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睡(1V1H)》 叫声哥哥 清晨,八里岔小镇集市尤其热闹,又是赶上暑假,一眼望去都是孩童,在熙攘的人群里追逐打闹。 窄小的街道两边是各种商贩摊,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郁莞琪牵着爸爸的手稀奇地东张西望,这么热闹有乡土气息的集市她还是头一回见。 “老郁,带女儿出来赶集啊。”摆摊的老大爷叼着旱烟袋笑嘻嘻道。 旁边认识郁襄的也都上前客气地打招呼,目光整齐划一地落在郁莞琪身上,直夸她长的好看。 郁襄攥紧了郁莞琪的手,推了推眼镜,笑,“呵呵,这孩子随她妈。” 郁莞琪精致的小脸上没什么波动,有礼貌地问好。 几人又七嘴八舌跟郁襄唠起家常。 郁莞琪看着这一张张淳朴的笑脸也牵起了唇角。 郁襄朝集市张望,“我打听一下,卖葡萄的摊位摆在哪儿?我这一路走来都没见着。” 一个中年女人忙说,“老郁,你买葡萄啊,喏,在那边。”手往街头指,想着他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干脆朝前带路,“走,我带你去,是我侄子的摊位。” 中年女人名叫严路红,她身高在农村妇女里算是高的,体型偏胖,人看起来很魁梧,嗓门又大,待人也热情,这一路上见着熟人就打招呼。 郁莞琪看着她宽硕的背影,对她有莫名的好感。 严路红回头问,“老郁,你咋知道我家的葡萄?” 郁襄意外,“葡萄是你家卖的?还真是巧,昨天老李头儿给琪琪一串,她说好吃。”李老头儿是他隔壁邻居,人非常热情。 严路红笑的颇为自豪,“葡萄是我家尧仔在打理,他种的葡萄个儿大又甜,在这方圆几里是出了名的。” “那好,等下我多买点,琪琪喜欢吃。” 严路红瞧见熟悉的小货车,大步走过去,又回头对郁襄说,“老郁,这里,这里就是了。” 话刚落,嗓门立刻又飙高几分,“兔崽子,又不好好做生意,整天就打地主,打地主能娶到媳妇儿吗,还有你你……都给我走,罢集再来玩儿,别影响做生意。” 郁莞琪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抬头望过去。 就见她双手叉腰呈茶壶状,对三个打地主的少年训斥,还伸手在一个少年背上打了一下,力道并不重但那少年却故意啊呀一声,一跳三尺高。 其他两个少年扔了扑克牌就跑,还回头冲严路红调皮地做鬼脸,围观的大爷们笑开了怀。 严路红也笑,挥手打开了围观的人,“走走走,一群老不死的,围着我家摊位干啥,耽误尧仔做生意。”几个老头儿也不生气,摇着扇子笑嘻嘻走了。 在严路红脚伸过来之前严锦尧眼疾手快地将扑克牌收好,讨饶,“姑,姑,我的好姑姑,你千万别扔了,这牌可是我掏钱买的。” 严路红没好气,“就你小子大方,明明三个人玩牌,为啥老是你掏钱买。” “老子有钱呗。”严锦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将扑克牌洗了几遍塞进了裤子口袋,收起笑问, “姑,你来做什么,我这一车快卖完了就准备收摊回家了。” 一小货车葡萄卖的只剩半筐了,说着话,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郁襄身上,对他有礼貌地点点头嘴甜地叫了一声叔,看到旁边的小姑娘,眼睛立刻一亮,不由自主地吹了个流氓哨。 “呦,小妹妹长的真俊,叫声哥哥来听。” 这语调和挑眉的动作跟调戏良家少女的痞子混混无异,他话刚落,脑袋就被严路红狠狠拍了一巴掌。 “混蛋玩意儿,给我好好说话,这是老郁的女儿,叫……叫什么来着?”严路红话说一半才意识到她并不知道小姑娘名字。 郁襄忙说,“郁莞琪,叫琪琪就好。” 严锦尧目光在小姑娘身上来回的转,嘴角混不吝的笑始终不减。 小姑娘长的特别漂亮,尖尖的瓜子脸,丹凤眼翘鼻梁,小小的嘴唇红如樱桃,戴着黄色的鸭舌帽。 乌黑的长发披散双肩,穿着长到膝盖的白色印花裙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亭亭玉立,叫人舍不得移开眼。 最惹眼的是她鼻尖有一点黑痣,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感。 其实不看她长相,单就是她的表情和眼神,给严锦尧的感觉就是这小姑娘不好亲近。 郁莞琪静静看着少年打量她,面上表情淡淡的,在爸爸郁襄给少年介绍她时,她才稍微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严锦尧被小姑娘冷冷的眼神瞧的有些讪然,挠挠鼻子移开了目光。 想他尧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美人没见过,连村花都心仪他,怎么对着个小丫头片子看晃了神。 郁襄问他,“葡萄怎么卖的?” 严锦尧刚要说话严路红先他开口了,“是自己地里出的,你刚来这片儿,算你便宜些,别人都四块钱一斤你给三块五就成。” 严锦尧立刻闭嘴不说话了,只是不好意思再看郁襄。 便宜五毛钱姑姑还好意思说便宜,照他的意思是直接送人得了…… “就剩这些了吧,我全都要了。” 严路红笑着说好,拿黑色塑料袋给他装,严锦尧抢过塑料袋,“姑,别装了,让叔直接抱筐走得了。” “这筐还三块钱一个呢……”严路红话说一半才觉察到不对,讪笑着转了话头对严锦尧说,“这一筐不轻,尧仔,你帮老郁送回家去。”伸手接了郁襄递过来的钱点了下,笑眯了眼。 “好。”半筐葡萄二十来斤,他轻而易举地就抱了起来。 “那就谢谢了。”郁襄没拒绝,牵了郁莞琪的手往家去。 严锦尧跟在父女俩身后,眼睛直对着小姑娘的裙摆看,雪白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如云朵般浮动,尤其好看,小姑娘腿好长好白……看的入迷以至于迎面而来的严海金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 严海金对他腿踹了一脚,他才反应过来,草了声骂,“你有病啊。” 严海金哥俩好的将胳膊搭他肩头嬉皮笑脸问,“尧哥,你干啥呢?”抽了根烟递给他,他双手抱筐抽不出空儿偏头示意别他耳朵上。 “我给郁叔送葡萄。” “哦。”严海金看着小姑娘背影忽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地喊,“是她啊,她不是……” “你给我闭嘴!”知道他要说什么,严锦尧连忙打断,眼神示意人家老爸还在严肃点。 严海金立刻捂住嘴,表情依旧激动,城里来的小仙女他总算见到了,眼珠一转,扒他耳边低语,“尧哥,要不这葡萄我帮你送吧。” “滚蛋!” 严海金不怀好意的笑,目光又往前头的小姑娘瞥一眼。 美人虽年纪小点,但是美人啊,都不想错过这难得的表现机会。 严锦尧压低声音没好气,“你还不滚,我办正事呢。” “我找你也有正事,刚打了三把地主,你欠我二十块钱还没给呢。” “出息,老子能少了你的,今晚王大驴家的驴肉馆见,叫上三儿和小鸡,老子请客。” “好嘞。”严海金兴奋地直搓手,从筐里拿了一串葡萄飞快地跑走了。 郁襄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就看见严海金离开的背影,淡笑问,“你朋友吗?” “嗯,好哥们儿,碰着了说了几句话。” “好。”郁襄温和的笑,“我家离集市有点远,辛苦你了,我来抱会儿吧。”说着要去接筐。 严锦尧身子一偏,“郁叔,不重,你别客气,太阳那么大还是快些走吧,把琪琪妹妹都晒黑了。” 炎热的六月,滚烫的太阳将树叶晒的都起了卷子,水泥小路如同烤箱。 郁莞琪后背的裙子布料都被汗水浸湿了,雪白的脖后颈也流着汗,一看就是热坏了。 【新书求珠珠和留言,日更哈。】 不一样 郁襄呵呵地笑,郁莞琪听到少年那句琪琪妹妹就回了头. 此时他正在笑,痞里痞气的,头顶栗色短发,左耳挂着银色耳钉,黑背心,灰裤衩,人字拖,本是不伦不类的穿着打扮,因着五官长的好,身材清瘦笔挺,反而有种酷酷的感觉。 三人在一栋两层精致小楼停下,郁襄拿出钥匙打开铁大门,招呼严锦尧进去坐会儿喝口水,严锦尧也没客气,抱着半筐葡萄就大剌剌进去了。 两层小楼还有一个小院子,小院子里摆满了各色花草,一进去就能闻到馥郁的芳香,严锦尧凑近一盆不知道叫什么名的花,闻了闻,赞叹,“郁叔,这花好香啊,都是你种的吗?” 郁襄笑,“琪琪种的。” 严锦尧望着小姑娘开房门的背影,夸赞,“琪琪妹妹真厉害。” 郁莞琪打开房门,给他找了一双拖鞋,一回头他人已经进了房间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沙发上,郁莞琪又把干净的拖鞋放回原处,给他倒了一杯冰镇的柠檬水。 严锦尧接过就咕噜噜喝起来,喝完举着空杯对她痞笑,“琪琪妹妹,再帮哥哥倒一杯。”语气还是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 郁莞琪抿了下唇,没作声,又给他倒了一杯。 严锦尧连喝了三杯冰柠檬水,身上的热气才散去,仔细打量屋内的装修和摆设,就六个字,优雅、别致、有钱。 白色墙上挂着几副画,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因为他根本就看不出来画的是个啥。 秉承着看不懂的就是艺术,所以他断定这画绝对价值不菲。 郁襄见他在看画,笑着介绍,“是琪琪画的,怎么样?” 严锦尧愣了愣,随即点头说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这画的是狗吗?” 郁襄愣了一下,之后放声大笑,郁莞琪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并不答。 严锦尧也笑了,倒不是笑自己蠢而是笑小姑娘此时的表情和语气,估摸心里在骂他眼瞎。 郁襄笑够了才说,“这是抽象画,说了你可能不懂,反正不是狗。” 严锦尧挠挠鼻子没再多问,没文化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再显摆了。 在小美人面前他还是要面子的。 郁襄对郁莞琪说,“琪琪,给哥哥拿东西吃。” 严锦尧刚想说不用,但一见小姑娘那冷死人不偿命的脸,就把话咽了回去,他也想看看小姑娘能给他拿什么好吃的。 郁莞琪看了严锦尧一眼,转身上了楼,下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灰色小礼盒,双手递到他面前。 严锦尧看了一眼花里胡哨的封面,是巧克力,他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那我就收下了,下次哥哥送新鲜的葡萄给你吃。” 郁襄看了一眼他别耳朵上的烟问,“小尧,你上高中了吧。” 严锦尧笑答,“没,我初中毕业就辍学了。” 郁襄很意外,“那你多大了?” “上个月刚满十七。” 郁襄皱眉,“那么小就不上学了,可惜了。” 严锦尧无所谓地笑,“上学不也是为了赚钱,我的葡萄园一年也能挣不少,不可惜。”他初中一毕业就辍学了,打理爸妈留下的葡萄园,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他很知足。 又聊了一会儿,严锦尧才离开,临走时听到楼上传出了钢琴声,他低声一笑。 小姑娘还真是多才多艺,会画抽象狗还会弹钢琴,城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 严锦尧回到集市把卖空的小货车开回家,进门才想起小姑娘送的巧克力落车上了,又折返拿了回来,想着天气热巧克力容易化就放到了冰箱里,之后冲了个冷水澡,光着上身只穿了个大裤衩,就窝床上打游戏了。 直到中午严路红打电话让他去吃饭,他才离窝。 表妹暖暖已经在门口等他了,她正啃着鸡腿吃的津津有味,严锦尧直接抢过来狠狠咬了一大口,大半块肉都被他撕走了,暖暖气的追着他打。 “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还我肉!” 严锦尧嚼着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没脸没皮地说,“来来,给你给你,我刚抽了烟不嫌我口臭还给你。”说着朝她走过来作势要把嘴里的肉还给她。 “你太恶心了!”暖暖试图踹他也踹个空。 两人在院子里闹开了,严路红端着高压锅呵斥,“闹什么!赶紧拿碗吃饭!多大的人了!” 两人推搡着进厨房拿碗拿筷子。 午饭很丰盛,红萝卜炖猪蹄,蒜苔炒肉,青椒爆鸡胗,凉拌黄瓜,柠檬鸡爪,卤鸡腿。 暖暖给老妈和老哥各盛了一碗猪蹄汤,捡起一个鸡腿就啃起来,严锦尧嘴欠欠儿的,“看你胖成猪了,少吃点。” 暖暖白眼珠子一翻,对他脚丫子狠狠踩了一下,严锦尧也作势要踩她,正数钱的严路红吆喝,“不吃滚出去!” 俩人立刻噤声,用眼神秒杀对方。 严路红数了钱心情愉悦,将几张一百的抽走,零钱都给了严锦尧,严锦尧接过胡乱塞进了裤兜里。 三人闲聊着吃着饭,门突然被敲响了,齐齐望过去,有些意外。 小姑娘双手抱着装葡萄的蓝色胶筐站在门口,清泠泠的丹凤眼看着啃猪蹄的严锦尧,“还你。” 严锦尧忙站起身,接过胶筐,拉了一把椅子,热情地问,“琪琪妹妹,你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吃点?” 郁莞琪说,“谢谢,不用。”转身就走了。 严路红打算去厨房给她拿碗筷,见她走了只好作罢,将胶筐放回墙边继续吃饭。 暖暖望着郁莞琪的背影发呆,半晌发出艳羡的一句,“她的裙子好漂亮啊!” 严锦尧打击她,“你太胖穿不了。” 暖暖给他一个刀子眼,“她的发夹也漂亮。” “你有头发吗?”用手揉了揉她刚极肩的自来卷。 “她的凉鞋也好看。” “你脚大穿不了。” 暖暖实在受不了了,冲他吼,“你不说话会死啊,到底谁才是你妹。”不死心地看看自己的肥脚丫子,皱起了眉。 “我说实话也是为你好,别买回来穿不上,不是浪费钱么。” 暖暖放下鸡腿手握拳要去捶他,严锦尧忙侧了身子讨巧地问严路红,“姑,你说我说的对不?那凉鞋她穿不上。” 严路红嚼着米饭,没好气瞪了暖暖一眼,说的话也跟严锦尧如出一辙,“你哥说的是实话咋还不乐意听呢,自己啥样心里没数吗?真想穿漂亮裙子和凉鞋就把鸡腿放下。” 暖暖身材随了老妈严路红,偏胖,身高倒还行,十二岁一米五几,但体重已经突破一百斤了,还天生自来卷,尤其是一张脸圆的跟饼似的,倒也不丑,反而十分可爱。 像她这体型平时就只能穿宽松的衣服,小女孩哪有不喜欢花裙子的,严路红说过很多次让她少吃点少吃点,但她总忍不住,体重不减反增。 想穿漂亮的裙子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令她十分苦恼,此时气红了眼又无话反驳。 严锦尧见她是真气着了,也不再逗她,抱住她肩膀轻声安慰,“好了,哥那是逗你呢,我家暖暖最可爱最漂亮,不就是想要裙子和凉鞋么,吃了饭哥带你去镇上买。” 暖暖立刻眉开眼笑,“你说真的?” “真的,我啥时骗过你,快吃鸡腿吧。”将鸡腿递给她,她接过欢喜地啃起来。 严路红瞅着她那吃相,无奈叹气,自言自语地感慨,“嫁出去难喽!” “现在女孩金贵着呢,哪有女孩嫁不出去的,你还是操心我哥吧。” 严锦尧挑眉,“我怎么了?还会娶不到媳妇儿?” “嘴巴那么毒哪有女孩喜欢。”暖暖还不忘他之前损她的那些话。 严锦尧切了一声没说话。 严路红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尧仔,最近怎么没见嘉淑来找你了?你是不是又嘴贱惹人生气了?” 暖暖忙应和,“看看我说对了吧,就是嘴贱。” 严路红训斥她,“啃你的肉,别插话。” 暖暖撇撇嘴没再说。 严锦尧漫不经心地说,“我怎么知道,她爱来不来,我还不稀罕呢。” 严路红急了,放下筷子,数落他。 “你这是什么话,嘉淑多好的一个闺女,长的好又勤快还是村支书的独生女,她从小就爱黏你,连我都看出来了她喜欢你, 你要是娶了她以后咱们日子就好了,那国家有什么补助还能轮到我们家头上,你富贵大叔,他家可比我们家有钱多了,就因为会拍村干部的马屁,楞是吃到了低保,一个月好几百呢。” “我们有手有脚,又饿不着,要低保做什么,丢人。”严锦尧低头扒着米饭,语气不屑。 “丢什么人,那是国家给的,不要白不要,你一车葡萄辛辛苦苦拉来拉去才赚多少钱。” 严锦尧知道她什么脾气,索性不说话了。 严路红又说了很多都是娶了村支书的女儿多好多有面子,暖暖都听不下去了,冲严锦尧挤眉弄眼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严锦尧朝她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严路红似是说累了,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一再提醒严锦尧主动点去找人家。 暖暖接了话,“妈,我昨天碰见嘉淑姐了,她开学就初三了,在忙着复习呢,她爸还给她报了补习班。” 严路红哦了一声,“那等开学再去找她。”见严锦尧不应声,她用筷子敲了下他饭盆,“你听到没有?” “知道了。”严锦尧头也不抬,起身去盛饭,本想扒点菜去外面院子里吃,就听暖暖问。 “妈,我听人说那个漂亮姐姐的妈是神经病,是不是真的?” 严锦尧端着饭盆默默坐了回去。 【有存稿的哈,姐妹们留言珠珠走起来,跪谢!】 好朋友 严路红边吃边说,“别听他们乱说,不是神经病,是得了什么抑郁症,刚搬回来那会儿人是好的,前几天又犯病了,送市里医院了,估摸快回来了。” “哦,抑郁症是什么?严重吗?” “我也不懂,应该挺严重吧,要不然老郁也不会辞掉大学教授的工作回村了,他带媳妇儿就是回来养病的。” “那她妈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啊?” “听说她妈本来是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小的车祸去了,就剩她这个大的了,想不开。” “那么惨……”暖暖吓的捂住了嘴。 “世上惨的人多了,好了别问了赶紧吃饭,人家爸可是大学教授,你要好好学习,妈不求你当教授了,能当个小学老师就可以了。” “我会努力的!” …… 严锦尧扒着饭,思绪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 六月底尤其炎热,天也亮的早,才蒙蒙亮鸟儿就站在树枝叽叽喳喳。 天边翻起鱼肚白,郁襄起床做早餐,郁莞琪定的六点半闹钟,洗漱后练了会儿钢琴。 悠扬婉转的钢琴声透过玻璃窗回荡在清晨安静的小路上,路过的村民都会停在马路牙子上听上一会儿。 一辆拉满葡萄的灰色小货车也停了下来,严锦尧半个脑袋探出车窗,往二楼大开的玻璃窗口瞅了一眼,他嘴里还叼着根牙签,低笑一声,一踩油门下一瞬车子飞驰而出。 车尾气呛的行人边咳边骂。 “兔崽子开那么快!不想活了!” 早餐是小米粥、油条、蒸饺、鲜牛奶,父女俩面对面坐着安静用餐。 “我要去医院接你妈妈,没大碍下午就能赶回来,要是回不来你一个人在家呆几天没问题吧。” “没问题。” “冰箱里有速冻饺子米糕,放微波炉里热几分钟就可以吃了,不想吃就去街上买,安全起见,不要自己做饭。” “好。” “我会尽快回来的。” “好。” 郁襄拍拍女儿的头,欣慰地笑,“我们琪琪真乖。” 郁襄又交代了她一些安全注意事项,就提着早收拾好的包走了。 八里岔镇的集市逢双不逢单,不像大城市每天都人满为患,严锦尧卖完一车葡萄才刚过十点,也才打了两把王者。 集市上已经没多少行人了,还剩下十来串葡萄,直接就送给了一旁摆摊卖菜的大爷大娘,大爷大娘要把自家的菜送他,他拒绝了说家里有菜园。 将小板凳扔到货车上垃圾收拾走就准备开车回家,严海金气喘吁吁地跑了来,身后跟着平时一起玩的伙伴。 “你要回家吗?” 严锦尧摇摇手机,意思回家打游戏。 小鸡打开他手机,“玩什么游戏啊,太没劲儿了,天那么热,咱们去喝奶茶吧。” “你请客我就去。”严锦尧懒散地从裤子口袋摸出烟,叼嘴里一根点上吐了个帅气的烟圈儿,一盒烟很快被几个人瓜分干净。 小鸡指着身旁的人,“大驴请,他有钱。” 大驴面色有些难堪,摸摸裤兜,狠下心,“我请就我请,你们等着,我回家找我妈拿钱。”说着转身就要跑,被严锦尧一把揪住后衣领,像揪小鸡仔一样揪到自己面前。 “上次打老虎机输了两百多被你妈打的跟条狗,惨叫声我在家都能听到,还找你妈拿钱,你是不想活了吧。” 几人哈哈大笑七嘴八舌地调侃他。 大驴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解释,“我妈说……要存钱……给我娶媳妇儿,不叫我乱花钱。” “呦,毛都没长齐就想媳妇儿了,让我摸摸。”严海金作势要抓他裤裆,吓的大驴立刻后退一个趔趄,几人又是一阵哄笑。 “走吧,我请客。”严锦尧叼着烟走在前头,几人立刻跟了过去,一口一个尧哥。 几人里年纪最大的也才十八岁,并不是严锦尧,但都唯他马首是瞻。 一是他辍学早社牛,因为做生意总来镇上认识的人多,社会上的学校的他都能够得着。 二是他打架狠,他并不主动招惹谁,但凡有人找他麻烦二话不说就是干,到底人天生骨子里都是敬畏强者的。 三是他有钱,葡萄园一年能挣大几万,在农村来说是非常可观的收入了,虽大钱都上交给了姑姑,但小钱也不少,完全够他在镇上结交狐朋狗友吃吃喝喝了。 在八里岔镇,可能有人不知道镇长是谁,但提起种葡萄的尧仔无人不晓。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奶茶店,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学生,有做暑假作业的,也有约朋友玩的,天气热,又是下午两三点,有冷气的奶茶店就成了香饽饽。 一眼望去一个空位都没有,严海金遇见熟人直接将人给撵起来,那少年也不生气招呼一起来的伙伴将位子给了他们,而自己则抱着冷饮站在一边跟他们说笑聊天。 * 郁莞琪又走过一个拐角,确定身后跟着人,她转身,就看到一个穿花裙子的女孩。 女孩跟她差不多年纪,白白胖胖的,怀里抱着一大袋薯片,咯吱咯吱地嚼着,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身,有些愣住,睁大眼睛跟她四目相对,配上她满头的自来卷,可爱非常。 暖暖见自己被她发现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走上前说,“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是刚好遇上,见你裙子好看就想看看。” 郁莞琪目光也落在她的裙子上,她裙子上印的都是花朵,鲜艳的扎眼睛,肚子被布料勒出了两个游泳圈,看着就不舒服。 呃,是裙子小了。 郁莞琪点点头,继续朝前走,暖暖跟过去将大包薯片递给她,“你要吃吗?” “谢谢,不用。” “哦,莞琪姐,那你要不要吃阿尔卑斯,我有好几根。”她专门背了一个小挎包用来装零食,低头在包里翻找。 “我不吃。”郁莞琪回头看她,觉得她很有趣,出门居然还带个零食包。 “哦。”暖暖有些失望,她是很想跟她分享自己的零食的,又嚼起了薯片。 郁莞琪在前走着,暖暖跟后头仔细打量她,“你长的真好看。”即使此时她眉眼清冷,但也不影响她的美丽。 她睫毛卷翘如两片蝶羽,乌黑的丹凤眼里仿佛盛满了水随时都能溢出来,皮肤瓷白如刚出生的小婴儿,嫩白脖颈处隐约可见青色血管。 郁莞琪没说话,暖暖喋喋不休,“你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吧,我是从二妮那知道的,你们家搬来的那天把村里的人都惊动了,你长的好你爸又是大学教授到处都在传你家的事,我想不知道都难。” 郁莞琪依旧没说话。 暖暖也不介意自己在唱独角戏,热情的做自我介绍,“我叫暖暖,大名叫方静暖,今年十二岁,开学上初一了,莞琪姐你长的比我高,应该比我大吧。” “我十四,开学上初三。” “哦,你跟嘉淑姐一样大,她开学也读初三了,你也在镇上上学吗?”镇上的初中环境不怎么好,她家境优渥,应该不会在区区小镇上学。 郁莞琪却点头,“在镇上上,已经跟校长说好了。” “真是太好了,我们同一所学校呢,每天都可以见到面。”暖暖开心的跳起来,尽管郁莞琪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莞琪姐,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裙子吗?” 郁莞琪点头,“可以。”小丫头虽然话多,但很活泼可爱,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她心情也松快不少。 暖暖轻轻摸了下她裙摆,惊呼,“哇,你的裙子好滑啊,凉丝丝的,这是什么料子?” “真丝料。” “真丝的哇,听起来好贵,我买不起。”暖暖小心翼翼地松手又看看自己的裙子,顿时觉得丑爆了,不由得抱怨起来。 “我这裙子是我哥昨天给我买的,本来我没看上他非说好看合身,我看一点都不好看。” 在没跟郁莞琪撞面之前她觉得自己裙子挺好看的,只是跟她的一对比,自己的就不能看了。 郁莞琪看了眼她肚子上的两个游泳圈,好看不好看先不说,合身是肯定不合身的,敢情她哥是个瞎子,那么大俩游泳圈都看不到。 小丫头是气着了,圆圆的脸红扑扑的,薯片咬的咯吱响,郁莞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沉默着。 暖暖坏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一分钟就又喜笑颜开,“莞琪姐,你要去哪儿呢?能带我一起去吗?” 她就是无聊出来找小伙伴玩儿的,但没找着人,问家里的大人说应该是去镇上了,她就找来了,路上刚巧碰到郁莞琪。 现在看她走的方向也是镇上,就想跟她一路,她长的好说话声音也好听,虽然话少但她并不介意。 郁莞琪问,“你知道文具店在哪儿吗?” “我知道呀。” 他们住的村里到镇上也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郁莞琪只记得主干路,一进街里就分不清方向了,尤其是那一个个十字分叉路口,她看的眼花缭乱,城市里挂的有指示牌。 暖暖带她去了文具店,郁莞琪买了一些画画用的东西俩人就出了店,暖暖接过袋子,“莞琪姐我帮你拿吧。” 小丫头实在太热情郁莞琪说不用她非要帮拿,郁莞琪只好作罢又道了谢,小丫头还怪她太客气,说自己长一身肉就得锻炼一下干点体力活,她细胳膊细腿小心累着。 她的热情让郁莞琪不知如何回应。 “莞琪姐,天气这么热我们去喝奶茶吧,冰冰的奶茶,很好喝的。” 依着郁莞琪的本意她是想拒绝的,她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突然跟个呱噪的小话痨让她很不适应,但她又是帮带路又是帮提东西,她不好拒绝点头应下。 暖暖高兴的直接牵住了她的手,“那要快点,不然就没座位了。” 郁莞琪被她拉着小跑进奶茶店,身上已经起了汗,喘气声都变粗了。 暖暖看到那么多人直接挤到了柜台前,声音很大地叫,“两杯原味奶茶,两个草莓冰淇淋。” 男柜员是认识她的,对她笑说,“好,让你插个队,先给你做。”目光落到郁莞琪身上眼睛一亮,问暖暖,“这小姑娘是你朋友?” 暖暖点头说是,眼睛却盯着冰淇淋机,男柜员恨不得眼睛黏在郁莞琪身上,摇奶茶的动作都慢了许多。 郁莞琪目光淡然地回望过去,她一身白裙,青丝披肩,文静秀气的站在那儿,跟不算精致高档的奶茶店格格不入,瞩目的很。 从她一进门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有一刹那的安静,每个人眼里都充斥着惊艳,之后就是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这女孩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哪个村的?” “严家村的,一周前刚搬来的,听说她爸是临城某大学教授,来头不小。” “她长的好漂亮啊,头发是做过的吧,还染黑了。” “她鼻头上的那颗小黑痣长的也好看。” …… 小鸡提醒严锦尧手里的冰淇淋都快化完了,瞻仰了小仙女的盛世美颜和独属于她身上的冷美气质,严锦尧三下五除二就把冰淇淋吃完了,然后朝着柜台挥动膀子。 “暖暖,你哥我在这儿!” 加微信 暖暖抱着奶茶和冰淇淋屁颠屁颠地走过来,立刻有人给让座。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来这儿享受了,也不叫我一声。”暖暖一通抱怨。 严锦尧食指敲着桌面,睨向郁莞琪,淡声道,“那是你朋友吧,怎么不请来坐。” 暖暖这才想起郁莞琪,忙起身对郁莞琪招手,“莞琪姐,这里有座位,你来。” 郁莞琪走过去,一个男生红着脸想让座,被严锦尧用手给按了下去,反而拍了下坐身旁的小鸡,“小鸡。”手往上打个起的手势。 小鸡二话不说,立刻起身,冲郁莞琪傻笑。 郁莞琪并没有动,她不想坐那里,因为有烟味,而且还很重。 严锦尧挑了下眉,斜起一边嘴角,低低地笑。 如果没看错,她应该是狠狠出了一口气,像是扫去什么污浊之气,而且还往他耳朵上瞧了眼。 他耳朵上夹了根烟。 他伸手将耳朵上的烟拿下来,对身旁的人说,“都把烟掐了。” 暖暖见她不过来,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起身去拉她,郁莞琪只好坐过去。 严锦尧将奶茶推到她面前,接过暖暖递上来的冰淇淋,郁莞琪伸手去接,严锦尧故意手一偏她接了个空,修长白皙的五指微僵。 严锦尧瞅了眼,纤纤玉指,真好看,抿嘴笑,“叫声哥哥,给你。” 将冰淇淋抵上她晶莹白润的指尖,轻轻摇了两下。 你叫啊,叫就给你吃。 郁莞琪跟他四目相对,精致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有钱。” 你不给我我也会自己买。 严锦尧笑出了声,不再逗她,将冰淇淋塞她手里,小手指无意间碰到她嫩白的手腕,一股异样的情绪从心头滋生,他快速缩回手,下意识用大拇指捻了下小手指。 很烫。 严海金在几人的对面坐,凑上前推开殷勤围郁莞琪身旁的少年们,友好地朝她伸出手,笑的见眉不见眼。 “莞琪妹妹,你好,我叫严海金,邻村的。” 严锦尧一把打开他手,不客气地说,“怎么哪哪儿都有你,坐你自己位置。”他头都快碰到小姑娘头发了,真想拧下来。 “呦,你怎么阻止我结交新朋友呢,莞琪妹妹,你叫我海金哥,都是一个村的,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你有微信吧,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好联系。” 严锦尧还想扎他几句,到底是憋回去了,也没阻止他要微信的行为,摆弄着手里的那根烟,一掰两半。 郁莞琪也没拒绝,打开了微信二维码名片放在了桌子上,严海金像捡了宝贝似的赶紧扫了。 郁莞琪见好几个少年都拿出了手机,立刻将手机摁回主页面,低头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草莓冰淇淋。 不是她小气不给加,而是加了也没用,她的微信功能就是买东西付款的,根本就不聊天。 真有什么事,她也是打电话,方便快捷。 严锦尧插口袋准备掏手机的手僵了那么一下,之后就笑了。 不给加,还挺有脾气。 郁莞琪跟暖暖离开后,严海金心情一直都很好,主要是莞琪妹妹来了二十多分钟,就只跟他说了话,让他觉得倍儿有面子。 出了奶茶店,严海金对着手机屏照自己脸,发现了一个青春痘,气急败坏地草了声将它掐了,又耙了把头发,问严锦尧。 “尧哥,我头发是不是长了,要不去剪个头发吧。”他比严锦尧大一岁,习惯了同别人一样叫他尧哥。 严锦尧当然知道他在琢磨什么,没好气,“骚的你,有剪头发的钱吗?” 严海金将两个裤子口袋都翻了一遍,统共才十一块五,“要不我只剪前面,应该只收一半钱,我还剩一块五。” 严锦尧拿出手机大发慈悲,“你手机给我,我给你转点钱。” “啊!尧哥,你太好了。”严海金感动的热泪盈眶,将手机递给他。 很快严锦尧将手机还了他,云淡风轻地说,“你自己去吧,我回去还有事。”转身就走了,还用手撩了下额前的栗色刘海,帅的不行。 严海金激动地打开手机,看到转账数字,笑容僵在脸上。 八块五。 加上他零钱包里的钱刚好够剪头的二十块。 这货故意逗他玩儿呢。 当晚,吃饭的时候暖暖像是想起了什么啊呀一声,“完了。” 严路红也吓的不轻,正在啃肘子的手一抖,呵斥,“吃饭你鬼叫什么?” 暖暖噔噔噔跑上楼又噔噔噔跑下来,手里拎着塑料袋苦着脸,“这是下午莞琪姐在文具店买的东西,临走时我忘记给她了。” 严路红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等下吃了饭送给她不就行了。” “哦。”暖暖继续低头扒饭。 严锦尧眼珠子转了几转,吃着饭。 严路红突然用筷子在他手上敲了下,“好好吃饭看什么手机,菜凉了吃下去对胃不好,”又嘀咕了一句,“什么新毛病,以前也没见你吃饭玩手机。” 暖暖也发现了他的异常,似乎从下午回来到现在,他一直在关注着手机,也不打游戏,就是一会儿开屏一会儿锁屏,像是在等谁的电话或信息。 ”严锦尧淡淡哦了声,第n次关了手机,不过两分钟又打开了,似乎没有等到什么,又给锁了,表情有点焦躁。 吃了饭严路红收拾好碗筷去厨房洗刷,暖暖窝在沙发上轻拍肚子,她又吃撑了。 严锦尧双手插裤兜站她面前,睨她,“你不是去送东西么?还不去?” 暖暖这才想起来,“哦,我这就去。”扶着沙发站起身,严锦尧挡她面前,矮下身子凑她耳边低声。 “刚我姑叫你去洗衣服,一大盆衣服,等你送完东西回来要洗到什么时候去。”家里是有洗衣机,严路红说浪费电,坚持手洗。 “我妈叫我洗衣服?她没跟我说啊。”因为手洗累,她并不主动提洗衣服,严路红除了农忙的时候会叫她洗,平时不会给她安排什么家务。 “嗯,刚跟我说的。”严锦尧肯定点头。 暖暖不疑有他,将塑料袋递给他,“那哥你就帮我送给莞琪姐吧,我洗衣服去。”说完就跑了。 严锦尧得偿所愿,双手插裤兜,吹着口哨走了。 * 小院内的门头上挂了一个电棒,将院子照的亮堂,五彩缤纷的花儿迎着晚风摇摆,飘出阵阵香气。 水泥地上点了至少五圈蚊香。 郁莞琪在用喷水壶给花儿浇水,栀子花开苞了,香气将其它花香都压了下去,她低头嗅了下,香的她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揉着鼻子继续浇水,就听呼啦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外面丢了进来,她转身朝门口看,因为还没睡她并没有关铁大门,却没看到什么,又继续浇花,又是呼啦一声,这次她听清楚了,是石子儿落地的声音。 她顺着滚落的声音望过去,发现那果然是一个石子儿,她心里顿时升起了警惕。 一定是人为的,有人故意朝她家里丢石子儿,那人想做什么? 对她有反应 她想起爸爸中午交代她的话。 琪琪,你妈妈病情不乐观,还需要在疗养院观察几天,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天黑了就要把大门锁起来,谁敲门都不要开,真遇到危险了第一时间呼救然后往人多的地方跑,最后再打110,农村110来的慢。 她迅速环扫四周,发现她家的位置其实有些尴尬,说是严家村的人但离严家庄子有些远,走路得有七八分钟。 那人就在大门外,跑是不可能的,呼救也没人听到,她家在路边,住户也就那么两三家,还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娘和大爷,这个时候他们也都睡下了。 躲房间再打电话呼救也是个可行的办法,但她也想知道使坏的人是谁,往后他们一家就要在这村里落脚了,总不能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危险就在身边怎么行。 郁莞琪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屋,出来时轻手轻脚地走去大门口。 今晚的月亮很圆,在城市很少看到圆月,自来到乡下这些日子,几乎每晚都能看到月亮,还有漫天繁星。 皎洁月色下,隐约可见远处房屋树木的大概轮廓,但因院子里开了灯背光,外面漆黑不见五指。 走近了她才看到从铁门缝隙里伸进来一只手,掌心有两颗石子儿,正准备再往小院里投,郁莞琪拿出藏身后的东西就是一阵呲。 “啊!我草!我天!我日!踏马的……”那人语无伦次地飙出一串脏话,郁莞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但手上的动作还没停。 噼里啪啦,哐哐当当,一阵鸡飞狗跳。 那人终于从外面连滚带爬地进来了,高举双手投降叫喊,“停停停!老子怕你了,别踏马呲了,把老子眼睛快呲瞎了。” 郁莞琪怔在当场,好看的丹凤眼满是惊愕,没想到会是他,暖暖的表哥。 严锦尧眼睛火辣辣的疼,眼前黑白红画面不停转换,像是进了辣椒水,鼻涕眼泪双管齐下,喷嚏一个接着一个,那滋味简直一言难尽。 郁莞琪一贯冷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慌乱,“你还好吧。” “你觉得呢?”严锦尧满腔怒火,抬头用另外一只不算严重的眼睛瞪着她,待看到她慌乱的神情时,他眸里的怒火很快压下去,别开了头。 脚丫子想都知道此时的他有多狼狈。 草!不帅了! 他可是八里岔街镇最靓的仔! 郁莞琪急忙从院子的水龙头接了一小盆水,端到他面前,“用水洗会好一点。” 严锦尧正要低头去洗,忽又顿住,问,“你刚刚嗞我的是什么?” 往地上一撇,就见那长的跟杀虫剂一样的瓶子上写着:防狼喷雾。 他舌尖抵了下腮帮子,砸吧了一下嘴,从牙缝里吐出俩字,“你行。” 小姑娘端着盆子站着没动,脸上的惊慌已经不见,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看的出来,她是被吓着了,其实他也没想吓她来着,就逗她一下,谁知胆子这么小。 就听她用有点倔强的语气说,“是你先欺负我的。”不抛石头子儿吓她,她会拿东西嗤他吗? “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就想逗逗你,哪知道你这么不经逗。”严锦尧将塑料袋提到她面前,也是一脸委屈。 塑料袋里是她白天在文具店买的绘画工具。 郁莞琪想要放下水盆去接塑料袋,严锦尧却收回手不给她,“我动不了,你给我洗。”让她帮洗脸。 郁莞琪好看的眉微拧起来,不过还是没拒绝端着小水盆进了屋,还好心提醒他,“注意门口有台阶。” 她刚说完他就迈着大长腿走了进来,哪里有动不了的样子。 郁莞琪也没多想,找了干净的方巾沾上水帮他清理喷脸上的东西。 她洗过澡,穿着鹅黄色睡衣,短袖短裤将她苗条身材展露无疑,光照下她肌肤呈耀眼的莹白,眉眼精致如画,鼻尖的一点小黑痣显得有些俏皮。 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双肩,因为低头的动作长发往下滑落带出清新好闻的洗发露味道。 她低垂眼睫,是很认真的在清洁,严锦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视线下滑停在她鼓起的胸脯,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翻滚,小腹忽地一紧,窜过丝丝酥麻快感。 郁莞琪看到他滚动的喉结,以为他是疼的,擦拭的手一顿,询问的眼神跟他四目相对。 你还好吧? 严锦尧读懂了她的眼神,分明是在关心他,他莫名有些心虚,夹住双腿,连忙抢过方巾在眼睛上一通猛擦,心里暗骂自己做个人。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防狼喷雾剂属于防护品,应该不至于太危险。 “辣椒水。” “我叉!还真是!”刚喷上来那会儿他就感觉是辣椒水没想到还真是。 郁莞琪还想说其实里面还含有催泪剂成分,但又不敢,心里很愧疚。 人家摸黑来给她送东西,却被当成坏人喷了一身辣椒水,一边眼睛都还没睁开。 严锦尧觉得那个眼睛应该是肿了,又疼又涩,洗了几把,才能勉强睁开一条小缝,看东西也是缩小了好几倍,有点滑稽。 “明天应该就能好。”说明书上说半个小时就能好,可是照他这状况看,一个小时好不了。 “要是好不了呢?” 郁莞琪低头抿了下唇,然后起身去冰箱给他拿了一瓶旺仔牛奶,直接放到了他手掌心,看他一眼后又飞快地垂下头,脸颊红红的。 那模样简直可爱到爆。 严锦尧是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之前几次见她脸上根本毫无表情可言,甚至给人一种你敢靠近我我就冻死你的感觉。 现下这副模样应该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所以她只有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想得到对方原谅才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严锦尧得知这个发现真想昂天长笑,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很努力的假装一本正经地问,“小屁孩,你今年多大了?” 郁莞琪回,“十四。” “小我三岁啊……”他停顿了一下,忽又笑了,“行!” 郁莞琪不知道他笑什么,也不明白他说的行又是什么行了。 不过他笑了应该就不生气了。 严锦尧将方巾放水盆里拧了水,覆又贴到火辣辣的眼睛上,来回几次,感觉好受多了,看到那瓶旺仔牛奶,又笑了。 郁莞琪不知道他又乐什么,只当他是喜欢喝旺仔牛奶,“冰箱里还有。” 言外之意,你想喝我还给你拿。 严锦尧心说我不喝小屁孩的东西,但手却攥着没松。 “郁叔还要几天回来?”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收拾的很干净,面前矮几的花瓶里插了一束新鲜的花。 他叫不出什么名字但很好看,跟她人一样,一朵白色栀子花摆旁边,空气里都是栀子花香。 “不清楚。”爸爸只跟她说要几天,具体是几天也没准。 严锦尧早就知道郁襄去市里了,她母亲有病在村里都传遍了,不是什么秘密。 “你一个人在家不害怕吗?”房子虽占地面积不大,但也有两层,小房间也多,又是在路边,旁边住户也就两三家,叫她一个小女孩在家难免有些怵。 “还好。”爸爸刚走的第一天她是有点怕,将灯开了一夜,第二天就不怕了,因为她的害怕跟妈妈的病比起来微不足道。 “你妈的病很严重吗?”那天听姑姑提了一下再加上村里传的,也不知到底什么情况。 郁莞琪点头,“嗯。”重度抑郁加神经,时不时的自杀外加胡言乱语,想起来都让她心痛。 严锦尧见她面色不好,丹凤眼里亮晶晶的,好像泪水随时都能溢出来,他舔了下下唇,别开脸。 心情烦躁。 “别担心,会好的。” 郁莞琪轻轻嗯了声,将掉落眼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她耳朵有点大,但又不是招风耳,很有特点并不难看,跟她清冷的外表相得益彰。 气氛有些沉重。 “要不我让暖暖来陪你睡吧。”两个小女孩作伴会好一些。 “不用麻烦了。” “有事就说,乡里乡亲的都会帮忙。” 郁莞琪没说话,自从来到这里她听过最多的就是这句,他们会跟爸爸说也会跟她说,他们的热情淳朴让她很感动。 严锦尧极少用正儿八经的语气跟人说话,说完自己也觉得别扭,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没话找话,“好热啊,这天气真热。” 郁莞琪觉得还好,从矮几的小抽屉里拿出空调遥控器要去开空调,严锦尧见她转身忙又说,“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郁莞琪也没多问指指对面的沙发,一个红色的手机躺在那儿,严锦尧在她转身后飞扑到对面拿起手机,手机没设屏锁,他很快就找到了微信。 有两个好友添加请求,一个是他,一个是严海金,显然她还没看手机,严锦尧将严海金的那条消息直接点走,接受了自己的好友添加请求,完成这一系列操作他又将手机按回主页面。 郁莞琪开了空调坐过来时他正对着手机佯装打电话,嗯嗯啊啊了几声就将手机还给她了。 严锦尧对上小姑娘认真的目光,心虚地别开眼,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仿佛能看穿一切,他摸摸鼻子问,“那个……上次郁叔买的葡萄吃完了吗?” “还有。” “过两天有新成熟的葡萄我摘了给你送过来,你早点睡。”严锦尧起身离开。 下午他借着给严海金转钱的由头,拿他手机找到了他添加好友的信息,记住了她的微信号,回头就加了。 性器涨的发疼 严海金洗了澡爬上床,打算玩几把游戏再睡,忽然想起下午他加了郁莞琪微信好友还没通过,打开微信,并没有她的通过消息,心中有些失落。 心想她一定是没看手机,给严锦尧打了个视频过去,那边很快接通,映入眼前的是严锦尧光裸的上身。 “草,你干嘛呢?衣服都不穿。” “刚洗了澡,有事?还专程打视频来。” 严锦尧刚从浴室出来,短发上还滴着水,一手拿毛巾蘸水一手拿手机,坐在了床沿上将手机固定了位置,刚好拍到他清瘦的上半身。 “兄弟想你了不行?” “去,别嘴贱,到底什么事?” 这边的严海金靠着床头点了根烟,想了想,舔着门牙才说,“喂,尧仔,你觉得莞琪怎么样?” 严锦尧蘸湿发的手顿了下,看向视频里的人,却没说话。 “怎么了你?哥们儿跟你说真的,我好像对她一见钟情。” “拉倒吧你,你对但凡有点姿色的雌性都是一见钟情。”光是听从他嘴里说出来一见钟情的女孩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女孩们遍布附近好几个村。 “你也说了那是有点姿色,但你瞧莞琪那是有点姿色吗?那是倾国倾城好不好。” 严锦尧心中有点烦,没好腔调,“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以后别跟我提这事。” 严海金被他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急着解释,“我这次是说真的,我真的……” 严锦尧打断他的话,“你不是加她微信了么?人家同意了吗?” “她……她应该是没看到。” “不是没看到,是拒绝,自己什么鸟样心里没点逼数吗?我警告你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你跟她不是一路人。” 说完严锦尧就掐了视频,胸腔憋着一股子无名火气,一脚踹了床前的椅子,躺倒在床上。 睁眼看着天花板,脑海忽地浮现出一个画面,是郁莞琪穿鹅黄色睡衣微微鼓起的胸脯。 他草了一声,赶紧闭上眼在床上打个滚,暗骂自己禽兽居然对一个十四岁的丫头片子动了邪心思,然而越是不让自己想小姑娘越是往他脑子里钻。 不光是微鼓的胸脯,还有白皙的脖颈,修长笔直的双腿,最后是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颊。 “真是草了!”严锦尧气在床上翻烧饼,一幕幕画面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更让他蛋疼的是不争气的某处已经直挺挺站了起来,将内裤都顶出了个大鼓包。 他烦躁的揉了几把,十七岁的他正值青春懵动,早就知晓了男女那档子事,黄片也没少看,别的少年看的面红耳赤,他却毫无兴致,每次都是被伙伴们强拉着看的。 一贯没有反应的性器却在今日高昂起了头,滚烫的如同烧火棍,肿涨的他心烦气躁。 他对着高昂的兄弟看了会儿,觉得今天不释放是不行了,最后还是拿出手机找到视频。 这段十来分钟的黄片还是严海金发给他的,点开来是一对俄罗斯的年轻情侣,金发碧眼,五官立体,身材很不错,看着非常养眼。 金发女孩披散及腰长发,浑身肌肤白嫩,她叉开双腿跨坐在男孩精瘦的腰上,无毛嫩逼吞吐着肉棒,随着她上下起伏的动作一对硕大圆润的奶子也跟着上下左右地晃动,男孩一手掐住她细腰,一手揉她奶子,鸡巴一次比一次插的深,金发女孩嫣红的双唇发出浪叫。 严锦尧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对奶子,在对上金发女孩情动的目光时仿佛看到了那双清澈漂亮的丹凤眼,性器涨的发疼…… 他的忌讳 一早天气就阴沉沉的,要下雨不下雨的样子,好在有风并不闷。 郁莞琪背着画板提着绘画工具往山那边去。 镇子的边边有一座山,山不算小,满山都是葱郁的花草灌木,不知名的鸟儿在上盘旋鸣叫,声音在山林里回荡久久不散,让人心旷神怡。 郁莞琪第一次仔细逛这个小镇,居民房多是两层三层还有独立小院,尖顶的红砖瓦房,参差不齐的烟囱,非常有年代感,地属平原以种植小麦水稻为主,人们生活不算富足,但也衣食无忧。 郁莞琪找了很久才找到上山的路口,很意外居然是一条宽敞的水泥路,看样子刚修不久。 水泥路蜿蜒往上,没走多久就看到一个分叉口,她停了脚步往那处看,就看到一片茂密翠绿的葡萄园。 严锦尧从木屋里拿出梯子和工具去了园子,摘了四筐葡萄绕到另一边就看到了郁莞琪。 今天她没有穿淑女裙子,而是一身黑裤白短袖的运动装,鹅黄色鸭舌帽几乎遮住了她整双眼,只能看到她挺秀的鼻子和桃色的唇瓣,头发也扎成一个马尾,矮矮地垂在身后。 没有了往常的清冷,反而有种邻家女孩的感觉。 她正在踮脚够一串葡萄。 “喂!” 严锦尧故意放大声音吓她,郁莞琪当真吓了一跳,指尖一抖戳掉了一粒葡萄,她顺声看过来,微皱着眉。 她桃色的唇微嘟着,显然是不高兴了,严锦尧低笑了声,走过去,挥起手中的剪刀将她要够的那串葡萄剪掉了。 郁莞琪定定地看着那串葡萄。 紫色的圆润的还带着新鲜的白霜,看着就很好吃。 “想吃吗?叫声哥哥给你。” 严锦尧提着葡萄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又掉落两粒,郁莞琪抿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严锦尧还在摇,仿佛她不叫他就把那串葡萄摇的只剩光杆儿。 终于,郁莞琪眼睛从葡萄上挪开,背起地上的画板就要走。 严锦尧急了,这小丫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叫声哥哥就那么难吗? “得得得,别走别走,我错了还不行吗,葡萄给你,你先别走。”严锦尧想伸手去捞她胳膊,但手里拿着剪刀,只好用身子挡在了她面前,将葡萄塞到了她手里。 郁莞琪抠掉一粒葡萄就往嘴里送,严锦尧笑了,“我屋里有水,洗一下再吃。” 这是个大约二十平的小木屋,小木屋搭的十分简单,一看就是临时住所,一张窄小的床,一个落地扇,一个木板凳,一张小桌子上是烟和打火机还有个堆满烟头的烟灰缸。 严锦尧连忙将烟和打火机收进裤兜,烟灰缸拿出屋,拍打了几下床让她坐,又去给她洗刚摘下来的葡萄。 葡萄很甜很水还有一点点的涩,但非常好吃,郁莞琪道了句谢就低头吃起来,严锦尧坐在小板凳上抱着椅背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吃。 她吃东西是没声响的,看起来慢条斯理,其实速度还不慢,葡萄皮在她漂亮的手里脱落也是呈一个好看的形状摆在小桌上,一串葡萄几分钟就吃完了,严锦尧忙又给她拿了一串,她道谢继续吃。 严锦尧突然觉得像是在喂小孩,“你那么喜欢吃葡萄吗?” 郁莞琪这才掀起眼皮看他,瞳眸黑亮如葡萄。 她认真看人时眼神是很真诚的,仿佛任何妖魔鬼怪被她一看就能现出原形,就见她点点头。 “那我给你装一袋回家。” “谢谢。” “那么客气干嘛。”严锦尧忙又去给她装葡萄了,再次进屋看到地上的画板问,“你要去画画?” 郁莞点头,难得今天没有大太阳,她想去山里画些东西。 “你去吧,葡萄先放我这里,等你下山的时候再来拿。” “好。”郁莞琪背着画板出了木屋,严锦尧跟她身后。 望着葡萄园,她问,“这些都是你种的?” 葡萄园有十多亩,一排排整齐的葡萄架子非常具有美感,一串串紫色的葡萄晶莹剔透,看着就新鲜可口。 “是我爸妈留下来的。” 郁莞琪那天去给他送装葡萄的蓝色胶框还是村头的一个老大爷跟她指了他姑家的方向,才知道他是跟他姑生活的,隐约猜到他家中有些事,但没想到他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跟我姑生活在一起?” 郁莞琪没说话,其实她并不是很想知道,她从来都不过问别人的隐私,因为她的隐私也不想别人过问。 严锦尧却兴致盎然地说起来,“我八岁那年,爸妈去临城送葡萄高速上被追尾,俩人一起走了,我就跟了我姑。我姑也是苦命人,她跟我姑父结婚第二年生了暖暖,我姑父说去外地打工挣大钱一走就杳无音讯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听说被骗进传销了,也听说是发大财再娶了。呵,谁知道呢,反正就没回来过,我姑带着暖暖在婆家受尽了委屈,还是我爸把她接回来的,谁知道好日子没过几天,他们就都走了,只剩我们姑仨儿了。” 说到最后他脸上的痞笑渐渐没有了,低头苦笑。 郁莞琪静静听着,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但又觉得不说些什么似乎不妥,才说,“一切都过去了。” 严锦尧昂头将翻涌的情绪掩去,看向她时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用手指弹了下她粉嫩脸颊,笑说,“哥哥的秘密你都知道了,可不能乱说,我是要面子的。” 这恐怕不是秘密了吧,全村人都知道。 郁莞琪却点头说好。 郁莞琪离开后,严锦尧又摘了二十多筐葡萄,全都装上了小货车。 这车葡萄是拉去隔壁马集镇的,马集镇有三个大型商场,商场水果摊位的老板每年都跟他订葡萄,也是爸妈离开后留给他的客源,不然光凭着逢集摆摊根本赚不到钱。 小货车突突往马集镇去,距离不远,也就四十多分钟,因为是老客户,他很快就将葡萄卸到商场水果摊位葡萄该摆放的位置,换着平时他会帮忙给摆上货架,但今天他直接就堆到了地上。 老板秦大国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地中海大肚腩,长的肥头大耳很富态,见着他忙笑着走过来,给他递了一根烟。 “这周还有货没?” 严锦尧接过烟熟稔地别到耳朵上,“这周没有了,今天摘了不少,估摸得下周三去了。” 秦大国拍拍他肩,脸上堆笑,“你小子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往别处送了?还送的比我家的多,就这六筐都不够我一天卖的,你下次也给叔多送点,加钱都成。” 现在正是葡萄上市的季节,水果店一年四季苹果梨桃子都有,就是葡萄只在这个季节才有,因为葡萄在反季节不容易冷藏,所以葡萄一上市可想而知有多好卖。 主要是严锦尧种的葡萄格外好吃,批发价普遍比市面上低,就造成他家的葡萄供不应求。 严锦尧也笑,“叔,你想多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那么懒能跑马集镇就不错了,哪还能往别的镇去,整个马集镇就三个大商场,我只送三家,每家送的数量差不多,余着外就在我那八里岔镇上逢集摆个摊,再多的我一个人也干不了啊。” 秦大国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还不是你小子种的葡萄好吃么我想多要几筐。” “下次多给你弄几筐,这次我摘的少,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雨,让雨给淋淋,葡萄长的更好。” “好。”秦大国得了他的保证眉开眼笑,将钱数给他。 他接过点都没点一股脑儿塞裤兜,“我回去有点事,就不帮你摆了,叔你自己弄吧。” 一车葡萄装上搬下他黑背心都被汗水打湿了,额上的汗直往下掉,越发衬的他眉目清俊。 “行,你去忙吧。”秦大国正欲转身去搬葡萄忽又想起什么,正色问,“尧仔,叔跟你说的事你真不考虑。” 严锦尧撩起背心下摆擦了头上的汗,闻言看都不看他,“不用考虑,我没兴趣。” 秦大国惋惜摇头,“你这小子有钱都不赚,傻子。” “叔,不止你一个人跟我说过这事,李强哥和邢大伯也早跟我提过,赚钱肯定是赚钱,但那条路我绝不跑,这辈子都不会跑。”他口中的李强哥和邢大伯就是其他两个商场水果摊位的老板。 秦大国知道缘由,叹气说了声好,就没再多说了。 当初他爸妈就是跑那生意人没的,那条路也就成了他的忌讳。 裤裆里的怪兽 严锦尧开车回去,在镇上买了暖暖喜欢吃的烤鸭,撞见刚从网吧出来的大驴和小鸡。 大驴全名叫冯小宇,因为家里是开驴肉火锅店的,大家就直接叫他大驴了,他身强体壮,人也敦厚老实,唯严锦尧马首是瞻。 他搭住严锦尧肩膀笑说,“尧哥,下午咱们去马集打台球吧。”他妈管的严,他不敢在自己的地盘八里岔镇打,因为熟人看见会告诉他妈,他妈会提着扫把来打人。 小鸡也说,“我也去,下午我们仨儿一起去,把金哥也叫上。” 小鸡是他小名,他大名叫冯鹏飞,跟冯小宇一样住镇上,他家是养鸡的。他个子比较矮小,性格内向话少。 “我下午哪儿都不去,你们自己玩儿去吧。”严锦尧没多说,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走了。 留下两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以往提起去哪儿浪,他总是打头,今天拒绝的有点骚气啊! 回到葡萄园,就见放在木屋门口矮凳上的那袋葡萄还在,是严锦尧临走时特意放那儿的,以免郁莞琪画完下山来拿葡萄他人还没回来,所以她应该还在山上。 突然天空一道闷雷,雨点以迅猛的速度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像是放鞭炮,很快地面就湿了。 眨眼时间,天色就彻底阴沉下来,黑沉沉的天幕被闪电撕成几道口子,有点渗人。 严锦尧皱起眉,小姑娘还在山上。 不再犹豫,立刻开门拿伞,往雨幕里冲去。 雨点砸下来的时候郁莞琪正准备收画板回去,雨太大,她才小跑了几步衣服就都湿透了。 想找个地方避避雨,但山里除了树还是树,树下避雨又危险,她只好找了片空地,将画板顶在头上遮雨。 严锦尧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杵在雨里,雨水将她全身打湿,松散的秀发紧贴在身上,蒙蒙的雨幕里她精致的面容是惊人的白皙,看到他时眸里亮出惊喜,深深弯起了唇角。 这是严锦尧第一次见她笑,不是微笑,是很深的笑,好似她家院子里的那些绽放的花儿艳丽动人。 严锦尧跑过去将伞移到她的头顶,她的头发眉梢甚至睫毛都在滴着水,水灵灵的丹凤眼无辜地看着他,让他觉得又可怜又可爱。 接过她的画板和绘画工具,离近才瞧见她紧贴的衣物勾勒出的青涩身材,内衣折出的线条也清晰可见,她的皮肤非常白。 目光控制不住地在她胸脯多停留了几秒,之后移开,他不自然地用手挠了下鼻尖,说,“先回我姑家换身衣服,不然很容易感冒。” 他话刚落郁莞琪就很给面子地打了个喷嚏。 两人相视而笑。 严路红不在家,暖暖也不知跑哪儿玩去了,严锦尧带她进浴室并给她找了一套暖暖的衣服,她洗完澡出来严锦尧已经煮好了一碗姜汤。 “喝了驱寒。” 回来的路上她喷嚏不断,显然是已经着凉了。 郁莞琪望着满满一碗黄色姜水,秀眉微蹙,咽了咽口水,并没有伸手去接。 她最讨厌吃姜,所以这一碗姜水她是怎么也喝不下去的。 严锦尧看出了她的为难,将碗给她说,“你等会儿。”转身就走了,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包话梅,是他从暖暖零食包里找的。 郁莞琪没再犹豫,憋足一口气将姜水喝完,严锦尧立刻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话梅。 、 指尖碰到她柔软的唇瓣,心头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他捻磨手指似乎那温软的感觉还在。 话梅酸甜可口,口中的辣味渐渐散去,她说,“谢谢。” “都那么熟了,谢什么。”严锦尧依旧冲她痞笑。 暖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有些大,更加显得她身材纤细苗条。她洗了头,用蓝色毛巾包着,精致好看的一张脸仿佛是幅人物素描画。 严锦尧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胸脯上,没穿内衣,能清楚地看到两点樱桃,他只觉嗓子眼发干。 “我去给你拿吹风机。”慌张的转身好掩饰裤裆里苏醒的怪兽。 在他转身的时候郁莞琪也发现他全身湿透了,回来的一路上他将伞都给了她。 郁莞琪在客厅吹头发的时候严路红回来了,见她穿着暖暖的衣服还以为是暖暖,大嗓门说,“大白天洗什么澡,你是不是淋湿了……” 郁莞琪转身,她怔了下没再继续往下说,换上和蔼可亲的笑脸问,“你咋在我家?” 严锦尧正在厨房准备午饭,听到她说话忙伸头出来说,“姑,她在山上画画没带伞淋湿了,我给接回家的,中午在家吃饭。”他手里拿了一把青菜,说完又把头缩回去了。 郁莞琪看着有点想笑但忍住了,她想说不用她没打算留下吃饭的,但还是没说,点了下头。 “好,今天中午多做两个菜。”说完也跟着一起进厨房忙活了。 郁莞琪在沙发上坐了没多久,暖暖也蹦蹦跳跳地回来了,看到郁莞琪很高兴,坐到她旁边抱住她胳膊问。 “莞琪姐,你怎么来了?是找我玩儿的吗?咦,你穿的好像是我的衣服,这衣服穿到你身上怎么那么好看,我以前都没发现。” 她一连串的问话让郁莞琪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好,只笑了笑。 厨房里传出严锦尧的话,“你以前没发现好看是因为穿在你自己身上。” 话里的嘲笑让暖暖暴跳如雷,冲到厨房叫嚷,“严锦尧,你这个三天不换内裤的家伙,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什么时候三天不换内裤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害臊,居然关注男人的内裤!” 接下来就是碗筷碰撞出来的乒乒乓乓声,很明显俩人在厨房斗起来了。 一场小闹剧最后被严路红的一声暴喝终止。 “你们俩谁要是把这晚鸡血弄洒了,小心你们的皮!” 厨房彻底安静。 暖暖从厨房出来,对郁莞琪吐吐舌头小声抱怨,“我哥最不要脸了,嘴还特贱,以后肯定打光棍。” 郁莞琪看着这热闹的一幕,似曾相识,其实很久很久以前,她家也是充满欢声笑语的。 爸爸妈妈在厨房做饭,她和妹妹在客厅打闹嬉戏。 【姐妹们留言珠珠走起来哈。】 思春 郁莞琪回到家已是夜深,浑身疲累无力,随便洗漱过就上床睡了。 这个点对严锦尧来说夜生活才刚开始,雨天葡萄不宜采摘,看天气预报未来三天都有雨,所以他可以休息三天。 不用早起摘葡萄去集市摆摊,房门一锁防噪耳机一戴,任姑姑早晨如何喊他都听不到了,可以安心熬夜打游戏。 吹着口哨进浴室洗漱,花洒从头淋下,镜子中映出他挺拔清瘦的身型,眼前忽然浮现一对微鼓的胸脯和小姑娘那张清冷美丽的脸庞,几乎是瞬间胯下沉睡的怪兽就昂起了头。 熟悉的肿胀燥热感让他低骂了一声,甩甩头试图甩走不堪的幻想。 最后他终于败下阵来,关了浴室灯,手握住了性器,冷水下的脑袋里想的却是未着寸褛的小姑娘。 奶子还没发育完全绝对能一掌可握,细白腿间的小逼肯定也如她人一般白嫩漂亮,性器插进去不知是如何销魂…… 第三天天气放晴,睡的正熟的他被窗外透进来的霞光惊扰,眼睛没睁开就听到了小路上姑姑的叫嚷声。 不是叫他起床,而是提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惊醒,噌地从床上爬起来,拖鞋都没穿拉开玻璃窗朝楼下喊,“姑,琪琪她妈怎么了?” 水泥小路上聚集了同村的人,看他们一个个头发凌乱穿戴潦草,显然是着急忙慌出的门,有人手里还拿着大矿灯,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地朝着村口去。 严路红回,“她妈早上上厕所自个儿出去了,两个小时还没回来,老郁让大家伙帮忙去附近找找。” “我也去!”严锦尧二话不说,套上背心穿上人字拖脸没洗牙没刷就加入寻人大队了。 进到队伍里严锦尧才看到走在最前头的郁莞琪,他跑上去,先是低头小心翼翼看了她表情,见她眼圈红红头发未束还穿着睡衣,他轻声安慰说。 “我们那么多人找肯定能找到你妈,别担心。” 郁莞琪没有看他,哭红的眼睛只四处张望,也安慰自己,“我妈妈不会有事的。” “你妈平时也会乱跑吗?” “她经常会自己跑出去,有时候会自己回来有时候得我们去找,有一次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被自行车撞了,说是看到了我妹妹……”说到这儿她突然不说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严锦尧忙转移话题,“你妈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或东西?就是村里有的。” “……我想起一个地方。” …… 一行人在村里找开了,不放过任何一条小路,叫喊声一直持续到太阳完全升起。 无数道金光倾泻,小镇被笼上一层耀眼金纱,晚起的人听说村里有人失踪也一起加入寻人队伍。 就在众人准备扩大寻找范围时,严锦尧背着郁母出现了,加上一旁的郁莞琪,是三个泥人,只见他们浑身糊满泥巴,就头还算干净。 严路红愣了一下,才认出是自家侄子,急跑上前问,“你怎么成这样了,捉鱼去了?”将他脸上的泥巴一点一点擦去。 “郁婶掉泥沟里了,我把人捞了上来,没什么事。” “你看看你耳朵里都灌了泥,你傻呀,找着人了不知道叫人吗,你能有老爷们力气大?”这是心疼大侄子出大力了,严锦尧耳朵里溅了泥点子,头发额头上也是,狼狈极了。 “姑,我没事,回去洗洗就好了,先把郁婶送回家,她在泥沟里泡了那么久再耽误会着凉的。” “让你二大爷去送,你也浑身湿了……” “姑,我没事,你回去做早饭,我饿了。” “好。”严路红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去做早饭了。 严锦尧送完了郁母直接回了严路红那儿,洗了个痛快的冷水澡,光着膀子喝红薯稀饭。 严路红问,“怎么回事,她怎么掉泥沟了,哪个泥沟?” “泥沟离葡萄园不远,我跟琪琪找去的时候她就在泥沟里,淹了半截身子也不喊叫,我就赶紧下去给她拖上来了。” “那你头上怎么会有泥点子呢?”淹半截身子说明泥沟不深,怎么也不会弄脏头发。 “她不配合一直挣扎,琪琪下泥沟跟她说了很多话,她才听话上岸。” 暖暖接话,“那她妈病的不轻,泥沟那么脏都不会自己上岸。” 严路红也点头,神色有些同情,“看来精神确实有大问题。”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会不会被脏东西缠上了,我赶明儿去问问赵神婆。” 听这称呼就知道赵神婆是干什么的了,专给人看事儿的。 暖暖撇嘴说,“别了吧,小时候赵婆子差点没治死我。” 小时候她高烧不退吃药也没用,严路红就是请了赵神婆来,点了香神神叨叨念了一阵最后给她喝了香灰水说邪祟已除拿了几百块就走了,最后害她拉了几天肚子。 “最后还不是好了,你个孩子懂什么。”严路红懒得跟她多说,打定主意帮这个忙。 翌日,严锦尧提了一袋新鲜的葡萄跟严路红去郁莞琪家看望郁母,严路红跟郁父说了请赵神婆给郁母看事的情况,并将自家女儿生病被赵婆子看好的经过描述的绘声绘色,好像赵神婆是神仙一样。 无神论的大学教授郁父笑着拒绝了,他一个知识分子是不会信这个的,并跟严路红说要相信科学。 严路红没再多说,叹气离开了。 严锦尧也跟着离开被郁父叫住,“小尧,我听琪琪跟我说了,昨天是你将她妈妈从泥沟里背出来的,真是谢谢你,今天中午别回去了,留我家吃顿饭。” 严锦尧想起葡萄园里还没摘等着送的葡萄,张口就想拒绝,就看到从厨房里洗好水果出来的郁莞琪。 郁莞琪穿着米白色带印花的睡衣睡裤,青丝用金属娃娃夹高高夹起,娇俏可爱,缓缓走过来给他递了个桃子,唇角微扬起一个干净好看的微笑。 严锦尧接过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桃子,点头说,“好,中午搁叔家吃饭。” 又对郁莞琪调笑说,“琪琪妹妹,你可得把家里好吃的都拿出来招待我。” 郁莞琪点头没说话。 一笑倾城 暑假很快过去,迎来热闹的开学季,因为郁父之前跟镇学校打过招呼郁莞琪成绩又好,所以她入学手续办的很顺利,还进了初三最好的班级。 郁父任教初三的物理课. 上学的日子对爱学习的学生来说是充实快乐的,比如郁莞琪,但是对差生来说就是煎熬堪比坐牢了,比如暖暖。 初一跟初三中间搁了三个楼层,下大课暖暖就会抱着零食去找郁莞琪玩,跟她讲班级的趣事,班里某某男生打篮球把裤裆扯开了某某女生臭美偷涂了母亲的口红嘴巴像吸血鬼她自己又喜欢上了某某零食等等。 郁莞琪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回个嗯字,暖暖也不在意她的少言,自顾眉飞色舞地说着。 就这么初三上学期结束了,期中和期末考成绩郁莞琪都是年级第一,将原来的第一名村支书的女儿李嘉淑撒了一大截。 自上次郁母私自出门失踪被找回后,郁父去上课就会把家里的大铁门锁上,课一上完就又立刻赶回来,生怕她又出什么乱子。 郁莞琪写完作业就会陪母亲出去遛弯,去的最多的就是严锦尧的葡萄园,总之这半年过的还算平静。 一进入腊月,浓烈的年味气息就有了,每家每户都开始置办年货,郁莞琪家住在路边,从早到晚都能听到电动三轮和小货车一趟趟经过的突突声,拉着满满当当的食材,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调皮的孩子会在各个村头扔炮仗,时不时传出砰砰的爆炸声,总能吓的郁莞琪捂耳朵关门窗,她害怕炮声,但不讨厌带来的欢快气氛。 村里卖豆腐的是个性格直爽上了年纪的女人,郁莞琪跟人一起叫她王大娘,打了五块钱的水豆腐,离开时正巧碰到跟人勾肩搭背嬉笑而来的严锦尧。 严锦尧瞧见她眉开眼笑地打招呼,语气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琪琪妹妹,买豆腐呢,怎么就买这一点,不够我塞牙缝呢。” 同他一起玩的少年是王大娘的孙子余前,接话说,“这豆腐也不少了还不够你塞牙缝,怎么,你是属狗的?” 严锦尧照他屁股就是一脚,俩人打闹开,郁莞琪也没说话,就安静看他们打闹,等他们笑闹声小了才说。 “我爸去市里办事了,家里就我跟我妈妈俩个人,够吃。” 严锦尧转头对少年说,“不跟你玩儿了,我要回去。”对郁莞琪打了个一起走的手势,俩人一起往大路去。 安静走了没几步,郁莞琪感觉自己的帽子被什么拉住了,抬头一看,就见严锦尧正在用手扯她帽子。 “你这妮儿眼光真不行,弄个狗帽子戴。”她毛绒绒的粉色帽子上有两个长耳朵,粉色围巾将她围的严实只露出俩眼睛和鼻子,长到脚踝的白色羽绒服,看上去就是个行走的大布偶。 “这是兔子耳朵。”郁莞琪皱眉,也用手拉了下长耳朵,真不明白他是什么眼神,狗耳朵也没这么长吧。 严锦尧说,“行,那就兔子耳朵吧,可千万不能让暖暖看到,不然又要买同款了。” 每次暖暖看到她穿什么好看的衣服,回去总会缠他买同样的,他有点佩服暖暖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同样的衣服穿她身上真的是一言难尽。 “昨天我已经把链接发给她了。” “那完蛋了,我眼睛又要受罪了。”他能想象到暖暖胖胖的脸戴着毛绒绒的长耳朵兔子帽子的模样,肯定像熊。 郁莞琪没接话,只是想到暖暖戴上帽子的模样也觉得有点好笑,低头牵起了唇角。 “瞧,你也在笑暖暖,等下我就回去告诉她,说你嘲笑她脸大。”严锦尧见她笑了,弯腰将头扭到一个奇怪的姿势凑到她跟前,故意拿话逗她。 “我没有。”郁莞琪反驳,忙闭紧了唇,不敢再笑。 “你有你有我看到了。”严锦尧就喜欢看她有言难辩的模样,可爱的很。 因为她大多时候都是高冷寡言,十来岁的小姑娘老气横秋的,就该活泼些跟暖暖一样才对,所以逮到机会就会逗她,更重要的是她笑的时候非常好看。 郁莞琪知道他是故意的,就没再说话,只拎着豆腐朝前走。 严锦尧双手抄裤兜在她前面背朝后倒走,走路不看路,一双黑眸只瞅她,嘴里还在调笑,忽然郁莞琪停了脚。 严锦尧还在倒着走,说的正嗨双脚打滑,一个草字出口他人也已经摔倒在地,他人高马大摔的四仰八叉,像只大虾。 这下郁莞琪笑出了声。 严锦尧没急着爬起来,而是坐在结冰的地上昂头看她,痞气地笑。 日光穿透薄雾些微刺眼,她白皙清丽的容颜更是晃的他眼花缭乱,此时他脑海里只浮现出四个字:一笑倾城。 “你是故意的吧,就不怕把我摔死了。”她突然停脚不走,肯定是看到前面有没化的厚冰,等着看他踩上去出丑呢。 “你穿的厚。” 要说他的穿着也很奇怪,零下一两度的天气,他上身穿灰毛衣搭黑色短款羽绒服还算正常,下身却穿了个紧身牛仔裤,牛仔裤看着就是春秋款,将他本就长的腿勒的更显笔直修长。 最最奇怪的是他穿了双浅绿色绵羊拖鞋,一看就不是他的,脚后跟都露出了一大截,应该是暖暖的。 整个人就不修边幅。 “我不管,反正我要是摔残了就赖你,你得养我一辈子。” 郁莞琪从来就不会聊天,尤其是这种没有营养的聊天,所以没接话,绕过他继续朝前走,严锦尧挥舞着大膀子在身后喊。 “喂,你个小没良心的,就不知道拉我一把吗……” 郁莞琪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锦尧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膝盖,决定回去穿条秋裤,没走几步就遇着了严海金,非拉他去打台球,他没好气道。 “草!那么冷的天,脱裤子拉屎都费劲,哪能握得住球杆,不去!” “骚的你还穿了双绿羊拖鞋,冷个屁,快走,小鸡他们等着呢,年关都忙死了出来一趟不容易。” 严锦尧被拉着去了台球室,果然小伙伴们都到齐了,见到他脚上的绿羊软拖纷纷吐槽问他是不是偷穿了暖暖的鞋,严锦尧也没理。 他才不会偷穿小女孩的拖鞋,这是暖暖特意给他买的情侣款,两人一人一双,就是给他买小了两个码,他穿着挺软乎。 下午的时候严锦尧球杆一丢,要回家吃饭,严海金出去买烟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喊,“不好了,郁叔出事了!” 郁父离世 严锦尧烟刁嘴里,还没点,闻言两指夹了烟问,“郁叔怎么了?” “听说他经过水坝看有孩子在上面玩,水坝冰薄孩子掉水里他去救人,两个孩子他救了一个,最后自己也没上来,已经被村里的人送去县里的殡仪馆了。” 严锦尧只觉脑子里某根神经似抽了一下,疼的很,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指间的烟也掉了。 严海金推他一下,“尧哥,你怎么了,不至于吧。” 都是邻居平时相处的不错,郁父又是德高望重的老师,郁莞琪又长的格外好看,他们这群半大小子对郁父就有点爱屋及乌的感觉,但是要说对他非常特别也不至于。 严锦尧没说话,一路跑回家拿了货车钥匙直往县里殡仪馆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将小货车停好,他站在大门口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阵阵哀嚎哭声,脚步沉重,不敢进去。 眼前有画面一闪而逝,小男孩躲在墙角偷偷落泪,倔强地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也不知在外站了多久,天空飘起了雪花,严锦尧脚下已是一堆烟头,深吸一口气,他抬脚往里走,就看到抱着骨灰盒出来的郁莞琪。 她穿着薄睡衣和软拖,凌乱发丝上铺了层雪,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她抱着骨灰盒的双臂在剧烈发抖。 她安静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泪水如断线珠子般往下掉,嘴唇也颤抖的厉害。 村支书李明浩跟在她旁边,神色凝重,也不忍看她流泪,叹气安慰说,“节哀顺变吧,我会向上面请示发个见义勇为奖,或许对你以后的求学路有所帮……” 李明浩话还没说完就见郁莞琪身子直往地上栽,严锦尧眼疾手快一手搂住她一手接住骨灰盒。 郁莞琪因为寒冷和伤心过度晕厥,在医院挂了点滴很快苏醒过来,睁开眼就找东西,发现骨灰盒正静静躺在枕边,泪水又汹涌而下。 最疼爱她的爸爸走了,没有丝毫征兆,突然就离开了,明明早上还在嘱咐她天冷出门多穿衣,然而只半天不到的时间就跟她阴阳两隔了。 此生,再也见不着了。 “爸爸!爸爸!别走啊!爸爸!爸爸……” 悲伤至极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宣泄,她抱着骨灰盒哭的肝肠寸断。 这是个独立病房,哭声惊扰了隔壁病房的人,有人前来围观,议论纷纷。 严锦尧用单薄的身子挡着门上的玻璃,不让他们看,而他自己更是低着头,鼻头酸疼,他用手使劲儿揉搓,直到将乱七八糟的情绪揉碎不见。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严锦尧才抬头看向坐病床上用双臂将自己抱成小猫一样的郁莞琪,点滴已经打完,她要下床。 严锦尧说,“外面雪大,车子打滑不能走,你搁床上多躺会儿,你妈有我姑和几个婶子在照顾别担心。” 郁莞琪看了眼外面的大雪,一言不发地躺回到病床上,将骨灰盒也一起塞进被子里。 爸爸会冷。 严锦尧知道她没睡,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前,垂眼看她。 她双眸紧闭,睫毛湿润,有泪水从眼角滑落,散开的头发凌乱地铺在苍白的面颊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鼻涕。 严锦尧抽了纸弯腰将她脸上的水渍擦干净,并将她头发也梳理整齐别到耳后,温声说,“事情都发生了,难过也没用,你还有妈妈,她还在家等着你。什么都不要想,休息一会儿,等雪小了我们就回去。” 郁莞琪没吭声也没动,再次睁开眼严锦尧已经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双目放空,她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想了很多也好像什么都没想,多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可是门外杂乱的脚步声,人的说话声,还有躺在枕边的骨灰盒告诉她。 这不是梦,是真的。 俩人回到八里岔小镇已是晚上,雪未停渐小,路灯昏黄,严锦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车开回家的,反正到家时他握方向盘的双手连同手臂都是麻木冰冷的。 郁母已经熟睡,严路红和一个女人在一旁照顾,看到郁莞琪红肿的双眼,严路红神色尴尬地说,“琪琪,婶子嘴快,把你爸的事说了,你妈情绪非常不稳定。” 郁莞琪摇摇头,不想多说什么,就道了句谢,严路红拉了同来的女人走了,见严锦尧还没要走的意思,抓住他手将人带走了。 踩着积雪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严路红和女人唉声叹气地闲聊着,分叉路口女人道别拐了弯,只剩他们姑侄俩。 雪停了,月亮露出半个脑袋洒下清幽的光,狗吠声响彻小镇。 严锦尧似是自言自语地问,“她怎么办?” “什么?”严路红冻的直揉耳朵没听清他的话,严锦尧又说了一遍,严路红听清了,拔高音量很是意外。 “什么怎么办,日子照样过呗,四肢健全还能饿死吗?再说,他们家里指不定多少存款呢咱们操什么心,天太冷了,快回去吧。你这几天哪儿都不能去,老实去葡萄园修枝,来年有个好收成。” “知道了。” 冬天葡萄要修枝,不然容易坏掉或减产,严锦尧懒,每年年底修枝他都会拖到下雪,等他忙完十几亩的葡萄园也已经过元宵了。 距离郁父离开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严锦尧忙走不开不知道郁莞琪家里的情况,就会叫暖暖来问话,暖暖几乎每天都往郁莞琪家跑,跟他如实汇报。 郁母在得知郁父离开的消息不出意外地犯病了,幸好吃了药给控制住,前几天还有邻居大妈大婶帮忙照看给母女俩给送热乎的饭菜。 只是年关每家都有事忙,后面去的人就少了,因为暖暖去的太勤严路红还骂了她几次。 毕竟在他们眼里,人既已离开,亲人再多伤感也无济于事,日子还得照常过。 听完暖暖的叙述,严锦尧说,“快开学了,你赶紧复习功课,别往她家去了。” 暖暖会错意,急的眼睛都红了,“哥,你怎么跟他们一样,难道不管琪琪姐和她妈了吗,你都没看到她妈发病可吓人了,琪琪姐别说做饭了就是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这样子她还怎么上学啊。” 严锦尧点了根烟,仰头望天,“不是不管,而是现在都忙,等忙过这阵吧,你成绩提不上去再往她家去我姑就该揍你了,我明天去她家看看情况再说。” 他姑的脾气他知道,热心也有,但不多。 送几顿饭可以,但每天去送指定是不行。 暖暖得了他的保证,抹一把眼角的泪对他笑说,“哥哥,你最好了,我一定好好学习这样去找琪琪姐我妈就不会说我耽误学习了。” 严锦尧轻拍她头,淡淡地笑,心中却苦涩不已。 那个小丫头该怎么办呢? 心疼她 郁莞琪在房间写作业就听嘭的一声巨响,连忙跑出去查看,就见椅子歪倒母亲摔在地上,一只花瓶四分五裂,碎屑扎进她手掌中鲜血直流。 “妈妈,你先起来,我给你上药。” 郁母像是听不到她说话,任凭她如何拉扯就是赖在地上不起来。 郁莞琪拉的一身汗,只好将医药箱拿过来,翻出酒精和棉签,然而郁母并不配合,挥手将医药箱打翻,里面的药物全都飞了出去,滚的满屋子都是。 郁莞琪擦药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各种药滚进沙发桌肚内,郁母将踩翻的椅子扶起来,脚踩上去继续未完成的事。 郁莞琪看着柜顶那张跟她有着同样面容的女孩照片,许久才起身将它给拿下来,郁母赶紧抱在了怀里,口中喃喃,“琴琴,我的琴琴宝贝,琴琴宝贝……”又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张照片,是郁父年轻时候的单身照。 她将两张照片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全世界,口中不断喃喃,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妈妈,你先起来,地上凉。” 郁母根本不理。 “妈妈,我们回屋。” 换来的依旧是沉默,还有用力的推搡。 郁莞琪只觉心力憔悴,坐在地板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听着外面传来的车辆人行声,内心荒凉无比。 父亲离开后,本来病情有所好转的母亲抑郁症更严重了,倒是不出去乱跑了,就是爱翻东西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屋里所有的东西她一天都要摔十来遍,不让她摔她就发火,跟不认识她一样,还会把自己反锁在房间。 有一次,她担心母亲一个人在房间想不开,翻窗户去看摔了下来,膝盖肿了一周,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 短短的二十天,她已经被母亲折腾的形容消瘦心中绝望,明天就开学了,而她的寒假作业还没写完,而且开学后她还要面临一个更大的难题,她上学谁来照顾母亲? 乡亲们每天都来看望,端菜送水,见她忙不过来还会帮她照看一下,可是总不能老是麻烦人家。 如果她选择照顾母亲,就不能上学。 不上学肯定是不行的。 想着,泪水无声滑落。 她今后要怎么办? 已经立春,可是她的心却凉寒如冰,连窗外的鸟雀声听来都如此刺耳。 郁母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脚步飞快地往楼上去,郁莞琪赶紧追上去拉住她,“妈妈,你不要上楼,会摔下来。” 一次她脚踩空崴了脚,修养了两个月才好,当时有爸爸照顾可是再崴伤了她要怎么照顾? 郁母挥手将她推开,十来岁小姑娘哪有成年人力气大,当即就被甩倒在地上,额头撞到茶几角,立刻红了一大片。 “啊……”郁莞琪痛的叫出声,严锦尧在半掩的门外看了许久,此时才推门进来,没说话,而是将她扶了起来,从屋里各个角落找到药品,拿了红药水和棉签来。 “先把我妈妈弄到卧室里,她会乱跑乱摔。” 严锦尧点了头,也不管郁母的反抗,直接将她扛到一楼卧室,问她,“钥匙呢。”从外面反锁。 郁莞琪摇头,“不行,不能锁她,她会翻窗户。” 严锦尧皱眉,关于郁母的病情他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亲眼所见才知道有多吓人多无奈,刚刚见她坐在地上面对母亲无理的举动表现出的茫然和痛苦,让他看了都心疼。 父亲离世母亲发病,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要如何承受。 “那怎么办?”严锦尧问。 郁莞琪没说话而是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出来时抱了一沓厚厚的相册,郁母见了相册才安静下来,在沙发上默默翻看起来。 她说,“医生建议不要让她看过去的东西,可是不给她看她就会闹,闹的厉害了我才会拿给她。” 严锦尧用棉签蘸了酒精和红药水给她额头上药,才说,“明天你去上学,我帮你看着你妈。” 郁莞琪诧异地看他,“可是你要看葡萄园。” “之后的半个月我都不会很忙。” “可是我妈妈不能离人视线。”在她不闹腾的时候最少也要看六七个小时,几乎能占去人大半天的时间。 “我把她卧室的窗户焊死,她翻不出来,而且,你要再多去拍些照片给她看。” 她的同胞妹妹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照片能安稳郁母的心,那就多照一些给她看,最起码她不会再折腾。 “这样……可以吗?”医生的建议是让她慢慢遗忘过去,若是每天都看妹妹的照片就跟医生的建议背道而行了。 “不这样也没更好的办法了,除非你不上学了。” “好。” 有爸爸在她还有依靠,现在依靠没有了她就要靠自己,而她以后唯一的出路就只能靠上学了。 很快严锦尧就找来了不锈钢棍子和电焊将郁母卧室的大窗户给上了安全网,又带着郁莞琪去镇上照相馆拍了好些照片,照片当时就刷了出来,做成了一个个小大不一的相框。 弄完这一切后,天也黑了,严锦尧问,“你会做饭吗?我有点饿。” 等她长大 莞琪犹豫了一下说,“会做,但是不怎么好吃。” “没事,能吃就行。” 严锦尧毫不在意,大剌剌躺在沙发上,懒散了几天的身子猛然做焊窗户的体力活,确实有些累,他都不想动了。 郁莞琪端了两碗面条出来,严锦尧深吸一口气,称赞,“好香啊,肯定很好吃。”说完也不等她请,拿起筷子就挑了一大口。 然而等面进嘴里,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郁莞琪早有预料,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来淡定地说,“是不是咸了,你多喝点水。” 一口齁咸的面卡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严锦尧痛苦极了,最后还是决定吞进去,将一杯白开喝的一滴不剩。 “你把一袋盐都加进去了吧。”知道盐加多了还放了香油进去补救一番,可是香油加多了也不好吃呀。 吃了一口严锦尧就放下了筷子,郁莞琪面色羞赧,不敢看他,低头扒自己那一碗。 “不要命了还吃呢。”严锦尧将她筷子夺了下来,自己走去了厨房,边说,“怪不得你妈病情不见好,估摸就是被你喂盐喂多了。” 身后郁莞琪没吭声,严锦尧从厨房里找到食材做起来。 他极少做饭,但是跟郁莞琪厨艺比起来还是绰绰有余。 “是吗?”郁莞琪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将正在专心做饭的严锦尧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他说,“逗你的,你妈就是病情严重了,跟你做的饭没关系。” 郁莞琪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 入学后郁莞琪更忙了,上学都是踩着点儿来,放学也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为了能早点放学她总会提前预习功课然后跟老师请假,各科老师都知道她家里的情况,郁父也在学校任职过半年,对她格外照顾。 严锦尧只要有时间就去帮着照顾郁母,指着照片给她编故事,郁母认真听着不再有过激行为,但还是会摔东西或大叫。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夏天来临,严锦尧忙碌的时候也到了,每天天不亮就去葡萄园摘葡萄,打包好送到镇上的几家超市,为了节省时间他已经不在镇上摆摊了。 其实批发出去更省事还能多赚点,主要是他又懒又爱玩,在镇上摆个摊子跟三五朋友约着玩姑姑不会骂他,否则见他闲了就会给他安排别的活儿。 比如姑姑会让他去找那个她认为他娶回家能给家里带来好处的村支书的女儿李嘉淑玩。 小货车刚在家门口停好,一身白裙的女孩就走了来,女孩似乎在这儿等很久了,从挡风玻璃前跟他四目相对,她笑的像从墙头冒出来的月季花。 严锦尧也回她一个笑,推开车门下车,问,“你怎么来了?还是作业留少了。” 个把月不见,女孩如春日的柳条般长高了些,脸上的婴儿肥不见了,成了现下最流行的瓜子脸,青涩而美好。 “作业写完了,不是快中招考了么,来找你玩放松一下心情。” “你一个女孩子跟我大老爷们儿玩什么,我又不踢毽子跳皮筋。” “我现在也不踢毽子跳皮筋了。”李嘉淑跟他进了屋,见他屋里乱糟糟的拿了簸萁笤帚来,“你家都快成猪窝了。” “我很少在家睡,都在我姑家,你又不是不知道。”严锦尧拿了干净的衣服去浴室,又对她说,“我车上还剩半筐葡萄,你等下带回去吃。” “好。”李嘉淑眉开眼笑。 严锦尧洗了澡出来,堂屋和卧室已经被打扫干净,李嘉淑坐在床上看电视,见他出来正色说。 “我是来跟你一起去郁莞琪家的,我带了些桃子和梨还有我妈做的肉包花卷,她一个人又上学又照顾她妈肯定没时间做吃的。” “嗯,走吧。”严锦尧提了她带的东西走了几步又折回去从小货车上拿了几串葡萄。 李嘉淑却问,“你葡萄不是给我的么?” “里面还有。” “哦。”李嘉淑沉思着还是开口了,“你对郁莞琪很好啊,一直在帮她照顾她妈,都不去街上摆摊了。” “不摆摊也买得出去,不止我帮她邻里乡亲谁不帮她。” “也对,以后我有时间也去看看她,她学习好还能帮我补补功课。”李嘉淑脸上的郁色散去,跟紧了他的步子。 她又说,“郁莞琪日子其实也没那么难过啦,他爸救人的英雄事迹都上电视了,被评论今年XX省最感动的人,政府奖励了五万,我爸鼓励村民捐款筹到了三万,他爸救的那个小孩家里是在大城市开加工厂的, 小孩放寒假回老家玩不慎掉进了结冰的河里,小孩是家里的独子,小孩爸给了郁莞琪一百万的感谢金,算下来她有一百多万存款,足够她和她妈过下半辈子了。” 严锦尧停了脚步,严肃地说,“一百多万换你爸的命,你愿意吗?” 李嘉淑立刻闭嘴不再说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这是第一次冷着脸跟她说话。 严锦尧看都不看她自顾朝前走,李嘉淑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 爸爸离开的第三年,郁莞琪也已经适应了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 她上课期间,就会将母亲锁在卧室里,不关铁大门,钥匙留在院子的桌子上,邻居们谁有空就会打开卧室跟母亲聊会天陪她坐会儿,或帮她打扫一下小楼的卫生。 去的最多的就是严锦尧和他姑姑严路红。 严路红之前还反对严锦尧和暖暖总去郁莞琪家,但暖暖说郁莞琪学习好会帮她补习功课,严路红并不相信,在暖暖拿回了某次的考试卷子看到上面鲜红的70分,严路红满心欢喜地同意了。 而她自己去的更是比他们还勤,帮着扫地洗衣服有时还带着郁母出门逛街。 严路红也是被生活摧残过的可怜女人,丈夫抛弃公婆驱赶亲人离世,所有的苦都吃过,不止一次表示郁母的苦只是她的十分之一。 她跟郁母年纪相当,聊天时绘声绘色很有感染力。 郁母似乎很喜欢听她讲话,时间久了,郁母发病次数也少了,还会做些简单的家务活,为此郁莞琪除了感谢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个小镇的人都对她们很好很好,她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那就等她长大吧,等她学业有成吧。 高三最后一学期,郁莞琪用尽了所有的努力冲刺高考,每天都学习到深夜凌晨,郁母会陪着她给她送上一晚热粥或冲上一杯奶粉。 望着逐渐恢复健康的母亲,郁莞琪仿佛在黑暗里看到了一抹曙光,生活也有了盼头。 只要母亲能照顾好自己,她就能安心地去上大学,大学毕业工作稳定,她就在工作的城市付个首付买套房子将母亲接过去。 她上班母亲在家,母女二人就这么过完余生,挺好。 然而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到,临近高考的前一周郁母出事了。 我就是喜欢她 郁母的病情就跟预测不准的天气一样,前一秒还有说有笑,下一秒就会突然想起什么大叫着摔东西,若有人看着还好,无人的时候她就会发疯了一样跑出去。 八里岔小镇上有个教堂,北方人大多信奉基督教,教堂周六周日开放。 教堂是西欧建筑风格,两层高相当于自建房的四层,正是农忙时,教堂里没什么人,看守教堂的单身汉老李也去自家地里收拾仅有的两亩小麦了。 郁母从楼顶跳下来是被路过放羊的老大娘看到的,地上一滩血,人躺在血泊里人事不省,老大娘活那么大把年纪第一次见那么多人血,险些吓出心梗,之后边跑边大喊救人。 郁莞琪在上上午第三节课的自习,做一套物理试题,物理丢分太多,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疯补,忽然,心口疼了一下,像是被针扎了手中的笔滑落。 她用手紧捂住,摒住呼吸几秒钟后不舒服的感觉才下去。 一定是这段时间熬夜熬的,等高考过后一定要好好休息,身体不能垮,她还要照顾妈妈。 班主任急忙走进教室,“郁莞琪你跟我出来一下。” 郁莞琪愣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没说话跟着班主任出了教室,同学们伸头张望,议论纷纷。 “你赶紧去市里人民医院,你妈从楼上坠落昏迷不醒,还有一口气,县里的120刚将人急转过去,手术需要你签字。” 脑袋嗡的一声,她身子一垮直往地上瘫被班主任一只手拉住,安慰说,“你先别急,人还有气,先去看看情况,快点,车子就在校门外等你。” 郁莞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爬下楼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阳光刺眼,身双脚似乎踩在一团棉花上,完全找不到支撑点。 上车,上高速,下高速,下车,签字,手术室。 所有的所有她都像是在做梦。 她背靠墙壁蹲在地上,看着手术室上方亮着的红灯,意识才慢慢回笼,才知道现在她在经历什么。 母亲坠楼,是意外吗? 不是! 她忽然想起前一晚母亲陪她学习到凌晨,任她如何劝她就是不听非要陪着她一起。 那晚她像是第一次见自己一样,她看试卷,母亲在看她,泪水莫名其妙地往下掉。 她问:妈妈,你怎么了?别熬着了,对眼睛不好,快去休息。 她擦了泪笑说:我在想,若我走了我的琪琪宝贝该怎么生活呢? 她说:妈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的生活都是甜,相信我。 母亲点头没有说话。 现在想想母亲当时的状态和说的话,其实是有预兆的。 小女儿的离开让她伤心自责导致抑郁,最爱的丈夫也突然离世,更是让她本就受伤的心灵雪上加霜。 这段时间母亲的正常更像是一种回光返照。 她终于解脱了。 郁莞琪终于难以压制心里的痛苦,失声痛哭。 可是妈妈啊,我也是你的孩子,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爱我吗? 妹妹的离开压垮了你,爸爸的离开让你对生活彻底失去希望,可是我还在啊,我还在呢,我还在的啊! 路过的医生和病人家属都静静看着,沉默着,甚至有的湿了眼眶。 医院里每天都在上演生离死别,女孩的哭泣并没有让人促足观看太久,很快,手术室的走廊里只有女孩一个人,哭声依旧悲凉。 八个小时的漫长等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医生走出来一眼就找到了病人家属,因为只有郁莞琪一个人蹲在地上,眼睛红肿,泪水还在往下掉。 “小姑娘,你母亲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下半生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郁莞琪连忙站起身走上前,并没听懂医生的话。 医生见她似乎没懂,直接了当地说,“植物人。”又说,“你先别急着难受,市医院医疗条件毕竟有限,我建议你尽快转到省医院,不过植物人是肯定的,主要是保住一条命,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 “不,不放弃,我要治。”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父亲呢?其他家属呢?” “我爸爸去世了,家里没别的亲人,我就行。” “那行,治疗方法我已经说了,但是治疗费我要明确跟你说一下,你母亲的命可以说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全身瘫痪没有意识,就吊着一口气。后期治疗费用几十万都是少的,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现在就去办转院。” “好。” 因为母亲出事,郁莞琪错过了高考,在省医院足足住了三个月,母亲才办理出院。 从医院出来,郁莞琪推着轮椅上的母亲,望着蔚蓝的天空,恍如隔世。 为了方便照顾母亲,她简短了一头美丽的长发,现在的短发极肩,面容憔悴,脸瘦的只有巴掌大,看起来更显稚嫩。 严锦尧双手接过轮椅,并将外套披她身上说,“入秋了,穿多点。” 郁莞琪将衣服穿好,跟他一起将母亲送上车,司机扭头问,“坐好了吗?” 严锦尧坐上副驾说,“师傅,走吧,走高速快些,过路费我们自己出。” “行!” 六个小时的路程,中间没有停歇,就为了早些回去。 回到阔别已久的小院,没有想象中的凄凉,小院被打扫的很干净,花儿还没凋谢,都在该绽放的时间努力且鲜艳地绽放着。 栀子花的香味依旧浓郁。 推开门,屋里还跟之前一模一样,干净整齐,就连放水杯的位子都没有变化。 郁莞琪回头对严锦尧说,“谢谢你。” 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在我生活最低谷最痛苦的时候陪伴我和我的母亲。 “赶快休息吧,米面粮油都在橱柜里,自己做些简单的饭菜,之后的几天我可能来不了了,我姑……你也知道。”严锦尧没往下说,神色有些赧然。 “好。” 郁莞琪目送他离开,许久,才转身回屋。 母亲住院的第二天,严锦尧得到消息就连夜赶去了,她在医院的这三个月,严锦尧跑去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反正每当她熬的受不住的时候严锦尧就会出现,帮她给母亲喂饭上厕所洗衣服。 他的行为让他姑很不满,葡萄园因为没有及时打理,都生虫子了,有的直接枯了叶子死掉,他姑给他打电话时她无意中听到了。 【她跟你什么关系啊,你上赶着找麻烦,家也不要了,葡萄树都死一半了,你算算你损失了多少钱,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姑,我当她是妹妹,就跟暖暖一样,她无依无靠一个人怎么办,我帮着点也不费什么,你别管了,大不了明年我将葡萄园扩大把损失的挣回来。】 【把她当妹妹?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你是又当爹又当孙子,你是不是喜欢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眼不瞎,我警告你,她家那烂摊子你不许管了,否则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就是喜欢她怎么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在他气冲冲地挂了电话转身时,还来不及离开的郁莞琪跟他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气氛非常尴尬。 他的那句话至今在耳边回荡不散。 我就是喜欢她…… …… * 【尧哥算是告白了吧,接下来就要接琪琪妹妹回家了,开始同居生活。看的姐妹好少珠珠也少的可怜,呃……加油加油!】 我要你 严锦尧为了避开姑姑回了自己家,刚推开门,一只鞋子朝他砸过来,他也没躲,严路红提着扫把出了门,将他赶到院子里,大嗓门吆喝。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忘了自己还有个家呢。” “姑,进屋说。” “不进屋,就在外面说,我问你,你到底想干啥?成天的往人家家里跑,你又不是她家的长工。” “姑,别说话那么难听。” “难听?你还知道难听啊,我就问你,你再管下去自己家还要不要了?” “姑,你烦死了,能不能别管那么多,我不小了,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严锦尧心里头是说不出的烦闷。 临走时他们姑侄俩的电话内容她都听到了,他冲动之下说出的话现在想想后悔不已,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她。 他已经不是十七岁少年,二十岁的他已经深刻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喜欢郁莞琪,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也许从见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她长得好看性子清冷,会画画会弹钢琴,多才多艺。 逗她时她会害羞会腼腆,真正生气时又是默不作声的,但是只要你跟她说话她还是会回应你。 “你真是疯了,明天我就去镇上找神婆来给你看看,看那个小狐狸精给你下了什么迷药。” 严路红也是气昏了头,一时口无遮拦,居然将狐狸精三个字都喊了出来,立刻引来了左邻右舍的围观和议论纷纷。 “姑,你闭嘴!别说了!”严锦尧胸口火焰直往上窜,拳头紧握,气的身体都在颤抖。 “是啊,过份了,说的过头了。” 严路红见邻居的反应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是既然话已经说出,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如果这么说能让唯一的侄子摆脱掉麻烦她也甘愿做坏人。 “我就说,一定是她给您罐了药,你一天天巴巴往上凑……”后面说了很多,严锦尧捂住耳朵一个字也不想听。 暖暖也跑了来,听到母亲不堪入耳的话,哭道,“妈,你在乱说什么啊,我刚刚看到琪琪姐哭着跑开了,往山后面去了。” 严路红顿时不嚎了,脸色通红一片。 有邻居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婶子你这就过份了,不愿让尧仔帮忙就说不让帮,怎么往琪琪身上泼脏水,多好的一个孩子。” 严路红羞愤不已,紧闭着嘴,一言不发了。 突然一个邻居大喊,“后山有一片湖,那丫头该不会想不开吧,赶紧去看看。” 严锦尧已经箭步冲了出去。 严锦尧离开后郁莞琪进屋将母亲安顿好,一直在想严锦尧说的那句话,她已经十七岁,什么都懂了。 严锦尧为她做了太多太多,无论是父亲在世前对她如小妹妹般的照顾,还是父亲过世后他仿佛家长一样对她嘘寒问暖,尤其是母亲变成植物人后他帮着照看,若说他对她真像对暖暖那样是单纯的兄妹情,她不信。 或许在没听他说那句话之前她会这么以为,可是听到了她就不能视而不见。 有些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喜欢一个男生是什么样子,若是如书中描写的,看到一个人就会欢喜会时时刻刻想看到他,那么她应该是喜欢严锦尧的。 初见他,他吊儿郎当没正形,跟好兄弟玩斗地主,拿话逗她,她并不讨厌。 隔几天见不到他,又总会想他,对别人就不会。 就是喜欢吧。 她决定找到他跟他说清楚。 他离开的方向是自己家,她就跟过去了,之后就听到了他跟他姑的争吵。 在郁莞琪的生活里见过的所有人都是平和的,父亲在大城市当老师时,他的学生见到她都是面带微笑,即便妹妹车祸离世,她只是感受到与亲人分别的痛苦,并没有感受到外界的任何恶语。 来到八里岔小镇后,淳朴善良的村民更是让她有游子归家的温馨。 要说这十七年来她听得最恶的话,那就是严路红说的狐狸精了。 对她百般照顾的婶子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说她是勾人的狐狸精,换作任何一个女孩都承受不住,更何况还是曾经她那么喜欢那么尊敬的婶子。 羞愤之下她跑去了后山,望着蓝色的湖面,她有一个绝望大胆的想法。 就这么跳下去吧,一切都结束了。 再也不用痛苦了,不用操心以后了。 植物人妈妈需要她一辈子寸步不离的照顾……她的学业已经没有指望了……所有的钱都用来给母亲做手术甚至还欠了村民的钱……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跳下去,就都结束了…… 严锦尧跑来时,正看到小姑娘张开双臂往湖里跳,他心都提到嗓子眼。 “郁莞琪!!” 扑通扑通两声,一前一后,二个身影瞬间消失,随后跟来的村民惊呼大喊。 “这湖水很深,有没有会游泳的,快下去救人!” …… 严路红在看到严锦尧跳下去时,人已经吓傻了,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语无伦次,“尧儿,我的小尧……我的心肝……我的命……姑错了……姑错了啊……别……别……” 暖暖也抱着她哭,“妈,你说那些干什么,被鬼上身的是你吧……需要看神婆的是你吧……哥……琪琪姐……” 严锦尧抱着郁莞琪爬上岸,吐出满肚子的脏水,并将郁莞琪平放在地上给她做胸腔按压。 脏水一点点吐出来,郁莞琪也逐渐清醒过来,村民们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严路红魂魄归位,爬到二人跟前。 郁莞琪望着依旧蔚蓝的天空,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个梦,泪水滑落,她低低哭出声。 “爸爸……别丢下我……妈妈……都走了……都不要我了……别都不要我啊……” 严锦尧将她脑袋紧扣自己怀里,红着眼眶说,“别哭,我要你。“ 夏末秋初,湖水还是有点冷,郁莞琪重感冒加肺炎,在镇医院打了五天的点滴,回来时直接被严锦尧带去了他姑家。 郁莞琪看着刚搭起的两间新砖房想说什么,严锦尧却说,“什么都别想,安心住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妈在隔壁屋。”他指着其中一间新屋。 郁莞琪还是没听明白。 暖暖听到动静早就跑了出来,高兴地说,“琪琪姐,以后你就住我家了,我妈都答应了还说以后会照顾你妈,你就安心的去上学,好好复读高三明年备战高考,还有你以后的学费生活费你母亲的治疗费都不用担心,我们家包了。” 暖暖拍着胸脯兴奋的脸蛋通红。 “进屋说。”严锦尧将她扶进屋,严路红刚把郁母的尿裤换下来,还换了干净的衣裤。 郁莞琪忙上前去接,严路红说,“刚出院好好歇着吧,再病倒了某个人又要以死相逼了。”严路红端着脏衣脏水出了门。 她语气责怪,但不是对她。 郁莞琪不知所措地站着,才明白,严锦尧为了让她好好上学竟然主动承担地照顾她们母子俩,主要是她母亲生活不能自理,照顾她不但需要时间还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严锦尧要忙葡萄园,她和暖暖要上学,照顾母亲的事就只能是严路红来做了。 想明白后,郁莞琪泪水又滚落下来,看着严锦尧低声说,“谢谢你。” 她必须要上学复读高三,重新参加高考上理想的大学,只有这样她未来才有出路。 她手中所有的钱都花完了,甚至将自己最喜欢的钢琴都卖掉了,包括小楼里所有能卖的她都卖掉了,就为了给母亲看病。 她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翻盘的机会只有好好读书。 好好读书也是目前她唯一能做且可以做的事了。 “你学习好又多才多艺,本该有个辉煌的人生,我会帮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都是我自愿的。” 暖暖突然蹦跳着插进来,“琪琪姐,你做我嫂子好不好,这样我妈以后绝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暖暖,你给我滚开。”严锦尧脸色顿变,刚刚面对郁莞琪的柔声细语全然不见,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关于这个话题二人都没再提及,暖暖算是把话说开了。 暖暖也不是三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傻丫头了,她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其实吧,我也能理解我妈的想法,我妈人不坏,就是换了所有人都有的通病,自私。她就想琪琪姐给她做侄儿媳妇,她跟隔壁婶子聊天我偷听到了,她怕把郁婶照顾好了把琪琪姐供上大学有了好前途就把咱们给忘了,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再不滚,我就踢你了!” 暖暖一蹦三尺远笑说,“我说实话,反正想要我妈老老实实不说话只有一个办法,琪琪姐以后当我嫂子。”说完小丫头就高高兴兴地跑开了。 严锦尧忙说,“别听她瞎说,我保证我姑她再不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郁莞琪抬头看他,点头说,“好。”之后又飞快垂下头,十指紧握在一起。 她的一声好,已经将自己的下半生和他紧紧相连。 严锦尧只觉耳边嗡了一声,似是没听清她说什么,神情有片刻的愣怔。 严路红的话在二人耳边炸开,“这是你亲口答应的,我可没逼你,大学毕业就跟尧仔结婚。” 郁莞琪点了下头,没说话。 严锦尧呆望着郁莞琪的桃色脸庞,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