” “就算有沈老师的情面,但这可是一亿啊!”郭仲不断强调这个数字。 苏鹤声倒没想这么多。 看着沈砚之端着一杯清水出来,他迅速跟郭仲解释:“你没能力让他转到钱?” “当然有——可这……” “行了,别说了。” 苏鹤声动了两步,伸手接过沈砚之手里的杯子,握在手里触感很烫,对上沈砚之冷淡又带着疑惑的眼神,他愣了一下,解释道:“现在不能喝太烫的。” 严义说他胃粘膜受损严重,过于刺激胃的食物或者饮品都不能接触。 最好是严格控制。 沈砚之没想现在就喝,但也没制止,由着他去。 “节目录制之前,你还有其它安排么?”他问。 苏鹤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没有,我和你一起去!” “嗯,那早点——” “咚咚咚——”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郭仲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像是烫手山芋一般不敢接通,随后抬眼看了看苏鹤声和沈砚之。 “怎么?天河的电话?”苏鹤声看他这副样子,有点好笑。 怕成这样? 郭仲摇头,视线又扫过沈砚之,苏鹤声拧起眉:“谁的?” “林理的。”郭仲说,“要不要接?” ----------------------- 作者有话说:开始了开始了砚之开始戏耍小狗了[猫头] 第49章 第49章 感冒了就离我远一点 林理跟天河不一样, 天河是个集团公司,即便都是纠缠苏鹤声,天河使的法子自然是比林理要高明许多。 而林理这人, 直接是死皮赖脸的纠缠不休。 苏鹤声之前的手机一直没修好,所以林理发来的信息,他统统接收不到,林理就只好打给郭仲。 郭仲挂了好几次,又不敢拉黑他, 所以才一直被他骚扰。 “你要是不想接, 你就不接。”苏鹤声说了一句, 皱起眉头。 原本他对林理还没有什么偏见,毕竟是科班出身,实力还是有一些的。 但后来越来越肆无忌惮, 仗着自己跟天河的关系,耍大牌, 拖进度,甚至将心思打到苏鹤声身上。 这是苏鹤声所不能容忍的。 郭仲捏着手机, 想了想,还是挂断了电话, 而后给林理回了条短信, 再关机揣进兜里。 眼不见心不烦。 他低骂一句:“真是阴魂不散!” 苏鹤声想了想,跟郭仲说:“实在不行, 你上微博发一条声明, 此后不跟林理以及天河集团旗下的所有艺人合作。” “啊?现在就要发吗?” “你——对, 现在就发,或者等我和砚之去参加第二期综艺录制之后再发,也可以。” 他原本想说你看着来, 但细想了一下,这样说无异于给了其他人钻漏洞的空间,索性直接从根源断绝一切关系。 林理,他不想用。 ** 离第二期综艺录制的时间本就不长了,为了路途结束后,节目正式录制开始之前,能保证沈砚之有足够多的休息时间,所以苏鹤声带着沈砚之提前一天就出发了。 但他现在不能开车,于是郭仲就自然而然地充当了司机。 小家伙满三个月后,沈砚之就开始有点吃不消,孕反尚未消失,其它孕中反应就已经接踵而至。 一路从家开到录制地,在提前订好的酒店落脚,开车的郭仲累的够呛,孕中的沈砚之更是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 苏鹤声想抱他下车,但沈砚之不让,还非得跟他拉开距离,苏鹤声只好退而求其次,在他后背处虚扶着,带着他回了酒店房间。 沈砚之是当真觉得本就不好的体质更容易累了。 这里路上光是坐着都腰酸的厉害。 几乎是一倒床,他就睡了过去。 苏鹤声把行李箱留在了客厅,担心在房间翻行李箱会把浅眠的沈砚之吵醒,便在客厅收拾。 这会儿郭仲正搬着他的一堆小的摄影设备进门,苏鹤声闻声,略微抬了下眼,视线扫过郭仲,看着他手里的设备,小声说:“你打算在这里久住?” “开什么玩笑!”郭仲嗤笑。 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便被苏鹤声低斥:“小声点,砚之在休息。” “噢噢!”郭仲捂嘴,把设备搬到行李箱之后,问苏鹤声,“沈老师怎么样,我看他路上身体就不怎么舒服?现在就睡下了吗?不吃饭?” “他待会儿吃。”苏鹤声停下动作,满心愁绪,“他不舒服,现在叫醒他也吃不下。” “……好吧。” 郭仲对沈砚之的身体不了解,他只是看沈砚之状态不对,所以才多问了一句,至于怎么样,还是苏鹤声说的算。 苏鹤声看他将设备一一在客厅摆好,又要转身出去,他叫住郭仲,低声问:“还有吗?” “昂!”郭仲扭头回他,“还有几个大的,还得再搬两趟!”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苏鹤声从行李箱里翻找出来一个真空压缩的腰枕,拆开,腰枕瞬间膨胀,苏鹤声拿着腰枕进房间,轻手轻脚地垫在沈砚之的腰后。 察觉他应该不会短时间内醒过来,这才关上门,和郭仲一起出去。 酒店地下停车场已经满库,郭仲只能把车停在地面的泊车位,苏鹤声跟着他一块儿去,刚到车边,苏鹤声就停下脚步。 “咋啦?”郭仲注意到他的动作,回头略略扫他一眼,打开后备箱取大家伙。 苏鹤声环视一圈周围:“记者很多。” “狗仔啊?”郭仲弯着腰探在车厢里,听见苏鹤声说这话,还疑惑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你们这综艺录制时间都不保密,就这样公开,肯定会有狗仔提前蹲守啊!” “更别提这才提前两天,说不定提前十天半个月都有。” “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郭仲把东西拿出来,狠狠喘了口气,他常年对准摄像头和摄影机,对这些东西很敏感,苏鹤声刚才注意力一直在沈砚之身上,没发现很正常。 他补充道:“我还以为节目组故意的呢,看来其实就是市面上的八卦媒体咯?” “差不多。”苏鹤声拧眉,不再管,拎着设备上楼。 沈砚之还没醒,苏鹤声往往房间里看了眼,没听见动静,而后又出来,拿手机订餐。 酒店没有厨房,只好将就吃一点,郭仲接过他的手机,看了眼订餐的餐厅名,直咂舌。 第68章 住酒店吃这些,真是赚的多了。 但送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郭仲毫不客气地点了一些。 虽然这些年他没少赚,但苏鹤声绝对比他赚的多。 “你们后天去录制吗?”郭仲把手机递还给他,若有所思地问。 苏鹤声点头,手里翻着菜单,又加了几个沈砚之能吃的:“嗯,明天休息一天。” “我还没看过你们节目呢……”郭仲说。 他似乎打着其它心思,苏鹤声听出来了:“怎么?你也想参加?” “你妻子要跟你离婚?你们不是还有女儿吗?女儿跟谁?” 苏鹤声毫不客气地讥讽,皱着眉头,说的跟真的一样。 郭仲无语,拍了他肩膀一下:“啧!嘴上不把门,怎么什么话都说,我跟我老婆爱着呢,女儿也很爱我,你少瞎说了,能不能避点谶!” “那你有什么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没必要。”苏鹤声睨他一眼。 听了这话,郭仲才笑嘻嘻地讲:“哎呀其实也不是什么忙。” “……” 苏鹤声明白了,就是想让他帮忙的意思。 “你在节目上留意留意,看有没有能拉来做艺人的嘉宾,或者工作人员什么的,一个都不要放过!”郭仲眼睛里冒着火,像是寻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苏鹤声听他的形容,莫名觉得好笑:“一个都不要放过?要不要我拿着话筒举到人家跟前问人家要不要拍戏?” “……” 郭仲一噎:“哎呀不是这样!你看看嘛,要想做艺人,首先得样貌能过关,不说很漂亮很帅,至少得有特色吧?” “……” 轮到苏鹤声沉默了。 这样一来一回,苏鹤声才反应过来,郭仲在讲真的。 他疑惑道:“你挑艺人做什么?到时候递本子出去,再让艺人过来试戏就好了,何必自己费心找?” 郭仲倒不这么认为:“苏导,拜托,严家的投资可是一亿诶?!” “组建一个团队绰绰有余,甚至还有空闲自己组建经纪公司。” “这样不行吗?” 苏鹤声听着,没说话。 郭仲感觉自己是苦口婆心,见苏鹤声不讲话,以为他有所顾虑,直接威胁道:“你想想,要是艺人再出现林理这样的情况怎么办?” “你是要还是不要?” “苏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林理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世上仅有吧?” 苏鹤声默默点头。 他恍然想法明白了什么。 既然都已经决定自己立一个影视公司,自己掌握主动权,那资金充裕的情况下,何不将所有事情的决定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届时,由不得他人分说时,才算是真正自主,真正脱离任何公司或者霸王合同而存在。 “好。”苏鹤声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野心,促使他答应,“我会留意。” ** 第三天节目录制正式开始,和第一期节目不同,这一期是从嘉宾开始入场,就已经开始录制。 沈砚之和苏鹤声依旧是最早达到的,别墅内被重新布置了一番,一楼大厅的沙发被搬到了靠墙,摄影组搬到了沙发的正对面。 意味着,但凡有人坐到这个位置,便要接受众多镜头的监视。 沈砚之的状态很难缓过来,近来升温,但他来时还是穿上了一件宽松毛衣。 如今小腹已有些弧度,毛衣保暖,还能遮挡住一些。 这是苏鹤声特意给他备的。 刚进屋,苏鹤声就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倒了一杯温糖水递给沈砚之,后者看了眼,抬手去接。 沈砚之指尖微凉,从苏鹤声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擦过,痒痒的,软软的,苏鹤声愣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鹤声总觉着刚才沈砚之是故意的,可当他朝沈砚之看过去时,又没发觉沈砚之有什么其它表情,反倒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时回看过来,带着点儿狐疑且不耐的神色。 依旧是那个不近人情的沈砚之。 看来是他的错觉。 苏鹤声咳了两嗓子:“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现在还早,估计其他人得十点左右到。” 可沈砚之的视线都没在他身上停留,径直往卫生间去:“感冒了请离我远一点。” “……我没感冒。”苏鹤声声音小小的,跟在沈砚之身后,随后“砰”地一声,被关在了门外。 ----------------------- 作者有话说:其实还有一章,我实在写不完了,明天中午再补更这一章,太困了字都看不清楚,文没改,明天补更之后一起改。宝贝们可以攒着一起看,但其实看到这段作话也是先把这章看完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0章 第50章 温明月 “嘉宾到了。” 不知道是哪个工作人员喊了一句, 苏鹤声回身去看,什么都没看到。 再一转眼,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响, 沈砚之出来了。 苏鹤声仔细着把人看了又看,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顿时松了口气。 倒是沈砚之拧着眉,轻轻推开他,径直往外走:“不要尾随别人上厕所。” “……好。”苏鹤声答应, 但继续跟在他身后走。 在别的工作人员眼里, 苏鹤声简直就像是沈砚之的一个人形挂件。 “沈老师。”摄影师跟他问好。 他从卫生间出来开始, 跟拍就已上线,一路跟苏鹤声并排走。 来的是新嘉宾,排场很大, 沈砚之看过去,但开的车很低调。 价格不菲, 从外形看去,只是一辆普通但奢华的房车而已。 车门打开, 露出一个脑袋,毛茸茸的头发, 像是染过的极为漂亮的金色。 那人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又缩回脑袋。 随后车门被关上。 沈砚之屏息感受了一下苏鹤声的味道,应该还在身后, 他想了想, 主动上前几步, 等着新嘉宾。 温明月不敢见生人,探出一个脑袋看了眼陌生的环境,又怯生生地缩回去, 转身去看座位上翘着腿的男人。 他有点害怕:“小叔……” 韩霁眉眼深邃,却不显凌厉,倒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看上去便是久居高位而沉淀下来的稳重和疏离。 韩霁招手,温明月走过去,乖巧地站在他跟前,身上穿的都是韩霁搭配的衣服。 “怎么了?”他柔声问,像个大家长一样。 温明月咬唇,瞪着眼睛,韩霁拉着人的手:“明月,要讲话。” “我害怕。” 好半天,温明月才憋出这么一句。 韩霁轻笑:“害怕韩安?” “不是……”温明月摇头,不知是不是总被韩霁解围,以至于现在被韩安刁难时,他已经不怎么害怕了。 韩霁拉开百叶窗,看了眼窗外的摄影师和一群陌生人。 他常年接受采访,多么严肃庄重的场合摄影,或者娱乐新闻的镜头,他接触过无数。 这些对他来说实在是下场面。 韩霁沉思片刻,看向温明月:“不认识他们?” “嗯嗯!”温明月点头。 韩霁对他一向耐心很足:“没关系,如果遇到不喜欢的人就不要结交,不需要勉强自己跟不喜欢的人说话。” “如果你不喜欢的人跟你说话,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倘若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嗯?” 温明月点头。 见他这幅样子,韩霁倒也不会觉得他是听不懂,可能从前撑腰的人太少,以至于跟他讲了这些话,温明月大概率是当耳旁风的。 他只是不会表达,真要他告状,实在难。 韩霁摸摸他的手,小声说:“那你重复一下。” 果真,温明月说不出来了。 韩霁耐心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温明月才问:“小叔…韩安要是让我回去…” “一样,要和我说。”韩霁讲,“他也是别人,你不喜欢他,是不是?” “嗯!” “你现在和我住,我照顾你,他要是让你回去,你一样可以拒绝,也可以说‘小叔说的’,能不能明白?” “我知道了。” 韩霁这才会心一笑。 温明月被养在家里二十二年,几乎与外界断交,旁人以为是温室,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那是水深火热的地狱。 “乖,下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叫人过来处理。”韩霁叮嘱。 说来说去,不过是怕他被欺负。 温明月不知想了什么,忽然摆出一张严肃脸,郑重其事道:“好的小叔!” 他往车门边走,下车时还回头跟韩霁招手:“拜拜小叔。” “嗯,去吧。”韩霁没露面,一直坐在位置上没动。 “让司机拿行李。” “好。”温明月讲“好”时,尾音翘上去,跟个答老师问题的学生一样。 第69章 前头的司机兼管家十分有眼力见儿地下来,帮温明月拿行李,拿完回去时,忽然停在韩霁面前,感慨一句: “真是像送小孩儿上学一样,小少爷还很怯生呢,可怜兮兮地叫管家叔叔。” 家里的管家是一个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听了这话的韩霁,看了眼管家的头发和他的面容,陷入了沉默。 沈砚之站在门口的位置,眼瞧着那个花甲老人要帮那小孩儿把行李拎过来,但被拒绝。 温明月越走越近,沈砚之见他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略微皱了皱眉,上前接过他的行李箱。 小孩儿一愣,呆站着,堪堪道了一声:“您好,我叫温明月。” 一板一眼的介绍,沈砚之对他莫名的好感,只觉得可爱:“你好,明月,我叫沈砚之——我帮你拿行李?” “谢谢。” 温明月道谢,但心里紧张的很,他不敢说自己来拿,因为行李箱已经从沈砚之那儿,到了另一个男人手里。 苏鹤声皱眉,从沈砚之手里接过:“我拿,你不要拎重物。” “……”沈砚之看他良久,“行李箱有滚轮。” 意在让他不要自我感动。 苏鹤声才不管,反正他不想让沈砚之拎任何东西。 肚子里的小家伙闹人,沈砚之本就身体不舒服,能不动就不动。 温明月来参加节目时,韩霁已经跟节目组打过招呼,所以工作人员都认识他,刚进门,就有跟拍上前。 副导往外瞄了一眼,那辆车还没走,他试探温明月:“小明月,谁送你来的?” 闻言,温明月也往外看了眼,小声说:“是小叔。” “哦,明白!”是韩霁。 在韩家,只有韩安和温明月两人,能管韩霁叫小叔。 如今韩霁亲自送温明月里参加这档离婚综,势必要拆了侄儿的这桩婚事,也不知打的什么心事。 温家虽不及韩家,但到底家大业大,和韩安联姻,说不定会跟给韩安助力。 外界猜测大概是想削减韩安所剩不多的势力。 温明月不爱说话,眼睛很大,个子没有沈砚之高,看起来和渝欢差不多,甚至还矮一些。 但也有可能是清瘦太过,所以看起来不高。 苏鹤声跟着沈砚之在后走,越想越不对劲,好奇地低声询问:“哥,你喜欢小孩儿一样的吗?” “……什么?”沈砚之看向他,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想。 “你为什么会主动帮他拿行李,你以前都不跟人社交的,说明你是真的喜欢他,是不是?” “?” 沈砚之被他哽的说不出话。 他只是因为想好好把这档节目录完,结果肯定是必然的,但过程得复杂一些。 所以才去主动帮温明月。 他不免觉得好笑,况且,他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不爱和人打交道,但并非社恐。 倒是今天来的新嘉宾,看起来很怕生人。 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沈砚之看的很清楚。 沈砚之懒得搭理他,便没做声,往嘉宾室走。 苏鹤声心里一紧,以为他是默认,脚步跟的越发紧。 第二期很奇怪,或许是节目组良心发现,竟然在嘉宾室准备了一桌盛宴。 这对一向抠门的节目组来是奇观了。 桌上摆了各位嘉宾的名字,沈砚之寻了位置坐下,苏鹤声在他身边坐下。 并且,换走了原本不是他名字的立牌,将自己的换到了沈砚之旁边。 温明月也被人引到位置上坐下。 沈砚之虽对他有好感,但由于本身性子话少,没什么话题,一直拿着手机在看什么。 苏鹤声的关注点也一直在沈砚之身上。 桌上的气氛持续性陷入僵局。 但摄影机仍然拍的起劲,甚至剪辑组都已经想好怎么剪这一段了。 直到渝欢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冰凝的气氛才被打破。 “砚之哥!”渝欢蹦地一下就跑了进来,一屁股在沈砚之身边坐下,刚要说什么,视线一转,就抓住了温明月。 他又起身,到温明月身边坐下:“你是新嘉宾吗?” “嗯,你好,我叫温明月。” 渝欢笑嘻嘻点头:“我知道你,嗯,我听说过你!” 温明月疑惑地看向他。 渝欢解释道:“你是和韩安联姻了,对不对?” “……嗯。” 听到这儿,沈砚之才抬头。 联姻? 看来圈子不同。 顾诚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欢欢,不要乱说话。” “哦。” 被提醒的人敷衍着应了一句,随后小话唠一样絮絮叨叨说着:“你们现在是要离婚了吗?” “离婚太好啦!韩安的名声一点都不好,你这么可爱漂亮,他也配!” 温明月愣了愣,抿嘴不说话。 沈砚之听着,只觉得这两个都跟小孩儿一样,不过性子却大相径庭。 他叹了声,心道:现在小孩儿结婚早,估计都才二十岁左右上下。 尤其是这个新嘉宾,甚至看起来未经世事就被联姻。 沈砚之垂了垂眼,低头喝茶,周围的声音几乎都被他屏蔽。 直到有人说了一句:“郑星也来了?” 沈砚之这才抬头去看。 郑星?不是已经离婚了?怎么还过来了? 正说着,人就进来了。 似乎人离婚后,整个人都精神焕发,嘴上洋溢的笑意都已经挡不住了。 郑星望着沈砚之,笑道:“我投资了这个节目,沈老师,我是想来跟您谈合作。” “您的剧本,以及苏导的戏,请给我一个机会参演。” ----------------------- 作者有话说:补完了[猫头] 晚上十二点的正常更[猫头] 文在收尾了,大概还有一两个虐的地方,剩下的就会甜一些,一些事业线什么的。 第51章 第51章 头晕 郑星找位置坐下, 他穿着小外套,先是指了指桌面上的席面,解释说:“我投资了这部综艺, 所以节目组答应提高嘉宾的生活水平。” “我就说节目组怎么善心大发再也不是发赈灾粮了……”渝欢呢喃。 沈砚之点头,苏鹤声和他的职业与他们几乎没有交集,圈子不同,导致他对世家没有什么概念。 虽然他不知道郑星是不是世家,但有猜到过郑星家境殷实, 估计不是普通家庭, 家里也宠着, 否则也不会听他的,愿意给那个不成器的前夫注资。 有时候毁了人一辈子的,恰恰是那点可悲又无能的自尊心。 沈砚之沉思片刻, 问道:“怎么忽然这样想?” “郑星,你从前应该没有涉足过演艺圈, 是不是?” “是。”郑星点头,也说, “我不是科班出身,沈老师介意吗?” 当真论起介不介意来, 沈砚之哪里有评判的理由, 仅凭郑星优越的面容来决定角色,未免过于肤浅。 沈砚之莞尔:“谈不上。” “怎么突然想进演艺圈?” 说话的是苏鹤声, 他记起郭仲让他留意艺人, 刚巧就来了一个。 虽然郑星不是科班出身, 但他们即将组建的影视公司亦是空无一人,有艺人愿意签约,实则不是件容易的事。 演技可以锻炼, 爱好可以培养,心思正才是正当的。 郑星笑着,又提起从前,提起陈意,仿佛过去的情意已经彻彻底底被消磨了个干净,已经释怀,可以如平常谈及。 “以前陈意做证券,金融方面的事情我没接触过,自小我家里人都是拿我当艺术家培养,后来跟他结婚,我也就搁置了。” 他答非所问,又像话没讲完,沈砚之却已经明白。 苏鹤声点头:“好。” 沈砚之垂眸思忖一番,而后道:“《松亭》,你愿意参演吗?” “《松亭》?”郑星疑惑。 闻言,苏鹤声也瞬间皱起了眉。 《松亭》目前的剧本在天河手里,换掉林理是他自己的想法,他已经做好了放弃《松亭》的准备。 “砚之,《松亭》的版权在天河。” 沈砚之侧目看他:“天河实际上只有《松亭》的使用权,版权在秋雨老师手里。” 这一桌人,几乎没有人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苏鹤声却愣住了。 “在秋雨老师手里?” “嗯。” 沈砚之垂眼,率先拿起勺子,在自己的粥碗里搅了搅:“这些你不用管,团队的事情,你自己决定,至于剧本、版权,你不用多考虑,我来处理。” “……” 话里的信息太多,苏鹤声隐约察觉沈砚之话里还有别的意思,比版权问题得到解决令他惊讶先来的,是沈砚之话里似乎打消了离婚念头的苗头所带来的惊喜。 “哥,你——” “啊?你们不离婚了吗?”渝欢突然说话。 第70章 刚才一个劲儿的跟温明月自言自语着,陡然听到这么一句,渝欢立刻扭头问沈砚之。 苏鹤声:“……”上赶着拆婚。 沈砚之没讲话,苏鹤声也将视线投向沈砚之,偏偏沈砚之一声不吭,这令苏鹤声刚才的那点儿沾沾自喜也消失殆尽。 他又有点摸不准了。 摸不准沈砚之是真不想离婚才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还是仅仅只是想要在镜头前维持体面。 苏鹤声低眼,周身的气息忽然冷了不少。 他应该警觉,他应该知道他时刻面临着要和沈砚之离婚的险境。 他不应该洋洋得意,不应该因为沈砚之留下孩子,不应该因为沈砚之一时的关心就得意忘形。 他必须时时刻刻记得,是他亲手推开了沈砚之,所以他不能放松警惕。 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沈砚之略微侧头,静静地看了苏鹤声一会儿。 只是苏鹤声已经短暂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察觉到沈砚之的视线。 沈砚之回头,舀了一勺粥吃了。 对面正对着坐的渝欢和温明月,这两人都明显感受到了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缱绻暧昧,却又若即若离。 甜的发苦。 渝欢大概知道是自己问的那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他没讲沈砚之怀孕的事情,只是想知道沈砚之还会不会离婚。 在他看来,沈砚之如果不和苏鹤声离婚,完全是自找苦吃,也是重蹈覆辙。 可他在沈砚之看向苏鹤声的眼里看到的不是犹豫,而是爱。 是他很熟悉的眼神。 渝欢也不讲话了。 他一不讲话,温明月就慌了。 手上的小动作多了起来,对着跟他说许多话的渝欢讲出了第一句话,说:“你怎么啦?” 温明月声音轻轻的,小小的,清澈,听着很舒服。 “没什么。”渝欢忽然觉得有点气馁。 沈砚之,或许对于他来说,是个反面例子。 他看向一旁不动声色顾诚,故意带着笑:“砚之哥,你听——你喜欢我吗?” 前一句是跟沈砚之说的,后一句是在问顾诚。 顾诚没想到话题陡然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在听到渝欢问这句话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心悸了一下。 他与渝欢四目相对,开口:“欢欢。”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呀,怎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呢?”渝欢还在笑,像是很调皮一般。 “……” 和以前很多次一样,渝欢依旧没得到答案,只有长久的沉默。 沈砚之怔然,盯着渝欢的笑脸看了几秒,随即朝顾诚看过去。 顾诚不答,渝欢又继续问:“不喜欢我为什么跟我结婚?” “欢欢,渝伯父和阿姨——” “因为他们让你照顾我?”渝欢的笑收了起来。 沈砚之只静静看着,苏鹤声也从沉思中回神,与沈砚之一样,看着渝欢和顾诚。 顾诚没承认,也没否认。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答应跟我一起来参加这档节目?” “你知道这是离婚综艺吗?” 顾诚终于讲话:“知道。” “既然拿我父母的话当圣旨,又为什么愿意跟我来?” “以为我是小孩心性,陪我闹着玩儿?” 顾诚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渝欢停了询问,喝了口冰茶,平息了内心的躁动,才觉得好过一些。 “砚之哥,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要离婚?我找不到自己的原因,但作为旁观者,我想从你们身上找到,我可以继续的理由。” “但我没找到。” 沈砚之眨眨眼,看了看顾诚,忽然觉得造化弄人。 如今顾诚的这副模样,跟他从前像极了。 他不善言辞,好些年,对苏鹤声浓烈的爱意无法做出对等的回应。 可他从不知情意,到自知而表达已过去多年,苏鹤声的入室抢劫般情意一如既往。 可他也明白,如果他始终这样,消磨的是苏鹤声的热情,是苏鹤声对他满腔热忱的感情。 只是这段婚姻里,苏鹤声的忽视对他的伤害是真实的,尤其是当他意识到自己非苏鹤声不可,生命里已经被嵌入苏鹤声三个字之后,那两年更是变本加厉地在警醒他,疼痛是真实的。 沈砚之回神,听见顾诚说话了。 “欢欢。”顾诚喊他。 渝欢心平气和地打断:“我讲过好多次了,不要用这种语气叫我,你没比我大多少。” “……” 顾诚又不讲话了。 旁人看着都要急死。 感情是一道难题,时间久了,令人无法分辨是习惯还是爱,又或者爱到已经习惯,不聪明的人察觉不到。 沈砚之觉得,顾诚就是这样一个人。 ** 第一天的录制由于有一个嘉宾没到,所以行程无法进展,节目组便给准备了食材,让大家自备晚餐。 并且节目组特意备注了,不克扣经费,大家这才放心用。 估计也是郑星的原因。 郑星特意过来,除了注资一事,便是提跟苏鹤声和沈砚之合作的事情,现如今事情已经谈妥,苏鹤声便给了他地址,让他去找郭导。 沈砚之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捣鼓,眉心微蹙,时不时伸手到腰后揉着。 听到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沈砚之收回手,眉尖有意识的放松。 苏鹤声看了眼他收回去的手,沉沉叹了一声,将手里的腰枕垫到他身后,沈砚之便自觉地靠上去。 这会儿也不怕被人看出来了。 当初万般注意,只是为了瞒着苏鹤声,现在苏鹤声已经知道了,沈砚之也不必再隐瞒。 被看出来就看出来吧。 大不了就是再一次上热搜。 苏鹤声给腰枕伸手摸了摸沈砚之腰,不算太僵硬,瞬间放下心来。 “哥,郑星的事情,我有让他去试戏。” “嗯,是应该的。”沈砚之没有疑问。 苏鹤声讲:“到时候他会和其他艺人一起试戏,但会对他的要求低一些,对戏过程中,只要有进步,就可以匹配角色。” “嗯,你决定。”沈砚之声音冷淡。 “哥……” 苏鹤声又开始扭扭捏捏,沈砚之闭了闭眼,关上手机,深吸一口气,压住难以抑制的火气:“有话就说。” “哥,到时候试戏,能不能让你帮我看看角色匹配度?” “……” 沈砚之没说话,往后仰靠在沙发背上,手臂搭上额头,看起来很是头疼。 “……哥。”苏鹤声叫了他一声,忽然想起温明月的声音,于是咳了一下,夹起嗓子,“哥……” “……” 沈砚之有点恶心,他放下手臂,起身想去卫生间。 苏鹤声怔然,怎么自己一喊他就要走呢,沈砚之不是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吗?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起身的沈砚之小幅度晃了一下,苏鹤声眼皮一跳,隔着沙发扶住他。 沈砚之自己也弯身扶住了沙发扶手,一起身忽然心悸的厉害,激的他快速而短暂地喘息。 但人都快昏过去了,还记得面前有镜头,抬手拍了拍沙发,小声喊:“鹤声,鹤声……” 这时心有灵犀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无须沈砚之多说,苏鹤声迅速转过来,双臂张开,揽住沈砚之,略微侧身低头看他:“头晕?” “嗯……想吐。”沈砚之喘息着,讲话这句话之后便不再动,紧紧地闭着眼,唇瓣都咬的发白。 苏鹤声一惊:“能撑吗?” “……” 实在讲不出话来。 话落,随即而来的是沈砚之逐渐颤抖起来的身体。 苏鹤声不敢再耽搁,干脆利落地一把抱起沈砚之往卫生间去。 正被渝欢支配着数菜的温明月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他眉间微拢,下意识想跟过去。 鼓足勇气,最终只喊出口一句:“沈老师……” 沈砚之压根儿没听见,苏鹤声听见了,只是没空搭理他,反而是渝欢不知从哪儿猫出来,问他:“怎么了?砚之哥怎么了?” “好像不舒服。”温明月缓慢地说。 渝欢拧起眉,往温明月注视的方向看去,半晌才转头:“没事,我们去处理菜。” “哦。”温明月予取予求。 沈砚之被苏鹤声抱到了卫生间,脚刚一落地,恶心感便不断翻涌而上,他扶着盥洗台倾身弯腰,可呕吐感涌上来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惹的他频频干呕。 肩胛骨都微微颤抖,就这样吐了两下,眼睛就充血通红了。 苏鹤声沉默不语,替他拍背抚背,但沈砚之没一点好转,最后吐出一点酸水才算堪堪罢休。 第71章 听着沈砚之狠而短促的喘息,苏鹤声脸色难看,心疼的不行:“还吐吗?”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松开一只扶着盥洗台的手,抚上胃部。 难受…… 眼睛也看不见…… 这是连锁反应吗? 一杯水喂到嘴边,沈砚之抿了一口然后吐掉。 “胃不舒服?”苏鹤声问他。 沈砚之的心悸感尚未彻底散去,眼前黑雾一片,看不清东西,耳边也有微微的嗡鸣声。 “还好。” 沈砚之声音都吐哑了。 吐完之后,精神气儿彻底没了,人忽然看上去变得病恹恹,苏鹤声给他揉了两下胃,感觉还是有点吐的痉挛了。 “要不要看医生?”苏鹤声不放心。 沈砚之知道什么情况:“不用。” “有点胃痉挛,待会儿要是疼要说。”苏鹤声没心思再压着语气说话,变得严肃起来。 沈砚之默然,点点头。 这样强度的孕反,他实在有点扛不住。 随时袭来的头晕反胃,久坐久站的腰酸背痛,突如其来的心悸心慌,还有病情导致的眼昏耳鸣。 纵使他百病缠身,也实在扛不住这么多症状一起涌上来。 “上楼去休息会儿,饭做好了我去叫你?” “不了,一起吧。”沈砚之摇头。 他脸色苍白如纸,就这十来分钟的时间,他便已经是犹如大病一场。 苏鹤声拗不过他,带着人出去,在身边守着,随时观察沈砚之的状态。 今天的一众嘉宾里,只有苏鹤声和顾诚会做饭,温明月其实也会,但他不敢说,只默默在旁边洗菜。 直到有人支使他去做什么,他才扬起小小的笑,但看起来有些兴高采烈地去做。 渝欢和沈砚之在一旁帮忙,温明月洗完菜,默默走到沈砚之身边,盯着他看。 这样的注视很弱,但沈砚之还是感受到了,他回看过去,便瞧见温明月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怎么了?”因为不舒服,沈砚之一直微蹙着眉头,脸色苍白,气场很冷,所以刻意放柔了声音。 温明月咬咬唇,说:“你不舒服吗?” “嗯?没有啊。”沈砚之摇头。 温明月便不再说,他刚才都看见了,既然沈老师不想说,那他就不问了。 他一向很有眼色。 不过尽管如此,他的视线还是时不时落在沈砚之撑在岛台上的右手上,那只手在偷偷使力,像是有点站不稳,只能以此借力。 温明月拿过他手里的菜刀,快速替他做了余下的所有事。 厨台边的苏鹤声抽空回头看沈砚之一眼,见他没干活,才继续回身做饭。 苏鹤声担心沈砚之,心里记挂着,手里的动作就更快,一个小时,顾诚和沈砚之便完成了一顿晚餐。 等其他人将餐食端上桌面的空隙,苏鹤声扶了一下沈砚之的胳膊,盯着他紧闭的双眸,忧心道:“又晕了?” “……没事。”沈砚之倚着墙,缓过这阵眩晕耳鸣,才勉力睁眼,视力不太清晰了。 自刚才从卫生间出来,没有一点好转。 趁其他人还没回身,沈砚之和苏鹤声及时走到了餐桌边,被苏鹤声扶着坐下。 刚才不觉得,头晕了一下后,闻到饭菜香,沈砚之又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碗筷刚摆好,众人还未来得及开饭,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诶?我来的巧?专门为我做的?” 沈砚之抬眼看去,是一个陌生男人,身后跟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另一个男人。 他怔了一下,即使视野不清,也能识出那个略微熟悉的男人。 是林理。 苏鹤声眯眼,眼神骤然冰冷:“林理?” “温明月,我说你还真的一点都不死心啊?今天是小叔送你来的?” 韩安在温明月身边坐下,看向他的眼神狭隘又不屑。 温明月攥紧手指,对他有些潜意识的害怕,但今天跟小叔说过,他不害怕韩安。 他讨厌韩安,所以不讲话。 韩安眼神一转,落在沈砚之身上,忽然身上一痒,眼神瞬间变化,沈砚之尚未察觉时,苏鹤声比他更早意识到了危险。 当韩安刚想上手时,苏鹤声便握住了韩安的手掌。 “想做什么?”苏鹤声冷冷道。 韩安挣脱不开,使劲了两下,挑衅道:“想做什么?这综艺不就是换着玩儿吗?” 识得韩安的人,都知道他是出了名儿的身脏心脏,是个浪荡子。 他这话几乎得罪的是在场所有人。 沈砚之这会儿觉出不对劲儿了,轻声说:“发情去动物园。” “……”渝欢咧了下嘴。 温明月瞪大眼睛。 苏鹤声一早就见识过沈砚之的这样子,没觉得奇怪。 韩安一来就被下面子,挣脱苏鹤声的桎梏,坐下来,哼笑:“你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众人沉默,就连一向寡言的顾诚都皱着眉看向他。 他话刚出,苏鹤声便将面前的杯子砸到了他额上,韩安捂着额头大叫了一声。 沈砚之皱皱眉:“安静,吵得耳朵疼。” “……” 苏鹤声坐在沈砚之旁边,气场骤然三米高,犹如一条巨蟒一般,阴冷带毒的视线攫住韩安,警告他:“注意说话。” “你知道我是谁——” “我要告诉小叔。” 忽然,温明月软软的声音传来,他低着头,认真说:“我要告诉小叔,你乱说话。” 韩安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极了这个小叔。 ----------------------- 作者有话说:病弱要多起来了 今天(昨天)理了一下大纲,发现下个月可能没法完结……到底是我拖沓还是…… 第52章 第52章 晚安砚之 提及韩霁, 韩安总算能消停一会儿,但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一个度。 韩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挑完事, 被韩霁的名头一吓,他才安分一些,转念想起来他还带了另一个人来。 “来,林理。”他朝身后招手。 林理笑了下,也不请自来的在餐桌边坐下。 “大家好, 我是林理, 是一名艺人, 正参演苏鹤声苏导的戏《松亭》。” 林理常年在热搜上霸榜,在场的人中,除了温明月, 其他人对林理几乎都略有耳闻。 “所以你们俩谁是嘉宾?”渝欢挑眉,调笑地看着两人。 今天要来两个新嘉宾, 一个是温明月,一个是温明月的配偶, 可这一下子来了两个人。 不过很明显的是,韩安与温明月是伴侣, 渝欢是故意这样问的。 沈砚之看他一眼, 然后回头,事不关己地继续发呆。 他身体不舒服, 眼睛视力现在也还模糊着, 没有一点想说话的心思。 尤其是这样只需要听两句就知道十分难缠的人, 沈砚之实在不想结交。 韩安,林理绝不是什么好善之人。 苏鹤声时刻关注着沈砚之,时不时给他夹一些淡口的蔬菜放到碗里, 观察他现在对哪个有胃口。 沈砚之很给面子又十分任性地把每一样都夹了一下,可每一样都没吃,于是又回到了苏鹤声的碗里。 苏鹤声无奈,却也忧心,直到听见渝欢问话,才抬眸,视线从林理身上掠过,眼中的不耐和厌恶毫不掩饰。 “韩总是嘉宾,他的伴侣是温明月,不是我。” 林理能进演艺圈当艺人,样貌自然是不容置疑的,必然高于寻常人太多,尤其讲话时刻意放柔声音,听起来就感觉这人很温柔。 在大众眼里出现,他也一直是这样的人设。 只不过人设始终是人设,其他人不知道,苏鹤声与林理的经纪人接触良多,且多数都是因为林理的一些无理要求。 林理人前装着人畜无害,私底下死缠烂打,是整个行业内都知晓却又不敢得罪的资源咖。 苏鹤声作为一个导演,看中的自然是演技,所以对他来说,艺人是否是资源咖并不是选角的标准,但林理这样狗仗人势,当众跳脚的艺人,苏鹤声是不会用的。 渝欢看起来是个傻白甜,实则是个芝麻馅儿的汤圆儿。 他听了林理的回答,笑了下:“啊?你怎么会认为我在说你和韩安呢?” “韩安的合法配偶是温明月,这好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吧。” “温韩两家联姻,我记得很轰动来着,韩家掌权人都亲自打头阵领婚车队了,可见其重视程度。” “这面子给足了温家,林老师,您刚才是拿自己和温明月比吗?” 渝欢这意思,恐怕也就温明月听不明白了。 沈砚之喝了口清水,抿了下唇又放下,他明白渝欢意在说温明月是韩家掌权人都认可的人,还轮不到林理来一较高下。 林理虽没明说,可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哪儿能听不出他言外意? 第72章 偏偏渝欢这样怼他,再次提起韩霁,韩安也不敢帮腔。 这话说完,林理很难维持自己面上的表情,显而易见的有些难看。 他来这里本就是一个不速之客,恐怕连韩安都没把他当人看,何况这些本就跟他不熟的人,何必要给他体面和台阶。 温明月也被渝欢这话惊到了。 他不知道婚礼的时候,是小叔亲自接的。 所以,办婚礼的时候,是因为小叔在,原本逃婚的韩安才会被抓来正常举行婚礼吗? 所以,自己才没有被众人嘲笑。 温明月抿唇,两边脸颊的酒窝露出来,酒窝略深,仿佛那里头已经开始藏心事了。 沈砚之犹如一个局外人,不存在于这场席面,视力模糊的时候,他的耳朵便开始用功。 即便他不想听,这些话仍然不断地入耳。 林理勉强稳了稳心神,不经意间瞥了眼不动声色的沈砚之,笑道:“我知道,只是今天是韩总带我过来,我怕旁人误会,所以才特意解释,没有别的意思。” “你大可不必这样质问我。” 沈砚之原本无心参与他们争执,但知道渝欢是在为自己说话,所以还是终于给了林理一个视线。 刚巧,他一抬头,林理就看了过来。 似乎正等着他。 果不其然,林理迅速抓住了这个对话的机会,先说话:“沈先生,您应该见过我,上次苏导去病房看我,带的应该是您。” 沈砚之看了他一会儿,不明白林理怎么把谁都当作假想敌。 他沉声开口:“林理,这里没有人跟你有仇有怨。” “天河如果能给你撑腰,那可以去找天河,但鹤声的剧,至少《松亭》这部剧,不会再给你机会参演。” 说到了正点上,一个有关苏鹤声,一个有关目前停滞的新剧《松亭》。 《松亭》在刚开始拍摄时,天宝就花了大价钱去做剧宣,如果现在停滞,一定会带来负面影响。 甚至说不定会造成一大笔亏损。 当剧宣过量时,一旦剧的拍摄出了问题,就一定会引起过度的关注。 天河有自己的剧组团队,用自己的团队来顶替苏鹤声这话也只是放出来威胁他而已。 苏鹤声这些年虽是同天河合作,但积攒的人脉和声誉都是靠他的个人一手撑起来的。 天河自己的本子改的怎么样,天河旗下的编剧自己心知肚明,换人来导戏,他们还当真要谨慎考虑一下。 一是亏损的事情,二是苏鹤声现今的声誉已经足以让天河对换导演之后有可能发生的问题产生一系列顾虑。 所以,天河才一直不肯放苏鹤声,却又要威胁他,威逼利诱都用上,说到底也是清楚自己内部都是些什么不堪入流的东西。 林理靠着天河上位,知道这些事情,对苏鹤声的纠缠就更甚。 他背靠天河,非苏鹤声所能比,他的确对苏鹤声感兴趣,但利益才是一切,所以纠缠苏鹤声,不过是想利用自己的样貌,保住他《松亭》的角色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林理敛了神色,对沈砚之问的话避而不谈:“沈老师,现在不适合谈工作,我们可以私下谈这个话题。” 沈砚之不再跟他分说。 他自有猜测,估计也是刚好戳到了林理的心窝子。 林理是韩安带来的人,节目组没有明确规定不能带朋友,所以林理和韩安一并在这张餐桌上吃了饭。 每一个人都吃的食不知味。 ** 晚上九点,录制别墅内灯火通明,楼下玩游戏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吵得人头疼。 沈砚之从采访室出来,穿过客厅的一众人,径直上楼。 客厅被围在人群中央的人的视线从手机上抬起,越过重重人头,落在了沈砚之身上,沈砚之并未察觉到稍纵即逝的视线。 沈砚之开门进卧室,苏鹤声刚洗好澡出来,头发湿透,正用毛巾擦着,就看见沈砚之进来了。 他放下毛巾走过去:“采访完了?” “嗯。”沈砚之揉了揉胀痛的眼睛和眼眶,声音有点疲惫,“楼下韩安带了朋友过来,你别下去。” “我知道。”苏鹤声点头。 吃完晚饭,韩安就叫了他的一堆狐朋狗友过来,美其名曰来做客,实则是砸场子。 物以类聚时,韩安的那些朋友,性子与他一般无二。 都是没什么实心儿的二世祖,肚子里没货,讲起话来实在不入耳。 苏鹤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起来,跟沈砚之说:“这么说起来,我还是书香世家?” “…嗯?”沈砚之反应了一会儿,眼睛看着他眨了眨,忽然明白过来,苏鹤声的父母都是高知,“你是。” “对!”苏鹤声点头,“我爸妈是老师,你是编剧,我不被世俗污染!” 越说越离谱,沈砚之迫不得已打断他:“行了。” “哦。” 沈砚之揉揉眉心,循着模糊的视线坐到椅子上,想着刚才在采访室林理的身影,他问:“林理,跟天河是什么关系?” “不清楚。” 提起林理,苏鹤声有些意兴阑珊,重新拿起毛巾擦头发,耐心回答沈砚之:“只知道是天河的签约艺人,跟着《松亭》一起来的,具体是什么关系不清楚。” 他顿了顿,又说:“剧组里有人说他跟杨瑞认识,或者跟杨瑞是恋人关系?——不知道,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应该没人在剧组亲眼见过。” “至少我和郭仲没见过。” 否则以郭仲的性子,他但凡知道些什么,必然会迫不及待地说给他听。 沈砚之支着脑袋,刚才采访的时候,既要应付节目组,又要猜测林理的心思,现在回到卧室,才感觉浑身疲乏。 “鹤声,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林理是为了剧本来的?” “很有可能。”苏鹤声点头,两步走到沈砚之跟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脸色有些倦怠,便也皱起眉,“我想过这个可能。” “在剧组工作期间,他几次三番的故意让我和他一起上热搜,是想给《松亭》拉热度。” 沈砚之支着脑袋,没做声,但认同苏鹤声的观点。 苏鹤声接着说:“但他低估了网友的好奇心,断章取义的聊天记录发出去,之后紧跟我这边的澄清内容,网友更关心的是猎奇的潜规则关系,而不是《松亭》。” “嗯……” “再者,砚之,你应该也有想到,在我和天河提解约之前,我想换掉林理的事情,已经出了不少日子,但天河没有任何表示。” “说明天河是不想换掉林理的。”沈砚之声音淡淡的,偶尔掺杂着一个细微的哈欠,“你跟天河之间,除了项目负责人之外,就是跟林理接触比较多。” 沈砚之歪头,困倦的有点头疼,太阳穴突突的,仍然强撑着说:“他是个棋子,是个留住你的棋子。” “应该是,林理或许也知道,只是他私心里估计也是想要这个角色的。” “嗯……” 苏鹤声细想着,他头发蓬松,毛巾擦一会儿就差不多半干了,等他把事情想完,才回神,腰间忽然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怔了一瞬,低头去看——是沈砚之倒在了他腰间。 苏鹤声看见这幕,呼吸一滞,伸手放到沈砚之颈间,感受到平缓而规律的跳动,心才落回肚子里。 他静静看着沈砚之微蹙着眉,睡得沉沉的面庞,心里痒得很,伸出一只手指扒了扒沈砚之的睫毛,直到沈砚之下意识地动了动脑袋,在他腰间蹭了蹭,他才停止动作。 好险……差点引火烧身…… 苏鹤声深吸一口气,顷刻间觉着周围的空气都是香甜的,苏鹤声轻笑出声,俯身,一吻轻轻落在沈砚之的眼皮上。 沈砚之的眼皮被吻的颤动了一下。 苏鹤声抱起他,低声说:“晚安砚之。” ----------------------- 作者有话说:是甜甜的一章,今日无作者有话说。 明天照例还有一章,会早一点,可能在中午十二点之前。 第53章 第53章 小腹的弧度 苏鹤声将沈砚之放到床上, 替他掖好被子,然后穿好衣服,取了吹风机到楼下去吹。 一边下楼, 脑子里一边想,刚才他都只穿了浴袍,上半身几乎是光着的,怎么沈砚之看都没看一眼呢? 虽说他近几年忙于工作,但健身已经是习惯, 常年都保持优越的身材。 只是现在对沈砚之没有吸引力了吗? 苏鹤声下楼, 头发半干, 往浴室走时,被楼下的林理拦住。 “做什么?”苏鹤声冷脸,脚步只停了一下, 随即略过他,径直往卫生间去。 “苏导, 我有点话想说,能借一步吗?” 苏鹤声没搭理, 脚步未停。 林理正要追去,客厅的韩安突然叫了一声, 林理眉心一皱, 不得不回身过去。 第73章 韩安让开身边的位置,拍了拍, 林理只当没看见, 不敢坐。 韩安没脑子, 但他林理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他靠上天河,的确不是什么好手段,但他靠人口口相传而红火至今, 倘若他真的坐在了这个位置,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让他在这个圈子待不下去。 再者,韩安虽家境无与伦比,可韩安不过就是个蠢货草包,林理看不上。 现下韩安在镜头前叫他过去,完全就是没脑子的行为。 林理没动,韩安放下手机,推开身边的朋友:“你干嘛呢?!” “韩总,我不是节目组的嘉宾,一直出现在镜头里不太好。”林理敛眸,故作为难。 韩安顿时脸色难看,起身往林理那边去,语气不满:“你什么意思?事后求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样子!” 林理站的地方避着镜头,韩安这会儿半露在镜头前。 “韩总,我们之间的关系,倘若露在镜头前,被你小叔看到了,是不是不太好?” 韩安一惊。 林理说的没错,他对温明月怎么样,小叔再反对,也只是劝诫,可他在外荒唐度日,小叔是真的会让他关禁闭受家法。 这些人本就在附近,他来参加节目的事情早就提前通知过,所以这些朋友一叫就来。 韩安顾不得再诘问林理,立刻转身,朝围在沙发上的那群世家公子喊:“滚滚滚,快点回去!” 那群人被突然的一声喊弄得一头雾水,但韩安讲话,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随即散开。 眼见沙发变得干净,韩安才松了口气。 林理也趁机往边上走,苏鹤声吹完头发,正好跟他又碰到一块儿,林理仍旧不死心。 “苏导,《松亭》的角色——”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件事。 苏鹤声着急上去看沈砚之,这会儿压根没心思听他说。 “林理,砚之跟你说过了,《松亭》的角色,如果你觉得能以天河的背景来压,那那就去争取,但如果《松亭》的版权,不在天河,那这角色一定不会给你。” 苏鹤声说完就上楼,不再给林理一个眼神。 林理握了握拳,他不知该怎么反驳这句话。 版权的问题他没过问,可在饭桌上,沈砚之却笃定版权不在天河手里。 如果天河手里真的有《松亭》的版权,真到了水火不相容的一天,天河只有破釜沉舟,换掉苏鹤声。 但要是天河是真的没有版权,那便是没有后路。 林理眯眼,低骂一句。 《松亭》的剧本看来还是悬,但之前也因为这个剧本做了非常多的剧宣。 他必须尽早做准备,至少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无论到时候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他要保证自己不受更大的影响。 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他受够了冷眼,至今他不想出任何差错。 苏鹤声放好吹风机,关掉亮灯,打开床头的暖光夜灯。 灯亮起的一瞬间,不知怎么,苏鹤声忽然想起之前陶主任说过的夜盲一事。 苏鹤声上床,俯身对着沈砚之熟睡的面容眨了眨眼睛,随即伸手摸上沈砚之的眼眶。 软软的,柔柔的,摸起来很舒服。 他对着沈砚之躺下,两人合盖一张被子,沈砚之仿佛在睡梦中就感受到热源,朝苏鹤声这边挪了一些,两人快要挤在一起。 苏鹤声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伸手在两人之间小心挡了一下,护住了沈砚之的腰部。 随后手掌小心翼翼地往下,覆到了沈砚之的小腹。 那里已经有些弧度,如果不穿宽松的毛衣,便会很明显。 苏鹤声心里涌动着奇异的情绪,却尽数都是对沈砚之的。 他躺下,揽过沈砚之腰背,圈住他整个人,听着沈砚之清浅的呼吸在自己的胸膛轻轻颤动。 刚阖上眼,叮咚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苏鹤声拧眉,小心翼翼转动身子。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苏鹤声拿过随意扫了眼。 是沈砚之的手机,严义发了一条链接过来,但看不到是什么。 苏鹤声无意看沈砚之的信息,开了静音后才睡下。 ** 天一亮,严义就赶到了何主任办公室,正巧唐臻也在,但这会儿两人没空斗嘴。 “何主任,新出了研究结果!”严义带着电脑,点开研究数据。 唐臻也凑过去,他对心外科不那么擅长,但药品和数据都是能看懂的。 越看他眉心拧得越紧:“这跟沈砚之有什么关系?” “基因一型先心病,伴随感觉中枢异常。”严义说,“上一次出临床诊断的时候,这个病还没有命名。” “所以现在是确定了?”何主任叹了口气,“现在还没出特效药,只知道病因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多学科会诊。” 严义点头:“是。” 唐臻听着,突然震惊:“那他还怀孕了,有影响吗?” “我看了沈砚之的检查报告,他没怀孕之前身体素质就很差,现在这样的情况,孩子还能留吗?” 何主任没讲话,取下眼镜,无疑这是个难题。 严义将电脑放在桌上:“暂时没发现对病情有反向影响,但对沈砚之自己,有正面影响。” “嗯?怎么说?”何叶不解,唐臻也一并看向他。 严义叹气,这件事太繁琐,一两句讲不清楚,最后只说了一句:“他之前,是不打算治疗的。” “现在,因为想留下这个孩子,才想治疗。” “我答应他,能留下这个孩子。” 这话听得何叶大惊,她靠近桌沿,手放在桌上,沉重道:“这你都敢保证?他现在这样,孩子就算能留,病呢?你怎么能说这么笃定的话?” 严义知道会被何主任斥,但无论面对谁,他仍然很自信:“砚之的病,一定会治好,我会尽全力!所以还请何主任帮我一把!” “……” 唐臻白了他一眼。 弄半天是在这儿等着呢! ----------------------- 作者有话说:今晚正常更,这期无榜更,考验毅力的时候到了[猫头][猫头] 关于病情,病名,症状,医院,职位,我瞎写的,凭脑子瞎编瞎写,不要相信我。 第54章 第54章 十指连心 有人推门进来, 沈砚之下意识将手机摁灭,抬眼看向门口,是苏鹤声正站在门口。 房门被推到半开, 苏鹤声静悄悄地站在门外张望,见沈砚之正靠在床头,还愣了一下,随后才进屋。 “醒了?”苏鹤声问他,“醒了怎么没起来, 是哪里不舒服?” 沈砚之把手机随手放在枕头边, 掀被起身。 过了一晚, 眼睛视力又变的清明,他使劲眨了眨眼,深深呼出一口气。 “没有, 我洗漱一下再下去。”沈砚之被他扶进浴室。 再出来时,苏鹤声已经准备好了衣服, 沈砚之看了眼他手里的衣裳,苏鹤声笑:“拿好了, 你直接换吧。” “……好。”沈砚之点头,再次进了浴室。 宽松衣服刚好遮住肚子, 看情况, 小家伙在肚子里长得还不错,营养很好。 应该能生下来…… 沈砚之换好衣服, 对着镜头看了自己半天, 渐渐地, 眼神又虚浮起来,眼神不知落在何处。 “砚之,好了吗?”苏鹤声敲了敲门。 换衣服应该用不上这么久, 但离第二次进去至少五分钟了,却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苏鹤声又敲了敲门:“砚之?” “嗯,马上好了。”沈砚之眨眨眼,回神,开门出去。 楼下节目组已经准备好今天的录制,温明月被渝欢拉着讲话——其实是渝欢单方面输出。 偶尔能听得渝欢嘴里问出一句“韩霁”的名字,应该是很要紧的人,温明月也很熟。 因为只有提到这个名字时,温明月才会抿着唇,露出酒窝乖巧地点头。 顾诚依旧站在渝欢身边,一声不吭,宛如一个贴心保镖。 韩安在沙发的另一边拿着手机玩游戏。 沈砚之从楼上下来,将楼下客厅的场景尽收眼底,只觉得怨偶天收。 倘若顾诚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恐怕要失去渝欢。 “想什么?”苏鹤声跟在沈砚之身后,发觉他在台阶上停下脚步,视线落在楼下那些人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等等。 他在看什么? 苏鹤声朝那边看了他一眼,是温明月? 沈砚之真的喜欢温明月这样的吗? 那他和温明月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沈砚之回神,摇头:“没什么。” 他想着,留给顾诚的机会不多了,如果等到渝欢放弃之后,顾诚再讲些什么,渝欢恐怕不会相信,只会觉得顾诚说这些不过都是权宜之计。 实则都是为了听长辈的话,照顾渝欢。 第74章 想到这儿,沈砚之不由得叹了声气。 “各位嘉宾早上好。”林导又拿着一个喇叭出来。 在他的节目上,接二连三的出现意外,他好似一个局外人一样,一点也不介意。 往难听一点说,当真像个草台班子,嘉宾做什么他都不管,只管拍。 沈砚之和苏鹤声往声源那边走去,站在其他嘉宾的后面。 林导朝他们看了一眼,翻开手里的小卡片,面无表情地念台词:“昨晚大家应该休息好了,今天我们开始正式录制。” “跟上一次的游戏一样,这一次我们也有一个主题,叫做《寻找他的秘密》。” “再次重申一下,我们这档节目是一个离婚综艺,在婚姻中,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些问题,这需要大家去寻找。” “为期十五天。”林导补充,“是这一期录制的所有时间,这是这期节目的唯一主题。” 渝欢“嘁”了一声:“秘密?什么秘密?都是秘密了那还能见人吗?什么鬼主题……” “是的,节目组就是这样策划的。”林导忽然对他一笑。 渝欢:“……” 又是寻找记忆又是寻找秘密的,总之就是要把别人的伤口找出来,然后反复鞭笞。 简直就是流氓节目。 苏鹤声对这个主题非常的满意,对于他缺失沈砚之的这两年,他有很多想要在沈砚之身上知道的。 沈砚之一向隐忍,有什么不高兴的都会闷在心里,从不诉苦,连严义都说过这。 只是既然沈砚之不愿意说,正好借由这件事,他得把他困惑的一些事,一一弄清楚。 “走吧。”苏鹤声拉着沈砚之,“我们先去严义那里。” “又去那里做什么?” 沈砚之皱眉,说是这样说,但脚步还是在跟着苏鹤声走。 “去检查一下。” “不是才检查过?” 孕检和体检都做过,沈砚之实在搞不懂还有什么要检查的。 “你这些天一直昏昏沉沉,吐得厉害又胃口欠佳,砚之,你胃本来就不好,再这样下去,我怕你——” “没事,这都是正常现象。”沈砚之无奈,“不需要去医院,我没有很难受。” 但说话间,沈砚之已经被苏鹤声塞进了车里。 “……” 苏鹤声给了司机一个地址,让人开到一医。 沈砚之一觉醒来,视力是好了,但不知道是贫血还是孕反,晕眩的感觉一直隐隐约约的存在。 刚才那点晕眩尚且能忽略,车一开动,沈砚之就有点受不住了。 车不过开了十分钟,沈砚之脸色就已经苍白的难看,苏鹤声和知道他晕车,从口袋里拿了颗柠檬糖给拆开,递到沈砚之嘴边。 沈砚之偏头:“不了。” “酸的,吃一颗会不会好一些?” 沈砚之摇头,他现在胃里翻滚,连张嘴都不想,何况吃糖。 他靠着车窗,只差整个人都窝在座椅里,一手抵着胃,试图将那点恶心感压抑住。 苏鹤声见状,连忙将那那颗糖塞进嘴里,搂过沈砚之,翻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又将手抚上他的胃部。 “很难受?”他轻轻问。 沈砚之没讲话,闭着眼睛,祈祷自己赶紧睡去,等到的时候再醒来。 到一医的时候,严义正好刚下手术台,往食堂去打饭吃。 医院的食堂饭菜清淡,严义不挑,随便吃了两口。 再回到办公室时,苏鹤声已经带着沈砚之在办公室等着了。 “诶?今天不是检查时间啊。”严义这才有时间脱掉手术服和白大褂,解除禁锢,瘫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苏鹤声见他一脸疲态,动了动嘴,说:“什么事,就是照例问一下,我们在录节目,先到你这儿问一下。” “现在是午休时间?你先休息吧,我带砚之去休息一会儿,一空了给我信息,我带他来。” 严义想了想,看看苏鹤声,又看看沈砚之,问:“怎么了?什么事?” “没事,你先休息吧。”沈砚之开口。 严义沉思片刻,知道他们现在是不会说了,索性摆烂:“行,那你们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 “好。”苏鹤声跟沈砚之一块离开。 这会儿正中午,苏鹤声订了餐。 一到医院,沈砚之就像心里装着事一般不在状态。 刚出医院,沈砚之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心悸的厉害,他闷哼一声,撑住惨白的墙壁。 “砚之?!”苏鹤声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沈砚之侧头干呕两声,捂住胸口,一瞬间疼的厉害。 苏鹤声着急,慌忙要去抱他,但被沈砚之挡住:“没事,一会儿就好。” 沈砚之虚弱出声。 他自己心里有点虚,这次胸口疼的很厉害,比以前更甚,甚至没有任何征兆,忽然开始刺痛,然后心悸心慌,喘不过气。 他察出了不对劲,所以现在绝对不能返回医院。 等刺痛缓过来一些后,沈砚之才站直身子,无力地撩了下眼皮,看了眼苏鹤声:“没事,你不是订了餐?先去吃饭吧,有点饿。” 苏鹤声狐疑地瞧着他,他一向知道沈砚之的话不能信,但对着沈砚之忽然扬起的笑,他又点头说好。 转头就给严义发了信息。 但严义应该是睡着了,一直没回。 苏鹤声眼神忽然沉寂,刚才沈砚之捂的是心脏的地方,而且看起来呼吸不过来,就那么几秒的时间,沈砚之额上就冷汗涔涔。 他绝对没看错。 从前沈砚之低血糖犯了会心悸心慌,但不至于心脏,不会出现刚才这样的情形。 苏鹤声心事重重,重新拿手机给陶主任发了信息过去。 车上,苏鹤声一直没讲话,沉寂着,也没休息,就一直睁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看上去情绪不好。 沈砚之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心道,还是哄哄吧,到底是自己的问题。 但现在实在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病情。 沈砚之做的离他近了一些,柔声喊他:“鹤声。” “嗯?”苏鹤声即时转头,看向他,把玩着沈砚之的手指,“怎么了?” 沈砚之靠近他,说:“沈霖安那边怎么么样了?” “收监了,在等开庭。” 沈砚之“嗯”了一声,还没想好该怎么再次转移话题,苏鹤声的问题紧接着就来了。 “砚之,我想知道,沈霖安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害你。” 沈砚之敛了神色,他不爱讲这些。 他知道自己性格方面有些缺陷,偏执,极端,病态,这些和自小长大的环境息息相关。 所以他从不跟苏鹤声说这样的事情。 苏鹤声家庭美满,讲出来,不过是博得同情而已,他不想在苏鹤声身上看到这样类似与怜悯的神情。 沈砚之抿了下唇:“这不是太重要。” “那什么重要?”苏鹤声压着心里一股火,“你生病不重要,你怀孕难受不重要,沈霖安奔着要你命去也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苏鹤声沉声:“哥,你有点过分。” “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我,还是说你想跟我离婚其实就是因为——”不爱我。 这三个字没讲出去。 沈砚之脸色变了又变,松开苏鹤声的手臂,疏离感油然而生。 他觉得为难。 苏鹤声总要他说爱,他要怎么说爱? 他讲爱的方式,苏鹤声接受的了吗? 自始至终,他们俩都是不一样的。 小岛,是他想让苏鹤声跟自己一起去,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他自己一无所有,可苏鹤声不一样,苏鹤声还有很多其它值得挂念的事和人。 苏鹤声发现沈砚之细微神色变化时便立即顿住了话音,转而道:“对不起,砚之,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我知道,鹤声,是我的问题,我不怪你。” “哥……” “没事的。”沈砚之心口又痛起来,手指尖像被蚂蚁啃咬,酸麻。 难怪都说十指连心。 ----------------------- 作者有话说:今天少一点,明天晚上多更一点 少和多都是以6000为基准 我靠!!!!!!我怎么直接发了,定时呢!!![爆哭]为了我的小红花,明天十二点的章节只能分两次发了,一次十一点,一次十二点[爆哭][爆哭][爆哭][彩虹屁][彩虹屁] 第55章 第55章 你是害怕一个人 一顿饭吃的热不热, 冷不是冷的,自在车上问那句话被沈砚之驳回之后,苏鹤声便一直冷着脸。 午饭沈砚之没胃口, 胃里堵的慌,所以一直挑挑拣拣,但实际送进嘴里的没几口。 苏鹤声不高兴,也不想吃饭,专门照顾沈砚之, 但那些夹到沈砚之碗里的清口食物, 被沈砚之夹了两下, 从左边换到右边,堆在一起,是假装吃过的样子, 他更不高兴了。 第75章 期间沈砚之偏头看他,知道他不开心, 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 那些事对于他来说已经过去了,沈霖安也已经被收监, 往后大概率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所以他觉得没必要说。 车上的摄影师敏锐地觉察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但又不好直接将扛着的摄影机对准后排两个嘉宾, 便移了移车上的固定镜头。 将两人分别扭头看窗外的神情尽数框进镜头里。 吃完饭回到医院时,苏鹤声刚好收到严义的信息, 看了眼时间, 下午三点。 车停下, 沈砚之推门下车,腿刚迈下去,苏鹤声的手便已经伸了过来, 沈砚之朝他看了眼,这人仍然一副冷脸僵硬的模样。 他叹了声,由他扶着。 严义刚刚查完房回来,今天下午没安排手术,一回办公室就给苏鹤声发了信息,让人带着沈砚之过来。 门响了两下,严义脱下白大褂:“进来吧。” 沈砚之被苏鹤声带着进来,然后被扶着坐下,严义抬头,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流转了一番,眨眨眼:“这是干啥?都一个个严肃的,害怕我?” 沈砚之没答,反而说:“来检查一下。” “哦,我看见你给我发的信息了,是心脏不舒服了?”严义从电脑上调出沈砚之的病例,编辑今天的日期和沈砚之描述的症状。 只是话说出半晌都没人接,手里的动作停下,若有所察的慢悠悠抬头,见苏鹤声一脸困惑,眼底晕着一点茫然,沈砚之反而一脸对他无语的表情。 “咋了?” 苏鹤声没理,垂眼问沈砚之:“哥,你不是说没事吗?” 沈砚之张了张嘴,低声说:“我的确是没什么事……” “你跟严医生发信息,说你心脏不舒服?”苏鹤声的声音有点哑。 如果只是寻常便罢了,可沈砚之这样的人,让他主动说症状,简直是难于登天,更别提让他主动说。 倘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那只能说明,沈砚之的身体绝对出了别的状况,是严义让他时刻汇报,而沈砚之也觉得很重要,才会这般老老实实地向严义说明情况。 显然,沈砚之和苏鹤声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所以沈砚之心虚,想了半天才挤出那么几个字。 倒是听到两人对话的严义心口一紧,眼神略显慌乱地看向沈砚之,使劲给他使眼色。 心道完蛋了,他以为苏鹤声和沈砚之这幅样子进来,是知道了心脏的事情,所以他才直接说了,谁曾想,苏鹤声压根儿不知道?! 严义迅速圆话:“嗯?你不是知道吗啊?你还给我发了信息,怎么还问这话?” “……”苏鹤声眼神转向严义,带着探究。 虽然苏鹤声年纪比他小,但到底是27岁的男人,五官又生的凌厉深邃,盯着人看的时候,竟能让人脊背生寒。 尤其是严义本就心里有鬼。 “砚之现在怀着孩子,不敢大意,他说突然有点心脏不舒服,你不知道吗?你俩同时给我发的信息啊!” 严义说的坦然,仿佛事实就是这样。 沈砚之松了口气,至少算是有个说辞,至于苏鹤声信不信,管他呢,先搪塞过去再说。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苏鹤声静静看了他俩一会儿,一时之间,诊室内陷入沉寂,三人皆缄默,等待适才那份僵硬的气氛过去。 “他最近胃口不好,头晕频繁,嗜睡,还会…心脏不舒服,唇色泛灰,不是以前那种淡白。” 他没说信没信,自顾自说起沈砚之的症状。 说着说着,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严义本就是心外科的医生,如果沈砚之真的没有心脏问题,又怎么会和严义认识,甚至住院都是在心外科。 苏鹤声垂眸,敛住情绪,随后抬眼看严义,等他给答案。 严义也正色起来,拿出听诊器:“外套脱了。” “哦。”沈砚之现在是别人说什么他听什么,以免多说多错。 苏鹤声替他脱了外套,搭在臂弯,手又覆住沈砚之的后心,怕他着凉。 近来天气升温,晴天逐渐多了起来,但沈砚之畏寒,一丁点儿冷都受不得,所以苏鹤声还随时盯着他穿外套,穿袜子穿鞋子。 宽厚的掌心贴着沈砚之的后背,令他感到暖意,沈砚之放松下来,让严义听诊。 “没什么事。”严义收起听诊器,在电脑上记下一个数字,眼睛盯着屏幕,叮嘱道,“如果之后再有胸闷的情况还要继续跟我说,粗略估计是孕期正常现象。” 他转眼,看向苏鹤声,眼神认真:“你说的其它的情况,何主任应该都跟你说过,砚之身体差,这些情况都是正常的,时刻注意一点,要是胃里难受,就吃点苏打饼干,少食多餐,我都知道,你不知道?” “……” 苏鹤声着急起来:“何主任是说了,但是他这么严重吗?整日里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头晕恶心,这都是正常的吗?” “……是的,怀孩子都必须经历这些,你这也才看见,他前三个月都这么过来的,现在就要看是焦虑,往后呢?” 严义郑重其事道:“总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放平心态,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讲就行,实在熬不住,就让何主任给开点抑制药。” 讲后半段话时,沈砚之抬眼注视着严义,明白他在说什么,心里忽然空了一瞬,手指都被他绞白了。 按照现在这样,他俩迟早分不开,这到底对苏鹤声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如果给他留下一个孩子,万一到了那个时候,苏鹤声会心情好一点吗? 沈砚之想着,他之前的想法是跟苏鹤声一刀两断,互不纠缠,那是基于苏鹤声不爱他的情况下,可他现在知道,苏鹤声对他的感情不比自己的少。 平心而论,反复问自己,真的能放下苏鹤声吗? 即使是他死,也不愿意看见苏鹤声和其他人再结良缘。 脑子仿佛炸开了一般,脸色瞬间煞白,眉心皱着,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严义看他脸色不对,立刻开口:“砚之,我之前跟你讲过了,孕中…一定不要思虑过多,保持情绪平稳,不要太激动,胃也是情绪器官,如果多思,会有加重孕反的可能。” “…我知道了。”沈砚之深呼吸,尽量平稳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严义话里有话,也知道之前说的要保持情绪稳定,是因为心脏的问题。 严义给他发的链接,他看了。 “行,那就好。”严义看了他一会儿,转而叮嘱苏鹤声,“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说,随时来医院,不用提前跟我说,除了紧急情况外,我所有时间都优先安排给你们。” “多谢。”苏鹤声沉声,心里装着事,面上却不显露。 不知是不是真如严义所言,想得太多会影响到身体,刚坐上车,沈砚之便感觉胸闷喘不过气,头晕一阵阵,犹如海浪波澜着撞过来。 他扶着苏鹤声的胳膊,缓缓靠上去,苏鹤声偏头看他:“头晕?” “嗯…” “想吐吗?” 沈砚之摇头,拧着眉往苏鹤声怀里钻,苏鹤声略有察觉,将人揽进怀里,让他面向自己的胸膛。 “这样能喘过气吗?”苏鹤声不放心,手搭在沈砚之后背,慢慢顺着。 沈砚之没做声。 他是有点喘不过气,但苏鹤声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会让他舒服点。 他慢慢缓着气:“鹤声。” “嗯?” “回家。”沈砚之闷声闷气的,又说,“叫司机,去机场,接余老师。” “……嗯?余老师?”苏鹤声疑惑,“秋雨老师?” “……嗯。” “她回国了?”苏鹤声拍着沈砚之的后背,想了想,担心只有司机一个人去接人会有点困难,索性说,“先不回家,直接去机场吧。” 这话是跟司机说的,车是节目组配的,如果不是苏鹤声现在不能开车,节目组是不会配司机的。 余老师是下午六点到的飞机,车上安排了跟拍老师,没有多余的座位,苏鹤声便临时打了个车,让跟拍老师坐节目组的车跟在后面。 余碧青坐在副驾,一上车就对着沈砚之皱眉:“这是怎么了?脸色很差?” 沈砚之一直都昏沉着睡着,就算换了辆车,他都不愿意醒来,苏鹤声都怀疑他知不知道接到了余老师。 “有小宝宝了,身体受不住,太累。”苏鹤声低声解释,怕吵醒沈砚之,何主任和严义说他嗜睡都是正常的。 “怀孩子了?”余碧青皱眉,温和的脸上露出点疼惜,“那他最近还一天到晚处理版权的事,不能太劳累了。” “版权?”苏鹤声看了眼余碧青,困惑地问了一声,然后身体往后仰了仰,露出沈砚之的脸,手探上他的额头,体温有点对,他翻手又感受了一下,确实有点低热。 第76章 他叹了一声,眉心不自觉锁紧,脱下沈砚之的外套,给他盖在身上。 “是低烧才头晕吗?”苏鹤声亲了亲沈砚之的眉心,将人抱好才松了口气。 余碧青一直瞧着,等他做完一系列动作,才说:“上回砚之去我那边,谈完事情就返回来了,当时我是看他脸色差,还以为是长途奔波劳累了。” “他去法国?”苏鹤声疑惑,堵上余碧青怜惜的目光,“什么时候?” 余碧青“嗯”了一声,眼睛睁的大了一些:“你不知道吗?前些时间,你跟天河闹得凶,他去法国跟我商量版权的事情,我们聊了很多。” “……” “但事情有点麻烦,我想着也很久没回国了,干脆先回来,跟砚之处理完事情再说,免得他两边跑。” “这不是国内,国际长途还是有点累人的。” “他专门过去,问版权的事吗?”苏鹤声哑了半天,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讲不了话。 余碧青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只当他在问天河的事情,顺道也解释了:“是啊,《松亭》这部剧,你不是不要林理吗?还想跟天河解约,砚之说他担心你单方面解约没那么简单,所以找我商量版权的事情。” “……” 闻言,苏鹤声垂眼凝视着沈砚之虚弱的面庞,良久没回音。 上次是什么时候? 是他跟砚之冷战,砚之问他天河的事情,他说没什么,沈砚之好像固执地想要知道,但他有所顾虑,一直没讲。 可他没想到,沈砚之竟然在当天就去了法国。 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飞法国的? 会觉得他不信任他吗? 当时他不讲实话,他听得出来沈砚之很生气,为什么? 苏鹤声脑子里闪过一丝念头,但逃得太快,以至于难以捕捉。 或者说思绪太乱,他一时间没法理清。 “先回家再说吧。” “砚之给我订了酒店,我在国内的房子已经挂上去准备卖了,我先住酒店,等砚之睡醒了,你再跟我讲,我到你们家来。”余碧青将一切都安排好,“他怀着孩子,免得让他再多跑。” “……好。” 对沈砚之好的事情,苏鹤声一定会立刻答应:“劳烦余老师。” “说什么劳烦,我还没有老到走不动的地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是想自己过来都没法。” 余碧青笑着调侃,气氛瞬间好了不少,苏鹤声心里也轻快了一些。 跟拍跟着到了酒店,苏鹤声本想送人上去,但余老师说砚之要人看着,干脆自己上去,苏鹤声听闻,想了想,便应了。 以免折腾沈砚之,苏鹤声让司机直接开到了公寓,节目组的车就一路跟着开到了公寓。 刚进公寓,似乎知道回了家,沈砚之睁了睁眼,悠悠转醒,才察觉自己被苏鹤声抱着。 他动了动身子,苏鹤声下意识收紧了手臂,顿住脚步,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醒了?” “嗯,先放我下来吧。”沈砚之呼吸微沉,感受身上有点累。 苏鹤声挑眉:“你确定?” 沈砚之浅吸了口气,喊他:“…鹤声。” 苏鹤声不再坚持,将人放下来,手还扶在他身后,沈砚之脚一落地,忽然腿软,差点站不稳,苏鹤声早有预料,一把拦住人的腰。 “我说什么来着。”苏鹤声轻笑。 沈砚之靠在他身上,眼神无力又冷清地看了他许久,蓄了全身的力气,抬脚在他脚背上狠狠一踩,手往苏鹤声下身摸去,感到苏鹤声肌肉紧绷,听得他闷哼一声,沈砚之才轻哼着放过他。 “…………” 苏鹤声咬着牙,忽然浑身燥热,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听见后面传来笑声,他扭头去看,发现那几个跟拍正偷偷露着笑脸,牙齿都笑出来了。 “……” “不该看的别看。”苏鹤声警告他们。 镜头点了点表示知道了,可等人转过去后,又恢复刚才笑的猖狂的样子。 两人进了卧室,沈砚之才想起来问苏鹤声:“余老师呢?” “已经送回酒店了。”苏鹤声答,顺手关上房门。 沈砚之坐在床边上,撑着床沿,头疼地扶了扶额:“刚才吗?” “嗯。”苏鹤声走近,和他面对面,俯视着沈砚之。 “那让余老师先休息会儿我再——唔!”话没讲完,沈砚之的脑袋忽然被轻轻抬起。 下巴被人扣住,沈砚之被迫仰头,微蹙着眉头,眼神疑惑。 苏鹤声盯着他,忽然俯身,吻上沈砚之微凉的唇瓣,沈砚之惊的瞪大眼睛,被亲的突然坐不住,他使劲抓住床沿,另一只手去推苏鹤声。 “苏——” 苏鹤声却不管,轻轻咬住他的下唇,舌尖灵活地钻进沈砚之口腔,牙齿轻磨着沈砚之的舌尖,耳边听见沈砚之压抑的闷哼声,忽然打了个激灵。 沈砚之往后仰的厉害,但也挣扎的厉害,身上软的脚趾都抓着地,苏鹤声握着他的肩膀,攫住人的下巴,沈砚之又没力气,压根儿扛不住。 直到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苏鹤声才放过他,眼里噙着笑意,还带着些疼惜。 沈砚之终于能喘气,他靠着苏鹤声,十分怀疑这人是在报复他刚才捏他的行为。 还没等喘过气,苏鹤声忽然单膝蹲下来,与他四目相对,双手拉住他的,眼神亮晶晶,灼热的差点让他移开视线。 “哥,你这么爱我吗?” “?你有病?”沈砚之一怔,随即虚软着声音骂他。 苏鹤声固执地问他:“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但你很爱我,是不是?” “……你发什么疯?” 沈砚之实在受不住他这样的目光,还是偏过脸移开视线。 苏鹤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发现他微红的耳廓,忽然心满意足地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睛里又开始包着一眶眼泪,他吸了吸鼻子,认真说:“余老师说你去了法国,是为了我是不是?” “……” 沈砚之握了握拳,忽然转眼看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没讲话。 苏鹤声本也没想着要他讲出什么话来,继续说:“你是专门为我去的,为了帮我和天河解约,是不是?” “……” “不是,是余老师说——” “骗人。”苏鹤声眼睛红了,伏在沈砚之的腿上,沈砚之转移话题似的说了句“重”,但苏鹤声没理。 他自顾自地说:“你问我天河的事情,但我没告诉你实话,你还是知道了,所以自己去找余老师,你是生气,是不是?” 沈砚之抿唇,不说话了。 是,他是生气。 但苏鹤声压根儿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 可下一秒,苏鹤声哑着嗓子,鼻音很重地开口:“你是害怕,哥,你是不是害怕?” “因为我忙到忘掉手机,一直不回你信息,所以你连知道我的消息都不能,你是不是害怕,是不是害怕我明明说了会改,却还不告诉你我在做什么,哥,我没猜错,对吗?” 沈砚之心里一紧,手指蜷了蜷。 “你害怕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在哪里,你其实是害怕一个人,是因为你太在意我,对吗?” 苏鹤声抱住沈砚之的腿,沈砚之本来还处于紧张中,但感受到腿上那块儿湿意,逐渐开始无奈起来。 也不知道苏鹤声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总喜欢抱着他的腿哭。 以前也不见他这么爱哭。 沈砚之动了动手指,最后放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先起来吧。”沈砚之推他,“你很重。” 苏鹤声这才起起身。 这么大个人了,差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累的,刚才还掐着他吻呢,现在开始装可怜了。 沈砚之忽热觉得嘴被他咬的疼。 估计是肿了。 “行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要想那么多。”沈砚之想来想去,只能想出这样一句让他不要在意。 苏鹤声趁热打铁,问他:“那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手机吗?” “?”沈砚之疑惑地朝他看去。 苏鹤声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实话实说:“我手机上看不见你给我发的照片了,我想知道你之前都跟我发了什么,我想知道,哥……” “……” 沈砚之呼出一口气,他就知道苏鹤声一定会得寸进尺,他干脆起身往外走。 苏鹤声还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喊着:“哥,求你了,哥,砚之?” “安静。” “哥……哥,求求你了,我真的想知道……” 沈砚之根本不搭理他。 客厅的摄影组:“…………” 简直是一出好戏。 沈砚之的嘴是肿的,苏鹤声的眼睛是红的,在里面干了什么,一定会让人浮想联翩。 被苏鹤声闹了一番,沈砚之醒了神,给余老师打电话约时间,正巧苏鹤声也接了个电话,沈砚之耳边终于清净了。 第77章 两人接完电话,准备出门。 摄影师跟在他们身后,问道:“又出门嘛?” 沈砚之回看了一眼:“嗯,你们要是不出去也可以待在这里。” “那不行,我们是跟拍。” “哦,随便你们,但等会儿拍的东西,你们不能播出去。” “?”摄影师瞪大眼睛。 什么东西不能播出去? “沈老师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酒店。” 酒店?!! 摄影师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眼里询问到底去不去。 但无论他们怎么想,还是要听从耳返里的声音,林导交代务必跟去。 摄影师:“……” 那好吧,万一真拍到了什么,那也不是他们的锅。 沈砚之给余老师订的酒店离公寓不远,车程十分钟左右,沈砚之没有直接上去,而是约余老师到隔壁茶馆。 余老师下来的快,像是一直在等着。 沈砚之有点愧疚,本打算让余老师先休息会儿,毕竟刚下机,但倘若一直在家里,沈砚之怕自己受不住苏鹤声磨。 情急之下只能打给余老师。 庆幸没有打扰余老师休息。 余碧青换了件衣裳,披了件坎肩披风,上前问沈砚之:“怎么这么快?你身体好点了?” “我还好,有没有打扰您休息?本想着先让您休息一会儿。” “没有,我精神好,没打算休息,正在整理证据,你看这脸色还是不太好。” 苏鹤声替他答:“嗯,还在低烧。” “嗯?”沈砚之看他。 苏鹤声叹气:“你自己没感觉,刚才睡昏过去,差点把余老师都吓着了。” “我还好,您别担心。”沈砚之笑了下。 他的确感受不到,这些天身上一直都不舒服,不是这疼就是那儿晕的,他都要习惯了,至于低烧,他自己当真察觉出来。 沈砚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事,还好。” 苏鹤声眼神不满,不相信他嘴里关于他对他自己身体评价的任何一句话。 “去隔壁茶馆吧,看一下版权证据。”沈砚之无心管苏鹤声。 尽早把事情解决更好。 余碧青拎着一台电脑,晃了晃:“走吧,我带了手机。” 沈砚之订的是围炉煮茶,茶香味悠悠飘出,将他氤氲在雾气中,仿佛整个人都沉浸着茶香,眼睛都被熏的通红。 苏鹤声参与不进去,沈砚之现在不能喝茶,他便守着炉子旁边的水果,等橘子热了,剥了一个,递给他。 “是甜的,不酸,你尝尝。” 他掰了一瓣送到沈砚之嘴边,沈砚之正看合同,没注意,顺嘴接过,嚼的时候没感觉,吃进去才觉得有点不舒服。 又一瓣送到嘴边,沈砚之皱眉避开:“不要了。” “不好吃吗?”苏鹤声又尝了一下,“还是你不爱吃甜的?” 沈砚之没答话。 他现在不是不爱吃甜的,是不想吃东西。 有食物进胃里就会让他堵得慌,沈砚之有点难受。 余碧青扒拉合同给他看:“砚之,你之前跟我说的《松亭》,我看过了,版权还在我手里,当时签的是授权合同,不是买卖合同,只不过分成上,我让利了一成。” “嗯,看见了。”沈砚之答,一直皱着眉。 刚才那瓣橘子让他不是很舒服,堵得慌,他手覆上去按了按。 “授权的情况下,他们改动剧本,属自己名,可以起诉一下试试。” 仅凭这个,沈砚之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天河一定有强大的法务团队。 余碧青推了下眼镜:“不止这一个,从三十八年前就一直是这样。” “三十八年?”沈砚之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虚,“一直这样?” “嗯。” “您之前——” “哥,”苏鹤声打断他,盯着他的脸色看,“你胃不舒服?” ----------------------- 作者有话说:已经在想番外了,大家想看什么呢[求你了] 好吧既然大家不说,那我就随便写了[猫头] 第56章 第56章 往事 沈砚之摇头, 但手还贴在上腹没有拿下来,唇色有点白,偏头看了眼苏鹤声, 眼神示意他没事。 还没讲话,余碧青一手扶着电脑开口:“别撑着,鹤声说你还怀着孩子,低烧不退,我是看你精神头还好才说可以现在处理, 要是你实在不舒服, 就先休息, 缓几天也没关系。” “我没事,快看完了。”沈砚之说,手上滑动着鼠标, “合同大概是五年一签,所以不算太多, 我已经联系了律师,可以直接整理委托。” 余碧青皱了皱眉:“这样行吗?” 有关版权方面的事情。 早在三十多年前, 她就已经是知名作者,只是后两年才开始涉猎影视圈, 版权方面她不太熟悉, 所以天河问她合作意向的时候,她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第一步合作的反响在当时的市场来说还不错。 余碧青回忆着:“当时要照顾我丈夫, 再加上版权收益上, 一直有进资, 所以跟天河的签约默认固定续签,直到上次跟砚之联系上,我才想起来让他帮我看看版权的事情。” “砚之常年在国内, 我许久不在,不太了解国内关于版权问题的处理方式,再加上,《松亭》改编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所以正好把这些事儿一块儿处理了。” 沈砚之点头,往后靠了一下,忽然挨到了苏鹤声的肩膀,他僵了一下,感受到苏鹤声在撑着他。 “合同,我会转发给律师,但现在还有一个事情需要处理。”沈砚之看向苏鹤声。 苏鹤声拧眉,与沈砚之四目相对。 ** 一个小时后,沈砚之和苏鹤声到达了常城片区看管所。 “找沈霖安?” “嗯。”沈砚之眨眨眼,身姿挺拔修长,面色清冷,仿佛“沈霖安”这个人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看了眼苏鹤声,精神有点恹恹的,说:“你不是想知道他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苏鹤声怔了一下,胸口忽然被什么堵住一般,讲不出话,张了张嘴,但始终发不出声音。 他哑了半天,才憋出一声:“砚之……” “走吧,还有些事要问他。” “好。” 苏鹤声跟着他进去。 沈砚之交了相应的文件资料,沈霖安才被带出来允许会见。 他交出去的东西,苏鹤声瞥了一眼,忽然惊道:“他是你的监护人?” “嗯,沈霖安是我父亲的弟弟。”沈砚之坐下来,视线虚无的落在空中,“我父母走的时候,我应该是五岁。” 死于车祸,死于家宅争斗。 沈砚之以前不知道,可随着沈霖安的野心越来越大,他自己越来越记事,才知道沈霖安的狼子野心。 他这个独子,毫不意外地成为了沈霖安的眼中钉。 即使他并不在意沈家的财产何去何从,毕竟在他看来,父母的死他也得负一部分责任,所以这些财产他根本不在意。 也不想要。 胃里陡然绞了一下,沈砚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绞痛过去,沈砚之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叮嘱苏鹤声:“手机录音。” “好。” 苏鹤声虽然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但听沈砚之的准没错。 “怎么想着来看我。” 前方忽然传出声音。 沈霖安刚出来就看见了沈砚之,眼神依然如鹰一般,看向沈砚之时带着浓浓的敌意。 “嗯,这地方还熟悉吧?”沈砚之拉了下嘴角,略显懒散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后腰上被一只手揽着,力气倒是省了不少。 才进来几天,沈霖安的胡子就已经长得满脸都是了,看起来比前段时间在外面嚣张的时候沧桑不少。 沈霖安没应声,只直勾勾地看着他。 沈砚之沉默片刻,才说:“这次进来应该出不去了。” “我能再进来,就没想过要出去。”沈霖安满不在意。 沈砚之静静看着他,由于身体不舒服,令他有些疲倦:“我来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稀罕,我这里还有什么你想知道的东西?”沈霖安嘲讽地笑了一下。 沈砚之说:“你三番两次找鹤声,都是让他跟天河继续合作,是不是?” 回答他的是沈霖安的沉默,随即听他说:“怎么了?” “为什么?” 沈霖安撇了下嘴:“我的目的是你,你不知道吗?” “当年那场车祸,你居然幸存是我没想到的,你自小就体弱,你父母又不在意你,一门心思扑在财产上面,非要跟我争,整个你死我活有什么好的?现在好了,他们死了,但他们居然把你护住了。” “这很奇怪啊。”沈霖安笑的诡异。 “你居然是他们拼死护下来的!” 第78章 闻言,沈砚之身子僵硬的厉害,喉结滚动了两下,强制镇定着,苏鹤声拍了拍他的后腰,然后看了他一眼。 沈霖安还在说:“真是想不到啊!” “所以,怕我继承我父母的遗产,一定要做我的监护人,也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聪明。”沈霖安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当年只剩你,你是独子,我也震惊你从小身体就弱,这么大一场人祸你都没死,命—真—大!” 沈霖安恶狠狠地瞪着眼睛,仿佛笃定自己讲的话都是冲他心窝子去戳的。 沈砚之没心情跟他废话,也再没心思跟他说什么陈年旧事。 “你跟天河合作了。” 他突兀地说出这样一句,趁沈霖安还没反应过来,又接着说:“你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抓的准备,所以每一次车祸,都是冲着我去的,但每次都被我躲过,只有高速上那一次。”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沈砚之挺直肩背,“想要我死,但第一次失败之后,想从警察手里逃脱,必须找靠山,所以,天河首当其冲成为了你的棋子。” “或者说,你们互相利用。” “天河想要从我这里下手,让鹤声跟他们继续保持合约关系,你想要找机会,或者说另找身份除掉我。” 沈霖安静静看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过今天我不想知道这个,对于你和沈家上一辈的恩怨我都不想知道,我父母,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印象。” 除了倒在血泊中朝他伸出的手,沈砚之再也记不得太多。 记不得他们的声音,记不得他们的样貌,记不得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到底如何。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眨眨眼,压住身体里翻涌的难受,他继续问:“你做的这些,和天河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你真是莫名其妙,没事不要来找我!”沈霖安猛地起身,欲转身离开。 沈砚之也起身,声音追着他的脚步:“因为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在哪里?沈家的财产你想转移给她,但为了给个合理的理由,为了能让她合情合理地度过富庶的一生,所以我必须死。” “所以天河答应你帮你处理这些事,帮你善后。” “但为什么目标冲鹤声去了?”沈砚之笑道,“我想了有一下,鹤声牵扯的利益实在是太大,天河不敢放他走,但你的事情,天河又迟迟不动手,甚至可能没能联系上接头人,所以你狗急跳墙了,对吗?” 苏鹤声听得怔然。 忽然想起沈霖安接二连三地找到他,跟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都是因为这些吗? 他将视线看向沈砚之,察觉他脸色有点苍白,明显在强撑着精神:“哥,没事吧?嗯?” “没事。”沈砚之低声说,摇了摇头,“先等等。” 他现在胃疼的厉害,死扣着掌心,呼吸差点缓不过来,但还有要紧事。 “现在天河已经不会管你了,但我可以,我不要那些财产。” 沈霖安顿了一下,继而转身坐下,眼神不明,盯着沈砚之:“我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但我是你最后一根稻草。” ** 从看守所出来时,天已经黑的彻底了。 看守所经过市中心,橙黄绿紫的光线打在沈砚之脸上,更显的他疲惫不堪。 苏鹤声坐在他身边,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懊恼油然而生。 他之前不应该要求砚之跟他说从前的事情。 他本应该猜得到沈砚之能养成这样的性子,幼时过得必然不会太好。 “沈霖安交代的那些,我们要一并交给律师吗?” “嗯,录音……”沈砚之顿了一下,继续说,“还可以让律师去调取笔录。”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将是一件连锁型,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件。 苏鹤声点头。 他全程都有录音,但如果让律师调取笔录,在庭上会更有效。 届时数罪并罚,天河这一劫,无论怎么样,都是少不了缺胳膊少腿的。 苏鹤声叹了声,翻开手机让郭仲处理热搜的事情,这几天恐怕不会安宁。 到公寓时,已经晚上九点半。 如今的夜晚已经不算凉了,司机停下车,示意跟拍先下车:“到了,苏导。” “好。”苏鹤声应了,转身去叫沈砚之,“砚之,到了。” 但沈砚之没有任何反应,额上汗水不断,死死抵着上腹,咬着牙,但仍然克制不住地泄出两声低吟。 “砚之?!” 第57章 第57章 检查报告 苏鹤声叫不醒沈砚之, 直接将人抱下车往公寓里去。 摄影师跟在身后也焦急万分,耳麦里传来林导的指令,让先处理紧急情况。 他们一边听从指令, 一边着急地跟在苏鹤声身后问东问西,但苏鹤声着急拿药烧水,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 见他忙不过来,分了几个跟拍出来,替他去厨房开火诸煮粥。 苏鹤声只愣了一下, 跟摄影老师道了声谢, 之后迅速返回房间。 沈砚之蜷在床上, 无意识地低吟出声,额上不是细密的冷汗,而是层层汗珠滚落, 在渗透上洇出一片湿意。 犹如哭泣一般。 苏鹤声拿了药进来,走到一半突然觉得自己蠢的要死, 沈砚之现在不能随便吃药,于是又转身回厨房, 灌了一个水热水袋。 灌热水的暖袋很烫,烧的滚烫的水在手心里晃荡, 被拿在手心, 只不过几秒,手心就会被烫红一片, 泛着烧灼的疼痒, 正正经经地经过掌心的经络, 冲进心脏。 只剩下疼。 苏鹤声掰开沈砚之的手,把热水袋放到沈砚之上腹,但又担心烫, 于是先将自己的手烫暖,再放到他的上腹暖着,缓缓按揉。 沈砚之已经疼的意识模糊,眼皮沉重到像灌了千斤水泥,片刻后他才掀了掀眼皮,呢喃着喊了一声鹤声。 声音很微弱,但苏鹤声捕捉到了,连忙应了一声。 知道他可能还没清醒,苏鹤声在床沿坐下,将人抱进自己怀里,沈砚之斜靠在他的胸膛,呼吸微沉。 这样的呼吸声很容易让苏鹤声陷入恐慌,短促而沉重,仿佛重病之人不久于世前的虚弱。 苏鹤声干咽了一下,忽然觉得嗓子干涩,疼的厉害。 “没事的没事的,哥,等会儿就好了。” 沈砚之听得到,他勉力睁了睁眼,可眼前一片漆黑,带着点银闪闪的白点,他抬手去摸什么,却被苏鹤声一把捞过塞进被窝。 “找什么?”苏鹤声温声问,“烧的有点高了,不能再着凉。” 沈砚之没做声,被苏鹤声禁锢在怀抱内。 他没摸什么,他只是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又看不见了。 事实如此,他的确看不见了。 而且不是视线模糊,而是彻底的,连苏鹤声的手都看不见了。 他偏过头,埋进苏鹤声怀里,幸好耳朵还能听见,能听见耳畔疯狂鼓动的心跳声,是苏鹤声的强劲的心跳。 还好他还可以听到。 大概是生病的人过于脆弱,沈砚之闷声闷气地抽噎起来,不明白怎么自己总是被捉弄的那一方。 如果他和苏鹤声一早就离婚,可能不会有现在这样不舍的情绪。 可现在离婚没离成,感情的确在被修复,可身体却越来越差,他看不见了。 他的确看不见了。 往后可能还会有其它症状,那苏鹤声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虽说事不尽人意,可沈砚之觉得,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是万事都不尽如意。 想离婚的时候离不掉,不想当甩手掌柜后,身体上不断毫无征兆地显现出来的症状,都在提醒他的人生会比苏鹤声更早一步到达终点。 苏鹤声感受到身前灼热的呼吸,挨着胸口的那块衣服已经沾湿,紧贴在身上。 他身体僵硬住了,动作迟缓地将沈砚之的脑袋抬起来,看见他湿润的脸庞,苏鹤声慌的讲不出话来。 “砚之,怎么哭了?很痛吗?”苏鹤声一边哑声问一边摸电话准备打给严义,“不哭不哭,我给严医生打电话。” “不要。”沈砚之哭的静悄悄的。 一声不吭地就把嗓子哭哑,这声音听进苏鹤声心里,足以让他心酸心碎。 沈砚之拒绝,苏鹤声又只好哄:“好,好,不哭了,为什么哭?是不是还很难受?” 沈砚之没说话,呼吸急促起来,一手摸上苏鹤声的脖颈,低声说:“你亲我。” “好。” 苏鹤声答应,低头亲了亲沈砚之的嘴,又往上移,差点将他整个脸一个角落都不移的都亲了个遍。 苏鹤声移开唇,但沈砚之还不满足,埋在他怀里,缓了两口气,又说:“鹤声。” “嗯,我在这儿,热水袋还热着,再暖会儿,不要乱动。”苏鹤声半分不敢懈怠地哄,一边给他暖着胃,一边轻轻抚掉他的眼泪。 第79章 沈砚之看不见他,心里就慌,想跟他贴近一点,他吸了吸鼻子,苍白着小脸,口出狂言:“鹤声,做吗?” “做。” 苏鹤声被他哭的脑子都糊涂了,只知道哄人,顺着人把话都说出去了才恍惚间明白自己讲了什么。 “不行,砚之。” 沈砚之不讲话。 “你还怀着孩子,现在还发着烧,我们不能这样。” “做。” “不行。” “做。” “不行。” “你根本就对我没感情。” “……”苏鹤声对这样的沈砚之感到头疼,实在是太磨人了。 但以沈砚之这样的状态,他不敢松口。 苏鹤声便不说话,沈砚之就在拱在他怀里,苏鹤声不敢动,心里却觉得奇怪,沈砚之怎么会突然这么粘人。 沈砚之病得厉害,磨了一会儿便精神不济地睡了过去,苏鹤声才歇了口气。 等人睡熟了,苏鹤声将人放好,用暖和的热水袋贴在沈砚之腹部,起身出门,房门微敞,他不敢关门,怕沈砚之出什么状况。 帮他开火的摄影师将粥做了保温处理,已经拿着摄像机回到了工作岗位。 “沈老师怎么样了?”节目组也很担心,眼神透过门缝往里面瞄,但只能看到被子的一角,其它的看不见。 苏鹤声呼出一口浊气:“还好,已经睡着了,今天多谢你们。” “应该的应该的,这里没有随行医生,我们只能做点能做的。” 苏鹤声没跟他们再谦虚。 节目组的确有随行医生,但在录制别墅那里,但这跟他们好心搭手帮忙是两码事。 “总之多谢。” “没事没事,不过——”摄影师看向苏鹤声的手,“苏老师您的手需不需要处理一下?” “嗯?” 苏鹤声这才有空注意到自己的手心,红的不正常,还有点疼,应该是稍微有点烫伤,他甩了甩手,摇头:“没事,小问题。” 他到厨房用;冷水冲了会儿,另外订了个烫伤膏药,等膏药的间隙,苏鹤声给严义发了个信息,随后给郭仲回了个电话过去。 郭仲不知道这边的状况,这两天正在和郑星熟悉剧本。 接到苏鹤声电话的时候,郭仲正在编辑回应热搜的官博文案,郑星一直在酒店的另一间房看剧本,看各种剧,琢磨演技。 郭仲到一边接电话:“咋了苏导。” “热搜的事情怎么样了?” “正在编辑文案,但苏导,热搜是天河买的我们是肯定的,但刚才天河又发了一则声明,你要不要看一下?” “我自己看,你先把声明正常发。”苏鹤声交代完,然后往郭仲手机上传了一个文件,“这个文件是秋雨老师的《松亭》原版,我们之后的拍摄,就以这部为基础。” “嗯?” 郭仲在电脑上接收了文件,打开看了一眼,瞪大眼睛:“卧槽,你怎么拿到原版的?” “余老师发给我的——这件事以后再说,目前先用这个剧本。” 苏鹤声叮嘱后,把今天的录音整理发给律师后才丢下手机。 沈砚之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苏鹤声便一直坐在沙发上。 跟拍老师左右看了看,派了一个人问他:“苏导,看您跟沈老师的感情还不错,怎么会想着离婚呢?” “是我的错,但我们不会离婚。” 整日下来,苏鹤声有点疲惫,坐在沙发上撑着额头,无论摄影师问什么,他都老实回答。 镜头另一边的林导都被他的顺从折服了。 摄影师正要挖大秘密时,苏鹤声忽然收到了律师发来的整理好的证据链接。 证据链非常大,苏鹤声进书房,用电脑打开了文件,他第一次打官司,看到长达两百三十八页的证据目录时,苏鹤声从形象和意义上感受到了“铁证如山”四个字的含义。 苏鹤声跟律师定好了再一次见面梳理案情的日期,然后给严义回了信息。 严义说待会儿过来,沈砚之刚才疼的太严重,苏鹤声不能轻易推举,便答应了。 看完了证据目录,他又起身到房间看了眼沈砚之,睡得很熟,伸手摸了下热水袋,还是暖的,暂时不用换。 他又回到了书房。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鹤声从书房出来,看向摄影师:“你们有谁有空的u盘吗?” “啊……没有…”众人摇头。 没有人随身带这种东西。 “啧,算了……”苏鹤声皱了下眉,转身回到书房,在抽屉里翻找。 这种东西沈砚之应该有很多,毕竟他要用来存草稿和剧本。 但他太久没在书房待过,这里面的东西他都不知道在哪儿,只能一点点翻找,抽屉和书柜被沈砚之收拾的非常整齐。 几乎一眼就能看到什么剧本什么书在哪个地方。 苏鹤声打开抽屉,又从里面翻出了离婚协议书。 “……” 他敢确定,这一份就是上次沈砚之生气摔在他身上的那一份。 他恨不得撕掉。 苏鹤声翻开随便看了两眼,余光一瞥,发现抽屉里还有更多的纸张,一沓纸。 不会都是离婚协议书吧? 准备这么多份?真是预谋到了他会撕掉? 苏鹤声一股脑全拿了出来,但这不是一份合同式文件,从里面掉出好几张散张纸。 他弯身捡起来看,赫然大字——第一医院检查报告。 苏鹤声的手僵了僵,脑子里的弦嘣地一下断了,所有细胞都炸裂开,他来不及看地上的纸张,反而是打开手里的文件夹,里面有更多的检查报告。 每一张都是严义签字署名,无论写了多少医嘱,后面都跟了一句“病人自愿放弃治疗”八个字。 苏鹤声整个人都顿在原地,从头到脚都动不了一分。 门锁响动,有人进来了。 严义没看见人,倒是书房门是开的,他往那边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鹤声,砚之怎么样了?” 一只脚刚踏进书房门,便看见苏鹤声猩红的眼眶,以及他手里的检查报告。 这些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 严义一愣,下意识和苏鹤声对上眼睛。 ----------------------- 作者有话说:我好像快完结了,没多少了[彩虹屁] 第58章 第58章 苏鹤声,你真该好好反省…… 严义跟他对视, 看到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后,压根儿不敢说话,但也站在门口, 不敢离开。 就这样对峙片刻后,严义受不了苏鹤声质问询问的眼神,再加上自己本身理亏,终究先败下阵来。 严义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拿苏鹤声手里的东西, 但苏鹤声捏的太紧了, 压根儿抽不动。 他“啧”了一声, 干脆将手揣进兜里,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似的开口:“他没放好吗?怎么被你看到了?” 话刚说出口,严义就觉得自己简直是脑子有问题, 糊涂的不轻。 他顿了顿,重新组织语言, 重新道:“你都看见了?” 苏鹤声干咽,连日来的恐慌和心不定终于有了缘由, 是沈砚之日渐虚弱的身体,是沈砚之逐渐衰败的身体状况, 是沈砚之突然悲秋伤感的气质。 他喉结滚动两下, 嗓子干涩道:“你一直知道?” “我这也是……” “一直瞒着我?” “不是,我以前跟你也不认识啊, 认识的时候砚之死都要跟你离婚, 我怎么告诉你……” 严义下意识辩驳, 但突然意识到苏鹤声是真的知道沈砚之生病的这件事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说:“先不说这个,砚之呢?我先给他看看, 在卧室吗?” 严义这样说,苏鹤声才终于收起情绪,颤颤地呼吸了一下,将一直堵在胸口让他几乎窒息的浊气吐出去。 “……在。”苏鹤声握着手里的东西,带着严义进了卧室,沈砚之还睡着,一动不动,单薄的被子盖在身上,犹如一张放平的纸。 严义简单给沈砚之检查了一下,收回手,眼神凝重地看向苏鹤声:“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直说。” “如果下次砚之再出现胸闷,喘不上气的症状,需要及时吸氧。” “……你不是说他是正常现象吗?” 苏鹤声恨不得暴走,满身怒火不知道往哪儿发,因为没有一个人是错的。 没有一个人是错的。 砚之没有错,他不是自己想生病,他和砚之闹离婚,严义作为砚之的医生和朋友,也没有义务告知他这些事情,严义也没有错。 错来错去,错在自己。 他让沈砚之误会,让沈砚之想离婚,让沈砚之生病也要费尽心思瞒着他,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起因就是他自己。 可即使苏鹤声想明白了这些事,他还是忍不住质问:“你不是说他是孕期正常现象吗?!” 第80章 “苏鹤声,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 苏鹤声冷静不了一点,溃败的情绪堆积整个脑子,仿佛浑身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都怪你”,他控制不住非常想要质问,质问所有人,质问自己。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就算他已经明白,严义话里的意思,就是代表着沈砚之的症状可能与他另外的病情有关。 可他比沈砚之更难接受。 他接受不了沈砚之生病的事实,更接受不了那一张张检查报告上面的那几个“病人自愿放弃治疗”几个字。 苏鹤声从未觉得几个字竟然有令人如此恐惧的威力,犹如炸弹一般,能够轰的人渣都不剩。 “你不是…说他是正常现象吗?”他执着着要问这个问题,好像只要他坚持,沈砚之的所有不适反应,就都是孕期的正常反应,不会有什么别的影响。 可事实不是这样,事实他承受不了。 严义理解他的心情,但理智上来说,他还做不到安慰苏鹤声。 而是严肃地喊他:“苏鹤声,无论你能不能接受,现在这种局面已经成定局。”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多半都是由这个病引起的,所以以后,制氧机是必备。” 苏鹤声强制自己镇定:“那现在怎么办?” 他已经自乱阵脚,他完全想不出办法。 如果说沈砚之想离婚,他有一百种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他离不了婚,然后慢慢来。 但要是沈砚之根本不想活了呢? 他要怎么阻止沈砚之的这种想法,想死的方法有很多种,此刻,苏鹤声感觉自己的命已经被沈砚之牢牢掌握在了手里。 但凡沈砚之出了一点问题,他就没办法独活。 苏鹤声靠近床边,垂着眼注视着沈砚之的脸庞,清瘦到只有他一个巴掌大。 他伸出手,在沈砚之脸上摸了摸,或许是暖水袋起了作用,沈砚之的烧退了,热度褪去之后,脸上便只剩一点熟睡时的温热。 苏鹤声又开始吸鼻子,严义吓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像林黛玉一样,只差梨花带雨了。 “这是干什么?大男人哭什么?”严义笑他,随后又说其它的宽他的心,“不要担心,砚之已经决定治疗了。” “嗯?”苏鹤声闻声朝严义看过去,眼眶周围红的厉害,“真的吗?” “真的。” 严义点头:“照他性子,如果他不想治疗,他会把身体上的症状随时告诉我吗?” “。”苏鹤声觉得有道理,但不敢轻信。 他现在已经草木皆兵,即便是沈砚之亲口告诉他说答应治疗,他也只会觉得是沈砚之的缓兵之计。 严义又说:“他说想留下孩子,所以答应治疗。” 严义顿了几秒,才低声叹慰:“我劝的不比你少。” “那有治疗方案吗?”苏鹤声抬手盖住眼睛,靠在墙上,周身被冲击而来的无力感所淹没。 这话严义没法接。 想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会有的,相信我。” “也就是现在还没有。” 沈砚之相信严义,不代表苏鹤声也相信严义,在有关砚之的生死前,对于没有定数的事情,他给不出任何一点信任。 素来看重声誉和成就的严义,头一次没有反驳苏鹤声口中的质疑,而是说:“鹤声,现在还没有治疗方案,所以你只能寄希望于我。” “我这个主任医师的名头不是白担的,这两年沈砚之的身体状况,也没有人任何人比我更清楚。” “——包括你,苏鹤声。”严义定眼看着他,眼神残忍又直白。 所有的所有,都在控诉苏鹤声对沈砚之的疏忽。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状告苏鹤声对沈砚之的感情有待考量。 沈砚之睡着,这两人讲话的声音比平常低了一些,严义上前几步,抽过他手里的纸张。 厚厚一沓,这里面应该还有苏鹤声没发现的东西。 严义翻了翻,没有过多思虑,找出那一张纸,再次看向苏鹤声,墨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旋涡不断翻涌着。 他说:“鹤声,还有一件事你应该不知道。” “……什、什么?”苏鹤声的嗓子已经哑的讲不出话来。 生生咽下了太多情绪,全都堵在嗓子眼,宛如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在他的声带上,让他的嗓子坏掉,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直觉严义口中的事情,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余光瞥到严义手上的那张纸,下意识垂头去看,严义便顺手递给他。 “看看吧。” 苏鹤声接过,纸上【早孕八周】四个字,他看不清,后面的字他都看不清,每一个每一个字,他都看不清。 眼泪滴在纸上,洇开大片痕迹,变成一个镜面,映射出沈砚之叫他名字的样子,照射出他每次回来和沈砚之欢好完就匆忙赶回剧组之后,沈砚之的失落。 折射出他错过的良多。 眼泪越滴越多,苏鹤声毫无察觉。 严义别开眼,他不是有心刺激他,而是觉得,苏鹤声有必要知道这些。 既然苏鹤声看不清,他就解释给苏鹤声听:“头一次来检查,是大概两年前,十一月。他晕倒在产科,心率不齐,是唐臻带的实习生刚好发现,把他送来我这里,我想着他既然在产科,估计是早孕反应,但保险起见,还是给他安排了急诊。” “从那开始,他一直住在我们心外科。” “那一次检查,是他发现怀孩子后准备做的的第一次全面正规的检查,时隔一周,孩子没了。” “小胚胎只在他体内待了八周。” 苏鹤声泣不成声:“我…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是他没跟你说,还是说了,但你不知道。”严义知道手机的事情,沈砚之跟他说了,所以他知道是一个误会,可这不并不是理由。 在他看来,这反倒是罪证。 严义的语气平缓没有波澜,冷淡而冷静,可落到苏鹤声耳朵里,冰冷刺骨。 锥心刺骨的疼蔓延至四肢百骸。 严义还在继续:“鹤声,他给你打了电话,给你发了信息,电话接通了,但不是你接的,或许是助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人,总之接通了。” “但你还是不知道。” 说到这里,严义忍不住看了眼床上的人,就是在这个房间,他目睹沈砚之和苏鹤声吵架,他秉持公道,说沈砚之有点倔。 但此时他势必要维护砚之:“砚之认死理,他住院两年,我没见过他的任何家人亲属,只从他口中听到过你的名字。他的确不该只认那一部手机,但鹤声,所有人都可以不知道,但你不能不知道,那部手机,不是你给砚之的承诺么?” “我讲没讲错。”严义陈述着,一如既往地作为一个旁观者,不关注已经溃不成军的苏鹤声的情绪,“他不愿意开口说话,几乎把所有伤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但苏鹤声,你跟他结婚不是一天两天了,头一次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还有一句话严义没讲,可苏鹤声已然明白。 假使说这段婚姻里有什么变化,让他们走向如今的沼泽之地,那这个变化就是苏鹤声。 沈砚之姿自始至终都没变过,变的是他苏鹤声。 爱没变,但习惯渐渐改变。 可沈砚之尚且不能接受这样的改变,在身体和心理的重重高压下,他提出了离婚,以一种广而告之的方式,告知他苏鹤声一个事实——到了如今,沈砚之即便万般不舍,也不得不跟苏鹤声离婚。 严义说:“那天你前采回来,碰到我跟砚之在医院门口,我跟他说不然顺其自然地让你误会好了,说不定能顺利离婚。” “他说你不会相信。” “从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离不了婚,他自始至终都觉得你很好,是他没被爱,即便知道自己得的罕见病,想的也是跟你一刀两断,以免徒增挂念。” 严义叹息:“苏鹤声,你真该好好反省。” 第59章 第59章 无微不至 实实在在的疼一场极其消耗精神和体力, 但沈砚之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很晚了,屋内很安静, 沈砚之睁开眼,眨了眨。 “醒了吗?” 黑暗中,身边传出一道低哑的嗓音。 苏鹤声耳尖地听到被子摩挲声,悄然起身查看,便看见沈砚之正在眨眼睛,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 除了长长的睫毛, 他一动不动。 沈砚之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了?” “什么?”苏鹤声疑惑,抬手将床边的可视小夜灯打开, 小心查看沈砚之的状况。 沈砚之又眨了眨眼,微微歪头, 看向苏鹤声:“你怎么了,感冒了?” “……” 苏鹤声顿了一下, 想到估计是自己有鼻音,嗓子也是哑的, 所以叫他误会了。 第81章 可想到这儿又是一阵鼻酸, 砚之刚醒,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却是他的异样。 苏鹤声摇头:“没有, 太久没说话了。” 他吸了下鼻子, 问:“要起来吗?” “…嗯。”沈砚之闭了闭眼。 虽然一觉醒来精神尚好, 倦意和疼痛散了不少,但身上的酸乏依然存在,没有消失殆尽, 持久地磨着沈砚之。 沈砚之被扶着坐起来,才小小的,长叹出一口气。 他朝窗户看了眼,窗帘是拉上的,苏鹤声注意到他的视线,去拉开了窗帘,外面的城市夜灯透过落地窗折射进来,黑漆漆的屋内亮了一些,月亮高挂,视野开阔。 沈砚之动了动身子,肚子上一翻身掉下来一个热水袋,伸出去的手立刻又被收回来,他摸了一下。 还是热的。 “我睡多久了?” “二十五个小时。”苏鹤声答,语气轻快了一些。 沈砚之这一觉从昨晚睡到今天晚上,这二十五个小时,几乎每隔两三个小时,苏鹤声就会探一下他的鼻息,然后再向严义追问一遍,他睡这么久是不是正常的。 但他现在好像对“正常现象”几个字有点应激,尽管严义反复强调,沈砚之的睡眠是自我修复过程,但苏鹤声仍然坚持不懈地做探鼻息这个行为。 沈砚之转了转脑袋,脑袋不重,很轻松,但脖子酸的厉害,他瞥了眼苏鹤声,总觉得他奇怪的很,死死的盯着他,目光可怜兮兮的。 把人看的都不自在了。 “鹤声,给我揉一下。”沈砚之喊他,声音很轻,是飘到苏鹤声耳朵里的。 苏鹤声云里雾里,跪在他身边,力道适中的给他摁后颈,抚摸后背,像撸猫一样。 “还好吗?” “嗯…”沈砚之上半身顺势贴在苏鹤声身上,轻轻呼吸,睫毛慢慢扇。 但没两分钟,突然被人推开,沈砚之蹙眉,望着苏鹤声,这人手还覆在他后心处,一手抱在他的胸前。 “起来一些,别窝着肚子,难不难受?” “不难受。” 沈砚之松开眉头,软骨头似的又往苏鹤声身上贴,凑到他耳朵说话。 苏鹤声一僵,耳尖红了个彻底,皱着眉,一本正经道:“不行哥,现在不行。” “我都已经过三个月。” “……哥。”苏鹤声不敢拒绝,但也不敢答应,说来说去就喊这么一声。 刚好,有人推门进来,让苏鹤声得以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严义以为人还没醒,怕苏鹤声熬了一夜也在休息,但没想到一进来看见的却是这副场景。 “呃…砚之醒啦?”严义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别的人。 苏鹤声扭身看去,严义是和唐臻一起来的。 严义放下手里的包,瘫着身子往房间里的沙发上一躺:“我跟外面的摄像老师说了,让他们休息一会儿——你跟节目导演请假了吗?” “请了。”苏鹤声点头。 “嗯,现在先休息,热搜的事情,我看势头还行,不至于很糟,可以先缓两天。” “我知道。” 热搜的事情,郭仲一直关注着,随时向他汇报新的情况。 有人进来,沈砚之便从苏鹤声怀里出来,但苏鹤声还虚虚环抱着他,看起来就像沈砚之窝在苏鹤声怀里。 唐臻丝毫不避讳,把这俩人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这是在干啥?刚醒就卿卿我我?” 沈砚之:“……” 都问到这儿了,苏鹤声一拧眉,问这两个医生:“他现在有需求是正常的吗?” “……” 三人一阵沉默,严义无奈道:“我说是正常的你还信吗?” “……”苏鹤声不吭声。 他不信。 这番对话倒是让沈砚之起疑,他的目光从另外三人身上扫过,然后定在苏鹤声身上,疑惑道:“怎么了?” 严义摸摸鼻子挠挠后颈,苏鹤声也不讲话,这更让沈砚之狐疑不定。 他想了想:“是热搜?出什么事了吗?” 从刚才对话的信息里,他只能想到热搜的事情,有可能是苏鹤声这边出现了什么新的阻碍。 他注视着苏鹤声,终于,苏鹤声开口:“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书房里的那些。” “书房里?”沈砚之一时想不起来,更觉得苏鹤声莫名其妙,“书房里有什——” 话音戛然而止,忽然想到什么,瞳仁睁大看了眼苏鹤声,而后垂眼,想了半天后朝严义看去,那人一脸“就是这样”的神情与他对视。 “……” 空气瞬间凝滞,窗户明明开着,却有一种空气无法流通的感觉。 沈砚之沉默半晌,感受到后背的手也没有再顺抚,而是静静地搭在他的后背。 他的脑子迅速运转,只当刚才是做梦,不知道在问谁:“几点了?” “十点。”答的是苏鹤声。 沈砚之清咳,想不出办法来缓和此时的气氛,于是看向严义,后者接收到信号,眉尾一挑,调侃看戏的意味十足。 正当沈砚之以为他不会帮忙时,严义终于说话了。 “去吃饭吧,我刚才手术,唐医生到现在也还没吃,先吃饭再说。” “好。”答的又是苏鹤声。 沈砚之松了口气,下一秒便被苏鹤声抱着下床,亲力亲为给他穿衣服,穿袜子,他全程都由着苏鹤声摆弄。 一旁的唐臻和严义看的啧啧称奇。 苏鹤声给他穿好衣服,硬要给他套上一件外套,沈砚之试图反抗,但苏鹤声一声不吭地阻止他反抗,沈砚之只好套上。 “现在太晚了,家里做时间太久,我已经订好餐了。” 严义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唐臻抬了抬下巴:“行,那就一起吧,让节目组的人也一起去。” “知道。苏鹤声点头。 餐厅就在公寓旁边,是一家非常有名的连锁酒店,虽然价格不菲,但胜在食材干净。 苏鹤声一路牵着沈砚之,牵的紧紧的,感觉是不到几分钟,两只手之间就要出汗的程度。 沈砚之微微仰头看他,发觉他下颌紧绷,眉心紧蹙,那双眼睛还十分明显的红着。 他后知后觉,苏鹤声应该不是感冒,是哭过了。 看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 沈砚之叹气,反手握住苏鹤声,察觉身边的人一僵,反而将他牵的更紧。 餐厅彻夜经营,这里是市中心区域,小吃街很少,但通宵经营的酒店茶馆,没走几步能遇上一家。 一行人往餐厅走,被经理带到了包间。 沈砚之进去前,回头,后面跟着节目组的人,他浅笑:“这个点应该要结束录制了吧?你们去吃饭吧,让经理带你们过去,吃完再一块儿回去。” “好。” 跟拍点头,刚才沈砚之一直被那三人围着,他们没机会插嘴,现在沈砚之跟他们讲话,他们才能问:“沈老师身体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沈砚之莞尔。 “那请假的事情……” “……”沈砚之沉吟片刻,说,“先请着吧,秘密这一个环节,我们可能已经提前结束了。” 他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苏鹤声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他都没敢问苏鹤声是怎么突然想到去翻书房的。 明明苏鹤声已经几乎不在书房办公了,这位置对沈砚之来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就是一个秘密基地。 这个房间只四个人,隔绝外面的人进餐时候的高谈阔论,实在是太安静。 刚坐下没一会儿,服务员便推着推车进来。 苏鹤声没有点太多,给沈砚之点了一盅山药粥。 沈砚之自身免疫力低,导致一旦吃到容易过敏的食物,便会浑身起疹子,严重的时候会呼吸困难。 再加上沈砚之不重口腹之欲,吃来吃去就这么几样,沈砚之能吃的东西,苏鹤声已经学的出神入化了。 但沈砚之一点都不饿。 他脱掉外套,刚把身体解放出来,下一秒,外套都被披到了身上,沈砚之偏头扫了眼自己肩上的手。 苏鹤声捞起他的手臂,重新给穿上。 “……” 沈砚之实在受不了:“我不冷,屋里边有点热。” “要穿。”苏鹤声不管,握着他的手摸了摸,“很凉。” “一直很凉你不是知道么?”沈砚之叹道,“你太紧张了鹤声。” “我也觉得。”对面的严义附和着。 唐臻不发一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顾自地吃。 苏鹤声愣了一下,松开手,垂着眼不说话,眼眶又开始泛红,沈砚之盯着他看了许久,无奈,再次将外套穿上。 ----------------------- 作者有话说:是甜甜的一章。 我真的很喜欢攻宠受或者互宠的日常温馨情节,但写起来像在水文[彩虹屁]没招了[彩虹屁] 第82章 第60章 第60章 不像冷静,像疯了 沈砚之胃口不好, 心里又憋着事儿,一顿饭硬塞了两口,一回到家又给全吐了, 苏鹤声跟在他身后拍背倒水,连往日能喝下的蜂蜜柠檬水也喝不下,只用了清水漱口。 两个医生跟在这俩人身后,跟家长一样,眉心紧拧着, 只不过苏鹤声跟他们俩不同的是, 他的眼睛是红的。 严义瞥了苏鹤声一眼, 直叹,他是真没见过这么爱哭的人,人砚之这么难受都还没哭呢, 他就一声不吭地开始红眼眶。 幸好唐臻是产科医生。 看沈砚之这样子,也觉得遭罪, 他拍了拍苏鹤声的肩,宽慰:“别哭了, 是正常现象,他现在刚过三个月, 反胃不舒服是很正常的。其他人都是这样, 要说差别,就是砚之身体稍微差一点, 反应严重那么一点, 你担心归担心, 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哭……” 旁边的严义听得直笑:“他不会信的,我从昨天就是这么跟他说的,他还是要隔一会儿看砚之还是不是活的。” 说着他都想笑。 苏鹤声低头, 等沈砚之的喘气声歇了一会儿,他才转头朝他俩看去,眼神果然是狐疑的。 唐臻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我是你舅舅,再说了,你懂吗?你不懂也只能相信我们。” “……” 苏鹤声回头,拿着水杯喂到沈砚之嘴边:“还要吗?” “不了。” 沈砚之深吸了一口气,微皱着眉,手抚在胸口,那块儿堵得慌,但再一抬眼,看到苏鹤声红肿的眼睛,又有意识的将手放了下去。 “好了,”沈砚之无奈,抬手去摸苏鹤声的眼眶,苏鹤声便朝他低头,沈砚之用食指感受了一下他的眼周,很烫,他叹了口气,将人带出卫生间,“弄点冰水敷一下。” 都肿成这样了。 从开始想要离婚,意图打掉孩子开始,到现在改变主意,他压根儿没想过苏鹤声会知道这件事。 毕竟是一个尚且没有定数的事情。 运气好,他能撑到等治疗方案出来,运气不好,那也只能不好了。 况且,即便他有预设过苏鹤声知道这件事后的场景,也从未想过是现在这样。 他根本招架不住苏鹤声哭。 自这一天后,沈砚之身上就多了一个人形挂件,无论走到哪里,去做什么,苏鹤声都挂在他身上。 如果是站着,苏鹤声就站在他身后,弯身从背后环抱着他,和沈砚之的身体指尖保留一些距离,但下巴磕在沈砚之肩上。 如果是坐着,苏鹤声便屈腿坐着,让沈砚之窝坐在自己两腿之间,看起来就像是沈砚之被镶嵌在了苏鹤声的怀里。 沈砚之自认是一个需求非常高的人,可近来事情多,苏鹤声整天就这样缠着他,也不说话,问一句说一句,行动上又无微不至地照顾。 他实在没法。 这两天天气好了不少,彻底放晴,高大的树木已经郁郁葱葱,隐隐折射出一些初夏的痕迹。 但其实也才五月份。 ** 手机铃声响第二遍,苏鹤声给挂了。 这是今天郭仲第二次给苏鹤声打电话了,但苏鹤声每次都挂断。 沈砚之手里拿着u盘,带着苏鹤声从书房出来:“怎么不接?” 苏鹤声摇头。 “……” 沈砚之不多说,从他口袋里拿出手机,给郭仲拨过去,先“喂”了一声,那边响起一道吸气声。 应该是想说什么,但陡然发现不是苏鹤声的声音,立刻悬崖勒马似的把话给咽了回去。 “哦,是沈老师吗?” “嗯,我是沈砚之。”沈砚之看了眼苏鹤声,这人依旧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仿佛听不到他们说电话。 “是找鹤声有事吗?” 郭仲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了:“沈老师身体好点了吗?苏导说您身体不太好,所以我一直没打扰您。” “好些了,什么事你说吧。” “是前些日子的热搜,应该是天河买了热搜,网上在吵苏导恶意飙车的事情。” “恶意飙车?”沈砚之拧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苏鹤声。 这人现在连驾照都吊销了,还成天跟个挂件一样黏在他身上,上哪儿去飙车? 沈砚之沉思几秒,才说:“跟沈霖安那事儿?” “是啊,说他品行败坏,危害公共安全,还跟《松亭》暂停拍摄的事情联系在一起,那个杀千刀的林理更是从中插一脚,明里暗里跟天河附和,都炸开锅了!” 沈砚之没说话,思忖着,时不时“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郭仲便继续絮絮叨叨:“前些天我就跟苏导说过了,他说不管,说您现在身体不好,他没空管这些,但这两天突然吵凶了,我们一直不发声明,一直不管,那边就更加得寸进尺!” “沈老师您帮我问问苏导,现在要不要发声明?” 沈砚之呼出一口气,把苏鹤声从自己身上扒拉开,跟郭仲讲电话:“发吧,今天处理完,不要担心,余老师的《松亭》剧本版权一定是在我们手里,林理也一并告知,往后不参与我们这边的任何合作。” “另外,郭导,娱乐公司可以筹备了。” “……好,我这就发声明,然后再去联系人。” 挂了电话,沈砚之拿着苏鹤声的手机,坐到沙发上,打开微博看了眼,微博热搜都是苏鹤声,甚至拉出了他大学时期的照片。 沈砚之第一次感受到这些人的可怖之处。 仿佛将苏鹤声这个人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鞭笞,侮辱。 他无法忍受。 “鹤声,先放开我。”沈砚之拉开他,认真地和他对视,“我现在没事,严义说能研究出治疗方案,你不要太着急。” “……” 苏鹤声眸色深沉,虽然他有自己的想法,但最近格外的听话,除了粘人一些,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那要怎么办,我不知道。”苏鹤声现在对工作没有任何意向,恨不得从最开始他就没有去工作过。 沈砚之看出了他的心思,直白地告诉他:“就算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还是会生病,基因型的,严义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还在你手机上看到你问过陶主任,是不是?” 闻言,苏鹤声眼神一闪,嘴张了张,想要解释。 但沈砚之不是这个意思:“陶主任也说了,目前研究进展不错,基因型的病,跟你没关系,不要消沉,好吗?” 沈砚之讲话时,刻意放慢了声音,见苏鹤声有了点动静,他趁热打铁:“还有小岛,我们得尽快提起诉讼,等小岛进入法拍,我们再递交证据,小岛也可以买下来,对不对?” “……嗯。” 提到小岛,苏鹤声才有了点兴致,但看起来依旧意兴阑珊。 沈砚之摸了摸肚子,小家伙这段时间长了不少,都快要四个月了,唐臻说再过段时间就有胎动了。 他拉着苏鹤声的手贴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柔声道:“如果小岛都不要了,那你这么些年,是不是真的就白费了?” 说着说着,沈砚之就转身,在苏鹤声唇上亲了一下,摸摸他的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振作一点,好不好?” 苏鹤声沉默好半晌,才点头“嗯”了一声。 但沈砚之觉着他还是没想通,一心只挂在自己身上,但好歹将他松开了一些,他暗暗叹气,由着他去了。 跟综艺请了长假,沈砚之开始专心整理证据,跟律师对接,顺便准备新的剧本。 余老师把《松亭》的剧本全权交给沈砚之打理,想着让他帮忙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 这个剧本写的有了些年头,意在让沈砚之帮忙看看有没有不符合现在价值观和市场审美的地方。 除开必要情节,可以适当修改。 沈砚之这几天把《松亭》完整的看了一遍,进行了适量修改,再把文档一并发回给了余老师。 经过同意后,给郭仲发了第二个版本的《松亭》。 因为身体原因,沈砚之没法开车,苏鹤声驾照被吊销了,开不了车,请假之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不在这边,只好将郭仲叫回来。 郭仲回来时,还带着郑星。 郑星见到沈砚之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肚子,他目瞪口呆:“砚之哥,你真的怀小宝宝了吗?” “嗯,快四个月了。”沈砚之点头,跟郭仲讲话,“今天去选址,一起吧,我俩没法开车。” “行,没问题。”郭仲对这件事充满激情,但他奇怪地看了眼一副无所谓的苏鹤声,决定不管他,而后问郑星,“你要一起去吗?” “要!” 郑星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兴致很高:“我是苏导公司的第一个艺人!” 郭仲笑开,拿他当孩子看:“对,现在是了,好好学,你前途璀璨!” “嗯嗯!” 沈砚之轻笑,带着苏鹤声上了后座,靠在座椅背上,手搭在小腹上,轻轻喟叹一声。 第83章 三个月的时候,小家伙还没长这么大,这些日子越长越大,沈砚之觉得肚皮都被撑的有点难受。 后腰也泛酸,稍微久坐或者久站就酸疼。 沈砚之歪头看了眼苏鹤声,这人不知是不是听进了他说的话,没再默不作声,但转而愁眉苦脸。 他拉了拉苏鹤声的袖口,小声说:“鹤声,你坐过来一点。” “好。” 苏鹤声点头,往他身边坐了一点,随后一只手被沈砚之拉过去,盖到肚子上。 沈砚之呼了口气:“腰酸,鹤声,揉一下。” 苏鹤声现在已经有点杯弓蛇影,一听他说哪儿不舒服,浑身都僵成一棵树干,但手老老实实地伸到后面,给沈砚之揉腰。 “会好点吗?” “嗯。” “胃有不舒服吗?” “没有,”沈砚之摇头,反身埋进苏鹤声怀里,深吸他的味道,“别担心。” 备选地址是沈砚之让严义帮忙看的,严义家虽有一脉是医学世家,但主脉常年经商,对选址十分有经验。 一亿的投资对于买下一块地皮来说还是有点难,难不在于价格贵,而是程序很多,并且后续建设需要更大的投入。 目前的需求是赶紧把《松亭》启动。 沈砚之琢磨着,等官司打完了,应该还会有一大笔赔偿到手,到时候再考虑买地皮也不迟。 他从背包里拿出平板,苏鹤声看地址:“你看看,觉得在哪个地方启动比较好?” “你决定。” “鹤声。”沈砚之冷脸叫他,苏鹤声一惊,拿着平板开始看起来。 地址选的好,刚好有一处挑在天宝旁边,苏鹤声一眼就看到了,指着那一处:“就在这儿。” “我想着也是。”沈砚之挺了挺腰,苏鹤声的手便开始动起来,他才说话,“天宝不小,虽然鹤声你刚起步,但我们对标的就是天宝,把公司开在他们旁边,不是要学他们,是要比他们做的更好。” 他微微仰头,盯着苏鹤声,问:“知道吗?” “我知道。”苏鹤声反复深吸,试图摒弃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砚之说的没错,现在情况还没那么糟。 ** 天宝影视独占一栋写字楼,如果要占一整栋写字楼,目前还没有这个能力,但能在他旁边开一个小工作室。 剩下的资金用来拍戏投资,绰绰有余。 郭仲将车停在停车场,下车前看了眼手机,热度还在涨,天河买了大量的水军和营销号,现在微博铺天盖地的都是苏鹤声作为合作方,擅自挺拍的事情。 接连高速飙车,差点导致事故发生,不断地出现一些有的没的黑料。 郭仲皱眉停下脚步:“苏导,我感觉要不召开一个发布会吧?” “……可以。”苏鹤声想了想,答应了。 以苏鹤声和沈砚之的名义召开发布会,势必会引来无数媒体记者,召开发布会,比在网上随意说两句有效的多。 苏鹤声扶着沈砚之的后腰,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着什么:“跟《松亭》一起开,就下周二。” “行。” “声明发了吗?”苏鹤声问。 从停车场出来,这个点街上没什么人,几乎全都聚集在写字楼大厦里,马路上的车流依然多,路边的观景树郁郁葱葱,繁盛茂密。 沈砚之揉了下眼睛,回他:“发了,我看过了。” “好。” “律师函就不发了,等发布会之后看情况怎么样,如果事态没有好转,直接发起诉回函。” “好。” 苏鹤声想着也该这样,得尽快把天河的事情解决,才能让沈砚之好好去医院住院治疗。 但在此之前,他即便再着急,也不会劝一句。 以免给砚之徒增压力。 这段时日没见沈砚之有心悸的喘不过气的症状,倒是孕反更加令人担忧。 之前苏鹤声是烦严义,现在已经由唐臻接替了严义的位置,成天被他烦的恨不得一天到晚待在手术室。 累死他算了。 天宝影视旁边是一栋小洋房似的办公场所,之前办过珠宝展,但据说这家店的老板预产期快到了,家人做主将这个地址给盘出去。 但因为想着过不久还要,所以价格不是很高,本身也不是奔着赚钱去的。 沈砚之带着三人走到了小洋楼门口,大门是厚挺得玻璃门,从外面往里头看去,里边的陈设非常的意式,以前罗列珠宝的时候,估计也不是现在流行款式的珠宝。 “严义说这个地皮是迟家刚买下来,给家里小孩儿的生日礼物,所以其实还没用多久。” 沈砚之回想着严义跟他说的豪门辛密,他没那么八卦,其它内容他便没说。 “迟家?”郑星突然说话,“是观澜集团的那个迟家吗?” “是。” 沈砚之应了,他不奇怪郑星知道迟家,郑星家底不错,没准是一个圈子里的。 “我知道这事儿,前段时间闹得挺大的,观澜集团的董事长被捕之后又给放出来了,说是证据不足,他没违法犯罪——但我也不知道,我们家跟迟家还不是一个档次的。” 郑星说着八卦,回想着前不久的豪门八卦。 “是沈先生吗?”屋内出来一个人,身形挺拔,鬓角泛白的老人,戴着手套,从里面将门打开。 沈砚之笑了下:“是,您是高先生?” “对,严少爷跟我说过了,您是过来签合同的?” “签合同?” 沈砚之皱了下眉,随即莞尔:“看来严义觉得这块是最好的?” 苏鹤声微微低头,观察沈砚之的状态,这会儿脸色有点白,估计是走多了路,腰酸,或者哪儿不舒服了。 他看向那位老人:“嗯,签合同,我们看看吧,看完合适就直接签。” “行!”老人将人引进来,“几位这边请。” ** 合同签完之后到开发布会的前一天,沈砚之又病了,孕反没怎么影响,却是低烧绵绵。 苏鹤声急的不行,每天都给沈砚之煮姜茶喝,但沈砚之不爱喝这东西,所以又由着他喝一半倒一半。 成日里沈砚之都是精神恹恹,打不起精神,唇色偏白,但整体看上去又没有那么糟心。 苏鹤声给端一碗姜茶出来,递到沈砚之手边,拧着眉:“再喝一碗,今天约了律师,应该是在等开庭了,我们去看看,再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的发布会有的累。” “好。” “不然你别去发布会了?”苏鹤声提意见,但又自己驳了回去,“算了,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 又开始了。 沈砚之觉得他好像有点焦虑的症状,与自己相关的每一件事,苏鹤声都要思虑良多,左思右想,还抉不出个答案。 “没关系,只是有点低烧,听说怀宝宝体温会高一些,说不定是正常的。” “我问过唐臻了,他说你就是低烧。” “……” 沈砚之摸摸鼻子,一挑眉:“你管他叫名字?” “怎么了?” “他不是你舅舅吗?” “但他没比我大多少。”苏鹤声说。 他有时候叫唐臻舅舅,有时候叫唐臻名字,这种事情得看感觉。 看着他碗里一滴没少的姜茶,苏鹤声催促他:“你快喝吧,喝一半就行。” 沈砚之五官都皱了一下,一口气喝了一大半,剩下小半被苏鹤声拿走,也跟着皱眉,仿佛喝的人是他,跟着就给沈砚之喂了一颗酸酸的草莓味的糖。 “还有生姜的味道吗?”苏鹤声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好了。” 沈砚之嘴里含着糖,说话不清楚,嘟囔着说,苏鹤声被勾的不行,又凑上去亲了一下沈砚之的嘴。 “好了好了,要出门了。”沈砚之微微推开他,但没使劲儿。 怕他伤心。 苏鹤声顺势将沈砚之也拉起来,一边带着人往玄关去,一边说:“等明天发布结束,我们找个时间去趟医院。” “干嘛?”沈砚之坐在玄关处的脚蹬上,仰身靠着墙,避免窝着肚子,低眼看他蹲在地上给自己换鞋,“不是还没有到产检的时间吗?” “去看看能不能开点药提高免疫力。” 苏鹤声给他换好鞋,伸手摸了下沈砚之的腹底,眉心一拧:“会不会重?” “…才四个月,还不到时候,它才多大点儿……” 沈砚之叹了声,拉他起来:“行了,不要多虑,真的不重。” “腰酸吗?” “…有一点。” 他一点头,苏鹤声就将手覆到他后腰处,带着人走路,给他作为一点支撑。 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最近但我温度已经上升至二十六度左右,太阳大,城市里边有点热,苏鹤声已经换上了短袖,但他给沈砚之仍旧穿着外套。 第84章 真有可能是怀宝宝体温有点高,沈砚之觉得不需要穿外套,穿一件长袖就已经足够了,但苏鹤声不肯,他便只好作罢。 律师跟他们约在了附近的茶馆,是上次跟余老师约的那一家。 主要是近,苏鹤声不愿意沈砚之走太久的路。 律师姓彭,是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律师,也做过大量的刑事案件,甚至多次庭后被对面律师请求将庭中内容拷贝出来传阅,作为参考。 彭律扎着丸子头,鹅蛋脸,丹凤眼,没有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异常的不近人情。 沈砚之看见她,朝她点了下头,彭律笑开,突然就变得活泼。 “沈先生。”彭律站起来,跟他们挥挥手。 等两人坐稳后,彭律才在他们俩之间看了看:“这位就是您的伴侣?” “嗯。”沈砚之点头,简明扼要,“苏鹤声。” 彭律笑道:“我知道,只是没见过真人,之前聊过证据的事情,这几天也在网上看到不少苏导大学时期的照片。” 闻言,沈砚之一怔,问她:“变化大吗?” “嗯…更成熟了,这两天网上传的照片看上去很阳光。” 沈砚之记得他说的照片的内容,以前苏鹤声是一个非常张扬的人,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自由”两个字。 彭律其实是想说,现在看上去有种叫人害怕的锋利。 个头较以前高一些,身体较以前大了一号,气质从整体上和以前相比,发生了质一样的变化。 彭律没再寒暄,拿出起诉状,又拿了一份新的文件给沈砚之看。 “沈先生您看一下,原告是您,将天河和天宝列为共同被告,虽然两家公司明面上没有关系,但我们查过了,实际受益人是天河集团。” “这可以作为证据?”沈砚之问。 “没错,这完全可以证明两家公司的关系。” “好,先这样。”沈砚之拿过来签字,跟她说,“约了余老师后天跟你见面签起诉状。” 彭律点头:“我知道,我已经跟余女士联系上了。” 她将另一份新文件打开,推到苏鹤声跟前,礼貌地笑:“苏导,这是给您的。” “我的?”苏鹤声疑惑,“解约的事情等这件事完之后应该会自动解除。” 彭律没做声,跟沈砚之对视一眼后,静静看着他。 苏鹤声认真看完了所有内容和条款,他面无表情,抬手将纸张取出,从中撕开。 见状,沈砚之一愣,彭律也瞪大了眼睛。 沈砚之看向他,他垂着眼,神色阴沉,冷冷道:“我权当没见过这个。” “签完了吗?”苏鹤声起身,牵起沈砚之的手,“诉状签完了就走回家。” 沈砚之没动,苏鹤声不敢使劲拉他,怕他闪着哪儿不舒服,于是两人就这样僵持。 彭律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流转了一下,然后,她从包里,又拿了一份新的出来,推到苏鹤声跟前。 沈砚之:“……” 彭律冲他眨眨眼,像是在说“怎么样,我聪明吧”。 但彭律聪明的有备无患,令苏鹤声的情绪骤然间达到巅峰。 苏鹤声重新坐在椅子上,背着刚才被他撕掉的文件内容:“版权归我,剧本归我,名声归我,财产不动产都归我,还有呢?” 他看向沈砚之,语气越发生冷:“还有什么?怎么不写孩子也归我?” 沈砚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被苏鹤声打断:“因为孩子生下来,我肯定会养,是吗?” “鹤声,你冷静一点。” “我没有冷静吗?”苏鹤声拉了下嘴角,突然笑了下。 彭律被他笑的头皮发麻。 不像冷静,像疯了。 她及时拿回那份文件,以免苏鹤声一气之下将那份也给撕了。 沈砚之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本来就是为往后做准备,在他看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鹤声,这是迟早的事情,你好好说话。”沈砚之劝他。 可这种情况下,苏鹤声怎么可能好好说话,他没暴走已经是很冷静了。 有哪个深爱的伴侣突然看到一份类似与遗书的协议时还能坐如钟? 苏鹤声深呼吸,说:“我不会签的。” “多久算早多久算迟,什么叫迟早?”苏鹤声问他。 沈砚之不断安抚:“百年之后呢,总要面对。” “百年之后我俩都不在了这东西就应该给孩子,给我有什么用?!”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没有万一。”苏鹤声盯着他,“你不就是觉得病治不好吗?你不就是觉得孩子生下来就能给我个念想吗?” “不可能。” 苏鹤声笃定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孩子我是不会养的。” “我是因为你才喜欢这个孩子,没有你我要孩子做什么?!” 沈砚之:“……” 彭律:“……” 沈砚之把文件拿着,温和的跟彭律说话:“你先回去吧,这个留在我这里,签好了之后再拿去公证。” “我不签!”苏鹤声猛地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但走到门口又停下,保证沈砚之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他现在压根儿不敢离沈砚之太远。 彭律左看看右看看,明白今天可能是签不了这个协议了,索性拎着包离开。 沈砚之一个人坐了会儿,才往苏鹤声那儿去。 他垂眼,看到苏鹤声紧紧攥着的拳头,骨节都青紫,他握上去,一根根给他打开。 他说:“鹤声,我原本想着,离婚之后,我的病还是治不好,我就用死亡让你记一辈子,让你往后都活在悔恨当中,让你之后的每一晚都梦见我躺在病床上,过的生不如死。” 苏鹤声呆滞着,只能听见沈砚之讲话,脑子嗡嗡直响,四肢百骸的细胞都炸开,他嗓音低哑:“你以为,现在这样,我就不会吗?” “从你提离婚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注定在患得患失中过一辈子。” “这本来就是我该承担的。” 沈砚之的身体状况,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苏鹤声每天都战战兢兢,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怀里人的体温。 “鹤声。”沈砚之宽慰他,“你现在签了这个,如果我活的好好的,那你把这份,加上你所有的财产,全部都转移给我,让你只剩一个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可以接受后面的,但我不会签这个。” 沈砚之定眼看了他一会儿,想着苏鹤声应该是不会答应了。 他吸了口气,给彭律发了个信息,然后牵着苏鹤声:“算了不说了,先回家吧。” 苏鹤声反手握着他,紧紧的,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下颌紧绷,神情严肃认真。 ----------------------- 作者有话说:榜期多更[猫头] 第61章 第61章 发布会 发布会时间定在早上十点, 是个好时间。 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讲,十点,可能是一个正好媒体记者刚上班, 适合工作,并且接下来还有时间编稿的时间段。 但郭仲不是这样想的,他整理着待会儿要带到发布会上的文件和材料,一边郑重其事道:“十点可是我专门请人算好的时间,今天是个重要日子, 日子定的随便, 时间点就不行!” “郭导, 你是不是有点太迷信啦?”郑星依旧拿着剧本在一旁埋头苦读,闻言插了一句嘴。 “啧,你这孩子, 你想失业?”郭仲白了他一眼,“这哪儿叫迷信, 这叫开业大吉,你见过不剪彩的大企业吗?只是说图个吉利!” “哦, 那你找谁算得?” “不知道。” 郑星突然大笑一声,指着他:“我就知道哈哈哈哈!” 不过, 笑完之后, 他又摆出神秘兮兮的表情,说:“诶郭导, 我最近听说了一个八卦。” “什么八卦。” 郭仲打开电脑, 检查视频播放有没有问题, 听见郑星说八卦,不怎么感兴趣,但碍于郑星还是个小孩子, 便也随口应了一声。 “我听说上次你被摆鸿门宴了?”郑星眨巴眨巴眼睛,“听说你被甩到温柔乡了?” 郭仲的手一顿:“……” “你家属知道吗?” “……” “他们真这么过分吗?有妇之夫都不放过?” “……”郭仲皱眉看他一眼,“你上哪儿听得,没有的事,在江湖上混,少打听我——可以打听苏导。” 郑星闭嘴,他才不敢打听苏鹤声。 正谈论着,苏鹤声就从房间出来了。 郭仲听见声响,抬眼看去:“咋样了?沈老师好点了吗?” “好点了,在洗漱。”苏鹤声点头,愁眉莫展,随意飘过来的眼神都能把人冻死。 “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呗?”郭仲提议。 苏鹤声不是没想过让沈砚之不要去,但又想着今天的发布会内容不止是澄清,还有工作室。 第85章 他跟郭仲商量好了,他任法人,沈砚之在公司挂名做执行董事。 所以真正意义上,沈砚之今天也不能缺席。 何况,苏鹤声沉了沉眸子,他不能让沈砚之离开他的视线。 沈砚之洗漱完出来,外面的三人一齐望着自己,他愣了一下,狐疑道:“怎么了?” “没事,砚之哥,你退烧啦?”郑星问他。 “有点低烧而已,没事。” 说完便看向苏鹤声,这人从昨天开始又进入一种不说话但做事的状态,无论他要求苏鹤声做什么,苏鹤声都一丝不苟的完成,但就是不跟他讲话。 早上醒时苏鹤声想知道他还有没有在烧,都是直接掰开他的嘴,将体温计塞进他嘴里,测完之后再一声不吭地拿出来。 体温一直处于将近38,但不到38的状态。 做完这些,他又将沈砚之带到卫生间,挤好牙膏塞到他手里,然后才仿佛心满意足似的离开房间。 这会儿沈砚之盯着苏鹤声看,苏鹤声便移开目光,往厨房岛台那边去。 他在微波炉里放了一碗姜茶,打开高火,叮了两分钟才拿出来。 沈砚之看着嘴边喂来的姜茶,想说什么,但感觉苏鹤声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又将话咽了下去,默不作声慢慢的把这一碗都给喝完了。 嗯,喝完了。 很罕见。 对着空了的碗底看了几秒,苏鹤声拧眉,将碗放进洗碗池,接着不由分说地往沈砚之嘴里塞了颗糖。 沈砚之眨巴着眼睛看他,看他拉着嘴角忙进忙出,看着他给自己拿外套穿上,他就定在房间门口,全程没动过。 直到鹤声把自己当玩偶整理完,这人才往门口走。 沈砚之扫了眼自己被穿戴整齐的身体,又瞥了眼苏鹤声冷着的脸,无奈跟上去。 郑星觉出了异样,慢走几步,眼巴巴儿的守在沈砚之身边:“砚之哥,你们吵架啦?” “没有。” 沈砚之不觉得他们在吵架,只是鹤声单方面要跟他冷战。 他昨天跟严义讲了这个事情,严义表示理解苏鹤声,好说歹说一番,他也理解了,但他还是想这么做。 ** 依旧是郭仲开车前往发布会现场,发布会召开在观澜集团名下的soliya酒店。 全国最大的连锁酒店,客诉事件排倒数,但处理方式和结果的满意度排第一。 近百年来,从没有哪一家酒店能够取代其位置。 soliya在大众的酒店喜好度排名上,断层第一。 沈砚之一坐上后座,就往苏鹤声身边挪,感受到苏鹤声身子略微僵硬之后,他攀着人的肩膀,最他唇上咬了一下。 “别生气了,鹤声。”沈砚之哄他。 说是哄,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偏生像是威胁。 低柔的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令人毛骨悚然。 前座的郑星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又转回去。 苏鹤声故作镇定,但侧边的脖颈已经被沈砚之在他那处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染红了。 他自己有所察觉,因为那块皮肤格外烫。 “我没生气。”苏鹤声转头看他,低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我只是难过。” “不要难过,生死总要面对的。” 沈砚之自认为理智地开导,但苏鹤声心里边的想法跟他想的不一样。 “我不是难过这个…”苏鹤声顿了片刻,低声道,“我是难过,你还想着要留我一个人。” 他不怕死,如果病真的治不好,死亡是必须要面对的事情,只是他不想沈砚之孤身一人。 苏鹤声此后一生都是沈砚之的人偶挂件,被沈砚之赋予生命。 苏鹤声和沈砚之四目相对,良久,才说:“你不是答应不和我离婚吗?” “是。”但他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不离婚就代表着我们不分开,生死都不分开。”苏鹤声沉声道。 沈砚之愣了一下,叹气,不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靠在苏鹤声身上阖目养神。 前往soliya酒店得半个小时,一行人得提早出发,但这会儿是早高峰,所以到达酒店时,沈砚之在车上已经足足睡了一个小时。 孕中期开始嗜睡,腰酸,在车上睡了一会,虽然睡得沉,但很难受,脑袋沉重,人都睡得不怎么清醒。 今天召开发布会的消息已经提早通知过,酒店空场,因此这里几乎没有闲人。 郭仲把车在停车场停好,感叹道:“你们看见了吗?今天的媒体,乌泱泱一片!” “有消息管他好的坏的他们都要来,这不是他们的工作吗。”郑星嗤笑,“况且,苏导和砚之哥的名气不小,尤其是上了综艺之后,热度更是水涨船高。” “现在跟天河的竞争是摆在明面儿上的,这些媒体有几个不是隔岸观火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郭仲点头说是:“利益驱使而已。今天天河能出钱来买营销,明天我们就可以出更高的价让同一个人说出两种话。” “互联网真真假假,大家都是因为利益被捆绑在一起,只有观众是被愚弄的对象。” “行了,下车吧。”郭仲抬手看时间,“现在九点,还有一个小时可以准备——要去接余老师吗?” 沈砚之刚醒,睡得沉,腰酸的动不了,一直闭目养神,听他问这才出声:“不来了,余老师现在不出山。” 四人下车,往酒店去。 soliya连地下停车场都是金碧堂皇,墙壁上的意式灯光将整个停车场映衬成一个别墅大厅。 郭仲问:“沈老师,不出山的意思是准备封笔了吗?” “差不多。”沈砚之点头,“余老师年纪大了,准备休息,《松亭》应该是最后一部影视剧,不会再出新的剧本。” “……好可惜。”郭仲感叹。 之前天河浪费了余老师这么多剧本,好不容易有了翻盘的机会,余老师忽然要闭关了。 苏鹤声按了电梯:“先去休息会儿,等发布会开始我再叫你?” 郭仲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还有点受宠若惊:“啊…我不休息了——” “哥?” 郭仲:“……” 沈砚之摸了下肚子:“行,等开始之后我再去。” 他难得的没有逞强,苏鹤声狐疑地瞧他,再次伸手探他的额头,跟早上在家里时候的温度没差,但沈砚之怎么会突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还行吗?”苏鹤声问他。 沈砚之微微颔首:“嗯。” ** 发布会就在酒店大堂召开,沈砚之在同一楼层的房间休息,睡着时没觉得,到了房间才感觉气短,有点喘不上气。 好在不是很严重。 可能是因为缺氧,沈砚之感到头疼,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在身后垫了个软枕,拿手机看剧本。 如果余老师不出山,那只能把他自己写的剧本给苏鹤声去用,都这么些年了,两人的合作还停留在大学时期。 只不过第一次合作,苏鹤声就拿了奖。 奖杯现在还在书房搁着。 沈砚之拍了拍心口,沉着身子深深呼吸,觉得好些了才开始整理文档。 他本就低烧缠绵,精神不济,只看了半个小时,眼睛就泛花,各种颜色的光点不断的在眼前晃悠。 干脆收起手机,靠在沙发上,催促自己进入睡眠。 苏鹤声在大厅安排好人员后便往房间去,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沈砚之仰躺在沙发上的模样,后边靠着腰枕。 想来是腰不舒服。 他轻手轻脚地关门,走到沈砚之跟前,抬手感受了一下他的肚子,有点紧绷,便在他腰侧按了按。 他问过唐臻,唐臻说胎儿在长,沈砚之肚子上那一层薄薄的肌肉会被撑开,所以会感觉紧绷难受。 手刚贴上去,沈砚之的手便覆了上来,和苏鹤声的叠在一起。 凉的厉害。 苏鹤声迅速反手握住:“怎么这么凉?” 不是正常的凉,而是手心冒着冷汗。 沈砚之没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睁眼,像是没听见苏鹤声的问话一般,一睁眼就问:“到时间了吗?” “还没有,还有二十分钟。”苏鹤声答,拿酒店里备的湿巾给他擦掉手心的冷汗,“不舒服要说,你现在不能瞒我,知道吗?” “…知道。” 沈砚之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差,始终垂着眼,浓密的睫毛一直耷拉,将情绪和神思掩的好好的,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先开发布会吧,晚点不是要去医院吗?”沈砚之抬眼,眼里有点红血丝,看起来颇为憔悴。 苏鹤声拉着他手的力度紧了紧,他本来没打算今天带砚之去医院,上午开发布会,下午去医院,担心他累着。 但沈砚之主动提了去医院。 这让苏鹤声有点慌。 “好……”苏鹤声颤着气息,深吸一下,倾身抱了沈砚之一下,“我在这儿陪你,你闭眼,还可以再歇会儿。” 第86章 “嗯。” 身边有苏鹤声的味道,沈砚之忽然冷静下来,胸闷虽然一直在,但头疼好了不少,仿佛苏鹤声的气息是他的安抚剂。 离发布会开始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是郭仲来叫的人。 沈砚之没睡着,窝在苏鹤声怀里,腹侧被他的手按抚着,安静攒了会儿精神。 郭仲看他脸色不好,有点忧心,但现在发布会要开始了,他只能先说:“记者安排进来了,准备入场?” “知道了,马上来。”苏鹤声心神不宁,将沈砚之扶起来,轻声喊他,“醒了吗?” “没睡着,走吧,” 沈砚之抬手去揉眼睛,苏鹤声截住他的手:“别揉,有红血丝了。” “…好吧。” ** 发布会现场聚集了无数的闪光灯和摄像头,长枪短炮抗在肩上,人头攒动。 摄影师和记者们被拦在了红线外,围着一圈,沈砚之一行人入场时,由安保开道。 随即接连不断的“咔咔”声响起,交谈声,摆弄摄影机的声音,脚步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此时此刻杂糅在一起,冲到沈砚之耳朵里,都变成了“嗡嗡”的耳鸣。 郭仲拿着话筒,维持了一下秩序。 “各位记者朋友们好,今天我们发布会只有一个小时时间,请大家有序提问,我们会选择性回答。” “发布会内容,我们将全程录像。” 记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安静下来。 沈砚之站在最中间,左右分别站着郑星和苏鹤声,另一侧则是郭仲。 无论是样貌,还是热度,沈砚之和苏鹤声无疑是这些人的重点关注对象。 众人沉默半晌,终于有一个记者敢开口提问。 “苏导,您看着心情不好,是因为发布会是被迫召开的吗?” 苏鹤声收敛了一下神色,松开一直因为忧心而拧紧的眉心,接过话筒:“发布会是我通知召开,实名认证的通知。” 在记者再次开口之前,郭仲先拿起话筒,总结了一下:“先稍等一下各位记者朋友,我先就这几天网上的事情做个阐述。” “第一,关于苏导高速飙车事件,由于这件事涉及刑事,是公诉案件,所以等开庭时,我会告知大家,主要澄清一点,苏导没有主观意识的高速飙车——至于是谁撰写这个文稿,我们未来几天时间会查出来,并着手准备起诉。” “第二,关于版权的事情,这件事沈老师来跟大家说。” 郭仲朝沈砚之点头,苏鹤声拿着话筒,犹豫了一下,直到沈砚之对他笑了一下,他才将自己的话筒递到沈砚之嘴边。 沈砚之清冷缓和的声音传出来,眼尾上挑,神色淡漠:“关于版权,我只就《松亭》做解释。” “目前天河集团那边拿着的《松亭》与编剧秋雨老师无关,天河集团经过改编之后,属自己旗下编剧的名字,所以,《松亭》剧本的版权目前依然归属秋雨老师。” “另外,《松亭》的拍摄——包括选角和场景搭建,将在不久后重新进行。” 底下的媒体记者接着开始交头接耳,一时间问不出话。 苏鹤声拿下话筒,扶着沈砚之的后腰,轻轻揉捏了一下,跟他耳语,沈砚之轻轻摇头,说没事。 “请问苏导,据天河集团发的声明,说是您先罢拍才导致《松亭》陷入拍摄僵局,我想无论如何,您作为天河集团的合作导演,都应该守住敬业精神,把剧拍完吧?!” 人群中传出来质问声,下一秒便被各种“是啊”“对啊”“苏导请回答一下”给淹没,此起彼伏。 苏鹤声拧眉,跟郭仲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出所料。 有职业操守的记者,在发布会时只会礼貌提问,而这样司马昭之心的质问,意图昭然若揭。 郭仲打了个手势,把桌上的电脑打开,连上酒店的投影仪,播出当时天河集□□人来搬走设备的视频录像。 可尽管如此,仍然有人不服。 “录像只能看见有人搬走了设备,但也不能就说是天河集团吧?” 沈砚之没怎么接触过媒体记者,但他明显察觉出这些人不是蠢就是坏。 他拉了下嘴角,轻笑:“这个视频是当时的监控录像,只要能够证明苏导不是罢拍就足以,不需要证明对面是谁,按照你说的,如果你觉得不是天河集团,那是谁安排的?是你?还是苏导自己?” 他脸上带着笑意,却很冷清,犹如冬日里的寒风,刮得人脸疼,他对着那个发出疑问的记者笑着:“是吗?总归是要编撰成稿的,不如直接说出来多好,你是过于蠢还是单纯坏?” “……” 底下人鸦雀无声。 苏鹤声放在沈砚之身后的手,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道:“别生气。” 这里边这么多记者,天河集团不可能不掺和进来,但也必定有耳清目明的人。 适才发问过于蠢,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媒体们沉寂了几秒,随后又有人开始问:“请问两位导演,林理作为一个知名度高的艺人,演技是公认的,两位之前发布声明,不再跟他合作,现在是否有改变想法呢?” “不会改变想法。” 说话的是郭仲。 要说他们四人里,谁最讨厌林理,那一定是郭仲。 林理对郭仲的纠缠,不比对苏鹤声的少,总是拿郭仲当桥梁,还拿他当枪使。 郭仲神色严肃起来:“我在这里重申一下,但凡有我郭仲在的剧组,绝不可能跟林理合作。” “方便说一下原因吗?” 郭仲:“我想这个缘由,他自己更清楚。” “……” “是因为沈先生吗?”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接着又有人说了下一句。 “最近沈先生和苏导参加的离婚综正在录制,所以是因为沈先生出于私人原因,不愿意林理和苏导合作吗?” “是怕影响到两位之间的感情吗?” “但两位在参加离婚综,感情基础应该本就不算好,对吗?” 后边的这几句,都是挤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说的话,梳着平头,发胶凝固在头发上,将人显得油腻又恶心。 他戴着眼镜,眼神犀利,不像个记者。 苏鹤声眸色一沉,居高临下地睨他:“你口中的人,还不足以影响到我和沈老师之间的感情。” “另外,沈老师优秀到无与伦比,论起样貌,才华,能力,你嘴里的林理,没有一样都比得过,是天堑之别,能听清吗?” 那人只顿了片刻,仿佛被怼的羞愧,于是往后退了一步,淹没在人群中,紧接着,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惊呼。 “诶!拦住他——” 众人看过去,一瓶水正朝台上泼过去,苏鹤声往前站了点,挡在沈砚之跟前,被浇了个彻底。 沈砚之迅速上前,手扒在他身上查看,登时眉心紧皱。 是热的! 他深深呼吸,跟身边的安保吩咐:“通知关酒店门,报警!” 泼水的人早已跑到了远处,一众记者扛着摄像机拍这拍那,看着酒店安保跟那人上演你追我逃的戏码。 发布会提早结束,苏鹤声的衣服全被淋湿,有一层衣服挡住的上半身没那么红,肌肤裸露在外的手臂却红的吓人。 郭仲瞪大眼睛:“快点快点!先回房间,我去隔壁药店买烫伤膏。” “麻烦尽快!”沈砚之火的脑子都不清醒,晕沉不已。 带着人回了房间,他强制镇定,顾不上还有郑星在房间,直接将苏鹤声的上衣给扒了,迅速接冷水降温。 “是烫的吗?”沈砚之问他。 “还行。” 其实是烫的,但应该一直被那人带在身上,不像刚煮沸的水那样烫,只是泼在身上,仍然有灼烧感。 “他是想泼你。” “我看见了。”沈砚之说。 他晃了下神,一手扒在苏鹤声肩上,一手握着他的手臂,忽然手指攥紧苏鹤声,眼睛一闭就要往下倒。 郑星立刻上前:“砚之哥!” 苏鹤声顾不得手臂,慌忙中接住沈砚之:“哥?!” “……没事。” 沈砚之复又站稳,睁了睁眼,重重喘息:“晕了一下,没事…” “心脏呢?”苏鹤声站起来,让沈砚之靠在自己怀里,“有没有胸闷?” 沈砚之心悸的厉害,不知是不是方才情绪过激,眼睛也开始泛花,模糊不清,他张了张嘴,死死握住苏鹤声,像是握住救命稻草。 他声音发虚:“鹤声,我看不清…” ----------------------- 作者有话说:再这样日六日八下去我真的快要正文完结了 还有些情节会放在番外 正文完结前我会打开防盗,大概百分之七十[猫头] 第62章 第62章 慢慢来,会好的 “戴上氧气罩了。”严义下了手术后, 马不停蹄的赶到沈砚之的病房,看了沈砚之一眼。 第87章 人被送来医院时,严义正好在手术台上, 是严义手底下的徒弟给一一安排好,并临时做好了一切检查。 严义下了手术才听说这件事,赶忙过来重新给检查了一下。 看见输上了营养液,戴上了氧气罩,就估摸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虽然目前他的徒弟还没有接触到基因一型的病人, 但居然能做到根据症状做基础的检查, 给出基本的稳定方案, 这是他没想到的。 小小的单人病房里站满了人,郑星和郭仲早已把沈砚之的一左一右给占了,苏鹤声只能站在床尾。 床上的人还昏睡着, 但呼吸平稳。 严义问:“怎么回事?这么突然?我还说等过段时间检查,要是还能撑一段时间就不要那么早用制氧……” “今天在开发布会。” 面对严义, 苏鹤声老实交代:“发布会之前他好像就有点不舒服,他说等发布会结束之后来医院, 但中途出了点状况。” 郭仲接过话头,把发布会上的事情简单阐述了一下。 严义:“……” 他叹了声:“是不是情绪过激了?” “嗯。” “砚之现在最忌情绪过激。”严义补充, “心脏不比别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原先胃里的毛病,现在多多少少也跟心脏有关, 但他的心脏又没坏, 坏了反而还好说, 做手术说不定有救。” 听了这话,神色沉重,一直沉默的苏鹤声抬眼看去:“什么、什么意思?” 瞧他这幅样子, 严义一眼就能看明白他的心思。 “不管你理解的什么意思,我的意思都不是他没救,明白?” 严义不断给他打安抚剂。 苏鹤声移开视线,自沈砚之床尾看过去,盯在他的脸上。 呼吸太轻了,带着氧气罩甚至都没有雾气,清清楚楚地能看见他的口鼻。 他看了几秒,忽然说:“他说他看不清。” 严义顿了一下,只回了这样一句:“……我知道了。” 视力问题如果不是从前就近视,那一定是伴随症状,感觉中枢出现问题。 既然现在苏鹤声已经知道,严义便将这件事重新说了一遍。 “感觉中枢出现问题,目前研究显示,会出现暂时性视力模糊不清,暂时性耳鸣,暂时性味觉丧失;可能会出现长期性目盲,长期性耳聪,长期性味觉丧失。” “。” 苏鹤声喉结滚动,面上看着很平静乃至不动声色,实际上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一边的郭仲和郑星更是听得脸色煞白。 他们第一次对沈砚之的身体情况有所了解,可听起来,状况不是一般的严重。 郭仲皱紧眉,看了眼苏鹤声,心道,难怪他把沈砚之看的这样紧。 苏鹤声缓了缓,才说:“长期性的意思是…” “很明显了,”严义眼神锐利,“长期性的意思就是没治好,会慢慢丧失这些功能,直至死亡。” “这些都是病情恶化的症状。” “但砚之目前的情况还算好,我们这边在尽快开组会,等药一出来就给他用。” 原本听得好好的,但苏鹤声忽然从他的言语里意识到些什么。 他嗓子干涩,问道:“我哥,是实验组?” “嗯。” 严义这会儿是正经医生了,他知道让一个病人作为试验对象,对于家属来讲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 所以他尽力安抚。 只是一早想好的安慰的说辞还没说说出口,苏鹤声又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提议:“既然是心脏问题,不能直接换心吗?” “……”严义无语道,“你说的轻巧,换谁的心——” “我的。” “…………” 听见苏鹤声开始胡言乱语,严义差点被气笑。 “苏鹤声,你现在着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要讲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行不?” “先不说他的心脏没问题,根源在基因,换你的心有什么用?再说你的心能换吗?并发症呢?排异反应呢?都不考虑了?你是想一命换一命?如果真能按你说的做,把你的命换给他,他能活吗?” 严义斥责他:“请不要说这些无厘头又自我感动的话。” 病房陷入沉寂,空气在缓慢流通,气氛不算僵硬,因为苏鹤声此时此刻犹如一个牵线木偶,严义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再不反驳也不胡乱说话。 “行了。”严义打破僵局,跟他说,“做实验组的病人是砚之同意过的,你以为你的投资怎么来的?” 闻声,苏鹤声看向他,眼神疑惑,心里却隐隐荡漾着若隐若现的答案。 “你那投资,是砚之用答应进实验组换的,钱也是砚之的,只不过以严家主体公司的名义,说白了,我们就是个挂名的。” “……” 一番话讲的苏鹤声心神俱颤。 他想过投资可能跟沈砚之有关,但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砚之又一向隐忍,什么都不会说。 苏鹤声深呼吸,平复心情:“我知道了。现在是要住院吗?” “是,已经上了氧气,最好就办住院手续,就在这间病房住着吧,这儿不大,但住你俩足够了。” 严义自动将苏鹤声列为了陪护对象。 这种时候,如果苏鹤声说因为工作或者什么工作室刚启动的缘故,而不能常待在医院,那他就要劝沈砚之离婚了。 无论病治不治得好,和苏鹤声的婚姻关系,都要慎重考虑。 好在苏鹤声还是个好的。 严义即使不说,苏鹤声也是不愿意离开的。 他现在害怕,恐慌,沈砚之昏睡着,他便像失了主心骨一般,不敢离开沈砚之半步,生怕一离开,再回来就见不着人了。 这些时日,他一直都处于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无论多少人,对他说多少劝说宽慰的话,他都无法冷静。 平日里都是装给沈砚之看,晚上睡觉时,恨不得让沈砚之长在自己的血肉里,两人融为一体,才好时时刻刻感知他的生命状况。 苏鹤声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单人病房的窗帘很遮光,光线一暗下来,室内便犹如半傍晚。 严义交代这些便离开,医院里还有其他病人需要照看查房。 房间里剩下的三人,郭仲和郑星一直坐在床边,而苏鹤声则是站在床尾,眼皮低垂着,各有所思,沉默着,就这样一直到了真正的傍晚。 天刚刚擦黑,苏鹤声便开口,嗓音低哑得厉害:“你们先回去吧,工作室的事情,郭导,你多操心。” “……我知道。”郭仲起身。 他不是苏鹤声,无法和她感同身受,但他是有家庭的人,这样的场景,他甚至都不敢代入自己去设想。 可想而知苏鹤声的艰难。 郭仲朝对面的郑星招了招手,说:“走吧,我们先回去,今天还有发布会的事情没处理完,晚点我们再发一则声明。” “我们不算被动,但现在只能见招拆招。” “好。” 郑星起身,再次倾身看了眼沈砚之,然后跟着郭仲离开。 两人走后,病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营养液早就输完了,氧气罩换成了鼻氧管,但沈砚之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天色不早,窗帘被拉上,房间几乎没有光线,苏鹤声伸出手,他视力很好,能看见自己的五指,视线一转,也能看清床上的沈砚之。 他不知道视力模糊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严义口中的那些症状,在沈砚之身上显现出来具体什么感受。 他什么都不知道。 通身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令他精神紧绷,却无可奈何且束手无策。 苏鹤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拉着沈砚之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有点凉,往下,摸到他的腹部。 砚之平躺着时,那里微微隆起,苏鹤声颤抖着手抚上去,忽然细微的动静从手心钻过。 他愣了一下,察觉这动静是什么后,眼眶唰地一下红了,一滴滴落在床上,洇出片片湿润。 紧接着,刚才动的地方,又覆上来一只微凉的手指。 苏鹤声慌忙看去,沈砚之正慢慢睁眼,两人对视上时,沈砚之忽然笑了一下,虚弱地问:“是不是动了?” “是,它在动。”苏鹤声点头,倾身在沈砚之脸上亲了一下。 沈砚之闭眼,又睁开,身上没什么力气,鼻氧管戴着也不是很舒服,他动了动身体,苏鹤声察觉,起身将病床升高一些。 “心脏还有不舒服吗?”苏鹤声细声问。 “没有。” 沈砚之盯着他,抬了抬手,拉了下嘴角:“怎么又哭。” 本来已经止住泪意,听了沈砚之这话,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用沈砚之的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一定是红肿不堪。 “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沈砚之就着这个动作,在他眼睛上摸了一下。 第88章 苏鹤声泣不成声,宽阔的肩膀此时微颔,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哥,我害怕。” 害怕他哥突然晕倒,害怕他哥苍白脆弱地躺在床上,害怕他哥悄无声息的没了鼻息。 他害怕的要死。 “……”沈砚之眉心一拧,鼻尖泛起酸意,说不出话。 苏鹤声今年将满二十八,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离开,那是不是浪费了苏鹤声这么多年? 沈砚之想着,可再一转念,他也浪费了那么多年,甚至把自己生命中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给了苏鹤声。 谈什么浪费不浪费的。 沈砚之轻声说话:“别害怕,慢慢来,会好的。” ----------------------- 作者有话说:今天好困,少一点,补在明天的更新里 十二月前,我会开新文,意味着我要在十一月份完结,包括番外[猫头] 正文完结后,我会改文,主要是捉虫改病句找漏洞,应该不会改动太大。 明年的目标是写完7本书[猫头]就这样立flag[彩虹屁] 第63章 第63章 他又看不见了 前不久沈砚之的鼻氧管拆不掉, 严义过来查房时,有考虑减量,但一拆掉, 沈砚之就有点撑不住,所以只好一直戴着。 只能时不时控制着。 从住进医院开始,除了进卫生间,沈砚之就没下过床,吃饭在床上, 苏鹤声一口口给喂进去;工作在床上, 苏鹤声念给他听;要不是沈砚之坚决拒绝, 他上厕所苏鹤声恨不得都给他把着。 但这两天在医院住着,药水往身体里输,沈砚之的状态也好了一些。 至少不至于像苏鹤声想像的那么脆弱。 郭仲忙着工作室的事, 空了就过来看一眼沈砚之,郑星除了晚上, 白天一天到晚都待在医院背剧本,磨炼演技, 再不然就是给沈砚之和苏鹤声俩人讲豪门八卦。 无欲无求的沈砚之竟然也听的津津有味。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总算是有头有尾。 郑星正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 严义从外面推门进来, 身后还跟着唐臻。 一进屋,唐臻就越过他往前走:“怎么样今天?” “还好。”沈砚之坐在床上, 听郑星讲八卦时的笑容还定格在脸上, 严义笑了下:“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嗯。”沈砚之点头, “应该可以撤鼻氧管。” “不行!” 沈砚之的话还没说完,苏鹤声沉稳的嗓音就已经盖过了他的。 他看过去,苏鹤声正皱着眉, 跟严义说话:“他就是不喜欢鼻氧管,觉得不舒服才要取掉,其实根本就没好!” 沈砚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是有这个原因,但其实也是因为他觉得好了不少。 心悸已经彻底消散,胸闷的不适也好了不少,除了血压还有一点低之外,基本上没什么影响。 严义点头:“视力呢?怎么样?” 闻言,沈砚之下意识先看了眼苏鹤声,嘴角收敛了一点,才答话:“还是不清楚,但不那么模糊了,有点轻度近视的感觉。” “行,看得清楚就行。”严义走近,看了眼制氧机,这才跟苏鹤声说,“不戴也可以,不能产生依赖,要是能撑就撑一下,这几天一直戴着,摘掉会有短暂性的不舒服,忍一下,应该会变好,实在没有好转再说。” “……” 苏鹤声有气不敢发,毕竟他也不是医生,严义说的话肯定是为沈砚之好,但撤掉鼻氧管之后,沈砚之总会不舒服一段时间,那怎么办? 他一点都不受不了。 严义不是沈砚之,他理解苏鹤声这样的焦虑心情,但绝不会产生跟沈砚之一样不忍心的情绪。 他无语地看了眼苏鹤声,嘲笑他:“你不要焦虑,矫揉造作给谁看呢?放平心态,不要大惊小怪。” 唐臻跟在身后附和:“说的没错,况且现在住在医院,有什么情况能第一时间处理——今天反应怎么样?” “还是这样。” 苏鹤声语气温和了一点,像是如严义所说,真的放平了心态。 但沈砚之觉着,他可能是装的。 闻言,唐臻眉心一拧:“还是这样是一点都没好吗?” “差不多。”苏鹤声皱着眉,“早上醒来吐了两回,一直胃不舒服,医院里的饭菜他不爱吃。” 唐臻顿了顿,往沈砚之跟前走了几步,指挥他:“躺下一点。” “噢。” 关于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沈砚之不敢大意,唐臻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砚之倒在床上,考虑到沈砚之心脏的问题,病床一直是有一定高度的,这样一躺下来,小腹的隆起更明显了。 四个月之后,小家伙长得更快了,肚子现在已经有一个小皮球大。 唐臻在他肚子上按了按:“会动了吧?” “嗯,最开始动的轻,也动的少,这两天动的多一点点。” 苏鹤声接话:“这两天每天都会动四次,起初那一天只动了两次。” “还行,吐得要是很严重的话,吃点苏打饼。”唐臻也没法,“但现在孩子四个月了,吃不下还得少食多餐,尽量让孩子有点营养。” 他看着沈砚之,这人神态平静,听他说话时,偶尔点下头,倒是苏鹤声一直像吃了苦瓜一样,表情不明朗。 一见他要张嘴,沈砚之立刻朝他伸手过去,苏鹤声展眉,上前拉住沈砚之的手,发现他在抠自己的掌心。 接着便听他说:“没事,吃一点没关系。” 苏鹤声深吸一口气,反握住他的:“吃一点就反胃,医院的饭菜他觉得有药味,就没有可以抑制一下的办法么?” “还真没有,这本来就是生理反应,过两个月说不定就好了。”唐臻没有严义看起来这般“无情无义”,说话稍微委婉一些。 苏鹤声明显对这个说法不满:“之前也是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好了鹤声,没事。”沈砚之打断他。 说完又跟唐臻说:“没事,他有点着急。” “我知道,我才不跟严义一样没心。”唐臻朝他笑。 一旁抱臂站着的严义:“…………” 从前以为沈砚之没心,玩弄苏鹤声,现在当真觉得苏鹤声跟沈砚之比起来,跟个孩子一样,和沈砚之一点都不配。 想到这儿,唐臻白了苏鹤声一眼。 严义和唐臻又交代了几句,又给沈砚之的制氧机给撤了,才放心离开病房。 苏鹤声把沈砚之给拉起来,顺手在他身后垫了个腰枕,跟一边的郑星说:“郑星,你点个餐,我报销。” “啊?”郑星放下剧本,取下眼镜,看了眼时间,“现在吗?” “嗯。” “不是刚吃过吗?”郑星好奇。 刚才病房里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全往郑星脑子里挤,但其实一句话都没听清楚。 苏鹤声整理好沈砚之,才说话:“砚之早上没吃东西,你要是想吃什么,自己看,我一起付。” 郑星吃过早餐,一点都不饿,但苏鹤声说给沈砚之点,他还是老老实实做了。 跟着餐一起来的,还有郭仲。 带来一个好消息。 甚至餐都是郭仲拎进来的。 郭仲一进来,看到的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苏鹤声坐在床边,长腿搭在床外,落在地上,用手机在看什么,怀抱里抱着沈砚之,一手围着他,转过来搭在他的肚子上,沈砚之则窝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看手机。 他敲了敲门,咳嗽两声,举起手里的盒子:“这是谁订的?” “我我我!” 听见声音,郑星站起来,举手示意。 床上的俩人仅仅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继续低头看手机。 手机被横着,应该在看剧或者电影。 郭仲将餐盒放在桌上,一边走到两人床边,一边问郑星:“你们没吃早餐?咋点这么多?” “吃了,砚之哥没怎么吃,苏导让我给砚之哥订一点,” “哦。”郭仲点头,再一低头,才看到他俩手机里的内容,顿了一下,惊奇道,“诶?节目都播了吗?” “嗯,昨天刚播第一期。”沈砚之点头。 《破镜》第一期录制,其实没几个月,但沈砚之却感觉好似过了半辈子一样,兜兜转转,他都已经窝在苏鹤声怀里,能心平气和地跟他一起看播出的第一期。 屏幕上的弹幕几乎要将人像淹没,沈砚之指挥:“弹幕关一下。” 苏鹤声动手,但只关了一半。 沈砚之看他,苏鹤声便低头解释:“我想看,他们一直在磕我们的cp。” “……” 好吧,关一半也可以。 郭仲打断他俩:“不先吃饭吗?我都给你们拎进来了。” 苏鹤声终于舍得暂停播放,摁灭手机,叹了声,想在床上支着小桌子,但被沈砚之拦住。 第89章 “我下来吧。”沈砚之拉住他的手腕,“有点腰酸,想动一下。” 苏鹤声扶他起来,摸了下他的腹底:“是不是重?” “还好。”沈砚之下床,腰侧酸的厉害,他拉着苏鹤声的手碰自己的腰,苏鹤声会意,皱着五官给他按抚。 沈砚之坐到桌边,郭仲和郑星也一并在桌边坐下。 苏鹤声拆开餐盒:“你怎么这个时候来?” “我带了个好消息,你猜猜是什么。”郭仲卖了个关子。 苏鹤声拆开筷子,和勺子一并递到沈砚之手上,再端出那碗鸡蛋羹。 滑嫩澄黄的鸡蛋羹,面上一层葱花和酱油,可能是怕凉了,所以保温做的很好,这会儿还冒着热气儿。 做完这些,他才很给郭仲面子地答了一句:“工商信息弄完了。” “……” 郭仲无语了,怎么苏鹤声猜的这么准? 苏鹤声没注意到郭仲的反应,一直观察沈砚之,这人把面上的那层葱花和酱油都给撇掉,往里面挖了一勺嫩黄的鸡蛋,艰难的含在嘴里,怎么都咽不下去。 最后还是灌了口清水才慢慢顺下去。 他看不下去,手摸上他的胃,轻轻给他揉着顺着:“吃不下?” “……” 沈砚之没出声,他说不出来“还好”两个字,实在是吃不下,食物一滑到胃里,就激起一阵痉挛,竭力压抑着才没吐出来。 郭仲也闻声看去:“现在还反应重吗?” “嗯,不吃东西还好,吃了容易反胃。”苏鹤声重新给他拆了一份。 郑星很有心,估计是猜着沈砚之胃口不好,所以小份小份的点了很多。 苏鹤声拆了一块桂花糕,掰了一小口喂到沈砚之嘴里:“尝尝这个?” “……嗯。”沈砚之含在嘴里,嚼了两口囫囵咽下。 生怕吐出来! 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郑星揪着剧本呲牙咧嘴。 沈砚之感受了几秒,没有反胃的感觉,自己接过苏鹤声手里剩余的,慢慢往嘴里送着吃。 苏鹤声松了口气:“这个能吃?” “嗯嗯。”沈砚之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大概是有能吃的东西,自己心情也好些,连小动作都轻快可爱起来。 苏鹤声看的一阵心酸,心软的不像话。 看沈砚之能吃下东西,苏鹤声才舍得把视线给郭仲:“到底是什么?” 这时候郭仲也才回神:“就是你想的那样,工商信息全部弄完了,《松亭》可以开始选角了。” “好。”苏鹤声点头,“我跟彭律联系,让案子尽快给提上日程。” “行!” ** 六月中的时候,天气彻底热了起来,直逼三十二度,太阳逐渐变得毒辣,从室外进室内,仿佛穿过了一层热浪,连沈砚之都换上了短袖。 他现在身子重,怕热,但太冷身体又受不了,可把苏鹤声愁坏了。 剧组选角差不多进行了一个月,由于苏鹤声和沈砚之的热度,以及对版权这件事的争议,来参加选角的人不少。 甚至很多。 虽然苏鹤声和沈砚之都曾深陷舆论,但同时带来的是高热度,尤其是恰逢第一期《破镜》播出,沈砚之和苏鹤声俩人几乎占据热搜的半壁江山。 所以,《松亭》选角的声明一经发出,许多经纪人便慕名而来。 郑星是主角之一,还需要一个女主。 女主是沈砚之挑的,依旧是挑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十八线小艺人。 甚至没有经纪人。 她刚进入娱乐圈,出演过一个配角,戏份不多,在中途就牺牲了,但给观众留下的印象非常好。 只是运气不好,小火了一段时间后,再找戏怎么都找不着。 沈砚之便定了她。 剧组刚开机,任务自然繁重。 这两天选角结束,再过一个星期,所有艺人就要进组了,苏鹤声本来要开始忙起来,但顾忌着沈砚之身子,他准备将一部分工作交给郭仲。 幸好郭仲答应了。 但苏鹤声的工作还是少不了多少。 沈砚之这一个月胃口好了不少,虽然仍然吃的少,但吃进去不会恶心,只是天气逐渐炎热,这两天精神和胃口又都开始恹恹起来。 热的打不起精神,小家伙越长大,他胸闷的不适症状便越来越重。 没让苏鹤声知道。 最近除了剧组的事情,跟天河的侵权案子也要开庭。 这件事社会关注度极高,沈砚之怀着孩子,或许是因为激素影响,竟也显露出一丝焦躁的情绪。 整天跟彭律反复对证据。 对苏鹤声的态度也变得不冷不热。 直到六月中的一场雨一下,温度略微降了一些,天气没那么令人燥热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雨天的低气压。 沈砚之在病房看剧本,对证据,刷热搜,反复不断地重复这几项工作。 苏鹤声拿他没辙,又担心他生气,只能在一旁盯着。 所以,余碧青拎着排骨汤到医院来送晚饭时,见到的就是苏鹤声跟熬鹰一般,盯着沈砚之看的模样。 她着一身淡青色的宽旗袍,脚上是平底鞋,进来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还是正好沈砚之抬头放松的时候,开到了她。 他放下笔记本,哑声喊:“余老师。” “嗯,怎么还在看?” 余碧青在国内重新买了一套房子,就在沈砚之公寓的楼上,得知沈砚之入院,一连一个月,都做了饭送过来。 担心他吃医院的饭菜吃不好,所以顿顿不落。 这一个月,她对沈砚之的性子都了解个差不多了。 这一进病房,通过苏鹤声的脸色,就知道沈砚之又看了一整天的剧本。 余碧青放下保温桶,坐到他身边,拿走他放在一边的笔记本,佯怒道:“你现在身子重,怀着孩子可不能任性!你看看鹤声,敢怒不敢言的,就等着我来训你呢!” 沈砚之揉了揉眼睛,侧头看了眼苏鹤声,这人正倚着窗户,抱臂注视着他,他一看过去,那人就跟他四目相对上。 “我觉得还好。”沈砚之狡辩。 余碧青可不信:“还好还用托腹带?现在娃娃这么重了,你成天坐着,不难受啊?” 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肚子吹气球一样的长大,肚皮习惯之后不撑了,但后腰腹侧时常酸痛,小孩儿顶着脏腑,胃胀喘不过气都是常事儿。 但沈砚之不说,甚至都不表现出来,就硬忍着。 要不是苏鹤声有所怀疑,特地钓鱼执法了一回,沈砚之估计更嘴硬一些。 笔记本被拿走,沈砚之长舒了口气,仰靠在沙发背上,修长的手指搭在腹顶,其实是很累的。 他最近明显感觉力不从心,但偏不能说。 所有事情都挤在了一起,苏鹤声也很忙,也很累。 沈砚之闭上眼,忽然腰上就覆上了一只大手,细细给他按揉着。 自孕期有腰酸的症状以来,苏鹤声便一直兢兢业业地给他揉。 苏鹤声愁眉不展:“最近有点忙,他放不下心,我盯着呢。” 虽然也揪心,但到底舍不得沈砚之被训斥,倘若自己训他,沈砚之好歹还能还嘴,可要是余老师上场,沈砚之便只能受着。 所以无论如何,他还是得替沈砚之辩解几句。 余碧青瞥了眼苏鹤声,又怎么不知他的用意,叹了声:“先吃饭吧?” “好。”苏鹤声应声。 但沈砚之没吭声,刚睁眼就开始咳嗽。 听得余碧青和苏鹤声的心直打颤,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看。 沈砚之掩唇咳了好几声,才被苏鹤声扶着起身。 他笑了下:“没事,呛到了。” 苏鹤声却是一脸狐疑。 余碧青带的米饭少,她估摸着沈砚之吃不下饭,所以只带了苏鹤声的那一份,只希望沈砚之能喝下点汤就足够了。 苏鹤声给饭盒打开,问:“余老师吃过了?” “对,我吃了再来的。米饭你吃,砚之要是没胃口,就喝点汤,排骨我用了高压锅,应该不伤胃。” 沈砚之点头,他的腰吃不得力,刚在椅子上坐下,便僵得“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给垫个软枕?”苏鹤声问他。 原本一直都有垫的,可最近天热,沈砚之不愿意用这东西,苏鹤声便观察他的脸色,尚好的时候就顺着他。 一看沈砚之神情有了些变化,苏鹤声立刻提解决方案:“先用这个,实在热的话,我再去买一个凉一些的腰枕,行吗?” 沈砚之思量了一下,才点头说好。 但排骨汤被劝着哄着,都只喝了半碗,软烂的排骨吃了三块,苏鹤声还想着从自己的碗里舀一口米饭喂过去,但沈砚之不愿意。 他微微偏过头,颇为任性道:“我不要吃。” 第90章 看他眉心一蹙,腮帮微微鼓起,苏鹤声就不忍心了,连忙说不吃就不吃。 一旁的余碧青看的不知说什么好。 但磨来磨去,苏鹤声还是再次往他在嘴里塞了一块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块排骨。 余碧青看着,笑道:“后天开庭了吧?” “嗯,彭律去开庭。”沈砚之说,“我本来也要去,但鹤声不让。” “不让是对的,听话。既然有律师,那就都交给律师。”余碧青赞同苏鹤声的想法。 沈砚之现在这幅身子,最好是哪儿都不要去。 沈砚之倒也没想一定要去,他问:“余老师呢?您的案子开庭日子定了吗?” “彭律说应该也快了。” 被告都是同一个,起诉时间也不差不多,应该慢不到哪儿去。 沈砚之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苏鹤声:“沈霖安那边有消息吗?” “立案通过已经在检察院阶段了,估计快要到法院。”苏鹤声刚好前天才了解过。 但他有件事拿不定主意。 “沈家的财产,真的都要留给她女儿吗?” 苏鹤声对沈霖安只有恨意,所以自然而然的对他的女儿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不过是蛇鼠一窝罢了。 只是沈砚之不这么认为:“当年出事的时候,他女儿尚在襁褓,罪不及子女,他给女儿争那么多东西,你觉得他会告诉他女儿这是怎么来的吗?” “甚至他妻子都不会告诉他女儿有爸爸这个角色——” 话音忽然顿住,沈砚之摸了下肚子,苏鹤声看他,以为他是代入了自己,但沈砚之脸色渐渐白了,苏鹤声才反应过来:“怎么了?肚子痛吗?!” “不是…它踢得好重。”沈砚之摸着腹底。 感觉那一脚踢到了他的肋骨上,但唐臻交代不能总摸肚子,所以只好托在腹底。 苏鹤声连忙放下筷子,将手盖在沈砚之的手上感受了一下。 沈砚之屏住呼吸,小家伙一直动个不停,力道重,沈砚之本就腰疼,根本撑不住,腾出一只手,用掌心抵着桌沿,低头看自己的腹部。 没片刻,沈砚之额上便出了一层冷汗,等小家伙消停后,他才松了手,长舒一口气。 余碧青瞧的心疼:“这么闹人?” 沈砚之没说话,只觉得耳鸣力竭。 苏鹤声握住他的手,感受手心的冰凉:“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刚才吃的那几口还堵着,睡不下,沈砚之苍白着脸摇头。 等好些了,才接着刚才的话说:“等官司打完,天河倒了,就把百分之八十的财产全部转给他给的那个账号。” “……好。”苏鹤声答应。 这些事情,他无权过问,一切尽凭沈砚之安排。 沈砚之忍了忍,还是有点撑不住,耳鸣阵阵,扯了下苏鹤声的衣袖,低声说:“我想睡会儿。” “好,我陪你。” “能开空调吗?”沈砚之看向他,不知是困的还是怎么,眼底晕着点泪花。 苏鹤声哪舍得他掉眼泪,直说:“好好,我给你开会儿,我不睡,看着你,不会让着凉。” “嗯。”沈砚之听话地点头,这才跟苏鹤声一起到床上去。 苏鹤声没躺下去,侧靠在床边,手伸在沈砚之后背给慢慢拍着。 沈砚之一落床,就往苏鹤声腰上埋,那点泪意还是有点抑制不住地从眼角落了,但被沈砚之偷偷擦掉。 他不动声色的放缓呼吸,尽全力感受后背的暖意和心安。 刚才他又看不见了。 不是模糊,是眼前全黑一片。 ----------------------- 作者有话说:我怎么真的要完结了,感觉全都要收尾了[彩虹屁] 第64章 第64章 等他醒来 等沈砚之睡着后, 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苏鹤声才略微移动身子,将怀里的人安放在床上, 而后给他盖上被子。 空调没关,他担心沈砚之热醒。 只是刚挪开身子,却发现腰间挨着沈砚之的那一侧衣服有些湿润。 苏鹤声一怔,低眼去看沈砚之,动作顿了片刻, 手伸到沈砚之眼睛下方, 轻轻触碰了一下。 没有眼泪。 但下睫毛能看到由于湿润黏在一起的簇状睫毛。 不知想了什么, 苏鹤声给他擦了擦已经不存在的眼泪,心里直堵,窒闷到无法呼吸, 仿佛肺部被什么重物挤压着。 他移开视线,余碧青也正盯着他俩, 但没有发觉他俩在干什么。 直到苏鹤声抬起头,余碧青才挑眉, 问他:“睡着了?” “嗯,睡了。”苏鹤声叹了口气。 余碧青指了指空调:“要关吗?” “不用, 我调高一点。” 现在天热, 给沈砚之开个小风扇,扇出来的也只有热风, 空调开着多少会舒服点。 苏鹤声把温度调到二十六度恒温, 风速调成自动:“盖张薄被, 不会着凉。” “……这样也行。”余碧青这才算满意。 但苏鹤声仍旧不放心,手探进被子,摸了下沈砚之的肚子, 小家伙已经安静下来了,没动静。 好好休息吧。 苏鹤声视线定在沈砚之身上,怎么都移不开眼,不是担心就是担心。 刚舍得从床边离开,捞过手机扫了眼,看见郭仲打来的好几个电话,他才想起来自己把手机给静音了。 正想回过去,郭仲又打了电话过来。 一接通,那边传来汽车鸣叫,掺杂着接连不断的喧闹声,以及隐约出现着警车和救护车的呼叫。 苏鹤声拧眉:“这么吵,在哪儿呢?” 郭仲像是在跟谁说话,过了几秒才回苏鹤声。 这时苏鹤声才感觉郭仲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接着便听见郭仲喘了两口气,说:“苏导,出事了!” ** 呲—— 出租车在街边骤然刹车,司机朝前张望,跟苏鹤声说:“嗐!要不你下来走几步吧,这块儿好像有人跳楼,被封禁了,车过不去,反正没几步了,你——” 还说着话呢,支付宝到账一百元的播报已经响起,再看过去时,只听到门被关的“砰”的一声。 苏鹤声给郭仲打电话时,郭仲在事故发生地的对面商场,跟人碰上面后,郭仲才挂了电话。 “沈老师咋样了?”郭仲没着急讲事,先是问了一句沈砚之的近况。 “睡着了,刚睡下你就给我电话。” 苏鹤声没说沈砚之的异样,没必要让这么多人都知道。 “什么情况?” 郭仲摇头,面色凝重:“我一听到消息就来了,警方还在排查中,但没有任何线索。” “真是自己跳楼?”苏鹤声总觉着奇怪。 “不知道。” 两人隔着人群,望着被警戒线拦出的那块地方。 苏鹤声想着,忽然说:“上次泼水的那人查的怎么样?” “查了,是天河操纵的这个事情,但把责任和舆论都往林理身上堆了。”郭仲回想着,突然灵光一闪。 他锁紧眉心,眼神疑惑地看向苏鹤声:“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这个他才跳楼?!” 苏鹤声没做声,目光凝视着远处,分析着:“概率很小,他名气不算小,一路过来,舆论的好坏他都经历过,如果仅仅是没有证据的反向舆论就能让他跳楼,不符合他对你死缠烂打的性子。” “……” 郭仲沉默下来,外面天气炎热,但警戒线周围依旧里里外外挤了无数人,各个都拿着手机,企图抢到一手资料。 尽管被挤得满头大汗也无人在乎。 看着这幅场景,郭仲试图将自己置身事外,却在这样温度极高的天气,背脊寒凉。 吃人的世界。 郭仲不喜欢林理,甚至是讨厌,但不至于想让他死。 草菅人命的事情他从来没想过。 “所以你觉得,是天河弄的?”郭仲朝苏鹤声看去,炽白的阳光晃得人眼睛刺痛。 苏鹤声不置可否:“如果不是他杀,那天河一定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不至于亲自动手——或者是威胁,或者是什么别的方式,但这件事,跟天河脱不了干系。” “……是。”郭仲频频点头,“是这样——但为什么呢?” “天河把林理逼到这个程度,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这不是棵摇钱树吗?!” 苏鹤声没吭声,他也在想,但想不明白。 “先这样吧,先跟进,静观其变,后天跟天河的案子要开庭,等开完庭再看是什么情况。” ** 开庭的日子,温度依旧居高不下,开庭的时间在下午两点,彭律早上到医院跟沈砚之对案子。 但沈砚之罕见地闭目养神,全程只听彭律说,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偶尔应一声。 其实证据链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为保万无一失,前段时间沈砚之已经不断地跟彭律对过,双方都补充了一些细节。 第91章 苏鹤声站在一旁听着,适时插嘴:“会有二审的可能吗?” 这话问的彭律一怔,眨眨眼,刚想跟他说案子的风险可能就是战线会拉的比较长。 但刚发出一个字的声音,沈砚之就先回答了。 “应该不会。”他说,“他最近的案子挤在一起,都是一些损失不小的案子,尤其是还有沈霖安这边,天河不可能放任这件事不管。” “如果重心都在那边,我们一审打完的可能性就很大。” 苏鹤声若有所思的点头。 沈砚之说完便不再吭声,不动声色地深深呼吸,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眉心微蹙。 苏鹤声和彭律的谈论声,都变成了尖细的嗡嗡声,传到他的耳朵里,令他的耳蜗犯疼。 开庭的消息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被放了出去。 案子有关天河和著名编剧沈砚之以及苏鹤声导演,外加赫赫有名的彭律加持,自消息散布出去,到下午两点的开庭时间,法院门口已经堆满了人。 都是一些媒体记者。 彭律面对这些一向都是冷着脸,盘着头发,穿着黑色职业装,戴着一副银色眼镜,生人勿近的气场全开。 无论记者问什么,彭律都是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法院刚刚开庭,医院这边沈砚之就出了问题。 被拉进急救的时候,沈砚之尚在昏睡中。 沈砚之睡了一上午,苏鹤声当他累得狠了,便只稍稍探了鼻息,可只订个餐的时间,沈砚之就骤然呼吸暂停。 刹那间,苏鹤声被吓的浑身冷汗,迅速按了铃,沈砚之原本就是特殊看护病人,所以护士来的格外快。 检查情况后,立刻将人送进急救室,严义和唐臻紧随其后,甚至何主任也亲自上场。 进急救一个小时后,余碧青就赶了过来,看苏鹤声魂不守舍的,立刻上前拍了拍他,等他回神后,才问:“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进急救了?” “……不知道。”苏鹤声的嗓音哑的厉害,几乎全是气音。 他眼眶泛红,但干涩难忍,身体僵直着,完全坐不下来,只能勉强靠着墙壁作为支撑。 沈砚之一进去,苏鹤声仿佛就变成了一具躯壳,灵魂都随之进了手术室,和沈砚之一起躺在手术床上。 再回魂时,是沈砚之的病床边围了一群多学科专家。 严义扭头看了眼苏鹤声,往后站站,走到苏鹤声身边,低声问:“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苏鹤声无力地眨眼,手心尽是冷汗,心慌的要命,快要跳出来一样。 “什么都没有吗?呼吸不畅,眼睛看不见,没有一点表现?” “……” 苏鹤声不知道,可他又觉得脑子里正在随着严义的问话浮现各种各样的细节,他明明注意到了,明明看见了沈砚之流泪,明明察觉沈砚之有点不舒服。 可他还是没看好…… 严义这会儿没心情怼他,况且他虽然冷心冷情,但也并非是非不分。 沈砚之的身体状况随时都可能出现问题,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虽然是第一次,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知道怪不上苏鹤声。 但现在沈砚之戴着氧气罩,陷入昏迷。 严义不会安慰人,只好站在他身边,跟他解释:“心脏问题,我们已经开始研究新药了,他能等到的,你放心。” “我放心不了。” 苏鹤声坦然地剖析自己的脆弱。 “再有这一天怎么办?再有这一天,再进急救怎么办?” “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 “万一新药一直研究不出来怎么办?” 苏鹤声不断地反问,犹如一头困兽,面露狼狈和颓丧,但他也没想过让严义非得给一个答案出来。 他只是不敢面对,只是不敢去设想他问的问这些问题如果真的发生会是什么样。 严义沉默半晌,直言道:“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样的情况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作为一个医生,他实在无法撒谎,说这次只是意外。 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这次不是意外。 苏鹤声越过一众专家,望向沈砚之平静惨白的脸,这幅样子很吓人,让他害怕,仿佛他从前做过这样一个梦。 梦见沈砚之躺在苍白的病床上,无助地戴着氧气罩,论他怎么喊怎么唤,沈砚之都一言不发,眼睛都不曾睁开。 如今正在慢慢实现。 这是对他的报复吗? 苏鹤声开启手机静音,屏蔽掉所有声音,专注听着病房里机械的声响,听着随着心电图的起伏发出的嘀嘀声。 他从未觉得,这种时候,竟然只有这样的声音,才能让人安静半分。 胜过严义或者唐臻说的任何让他放心的话。 郭仲推门进来时,见到的是沧桑狼狈的苏鹤声,竟令他产生短短一下午,苏鹤声就老了十来岁的错觉。 简直狼狈不堪。 郭仲身后还跟着彭律和郑星。 苏鹤声闻声看过去,提起精神:“开完庭了?” “……苏导,你的嗓子变成公鸭子了。”郭仲开了句玩笑,但苏鹤声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的彭律。 彭律点头,视线却落在沈砚之身上:“苏导,好消息,官司赢了。” “……好。” 苏鹤声点头,反应比平常迟钝好些,他再次点头:“好,等砚之醒来……能有个好消息。” 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沈砚之身上。 对,等他醒来。 都在等沈砚之醒来。 ----------------------- 作者有话说:这是最后一个小剧情了,预计下个榜期正文完结。 还有个伏笔在番外收,你们都没有人发现吗[爆哭] 第65章 第65章 依赖 病房里一时间多了好些人, 沈砚之躺在床上,半昏半醒时,耳边都能传来不断地交谈声。 他感觉很累, 但怎么都不睁不开眼,手臂抬不起来,仿佛被紧紧捆绑住,却又置身云端,沉重而飘飘然。 然后又彻底陷入昏睡。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病房陷入沉默时, 沈砚之才悠悠转醒。 大概是刚经过呼吸骤停, 鼻腔戴着氧气罩, 氧气充足,呼吸没什么问题,只是胸口仍然刺痛, 心脏处隐隐悸痛。 人刚刚一动,耳边就响起忽远忽近的声音, 是病房门被打开了。 严义今晚值夜班,今天晚上没什么事儿, 凌晨从办公室出来,在病房巡视了一圈之后就往沈砚之这边来。 这会儿凌晨一点。 万籁俱静。 进到病房时, 只有病房里的医疗器械不停且有规律的响着。 一进屋, 对着病房门的是一张还算宽的一人长沙发,苏鹤声正躺在上面, 双腿委屈地翘在沙发扶手上。 这两天尤其忙, 林理自杀的事情持续发酵, 天河丢了一个炸弹后,便赶去处理沈霖安那边的事情。 倒是让苏鹤声这边又平白惹了一身骚。 郭仲为此在剧组抱怨不少。 但好在有严家持名注资,定好的艺人演员, 以及定好的进组时间没有什么变化。 甚至工作室都在渐渐变好。 只是开业仪式已经暂且搁置,打算等沈砚之彻底好了再举办。 严义走到苏鹤声身边看了眼,脚步声刚刚接近,沙发上的人便惊醒过来。 陡然一睁眼,眼前站了个人,苏鹤声眼神瞬间冷凝,听到严义的声音,握紧的拳头才略微松了一些。 苏鹤声坐起身,醒了醒神,严义便在他身边坐下,苏鹤声低声问:“几点了?” “一点。”严义说,“我刚查完房就过来了,你什么时候休息的?” “刚睡下。” 苏鹤声仰靠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这两天实在是太忙,沈砚之还没醒,他有点焦头烂额,还有点喘不过气。 只有睡在这张并不合身的沙发上时,他才会觉得心是平静的,世界是安静转动的,沈砚之是活着的,他暂时是安全的。 严义朝床上看了一眼:“今天小孩儿动的怎么样?” “……没怎么动。” 苏鹤声随意看向沈砚之,旋即眼神一定,猛地站起身,越过严义,两步跨到病床边。 沈砚之正睁着眼,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还是苏鹤声刚刚一抬头,刚好看见沈砚之扭头过来,这才跟他对上眼。 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严义也站到沈砚之身边,但他只看了眼就皱起眉,比苏鹤声先发现异样。 他缓缓伸出手,在沈砚之睁着的眼前微微晃了晃,沈砚之没有任何反应,严义怔住,随后与苏鹤声四目相对,陷入无尽的沉默。 苏鹤声嗓子干疼,眼睛涩的已经流不出眼泪,但心脏还在搏动,还能一下下缩紧,疼的厉害。 苏鹤声喉结滚动,坐在床边,床上塌陷一块,他摸进被子里,握住沈砚之的手,声音故作镇定:“哥,什么时候醒的?” 第92章 “……刚刚。”沈砚之还有点不清醒。 头晕的厉害。 他知道自己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昏暗,只有手被熟悉的温度盖住。 能让他在黑暗里心安几分。 苏鹤声张嘴想说话,但忽然哽住,他感受到沈砚之握住他手的力道紧了几分。 他在害怕。 沈砚之虽然没说,但他在害怕。 苏鹤声眼睛又红了,红的过分,但这次没有流眼泪,声音也很平静:“要喝水吗?” “……” 沈砚之还说不出话,复又闭上眼,浅浅摇头,苏鹤声便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额头:“没事,再睡会儿。”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坐在沈砚之病床边守了半宿,晨光微熹时,苏鹤声才弯了下脊背,说:“他看不见了。” “嗯。”严义也拧着眉,自始至终都没松开过。 如果是一点都看不见,那病情发展到哪一步,已经可想而知了。 苏鹤声眉目憔悴,一夜之间,下巴上都泛起青色,他和严义两人相对无言,可严义发现了苏鹤声的变化。 仿佛在不知不觉中,他逐渐又恢复成了一个非常沉稳强大的苏导。 变成了一个人人口中赞颂却有些畏惧的严厉的苏鹤声。 严义抬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重重在苏鹤声肩上拍下,将人撞的微晃。 “鹤声,你现在是主心骨。” “我知道。”他点头。 头一次,在面对沈砚之的病情发展事态不好时,苏鹤声没有发出质问,没有任何情绪激动的表现。 反而是接受般的宁静。 苏鹤声想了想,张开手掌心,盯着掌心被掐出的红印,不知道跟谁说:“不要告诉砚之,他的病情状况,行吗?” “……这很难。”严义说。 苏鹤声看向他,眼神茫然。 严义解释道:“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什么情况,每次研究有新进展,我都会发给他看,症状他都知道。” “现在如果看不见了,他心里估计有数……” 这没办法。 从头就知道的事情,倘若想隐瞒,便得改掉许多细节,这是一项大工程。 即便是他们有心做局,可沈砚之聪明的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苏鹤声嘴角拉平,忽然很哀伤似的说:“可他很害怕。” 他盯着掌心的红印——这是昨晚沈砚之在他掌心留下的。 怎么办? 砚之很害怕。 现在要怎么办? 闻言,严义沉默半晌,说:“下周,关于这个病型,要在德国和美国分别开研讨会,我们研究院也会派人去,我会跟着。” “下周?” “对。” 严义想着,得尽早提快行程,他说:“期间有什么事可以联系唐臻或者直接联系我。” “好,我知道。” ** 沈砚之彻底醒来时,郭仲也正好跟郑星一起来了。 是余碧青接待的。 郭仲进来看见的是余碧青而不是苏鹤声,诧异了一瞬,问道:“余老师这么早就来了?苏导呢,他没在这儿守着?” 余碧青将人引进来,让人坐下,才说话:“鹤声说砚之醒了,我煲了粥给送过来,他这会儿应该在严医生办公室。” “哦……” “你们呢?”余碧青问了一嘴,“你们吃了吗?” “哦,我们吃了。”郭仲答着。 郑星已然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沈砚之床边,见人和昏迷时候的状态没有任何差别,躺着动也不动,只是眉眼微微蹙着。 他疑惑道:“不是说醒了吗?” “晕着呢这会儿。”余碧青说。 她将饭盒打开,刚摆好,苏鹤声便从外面进来。 “刚醒吐了一回,这会儿晕的难受。”余碧青说完,转眼去看苏鹤声,“怎么样?严医生怎么说?” “说是正常现象。” 苏鹤声坐到沈砚之身边,轻柔地摸摸他的额角,叹道:“说刚醒头晕恶心是正常的,晚点吃点流食补充一下营养。” “他现在养分流失快,得少食多餐,不然容易低钾症。” 还容易低血糖低血压。 这些都是老毛病了,严义不说他也知道。 苏鹤声轻轻地将人抱起来,让沈砚之靠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替他揉着太阳穴:“现在好点了吗?还晕不晕?想不想吐?” 沈砚之人是清醒了,但晕的说不了话。 动辄就翻江倒海昏天黑地。 虚弱的斜靠在苏鹤声身上,额发被汗水打湿,脸色苍白如纸,快要与病房的颜色融为一体。 他闷哼一声,喉结翻过,才说:“晕……” “喂一点淡盐水你喝,行吗?”苏鹤声哄他,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乖乖的,喝了就不晕了,听话,好不好?” 病房里一众视线都定格在沈砚之身上,过了好半晌,沈砚之才浅浅地嗯了一声。 众人松了口气。 反倒惹的苏鹤声一阵心酸。 算作平时,沈砚之听到他这样做派的讲话,一定会耳尖泛红,然后做出一副年长者的姿态,让他不要这样说话。 可此时却只能倒在他怀里,微微出声答应。 苏鹤声难过的要死,拿过水杯,放了根吸管,然后递到沈砚之嘴边。 “喝两口,等头晕好点儿了再吃饭。” 沈砚之呼吸绵长安稳,始终闭着眼睛,氧气罩已经摘了,但机器没再被撤走。 直到他缓缓睁眼,苏鹤声才知道,他应该好受些了。 “擦擦脸,行吗?”苏鹤声问他,沈砚之没答,苏鹤声耐心等着。 这人像是考虑了半晌,才说话:“好。” 但手一直握着苏鹤声的手指不放。 情不自禁的,苏鹤声又想到昨晚的场景,砚之在害怕。 他现在看不到,只能靠触碰来感知苏鹤声。 郭仲眼尖,看出了不对劲,说了声:“我去吧,我去打热水,你陪着沈老师。” “好,多谢。”苏鹤声道了声谢,吓得郭仲慌忙跟余碧青一起进到卫生间。 郭仲回想着,刚才沈老师的眼睛的确没有焦距,又想起严医生说的那些话。 他心不在焉,问余碧青:“余老师,沈老师的眼睛……” 话没说完,仿佛不确定,却又像不忍心。 余碧青拧着毛巾,双手搭在盆边,低声说:“看不见了。” “一点都看不见了么……?”郭仲惊诧万分。 “……是。” 真的是一点都看不见了。 所以从醒来便一声不吭,万分依赖苏鹤声。 ----------------------- 作者有话说:怕等急了,想来想去还是修改一点先发一部分[猫头] 第66章 第66章 遗言 经了这一遭, 沈砚之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虚弱,纵使以前身体不好,但性子沉默, 处事不惊,可自从这次醒了之后,人沉闷了许多。 明显对苏鹤声更加有些放不了手,一旦苏鹤声离开,摸不着人, 沈砚之就会沉默, 脸色和情绪都会变差。 但最近事多, 苏鹤声两边都要忙,严义不在医院,医院这边他更是一秒都离不开。 所以在进组之前的相关事宜, 郭仲都是来回跑,直接在病房跟苏鹤声商量剧组的事情。 而且他们发现,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砚之心情稍微会好一点, 不会那样沉闷。 商讨过程中,偶尔问问沈砚之的意见, 沈砚之也会回答。 一起处理事情的时候, 苏鹤声才感觉沈砚之活了一些。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要进组了,郑星一直在酒店, 郭仲和苏鹤声商量事情, 用不上他, 于是只有背完剧本之后,闲下来,才过来医院。 “天河那边什么动向?”苏鹤声抱着沈砚之, 给他喂了一勺米饭。 沈砚之嚼吧嚼吧吃了,睁着眼睛,依旧漂亮,睫毛很密,长至眼尾,眼尾微微上挑,平常看着会有些锋利,但眼下他的眼睛没有神采,将那点凌厉散掉不少,反倒多了些温和。 苏鹤声又往他嘴里喂了一口米饭,沈砚之依旧吃了。 并没有要吐的意思。 他觉得奇怪,这几天给沈砚之喂什么吃什么,也没有一点想吐的意思,还是苏鹤声担心他胃受不了,才没继续喂。 苏鹤声心软的不像话,叹了一声:“真是乖宝宝。” “……嗯。”沈砚之点头,摸了下肚子。 这几天小家伙确实动的轻,好像知道他不舒服一样,格外的省心。 苏鹤声怔了一下,然后轻笑,放下空了的碗底,才说话:“我是讲你。” “什么?”沈砚之没明白,微微歪头,脸朝着声音的方向,下意识反问。 但话刚出口,便反应了过来。 他抿唇皱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 郭仲在一旁笑开,盯着苏鹤声笑的不行。 第93章 等笑完,他才说话:“天河那边暂时没反应,沈霖安的事情,检察院那边没给信息吗?” “还在侦查。”苏鹤声说,“最近林理的热度没那么高了。” “对,没人炒热度。” 沈砚之懒懒的靠在苏鹤声怀里,手虚虚搭在肚子上,眼睛看不见,索性闭上。 他嘴里含了口糖水,咽下去后才说:“林理自杀,是天河的手笔。” 郭仲和苏鹤声对视一眼,答道:“我们猜测也是这样,但林理的确是自杀。” “不是这样。” 沈砚之眼睫颤了颤,说:“林理是自杀,但可能受了天河的威胁。” “一条人命对于天河来说,荡不起什么水花。” “但他死后,帮天河分担一些罪也是死无对证。” “……” 沈砚之想着,沈霖安的事情既然他们要严阵以待,指不定后续还会牵扯更多的隐晦出来。 “沈霖安都已经签了认罪认罚书了,为什么还会在检察院停留这么久?” 沈砚之抛出一个问题,苏鹤声立刻明白。 他低头看了眼沈砚之,问:“所以是他供了天河,又或者是杨瑞,所以检察院是在调查天河集团?” “有可能……”郭仲点头,“但林理现在死无对证……” 沈砚之没讲话,安静的很。 苏鹤声感受到怀里平稳的呼吸,有意识放低声音:“查查林理身边的人,从经纪人开始,到家人,邻居,都查一遍。” “……行!”郭仲点头,想着立马安排下去。 沈霖安那边几乎已成定局,等林理的事情结束,沈砚之就该好好养病治疗了。 “等过段时间,剧组的事情你全权负责,实在过不了,再跟我说。”苏鹤声跟他商量着。 郭仲想了想,点头:“好,剧组那边有我你放心,你先好好照顾沈老师。” 话一顿,他视线转到沈砚之身上:“睡着了?” 苏鹤声轻轻应了声:“嗯。” “不刚醒么?” “。” 苏鹤声没回,环着沈砚之,仿佛手臂不会酸一样,牢牢抱着他。 郭仲说的没错,沈砚之没醒多久,刚吃完饭,这会儿又睡了过去。 精神越来越差,虽然每天都在吃,比孕反那段时间吃的多,也没有吐出来,可还是日渐消瘦。 手腕仿佛用两只手指拉起来就会不小心断掉。 严义去开会的第二天,病房只有唐臻来巡查。 去之前说是研究了新药,但需要尽快去核实研讨,所以急急忙忙赶往德国。 各国的研究人员都带上了研发的新药。 不知是说给郭仲听,还是自言自语,苏鹤声呢喃了一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什么?”郭仲问。 “没什么。”苏鹤声摇头。 ** 严义已经走了十天,中途给苏鹤声发过信息,每次都是快了快了。 一直这样下去,苏鹤声再也沉不住气。 沈砚之的孕反因为成日昏睡都没有了发作的机会,苏鹤声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从看不见那一天开始,到今天,十三天时间,沈砚之的眼睛一天都没好过。 状态越来越差,精神不振,吃饭都得苏鹤声哄好几遍才能醒神。 外面天晴着,太阳高挂,毒辣的仿佛近在咫尺,炙烤着人的皮肤,可病房里却阴沉。 如坠冰窖。 余碧青照例送了午餐过来,正是最热的时候,苏鹤声拧眉:“最近温度高,您在家休息,中午尽量就别出门。” “唉呀没事儿!”余碧青摘掉墨镜和遮阳帽,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他,“我打车来的,走不了多少路。” “你这边得看着砚之,挪不开眼,还是我过来送——砚之呢?还没醒?” 苏鹤声深深吸了一口气:“昨晚心脏疼,胃不舒服,折腾了大半夜,早上给用上制氧机才好点。” “……又痛了?” “……” 余碧青探身看了眼沈砚之,这孩子实在太瘦削了,偏偏肚子里的孩子还倔强的在长。 “严医生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苏鹤声的确不知道,他不敢问。 怕带来的是不好的消息。 1 苏鹤声上前,给沈砚之摘掉氧气罩,过了一会儿,沈砚之眉心便拧了起来,渐渐蜷起身子,手覆上胸口。 “砚之?”苏鹤声往前两步,将沈砚之抱起来。 余碧青担心坏了,骂苏鹤声:“你这是干什么?快给戴上氧气罩!” 苏鹤声没动,解释着:“他不用戴,这些天都这样,他习惯了氧气罩,摘掉就不会呼吸了,得让他学会呼吸他才会缓过来,不然……” 不然他就得一直戴着氧气罩。 可沈砚之分明能呼吸,他只是依赖成性,昏睡中靠着氧气罩,醒来之后会短暂性忘记呼吸。 余碧青红了眼睛,稍稍抹了眼泪。 苏鹤声安抚着沈砚之,安抚着他腹中的小家伙,祈祷让它不要乱动,让沈砚之本就孱弱的身子更加雪上加霜。 心脏疼,胃痛已经足够令沈砚之招架不住了,倘若小家伙再动,沈砚之难免还会腰痛,肚子痛。 “砚之?能呼吸吗?”苏鹤声给他揉胸口,慢慢将他唤醒,然后教他呼吸。 沈砚之睁了睁眼,一片黑暗,又闭上。 他醒了,但太累了。 “鹤声。” 等了许久,沈砚之终于能自主呼吸,然后叫了苏鹤声的名字。 声音很小,好在病房寂静的过分,所以能捕捉到他的声音。 苏鹤声应了一句,知道他缓过来了,摁了摁他淡白的唇瓣:“醒了?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 沈砚之呼吸沉重,他有点不舒服,眼睛睁不开,心里却明白的很,身体可能有点扛不住了。 他摇了摇头,翻身埋在苏鹤声怀里:“鹤声,你不要害怕。” 闻言,苏鹤声的神情一僵,托着沈砚之的后背:“说什么呢?” “鹤声…” 沈砚之呢喃:“你别害怕,也别焦虑。” “……” “…小孩儿现在六个多月了,再过段时间,发育全了就剖了吧。” “如果它活不下来,我们也没有缘分,算我对不起它。” 苏鹤声打断他:“哥,胡说什么?孩子会好好的,你也是。” 可沈砚之像是没听到一般,缓了两下呼吸,继续说:“昨晚……我很痛。” “我知道,我知道。”苏鹤声连忙接话,开始有鼻音,“但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好难过。” “如果,等不了药,鹤声,你不要害怕。” “彭律拟的文件你没签…我让她帮着去做了公证……” “我会害怕的。”苏鹤声不愿意听他说这些话,“你不要说了!” 连日来没有严义的好消息,日渐孱弱的沈砚之,都让他的一颗心吊到了顶点。 血液中,骨缝里的恐惧,犹如恶灵一般叫嚣着要跑出来,都被他生生压下去。 可沈砚之的这番话,是恐惧的催化剂,裹在镇定下的惊慌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 苏鹤声不许他说这样听起来像是遗言的话,生硬的转移话题:“哥,我会陪着你的,无论你想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病房外忽然如沸水炸开锅。 “——诶!是不是严医生回来了?” “好像是!我去看看!” -----------------------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正文完结了,是he,放心 其余的所有情节全放在番外 后续孕期的情节,综艺的情节,abo,还有我的一个伏笔,包括这两年的一些典型事件,都在番外展出。 终于能写h了[猫头] 第67章 第67章 是他在叫:“…… 病房外喧闹成一片, 但苏鹤声没功夫管这些,怀里的人仿佛听不到那些声音一般,一直阖目微微呼吸。 和往常一样, 沈砚之的脑袋依在苏鹤声的肩窝,以往呼吸洒在苏鹤声的侧颈上,能够激起苏鹤声的一层疙瘩。 可此时沈砚之的呼吸,清浅到感受不到。 没说两句话,沈砚之又疲惫地睡过去。 苏鹤声抱了他一会儿, 重新轻轻将他放下, 给他掖好被子, 再次给他戴上氧气罩。 余碧青一直坐着没动,看着他俩,长叹一声:“这氧气罩……” 她想问怎么又戴上了。 苏鹤声始终低垂着脑袋, 眼皮耷拉着,看不清神色, 余碧青对沈砚之的身体没有苏鹤声了解,但眼下这样的状况, 她也知道不该多提及。 只会平添焦虑或悲伤。 沈砚之说的话,她不是没听见, 那种交代后事一样的语气, 她听着都受不了,何况苏鹤声。 她看向苏鹤声, 却见他神色平静, 可莫名让人感到周围丝丝缕缕的消沉情绪。 第94章 余碧青不忍心, 但还是出声道:“你去看看是不是严医生回来了,这里我给你守着?” “……不了。” 苏鹤声摇头。 他承认,此时此刻, 他只想当一个懦夫,一个退缩的胆小鬼。 外面的吵闹声,他不知道是不是严义回来了,也不敢知道。 如果他率先出去,真的见到了严义,严义真的带回了不好的消息,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苏鹤声一直待在病房,严义也没有到病房来,没有和严义碰面的机会,所以他压根儿不知道严义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沈砚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眼看余碧青的开庭时间都要到了,彭律和郭仲一起到了医院。 但沈砚之仍然没醒。 严义的徒弟已经给沈砚之输上营养液了。 彭律和郭仲是在余碧青的案子开庭前一天来的。 苏鹤声正守在沈砚之身边,在各大拍卖行官网上查看小岛的信息,但不知是不是要等沈霖安的案子过后才有信息,总之现在杳无音信。 室内开了空调,苏鹤声穿着短袖,沈砚之身上盖着病房里的标准床被,身上尚且还有体温。 这是唯一令苏鹤声心安的事情。 彭律和郭仲进来时,苏鹤声正在探沈砚之的体温。 自从上次给沈砚之开完庭之后,彭律就再也没有见过沈砚之,一直忙着下一个余碧青的案子。 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沈砚之这副模样。 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是在沉睡,可实际上却是在被蚕食。 室内依旧安静,不是正常的寂静,而是凝重,苏鹤声的心思沉重到令这个病房都显得压抑起来。 彭律和郭仲进门,扫了眼苏鹤声,然后视线落在沈砚之身上:“怎么样最近?” “还行。”苏鹤声让人坐,朝他们笑了一下。 郭仲看见他桌上的电脑,问了一嘴:“还在工作?” “没有,写点东西。”苏鹤声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 见他这样,郭仲被吓的不轻,感觉苏鹤声像魔怔了一样。 “苏导,你咋啦?” 苏鹤声很难理解他突如其来的问话:“什么?” 郭仲说:“沈老师好了吗?” “……没有。”苏鹤声摇头,但神色依旧波澜不惊。 论谁看都觉得奇怪。 彭律沉默半晌,没讲话,将拎着的包放到桌上,刚开口喊了一声“苏先生”,随即便被苏鹤声打断话音。 “彭律,你帮我看看这个——”苏鹤声将电脑一转,把屏幕那面对着彭律。 是一份刚编辑好的文件,彭律粗略的扫了一眼,而后神色复杂地陷入沉默。 郭仲好奇,跟着看了眼,然后瞪大眼睛:“你这是干嘛?” 苏鹤声没搭理郭仲,而是问彭律:“这样可以吗?还是说要一份手写的?” 他轻声补充着:“我查过了,这种东西,是不是要手写,然后按手印效益更强?” “……” 彭律深吸一口气,苦笑道:“你俩真是……” “他要把他的给你,你接受了,然后连带着一起还给,然后呢?留给小孩儿吗?” “……”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苏鹤声耸耸肩,眉眼轻松:“我不知道,不是砚之说的吗,有备无患而已。” “小孩儿呢?”郭仲问。 苏鹤声眨眨眼,注视着床上的人,沈砚之侧躺着,腹中的小家伙还在茁壮成长,仿佛吸收了沈砚之仅剩的躯体营养。 “小孩儿……” 他呢喃着,想起沈砚之说的话,看向郭仲:“如果能好好活下来,那这些东西都留给他,请你帮忙照看一点,行吗?” “如果不能活下来,那就算了。” 就当没有缘分。 沈砚之说的没错。 他很累,他尽力了。 生病不是沈砚之愿意生的,跟他闹离婚,也不是沈砚之的错,第一个孩子掉了,得知自己生病还要跟他纠缠不清,也不是沈砚之愿意的。 沈砚之的确很累了。 他不应该捆住沈砚之。 郭仲低了下眼,说:“对小孩儿是不是不太公平?” “……我知道。”苏鹤声笑道,“我知道对它不公平,但我对他的感情不到十个月,可我哥,我实在放不下。” “他离不开我。” 他怎么离得开? 他这么害怕,害怕到闭着眼睛都要下意识握紧他的手,他要怎么放心沈砚之一个人? 郭仲不讲话了。 没人知道过几天会发展成什么样,沈砚之的情况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讲不出什么违心宽慰的话。 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郭仲感到无力:“现在还不到最后一刻,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再等等新药,开庭的事情,还有小岛,至少等这些——” “还有小岛。”苏鹤声忽然想起这件事还没说,“小岛买下来之后,我跟砚之就移居小岛,还请你们帮我们立碑。” “…………” 郭仲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就说怎么感觉这个病房格外压抑,原来是苏鹤声有这样的打算。 彭律见缝插针,跟苏鹤声说:“明天余女士的案子要开庭,我已经跟余女士对过案子,明天开庭她也去。” “另外林理这边,我和郭导去联系过他的家人,的确有一笔款项到账,但他们以为是林理想不开,死前把所有存款汇给他们。” “但我看过那个汇款账号,不是从林理的银行卡里汇入的。” 苏鹤声拧眉:“他的家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汇入?” “对。”彭律点头,“他家人说因为林理有很多卡,汇钱的时候不确定用哪一张卡,所以才没有起疑。” “这样的情况有很多,而且这笔钱不一定只经过了一笔账户,如果接连通过好几个账户,也很难证明这这笔钱的用途。” “但现在尸体已经火化了。”郭仲皱眉。 但苏鹤声说:“自杀是一定的,但是天河那边撺掇怂恿,就算把尸体拉去尸检,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来。” “……那现在怎么办?” 苏鹤声扭头看向沈砚之,半晌后,说:“能查到账号是谁的吗?” “……我可以试试。”彭律说,“但不一定能查到。” “没事。” 苏鹤声理解,又提到一个人:“杨瑞也查一下。” “项目部的经理,也可能成为天河的替罪羊,直接先找到他。” 这番话一讲,郭仲和彭律恍然大悟。 如果天河能拉林理转移视线,那左膀右臂杨瑞,也不是不能作为垫背的。 彭律点头:“等明天开完庭我再调查一下杨瑞。” 苏鹤声点头:“好。” ** 余碧青的案子开庭当日,沈砚之醒了,而且精神不错,心脏没痛,氧气罩也没带。 苏鹤声一直以来的低气压终于散掉,压在心口的石头不再那么挤得人喘不过气。 沈砚之的头发都长长不少,闹着让苏鹤声给他洗头发,苏鹤声现在对沈砚之的身体战战兢兢,本不同意,但耐不住沈砚之磨,还是给他洗了。 洗完吹干之后蓬松的散在脑后,将要到脖颈,乌黑浓密有光泽的头发,衬得沈砚之皮肤更加如白玉一般动人,实在漂亮,只是仍然染着病态。 却令人感到万般怜惜。 沈砚之张口吃了苏鹤声喂过来汤,问他:“今天是不是余老师开庭?” “嗯,现在应该正在庭中。”苏鹤声答了一句,然后才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 “……” 苏鹤声身子一僵。 他听到了。 只有昨晚,彭律和郭仲来时,他们聊了这个事情,但沈砚之说他听到了。 苏鹤声顿了顿,试探着问:“你不是睡着吗?” “但我能听到。” “——那你……” 苏鹤声话说一半又停住,不敢继续问。 沈砚之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想问我有没有听到其它的事情,对吗?” 苏鹤声仗着他看不见,不做声,垂眼看着他的嘴唇,因为吃过饭,喝过水,沈砚之的唇瓣染了一点润色,苏鹤声很像凑上去吃一下。 接着,就听沈砚之说:“我都听见了。” “你们讲的那些,我都听见了。” 沈砚之说:“如果结果真的不好,你要陪我,我没意见,我很高兴你很爱我,但鹤声,你爸爸妈妈怎么办?” 话说到点子上。 苏鹤声承认自己偏私,可生死一念之间,痛苦的是留下的人。 “鹤声,我很自私的,我跟你说过,我没有家人没有亲人,但你不一样,我没有后顾之忧——” “没有后顾之忧,我不是吗?” 第95章 “你不担心我吗?” 苏鹤声哑声问,脸色痛苦,可沈砚之看不见。 苏鹤声说:“有后顾之忧的人死不了,也不能死,那我呢?” “你讲遗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的遗物,我也会难过,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我这个遗物就没有主人。” “我要怎么办?” 沈砚之抿唇,他能感受到苏鹤声的为难。 可事实如此。 他可以死,那是命,生死由天,可苏鹤声不一样,他健健康康的,还有家人,还有朋友,还有事业。 沈砚之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于是沉默片刻,良久,才低低说:“鹤声,我也不想死。” 他不想死。 他之前是万念俱灰,已经将生死置身事外,可现在不一样了。 小家伙在肚子里动的活泼,苏鹤声浓烈的爱意,余老师的关心,这些都让他挂念。 他也不想死。 可命运就是这样,他能怎么办? 苏鹤声开始低泣:“那你不要死,好不好?你再撑一撑,好不好?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很痛苦,昏睡的时候也会心脏痛胃痛,是不是?” “我都知道,但你撑一撑,再等一等,行吗?” “算我求你?求求你……” 他的声音低哑的厉害,字字句句艰难的从哽咽的喉头挤出来,仿佛撕裂了声带,沾着血液。 沈砚之抬手,抹掉眼角的湿润,摸索着,将手盖到苏鹤声的后脑勺上:“鹤声,我已经吃不出味道了。” 他的接受能力总是比苏鹤声要强一些的。 所以在失去味觉的第一瞬间,他想的是,至少小家伙能养活了。 于是,苏鹤声给他喂什么他就吃什么。 是因为他失去了味觉。 接下来了? 可能在一天之内,或者一周之内,或者睡梦中,总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听力也失去了。 最终他听不见苏鹤声的声音,看不见苏鹤声,尝不出任何味道。 他在静静等待死亡来临。 可他也害怕。 沈砚之呢喃着:“鹤声,我不想死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苏鹤声哭的肩膀发抖,伏在沈砚之的肩上,抱着他的腰,压抑着声音,哭到喘不过气。 他不断地念叨着“我知道”。 可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能看着沈砚之犹如沙粒一般,逐渐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正哭的起劲的时候,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沈砚之耳尖地听见了,于是抬手轻推苏鹤声,但苏鹤声不愿意从他身上起来,只是勉强停止了哭泣。 “这是做什么?”严义穿着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三只不同颜色的笔,脸色憔悴又沧桑。 像是被关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不吃不喝好多天。 严义“啧”了一声,走过去,拍了下苏鹤声,嘲笑他:“你不是都不哭了么?又开始了?” 被拍的人缓了缓,终于起身,拉着沈砚之的手不放,抬头看严义,眼周红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苏鹤声问着,但眼睛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希冀。 不可否认,他对严义仍然带着无穷的希望。 严义看出了他的心思,先是叹了一声,令苏鹤声一口气吊到了喉咙口,然后说:“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想想听哪个?” “……” 苏鹤声不讲话,倒是沈砚之先说了:“坏消息。” “……不行。”严义拒绝。 沈砚之:“?” 还没等沈砚之反问,严义就自己解释了:“因为坏消息是基于好消息的,所以得先听好消息。” 沈砚之也不说话了。 严义拉了把椅子坐下吗,才开始说:“药,我拿回来了。” 话音一落,苏鹤声猛地站起来,瞳孔放大,惊到说不出话,手都在抖。 嘴颤的说不出话来。 严义摆摆手,让他坐下,继续说:“药是融合的,但因为时间紧急,药都是有副作用的药,目前为了尽快抑制病情,才研制这一款药,但通过了审核标准,这个你们放心,改善药物情况,还正在研发。” “所以,坏消息是副作用。” “没错。”严义说,“当然,也可能这款药对临床病人没用,这一点——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在长久的等待和无尽的绝望中,苏鹤声已经十分乐观,只要有药,他就相信。 他知道沈砚之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苏鹤声看了眼沈砚之,手指摸上他的眼睛,询问他:“要试试吗?” “试。”沈砚之说,“试吧。” 严义说“好”,又说:“可以根据后续的反应再改进用药,药是好药,只要有效,你的眼睛就会好一些。” 沈砚之和苏鹤声都一齐点头。 严义叹了声,之前没研发出药之前,他胸有成竹,可眼下有了药,他心里突然没底了。 事实上,这个感觉,病房里的三人都如有所感。 没研制出药之前至少还有目标,在此之前,努力都是有用的,但在拿到药之后,所有都将听天由命。 不知道药有没有效果,不知道副作用是什么,不知道沈砚之还有多久。 但这是一场赌局,是一场倾尽一切,放手一搏的赌局。 所有人都在祈祷会有个好结局。 当天晚上,严义就拿了药,给沈砚之输上,又给沈砚之吃了一款。 只是在半夜,输完药,沈砚之便被拉进急救,因为心脏骤停,严义亲自上阵,将人送出来后才松了口气。 这不是给苏鹤声一个交代,是给沈砚之,苏鹤声,以及他自己一个交代。 严义神色疲惫,跟神情紧张的苏鹤声说:“没事,药物排异,拉回来了,后续要盯紧一点。” “……好。” 从急救室出来后,沈砚之就再没醒过,仿佛那天白天的清醒是回光返照,是最后一次笑颜。 余老师的官司陷入僵局,天河提起诉讼,官司进入二审;沈霖安的案子依旧停留在检察院阶段,网上的舆论再次风波乍起,但好似因为时间流逝,讨论舆情的人又换了一波。 苏鹤声将病房当成家,已经学会了给沈砚之拔针管,扎针,敷热袋,喂药。 沈砚之和他腹中的小家伙都配合的十分完美,可就是不醒。 研制的新药不断在用,沈砚之却日复一日的睡。 一晃快要金秋九月。 沈砚之腹中的小家伙都已经七个多月,余老师的案子二审就要开庭。 病房里总是围满了人,每次一来大家都分开来,可每次病房里的外人,都能超过三个。 苏鹤声给沈砚之撤掉呼吸机,对严义说:“这是今天早上戴上的,昨晚没带,他能自主呼吸了,早上我担心,所以重新又戴了。” “没区别是吗?”严义问,测了沈砚之血压和心率,“能自主呼吸是好事,能不用呼吸就不用了。” 他看了眼病床上的人,侧躺着,一手放在腹部,一手随意放在枕侧,像是正常睡着了一样。 越看越觉得奇怪,严义惊奇地问:“他醒了?!” “嗯?醒了?”苏鹤声立马去看,可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平缓的呼吸。 严义知道他理解错了,于是解释道:“我以为他醒了——怎么这个姿势?” “我弄的!”苏鹤声还一脸骄傲,“怎么样?他现在肚子有点大,我担心他腰不舒服,就把他弄侧躺着,而且他本来就喜欢这种姿势睡觉!” 只是以前都躺在自己怀里。 现在还不行。 “……”严义真是无语了。 傍晚时分,远处天边夕阳染出一片霞红,云层叠出阴影,光落进来,晕在病床上。 苏鹤声有点受不住安静,总觉着耳边一直有沈砚之在叫他。 总是温和又清冷地叫他“鹤声”。 像是产生了幻觉。 他晃了晃脑袋,下一刻,郭仲进来了。 苏鹤声闻声抬眼,眼神平静,脑海里还在盘旋那句“鹤声”,他想从幻境里出来,但也想沉迷于幻觉。 郭仲笑着,顿了片刻,说:“苏导,彭律托我跟你说,林理的家人出庭作证,在余老师的二审庭上,当庭宣判余老师二审胜诉,并驳回天河的上诉请求,同时将有关林理的案子,一并移交到公安机关,跟沈霖安的案子合并处理。” “……” 苏鹤声怔怔地睁着眼,认真着,郭仲还在继续说:“小岛和相关涉案金额已经被发封,只等案子结束,小岛就可以进入法拍,并且因为我们参与建设,会优先法拍给我们……” 他喜笑颜开,讲话时手舞足蹈,好像还在形象地表演庭上的一切,誓要将彭律杀疯的气势一比一的刻画出来。 但苏鹤声听得隐隐约约,耳朵里是郭仲喜气洋洋的声音,但也有总是魂牵梦萦的那句“鹤声”。 第96章 可这次不一样。 这道声音越来越近,近在咫尺,如此真实,令人分不清。 直到郭仲的声音也停止,直直地,震惊地看着自己,苏鹤声耳畔那道清浅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的确是有人在喊他。 真真切切的,有人在叫“鹤声”。 郭仲和苏鹤声一齐缓慢扭头看去,病床上的人依然侧躺着,晕在暖和的夕阳里,仿佛只是睡了一觉,他的嘴一张一合。 “鹤声……” 这次苏鹤声听清了。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正文完结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ok说点正经的。 收尾的时候为什么觉得完结时间会时长时短,是因为我在纠结两个点:一个是林理,一个是病情。 我最初想的是:林理一条人命,不足以撼动天河,大家应该也能看到正文里,鹤声和砚之的事业其实算刚刚起步,所以也无法与天河抗衡,但我想着,都已经这么苦了,他们得有点金手指才行。另一个就是砚之的病,我最初想的其实是,关于死亡,不怕面对坦然的死亡,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不想死,想奋力地活着却因为无法改变的各种原因而必须面对死亡,但要是这样,有可能就be了,所以想来想去,就没有这样安排。治疗的过程原本也安排了的,我也还是删掉了。 总之正文就到这里了,他们还要生活,我也还要继续写番外,感谢大家[猫头][抱抱][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