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柴咖啡》 第1章 《豆柴咖啡》作者:蜜月【cp完结+番外】 简介 如果说厨房是心灵的避难所,那你一定是我的避难所。 当孤寂敏感的致郁系遇上细致温暖的治愈系,当“你饿不饿”变成他们最委婉却动人的情话,人生具体有什么意义似乎也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陪你尝遍人间冷暖,春夏秋冬。 —————— 1.年下主攻(高亮)全程1v1认真吃饭,认真谈恋爱。 2.萌宠出没注意避让。 3.不是娱乐圈。 4.美食萌宠音乐爱情总有一款致郁(划掉)治愈你。 —————— “饿不饿……”柴飞周身缭绕着暖融融的蒸汽,沐浴露里有股甜牛奶味。金梓杉看着他,像看着另一个自己永远闯不进的温暖宁静的世界,恼火,委屈,发了疯似得嫉妒。 他狠狠扑过去,柴飞毫无防备,两人直直倒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角落里离得远远的猫咪瞬间遁逃消失的无影无踪。柴飞躺在地上半天没反应,金梓杉猜想他该是摔疼了,这人身上连能缓冲一下的脂肪都没多少。 “疼么?”金梓杉咬牙切齿地问他:“你疼么?” “不疼。”柴飞说着,伸出手拂过他的脸,他的眼睛。金梓杉发觉原来是自己的视线一片模糊,而柴飞的眼睛清澈明亮,还是那般温柔地注视着他。 “可是我好疼。”他低头狠狠一咬,血腥味一瞬间蔓延开。 标签:主攻 年下 美食 萌宠 双向暗恋 he 第1章 想抛弃它的是你,心软的还是你 一圈人围在男生宿舍楼下,金梓杉犯了难。 这只比巴掌大不了两圈的奶白色吉娃娃紧紧贴着他的脚踝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他挪一步,狗也跟着蹭过来,如果有其他人试图接近,小东西便会狂吠不止。 早就听说吉娃娃天生凶狠警惕,爱挑衅爱乱叫,正值午休,他和吉娃娃很快便成为众人焦点。 “你怎么把狗带来了!宿舍楼不准进宠物!”舍管阿姨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可气场展开永远两米八,圆规脚一叉指着他鼻子吼:“赶紧送回家去!” “这不是我的狗。”这狗莫名其妙黏上他,谁都不让靠近,露着一口没长全的小獠牙乱吼乱咬,唯独抬头看他的时候,一脸的可怜无辜。但是天地良心,这才是他第二次见这只狗,第一次大概就是几天前。 大学城附近的美食街永远人头攒动,尤其是周五,傍晚开始一个个摊子就挨着路两边支起来,馄饨烧烤奶茶炸鸡酸辣粉车轮饼,后来又有了衣帽首饰,公仔玩偶,到现在,这里俨然发展成了小有名气的周末夜市,不只是附近学生,年轻人没事都爱来吃吃逛逛,偶尔还能见到几个戏剧学院已经成名的小花或者小鲜肉也算不虚此行。 “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啊!!”高分贝的尖叫声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几个女生蹲在地上围着一个大纸箱激动地互相推搡。 金梓杉不爱凑热闹,他费力挤过人群摸到卖衣服的小面包车前:“麻烦您帮我拿一条腰带。谢谢。” “要什!@%¥……”隔壁又是一阵疯狂尖叫,将摊主的话盖了个严实。 “对不起我没听清,您说什么?”他把嗓音提高八度。 “我说,你要什么颜色!”摊主刷成苍蝇腿的睫毛厌恶地冲那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一翻,露了大半个白眼球。 “随便,深色就可以。” 眼见着摊主大姐心情急转直下,金梓杉迅速付了钱拿着包好的纸袋转身离开,免得被无端牵连。 “金梓杉?你来吃东西吗?”才走两步,几个面容身材都出挑的姑娘手挽在一起几乎要把路拦了,不过看旁人倒是不恼,毕竟一水儿的娇俏女孩连走路都是樱飞蝶舞,无死角的赏心悦目。为首的赵嘉最惹眼,是他们班长。 “买了点东西,准备回去了。”金梓杉有意识带着她们往路边退。 “哎哎哎都别动!!小心脚下都!!!”黑乎乎的路上谁也看不清脚下有什么,尖细的女声喊了一句,附近所有人都停住了步子齐刷刷低头。一团奶白色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直直撞上了金梓杉的运动鞋。他弯下腰,正对上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二头身的小动物脑袋不过女孩子拳头大小,这要是一脚下去非死即残,金梓杉把小家伙捧了起来,小到可以被两只手完全包住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这是,吉娃娃吧?”赵嘉凑过来看了看,女孩子身上总有股香味,洗发水沐浴露香水什么的一混,像个移动熏香,金梓杉忍不住想打喷嚏,用手背揉了揉鼻头。 “我的我的我的!”狗主人总算挤过人群追着她清脆的声音出现了。 “何颜月?”赵嘉一愣:“这是你的狗?” “嗯呐,可爱吧,刚买的,就在那边地上,说是茶杯犬,长不大的。还好几只呢!这只最萌。”她边说边从金梓杉手里捞狗,没想到小家伙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口。 “哎,嘶……”疼是疼,但狗小牙齿也小,没什么力气,皮都没咬破。 “你,这都开学了,你买了狗养在哪儿啊?宿舍可不让养狗!”赵嘉急了,一把拉住她胳膊:“多少钱啊!赶紧退了去!” “有什么关系,隔壁不也偷着养猫呢吗,养了快两年了也没人管。”何颜月手上不客气地一推:“你别给我告密就成,班长大人。”她把吉娃娃往包里一塞:“看,没人会发现。” 金梓杉没吭声,默默望着她扭着猫步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狗是会叫的,同学。 表演系女孩子之间的气氛就是这样,微妙的别扭,旁人最好别插嘴免得引火烧身。 回到宿舍一拆纸袋,他哭笑不得看着里面那条深紫色的腰带,这颜色也……太闷骚了吧…… 满打满算不到三天,这就让狗跑出来了么。 他低头捡起小家伙举到眼前:“又见面了啊。走吧,我送你回去。” 同班第四年,他的好友列表里还是除了班导室友和赵嘉并没有扩展。给赵嘉发了微信,金梓杉把狗揣进宽大的帽衫袖子里,抱着胳膊走去女寝楼下。 没一会儿赵嘉拖着何颜月下了楼,何颜月脸上带着精致裸妆,不细看仿佛天生丽质不施粉黛的样子,可在这个校园里谁都能一眼看穿这点小心机,毕竟现在表演系连男生脸上都带着妆。 “帅哥,我马上要进组了,有事快点说,车在外面等着呢。”何颜月背着个比狗大不了多少的双肩包,手上拖着个gucci的复古款行李箱。她是童星出身,时不时的就要离开学校去拍戏,个把月也见不着几天。 “你的狗,跑出来了。”金梓杉一拉袖口把小东西抖出来,大手一接,递给何颜月。 对方并没有接过去:“哦,它太爱叫了,被舍管发现,养不了了。送你吧。” “嗯??”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金梓杉脑子有点打结:“那你带回家啊。” “我家不让养狗。”女孩伸手拍了拍吉娃娃的脑袋,被毫不留情的一口小牙狠狠咬住:“嘶,烦。养不熟。胖胖啊,咱俩没缘分,你以后跟着这帅哥吧,争取早日吃胖。” 金梓杉目瞪口呆看着女孩拖着箱子踩着小高跟健步如飞,留下一阵香水味和面面相觑的一男一女。养不熟?你才养了它几天? 金梓杉看着手心里乖乖坐着的小家伙,正抱着他一根指头啃咬,不知道是不是要长新牙。 “唉,送去宠物收容所吧……可下午有试镜啊,怕来不及……”赵嘉想伸手摸,可又怕被咬,别别扭扭绕了半天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去吧,反正试镜……我在不在没差。”金梓杉叹口气,人各有天命,狗也一样,谁让你投胎没算好时辰,遇上这么主人呢。他烦躁地把狗踹回袖子里,摸了摸裤兜,手机和地铁卡都在:“走了。” “唉你!你等等!下午试镜班头说每个人都要上的!”赵嘉还扯着嗓子在身后喊他,看不出来那么个小身板怎么中气这么足。 上了地铁开始就不停有路人对他侧目,偷偷摸摸有,光明正大也有,甚至还有盯着他的脸两三站不怎么眨眼的。金梓杉习惯了,高中长开之后,这张脸就招人喜欢,像影帝金俊年轻时般高挑英俊。他们喜欢好看的皮囊,却没人真正在意皮囊里装的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都说吉娃娃爱叫,可这只小家伙呆在他袖子里一声不吭安分的很,一路颠簸到了市区,找到安城区的宠物收容中心,一楼是个宠物医院,推门而入,大厅的窗户被楼外两颗梧桐树遮的严严实实,屋子里又暗又静,板鞋硬底搓在瓷砖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甚至还有回声。 他敲了敲服务台上银色的呼叫铃,清脆的叮声在空荡大厅里回荡许久也不见人,看看时间,即使只是走过场,最好也是在试镜全部结束之前回去,不然不好跟班头交代。 “请问有人在吗?”他推开走廊门,里面有一排门,他环视一周,选择了挂着“修院长”门牌的白色木门敲了敲,没人应,他又加重了力道,门本是虚掩的,被他直接叩开一条宽宽的空隙。他挨近一看,里头一张办公桌,桌子上趴着个人,巧克力色头发,头埋在胳膊肘里,看样子是睡着了。 第2章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是修院长吗?”他推开门站在门前控制好音量,不至于吓到人。 睡得还挺沉,那人肩头起伏均匀,没有要醒的意思,金梓杉靠近两步才看到他耳朵里塞着降噪耳机,怪不得吵不醒。那人一臂折成90度垫在额头下,一臂微微弯曲放在旁边,胳膊偏细肤色偏白,腕骨凸起好看的弧度,前端连着一只干净的手,手背白皙平滑只微微透出一点血管的淡青色却没有男人手上常见的突兀青筋,手指修长细嫩关节圆润分明,修剪整齐的裸粉色短指甲上每一片都均匀分布着白色月牙,闪着健康的光泽。 一时间什么嫩葱啊玉笋啊之类的形容涌进思绪,金梓杉不禁咂舌,啧,这怎么看都是一只属于少女的纤纤素手,怎么会连在一个成年男人的胳膊上呢。 袖子里的狗不安分地蠕动几下,金梓杉忽然回神想起了此行目的,心一横蜷起手指用关节敲了两下桌面,看样子桌子是实木的,敲击声厚重实在。 “嗯?回来了?”男人手指跟着动了动,紧接上身坐直,他声音慵懒含糊,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缓缓睁眼,内双的眼睛鲜少这样大的,眼尾微微下垂,眼神没怎么聚焦。他手背遮住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撤下耳机,半圆形耳垂跟着抖了抖,一头微卷的发丝蓬松柔软,他直勾勾盯着金梓杉回了半天神,让人无端想起街边晒饱了太阳的猫,又暖又懒,可这里明明又冷又暗。 “不好意思,能把这只狗留在这儿吗?学校宿舍不让养。”已经耽搁太久,他直入主题把吉娃娃掏出来捧到那人面前。 他一开口那人才回神,错开目光:“宿舍不让养你买它做什么?”皮相和声音都挺温和,可语气却不怎么好听,带着点抱怨,不知是不是被吵醒的缘故:“还是学生?” “嗯。大四。” “……你知道把它送到这里的后果是什么吗?”那人刚睡醒的迷茫劲儿褪个精光,收成一束专注的目光看着他,眉心微蹙挤出川字。 “不太清楚,不是找个新主人领养么……” “如果没人领养呢?” “啊?”金梓杉还真没了解过这个问题,毕竟长这么大他从未动过养宠物的念头。 “一个月之内如果没有人领养,会安乐死。”那人低头叹了口气,看着他手里的小动物:“你想好了就给我吧。” 那双好看的手蓦地伸到面前,金梓杨却下意识护住了胖胖往怀里一搂躲开了:“安乐死?”小狗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舔了舔他的手指,黑亮的眼睛怯生生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冷淡的语气似乎软了三分:“想抛弃它的是你,怎么现在心软了还是你。你……”那人抬眼看他的瞬间闭上了嘴巴。 听到抛弃两个字,金梓杨呼吸一顿,像被燎了痛脚,抱着狗转身就走,下一秒就跟门口的男人撞个满怀。 “抱歉抱歉。”男人声音低沉,戴着一副黑色金属框眼镜,白大褂上别了个名牌:修文。 这个姓氏很少见,所以这个才是院长? 第2章 镜头恐惧症 修医生接过小狗,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兽医独特的威压,小家伙抖个不停却不敢露牙,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大概三个多月大。买的时候有带第一针么?”兽医语气很温柔,听起来就可靠。他把小家伙往办公桌上一放,晃了晃鼠标叫醒了休眠的电脑。 “不清楚......”金梓杉再次向他求证:“修医生,一个月没人领养就会安乐死么?” “对。饲养宠物是需要成本的。怎么,觉得残忍?”似乎是对他这样的质疑司空见惯,修文抬起头笑笑:“没办法。现在被弃养的宠物太多,跟收养的速度和数量不成比例。” “那也不用安乐吧……”金梓杉盯着蹲坐在桌上的胖胖,小狗似乎有点恐高,蹭到桌边抬头望着他。 “不安乐怎么处理?让它去做流浪狗么?”医生的语气毫无波澜,手指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流浪狗至少……至少也可以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啊,谁都有权利活着吧,哪怕活得不那么体面。 见他不说话,修医生递给他一本宣传册,封面是一对可爱的猫狗,中间印着一行花体字:领养代替购买。 “拿回去看看吧。下次想要养宠物前先想清楚,做好功课,别一时冲动。不管是谁,被抛弃的滋味都不好受。” 这话明明说得和风细雨,可偏偏入了他的耳进了他的心就变成了狂风暴雨,金梓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了声谢,转身快步流星留下一阵风。 “这是怎么了?”修文错愕地看向瘫在沙发里半天没声响的人:“柴飞,你欺负小孩了?” 柴飞塞着降噪耳机压根没听到他说话,只是看着男孩跑走的方向默默嘟囔一句:“这么高个子,怎么看着跟他被抛弃了似得。”那眼神可比狗委屈多了。 桌子上的胖胖忽然开始吠叫,似乎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单独被留下了,吉娃娃的叫声高亢尖锐,穿过窗缝,传入金梓杉的耳朵里像埋怨哭泣,他闷着头走了好远才逃开。坐上回程地铁,他倚在门边平息着汹涌烦乱的心绪。他刚刚甚至忘了替自己辩解一句。我没有不负责任,没有要抛弃它,我甚至不怎么认识它。 他翻开手里被攥皱的宣传册。那个叫修文的兽医似乎很有经验,自己想了什么大概被猜了个八九分。宣传册的第一页不是猫猫狗狗天真可爱的脸,而是几个大字:流浪猫狗平均寿命只有3到5年,下面是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溃烂发炎深到见骨的伤口,被碾断骨头还连着皮的断肢,饿到只剩一层皮却还挣扎着吃路边的垃圾,这就是流浪狗的现状。不仅仅是狗,连人类也面临着被无管束的流浪狗误伤甚至咬死的危险。 他承认,刚刚听到安乐死的一瞬间,他第一反应的确是把狗带走,活着总比死了强,它这么可爱,应该有不少人会好心投喂一下吧?可这些照片的惨状将他从不切实际幻想中叫醒,它最可能遇到的是饥饿,是车祸,是同类相残,是受伤生病得不到救治,是随时随地面临不得善终。与之相比,在收容所安全健康的活一个月,等到一个新家,或是得到永久安眠,似乎都比这些流浪的小可怜幸福许多。 一下地铁才发现外面细细密密的雨线已经淋湿了街道,他拉起后衣领处的帽子,低头向校园跑去。 “就这些人了是吧?”选角导演来了两个,赵嘉不时看看手机,金梓杉这一去去了半个下午,眼见着这边要结束了。 “嗯,差不多就这些人了。”班头和导演年纪相仿显然熟识:“怎么样,这届不错吧。” “女孩儿们都不错,男孩吧,这几年就流行这个调调,妆太厚了,估计得重新敲打敲打,不过小配角要求也没那么高,挑几个露露脸没什么问题,回去我把影像资料给导演看一遍,让孩子们等通知吧。” 说完,导演有意无意瞄了一眼赵嘉:“那个女孩真是不错,可惜女主角已经定了。” “有的是机会。”班头40多岁,也是家喻户晓的老戏骨,演了20年戏:“祖师爷赏饭吃,不急这一刻,晚点入圈也好,现在娱乐圈的模式太浮躁,什么人都能演戏了。呵。” “金梓杉!!”赵嘉忽然拉开窗户冲楼下大喊:“你快点啊!” 班头眉头一皱,这机器都收好了怎么才来。 “谁啊?”看他们都往窗外探头,选角导演也凑脸过去往下看:“这……刚才有他么?” 男孩站在雨中,漆黑的碎发黏在前额,他抬头望着二楼走廊的窗子,面色平静,雨水凝结在纤长的睫毛尾部,一眨眼便从眼角落下几滴。他冲赵嘉比了个大拇指,脸上一笑,却比暗沉的天色更压抑。 “啧,他叫什么?”选角导演掏出手机对准了迷濛细雨中的男孩抓拍一张,转身对助理说道:“先别收了,让他过来看看。” “严副导,他叫金梓杉,资料在这儿。”赵嘉注意着男人的脸色,迅速递上两张薄薄的a4纸张。 “他,啧。”班头犯了难:“长得好,也上镜,但演得就……” 世间从不缺好看的人。 由此出入的年轻男女无一不如此。 穿着简单帽t牛仔裤的大男孩坐在房间正中,带着一身潮湿水汽,素颜面对着一屋子人和一枚闪着蓝紫色偏光的镜头。 “金梓杉…20岁,身高184,体重65公斤……”男导演盯着他眉眼问道:“金梓杉……嘶,金梓杨认识么?你们俩有点像。” “认识。”他点点头。 天才钢琴少年,14岁被朱莉娅音乐学院破格录取,今年才刚满16,已经出入于各个国家的音乐大厅做表演了。 “金导是你什么人?” “哦哦哦哦对!你是金导的大儿子是吧。”女导演忽然一拍大腿:“私生,不是,就是那个!”原本严肃的表情忽然八卦起来,她冲男导演挑挑眉毛:“就宋晴晴和金俊婚前生的那个!” 第3章 “哦哦哦,好像听说过。多少年前了,记不清楚。原来是金导的儿子啊。”男导演又看了一次简历,确认不是自己眼神的问题,而是他从头到尾只字未提金俊的大名。 金梓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提的。时隔多年早已无人问津的旧闻了,一圈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无论哪个年代的绯闻八卦被翻出来照样令人愉悦,大家似乎很喜欢挖掘公众人物背后不愿示人的一面,这一面越阴暗越不堪他们就越兴奋。 金俊何许人,年少成名的国民男神,三十多年间塑造了无数经典角色。如今年过五十依然挺拔俊朗,即使有家有室儿子都生了两个照样活跃在影视第一线。在这个流量至上的时代,同期的明星早都被小鲜肉们拍死在沙滩上,要么隐退转行,要么偶像剧里叔叔伯伯可有可无的角色演着,甚至为了赚钱,不怎么入流的综艺也要接着,这些人现下也只能在某些访谈节目里放出几张年轻时期的帅气剧照忆往昔了。但金导演不同,凭借数不清的代表作愣是立在圈中不倒,他极度自律,一直保持着巅峰状态,只要镜头需要,借助灯光与化妆技术,让他摇身一变中青年也算不得什么挑战。只是人到了他这个地位,名利俱备,轻易也不会接些没质感的角色,所以有空便琢磨琢磨本子,前些年开始转型导演,拍了两部小成本故事片,不功不过,算是平稳过渡。 “咳,都安静一下。简单说说你的表演经验。”严副导显然不属于对八卦绯闻感兴趣的人,他干咳两声将跑偏的气氛带回。 “我,暂时还没有任何影视剧的表演经验。”金梓杉声音不大,导演们不由身体前倾凑近。 “没有?”女导演抬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大四了吧,配角也没上过?龙套呢?” “他长这个样子怎么演龙套。”男导演摸摸下巴将他乏善可陈的简历扔到一边,抱起胳膊。 “都没有。一直没什么机会。”金梓杉如是说。 女导演扭头看了看旁边年长的男导演等他拿主意,男人缓缓开口:“先试戏吧。” 男孩捏着手中不到两页长的台词迅速扫了一遍:“可以了。” 两个导演在旁边小声讨论着什么,被他忽然打断,狐疑地看了看桌子上的手机:“这么快?” “嗯,可以了。”别的都一塌糊涂,他就只有记性不错。 “行,那你试一遍。” 看着镜头,金梓杉深吸一口气。 走出试镜的教室,其他人都散了,只剩赵嘉和班头在门口。女孩迎上来:“怎么样啊?” 男孩苦笑着摇摇头:“老样子。” 台词他记得又快又准一字不差,表演课上,甚至舞台上,他的表演可圈可点。可一旦近距离面对摄影机镜头,他立时水准打个对折,好像这个圆形的光学透镜像蕴含着某种神秘力量,剥离了他一半的灵魂。 “唉。你这毛病几时能好啊……”赵嘉灵动的大眼睛一翻,嗔怒也带着几分生动地笑意:“你说你以后怎么办呀。你这张脸不做演员还能做什么……” 去年赵嘉参演了一部大火的网剧,古装言情大ip改编,今年暑假热播。虽然不是主演,但这个出色的配角让她展露了头角,甚至摸到了流量小花的门槛,还得以签了经纪公司。 这对于一个20岁左右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学生来说稀松平常,他们的同学中不乏已小有名气的演员,但这届入学时表演系公认星二代系草之一金梓杉,却连一个龙套都没有捞到过。 试镜没少参加,全都败在他不轻不重的镜头恐惧症下了。 不少导演纷纷惋惜,现在演艺圈充斥着精雕细琢粉面桃花的日韩系风格花美男,像金梓杉这种端正英俊的传统小生类型极为稀缺。肩膀宽阔,身材高挑挺拔,眉骨偏低,架在深邃的眼窝上勾出一对剑眉星目,鼻梁笔挺,自带一股少年英气,走到哪里都能自动聚光。 “长得好看没用。你看看这栋楼里,不好看的还是稀缺资源呢!人家的戏路更宽,反派,丑角,配角,要是有点演技那更是不可估量。”班导揉揉太阳穴:“梓杉,这都三年多了,你多多少少得克服一下吧,你说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每个人都在担心他以后怎么办,唯独他自己没怎么想过以后,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第3章 小星星变奏曲 寒蝉熬不过一场场秋雨,聒噪了一个夏天的鸣叫渐渐沉寂,虽说明年依旧会卷土重来,可也再不是今年照过面的那些,他们会化作养分融入土壤里,滋养曾经栖息过的树木。 金梓杉扣上棒球帽,随意收拾了点衣物,勾起包带挂到肩膀上锁了寝室门。大三开始这个寝室几乎只剩他一人常住,临近毕业的学生们大部分已经找好了出路,他们大半时间不是在剧组就是在试镜面试或者节目录制,住在偏僻的学校太不方便,像何颜月那样一个月也来不了学校一两次的才是常态。 周五傍晚地铁拥挤不堪,摆脱了一周的工作压力,车厢里的气氛都比平日松快一些。 下午宋晴晴给他留了言:新家收拾好了,钥匙在快递箱里,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 他客客气气回:谢谢妈妈,辛苦了。 母慈子孝,却连一面都不想见。他不怪宋晴晴,他本人就是一道又宽又深的心理阴影横在一家人的心上。他们谁都没有错,可偏偏都要替别人的错误买单。好在,宋晴晴的人生路有幸走回了幸福的那一条,与爱人又拥有了一个完美的儿子。16岁的金梓杨已然是一家人的骄傲了。 天色渐暗,他掏出手机按照宋晴晴留的地址找了过去。一个高档公寓小区,十几栋外观一模一样的小高层,中间环抱着个巴掌大点的绿地。在蜂巢输入密码取到了钥匙,十六楼两室一厅装修简洁现代,金梓杉恍惚有种进了宜家样板房的感觉。冰箱洗衣机烘干机烤箱,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居然还有洗碗机。可他一个连火都不怎么开,全靠食堂便利店解决问题的人,有个洗碗机也只是成全一个母亲内疚的心罢了。 14岁上了初中开始住校,两三个月也回不了一次家,有个这样像样的窝已经很好了。将衣服扔进洗衣机,他准备下楼买点周末要吃的东西。饭团,三明治,速食鸡胸肉,牛奶。金梓杉从不挑嘴,高中的时候同一个口味的方便面可以连吃一个星期,正需要能量的时候愣是把自己吃到营养不良,一个学期下来个子高了不少身材却瘦得像一张纸片,对着镜子都能看到分明的肋骨。宋晴晴暑假见了他险些当众失态,金梓杉从此之后每顿饭一定要吃饱,再不应付了事,他不想再看见那个女人噙着眼泪强颜欢笑,他希望宋晴晴想起他的时候,能像普通的母亲想起自己的儿子那样感受到欣慰和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就够了,而不是永远陷在心痛自责的漩涡里不能自拔。 这个地段寸土寸金,公寓的房间都不大,但交通方便,设施齐全,走10分钟就是购物中心,负一层的超市人头攒动,多是一家人的周末采购。金梓杉一个人推着车子逛过一排排货架。 “哎小伙子,帮我拿一下上面的洗衣粉好不好,我够不到。”金梓杉低头,是个满目慈祥的奶奶,购物车里堆满了日用品,车子旁边站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耳朵下方扎着两根低低的双马尾。他一伸胳膊轻松从货架顶层取下一盒洗衣粉帮她放到了车里。 “快,谢谢叔叔。”老太太拍拍小女孩的肩膀。 金梓杉一阵尴尬,说实话他还没做好给人家当叔叔的准备。小女孩倒是人小鬼大,捋了捋自己的马尾,抬头一笑:“谢谢哥哥。”说完还剜了她奶奶一眼。妇人一愣,面上多了些不自在,哈哈笑了两声冲金梓杉点点头,推着车子走远。 牛奶,鸡蛋,大米。他想了想,又回到冷冻柜选了一包速冻虾仁丢进车里,排到收银台前长长的队尾。付款前他打开支付宝,震动提示好友转账。点开宋晴晴的头像,一长串的转账记录末尾又增加了一个未读。万把块对于宋晴晴来说不算什么钱,但金梓杉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他留下了几百块剩余全部转入余额宝。 他不烟不酒不好交际,这些年除了吃饭和偶尔跟同学们出去聚个餐,几乎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衣服从里到外在优衣库一站解决,吃饭永远在学校食堂或是大学城美食街,同学手腕上动辄六位数的名表他没兴趣,也不像女孩子那样花大价钱保养护肤,课余时间除了看看书,在琴房练练琴练练声,回宿舍看看电影,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做。室友总吐槽他的长相浪费,血气方刚20岁,身在得天独厚的声色里却活的像个出家人简直太浪费,这个年纪的男生不近女色不打游戏早睡早起按时三餐坚持锻炼,活脱脱一个修真弟子。他承认自己确实无趣,只不过修真弟子现在也有了六位数存款了。 班头他们不总担心他以后该怎么办么,毕业之后找个店铺积累两年经验,加上这些钱估计也够做个什么小生意了吧,只不过当不成演员,家里有点不好交代罢了。 第4章 爷爷是成功的商人,父母都是著名演员,弟弟是天才钢琴少年成名成家只是时间问题。他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似乎辱没了金家的名声。虽无至亲至情,但他这些年的吃穿用度都依托于这个光鲜亮丽的大家庭,出于道义良心,他至少也能做到服从。金俊和宋晴晴都清楚他这档子心理障碍,大概原本也没对他有任何期待。他只要安分地毕业,安分地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不要给任何人留下把柄,就算完成任务了吧。至于光耀门楣,与他无关,交给金梓杨足够。 这么多年的历史遗留问题没那么好克服,只要有那颗冰冰冷冷的镜头对着他,他就难以开口,生怕说错话。班导训练了他两年多,现在勉强做得到不出什么大纰漏,可演技还是要大打折扣,时不时还会下意识躲避,与无镜头排练下压根看不出是同一个人的表演。 “你镜头感这么差怎么做演员?” 这句话是很多试镜导演们留给他的灵魂发问。 排队付款的时间比买东西的时间还长,磨磨蹭蹭一个小时,走出购物中心大门,绵绵细雨早已蔓延成滂沱大雨。他犹豫着要不要回楼下超市再买把伞,可一想起收银台前浩荡的队伍便打了退堂鼓,左右不过十分钟的事,淋湿了回去换身衣服就好。后领帽子一兜,将袋子抱进怀里,他冲进风雨里,踏着一地湿润的霓虹反光跑向自己的新家。 刚踏进家门,落地窗外的天幕便裂开一道白光,他面色也跟着一白,紧接着雷声轰隆灌入,金梓杉手一松下意识想捂住耳朵,结果东西噼里啪啦摔在脚边。 他走到窗前迅速拉上两侧的窗帘,可客厅里宋晴晴只挂了一层半透明的白沙帘,什么都遮不住。 尽管过去这么多年,他依旧最讨厌下雨天。滚滚雷声像是内心躁郁的具现化。 金梓杉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烦乱,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摔破的几个鸡蛋用厨房纸包好扔进袋子挂在门把手上。这些厨余他不爱放隔夜,高中宿舍的室友那半袋子火腿肠扔在抽屉里半个月爬满一层蠕动的蛆的样子着实个给他留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时隔多年午夜梦回还会被那个抽屉恶心到惊醒。 简单吃了碗白饭配煎蛋,他拎上垃圾袋换好鞋子,准备去楼梯间把垃圾扔掉。 刚一开门他便楞住。 钢琴的声音多是沉静温柔的。与大调的明朗开阔相比,小调的调式总是忧郁暗淡一些。流畅的音阶从对面的门缝里流淌出来,是巴赫的e小调小前奏曲,在国内莫名被翻译为《平均律钢琴曲集》的第七首,其实明明副标题才是这本乐曲集的真正名字:48首前奏曲与赋格。 他拎着袋子轻轻靠近了对面那扇褐色木门,不知是不是建筑商偷工减料,看上去严丝合缝的大门缝隙处却有明显气流,柔和的音符连串从气流中挤出,像种子里破出的枝条攀爬进心里,缠绕住他被暴雨搅扰的躁郁心情,工整的乐曲结构像一剂安抚情绪的良药,他不禁席地而坐,在漆黑的电梯厅里侧耳倾听,一双陌生人的手为他织就出独特的力场,将狂风暴雨挡在他的世界之外,让内心又恢复了秩序。 他想起了金梓杨,从技巧上来讲,这个人的细节处明显不如那个天才少年,可此时就连那些略显粗糙的处理都变得生动起来,让人忍不住舒展眉头。 乐曲推进到一半,琴声戛然而止,金梓杉回过神,觉得地砖有点凉,他站起身开门去楼梯间扔了垃圾,心里居然还泛上了一丝失望,即使没有强迫症,听一半的曲子也让人有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对方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还未等他彻底沉浸于遗憾中,明快的音符又跳了起来,曲风一转再不是巴赫那副气质又冷静的腔调。 即使不会弹琴,不熟悉莫扎特的人也该熟悉这段可爱温暖的曲调,小星星变奏曲。 他心里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门里的人完整的演绎了这首变奏曲的十二段变奏,华丽的,温柔的,俏皮的,不和谐的,庄严的,饱满的,十几分钟里金梓杉跟着这双手将各种情绪走了个遍,最后再回到明亮干净的主题部分,他忍不住嘴角一弯。 他轻轻拉开自家的门,做足了心理准备,带着一腔简单明快的跃动,独自回到雷电交加的夜。他忽然有种想给这个房子添置一架钢琴的冲动,弹琴的时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放松大脑自然沉浸的时刻。 下周回学校,也练练这首曲子吧。 第4章 你哪来的艺,只配卖个身 “你试镜通过了,准备签合同。” “啊?您应该是打错了。”金梓杉礼貌地挂断电话。没等他把手机揣回口袋,手里又嗡嗡地震动起来。亮起的屏幕上依旧是刚刚那个未知号码。 “喂您好。您又打错了。” “你是金梓杉吗?”对面是个年轻的女声。 “……我是。” “没错啊,号码和名字都没错啊,你试镜通过了。接下来会有合同发给你,没问题的话尽快签了。我姓齐,是严导的助理。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早八点到晚八点打这个电话就可以。” 对方没有等他的回应便挂断,看样子后面还排着不少电话要打。 可,这怎么可能呢? 金梓杉仔细回忆了一下前几天那场狼狈的试镜,因为迟到他甚至没时间了解自己试的是个什么角色,按照场景和台词推测大概是个失恋的学生。怎么会选中自己的呢,别说失恋了,他压根对恋爱这件事没什么憧憬,所有的恋爱经验都是在各种戏剧中体会的。在舞台上,他的表演也常常被评价为套路化,缺乏层次,偶尔抓对状态也毫无规律毫无道理,发挥如何全靠玄学。 合同送来的那天,试镜通过的人被班头统一留在了阶梯教室。 金梓杉从最后一排往前看,留下的十几个人几乎都是已经有过影视剧参演经验的,独他一个在专业上的吊车尾坐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青春校园网播剧,赵嘉毫无意外地拿到了女二,她的合同已经寄到了经纪人手里,其他几个人多是主角同班同学,累积起来整部剧下来也没几分钟戏份的背景板。不过据说男一女一都挺有分量,能在他们身边露露脸也是好的。导演这部剧的大部分预算都砸在男一号当红流量薛晓身上了,女一号是圈内有颜有实力的偶像剧女王,剩下的配角全部动用新人,说是扶持新生力量,实际不过为了节省成本。像他们这一屋子同学abcdefg几乎没什么酬劳。不过大家也不怎么在乎,能抓住机会通过寥寥戏份拼命往上爬才是目的,至于钱,如果能在这个圈子里突出重围,钱就只是个数字了。 班头把他的合同前后翻了好几遍,按在他桌子上:“先别签,我一会儿帮你打给严副导具体问问。” “嗯。”别是真的弄错了人。他翻开合同看了看,进组要呆一个半月,比其他那几个配角都长不少。11月底开机,赶在年前拍完,这种现代青春校园题材后期工作大头就是剪辑和配音,发行没什么问题的话可能是想赶明年的暑期档。走这么久戏的可不是个龙套角色,甚至是个不小的配角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导演究竟是看上他什么了?就他那个干巴巴的台词,难不成是要演个花瓶背景板? 其他人的合同签完往讲台上一放,跟班头挥了挥手纷纷离开,不乏有人默不作声往他坐的地方瞄一眼露出一丝诧异,他看得出对方纯属好奇并无恶意,也只好勉强笑笑,他的事从来也不是秘密,甚至那些跟他同一路线的男生们也从未把他当做未来的竞争对手,虽说这有些失败,可他人缘确实也因此不错,免去很多勾心斗角。 赵嘉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你不是说老样子吗,这怎么回事啊?”她一双标准的桃花眼,可少女可风情,这会儿实打实装满疑问:“别是你忽然开窍了吧!” “怎么会。可能是弄错了吧……”金梓杉冲她挑挑眉痞里痞气地说:“也搞不好那导演就喜欢挑战高难度呢。” 赵嘉一愣,眨了两下眼:“哎,就你这张脸,不要求你有多精湛的演技,就规规矩矩的演也不愁红。排练的时候觉得还过得去,怎么镜头一靠近就塌了呢……” 人和人其实很难真正共情,所谓共情也不过是其中一方一厢情愿的牵强附会罢了。他那点儿时的心理阴影就算告诉了别人,也只会让人觉得矫情吧。 “金梓杉?你发什么愣啊。”赵嘉自说自话半天发现旁边的人目光涣散早已经神游天外。 金梓杉回过神,也不觉得抱歉,两人太熟了。 上了大学后,似乎每个班都有个热心肠,他们成绩优秀开朗大方热情能干,在他们班,这个人就是班长赵嘉了。这个女孩像个电力十足的永动机,对所有同学一视同仁,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赵嘉。出身普通,夹在一群富二代星二代中间却丝毫不自卑。 “唉,金梓杉,你来当副班长吧。”大一艺术节排练的时候,赵嘉忽然提出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第5章 “我?不了。我不适合当领导。”金梓杉礼貌保持距离:“班长,你还是去问问别人吧。” “嘿,我问了啊。副班长肯定要找个男生,各种活动得有个苦力啊。”赵嘉眨眨漂亮的大眼睛:“你看你这海拔,多方便。”她伸手比了比,女孩身姿不算特别娇小,也才刚过他的肩头:“而且……而且咱班男生就你一个还单身,他们都忙着谈恋爱呢。” 金梓杉哭笑不得:“班长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只单身狗吧。没人要也不是我的错啊……”小时候他最怕别人提什么没人要,被抛弃之类的字眼,长大以后那份敏感也渐渐被平复,甚至可以偶尔自嘲。 “你就帮帮我不成吗……”要不怎么某些人适合当班长呢,漂亮女孩一撒娇,是个人都顶不住。但金梓杉倒不是扛不住这个,他只是不太擅长应付别人失望的眼神:“要不这样,以后有事随时叫我帮忙,但是别让我当副班长。” “行,就这么定了啊。”赵嘉满意地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肩。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变成了班长半个跟班,大小事都要招呼上他,说是当个苦力用她还真不是客气。但好事也从来不忘了他,赵嘉人漂亮又有灵气,少不得各种露脸的机会,哪次也没忘了他。只可惜他自己不争气。 班头挂了电话进来:“没弄错。这个角色戏份不少算个重要配角,但词儿少,严副导觉得你形象挺合适的。” 感情真是个花瓶。不过导演因为外形选演员也不稀奇,毕竟这年头没演技早已经不是黑点了,那些非科班出身的流量小花小肉的不都在电视剧里混的风生水起。 “好不容易等来个机会,你自己掂量掂量吧。”班头把签字笔递给他:“毕竟学了这些年了,还真要白费功夫了不成。” “签啊想什么还!”赵嘉帮他翻回第一页:“不签怎么办,毕业以后傍个富婆做小白脸吗!” 是啊,好歹也起早贪黑在这个氛围里呆了四年,再转过年就21岁了,都已经正式从那个家踏出来了,人生总需要一些改变吧,兴许这就是个契机。 金梓杉笔一挥在乙方的冒号后面留了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你这是提前练过签名了吗?”赵嘉凑头过去帮他吹了吹未干的字迹:“字如其人啊,帅哥。” “班长,你别是看上我了吧。”他调笑道:“我卖艺不卖身的。” “滚滚滚!”赵嘉白眼一翻:“我对你这种刚断奶的没兴趣,熟男不香吗。”不知是想起谁了,姑娘莞尔,眉目间掠过一丝娇羞:“再说了,你啊,哪来的艺,也只配卖个身了。” 这话倒是不假。上了大学他去哪都有小姑娘在周边晃悠,教室,走廊,食堂,校园,躲都躲不及。后来甚至有学弟在半路聊骚堵人:“学长我看你一直也不交女朋友,如果想交男朋友的话考虑考虑我啊。” 班头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神有那么点痛心疾首的意思。 入学的时候明明是这届的金童玉女,怎么几年过去就熬成了云泥之别呢?金梓杉擅自替他悲痛的表情配了一句os,估计八九不离十。 “我看你就是活的太封闭了,这几年家都不怎么回总一个人呆着,多接触点人应该会好一些吧?”交了合同,赵嘉跟他并排走在校园。他们早已习惯了被别人偷瞄,尤其是赵嘉最近话题正火,金梓杉明显感觉的注视他们的眼神比平常更密集。他有意跟赵嘉保持着距离,不要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免得被别人拍到说不清楚的照片借题发挥消费他们。消费他没关系,可他不想为此回去面对金俊,尽管他自小就过得小心谨慎,可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那个男人的人生污点。 “我打工的地方,你要不要去试试看?人不算多,但同事跟客人都很友善。”赵嘉拿出手机:“你别总一个人闷着,多接触点人,多观察观察生活,不然你演什么都是在演自己。” 他打开赵嘉推送给他的名片,点开头像大图,是个logo,画着一只柴犬。 赵嘉的家庭条件很普通,在周遭一群吃穿用度都是奢侈品的女孩中间却也不显得不合群,她周末去柴犬咖啡厅打打工赚的零用也足够偶尔犒赏自己,她常说:“买那么多包包首饰衣服干吗,以后红了会有赞助商送的。” 金梓杉是羡慕她的,有目标,有天赋,性格又好,与他像是人生的正反面。 交朋友什么的他不太有兴趣,可打工于他来说是有吸引力的。即使以后不做演员,他也总要有个养活自己的事情做。他手上没什么过硬的技术,做点小生意似乎是个门槛最低的选择了。 赵嘉兼职的这家咖啡厅算是个网红店,看板是一对可爱的豆柴,采取完全预约制。 周五上午金梓杉简单收拾干净自己,穿了一件白色棉麻衬衫,外头套上奶油色学院风开衫,底下配一条直筒牛仔长裤装上手机和钥匙,塞了对耳机便出了门。摸到碧水街的时候,整条街清净无人,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点,门口的小木牌写着休息中。 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进去,桌与桌间隔极大,显得空间宽敞明亮。吧台后的墙壁上挂了一整排各种狗的大头写真,小家伙们一只比一只可爱,他想起了那只奶白色的吉娃娃胖胖,即使只有两面之缘,他也期待有个真心待它的主人能给它一个栖身的家。 第5章 请问哪位是金店长? 碧水街是条有百年历史的老牌商业街了,街上的店换了一茬又一茬,却一直保留住了充满历史感的旧式风情,路上没有超过三层的建筑,都是后来仿修老洋房的样子,现在聚集着各色咖啡店书店花店中古店,浸润着些艺术氛围,来这儿的人讲生活讲情调,不少剧组和婚纱影楼也偏爱来此取景。 深秋是梧桐的高光时刻,它们繁盛挺拔立在街两侧,一抬头就是遮天蔽日的金色,在萧萧秋风中哗哗震颤,从缝隙里落下斑斓日光。 金梓杉抬头从枝桠交错的间隙中望上去,是难得的浅天蓝,没什么车的街道空气也带着植物特有的清新,他靠在树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伴着耳畔的琴声闭上眼睛沉浸在令人舒畅的秋高气爽中,并没注意到身后落地窗里有人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进厨房。 他戴着耳机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背后的咖啡店灯光已经被点亮,玻璃门上挂着的那张小木牌被翻了个面,从休息中变成了营业中。 钢琴版的arriety‘ssong比起人声演唱版本少了分悠扬多了分沉静,这曲子尤其适合秋天。耳边的旋律消失,安静的周遭居然响起了一串清脆的风铃声,他摘下耳机转过身,穿着围裙的女服务生对他甜甜一笑:“欢迎光临豆柴咖啡,请问有预约吗?” 清秀的面庞说不上多漂亮,可真诚的笑容总会给人加分:“您好,我有提前预约过,店长微信通知我今天十点之后来面试。” 赵嘉推给他的名片叫做“柴咖店长金先生”。看到同姓金,他还觉得有些微妙的缘分在。 “哦?那您先进来等吧,我去帮您问一下。”对方看起来比他年长几岁,金梓杉礼貌感谢跟在她身后推门进店。 一扇玻璃格子门隔出了一间小门厅,收银台,衣橱伞架,小沙发小茶几和几盆绿植挤满了这个只有几平米的小空间,收银台背后顶到天花板的架子上小玩意琳琅满目:招财猫,车模,毛绒玩偶,书籍,照片,多肉小盆栽,仿真棉花糖车。每个格子每个角落都承载着生活里最生动的细枝末节,它们杂乱无序却覆盖着美好的温度。 女服务员捧一杯水递到他手中,让他在沙发里稍作等待,他抬眼看到围裙上爪印形状的名牌上印着服务员的名字:于朵。 “请问店长在吗?”昨天微信只简单一句十点之后来面试,但并没有约定好具体的时间,他怕是自己到的太早影响了正常营业。 “在啊,店长每天都在的,您运气好,昨天才洗了澡,现在闻起来是水蜜桃味的。”于朵一提起店长忽然露出一副追星女孩特有的表情,眼神闪烁嘴角爬满宠溺笑容像下一刻要融化似得。金梓杉愣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太对:“那个,店长是,金先生么?昨天是金先生跟我联络的。” “噗。”于朵扬起下巴,示意他抬头:“诺,店长来了,你们慢慢聊。” 金梓杉狐疑地抬起头,接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条透明的管道,刚进门时他还以为是什么别出心裁的装饰,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是物尽其用。 刚刚还空荡的管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趴了一只猫,窗外的阳光投射在它鲜亮的毛发上泛着浅金色光泽,头部浑圆,一双湖绿色眼睛大而亮,正好奇地观察着他。金梓杉失笑,原来这就是金先生。 “我们店长叫金平糖。”于朵拿出一只小围兜,冲上方招招手。猫咪站起身,乖巧地从管道开口处一跃而下,动作灵活轻巧完全不像个胖子。 丰厚的毛发,四肢粗短,头大脸圆肥身,金梓杉只在社交平台上见过这么可爱的猫。店长斜眼瞄了一眼于朵,毫不迟疑选择走向陌生人,与他见过的那些谨慎胆小的街猫不同,金店长似乎毫不认生,大喇喇跳上了他旁边的沙发,身子一横躺在一小片阳光里搔首弄姿起来,周身散发着一股甜甜的果味。 第6章 “它很喜欢你。”于朵递来按压式免洗洗手液:“先消消毒再摸。” 他按了两泵,搓干净手在空气里甩了甩等酒精味散掉后才接过于朵手里的小围兜小心翼翼伸出手,金平糖抬起它肥硕的大脑袋拱了拱他的手心,像是催促。 金梓杉从小就非常非常招小动物的喜欢,尤其是小猫,走到哪里都像个人形猫薄荷吸引到周遭的流浪猫。 黑色三角巾上画着一个大大的人民币符号¥,金梓杉一愣:“怎么给它带这个。”这么可爱的猫,至少也带个小铃铛,或者爱心口水兜啊。 “招财啊。我们可都靠店长发工资呢!”于朵推门进到店里,留了一人一猫在门厅等候。金平糖似乎根本没有猫科动物的矜持,才第一次见面就毫不收敛地爬上了他的腿,金梓杉颠了颠腿,大肉球分量着实不轻,跟健身房的壶铃有一拼了。他双手掐住猫咪的腋下,将它拎起来与他面对面:“金先生,你的脸好像比我还大啊。”他仔细观察着小东西,迎着光猫咪的瞳孔缩成一条线,坠在晶莹剔透的湖绿色正中,鼻头粉嫩,胡垫饱满像嘟嘟的嘴唇,神情放松,还在试图用小短腿蹬他。他不太了解猫的品种,可这只猫实在是他平生仅见的可爱,他忍不住放轻声音,让自己显得尽量人畜无害一些:“金先生,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品种么……” “金渐层,英国短毛猫的一个分支。”沉稳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他与小动物幼稚的交流。 “诶,修医生?”金梓杉一把搂住金平糖站了起来:“好巧啊,来喝咖啡吗。”空气里飘过一丝尴尬。 “我来给店员们做体检的。”修文扶了扶眼镜大方一笑:“难得,这猫通常不喜欢被这样夹着。” “嗯?”金梓杉一低头,发现慌乱中他将金平糖单手夹在了肋骨旁边,肥猫这会像个挂在胳膊肘上的菜篮子,看着倒是也不紧张,与金梓杉对上视线张嘴哇了一声,像是表达不满。 嘶,太萌了。 金梓杉放开手臂让猫咪自己跳到沙发上。 “臂力不错,这猫7公斤呢。”修文打趣他。 “那个……修医生……”要不是在这里遇到修文,大概一段时间过后某些事便会被淡忘:“胖胖它,被领养了么?”他低头挠挠金平糖的胖脑袋,有意避开修文的视线。 “没有。”对方语气平静,可听得他心里一沉。 “那只狗先天性气管塌陷,呼吸道有问题。这种过度追求体型和血统的狗,有非常多健康隐患。”兽医正色道:“现在国内宠物行业发展很快,没有医学常识不懂科学繁育的人为了赚快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这只狗是从街边买的吧,便宜是便宜,但十只有八只是星期狗,能活下来都是运气好。以后可别再这么不负责任了,想撸撸猫狗去别人家,或者这样的咖啡厅,再不然去收容中心做志愿者也可以,你还是个学生,没条件养宠物的时候不要冲动,好歹是一条小生命。” “我没……”金梓杉刚要辩解一句,于朵拉开了门。 “进来等吧。刚好帮把手。” 修文抬手腕看了看表,冲他点点头推门离开。 于朵帮他取了一双拖鞋,示意他换好再进去。 玻璃门一推,一股浓郁奶香迎面扑过来,吧台内身材健硕的男人正把烤好的甜品往透明亚克力柜台里摆,看到他进来礼貌地微笑点头。他身后的厨房门半开,望进去似乎是另一个世界。与外面刚开店的忙碌氛围不同,柔和暖光里安静站着个人,戴着口罩,巧克力色头发微卷,绑了个苹果头,白色t恤外面系了条店内统一咖啡色围裙,从侧面看肩平腿长,被围裙系带勒紧的细腰比手掌还薄。 一扇拉门似乎隔离了内外的空间,厨房里似乎时间流逝都更慢一些,那人右手悬空抓着裱花袋,手上动作轻柔平稳,每捏一下裱花袋,都从齿型裱花嘴中吐出一朵巧克力色奶油花,点缀在杯子蛋糕边缘。那只手白皙光滑,手指干净细长,用力时手背上会微微隆起不明显的薄筋随着关节起伏,放松随即消失。 金梓杉站在柜台前,一直盯着半开的拉门,看着那只手不急不缓的动作,那人眼神平静而专注,很快一盘点缀着坚果和奶油的杯子蛋糕便齐齐整整坐满一托盘,那只手一抓一撒,表面落了一层坚果碎。左手捏着口罩向下拉到下巴处,右手的修长手指被送到唇边,粉色舌尖一卷,还黏在指腹的碎屑悉数进入口中,唇角随即一翘,表情满意又满足,打开旁边的水龙头洗了洗手。金梓杉忍不住也跟着他弯起嘴角,刚刚内心聚拢的阴霾也被这场景驱散开。 那人忽然毫无征兆一扭头,金梓杉心里咯噔一下。 两人四目相对愣了半晌,那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个够才缓缓开口:“是你?” ……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却是不怎么愉快的一面。回过神来他才想起这人对他的印象应该很不好,一个随意丢弃宠物的学生,怎么想都是个冷漠随便又没有责任心同情心的人。 “我,来面试。”他微微错开相交的目光。 “你就是金梓杉啊?”对方的语气随意,音调柔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愉快。 “嗯。” “随便坐吧,等我一会儿。” “好。” 金梓杉选了个窗边的位置落座,每个人似乎都在忙。 整个空间差不多有五六十平米,只零散的摆了七八套沙发茶几和桌椅,十分开阔。于朵打开了一扇漆成明黄色的门,紧接着便出现了让人呼吸困难的一幕,五六只体型颜色各异的狗狗从门缝鱼贯而入,冲了进来,带头的是一只灰色巨型贵宾,毛发蓬松像一只巨大的泰迪熊,跑起来像匹欢快的小马驹。发现有陌生人在,狗狗们也并没有吠叫,而是亲昵围过来,嗅闻着他的味道。他忍不住伸出手,贵宾熟练得将蓬松的头顶到他的手心里蹭蹭,一记可爱暴击。 第6章 好看就行 其他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环境,可金梓杉却做不到视若无睹,盯着几只小家伙频频走神。好在老板本人也不怎么在意,目光懒散撑着下巴坐在对面垂眼看着周遭,原本金梓杉有些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放松。 离金梓杉最近的一只是体型娇小的黑色豆柴,坐在他腿边抖动鼻头,不停嗅闻他的味道。 “你很喜欢狗?”对方盯着他从头扫到脚。 “挺喜欢的。”他低头看了看蹭着他小腿坐下的黑柴,认出他就是这家店logo上的那只。与其说他喜欢狗,不如说是狗喜欢他。 “养过么?” “没有……初中开始就一直住校,没机会养宠物。” “所以忍不住买了一只发现不能养么。”对方弯着眼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像是面对着一个窘迫的小朋友。 啧,这事算是过不去了。金梓杉心里叹了口气,这会儿就算解释,对方也只会觉得是不负责任的托词吧。好在对方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未纠结。 “行吧。你可以试试看。具体要做什么问于朵。顶赵嘉的班每周五六日,早九点到晚八点。”他举起光洁的手背遮住哈欠,眼眶湿润泛红看上去很困:“有事提前请假,店长微信或者找于朵和天天哥都可以。” “啊?不用面试么?”金梓杉有点懵。 “这不是面试过了。”那人从腰间解下围裙折好放在桌子上。宽松的衣服散开立时看不出身材了。 一共两个问题,你很喜欢狗?挺喜欢的。养过么?没有。 这算是什么面试。 “哦,赵嘉没跟你说么,顶她的班要求不高,喜欢动物,长得好看就行。”对方站起身向那扇明黄色门走过去,背身挥挥手算告别,几只狗追着他跑到门边乖乖站定,目送他开门离去,留摸不着头脑的金梓杉独自在桌边。 “给。”于朵递给他一个ipad,利索地点了几下屏幕:“你要了解的都在这里了。赵嘉周末过来主要就是帮忙招待客人,她长得好看,是我们的看板。” “看板不是那两只豆柴么?”金梓杉翻着手里的菜单,前半部分是员工介绍,后半部分才是点餐单,都是些轻食甜品饮料之类的。这种店的菜单照片让人不敢尽信,毕竟卖点是可爱的小动物,餐食可以下咽就行。 “人类看板。”说着,于朵站起身来,已经有客人进了门厅。 看起来像是回头客,三个姑娘轻车熟路挂外套换鞋洗手消毒,进了用餐区于朵引着她们去了角落里,路过金梓杉面前的时候,三人明显多留意了几眼,一落座还欢快地咬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爆发出一阵脆笑。于朵帮他们点完餐又回到了金梓杉身边:“姑娘让我问你要电话。给吗?” “不了吧。呵呵。”金梓杉早已习惯这种场面,内心几乎毫无波澜,不避讳也不回应。 “芝麻卷!过来姐姐抱抱!”黑豆柴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动了动耳朵,依旧粘在金梓杉腿边不肯挪位置。倒是那只红豆柴,屁颠屁颠扑过去,被三个人围着一通揉捏,掐脸挠背看上去异常享受,原本声音就细的女孩子掐着嗓子跟柴犬说话,听着像未成年。 第7章 他翻看着员工介绍,两只豆柴是亲姐弟,一黑一红,2岁9个月。 这屋子里的五只狗不知是不是见惯了市面场面,一只比一只淡定亲人。巧克力色巨型贵宾叫松露,白色比熊叫奶冻,刚刚1岁。红色标准柴犬……介绍里有两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他也不知道今天当班的这只是玉子烧还是章鱼烧。 “那个,于……于……”他犹豫着不知道开口就叫姐合不合适。 “叫朵朵姐。听着没那么老哈哈哈哈!”于朵打趣他。 “呃,好的朵朵姐。”他眯眼一笑,对方跟着就是一呆。 “你是赵嘉同学吧?给我签个名吧,以后你红了可就值钱了。”说着,于朵从茶几下面掏出几张柴犬明信片:“就签这里。” “我可红不了,让赵嘉给你签啊,指日可待。”他将卡片推回于朵面前有些尴尬。 “早签过了,她之前不是演了那个宅斗戏嘛,剧拍的一般但是扮相真好看。我让她给我搞了一打签名照呢。好像过一阵她又要进组了,据说跟薛晓有合作!我已经交代好了,让她帮我那两张签名手幅什么的回来。” “您喜欢薛晓?”其实不意外,薛晓粉丝基数太大了,二三十岁的女生没几个不喜欢他的。 “不啊,我觉得他有点太纤细了,硬要说,还是你这个型比较好看。但是他现在多火啊,挂咸鱼上稳赚不赔啊。”也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金梓杉低头继续看店员介绍,没好意思提自己过两个月也要进组的事。 于朵时不时要招呼客人,两个人断断续续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店里的事。来这儿的几乎都是熟客,进门也不怎么需要招呼,点完餐几乎不需要人出面,后续工作交给宠物们就完事了。金梓杉第一次知道居然真的有人单独来宠物咖啡店泡着,抱着狗刷刷手机发发呆,几个小时转眼就过了。金平糖偶尔从透明管子里跳出来巡视一下,还颇有店长风范。 除了金店长天天都在,店里目前一共有8只狗轮班,每天5只,轮休。 “这些狗平时住在哪里?”他抬头问于朵。 “店内事宜问我,那扇门之外的事问他。”于朵冲吧台方向一指:“小甜甜。” 身材壮硕的男人砸砸嘴:“别瞎叫。误导新人。” “好的甜甜哥。”于朵笑着拍拍金梓杉肩膀:“加个微信,有事找我,我去忙了。” 她从柜子里掏出粉色塑料罐子,随便拖了一只狗抱在怀里,将罐子拧开,把白色乳霜涂到了狗狗的脚底,轻柔的按摩起肉垫来。几个客人围在周围看得如痴如醉,纯白色的小奶冻躺在她怀里像一颗柔软的棉花糖,立时犯了困,任人揉按自己脚底闭上了眼睛打瞌睡。 甜甜哥大名许天天,曾经是个宠物美容师,前两年攒了点本钱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宠物美容店,垫了钱做前期投资结果朋友临时撤伙走人他只得低价处理了设备重新找工作。现在负责店里所有的宠物日常保养。每天早上8点到10点,分两次遛8只狗,除了寒冬特别干燥的时期,每周一次给狗狗洗剪吹。 金梓杉看了看许天天发达的三角肌和肱二头肌,一次性遛四只狗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健身项目。 “怎么,对健身感兴趣?”许天天白天没什么事做,窝在柜台里帮服务员照单取餐,偶尔忙的时候帮忙打个饮料,他的存在主要是防止宠物们急病受伤之类的突发状况。 “还好,不过不太懂怎么练比较有效率。”金梓杉嘴上客气。他身高184,虽然身材偏瘦,但还是能看出一些起伏的肌肉线条。尤其是在学校里,这两年男孩们似乎都把重心转移到了化妆上,桌子上摆的一排排花里胡哨的眼影盒色号比女孩们都齐全,金梓杉一如既往素面朝天,却比那一张张精雕细琢浓妆艳抹更吸引人。得天独厚的好骨相,立体深邃的眉眼,线条分明阴影自然,配上干净利落的三七分短碎发,高挑挺拔的身材,在一群单薄精致的花美男中尤其打眼。 “随便练练的话,有个哑铃就行。”许天天拍拍他的肩膀:“练成我这样最好找个私教。” 就像赵嘉说得那样,店员们人都很好相处,好聊又不刻意套近乎。一整天待在这个轻松自在的氛围中,时间很快便过去,等金梓杉断断续续消灭了两杯咖啡一颗泡芙和一盘凉拌意面沙拉,天色已然暗成了深蓝。晚上没有预约可以提前关店,许天天帮所有的狗穿好胸背绳,一只手就牵住了五根绳子离开了店里,留下于朵做最后的清理。 这么大的店只留一个姑娘做清洁他是过意不去的。金梓杉袖子一挽走上前:“朵朵姐,我做什么?” 对方没客气,指挥着他收拾桌子倒垃圾搬桌椅擦地消毒。 “差不多就是这个流程,最后一个走的在ipad里签个名。”于朵去旁边的更衣间里换好了衣服,再次检查了一下门窗。 “厨房不用收拾么?”他偏头看了一眼,灯没有关,流理台上还有些厨余也没人收拾过。 “厨房不用管,飞哥习惯自己收拾。那是他的地盘儿,没事少进出。他不在最好别进……”于朵吐吐舌头。 “飞哥?”他有点后悔没有先问清楚赵嘉店里常驻人员的名单。 “就那个看着没睡醒的帅哥,早上不是才面试过你么,我们老板啊。”于朵一层层锁门。 “等一下!”他眼疾手快拦住了最后一扇门:“店长还在里面呢!”要不是他抬头看到了透明管道里两点幽光险些忘了。 “没事,晚点他爸会来接他。”于朵蹲到地上落了锁。推了推门确认没问题,掏出手机:“我老公来接我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好。”金梓杉挥挥手,于朵将压在金属包带下的长发撩出来,留给他一个轻快的背影。他认得出这个包跟那天何颜月背的一模一样,也得小几万吧。他回过头看看已经熄灯的店面,这店原来这么赚钱吗。 金平糖蹲坐在落地玻璃前,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隔着门盯着他,他转身蹲在外侧,用手指戳戳玻璃,猫咪立刻兴奋地直立起来,两只前爪将玻璃挠得呯呯响,试图隔着玻璃抓住他的手指头。 “白天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现在精神了?”他冲猫咪笑笑:“夜猫子。你每天都这样等爸爸吗?”独自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一片漆黑里。 黑暗里,猫咪的瞳孔放大成两颗纽扣,天真可爱,兴奋地望向他的背后。 背后? 金梓杉猛地回过头,果然……金平糖他爸正背靠着树饶有兴致得盯着自己。 第7章 拼配伯爵与双重苹果塔 被从背后窥视的感觉不太好,可这个人的目光柔和坦荡大方丝毫不令人生厌。金梓杉站起身,看对方拎着袋子走近:“怎么还没走?” 这人说话总有种懒散的感觉,像是不愿浪费力气。 “准备走了。”金梓杉看看表,不知不觉陪金平糖在门口蹲了半天:“您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吗?抱歉我没注意……” “没多久,看你们玩的开心就没打扰。”那人嘴角微翘,跟他错身而过,径直去开店门。 金梓杉斜眼瞄了他开锁的手,细嫩到路灯照到手背上居然还会反光。他舔了舔嘴唇,忽然听到怪异的咕噜声,在寂静的街上尤其清晰。 “等一下,你先别走。”飞哥扶着门把手叫住他,金平糖肥硕的身躯从门缝中挤出,亲昵地爬上了等待许久的肩头,只是平直的肩膀过于单薄,站一只肥猫实在有些勉强。 “嗯?好。”金梓杉看着他柔软的巧克力色的头发被金平糖的小爪子拨乱,稍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发丝间隙中望过来的眼神有点无奈。 “饿了吧。”对方随手将袋子放到门边,从肩头把金平糖抱进怀里胡乱摸几下,眼神示意他跟进去。金梓杉走过去主动提起了放在地上有点分量的袋子,跟在那人身后进门厅,换鞋子,进用餐区。那阵古怪的声响重新袭来,他惊异发现这声音居然来自自己的胃。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胃发出如此夸张的动静,可偏偏又没觉得有多饿,似乎只是因为嗅到那人一身咖啡和奶油的味道引起的自然反应? 袋子表面凝结了一层霜,他低头看了一眼,刚买的盒装牛奶温度还很低,冰箱在厨房里,金梓杉徘徊在门前犹豫起来。下午于朵特意跟他强调过,厨房飞哥自己收拾,那是他的地盘儿,没事少进出。 “拿进来啊,怎么了?”对方系上围裙,带上黑色塑胶手套开始清理案板。 “打扰了。”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赫然放着一排一模一样的牛奶,他一愣,转头求助。 “按日期排好。”那人头都没回,好像猜到了背后发生什么事。 金梓杉迅速检查一眼日期,将最新这四个一升装的盒子排在队伍的末尾。 “赵嘉说,你来这想体验生活?”看样子是天天做,飞哥一套清洁程序干净利索,杂乱的案板工作台转眼就干净整洁,飘着一股柠檬薄荷的洗涤剂味。 第8章 “不全是,我没做过什么表演之外的工作,刚好有这个机会想试试看。”金梓杉放完牛奶便退出了厨房,站在吧台旁边犹豫着要不要告别,对方让自己进来,难道是要继续早上的面试? “嗯。”擦干净手,飞哥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外卖盒出来,拉开保温柜门,将仅剩的几个甜点装进盒子:“拿回去吃吧。” “啊?不用不用。”他慌忙拒绝。这样的关照让他受宠若惊却不怎么消化的了,何况他并不偏好甜食。 “你不拿明天也不能卖了。”对方将盒子硬塞给他:“回吧,路上小心。”不知道是不是刚用凉水洗过手的缘故,那几根擦过金梓杉手背的手指凉的人心里一激灵。他抱着盒子看着这个性子过于随便的老板:“那个,老板……” “嗯?”对方断掉吧台区的电路总闸,抬头看他。 “您是姓金吗?”他不知怎么称呼对方才合适,直接叫飞哥是不是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不啊,我姓柴,就是柴犬那个柴。” “呃?那为什么金平糖不姓柴……” “因为它是金渐层啊,方便记。又不是我亲生的干嘛非要跟我姓……”柴飞轻笑:“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飞哥。” 他的笑容和声音一样,温温吞吞懒懒散散。金梓杉看过很多好看的人好看的笑,而这个显然跟他们不一样,不敷衍不炫耀,甚至有些不那么起眼,可柴飞半眯的眼中星星点点。这个人跟他印象中那些厨艺高超的人太不同,似乎没有任何距离。他按捺下难得的好奇心,只规规矩矩告别:“嗯,那我先回去了。飞哥再见。” 柴飞收拾完店里,将肥猫塞进透明宠物箱里锁了店门,裹紧衣服走进秋天的夜。 回过头看一眼空荡荡的门口,刚刚那小子蹲在玻璃门前逗猫的样子好看得像电影截图。金梓杉看着猫的眼神和看人时不同,没有了疏离客气,深邃的眼神透露出一丝莫名的吸引力,寂寞又渴望,让他想起了金平糖小时候。 转眼5年了,当年满身是伤又瘦又丑的猫如今再看不到半点弃猫的样子。 “金先生,你说你是怎么长这么胖的啊。”他敲敲透明的宠物箱,早已判若两猫的正主安稳摊在箱底嫌弃地向上斜了他一眼,哇的一声像是催促他抓紧回家。 “行行行,现在就回去。修文说之前定的三文鱼到了,晚上来送货。” 刚到家,鞋还没来得及换,宋晴晴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金梓杉按下免提,顺手把手机放在门口的鞋柜上,站在玄关换衣服。 “喂,梓杉?我今天把你在这边的剩东西都收拾了一下,明天快递给你。里面我放了一罐海参,你记得自己泡发,每天吃一只增强免疫力。” “好的谢谢妈妈。”他一愣,自己在那个房子里好像没什么东西了吧……他记得书上说,在子女长大成人离家的一刻,做父母的都会有割舍不掉的疼痛感,所以他们会尽力让分别的时间晚一点到来。可他的父母似乎是等待这一刻太久了,迫不及待想将他从那个家里连根拔起。 …… “那个,新家还缺什么吗?”两人沉默了半刻,尬聊都找不到话头。 “不缺什么,妈。天凉了,您注意保暖。” “哦好好,你,你也注意。多穿点。” “好,您早点休息。”他主动结束对话。 “好好好。那晚安啊梓杉。”宋晴晴干脆地挂了通话,他甚至能听到挂断的电话那头松一口气的叹息声。 长大后,宋晴晴常常夸他体贴。似乎也只会夸他体贴。 不像金梓杨,她嘴里的小儿子聪明,可爱,刻苦,好强,才华出众。 客厅的窗帘还保持着上次他离开时的状态,半透明的纱帘外面星星点点的光晕透进来,带着他想象中每家每户的饭菜香气与温馨笑语,他坐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一扇扇被点亮的窗子,俯视着人间缩影。 手边的电话嗡得震动了一声,他低头看到手机屏幕被柴咖店长金先生点亮。打开微信,寥寥四字:记得配茶。 他认真理解了一下,对方说的应该是他拎回来的一盒子甜品吧。可他从来不是个如此有仪式感的人,家里并没有茶,只能辜负人家一番美意了。 不说还不觉得,这会他真的有点饿了。从袋子里取出甜品盒子,里面摆着四个正圆形的苹果塔造型朴素规矩,没什么多余点缀,像是直接在塔皮上铺了几层果肉一般简洁。 最近那些网红店的起名方式浪漫又矫情,什么天使光环,浮生,纪念碑谷,迷情波恩,只看菜单根本不知道你点的是什么,只能从图片里找提示。相比之下,豆柴的菜单简直是一股清流,玉子烧三明治,应季海鲜芝士焗意面,苹果塔,南瓜栗子慕斯,抹茶泡芙,还有的甚至叫做红色系水果裸蛋糕,多重巧克力慕斯,没一丁点文艺巧思,实在有躲懒的嫌疑,简直跟厨师本人一样,气质随意却纯粹,看一眼就知道面前摆着的是什么,装一下逼都嫌麻烦。 屏幕再次亮起:茶包在盒子底下。 他拿起盒子,袋子里空空如也。难道是记错了?他将甜品盒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四个苹果塔忽然齐齐向右侧滑动了几毫米,顶住了盒子边缘。他取了一只白色瓷盘把苹果塔摆进去,将盒子翻了个面。果然,两袋不知名的茶包被和纸胶带固定在盒底。小心撕下胶带,茶包是朴素的卡其色纸质,中间印着黑色的花体英文earlgrey。 金梓杉英文不怎么样,四级低空飞过。但这个词他认得,伯爵茶。金俊不在家的时候,宋晴晴偶尔约三五好友在院子里摆一桌下午茶,厨房储物间里有一整柜子的各式茶叶,其中大大小小不同品牌的伯爵茶占了柜子的四分之一。宋晴晴每每泡一杯兑大半杯奶的红茶送到琴房给金梓杨,都会顺带给金梓杉也送一杯。可他不喜欢喝茶,兑了奶也还是又苦又涩,每次只当是完成任务一般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下去。 撕开一包茶撒进过滤网开水冲泡。随着水蒸气飘起了一股柑橘香气,金梓杉一愣,靠近杯沿,不易察觉的果香跟随温热的蒸汽无声侵入,带来了嗅觉的微小刺激,清新怡人。他居然感觉到了些许迫不及待,拼命想要吹凉面前琥珀色的清亮茶汤。 不知是不是柑橘的味道激活了味蕾,不过2,3分钟的等待变得尤其漫长,金梓杉忍不住拿起了一只苹果塔,凑近了是一股纯正实在的苹果香,他并不讨厌苹果,低调,温和,又饱腹。 口感与想象中不同,上层切成几瓣的苹果还带着新鲜生脆的口感,表面铺了一层透明糖衣,锁住果肉自然的酸甜,而中层藏着绵软的熟苹果馅儿混合了少量动物奶油,还有些许朗姆酒的味道。一层生一成熟,外脆内绵,叠在烤的酥脆的杏仁甜塔皮上,一口下去层次分明唇齿留香却无过分的甜腻,恰到好处的脆甜酥香与若有若无的酒味结合在一起,再加上些许自然果酸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他一个不爱吃甜品的人三两口急促决掉了一整只苹果派。摸着杯壁温度差不多了,呷一口红茶,苦涩中带着一丝柑橘类清香却并未冲散甜品留下的味道,反倒是更添一层香醇。满足地吸一口气,他仿佛能看到苹果从枝叶间落下,落到案板上,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刀柄,将它小心削皮切瓣,每一颗芳香因子都被那双温柔的手牢牢锁在这一只小小的塔皮中,被送到他的嘴边,像一颗平淡处的惊雷,甜蜜了孤独的夜晚。 第8章 恶意纵火 正式上班后金梓杉才发现,柴飞的工作时间有点不正常。店里售卖的甜品都是当日制作,早上六七点天色还是雾蒙蒙的灰蓝,他会一个人先到店,根据前一天买到的材料进行烘焙制作。不知道是不是有收纳强迫症,给冰箱补货时,金梓杉偶然看到,所有用的到的材料都统一分装在一模一样的透明盒子里,粉类,果干,一排排摆在冰箱旁边的金属置物架上码得齐整,每个盒盖上都贴着猫头形状的便签,标注着内容物和时间。 咖啡店的营业从早十点半到晚八点,几乎所有的餐食甜品都是柴飞亲力亲为。菜单定价比其他咖啡店要高不少,可自从尝过苹果塔后,金梓杉非常理解那些大老远不为撸狗只为能吃上一口的年轻人。菜单会根据应季食材而变化,若是赶不上就只得等到明年。 深秋板栗成熟,新鲜的栗子色泽红褐覆着一层细不可查的绒毛,划开圆润的壳子,接受了一整个夏天的日照,糖份累积在浅黄的果仁里,看一眼便能想象出烹饪后的香甜,榛果栗子塔,栗子奶油泡芙,挑的都是半个拇指大,半圆形的小板栗,糖度充分。 下午店里人不多,赵嘉进组前最后一个周末,没有好好在宿舍准备,硬是跟着金梓杉来了店里:“我不放心啊,作为店铺前代看板我要考核你一下!” 柴飞少见的下午还呆在店里,关着厨房门不知道在里面忙什么。没多一会儿,他拉开门解下围裙环顾一周,店里除了看板赵嘉和预备看板金梓杉之外,只剩下一个许天天。 第9章 “金梓杉。”他将围裙折好塞到吧台下方的柜子里:“你跟我出去一趟。” “好。”金梓杉跟着脱掉围裙,去吧台抽屉里拿正在充电的手机。结果发现原本连着手机尾部的充电线此刻正插在ipad上,他茫然抬头看了许天天一眼,对方耸耸肩:“不是我……” 他戳亮手机屏幕发现电量还剩百分之十九,出一趟门应该勉强够用。 等他套好衣服,柴飞已经站在小门厅逗了半天猫。 “抱歉飞哥,可以走了。”他不习惯让别人等,颇为不好意思。对方点点头,挠了挠金平糖饱满的脑门,指指天花板,猫咪纵身一跃,回到了透明管道里恋恋不舍一回眸,黑色瞳仁迎上太阳的一刻瞬间缩成一条线,它迈开小短腿顺着管道回到了吧台上方。 柴飞带着他绕到两条街以外的地方,掏出一张黑色卡片晃了晃:“会开吗?” 金梓杉看着面前的特斯拉,看车头应该是model3,接近黑色的午夜金属银漆配哑光黑轮毂,与其他常见车相比去掉了进气格栅,整架车子线条更加流畅,加上车顶整片玻璃的全景天窗,有种未来科技的感觉。虽然刚满18岁那年宋晴晴就让他考了驾照,可他从未开过电动车。 “会是会,但只开过传统车。这辆恐怕……” “你老远就盯着它看不是想开啊。”对方淡淡调侃,示意他坐副驾。 比普通的轿车宽,视野更好。这是他坐进去的第一感受。 柴飞将左手食指中指夹住的那张黑卡放进了中控台下方的卡槽里。金梓杉仔细扫过内饰的各个角落,整个驾驶室几乎没有任何按钮,连仪表盘都没有,所有信息都集中在了中间ipad大小的中控屏幕上,内饰非常简约,让人很没有坐车的实感,更像是坐船。 “喜欢车?”对方没有着急踩油门出发,耐心地等在一边,金梓杉有些奇怪,扭头看看他,那人似笑非笑。 “还好。不是很懂。挺酷的。”老实说,近距离观察后,他觉得这的确是辆有趣的车。 “看够的话,我们走了?” “啊?”怎么听着语气像是在等他呢……他莫名其妙看着柴飞。 对方冲他挑挑下巴。那人下颌线的轮廓圆滑,眉眼柔和,连这个略带挑衅的动作都没什么攻击力的样子:“安全带。” ……金梓杉不好意思地迅速扯过安全带把自己勒住:“抱歉,我忘了。” “你……”柴飞蹙了蹙眉:“怎么总说抱歉。” 比起传统汽车,特斯拉的噪声非常小,安静的车厢内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他从刚上车就注意到了,车里没有香水味,却有股淡淡的咖啡焦香,比店里冲泡好的咖啡更厚重一些,混合着座椅的皮质味道,在午后和煦温暖的阳光中自然地按摩着神经,让人想到安静的图书馆角落。余光中,全景天窗落下的光线照在那人的手背上,漂亮的手搭着方向盘,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拨一下方向盘下方的档杆,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赏心悦目。 “怎么?”对方目不斜视盯着前方,忽然开口问他。 金梓杉原本在盯着那只手发呆被吓了一跳:“啊?没什么,那个,好像总能闻到咖啡的味道。” “你摸摸座椅下面。” 他顺着皮质椅垫摸下去,抓到一只抽拉纱网小包。靠近一闻,炭烤的香苦气息带着甜甜的焦糖和肉桂味。 “宠物嗅觉敏感,都不喜欢香水味,所以用它代替了。” 手机忽然震动,他掏出看了一眼,是宋晴晴,问他下周末有没有时间回去吃晚饭,金梓杨回家了。他简单恢复一句好,看看右上角的电量,还剩百分之十二。 “没电就放车上充一会吧。”对方细长手指一蜷,敲了敲屏幕下方的无线充电板。 “好的,谢谢。”他把手机放到中间的充电板上,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现在才想起问?”柴飞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从微微下垂的眼角飞快扫了他一眼,带着些戏谑。 几分钟后,他们站在了地下菜市场的入口处,喧哗声四起。柴飞轻车熟路带着他摸进去,显然跟摊贩们熟识,三言两语便成交了一份份食材。他抱着一整箱新鲜的板栗,手指上挂着一颗南瓜跟在后面,坦然接受着阿姨们的注目礼。她们的目光直白友好,经过水果店,店主大姐甚至直接塞了一颗石榴在他怀里,还趁机捏了捏他的手臂:“小伙子真俊。” 柴飞闻声回头,看到他不自在的目光忍不住扑哧一笑:“给你就拿着吧,没事。” 金梓杉倒不是为了这个,他只是没准备好陌生人直接上手摸他:“飞哥,我去外面等你成么?” “嗯,你别走远,外面有长椅,找个地方坐着等我。”柴飞又往他箱子上摞了一小箱柿子。 “好。”他走到门口,回头看到那人足足比周围的阿姨们高出了一截,周身气氛却跟这里的生活气息无比融洽,他自然地与摊主讨价还价,一双明眸欣然望着裂了口的石榴,天生微垂的眉眼自然状态下也略带些笑意,丝毫不介意纯白色的毛衣蹭上台边的脏污。说不上为什么,柴飞这张脸放到他们表演系几乎可以算是平平无奇,在普通人里也只算得上斯文俊秀。可看了总让人心里平静松软,提不起一丝戒备。 直盯到手酸,金梓杉才抱着怀里沉甸甸的食材上楼梯,找到旁边空着的公园长椅将箱子放到脚边,坐着看街边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下棋聊天。 “姐姐,青提帮我打开看一下。”柴飞先刷了卡才开箱。 “好,你慢慢看。冈山晴王,早上刚到货我就给你挑了箱最好的!”水果摊阿姨被他一声姐姐叫的眉开眼笑,直勾勾盯着他:“小柴啊,多大了都,还不谈女朋友?” “没人要啊。”柴飞仔细检查过每一串提子,进口的晴王青提,水分饱满香气浓烈果味甜美,价格也比其他品种翻了翻。他边检查嘴上还不忘调侃着:“不然您给我介绍一个。” “行啊,你别反悔啊,你这个条件没人要谁相信呀。”阿姨笑得响,引得周围的路人频频侧目,菜市场本来就鲜少有男人出没,更何况是柴飞这种温文尔雅的年轻男。他抱起箱子准备去肉铺子给店里的小可爱们置办点下周的口粮,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修文?怎么了?”电话那头嗓音沙哑的厉害,修文咳得快喘不上气。 “咳咳,咳你……咳……现在有空来一趟收容所么咳咳……”半句话说得像个破风箱。 “你怎么了?”柴飞听到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喧哗,哭喊,吠叫乱哄哄闹成一团。 “被人纵火了。” “人都没事吧?”他随手把箱子扔在水果摊上,转身就跑:“我马上过去。” “你别,咳,别急。没大事。消防来得快,我就是呛到了。咳咳。” 纵火者当场被抓住,是个在附近上学的13岁的少年。警方问他缘由,他一脸轻松:“我讨厌狗。这些狗总叫,很烦人。” 柴飞赶到的时候,志愿者们狼狈地站在满眼狼藉的院子里,满地的脏水,空气中的焦味,熏黑的墙壁触目惊心。他远远看到救护车边坐着吸氧的修文,那人也看到他,招了招手。 “轻度吸入性损伤。没事。”旁边的护士正在给一个志愿者小姑娘处理胳膊的烧伤。姑娘泪眼汪汪的问护士:“会留疤么?” “不算严重,注意养护就不会。伤处别碰水,及时换药,一定要忌口。”护士看着跟小姑娘差不多大:“唉,什么玩意儿。还是个未成年,估计就是批评教育,家长讲点道理还能赔点钱...要是不讲理...唉。” 发现及时报警及时,加上周末志愿者们来的齐,基本没造成什么严重损失,就是几十只等待收养的动物暂时要换地方呆了。柴飞跟着跑前跑后忙到天黑透,总算是把人和动物都安排妥当了。狗狗们被分散成几波,其他几个收容中心纷纷来车接走安排好的名额。 混乱中,人群中忽然跑出一只奶白色的毛球。 “唉,栓好绳子!别踩了它!”不知谁喊了一声。柴飞低头一看,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吉娃娃满地乱窜,吠叫的声音尖细伴着咳嗽,还有点耳熟。一群人围堵一只小狗的场面有些滑稽,修文这会儿总算是不咳了:“这狗总也不长肉。” 柴飞看着那只狗,忽然愣住了。 “嘶......”他倒抽一口气,掏出手机,7点半,没有未接来电。 “怎么了?”修文凑过来看看手机屏幕不明所以。 “走了。再说。” 应该不至于吧,那么大人了,自己搭个车总会吧…… 第9章 那我们回去吃东西 柴飞边跑边拨通了金梓杉的号码,半天没人接。一上车更郁闷了,可不是没人接么,手机这会儿正摆在车载充电板上疯狂震动呢。 他带着点侥幸心理先开回了咖啡店,人走得差不多了,赵嘉站在门厅里跟还没离开的客人聊天,看样子还是她的粉丝,两个姑娘拿着手机轮流跟她自拍,满脸兴奋。 第10章 柴飞看了一眼店里,都收拾好了,只留了厨房和吧台顶灯没熄。 隔着玻璃门,赵嘉看到了他,扭头跟旁边的女孩说了什么,推门送两人走了,冲柴飞跑过来:“飞哥,金梓杉呢?没跟你一块回来?”赵嘉瞪大了眼睛:“靠,说好的一起下班呢!”她掏出手机按了快捷拨号,柴飞手里捏着的手机欢快地震动起来。 “哎?什么情况?你们走散了?”赵嘉挂了电话。 “不是,我把他忘了。”柴飞转身就走。 “等等!飞哥!那我跟你一起吧!他,他有点……唉说不明白。别吵架就成。”赵嘉追在后面。她还记得那个向来没脾气的大男孩被人无故爽约后居然在图书馆门前对人动手。 吵什么架,跟谁?跟那个一米八几却怂的要命的小孩?柴飞很多年没见过这么礼貌客气的小孩了,像生怕和人扯上什么关系似得。长相是得天独厚,可这个性子怕是难混娱乐圈吧:“他,脾气不是挺好的。” “平时好,他特别受不了别人放鸽子之类的事。”赵嘉穿的单薄,风一过直哆嗦。 “知道了。没事,挺晚了,你先回吧。接到了我让他联系你。路上小心。” “行吧,那我去锁个门就走。你们别吵架啊!”赵嘉还在身后喊,清亮的声音很快被一阵风声吹散,跑了几步就听不清了。 金梓杉烦躁地把玩着一只长相标志的柿子,橙红色鲜亮的外皮被路灯一照显得及其美味。柿子皮不洗吃了会闹肚子么……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胃,其实已经饿过了。他从阳光正好坐到日暮,看着烧成一片的晚霞渐渐被墨水蓝色吞没,看着摩肩擦踵像延时摄影般变为寂静无人,菜市场打烊之前,水果摊的摊主阿姨临走前看到他,还特意折回去搬了一箱青提摞到他脚边的箱子上:“你哥哥付了钱没拿,也不知会一声就走了,幸好你还在。” 那不是我哥,是我老板。他心里烦躁,面上却习惯性挂着友善的笑脸:“谢谢阿姨。您慢走。”他理解柴飞临时有事,可什么事不能交待一句再走? 手机忘在那人车里,他向来没有带钱包的习惯,兜里只有一张地铁卡,他没办法一个人搬这一大堆东西坐地铁回去。等人这件事一旦开始,便会无止尽地拖延下去,总觉得下一刻期待的人便会出现。 他时间感一向不好,说不清是真的等了很久,还是自己的错觉。万一是后者,他走了那人找回来没看到他会不会生气失望,或者担心? 经历了焦急,恼火,饥饿,无奈,现在他懒得想任何事,坐在长椅上放空自己。才两三个小时吧,大概。他又不是没等过人,还一等等了好多年,等得对方都记不清自己的样子了。那时候他还太小,很多记忆已经不清晰了,却还清楚记得那个雨夜,宋晴晴常年有如死水般绝望的眼中忽然闪烁起兴奋又紧张的光,那个时候他还叫谷雨,生于春末,谷物们需要雨水滋养的时刻。他又瘦又小,在黑暗里怯怯看着她对自己说:“小雨,乖乖等妈妈回来接你。” “金梓杉?”背后一阵气喘吁吁:“你,你怎么不回去,东西随便找家店寄放一下抽空来取就行了啊,这么大人了傻不傻。” 他侧头看着那个人,脸色潮红,头顶发丝被风吹到凌乱,眼神里是担心和自责,嘴上却不饶人。柴飞撑着膝盖弯腰喘了好半天才躲闪着他的目光直起身来。明明是他爽约怎么倒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了。但好歹,他跑来了,似乎还挺着急。 “你不是说,让我等着你么。”虽然不知道等了多久,但终归是来了:“东西都在这,水果店老板说你忘了青提,送过来了,你看看东西对不对。” 柴飞愕然看着他:“你……” 说不上为什么。金梓杉在见到他的一刻,原先内心汹涌的埋怨质问都莫名熄灭了,随着这人奔跑而来身上带着的咖啡味和没遮掩的自责目光统统消失,只留了一丝无奈和委屈。其实他很想说一句你怎么才来。可这句话不是他作为一个临时工可以对老板发出的质问,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只是对彼此都有些陌生的点头之交。 “你不是要哭吧……”柴飞抢在他前面费力搬起了全部食材:“走了,我们回去。” “没,不会。”金梓杉上前,他刚刚确实一瞬间觉得眼眶升温,不消一刻便平息了。他从那人怀里分了大半出来抱在自己怀里,一靠近,咖啡的醇香明显,一阵饥饿感毫无预兆的席卷而来,他的胃像被一双粗糙的爪子狠狠攥住,拧了起来。冷汗唰的一下子蹿了一脑门,他放轻呼吸站在原地动不了。他习惯于这样的疼痛,从高中开始就有的老毛病,不按时吃饭便会发作,不作理会也会自行消失。没风的间隙,四周一片寂静,他们近的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怎么了?”对方不明所以,与他相对而立呆站了半天才出声。 他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 “东西给我。”柴飞把自己怀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硬是把他抱着的箱子抢了过去,金梓杉这会不想动,任何动作都会加剧疼痛。 “哪里不舒服?” 他屏住呼吸双臂抱着肋骨蹲到了地上,经验老道地尽量蜷缩上半身,也没忘了冲担忧的人挤出一丝笑,做了个没事的嘴型。 “啧。胃疼?”柴飞抱着几个箱子快步走向停在远处的车子,又折回来要扶他。 “不用,没事。”他推开那只冰凉的手,自己站起身来:“我就是有点饿了。” 柴飞盯着他认真观察了一会儿脸色,缓缓道:“那我们回去吃东西。” 一路上,柴飞一次一次把油门狠踩到底,车子左右穿梭频繁变道,金梓杉只得紧紧拽着侧上方的扶手不敢作声。这是生的哪门子气?他事无巨细回忆了一轮过去几个小时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事,确信自己并没什么会惹恼对方举动。 一进门厅,那人迅速脱掉外套甩掉鞋子,冲进了厨房。金平糖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到爸爸的边边就跟金梓杉一起被留在原地卷起的气流里,肥猫回过神选择退而求其次,试着往金梓杉肩头攀上去,才被抱到怀里,柴飞就已经端了一杯牛奶冲了回来:“慢慢喝。” 金梓杉接过玻璃杯,杯壁温热,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谢谢,那人又留了个背影给他,隐到厨房里了。 他左手抱着金平糖右手端着牛奶用手肘推开门,随便找了个沙发窝进去默默盘算着等会该怎么缓解对方莫名的怒火。说来奇怪,生气的明明该是自己才对。 厨房的拉门没关,那人捧着一把新鲜的栗子仔细清洗,一颗颗擦干,用剪刀剪开硬壳子丢进烤盘里,送进了烤箱。柴飞欺身凑到烤箱透明的箱门上隔着玻璃注视着内部,烤箱橙黄色的灯映在他脸上像落日时分的天光,温馨平和,刚刚眉眼间的急躁这会儿倒是看不出一点端倪了。金梓杉捧着下巴望着那一方天地,有一说一,这个人脾气虽然有些难以捉摸,但坦然的性子让人有点羡慕。 胃里的绞痛缓解了大半,金平糖窝在他腹部伸出小爪子勾他的衣服玩,他只开了头顶一盏壁灯,夜里猫咪的瞳孔自然放大成两颗圆圆的纽扣,呆头呆脑的。 “金先生,衣服不可以玩。勾坏了你又不管赔。”他抓住猫咪松垮的后颈皮,小东西立时像被那捏了命门,一动不动呆望着他,萌的人心脏突突乱跳,他伸出手指挠了挠猫咪扁平的鼻梁,看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随着指腹的按摩眯成两条缝。手一松,金平糖轻轻哇了一声,跳上了角落里的立式钢琴。 这琴一直在这里,每天,黑色的钢琴漆都被擦得锃光瓦亮,却始终没人打开琴盖,甚至都没有配一张套的琴凳。他随手拉了一张椅子,掀开琴盖摸了摸冰凉的琴键,略一思索,一段旋律涌上心头。 柴飞正仔细拆分着半公斤大小的三黄鸡,原本安静的大厅忽然响起了清澈明净的琴声。结构工整,曲调婉转和缓,没有激烈的起伏,正是巴赫键盘乐代表性的中世纪风格,有种洗涤心灵的虔诚感。 将鸡肉焯水洗净,下椰子油清炒,与泡好的粳米一起下砂锅煮滚,加入剥干净的板栗转文火,他盖上双层盖子,半个身子探出拉门看了一眼角落,金平糖趴在钢琴顶部,安静下望。男孩的身体随着乐曲节奏前后轻晃,不像那些成名成家的人在人前炫技似得夸张表演,柔和的曲调韵律让人神经松弛,心境和缓。那双在琴键上流畅游走的手一看就知道是有功夫的,跟赵嘉那种临时抱佛脚学会几首曲子不一样,从神态到意境都不一样。特意选了c大调前奏曲这种带着安抚性质的曲子,不知是不是在替自己疏导情绪。 对于金梓杉他的确有些吃惊,自己不打一声招呼一走几个小时,他便毫无怨言地等到了天黑,丝毫不像血气方刚的二十岁,亏赵嘉还给自己打了半天预防针,他甚至一句抱怨都没有。只是毕竟还年轻,眉目里那股哀怨他没藏好,像只受伤的动物,看得人心酸。 第11章 一点都不可爱,那人眉骨鼻梁挺拔,一双眼睛太过深邃,会无限放大情绪,委屈着注视着你的时候像是无声的灵魂拷问。 第10章 你可以把抱歉改成谢谢 重复的旋律被金平糖打断,肥猫忽然站起身,前肢挺直拉长在钢琴顶伸了个完美懒腰一跃而下。被它精准落在大腿上,金梓杉猛然惊觉,原本还时不时发出点碰撞声响的厨房似乎已经安静了许久。 “葱姜胡椒,有忌口吗?”背后柴飞慵懒的声音响起,他面前的桌子上搁着个白胖带着烧着花纹的砂锅,旁边放着两套碗勺和一只装着调料的小碟,不知等了他多久,精神都等涣散了似得侧头打了个哈欠,仿佛可以听他重复的旋律到天荒地老。 金梓杉赶忙摇摇头,长腿一迈,三步并两步走到他对面坐下:“抱歉。” 对方捏着盖子的手忽然顿住,幽幽瞄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可以把抱歉改成谢谢。” “……谢谢。” 对方掀开了锅盖,一股热腾腾的蒸汽带着浓厚的香味瞬间弥漫开,砂锅的保温性好,上层炖煮开花的米还在咕嘟咕嘟翻滚,气泡从边缘处炸开释放出了更多香气。柴飞挽一截袖子露出了纤细的腕骨,素手一翻将手边一小碟淋了香油的白芝麻小葱花撒入锅,原本的香气瞬间增加了新层次。 饿过了,疼过了,又恢复平静的胃此时欢快地蠕动起来,金梓杉说不清这种细微的雀跃感源自于嗅觉还是肠胃,看着大调羹从锅底翻搅起藏在底层的料,煎到金黄带着皮的鸡肉和黄澄澄的栗子在壁灯下散发着柔和温暖的色泽,表层还粘着半透明的米粒。 柴飞取一只白色瓷碗,盛了满满一碗的栗子滑鸡粥,推到他面前。拿起旁边的白胡椒调味瓶举到正上方手指一敲瓶身,微微的呛辣味在面前扩散开。 “小心烫。”对方递了个白色瓷勺过来,金梓杉接过,在碗中搅动一下舀了一勺递到唇边。香气四溢的粥还没入口便刺激到了味蕾,口水加速分泌像是在催促。他期待地开了口,勺子刚刚触到嘴唇,对方忽然越过桌子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那只手刚刚抓过锅盖捧过碗,此时还带着灼人高温,暖意从手腕处徐徐渗入,暖到人不自觉放松,甚至有点困乏。 “忘了你胃疼,不要吃胡椒。”柴飞松开了手,金梓杉垂眼看看那一小片被手心贴过的皮肤,似乎能看到热度化作一个个火柴人挣扎着附在皮肤上想留下,却抵不过外力只能一个接一个松手四散到空气中。 柴飞将他的勺子放回到那碗粥里,跟自己的交换位置:“这碗没加胡椒,吃吧。”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将已经碰过他嘴唇的勺子大喇喇塞进了嘴巴:“以后自己注意一点,胃疼不要乱吃东西。才多大啊就有这种毛病。” “嗯……其实不严重,只要按时吃饭就没事。”他低低答了一句,氤氲中,他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一会儿,柴飞的睫毛很密,右眼下几毫米的地方藏了一颗小小的泪痣,被睫毛遮住不易发觉。 “吃啊,看我做什么?”柴飞抬眼,双眼皮被自然收进褶皱里,变成了内双。 “没什么,很好吃。”金梓杉吹凉勺子里满满的料,塞进了嘴巴。 “嗯。”对方没有谦虚,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笑容,眼尾低垂嘴角的弧度很淡,却像一盘开胃菜,看得金梓杉食指大动,觉得更饿了些。 跟这个人在一起很舒服。刨除第一次不愉快的见面,金梓杉觉得自己呆在柴飞身边似乎总会走神,散漫像是会传染,不想说话就不开口,一如此时。 温热的粥入口,周围仿佛暗了下去,只留下眼前这张小小的方桌与对面的人带着色彩。金梓杉不记得多久没安安静静认认真真跟其他人一起吃过晚餐了。室友还在的时候,他会偶尔帮忙从食堂拎几袋包子或热炒,每个人端着餐盒或纸袋对着自己的屏幕像完成任务似得匆匆了事,吃完了寝室里留下一股混合油污味,窗子开着好久才能散掉。 “给赵嘉打个电话吧,她原本要等你一起走的。”柴飞吃饱了眯着眼睛挠猫,金平糖也舒服得跟他一样眯起了眼,神态倒是有点相像。 平时没什么必要金梓杉通常不打电话,只发消息。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跟赵嘉打了声招呼。 金梓杉坚持要洗碗,对方也没劝阻,站在门口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爽了女朋友的约你倒是一点都不急啊,赵嘉对你脾气这么好?看着像是爱耍小性子的女孩。”柴飞撇撇嘴。 “啊?她脾气,挺好的。”金梓杉回忆了一下,不是赵嘉脾气好,而是自己根本不会做什么惹恼对方的事,毕竟他朋友也不多。 “啧,在店里还挺泼辣的。不过真性情的小女孩挺可爱的。”柴飞笑笑:“很般配,等她拍完电视剧,你们俩在店门口给我拍个照。” “般配?”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对方话语里一些重要信息:“不是,不是女朋友。普通朋友。她是班长,我是……重点照顾对象。” “所以是她单方面喜欢你?”柴飞揉了揉怀里的猫懒得抬头。。 “不。她喜欢老……成熟一点的男人。”他即时刹住车改了措辞。他隐隐觉得像柴飞这样,有钱有颜有阅历的人大概会是赵嘉喜欢的对象。别说赵嘉了,如果他是个女生估计吃这么一顿都要动心了。 收拾妥当,他们站在门厅里穿外套。 “送你回去?”柴飞将金平糖装进宠物箱拎在手里,给大门落了锁。 “不用,我坐地铁就好。” “今天是我不好。让你等久了。”柴飞忽然大大方方道歉。 “不,没有。意外而已。”一碗粥已经让他受宠若惊了,实在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柴飞已经解释过一次事情的原委。 对方拎着猫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看样子是要让他先走。金梓杉转过身刚要走,心里却忽然生出一阵冲动,他转回去:“飞哥,谢谢,真的很好吃。”说完,心里一松,竟是忍不住对柴飞笑了出来。他脑子里立刻不自在起来,可大脑此时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与眉眼,压抑了许久它们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非要在夜里灿烂一回。 柴飞瞪着眼睛呆呆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知道了,回吧。晚安。” “嗯,晚安。”他转身沿着路跑向地铁站,远远地回头望一眼,那人还站在原地,白毛衣被路灯映照的明亮,高挑清瘦,突兀立在周遭漆黑一片的树影中,还在看着自己的方向。见他驻步,那人影似乎还歪了歪头。 金梓杉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太奇怪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明明应该生气才对。大概是吃人嘴短。 大四几乎没什么课,金梓杉跟店里打了招呼可以随时去帮忙。 周一店里几乎没什么人,只他和许天天两个人照应着。 “来,今天3点之前没人,抓紧时间给它们洗洗。上周四太忙没来得及。先从难度最大的来。”许天天轮圆胳膊一把抱起了松露。30几公斤的巨型贵宾像一只大号玩具熊,被扔到洗手间的浴缸里瑟瑟发抖。 这个世界上有两类狗。一类爱水如命,见到脏兮兮的小水坑都恨不能进去撒欢打个滚。另一类则视水如猛兽,只想拼命逃离。 而松露明显是后者…… “按住了按住了!”许天天边笑边喊。 金梓杉将卫衣脱掉只留了一件贴身白色t恤,此时也已经湿了个透。平日里温顺可爱的大狗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死也不让花洒接近它的脸。带着一身的泡沫,金梓杉怕伤了狗缩手缩脚,可松露小姐丝毫不手软,连撞带踢,前爪挣扎着在他胳膊上留下一道道红痕,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一个壮汉单方面殴打。 “你,你乖一点好吗……”他全身被水和泡沫湿透,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和松露一起气喘吁吁:“别人看了还以为我要把你炖了吃呢。”看着松露惊恐的眼神,他忍不住笑笑:“松露小姐姐,你的优雅呢?” 松露耳朵上的毛发刻意留着没剪短,平时被编成各式各样的小辫子,于朵给它准备了满满一盒子闪闪亮亮的发饰放在吧台,让客人们可以随意帮它做造型。松露也很享受被打扮的过程,常常有客人将小视频上传@官博,而柴咖官博的转发区也常见松露的粉丝留言:我还不如一只狗活的精致。 两个大男人奋斗了两个小时,才将将洗好一只狗。 “它聪明着呢,就是看你好欺负。”许天天拿着针梳将吹干的狗梳蓬松:“平时没这么难。这姐姐也是看人下菜碟,你得对它凶一点。” 跟人他都不太好意思甩脸色,何况一只这么可爱的狗。金梓杉低头看着湿的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脸无奈,这怎么办…… “你去更衣间找找,衣架上应该有些备用的衣服挂着。”许天天放开松露,拍拍柴犬的后背:“最麻烦的搞定,剩下的都好说。” “全部洗完了再换吧。”他跟在许天天身后,红柴双胞胎玉子烧和章鱼烧淡定走在最前方,后腿一蹬自己主动跃进了浴缸。 第12章 “你这是在干嘛?”背后忽然响起了柴飞疑惑的声音。 金梓杉转身,那人似乎总喜欢穿浅色粗线毛衣,今天还在浅灰毛衣领子外面加了一条褐色棋盘格围巾。 “在给它们洗澡。”他尴尬笑笑。 “给它们洗澡……为什么你湿成这样?”对方的视线自上到下在他身上来回逡巡。这两天寒潮降温,他刚进门体温低,一说话还能看到嘴边隐隐飘出两团小白汽。 许天天哈哈一笑:“松露看他好欺负呗。” “午饭吃了么?”柴飞也跟着笑笑,眼睛一弯温和得不带任何嘲讽之色。 “还没,洗完就……” “那你先吃了,这两只我帮他洗。”对方解下围巾塞到他手里,顺带给了他一只白色纸袋:“应该还热着。” 金梓杉愣了愣,打开拧紧的袋口,浓郁的黄油香涌出,是一只胖胖的羊角包,表面褐黄,中间看不出夹了什么馅料。 “我的呢?”许天天挑挑眉毛。 “就拿了一个。下次吧。”柴飞拽着领口向上一拽脱掉衬衣外的毛衣,静电噼里啪啦炸起,他头顶的卷毛应声而立,向上竖起,又慢慢倒下,却留了几根固执的,左摇右摆就是不肯弯腰服软。 接过衣服的时候,金梓杉顺手轻轻捋了一下那几根顽固不化的硬骨头,满意得看看柴飞恢复层次的中分发型转身去衣帽间放衣服。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有点僭越,猛地回过头想道个歉,可对方不以为意,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去了浴室。 金梓杉记起他好像也并不喜欢自己说抱歉。 第11章 金梓杨 金梓杉将柴飞的围巾和毛衣挂在更衣室门后的金属衣帽架上,静电未消啪一声在指尖绽开了一朵幽蓝色的闪光。他捏着还带有余温的纸袋走回吧台,小心撕开袋子,露了新月形羊角包一半弯弯尖角,金色起酥颜色均匀纹理清晰,撒着一圈烤到焦香的杏仁薄片,混在香浓的牛油味里增加了一层坚果油香。 原本想抓紧时间几口解决掉午餐,却在咬下第一口时改变了主意。拉开低温柜的玻璃门,取一瓶冷萃倒进玻璃杯,低温浸泡了48小时的咖啡没有传统冲泡标志性的浓重酸苦味,只剩冰凉香醇,入口顺滑,柔和洗净了味蕾。有了清苦味打底,再一次尝试馅料满满的羊角包,味道层次都更加清晰了,火候刚好的新鲜虾肉q弹带甜,包裹在只撒了黑胡椒和食盐的牛油果鸡蛋沙拉中,清淡开胃。羊角包香甜绵软的蜂窝组织吸满了食材的香气,入口表面一层酥皮被牙齿磕出细小的脆裂声响,嗅觉听觉和味觉同时被唤醒,让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期待这一只巴掌大的新月形餐包可以吃得尽量久一点。 柴飞好像自那日之后,见到他总会随口问一句吃了没。没什么语气,如果他回答说吃了,对方只点点头。若是没吃,也总有准备似得拿出点轻便小食。上次是一小盒意面,再上次是牛排三明治。 若说是刻意为他准备,那就有点太自作多情了,他们正式认识不过一个月,见了几面零星可数,天都没正儿八经聊过几句,对方对他的态度也始终如一的平淡。倒也不是针对他,柴飞出了厨房总一副自由散漫的样子,大家似乎也颇为习惯。但若说没有刻意准备只是顺便,那为什么每次都只有他一人份?难道仅仅是巧合? 他坐在吧台和厨房之间的门槛上,认认真真一口咖啡一口餐包将独自一人的简单午餐吃出了前所未有的仪式感。倒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不想辜负这独一份美味。 “它们俩吹干。”柴飞将玉子烧姐妹并排抱到美容桌上,两只狗一动不动任人摆布。放美容桌的隔间有一扇透明玻璃对着用餐区,工作日人不多的时候,客人们可以透过这扇窗子看着狗狗被吹干梳蓬松或是剪毛造型的全过程。 吹风机跟人类使用的比起来马力更强,柴犬感受到强劲风力立即闭了眼,胖胖的脸颊肉被吹得直抖,都说揉柴犬的脸是非常棒的减压方式,金梓杉看小家伙们憨厚可人的样子忍不住在章鱼烧侧脸轻轻捏了一把,颊边肉的手感并不像视频里麻薯似得软塌塌,更有弹性一些。 “吹干再捏比较舒服。”这才没过多久,柴飞又抱着芝麻卷进来了。金梓杉盯着这些黑溜溜的圆眼睛无声叹了口气,就像许天天说的,这些狗聪明着呢,不过欺负自己是新人,换成柴飞分分钟老老实实洗白白,十几分钟一只。 “你出去吧我来。”柴飞看了看时间:“马上到预约时间了,你去招呼客人。” “好。” “等等……你,有衣服穿么?”对方问。 金梓杉衣服半干,胸前皱巴巴的:“没事,系上围裙看不出来的。” “……衣帽间应该有几件你可以穿的。换下来吧,湿的穿着不舒服。”柴飞上手搓了搓他肩线的位置:“沐浴露都没干。诺。”他捻了捻指尖给金梓杉看。 近距离看,饱满的指腹是健康淡粉色,摊开的手心掌纹细致分明,没有一丝茧,看起来温暖柔软,有着不像常年握刀具的细腻感,还带着宠物沐浴露的果香。 “好。我去看看。”金梓杉移开目光,走去了衣帽间。 横杆上挂着一排干净的衣服,他选了最基础款的一件纯黑色t恤换上,宽松款变成修身款,勉强合适。穿到身上的一刻就知道这衣服的主人是谁,不说尺寸对许天天来说过于紧身,就这一股淡淡的咖啡豆香气便知道一定是在那辆特斯拉里呆过不少时日沾染上的。这味道总让人想起在不怎么忙碌的午后与自己独处的安宁,还没走出衣帽间便打起了哈欠,太打击工作士气。 好在客人不怎么需要招呼,只有两个女孩子硬要他抱着狗帮他拍照,他想了想答应了。 “帅哥,你坐这里,然后把芝麻卷举起来跟它面对面!对对对就这样!”女孩们举着手机围着他拍个不停:“啊,你这张可以发网上吗!太好看了!”她翻转手机屏幕举着给金梓杉看,金梓杉有点羡慕这些人,面对着初见的陌生人便有提出要求表达意愿的本事。 “可以。”他冲她们笑笑。反正一个月后要进组拍戏,被po到网上是早晚的事,也不需要太扭捏。 “记得圈我们官博啊!”许天天刚好过来送咖啡也跟着她们凑热闹。 “天天哥,你们店招聘门槛也太高了,除了你,要么帅要么美。哎对了嘉嘉呢?” “什么话,什么叫除了我?”许天天一挤自己的肱二头肌:“你们小姑娘懂什么,男人的脸不重要,总有审美疲劳的一天。可好身材就不一样了。” “我们小姑娘就是肤浅,就爱看脸哈哈哈哈。除非这杯你请!” “行,我请!” “那你也帅!”姑娘们只是说笑,刷卡付账的时候一毛钱也不短。 许天天牵着五只狗从后门绕出去遛弯,遛完直接下班。 “它们平时住哪里?”金梓杉有点好奇。 “住在天哥对门。”今天客人走得早,不到七点柴飞就开始整理厨房,准备打烊。 “全部?”店里八只狗,有大有小,照顾起来颇费心力。 “嗯,都住一起,方便照顾。他很喜欢狗。”柴飞看了他一眼:“怎么?” “就觉得照顾狗是件挺辛苦的事。还是那么多只,他还有空干别的么,总要抽时间陪陪女朋友吧。”金梓杉虽然自己没交过女朋友,但同寝的几个每晚每晚都要煲电话粥,明明才分开没俩小时却腻味得难分难舍,嘴上你先挂你先挂得纠缠半个小时,可见谈恋爱是件多耗时间的事。 柴飞皱皱眉头:“他离婚了,孩子归老婆。他平时也没什么别的事。” “啊?离婚?孩子他多大了?”他一惊,抹布掉到水池里溅了一脸水。 “三十二。怎么?”柴飞听到动静 “……我还以为他跟你差不多大。”现在金梓杉跟柴飞聊天的时候,也试着把您换成你:“看着就二十多的样子……” “你知道我多大?” “知道。用看的看不太出来,问过赵嘉。跟我们差不太多。”金梓杉算着。 柴飞笑笑:“差不太多?六岁还不多?你在幼儿园拽小女孩马尾辫的时候,我小学都要毕业了。” 金梓杉一愣,不太理解拽小女孩马尾辫是个什么项目。 “怎么了?冤枉你了?还是说你从小就这么老实?”柴飞灭了厨房灯,关上拉门,站到他面前。 “不是。我没上过幼儿园。”他小声说道,低头拧干抹布,挂在金属台面上方,抽了张纸擦干手。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柴飞先打破了尴尬: “你晚上怎么吃?” “便利店看看,买个饭团。” “让店员帮你热一下再吃。别总吃冷饭。” “好。” 金梓杉裹紧外套,深秋梧桐的叶子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桠在夜里像嶙峋的爪子。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人依旧站在店门口面冲着他的方向,目送他离开,伫立在怪物们的利爪间从容淡定。 第13章 周六下午他请了半天假,搭车回了璟苑。那是出了名的富人别墅区,出租不让进,付了车费他一个人慢慢溜达在安静的小区里,三层的白色建筑外墙已经有些发灰了,他在门前站定,按响了门铃。 “梓杉回来啦。”他在大门外足足等到被冷风吹透才有人来开了门,家里的阿姨脸上堆着应付了事的笑:“是不是又长高了啊。” 虽然他的身高两年没动过了,但他依旧礼貌回了一句:“是吗,我也没注意。” 宋晴晴不在,客厅里隐约听到楼上传来的琴声,李斯特的《唐璜的回忆》流畅华丽,映衬得这栋豪华的住宅少了几分温馨多了几分肃穆,更像个冷冰冰的表演大厅。 他八九岁那会儿第一次踏进这个奢华的建筑便是这个感觉了。除了宋晴晴和金梓杨,连佣人都当他是空气,是品位怪异的摆件。对外,金俊面对媒体要做出一副慈父形象,宣称这是自己和宋晴晴领养的儿子,关起门来却视他为无物,恨不能让他立刻消失。 与天赋异禀令人瞩目的金梓杨不同,从小的营养不良让他当时看上去又脏又可怜,说话带着不知名地方的口音,头发干枯面黄肌瘦。为了躲避那些带刺的目光审视,他终日窝在房间里不下楼,只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胖子金梓杨偶尔会生拉硬拽让他去隔壁琴房做自己唯一的听众,他坐在地上听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弟弟弹琴,看他两只肉嘟嘟的小手在钢琴的黑白键间滚动,体味着人与人的差别。一个让人引以为傲的爱情结晶,与一个让人避之不及的丧门星安静共处一室,和谐且诡异。 “金梓杉。”他没发觉琴声停止了多久,金梓杨从楼梯上走下来。少年这两年身材抽条,瘦的厉害,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可眼睛不知是先天问题还是从小盯着琴谱后天形成的近视,精致漂亮的脸上挂上了一副黑框眼镜。 “不用担心,今天爸爸不回来。”少年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阿姨立刻殷勤地端了一盅冰糖燕窝到他面前,他不耐烦地向旁边推开:“给他吧。我不要。” “哎呀这个增强抵抗力的,最近要换季了,流感很严重啊。”阿姨忙把推到金梓杉面前的炖盅抢回去,生怕他碰到似得。 金梓杉看看少年,他这个弟弟在懂事之前一度很黏他。尽管阿姨们明里暗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离这个身世不明不白的外人远一些,可小孩子做事只凭本能。他硬拖着金梓杉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陪他弹琴,帮他念故事。似乎这个莫名其妙的哥哥一定程度替繁忙的双亲补足了他一点童年的亲情。 可这几年不知是叛逆了,还是终究被其他人所影响,他看金梓杉的目光越发冷冽,曾经看待哥哥的亲昵感荡然无存,比如现在,少年勉强喝了几口燕窝,又回到楼上,从回廊里斜了一眼客厅,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 第12章 群众演员 宋晴晴退居幕后专心做金俊的贤内助也有十多年了,她现在通常以金导演夫人或者金梓杨母亲的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中。近些年他们夫妇二人牵头搞了个慈善基金会,专项资助被诱拐的妇女儿童。 “你爸爸在拍戏,过两天抽空回来看看你。”宋晴晴帮金梓杨夹了满满一碟菜。 “够了。”金梓杨不奈烦地拣了些不爱吃的料拨到一边。 “杨杨你还要长身体呢,菜得多吃,对眼睛好。”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宋晴晴一边笑盈盈贴儿子冷屁股,一边又往拥挤不堪的盘子里硬夹了几颗芦笋。好像这些当妈妈的都差不多,金梓杉记得大一刚入校的时候,同寝的3个人都是被妈妈一直送到宿舍的床前,明明都是十七八岁要成年的人了,那些妈妈鸡零狗碎叮咛嘱托硬是从上午拖拖拉拉赖到晚饭时分,而那些儿子脸上的表情跟现在的金梓杨差不离,无奈,厌烦,但金梓杨更多了一重少年人不常有的阴沉。他总觉得被这双眼睛盯久了会有脊背发凉的感觉,这大概是所有年少成名的人都会有的世故。 “来来来大闸蟹好了。”阿姨端了个素雅的青瓷盘上桌,四只手掌大的绒螯蟹橙红反光,隔着壳子都能嗅到内部蟹膏的香味。 金梓杨难得正眼看了一下,伸手就要取。 “别别别,杨杨你别碰!”也不知道宋晴晴哪来这么快反应速度,一把垫在金梓杨伸出忽的手下面捂住了蟹壳:“嘶,别烫到你。” 金梓杉一惊,站了起来。刚出锅的蟹背壳还是滚烫的,宋晴晴一翻掌心,整片手掌都被烫得通红。 “没事杨杨,你看,幸亏没烫到你。”当妈妈的一边吹着手心一边强颜欢笑。 “是啊梓杨的手多金贵啊,太危险了。这要烫伤了可耽误你练琴。”阿姨也吓得不轻,急忙把盘子拉开,拿了张桌垫在旁边扇凉。只是她话音刚落,金梓杨便青了脸色。 “阿姨,去拿点烫伤药膏吧。”金梓杉忍不住开口。 “啊,梓杉,那个,没事,妈妈没事。”一顿饭都要吃完了,这些人像是才注意到他一般:“你也吃,小心别烫着。” “嗯。”先用指腹轻碰,确认温度后,他翘掉蟹腿,从中缝掀开蟹壳,香气四溢。用看的就知道肥美的蟹黄饱满的蟹肉有多好吃。他起身取了一只新盘子,将蟹盖中灿金流油的蟹黄用小勺刮入盘子,递到了宋晴晴跟前。 女人眼里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梓杉,不用管妈妈,你自己吃自己吃。”说着又将盘子推回了他面前,转而忍着疼用烫伤的手抓了只新的,麻利打开,取肉剜黄料理了一小盘,淋了点醋放到金梓杨面前:“赶紧吃,现在温度最好,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看金梓杨的眼神闪着慈爱的光,踏实温暖。 “你不吃?”受宠的小儿子反问一句。 “胆固醇太高了,我等会尝一口就行了。”宋晴晴笑着托起了腮。 金梓杉默默看了他们一会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渐渐降温的蟹黄,继续动手取了蟹肉与它们拌在一起,再次推到宋晴晴手边,但直到金梓杨吃完面前所有的东西,宋晴晴也没注意到。金梓杉拿过盘子自己大口吃了进去。果然,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有点腻,吃得他一阵反胃。 “妈,学校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像群众演员一样整晚陪他们上演母子情深其乐融融的戏码有点疲惫,金梓杉觉得自己每次开口都很突兀,像是打扰了宋晴晴散发母爱。以前没觉得,如今不知是不是她上了年纪,对着金梓杨愈发唠叨,且丝毫不介意小儿子冰冷厌烦的目光。 “啊?这就走了?那个,阿姨,给他装几只蟹吧,我记得他们送来不少。”宋晴晴像猛然清醒了认出面前这个走到哪都不会被忽略的大个子也是她儿子:“给他多装几只。” 阿姨手脚麻利给他封了个冰盒,里头装了七八只个头一般大小的蟹,脸上依旧是皮笑肉不笑:“这个蟹啊你不要蒸久了,会干的。4两蟹先大火后小火最多15分钟就好了,别糟蹋了好东西昂。” …… “哎呀有什么糟蹋不糟蹋的,梓杉懂得。不清楚了就给妈妈发信息。路上慢点啊!”宋晴晴提着袋子把他送到大门口,看起来轻松了许多。他点点头,刚要离开,金梓杨靠在屋门口冲他吼了一句:“哎,金梓杉。”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外暗,只看出门框上过度瘦削的剪影。 “蟹寒。吃多了疼死你。”风凉话说完,少年没入豪宅辉煌灯火中,看不见了。 “啊?”宋晴晴愕然:“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她转身拍拍金梓杉的肩膀:“别理他。叛逆期呢。” 叛逆期…… 金梓杉转身走出了大门。这些年他不怎么在家里住,宋晴晴记不得也正常。他胃不好,蟹吃多了怕是真的要疼死,难得这小子还记得,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夜里愈发冷清,他刷卡进电梯,只觉得那几口蟹腻得慌,到现在还糊在心口让人难受。 电梯门一开,他习惯性左转,却在开锁前一刻停住了动作。 背后是委婉缠绵的小夜曲,月光,轻风,情人的歌像一缕孤魂野鬼,孤零零在晚风中飘荡。可就算是野鬼,听起来也是只浪漫的鬼,带着真挚热烈的思念。 他轻轻靠上那扇总也不能严丝合缝的木门,里面单曲循环着舒伯特短暂且苦难的一生里最温柔的绝唱,在静谧的夜幕下,旋律像甘甜的泉,玫瑰的蓓蕾,轻易便化解了心口的拥堵。 金梓杉有点好奇,这些时而粗糙俏皮时而温柔婉约的旋律究竟出自什么样的人之手。明明是再简单不过耳熟能详的曲调,技巧也不过一般,为什么却有如此穿透力,比耳机里,音响里那些大师的演绎更生动,更能打动他的心?他在琴房试过,一模一样的旋律,经由自己的手弹出来只算得上中规中矩,他不明白这一丝差别究竟来自何处。 罢了,敲门前的一刻,他收起了半蜷的手指,转身轻轻拧开了自家的门,将声音隔绝在小小的走廊。 第14章 周日客人一茬一茬翻得快。从中午开始店里一直满员,人一多小家伙们也更活泛,金梓杉迎来送往端茶倒水应付客人忙的晕头转向,柴飞也一直待在店里帮忙。只不过他压根不离开吧台范围,赶了许天天出去顶个服务员。 下午的喂食时间,小碗摆了一排,里面是新鲜出炉的自制狗粮,牛里脊切片烤熟,盖在椰子油清炒过得玉米胡萝卜碎上,葫芦型的奶油南瓜蒸熟打碎成泥,绊了羊奶鸡胸肉蓉汆成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橙色丸子飘着阵阵清甜味道。 “这吃的比我都好……真是人不如狗。”客人们掏出手机在一米开外看着狗狗们守着自己的饭碗细嚼慢咽满脸羡慕:“不给它们开个吃播频道吗,太治愈了。人吃饭吧唧嘴不能忍,可狗吧唧嘴的声音神特么好听。” 金梓杉难得可以歇口气,中午偷空被柴飞塞了一个豆腐粉丝包三分钟解决问题,撑到这会儿早消化完了,听着此起彼伏的咀嚼音甚至感觉到胃里一阵空虚。 “想吃?”柴飞走路脚步很轻,总不经意出现在身边吓人一跳。 “不至于……”他不太想承认看狗吃饭也能把自己看馋了,虽然它们小碗里的食物的确挺诱人的。 “进来。”柴飞拉开厨房门,将他让了进去。 那人拉开冰箱翻找出一小把鸿禧菇,洗净掰碎,下锅用黄油蒜片煎香之后盛出装盘,接着将未用完的牛里脊改刀成一厘米见方的筛子肉,用海盐与黑胡椒碎抓匀,下了带着菌菇特殊气味的黄油中煎熟,倒入了盛着鸿禧菇的盘子里递给站在一边的金梓杉:“尝尝。” 柴飞拉开烤箱门,两只迷你杯子蛋糕新鲜出炉,淡黄色,没什么点缀,只中间放了一颗之前没用完的栗子。 金梓杉张嘴放了一颗筛子牛肉,脂肪占比不多,但火候恰到好处,肉质细嫩没有明显的筋膜,纤维一咬既断香软有嚼劲,浓厚的黄油香气带着菌类浓厚迷人的味道渗入肉类的纤维质中,在唇齿间完美结合,肥美却不油腻。 “嗯嗯嗯嗯。”香气因子直冲头顶,肉类的饱足感让人欲罢不能,他嘴上停不下来,却仍想对那一双巧手致敬,只瞪着眼睛看着厨师本人,拼命点头。 柴飞忍不住笑笑:“我出去看看,你吃慢点不急。” 他拉开门又合拢,将外面的嘈杂隔绝开,留给了金梓杉一小片宁静空间。 南瓜戚风一如所想,它根本不像外表这样不起眼。 天然就糖分十足的奶油南瓜与鸡蛋低粉混合,加入了打成粉末的茉莉香片,让原本带些腥膻的羊奶变得柔和香醇,松软戚风入口,甜糯带着阵阵花茶香气。 “飞哥,梓杉呢?”于朵送走了两桌客人,把空杯盘递进吧台:“半天没见他了。” “厨房里,吃东西呢。”柴飞接过杯盘在手龙头下冲洗掉明显残渣,扣入洗碗机。 “又饿了?吃什么?”于朵饶有兴致往吧台边一趴:“你怎么这么喜欢‘单独’投喂他啊,这么多狗还不够你忙么?”她在单独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没,大概还在长身体吧,容易饿。”柴飞看着几只吃饱喝足的狗摊在地板上像铺了一地毛绒毯子,将水池滤网拿起在垃圾桶里磕了磕。还是给人做东西比较有成就感,满足的眼神像小钩子似的直往人最脆弱的神经上下手。柴飞回头看看那扇关紧的厨房门,无奈摇摇头。 于朵默默嘀咕一句二十岁又不是十二岁哪里还在长身体啊…… “收工!” 指针指向九点,店里终于清净了。许天天牵好狗先行离开,于朵金梓杉检查了一遍门窗走到门厅,却看到柴飞脚边放着个空箱子一脸茫然,他伸手再次敲了敲透明的宠物箱壁,往常店长听到他的声音该迈着小短腿从管道里跳下来才对。 仔细回忆,好像从傍晚开始,时不时会在人群中刷存在感的金平糖就没出现过。金梓杉抬头,正撞上柴飞有些失措的目光。 “不,不会跑出去了吧?”于朵颤悠悠说道。 “我出去找。”他拉开门便跑。 第13章 那只猫大概市价多少? “你等等!”柴飞拽住他,险些被他的冲劲拉出去:“你没头没脑地去哪儿找!先查监控!” 几个人挤在笔记本前从下午三点开始八倍速播放监控录像。门厅里,监控录像冲着大门口,如果金平糖遛出去一定会被拍到。他们十六倍速从下午三点开始看了一遍,金平糖压根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于朵转身:“我再进去找一遍。” 一番地毯式搜索,每个犄角旮旯只要是能窝进去一只猫的地方他们都没放过,最终确信金平糖不在店里。金梓杉原本燃起的一点希望冷了下去。 如果是被人蓄意带走可就麻烦了…… 室内三个加门厅一个总共分了四个屏。 “我盯上面两个,飞哥左下,朵朵姐右下,再看一遍。”金梓杉心里盘算着时间:“我最后一次见到它大概是下午4点左右,进厨房之前还看到它在吧台上方趴着,它跳下来想跟着进来,被我关门挡住了。”这是最后的线索,尽管不想承认,可那个瞬间如果他没有关门…… 金梓杉死死盯住八倍速的黑白画面,耳边于朵和柴飞时不时出声。 “在我这。” “管子里。” 金平糖通常换一个地方便窝上半个多小时甚至更久,非常好追踪。 “暂停!”一开口金梓杉被自己不自觉压低的声音吓了一跳,阴沉暗哑,甚至有些狠恶。三个人均是一愣,柴飞回过神眼疾手快拍了空格键,屏幕里并没有金平糖,见他不解的目光,金梓杉伸手从他肩头越过按了几下左光标:“一倍速。” 正是喂食的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围坐在狗狗身边不远的地板上,唯独一对年轻男女,在人群背后徘徊不前,举着手机装作拍照录影的样子,可监控拍得很清楚,她甚至都没解锁屏幕。晃了一会儿他们回到了窗边的座位上,女孩子掏出在门厅里拿的猫薄荷棒棒糖冲吧台的方向摇了摇,几秒过后,金平糖便出现在了她身边如痴如醉抱着棒棒糖舔得欢,丝毫不介意被塞到了包里,女孩解下自己脖子上的丝巾盖在了上头,丝巾上铺满花卉图。 “靠,还是gucci的新款……”于朵在旁边默默嘟囔了一句。 画面里,女孩子背起包拿着手机开了门,装作在门厅里打电话,她的男伴还煞有介事叫了于朵买单。接着去门厅跟同伴汇合,两人一起离开。 “靠。”于朵气的眼圈都红了:“这女的来过好几次了。妈的。明明很有钱,还非要做贼,这种人就是心里有毛病。” 柴飞拿起电话报警,于朵打开预约记录找到了她留下的手机号码。 半小时之后,来了两名警员:“丢猫了?” “嗯。”柴飞点点头,眉心拧紧。 “不是丢猫。”金梓杉忽然插嘴:“被人拐走了。” “那不就是丢猫么。那只猫大概市价多少?”警员边记录边问,语气平淡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市……”柴飞停顿了一下,对于这措辞颇为无奈:“几千块钱吧。” “几千啊,两三千还是八九千?报高点吧,给你算八千。” 听着像在论斤称的菜市场讨价还价给了你便宜似得。金梓杉撇开头几次深呼吸,将心底的烦躁和怒火勉强压了下去。从刚刚他就注意到了,虽然表面故作冷静,但柴飞左手一直掐着自己的右小臂,狠到裸粉色的指甲前半截都白了。金梓杉心里揪得紧紧的,如果当时他没有进去偷懒吃东西。如果有个人能回一下头。这会仔细想想,那一对男女进了门之后就跟周围人的表现不太一样,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 “行了,监控拷好了,等吧,有消息会联系你们的。这么晚了赶紧回吧,看给姑娘冻得,别为了一只猫再给冻感冒了。”警员套好笔帽往胸前口袋一别,转身要离开。 “等等……”金梓杉一把抓住了警员的肩膀,却没控制住力气,警员惯性向前走,而那片肩章生生被他撕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要干嘛?”警员迅速转身,向后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冲旁边的同时说道:“记录仪开着么?” “开着。哎我警告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从刚才开始你就这么不怀好意瞪着我同事,我们看在你丢东西的份儿上懒得跟你计较你别得寸进尺!”年轻一点的警员看着跟他差不多年纪,将他跟自己的同事隔开,金梓杉连忙将肩章还回去,他没想要做什么,他只是不知道那句“等吧”是要等多久。金平糖要独自等多久,还等不等得到。天都黑了。 “抱歉。我只是想问问,我们要等多久……会,会不会……”他转头看了一眼柴飞没什么血色的脸:“找不到……” “有可能。不过,只要能找到人,就算猫没了他们也要赔钱的。”警员掸了掸被他抓过的肩头。 第15章 …… 猫没了赔钱?陪多少钱?要花多少钱能买回有金平糖陪伴的日子?花多少钱能买到一个家人? 他再次伸手想拽住他们问问清楚,手腕却被用力攥住,冰得他一激灵,手怎么会这样冷。 柴飞摇摇头:“没用。” 他呆呆望着对方失落的眼神,艰难启齿:“对不起……” “嗯?”对方一阵迷茫。 “对不起,因为我要吃东西……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这怎么怪你呢。”于朵一脸懊恼:“妈的,就在我眼皮底下……” 柴飞放开手:“先回吧都。我们在这儿站一晚上也没用。” 送走了于朵,金梓杉低低道了句别独自走向地铁站。柴飞如往常般站在街灯下送他,只是这次手中空空如也,那个透明的宠物箱被锁在了身后的门厅角落里。夜幕里,那人靠着玻璃门,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 听说猫咪乍到新环境会有应激反应,可大可小。他打开网页输入‘猫的应激反应’按下搜索他点开最上面一条:严重的应激反应会让一些猫拒食,造成肝功损害。因此,当动物遭受压力或刺激的时候,它们会先做自我调整,如果事件来得太突然,超过了猫咪的心理承受能力,则会给猫咪的身体带来伤害,严重时会造成猝死。 他啪的一下子把手机屏幕反手按在桌子上,试图忘记刚刚看到的科普内容。玻璃屏保爬上了裂纹,压抑的心情在独处中变本加厉,金梓杉打开冰箱,他记得家里应该还有速冻水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心情郁闷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找点吃的。拉开冷冻室的抽屉,那盒包得整齐漂亮的大闸蟹映入眼帘,他取出盒子,撕开保鲜膜将冻得像石头的蟹放入蒸笼。大火上汽,转小火。15分钟,关火。掀开盖子,石青色的绒螯蟹变成了艳丽的橙红。 他站在锅边戴着手套取出了一只蟹,干净利索拆分,鲜香味徘徊在唇边,他却毫无食欲,烦躁地将蟹盖扔回了盘子里,蟹黄飞溅,让他想起了猫饭里一样金灿灿的蛋黄。 金平糖向来娇生惯养,从来不吃猫罐头或者干粮,矫情到要顿顿大口吃肉。羊小腿牛肋排三文鱼,蛋黄鸡肝鸭胸脯,比人还挑嘴。吃完了跟着太阳光的方向摊在各处,晒得一身油光水滑的毛热乎乎的。 才不到两个月,这只肥猫似乎已经渗透到他生活的细节里,变成了难以忽略的组成部分,那对于跟他朝夕相处的主人柴飞来说呢,此刻那个人是什么心情?一人一猫时不时一起眯着眼睛犯困的样子猝不及防闯进了脑海,满眼的时光静好。金梓杉心口一滞泛起一丝酸楚,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整个晚上居然只顾着郁闷自责,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对他说过?明明该是最难过的人,却不声不响将他们送走,一句抱怨,一句气话都不曾出口。 他不由自主将还热着的大闸蟹装到袋子里,转身跑了出去。 他叫了车,报了地点才忽然想起来,现在回店里也没用,那人该是回家了。 “小伙子,这是给谁送大闸蟹啊。闻着都香。”司机师傅有意提醒他。 “啊,抱歉。”他迅速扎紧袋口,将窗户开了个缝隙散掉车里的味道。 正犹豫着要不要让司机师傅开回去,赵嘉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喂!金梓杉!”女孩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是有些刺耳的焦急:“店长找到了吗!” “你,你不是在拍戏。”金梓杉一愣。 “我们学校编导系的周蔓琪!比我们低一级!还是我介绍的店里给她!”赵嘉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激动地喊:“我他妈转发微博还@她了了!他们明天要不来还猫就直接去找他们导师!狗男女!” 他心里一阵激动:“确定吗?” “确定啊!” 不是惯犯就好,不然转手把金平糖卖给猫贩子他们真的无从找起了。 挂了电话,司机师傅忽然笑了:“哎,这是跟女朋友和好了?” “啊?”金梓杉歪头看看司机师傅被前车尾灯照得发亮的头顶,标准的中年脱发。 “你刚上车那会凶得我都不敢开口。怕说错了你控制不住揍我。你这么大个子一拳下来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废了。哈哈哈哈。”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看他:“这会一笑好看了,大眼睛长得真精神,跟明星似得。” 金梓杉抱歉地笑笑:“师傅,咱们回去吧。” “啊?这都快到了,怎么又要回去?” 金梓杉望向窗外,车子已经驶入碧水街。这个时间所有的店都打烊了,他们驶过街道,一地厚厚的落叶被车轮碾过,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柏油路上格外清晰,从窗缝里挤进来。整条街都在沉睡,而那面本该一片漆黑的落地玻璃却透出了昏黄的光。 “停车!”他下意识拉门把手,吓得司机一脚踩了刹车:“哎哟你这,太危险了啊!”还好,行驶中的车门自动上锁的,不会轻易就打开。 他急匆匆付了车钱,冲向店门口。 隔着玻璃,他看到柴飞脸埋在胳膊肘里,纤长的手指放松着。 就在他以为那人睡着了的时候,柴飞忽然转头,对上了他的眼神,那人明显一愣,一时间居然也忘了起身,就那么侧脸趴着看了他许久。 第14章 重量 那双眼睛蒙着一层街灯反光,眉梢眼角微微泛红,柴飞目不转睛盯着他半晌才眨了一下眼。这一眨似乎是恢复了清晰的意识,凌乱眼神渐渐收拢平息下去,站起了身。 金梓杉推门进去,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走?”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了嘴。太安静了,失去了日常噪音的室内安静到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你吃饭了么?”柴飞率先打破了沉默。 “吃……对了,金平糖!”他如梦方醒想起刚刚得到的消息:“赵嘉说她认识拐走猫的人!” 那人的双眸一瞬间亮起来,眼头的睫毛因为用力睁眼的动作被卷进了内双的褶皱里。 金梓杉三言两语概括了一下与赵嘉的对话,柴飞立即拿起手机打开了柴咖的官博,发现于朵把监控视频的截图发上去了,猫薄荷吸引,装猫入包,背包推门,离开,四张视频截图让作案全过程一目了然,还大致看得出那女孩的轮廓长相。短短两个小时微博被转发了几万次,评论转发里充斥着人渣偷猫贼之类激烈的字眼,热评第一条便是赵嘉:@蔓蔓是个小可爱你他妈还要脸就自己把猫还了! 柴飞点进了她@的微博账号,一个空博,看样子是刚被清空了。 “不该直接点名的......把人逼急了可能……出事。”他放下手机坐回椅子上,十指交叉不安地相互揉搓。金梓杉明白他的意思,伤害一只猫并不需要付多大的责任,赔钱了事。他们都不敢深想,只能寄希望于对方只是一时冲动良心未泯。 “不会的。”金梓杉小声说道,与其说是安慰柴飞,不如说是对自己说:“店长不会有事的。他们看起来不是惯犯,不然会避开摄像头,至少,不会让摄像头拍到脸。”那个女孩在把猫装进包里的时候左顾右盼眼神游移不定,真正的老手不是这样的,他们的面孔是麻木冷血没有温度的,他们看人的眼神空洞无光,不像这个女孩,注视金平糖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犹豫和害怕。 “金梓杉?金梓杉?”柴飞拍拍他胳膊肘:“发什么呆。” “没什么。”大抵是这会的表情不太好看。每次他觉得自己已经好了,那些过往的回忆就会冒出来提醒他并没有。他明明已经长大了,一拳可以打破游戏厅里拳击台的记录,却仍旧无力对抗心里被强行种入的种子,它生出的根系腐烂在血液里,无法拔除。 心理医生说,遗忘并不是治愈的证据,接受才是。先接受,再和解。当你不再讳莫如深,能对于过往秉承一种旁观者的态度,这个心病才算是真正被治愈。十几年过去了,许是他太过愚笨,至今都没能做到。 “别胡思乱想。没事的。你手里拿着什么?”柴飞硬掰开他的手指,从他不自觉攥紧的手心里抠出了纸袋提手。不知是不是刚在桌子上趴久了血液循环不好,他的手凉的吓人,金梓杉忽然意识到,自己明明是来安慰他的,却一再发呆失态,甚至现在还有隐隐有被对方关照的感觉,从自己出现的那一刻,柴飞就有意藏起了担忧和不安,现如今居然又抢先说了一句:没事的。 “嗯,对,没事的。店长不会有事的。”他大脑里挤满了乱糟糟的情绪,一时无法理顺,只得拼命转移注意力。他紧紧盯着柴飞提着袋子的手,忽然就想到了那天它们捏着裱花袋的样子,手背上的皮肤被窗子里投射进来的阳光映成暖白色,反射着一层细腻柔和的光,看上去比裱花袋里的奶油更可口。那些形态各异的食材经由这双手一步一步的料理轻易便成了能哄人开心的小魔法,吃上一小口心情都会明亮起来。 第16章 “大,大闸蟹……”转移注意力的效果立竿见影,那些理不清的情绪一点一点被收拢起来,打了个结安放回记忆深处。现在只需要一点点重物压在上面。 “我不太会弄……不知道好不好吃。” 琴声有一点重量,图书馆有一点重量,寝室的打闹,赵嘉和班头的恨铁不成钢,超市剩下的最后一颗饭团都有重量。这些年他拼命记下生活中细碎的美好,这些重量统统都是他的武器,用来对抗那些不敢面对的晦暗和对未来莫名的空虚。而此刻,墙上芝麻卷它们憨厚的脸,门厅角落里散发着香气的柠檬树盆栽,杯盘叮当碰撞的吧台,许天天和于朵的嬉笑互骂,空气里永远飘香的咖啡味,苹果塔伯爵茶牛角包意面筛子肉南瓜戚风,也都厚实压在心里。包括令人揪心的金平糖和眼前不爱言语却处处细心的人。他羡慕他的洒脱,羡慕他的成熟体贴与处变不惊。这一切都融作一团温暖的光漂浮在心绪中。 “这个蟹凉了不太好吃……我……” “嘘。”柴飞忽然竖起食指挡在他唇前,低头竖着耳朵在听什么。 金梓杉只觉得嘴唇一麻,动也不敢动,那根白皙手指晃在眼前像带着月色。 虽然声音很小,但金平糖叫声特别,不像普通的猫喵喵叫,而是张大嘴巴,发出类似于人类小孩的“哇”的声音,还有点凶。 门厅外,那对男女用一块毛毯将金平糖裹着,正在向里看。金平糖的大眼睛直直望向店里,装满委屈和害怕,亮晶晶的仿佛泪水在打转似得。 金梓杉看着那个年轻男孩一脸嫌弃看着猫的样子,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瞬间高涨,他大步冲出去,想从女孩子怀里抱回店长,不料那女孩后撤一大步,躲到了男孩身后:“我,我,我可以把猫还给你们,但是你们得先把微博删了!” “你,你……”你还要脸吗。金梓杉不太会骂人。一时憋的气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对方倒是张口就来:“不就一只猫吗,她是真喜欢才想抱走玩两天的,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去她微博骂她吗?害得她只能删号!那个号里多少她的回忆!你们为了一只破猫,引导成千上万的网友网暴一个小姑娘还挺正义挺光荣是不是?你看我手,被这只猫抓破了!你们赔医药费吗?”男孩一招颠倒黑白玩的遛,配合着身后女孩示弱的眼神仿佛他们才是受害者。金梓杉被他的无耻震惊到无以复加,心底一阵阵犯恶心。 “把猫给我。”柴飞走到女孩身边伸出手:“你先公开在微博道歉,我们就删掉照片。” 男孩反手就是一推:“抢什么,你们先删了!”柴飞没准备,被他推了个趔趄。 草。金梓杉倒抽一口气,反射性地一把揪住男孩后领,将他猛地向后拖倒在地,一脚踩在他肩膀与锁骨间居高临下瞪着他。 “哎!草,你!你他妈要死吗,一只破猫,老子就算扒了它的皮,就算弄死它也就赔点钱!你敢伤我可是要坐牢的!你他妈!你……啊……”男孩疼地龇牙咧嘴,一抬眼声音却渐渐消失,不由转开了嘴眼神开始躲闪。 弄死谁?像火烧火燎的心里被泼了一碗热油,他忍不住脚下加了力道,问:“你要弄死谁?”恶人不仅会反咬一口,居然还敢先动手。 “嘶,疼……你先放开……放开再说……疼!”男孩忍了半天,眼神终是狼狈服软,可口头明显不服气:“你他妈知道我舅舅是谁吗!你们那个赵嘉还在拍我舅舅的戏呢!啊!!!你松开我!” 虽然只有一只脚的位置被踩住,但那男孩却像被钉在地上了动弹不得。他一只手捏着金梓杉的脚腕,两条腿扭曲乱蹬。 真恶心。这种人真恶心。厚颜无耻又趾高气昂。金梓杉冷冷俯视着脚下挣扎的人,脚底甚至能感觉出撕裂的震动。这些细微的震动像针一样刺激着的神经,理智被拉扯到极限,像是随时都要崩断。 一条温暖的手臂倏忽横在他肋骨下方,将他拦腰环抱住,手心轻轻捋了两把他绷出线条的脊背,感受到安抚,肌肉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稍稍松懈。他脚下一轻,被那人推着往后站开了一步,鼻尖飘过阵阵若有若无的咖啡味,苦香提神。体内叫嚣的怒火就这么被缓缓笼罩住,那人顺势拍了拍他的后背,转身从女孩怀里抱过了金平糖,解下毯子扔在了脚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孩将男孩从地上扶起,不急不愠一字一句:“你回去,在微博上公开道歉,我才会去派出所销案,并且删掉监控照片。”金平糖像是被惊吓过度紧紧扒在柴飞肩头,尖锐的指甲从肉垫里伸出来,深深扣进了他脖子上的皮肤里。 “小朋友,不管你舅舅是谁,你们犯了错就老老实实认错。不然你一辈子都会觉得自己是个贼。”那人冷冷看着一对年轻男女一眼,说完抱着猫踏过那张脏兮兮的小毯子,扭头对金梓杉说:“进来吃东西。”一双清澈平静的眼睛投向他,金梓杉跟着那目光抬脚进店,再没看身后的人一眼。 “飞哥,等会,先别动。”一进门厅,他便抬手挠挠猫咪的脑袋,试图让它放松下来。似乎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有些用处,金平糖呼吸没先前那样急促,脖子也不再僵着,脑袋垂了下去。金梓杉趁机抬起了它的爪子,果然,柴飞那片皮肤上留下了几个鲜红色的伤口,小且深。他立刻从柜台下面的急救箱翻出了酒精棉:“坐着吧,可能会疼。” 柴飞没做声,默默点了点头坐在沙发扶手上。金梓杉低头捏着伤口附近的皮肉,用力挤出了一点淤血,用棉签蘸干净,平滑的皮肤上短暂地留下白色指痕,复又变红,最后红色消退与其他肤色融为一体恢复如初。他撕开包装将湿润的酒精棉片按在了伤口上,指端立刻变得冷飕飕的。酒精渗入伤处,不知是太凉还是太疼,那人似乎没准备好,肩膀轻微一抖后又立刻恢复静止。 金梓杉压着棉片,垂眼看着那双洁白细滑的手穿过猫咪厚实的背毛,一下一下有力安抚,他一颗毛躁的心也跟着金平糖一起被温热柔软的手掌一寸一寸熨平。 第15章 你教我弹琴吧 熟悉的疼痛感袭来,金梓杉不由停止了动作。 “可以了。”柴飞见那只按在肩上的手始终不移开忍不住催促,却仍然不见动静。 金梓杉屏住呼吸盯着那人狐疑的侧脸有些沮丧,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一而再再而三在这人面前出糗失态,事到如今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在柴飞心中的形象有多不堪。 “胃疼?你晚上没吃东西?”不等他回答,柴飞将金平糖放到身侧的沙发,轻轻拨开了他的手站起来绕过他径直去了厨房。不过一分钟便端了杯热牛奶递到他手中:“慢点喝,我给你弄点吃的。” 金梓杉呷一口牛奶,除了牛奶本身的味道,还飘着丝丝缕缕奇妙的香气,淡雅细致。他舔了舔嘴唇,这气味介于花草香与药香之间,半浸没在牛奶中的标志性的穗状花瓣呈漂亮的紫蓝色,即使是不具备植物识别能力的人也可以轻易认出薰衣草。花店里常年都看得到它的身影,可它却不仅仅是一朵外表淡雅的花,镇静,消炎,杀菌,驱虫,可食用可药用。它的香气安抚人心,还可以助眠。 怎么好像跟某个人差不多。金梓杉笑意又忍不住。 “一个人傻笑什么,过来吃东西。”柴飞带着隔热手套,将小碗放到桌子上。 “哦,好。”他没想到对方才过十分钟就煮好了东西,像被撞破了什么似得他心里一阵紧张,咕嘟咕嘟灌完了大半杯牛奶。 “哎等……不是让你慢点喝……”柴飞叹了口气,眼见着牛奶瞬间见底了。 淡黄色的蒸蛋表面平整得像镜子,中心处撒了一小勺蟹黄,他拿着勺子沿着碗边挖了一口大小,内部组织细腻柔滑像布丁,手腕一动整块蒸蛋都跟着微微颤动,冒着小团蒸汽。他看着那团蒸汽忽然向斜后方飘过去,旁边那人正认真盯着勺子,不自觉吹了吹。 金梓杉一愣,从侧面看过去,那颗藏在睫毛下的浅色小泪痣异常清晰,不知是不是因为猫咪失而复得那双眼睛似乎还带着点笑意。鬼使神差,他的手向前一递,将那一口吹凉的蒸蛋递到了柴飞唇边。 “……我吃过了。”柴飞眼神一偏,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将目光适时移到窝在钢琴顶的金平糖身上。小家伙似乎还惊魂未定,把自己挨着墙团得紧紧的。 金梓杉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将勺子塞进嘴里,口感顺滑咸淡适中,蟹黄的鲜香味混入其中成了点睛之笔,略带粗粝的口感与高调的鲜香和朴素的蒸蛋对比强烈相得益彰。 “那个。”似乎对方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莫名尴尬:“太晚了,没弄太多,不然会消化不良影响睡眠。”金梓杉看着他站起身走回了厨房并关上了门。紧接着,安静的空气里便传来了拆蟹的脆响。直到他把小碗里的食物吃的干干净净,那人还在呆在厨房里不知道忙什么。 手边没有专业的拆蟹工具,柴飞随便选了把剪刀将蟹腿都剪掉,想顺便把刚刚那尴尬的一幕一起剪掉。金梓杉的脸非常好看,但非要吹毛求疵也并不是毫无瑕玷。他的嘴唇仔细看有点上薄下厚,是冷淡绝情心思慎重的面向。只不过那对眉眼太特别,眉骨与鼻梁挺拔,让他的眼睛比一般人深邃许多,会无限放大眼中情绪,专注时更专注,忧郁时更忧郁,委屈伤心时让人跟着陷进这些情绪里。他刚刚就坐在圆桌的斜对面,正对金梓杉45度侧脸发起了呆,若不是那人吃饭不专心忽然看过来,还不知道会盯多久。 第17章 拆了蟹腿,用小勺子将蟹黄与蟹肉分开放,葱姜爆香后捞出,只留下带着葱姜味的油,先下蟹黄入锅,煸炒出油分,再加入切得细碎的蟹肉小火慢翻,最后加入食盐和白芝麻简单调味。 关了油烟机,才听到门外响起的琴声。 啧。大半夜的,瞎弹什么。他轻手轻脚拉开半扇门,靠在门框上看着金梓杉的背影随着舒缓的节奏轻轻摇摆。他手上的功夫依旧漂亮,装饰音处理得干净紧凑,一首小夜曲,深情之外多了一份庄严。他听赵嘉说过,金梓杉的父亲是金俊,母亲当年也是个演员,他算是个星二代,家境优渥。可这个20岁的大男孩似乎只有弹琴的时候能得一丝安宁,他是真心想不明白,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总会露出一副寂寞彷徨的可怜神情,更想不通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为何会落下不按时吃饭造成的慢性胃病。还有他今天失控的表现又是怎么回事?即使店里再忙再累,顾客再难缠也没有红过脸抱怨过一句的人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目光锋利可怖,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又被这首曲子打破,柴飞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这是一个老板对于员工,或是年长者对年轻人的关怀。他缓步走到金梓杉背后:“不然你教我弹琴吧。” 琴声戛然而止,男孩惊诧地抬起头。 原本听着沉静的琴声放松到全身舒展的猫抬起了头,冲着柴飞不满地叫了一声,气鼓鼓跳下钢琴试转移到窗边的沙发上。 憨态可掬的猫咪起跳失败滑倒在沙发与桌子间隙里发出惊叫,又若无其事重新发力跳了上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金梓杉没忍住跟着笑出了声:“噗。”。 啧。柴飞不动声色盯着那个让人几乎要窒息的笑容在心里连翻了自己七八个360度的白眼:他才20岁,大学都没毕业。 不过平时很少见到他这样真诚的笑。 金梓杉没想到柴飞居然想要学琴。 “那个,这架钢琴本来是谁在弹?”来店里两个月,原本以为是给客人们制造情调的钢琴像个大型废品被扔在角落,除了他似乎没人碰过。 “没谁。朋友换琴没地方搁,就先扔在店里了。”柴飞笑了笑:“赵嘉会一点。弹过周杰伦。” 她的周杰伦还是我教的。金梓杉默默想。 他站起身让柴飞坐到凳子上:“你想学什么?” “就你刚刚弹得那首吧,挺好听的。” 金梓杉从吧台拿了个ipad,找到了琴谱放到谱架上,还未开口便见柴飞漂亮修长的双手自然放松搭在了琴键上,手型微握呈半球状。标准手型,没有任何纠正空间。 “飞哥,你这,需要我教吗……五线谱也认识的吧……” 柴飞手上一顿:“哦,没有,不是很熟。” “那你随便弹点什么吧,我看看从哪里练起。” 那人略一思考,将九根搭在琴键上的指头蜷起来,只留了一根右手食指,金梓杉啼笑皆非。柴飞的一指禅施展得还挺流畅,而且奇怪的是,就算是一根手指,他也没有像所有的门外汉那样笨拙地用指腹着键,而是挺立起手指的三个关节,用指尖敲击键盘,施力准确关节灵活,每一个音都扎实明亮。这算是天赋异禀了吧,他默默点头,听完了一曲通篇旋律都在一个八度内的《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挺,挺可爱的。”一时间他想不出什么褒义词能夸得不那么谄媚。 “水准太次教不了么?”柴飞仰起下巴看他。金梓杉站在他身侧,从这个俯视的角度可以顺着松垮的毛衣领口看到锁骨。甚至能看清锁骨上的暗红色的印记,杏仁大小,像一小片红色的云,似乎是个……是个吻痕。 “那个,不是,能教。还挺不错的。手很好看。”他一时混乱急忙找补:“我是说弹琴的时候手指要立起来才好看。” “嗯。” “直接学小夜曲可能有点困难,不如从简单一点的学起。卡农吧。”金梓杉想起赵嘉学琴时候的情形:“如果喜欢古典乐的话,可能进度会比较慢,需要一些耐心。”不要像赵嘉那样,学了几天就只想弹流行歌曲…… “一点了。你该回去了。”柴飞合上了琴盖:“不急这一时,慢慢来。” “啊好。那个,明天学校里有点事。还有,再过两周我要进组了……店里人手够吗?” “够的。放心。不够还可以招新人。”柴飞站起身将椅子放回原处:“你叫个车吧,我今天不回,所以就不送你了。” “好。可你睡哪里?”那人每天六点多就到店准备了,这个点再来回折腾确实也不太划算。 “衣帽间的沙发打开就是一张单人床。你赶紧回吧。” 金平糖送他到了门厅,小眼神还是带着点怯。金梓杉抱它在怀里揉搓几下,忍不住安慰它:“对不起啊,今天吓到了吧?不过现在没事了。回去跟爸爸好好睡觉。我过两天来看你。”猫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似懂非懂的样子萌的人心口疼,他忍不住挠了挠金平糖治愈的大圆脸与它道别:“金先生,晚安。” “这个你拿回去……”柴飞不知在旁边看了多久,金梓杉脸上一阵发热,顿时红透了,好在门厅没开灯应该看不出,他迅速接过柴飞塞过来的纸袋道了别:“好的,飞哥也晚安。” “也?”柴飞忍不住翘了翘嘴角,金梓杉看得出他在拼命忍笑。 “没什么,我先走了。”擦。简直不能更丢人。他立即转身推开门,一股冷风顺着领子灌了进来冻得人直哆嗦。上了车他才想起看看手里的牛皮纸包,袋子里是个透明的玻璃保鲜罐,里面的酱状物体澄黄油亮,是蟹黄酱。 他打开微信,找到金店长发了一句:谢谢飞哥。 到家了才收到那人的回复,柴飞推送了一张名片给他说:加我这个号吧。金先生不只我在用。 看样子是个私人账号,头像是金平糖的大脸,名字只有一个字,飞。 进组前两天,金梓杉提前收拾好了行李箱,虽然就在本市拍,但方便管理他们有名有姓的角色都要住在统一的酒店。翻找了一遍似乎也只收拾了些简单的衣物和日用品,才将将填满半个20寸箱子。自己的东西真是,少得可怜。原本他还有很多书,可陆陆续续都被那个家的打扫阿姨“不小心”当废品扔掉了。 临行前他不死心,踱步到厨房,每个角落都没放过,最终惊喜地发现,似乎还真有不少东西可以装走。店里的各种独立包装的曲奇,柴飞时不时塞给他的花草茶,还有那盒他每次只舍得吃一点的蟹黄酱。他把盒子用保鲜膜里三层外三层缠紧,和那些点心茶叶们一起打包进了行李。他记得柴飞前两天微信里告诉过他,吃饭或者吃面的时候都可以加一勺,但不要贪多。他尝过两次,鲜香十足完全不腻。 第16章 第一镜 校园剧直接找了所高校的新校区取实景,比他们学校偏僻许多,但自然环境不错,还有个不小的人工湖。他们被安排在二十几分钟车程的酒店里,他进组不早不晚,其他配角们还没到,他可以暂时独占一个标间。 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进组拍摄,但因为金俊的原因从演员导演到摄像妆造,并没有人怠慢他,反倒是获得了不小的关照。 “哇!”造型师姐姐帮他试好妆忍不住赞叹,转头跟赵嘉说:“你要有个学长长成这个样子会不喜欢他吗!太假了!” 赵嘉今天的场次已经拍完收工了,男女主有大夜戏,所有剧组人员都在抓紧时间吃饭,只有这个公共化妆间气氛还算轻松。赵嘉把假刘海摘下来露出饱满的额头边打卸妆乳边跟造型师调侃:“陈姐,虽说他是系草,但我看他看了好几年了,帅破天际也扛不住审美疲劳啊。” “哦对我忘了你们俩是同学。”陈姐一拍大腿:“对了!金梓杉!你你你能帮我拿张金导的签名吗!我的童年男神!我就是看他的戏长大的!” “这,不,不太方便……他特别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金梓杉挤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他没办法告诉这个激动的粉丝,虽然我你童年男神的儿子,但他并不怎么想见到我,我也开不了这个口问他要签名。 “啊?”对方似乎没料到会被直接拒绝,愣住了。 “那我试试吧。”金梓杉心里一叹,终是看不下去别人希望落空的表情。 “嘉嘉还没走吧?”副导忽然推门进来打破了微妙的气氛:“金梓杉来了是么,你今晚帮他顺顺戏。明天开始就是你们俩的对手戏了。”男人走近看着镜子里金梓杉的妆后造型眼前一亮,冲造型师满意地点点头,他正是那天试镜的选角导演,也是他坚持要用金梓杉。 “好嘞,放心吧严副导。”赵嘉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头发被发带全部收拢到脑后,素面朝天冲导演一笑,干净漂亮。 “班长……你那个刘海……”金梓杉斟酌了一下还是想告诉她,其实她这样比较好看……那个刘海那么厚,看起来还脏脏的。结果才刚说出刘海两个字,女孩眉头都皱紧了。 第18章 “丑,对吧。”陈姐看严副导走远了才接话:“没办法。谁让她好看呢。李瑾虽说也漂亮,但比你们大了5,6岁,女二清纯漂亮太扎眼了,在一个以女主角为宇宙中心的校园言情里不合常理。” 所以那个刘海是刻意平衡颜值用的么……金梓杉头回接触这些门道,只得点点头,接过赵嘉递来的最新版剧本看了起来。 他的戏份没什么改动,不算长,但很碎,这几天他已经通读并背诵了。 他的角色是女主角喜欢的学长,外形出众品学兼优但偏偏喜欢赵嘉饰演的女二。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可女二只拿他当哥哥,喜欢的人是男主角。最终经过一番暧昧摇摆,男女主和男女二幸福配对牵手,而工具人学长毕业之后便提前退出战局。 虽然狗血又老套,可这种乱七八糟的感情线永远受年轻人追捧。他一目十行快速翻完所有戏份,都是话不多站在女主或者女二身边做背景板,唯一的高光时刻大概就是最后一幕在毕业那天跟女二来了个一日约会,还是为了帮女二气男主角。 他撇撇嘴,反正就是个配角,尽力就好了。至于角色如何剧本如何都不是他该操心的范畴。 赵嘉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虽然是个每部偶像剧里都会存在的温情花瓶男配角,但难度小,还容易刷好感度,俗是俗了点,演好了圈粉啊。” 圈不圈粉那是后话了。 金梓杉看着连连叹气的导演默默说出了不知多少次的:“抱歉。” “没事,第一次嘛。镜头这么近很容易紧张的。”导演的笑勉强到忘了展开眉头,满脸违心生怕别人看不出似得。第一场戏他怎么也找不到感觉,无数次的ng连带着赵嘉的状态也开始下滑。不知为何导演对他的耐心惊人,仍旧没甩脸子骂人,再一次帮他讲戏:“你从小就很喜欢你身边的姑娘,想对她表白却很清楚她喜欢别人。你不想她为难,所以不让她看出你对她早就动心了。我们再来一次,赵嘉你打起精神来。梓杉,你别总刻意躲镜头。” 又一次,金梓杉的台词已经烂熟,可他依旧做不到忽略旁边的摄影机。他没想到现场拍戏这些特写镜头离得比想象中还近,几乎要看清镜头反光中的自己。 “卡。不行,你这一点都没有旁边是心上人的感觉,反而有种不想跟她多呆的意思。”导演重重叹了口气,点起了烟,再叫了一次开始。 这次赵嘉上来就吃螺丝了。像是柿子捡软的捏,导演把积攒了两三个小时的怒火统统发泄到女孩子身上,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赵嘉被骂得体无完肤,金梓杉站在旁边听着导演的责难,比自己挨骂更无地自容。 “选你们这些新人就是看中你们科班出身的基本功扎实!结果呢?我现在去大街上随便抓个人讲俩小时也能演出个七八分了!”导演骂完了似乎是气顺了不少,就是可怜赵嘉被他殃及,这会脸色发白眼中噙泪却不敢哭,怕花了妆又是一场风波。 “再来!”导演一屁股做回椅子里看着监视器狠狠吸了一口烟屁股吐出大片白雾,又把烟蒂往脚下一丢一踩。 “班长,抱歉……导演不是冲你,你别往心里去,是我不好……”金梓杉一开口发现赵嘉眼眶里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水又开始打转。 “你别,别安慰我,靠!”赵嘉仰起头拼命吸吸鼻子:“拍了一上午了,应该适应点了吧?” “嗯,比一开始好多了。”他前几次僵硬到路都走不顺。 “加油啊帅哥。总有一天,再没人会这样吼我们的。”赵嘉看着远处,扇了扇泛红的眼眶仿佛是对自己说,转头冲金梓杉自信一笑:“再来!” 金梓杉不禁被她坚定又可怜的样子逗乐:“好。再来。” 不要当那个是摄影机,就当是……就当是摄像大哥手里抱着一只猫好了……金梓杉集中精神,走在女孩身边看着她的发缝,认真思考着关于“隐藏心意”这件事。他想起看过的电影读过的书籍,想起班头在分析运镜和表演层次的时候提到的例子。喜欢一个人的眼神通常藏不住,你的目光会不自觉追着他的身影,被发现后又急切想要躲开。这样的欲盖弥彰拿捏得好在镜头里就是心动暧昧,拿捏的不好就是下流猥琐。 女孩子在身边跟学长倾诉着对心上人的纠结情愫,学长这时候静静听不需要说话。 金梓杉听到摄影师的脚步,正从斜后方转移到他身侧,心里不自觉一阵紧张。 没事的,不是摄影机,只是一只猫。是可爱的金先生。 金平糖浑圆的脸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他的确心中一松。阳光正好,那个小家伙此刻应该是摊在某一片被晒暖的地板上酣睡。 “所以,你说我该怎么办?”女孩转头看着他, “嗯?你说什么?”金梓杉自然地接了一句,甚至还没来得及收敛起眼中那一点暖融融的笑意。 赵嘉一愣,导演没喊停机器就不会停。她立即调整状态,摇摇头:“没什么,学长。抱歉,烦了你这么久。” 金梓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刚才想起金平糖居然走神了,台词都没说对:“不会。没有。”他自觉心虚抱歉,躲开赵嘉的视线,猜想自己应该是脸红了。 “卡。”导演终于叫了停,盯着监视屏看了一次回放,若有所思。半晌,他跟旁边的编剧讨论道:“改了也可以,那几句词就删了,反正他也说不出感觉,女孩倾诉的时候,就让学长不自觉看呆了,想起了很多两个人的过往细节。正好切到他那句说错的台词。最后这个为自己的失态害羞也不错,挺自然的。” “行。”编剧翻开笔记本,在旁边飞速敲击着键盘。 “这镜过了!”导演冲他们的方向大喊一声。 金梓杉一愣,跟赵嘉对视一眼:“什么意思?” “你管呢!导演说过了就是过了,现场改戏什么的多正常!”赵嘉兴奋的一拍他肩头:“恭喜啊!你演艺生涯的第一镜!” 接下来,虽然磕磕绊绊拍到傍晚,但好歹勉强跟上了拍摄计划的进度,只不过所有人都看出了导演放弃了对这个配角的精雕细琢。金梓杉觉得整个大脑都乱成了一锅粥,这跟表演课那种小打小闹差别太大了,精神高度紧张中被那么多双幕后的眼睛盯着,压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小金啊,你回去有空可得跟你父亲好好讨教讨教啊!”收工的时候,导演也如释重负拍拍他肩膀。 赵嘉卸了妆催他一起回酒店叫外卖,他顶着一颗完全停工的大脑机械地进电梯按扭回了房间,躺倒在床上完全放空还没半个小时。赵嘉就带着外卖疯狂按门铃。 他麻木地走到门口开门,被一阵麻辣味道刺激得回过神来。 “附近吃的不多,我叫了麻辣烫。”赵嘉把两个袋子解开,两个大海碗飘着一层透明红油,看得金梓杉口水狂飙,倒不是馋的,一想到碗里的东西有多辣味蕾像被吓到失控。 “我不是特别饿……” “等等我接个电话,你先吃。”赵嘉掏出手机贴到耳边:“妈妈……”才刚叫了一句,声音颤悠悠得就像要哭。女孩背过身去。 金梓杉一愣,这屋子就这么大,他没地方躲,只得掏出自己不会响起的手机在手中认真把玩,女孩将白天的委屈一股脑抱怨给了最亲的人:“嗯。嗯。我没事。就是有点丢人……嗯嗯。我知道,我不哭了。好,那我要吃炸酱面,下周末我们有一天假,你做好了在家等我!嗯。妈妈,我想你了……” 哭哭笑笑,母女俩隔着电话消化着委屈想念,彼此依赖彼此安慰。 赵嘉挂了电话,像是一个电话就摆脱了一切负面情绪,一身轻松。她打开一罐无糖可乐:“来,庆祝你终于铁树开花即将走上荧幕!” 原本金梓杉没什么感觉,被导演骂几句,旁人的冷眼,惋惜和不耐烦,都没什么。 可赵嘉这通电话不知道刺痛了他哪根神经,内心压抑不住的烦躁和疲惫忽然就控制不住。 “怎么了?”赵嘉见他脸色不对。 “没,累了,饿了。”他迅速低头,拿起筷子拼命往嘴里塞东西:“咳咳……”在辣汤里泡久了的丸子像直接从喉咙掉进了他的心口,又呛又烧,耳边是嗡嗡的震动音。他本以为是咳得厉害,却不想是茶几上的手机在震动。 第17章 直男杀手 柴飞的名字在屏幕的正中间亮起,他静静盯着这两个字,只几秒钟那些胸口的躁郁明显平息了大半。他接起了电话,刚一张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怎么了?”对方声音不大,他按住手机侧面的音量键直到满格。 灌了几口冰可乐压下咳嗽,可嘴里更辣了:“嘶,没事,我在吃麻辣烫,被呛到了。” “麻辣烫?”柴飞尾音上扬:“吃了不怕胃痛么。” “……”他嗓子眼里一阵火烧火燎,胃里也配合着抽搐了几下,仿佛听了这句话病就要犯了似得矫情:“那我少吃点。”那人说话的语气总是懒懒散散,似乎这世界上没什么可以让他着急的事,隔着听筒都让人觉得惬意。 第19章 “飞哥!”赵嘉隔着茶几喊了一句:“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啊!”女孩边吃边含糊喊道。 “……是赵嘉么,你今天进组?没打扰你们拍戏吧?” 金梓杉看了一眼赵嘉,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毕竟,论先来后到也是赵嘉跟柴飞的关系更亲近些。 “没有。怎么会。那个,店长好些了吗?”自从被偷走,肥猫对柴飞简直是寸步不离,超过五分钟没见到人就焦虑得上蹿下跳,搞得那人要从早到晚待在店里陪它。 “嗯,好点了。今天中午我刻意出了趟门,于朵说它没找我。” 两个人似乎都不怎么健谈,金梓杉挖空心思找话题,显然,他并不擅长于此,每句话都干巴巴的:“飞哥,那个,你这几天练琴了吗?” “嗯。练了。下次回店里给你看一下。” “好……” 不知沉默了几个来回,旁边的赵嘉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俩到底有事没事啊?没事能吃饭了吗?” 柴飞清了清嗓子:“那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吃麻辣烫别配可乐,喝点牛奶。挂了。” “等等!不打扰……”金梓杉说完自己也一愣,对方没有挂,却又等来一阵尴尬的空白。他只是单纯舍不得挂掉这个意义不明的电话,即使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就像赵嘉跟家里人抱怨的内容也很空洞无趣,却是工作之余治愈疲惫缓解压力的良药。他记不清已经多久没这样一个人,可以让他没有负担地闲聊几句了。 “对了,差点忘了,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那只吉娃娃被领养了。”柴飞忽然体贴地开了口。 “胖胖?被领养了?”他依稀记得收容所的规定,一个月之内没被领养的流浪猫狗都会被安乐处理,这都已经两三个月了。 “嗯,新主人是个女孩,工作稳定有自己的房子。”柴飞似乎是笑了笑:“小家伙挺精神的,就是没怎么长个。已经被接回新家了。” “嗯。知道了。谢谢。”他也跟着笑:“太好了。” “谢修文吧。我帮你转达。你,好好拍戏。挂了,拜。”柴飞说完便挂了电话。金梓杉听着急促的忙音默默说了一句,拜拜。 挂了电话,他将那碗只吃了一口的麻辣烫重新盖好,放回了塑料袋。 “你不吃了?”赵嘉满脸诧异:“这才吃了几口?” “嗯,我去楼下餐厅点碗面,吃这个胃疼。你慢慢吃,我一会儿回来再对对明天的戏。”金梓杉摆摆手,开门出去了。好饿啊。才几天没见,就开始不习惯了,没人再按时塞几口吃的给他了。 赵嘉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撇撇嘴扔给他一个大白眼。 傻乐什么呀,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一脸要死不活呢,接个电话的功夫春风满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朋友给你打的呢…… 她忽然想起了某个女明星的搞笑采访。记者问:你是怎么理解男人的?女明星想都没想地回答:不理解。 通透。这个答案太通透了! 金梓杉的戏都是零零碎碎见缝插针。但他不管有没有戏,每天都会拿着本子呆在片场,想尽力适应好拍摄环境。无论是动不动贴脸的机器,还是四周面容冷漠的工作人员。虽然还是不够自然,看得出些拙劣的表演痕迹,可比起一开始他在镜头面前要放松不少。下周要拍群戏,他们班其他几个同学也会进组,他独占一个标准间的好日子也即将结束。 “金梓杉!”女主角李瑾等戏间歇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一会儿这段你台词稍微别那么字正腔圆的,随意一点,嘴巴别使那么大劲儿,不然听着跟播音员似的,谁平时还那么跟人说话啊。” 李瑾今年26岁,可扮起嫩来毫不含糊,水灵灵一张小圆脸一笑两个小酒窝,眼神清澈的样子跟19,20岁的赵嘉她们丝毫看不出差别,也根本不需要赵嘉刻意带个丑刘海控制出个颜值差来。可这个年纪的女演员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从20几岁到30多岁甚至40岁,这些人都拼命扮嫩强调少女感这个东西,这似乎是东亚文化里对“年轻”这件事发了疯的追捧造成的后果。女演员,只有年轻漂亮的女主角,和女主角的婆婆妈妈之分。你不再年轻的那天,就是当红一线花旦失业的那天。品味单调又充满歧视的市场里几乎没有成熟女演员的容身之地。 这几天他陆陆续续跟李瑾,薛晓几个主演拍了几段对手戏,李瑾作为前辈提点帮衬了他不少,可依旧收效甚微,跟别人打戏还能被带一带,跟薛晓这个男主角同框的时候,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赏心悦目的画面立刻被破坏殆尽。他隔着老远都像能听到导演的叹气声。薛晓罢了,一线流量选秀出身,演技菜得理所应当。可他,一个戏剧学院明星班头带出的科班演员,几年里上千个小时从台词到表演的基本功训练还这么菜就说不太过去了。 “先试一遍。”李瑾对他的耐心和殷勤他闭着眼睛想也知道是因为他父母的关系。 “好。”金梓杉心里一阵抱歉,就算她对自己下再多功夫,怕也是对演绎生涯没有半点助益。怀着对眼前人的愧疚,他迅速进入状态,两人在远离镜头的角落里提前过了一遍女主角的表白场景,顺利得不可思议。 “你,你这不是演的挺好的吗?所以你之前都是什么情况?”李瑾眉毛都要挑飞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旦正式开拍就发挥不出来了。”他无意跟对方多解释:“一会儿我尽力吧。” “不适应拍摄环境吧,以后会慢慢克服的。对了,赵嘉是你女朋友吗,我问她她不承认。”李瑾走近他,香水味扑鼻,金梓杉摇摇头,不由屏住了呼吸,他对香水味有点敏感怕忍不住咳起来太不礼貌。看到他的反应对方一愣,忽然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转身前眼尾风情一瞥。 没等到他俩的下一镜,副导演忽然跑进了场地,不知跟导演说了什么,导演居然直接宣布今天收工。待到傍晚,又重新发了一套剧本给所有人。金梓杉迅速翻看了一遍,大致剧情不变,但新加入的配角明显是赵嘉原本那个角色拆出来的,他们俩对手的某些戏份可能要重拍了。 晚饭的时候不见赵嘉,薛晓的助理回公司处理其他工作,他被薛晓硬拉过去陪吃。这个顶流小鲜肉虽然架子大脾气差,但情绪都写在脸上,并不让人害怕。也许是年纪相仿,金梓杉倒也不像旁人一般躲着他,倒觉得他难得的直爽不爱装腔作势。 “我听说你女朋友的戏被删了不少。”薛晓人瘦得像一片纸,吃东西也像喂鸟,金梓杉才吃几口的功夫对面的人就吃完了,蹙着眉头滑手机,说话的时候也不正眼看人。 “你说赵嘉?她是我同学,不是我女朋友。”金梓杉几乎每遇到一个人都要解释一次。 “你别跟我说这个年纪的男女还存在纯洁的友谊啊,俊男美女天天呆一块,除非你们俩有一个是弯的,要么都是弯的。”薛晓总算是抬眼看看他:“你弯的啊……不对啊……我看人还挺准的,小小年纪藏这么深?” 他和赵嘉……怎么说呢,20岁的娱乐圈预备军,所有同性都是潜在竞争者,尤其是女生,同性之间无友谊。薛晓红太早,没经历过全员皆对手的大学,不理解很正常。 “剧组好几个人追她,我助理说她脸蛋儿好看身材好性格也好,妥妥的直男杀手。你们这些小直男前仆后继的沦陷。”薛晓虽然才比他大两岁,可出道已经4,5年了。据说当年也考上了戏剧学院,可刚巧赶上选秀,学没上成就入了行。 “什么叫我们这些小直男,你也不大呀。”金梓杉随口跟他调笑。 “是啊我是不大,可我不是直男啊。哈哈哈哈哈哈。”薛潇笑得前仰后合。 金梓杉一愣,他似乎看过相关报道,好像是说薛晓靠爬床娱乐公司的大老板上位什么的,但娱乐媒体的话谁会当真,也就没仔细了解过。这会儿颇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看新闻啊……”薛晓见他闭了嘴:“又不是什么秘密,无所谓的事,难道你还接受不了同性恋?” “没有,只不过那些娱乐新闻我没当真……”他没想到薛晓这么坦然,他们并不熟。 “嗯,聪明,基本都是胡说八道。”薛晓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但我喜欢男人这事是真的。打小就对女孩没感觉。” 他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面。同性恋这个事金梓杉从来都没什么实感,在他眼里,同性恋,异性恋都一样,爱情这种东西与他向来是平行线,看似离得很近,所有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本能觉得他是个流连情场的花花公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样的一个人,不会喜欢任何人,也不会有任何人喜欢他。曾经他问过赵嘉,为什么总跟他走得这样近不怕被误会吗,女孩摇摇头:“误会去呗。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要脸,但我只是觉得你跟他们看我的眼神不一样,没那么多图谋不轨。这还是我初中之后第一次在一个异性眼里感受不到一点化学反应,就觉得跟你呆着挺安全的。” 第20章 他听不出其中深意:“所以你跟别人呆一起不安全么?” 赵嘉叹口气:“你是男生,不懂很正常。放心吧,如果有一天你有喜欢的人了记得告诉我,我会自动保持距离的。” “不用。”他答道。 “用!要不怎么说你活该单身呢,女孩受不了什么异性好友的!”赵嘉白了他一眼,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金梓杉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不大可能找到喜欢的人。 第18章 择偶标准 薛晓话很多,可并不怎么在意他有没有回应,似乎只是想有个听众在旁边陪他而已。一顿简单的晚餐吃了一个钟大明星居然还没有要散的意思,金梓杉已经把面前那碗面捞得肉渣都不剩,实在无聊便掏出手机跟他面对面滑,他有不少社交平台的账号,微博ins推,可所有个人主页空空如也,除了头像跟昵称连信息都没百分之百填满,更不会发布任何内容。零散着看完了推荐热点,他点开了柴咖的官博,这个账户是许天天和于朵共同管理的,每天至少更新两三条,或者是店里的新品广告,或者是可爱的店长和当班店员,时不时发点萌到令人发指的小视频,下方评论区里尸横遍野都是失血过多而死的小粉丝,当家花旦芝麻卷甚至有个粉丝小十万的个人账号。每天不过就是那些吃吃喝喝睡睡,揉脸搓肉垫追球球以及跟弟弟栗子饭相亲相爱或者打架斗殴,其实内容单调的很,但依旧有相当一部分粉丝在下面血书呼吁给小家伙们开个直播频道。 偶尔人类店员们也会入境,赵嘉最多,于朵其次。连许天天都出现过不少次,就只有柴飞,从官博建立到现在从不露脸。金梓杉自己也被拍到过,有一张抱着芝麻卷的照片还被转上了万,不过互联网记忆只有三秒,上了一次热搜之后很快便没人再记得他。帅哥嘛,韭菜似得一茬茬冒。 最近的一条微博小视频新鲜出炉,金平糖偷进厨房被抓包。猫咪沾了一脸奶油,正被放在大腿上清理。一只手固定着猫咪的圆脸,另一只手捏着纸巾擦拭它圆嘟嘟的胡垫儿,动作轻缓,猫咪舒服地闭上眼睛发出了呼噜声,全身瘫软快要睡着。虽然手的主人没有入境,但这双手太好认,修长柔滑富有光泽。金梓杉看着那些说“于朵姐姐的手太美了吧”的评论有点想笑。甚至还有人在下面争论这双手究竟是于朵的还是赵嘉的。伪粉,赵嘉的手哪里会这么大。 正看着,赵嘉就红着眼咬着嘴唇进了餐厅,见他和薛晓面对面坐在角落里明显呆了一下,抬手擦了擦眼角。金梓杉注意到女孩明显比柴飞短一截的手指,果然还是有差距,虽然她的手更白嫩,却像小朋友还没长开的手肉乎乎的,跟她的女神形象一点都不搭,她自己也颇为不满,却总嘴硬说什么小手抓宝,这是有福气的手。 “啧啧,你看这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我要是直男我也动心了。”薛晓抬起头看着赵嘉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待赵嘉落座,薛晓主动起身:“你们聊,我回去泡澡敷面膜了。连续几天的夜戏脸都要裂开了。”他冲金梓杉单眼一眨算作告别。金梓杉不仅咂舌,这个人演技虽然不行,但表情管理一流,这一眨简直自带花朵特效,像从日漫里走出来的纤细美少年,看得人心神荡漾。 见薛晓走远,赵嘉才缓缓开口:“新剧本看了吗。” “看了,好像删了你一些戏份,加了个新配角……”金梓杉猜想她是为了这个哭。 “呵。不是。”女孩眼中愤慨又无奈:“不是删我的戏,我换角色了。那个新加的配角才是我。我原本的角色给别人了。下周进组。” 金梓杉一愣,赵嘉进组已经两个月了,戏份都完成得七七八八的女二号,说换就换? “带资进组。你猜是谁顶了我?”赵嘉自嘲一笑:“何颜月。当初她档期调不开,没试镜。现在那边的戏份杀青了,横插一杠。繁星的大小姐就是好啊,想抢谁的就抢谁。” 繁星娱乐的大老板姓何,正是何颜月的父亲,虽说是近些年才崛起的新势力,但势头迅猛,已然站稳脚跟,在圈子里分肉分羹丝毫不逊于几个老厂牌。早些年何家的主要产业是房地产和进出口贸易,家底殷实财大气粗,何颜月是家中长女,从小就机灵可爱,当年被挑中参演了些口碑不错的电影之后一心要做演员,何家爱女心切自然让她要风得风。虽然还没毕业,也算不得顶流,但何颜月早已是小荧幕常驻,国民度更是同龄人不可比拟的。这样一个带资带流量进组的女二号,导演实在难以拒绝。 “导演说,这次让我委屈一下,下一部戏会给我留位置。”赵嘉苦笑:“白纸黑字的契约他们都可以逼你妥协,这种鬼话谁会信,真拿我当三岁孩子骗,呵。你说我要跟他撕破脸走合同吧,一上来就得罪了大导演,不是自己找死么。” “……那你什么打算?”金梓杉脑子转得飞快,可赵嘉把利害关系分析个透,他也实在没什么好添补的,一句“总会有机会的”悬在嘴边太轻飘飘了,说不出口,这一行运气成分太大,谁也不敢说会不会有机会。 “这次就这么着了呗。等。我现在是食物链底层,没靠山没底气。”赵嘉捡了一颗盘子里的花生米丢进嘴里狠狠咬碎:“让我逮到机会……哼哼。” 金梓杉就羡慕她这个自我开解能力。还没人安慰她呢,自己就好了。 赵嘉瞥了他一眼:“唉。羡慕你。他们拿谁开刀也不敢动你……” 金梓杉知道她不是有意针对,她眼里的艳羡不假,话也不假,可太刺耳。 赵嘉,有天赋有热情有理想有实力,却等不来一个机会。而自己,什么都没有,此刻赖在这个位置上仿佛只是因为吃了父母的红利。身边的女孩愤愤不平,每一个字都让他如坐针毡。 金梓杉默默不语,按部就班回到房间,刷牙洗澡背台词。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床上,赵嘉耀眼的自信让他不自觉想到未来,冰冷空虚总令他难以成眠,几乎是瞪着窗子外从漆黑到蒙蒙亮。他爬起来从小冰箱里翻出那个玻璃盒子,里面的蟹黄酱只剩个底。他迫切套好衣服直奔餐厅想要马上找到一碗面或者一碗饭填满自己。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幅蓝图书写着自己想象中的画面,会功成名就会幸福美满会有一所房子有很大的落地窗养几条狗或几只猫,会有一本回忆录的内容等着他们去创造,而他的内心空空如也。未知的未来从不会让他跃跃欲试,只会让他无比恐惧。他像一具空壳,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比现在更加面目可憎。 他用勺子撇去了厚厚一层牛肉浇头,把所剩不多的蟹黄酱全部盖在碗中,才吃了几口便觉得从胃暖到五脏六腑。 “你?你这怎么黑眼圈比我还重?”赵嘉端着盘子拿了两个平时不敢选的芝士火腿卷坐到对面:“你这样我很感动啊帅哥!” 虽说表面装作不在意,但金梓杉看得出赵嘉这两天心情低落到极点。 “不然,回店里坐坐吧。”他绞尽脑汁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人,他猜想赵嘉闷在这个压抑环境里两三个月,现在还要每天跟导演和何颜月这些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肯定憋屈,不如回去撸撸猫狗见见朋友,多少可以疏解一下情绪。尤其是柴飞,随便塞口什么吃的给她也会让心情好很多吧。那个人总会散发出让人心安的舒适感。 “行啊……我现在空的很。你排的开吗?”金梓杉一愣,他的本意是让赵嘉自己出去放松一下,可对方似乎理所当然认为自己也要回店里。 他打开日程安排,明天要早起拍个日出,之后一整天没他的戏。 “明天可以……但时间太紧了可能店里约不到位置……”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赵嘉不可置信地瞪他一眼,掏出手机劈里啪啦不知道发了什么,片刻之后:“搞定。跟飞哥说一声别说留个桌了,就算是歇业让我们回去爽一天也没什么问题。” 倒也是,那个人看上去不怎么在乎钱,柴飞从来不爱说漂亮话,却对身边的每个人细致入微。金梓杉忽然想起他去面试的那天,临走被硬塞了一盒苹果塔。他料理的食物跟他本人很像,外表朴素却真材实料,吃着吃着还常常不经意收获惊喜。 “嗯。飞哥人好。” “那可不。”赵嘉摇摇头颇感遗憾:“基本就是每个女孩的择偶标准了吧。” 金梓杉猛然意识到,赵嘉喜欢的不一直都是这一型么,成熟稳重事业有成温柔体贴,关键是还入得厅堂下得厨房,看他对小动物的态度也是耐心负责,有同情心。这么久的相处,他也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吸烟酗酒之类的恶习,更没见有什么糟心的情感纠葛,应该……还是个单身?没仗着自己长相周正就乱勾搭身边的姑娘或者女客人,言行得体,从没有社会人那一嘴油滑低俗的玩笑。这么看,怎么好像整个人都挑不出毛病,赵嘉喜欢他太合理了。 第21章 他蓦地想到了那人锁骨上的吻痕,心里咯噔一下,说不上什么感觉。他该告诉赵嘉吗?但这话说出口太奇怪了。赵嘉,那天我看到柴飞锁骨上的吻痕了……人家赵嘉也不一定愿意让自己知道这些心事,这样不单让女孩难堪,还特像个变态。 想了想决定作罢,可那片云状的吻痕却迟迟不愿退场,在眼前飘来荡去。 虽说冬天里的日出要等到六点之后,但美好转瞬即逝错过便要多等一天,整个剧组不到五点便已经全员就位。金梓杉四点起床,被化妆师嫌弃皮肤干不好上妆还硬敷了张面膜,一股说不出的难闻气味让他直反胃,勉强喝了点早餐奶其他一口也吃不下。 “你这什么表情啊!前男友面膜你知道多少钱一片吗!”化妆师捂着心口:“早知道不给你用了!自己也注意点,别仗着年纪小就不爱护皮肤,皮肤管理也是演员的自我修养。你看薛晓,上妆服帖持妆持久,节约我们多少时间。” 他无奈点点头,护肤可以,但这股徘徊不去的口水味他真的消受不起。 收工之后赵嘉已经穿戴整齐在等他了。 他起的早,又被口水味折磨了一早上有些提不起精神,迅速洗头洗脸换了身宽松的卫衣牛仔裤,头发都没吹就准备出门。 “你穿的丑就算了,头发吹干啊帅哥……”赵嘉将他推回洗手间,把吹风机往他手里一塞:“醒醒!”暗红色贝雷帽,白色粗花毛呢风衣,似乎还上了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赵嘉每次去柴咖都会精心打扮,心里的某些猜想似乎得到了证实。 他握着吹风机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喜欢的人如果不喜欢你怎么办?” 第19章 蜜柚磅蛋糕 “不是吧……”原本赵嘉转身要出去,听了这话她站在原地张大嘴愣了足足半刻:“仙君你这是开窍了?不修真了?喜欢谁了?”上了大学,尤其是艺术类院校俊男美女荷尔蒙乱洒除谁能扛得住身边双双对对自己还是形单影只?连前途学业为重的赵嘉也不免俗交往过一两个人,只有金梓杉始终孑然一身,室友甚至调侃他是不是某方面不行,他也懒得恼,他并不觉得需要用某方面能力来证明自己有什么好骄傲的,那不是只能证明出你没进化好么? 四年了,他拒绝了所有追求者,赵嘉一度觉得他有亲密关系恐惧症。 “没有……没谁”他调小风量:“就随便问问。” “不可能,没喜欢的人谁会问这个!从实招来!”赵嘉见他嘴巴闭得紧紧的话锋一转:“怎么,人家不喜欢你啊?别跟人家玩富二代霸总沉默寡言控制欲那一套啊,现在女孩最烦这个!” 女孩子一旦讨论起情感八卦便是另一副嘴脸,仿佛之前心情沮丧的另有其人。金梓杉看到她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都要燎着眉毛了简直哭笑不得,只能不住否认:“没有,班长,真的没有。有我肯定告诉你。”还霸总…… “哎不是,你要真有喜欢的人咱俩得保持距离啊,你老跟我这么个大美女混在一起搁谁谁心里都犯怵。”赵嘉看他头发吹得差不多了催他赶紧走。 “是同学?不是吧,感觉学校里的要成早成了……难道是组里的人?比你大还是比你小啊?”赵嘉不死心,独自叨念了一路。看着她兴奋的样子金梓杉不住摇头,谈恋爱这事不光能愉悦自己,看样子还能愉悦他人。他忍不住问了女孩一句:“如果你喜欢的人比你大,比你成熟,比你有钱,而且人家还有女朋友呢?” “嘶,你上来就选个这么大难度的?你真的要傍富婆啊!可女孩一般不喜欢比自己小的,而且撬墙角可不简单啊帅哥……”说着说着她居然露出一副儿子终于有指望的欣慰表情。 “不是说我……”是说你啊美女。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赵嘉眼见着职场情场要被双杀,他忍不住同情心上头闭上嘴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你们俩真是会挑日子。”于朵刚巧在门厅里浇花,见到赵嘉忍不住捏捏她的脸:“大明星回来啦!瘦了是不是?” “嗯!瘦了一点点,眼真尖。”赵嘉见到于朵忍不住红了眼圈抱着她胳膊撒娇似得说:“姐……你给大明星当经纪人的事可能得缓缓了……” 于朵面色一顿,女孩子细致的心思和熟识的默契让她转瞬明白这话里有话,她立刻牵着赵嘉进去,把她按到角落的小沙发里换了话题:“进来暖和一下先,今天刚好出了冬季新品!等我给你拿。”说完往厨房走过去,路过金梓杉面前一转头:“去坐啊愣着干嘛,还要我招呼你啊。”她语气亲切自然,像招呼着自家人一般,一个月没见这感觉几乎要忘了,金梓杉直目送她进了厨房才走到赵嘉对面坐下。咖啡桌很低,他坐在赵嘉对面,两条长腿无处安放被他硬塞到桌子底下,尽量蜷缩起来不要伸到对面去。赵嘉坐下后便不再说话,两人呆坐着谁都懒得开口,金梓杉抱起了拼命蹭他裤子的奶冻,小家伙刚在他腿上坐稳便撒起欢来,金梓杉伸手在旁边护住看它打了两个滚,比熊柔软洁白的背毛粘了一腿,小尾巴像一片欢快的羽毛摇来摇去。 他刮刮奶冻的鼻梁:“想我了?”似乎回到了这个安适的环境精神也跟垮了下去,脑子都不怎么转了,只想抱着小家伙们晒晒太阳睡睡觉。 “怎么还哭上了……”柴飞的声音冷不防出现在背后,金梓杉猛地转身想站起来打招呼啊,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右腿膝盖狠**在小咖啡桌的桌板背面。奶冻吓得噌一下子窜出老远,场面瞬间安静了几秒,直到赵嘉瞪着大眼睛愣是把泛红的眼圈晾干了:“嘶……你,疼不疼啊……” 其实只是材质问题,听着声音响并没多疼,不过众目睽睽的又出糗,他甚至已经看到背后柴飞按耐不住的嘲笑了。 “没事吧?”果然,他一抬头,柴飞那抹还没来得及收拢的笑便靠过来,不知是不是拍戏被骂习惯了,他没一点不自在,只觉得这迎面而来的笑久违。 “没事。”他刚离开沙发的屁股又跟着柴飞一起落了座,那人先把手里的盘子放到他面前,又拖了张椅子坐到他与赵嘉之间:“尝尝看。” 小盘子里是一块方正扎实的蛋糕,内里色泽金黄表面上色均匀呈蜜糖色。 赵嘉捧到脸前闻了闻:“磅蛋糕?飞哥,你这是想让我胖死啊……”嘴上抱怨着,可她手里不客气的用叉子分了一块下来塞到嘴里,没嚼两下呢眼神都亮了,捂着嘴疯狂点头。 金梓杉暗暗赞叹,这还没尝到味呢吧怎么还秀上演技了……不过塔尖儿就是塔尖儿,难怪被那么多导演一眼相中,眨眼间就可以感染到周围人,连他也忍不住开始流口水。 “好吃哭了!”赵嘉在闷嗓子眼里尖叫。 蛋糕入了口才知道她不全是恭维,确实好吃。口感湿润绵密,黄油香味浓郁,最让人欲罢不能的是那一缕柚子清甜,入口不显,咀嚼中才会渐渐浮现,甜腻蛋糕下了肚,清新果味还停留在唇齿间,配上表面造型成螺旋状细丝的糖渍柚子皮,解腻又开胃。 配一杯咖啡就更好了。这念头冷不丁出现,他面前居然就真的出现了一杯咖啡。许天天给他们俩一人端了一杯美式:“新豆子,超香。” 金梓杉咽了嘴里的东西:“谢谢甜甜哥。” “嘶!都是你们,带坏小孩儿!”许天天气的揉乱了柴飞的头发,柴飞撇过头笑得直抖,任他撒气。他头发带点自然卷,柔软又蓬松,随便甩甩便又恢复如初。金梓杉端着咖啡尝一小口,看他线条流畅的修长手指轻轻理顺乱发,觉得画面被日光烘得太过温暖太过耀眼,暖的他心跳都有些不均匀。他移开视线,对面的赵嘉已经把整块蛋糕塞到了嘴里,像只屯粮的小仓鼠,脸颊鼓鼓规律运动着,眼泪乱七八糟流了一脸。 “你!”金梓杉一惊,放下了咖啡杯:“你……”他一直觉得好吃哭了是个夸张的形容词,没想到赵嘉居然表演了个现场版。 许天天识趣地退回了吧台,于朵在附近招呼零星几个客人。金梓杉酝酿了半天安慰的话脑子一片空白,刚刚不是好了么,怎么又哭了…… 柴飞倒是很淡定,去旁边桌子拿了一整盒抽纸,又倒了杯热水,加了一勺柚子酱进去,搅拌棒转几圈,塞到赵嘉手里让她捧着,手掌轻轻拍拍她肩头。 “我没事。”女孩边喝边哭,两只眼睛哭成两汪小泉眼,源源不断冒出泪水,又被她胡乱擦掉:“我就是想起我妈给我做的电饭锅版古早蜂蜜小蛋糕了,底糊得跟锅子一样黑。” 金梓杉没听明白这个类比:“你……爱吃糊得?” “滚!你个没感情的机器人懂个屁。”赵嘉毫无形象的擤了擤鼻涕,哭够了又开始吃:“反正也没剩几个镜头,胖就胖了。那个副导演说得好听,我信他个鬼。等老娘红了,他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再上他的戏!天蝎座就这么记仇!”哭完了,女孩又开始边吃边骂,丝毫不顾还有其他客人在:“还有那个何颜月,那么多戏,那么多角色,非要盯着我的抢。好像整个娱乐圈就我一个未来的对家似得。” 第22章 “说不定只是巧合。”金梓杉见她恶狠狠盯着自己面前那盘没吃完的蛋糕,抓紧吃了几口。 “巧合个屁!她就是这样,人品稀烂,仗着自己家有钱从来不拿别人当人。睡遍整个系,那些男人还个顶个的贱,分了手都那拿她当女王,不就是想巴结着以后拿点什么资源么。我实名呕吐!”她越说越气越说越难听:“其他人不都被她耍的团团转。上次扔狗那事你还看不出来么,还假惺惺给狗起个名字,还胖胖,那吉娃娃瘦的跟什么似的多讽刺啊。” 金梓杉从来都知道,表演系女生们的关系很微妙,表面一团和气,可背地里谁不把谁当未来的拦路虎绊脚石才怪。但进行了半天的人身攻击,赵嘉也必须承认,对方的业务水平也是实打实,只能从人品方向泄愤。 “都像繁星娱乐这样,以资本控制市场,怪不得现在圈子越来越乱,好戏也越来越少。作茧自缚!”像是骂累了,赵嘉长舒一口气:“店长呢?怎么一直没见它?没出事吧?” 金梓杉心下一惊,望向柴飞,怪不得总觉得少点什么,今天肥猫根本没露面。 “没事。被修文带走去打疫苗了。”柴飞不知为何眉头拧紧也正盯着他看:“金梓杉。”他很少这么严肃地叫人:“胖胖,不是你买的狗?” “不是,别人买的不想养了,被我捡到了。”金梓杉如实回答。 “那,那你当时怎么也不解释一句?”柴飞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之后拿这个调侃你你也不否认。” “一开始忘了说,后来觉得解释了也没什么用……”他没看懂柴飞突如其来的情绪,这件事有什么好不高兴? “行吧。你啊,真是。”柴飞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怎么飞哥,你骂他啦?”赵嘉瞪圆一双眼睛来回在对面两个男人身上转来转去:“你指望他解释一句什么,太难了。这人就这样。不过真的是个好孩子,你别气他呀。”她一副老母亲护崽的口吻倒是把柴飞逗笑。 “没有。哭你的吧。”柴飞无可奈何地说:“你们慢慢吃,我去忙了。”说完便转身回了厨房。 金梓杉直觉这人没消气。 第20章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 柴飞说不上这股无名火究竟是气自己还是气那个表面上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男孩。 怎么就不愿意解释一句呢。既然是那么无所谓那就不要总不经意间流露出一副被全世界遗弃可怜兮兮的样子啊,招惹谁呢。 “怎么回事啊,飞哥他?”于朵靠着吧台问金梓杉,金梓杉见那人生气了跟过来却没跟进厨房,虽然印象中柴飞没发过脾气,但他不知症结所在怕进去说错了话让人更火大。他冲于朵默默摇头,竖着耳朵听厨房拉门里面的人把奶油在金属容器里搅得乒乓作响。 “那估计没事。可能缺觉了,最近有点忙,他天天起早贪黑的气性有点大。”于朵耸耸肩:“前几天自己跑了一趟水果店,搬了几十颗汶朗蜜柚回来,累够呛。” 柴飞闷在厨房里一个多小时愣是没出来,赵嘉哭够骂爽了之后重新去洗手间洗脸上了妆,恢复了神采奕奕的灵动模样。金梓杉仔细看了看,发现她比来时的妆更精致了些,好像颜色也不太一样了。 “怎么,是不是被我美到了?”赵嘉抬头抛了个电力十足的媚眼给他。 金梓杉仔细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挺好看的,是不是和早上不太一样?”网上怎么评价这种感觉来着,婴儿肥没有全消的清纯感里掺杂了一丝丝魅惑,又纯又欲? 赵嘉一愣叹了口气:“是我不够好看啊,还是你真的清心寡欲啊……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嗯?我不是夸你好看了么。”金梓杉觉得自己说得挺发自肺腑的,女人真是太难懂了。 “算了。你就是块石头,哎。你说你长这么大是不是从来没对谁动过心啊?”赵嘉跟着他移到角落,两人各自拖了只狗抱在怀里,给它们搓肉垫护肤霜。别说,还真挺减压的。 “在学校排练,演戏的时候算么。”他记得最近一次是《舒曼克拉拉与勃拉姆斯》的桥段,贫民窟走出的钢琴天才勃拉姆斯,对大自己十几岁的师母克拉拉一见钟情。那是一段从刚开始就注定得不到结局的恋情,他直到43年后克拉拉死亡也没说出口关于爱慕的只言片语。 不知为何,他坐在钢琴前想象着年轻人第一眼看到克拉拉,便忽然找到了感觉,被那一身温暖恬静锁定了目光,胸口变得透明,被阳光穿透,暖意涌动,从加快的心跳脉搏流淌到指尖,轻轻敲在琴键上变成一段内敛婉转的旋律。 他想象中的心动正是如此,细细扎根不动声色,待回过神,却像被对方偷偷换了一颗心。 “演戏当然不算!除非戏结束了你还走不出来。那才算。” “好像……没有。”他知道有很多人因戏生情,可他连入戏都难何况生情。发挥得再好,过一段时间,搭戏的人多了,他甚至记不清那段心动的对手演员是哪个女同学了。 柴飞从厨房出来接了个电话,才挂断修文就来了。金梓杉看到他快步走到门厅,接过分别了大半天的金平糖,肥猫被从手提宠物箱里放出来,欢快得从他左肩蹦到右肩。金梓杉看着那两人不知道在门厅里说什么,迟迟不进来,柴飞只穿了一件灰色薄毛衣,外面系着围裙,也不嫌冷。 很反常的,平常忙到不可开交的周日下午居然没什么人。柴飞回厨房捧了一盘新鲜出炉的泡芙分给大家。原本金平糖不爱凑热闹,这会儿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软软地赖在金梓杉怀里不愿动。 “它倒是喜欢你。”修文摸摸猫脸,被嫌弃得躲开:“这小子记仇,上午连哄带骗给他打了疫苗,到现在气还没消。” “怎么了?都不吃?”柴飞洗完手坐到修文旁边看着赵嘉:“哭够了?” “嗯。”赵嘉头一低,脸上居然浮出一片红晕,看得金梓杉目瞪口呆,这一脸羞涩突如其来,搞得场面有点微妙。下午还当着人家面又哭又骂,现在才反应过来害羞是不是有点迟啊…… 每个人盘子里都摆着一只泡芙,大家围坐在窗边的桌旁,只有修文面前盘子空空。金梓杉将自己的推过去:“不够的话修医生吃我这个吧。我下午吃过蛋糕了。” 修文把盘子又给他推了回来:“不用,够的够的,是我不怎么爱吃奶油。” “冰箱里有剥好的柚子,你自己去拿。”柴飞托着下巴,从一早就待在店里,累了一天眼神有点涣散。 “我去吧。”赵嘉忽然主动站起身,裙角也跟着飞起来,金梓杉被她吓了一跳,帮她把差点碰到泡芙的裙角轻轻拨了下去。 她快步跑到吧台打开冷柜,捧着一只透明的餐盒回来,金梓杉认出这盒子跟自己家那个已经吃空的蟹黄酱容器是同一系列。打开盖子,里面是大块大块去了皮撕了白色筋膜的淡黄色半透明果肉,修文抓了一颗丢进嘴里嚼了几下:“嗯。甜。” 赵嘉站在修文和柴飞中间不自在地垂着眼睛,不知踌躇什么。金梓杉心里叹口气,觉得单恋这事真的有点虐。他猜想赵嘉也想尝尝柴飞亲手剥的柚子果肉。 “修医生,我能尝尝吗?”他见赵嘉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便善解人意地代劳。 “嗯,对,来来来,都尝尝。”修文将玻璃餐盒端起来挨个人面前凑过去,金梓杉取了一小块,脆甜多汁,毫无印象中柚子的酸苦。抬眼看了看赵嘉,女孩小心翼翼伸手,像取出的不是一块普通的柚子,而是什么珍贵的宝石,吃完嘴角还不自觉弯了弯。明明就只是吃了一口柚子,至于美得笑出来么。金梓杉摇摇头,蓦地想起自己好像也有过这样毫无道理,却怎么也压抑不住笑容的时刻。似乎......也是吃了某些东西?他看看眯着眼睛听大家聊天的柴飞,对方感觉到他的目光看回来,他立刻本能地移开视线,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帅哥,你今天一个人回剧组成么,明后天都没我的戏了,想回家一趟,见见我妈。”女孩跟他说着话,眼神还不忘往桌子那边瞄,柴飞正和修文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好,要帮你请假?” “不用。没戏请什么假。跟真有人在乎似的。”赵嘉撇撇嘴:“那边偏,公交少,别走太晚。我先走了,拜拜。” 美女,你跟我说拜拜至少看我一眼啊……金梓杉无奈目送依依不舍的赵嘉离开,看她一副恨不能把眼珠子粘到某人身上的样子暗暗叹气。 不到六点,店里便已经收拾妥当。金梓杉洗干净抹布搭在台边。 “提前下班吧。”柴飞边收拾厨房边跟许天天和于朵说道:“不算早退。” “爱死你了飞哥!”于朵搂上了柴飞的胳膊,在他肩头蹭了好几下脸才松开。许天天也捏着嗓子跟着喊了一句:“爱死你了飞哥!” 柴飞嫌弃得白了壮汉一眼。 “回么?”修文问他。 第23章 “你先回吧,我再等会儿。”柴飞擦擦手。 “等什么?”修文扶了扶眼镜:“等着送某人回去?”说着,还往金梓杉的方向瞥了一眼。男孩盘腿坐在地上抱着金平糖跟它碰额头:“金先生,你是不是又胖了啊?”猫咪像听懂了似得哇了一声算是回应,丝毫不抗拒他的亲近。 “是挺可爱的。”修文带上围巾准备离开:“你们……” “没有。不是。别闹,他才几岁。”柴飞望着金梓杉自嘲一笑:“而且他不是。” “你问过了?”修文像是来了兴致,这会儿也不着急走了,跟门口的于朵挥了挥手。于朵老公的车停在门口,姑娘隔着玻璃跟他们告别。 “不用问。他肯定不是。”柴飞早就注意到了,金梓杉的关注点从来不是男人,平时也只跟小姑娘们不自在红过脸:“他不喜欢男的。就一小孩,我也没想怎么样。” “不对啊,一下午了,你俩那躲来躲去那眼神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而且...” “嗯。眼花要多吃蓝莓和玉米补充维生素a。”柴飞把打包好的盒子递给修文:“这几盒汤底拿回去赶紧冻起来,煮面什么的丢一块进锅里就行了。” “别打岔啊,赵嘉说你还主动给人家打电话?而且那只狗,你干嘛硬要多养一个月?”修文摸摸下巴,一脸幸灾乐祸:“怎么,枯木逢春还不好意思?单身4,5年了吧?” “别提狗。”那狗都不知道替谁养的。柴飞啧了一声:“没想那么多。单身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担心一觉醒来自己变成唯一一个被留在原地的人。 修文点点头:“行吧。不过,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至少人单纯一些,不会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自己看着办吧,我先走了。” 柴飞看到金梓杉冲这边走过来。 男孩往旁边让了一步,越过修文直接靠过来问:“那个,飞哥,不是说让我检查一下,琴练得怎么样吗?”他胳膊上还挂着猫,一双深邃的大眼睛漏电似得,看什么都默默含情,关键是本人对此毫无察觉。 “嗯。”柴飞淡定点点头,看旁边的修文露出一脸迷惑赶紧推了他一把:“你先回去吧。” 修文挑挑眉毛压低声音:“他?检查你练琴?” “路上小心。”柴飞答非所问一把将人推出了门。 每次咖啡厅只单独剩下他和柴飞两个人时,金梓杉整个人都会进入一种说不清楚的放空状态,大脑似乎不怎么听使唤的发懵。他搬了张椅子坐在钢琴凳一侧,抱着金平糖揉了几下它的脑袋,任它蹦上了钢琴顶。柴飞不但添了琴凳,还在金平糖趴伏的地方加了一张软垫,猫咪一脸惬意摊在垫子上打起盹来。 柴飞果然没应付他,曲子练得确实不错。一首简单基础的卡农被他弹得赏心悦目。虽然弹奏速度很慢,但音节曲调的抑扬顿挫都合理到无可挑剔,技巧可以教,可乐感却难以言传。柴飞平日里工作又忙,能在剩余不多的时间里练成这样,除了天赋他想不到第二个可能性。那人弹琴的时候眉心舒展,时不时微微抬头瞄一眼谱架上的ipad屏幕,柔软的发丝也跟着动作微微颤动,漂亮的手指在琴键上从容游走。金梓杉隔着薄薄的羊绒衫看着柴飞凸起的锁骨处处走了神,直到那人扭头看他他才意识到该翻页了,忙伸出手点了一下屏幕右下角,电子乐谱翻过一张,可琴声却停止了。 “你手怎么了?”柴飞抓住了他的手腕。 “啊?哦这个...没事的。”他小时候一到冬天就满手满脚冻疮,这些年好多了,可一到冬天一冷一热的容易复发,倒也不严重,只是指关节会有点红肿发热,不仔细看并不明显。暖了一下午,刚才收店的时候擦桌子洗抹布碰了凉水这会又有点明显。 第21章 番红花 柴飞握着他的手腕,金梓杉整条胳膊都僵住不敢动。 灯光下,他的手并不好看,骨节突出,手背盘错着青筋,粗糙嶙峋,被柴飞那样一只漂亮的手抓着对比尤其惨烈。此时,他的几个指关节都微微肿胀,痛痒灼热,被那人柔软的指腹一碰,酥麻瞬间从指尖顺着胳膊爬到心口。 “没事的。”他轻轻抽开手躲掉,不自觉蜷缩起被碰过的手指搓了搓:“一会就好了。” “你怎么会生冻疮?”柴飞问。 “小时候不懂事,不注意保暖。”那时候他并没有生活在这座城市,具体是哪个小山村也没有记忆了,只记得一年到头乍雨乍晴,泥瓦的房子里像样的家具都没几件,更何况暖气空调了。那时候他还太小,阴雨连绵的冬天最难熬,屋子比院子里更冷,四肢几乎都冻得没知觉。再大一点的记忆便都是呆在孤儿院,孩子太多,老师们能保证他们的大家的基本温饱和安全都已耗尽心力,他自己不主动说,便没人有精力在乎他手脚的冻伤。 “小时候不注意,长大了呢?”柴飞的眉头渐渐皱紧:“就这么放着不处理?” “不怎么需要处理,暖一会就好了。”每次看这人皱眉头心里都是形容不出的别扭,他私自觉得这表情一点都不适合柴飞。他就应该是一幅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慢吞吞懒洋洋的样子,像一团炉火,连发出的光都柔和不刺眼。 “你怎么……唉。”柴飞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你到底怎么回事啊,金梓杉。” 金梓杉看着他,不明所以。 “等会儿。”柴飞转身进了衣帽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只塑料分装罐,拧开溢出一阵暗香,膏体厚重呈淡粉色,看起来是一罐过于少女的护手霜,只是罐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logo。 “护手霜?不弹了么?”金梓杉问。 “嗯,你去洗个手。”柴飞催他。 其实他该说一句不用谢谢,可痛处被人看到似乎会更痛,会格外需要关切。他迅速打开水龙头,柴飞眼疾手快,金梓杉刚要伸出的手被他一把推开:“用温水。”说完,那人顺时针转动开关,伸手试了一下水温:“好了。”他转身回到了琴凳上坐定。 金梓杉平日里用惯了凉水,寝室的水龙头要开好久才会热起来,次次都等麻烦又浪费。 温水包覆着双手流过,十指连心,洗的心脏也慢慢妥帖起来。他侧头看看柴飞,那人手指灵活地把玩着护手霜的小罐子,渐渐发起了呆。虽然单拎出五官来看都难有惊艳感,可柔和又饱满的骨相让它们拼在一起显得内敛俊秀,侧面看上去,鼻梁颧弓下颌线条分明轮廓流畅,不说话时有种斯文又温润的气质。 “……你要洗到什么时候?”柴飞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怂怂眉毛:“看我做什么。” 金梓杉摇摇头,关水擦手走过去,接过护手霜,用食指挖了一小坨涂在手背上,两手迅速搓匀,一股自然的花香蔓延开。 “味道挺好闻的。”他不爱用护手霜就是讨厌那股让人想打喷嚏的工业香料味道。 “好闻?”柴飞的鼻尖凑近他手背嗅了嗅,鼻息很轻,明明没有任何气流扰动,可他手背的汗毛跟着这一嗅全体起立,胳膊瞬间冒出一层鸡皮疙瘩,金梓杉心只觉口一窒,好像时间暂停了似得周身忽然一片空白。 柴飞并没察觉他的异样,淡淡说道:“是番红花的味道。你鼻子倒是灵,总共也没加两滴。番红花精油活血的。你别随便糊弄,肿起来的关节附近仔细揉开,揉到手指发热,不然没用。坚持一个冬天就差不多了。” 金梓杉没太听清楚他说什么,那人靠太近,低着头看着他的手,神色如常。可他怎么也缓解不了忽快忽慢的心率带来的窒息感,只得闭上眼睛。 “像这样。”柴飞没等他答一句,直接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的食指拇指捏住他的关节,略施力道揉搓起来。 他悄悄地睁开眼,盯着那只手,感受到心跳逐渐与按摩的频率重合,又恢复了原状。他说不上刚才这短暂的情绪空白是什么,只觉得胸口满胀,柴飞整个人的重量一瞬间便铺天盖地压下来,压在那些痛痒的陈年旧患上。明明不怎么疼,可这会他就是矫情到满心委屈,仿佛那些不是普通的冻伤,是那些模糊记忆里留下的恐惧,是无人在意的,他拼命想摆脱的过去。而此时此刻,这些莫名其妙汹涌而来的疼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默默从他的思绪里溶解到周身温暖的空气中,又被一只手轻轻拂去。 “柴飞。”他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在喉咙里有些烫,叫出来的一瞬间如释重负。 “嗯?”对方只揉按了一根食指便收了手,抬起头来看他,似乎对称呼有所不满地快速蹙了一下眉。 “……飞哥……那个,这个护手霜哪里买的……”他转移了话题。虽然刚刚有些失态,可他在这人面前惯是如此,早已没了起初的不自在。 “不是买的,随便选了一款婴儿润肤霜调了番红花进去。我外婆的手也生冻疮,老年人血液循环不好,不比你,还能等着自愈。” “那,这个不要给我,我用别的护手霜就行……”金梓杉忙把小罐子塞回柴飞手中。 第24章 “拿着吧,我那要多少有多少。”柴飞一躲,站起身跟他拉开了距离:“不过番红花可不便宜,你别糊弄着涂一涂,糟蹋东西。像我刚才那样,每个关节按摩一会儿。” “嗯。”他把护手霜揣到口袋里。 “平时别用冷水洗手,也别用太热的水,用温水。” “好。” 金平糖探头探脑,一跃而上坐在了柴飞刚刚空出的琴凳上扬脸看他,他胡乱挠了几下猫头。 柴飞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两盒小龙虾拌面,两人并排坐在吧台吃了起来。 “外卖?”金梓杉嚼着浓油赤酱的虾肉,料足入味,面条也够劲道。 “不好吃?”柴飞问。 “挺好吃的,搁我们学校附近的美食街肯定能上厨师推荐第一个。不过,比不上你的手艺。”金梓杉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太像恭维。 “你还吃得出我的手艺......”柴飞浅笑着摇摇头明摆着一幅不信。 “吃得出的。”金梓杉小声嘟囔。 墙壁上的指针已经快到八点,赵嘉临走还叮嘱过他剧组偏远早点回去,可他抱着金平糖窝在椅子上犯困,一动都不想动。 “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柴飞催他走。 “不用,你们早点回家休息,我自己叫个车走。”金梓杉算着,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柴飞早上五点就要起,太折腾。他拎着包穿好外套,金平糖扭着粗壮的小短腿送他到门厅,轻轻叫唤。 金梓杉蹲下身:“我要走了,你乖一点,有空再回来看你。”猫咪像是听懂了,亲昵得蹭他手心。他伸手轻轻弹了弹猫咪粉嫩的小鼻头:“晚安啦,金先生。” “晚安啦,金先生。”柴飞抱着金平糖,靠在窗边对着已经上了出租车的背影默默学着男孩的语气,说完自嘲一笑。 年底薛晓常常离开剧组跑通告,剧组其他人的进度大大提前。不出意外,新年之前就能赶完。中午金梓杉吃完饭等戏的间隙,找了张角落的椅子休息,掏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赵嘉杀青后已经回到柴咖。官博发布了圣诞节期间的特别活动和限定菜单,新的宣传片是芝麻卷姐弟和赵嘉合作的小视频,人美宠萌。女孩戴着圣诞帽,用银色长柄叉扎了一颗草莓,在缓缓冒泡的抹茶巧克力溶液里转一圈均匀裹上一层送到嘴边,一口下去唇边还留了一丝巧克力的痕迹,画面色温调的高,隔着屏幕都感受得到温暖甜美。一双豆柴仰着小脸乖巧蹲在女孩面前看得认真,穿着一身麋鹿连体衣时不时舔舌头的样子无辜又可怜,萌得人要化掉。虽说是手机拍摄三流后期,但挡不住模特们无死角,随便剪剪加个滤镜就很出彩。 “看什么呢?”李瑾忽然出现,从椅子背后弯腰凑过来,两人的脸颊几乎要挨到,金梓杉心里咯噔一下,被香水味呛得难受。 “没什么,刷刷微博。”他站起身后退一步,跟女主角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最近几天,金梓杉发现李瑾对他的态度有些暧昧,很多时候在身边晃来晃去,眼神的挑逗太刻意,让人很难有好感。尤其是前几天剧组开放了记者和粉丝探班,薛晓因为参加综艺而缺席,李瑾几乎全程黏在他身边只与他一人互动,显得二人仿佛认识已久亲密无间。当晚就有粉丝上传了探班花絮,两人颜值登对立时便有了女神和小狼狗的cp粉。 仅仅是这个程度的炒作他还是可以接受的,算是剧组常规操作了。只是对方似乎有点太入戏,而且用膝盖想也知道他一个没什么演技的新人连经纪公司都没签,凭什么让李瑾这样的一线女明星青睐,不过因为他是金俊的儿子而已。 “你微博没有认证?要我帮你转发认证吗?”李瑾掏出手机:“先加个好友。” “没,我不怎么用这个号。”金梓杉拇指一划关掉了app:“小号,随便看看的,什么都没发过。”他顺势将手机放回口袋拿起剧本:“李瑾姐,下午的戏要提前对一下吗?” “行。”李瑾玩味看了他一眼:“护手霜挺香的。” 第22章 平安夜快乐,金先生 圣诞节前夕,除了男女主,其他人的戏份一一杀青。平安夜的中午,金梓杉把行李丢回家,趁阳光还好直奔柴咖。 这周柴咖天天从开门忙到打烊,好在赵嘉回来帮忙了,还招揽了一位新员工。女孩原本是儿科护士,护校毕业后去儿科门诊呆了一年便辞职了。说是家人觉得现在医患关系差,待遇又不好。原本女孩就喜欢小动物,有空便会去收容中心做志愿者,恰巧柴咖招人就被修文介绍到店里了。 金梓杉一推门就看到一张生面孔,穿着店里统一的咖啡色围裙微微一笑:“欢迎光临柴犬咖啡,请问有预约吗?” 他垂眼看了看胸牌,刘予阳。金平糖蹬蹬蹬踩着小碎步着急忙慌从透明管子里跑过来,轻巧一跃落在地上,顺着他的裤子爬上了肩头,他一把揪住肥猫松垮的后颈皮把它拽到怀里。 “您好,我没有预约,来帮忙的。”他也回了女孩一个服务员招牌微笑,脱掉外套熟练挂在门口的铸铁衣架上,从柜台后面抽出一条围裙单手系紧,一亮金属胸牌:“我是金梓杉。” 女孩瞪大眼睛看他,羞怯怯说一句:“听修医生提过你,没想到这么帅,好像明星……” “她才是明星。”金梓杉指指在屋子里跑前跑后的赵嘉推开了门:“进来吧?门厅里呆久了会冷。” “哦好,谢谢前辈!”女孩身材非常袖珍,身高不到他胸口高,腰一猫像只小动物从他身前钻进了屋。 前辈吗……他忍不住笑笑,满打满算呆在店里的日子不过一个多月,还不如在剧组的时间长,哪来的一副主人的架子。 “愣着干嘛,进厨房帮忙!”赵嘉端着一托盘脏了的杯碟往吧台送:“帮我抽张纸巾。” 他头一次遇到八桌都满座的情况,今天于朵休假,刘予阳又不够熟练,赵嘉这会儿忙的额头全是汗。八只狗全员到齐,被客人们逗得上蹿下跳,屋子里少有的吵闹。 他把纸巾拍在赵嘉的额头上:“我先进厨房了。” “你手怎么这么香……”赵嘉一愣,放下托盘惊诧地看着他,额头上还粘着那张纸巾没摘,她似乎是不敢相信三年多都仗着自己脸好看从来不在意外表的修真弟子竟然涂了护手霜:“你再不从实招来我可要大刑伺候了啊!金梓杉!” 他没兴趣招供什么,何况赵嘉也没那个美国时间审他,目光所及全是没干完的活。他闪身从吧台拉开厨房门躲了进去,顺手将拉门合拢。厨房的拉门是双层磨砂玻璃,隔音效果很好,阳光从天花板下方的一长条玻璃窗子落下来,空间温暖安适,他不自觉放轻声音:“飞哥,在做什么?” 柴飞在水池前处理鸡中翅。用力扭掉较细的那根骨头,将所有皮肉撸到粗骨的一端,整个鸡翅变成了一朵郁金香的形状,像个小鸡腿。旁边的腌料盆里已经堆了几十只,柴飞的手微微泛红。 “我来吧飞哥。”他套上一次性手套,学着柴飞操作的步骤迅速处理好了一只,码进了腌料盆。 “你会啊。”柴飞一愣。 “啊?不会。刚刚看你这么弄的,好像不难。”他边说边做,速度比柴飞更快。 “你要不做演员可以做厨师。”对方笑笑,洗干净手开始切水果。 惬意的午后,厨房里的水声,鸡翅骨膜的断裂声,烤箱嗡嗡的烘烤声,柴飞来来回回穿梭在身边的窸窸窣窣,让人心中无比安定。 烤箱门一敞,鲜香四溢,柴飞带上隔热手套,用夹子取了两只烤好的鸡翅放到小盘里:“饿不饿?尝尝看?” 金梓杉手上还捏着生鸡翅,手套上沾满了腌料,柴飞低头扫了一眼,将盘子放在一边:“凉一会儿再吃吧。” 金梓杉点点头,看他给那些新鲜出炉的鸡翅一一绑上了红色和绿色的丝带灵巧打个蝴蝶结,装在盘子里撒一层白芝麻,八只一份从拉门里递了出去。上桌前,金黄焦香的油亮表皮还滋滋作响。 金梓杉摘下手套,端起了对方特意留给自己的盘子。鸡翅先烘烤再炙烤,外皮焦脆,内里鲜嫩多汁,经过长时间的腌制吃足了酱料的味道,一口一只,可以充分享受大块朵颐的满足感。他只吃了一只,剩下一只端到柴飞面前:“超好吃。”面对食物他有些词穷,除了好吃超好吃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夸奖的话:“你也吃啊。” 柴飞手上端着金属小锅在融巧克力,扭头看看他:“放那吧,我一会儿吃。” 金梓杉看了一眼鸡翅,溢出的油脂凉了之后就不是这个味道了。他捏着骨头的尾部让手指尽量远离鸡肉,举到柴飞嘴边:“凉了不好吃。” 柴飞略一踌躇,还是慢慢张开了嘴。鸡肉软嫩易咬。他吃东西的风格跟料理风格一致,慢条斯理,每一口都不大,在肉块上留下整齐的齿痕。金梓杉小心翼翼跟着他的速度转动着鸡骨头,吃完帮他抽了张纸撇去唇边的油亮。 第25章 “飞哥,四桌的巧克力锅还没上啊!”赵嘉拉开门,一阵暖流扑进了厨房:“嘶……你,金……飞哥……”金梓杉一转身,姑娘似乎吓了一跳,探了半个脑袋僵在门缝里话都说不完整。 “马上就好。”柴飞说。 “啊,好……”赵嘉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合上拉门。门缝关紧的一瞬间,金梓杉看到她脸红了个彻底。 ……他差点忘了,赵嘉暗恋柴飞,这难得的独处机会居然就这样被自己霸占着。难怪赵嘉会忽然跑掉……他有些矛盾,这个情况好像该把赵嘉换进来,可他也说不上为何,有些不情愿。 “这份好了。”柴飞把金属小锅架在金色蜡烛上方,里面的巧克力溶液还在轻轻冒泡,旁边放着水果拼盘。 “我送出去。”他下定决心不再拖拖拉拉,接过托盘转身要走,柴飞幽幽在背后说了句:“让他们送,你去把鸡翅弄完,明天要用的。” “嗯。”没办法,这是老板的安排。金梓杉心道,我是想换你进来的……他拉开门把托盘递给门外的许天天,看着穿梭在桌子之间的赵嘉居然冒出了些许犯罪感。他又想起了那片云朵状的吻痕,瞥了一眼那人的锁骨。包在立领羊毛衫里,严严实实。 中午到晚上翻了3,4次台,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许天天拖着八只狗上了停在外面的面包车:“以后咱能别约这么满么,人受得了狗都受不了。你看看三萌!舌头都收不回去了。”许天天拍了拍阿拉斯加的头,三萌是只异色瞳的阿拉斯加女孩,喜欢吃三文鱼。黑色的背毛厚实,单看外表英俊冷酷,可一张开嘴吐舌头就一股浓浓的智障二哈味。柴飞摸了摸大狗的鼻梁,三萌立刻抬起大脑袋拱他的手。 “走了啊。大家平安夜快乐!”许天天坐进驾驶室:“啧,于朵这个异端,扔我们一群单身狗在店里忙……老板,有没有单身抚恤金啊!” “那个,我……我不是单身……”刘予阳默默说了一句…… 许天天一副受了严重打击的样子:“你,你不是才19么……唉算我多嘴。走了。”他们目送面包车加速驶入主干道,慢慢蹭进车流里。 “飞哥,我可以先走吗?”他们刚回到店里,刘予阳便温声细语开了口,虽然年纪相仿,可她跟中气十足的赵嘉完全不同,处处透露着小女孩的羞怯。 “这么晚了还约会啊。”柴飞调笑她:“去吧。” 女孩的脸噌就红了,点点头:“谢谢飞哥。”她脱下围裙叠整齐,跑去门厅里全副武装穿的像个小雪人,回头冲他们挥挥手跑了出去。 “你们想去约会也可以走,店里我收拾就行。”柴飞看了两人一眼:“平安夜表白的话,成功几率很高。”他这话有意冲赵嘉的方向说的,金梓杉歪头,女孩从下午开始就扭捏着也不知怎么回事。 “我没事,跟你一起收完再走。”金梓杉一边把椅子倒扣到桌上一边说,他有意看看赵嘉,她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我先走可以么。”赵嘉看看柴飞,像下定什么决心似得。 “你一个人走??”柴飞再次确认,又看了一眼金梓杉似乎是欲言又止。 “嗯。飞哥,平安夜快乐!你加油!”女孩撇开头不看他。 “我加什么……”柴飞话还没说完女孩就风一样迅速消失:“油啊……” 两人擦擦洗洗收拾到十点,关了灯退到门厅才发现外头在飘雪。 “赵嘉当初拜托了我很久让你来帮忙。”柴飞忽然开口:“她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藏得挺深。” “嗯,班长人很好。就是运气不太好。”金梓杉点头:“她,她从很早之前就常常跟我说起你们,说她很喜欢兼职的地方。”他咬咬牙:“说老板人特别好,她特别喜欢。”金梓杉心里叹一口气,再多一句也说不出了。就当是推班长一把了:“飞哥你现在,还单身么?” 柴飞眼神迷茫地看着他点点头,半晌没出声。 “那就好。”金梓杉说:“我先回去了。平安夜快乐。”说完,他敲敲金平糖的透明箱子:“平安夜快乐,金先生。” “是啊,平安夜快乐。金先生。”柴飞跟着他说了一句。 金梓杉明知道他这句话是对金平糖说的,可心脏的搏动仍然不受控制忽然加大了力度,像是撞上了肋骨,留下了疼痛的错觉。 走出去好远,他才忍不住回头,果然,柴飞依旧站在门前的光亮中,站在纷飞的细雪中看着他。 第23章 时来运转 跨年夜,金梓杨被邀请参加电视台的跨年晚会,金俊夫妇也出现在镜头里。金梓杉看着舞台上聚光灯下金梓杨一曲肖邦的大海全情投入,指尖高速游走在琴键之间,连续的琶音仿佛海平面下汹涌的暗潮,特写中手指灵活到几乎产生了幻影。在蓝色的舞美灯光配合下,一身丝绒西装随着手臂的跳跃流动着反光,宛若平静的海面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他没有低头,眼神落在远处似乎在注视什么,精致却冷漠的面庞与激情磅礴的旋律形成巨大反差,本该通过表情而表达的情绪由十根手指代劳,宣泄而出。演奏过后对于主持人的提问,金梓杨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主持人坚持了三分钟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简直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播出事故。 “太精彩了,我一个不懂古典乐的人也被你的现场征服了!”主持人脸上的情真意切在面无表情的金梓杨旁边显得无比谄媚。 “谢谢。” “呵呵,我们的小钢琴家还有点害羞。那梓杨,你被茱莉亚音乐学院录取有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给的大家的经验??” “……没有。” 主持人面色一僵:“啊我懂了,其实所谓的经验你刚刚已经展示给大家了对吗,想要成功没什么就捷径好走,天赋外加刻苦努力日复一日的练习。梓杨虽然才16岁,但是已经独自在美国生活了块两年,那你年纪这么小一个人在外求学会有很想家的时候吗?”主持人扶着耳麦坚持着问到最后一个问题,金梓杉对她敬佩又同情。大屏幕里,镜头给了金俊夫妇一个特写,父亲骄傲母亲欣慰。 金梓杨忽然扭头直勾勾盯着主持人,气氛冷得吓人。尽管导播反应很快切了镜头,可金梓杉还是从一闪而过的特写中看到了少年瞳孔的震颤。这孩子眼神越来越阴郁,让人不想多看。金梓杉记得自己高中偶尔回家的时候,金梓杨还不是这样子,只是不再像小时候是个话唠。这两年,尤其是出国之后,不知是受国外环境影响还是叛逆期到了,再回来性情大变,像换了个人似的。 金梓杨的演奏节目一结束,他便关了直播网页。其实他内心是感谢电视台邀请了金梓杨去做表演嘉宾的,让他得以独自跨年,不用回去璟苑的大房子和他们一起玩扮演其乐融融一家人的游戏,有他在,宋晴晴和金俊都不自在。加上正处于叛逆期的金梓杨,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不愉快。 “喂帅哥!新年快乐呀!”赵嘉发了微信语音给他,看看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这一年就过去了。一年一年,似乎没什么不同。让人想起那个哲学问题:你究竟是度过了365天,还是,把一天重复了365次? 放在去年的这个时候,答案一定是后者。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配庸碌无为地过完一生,没有起点没有终点,似乎活着只是活着,像一只猫一条狗一盆花一棵树一样遵从生命的本能,唯一的区别便是寿命有长短。他羡慕那些怀抱目标和希望的人,也试图想要成为这样的人。比如赵嘉,比如薛晓,比如……柴飞? 虽说表面看起来很节能,可那人始终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仿佛天塌下来的前一刻还能从容抬头看一眼,看看身边有没有高个儿能撑住。 “新年快乐。”微信群里,柴飞少见的发了句语音,跟着是一连串的拼手气红包,他一个一个点开来,跟大家一起刷起了谢谢老板的表情。 “金梓杉!你特么怎么总是手气王啊!摸了锦鲤吗!”他点开赵嘉发在群里的语音,震耳欲聋。的确,下半年的运气好得让金梓杉自己都不敢相信,似乎生活终于对他网开一面,所有的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难道真的有时来运转这一说? “大明星,你注意一下言辞好吗,你以后红了,这些都是黑历史啊!”许天天的语音里还掺杂着狗叫。 “狗屁大明星!求别提!本仙女要去表白了!没赶上平安夜的好时候,再错过今晚就又错过一年。”赵嘉居然把这句话发在群里,金梓杉赶紧单敲她:你要在群里表白? 等了好几分钟赵嘉赵嘉没回复,电话直接打过来了:“我有病吗?在群里怎么表白?怎么你跟飞哥是商量好了吗,都跑来问我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没,我不是怕你发错地方么。”金梓杉顿了顿:“你刚刚说,飞哥也问你了?” “是啊,跟你问的一个字不差。”赵嘉不停哈气,电话那头的环境音很嘈杂,人群的躁动掺杂着车声,烟花声,广告声。 第26章 “你在外面?”金梓杉看着蒙上一层白雾的玻璃,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个时间温度已经零下了。 “是啊,表白当然要当面说。我都到了,在等人下楼。”赵嘉连连抽气像是冷极了,声音因为跺脚一顿一顿的:“虽然可能微信表白不会太尴尬,可太没诚意了,而且不够直观。文字嘛,谁打出来都一样,可当面说出口力度就完全不同了。嘶,怎么这么冷……” “那,加油。还有十五分钟就到新年了。祝你心想事成。”金梓杉挂断了电话,怕耽误她的大事。 一个女孩,为了说一句我喜欢你,在寒冷的冬夜里鼓足勇气站在你面前,冻红的脸上还带着羞怯的笑。画面感很强,他仿佛能看到柴飞一贯懒散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他的目光会专心注视着女孩,也许还会感动得笑,会宠溺地抱抱她,会温柔克制的亲吻她。他的唇形饱满,颜色偏淡。下唇的中央像樱花花瓣一样藏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凹弧,往两侧去才丰满起来,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俯视或平视不太明显,金梓杉也是偶然间坐在沙发上从侧下方抬头看才发现的,这让那片嘴唇看上去极为柔软。 心里忽然像被金平糖毛茸茸爪子拂过,连带着手心手指都一阵痒,他用力搓搓干燥的手心,却并不能缓解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他站起身想分散一下注意力,看到床脚的健腹轮,一连推了十几个,身体微微发热,那股不明不白的躁动感才有了熄灭的苗头。他坐在地上喘匀了气,拿过手机,刚好十二点。窗外的烟花炸成一片,他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像过去的很多年一样对自己说一句新年快乐。 几乎同时,手机屏在震动中被点亮:新年快乐。 柴飞说。 所以,赵嘉的表白这么快就处理完了?他答应还是拒绝了? 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悸动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强烈。他愣了一会儿,迅速打了新年快乐四个字,又立即删掉。赵嘉的吼声还留在耳边:文字嘛,谁打出来都一样。 他拨通柴飞的号码,电话接通,对面的声响似乎跟自己窗边的烟花保持了差不多的频率。 “新年快乐。”他说。 “新年快乐。”柴飞那头似乎跟他这里一样安静。 “你,那个……”他原本想问,你答应赵嘉的表白了么,可又觉得万一结果不如人意,是不是太尴尬:“你现在还是单身吗?”似乎这句也没有更好一些……话音刚落,烟花的声音也消失了,听筒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像一阵阵直冲着耳耳廓吹的微风,金梓杉不自觉换了只耳朵接,还是一样。 “是天天他们跟你说什么了?”沉默了许久,柴飞答非所问。 “嗯?说什么?”所以大家都知道赵嘉要表白的对象是柴飞了么? “没什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他看着挂钟上的秒针一步一步转着圈,如果赵嘉表白成功的话,以她的性子这会儿全世界都该知道她脱单了。 “有些问题不是真心,就不要总随便问。”柴飞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嗯,抱歉…”金梓杉收拾起挫败,猛然想起对方并不喜欢他说抱歉:“不是,我是说晚安。” “是。”柴飞说:“我是单身。” 金梓杉本能地长舒一口气:“还好。” “你?”柴飞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起伏:“什么意思?” “嗯?没什么,就觉得如果你跟赵嘉在一起了,有点,尴尬……”他笑笑。 “我和赵嘉?在一起?”隔着听筒都能听出柴飞的不可置信:“她不是要跟你表白么?” …… 金梓杉觉得自己脑力似乎有点跟不上了:“她为什么要跟我表白?她,她不是喜欢你么?”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柴飞说完就笑了,笑得人心口一松:“家人都回去了么?我刚刚看到你弟弟上电视了。” “我一个人住。”金梓杉说。 “跨年夜还住宿舍?” “没有,不是宿舍。我……”他不知该怎么解释,跨年夜,似乎所有人都不该独自呆着,要么跟情人浪漫约会,要么跟家人一起庆祝。 “你一月二号到四号有空么?”柴飞忽然转移了话题:“于朵说想连休三天,假期预约很满,我怕两个小姑娘忙不过来。” “有空。”戏拍完了,公共假期加周末也不需要去学校,金梓杉实在想不出除了柴咖他还有哪里可以去。 “那,后天见。” “明天呢?”金梓杉听到对方似乎是要挂断,抬高了声音。 “明天店里休息。怎么?”柴飞答道。 “哦,没怎么,我忘了。那你早点休息,晚安飞哥。” “嗯。” 金梓杉按下挂断键的一瞬间,心脏不可抑制的一抖,他似乎听到了一句:“晚安,金先生。” 声音虽轻,可落在耳膜上像是被加了混响效果,尾音拖了好长。 他躺在床上,黑暗里柴飞的脸越来越近,近到他一伸舌头便能舔到下唇底部那个小凹弧,那人的呼吸一会儿是奶油味一会儿是咖啡味。 金梓杉从昏睡中猛然惊醒,卧室空空,只有他自己起伏不定的呼吸。 他抓起手机一看,才凌晨五点。 屏幕中间明晃晃挂着赵嘉昨夜发的一条:我失恋了。 第24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消息时间是半夜三点,金梓杉把手机放回床头,躺回了被子里。半梦半醒间赵嘉的电话又打过来了,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变浅。 “喂,金梓杉。”赵嘉鼻音很重,嗓子也是沙哑的。 “班长?”回了回神,他勉强睁开眼睛。 “我说我失恋了你们没一个人理我……我怎么这么失败啊……”说着说着,女孩又哭又笑:“呵呵,失个恋搞得好像天塌了一样……我就是没想到被人拒绝这么难受。”电话那边的环境音不像是在室内。 金梓杉渐渐清醒过来,半夜三点没人看到她的信息太正常了:“班长,你在家吗?” “没有啊,我在……店门口。没钥匙,进不去……哼哼……”赵嘉的咬字含糊,声音也不大,听起来不怎么清醒。 “你去店里干嘛?”金梓杉瞬间被吓醒了,从床上弹起来,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迅速套好衣服。 “不知道,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就你一个人接了我的电话呵呵。陪我聊会呗。” “你是不是喝酒了?你找个没风的地方等会儿。我去找你。”金梓杉挂了电话算了一下时间,平日里这个点柴飞应该已经起床,准备去店里了……可今天店里休息不开门。思虑再三,他还是点开了柴飞的头像发了条微信:飞哥,起床了么? ——起了。 对方几乎是秒回,看样子真的有生物钟。他松一口气拨了电话过去:“喂飞哥,赵嘉现在在店门口进不去,她好像一夜没回家,应该是喝多了。” “啧,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对方的声音听着不像刚起。 “那一会见。”他挂了电话,迅速洗漱,拧开门把手。 对面那扇一模一样的大门也刚好打开,搬过来几个月,他第一次见到邻居,期间他幻想过无数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用怎样的一双手,弹奏出那么动人心神的曲调,仿佛整个世界经过音阶的洗礼都变得温柔可爱。 对方也怔住,手里提着个透明宠物箱,金平糖兴奋地用小爪子挠着箱壁,还试图伸出透气孔。 “你,住这里?”柴飞打破了僵住的气氛:“好巧。” “你一个人住么?”金梓杉只觉得胸口有些憋闷,从柴飞身后半敞的门看进去,有架胡桃木色的钢琴。 “嗯。”柴飞率先锁了门,按下两人之间的电梯按钮:“抓紧时间,赵嘉冻了一夜了。” 是他。金梓杉觉得胸口一阵悸动。 小星星是他,小夜曲也是他,俏皮生动是他,充满爱意也是他。那些悄悄按摩着自己心绪的旋律都属于他。那双手就像钢琴内部的柔软琴锤,敲击在他内心紧绷僵硬生锈的琴弦上居然也可以产生共鸣。 “你愣着干嘛……”对方站在电梯里按着开门键,几次阻止电梯门合拢。 “嗯。”金梓杉锁了门,站到柴飞身后。白色高领毛衣覆盖不住修长的脖颈,外面套着宽大的格子毛呢风衣,周身包裹着咖啡的香气,他低垂着眼睛与箱子里的猫咪对视,沉稳从容。 “柴飞,你……”金梓杉忍不住开口。 “嗯?”对方侧头,眨两下眼。 从金梓杉的角度可以完整勾勒出他侧脸的线条,眨眼的时候睫毛根会被卷进内双褶皱里一小截。 你钢琴弹得那么好,为什么要装作不会的样子,为什么还要我教?为什么骗我? 而我,为什么没有一点被欺骗的恼怒,甚至不想现在就戳破? “没什么。”他说:“今天很冷,你没戴围巾。” 第27章 “忘了。店里有。”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那辆特斯拉远远地闪了闪灯。柴飞大步流星,后门一拉将宠物箱塞到后座,自己迅速坐到驾驶室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你昨晚就扔她一个人在外面晃了一夜?” “她发信息给我的时候我睡着了。”金梓杉一想到冰天雪地的赵嘉一个年轻女孩一整晚不回家就后怕,继而又有些恼火,明明不小了还做着么危险的事:“她平时挺有分寸的。谁知道失个恋就这样……我还没见过她喝酒。啧。” “你,没失恋过吗?”柴飞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没有。”金梓杉移开目光正视前方避开对视。 “失恋只是喝酒哭一哭,已经算很安分了吧。”天边刚吐了点光亮,宽敞大路零星几辆车驶过,柴飞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像要飞起来,金梓杉忍不住扭头看他。 “飞哥,超速了……” “没事,附近没摄像头。”柴飞难得笑得有点孩子气:“爽吗?天暖的时候还可以打开窗户。” 一驶入碧水街,远远就看到赵嘉蜷缩蹲在落地玻璃前。 金梓杉率先下车跑过去,女孩手里捏着一只空罐,头埋在胳膊里。她就这样,穿着漂亮精致的小套装,在跨年夜独自逗留在街上一整晚。现在还毫无防备的在路边冒着酒气,就差摆个牌子在身边写四个大字:欢迎捡拾。金梓杉太阳穴一阵狂跳,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所有火气。 “赵嘉。醒醒。”他蹲在女孩面前推了推她的头。对方半天才有反应,亮给了他一张狼狈的脸,吹了一夜的风,脸红到不正常,含糊着说:“几点了?”她眼睛周围又红又种,嘴巴像是僵住动不了。 “你,为什么不回家……你一个女孩子彻夜不归一个人呆在外面,常识都没有了吗?”金梓杉看着赵嘉这副萎靡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嘿……你好凶……”赵嘉似乎不怎么清醒,带着哭花到龟裂的妆冲他傻笑。 金梓杉的火气噌得一下子烧到眉毛:“很好笑是么?还是你觉得这样的事离你很远?你知道你会遇到什么吗?你可能会被人盯上,劫财算好的,甚至连劫色都不是最可怕的后果……你可能被拐卖到千里之外的偏僻地方,会被强迫嫁给一个贫穷又龌龊的男人,他甚至字都不认识一个,只想着让你给他生孩子,生出男孩为止,然后被困死在那个地方!就算你万般幸运,被找回来了,也不会再被周围人接受了。做明星?演戏?你做什么梦?你不心疼自己,也不心疼你妈妈吗?她不总把她挂在嘴边吗?不是说每次你受了委屈她比你哭的还厉害吗?万一你出了事,你让她怎么办?” 赵嘉瞪大眼睛,看着金梓杉瞪红了眼眶,挥起拳头砸向她背后的玻璃,女孩忍不住绝望地闭了眼。 耳边有风铃声,金梓杉瞬间停住了动作,余光里闯进了一个人,帮他们开了门。他攥紧的拳头悬在半空半晌,转而轻轻敲在女孩油乎乎的额头上:“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带着鼻音轻轻说了一句。 柴飞在两步之外看着他:“先带她进来。” 赵嘉愣愣看着他们,像是被金梓杉吓醒了:“飞哥……”她的嘴依旧像张不开似得,招呼都圈在嘴里说不清楚。柴飞皱皱眉头,拽着她的胳膊肘进了店,金梓杉跟在后面关了店门。 地暖速度很快,屋子没一会儿变得暖洋洋的,赵嘉的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我,我的脸……好像动不了……”女孩讲话很吃力。 金梓杉看到她的脸不仅肿了,还凹凸不平。他伸手戳了戳,红肿的地方硬邦邦的:“冻伤了。表皮没破,不算太严重。”他回头看看柴飞,对方恰好递了温度适中的热毛巾过来:“敷一会儿再擦药吧。” “自己按着。”他把毛巾塞到赵嘉手里去了吧台。 其实心情已经平复了。他只是有些羞于面对柴飞,与他相比,自己的表现差劲透了。 “诺。”柴飞拍拍他他的肩膀,推给他一杯热茶,他侧头垂眼看了看那只柔软的手,忍不住鼻子一酸:“抱歉。” “你吓到她了。”柴飞用力推他:“这杯你去拿给她。” 金梓杉端着透明的杯子,水里悬浮着调和花茶包,玫瑰的香气随着袅袅水汽扩散出来。他将玻璃杯放到赵嘉面前:“还冷么?” 赵嘉没看他,捧起了杯子吹了吹,水中漂浮的玫瑰花苞悄无声息地绽开花瓣。 “吓到你了?”金梓杉叹了口气:“抱歉。可你真的不该这样。失恋而已,伤心难过哭一场,喝醉都可以,但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不要赌运气。” “什么叫失恋而已……”赵嘉撇撇嘴口齿不清地说:“没事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手中的花茶慢慢变成淡淡的粉橙色:“好甜。”她喝了一口:“下次我不找你了,直接找飞哥。又温柔又成熟。” “你昨晚……不是跟他告白么……”金梓杉盯着柴飞进了衣帽间的背影压低声音问道。 “谁?飞哥?金梓杉你是傻逼吗?”赵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们不是走很近吗?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他不喜欢女孩么?” “嗯?”金梓杉怔怔看着赵嘉喝完了一杯茶去了洗手间,再出来就是一张干净的脸,通宵宿醉的狼狈和冻伤的浮肿也遮不住的漂亮。 “我好困……”赵嘉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窝进小沙发,捏捏自己麻木的脸颊:“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还好,一般丑。”柴飞拿出一枚没有logo的分装罐拧开:“擦药。” 金梓杉看着他食指一转,蘸了一层乳霜往女孩手腕内侧轻轻一抹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本能地伸手拿过了小罐子塞到赵嘉手里:“让她自己来吧。” 柴飞的指腹很软却不失力道,揉在关节处非常舒服。明明不久之前那人还帮自己做了差不多的事情,可此时此刻看着那只手碰到赵嘉的手腕都让他觉得刺眼。 柴飞一愣,飞快地瞄了他一眼,转而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捻了捻,让皮肤吸收掉多余的乳霜:“是让她自己来,女孩子皮肤嫩,只是在手腕上先试试会不会过敏。” 微妙的气氛里,赵嘉布满血丝的眼珠转了几个来回,最后定在手中这个小罐子上,她托到鼻尖前吸了吸鼻子:“这个味道……” “咳,是番红花。”金梓杉不自然清了清嗓子:“活血的。” “好熟悉……”赵嘉说完后半句,紧盯着男孩处处躲闪的眼睛:“跟你最近手上的味道差不多。” 女孩默默望向柴飞,一句一顿意有所指:“飞哥,偏心啊,这种好东西只给他一个人……” 第25章 暗恋的人都傻 “他手上有冻疮。别瞎想。”柴飞冲赵嘉笑了笑:“送你回家?” “不要……我妈看到我这样子要心疼死……等看不出哭过再走。”赵嘉对着化妆镜轻轻涂抹着红肿处:“天哪,被风吹成猪头了居然还这么好看,这可怎么办。” 柴飞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飞哥你有没有同情心啊,我吹了一夜冷风失恋又毁容,还被他骂成这样,你还笑我!”赵嘉剜了一眼金梓杉,发现他盯着镜子背面出了神。 金梓杉千头万绪,乱麻似得盘了一脑子,背景音还在循环回放着赵嘉那句:全世界都知道他不喜欢女孩。 所以他是同性恋。 同性恋也没什么,又不是没见过,甚至还被喜欢同性的学弟不止一次拦在回宿舍或者去上课的路上。薛晓也是同性恋,还有他很欣赏的美剧明星也是。这世界有许许多多同性恋,他们跟异性恋没什么区别,在各个角落里过自己的生活。 所以为什么,柴飞是同性恋这件事情会让他震惊动摇成这样?昨天知道赵嘉表白的对象不是柴飞的时候,也是这样满心侥幸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梓杉?你怎么了?”赵嘉用鞋尖踢了他的小腿:“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金梓杉缩了缩腿,默默回答:“谁脸色有你难看啊……” “哎我发现你最近变得很毒舌啊?跟谁学的啊!”赵嘉的脸不见好转,可心情似乎放松许多:“飞哥,你干的吗?飞哥?” “嗯?什么?”柴飞一副刚回了神的样子。 “不是,你们俩到底搞什么?我失恋了,骂完就完了吗?都没有人要安慰安慰我吗?”赵嘉眉毛一皱:“还是,有人需要我安慰?”她紧紧盯住金梓杉的眼睛。 “所以,大美女你到底为什么被拒绝了?”金梓杉心里一阵慌乱,话题转移得也有些僵硬。好在赵嘉无意计较:“他说,你很好,但是太年轻了,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 “他多大?”柴飞随口问道。 “也还好,29。”赵嘉说地轻描淡写,拧紧罐子放到桌上。 金梓杉记得赵嘉还没过20岁生日:“他大你十岁?这哪......” “赵嘉。”柴飞忽然插话:“是修文?” 第28章 女孩听到这名字忽然僵住,眼神在半空中乱飘了一会儿:“是啊。两年前,就是在这里遇到他的。”赵嘉咬咬嘴唇笑得心酸:“早知道不等这么久了。”她扬起头,两只手拼命扇着眼睛想阻止眼泪流下来。 “暗恋太难受了。书里说的什么暗恋最美,没有得到过的才最珍贵,连苦涩都是甜蜜全是放屁。骗骗小孩子罢了。”赵嘉忽然转脸冲着金梓杉说教:“我告诉你啊,最美的从来都不是暗恋。金梓杉,最美的是我对喜欢的人说我喜欢你,他大大方方告诉我好巧我也是。最美的是我们手牵手走过每个想去的地方看想看的风景,是我可以坦然地跟他四目相对再也不用躲躲藏藏生怕被对方先看穿了心思……暗恋的人都是傻逼。”赵嘉蜷到沙发里,把脸埋进了膝头。 金梓杉看着她,直觉赵嘉这话像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更不明白此时的心虚紧张因何而起。他只知道今天一切不可名状的源头好像是柴飞。 他像是守着什么秘密,连自己都不明朗的秘密。 “送你回去吧。父母要担心了。”柴飞起身拍拍赵嘉的肩。 “不要。”女孩闷闷得说:“飞哥,弄点吃的吧。” “想吃什么?” “都行。你弄什么都好吃。”赵嘉抬头,眼神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猫。柴飞笑笑,转身走去厨房。 你回家吃就是了。金梓杉差点脱口而出。看着女孩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有心疼,更多的却是心烦。 你明明有家可回,还有疼你的父母,家里有你喜欢的妈妈的味道,为什么还要来抢我的呢?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他整个人清醒过来。原本的一团乱麻好像找到了头绪,冷静下来想象,他必须承认,他太喜欢跟柴飞在一起了,那个人甚至给了他家的感觉。他想象中的家不就是这样么?可以不必掩饰不必伪装,即使对方会看到你狼狈不堪的一面也不会让你恐惧。家人可以轻易安抚住你的敏感,挫败,失落,让原本的寂寞不再寂寞,让无聊的瞬间也变成了特别的记忆。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这样依赖这个人了么? 柴飞端了一大碗番茄鸡蛋面,又拿了两只小碗摆到他们面前:“店里没什么东西,随便垫一下吧。”他转头对金梓杉说:“你也吃点。” 冬日里初升的太阳散发着轻柔的光芒,顺着落地窗入户,直直落到眼底,金梓杉看到星星点点在他虹膜上跃动着,像是一颗颗音符闪烁谱出的美妙旋律,轻轻敲击心中的琴弦。 “怎么了?胃不舒服么?”柴飞问他。 金梓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按住了胸口,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没有。”他拿起碗筷,盛了满满一碗面。柴飞帮他添了一大勺汤汁:“我刚刚没试味道,咸淡合适么?” 金梓杉用小勺撇掉碗边的油星和葱花,盛了一口汤递给他:“你尝尝看。” 柴飞接过勺子喝了一口:“刚好。早上不要吃太咸。” 赵嘉目瞪口呆嘟囔一句:“飞哥你不是有洁癖么……那勺子……” “赶紧吃。吃完送你回去。”柴飞打断了她。 吃完饭,赵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柴飞从衣帽间翻了一条灰蓝双面围巾给她:“把脸包一包,不要吹风了。”赵嘉勉强点点头,动作迟缓,柴飞干脆直接帮她围好。新年第一天的上午,所有人都还未从跨年夜的激情中醒转,安静的街道上只有三条人影。 上了车,赵嘉拎着金平糖的箱子坐到后座,一路上,赵嘉睡得东倒西歪,脑袋时不时磕到宠物箱上发出砰砰的声音,金平糖全程坐在箱子里紧张地盯着女孩看了一路。车停稳后金梓杉率先下车,转身拉开后车门抓着女孩的肩一阵猛摇:“美女,你到了。醒醒。” “你轻点……”柴飞从驾驶室回过头无奈说道。 金梓杉一愣。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今天对赵嘉这么没耐心,现在更是迫不及待要将她送走。像被柴飞戳穿了心思似得,他尴尬笑笑,松开了赵嘉的胳膊,站回车边。 “嗯?这是哪?”赵嘉用力撑开眼睛看看周围:“哦,我到了啊。谢谢飞哥,我回去了。”女孩拍拍驾驶座的座椅:“他就是看着有点冷,其实挺蠢的,你加油啊。”女孩半睁着眼絮絮叨叨下了车,一路踉跄着进了小区。 直到赵嘉的身影彻底消失,金梓杉才重新坐回车里。 “回家?”柴飞问。 他问得自然,仿佛两人回的是一个家。 出了电梯,柴飞自然地掏钥匙开门。这么久,他们居然一次面也没碰到。也对,柴飞每天五六点钟就准备出门,他甚至还没起床。 “进来坐会儿?”柴飞见他一直不进门,转身说道。 金梓杉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踏进了那扇有点漏风的门里。 一模一样的户型,只是方向相反,可跟自己的宜家样板房气氛截然不同,客厅里的深木色调家具配上米色的窗帘姜黄色的皮沙发,温暖明亮。那架胡桃木色的立式钢琴站在大门正对面,琴顶的一角放置着一只加了棉的软垫,怪不得金平糖每次都会跳到同一个位置听他弹琴,原来是在家里养成的习惯。 “喝什么?”柴飞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打开箱子放出了金平糖。 金梓杉没说话,径直走向钢琴,拉出琴凳掀开琴盖,卷起了琴键防尘布,随意按下了几个和弦,音色清亮润泽。猫咪跟着他跃上琴顶,舒舒服服趴在自己的位置上。 钢琴的旁边立着一把木吉他,看样子他不只是会弹钢琴...金梓杉忽然想起那晚他用一指禅演奏了一首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副专注努力的表情实在唬人。 他也学着柴飞当初的样子,一个指头认真戳完了一首曲子,扭头看他。那人已经换了一身浅灰色居家服,一脸坦荡毫不避讳地看回来,没有一点谎言被戳破的难为情。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金梓杉问。 “弗雷的洋娃娃组曲会么。”柴飞挨着他坐到左边,肩头贴着他的上臂,双手搭上琴键。 “会。”四手联弹的经典曲目。他原以为柴飞会从第一首脍炙人口的摇篮曲开始,没想到却是第三首,洋娃娃的花园。 柴飞重复了一次开头等他。 前八小节,金梓杉的部分只有右手。他稍微侧身,将右手摆在柴飞的右手旁,左手轻轻撑在柴飞身后琴凳边缘。两个人三只手,开始了一段花园的秘密之旅。如果说四手联弹与独奏最大的区别是什么,那一定是相互影响的情绪。柴飞的节奏很快,像小女孩轻盈的步伐。两人节奏与呼吸渐渐同步,梦境里的花园色彩绚丽,每一朵花都舒展在午后的阳光中。 乐曲戛然而止,他有些意犹未尽。 “不生气?”柴飞问他。 “嗯。”其实事后想来,是寻得到蛛丝马迹的。那些所谓的天赋,其实只是经验。金梓杉扭头看他,距离太近有些恍惚,柴飞太瘦了,领口松垮滑在锁骨旁边,那片红云还飘在原先的位置,隐隐看得到边角。 所以,这不是吻痕? 柴飞细白的手指拢了一下领口,柔软的衣料被食指和中指抚平贴合住皮肤。 金梓杉忽然有些口干舌燥,目光上移,柴飞的嘴唇自然放松着,上下唇瓣间留着一条若有若无的缝隙。下唇处的凹弧隐约可见。 “你……”柴飞忽然开口,那嘴唇一动便看不太清花瓣的轮廓了。 第26章 非分之想 “我先回去了。”一定是起的太早,导致他头脑不太清醒:“飞哥拜拜。” 金梓杉觉得自己几乎是落荒而逃,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柴飞是何表情,只自顾自回了家,反手关上了自家的大门。听到咔哒一声锁舌归位的声音,他才缓缓舒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乱的心跳。 金梓杉原本就多梦,可他很久没做过这么有内容的梦了。往常,梦境时空扭曲着,从来看不出是什么地方。空谷,深海,或是大片大片的迷雾。可今天的梦,清清楚楚就是在柴飞家里,在钢琴前,两人并排挤在琴凳上坐着,从额头碰额头到嘴唇贴嘴唇。他原本撑在琴凳边上的手也有了自己的意识,抚上了对方薄得不像话的侧腰,隔着一层柔软的家居服,那片皮肤滚烫着渗出温度。场景一瞬间扭曲,顷刻间转换到了咖啡店的厨房里,柴飞坐在金属料理台上,领口宽大的薄毛衣松垮着露出锁骨,那片红云飘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杯牛奶喂给柴飞,纯白色粘了满满一唇。梦境像是一个个等待剪接的镜头,一镜一镜切换,柔弱无骨的手,饱满诱人的唇,直到他们在衣帽间中交互触碰的一刻,光从四周照进来,炙热耀眼,所有的东西都融入刺目的白里,渐渐消失。 金梓杉瞪着天花板,卧室里寂然无声,只剩他自己还未平定的喘息延续了梦境里的旖旎气氛,尤为刺耳。 草。他在心底咒骂一声,掀开被子缓步走到卫生间,拧开花洒直接站了进去。 第29章 怎么会这样,这太荒谬了。他厌恶的脱下底裤直接扔进了垃圾袋,将袋子扎紧,仿佛再看一眼里面的东西都是对柴飞的亵渎。 他破天荒早早出了门,一路走去了店里,正赶上第一批4寸红茶车轮戚风出炉。 “这么早?”柴飞带着隔热手套捧着金属烤盘:“早饭吃了么?”他把烤盘放到料理台上,噹得一声金属撞击。他不自觉侧头,不想看到那个角落,仿佛不看,那些龌龊心思非分之想便统统不算。 柴飞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将戚风们倒扣放凉,在一旁准备着橙子奶油。 他半弯着腰在案板上将橙皮剥掉,一半切片一半切丁,一双手熟练地游走于各式厨具之间,搅拌,榨汁,像他整个人一样,条理清晰从容安定。 金梓杉重重叹一口气。不是家人,他站在离那人两米远的地方再次确认,他并没有一厢情愿的将他当做家人。他怕是喜欢上了这个男人。他会不由自主地注视他,却又不想让对方发现。他期待着时不时的美味,贪恋着与他的单独相处。他甚至,想独占他的好。可是凭什么呢?自己凭什么喜欢他,凭什么占有他? “想什么呢?吃点东西,然后帮忙。”柴飞放了一杯牛奶和一小盘剥好的橙子在高处。 “嗯。”他是不配,可这么多年,他终于有了喜欢的感觉,他从来不知道心动这样复杂又令人着迷,实在难以割舍。他又没有奢望什么回应,更不会自不量力地去幻想未来,那此刻,他独守着这个秘密,便也不算打扰吧。 “诺你看着,我进店了啊。”赵嘉举着手机像是在做直播:“妈,我真没事。没乱跑,就是来店里帮忙了。你看厨房灯开着,我老板在呢。飞哥!跟我妈打个招呼!” 赵嘉一把拉开了半掩的厨房门,柴飞用裱花袋挤了一团奶油在金梓杉手背上:“尝尝。酸么。” 金梓杉看着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柔和,似乎还在笑。 赵嘉迅速将手机按回口袋里,心里砰砰乱跳:“嘉嘉?嘉嘉?”母亲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将她唤醒:“啊,那个,刚才是我老板和我一起工作的同学。” “嘉嘉你脸是不是又红了啊?吹到风了?” “没有。屋里暖气足,我穿得多。妈妈拜拜。”女孩挂了视频电话,摘掉耳机胡乱缠了缠塞进口袋,换上了店里的围裙。 “你怎么来了?”金梓杉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就,在家也没事还容易胡思乱想,来帮个忙……”赵嘉定了定神:“还是说,你不希望我来?” “怎么会。” 金家除夕夜一定要一家团聚在老爷子那儿,大年初一拜完了年才能走。一年365天里有300天不着家的金俊也从剧组赶了回来。年过50的男人风尘仆仆进了门,冲妻子点点头直奔浴室,再出来便是容光焕发的模样,跟宋晴晴并排坐着,像考官似得打量着两个儿子。 “金梓杉,听说你上戏了?”他接过妻子递来的茶呷一口,皱起了眉头,推了回去。 “嗯。配角。” “配角也不错。你那毛病好了?”金俊只瞄他两眼便不再看他,掏出了手机:“还是导演知道你父母是谁?” 金梓杉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似乎多看自己几眼便会折寿似得。 “知道。”他淡淡答道。虽然让人不痛快,可想想赵嘉为首那一批难以出头任人拿捏的新晋演员,自己这般处境确实算是占了父母的光,不必看人脸色,不必担惊受怕。 “走不走?”金梓杨不耐烦地开口:“去晚了爷爷又要念叨。” “走走走,杨杨你别急,马上就走。”宋晴晴的语气像是哄个三岁小孩。 金梓杉走在最后,跟着上了车,与金梓杨一起坐在后排,从这座冷冰冰的院落,驶向另一座更大更偏僻的房子。 金家老爷子退休之后便独自住在郊区的院子里,儿孙们逢年过节便从四处聚集于此,说是交流感情,可人到中年终究逃不过一场较量,内容无非是事业与子女。金梓杨是小辈里的佼佼者,金俊和宋晴晴将他往前一推,头昂得老高。16岁的男孩一脸厌烦:“我不想弹。” “哎呀让我们也跟着陶冶一下,培养培养艺术细胞!” 金梓杨转身就走,被金俊一把钳住了肩膀:“去弹一首。”他声音不大,盯着金梓杨的眼神却不容置疑。男孩一激灵,捏紧了拳头,坐回到钢琴前。轻触琴键的瞬间,金梓杉发现他脸上的戾气收拢,面色平静地奏响了肖邦的g小调第一叙事曲。 委婉柔美的哀伤并没有传达到周围人的耳中,他们面带微笑注视着弹琴的少年连连赞叹:“太有气质了。” 如泣如诉的高潮处,琴声像锥子一般凿进了心里,金梓杉只觉得室内如此压抑,少年的旋律像被困在水底充满窒息感。情感爆发的一刻,金梓杨放下了没有弹完的曲子,夺门而出。 “这就结束了?”成功人士们交头接耳:“真是不错。” “杨杨是不是不太开心?” “小孩子叛逆了,都这样。”宋晴晴看了一眼金梓杨离开的门口,笑着说:“压力大,那边学校要求的严。毕竟,都是千挑万选的音乐精英。” “什么时候开学回去?”金梓杨的姑妈问道。 “月底回去。票都订好了。”宋晴晴说:“这孩子看着叛逆,其实还没长大,那天还问我说能不能不走。哎哟,谁知道他能这么恋家的,可让人舍不得。” “慈母多败儿。”金俊不屑地插了句嘴。 “男孩子,得放出去闯闯的。这个我支持老三的。毕竟你们家指望……”姑妈看了一眼金梓杉:“梓杉去楼下吧,弟弟妹妹都在那。我们大人说说话。” 金梓杉点点头,女人的声线又细又高,走了老远还能听到:“怎么越长越像老三啊,真是,膈应。” “姐…别这么说,毕竟也是他儿子……”宋晴晴低声维护他,没什么底气。 金梓杉出了房门坐在台阶上,里面的对话清清楚楚。他不想去找楼下那帮小孩,14,5岁的年纪口无遮拦,说话一个赛一个的难听。他不愿跟小孩一般见识。 “养不熟吧?几岁找回来的来着?” “9岁。” “我跟你说,小孩3岁就看老,童年环境太重要了。哎哟刚才他看我那一眼,怪吓人的。他就是表面老实,谁知道哪天绷不住翻脸了是副什么样子,你们出力不讨好。老爷子也不知道脑子清不清醒的,还拿他当亲长孙护着。你跟老三都要想长远一点啊。” 这些话他小时候都听过,那时候他们觉得自己傻,都是毫不避讳当面说的。听到现在,金梓杉早已麻木了。何况他回来是看老爷子的,其余人与他毫不相干。 饭桌上,他们轮番敬酒,金梓杉对酒有种说不明白的厌恶感,一滴未碰。好在几乎所有人都视他无物,不多光景,觥筹交错间各种浑话层出不穷,他趁着送老爷子回房的机会离席再也没回去。 掏出手机,已经快要12点。群里静悄悄的,最后留言是于朵安慰赵嘉:新年会转运!事业运!桃花运! 之后便没了动静,不知是不是都在与家人团聚。 他犹豫了一下,给柴飞发了一句:明年,也请多关照。 对方没回,他收起手机。这个时间他大概是在给家人做什么守岁的宵夜,是饺子还是年糕?用膝盖想想,也知道比这个家里那一桌子不走心的山珍海味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最近一段时间,他像无事发生,照常与柴飞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一只飞虫追逐一团温和的光,小心翼翼地藏匿着私心,不敢太近,怕烧着了翅膀。 一想到柴飞,金梓杉不自觉弯了弯嘴角。他推开门,阳台宽敞,却早已坐了一个人。金梓杨叼着烟,面前是几个啤酒空罐。他靠墙蹲着,仰头看着金梓杉,瞳孔像是不会反光,黑夜里尤其让人毛骨悚然:“金梓杉?”他像是终于看清了来人,将燃烧殆尽的烟屁股从嘴边捏了下来。 金梓杉目瞪口呆看着他把烟头碾灭在自己破洞裤上露出的大腿皮肤上,旁边还有四五个差不多的燎泡在月光下透着亮。 第27章 秘密一旦被戳穿就什么都没了 “你这是做什么。”金梓杉强忍震惊。 金梓杨却不以为意,又点燃了一支烟,橙红色火光明明灭灭,少年仰头喷出大片白雾,蔓延到周遭他忍不住咳了几声。 “把烟掐了。” “哟,摆大哥架子了。”金梓杨直冲他的脸吐了个烟圈,他侧脸,却没躲过一团氤氲的雾撞上门面,留下呛人的尼古丁与焦油味令人作呕。他不禁想起模糊记忆中老者的脸,狰狞干涸皱纹遍布,叼着烟袋整日蹲在破败的院子里吞云吐雾。他记不得那人五官具体什么样,却记得一张嘴缺损焦黑的牙齿说着腥臭难当的话:小雨啊,快长大吧。 “很爽的。”金梓杨诡异一笑,趁他愣神的功夫,捏着燃烧的香烟按在了他的脉搏处。手腕一阵针扎似得刺痛,金梓杉狠狠甩开了手。 第30章 “金梓杨你疯了么!”他极力压低声音。眼前的少年让他感到陌生。 “怎么样。爽不爽。”金梓杨笑开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挣扎,恨意,绝望,这些不该跟天才的十六岁有任何瓜葛的情绪统统杂糅在少年的眼神中。 月光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刚刚反应够快,只留下了些许灼烧的痛感和指甲盖大小的红印。他抬头看看金梓杨,本应意气飞扬的少年身姿佝偻在墙边,颓废得像个流浪汉,仿佛不久之前弹奏着肖邦的另有其人。天赋异禀,万千宠爱的背后居然是这副样子。 金梓杉强压心中怒火,伸手直接用拇指食指一碾掐灭了火星,将刚燃了一小截的烟折了几下攥在手心里:“你什么时候学的,谁教你的?” “呵,你猜啊。想告诉他们?反正月底我就被送走了,隔着上万英里呢。别说吸烟了,就算是嗑药,他们也没法管。”金梓杨笑笑,嘴里烟酒气混在一起,少年俊秀的脸在夜幕里狰狞起来,金梓杉心里一阵发冷,摔了门转身进了屋子。 这怎么也不是一句叛逆能解释的转变。那个无视其他人阻拦,执意粘着他,教他弹琴,缠着他念故事的小男孩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王子怎么会变得如此乖戾,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不通,明明所有的关注都给了你,你还想怎样啊金梓杨?你什么都有,还想怎样? 他拉开阳台门,气急败坏地揪住少年的衣领:“你到底……”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个不停,他一把按掉了不合时宜的通话请求将手机随手扔在一边,未接来电下的名字在眼前一闪而过,他不自觉松开手,重新捡起手机,回到房间里,深呼吸几次,回拨了电话。 “喂?”才嘟了一声电话便接通了。 “……刚刚按错了,不小心挂断了。”金梓杉解释。 “嗯,以为你睡了。”柴飞声音不大,一如既往的沉静慵懒,像小梳子,梳理整齐所有毛躁的情绪。 “还没有。”他不自觉放轻声音,怕惊扰了此时的气氛。 “新年好。”柴飞说道。 “嗯,新年好。”金梓杉认真听着电话那头的声响,远处的烟花爆竹,近处的猫叫。 “店长说要给你发红包。”柴飞嘴里轻轻叫了一声:“过来。”是在招呼金平糖。 “那,帮我谢谢店长。”金梓杉长长叹了口气。 “我把电话给他,你自己跟他说。” 金梓杉一愣,对面没了动静,料想是对方真的把手机扣在了猫耳朵上:“新年好啊金先生。”猫咪的听觉敏感,他软着嗓子尽量温柔地说道。 “噗。店长说收到了。”柴飞嗤笑的气流一串串扑在麦克风上,爆破音撞进耳朵痒痒的。金梓杉知道那人使坏逗他,鲜少这样,让人丝毫生不起气来,也忍不住跟着笑。 挂了电话没多久,柴飞发了个红包:阖家安康。 他环视四周,心里泛上阵阵内疚,终是要辜负这一番祝福。 “来,梓杉啊,这个你的。”金老爷子不守岁,一早便起了。家里的小辈除了在国外工作走不开的全都聚集在客厅,给爷爷拜年。 “不用了爷爷。我早就成年了,不该拿红包了。”金梓杉把厚厚的红包推回去。 “那不行,你结婚之前,爷爷都是要给的。” “行了给你你就拿着吧。”姑妈在旁边堆了一脸笑,眼神里却是不耐烦。 他规规矩矩收了红包,迅速消失在人前。一出门正撞上焕然一新的金梓杨,衬衣外面套了质地柔软的羊绒衫,一双圆头绑带手工皮靴,走线密实整齐鞋面润泽闪亮,充满雕塑感。笔直的腿上板板整整套着裤子,将那些烫伤遮得严严实实,不看表情,这就是个气质出众的音乐少年。 “要走?”金梓杨站在走廊正中拦了路。 “嗯。给爷爷拜完年了。”他耐着性子对着金梓杨的一脸挑衅。 “不告状?” “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16岁,已经可以付刑事责任了。”大年初一,他不想与金梓杨在这种地方起争执,错身想走。金梓杨退后一步堵了他的路:“昨晚不还质问我一副大哥的样子么?你去告诉他们啊,让他们把我扣在这儿,免得出国惹事。” “金梓杨,你让开。”他伸手扳开少年消瘦的肩膀。 “嘶,疼!”金梓杨低呼。 “杨杨?怎么了?”宋晴晴的声音出现在身后,金梓杉一僵,松开了手。 “吵架了?梓杉,杨杨年纪小,你是哥哥。”宋晴晴说着,把金梓杨往身后一拉:“爷爷还等着他呢,杨杨你过去吧。” 直目送他进了房间,宋晴晴才扭头说了一句:“杨杨压力大,说话不好听,你别跟他计较。” “他……不太对。”金梓杉斟酌半天,也没有合适的措辞去形容金梓杨的状态。 “难免的,人在高处都是这样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宋晴晴倒是笑了:“教授们都很看好他。” 老爷子住的偏,原本是要等晚饭过后一起回家的,可金梓杉忍着这一屋子的阴阳怪气到了极限。老爷子也看过了,现在他只想回去,离这里远远的,新的一年,他希望有个令人开心的起点。跟宋晴晴打了招呼,也意料之中的没留他。回去见到那个人,应该就会开心了吧。 辗转着走了半个小时到了公交站,一小时一班去市区的车,大年初一,他坐在空无一人的车站吹冷风,偶尔有私家车经过,好奇地看他一眼,留下一道灰色车尾气,柴油车特有的。立春的风还是带着冬的尖锐,拼命往脖子里灌。他没有戴围巾的习惯,没多久便里里外外冻了个透。 车来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掏出乘车卡,晃了半天也没找到刷卡的地方。 “我们收现金的。”司机笑着说。 金梓杉没有带现金的习惯,踌躇着要不要下去。 “算啦,今天没人,空着车跑也是跑,不收你钱了。”门一关,司机大叔一脚油门他险些撞上挡风玻璃,忙找了个位置坐稳。饥饿让人烦躁,可一想到马上可以回去了,那些负面情绪又渐渐让路,他甚至有些雀跃。 柴咖群里这会儿热闹起来了,于朵抱怨着在婆家不敢睡懒觉,劝刘予阳不要年纪轻轻就结婚,好好享受单身生活。赵嘉@了柴飞让他发红包,那人就真的只发红包不讲话。 ——在家吗。 他问柴飞。 ——在的呀~ 对方不知为何用上了平日里不常见的欢快语气。 ——我饿了。 金梓杉能想念的东西从来都不多,可现在,柴咖也好,金平糖也好,美味的食物,柔和的旋律,这一切令他想念的东西统统绕不开柴飞。那人像个魔法师,总能轻易化解他的不安。 ——啊?饿了你吃啊?!? ——想吃你做的。 他说完觉得哪里不太对,平常柴飞不会用这么多标点符号。 金梓杉忽然发现他在跟柴咖店长金先生的账号讲话,这语气一看就是许天天。 ——甜甜哥? ——我靠这字打出来看更恶心!别这么叫! 果然是许天天。金梓杉还未来得及解释,就看到对方把两人刚刚的对话截图发到了群里: ——来来来猜猜我们大帅哥这是在跟什么人聊天啊!a.妈妈b.女朋友 群里半天没人吭声,直到赵嘉发了一句:傻么你。 于朵也跟着发了一句:是真傻。 金梓杉盯着群聊的界面一阵阵心烦,觉得全世界都在偷窥他的秘密。 赵嘉还来火上浇油,电话直接打进来了:“帅哥,成没成啊?” “什么东西成没成?”他问。 “合着上次那些话我都白说了啊,血与泪的教训啊!喜欢谁就上啊!怂什么呢?”赵嘉还急了:“别成天搞什么小暧昧小动作,我跟你说那些暧昧啊窃喜啊跟光明正大谈恋爱一比屁都不算,真的。” “没喜欢谁。别瞎说。”他重复道:“别瞎说。”秘密一旦被戳穿就什么都没了。 他刚到家门口,钥匙才掏出口袋,对门便开了。 柴飞穿着那身灰色的家居服,还带着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闲散:“吃了么?” 金梓杉看着他有点朦胧的眼睛摇摇头,金平糖听到动静从屋里窜出来,指甲抠着他裤子爬上肩头,他反手一拎将小家伙拢在怀里。猫咪毛皮温暖,被他冰凉的手激的一哆嗦。 “那过来吧。”留了门,柴飞转身进屋。金梓杉看到他赤着脚走在地板上,骨感的脚踝处线条分明,正后方的一条细细的跟腱随着步子突出又消失。 进了门才发现,拖鞋被踢翻在沙发旁,毛毯也有一半垂到了地上。他摸了摸沙发,还是温热的。 “我吵醒你了?”金梓杉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傻,他仿佛看到这个人听到了钥匙声从沙发上惊醒,直接冲过去开门的样子,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第31章 “没有,原本就在等你。”柴飞没看他,去半开放式的厨房站定:“不是饿了么,想吃什么?” 第28章 春笋火腿炊饭 “饭。”金梓杉更喜欢吃饭。 “好。”柴飞翻了翻冰箱:“你坐啊,站着干嘛。” 屋子里东西虽然多,摆放也随意,但一尘不染,跟店里的厨房一样。他想起柴飞的洁癖,便不好意思直接坐下:“我回去换身衣服。” 他回到家干脆洗了个澡。昨晚被金梓杨一闹没睡好。激烈的冲突过后,他们还要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他总觉得自己到现在为止也是一身烟味。 睡前金梓杨若无其事地在他面前换衣服,金梓杉看到他大腿内侧不仅仅有新烫的水泡,旁边疤痕伤口凶横似乎不止有烫伤。金梓杨从小不爱出门,原本就有着异于常人的白皙,衬托之下,新旧伤痕交错,狰狞可怖。 他抓着少年的胳膊仔细检查,金梓杨无动于衷,随他摆布。除了烟头烫伤与不明划伤,似乎没什么可疑的针孔:“你嗑过药么。”他问。 对方轻蔑一瞥:“金梓杉,你装什么?你关心么?你不是恨不得离我们远远的么?”金梓杨狠狠抽回手,将一身风都吹不散的烟酒臭气一起裹进了被子里。 推开浴室门的时候,手指一阵刺痛,他低头发现昨晚捻灭香烟的手指上烧出的水泡破掉了,只剩一层被洗澡水冲得发白的皮挂在嫩红的圆形伤口处。他随手挤了一层牙膏糊住,吹干头发,换了身干净的棉质休闲服回到柴飞家。 饭还没好,他坐在沙发里看柴飞站在灶前发呆,他有点好奇:“除夕夜吃的什么?” 柴飞扭头看看他:“没什么特别。跟平常差不多。你呢?” 金梓杉忽然发现昨晚丰盛的一桌菜居然没留下任何深刻的记忆,只记得大概鸡鸭鱼肉什么都有,具体是煎炸烹煮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看他半天说不出什么,柴飞随口问道:“不合胃口吗,还是吃的不开心?” 金梓杉一笑:“这个你也知道。” “吃东西的时候如果心情好,会一直记得那个味道。”柴飞转头看看他:“你不记得了,是没认真吃吧。大年初一一大早从家里跑出来,怎么,跟家人吵架了?” “没有,没吵架。”他从不跟他们吵架。 柴飞端了一只南瓜造型的铸铁锅放到餐桌的隔热垫上:“来吧。” 沉重的盖子刚掀起个缝,被密封在其中的鲜香味便争先恐后涌了出来,说不上热腾腾的米香混杂的是什么味道,金梓杉只觉得饿得厉害,他拉开椅子坐在柴飞对面,看他手握饭勺,从锅边抄底,将锅里的饭翻匀。拨开最上层的嫩粉色火腿片,纯白的大米颗颗饱满,嫩黄的春笋翠绿的豌豆混迹其中。最上层的火腿经过蒸煮似乎渗出了油分,裹住的米粒晶莹发亮。 柴飞帮他盛了一碗,料混的均匀,有肉的香味,还有山野间的清新。笋片脆嫩,豌豆清甜,火腿咸鲜肉质细腻,嚼上几口就是满嘴的春天,让人有种看到嫩芽破土而出的惊喜与感动。 “好吃。”他憋了半天,还是只有这两个字,顿时觉得有些敷衍:“是真的很好吃。” 柴飞说:“才到了没几天的笋,炒了太浪费,闷在饭里最香。春笋一场雨就蹿起来了,这些都是争分夺秒采的,最鲜嫩。” 徽州悬在梁下超过一年的火腿,南方运来的笋和豌豆,被柴飞混在一个锅子里,变成春意盎然的炊饭,送到他的嘴边,金梓杉好像忽然明白了这股感动从何而来。 “虽然做法简单,但你现在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是经过了很多人,很多双手的努力得来的。”柴飞看着他的眼睛说:“所以,吃东西的时候,千万不要不开心。” “嗯。”他没说自己至今还记得那颗苹果塔的味道,也依旧记得那碗粥,那杯牛奶,那罐蟹黄酱的味道。其实那些没什么特别,只是记忆太特别,每一段安心美妙的镜头里似乎都有一个你,冷淡的,焦急的,温柔的。 “手上粘了什么?”柴飞侧头看他的筷子,深木色竹筷子上留下了白色的牙膏。金梓杉忙抽了张纸擦干净筷子,又擦了擦手指。 “没什么,牙膏。”他将纸巾团了团,站起身扔到厨余垃圾桶里,那里面装满了剥掉的笋皮和豌豆荚。 柴飞起身跟在他身后,拽过了他的手倒抽一口气:“怎么回事?” “不小心烫的。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被拽住的手不自觉一抖。 “烫成这样还要等它自己好?”柴飞眉头紧蹙:“谁让你抹牙膏的,不怕伤口感染么。” “以前老师教的。”他控制不住想要靠近面前的人。 “老师教的?哪里的老师这么误……”柴飞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直到他将下巴垫在对方的肩头。 “孤儿院的老师。”像是怕被推开,像是博取同情,他用秘密交换来了片刻的温暖。 对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像一座雕像凝在原地,呼吸都要听不出。 柴飞的手还抓着他的手指,他们就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仿佛要站到天荒地老。一瞬间,金梓杉心里有些后悔,他过分了,只是说不清为何,刚刚想抱柴飞的冲动根本抑制不住,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压抑住不安分的手,让他们停留在了原地,仅仅在他肩上靠了一会儿。就在下巴恋恋不舍要离开这片薄却安稳的肩头时,柴飞忽然放开了他的手,双臂环过他的身体,轻轻摸了摸他靠在肩上的后脑。温热的手指穿过发丝产生了神奇的化学反应,金梓杉觉得那些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矛盾感就这样从发根处轻轻被抽离,他将人彻底抱进了怀里。 与想象中的柔软不同,柴飞的身体比看上去还要瘦,他摸得到肩胛骨,摸得到一节一节的脊椎,薄薄一层肌肉因为此时拥抱的姿势拉伸紧绷着,轻轻按下去指尖会有弹性回馈。虽然并不算很柔软,可的确很暖,温度透过两人的衣料,透过皮肤,一点一点进入肌肉,血液,深入骨髓。像藤蔓缠绕住了他的全身。 “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了令人眷恋的温度,认真看着柴飞的脸:“对不起。”他低声重复。在柴飞回答之前,他低头狠狠咬上了那片饱满的下唇。 金梓杉没接过吻,就算是排练,演戏,也只是点到即止,借位,垫大拇指,装作投入的样子。 他咬破了那片像樱花瓣的嘴唇,金梓杉觉得自己像只饿极了的蜘蛛,喷出了一张大网将人包裹住,想要给自己空荡荡的躯壳汲取一些养分,能支撑着自己再熬久一点。 柴飞终于动了动,血腥味没有激怒他,他伸出手捧住金梓杉的侧脸轻轻安抚摩挲,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击垮了这个大男孩的心理防线,但矛盾,失落,暴躁,纠结的情绪无遮无掩冲了出来,伴随着那句孤儿院,让人心里揪成一团。他的手指划过男孩下颌分明的棱角,帮他放松了紧绷的下巴与牙关,舌尖轻轻一翘,终于解放了被狠狠啃咬住的下唇。 他不知道金梓杉究竟是想吻他,还是想发泄,可现在他不想深究那么多,只想顺从自己的本能,教对方究竟该怎么享受一个吻。 金梓杉被血腥味惊醒的时候,柴飞柔软的舌尖已经舔到了他的牙齿,轻巧撩过上颚,转而碰到了他自己僵硬的舌头。对方将头微微侧出一个角度,错开鼻尖,让四片嘴唇可以离得更近,像是原本就该在一起。深长的鼻息撞进耳朵里,像一朵轻飘飘的卷层云,缠绕上一颗不安的心脏将它轻轻环抱托起,悬浮在半空中。 他觉得自己的手在抖,急于寻求一个着力点,像梦中那样,他自然而然撩起了家居服的一角,握住了那片纤薄的侧腰,手心触到皮肤的一瞬间,柴飞整个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同时,唇齿间挤出了短促却清晰的哼声。 原本的轻柔缱绻忽然就变了味道,他心中一阵没有规律的悸动,大量的血液横冲直撞着奔涌向大脑,刚刚才被平复的心绪又沸腾起来,他踉跄着推着人到了流理台边,手撑着台面疯狂得吸吮,阵阵尖锐耳鸣的缝隙里混杂着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唔。”柴飞像是被他咬痛,拼命推开他,侧头大口喘气:“好了。别闹了。” 金梓杉愣楞站在原地,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他看着柴飞抚平被他弄乱的衣服,舔了舔下唇,回到桌边:“饭要凉了。” 他在柴飞面前的失控一次比一次难看。可这个人怎么就毫不在意呢?连宋晴晴见过他歇斯底里的样子都不免退避三舍,他的父母都视他为洪水猛兽,怎么这个才认识了几个月的人对此无动于衷呢?他看着柴飞被他咬破还在渗血的嘴唇陷入了迷茫。 “你不怕我么……”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回了餐桌前。 “怕你什么?” “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样子不可怕么……”金梓杉对自己极度失望。如果刚刚开始的那个倚靠和拥抱是自私的示弱还勉强说得过去,可后面这个吻已经算得上是冒犯,是攻击了。 第32章 “不可怕。”柴飞轻描淡写地带过:“吃吧。不要浪费。” “对不起。”金梓杉认真地说,即使从今天开始,柴飞不愿与他接近,甚至不愿见他,要辞退他,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柴飞低垂着眼睛,手指在南瓜铸铁锅的盖子上乱画着什么。 “我应该是喜欢你。”金梓杉说。 柴飞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接着抬起头静静盯了眼眶微红的大男孩好一会儿才开口轻声问道:“喜欢我,是让你这么难过的事么?” “是吧。”不管什么人被我喜欢上都是一场灾难。金梓杉看着柴飞,对方的眉眼中浮起一丝感伤。 “那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柴飞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独自进了房间,将一人一猫留在了客厅。 第29章 极端动保 柴飞之前的确没想过金梓杉会说喜欢。男孩眼中浓到化不开的自责与纠结,让人心疼的无以复加。他有些后悔刚刚不合时宜的回应。 他可以接受自己默默的喜欢金梓杉,可以接受两个人一辈子不会有感情上的交集,但他不能接受希望过后的失望,他不能接受对方的一丝一毫不情愿。喜欢这种化学反应是有保质期的,他不要金梓杉因为特殊时刻特殊气氛里的一时冲动,那种关系太脆弱了。幡然醒悟后,留在原地的可能只剩他自己。 金梓杉还小,可他却要保持理智。更何况金梓杉未来会是个演员,他的整个家庭都生活在大众的视线之下,所有的秘密都无处遁藏。这仅仅只是二十岁的一时糊涂而已,他不需要当真。谁在二十岁还没做过糊涂事呢。 带着一丝血腥味的下午,忘记有些难,可依旧会被忘记的。 柴飞塞上降噪耳机随便选了张巴赫的专辑点了列表循环。他掏出手机问赵嘉:你知道金梓杉家里的事么? 赵嘉大年初一忙着跟家人走亲访友,小有流量的明星被亲戚朋友家的婆婆阿姨姐姐妹妹们缠住,只能在忙碌中见缝插针地回复他,拼拼凑凑也不过几句话:不是很清楚,他从不提家里的事,好像关系不太好。放假什么的不怎么回家,应该是从中学开始就这样了。 他简单说了句好的知道了,接着发了个新年红包,红包封面送了她前程似锦四个字。赵嘉语气激动地回复了语音:谢谢飞哥! 柴飞随手打开搜索页面,输入了金俊。 金影帝红了三十年,自是个有手段的人,网上几乎查不到任何他的负面新闻,留下的都是彩虹屁式吹捧,拿过的奖项划过了两三页手机屏。剩下那些个别编排他的漏网之鱼内容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靠谱。而关于金俊的儿子,也只有天才钢琴少年金梓杨的内容,有演出比赛视频,有一家三口接受采访,有他14岁被朱莉娅音乐学院录取的报道,然而几乎所有场合,都只出现了一家三口,没有任何金梓杉的蛛丝马迹,似乎影帝金俊和昔日当红女星宋晴晴只有一个儿子。要不是金梓杉长相跟金俊年轻时太过相似,说金梓杉是他们领养的都不会有任何可疑之处。 他几乎要放弃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宋晴晴三个字,早期的照片很美,但演绎经历并不多,她似乎在演了几部戏之后便因戏生情对手戏演员金俊,而在合作的作品热播后,两人迅速谈及婚嫁,成为当年国民级别的荧幕情侣。可之后两人的婚期却因为宋晴晴的突然失踪推迟,有传言说是宋晴晴劈腿被抓包,甚至有了个私生子。可金俊对她情根深种,最终在三年后,两人几经波折走到一起,高调办了婚礼,后来还有了金梓杨。 柴飞翻了几篇类似报道,大大小小的出入不少,但宋晴晴失踪似乎是确定的。而倒推时间,金梓杉正巧就是她失踪的那一年出生的。 他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八卦版块里翻了很久,那个年代网络媒体没有这么发达,报道很少,可信的更少。但十一年前被狗仔蹲到的一系列照片吸引了柴飞的注意,据这篇报道说,宋晴晴曾经有一年的时间频繁出入一所小学附近的房子,她被拍到在学校门口接送同一个小男孩,照片年头久了,像素很低,却依旧能看得出跟当年的金梓杨对不上。算算年纪,这大概就是金梓杉。 难道真的像某些小道消息说的那样,他是宋晴晴婚前的私生子?那他为何长相跟金俊如此相似?金梓杉说他没上过幼儿园,却去过孤儿院,手上有陈年冻疮,年纪轻轻就落了慢性胃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人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头,不找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便不会罢手。他翻遍了所有关于宋晴晴的蛛丝马迹,拼出了个大概的时间线,宋晴晴失踪怀孕,金梓杉出生,被送到孤儿院,宋晴晴重新跟金俊在一起,金梓杨出生,金梓杉重新回到金家。剩下的部分,除非金梓杉自己说出来,不然怕是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手机网页里蚂蚁大小的字盯久了眼睛发酸。他扯下耳机塞回床头柜抽屉里,屋子里安静到能隔着门听到猫咪打呼噜的声音,大抵是金平糖刚刚挠门的声音被降噪耳机挡住,肥猫见没人开门便直接摊在门口睡着了。他轻轻打开门,门边金平糖安稳地睡在人类的怀里。 金梓杉居然还没走。 那人盘腿坐在门边的地板上,抱着金平糖仰头定定望着他,聚拢的眼神寂寞又小心,这样收敛的情绪比明目张胆的委屈更让人受不住,柴飞立刻扭脸躲开了这道视线。 桌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锅子碗筷也洗过倒扣在水池边。只留了一只小碗,盛了满满一碗炊饭,用保鲜膜盖住放在流理台上。 “我回去了。”金梓杉把金平糖轻轻放在沙发上摸了两把大脑袋,猫咪哼哼唧唧也没把眼睛睁开。 柴飞以为自己刚刚的表现足以将人推走。可金梓杉居然一个人吃完了饭,收拾干净了厨房,还在一边等着他消气出来告个别? “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这样了。”金梓杉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嘴角甚至弯了弯,可眼睛里依旧一点笑意也没有。 “不想笑就不要笑。”看到他这幅样子柴飞就来气:“不要总勉强自己。” 金梓杉明显一愣:“我,笑了么……” 金梓杉是有微笑的习惯。从小他就理解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意思,他发现老师们,家长们顶讨厌看小孩哭唧唧的样子,尤其是男孩子。长大了笑不出那么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也尽量保持得体礼貌的笑,让旁人看着心情舒畅一些,偶尔不笑了倒是有人不习惯。赵嘉也说过:“帅哥,你严肃起来的样子有点凶。试镜的时候别这样,一进门给导演们的感觉不好,看着姿态很高不好惹。” 金俊是这样,宋晴晴也是这样。关起门来就算闹到天翻地覆,一面对外人,面对镜头,他们都能像无事发生似得,永远以一张恰到好处的笑脸迎来送往。宋晴晴对他说过:“梓杉,别人看到你的不幸会产生一时的同情,却不愿跟你感同身受。所以不要给别人看难过的事,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们,你天大的委屈也许在他们眼里只是个佐餐故事,消费一通仍到一旁,还要怨你添了晦气。” 夜不成眠,他坐在窗前回想着下午混乱的一切。伸出食指压了压自己的下唇,其实柴飞的嘴唇不似想象中一碰就化的柔软,却是弹性十足。他,是吻了自己吧。接吻的感觉很奇妙,触碰的只有嘴唇,可全身上下都有感觉,空空的躯壳里充盈着温暖的满足,这就是喜欢的力量么……可柴飞说,你不要喜欢我。 自己的喜欢,对谁都是一场无妄之灾。这他明白。除了一副还算好看的皮囊,他一无所有。他的喜欢只会是一场掠夺,寄生在那些他想要却得不到的美好里,直到对方精疲力尽地发现,原来自己所爱非人。 所以,他不该喜欢。即使喜欢,也不该说出口,让对方徒增困扰。 对面的琴声不停,他们两三天没有见面,金梓杉偶尔站在门前倾听片刻,哪怕只是这样也足够了。 正月初四,他换了一套新衣服准备去店里。优衣库的灰色羊绒衫,牛仔裤,便宜又舒服。对着镜子,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不像每次看到柴飞穿这些毛衣时总生出一股软绵绵又无拘无束的幸福感。 不到十点,碧水街难得热闹,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四起,每家店铺都在迎财神。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条例并不能阻止店主们五花八门的奇思,花店门前栓满鲜红色的气球,几个人手里拿着细长的针一路戳过去,环保又喜庆。 走到柴咖门口,金梓杉愣住了,玻璃被颜料喷的乱七八糟,二三十个穿着统一的人手里拿着海报标语,带着口罩聚集在门前,不相干的路人驻足在四周围观,不乏举起手机记录的人。 金梓杉低头捡起一张宣传单,流血特效的大标题印在正当中:停止奴役动物!停止利用动物赚黑心钱!还生命以自由!落款是动物解放阵线。 “我靠,怎么回事啊!”赵嘉也到了:“这些是什么人?” 第33章 “可能是动保组织。”金梓杉把传单塞到赵嘉手里。 “动保组织不去救助流浪动物,跑来我们这儿干嘛?擦。”赵嘉生气地把宣传单揉搓成一团扔在地上就要往里挤,被金梓杉一把抓住:“你别过去,离远点先报警。” 身高优势,没人挡得住他的视线。金梓杉向店里望过去,店门口站着几个人晃门,看样子是从内侧上了锁。店里的灯没开,隔着玻璃他看到于朵和刘予阳缩在吧台里,柴飞在落地窗前站着打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在报警。远远的,柴飞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头与他遥遥相望,冲他连连摇头。金梓杉看到他的口型:“走。” 火烧眉毛了,那人依旧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仿佛是在定明天的牛奶。金梓杉分开人群向门口挤过去,柴飞终于皱了皱眉头挂了电话跑去了门厅。 “让开。”他对堵在门口的人说。 “你谁啊!店里的人吗?”几个学生年纪的人七嘴八舌在他下巴处晃:“停止奴役动物!黑心!变态!” 几个人拽住了他的外套衣袖不让他走,金梓杉懒得与这些人纠缠,干脆脱掉外套抽身,失去平衡的两个人拽着他的衣服就向后倒下去。 “他动手打人!”不知谁吼了一句,原本只是在原地喊口号的人群瞬间被点燃,手里的标语牌变成武器,冲金梓杉丢过来。柴飞适时开了门,伸出手将他拽进门厅,他也反握住那只手,直到一扇玻璃门被一群人推倒,向他们砸下来。 一瞬间,他想起了小时候。雪天路滑,一家四口在老爷子家门口等司机来接。车子打滑失控冲他们冲过来的时候,金俊和宋晴晴同时抱住了金梓杨。一场虚惊,车子横在了路中间,原本该惊魂未定的他只剩下满心的失望与满脸尴尬。 耳边一声小心过后,他只隐约听到玻璃门爆裂的声响,他的头猛地就被柴飞按进了怀里,那人心跳很响。 第30章 你陪我去 “流血了!” “走走走!快走!” “有警车!” 一片狼藉中,金梓杉撑在柴飞的正上方,觉得手心和脖子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像被毛毛虫爬过留了一手刺。耳边叫嚣声四起,有围观者的尖叫,有刘予阳的哭声,还有不远处的警笛声。 “起得来吗?”柴飞问。 他低头看柴飞的脸,神色是少见的慌乱,可声音依旧柔和安稳,在嘈杂吵闹的环境里压过了所有响动。 最后关头,金梓杉用力将柴飞转到了身前护住,两个人就这么倒下去,擦得干净透亮的钢化玻璃门受到冲击变形,在背后炸成一地细小圆滑的不规则碎片,他的手撑在一地玻璃碎屑里,脖子侧面似乎有液体滑落,缓慢滴到了柴飞耳边。 “金梓杉?”柴飞睁圆了眼睛看着他:“伤哪里了?”他伸手从金梓杉的后脑勺摸下去,摸到了脖子上的伤口,不停的有血渗出,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柴飞缓缓张嘴,轻轻说了一声:“草。” 金梓杉忽然很想笑,没想到这个人说脏话听着也挺自然的。 见柴飞想撑地坐起来,金梓杉赶忙制止:“我没事,你别动,哪里都别碰。”说着,又一滴血擦着柴飞的耳垂落到地上,在那人饱满的耳垂边缘留下了一道漂亮的红色拖尾。金梓杉想伸手帮他擦掉,可手指手心里沾满了玻璃碎屑和粉末,怕伤到他只能作罢,咬牙撑着地站了起来。 “卧槽!这!都没事吧!小金?柴飞?朵朵?”许天天面对惨烈的事故现场有点怀疑人生,柴飞第一时间让他把狗先送回家去,走之前还好好的,前后半个多小时整个门厅里像被打劫了,花盆倒了,门框掉了,玻璃渣铺了一地,阳光直射在切面上闪闪发光,站在事故中心处的金梓杉羊绒衫被拉扯变形,肩头后背满是亮晶晶的反光,侧颈正仄仄冒着鲜红的血,向下流进衣领中。柴飞正从地上站起来,端着一只沾着血的手。 “一,一一,不是一二零打了么!卧槽。”许天天那么大个子急的嘴瓢手抖往外掏手机。 “不用,没事,皮外伤,不用……” 他还没说完,便被柴飞打断:“还想等着它自愈么。”柴飞从柜子里连抽了几张纸巾踩着玻璃走到他背后,鞋底咯吱作响。 “嘶,啧……”金梓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在背后颇为不满的语气:“去医院。” “都不要紧吧?”警员进门正巧撞上柴飞拽着金梓杉出门:“哪位是负责人?” 柴飞不耐烦得冲许天天一指:“问他。”说完直接推开小警员,却被拦住:“你不是老板么?我们有情况要了解。” 金梓杉也同时认出了这个人,是上次金平糖被偷来处理记录的小警员。年轻的警员指着许天天:“他刚刚跟我们一块停的车,根本不在现场。我们需要全程在现场的当事人。” “他现在需要去医院,你看不到么?”柴飞一改平日里的温和,直直瞪着警员,用力一挣被抓住的胳膊肘。 “你留下,让他陪这个受伤的去医院不就行了。”警员指指许天天:“记得让医院出个验伤报告。” “柴飞,我带小金去医院吧。”许天天走过来,示意他跟上,可金梓杉站在原地没动,柴飞抓着他手腕的手并没松开。 那人站在他身前,两人都没穿外套站在刚过零度的室外,早春的风似乎一点都不冷。柴飞转过头看他,像是在询问他的意思,不知为何,从那扇门倒下的一刻,从那双手抱住自己的时候,他就丧失了一部分思考能力。他木讷地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觉得自己要融化在这旁人看上去可能平淡无波的目光中。 “你陪我去。”他终究是任性说出来了。 “你们?”警员皱皱眉,语气变得严肃:“所以不用我们插手了是么?这事不处理了?” “问我吧,我,我全程都在。”于朵适时出了声,刘予阳抱着她的胳膊哭的眼睛都肿了,看样子吓得不轻。赵嘉和修文从远处跑过来:“卧槽金梓杉!怎么流这么多血!叫救护车了吗!”从背后看,灰色羊绒衫从领口到肩胛骨被血浸透了一大片,可金梓杉一点都不觉得疼:“我没事。”他说。 赵嘉拽起他的手就往后放:“你自己摸!” “别碰他!”柴飞一急直接格开了赵嘉的手,姑娘怔住,大眼睛快速眨了眨,识趣地收回了手。 “我是说,他手上有玻璃,小心划伤。”柴飞看着修文一脸玩味的表情补充到。 修文靠近金梓杉的脖子看了看:“伤口有点深,估计要缝针。快去吧,不用着急,这边我们在。”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金梓杉一眼,招呼着几名警员进店:“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说,店里的监控都在运行。” 柴飞拽着他走到车前,金梓杉有些犹豫:“有东西垫一下座椅么,可能会弄脏。” 那人眉头一皱,将他直接推进了副驾,探身帮他系好安全带。一路上,柴飞一言不发也不看他,只不耐烦地鸣笛透露出焦躁。 正月里急诊尤其热闹,金梓杉忽然觉得自己伤的不是时候。初四顶风燃放爆竹迎财神的不少,门口有家长急吼吼拎着被炸伤的熊孩子往里冲,嘴里骂骂咧咧:“让你离远点看!你特么就是不听!怎么没把你炸瞎了!”熊孩子捂着额头放声哭出了环绕立体音效,与远处呼啸而来救护车凄厉的警报声相映成趣,让场面显得格外荒诞。医生们从门内冲出来,七手八脚将救护车后车厢喝到酒精中毒的父子俩拖出来,转移到轮床上簇拥着挤进门诊冲向抢救室。 柴飞站在他身前,拽着他挤进堪比菜市场的门诊走廊,一边小心着他不要被其他人碰到:“小心手。” 门诊里所有的医护几乎都在忙,金梓杉不禁有点同情他们,大过年的工作量看着比平时更繁重。穿着白大褂的小护士们额头挂着汗脸上还要带着点微笑,穿梭在一屋子的病人面前温声软语的安慰着:“没事,你这很快就挂完了,回家休息两天就好了。别乱吃东西了。” 柴飞随便拦了个护士,指指金梓杉:“他还在流血。” 护士还端着一盘子染了血的纱布和用过的器具:“抱歉啊您再等会,或者找找我同事,人实在太多了现在我真的分不出手,抱歉抱歉。”看着她内疚到快哭出来的脸,柴飞也只好让开路,重新搜寻目标。 兵荒马乱间金梓杉被拽到诊疗室,清创打针缝合。柴飞去挂号的功夫医生已经麻利地处理好了后颈的伤口:“注意别碰水。洗澡的话在外面贴一层医用防水胶布,药房里都有就别在我们这买了。手伸出来。”医生看了两眼沾满玻璃渣的掌心,冲旁边中气十足地吼:“小陈!拿胶布过来清一下创!”一个忙到眼神都要涣散的年轻小护士跌跌撞撞到门口,整理了一下护士制服,又挤出一丝笑脸:“来了。”她看了看金梓杉的手掌安慰:“清干净就没事了。不用怕。” 金梓杉估计这护士也就刚刚毕业的样子,撕胶布的手法挺专业,就是靠近他手掌的时候有点抖,嘴里絮絮叨叨也不知是不是在给自己壮胆:“没事,都只是非常浅的表皮划伤,没事的,不用怕。” 第34章 金梓杉有点哭笑不得,这姑娘大概没独立处理过病人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可这会急诊里又忙又乱,她也不敢去打扰焦头烂额的医生们,只能硬着头皮拿胶布往他手上按。 “没关系,你慢慢弄。”金梓杉安慰她:“不疼。” 小护士忽然整个人往后撤了一点,从脸颊红到脖子根,不自在地用手揉了揉耳朵。 “可以了。”小护士站起身,将剩下的胶带揣到口袋里。几段胶粘干净了手上星星点点的碎屑,他对着光看了一下手掌,没什么明显外伤:“谢谢。”出于感谢,也出于对医护的敬意,又或许是出于此时难得的好心情,他没吝啬真诚的笑容,小护士恢复才没多久的面色又红起来,低着头含糊着一句:“不用。家属去交一下费吧。” “家属”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不出表情。金梓杉收敛了笑,心里有些紧张:“我自己交就好。” 柴飞微微抬头看他:“疼么?” “不疼。”金梓杉条件反射式的回答。 柴飞有些后怕,那道伤口就横在颈动脉旁边,四五厘米长缝了十几针。幸好是钢化玻璃,只划伤了浅层的小血管。 那时候他看着那扇门被几个人推着,连门框一起变了形向他们倒下来,他用胳膊挡住了两人的头,可谁知道这小子一身蛮力非要护他转个身,暴露出了脆弱的脖颈。万一这玻璃尖锐一些,或是爆开的力量再大一些,角度没这么侥幸的斜过去,很可能直接切到重要血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你,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不经大脑。”他强行收拾掉又气又急的情绪,耐着性子说。 “没来得及想。”金梓杉居然真的一脸抱歉地看着他。 “你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看他这个样子,柴飞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火气又蹿上来,他转身走向交费处。金梓杉从来都是这样,一副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样子,像流浪动物似得,活得漫无目的又万般小心。他反倒是更愿意看到他失控,无论生气或难过,至少那个时候,他是自我的,是疼痛的,是有欲望的,是无比真实的。 第31章 如果我什么都不要你可以不走吗 再回到店里的时候,门厅已经打扫干净收拾妥当了。所有人都没走,许天天联系了商家,可装门的工人正月初七才上工,门厅的地板也被玻璃碴划花了需要重新保养,最近几天是没法开张了。 柴飞带金梓杉到衣帽间,帮他挑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粗线毛衣:“自己能换么?” 金梓杉点点头,脱掉沾着血迹和玻璃细屑被拽变了形的羊绒衫扔到地上,换上了柴飞的衣服。他还记得柴飞穿这件衣服的时候会松垮地露出锁骨,这会儿穿在自己身上却无比贴合。 “你太瘦了……”他忍不住说了一句。 “天生的,吃不胖。”柴飞淡淡回答。 众人围坐在桌前,赵嘉左右两边都空着位子,看他们过来主动挪到一边。 “我已经给这几天预约的顾客挨个打过电话了。”于朵嗓子有点哑:“微博公告也发了。” 原本今天预约了十点半到店的客人几乎目睹了金梓杉受伤的全程,她们站在不远处用手机拍了视频,发到了#柴咖被极端动保打砸#的话题里,视频里看着钢化玻璃爆裂更有冲击力。不少人在视频下留言担心被伤到的店员。老顾客们都认出了他,于朵的会员微信大群屏被刷到飞起,大家都在询问金梓杉的状况。 赵嘉在旁边咬牙切齿:“你验伤报告呢?那些人趁乱跑了一大半,逮住几个遛的慢的,一口咬定你先动的手。” “我没碰他们,他们拽我衣服自己摔倒的。”金梓杉倒是不怕他们反咬,监控拍得清清楚楚。验伤报告要三个工作日内出正式文书。 “没事,我联系律师了。这些专业问题就交给专业人士。”修文看两人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拍拍柴飞的肩膀:“要不要先送他回去休息?” 柴飞点点头,看了金梓杉一眼率先去门厅取金平糖的宠物箱。 下午天还大亮,阳光无遮无挡明媚得不能直视,他却不知从何而来的困倦,才刚上车,眼皮就沉沉压下来。闻着咖啡味,柴飞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便没了知觉。 眼睛再睁开,车子已经回到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他的座椅被放倒,几乎是平躺在车上,柴飞察觉到他的动静转头看他,金梓杉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醒了?”柴飞一只手就这么伸过来,金梓杉看着那只纤细素白的手像看慢动作回放,只觉得一瞬间大脑放空,做不出任何反应。 那只手停在他肋骨上方,将金平糖从他身上轻轻一揽。猫咪窝过的地方很暖。 怪不得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原来蹲了一只七八公斤的肥猫。 “它非要呆在你身上。”柴飞道:“还困吗,回家再睡?” 虽然窝在车座椅上不比床上舒服,可金梓杉却只想这样呆着。他静静看着柴飞,觉得胸口被装得满满的。这感觉好像就是他一直在寻求的,每个人都拥有的,活着的实感。 “好。”他右手伸到座椅侧面,调直了靠背,柴飞的围巾还绕在他肩上。 在门口他们一左一右各自关了家门,金梓杉小心翼翼避开后颈的伤口脱掉衣服,平时十几分钟就能洗完的澡拖拖拉拉半小时才出浴室。头发里又洗出不少玻璃粉末,疲惫感挥之不去,他湿乎乎的就倒进了沙发里。 门铃响个不停,他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梦里还是现实。 柴飞做晚餐的时候,金平糖一直蹲在大门前焦急的挠着门缝,挠得人跟着心烦。他忽然想起金梓杉的消炎药好像忘在车里了。他下楼取了药,想叫金梓杉一起吃点东西,可门铃没人应,电话没人接。看着躁动的猫咪他有些紧张。 电梯厅温度低,他在门前徘徊了二十分钟直到手指都变凉,忍不住要叫物业取备用钥匙的时候,金梓杉居然开门了。 “怎么睡这么死。”柴飞话音未落,就看到他径直转身回到沙发上躺下重新睡了过去。 柴飞一愣,摸到门边的开关点亮了漆黑的客厅。金梓杉侧身蜷在沙发里,呼吸沉重。柴飞走近,发现他额头上全是汗。 “金梓杉?”他试着叫醒他。 那人眉头颤抖一下,半抬眼皮,眼中蒙了一层雾。他伸手摸了摸布满细汗的额头,烫到不用测体温也知道是高烧。似乎是感受到了温差,柴飞在门外被冻凉的手被他紧紧按在额头处,嘴里含含糊糊听不清说什么。 “金梓杉?起来吃点东西,吃了药回床上睡。”柴飞拇指轻轻摩挲着滚烫的皮肤。 “不。”金梓杉喃喃一张嘴,喷出的气流都是热的。 不管怎么样,消炎药得先吃了。柴飞用力抽手,感受到力道,原本只是按在手背上的金梓杉忽然狠狠攥住他的手腕。 “啧,不是生病么。怎么这么大劲儿……”柴飞狠狠心,用力推了推他:“先松手,我去倒杯水。” 好像被晃醒了,金梓杉拼命聚拢眼神,迷茫地看着他:“柴飞?” 柴飞应了一声,抽出手去厨房烧水。他忽然意识到,金梓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对他直呼其名了。也好,他总觉得金梓杉对旁人的礼貌微笑有时候甚至有些虚情假意。按道理说这么好看的人走到哪里都应该是招人喜欢的,可他却永远谨慎地与人保持着距离,生怕给人添麻烦,可又抑制不住眼神里的一丝渴望。就连吻他之前,都要认真地道个歉。 晾温了水,他端着杯子递给迷迷瞪瞪坐在沙发里的人,金梓杉难得没说谢谢,将蓝白色胶囊就水送服。 “你怎么进来的?”因为发烧,他眼角布满细细的血丝,强打精神的样子有些可怜。柴飞看着他迷茫的样子有点想笑,感情刚刚是无意识的行为:“你自己放我进来的。不记得了?” 金梓杉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我以为是做梦。所以我刚刚,是真的抓着你的手?” 柴飞一愣:“嗯。” 金梓杉的神志一定不是很清醒,不然他定然说不出这话。 “饿么?吃点东西再睡吧。”他想起灶上还煨着汤,转身回去连锅端了过来。盛了小半碗白饭,浇了两大勺只加了盐的鲜笋清鸡汤:“先少吃一点,不然会消化不良。等睡醒再吃。” 金梓杉目不转睛盯着他,眼神像芝麻卷它们等放饭一般赤裸直白,盯得他手心出汗:“吃饭,你看我做什么。” “好吃。”金梓杉咽下嘴里的东西浅浅一笑,似乎还带着些歉意:“是真的好吃。” 柴飞听过太多人说过这句话,好好吃,好吃哭了,这也太好吃了吧!这个蛋糕好松软哦!这个面好q弹,这个肉好嫩好入味,这个味道太有层次感了!老板手艺了得!这个水平绝对够米其林水准! 用心烹制的食物让食者露出满足与幸福的笑容,是每一个料理人追求的目标。 柴飞是个俗人,他听到夸赞,看到被一扫而光的盘子,遇到那些奔波中也不忘来店里买一块蛋糕路上吃掉的小白领也会开心,会骄傲,会感激。 第35章 金梓杉来来回回就只有简单乏味的“好吃”两个字给他,可没有哪句夸赞会让他这样动心,也没有哪个人让他又心疼又气恼。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才20岁的大男孩,涉世未深,敏感,过于在意别人的目光,阴晴不定,还是个直男。随便一数都是自己不会喜欢的雷区,却让人怎么也移不开目光。最好笑的是,这个直男居然带着一丝痛苦的对自己表白:我应该是喜欢你。 喜欢就喜欢吧,还应该,到底卑微给谁看。 柴飞重重叹了口气,就连对方这么讨厌的样子,都让他觉得有些可爱。喜欢的滤镜会让人降智,理智和情感步调永远背道而驰,并且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做傻事。但其实只要他想,是可以控制的。 慢吞吞吃完了一小碗鸡汤泡饭,金梓杉居然还想洗碗。 “放着我来吧。你去休息。”柴飞从他手里拿过了碗筷扔到水池里,将他推回卧室,看着他爬上了床。 ”你要走了么。”金梓杉忽然开口问。 “不然呢?”他反问。 “那,晚安。”他眼神聚拢又散开,湿漉漉地,像弥漫出源源不断的瘴气紧紧环绕着柴飞,让人寸步难行。 “金梓杉。你总这样活着不累么?你想要什么,可以说出来。”一边难过一边微笑的是你,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恶狠狠咬人的是你,一边委屈一边说没关系的还是你。你嘴里说晚安,可眼里却伸出无数只手拽着人说不要走。 金梓杉怔怔看他一会儿,眼神忽然平静了:“我什么都不想要。” 柴飞只觉得血压噌的一瞬间冲到眉心,心脏剧烈收缩,一泵滚烫的血像要破体而出。怎么会有这么可恨的小孩。他揪住金梓杉的领口,一口郁结之气盘桓在喉口,急切得想找个突破口宣泄出来。 金梓杉记得那年他被宋晴晴藏在公寓里,独自一个人吃饭睡觉,独自一个人等待一周一次的见面。阔别再重逢,母子之间变得如此陌生,可老天终究是把妈妈还给了他。他不敢不知足。 每次宋晴晴见到他,脸上都是抹不去的内疚与挣扎,她总是把抱歉小雨,是妈妈不好,是妈妈对不起你这些话挂在嘴边,匆匆来去。 “小雨想要什么?妈妈给你买。” “什么都不想要。”他摇摇头,我想要妈妈开心一点,想要妈妈好好看看我。他不敢说这些,他知道宋晴晴听不得这些。所以他只能微笑着试图化解两人之间怎么也抹不掉的生疏,别扭,痛苦。 “如果我什么都不要,你可以不走吗?”金梓杉说。 柴飞觉得自己大概要收回那句傲慢的话,自作聪明的人都要自食恶果。喜欢,永远不可控。 尽管这人意识不怎么清醒,或者说,幸好这人不清醒,他低下头贴住了金梓杉滚烫的额头轻声说:“可以。” 第32章 没有我,就不会有人难过了 金梓杉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柴飞微微下垂的温和眼眸近在咫尺,他轻声说可以的小气流尽数喷在嘴唇上。紧接着,眼前的画面就黑了。 再睁眼满室熹微晨光,金梓杉觉得自己好像才刚刚睡着就醒了,柴飞坐在床边昏昏欲睡,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你,我?”金梓杉看着他带浓浓的困倦强撑着坐在身边有些茫然,脑子里拼命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只隐约记得他们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呢?自己都说什么了?他为什么没走? “醒了?”柴飞探探他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饿么?” 金梓杉摇摇头:“我没事。你,整晚没回去?”柴飞原本明净的眼白此刻蜿蜒着细细的血丝。他右手背遮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眼眶里涌上一圈晶莹的液体,而后晃了晃左边手臂:“有人不让我回。” 金梓杉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紧紧地抓着柴飞的手腕,他慌忙松开手,发白的指痕清晰印在那片皮肤上,许久都没有回血。 “不睡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柴飞活动了一下肩膀,开门去了厨房。 金梓杉洗漱干净,觉得精神好多了。柴飞热了昨天的鲜笋鸡汤做底,下了碗素面。小火并没有将鸡肉和春笋煨老,反而浸透了鲜香,清淡又美味,金梓杉迅速干掉一大碗,觉得后背微微发汗。 柴飞坐在对面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发懵:“消炎药呢……”说着他站起来:“好像放在床头柜了……” 等到金梓杉洗干净碗筷,柴飞也没出来。他摸进去一看,那人和衣歪倒在床边,呼吸均匀缓慢,虽然睡着了,可腿都没来得及放到床上。 金梓杉轻拿轻放帮他脱掉棉拖,将人盖进了被子里,回到客厅。掏出手机,三个女孩把群里的未读消息刷到了999。赵嘉单独发微信问他:帅哥你不要紧吧?好点没?你要火啊! 他莫名其妙问赵嘉:怎么了,什么要火? 赵嘉电话直接打过来了。他连上耳机接了起来。 “帅哥你好点没啊?”听到别人家热闹的背景音,金梓杉才有种还在过年的实感。电话那头似乎人不少,聊天嗑瓜子看电视,还有小孩子的叫嚷。 “我没事。挺好的。”金梓杉不自觉放低声音:“你说的火了是怎么回事?” “看微博呀!昨天客人拍的视频上热搜了,原本大家在讨论极端动保的问题,结果没多久就被人歪楼了。话题就变成柴咖的小哥哥也太好看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赵嘉的嗓门大,金梓杉险些要被他笑出耳鸣。他打开微博看了看,一晚上过去话题已经掉出热搜了。但是柴咖的官博涨了小一万的粉丝,在他们最新公告评论区居然还有人隔空表白:你们的小哥哥太好看了吧!我可以了! 原本严肃探讨的紧张气氛气氛瞬间就被带跑,大家纷纷开始讨论这家店的招工标准。 ——小哥哥我见过真人!比视频截图帅多了!而且脾气特别好,拍照什么超配合的!我之前发过他跟芝麻卷的合照[图片]果10后置拍摄直出无p!为了在评论里发图特意开了会员! ——卧槽我好了。 ——啊啊啊啊啊眼神杀我。太宠了。 ——洗脑自己他不是在看狗,是在看我。反复去世。 ——这家店还招不招人啊!!!偶像剧班底啊!!卑微地想做群众演员! ——弱弱地说一句,这个小哥哥给你们,我只想要店主哥哥。超温柔的有没有,而且很天然!去得早才见得到,十次里有八次在吧台发呆!重点是!他做东西好好吃啊!原本还觉得柴咖挺贵的,但是吃一次就欲罢不能了……神仙店主! 天然?金梓杉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柴飞,那人趴在修文办公桌上被他叫醒,那样子还真的有点呆。柴飞是不太在乎别人目光的人,永远都坦坦荡荡,让周围的人非常有安全感,跟自己截然相反。不管是他在厨房认认真真处理食材,还是抱着猫发呆,亦或是看着你的眼神,慢条斯理的慵懒声音,都有种神奇的安抚效果。一想起他,金梓杉便不由自主想笑。 “金梓杉?你在听么?”赵嘉的语气有些不满。 “我刚刚在看微博。你说什么?”他压低声音回答。 “你干嘛一直这么小声?” “柴飞睡了。”他脱口而出。说完赵嘉也没声了,只听到她家的电视似乎在重播武林外传。片子播了十多年还不过气,这大概是每个演员梦寐以求的事了。 “哦,那个,那你们好好休息……我们过几天店里见吧。”赵嘉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没等他说句拜拜通话就挂断了。 金梓杉意识到,赵嘉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了。他赶紧发了条微信: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嘉秒回:我懂的。嘴巴很严。泄露一个字提头见你。 金梓杉看着手机苦笑一声,不知道这丫头私自脑补了些什么。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他有些错愕,难道是送错地址的快递? 怕吵到睡觉的人,他立刻冲到门边没等铃声响第二次就接起了可视电话,画面当中是宋晴晴。去年九月初到现在这小半年,她一次都没有来过。 宋晴晴手里提着两个纸袋站在门前,像是被迫拜访什么不熟悉的部门上司那样,满脸局促。金梓杉将她让了进来,她打开门前的鞋柜却发现家里没有多余的棉拖。 “没事的妈,不用换鞋。”他不动声色关上了卧室门,去厨房挑了一袋玄米茶扔进茶壶里,滚开的水一冲,茶米混合的香气从黄绿色的茶汤中飘出,醇香开胃。冰箱里还有几块他没舍得一次吃完的绿豆糕,是柴飞年前塞给他的,四四方方一口大小,清香松软的糕体入口即化,留下一丝桂花酱的甜蜜。 宋晴晴罕见得多吃了两块:“梓杉啊,这个,是哪里买的?” “没得买。朋友自己做的。”金梓杉笑笑,将最后一块绿豆糕丢进嘴里,甜而不腻的清爽。 泡隔夜的的豆子,柴飞在厨房又蒸又揉忙了几个小时才做好的,他们每个人都拿了一盒回家。 第36章 “昨晚送杨杨去机场了,这会差不多该到纽约了。”宋晴晴掏出手机看了看:“杨杨说你上微博热搜了,还说你好像受伤了,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打工的店出了点意外,有人闹事。现在已经处理好了。”金梓杉有些意外宋晴晴是为此而来。 “你,打工?你在哪里打工?”宋晴晴怔住:“你,为什么要打工?是钱不够了么?”似乎太过震惊,她声音越来越高。 “妈,跟钱没关系。”他不知该怎么解释:“妈,你也知道,我不适合做演员。” “你,你不是已经克服了么?不是也开始拍戏了么?有困难怎么不告诉我呢……小……梓杉,你……”宋晴晴的眼圈唰的红了:“你,你怨我,怨你爸爸都没关系的。但你不能永远自暴自弃啊。妈妈知道对不起你,这辈子都对不起你,你可能不信,但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金梓杉最怕看到宋晴晴哭。偏偏这个女人跟他独处的时候总是哭。 “妈,别这样。我很好的。”他抽出几张纸巾递到她手中:“打工没什么的,我总要工作赚钱的,我们店很棒的。” “你知道的梓杉,你知道妈妈的意思。妈妈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过得好,过得比别人都好,我们家有条件的,你想做什么,做生意或者演戏都可以,你害怕镜头接不到戏,妈妈可以帮你的,我认识很多导演,你爸爸也……” “妈,你冷静点。没关系的。”往常他见到宋晴晴哭,内心的惶恐会让他焦躁不安,多数时候,他们会彼此沉默不欢而散。可今天不知为何,他似乎生出了足够的耐心:“我很好,没骗你。绿豆糕好吃吗,是我们老板亲手做的。他很会做吃的,不知道你要来所以没留多少,下次我送点回去给你。”他心平气和地看着宋晴晴擦干眼泪,想起过去他们彼此间努力靠近却束手无策的痛苦,宋晴晴看到他应该是矛盾的,二十年了她一直都没有走出来。 “妈,我有点累了。”他不想看宋晴晴这么难过,也不知该怎么宽慰她:“你先回去,我改天去看你。” 果然,话一出口,宋晴晴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瞬间决堤,金梓杉叹了口气,她总觉得自己在恨她:“对不起啊,对不起梓杉。我这就走。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这就走。”宋晴晴年过四十面容却依然姣好,她穿着昂贵的风衣,带着精致的妆,却依然掩盖不了此时的失魂落魄。金梓杉看着她跌跌撞撞冲出去将门砰的一声关紧。 他轻轻走到门前,趴在猫眼上看到女人蹲在电梯前紧紧捂住嘴,肩头颤抖,脆弱又无助。 对不起,他们总这样对彼此开口。宋晴晴从没打过他。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可他们最终却在一句句对不起谢谢中渐行渐远。 他转身,柴飞刚好打开了卧室门,他不知道刚刚的对话柴飞听到了多少。 “想哭就哭,我可以不看。”柴飞靠近他。 他早就不想哭了:“如果没有我就好了。”金梓杉平静地说:“没有我,就不会有人难过了。” 第33章 谷雨 他们总在耳边嬉笑打闹:你爸爸是傻子,你妈妈是哑子。 他不敢出门,怕被他们笑嘻嘻地推进水里,或者埋进土里。 谷雨生在春夏交际,雨生百谷,也生了他这么个一直学不会说话的娃娃。 爷爷说,男孩子好。男孩子好。 他知道妈妈不哑。妈妈的声音比所有人都好听,皮肤比所有人都白,他的妈妈很漂亮,漂亮得跟这个村子格格不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总在发呆,不分白天黑夜地窝在屋子里,他夜里偶尔醒来会看到她在哭。 其实柴飞在门铃响的时候就醒了。宋晴晴进屋的时候,他原本想出去,可金梓杉忽然关了卧室门。外面的气氛也渐渐微妙起来,好奇心驱使,他站在卧室门口没有作声。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被她送去孤儿院?”柴飞问。 “九岁之前我不叫金梓杉,那是后来改的。我小时候叫谷雨。”金梓杉坐在地板上仰头看他。终究,终究还是要被他知道的。那些乖戾的,失控的,尖锐的过去会在不经意间偷偷伸出爪子,控制他的言行。他已经万般小心,可依旧藏匿不住。 “现在可能不太容易查到了,二十年前,宋晴晴在外地拍戏的时候,被人拐卖过。” 似乎是这个开场白太过出乎意料,柴飞倒抽一口气,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表情罕见地失控了,满脸茫然,似乎在拼命消化刚才那句话。金梓杉就这样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迷茫,到恢复平静,走过来,坐到了自己身边。 宋晴晴跟金俊成为荧幕情侣,高调宣布订婚后合作了第二部戏,讲的是知青故事。剧组在偏远地区找到一处僻静美丽的山村作为取景地,可开机一个月便紧急更换了女主角,原因是宋晴晴在拍戏期间失踪了。 “她休息日跟剧组打了个招呼说想去附近的集市逛逛,助理跟着她。”金梓杉说:“逛着逛着人就没了。再醒过来,已经被蒙了眼睛困了手脚关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她以为是绑架,还等着绑匪给家里打勒索电话,直到被推进脏乱破旧的院子里,扔到了傻子床上,眼罩摘掉,她才意识到是被拐卖了。” 从抵死反抗,到无能为力,从满怀希望,到麻木心死。宋晴晴在不知名的村子里,在无数次求助无门的打击中,蹉跎了两年多的时光。 柴飞没有问为什么跑不掉这种傻话。二十年前的偏远地区,没有如今大城市这么完备的监控,即使失踪的是个女明星,那些需要靠人口买卖才能娶得上媳妇的地方也没人认得出她。穷山恶水中的他们是一个整体,不会有人帮助宋晴晴逃脱,否则整村的人会一起失掉买媳妇的资格。他们甚至还要帮忙盯着所有拐卖来的女人,那些女人们像是共同财产,是让这个地方能传宗接代的道具。 金梓杉第一次跟人提起这些,他本以为自己会羞于启齿或是疼痛难当,可都没有。旁边的人跟他并排坐着,看着他的眼神像是一汪潺潺流动的溪水,尽数将他倾吐出的不堪冲走。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宣泄出口,是迫不及待,也是破罐破摔,他不想再独守这些秘密了。 “我那时候大概两岁吧。宋晴晴找到了脱身的机会。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一阵子雨水多,村里的路不好走。帮他逃出来的是个16,7岁的少女,她被父母强逼着去镇里相亲的时候,在电视里看过宋晴晴。虽然被关在这里两三年了,但宋晴晴实在漂亮,跟这里的人太不一样了。那女孩信了她,她也答应女孩如果能逃出去,如果能回家一定帮女孩留在大城市安家,永远不用再回那个吃人的村子。” 她终于好好地抱了抱自己已经快两岁的儿子,好好地跟他说了一句话:“对不起啊小雨。小雨,你乖乖等着妈妈。” “所以,你父亲……”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傻子的儿子,包括宋晴晴。她以为我出生的月份不对是因为早产。”金梓杉笑笑:“我三岁多的时候,爷爷去地里干活出了意外,雨大路滑,摔下了山。我父亲是傻子,去找爷爷之后也没再回来。村里人觉得我晦气,没人愿意也没人有能力照顾我。” 柴飞默默伸出手,使劲儿掰开了他攥紧的拳头,将手指扣进他的指缝中。 “后来呢?” “宋晴晴成功脱逃后报了警,那时候挺轰动的。但她不敢告诉金俊自己生了个孩子,她怕金俊不会再接受她。所以,即使一年多之后那个人贩子被抓了,带着很多警察去村里解救其他被拐来的女人,发现了我也只能送我去孤儿院,因为没有人认我,也没人知道我妈究竟是谁。”金梓杉用指腹摩挲着柴飞光滑修长的拇指:“宋晴晴跟金俊在她逃回家的第二年结了婚,过了一年,金梓杨出生了,不知道是不是小儿子的出生触动了她,看着金梓杨被一家人宠爱着慢慢学会走路,早早开口叫了妈妈的时候,她想起我了。煎熬了很久她终于忍不住花钱雇人去找我,背着金家人。” 金梓杉叹了口气。 距离那句“你等着妈妈”过了6年,他终于在孤儿院等到了。 妈妈跟那时候大有不同,可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个女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最好看的那个。 “起初的一年多,她帮我找了离金家很远的一所学校,让我上学,偶尔来看看我,找了人照顾我,就是那个帮她逃出来的女孩,她没什么文化,被宋晴晴留给父母做保姆阿姨。后来宋晴晴被狗仔跟踪,这个女人为了钱,把我的消息卖了出去,我就这么被打上宋晴晴私生子的标签出现在八卦报纸娱乐新闻里。好在金俊有手段,花钱息事宁人。不过宋晴晴也藏不住我了,他们对外宣称我是养子。让我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要讲。可那段时间不管做什么,都有镜头追着,我怕说错话,怕给妈妈惹麻烦,就养成了躲镜头的习惯。” “听赵嘉说过。”柴飞笑笑:“她说你长了这张脸却怕镜头,暴殄天物。所以你到底为什么……” 第37章 “我妈被拐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她自己不知道。” 那时候的宋晴晴才21岁,和金俊都处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要不是被拐卖,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把孩子生下来吧。 “我刚进金家的时候,营养不良又瘦又小。直到初中的时候吧,营养跟上了,人也长开了,就越来越像金俊。他们实在奇怪,就私下做了亲子鉴定。” 那是个无比荒唐的午后,金俊将鉴定书撕了个粉碎。 “其实那几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到底是谁。怎么一会儿是傻子的儿子,一会是孤儿,一会儿又成了影帝的儿子。我可以理解金俊的感觉,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可是碍于自己是个公众人物,碍于自己被冠以情深义重的名头,只能被迫接受自己的妻子被强暴生了个别人的儿子带回家。那几年只是视我为空气已经仁至义尽了吧。” 他的出现,让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出现隔阂。金俊开始变得不爱回家,把生活重心完全放在了工作上,成就了一个三十年的不老奇迹。而宋晴晴,怨恨命运,矛盾挣扎,一边不想面对,一边觉得亏欠。 “我是他们的儿子,也是他们长在肉里的一根刺,拔不掉,可一碰就钻心的疼。我常常想,如果没有我就好了。如果宋晴晴没找到我就好了。一个人可怜,好过一家人这么痛苦。”金梓杉长大了才知道,自己越是爱着这个家,越是爱着宋晴晴,她就越是内疚,越是恐惧。所以他选择疏远,尽量离他们远一些。 二十年来,他走到哪里都是个麻烦,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过活,尽量少惹人不快。他习惯与人保持距离,有些人生来就不会被爱,自然也不懂如何去爱。他试图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除了给人徒增痛苦外其他的意义,可始终找不到。他的身体长大了,可内里却像个空荡荡的房间,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柴飞,这个人这么暖,他只知道自己总是忍不住想靠近他,甚至忍不住想把他据为己有,但他清楚人与人之间一味的索取是违反自然规则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么难以控制的事情。”他说:“柴飞,我从来没这么失控的喜欢过一个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曾经我好像也动过心,但都只是一瞬间,当我告诉自己,我不配去拥有一个人,我的喜欢会伤到对方的时候,就像自己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什么情绪都会熄灭的,甚至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可这次我泼了一百盆冷水,就是灭不掉这点念想。” 他已经把最不堪,最想抹掉的过去都摊开在这个人面前了,其他的也没什么好怕了吧。 “你知道为什么这次这么难吗?”柴飞问他。 “可能是你太好。比我遇到过的所有人都好。”金梓杉无奈得皱起眉头。 “不是。”柴飞叹了口气:“是因为我喜欢你。” “……嗯?”金梓杉一愣。 “我没那么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感受到了我的不一样。”柴飞戳了戳他拧紧的眉心:“很难理解么?” “为什么?” 所有的人都会喜欢他,因为他的脸,因为他的身材,因为他的家世。那些人没见过真正的他,所以谁都可能喜欢他除了柴飞。他见过自卑敏感不可理喻内心阴沉的自己。没人会喜欢这样的人:“我什么都没有。你怎么会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柴飞贴过来,金梓杉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这一切都太突然,太荒谬了,他从头到脚都不听使唤,像雕塑一样石化在原地。柴飞轻轻啄着他的嘴唇,碰到哪里就麻到哪里。 “嘴,张开。”柴飞声音很轻,温热的气流伴着轻喘唤醒了他,张开嘴的一瞬间他像是活了过来。刚诉过苦的嘴唇像是得了一口蜜,他急切地撕咬着嘴边的温柔甜美。 “唔……”柴飞的嘴唇又渗了血,金梓杉赶忙放开了他:“对不起……对不起……我……” “笨死了。”柴飞轻轻舔掉血迹:“慢一点。放松。”尾音的气流直接吐到了他嘴里,湿润,柔软。金梓杉极力控制着自己,控制到全身都在发热,忍不住重重的喘息。 第34章 这时天刚好黑了 他跟着柴飞的节奏,起初还勉强算得上缠绵,可火势一起,金梓杉又觉得自己有些克制不住。 不是恐惧和暴戾的失控,他只觉得体内有股热切的火催促他,驱使他。他不受控制地翻身将人圈在微微透风的门板上,配合着他的呼吸频率,极力靠近拼命索取,却缓解不了这份说不清的欲求。他掀开了柴飞柔软的家居服,碰到那人的皮肤,凌乱的喘息中,手里摸到的肋骨没有规律地起伏,纤薄的侧腰暴露在空气里,手掌握上去,身前的人一阵颤抖:“呃……别……”柴飞拼命错开黏在一起的嘴唇,气喘吁吁地说:“先别。” “嗯?”金梓杉不自觉停下了动作,他注意到柴飞这会儿的声音跟平时大不一样了,音轻气短像在忍耐着什么,他试探着将另一只手向下握住了另一侧的腰,真的跟记忆中那些搭戏的小姑娘的腰差不多尺寸。去年年底拍戏的时候他抱过赵嘉,比起来也没差多少,可柴飞的个子要高很多:“太瘦了。”他在柴飞耳边轻声说道。 “唔,松手……”对方忽然短促地哼出声,上手推他,几乎没有震动声带,声音随着气息流动,金梓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了反应。 第一次对一个活生生的面前人有了这般反应,震惊,尴尬,又刺激。一直以来金梓杉没有刻意禁欲,可他的确对这件事没什么特别执着的需求,偶尔洗澡或是起床的半梦半醒间仓促解决,他从不是沉迷于欲望的人,不仅限于情欲,二十年来他始终找不到自己想要什么,可以为什么付诸于身心。他也一直在寻找,寻找可以让自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沉溺其中的东西。比如年轻男孩们都抵抗不住少女和电子游戏的诱惑那样。 他轻轻理顺柴飞被弄乱的头发,认真看着这张脸。 “哭了?”恢复了平静的柴飞,声音又变回温温吞吞的柔和:“没事了。都过去了。”金梓杉被他揽进了怀里,靠在他的胸口,心跳平稳有力。他摸了摸自己眼角,居然真的是湿的。 “我没事。”他说:“也不是没事。应该是,太开心了。”想了想他又改口。 “开心什么?” 金梓杉没说话。他不太清楚让他开心的,到底是发现了自己和所有人一样,有完整的七情六欲可以真真切切喜欢一个人,还是终于不必再小心翼翼埋藏这些秘密找到了可以倾吐分担的人,又或者单纯是因为跟柴飞接吻这件事就足够开心了? “我好像找到想要的东西了。”每次有人问他,你想要什么的时候,他都难以抉择,好像什么都可以,又好像什么都不行。 “我想要你。”他抵着柴飞的心口,声音闷闷的:“特别想。” “……你……啧……”柴飞的心跳好像忽然就没那么安定了,忽快忽慢的心跳砰砰打在金梓杉的额头上,抬起头便看到柴飞眉心拧成了结,重重叹了口气。木地板很滑,那人没怎么费力就跟自己对调了位置。 金梓杉被按在门上,眼睁睁看着对方漂亮的手指一挑掀起了毛衣下摆,摸上了带着体温的腰带扣,深紫色的腰带尾巴轻易就从板扣中被抽出。牛仔裤的金属扣咔哒一声打开,直到拇指食指捏住了拉链拉片的一刻,他才反应过来柴飞要做什么。他慌忙握住那只手,觉得刚降下去的血压又一次飙升回来,面红耳赤得说:“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柴飞眼中掠过一丝茫然:“那你是……”他定定看了金梓杉一会儿,领略了一番局促尴尬克制之后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柴飞缓缓开口:“你,该不会是……”联想到他生疏到令人发指的吻技柴飞忽然笑了:“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金梓杉居然从这个笑容里看到了一丝挑衅,他推断出柴飞没问完的半句话忽然有些气恼,慢慢欺身过去,趁柴飞不注意直接压了上去。 “怪不得,那么笨。”柴飞躺在地板上用手背遮着眼睛笑得一抖一抖的。金梓杉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一点争强好胜,报复似得狠狠握住了那人的侧腰。 “嗯……”果然,柴飞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鼻子里哼出的气息音像猫,听得人一阵气涌。他俯视着躺在地上的人,手上慢慢减轻力道抚摸着,看着腰的主人胸膛逐渐起伏。他知道对方笑他没经验,但他不是不懂,只是没有实践过而已。柴飞没有将挡着眼睛的手背拿开,但皮肤却在喘息中一点一点变红,他们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温度在一起上升。 没了慌乱,也没了尴尬,他似乎听到重叠在一起的两颗心跳,夕阳彻底沉默,原本洒满余晖的客厅暗了下去。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当爱悄悄来临的时候,这时天刚好黑了。 他放松的唇轻轻贴近柴飞的脸,试图像他说的那样,轻一点,慢一点。 第38章 嗡——嗡—— 悄无声息的室内,手机在地板上震动的声音突兀持久。两人几乎同时叹了口气,柴飞摸起电话:“喂,是我。” “飞哥,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跟你说。”赵嘉元气的声音透过听筒,金梓杉隔着半米远也听得清楚。 “说吧。” “我可能要辞职……”赵嘉说。 “是要去拍戏么?不用辞职,你想回来随时可以。”柴飞答。 “主要是,我不知道这次要离开多久……不是拍戏。我要参加2个月的封闭训练,公司让我去参加选秀节目,什么时候会被淘汰也说不准……” “选秀?”金梓杉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去选秀了还怎么演戏?” “曲线救国呗。不然角色都抢不到。”赵嘉叹了口气:“公司说通……??诶?金,金梓杉?你,怎么你也在……你们……我,那个,要不我我那个,之后找时间再说,那个我不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没事的,你说吧。我们……我们没,也没什么急事……”金梓杉瞄了柴飞一眼,对方确实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听他这么说干脆开了免提。 “现在这个时代不一样了,早就不是你有演技,你是块金子就会发光的年代了。金梓杉,你也知道,我没什么背景,这样一天天熬着,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我们现在不仅仅要跟同行竞争了。” 金梓杉懂她的意思。流量时代,粉丝经济,怎么让大家看到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些通过选秀吸引到大批粉丝的人,已经变成了厂商,片方,导演们的第一选择。相比之下,扎扎实实科班出身的演员们似乎掉进了夹缝里,高不成低不就。要么像何颜月那样,带资,要么像金梓杉这样,带背景人脉,才勉强有跟当红流量们一拼的敲门砖。而赵嘉这样,只有实力的新晋演员,似乎变成了最不具竞争力的选择,多方协调后,是最容易被牺牲的选择。 “在粉丝经济里,片方要赚钱,必须要选择流量。”赵嘉越说越激动:“我的目标永远都是做个好演员。四年啊,我最好的青春给了声台行表,给了当众孤独,给了真听真看真感受,我不甘心永远给流量做配角甚至做备胎。所以,现在我只能抓住一切可以让粉丝,片方,导演们看到我的机会去争,去抢。” “去吧。”柴飞说:“你可以的。” “你,加油。”金梓杉一直很佩服这个女孩子,看似纤细柔弱,却韧性十足,敢爱敢恨:“听说,选秀挺累的,压力也很大。” 这几年各类大型选秀层出不穷,但都大同小异。一大帮男孩女孩关在一起,在虐身虐心中一起成长,选手们在镜头里训练表演挥洒汗水泪水,粉丝们在屏幕前熬夜打投哭的比选手还真情实感。从初夏到盛夏,成败得失难以衡量。他们中的少数人抓住了机会,更多的只是昙花一现。 金梓杉的室友去年也参加了类似的选秀,至今仍是查无此人。 “你觉得我会怕压力么。”想也知道赵嘉在电话那边翻白眼。 “别太勉强自己,但是班长,你如果不行就真的没有谁可以了。”如果连赵嘉都不行,那演员这个行业该何去何从。 “嗯,我,就是说这个,跟飞哥请假……但是你们俩……是个什么情况呀?”怀才不遇没了,雄心壮志也瞬间消失,剩下赤裸裸的八卦,赵嘉掩饰不住的激动心情全都表现在不怀好意的语气里了。 “不知道什么情况。”柴飞答得直接:“你想要什么情况?” “我靠我当然是希望我们系草能扬眉吐气,让长了二十年的铁树开一回花呀!”赵嘉音调高了八度:“所以呢!所以呢!我们修真弟子到底还俗了没?开花了没啊!被我们飞哥拿下了没啊!” “那你要问他。”柴飞也不看他,十指交叉扣在一起慢慢摩挲着。 金梓杉记得这是他心中不安时的小动作。金平糖被偷,赵嘉失恋的那天,他都见过。 “金!梓!杉!你快点说啊我要急疯了。不带你们这么吊胃口的!我忍好久了!” “嗯,还俗了,开花了,被拿下了。”金梓杉觉得女孩要急出心病的样子实在滑稽,可下一秒他便笑不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飞哥威武!喜提小处男!” 草…… 电话那头是赵嘉的尖叫,这边是笑到直不起腰的柴飞,金梓杉啧了一声,隔着电话那个人他没办法,旁边这个还没有么。 没道别便关了电话,他扑上去将柴飞按在地上:“好笑么?” 柴飞抬头,眯起眼睛笑得样子忽然就撞到他心口,真挚又热烈的笑容像会发光,吞没了他心里所有的阴霾。 第35章 你很好,比你想象中好太多 惊蛰一过,一周总有那么两个雷雨天。柴咖停业半月修整,三月上旬重开,第一天就预约爆满。 “帅哥你没事吧?视频里看着都飙血了啊!”老顾客借着他端饮品的机会见缝插针关心:“你那件衣服上都是血看着好吓人。” “没事的。皮外伤。”他脖子后面的伤口昨天才拆了线,愈合的很好,没有明显增生,医生说应该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嘉嘉呢!怎么嘉嘉不在啊?”少数粉丝知道赵嘉在这家店打工便常常光顾。赵嘉已经开始集训,可参加选秀的事还不能透露,金梓杉也只能摇摇头:“她最近请假了,具体忙什么不清楚。”小姑娘们脸上写满了失望,再过两个月节目开始了,她们大概就是赵嘉粉丝群里熬夜投票的主力军吧。 吧台呼叫铃响了,台面上摆了一排做好的饮料和备好的甜品,他对着桌号单,端着托盘小心避让脚下时不时溜达过去的猫猫狗狗。 “我来吧,你休息会儿。”于朵刚在休息室匆忙解决了午饭回来换他。 “没事朵朵姐我不饿。”金梓杉发现于朵盯着他的眼神过分戏谑:“怎么了么?” “你到点吃饭了。”于朵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布谷鸟时钟,又冲他眨眨眼,他不明所以。 话音才刚落,厨房拉门便开了。柴飞戴着口罩在里面忙了一上午。 “吃点东西。”于朵小声嘟囔了一句,学柴飞的语气惟妙惟肖,金梓杉一惊,柴飞几乎同时用一模一样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我说什么来着……你,到点吃饭了。” 金梓杉尴尬一笑,躲开于朵揶揄的目光跟着柴飞进了厨房,反手拉上了门。仔细想来,已经好久了,即使再忙,柴飞只要在店里,就会提醒他按时吃东西。 “朵朵姐好像……看出来了……”他接过柴飞递来的一小碗蟹黄豆腐盖饭放到一边。 “嗯。看出来了。时间久了,大家都会知道的。”热食加工完毕,柴飞擦拭着炉灶,用了几年的灶口还闪着金属色泽,没有任何油垢堆积。烤箱里还有一炉正在烤制的派皮,发出细微的震动声。 “总会有人知道,金梓杉。隐藏取向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要不要选择这样一条路,不能只靠一时冲动。”柴飞并不看他,认真将抹布洗干净:“会介意会怕也很正常。毕竟……” 金梓杉没等他说完便从背后抱了上去:“不是介意。我只是怕你会厌烦我。毕竟我什……”话未说完怀里一空。 柴飞挣脱了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一无是处?你才二十岁,一定要这样想么?”每次听到金梓杉不经意妄自菲薄的消极言论,柴飞都是一股无名火起。 “人无完人,梓杉。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有很多缺陷,可人都是这样的,谁都不是一生下来什么都会。同样,谁生下来都不亏欠谁的。你觉得有缺陷就去补足,如果没办法那就干脆接受自己的缺陷,那也是你的一部分。连你自己都不接受你自己,要别人要怎么去接受你?” 金梓杉满脸错愕,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又闭上了,只是咬着下唇定定看着他。柴飞被他盯得一阵鸡皮疙瘩,自觉话有些过分:“我,不是在怪你。你不必总这样克制,在意别人的眼光。其实接受自己没那么难,你很好,比你想象中好太多,即使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我也不想看着你把自己一直困在原地。” 其实金梓杉看着柴飞的脸走了神。他并没像柴飞想的那样承受不住打击。他只是在思考,二十年的自我否定恶性循环之后,他还有机会接受自己么?叮的一声,烤箱的倒计时结束,塔皮熟了,香味早已弥漫了整间厨房。他看得出柴飞是在顾及他的感受没把话说得太赤裸,可话虽难听一个字都没有说错,他的的确确,没有认真思考过该怎么面对人生。他记得很多演员都说过,在剧本里挑战一段全新的人生很享受很刺激,而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未曾驾驭。 “你真是。”看着柴飞那一脸欲言又止,想骂他却又不敢话说得太重的纠结表情,他忽然忍不住笑了:“到底喜欢我什么。”他重新将人揽进怀里,感受到对方一声无奈的叹息:“色迷心窍呗...” 第39章 “樱桃挞好……草。”许天天刚拉开门看到的就是两条人影抱在一起的画面,吓得砰一声反手将门关紧。 “我不是告诉过你先敲门么?”于朵在旁边嗤嗤地笑,刘予阳往厨房的方向探头探脑,双目犀利闪光。 “我靠,厨房门又不是厕所门!有什么好敲的?”许天天一脸被雷劈过的震撼:“这什么鬼啊?” 金梓杉拉开厨房门闪身出来:“樱桃挞在组装了,马上就好。”他若无其事将堆在吧台前的杯盘冲掉明显的残渣,扣进洗碗机里,又将水槽里的残渣倒进垃圾袋,拎着走去后门。 “……小金……”壮汉艰难开口:“你们……” “嗯?”金梓杉心下好笑,故意一脸认真地问:“天哥,怎么?” “没没什么。我也许大概是看错了。没事没事你去吧。”许天天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口中叨念着肯定不可能不可能。 他走到门外的垃圾箱用力一掷,丢掉了厨余,也试着丢掉了一些犹豫。半年前他搬出金家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改变,磨磨蹭蹭瞻前顾后到现在,也终究是迈出了步子。 “喂,金梓杉吗?是我,小齐。”手机里的声音有点熟悉,好像是那个严导的助理:“我想问一下,你下个月开始有档期吗?六月中我们的剧要上线了,马上进入宣传期,可能陆陆续续会上综艺采访什么的。” “嗯,有档期。” “太好了太好了,全程都可以吗?”小助理松了口气:“那具体时间我们具体联系。对了你有经纪人么?” “没有,直接联系我就可以了。”金梓杉挂了电话,进入宣传期他可能时常要请假,咖啡店怕是又要招新。 没想到招新的过程无比顺利。经过上次极端动保的意外事件之后,柴咖似乎获得了不少关注。柴飞对着预约记录挑了天空闲的日子,连着面试了几个人。最终留下了一男一女。 其实他更中意女孩,她们大多细心稳重没有压迫感,也更受顾客青睐。可上次的事件让他心有余悸,还好他来得早,还好金梓杉也在,不然只有两个女孩子在店里实在危险。 “飞哥!我什么时候能来上班?”陈希是许天天介绍的,两人算是远亲。从小就喜欢狗,奈何一家之主的妈妈对一切动物毛发过敏,他在外摸了别人家的猫猫狗狗都要洗干净手才敢进家门。 “不用叫哥。叫名字就好了。”柴飞有点招架不住这款精力无限的男孩,虽然这个陈希只比自己小一岁,但似乎还是一脸孩子气,跟他一比,金梓杉稳重太多。 许天天私下跟他说过,他表哥家这一辈就这么一个孩子,从小被两家老人宠着惯着,人很单纯心眼也实诚,就是有点没眼色。 “我这个远房表哥开4s店的,这小子不喜欢,不想老待在父母眼皮子底下非要出来找工作。”许天天看着跟狗闹成一团的大侄子也是一脸父辈宠爱:“他做得不好我替你收拾他,你该骂就骂没事儿。他心大着呢。” 于朵收拾完东西也趴到吧台前:“你这个大侄子也太逗了。可惜了,要是帅点就能接手本店看板了。” “知足吧,你这眼睛是让嘉嘉和小金他们养刁了。这放在人群里也不差啊,多精神。” 柴飞看着陈希没做声,差远了好么。金梓杉最近忙着跑宣传,他们那个校园偶像剧未播先火,常常挂在微博热搜上。柴咖的官博也跟着热闹,很多早就认识金梓杉的客人频频留言,一副娘家人的口吻:我们柴咖太出息了!小哥哥小姐姐都好棒! 金梓杉做妆发的时候,李瑾一直在他身边转。 最近也不知道是哪方授意,他跟李瑾的cp炒到飞起。这剧里本来就是狗血感情线,粉丝们选边站队,演员粉,cp粉排列组合撕得如火如荼,倒是遂了导演片方的愿,娱乐圈向来不怕撕,就怕没得撕。原本金梓杉抱着做绿叶的心态跟着跑宣传上综艺,结果男一号薛晓行程实在太满,动不动缺席,搞得他到像是个主演,在节目里被迫顶替薛晓的位置跟李瑾玩情侣游戏。 “金梓杉!”何颜月也在,这是他们拍完戏之后第一次搭话。女孩瞥他一眼:“别不理人啊,我刚开始真不知道挤走的是你女朋友。赶巧了。” “没有,班长不是我女朋友。”他对何颜月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好感同样也没有厌恶,大家都是演员,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争取机会这无可厚非。何况好歹算认识,说起话来比起陌生人没太多顾及。 “也对,这种事承认了就没有热搜价值了。”何颜月刷着微博,跟他一起坐在角落的凳子上等开场。 “什么热搜?” “你跟赵嘉啊,她们最近不是也准备开播了嘛,那个选秀。宣传片都出了,好像比我们还早点。”她手指飞快得在手机屏上点点划划,开了相关新闻给他:“还有你们俩在学校的照片,不知道从哪儿弄得。不过你们俩的合照也不难找啊,随手一搜都有,同班同学,还在一起打工。这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去了。哎,你们真没在一起啊?”何颜月靠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我看你们平时老在一块啊。” “没有。”金梓杉向旁边侧了侧脸。如果说有什么比找机位,面对镜头更令他接受不能的,就是从台上到台下,每个女孩身上都是浓浓的香水味了。 第36章 许个愿 他好像天生就对气味敏感。香水味凑近了,刺鼻感让他想打喷嚏。 他借口去洗手间,躲开了何颜月和李瑾,坐在马桶上刷微博。他跟赵嘉果然挂在热搜上,这对剧组宣传来说是件好事,可对于正要参加女团选秀的赵嘉来说无疑是场无妄之灾。 ——有男朋友做什么爱豆? ——她不都演过戏了还跑来抢出道名额?现在流行做回锅肉啊? ——营销号说是男女朋友就是男女朋友吗?你们脑壳里装的是水吧没有独立思考能力? 他关掉乌烟瘴气的微博,这种时候任何澄清都是火上浇油。更何况,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剧组或者运营方刻意制造的话题,这个圈子永远都是这样,利益至上。你要有足够的野心才耐得住,才有机会一步一步往上爬。聚光灯下看似光鲜,实则豺狼环伺,肉就这么多,谁能多吃一口各凭本事。他从小看着父母在其中斡旋,金梓杉扪心自问,并没有这样执着强大的意念,做演员对他来说也只是顺从了家人的意思。他丝毫没有体会到任何成就感和乐趣。 综艺收录完成已过午夜。他不像李瑾何颜月她们有助理有保姆车,连经纪人都没有,他只能叫车回去。 “金梓杉,跟我的车走吗?”李瑾靠在保姆车门边,带了超过15小时的美瞳此时她双眼通红。 “不了李瑾姐,我自己走就好,车都叫好了。”金梓杉在离路边一米以外的地方站定晃晃手机。 见他满心防备,李瑾也不纠缠,转身便关门走人。大家都累了。这半个月不停的飞去不同的城市上不同的节目,镜头前一直保持着高涨的热情,聊天互动做游戏,现在谁都没多余的力气再演下去了。 炒cp是共同利益,正主们从来都很清醒,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只有粉丝满心满脑的真情实感,笑容泪水与鼓鼓的荷包双手奉上。他们收获了关注,粉丝收获了快乐,片方赞助商们收获了金钱,大家各取所需。 演员,不只戏里在演,只要有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便一秒也不会放松。所谓的私下的一面,反差的一面,不过是完整人设的一部分,流量时代里有几个人有权利有胆量真实做自己? “我喜欢他始于颜值忠于人品!”每个人的粉丝都在这样喊,每个人都帅气漂亮谦逊克己聪明努力,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进了这个圈子就要做到集所有美好于一身才能面对粉丝,粉丝们将他们奉上神坛,他们也不敢轻易就脱下一身圣光,只能舍弃一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去做他们心中的完美无缺的神。这就是流量的代价。 从电视台到家已经2点多了。金梓杉摸了摸自己一头的发胶不禁叹了口气,卸妆洗头洗澡,怕是要折腾到3,4点才能睡。好在宣传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没有通告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电梯,钥匙才放到锁眼里,对面的门便打开了。还没来得及回头,小爪子麻利一蹬,金平糖抱着他的腿蹿上肩头,毛茸茸的大脸亲昵的蹭着他的头。 摸到金平糖的一刻,金梓杉终于卸下了肩膀上的包袱。 这小半个月他们几乎没见面,他辗转各地,回到酒店已是精疲力尽,余下的精力只够洗个澡,再把自己扔到床上睡一觉,如果沾到枕头的时候还有意识,他会掏出手机,跟柴飞道一句晚安。而柴飞,通常第二天早上才会回复一句:早安,金先生。 对面客厅的顶灯没开,只留了一盏落地台灯,屋子里昏黄着,金梓杉看到柴飞背光靠着门框站着,没有穿鞋子:“吃过了么?饿不饿?”柴飞问他,声音带一丝暖融融的沙哑,像是刚刚才睡醒。 第40章 “吃了电视台的盒饭,但是又饿了。”金梓杉将怀里的猫放到地上,跟着柴飞进了门。果然,拖鞋还躺在沙发边。隔着门,细小的钥匙声也能叫醒他,那就只能是…… “你在等我?”他从背后抱住柴飞:“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不知道。”柴飞拍拍他勒在身前的手背示意他松开。 金梓杉没有松手,贴着他侧颈闻了闻:“咸蛋黄?” “狗鼻子吗你。松手。”柴飞笑笑,挣脱了他,从冰箱里取出一托盘早已准备妥当的食材。金梓杉靠过去一看,一团黑色的宽面,几个小碟子里依次装着咸蛋黄,雪蟹肉和坚果碎。 “黑色的面?怎么做的?” “墨鱼汁。”柴飞开了两个灶火,一边做水下面,一边支起平底锅下黄油。他做菜的时候不说话,看着食材的眼神专注又享受。 黄油融到七八成咸蛋黄下锅小火加热,金黄色的蛋黄起了沙,渐渐与黄油融合在一起变成柠檬黄色。下了一把综合香料后最后放入已经烫熟的雪蟹肉,关火后才拿起一小盘坚果碎,手一翻均匀洒在锅里。 蟹肉的鲜香,黄油蛋黄底的奶香再叠上一层坚果香,金梓杉的味蕾顿时被刺激得活跃起来:“好香!” 恰逢墨鱼宽面也熟透,柴飞取了一只白色平盘,将黑色面条盘在中间,单手举锅慢慢倾倒出微微翻滚着的咸蛋黄酱汁浇头。金梓杉取了双筷子刚要下手便被挡住。 “去洗手,坐下好好吃。”柴飞对于吃东西这件事有着执着的仪式感,摆好面,又从冰箱里取出一杯调好的饮料推到他面前,薄荷叶飘在红色液体表层,闻起来异常清爽。 金梓杉洗完手坐到桌边,发现空玻璃杯里插了一只冷烟火。柴飞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见他过来微微一笑将火机递给他:“你来点吧。” “嗯?现在么?”尽管好奇心涌动,可他依旧没有多问,照柴飞的意思,点燃了插在杯中的银色的烟火棒。 柴飞起身关了灯,屋子里只剩眼前这一簇跳动的火花。飞溅出的火星耀眼却不似明火滚烫,他忍不住伸手想触碰这一朵黑暗里的火光。 “生日快乐。”柴飞说:“许个愿。” …… 时间定格,心脏都静止了一瞬。 金梓杉扭头看他,那人一如既往,温柔地,带着一丝懒散地注视着自己,眸中是跃动的金色光点。 他从不过生日。那不是什么美好而值得期待的日子,他和他的家人都在极力忘却这件事情。他从不奢望像普通小孩那样,得到一个生日蛋糕,或是一件值得纪念的礼物。曾经的他只希望时间能淡化掉这一天。 “第一次过生日?”柴飞似乎猜到了,这个人总能猜到自己的心理活动。内疚时,感动时,茫然时。 “嗯。不是什么好日子。”他轻声说。 “对我来说是。”柴飞说:“许个愿。都要许愿的,烟花要烧完了。” “没有了。”金梓杉看着渐渐燃尽的烟花,前所未有的归属和满足让他难以自持:“如果硬要想一个的话,我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看着我。” 他迫不及待吻过去,却不似之前的莽撞。他不想再有一丝一毫的失控,只想牢牢把握住眼前的美好。 “面要凉了。”柴飞轻喘着,在忙乱的呼吸中勉强推开他。 金梓杉恋恋不舍放开了那双柔软唇瓣:“嗯。”人与美食他都不愿辜负。 层层叠叠的醇香入口冲击着味蕾,他一瞬间有些想哭。 这一刻,所有疲惫都被抛诸脑后,仿佛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刻。在他出生后的第21年,有一个人陪他燃了一只冷烟花,吃了一盘生日面,过了一个无比安静,却无比动人的生日。 “别亲了。”柴飞推开他:“我的脸上和脖子上都是你的粉底。回去洗个澡睡吧。” 金梓杉觉得那杯特调饮料有点问题,喝完之后居然有轻微上头的眩晕感:“那杯树莓汁,有酒?” “嗯,一点点梅子清酒。” “我酒量很差的。”两人窝在沙发里,金梓杉枕在柴飞腿上:“你不怕我做什么?” 柴飞一笑:“怎么,想开荤么,小处男?” 金梓杉一点都不恼,伸手解开了柴飞家居服的扣子,他抚摸着锁骨上那片红云:“你这里,是胎记吗……” “嗯。”柴飞答得心不在焉。 “当初第一次见到,还以为是吻痕。太像了。” “当初?”柴飞低头看他:“当初是什么时候?” “是……你说要我教你弹琴的时候……”说到这,金梓杉忍不住伸手将他的脸拉下来:“当时为什么骗我?” “你说呢。”柴飞也不反抗,眼神不闪不躲,就这么蹭着鼻尖跟他说话,丝毫不心虚。 “你?”金梓杉一愣:“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你呢,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柴飞反问。 “说不清楚。”金梓杉用心捋顺了一下两人相识的过往:“发现的时候感觉像是喜欢了好久。” “嗯,能说清楚的那个时间点,只是我自己意识到喜欢你这件事的时间。所以你这个问题很傻。”柴飞拍拍他的手背:“去洗澡休息吧。” 金梓杉的确该休息了,每一根骨头都像要垮下来。综艺节目上那些耗神又耗体力的游戏他作为男生一个都没少玩。长途颠簸紧接着就要调整状态录制,马拉松式的宣传每天都是这样过。 可他现在不想睡,尽管困得眼皮打架,他依然不想让这个夜晚结束。 “我不想休息。”他说。 “我明天也在。后天也在。只要你不走,我一直都在。只要你够勇敢,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柴飞轻轻吻了他的额头。 还未等金梓杉消化掉这份温存,就听到柴飞砸了咂嘴:“啧,亲了一嘴粉底……赶紧去洗了吧。” 第37章 我不喜欢玩你猜我我猜你的游戏 金梓杉难得有空回一趟柴咖。密集地跑了一个多月宣传,他的世界终于又能恢复平静。 店里来了新人,金梓杉有些不习惯,陈希作为一个二十五岁的人有些过于上蹿下跳。只要他嘴里没东西,你总能听到他的声音。 “飞哥,我觉得现在的女孩跟过去不一样了,像这种萌萌的小型犬已经不受欢迎了。”陈希拽过三萌拍了拍阿拉斯加的大脑袋:“这多帅啊,现在女孩都喜欢这款,帅气狼犬!” “飞哥,奶冻是不是胖了啊,听说狗太胖会影响心肺功能啊。” “飞哥,好像牛奶要涨价了,我们咖啡要不要跟着涨点啊?” “飞哥……” “飞哥……” 工作日的中午没什么客人,店里只剩下陈希念念有词,金梓杉被他喊得满脑子都是这个两个字的弹幕飞过,原本平静的心情被陈希的聒噪扰乱,他一屁股坐到许天天身边:“这个陈希……” “嗯,怎么?”许天天一副不受影响的样子:“我侄子,可爱么。” “可爱?”他看着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五的二十五岁成年男子,实在让人难以跟可爱两个字联想到一起。 “是啊,我还怕他吵到别人,不过柴飞说没事,挺可爱的。店里有个能搞气氛的人挺好的,客人喜欢。” “嗯,对。”金梓杉独自去收了桌子,将碗盘手洗干净放到消毒柜里,将客人离开后的餐桌擦扫干净,抱着金平糖找了个有阳光的角落坐着揉猫。金平糖全身舒展柔弱无骨,大喇喇瘫在地上像一张毛皮垫子,几只柴犬也围过来趴在一处晒太阳。春天的光暖而不烈,密实的毛发也不惧紫外线,最适合它们午后小憩。 “小金!我昨天在网上看你们的预告片了!你也太他妈帅了吧!”陈希并排坐到他旁边捏了捏他大腿:“真人比视频里瘦啊,我还以为跟我差不多呢。这腿细的。” 金梓杉一惊,忍住了掀开他手的冲动,这人也太自来熟了。他默默答道:“镜头显胖。” “哎帅哥帅哥,听说你跟赵嘉是同学?我超喜欢她啊!太好看了!不过好多人都说她整过,还有人说卸了妆跟素人差不多。是真的么?” 金梓杉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没有,她真人很好看。有机会她会过来的,你自己看。” “那你们俩是分手了还是……” 啧。其实这个性格并不讨厌,甚至在大部分情况下是招人喜欢的。可金梓杉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一点也体会不到有哪里可爱了:“那个,我先去倒垃圾,你有空的话帮奶冻梳一梳毛,比熊毛软容易打结。”金梓杉起身将裤子拍拍平整,金平糖也跟着站了起来。 “店长!来我先梳梳你!”陈希从衣帽间拿出针梳,刚要下手,金平糖忽然起立,对着手背就是一爪子。 “啊!嘶!”梳子落在木地板上咣当一声,陈希失声大叫:“卧槽,店长你太狠了!” 第41章 金梓杉看到他手背上多了三条细细的血痕。 柴飞从厨房探身出来:“怎么了?” “飞哥!你儿子跟我动手!”陈希边笑边告状:“流血了!” 柴飞皱皱眉头,擦干净手从吧台绕出来。金梓杉看到他两根手指扶着陈希被抓伤的手背对着光看了看随即放开:“没事,消消毒就好,不深。”陈希的手比柴飞黑了不只两个色号,金梓杉只觉得他遍布青筋的粗糙手指在柴飞那只手的对比下不堪入目。 “这小子脾气也太大了!店长你不管管它啊,万一伤了客人咱们店可就歇菜了。”陈希冲金平糖努努嘴。柴飞被他夸张地颜艺逗笑,摇摇头说不会的。 金梓杉原本想去倒垃圾,可听到这话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针梳,席地而坐拍了拍自己的腿,金平糖闻声而来,乖巧趴在他腿上变成一只温顺可人的毛绒玩具,任他随便打理。陈希一下子泄了气:“感情这猫是看我好欺负啊!”他可怜巴巴看着金梓杉,客观说起来,陈希真的挺逗的。 柴飞从门厅取了医药箱坐到椅子上,示意陈希坐过去:“不怕疼直接用酒精棉擦一下就好。” “怕疼啊!谁不怕疼啊!”陈希缩回了放在桌子上的手。 “那不处理也可以。就是有一点可能性感染。”柴飞将取出的酒精棉又放回了箱子里。 “别别别,那还是疼一下吧飞哥,万一截肢了呢!” 金梓杉心下好笑,被猫抓一下就感染截肢这种事的可能性大概跟出门左转被马云骑共享单车撞倒而得到阿里的股份做赔偿差不多吧。这人也太贱了,他带着点笑意抬起头看到柴飞准备帮他擦药的瞬间,嘴角好像被什么东西拼命向下拽着,还没来得及浮现的笑容就这样不见了。 门厅的风铃声响起,有客人推门而入。柴飞头都不抬撕开酒精棉的独立包装,对金梓杉说:“别愣着,招呼客人。” 往常金梓杉至少会回应一下,可这会儿他一声都不想吭,起身就去了门厅。 “哎哎哎!你,你是学长啊!!”还没来得及转换心情,金梓杉就被门口两个化身尖叫鸡的女孩吓得一激灵:“欢迎光临豆柴咖啡,请问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学长!!!”女孩们紧紧捂着嘴巴原地小碎步跺脚。 “预约么……”尖叫声中他坚持着把话说完,将两个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姑娘们引入坐席。期间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这两个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他。 “这是菜单,今天我们有……”他发现女孩们并没有低头看ipad便也懒得介绍:“有需要的话叫我。”说完他转身躲进吧台。 “帅哥,你这是要红啊。”许天天盯着电脑屏幕,两个女孩在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奇怪的笑声,根本没有在点餐。 预告片上周末在网络平台发了,薛晓作为男一号,一如既往带起了流量风暴。而紧随其后引起话题的既不是偶像剧女王李瑾,也不是带资进组的何颜月,甚至不是最近黑红参半的赵嘉,而是#学校欠我一个学长#。金梓杉看了预告片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我? 他不得不佩服导演和剪辑师,狗血又俗套的剧情浓缩在3分钟的预告片中,摇身一变清新浪漫酸酸甜甜,充满了青春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滤镜的功劳,愣是让人看出了点日系青春电影的质感,男孩女孩们的情绪热烈遗憾又真实。而他,为数不多的几个高光时刻全部剪进了预告片,其中那个ng了一上午的第一镜贴脸大特写慢放占了5秒。他眼神里的反光不知道是不是后期加工,的确温柔又深情,笑容浅淡却真切。他并没在自己的脸上看到过这般神色,每次照镜子看到的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那时候,是想到什么了来着?似乎是金平糖? 他转身看了看摊在阳光里猫,小家伙毛皮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极了那晚的冷烟花。 “飞哥有吃的没,饿了。”陈希跟着柴飞,让过他们要跟进厨房。 “有猪排三明治。我帮你热一下。”柴飞答道。 金梓杉心一沉,刚刚才安稳下来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他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可眼前这个气氛偏就让他不想再多呆哪怕一秒。他径直走出吧台,在身后几个人诧异的目光中推开门走上了街。他从街头走到街尾,又重新折返回去。经过花店,一股花朵清香拽住了他的脚步。春天过半,店主将花架搬到了门外。尽情绽放的花被插在一排排金属桶中,灿烂热烈。他蹲在花架前收拾起乱糟糟的心绪。他好像第一次这样心生嫉妒,嫉妒陈希轻易就可以开口讨要。他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姿态别扭又难看。 “跟女朋友吵架啦?”店主是个中年女人,在这条街上开了20年的花店。 “没吵架。”金梓杉起身:“是我不好。” “都是这样的,吵吵架正常。快回去吧。”店主修剪着手里的花枝慈眉善目看着他。 回到柴咖,气氛明显有点尴尬。陈希塞给他一只牛皮纸袋:“小金你先吃午饭吧。” 他展开拧紧的袋口,是三明治。但不是猪排,是照烧鸡腿肉。他不爱吃猪肉,柴飞便单独给他做了一份。才闻到味道,刚刚的火气就全部消失不见。 拉开厨房门,柴飞靠在窗边像是在等他,咬着嘴唇一脸冷漠。 金梓杉关紧厨房门,走到他面前:“生我的气了?” “对。”柴飞大大方方承认。 “是我不好。是我小气。”金梓杉有点不好意思:“我不该胡思乱想。” “没了?”柴飞眉毛一挑似乎不太满意。金梓杉一愣:“嗯?” “我没有气你胡思乱想。”柴飞叹了口气:“你这个年纪,偶尔闹个脾气吃个醋挺正常的。” 吃醋…… 金梓杉恍然大悟自己那股莫名其妙的烦躁原来是吃醋。 “你不开心要说出来。我不喜欢玩你猜我我猜你的游戏,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不希望两个人的关系在一次次欲言又止和相互猜忌里变质。”柴飞眉头忍不住蹙紧:“我气你什么都不说,气你一个字都不留转身就走。” “对不……” “所以你在气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柴飞一向不喜欢听他道歉。 “我,也不是气。啧,就是有点受不了他那么大个人了老缠着你。”金梓杉趁他不注意大胆抱了过去。 “……你这是撒娇么。”柴飞问。 “嗯?大概是小气吧。”金梓杉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强烈的独占欲:“我的东西很少。好不容易得到,不想跟人分享。” 柴飞笑笑:“我知道了。” “你真觉得他可爱?”金梓杉问:“你喜欢那个类型?” “……他是天哥的侄子,我能怎么说……”柴飞拍拍他的后背:“都要火了,还这么没自信?你的预告片我看过了,特别帅。” “导演和后期厉害。看着一点都不像我。”金梓杉松开手。 “哪里不像?”柴飞抬头看着他。 “就,感觉,眼神,都不太像,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做到的。”他低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柴飞掏出手机:“看我。” 金梓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拍了一张大头照,将手机屏幕亮给他:“所以哪里不像?” 金梓杉惊异地发现相片里自己的眼神,几乎跟预告片特写里的一模一样。 “你原本就这么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柴飞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第38章 海味汤泡饭 剧都没开播,他就接到了新的剧组邀约。 两个本子档期都不长,一个主演一个花瓶男配。 花瓶男配是翻拍了日剧的大女主都市情感单元剧,他是女主历任男友中的一个,是女主跟男主终成眷属道路中的炮灰之一。没什么特色,负责帅和放荡不羁。三十集的连续剧,他的主要戏份大概只有2,3集而已。关键词是帅,富二代,追求刺激。女主被他的外表吸引,谈了一场半个月的恋爱,疯狂过后发觉自己还是喜欢平静的生活。角色不怎么立体,发挥得空间也不大,总体来说是个套路化男花瓶。 他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看完了这部只有8集的日剧,节奏紧凑,观念犀利,女主并不怎么符合审查的主旋律标准,所以势必要大改。8集扩展到30集,这个注水量真的很难让人有所期待。 虽然金梓杉对自己的未来没什么具体的要求和规划,可趋利避害是本能,跟那些削尖了脑袋要跳龙门的同行们不同,虽然娱乐圈话题大于一切,但他宁愿无人问津也不愿变为茶余饭后的笑柄。 他翻开了另一部男主戏,是一部小成本古装网剧,双男主,耽美小说改编,为了过审也要大改。名不见经传的制作团队,导演在他的印象中也是查无此人。他翻看了一下制作团队的作品,都是近几年没什么水花的网剧,评分中下,不叫好也不叫座。 ——把我心爱的原著翻拍成这个鸟样子也是无语了,求求你们不要再祸害我心爱的小说了好吗! 第42章 ——改的面目全非就不要打着原著旗号来遛粉!吃相太难看! 也对,以他现在的水准,既没有名气也没有代表作,能找他做男主的剧估计也就是看他最近上了两次热搜有蹿红趋势。 一次是预告片里带起的学长风潮,吸引了一大批颜粉,他那个没加v的微博账号从个位数的关注瞬间变成五位数,出门时不时被年轻小女孩认出来,甭管什么年纪开口就是一句:“学长啊!” 后一次就是最近赵嘉那个选秀节目开播了,全民追捧。于朵天天在店里招呼着客人记得帮柴咖初代看板投票。他跟赵嘉那些照片又借着节目热播的机会重新上了一次热搜,内容依旧换汤不换药。#赵嘉金梓杉#,#国民学长金梓杉正牌女友#,#爱豆失格#。与第一次上热搜一边倒的辱骂不同,这次更多人提出了质疑:这些照片半点肢体接触都没有怎么就成一对了?营销号现在不够努力啊,按头cp连锤都不用放了么? 柴咖的壁挂屏幕一直在循环播放已经播出的两期节目,训练的确挺辛苦的,赵嘉镜头不算多,但都足够亮眼,才两个多月没见,金梓杉觉得她变化不是一般的大。她原本就有点舞蹈和声乐基础,训练了四年的声台行表,外形气质在一群青春洋溢的女团选手中独树一帜,加上有一定的粉丝基础,开播便成为了节目的几个主要流量。 第二期结束后更是留下了豪言壮语:“也许你最喜欢的并不是我,但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我会让你忘不掉我的。” 说出这句话已经足够给人印象了。 金梓杉看完两边的剧本邀约,靠在沙发里发呆。这就是现状。他不是没有虚荣心,如果有一部制作用心的剧摆在他面前,他也是原意克服一切尝试一下的。可对于一个不依靠背景的新晋演员来说,那些一步到位拥有代表作迅速成名不过是幻想,僧多粥少的圈子里,大部分人能接到戏都是奢望,流量们拼命稳固粉丝制造经济价值,演员们纷纷凹起人设转投流量路线稳固自己的市场。 “怎么了?”柴飞摘掉围裙坐到他身边:“饭好了,先吃饭?” 金梓杉合上笔记本,顺便合上了一个圈子的乌七八糟:“好,吃饭。”他走去厨房洗手,不知道是不是没闻到香味的缘故,他都没意识到天快黑了。今天他休假在家,柴飞下午就回家了,神秘兮兮的搬了个水产箱说是拿到了好料。 坐到桌边才发现,怪不得没什么香味,桌上菜色清淡的很,多是海鲜。 “尝尝。”柴飞递给他一只木勺。 半个拇指大小的淡金色小海胆铺满了木碗,上面零零散散撒着一层橘色的鲑鱼子。金梓杉不常生吃海鲜,总觉得有一股难以接受的腥臭味。可柴飞托着下巴坐在正对面看他的样子实在下饭,他小心翼翼混合了一勺海胆盖饭,心一横送进了嘴里。 没有一丝一毫想象中呛人的腥味,奶油般的口感满嘴鲜甜。海胆入口即化包裹住带着醋味的寿司米粒,咀嚼中偶尔咬破几颗饱满的鲑鱼子,爆开的咸鲜油脂带着海的味道,丰富的层次像海浪席卷层层叠叠。 看着他的表情柴飞忍不住笑了:“下午碰上了他们卸车,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好吃吗?” “好吃,而且一点都不腥。怎么做到的?”金梓杉接连吃了几口着实好奇,这人有这样的手艺怎么总藏着掖着,还心甘情愿只窝在一间小小的咖啡店。 “产地好,季节对,够新鲜就不会腥了。是甜的。” “嗯,很甜。”金梓杉混合了一勺盖饭送到柴飞嘴边:“怎么只有我的?” 柴飞本能向后躲开,两人同时一愣,金梓杉讪讪收回了胳膊,还没来得及继续尴尬,手便被柴飞拽了回去,一口吃掉了一勺饭。 “我不太吃生的东西。”柴飞咽了嘴里的东西才解释一句。 “我刚刚忘了……”金梓杉早就发现柴飞其实有点挑食。他口味清淡,少油少盐少糖,多素寡荤,几乎不吃零食。不仅仅是饮食,比起其他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生活过得算是养生,早睡早起规律作息,几乎从不熬夜,爱犯困,不爱生气。他体内的生物钟不仅仅跟时间有关,跟季节也有关。他喜欢应季的东西,对于什么时候该吃什么有着奇怪的执着,跟着食谱更替的日子倒是也有别样乐趣。 虽说生活习惯像老干部,可他开特斯拉还喜欢看动画打游戏,家里的所有家用电器都接在一台ipad上,关灯都可以不用走去开关旁,这个人实在有些矛盾。 一碗饭吃到一半,柴飞忽然叫停:“你等一下。”他转身去厨房烤箱取了一只瓷壶出来,垫着隔热手套,将壶里的滚烫的汤汁浇入碗中:“一整碗都吃生的你的胃可能扛不住。” 刺身盖饭忽然变身成为泡饭,淡黄色汤汁香气浓郁,金梓杉凑近一嗅:“柴鱼片,清鸡汤,绿茶,嗯……还有……还有什么,感觉好香?” “你的鼻子是真的厉害。”柴飞笑笑:“还有炒玄米。是米香。” 原本就香浓的汤底混入了海鲜的味道,一碗下肚胃里暖烘烘的:“好吃。谢谢大厨。”他主动起身,按住了想收拾碗盘的柴飞:“我来。什么都要你做我人都要废了。” 柴飞的厨房打掉了一面非承重墙与客厅连在一起,加了中岛料理台,架子上摆了个双层培养箱,透明的箱子里里面长着几株薄荷和九层塔之类的香料。 “下午在忙什么,一开门就看到你愁眉不展的。”柴飞靠在椅背上。 “没什么,有两部戏发了剧本给我……不过……” “不喜欢?”柴飞扭头看他。 “嗯。”金梓杉叹了口气:“粗制滥造。”尤其是第二部,一看就是因为近两年耽美题材的剧正火,妄想跟风转一波快钱。 “现在的戏大部分不都这样。”柴飞起身走到他身边:“好几年没看过国产电视剧了,一年也出不了一部能看的。隔一段时间就发现屏幕里的演员都不认识了。” “演员多,机会少。能演到好角色太难了。”金梓杉将洗干净的碗盘扣在沥水架上:“我这种演技平平的新人想都不用想。” “现在那些主演不都演技平平么,至少,你比他们帅。”柴飞这话说的面色平静尤其客观的样子:“而且长相又有辨识度。” “是么。”金梓杉双臂一伸将他圈在流理台前:“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角色,什么扮相?”好像每次到了这种时刻,他都会自然而然压低声音,听起来有那么点不正经。金梓杉讶异于自己某些方面的无师自通的聪慧,这是他不曾认识的自己。 “我觉得……”柴飞声音比他更轻,一仰头说话的气息喷在他下巴和脖颈上,又麻又酥。他语调轻佻,可表情没太大变化。金梓杉有些气急败坏于这人的淡定,显得自己起伏的呼吸尤其经不起撩。 “我觉得你可以问问你妈妈。”柴飞一句话说完整,金梓杉刚被撩起来的情绪咯噔一下哽住了。 “我,嗯?”他迷茫地看着柴飞:“我妈她……”他原本想说,宋晴晴大概不想听他说这些。大概根本不想听到他的任何消息,最好能将彼此遗忘。 可柴飞之前的话忽然浮现在脑中: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在一次次欲言又止和互相猜忌中变质。 “我觉得你们可能有误会。”柴飞说:“当局者迷。你们有好好聊过么?” “没有。”他们会小心地避开雷区。 “上次你妈妈过来,我……都听到了。我觉得你可能比你想象中更在意她,她也是。” “我……” 金梓杉的电话忽然响起,宋晴晴三个字就这么适时地出现在屏幕里,他惊讶地看看柴飞:“你的嘴是开过光么……”他没有避讳柴飞,在他面前接起了电话。 “喂梓杉!你,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宋晴晴急切的声音穿过听筒,带着哭腔:“我,我在楼下等你可以吗!” “妈你怎么了?我在家的。你在哪里?” “我,我按了门禁铃没有人接,我以为你不在。”宋晴晴哭着说:“杨杨不见了!” 第39章 你想不想做独生子? “杨杨找过你吗?”宋晴晴问得金梓杉一惊。 两个月前金梓杨就已经开学了:“他不是早就去学校了么?” “教授打电话给我说他根本就没有去报道!还说再不去要取消学籍了!怎么办啊,你说他能去哪啊,他也没什么朋友……” “妈你别急,我在家,现在帮你开门。”金梓杉起身,拉开门准备回去,他回头看看柴飞,对方点点头。 “他2月28号就该到了。他还按时给我报了平安。”宋晴晴惊慌失措地坐在沙发上,手指不断搓着手提包的包带。 “当时你亲眼看着他换了登机牌,进了安检吗?”金梓杉问。 “…………没有”宋晴晴的确亲自送金梓杨去了机场,可在换登机牌办行李托运的时候,金梓杨借口把她支开了。 第43章 “他,他说耳机忘在车里,让我去帮他取。我的意思是让司机送上来,可他发脾气,不准别人碰他的东西,还说耳机是煲好的不买新的,一定要我去帮他拿上来。”宋晴晴说:“等我回来他的登机牌已经换好了,行李也托运完了。” 机场有行李寄存处,金梓杨一定是趁这段时间把行李箱放到自助寄存箱离了。金梓杉心里暗暗一笑,这小子现在跟过去那个老实巴交的内向少年真是不可同日而语,本事大着呢。 宋晴晴这才想通:“他那天非要提前去机场,也不让我一直陪着,嫌我烦,我没等到送他进安检……” 金梓杉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她捏着茶杯柄的手看不出异样,但瓷杯底和托盘不停碰撞叮当作响,他从来没见过宋晴晴这样慌张。 “妈你先别急,你最后一次联系他是什么时候?” “就刚才,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前,一接到学校的电话我就联系他了!我问他在哪儿,他没有回复,给他打电话一开始不接,后来直接关机了!” 金梓杉松了口气,如果只是闹脾气逃学,情况还不算糟糕。可金梓杨从小性格腼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门心思练琴。长大了虽然两人疏远了些,但他从宋晴晴偶尔透露的消息里还是可以了解到金梓杨除了话更少了,没有什么太大的转变,依旧对于出门交朋友这种事没兴趣,在学校里也是独来独往。 这不难理解,一个天赋异禀的少年,从小肩负的期待与盛名会让他比同龄人更早熟,他性格本也心高气傲不好相与,不受同学欢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他会去哪儿?跟什么人在一起?想到他腿上狰狞可怖的疤痕,金梓杉心里不免也焦急起来。 “他身上有钱吗?”他问道。 宋晴晴明显一愣:“对啊,他现金不多,用钱会刷卡的!我怎么没想到!他用的是我信用卡的子卡,账单会发给我,不过我没仔细看过……”宋晴晴混乱的眼神忽然亮起来,掏出手机登录app拉了最近三个月的消费记录出来。 “在这儿。”金梓杉看到了招摇的刷卡记录不禁哑然失笑,哪有人离家出走还刷卡住五星级酒店的。也只有宋晴晴这样从来不注意消费记录的人才能被他瞒住这么久。她只知道金梓杨在用钱,却一点也不在意他用钱干了什么。金梓杉当机立断叫了车,拉上宋晴晴下楼。 等车的途中,他问了一句:“妈,你,你告诉……爸了么?” “……还没有,我,我怕影响他拍戏……也怕,也怕他,怪罪杨杨,他们之前就闹过几次不愉快了。杨杨叛逆期,总惹他生气……”宋晴晴眼睛始终红着却能控制住不流泪。 “妈,你冷静下来,现在把他假期在家的话都好好回忆一次,包括这次他回来有什么反常都想一遍。”联系上个假期跟金梓杨碰面的状况,金梓杉很难避免那些不好的猜想。 在车上,宋晴晴事无巨细地描述了寒假里金梓杨的一举一动,意外得简单。 每天起床,吃过早餐进琴房,从琴房出来吃午饭,午饭过后回琴房,吃过晚饭后回自己的房间,周而复始。 “他没跟你说关于学校的事么?”金梓杉听完满心讶异,听上去金梓杨在家的三个月几乎不与人交流。 “自从他去了美国,每次回来都是这样的。不怎么说话,总是嫌我烦……我觉得他是到叛逆期了所以,所以也由着他,长大会好吧。我总觉得他性子内向胆子又小,叛逆一点也不会怎样的。谁知道他会……他,倒是问过几次你的事。” 尽管母子每天住在同一屋檐下,可宋晴晴好像对这个自己万分疼爱的儿子一无所知,他不知道金梓杨吸烟喝酒,也不知道他的自残倾向。种种迹象表明这根本就不是叛逆期能解释的了。去美国呆了不到两年,他不但暴瘦,还变得自闭易怒,还有了自残的习惯。这分明就是抑郁症的症状。 酒店不远,他付车钱的功夫宋晴晴已经冲下了车,踩着高跟鞋爬上了酒店门口的楼梯冲进大堂。金梓杉赶忙追上去。 “退房了?什么时候?”宋晴晴接过酒店工作人员递给她的行李箱呆住了。 “大概傍晚7点多的时候。”大堂经理露出整齐的八颗牙:“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那你看到他出去之后是往哪个方向走了吗?可以调一下门口监控吗?”金梓杉边问边瞄了一眼旁边,宋晴晴已然六神无主,他不能慌:“我们只看大门口的监控,我弟弟还未成年,他一个人在外面可能会出事。”金梓杨退房之后居然将行李箱留在了酒店大堂。这让金梓杉不得不考虑最坏的可能性,可看着宋晴晴的样子他根本不敢把自己想到的状况说出口。 “抱歉,我要问一下负责人。请在旁边稍候。” 十五分钟后,说明了情况,他们在负责人的陪同下查看了7点左右酒店门口的两个监控,金梓杨上了一辆出租车,车牌号清晰可见。 “报警吧。”金梓杉掏出手机。 “报警?”宋晴晴抬起头怔怔看着他,他觉得这个女人似乎真的在依靠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一秒,这一刻,这一晚,她失魂落魄想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着金梓杉的手:“报警会不会,会不会有麻烦?” “先找到人最重要。”金梓杉抽出手,轻轻拍了拍宋晴晴的后背,手心传来微微的震动,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这样跟她亲密地接触了。 警察简单了解了状况后随口宽慰他们:“没事,现在的小孩离家出走还挺普遍的。不用太担心,大部分没几天就自己回家了。家我帮你们联系一下出租车司机问问情况。” 警员放下电话皱着眉头说:“司机说送小孩去机场了,你们赶紧查查消费记录是不是买机票了。你们也是怎么给他这么多钱。” “我刚刚停用了他的信用卡,他买不了机票,走不掉的。”金梓杉安慰宋晴晴。 “你们稍等一下,我的同事在调机场附近的监控。” 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金梓杉看了一下手机,柴飞居然还没睡,发微信问他情况。 他手指悬在对话框上不知道该如何概括现在的状况,干脆拨了电话过去:“喂……” “怎么回事?我听到你们出门了。”柴飞的声音听上去很清醒。 “我在警局。”他说:“金梓杨失踪了。我妈要急疯了。” “你先别着急。没事的。报警之后一般很快会找到。”柴飞安慰他。 “柴飞。可能要出事。我觉得金梓杨可能有抑郁症……家里人怕是都不知道。他连行李箱都没带就走了……”金梓杉不敢想最坏的结果。他看过太多抑郁症自杀的新闻,不一定哪一件事就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是造成雪崩的最后一片雪花。 “你们要去哪儿找?”柴飞问。 “最后应该是在机场出现,在调监控。”金梓杉叹了口气,拉开洗手间的门,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句:“是他吧!刚才有路过的私家车报案的那个好像就是!一个男孩在机场高速的栏杆上坐着!说是看着精神不正常就报警了!你们过来看看是不是!” 金梓杉和宋晴晴同时冲过去,监控画面里,少年坐在栏杆旁玩手机,面前就是十几米的落差,下面是川流不息的高速二层。 “是他么?” 金梓杉说不出话,点点头。 “走走走,家人赶紧过去!”他们就这样被塞进了警车,警报拉响一路呼啸而去。 宋晴晴瞪大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不敢相信刚刚看到了什么。 “家人给他打个电话!我们已经有同事到了!先稳住人!别刺激到他!”警员把油门踩到底,顶着警笛的噪音冲他们喊。 金梓杉用宋晴晴的手机拨通了金梓杨的号码,捏着女人的肩试图晃醒她:“妈!跟他说说话!” 可电话直接被挂断。连续几次,他始终不肯接。 金梓杉换了自己的手机,发现刚刚跟柴飞的通话还没挂断。他立刻挂断拨给金梓杨,那小子有意无意提示过自己很多次了。金梓杨用尽方法想要留下,甚至故意让自己看到他吸烟喝酒自残的样子。金梓杉的耳鸣穿颅而过,他始终没看懂金梓杨的求救。那个日渐疏远,性子乖戾,却始终还记得自己有胃病,不动声色想把燕窝让给他喝得少年,在看着他麻木离去的背影时该有多失望。 他明明说了呀!他清清楚楚对自己开口说:你去告诉他们啊,让他们把我扣在这儿,免得出国惹事。 可是他没听懂弟弟的求救。 电话奇迹般的接通,金梓杨的声音混着风:“金梓杉。你想不想做独生子?” 第40章 跑马灯 “你别冲动,等我们一会儿。”金梓杉说:“你先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做,等我到了再说好吗。” “当然可以。”金梓杨笑笑:“真是变态。那我等你,让你亲眼看着我死?” 金梓杉开着免提,一开始还既希望于宋晴晴能说点什么,可当下她只能捂着嘴巴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金梓杨每说一句话,都让脆弱的女人更加恐慌。他提醒金梓杨:“妈妈在我旁边。你吓坏她了……”从金梓杨的语气里,他听不到一丝一毫情感波动,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生死,只是去楼下买一杯咖啡那么轻松愉快。 第44章 “怕就别来了,别看了。反正她什么都怕。”金梓杨说:“你还一口一个爸一口一个妈的叫,你怎么这么虚伪,你累不累啊?你要恨我们就好好恨啊,呵。” “你觉得我恨你?”金梓杉没恨过谁,但他记得,劝解一个想要轻生的人不要急于否定他的任何想法,他试着让金梓杨平静下来,多跟他说一会儿,多争取一些时间。 “我知道你为什么恨我。恨我们。你从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就没得到过一个儿子应该得到的关爱吧哥。金俊不接受你,宋晴晴怕你,我仗着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巴着你粘着你,不顾你的厌恶,硬要你陪我练琴,浪费时间唇舌给我讲故事,让你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一个被全家疼爱的小儿子是什么样的。你到底怎么忍了这么多年才终于下定决心逃离的?可你走了就真的没人再陪我了。其实这个家从你来的第一天就变得不像家了……算了,说这些做什么。你怎么还没来。我不想等你了。”这些话没有人说出口过,可此时的金梓杨却平静地翻开一道道令人难堪的伤口,这是他们一家人都不愿面对的沉疴。少年时而激动时而平静,他缓缓说道:“我知道我胆小懦弱。可我没办法。我做不到的。我做不到大家期望中那个人。我不想一个人待在美国,美国那么远……那儿的每个人都是天才,除了我。我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做什么都做不好,我也不知道这样一天一天过得有什么意义。每次走到高处,我都有种跳下去的冲动,跳了就不痛苦了。可旁边的人总是很多。我尝试过了,我看到很多人因为家人,爱人放弃了自杀的念头,这两个月我默默看着你们,发现有没有我,其实没差。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刚巧,这里很高,也没多少人。”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绝望,每个字都让人心惊肉跳。看着旁边泣不成声的宋晴晴,金梓杉的手心渗出一层一层的汗,冰冷滑腻,快要捏不住手机,他拼命想说点什么,能让这个已经崩溃着想放弃人生的少年愿意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何尝不懂这样的挣扎,可此时说什么我懂你,我理解都是徒劳,他甚至已经听到了电话那头的惊呼着不要,不要站起来的声音。 “你饿不饿?”金梓杉忽然脱口而出。 “……嗯?你说什么?”少年思路忽然被打断,迷茫又困惑地问:“你在说什么?” 在狭小的,令人窒息的警车后座折磨了半个多小时,他终于看到了坐在水泥围栏上的单薄身影。金梓杉冲那个方向疾跑过去,金梓杨闻声冲他的方向扭头:“别过来了……站那吧。真够慢的,等死我了。” 该说的都说了,他此刻还能怎么挽留这个少年? 他看着少年绝望的眼睛,他重复了一次:“你饿不饿?” “你有病吗?”金梓杨的五官忽然扭曲起来,眼泪没有任何征兆地涌了出来:“你他妈有病吗。” “下来,回去吃点东西。”金梓杉看着他的样子一阵心酸。 “今天不吃了,谢谢。下辈子吧。”少年毫猛地站起身,立在了高架桥狭窄的栏杆上摇摇欲坠,他瘦的像是被一阵风吹起的纸片,张开手臂向前倾倒。来不及多想,金梓杉本能向少年扑过去,这两米的距离像跨越天堑,眼前是直直坠落的身影,耳畔是宋晴晴凄厉的嚎哭声,金梓杉用尽全力向外一跃,抓住了金梓杨的脚踝,大半个身子被惯性拖了出去,向下坠落前的这一秒钟,金梓杉觉得时间忽然慢了下来,像是在给他机会最后做一次人生的总结陈词。原先他以为这空落落的二十年并没有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跑马灯里一定尽是些自己不愿面对的过往。可那些晦暗冰冷的片段闪回了几个镜头后,眼前浮现出了一大片温暖的黄。那些金黄色围绕着他,是烤熟的栗仁,是冒着热气的红薯,是冒着油脂的蟹黄,是金平糖柔软的背毛,是玻璃杯里的花火,是柴飞眼里柔和的光。金梓杉忽然有些后悔,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生,居然被这样草率地一跃而过。怎么会这样。 风声才刚划破耳际,他们就止住了坠落之势。两名消防员早已经挂着安全绳吊在金梓杨脚下的位置,下方的云梯车也趁金梓杨被分神的功夫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金梓杉倒挂在桥上,两条小腿和脚踝被七八只手拽着,金梓杨也被两双有力的臂膀接住,迅速转移到了早已升起的云台上。 大家配合默契地将他们送回了桥面上,坐到地上的一刹那,宋晴晴扑向金梓杨,嘴里还是那句无休无止的对不起。是妈妈不好。而她怀中紧紧搂住的少年像只毫无生气的布娃娃,无声无息任人摆布。周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换上了一脸如释重负的神情,庆祝大家又一次成功完成救援任务。人群的最中心,被愉悦气氛包围的,是一对支离破碎的母子。这一幕生动又残忍地让他理解了人类的悲欢并不共通。 金梓杉站起身才发现整条右手臂像挂在肩上的装饰品,没什么知觉。他试着动了动肩关节,剧痛伴随着强烈的阻力袭来,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载他们过来的警官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万幸啊,家人注意一下,他精神状况不好,最好去医院看看。” 那一巴掌拍下来金梓杉像被电打了一般,咬紧牙关,忍着疼点了点头:“能直接送我们去医院么?” “现在?”警官一愣:“这个不是什么急病,不急这一时,明天天亮了再……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金梓杉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t恤被栏杆上的异物划烂,掀开一看,胸前到腹部多了一条正在渗血的伤口,边缘肿起,足有小臂长的划伤看着有些渗人,像要把他劈开,可他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嘶,还是去医院吧,这些地方不干净,得处理一下,打个破伤风,万一感染了就不好了。” 重新坐进警车里,回程没有拉响警笛,他坐在副驾驶想起了那句你饿不饿。 这句话一次次填满了他的失落,孤独,空虚。那个一次次对他说起这句话的人现在睡着了么?他望着车窗外,午夜的机场高速冷冷清清,眼前是看不尽的漆黑,只车头一束远光指引,像极了恐怖电影惯用的氛围。直到追上前车,恐惧感才会因为遇到同类而消失。金梓杉默默盯着前方的车屁股发呆,他的目光扫过被照亮的车牌,几个数字和字母的排列组合让他觉得无比熟悉。定神一看,是一辆带着金属光泽的特斯拉model3,流线型的车身充满未来感,柔和月光会落进全景天窗,落到那人扶着方向盘的手背上,车里永远飘着一股淡淡的咖啡香。 金梓杉一愣,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12点,他不是该睡熟了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下了高速路口,那辆特斯拉变道让开了位置,金梓杉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人的车子一路跟到了医院急诊门前,停在了不远处,警车才刚拉起手刹,他便迫不及待推开门朝急诊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哎小伙子,门口在这边。”金梓杉没理会身后的人,径直走到特斯拉旁边,柴飞隔着玻璃看他,并没有降下车窗的意思,金梓杉发现他眉头紧锁瞪着自己,从未有过的气恼从那双一贯柔和的眼中喷薄而出,牙齿紧紧磕着下唇。柴飞用那双蕴含着怒火的眼睛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扫了金梓杉几个来回像在确认他的状况,而后他重新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扬长而去,一个字都没留。金梓杉愣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直到整辆车远远消失在急转弯处,还能听到高速转弯时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 两人在警局的通话结束后,柴飞立刻打开了微博,果然,交警蓝v发了一条提示机场高速的避让信息。不多时候,便有路过的车主发了少年坐在高架桥栏杆上的图片,#机场高架桥有人自杀#话题短暂地出现后很快被删除。他驱车赶到发现现场附近封了两车道,有交警在疏导交通。他减慢车速,隔着两条车道经过事发地点,他不能停车,只从后视镜里看到金梓杉像豹子一样扑向了栏杆外被坠落的少年拖离地面的瞬间。 有那么一两秒钟,柴飞眼前掠过一阵漆黑,头顶到指尖一片麻木,他机械地跟着前车向前没有减速,一时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世界忽然变得寂静无声,直到身后尖锐的鸣笛声刺进耳朵,叫醒了他。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原本停滞的心脏忽然疯狂跳动起来,脊背一阵冰冷,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一路踩着油门,飙到前面的出口调头,又原路返回。接近警车的时候,他看到了狼狈不堪的一家人,金梓杉完完整整站在警车旁边正要开门上车。 柴飞快要崩断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转而变为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像是要烧穿脾肺。他控制不住想在黑夜的高速上狂飙泄愤,可身后就是警车,他只能强压冲动,踩着限速独自消化着失望恼怒。那一跃根本不是一个清醒着,想救人的反应,而是完完全全不在乎自己的人才做得出的举动。不经大脑,不计后果,甚至连人类最基本的自我保护的本能都没有。 第45章 如果不是他身后还站着他的家人和警察,柴飞是很想下车问问他:这个世界还是没有什么牵绊值得你多看一眼,多留恋一刻么,金梓杉? 第41章 给我好不好? 亲眼看着宋晴晴和金梓杨被家里的司机接走,金梓杉才松一口气独自进了急诊。 “哎?是你呀!”急诊里帮他打针清创的又是上次的小护士,有日子没见,下手稳准狠俨然换了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原来你是个演员啊,我在微博上看到你了!你们那个戏不停官宣演员,官宣主题曲,就是不说什么时候播,急死了。” 夜里急诊没什么人,一回生二回熟,看样子在急诊呆久了脾气性子都不似之前腼腆,帮他处理完伤口小护士主动提出合影的要求,金梓杉心不在焉地点头,冲她举起的屏幕敷衍一笑。美白磨皮瘦脸一开神态都差不离,除了跟本人不是很像倒是也看不出他半点不情愿。 “请问有医生在么,能帮我先把胳膊接一下么?”金梓杉看她美滋滋发朋友圈,忍不住问。 “啊?哪条啊?”小护士一愣立刻收起手机:“怎么弄得?” 金梓杉只强调是外力拉扯,并没有提跳桥救人那一段。 “不是跟人打架了吧……动不动得了?”护士捏了捏他受伤的胳膊。 金梓杉咬牙动了一下,不动还没什么大感觉,一动疼的汗都下来了:“能动一点,但是会疼。” “估计是关节脱位……你这个不属于急症重症,骨科急诊不处理的,要等明天过来挂门诊。你自己吃点止疼片忍一晚,明早过来吧。” “谢谢。”他拒绝了寒暄转身就走。折腾了一整晚他早已精疲力竭,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回家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睡一会儿。他想忽略掉不停在他大脑里循环播放的画面,可找不到暂停按键。金梓杨空洞绝望的质问,宋晴晴声嘶力竭的崩溃,柴飞一个字都不肯留下的怒目而视,闭上眼便是所有片段不断闪回,晃得他头都晕了。 “帅哥?你到了!”司机晃了晃他的肩膀,金梓杉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用左手一巴掌拍开了司机抓着他肩膀的手,啪得一声,响亮如耳光,也打醒了他自己。 看着司机戒备惊恐的眼神,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迅速掏出手机付钱下车。车门还未关紧,司机就迫不及待轰了油门,他隐约听到了一句神经病,目送车子像跑毒一般迅速远去,消失在夜色里。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掌控,他又回到了那个人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的日子,可笑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错的。 可他做不到金梓杨那么决绝。 他不想死。从桥上掉下去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那一刻他才清楚地感觉到,即使人生没有意义,他也不甘心就这样从这个不愿接受他的世界消失。 他没有等电梯,一路爬上十六楼,停在柴飞门前大口喘气,将木门擂得咚咚响。过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这扇门再不会为他而开,柴飞才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出现。动物的感知力很强,平日里一向与他亲近的金平糖远远看着没有接近,感应灯一灭,金梓杉便看不清那人背光的脸了。 “饿不饿……”柴飞周身缭绕着暖融融的蒸汽,沐浴露里有股甜牛奶味。金梓杉看着他,像看着另一个自己永远闯不进的温暖宁静的世界,恼火,委屈,发了疯似得嫉妒。 他狠狠扑过去,柴飞毫无防备,两人直直倒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角落里离得远远的猫咪瞬间遁逃消失的无影无踪。柴飞躺在地上半天没反应,金梓杉猜想他该是摔疼了,这人身上连能缓冲一下的脂肪都没多少。 “疼么?”金梓杉咬牙切齿地问他:“你疼么?” 柴飞安静躺在地上看着他,脸上都是透明液体。金梓杉咬着牙动了动右手想帮他擦干净,可水滴不停地落在柴飞的脸上,怎么也擦不完。 “不疼。”柴飞说着,伸出手拂过他的脸,他的眼睛。金梓杉发觉原来是自己的视线一片模糊,而柴飞的眼睛清澈明亮,还是那般温柔地注视着他。 “可是我好疼。”他低头狠狠咬住柴飞的嘴唇,血腥味一瞬间蔓延开,他贪婪地舔舐着柔软的唇,对方咬着牙没有回应,甚至哼都没有哼一声。他恼火地抬起头,瞪着身下面色平静的人,对方坐起身,向后推开他,从容抽身,站起身之前,还摸了摸他的头顶。 看着柴飞转身留给他的背影,金梓杉早已停转的大脑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不准走。你不准走。他们都可以走,你不准走。你哪儿也不准去。金梓杉抓住他,再次将他扑倒在地。 甚至感觉不到右肩的疼,金梓杉不顾柴飞剧烈的挣扎制止,撕扯掉了他的衣服。刚洗过澡还泛着红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金梓杉盯着他,像一只刚刚越冬的动物,生生熬过了一整个天寒地冻的季节,全身剧痛,穷途末路,在濒死前对着唯一的猎物露出了獠牙。暗红色的胎记刺眼,他一口叼住了突出的锁骨,终于如愿听到对方一声痛呼。 这样还不疼么?他满意地看着对方锁起的眉头咬紧的嘴唇,看着对方剧烈起伏的胸口:“你想去哪?你要逃去哪里?你不是说不怕我吗!!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金梓杉的脸是惨白色的,破损的衣衫带着血和污。 柴飞觉得自己锁骨上的皮肤怕是被他咬破了,这家伙简直就是只混乱到失去理智的野兽,带着一身伤,警惕敏感。 原本他是很冷静的,直到金梓杉失控着喊着你要逃到哪里去,一瞬间憋了一晚的怒火忽然就抑制不住。他揪着金梓杉的肮脏破烂的衣领一字一顿问他:“我去哪里你在意么?你还在意我喜欢你?你不是想死么?你不是都要跟你那个弟弟一起粉身碎骨了么?你跳下去的时候有想过我去哪里这种事吗?” 他从没这样吼过金梓杉。他向来懒得跟别人动气。 对方像是被他吼醒了,混乱的眸光忽明忽暗,呆呆望了他好久,直到暴戾渐渐消失才带着一丝慌乱缓缓开口:“对不起,我,对不起。” “你自己都不爱自己,还想着让谁去爱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柴飞捧着他的脸,看着他六神无主满目挣扎,心里细细密密针扎般的疼,他像在拯救一个溺水的人,眼睁睁看着金梓杉被水底的草缠住却不知如何求救,他想给他一口新鲜的空气。于是他吻他。潮湿的唇舌纠缠不清,金梓杉的牙齿不时打颤磕碰到两人的舌尖,在听到他长长的叹息之后,柴飞才移开了嘴唇。这一声叹息像是用尽了力气,金梓杉的肩膀都跟着垮了下来。 “哪里疼?”柴飞发现他抖得厉害,额头上全是汗,掀开衣服观察了一下他腹部长长的划伤,伤口不深微微渗血,边缘红肿:“是伤口疼?” 金梓杉摇摇头,硬挤出一丝自嘲似得苦笑,柴飞哑然,这人即使这样狼狈,苍白的脸带着一丝病态的凄楚似乎更好看了。男孩动动嘴唇:“肩膀,好像脱臼了。” 柴飞上初中的时候肩膀脱臼过一次,打篮球的时候被人冲撞倒地,胳膊立刻就不能动了。从此之后他再不被允许打篮球。 刚刚金梓杉就是用这条半废的胳膊跟他扭打,跌跌撞撞,现在的状况可想而知。 “不是去医院了么?”柴飞顺着他肩膀与上臂的肌理捏下去,确认骨头没什么问题。 “急诊不管。”金梓杉将头埋进他胸口,半个人的重量压过来,声音疲惫嘶哑:“让明天去。” 柴飞险些撑不住,扶着他站起身:“先去洗个澡。” “嗯。”金梓杉转身就往门口走。 “你去哪儿?”柴飞拽住他。 “去洗澡。”男孩迷茫地转过头看他。 “你这个样子自己怎么洗……”柴飞叹了口气:“胳膊都动不了。”他一手扯开了金梓杉的腰带,迅速扒了他那身脏兮兮的衣服仍在客厅的地上。 “对不起。但是我没有,没有想死……”站在淋浴房的花洒下,金梓杉微微低头看着他:“当时我只是想抓住他。” “嗯。”柴飞将花洒拿在手里,小心避开伤口将他冲洗干净。挤了两泵沐浴露双手揉搓起泡,涂在了金梓杉结实的身体上。他不想跟这个神志都不清醒的人争论今晚的事。至少等到他睡一觉恢复精神,不然都是徒劳。 狭窄的淋浴室都是甜牛奶的味道,金梓杉的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黏在他被咬伤的锁骨上:“疼么?”他眼神柔软的时候太撩人,深情的目光像是要将人所有的理智浸没,柴飞避开那双深邃的眉眼,却避不过胸口一阵阵悸动。 他低着头轻柔地擦洗着金梓杉的皮肤,手指游走过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年轻的肉体劲瘦结实富有弹性却伤痕累累,掌心抚过的肌肉绷紧着。这个人有完美的脸,完美的身体,却没有完整的心。他有意忽略耳边渐渐粗重的呼吸声,也忽略自己一阵阵眩晕感。 第46章 “柴飞。给我好不好。”金梓杉轻声说道。 他不敢抬头看那双眼睛,只淡淡回答:“先好好休息。” “我想要。”未等他答应,金梓杉将他压在墙上,叼住了他的耳轮,像小朋友卑微地要求一件盼望已久的礼物,像一个疲惫不堪的人在挣扎求生,耳边的喘息声急切又痛苦:“给我好不好。” 他忽然想到春天刚来的时候,金梓杉半梦半醒间对他说:如果我什么都不要,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他知道,男孩支离破碎的精神与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恐惧,悔恨,委屈,后怕。然而没人有能力安慰他,他的那个家每个人都活得痛苦。 “可你的胳……唔……嗯......”柴飞怕伤到他不敢用力推开,金梓杉语气在央求,可嘴上手上的力道毫不客气,柴飞被紧紧卡在湿漉漉的浴室瓷砖上,像是要被这个徘徊在崩溃边缘的人拆解干净。 他拼命错开嘴唇,轻喘着安抚着怀里遍体鳞伤的大男孩:“没事的,我不走。哪里都不去。” 他们还未来得及擦干身上的水,便踉跄着推搡着倒在了床上。 他抓了几个枕头垫在床头让金梓杉靠着不要伤到胳膊,金梓杉迫不及待地单手扯掉了他的睡裤,动作粗暴像多等一刻都要爆炸。 虽然这不算是好时机,也算不上享受,可金梓杉一根紧绷的神经紧紧缠着他,柴飞不得不妥协,陪他疯,容他闹。 “慢慢来,先别急……”他按住金梓杉不安分的手,额头贴着额头,带着他一起调整呼吸:“你听话,才不会难受。” ———————— 一辆tomy儿童回力车停在微博@我的cp在蜜月 ———————— 意料之中的失控。虽然没有经验,但男人都有本能。眼前天旋地转,金梓杉抱着他一起翻转过来,单手撑在他耳边,那只受伤的胳膊垂在他的胸口,眼神与呼吸一样凌乱无序,却依旧看得出一丝痴迷的情意。柴飞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便不再由自己掌控了。 他咬紧牙关没有失声叫喊,忍着贯穿着身体的疼痛,忍受着少年将巨大的委屈和绝望倾注在他身上,妄图在痛苦的交缠里找到一丝欢愉。 第42章 白芦笋 金梓杉惊醒的时候天还没亮透。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吊灯,他一时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迷乱,疼痛,击穿神经的快感。似乎记忆里只剩下这些碎片,以及柴飞的轻呼与压抑不住的哼吟,难耐的喘息,蹙紧的眉头绯红的眼角与滑落的眼……泪? 金梓杉转过头,旁边的枕头里埋着另一张脸,柴飞睡的不安稳,睫毛轻颤,呼吸轻浅急促。 那些碎片忽然自动拼接起来,金梓杉倒抽一口凉气,慢慢撑起身,顾不得右肩的胀痛,他轻轻掀开了柴飞抓在手里的被角。果然...锁骨落着带血的牙印,侧腰是指痕形状的淤青,那些放肆的冲撞,撕咬般的亲吻都是真的。从客厅到浴室到床上,又回到浴室。柴飞放任他撒野妄为,直到两人谁也提不起力气。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个人的距离这样近,初尝情事,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从未想象过的疯狂餍足,是他的狂欢,也是另一个人的灾难。 他将被角塞回柴飞虚握着的手心里,轻轻理顺了他眉梢发际的凌乱,悄声出了屋子,带上房门。似乎动作太轻了,连金平糖都没注意到他的出现,还站在餐桌上试图喝玻璃花瓶里的水,忽然有人出现,猫咪吓得弓起了背,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静止了几秒钟,发现是熟悉的人才放松下来,轻盈落到地上。金梓杉穿上脏兮兮的牛仔裤,拿起破破烂烂的t恤,猫咪走上前蹭了蹭他脏兮兮的裤脚。 “别蹭了,脏。”他弯腰推开金平糖的脸挠了挠:“乖。”他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手机,从墙壁的挂钩上取下钥匙,回到了对门。一进屋子,他便直接扔掉了这套占满灰尘的衣服,站在跟宜家样板房一模一样的浴室里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冲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右肩依旧不能动,甚至比昨天更疼,可大脑却没有一丝混乱迷茫,一颗心也踏实跳在胸口。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金梓杉对自己说。即使别人能原谅,他也不会再允许自己轻易动摇失控。他会寻找到他的位置,以后也会找到他人生的意义。 金梓杉给手机充好电,重新开机是昨天夜里宋晴晴的一串未接来电和微信留言。他草草扫过后,给于朵发了消息说柴飞生病今天不能到店,掏出钥匙打开了柴飞家的大门,金平糖匆匆赶到门口迎接他,一人一猫一起走到厨房,金梓杉回忆着柴飞无数次站在这里忙碌的身影,没有刻意记下的步骤自动浮现。粳米洗净浸泡半小时,入砂锅加水煮滚,切文火慢慢熬煮。一小块处理干净的鸡胸肉按摩后隔水蒸熟改刀成蓉,从一次性冰格里取了一块鸡高汤底丢进砂锅中,高丽菜去梗切细丝,甜玉米粒颗颗饱满,一起倒入边缘微微翻滚的砂锅里,白色的米已经渐渐透明鼓涨,锅盖的缝隙处时不时喷出的小股蒸汽带着鸡汤的鲜美。 等待的过程漫长却不无聊。全心全意为一个人煮饭是件令人享受的事,怪不得柴飞在厨房里总那么专注,偶尔还会露出莫名其妙的微笑。 金梓杉发现竹编蔬果盘里放了一小把白芦笋,生的笔直漂亮。每一根都差不多粗细大小,牙白色的表皮细嫩光洁。白芦笋常年生长在避光处,每年也只有春夏交季才会出现在餐桌上。 金梓杉打开视频网站,参照着博主们的做法,选择了最简单的烹饪方式,柴飞的口味一向清淡。将芦笋去皮切段,过沸腾的盐水焯熟装盘,橄榄油爆香蒜蓉加入咸蛋黄炒出沙,加一勺鸡汤,略微收汁撒入白胡椒,黄金上汤淋入白芦笋盘中。8点半,平日里5点钟便起床的柴飞依旧没有动静,他轻手轻脚摸回卧室,柴飞已经醒了,呆呆看着天花板,金梓杉松开门把,锁舌咔哒响了一声,柴飞眼波流转,瞄着门口的方向轻声说:“你在啊……”声音低哑疲惫,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然呢……”金梓杉走到窗前俯身轻吻他带着血痕的嘴唇:“我还能去哪里?” 柴飞一楞,忍不住笑了:“清醒了?” “嗯。醒了。”彻底醒了。此时此刻,他觉得两人之间像是多了一条看不见的线,系在心口上。他没有说对不起,他知道那不是对方想要的。 柴飞从床上撑起身体,轻轻喘息,动作缓慢。他不着寸缕的身体极瘦,咬伤,指痕让他看起来更显羸弱。柔和的日光中,金梓杉发觉他脚踝附近也有跟锁骨处相似的胎记,未等他深究,那人便进了浴室。金平糖似乎饿了,在客厅边叫边挠食盆。他记得店里的猫饭都是一袋一袋冻在冰箱里的,吃前解冻。 果然,一排标注着日期的一次性食品袋在冰箱里垒得整整齐齐,他随便挑了一袋放入烤箱加热又晾凉,倒入了猫咪的碗,金平糖迫不及待挤过来用一张大脸遮住了食盆。 “这些是……你做的?”不知道是不是刚冲过热水,柴飞脸颊泛红,站在餐桌旁表情有些讶异。 “嗯……不知道有没有记错,我还没试味道……”金梓杉单手帮他拉开椅子,自己坐到了对面。 金梓杉鼓足勇气掀开了砂锅盖,香味溢出,即使不试味道应该也没什么大纰漏。他松了口气,用大汤匙搅拌了一下,盛了一碗递给柴飞。 柴飞盯着他的肩膀没动:“你,怎么不先去医院?胳膊,很疼么?” “不疼。我怕你醒了我不在……”金梓杉说不清楚胸口充盈的感觉是什么,就只是看着对面的人都有点想哭。 “不疼?脸白的像纸。”柴飞喝了一口粥,又夹了一根沾着汤汁的白芦笋。他本没抱期待,一入口却睁大了眼睛。 金梓杉忐忑盯着他满是血丝的双眼。 “你,会做这个?”柴飞细细咀嚼,舔了舔嘴唇问道。 “不会。在网上查了菜谱,我觉得你大概会喜欢。”看样子,是成功了?他自己也夹了一颗,芦笋鲜嫩脆爽微微带甜,咸蛋黄汤汁咸香提味。 “走吧,去医院。”吃完饭,两人挤在门口换鞋子。 柴飞动作慢吞吞的,金梓杉从背后单手揽住他:“我自己去就好,你在家等我吧。” 柴飞用指关节敲敲他的额头:“没事。不过我年纪大了,以后烦请金先生手下留情。” “你才26,哪里就年纪大了……但是真的太瘦了。以后多吃点好不好。我做给你吃。”金梓杉勒紧他的肋骨,心里源源不断的散发着暖意,一切都是真实的,却比梦里还美:“柴飞,我好像忽然觉得,幸亏我出生了,幸亏我好好长大了。幸亏我被我妈找到了……” “……你不觉得这样说有点别扭么。”柴飞忍着笑,肩头颤抖。 “嗯?” “所以你人生的意义是在床上找到的么?”柴飞转过身看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金梓杉面上烧过一层火,气氛好像忽然就变了。 第47章 “哟,这么害羞啊……”柴飞捏了捏他的下巴哑然失笑:“走吧,残疾人。”幸亏他残疾了,不然自己怕是没命起来了。 金梓杉知道,柴飞并不想让他回忆昨晚可以称得上是事故的激烈交流,对方不想让他内疚。 柴飞状态不好,他们没开车,叫了辆专车一起坐在车后座。路上柴飞时不时咳嗽几声,脸颊和眼睛也越来越红。门诊里,金梓杉让他靠着自己的左肩休息。直到医生叫到他的名字。 躺在病床上推了一针利多卡因,医生掰着他的手臂外旋,眨眼功夫畸位的肩关节便恢复如初。 “手臂吊一个星期再摘,保护好不要冲撞,不要受外力拉扯。”金梓杉脖子手臂带着固定吊带去交了治疗费,柴飞一直靠在椅子里等他。 回去的路上,金梓杉给宋晴晴回了个电话,金梓杨的情况有些严重,做完抑郁症的各项测试便被留在了医院里,服药治疗,观察。 “妈你别着急,我抽时间过去看看他。”金梓杉挂了电话,发现眨眼功夫柴飞又睡着了。车子停到了楼下,他晃晃那人肩膀,柴飞费力地睁开眼睛:“到了?” 一张嘴,金梓杉就觉得他呼出的气都有点烫。立刻伸手摸了摸柴飞的额头,好像真的在发烧。 把人送回家,他下楼买了消炎药,回到家发现柴飞卧室的门关了。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将早上的粥送进烤箱低温煨着,柴飞醒了随时可以吃,打开了店里的群。因为赵嘉的离开而沉默的群因为陈希的加入变得更热闹,即使没人配合,他也能一个人轻易刷屏。 ——累死了啊!飞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小金怎么也不过来! ——想念飞哥的意面……今天还有客人问为什么只有饮料咖啡没有甜品和热食…… 看样子店里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个陈希三句话离不开飞哥让人看得有些心烦。 柴飞一直睡到傍晚也没动静,金梓杉决定叫醒他,多少吃点东西吃了消炎药再继续睡。 他轻轻转动卧室的门把手,意外的,金色的把手纹丝未动。 金梓杉一愣,用力拧了拧,门竟是被反锁了。 他敲敲门:“起来吃点东西吧?” 柴飞的声音沙哑:“我不饿,你先回去吧。我困了。” “嗯???”金梓杉莫名站在门前,看着深木色的门有些不知所措,柴飞为什么会突然要赶他走?可就算回想起昨夜的事情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生气,要赶他走,也要先起床吃了药,他才能放心走啊…… “你,你别生气,把门打开,要赶我走也让我看着你吃了药好么?”金梓杉隔着木门对他说:“我保证不碰你好么?你这样我不敢走……” “我没事,没有生气。你先回去吧。”柴飞的声音有气无力。 金梓杉忽然有点慌,却不知道该向谁求助。他愣愣站在门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情不太对,柴飞不会无缘无故生他的气,甚至赶他走。 “我不走。柴飞,你不开门我就在客厅里等你。你如果不想看到我,我把药帮你放到门口,你自己拿进去吃掉,我不靠近你好吗。” 第43章 红斑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金梓杉坐在客厅听着卧室的动静。 卧室的抽水马桶第三次响起的时候金梓杉终于坐不住了。他回到卧室门前轻轻敲门:“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把门打开让我看看你好吗?” 金梓杉满腹狐疑又惊又惧,是自己做的东西有问题?食物中毒?可那些蔬菜和粥都新鲜又清淡……而且他自己的胃都还好好的,不可能是食物的问题啊…… 金梓杉隔着门听屋里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柴飞,你再不开门我要叫救护车了……” “……不……”柴飞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他终于听到了细微的开锁声,门被开了个缝隙,柴飞跪在门边痛苦的喘息着。金梓杉一惊,扑过去揽住柴飞颤抖的肩膀:“怎么回事?哪里,哪里不舒服?” 柴飞整个人蜷缩起来,双臂环抱着肚子跪在地上,未等金梓杉摸清楚情况又挣扎着爬去了马桶旁,不停干呕,似乎是之前已经吐干净了胃,已经没东西好吐了。 “肚子疼?很疼吗?哪里疼?”阑尾炎?盲肠炎?金梓杉在旁边捋顺着他的背,吓出一身冷汗:“走,我们回医院去。”万一是急症,那一分钟都耽误不得。 “不……不用。唔……”柴飞抓着他手腕的手指缩紧,拼命摇摇头,脸色惨白额前的头发已经湿透,金梓杉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乱成一团,他不敢乱动,生怕增加柴飞的痛苦,只能轻柔地拨开他汗湿的刘海,帮他一次次擦干额头上的汗水。整整一个小时,他们面对面跪在地上,柴飞靠在他怀里渐渐停止了颤抖。 那人像是累极了,动也不动,金梓杉恨自己专挑这种时候残废,不然至少能把他抱上床,好过跪在地板上。 “好些了?能动了么?你抱着我的脖子,先回床上躺着好不好?”金梓杉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 “好。”柴飞几乎发不出声音,却还是抱住了他。金梓杉撑着两人站起身,慢慢回到床边。盖上被子的前一秒,他看到了柴飞的脚,爬满了红色斑点的脚,密密麻麻,几乎将皮肤原本的颜色全部覆盖住,他呼吸一窒,去掀柴飞的裤腿,脚踝上也一样。他将睡裤宽松的裤腿卷到膝盖处,斑点从脚背爬上小腿,到膝盖处才渐渐消失,触目惊心。他呆呆转头看着柴飞,那人精疲力尽,失落的双眼里都是泪水,柴飞嘴巴动了动,金梓杉看到他在重复:“别看。别看了。” 他将卷起的裤腿放下,帮柴飞被子盖好,摸了摸还在发热的额头:“我不看了。可医院必须要去,我帮你换衣服,我们叫车去医院好不好?”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柴飞坚持着说完这句话才闭上眼睛,像用尽了力气沉睡过去。 这个人很少这样固执,金梓杉犯了难,坐在床头仔细观察着他的变化。他忽然想起了柴飞锁骨上的胎记,大小形状跟脚上刚生的这些相仿,只是颜色淡很多。他坐到床边,掀开了柴飞的衣服……果然,锁骨附近也零星生了红斑,那颗所谓的胎记已然从淡红变成了鲜艳的樱桃红,这根本不是胎记。 他看着柴飞不太安稳的睡颜,拿出手机搜索了红斑,腹痛,呕吐,丝毫找不到头绪,他从未见过类似的病症。正当他焦头烂额地核对着一条一条五花八门的答案时,柴飞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修文。他慌忙接起电话:“修医生!” 手机那头明显空白了一段时间:“金梓杉?是你?” “是我,修医生,柴飞病了,很严重。可他不愿意去医院。”他知道修文想问别的,可他来不及解释。柴飞跟修文是老朋友了,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什么病?怎么严重了?”修文语气严肃:“你们在家么?我马上过去。” “在家,他,他的脚上,腿上,还有身上,都有红斑,尤其是脚和小腿,有很多,像是忽然就冒出来了,中午还没有的。”金梓杉仔细回忆着,刚回家的时候,柴飞换鞋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知道了。我马上到。”修文挂了电话,没二十分钟的功夫便按响了门铃。金梓杉迅速开了门,修文直奔卧室,看到发着烧的柴飞倒抽一口凉气,又回头问金梓杉:“量体温了么?还有别的症状么?” “下午,把吃的东西都吐了,而且好像肚子很疼,疼的动不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又恢复了。”金梓杉紧张地看着修文:“他到底……” “不应该啊,有好几年没犯过病了……最近他有熬夜,过度劳累,或者吃了什么不干净的海鲜之类的东西么?” 金梓杉一颗心沉下去,胸口冰冰冷冷。 熬夜了,也吃海鲜了,昨晚才被自己折腾地几乎整夜没合眼。 见他脸色不好,修文也没多问,看着金梓杉吊起的手臂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别紧张。免疫系统发病有时候就是很莫名其妙,找不到规律。你胳膊怎么了,你们俩这……怎么弄的这么惨……” “要送他去医院吗?”金梓杉依旧不放心,这病症看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而且听修文的意思是有年头了。 “先让他睡,观察一下再决定去不去医院。现在去了医生也只会让他多休息,那些药长期服用对肾脏有副作用,所以主要还是靠休息。”修文推着他去了客厅,关了卧室门。 金梓杉一激灵:“别关门,他好像精神也不太好,一开始把门锁了不让我进……” 修文脚下一顿,叹了口气。 金梓杉去厨房烧水,泡了杯玄米茶给修文,一转身那人抱上了吉他随意拨了几声和弦,木吉他音质低沉温柔,金梓杉讶异地看着修文,将茶杯放到餐桌上。 “他把门锁了,是不想让你看到他发病的样子。”修文放下吉他坐到桌边:“所以你看到了吧。” “嗯,看到了。”想到那双触目惊心的腿脚,金梓杉不禁皱了眉头。 第48章 修文盯着他问:“你觉得害怕么,恶心么?” “为什么?”金梓杉被他问的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所以……他是怕我看了觉得恶心才锁门?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有人觉得恶心啊。”修文嗤笑一声摇摇头:“不用怕。天生的,免疫系统疾病。过敏性紫癜,也叫自限性急性出血症,那些红斑是毛细血管破裂产生的出血点。一般小孩才会得的病。成人也有,但很少。不致命,可以自愈。但忌熬夜和过度劳累,休息不好或者感冒发烧病毒细菌感染就容易犯病。反复发作会产生其他并发症,所以一定要注意休息。” 所以柴飞从不熬夜,所以他总是很注意保暖,所以他饮食清淡偏素。 “是谁觉得恶心?”金梓杉想起柴飞睡着之前,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哭着说别看,不要看。 “都过去了。”隔着茶水袅袅升起的雾气,修文眼中掠过一丝厌恶:“算是他前男友吧。看得出吗,柴飞这种性子也会给人当备胎。” “备胎?”金梓杉眼里的柴飞,才不屑与做这些事。他洒脱自在又坦然。 “你知道他大学学的音乐吧?”修文捏着杯柄喝了口茶:“他从小喜欢音乐,爱弹琴,还会写歌。没毕业就被经纪公司发觉了。不过,那个经纪人带了他一年,什么也不让他做,哄着他写歌,骗的人团团转。他那时候也傻乎乎的,谈个恋爱好像要牺牲自己的一切似得。要不是累到忽然犯病,对方接受不了离开他了,还不知道要被骗到什么时候。” 修文看他一直不说话:“怎么,他26岁了,你不会接受不了他谈过恋爱吧?” 金梓杉摇摇头。 他对柴飞的过去一无所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人是完美的,没有人会不爱他,而自己则是他完美人生里唯一的不完美。金梓杉从没想过那颗温柔又强大的心也曾经被刺痛过。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不幸里自怜自哀,从没有认认真真看过周遭。他想起柴飞说过的:连你自己都不接受自己,谁会接受你?说出这句话的柴飞是不是,也曾经受困于此? “那他现在,为什么不写歌了?”金梓杉问。 “他说太假,看看过去写的东西虚假又空洞,生活根本不是这样的。所以不写了。”修文兴起,抱着吉他哼唱了一小段,金梓杉觉得有点耳熟。 “我们高中一起玩过乐队,这是他写的。歌词我都记不清了,尽是那些青春期的躁动。”修文说:“金梓杉,你真喜欢他吗?” 很久没做梦了。柴飞看到那张脸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那张脸永远纵意自信:“飞飞,给我写歌吧。”说完,他转身搂过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我要捧他。肯定会火。” 那我呢?柴飞想问。我写的歌,为什么不让我唱,甚至都没有署我的名字呢? “不。”他拒绝了对方。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他早该知道,娱乐圈这样满目玲琅的地方,自己太过普通,他没有野心也没有背景,留下只是任人宰割。 “别呀,你答应帮我的……”对方忽然贴过来,牵着他的手指贴着他的额头,语气几近讨好:“好不好嘛。” 柴飞低下头,发现鲜艳的红斑从脚背迅速蔓延上来:“你看。”他说。 “嘶,什么东西,好恶心。”对方推开了他,柴飞看着他的脸变得立体挺拔起来,剑眉星目,两颗漆黑的眸子时而温柔时而悲伤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好恶心。” 柴飞笑笑,金梓杉才不会这样说。 第44章 但他们都会被治愈的 金梓杉不敢睡太沉,他摘掉了护臂,躺到柴飞旁边用右手握住他的手腕,这样对方一动他的伤臂便会被牵动,扯疼了他自然会醒过来。 可柴飞睡觉很安分,几乎一动未动。倒是金梓杉自己翻身的时候醒了好几次,折腾到天亮也没怎么睡着。他悄悄掀开被角看柴飞的小腿,临走前修文说休息够了,这些红斑会自己褪下去。 可一直到天亮,症状也没有明显好转,柴飞精神倒好了些。金梓杉重新熬了一锅鸡蓉玉米粥让他吃了下去,怕他有药物反应,消炎药也不敢乱吃,只能让他继续睡,靠自体免疫恢复。 待柴飞的眼睛恢复往日的清醒已经是2天之后了。 柴飞靠在床头拿起手机,浏览过生病这几天店里的情况。陈希每天例行两问:飞哥病好了没?飞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金梓杉也每天在群里回复他:没好。过几天。 多一个字也没有。 “起来吃点东西吧?”金梓杉推开门便看到柴飞对着手机吃吃地笑:“怎么了?”他检查着柴飞的腿脚,红斑总算是开始淡化。 柴飞关了屏幕:“没事。做了什么?好香。” “白切鸡。想吃吗?”金梓杉没照顾过病人,他自己身体也很好,几乎不生病。但这几天他仔仔细细将病症宜忌查了个遍,什么该吃什么少吃早已烂熟于胸。蛋白质要补充,可发病期鱼虾红肉蛋奶类的异体蛋白质都会导致过敏,所以温和的鸡肉最合适。微滚的葱姜水浸个两三回,一公斤的小三黄熄火焖了半小时,熟的刚刚好。冒着热气的鸡直接入冰水浴,皮滑肉嫩,表面仔细抹一层芝麻油,斩成小块,配上红葱头和姜蓉调配的蘸料,清爽嫩滑。 柴飞夹着一块切段的鸡胸,切口干净果断:“左手也能切这么好?” “左手右手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练琴的缘故,金梓杉庆幸自己两只手都惯用。 “搞不好你很适合做个厨师。”柴飞就着粥吃了半盘白切鸡,出了一身汗。才刚放下筷子,金梓杉便端了一小碗处理好的水果塞到他手里,柳橙,蓝莓,奇异果,从玻璃碗里堆到冒尖。 他单手端起砂锅,边放到水池里冲洗,边对柴飞说:“水果有点凉,你等一会儿再吃。” 他没有想好该怎样说抱歉,只好不停找活做让自己忙碌起来。 “你别忙了。”对方放下碗,将他拽回餐桌边坐下:“胳膊都没好,休息一下。” 金梓杉看着他锁骨已经淡下去的出血点忍不住抱歉:“对不起。”他说:“是我不好。还难受么?”他忍不住身体前倾,将额头放到柴飞单薄的肩上:“你吓死我了。” “怎么就怪你了,巧合而已。”柴飞一笑肩膀也跟着抖。金梓杉懊恼地离开他,低着头不说话。 “这会知道害羞,当时你怎么不手下留情啊?”柴飞用牙签扎了颗奇异果肉塞进他嘴里,金梓杉羞愤吞下,酸酸甜甜的:“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害羞,还是没下狠手啊?”柴飞像是故意的。每次他内疚,柴飞都会像这样故意说些让他害羞的话。 金梓杉嘴上争不过他,一时气恼,便直接去堵他的嘴。可这次,他没有用牙齿,只学着柴飞往常的样子,轻轻撩动舌尖,让触碰里只剩柔软厮磨。这才是一个吻该有的样子。没有激烈起伏的呼吸,没有牙齿的磕碰,他们吻的细致又安静,直到头脑渐渐发晕。 “我下午要出去一下,你在家休息,不要打游戏……”金梓杉放开他的嘴唇,轻轻调整呼吸。 “去哪里?” “去看看金梓杨……” 宋晴晴自然是帮金梓杨安排了最好的治疗环境,安静舒适。那天的机场高价自杀事件也没有被大肆报道,这种负面新闻金俊一贯是花钱消灾。 金梓杉敲了敲走廊尽头的门,病房里寂静无声,他轻轻推开门,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金梓杨。少年望着窗外出神。走近发现窗子里是入夏的光景,花坛里乱糟糟地开着月季和三色堇,配着嫩绿枝叶颜色绚丽得要滴下来。 金梓杉坐到他背后,陪他安静呆了一会儿。起初,他们总这样呆在一起,谁也听不懂谁说什么,不过金梓杨并不在意,似乎只需要有个人陪着他便好。金梓杉笑笑,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弟弟从小就粘人,怎么会受得了一个人呆在国外呢。 “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想吃蛋包饭。还非要吃我做的。”金梓杉记得那时候电视里总在播数码宝贝。不知道是不是电视台因为付足了版权费,每到夏天一定要不停重播,当时的金梓杨看到八神太一回到现实世界帮妹妹做了一盘蛋包饭之后,也吵着要吃哥哥做的蛋包饭。 “有空回家做给你吃。”那时候的金梓杉什么都不会,可现在他会了。 金梓杨默默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不像之前那么疯狂绝望,是他很久没从少年眼中看到过的平静,不知是不是药物作用,金梓杨的脸上没什么明显表情,恹恹的。 “可能你不相信,爸妈大概也不信。但是我从来没恨过你,没恨过这个家的任何一个人。”金梓杉冲他坦诚一笑:“如果你觉得我抢了你的一些东西,那以后我可以慢慢补偿给你。”他永远都会记得,是那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胖子金梓杨教会了他识谱弹琴,找到了慰藉他人生的音乐。时至今日去计较是谁的错毫无意义。 第49章 “有病。”金梓杨也笑了,爬回床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闷闷地说:“谁稀罕。” 病会好的,每个人或多或少,心里都藏着不愿示人的隐疾。但他们都会被治愈的。 金梓杉拍拍床脚算作告别,一打开病房门就看到宋晴晴和金俊站在房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 “爸,妈。”他没有躲掉金俊的目光,坦坦荡荡与跟自己一般高的父亲对视:“你们陪他吧,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他。” 金俊一愣,看着他吊在胸前的手臂,宋晴晴红着眼圈问他:“梓杉,你胳膊不要紧吗?医生怎么说?要不要搬……” “妈,我真的没事,过几天就好了,脱臼了而已。”他拍拍宋晴晴的肩,让过两人。 回去的路上,他坐在出租车的后座,降下了窗子。傍晚已经感受得到夏季的潮湿了,司机不停从后视镜里瞄他,他装作没看到带着善意的好奇,让人看了个够。 临下车,司机问他:“小伙子你是不是明星啊?” 金梓杨摇摇头:“还不是。” 一个星期之后,柴飞在群里说要正常回店里上班。前一晚金梓杉把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一寸一寸检查了个遍,确认人没有问题了:“那你下午早点下班,不要一直等到关门。” “哪就那么脆弱了。”柴飞有点无奈。 “不行……”金梓杉把人按在枕头里卡住腰身:“那不然你早上不要去,多睡一会再起床。” “不可以,东西都要早上做。”柴飞挣扎着要起身:“我没问题的。你让开,我去洗个澡。” “我有问题。我胆子小,你不要吓我。”别的事情都可以妥协,但想到他的身体,金梓杉实在心有余悸。他干脆耍起了赖:“你不答应我只能陪你待在家里,我们俩哪里都不要去了。” “行行行,我每天三点钟就下班可以吧。”柴飞叹了口气:“我不也是想跟你多待会儿么。” 金梓杉一愣,手上松了点劲儿。 柴飞看他脸色变了:“又害羞?你……”他屈膝顶了顶金梓杉不可描述的变化:“还不让开?” 金梓杉被刺激的倒抽一口气,忙翻身下床。他深呼吸了几次,想一个人去客厅冷静一下。 “去哪里……”柴飞拽住他胳膊肘:“进来吧,一起洗澡。” “别了吧。”金梓杉避开他的目光:“我自己来。” 虽然柴飞犯病可以算是个巧合,可金梓杉依旧觉得自己占了主因,至少也是导火索。对于情事,他食髓知味跃跃欲试,可一想到对方因此受伤生病,他心里又有个没解开的疙瘩。 柴飞像是铁了心,硬将他拖进浴室。 “别胡思乱想。”他蜷起手指敲敲金梓杉的额头:“相信我。” 热气氤氲开的时候,柴飞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他仰头在金梓杉耳边问:“舒服么。” 柴飞的手很光滑,金梓杉在高温中,在极致享受中有些缺氧。他转身将柴飞压在已经被水冲热的瓷砖上打断了教学,他如法炮制,认真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他将刚恢复了一半的右手握上被蒸的发红的侧腰,在柴飞阵阵战栗中压低声音说:“我发现,皮肤粗糙一点好像比较舒服。”柴飞的眼神几乎溃散掉,金梓杉眼睛眨也舍不得眨,借着灯光看着那张潮红的脸,颤抖的唇,上下滚动的喉结。跟那日失控的狂野大不同,没有谁难过,没有谁疼痛,有的只是快感。 顾虑到柴飞的病才好,他们到底没做到最后。吹干了头发,他从柴飞的衣柜里翻了一套自己的睡衣换上。这几天他陆陆续续将日用品转移了过来。 “晚安,金先生。”柴飞忽然开口。 金梓杉心中一热,转身刚想开口,发现柴飞正对着门口的金平糖挥挥手。 一大早,金梓杉被电话惊醒,金俊电话里问他哪天有空去看看金梓杨。 “我都可以。”他有些没有实感。 “那今天下午吧,我在医院等你。”金俊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口气。 生平第一次,金俊亲自打电话给他。金梓杉捏着手机愣了半晌。 第45章 龙卷风蛋包饭 金梓杉爬起来穿衣服,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半。 金俊为了金梓杨的事情短时间内第二次从剧组赶了回来,叫他叫得着急,看情形是马上又要离开。 “怎么了?”柴飞也醒了,看到他在床边发呆跟着一起坐了起来。 “金……我,我爸的电话,让我下午2点去见他。”金梓杉还是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叫金俊爸爸。对他来说,那个男人太过遥远冰冷,可前些天在病房门前,影帝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去医院的样子和普通人也并无二致。时隔几个月的见面,金梓杉几乎要忘了上次见他时的情形,他相信对方也是一样,他们总相互逃避着。 “不想去?”柴飞捋了一把他的后脑勺,起身穿衣服。 “没有。约在医院了,顺便去看看金梓杨。”金梓杉起身洗漱,柴飞所有的洗护用品都没什么香精味。洗手池下的盒子里是备用的囤货,几排一模一样的棕色或白色包装站在一起很壮观。 “屯这么多,不会用腻吗?”他问柴飞。 “试了很多种类,留下的都是金先生喜欢的味道。不然它总要发脾气,到处捣乱。” “商量个事儿……”金梓杉吐了一嘴牙膏泡沫漱了漱口:“你能别叫它金先生了么。” 柴飞头都没抬慢吞吞穿上船袜:“不是你喜欢这么叫它的?” 金梓杉走到床边,蹲下抱住他的腰,脸蹭了蹭他单薄却温热的身体:“现在不喜欢了。” 对方揉揉他的脑袋:“好啊,金先生。” 柴飞换上夏装,纯白色t恤,深蓝色九分休闲裤,宽松的裤腿空荡荡的露出极细的脚踝,隐隐看得到肤色还不是很均匀。金梓杉盯着看了一会儿,褪了红的出血点仔细看还是有些印记。 “为什么不穿长裤?”他问柴飞:“不怕被看到吗?” “怕什么?很丑吗……”柴飞定定看他,目光平静如水。 “不丑。”金梓杉笑笑。他爱死柴飞这个爱谁谁的样子。 他陪柴飞一早去了店里,有了帮厨,效率不可同日而语,看多了,金梓杉现在几乎不用提醒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把最后一炉芝士塔送进了烤箱,他帮柴飞搬了个凳子放到厨房里:“教我做蛋包饭好不好。” 柴飞点点头:“不过也没什么特别,随便找个食谱就是了……” “我看过了,有个问题。”金梓杉便从冰箱取食材边问:“番茄酱是蛋包饭的灵魂,可金梓杨那小子不爱吃酸,沙拉里的小番茄他都挑掉不吃的。我试过的蛋包饭都挺酸的,番茄酱味道的炒饭,再加上蛋皮外的番茄酱料,他肯定受不了。” “那为什么要做蛋包饭?”柴飞挑了挑眉毛:“你自己也说了,番茄味是蛋包饭的灵魂。” “你看过数码宝贝么。”金梓杉将翠绿的豌豆从豆荚里剥到小碗里,开了一罐甜玉米,鸡腿肉改刀切细丁装盘备用。 “小时候看过。”柴飞歪歪头:“那时候还没有金梓杨吧?你也还……”他忽然住了口。 “嗯,我还在孤儿院。”不知怎么,孤儿院这些事好像自从对柴飞说出了口,就真的变成普通的过往,不再尖锐,也不再让人难以启齿:“后来,电视台每年夏天都要重播。那时候金俊和宋晴晴不太爱回家,都想方设法泡在剧组,尽量少面对彼此。家里除了保姆阿姨就只有我跟金梓杨。他那时候看不太懂,但看到动画里哥哥给妹妹做蛋包饭不知道怎么了就特别羡慕,缠着我给他做。”金梓杨小时候的性子像个小姑娘,干净漂亮乖巧胆小。央求了几次无果后,他便不再提。其实仔细想想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包括他不想去美国,提了几次没人理会,也就此作罢了。这些年,金梓杨活成了父母的骄傲,活成了众人期待艳羡的样子,也渐渐没了自己。他和金梓杨,甚至是金俊和宋晴晴,都被往事困在的原地。 “想什么呢。”柴飞起身敲了敲他的额头。 “想,如果我没遇到你,还需要多久才能活过来。”金梓杉翻找到橄榄油的罐子,手却被柴飞握住了。 “你本来就活着,活得好好的。也不需要依托于谁的肯定活着。”柴飞拿了椰子油给他:“用这个。” “不是的。之前,我总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今天和明天,没什么区别。”金梓杉接过玻璃瓶,用力拧开,椰子的味道浓郁香甜。 “人生原本也没什么意义。那些执意寻求意义的人通常都过不好这一生。”柴飞握着他的手,帮他舀了两勺透明的椰子油到小碗中待用:“你的眼前就是你人生的意义。认认真真做好这锅饭,再认认真真吃掉,就是人生的意义。” 金梓杉推开了食材,双手一撑柴飞的肋骨,直接将人放到金属流理台上,没想到柴飞像条鱼似得一个挺身滑了下来:“不行。太脏了!”他推开金梓杉,将消毒喷雾喷在了拭布上,仔仔细细擦干净了自己裤子刚刚碰到的地方,边边角角也没放过。金梓杉哭笑不得:“不至于吧……” 第50章 柴飞一本正经:“这个厨房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持干净。” “好。”看着他把抹布扔进水池,金梓杉才动手揽过他:“那我们哪里都不碰。”说完便低下了头。浓郁的椰香也不及这一寸柔软的味道,车厘子,淡奶油,蜂蜜。金梓杉的味蕾和嗅觉一向敏锐,早上柴飞试吃了什么,他依旧尝得出。 “飞哥来了是吗!!!飞哥我好……卧擦……”陈希大吼着拉开了厨房门,身后便是于朵。 柴飞听到脚步声响的时候便轻轻推了他,金梓杉说不上是什么心理,没松胳膊也不想松口,直到厨房拉门猛地打开,又更猛地合拢,门框都跟着抖了抖,他才心满意足放开了人。柴飞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无奈,像在嫌他幼稚。 “朵朵……”陈希一副三观尽碎的呆滞样子看着于朵淡定摆开桌椅:“是不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怎么了?”于朵脸上的笑意毫不收敛:“所以说你们这些直男傻透了。” “你看到了吗!你刚刚看到了吗!”像发现了新大陆,陈希蹭得一下子蹿到于朵跟前:“卧槽你看到了吗!他们!” “没看到,非礼勿视。”于朵打开餐厅的后门,芝麻卷它们几个挤了进来。兴许是几天没见到柴飞,几条狗争先恐后往吧台的位置冲过去,两个人四只手根本拦不住。 厨房门被挠得沙沙响,金梓杉开了个门缝挤出去,一把抱起了个头最大的松露小姐走出吧台:“朵朵姐早。” “早啊。飞哥的身体好些了吗?”于朵翻着ipad调整今日菜单。 “嗯。差不多了。等下我要出去一趟,三点如果还没回来,你帮我催他回家休息可以吗。”金梓杉将几十斤的巨型贵宾放到沙发里。 “行啊。”于朵怀里抱着金平糖揉搓着:“你们忙吧,外面有我和陈希。”她冲金梓杉眨眨眼。 回到厨房,柴飞的手正划过冰箱里一排纸盒:“用这个吧。”他取了一盒厚奶油。金梓杉将浓稠的厚奶油磕到碗中,与番茄酱一比一调和,撒了一小勺咖喱粉拌匀尝了尝,酸味很好的被奶油味中和,番茄的味道变得柔和许多,咖喱又给了酱料若有若无的辛香刺激,意外开胃。 在柴飞的指导下,他将微辣的白洋葱切得细碎,用椰子油翻炒糖化,加入了提前煎到断生的鸡腿肉细丁,下豌豆玉米和调好的酱料,迅速翻版均匀,还炫技似得颠了颠锅。 “现在的蛋包饭比较流行熟到刚凝固就好,鸡蛋的口感更软嫩。”柴飞说着,要亲自上手。 “我来。”金梓杉坚持:“就是可能要浪费几个蛋……” 柴飞的手停在半空中,立即调转了方向抱回胸前:“好,你来。”他似乎明白了金梓杉的用意。 两勺椰子油烧热,将火力调至最小,打散的蛋液渐渐凝固,柴飞递给他一双加长的筷子:“往一个方向慢慢搅拌。”柴飞覆住了他的手背,带着他从中央处将还未完全凝固的蛋饼旋转出了龙卷风的纹路,表面还留有一层浓稠的金黄色流动蛋液的时候便出了锅。 “这样就可以了?可,还没熟透……”金梓杉看着柴飞麻利地将带着螺旋纹路的蛋饼盖在炒饭外层,装进了保温盒。 “还有余温。焖在保温盒里会渐渐凝固,吃的时候再打开就是刚好的口感。”柴飞将盒子帮他放到了纸袋中:“做酱汁吧。分装到小盒子里,让他自己浇。” 咖喱番茄牛奶酱料熬到浓稠,倒进了一次性塑料小盒,一起装进了纸袋。金梓杉看了看时间,叫了车准备去医院。 “三点钟如果我没回来,你要按时回家休息。”临走他再三叮嘱柴飞。 “知道了。去吧。”柴飞没有送他到门口,留在了厨房里。 金梓杉跟金俊约的是下午,没具体说几点。他刻意提前给金梓杨带了午餐,没成想病房里金俊跟宋晴晴都在。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宋晴晴带了七八个餐盒刚摆上桌。清蒸星斑,人参花胶鸡汤,百合虾球…… “梓,梓杉来了啊……你爸爸真是的,还说你下午才来,这,午饭吃了吗?” “我不想吃。”金梓杨瞥了门口的哥哥一眼,把面前的白饭往旁边一推:“不饿。” 金梓杉把纸袋搁在了少年面前:“不知道爸妈也在……只做了你一个人的份量。” 金梓杨一怔,撕开纸袋,打开了餐盒,香味四散在病房里,果然,原本还在流动的蛋液这会儿凝固的刚刚好,嫩到一推餐盒金黄的表层也跟着抖了抖。 “蛋包饭,那个透明小盒子里是酱料,淋上吃就可以。”他大方坐到了金梓杨对面,金俊跟宋晴晴的中间。 金梓杨沉默了很久,放弃了名贵的食材捧起蛋包饭,接过宋晴晴递给他的勺子吃起来。嘴上说了句还可以,可一勺一勺他将脸颊塞得鼓鼓的。 这依旧是一顿悄无声息的聚餐,像在金家的大房子里一样,可他吃地却比任何一餐饭都坦然。 第46章 公路片 饭后,金俊跟他提了这次叫他来的主要目的。 金俊正在拍一部喜剧电影,导演是跟他合作了二十年的老搭档,每隔两三年都会上一部叫作的贺岁片。今年原本是打算用当红流量跟金俊搭戏父子,主演撑质感,流量撑票房。结果临开机小鲜肉的经纪公司忽然加码,要增加戏份,还要跟金俊同番位不愿做男配。导演主创自然是不吃绑架这一套,临时决定换人。 金俊的语气听不出好恶,金梓杉不确定他对此是什么态度:“戏份不少。公路片,很辛苦。秦导跟我说最近你挺火的,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试试看。你要是接不了也不用有压力,我们再找别人就是。” 火还谈不上,不过上个月跑宣传录制的综艺陆陆续续在各个平台播了,薛晓多半时候不在,金梓杉的运动神经很好,外形又得天独厚,几乎独占了大半话题。不过他很清楚这些热度都是一时的,机会转瞬即逝。 “可以。”金梓杉几乎没有犹豫。金俊不会因为人情就接烂片败了自己多年积累的口碑,所以剧本方面丝毫不需要质疑。不管这是不是金俊因为自己为救金梓杨受伤想补偿他,机会就是机会,没什么好避讳的。 “你那个毛病……”金俊有些意外他答应得这么干脆:“虽说破例,但也要试镜,毕竟这门也不是单开给你一个人的,导演不会顾及我的面子,只看适不适合。” “我会尽力。”他问清楚了档期和试镜时间,看看日子也没剩几天了。 离开医院没多久金梓杉便收到了试镜剧本,以及金俊的完整版剧本。 按道理说,没有定角色他是看不到完整剧本的。 故事很简单,金俊饰演的父亲在18岁高中毕业时去国外旅行打工,认识了长居当地的abc女孩,两个年轻人相爱,过了短暂却一生难忘的时光后各奔东西。父亲回国后成为了一名摄影师,打拼事业奔走半生一直没有成家,在40岁这一年身边人都有了家庭儿女,他倍感孤独之时忽然得知自己年少时在异国他乡糊里糊涂留下了个儿子。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子联络自己的时候,他怀疑,紧张,兴奋又有点排斥。儿子只是想认识一下自己的亲生父亲,希望父亲能陪自己进行半个月的大学毕业旅行,而父亲一半愧疚一半好奇不好推诿。两人在路上遇到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人事,有碰撞,有摩擦,有争吵,有分道扬镳。他们发现没有共同生活的父子连邻居都不如,也发现了因为血缘产生的莫名其妙的相似,比如喜欢吃凤爪的掌心肉,喜欢听着竖琴音频睡觉,喜欢去不同的地方旅行。故事的最后两人最终接纳谅解了对方,回归了各自的生活轨迹,并决定每年拿出半个月跟对方一起探索一处新地图,做一对忘年朋友。 整部片子都以父亲的视角展现,用诙谐幽默的喜剧形式探讨了东西方亲子关系的差异,情感才是人与人之间的纽带而不仅仅是亲缘关系。 “你怎么……这么早……”柴飞拎着金平糖一开门就看到金梓杉坐在客厅里看剧本。 金梓杉戳了一下手机屏幕,四点半了。 “怎么没跟你弟弟多呆一会儿。”柴飞打开了宠物箱,金平糖踱着步子靠近,躺在金梓杉的脚边。 “说好三点下班的。”金梓杉有点怨念地看着柴飞。 “店里出了点事没走开。”柴飞换好衣服坐到他旁边倒是半点不心虚。 “出事?出什么事了?严重吗?”金梓杉吓了一跳,把人拉到面前仔仔细细检查一番,柴飞也不挣扎,随他摆弄。 “有记者过来。”柴飞慢吞吞地说:“说是视频网站来取材的,赵嘉那个选秀节目,好像下个月初录制就结束了,让他们随便拍了点素材。” 淘汰了两轮过后,赵嘉依然存活,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她们那个节目每播一期,都会在热搜上挂几个话题,当然也少不了喜闻乐见的明争暗撕。其实大部分是导演组剪辑的功劳,制造冲突引导话题,可年纪小的粉丝们就是会被牵着鼻子走,心疼自家小姐姐疼到睡不着觉,骂对家也骂的毫无理智和公平可言。 第51章 赵嘉在节目里走了反差路线,外形看起来漂亮有气质,可一张嘴却无比犀利。喜欢的会说女神真性情,讨厌的会觉得她自负情商低。金梓杉随便看了两段剪辑过的视频,还真挺本色的。赵嘉原本就开朗热心又实在。经过了几期节目,赵嘉的微博粉丝眼瞅着从百万飙升到上千万,现在她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会招来粉丝和营销号的强烈反响。不知道这是不是甲方们想要的效果,节目结束便有分晓。 “想什么呢?”柴飞见他发呆,起身去倒了杯茶。 “没什么。不知道这节目带来的流量对她来说是好是坏。”金梓杉拢了拢剧本。 “走着看吧,谁的路还不是边走边看。”柴飞从竹编篮里取了只巴掌大的小南瓜洗净去皮。 “这么早,做什么?”金梓杉收拾干净了茶几也跟到厨房。最近频繁下厨,他似乎也找到了些厨房里的乐趣。 “南瓜粥。饭前喝一碗。最近你总喝冰的吧?”柴飞操着刀,看不仔细动作只见翻了几下手腕,就削下一层皮,只剩了橙色的南瓜肉,滚刀切块,入笼蒸熟:“你年纪小贪嘴不注意,过两年就知道厉害了。20岁的人50岁的胃。” 蒸软的南瓜打成泥,加一勺糯米粉和两勺蜂蜜一碗清水拌匀,入锅烧开就是一碗简简单单的蜂蜜南瓜粥。温和香甜,入口顺滑,暖胃。 “你不能再这么喂我了。最近我要戒掉主食。”金梓杉叹了口气,大荧幕比小荧幕的放大效应更明显,他在现实中偏瘦,在电视屏幕里算修长匀称,但上了大荧幕大概也只能说不算胖。那些在电影里看着身材窈窕的人其实在生活中都是极瘦的。尽管还没有试镜,但他也要提前做准备。 “为什么?你要减肥?”柴飞不可置信地捏了捏他的侧腰,除去紧实的肌肉,几乎只有薄薄一层皮:“本来就没什么东西还减?网上被骂了?” “不是。我可能有机会拍电影了。”金梓杉把他的手握到手心里细细摩挲:“跟我爸合作搭戏……” 柴飞一愣:“你……怕他吗?” 金梓杉摇摇头:“不是那种怕。其实这些年他也只是对我很冷淡而已。他确实算不上个好父亲,可我也不见得就是个好儿子了。如果我当年胆子不要那么小,主动一点,可能他也不会那么排斥我了。感情是双方面的,他那样一个众星捧月的人,接我回去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这怎么怪你。”柴飞看着他的眼睛里都是心疼。 金梓杉抱紧他:“其实金俊也没什么错。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我,当时也没人知道我是亲生的,我们所有人都是无辜的。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人都在彼此拖累,没有一个人真正从痛苦中走出来,还累及金梓杨,他才十几岁就病的这样严重,身为家人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良久,柴飞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能这样想很好。” “你不是说过吗,连我自己都不接受自己,谁会接受我。”金梓杉松开胳膊:“以为自己要死了才发现那么不甘心,我还有很多想要的东西,以后我会一件一件找回来。” “原本晚上要做粉蒸排骨的。”柴飞话锋一转。金梓杉总也改不了想太多的毛病,柴飞每次都会适时打断。 “……少,少吃一点主食也可以,吃完我多运动一会儿……”金梓杉眼角瞄到了柴飞扔在流理台上的袋子里有一排嫩红新鲜的小肋排。 试镜的过程很快,不知道是经过了镜头半年的锤炼习惯了,还是经历了生死自己真正走出了心理阴影,面对着镜头他有些紧张,却可以保持状态,中规中矩。这算是这几年他最成功的一场试镜了,内心不免有些雀跃。 三天过后,他正式进组。金俊大部分戏份已经拍完,只剩下跟他的对手戏和群戏。金梓杉的角色临时换人算是最晚进组,留给他适应的时间不多,第二天一大早便被拉到镜头前。 他果然还是怕金俊的,并非是对父亲的惧怕,而是对业界大前辈的敬畏。三十年的戏骨不是靠彩虹屁吹出来的,导演一声action,金俊只需要一瞬间便立即切换状态,而金梓杉却频频失误。电影和偶像剧不同,导演对细节的要求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一整天下来进度缓慢,全组的人都耗着,金梓杉自己也有点着急。 “停一下。”金俊主动喊了卡:“我让助理买了冷饮放在那边了,大伙都去休息休息。” 电影太不一样了。金梓杉只跟流量和年轻演员对过戏,这股意义不明的压迫感和引导性他是第一次从对手演员的身上体验到,他根本接不住金俊的戏。 “紧张了?功课没做好,今天晚上把人物小传写一写。真正进入角色就没那么紧张了。”金俊对他没有比其他人苛刻,也没比其他人热情。对于年轻演员的请教他向来是来者不拒,从不吝啬分享经验:“拿不准的问导演,问我都行。来这就别想别的,把戏演好。” “好。”演好喜剧很难,目的是自然入戏,让观众合理发笑,而不是单纯的夸张扮丑刻意去取悦逢迎。 “明天下午拍一组官宣照吧。”收工之后导演说。 宣传照其实拍过一次,可临时换人,过去那版也作废不能用。 “梓杉第一次拍电影吧,长得跟你当年真像。就嘴巴像晴晴。哎,一转眼都这么久了。”秦导六十多岁,风吹日晒,皮肤黝黑一笑起来遍布皱纹,但精神状态却很饱满。 父子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哎对,有点感觉了。梓杉,你在戏里跟父亲关系很生疏,前期有点想尽力博取好感,可因为不熟,父子俩时常驴唇不对马嘴,就刚刚你们那个莫名其妙有点尴尬的气氛,抓得很不错。” …… 金梓杉讪讪,不知该怎么解释。不过这个感觉倒是不难……本色出演就可以。 第47章 父子 剧组的伙食不错,就是吃饭没点。谁都不例外,不可能一镜拍到一半大家先解散吃个饭再接着拍。多数时候,都只能见缝插针垫两口轻食零嘴什么的。像金梓杉这种入戏困难户一旦进入状态巴不得全世界都不要有人饿,能多拍尽量多拍几条。 公路片,少不得追车追人跑全场,下了戏基本累得一点食欲都没有,随便喝杯酸奶作罢。才半个多月,金梓杉就瘦了一圈,每天洗完澡瘫在床上都后悔走之前没能敞开吃几顿饱的。 “这一条再来一次,我们这个人追公交车递东西是一镜到底,吊臂注意速度。父子俩别只顾着跑,儿子都奔出境了,梓杉掌握着点距离。”导演拍了拍还蹲在地上喘的金梓杉:“来,稍微休息一下再来一条。” 这场戏是父子俩把装着钱和证件的手提包忘在了车上,他们都以为对方会拿。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他们追着公交车跑了大半站路,才有一个好心人帮他们把东西从车窗扔出来。 “好。”金梓杉不得不佩服金俊,50多岁的人了,体力比起年轻人毫不逊色,连跑3,4条甚至不怎么喘。他为了保持最佳上镜的状态,每天雷打不动四点钟起床晨跑一小时消除水肿,几乎不摄入任何游离糖分,剧组买的奶茶和酸奶他从来不碰,饮料只喝白开水,茶和咖啡只偶尔用作夜晚拍摄的提神用品。每一镜拍完,他都要走到导演椅旁盯着监视器看重放,偶尔叫金梓杉过去一起看,圈圈点点他的动作神态。 这半个多月的剧组生活几乎是父子俩这些年来最近的距离了,他们似乎都在观察对方,不动声色却难掩好奇。几次不经意的目光碰撞,两人都默默移开视线默契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金梓杉很好的抓住了这些瞬间的感觉带入到角色中,成效意外显著,导演都时常夸赞。人物小传完善了2,3版金俊才勉强点了点头:“你要无中生有从零开始创造一个人物,必须要丰富那些剧本上没写出来的细节,自己现有信念感。不然观众记住的只会是个脸谱化的标签。” 电影的台词比起电视剧要少很多,台词间隙的留白里,金梓杉明白了那些细节的重要之处,他不至于肢体僵硬地站在画面里不知所措。电影镜头复杂多变,不会像电视剧那样大部分时间固定机位套路化拍摄,给演员的发挥空间也更大。 “来,准备了。”父子俩穿着相同的白色t恤再次准备起跑。 跑完最后一条,一天的拍摄也告一段落。车刚停到酒店门口,就看到宋晴晴和金梓杨站在台阶旁边等待。 金俊头一个下车,直奔母子,金梓杉略一思索也跟了过去。走到近前,金俊也没说出什么,只淡淡道了句:“来了。”既听不出期待,也没什么惊喜。从前,金梓杉觉得他生性骄傲冷漠,可一起拍戏的时候,他发现金俊在与别人相谈甚欢时,或是拍摄效果出乎意料时,也怎么动声色,只是有个侧头整理衣领的小动作。刚刚影帝在车窗里看到金梓杨母子的时候下意识捏了捏衣领,说完那句不冷不热的“来了”之后,又重复了一次。 第52章 他们一家四口在酒店餐厅里吃了一餐简单的晚饭,放了筷子,金俊才简单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况。金梓杉难得10点之前可以休息,这几周除了每天问早安,他连句整话都没跟柴飞说过。 “爸,妈,我先上去洗个澡。你们慢慢坐。”金梓杉有自己的标间,跟金俊的套房不在同一楼层。 “不坐了,回房间再说吧,有人在用手机偷拍。”金俊不动声色,眼神像雷达似的在周围几张桌子转了一圈,金梓杉压根没注意到那些装作自拍和聊天的手机镜头。他们一起进了电梯,中途他一个人下了电梯,看着金属门缓缓合拢,转身三步并两步冲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拨通了柴飞的电话。 “嗯?这么早?” 柴飞一开口,他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最近脑子里的弦每天都绷紧着,下了戏几乎不能思考:“嗯,今天收工早。可能是因为导演知道有家属来探班提前安排好了吧。”好像有很久没听到柴飞的声音了,乍然听见他忍不住问道:“我进组多久了?” “刚好20天。”柴飞脱口而出。 “才20天吗,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金梓杉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紧接着,柴飞发来了视频请求,他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接了起来:“我跑了一天还没洗澡……”他忽然不想让柴飞看到他不够干净好看的样子。 “啧,哪里来的偶像包袱啊,自信一点好吗,学~长。”柴飞出现在画面里,他侧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金平糖枕着他的胳膊跟他窝在一起,毛茸茸的大脸挡住了半个屏幕。 “啊……”他习惯了那些小姑娘叫他学长,但柴飞毫无征兆拖长的尾音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心跳哐当就撞在前胸上,立刻红了脸。他原以为柴飞又要笑他容易害羞,可对方盯着他的脸半晌没动静。柴飞忽然推开猫咪坐直了身体问:“你们剧组不给饭吃么?怎么瘦成这样?” 金梓杉看了看右上角小画框里自己的脸,似乎是比来的时候瘦了一圈。 “不是不给饭,是没空吃饭,而且天太热了,从早拍到晚也没什么食欲。”看到柴飞眉毛拧起来他赶紧补充:“但是我时不时去拿一块三明治什么的。组里的前辈也都挺照顾我的,有什么零食也都塞给我一点。” “重油重糖的零食也少吃……你刚刚说有家属探班?你妈妈也去了?”柴飞问。 “嗯,说是家属探班,其实就来了她和金梓杨。除了金俊,其他家属哪有这个面子。” “不也是你家属么,大明星。”柴飞浅浅一笑。 没看到人的时候,金梓杉只在睡前偶尔想起柴飞,想他在干嘛,有没有按时休息,是不是被陈希缠住问这问那,又做了什么犒劳自己的胃。 现在见到了,才20天的分别像是过了一整年那么久,想念几乎要抑制不住:“我好想你。”拍戏的疲惫,陌生环境的压力一股脑涌上来,金梓杉平时不觉得自己这么脆弱,可看到屏幕里那张脸他就是忍不住泛委屈泛矫情。他紧紧盯着时不时卡顿一下的画面,下意识的抿起了嘴巴。 “……你,别这样……”柴飞忽然侧了侧脸。金梓杉惊奇地发现,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可他的耳朵红了。柴飞一向不会因为一句我想你害羞,金梓杉一时间脑子有些打结,只听到柴飞清了清嗓子,小声说了句:“咳,这么大人了,别卖萌。离屏幕远点。” 金梓杉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他卖萌,而且柴飞的反应怎么看都有点欲盖弥彰。 “飞哥?你干嘛不看我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他喊出许久不见的称呼,心里有了些猜测。 果然,柴飞啪得一声把手机屏幕扣在了茶几上。金梓杉的屏幕黑掉,听到柴飞长叹一口气的声音他忽然理解了为何每次他害羞的时候对方都忍不住要逗他。 “好了,不逗你了。”他说:“让我再看一会儿吧,你差不多该休息了。” “你酒店的房间号给我一下。”柴飞如他所愿,将手机又拿回手里正对着自己的脸。 没隔几天,金梓杉收到了封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打开来都是吃的,有松软的蜂蜜核桃厚切吐司,有综合果干和燕麦,还有个画了一圈柴犬的小瓷碗。 ——东西收到了。 他立即给柴飞发了消息。 ——先把面包吃掉,保质期很短。 柴飞回复他。 六月初,金梓杉明显感觉到片场附近蹲点的媒体增加了。似乎还都是冲着他来的。 拍戏期间他除了跟柴飞简单说几句,几乎没什么精力上网。他打开微博发现自己那个连认证都没有的账号粉丝激增百万,私信箱几乎爆炸,收到的@更是看不完。他无奈关闭了私信,几乎每刷新一次页面粉丝数量都在增长。 那部校园剧开始播了。时间过得太快,高考都要结束了,正值夏季黄金档。 他在剧的官博下随便翻了翻,从上周开始,周播6集。前期他的戏份不少,40集连续剧,他差不多在25,6集的时候才下线。评论区里提到他的言论几乎一边倒,根本没人注意到演技,清一色吹颜值。#国民学长金梓杉#的话题又重回热搜,连带着他跟赵嘉的cp也一起火了起来。 他忽然想到赵嘉的选秀好像刚刚结束了,随便翻一翻便有最后的成团名单。 没有赵嘉。 他点开赵嘉的微博主页,挂在置顶的,是一条新剧官宣,日期时间正是上周末,选秀成团夜。 古装一番大女主,宣传照里的赵嘉一席红色唐制圆领袍,似乎是个女官。 选在这个时间点官宣,估计公司也是打好谱最后蹭一下选秀节目的热度。赵嘉虽然没能成团,但她一个演员在节目里跟一群唱跳选手竞争,硬生生挺到了最后一轮,凭借出色的表现吸引了大批死忠粉,证明了自己的市场价值。毫无疑问,公司会借着这场东风锦上添花。 算是这几个月的苦没有白吃。金梓杉迅速发了条祝贺的信息给她,又赶紧发消息给柴飞让他注意安全,他跟赵嘉在店里打工的事可不是什么秘密,估计店里要有不小的麻烦。 第48章 杀青 杀青前的最后两场戏是父子俩在机场的初遇与告别,为了节省拍摄成本,通常同一场景的戏会安排在一起拍摄。 两场都是重头戏,加起来统共没有两页纸,却是一个故事最重要的开头与结束。为了不影响机场的正常运行,他们午夜开拍,赶在机场清晨重新营业之前,有五个小时时间。如果完不成,就要等到明天的同一时段。原本空无一人的候机厅被群演塞得满满当当,从空姐,地勤到乘客。 结尾的情绪虽然复杂一些,但相对好把握。金梓杉顺理成章延续了之前拍完的部分,很快抓到了状态,而这个状态正是两个月以来与金俊几乎没有距离的相处,对戏得来的。说实话金俊对他的态度没什么特别的转变,与其说是父亲对儿子的关心不如说是前辈对后辈的关照。他们很少就电影拍摄之外的内容进行交流,就像剧中父亲的经典台词: “我,没有准备好去做谁的父亲。从没人教过我怎么去养育一个孩子,怎么做个合格的父亲。虽然这么说很不负责任,但血缘关系对我来说像是一种绑架,不只是对我,我觉得对身边的很多人,无论是父母还是子女来说都太沉重了,大部分人似乎只是因为到了年纪就做了这件事,却没的后悔。看过了那些狼狈的我选择不要结婚,不要小孩。可你忽然就出现了,我觉得自己很无辜,但我知道你更无辜,没人问过你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没人问过你想不想做我这种人的儿子。” 那是父子俩在一连串的矛盾,激烈的争吵,分道扬镳后又冰释前嫌的桥段,他们人坐在廉价旅店的屋顶共饮,父亲率先迈出了和解的第一步。金俊的演技太逼真,金梓杉一时间难以分辨这究竟是入戏,还是真实的金俊在为自己辩解。他从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天起,就不曾正视过这双跟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可现在他长大了,他们一样高,他不需要鼓足勇气仰起头就能看到男人的脸了,他也已经决定不再画地为牢,认认真真接受自己接受生活。 “那,我们就不要做父子,不要给对方那么大的压力。做朋友挺好的,至少我的朋友都很喜欢我。可能,你以后也会喜欢我。”这句台词是剧中儿子对父亲说的,也是金梓杉对金俊说的。既然我们改变不了过去,改变不了既定的关系,那就和解吧,找一个两个人都能接受的方式相处,结束无休无止的逃避,我们都不必强迫自己,做偶尔有联系的朋友就很好。 机场灯火通明,金梓杉面对着镜头,镜头后面站着黑压压一群工作人员,收音,灯光,摄影,金俊站在他面前,穿着卫衣牛仔裤,背上背着器材包,剧中的父亲有着不惑之年不该有的风流,而金俊也的确没有一个父亲的感觉。 “下次可以带你去露营,我用便携炉灶煮面很棒的。” 对儿子说完这句台词,父亲先行告别过关。 第53章 最后的镜头是金俊在入关口发现父子俩的登机牌拿反了,又仓皇追出去找儿子的狼狈身影。 “卡!”导演盯着监视器一脸轻松:“过了。准备下一镜。最后一镜了啊!” 趁两个人换妆造的空挡,导演走到他们身边问:“怎么样啊梓杉,还记得初见时候的感觉么?” 金梓杉无奈一笑:“有点记不得了。”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这将是他走上大荧幕的第一个镜头,这样一想初进组的紧张感又卷土重来。他看了一眼金俊,做妆造的时候,影帝总是在闭目养神。金梓杉刚刚移开视线,就发觉金俊在偷偷打量他,他看回去,男人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目光着实不自然。金梓杉一愣,明白对方是在帮他感觉。 “我,大概是你爸……”金俊的目光上下游移,看得金梓杉一阵不自在,硬着头皮接了一句:“……初,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爸。”准备卓有成效,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可导演却没喊停。两人就保持着尴尬的状态走完了这一镜,金梓杉度秒如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导演一声卡,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挺好的,这么处理。”导演看了一遍回放也忍不住捧腹:“恭喜杀青。” 有工作人员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花束塞到金俊怀里:“恭喜杀青!辛苦了!” 金俊镇定自若将花塞给金梓杉,拍了拍他后背:“跟大家道谢。” 金梓杉忙给工作人员和导演分别鞠躬致谢,听着虎父无犬子之类的恭维和掌声一并响起,他惊奇地发现金俊两只手开始下意识地整理原本就很平整的卫衣衣领。 1 “经纪公司的事你自己有安排么。”杀青宴结束,金俊在回去的车上问道。 “还没有。”没有经纪公司有合作意向,金梓杉猜想是金俊的缘故。圈内人随便查一下也知道他跟金俊的关系,而金俊有自己的公司,按道理说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外签的必要。 “有空可以跟你妈商量商量。主要看你自己,要不要走这行。”几辆出租车停在宾馆大门口,同行人喝得东倒西歪,但金俊只是浅尝辄止,他从不在这种场合喝醉。原本金梓杉觉得这个人有点虚伪,可进了圈子才知道一次是虚伪,三十年如一日的虚伪叫做克己自律。做父亲,他不及格。但做演员,满分是多少他就有多少。 “好。回去我跟妈商量。爸你早点休息。我一会儿的飞机。” “……嗯?....嗯。”金俊并没有多问。 金梓杉在几个小时之前才定了机票,明天是柴飞的生日。他回到房间用最快的速度将东西一股脑堆进行李箱,坐在箱盖上硬生生扣住了锁。打开门就看到金俊的司机站在门口:“金老师说您着急去机场,让我送一下。” 最后一班红眼落地,他迫不及待冲到接驳点找到了起飞前定好的专车。托杀青戏顺利的福他才得以提前离组,他看着手机的时间,拖着行李箱跑进了小区,几乎踏着十二点的表按响了楼下的门禁铃,在躁动不安的心跳中等待了许久,柴飞的声音才传出来。 “生日快乐。”金梓杉第一次做这种事,像那些看过的爱情片里,恨不能掐着秒表跟一个人说生日快乐,根本来不及找门禁卡开门来不及等电梯,他气喘吁吁地说:“吵醒你了?” 柴飞定了定神:“你怎么回来了?后面有人么?” “什么人?”金梓杉一愣,回头看了看,目光所及之处都异常安静。 “没什么,快进来。” 柴飞靠在家门口睡眼迷蒙接过了他的行李箱:“去洗个澡吧。” 金梓杉知道他洁癖,顶住了巨大的诱惑,预备直接冲进浴室。可柴飞却忽然张开手臂截住了去路,自然地抱住他的腰:“饿不饿?” “饿。下面给我吃吧。”金梓杉紧紧搂住他的肩膀,继而察觉到怀里的人一僵,等了半天不接话,他才哭笑不得地重新措辞:“我是说,煮碗生日面,我陪你吃……你想什么了?” “你说我想什么了……”柴飞松开手,也不见不好意思,转身去了厨房。 “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啊……你告诉我呀。飞哥,我是真心请教的。”金梓杉忽然起了玩心,拽住他手肘,从背后紧紧揽住人,柴飞挣脱未果扭过头:“干嘛,先放……唔……” 金梓杉从侧面吻住他,一只手游移至侧腰到小腹来回轻抚。柴飞拧着脖子原本就呼吸不畅,被他一撩拨更是上气不接下气。金梓杉吻到尽兴便放开了他,免得半夜里火烧得太旺影响休息。他自己是无所谓,可他舍不得让柴飞熬夜。 洗完澡,柴飞的面已经上桌。淡淡发红的荞麦面浸冰水后沥干放到碗中,荷兰豆焯盐水切段新鲜基围虾烫熟剥皮整齐码在面上,白味增用味淋和鲣鱼汤头调开,加入少许山葵酱再撒入炒熟的白芝麻混合均匀,最后淋入面碗。 夏至时节里清爽开胃的鲜虾胡麻荞麦凉面,入口弹滑,鲜嫩微甜的虾,提香却不抢味道的白芝麻完美地融合进了风味浓厚的白味增中,一小碗很快见了底。 “太晚了,吃一点就好。明天起床再正经吃饭。”柴飞收了碗筷扔到洗碗池里:“还没说呢,怎么忽然跑回来?不是下周才回么?” “提前杀青了。我跟导演打了招呼,没我的事就先赶回来了。”金梓杉有些紧张,走到门口:“我,有东西送你……” “是什么?”柴飞跟了过去捏捏他泛红的脸颊,却捏不到什么肉。 金梓杉打开了放在鞋柜边的行李箱,柴飞目瞪口呆看着乱七八糟的衣物和日用品从缝隙里忽然涌出来:“这,也太乱了……” “不是不是我走太急来不及整理。”金梓杉从乱糟糟的行李箱里翻出一个拧紧的牛皮纸袋递给柴飞又赶忙把其他东西硬塞回行李箱里:“打开看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纸袋里的盒子表面是白底藏蓝色文字的包装纸,柴飞仔细看看,纸上写满了“正本”的文字logo:“这是,刀?” 金梓杉点点头。做了好久的功课,等了1个多月,终于收到了这把定制的主厨刀。来自1866年创立的老牌正本,每把刀都是手工打造。金梓杉翻了无数厨刀推荐,这把受到了全世界各国厨师的认可。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把刀的实物,钢刀身晶亮锋利,纯木色刀柄低调大气,原木纹路依稀可见。 “谢谢。”柴飞垫脚郑重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很喜欢。怎么想到要送这个?” “几个月前就想好了。”金梓杉那时候在跟着校园剧剧组跑宣传:“工作的时候总也见不到你,饿的时候,或者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都会想到你,不知道你在吃什么,是不是一个人,会想起你在厨房里专心做煮东西的样子。” 金梓杉从未过问柴飞为何在人生失意之后选择了厨房,但他觉得自己心动的开始,大概就是第一次去柴咖那天,从半开的拉门里看见柴飞认真盯着那一盘杯子蛋糕。 “我知道你做东西的时候总是开心的,所以希望你开心的时候能想到我。” 第49章 体面 拍了两个月的戏,金梓杉的生物钟在早上六点左右,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宾馆壁灯而是一具带着体温的身体,他才忽然意识到已经离开剧组了。天都亮透柴飞居然还没醒,他立马伸手探了探柴飞的额头,体温正常,脸色也正常,呼吸均匀缓慢。 “怎么?”柴飞忽然出声吓了他一跳。 “你醒着啊,今天这么晚还不起,不去店里准备?”金梓杉重新侧躺回枕头里跟他面对面。 “我怕是要失业了。”柴飞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托你跟赵嘉的福,店门口都是蹲点的狗仔和粉丝,实在太烦了,给大家放了一周假,等那个选秀的热度稍微过过再说。”柴飞忍不住皱了眉头:“那些粉丝等不到你们,就隔着玻璃乱拍照,用单反的也不关闪光灯,看到狗被吓跑掉她们就敲玻璃,芝麻卷它们状态不太好。” 金梓杉伸手用拇指抚了抚他不自觉蹙紧的眉心:“没关系,干脆多休息几天,粉丝年纪小不懂事很正常。” “噗。”柴飞嗤笑一声:“金先生,你自己才多大,就说这种话。” “我不一样。”他话刚出口,柴飞的便不察觉地抽了口气,金梓杉知道他想多了,干脆直接掀开对方的被子钻到了柴飞怀里搂住他的腰:“我是说,我比他们更不懂事。”说完,轻轻咬了一口柴飞的肚子。 “嘶……你,干嘛……属狗的么,一大早的。”柴飞往后缩了缩,揉乱他的头发:“别闹,还想带你出门呢。” 金梓杉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我属兔,你自己才是属狗的。” “起么?还是想再睡会?”柴飞问。 “起了。”金梓杉活动了一下颈椎和肩膀,套上衣服:“不是要带我出去吗。”他发现柴飞半眯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怎么了?干嘛这样看我?” 第54章 “啊?”柴飞回过神:“看你帅啊。”他也跟着起身换衣服:“瘦了多少?” “差不多五公斤吧。拍公路片太累了。跑来跑去追来追去的。”金梓杉在两人的牙刷上挤好牙膏,其中一只塞进柴飞嘴巴里。上一个这样悠闲的清晨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柴飞不到半个小时便将丰盛的早餐端上了桌,香草和柠檬腌制过夜的柠香鸡,放入蒸箱低温慢煮出的酸甜口鸡胸肉丝毫不必担心口感,汤汁充盈肉质细嫩到不像是缺乏脂肪的鸡胸肉,香料的气味弥漫在周遭让人想起热带地区的风情。紫薯和山药去皮蒸熟压成泥,混合出好看的紫色的大理石纹路,包一口蜜红豆做内馅儿压成巴掌大小的糕饼,再配上一碗淋了糖桂花的枇杷银耳羹,饱腹又好消化。 金梓杉迫不及待动了筷子。天气热起来食欲也跟着不好,拍戏期间看到酒店餐厅油腻的煎炸烹炒实在没胃口,只在房间里用牛奶泡一碗麦片和水果干补充足够的能量。 “银耳羹冰过的,你放一放再喝。”柴飞见他上来就捧起了汤碗赶忙制止:“你啊……” 吃完早餐,柴飞换了件铭黄色t恤,胸前印了面包超人的脸,下半身搭了浅蓝色牛仔裤和白色板鞋,扣了一顶牛仔棒球帽。 “你?”金梓杉甚少见他穿这样鲜艳,顿时好奇心起:“我们这是去哪?” “你不要穿黑色。”柴飞在他的衣服里翻找半天,终是从一叠优衣库黑白灰纯色基础款里艰难拽出一件苹果绿色迪士尼合作款短t,金梓杉记得这还是当初搞活动店员热情推荐随便买的,两个女店员跟着他溜达了十五分钟,他实在扛不住。 换好了衣服,金梓杉跟柴飞一起去停车场,坐进车里才问:“为什么要穿这么鲜艳?跟儿童节似得……” 柴飞发动了车子:“去看我外婆。老人家喜欢小孩穿的活泼一些。” “小孩子?你外婆还当你是小朋友啊?”金梓杉侧脸打量着柴飞,这样反常的打扮,小朋友太夸张了,倒是很像大学生。 “偶尔会。她有阿兹尔海默。”柴飞说的很淡定,金梓杉一惊,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这是不治之症,一旦确诊,病程毫无逆转可能,患者只能接受病情一天一天的恶化下去,眼睁睁等待着珍贵的人和事一样一样从记忆中消失。 “现在还是初期,有时候会发生记忆紊乱的现象,忽然觉得我还是小孩。”柴飞拍拍他的腿像是安抚:“没什么可怕的,一个老太太而已。” “没,我不怕的。”金梓杉握了握他的手,这个人,倒还安慰起别人来了。 柴飞的外婆住在郊外一家疗养院里,有专业的医生和护工。平日里年纪相仿的老人家们在远离喧嚣的情有环境中喝茶下棋,有各种娱乐设施,也有专业的医疗指导。护士穿着可爱的粉色系医护服,每个老人的手腕上都带着紧急呼叫手环以防突发事件。 “哟,小柴来了。”一位中年医生与他们擦身而过:“你外婆不在房间,去跟老太太们上插花课了。你们在院子里等等,还有十几分钟下课。” “好的,谢谢赵医生。”柴飞将手里拎的袋子递过去,里面是两盒酱萝卜。 “哎哟可想死我了!”赵医生也没客气,谢谢都没说,拎着袋子离去的步伐都有些雀跃。 “他是我外婆的主治医生。酱菜是谢谢人家的照顾。你撇什么嘴。”柴飞笑道。 “我哪有。”金梓杉拉着他找了花园的一角坐到木质长椅上:“所以,你外婆自己住在这里,你多久来看她一次?” “通常一到两周来一次吧。”柴飞看着花园里跳交谊舞的老人们答道。 “那,你父母呢?”金梓杉从来没问过柴飞家里的事,他始终觉得家务事太过隐私,别人不提自己也不好问。可他想要认真跟柴飞在一起,迟早要知道的。 “修文没告诉你啊?”柴飞古怪看了他一眼:“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瞎说。” “嗯?他……他只说了你前男友的事……还说你是学音乐的……” “我爸大概,记不清那时候几岁,就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去世了。”金梓杉心里一紧,可从柴飞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难过。对方蜷起食指关节敲敲他的额头:“别难过。突发疾病,一年不到就没了。算是留给家人最后的温柔了吧,大家都没怎么折腾。” 柴飞见他不作声,自顾自说了下去:“到我上高中之前,我妈都很辛苦。身体上辛苦,要一个人带着我。心理上也苦,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可我却不怎么争气。”柴飞低头搓了搓手指:“我上高中跟男生在晚自习在最后一排偷偷接吻,被她看到了。那时候我整个人都被她无处不在的掌控欲折磨得很叛逆,干脆跟她出柜了,我说我喜欢男的。然后她就崩溃了,离开家很久,家里只剩外婆和我。奇怪的是,我妈离开了一年再回来,就像变了个人,而我也没有那么叛逆了。给了对方一些距离我们那些奇怪的毛病就自愈了。不过她对我也真的不指望了。” “那你妈妈现在……”金梓杉小心翼翼地问。 “结婚了啊,她有了新的丈夫和女儿,虽然女儿不是亲生的,但关系很不错。他老公是做生意的,有钱,也疼她。你看我外婆住这里也该知道她生活的很不错。” “为什么不让外婆住近一些的地方,找个护工也方便你们探望。”他们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 “外婆自己不愿意。她清醒的时候说,女儿原意帮她养老她很知足,希望每次家人见面都是开开心心体体面面的。”柴飞打开了一张老照片:“这是我外婆年轻的时候,好看么。” 画面里是个穿着旗袍的大小姐,不惊艳,但看上去温柔恬静,和柴飞轮廓倒有三分像。 金梓杉点点头。 “我外婆,不想让我们天天守着她狼狈的样子,再亲近的人,也会因为这些邋遢琐事消磨耐心的。他希望留在家人脑海中的永远是那个从容优雅的女人。人到最后要求的也不过只是个体面而已。”柴飞将手机收回口袋里:“而且这里有完备的医疗条件和可以一起消磨时间的同龄人,比她一个人整天面对护工开心方便的多。” 话音刚落,柴飞忽然站起身,金梓杉看到一群老太太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束花儿,白色或粉色半开的花,拳头大小挤在一起没有搭配其他的花材,不免单调却好看得很直接。 “董云鹤。”柴飞直呼其名:“这是你搭的吗?这么好看。” “飞飞来啦!”外婆依旧穿着花朵旗袍,身材有些走形却满面红光:“你要不要拿回去啊,你开学没有啊,送给你老师。”柴飞只愣了一瞬间立刻自然答道:“我老师不要这个,你放到床头多好啊。”柴飞跟外婆说话的语气半哄半劝,他悄悄趴在妇人耳边小声道:“我们回房间好不好,我带了荔枝,剥给你吃啊。”说完,他冲金梓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关了门柴飞跟外婆介绍:“这是金梓杉。你看看喜不喜欢?” 外婆好像才注意到有个陌生人跟进来,仰着脸看了好半天:“是你同学啊,长这么高。让他坐让他坐。” 金梓杉坐在沙发上,房间干净宽敞明亮,窗外就是花园:“外婆好。”他规规矩矩打招呼,保持着面对镜头的自然微笑。 “哎哟,飞飞,他叫什么来着,长得真好看,跟明星似得。”外婆把花束的包装纸撕掉插到花瓶里,笑呵呵看着金梓杉。 老人家的精神并没有被病情影响,偶尔有些混乱接不上话。他们就这样驴唇不对马嘴聊了一小时,期间金梓杉没话好说便给两个人剥荔枝,白糖罂初熟,半透明的果肉甜爽多汁。外婆吃得开心,可他们只带了巴掌大的玻璃盒满打满算十几颗而已。 “怎么不多带点,我看外婆喜欢。”回到车里金梓杉觉得奇怪,给一声的酱萝卜都有准备两大盒。临走外婆硬是拆出一朵白芍药塞给他,金梓杉不好拒绝便一直捏在手里。 “糖分太高了。尝个鲜算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柴飞盯着他手里的花又看看人,倾身啄了一下他的侧脸:“好看。”说完打开导航输入了地址:“饿了没,带你去吃好吃的。” 第50章 今天寿星最大不用管我 柴飞将车停在了附近的农家乐,两人刚进院子就发现人不少。明明不是周末,本就不大的院子里站了一大帮少男少女更显拥挤,七嘴八舌两三人一堆听不清在聒噪些什么。 “……好像中考刚结束……”柴飞站在门口犯了难,他本以为工作日这里不会有人。 金梓杉刚一进门就觉得不妙,几个女孩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始失声尖叫:“哎哎哎哎哎!那个,学长!”一院子小孩齐刷刷扭头,瞪大眼睛望向门口他们站立的方向像一群狐獴:“真的!真的是他!” 十几岁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是矜持,一股脑涌过来像海里成群结队的沙丁鱼环绕在他周围晃得他头都晕了,原本以为只有院子里这十几二十个,结果屋子里还有一半,像是某个班集体出游,眨眼就把金梓杉跟柴飞隔开老远。 第55章 “学长签个名吧!!”不知道谁带的头,众人纷纷从背包里掏东西,有本子,有手机壳,有的干脆把背一弯让他直接签在衣服上。金梓杉硬着头皮签,他知道这些孩子多数是凑热闹,拿到签名炫耀几天之后就抛诸脑后。他一边在奇奇怪怪的东西上签名,目光一边搜寻柴飞,那人早已躲过人群进了餐厅,扔他自己应付这些精力十足的未成年人。还好出门前洗了澡抓了头发...面对着一圈死亡角度仰拍他的手机镜头,他暗自庆幸。 “都进来开饭了!疯什么都!”金梓杉晒了15分钟后终于等到了救星,老师模样的女人站在餐厅门口一张嘴就是高分贝,听就知道是常站讲台的人。 “老师!是学长!初恋不迟到里的叶橙风学长啊!” 金梓杉一惊,他本以为这些小朋友是刷微博认识他的,没想到还真有人看过剧。他对老师欠欠身,对于扰乱了他们的集体活动表示抱歉,四目相对的那刻,年纪看着比他大至少一轮的女老师忽然放声尖叫:“橙风学长!!!!”看着学生们自觉让出的道路,金梓杉也只能强颜欢笑再多签一个名字。 “怎么样,大明星。”柴飞手里提了两个袋子,看样子是趁刚才他当众被围观的功夫买的。 “不怎么样……幸亏院子有葡萄藤,不然要活活晒死了。”他跟着柴飞回到车上:“餐厅里没位置了?” “嗯,一个班的毕业生组织出来郊游。屋子里塞满了,还有小孩在站着吃。怎么,想回去凑热闹?”柴飞从后视镜里笑着看他。 “不了……”金梓杉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现在怎么办,去哪儿?”原本想跟柴飞来郊外安安静静过个生日,结果现在变成吃外卖,不免让人有些沮丧。 “去河边吃啊。刚刚我定了间民宿,就在附近。” “啊?今晚不回去了?”金梓杉一愣:“猫怎么办?” “让修文过去喂一下就好。他有我的备用钥匙。”柴飞说道。 “……恩。”金梓杉心里咯噔一下,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探出屋顶一半的阳台挂满绿植,真假掺半。河水在夏日的阳光里泛着耀目波光,看久了有些发晕。有水景的代价就是蚊虫多。他们在民宿的半开放阳台吃完了农家乐的招牌小笨鸡,今天气温高金梓杉穿了九分裤,没一会儿脚踝就被咬了几个包,他从客厅里找到了驱蚊水,把柴飞从窗边赶走,对着阳台喷了一整圈。 柴飞不爱吹空调,金梓杉觉得热干脆脱了上衣,嘴里嚼着柠檬软糖,看柴飞摆弄电脑。 “打游戏么?”屋里有台式和笔记本,柴飞休息日不爱出门,除了呆在厨房就是捧着掌机或者笔记本窝在沙发里。 “行啊,玩什么?”金梓杉只偶尔跟寝室的人玩玩lol,也只会玩一两个英雄。戏剧学院的学生比普通大学生更忙,忙着谈恋爱,也忙着找机会混脸熟,不然毕业即失业。 “我都可以。”柴飞开了电脑,熟练地挂上该挂的东西打开steam:“玩点小游戏吧。饥荒?” 这个名字让金梓杉有点犯怵:“没听过...怎么叫这个名字,是恐怖游戏?” “不是,搞基建。”柴飞把笔记本也放旁边,一样的操作,两边同时下载。金梓杉瞥了一眼柴飞的大号,don'tstarvetogether后面的游戏时间显示为...326小时... “你怎么有两个steam账号?”金梓杉好奇。 “备用,不同区的商店偶尔有惊喜。”柴飞带着他在荒凉的地图穿行,时不时捡起地上的胡萝卜喂给他。 “你选这个游戏是不是就是为了喂我吃东西啊……”连续吃了几颗浆果几根胡萝卜之后金梓杉无奈问道。 “当然不是。偶尔我一个人玩的,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所有的事情都由你自己掌控,一点一点把周遭环境按照自己的喜好改变,建起一个家的感觉不好么?”柴飞似乎很享受,眨眼间支起了帐篷,锅子和烤肉架。屏幕里的两个小人围坐在篝火边度过危险的夜晚,在冬季来临之前,柴飞提前用牛毛和蜘蛛网做好了越冬的装备塞给他。所有的事情他都一个人安排妥帖了,金梓杉吃着软糖频频走神。他没见过柴飞玩pc游戏,即使是身处阴森恐怖的夜晚也依旧从容带着一抹笑,跟他那些玩起游戏就张牙舞爪吱哇乱喊的室友像是两个物种。冬季来临,画面变成了蓝白色,投射在柴飞虹膜上的光也变成幽暗的蓝,金梓杉恍惚觉得他像只深海游弋的鲸,庞大缓慢,温柔的气场护佑着整片海域。 “不玩了。”金梓杉故作扫兴的样子合上笔记本,坐到了藤编地板上:“不好玩。” 柴飞忙按了暂停,蹲到他身边:“不喜欢?那你挑个你喜欢的,我陪你玩。” “玩什么都可以?”金梓杉睁大眼睛认真看着他。 “可以啊,我什么都可以。”柴飞习惯性的蜷起修长的手指想要敲他的额头,金梓杉看准机会一用力将人转了半个圈拉到怀里,柴飞毫无准备坐进了他的圈套,被他轻轻叼住了耳朵:“那我们玩游戏里玩不到的好不好。”金梓杉自然知道,这种悄悄话要咬着耳朵说,顺带着一双手捏住了柴飞总也不长肉的腰。像被卡住了命门,柴飞轻轻屏住呼吸没动,缓了半天才寄出一句:“大白天的你这么急做什么。”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像金梓杉这样对电子游戏完全免疫的男生。 金梓杉不肯松手:“怎么不急,昨晚要不是怕你累,哪里会等到现在。好不容易清净了,你居然还让我当个小蜘蛛跟着你在电脑屏幕里砍柴做饭?这游戏夜里睡觉帐篷里居然只能进一个人,也太不人道了。” “我的生日,做什么不是我说了算么?”超近距离的对视,柴飞丝毫没有羞色。这人总有说辞,鸡汤也一套一套的,金梓杉知道自己铁定说不过便不再言语,直接动了嘴。 夏日里湿热的风与经久不息的蝉鸣从窗子里一阵一阵飘进来,伴随着暧昧粘腻的触感轻轻按摩着两颗燥热的心。他们接过很多吻,生疏,激烈,血腥,冲动,失控,温柔以及细致到全身的末梢神经都连接到一起的,像两支攀爬过墙壁的植物终于见面,可以彼此缠绕继续生长的,温暖治愈的吻。 金梓杉将人从侧面拦在怀里,右手将对方一双纤细的手腕紧紧抓住固定在他背后,自己耐心地替他纾解。 “你喜欢一点一点建起一个家的感觉?”金梓杉盯着小幅颤抖的身体问道。 窗户大开,柴飞尽力将喘息声压在喉咙里,怕河边有人经过听到,看着他忍得双眼湿漉漉的样子金梓杉说不上哪里来的恶趣味,偏不让他解脱,故意喘息着在他耳边问:“是不是?想要个家?” “过度解……解读……唔……”柴飞扭头躲过他的亲吻,单薄的胸膛急促地起伏,金梓杉使坏似的忽然打乱节奏试,手上时停时续,柴飞侧头用发红的眼角瞥他,迷乱的喘息中混乱地吐出潮热的气流:“你……” 见他实在捱不过,金梓杉终是不舍得太过分,松了手便是一阵激烈的战栗。 夕照入室,整片整片的皮肤被染得暖黄,金梓杉用手背替他抹了一把额头折射着落日微光的细汗。柴飞喘了半晌,活动了一下被抓麻的手腕,猛地扭过身利用体重将金梓杉压到地上:“哪里学的这些,我看你拍戏还是不够忙。”说着,手上开始抽他的腰带。 金梓杉忙抓住他:“今天不了。我不用。没带东西……”他忍得难受,巴不得立刻将人就地吃干抹净,可他们堪称惨烈的第一次始终让他心有余悸:“今天寿星最大。不用管我。”金梓杉在柴飞诧异的眼神中迅速抽身:“我去冲个凉,马上回来。你想想晚餐吃什么。” 足足冲了二十分钟的冷水,金梓杉才浇灭了灼烧的体温,他有些庆幸正值炎夏。套好衣服回到客厅,他发现柴飞也已经在楼下的洗手间洗过澡。两人身上飘着民宿沐浴露的清爽海洋香,磨砂颗粒将柴飞的皮肤划得有些发红。 “走。”柴飞拉上他便出门。 “去哪儿?”金梓杉穿着拖鞋被他拽进了车里。 柴飞将车窗降下,特斯拉没有传统引擎的声浪,猛烈的推背感来的毫无征兆,金梓杉眼睁睁看着中控屏幕左上角的车速在几秒钟之内飙上了三位数,他们划过最后一缕夕照,冲进了夜幕里。 风从窗子里灌进来,吹得人张不开眼睛,速度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让他恐惧又兴奋。郊外的道路笔直空旷,他侧脸看了看柴飞,对方紧咬下唇,带着一丝张狂之色。 第51章 等等我好吗 “你在怕什么?”狂飙十几分钟,柴飞将车停在不知名的旷野中。 降下窗子,阳光消失后虫鸣此起彼伏。 金梓杉不知该如何解释,柴飞望进他眼中的视线比初降的夜幕更柔和,这个人完全明白他的感受懂得他的顾虑。金梓杉知道自己的情绪瞒不过他,索性将人从驾驶室拽到腿上与他面对面:“我怕我不够好。怕我伤到你。”他目光不躲不闪坦诚回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想,可习惯改起来需要时间……等等我好吗。” 第56章 “有的时候真拿你挺没辙的。”柴飞无奈叹息,伸手到座椅的旁边,按住调节键,金梓杉的椅背慢慢后仰至45度。挡风玻璃与天窗连在一起,夜幕一览无余。和光污染严重的市区不同,全景天窗外是一整片星星点点的夜空,夏夜的风穿过草木间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潮鸣,也像雨声。他现在不怎么讨厌雨天了,不仅仅是下雨天,自从他跟柴飞在一起,好像很多过去令人乏味和恐惧的事物都可爱起来。他放松靠在椅背里,抱着跟他有着同样温度的身体,享受着恰到好处的咖啡香气,像无数小触手帮他放松按摩着嗅觉神经。 “你很好。”柴飞不止一次这样对他说。 “哪里好?”金梓杉渐渐停止那些无用的思考。 “好看。”柴飞像是了解他此刻的心情,夸得很直接:“特别好看。是我活了27年肉眼见过最好看的人类。” “……你这么以貌取人的么?”金梓杉笑笑,把脸埋到他的锁骨处深嗅。 “以貌取人是有科学依据的,是人的天性。”柴飞揉揉他的后脑勺:“这个貌不只是五官相貌,包括你的身材,神情,气质。你不知道过去的时光留给了你什么。”他边说,两只手自然地顺着金梓杉的肌肉线条慢慢下移,力度拿捏得当,轻一分像抓痒,重一分像按摩,恰恰停留在有点麻痒又有些渴求的力道上,金梓杉觉得这几根手指像是羽毛直接撩拨在皮肤的末梢神网上,在燥热的环境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柴飞的吻混着细碎的呼吸落在耳畔,像落了一颗看不见的磁石,吸引着全身的血液涌过去。他忍不住坐起身捏紧了柴飞的腰,吻在他胸口。 那人不慌不忙从中控台下的置物盒中摸出没拆塑料包装的软管在指间转一圈,含混着问:“要么?不然你让我来也可以,我的技术值得一试。” 金梓杉被他逗笑,牙齿就着他漂亮的手指一咬扯开了密封条:“这么累的事不敢劳烦你。” 他不想辜负美景,不想辜负柴飞的体贴,更不想留着一颗解不开的结。既然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找到了想要的人生,压抑了21年还不够么? “疼的话,别像之前一样忍着。”他重重亲了柴飞的额头,拽着领子脱掉了碍事的上衣。 +++++ 这里有一些你懂的~weibo@我的cp在蜜月 ——— 两人汗津津的身体交叠在一起,金梓杉沉溺着听两颗心从狂躁激烈恢复到平静的节奏。 柴飞忽然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我睡了多久?” 金梓杉一怔,笑着替他刮掉鼻尖的汗珠:“大概一分钟。” 话音刚落,就见柴飞艰难的聚焦了视线:“嗯?”他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轻蹙着眉浅浅在嗓子里哼了一声。 如果刺激太过强烈,人是会失神的。看样子刚刚柴飞是有了一瞬间的空白断片。金梓杉支起还在灼烧的身体,窗口的风送进来,他将自己的t恤盖在柴飞身上,利落地翻到驾驶室提好牛仔裤打开了置物盒,果然。洁癖的置物盒里一定有各种消毒清洁用品,光是消毒湿巾就分不同品牌和酒精浓度的。他抽了张无色无味的湿巾替柴飞擦干净颈间明显的汗水,默默等他回神。 柴飞自己调直了座椅靠背,长长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胡乱抽了几张纸巾简单清理了一下,套上衣服问:“回去么?”他嗓音依旧沙哑,透出一丝丝令人窝心的慵懒。 “嗯。回去洗个澡吧。”金梓杉猜他还想换身衣服,可惜两人临时起意在外留宿根本没得换。 柴飞拉开车门,拽着车门上方的把手缓缓迈出腿想下车,金梓杉忙拽住他:“干嘛下去?” “开车啊……”柴飞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 “我开吧。”金梓杉将人拽回来,催促他关车门。虽然是电动,但驾驶方式没什么大区别,只需要适应习惯。身处郊外正是不可多得的练习机会,他也早想试试这辆科技感满满的车了。 少了第一脚油门的引擎声浪让人很不习惯,像是某种驾驶的仪式感被剥夺,但瞬间的推背感还在,加上灵敏的变速反应也有别样乐趣。宽阔的视野很容易让人失速,油门他没敢踩太猛,时不时盯一下车速,他没有柴飞胆子那么大,明明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握着方向盘就奔着超速去了。 “你笑什么?”柴飞忽然问他。 “没什么,觉得你可爱。”不管什么时候他只要想起柴飞人前那副温温吞吞什么都懒得放在心上的样子就很想笑。 “可爱?你要不要换个词恭维我?”柴飞声音不大,被窗缝里蹿进来的风淹没一半。 “你不也只觉得我脸好看么。”金梓杉撇撇嘴。 来的时候开了十几分钟的路,回程足足用了两,三倍的时间。一进屋柴飞便迫不及待扒了脏衣服,把两人除了牛仔裤以外的衣物都扔进了洗衣机,紧接着人也钻进浴室。 柴飞进浴室没多久手机就响了,金梓杉一看屏幕,亮着赵嘉的大名。他敲开门看到那人满头泡沫,眼睛也是闭着的实在不方便,交代了一句便替他接起来。 赵嘉的大女主剧拍到尾声出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威亚没配合好,男主演撞伤了腰紧急送医,医生建议至少卧床一周才能继续动作戏。赵嘉在影视城关了整整两个月终于有机会放风,前脚定好机票后脚便给柴飞打电话。 金梓杉刚按下接听键,那声“喂”还没说出口,赵嘉就等不及截断了他的话头:“飞哥!后天下午我去店里啊!!朵朵姐说最近店里休息,我偷偷过去可以吗!” “美女……”金梓杉把听筒拉了老远:“你别喊……” “金梓杉?你不是在岛上拍电影吗?前几天我经纪人还问起你来着,你是签你爸公司了么?”赵嘉听到他的声音一秒从度假模式切换开工模式,金梓杉哑然,这个女孩真是操心体质,看着比他父母和班主任都关心他前程。 “提前杀青了。不一定有没有要补的镜头,就先回来了。” “哟……这么着急啊……嘿嘿……”女孩还是那个女孩,八卦第一名。 “你后天想几点来店里?我不确定怎么安排的……”金梓杉记得柴飞说过最近常常有粉丝狗仔之类的闲杂人等在店外蹲点。 “凌晨的飞机,秘密小假期,粉丝不知道的。”赵嘉叹了口气:“有时候看到那些粉丝远远站在大太阳下面就为了看我一眼心里挺抱歉的……我也只能请他们吃个雪糕喝杯奶茶什么的……”金梓杉听得出赵嘉很矛盾。有时候与粉丝的距离太近也是一种负担,一边受宠若惊一边疲于应对。 柴飞裹着浴巾从浴室半裸着走出来,发现他电话还没打完,悄悄做了个口型:出事了? 金梓杉赶紧摇摇头,打开了免提:“柴……飞哥来了,一起说吧。” 权衡利弊,最终把见面的时间定在了晚上七点,就算有狗仔蹲了一天没开门那个时间应该也差不多放弃了。 金梓杉刚挂断赵嘉的电话,自己的手机就跟着震动起来,他眉头一皱,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才刚从剧组回来怎么就这么热闹。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宋晴晴。 “喂,妈?是我。”他没有避开柴飞,跟他并排着坐在床上接起电话,宋晴晴的声音不大,刚跟赵嘉通完话还让人有点不适应,他按住音量键调到最大。 “梓杉啊,你后天有时间回家来吗?”电话那边他还隐约听到金梓杨在不停重复:“不用。” “后天,有什么事么?”真是赶巧。 “你,没空么?没有重要的事的话,就后天一天回家来可以么?”他心里咯噔一声,答应也不是,刚刚才跟赵嘉约好。不答应也不是,若不是万不得已,他相信宋晴晴也不会这样拜托他,怕不是金梓杨那小子又出了什么问题吧。 “需要我回去做什么?”金梓杉问。 “啊你回来陪陪杨杨就好,医生说尽量不让他一个人呆着,你就做你的事,偶尔看他一眼,督促他吃药。”宋晴晴的语气听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要陪你爸爸去做个活动,早就定好的,可是阿姨家里出了急事,要离开两天,我实在不放心杨杨一个人在家……” 金梓杉想了想:“妈,最近医生怎么说?” “也没说什么,这个病需要时间。稳定多了,就是脾气还是不怎么好。但按时吃药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症状。” “那医生有没有建议,他是静养好一些,还是出门散散心跟朋友聊聊天什么的比较好?”金梓杉看一眼柴飞,对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点点头。 “说是不要总闷在一个环境里,不过你也知道,他不爱出门……就偶尔饭后我陪他去散散步,逛逛超市什么的。”宋晴晴不自觉叹了口气。 “那后天,我带他去我打工的地方坐坐吧。我朋友们也在,还有小动物。”一想到两个月没见到的芝麻卷它们,金梓杉整颗心都明亮起来:“他一定喜欢的。”没人能抗拒一只柴犬坐在你面前真诚盯着你的眼神和胖嘟嘟的脸。如果有,那就两只,三只,四只。 第57章 “我怕他不想……”宋晴晴还是有些不安:“给不给你店里添麻烦啊?” “没事的妈,不会有问题的。”金梓杉说:“你让他听电话,我跟他说。” 听筒里又是一阵推搡声,金梓杨不情愿的说了句:“喂,干嘛。” “后天早上9点我去接你。带一件衣服,晚上住我那吧。”他没有询问少年的意思。 “哦。”金梓杨声音别别扭扭,答应的倒是干脆。 第52章 口袋照烧鸡腿三明治 金梓杉早上不到七点自然醒,睁眼就看到柴飞背对自己侧躺着摆弄手机,凑到他背后发现屏幕里是做旧式温馨古朴的卡通画面:“这是什么?” “昭和零食店。”柴飞见他醒了,关掉了应用,揉了揉眼睛。 金梓杉坐起身,看到柴飞跟着坐起来在旁边伸懒腰,胳膊一举衣服被吊起,和裤子之间露出一截皮肤,还带着睡了一夜的淡红色压痕。他顺手在那片皮肤上揉一把后起床洗漱。没想到那人忽然一激灵放下了胳膊,坐在原处不动了,还对他皱眉头:“你知道懒腰伸一半被打断是什么感觉吗?” “呃……”金梓杉没想那么多只是顺手:“你这,也太敏感了……” 柴飞没理他,跌回枕头里闭上眼睛。金梓杉咬着牙刷目瞪口呆见他又重新起了一次床,重新伸了个完完整整的懒腰,走到他面前使劲儿敲了敲他的额头,又吻了吻他没沾牙膏的下巴,跟他一起刷牙。 “我来吧。”金梓杉看到柴飞从冰箱里拿出腌制过夜的鸡腿肉。皮肉吸足照烧汁变成淡淡的褐色。柴飞洗了洗手将流理台让给他,抱起了手摇磨豆机开始磨咖啡。 吸干水分,带皮鸡腿肉将筋膜划断防止皱缩,鸡皮向下入煎锅,滋滋啦啦的油声响起,转中小火。卷心菜焯水切细丝,吸干水分,取两片去了硬边的蜂蜜奶油厚切吐司,夹住上下薄薄两层爽脆菜丝和中间半块照烧鸡腿肉,压入三明治烤网进烤箱封边,锁住内部香气。吐司表面烤得酥脆,对角线下刀一切为二,切面走过一阵碎裂的咔嚓声,露出了q弹多汁的鸡肉。 端上桌的时候,柴飞正拿着搅拌棒将玻璃杯里沙棕色的液体拌匀,空气里飘着浓浓的咖啡香。 “鸳鸯?”金梓杉不怎么喝港式奶茶,这要归功于小时候第一次听说香港那边使用丝袜做奶茶的震撼,联想起那个年代风情万种的港星,这杯奶茶不知不觉带上了些许情色意味。直到上了大学后与同学一起去港式茶餐厅,亲眼看到他们的冲泡方式跟丝袜其实没半点关系,他才放下了对这杯饮品的成见。 “嗯。”柴飞坐到他对面,7,8点钟的晨光内敛,直射在皮肤上温热不灼人。 口袋照烧鸡腿三明治配上一杯鸳鸯,两人慢吞吞在窗前洒下的日光里吃早餐,谁也不需要刻意说什么营造气氛,眼前的沉默就足够美好。金梓杉有些可惜曾经被自己错过的无数早晨。 “对门好久没人住了,我得过去收拾一下。”金梓杉恋恋不舍离开餐桌,柴飞眯着眼睛抱着金平糖在桌前犯困:“去吧,杯子我洗就好。” 回到宜家样板房里,打开所有窗子通风,将卧室换了新晒过的床单枕套,浴室添置了一套新拆封的洗漱用品和毛巾,他便出发去接金梓杨。 一进大门金梓杉有点懵,原本富丽堂皇的金家大宅室内装修变了个样子,有年头的欧式家具全体换成简约的原木家具,深色地毯也变成米色,浅灰色,冷冰冰的客厅变得有了点家的样子。金梓杨揉着睡迷糊的眼睛,一脸愤恨看着他。 “快九点半了,才起?”金梓杉提着牛皮纸袋进了厨房,将口袋三明治扔到烤箱加热了1分钟,又将保温瓶子里的鸳鸯倒进杯子,帮金梓杨端到了餐桌上。他也没什么资格说金梓杨,住在宿舍里没课的时候他也不见得起多早。 厨房里那个放满茶叶的柜子还在原地,他挑了一款曾经欣赏不了的伯爵茶,重新冲泡。 果然,沉静的香气告诉他,小时候并不是茶的味道不好,是他自己还不懂得欣赏。小朋友总希望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是甜的,可人生百味,总要一一体会过才好。 捧着杯子坐到金梓杨对面,少年起床气不小,闷闷不乐喝了口鸳鸯,又咬了一大口三明治。金梓杉看到他气鼓鼓的表情凝固了两秒,眉毛继而舒展开,对着光盯着三明治内部看了半天。 “你做的?”金梓杨抬眼在他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又立刻移开。 “不算。照烧酱不是我调的。”金梓杉摩挲一下茶杯柄:“好吃吗。” “还行。”金梓杨别别扭扭地夸了一句,便大口大口嚼着味美多汁的鸡肉不再作声,酱汁留在了嘴边也不察觉。待他吃完,金梓杉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收拾两件衣服去我那住一天,明天阿姨回来了我再送你回来。” “不用,我自己可以。”金梓杨皱紧了眉头。 金梓杉去厨房洗干净杯盘回到客厅,发现金梓杨不在。他循着琴声到琴房门口,那双手像是天生为了弹琴而生。他悄悄推门进去,坐在了钢琴旁的地上。他们小时候有大量的时间都是在这个房间里度过的。除了从雅马哈变成变成施坦威这个房间一点都没变,只有一架立式钢琴和两个书架,其中一个放琴谱,另一个是金梓杨喜欢的书籍,4,5岁的金梓杨还不认识几个字,弹琴弹累了就随便抽一本非要金梓杉读给他听。金梓杉自然是不愿意的,他刚被接回来的时候有口音,常常被同班调皮的小霸王们嘲笑,所以他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可金梓杨软软糯糯的一个小胖子脾气也慢,他不肯就一直拿着书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奶声奶气叫哥哥,直到他受不了妥协。 人的心可以特别坚强,任人折磨蹂躏依旧倔强着发光。金梓杉回想起过往,自己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其实是在上学以前,饥一顿饱一顿,即便没有任何人的关注也未曾想过要恨谁。反倒是有了家之后,居然对生活,对家人有了要求。他矫情地提着一口气,故作宽容地长大,不如干脆脆弱一点,任性一点。金梓杨也是一样,如果他早一点放下那些包袱,像小时候,耍赖一场哭闹一场,说不定不需要经历这样一场劫难,说不定弹琴对他来说依旧单纯是挚爱是理想,而不像现在,是背负,是枷锁,是天才的诅咒。 耐心地等他弹完了一首李斯特的钟,金梓杉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走吧?” “不用。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少年看着键盘中央c的位置眼睛眨也不眨:“我都自己住两年了,你们现在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早做什么了?” 金梓杉一愣,盯着金梓杨倔强的侧脸如鲠在喉。的确,他早干嘛了?不知不觉间金梓杉自己也长成了金俊一样的冷漠逃避,宋晴晴一样的怯不安的样子。 “现在也不晚啊。”好在,他们还有大把的时光:“走了,快点别磨蹭。” 他一把拽起少年瘦弱的胳膊,金梓杨小鸡一样挣扎两下只能乖乖就范:“四肢发达。”他跟在金梓杉背后愤愤说。 金梓杨打开20寸登机大小的行李箱准备收拾东西,金梓杉瞄了一眼他的衣柜,各种衬衫正装,有些甚至没剪标,动辄五位数。见他卷了一件衬衣,金梓杉失笑:“就去我那住一晚,偶像包袱太重了吧。拿上睡衣,穿一套休闲一点的衣服就好。哦对,不要穿深色。” 金梓杨板着脸没看他,却依旧照他的指示做。没几分钟行李打的整整齐齐,还塞了一只轻松熊做填充物。 金梓杉刻意没有叫车,带金梓杨一路公交转地铁回了家。他仔细观察着少年,起初深入人群,金梓杨还有些僵硬,但很快便适应,尤其是周围人都专注于自己,只偶尔有女孩偷瞄他们。 刚下电梯,金梓杨便停住了脚步。金梓杉听到柴飞的门缝里传出了琴声,旋律简单舒缓,清澈柔情。 他打开门见金梓杨没有跟上,站在原地渐渐皱起眉头,便折回去拿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放进了卧室,再回去少年依旧是那个姿势动也不动。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 金梓杨摇摇头,转身进了客厅。 “晚上我带你去我打工的地方呆一会儿,见几个朋友。”金梓杉切好桃子推到金梓杨面前,他偏爱离核甜脆的油白桃。底部一刀,轻轻一掰挑出桃核,一个掌心大小的桃子切成六瓣。 “不去。”意料之中的别别扭扭,金梓杉拿不准这是叛逆,或是抑郁症的影响。 “有豆柴。”他补了一句。他依稀记得金梓杨从小就喜欢可可爱爱的东西,但他除了读书,不被允许接触任何有可能“玩物丧志”的东西,天才没有权利懈怠。 “什么?”少年迷茫地瞄了他一眼,金梓杉掏出手机随便找了几张芝麻卷姐弟的照片给他。见他不说话,金梓杉脑筋一动,转身出门敲了敲对面柴飞的门:“店长借我一下。” 柴飞将趴在琴上的猫抱起塞到他怀里。 第58章 金梓杉接猫的时候趁机抻着脖子亲了亲柴飞的额头,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转身就走。 柴飞默默在身后看着金梓杉将自家大门开了个缝,费力将一脸懵懂的肥猫从门缝里塞进去。 金梓杨原本站在阳台落地窗前发呆,小腿忽然贴过来什么会动的东西吓得他反射性弹跳到了一边,狼狈扶住墙壁。金梓杉从虚掩的门缝里看着同样高贵的一人一猫对峙好久,最终人类率先败下阵来,做小伏低跪在地上伸出了手。说到底金平糖也不是什么高冷难缠的猫咪,见到对方示好自是矜持全抛,立即在地上摊成了一张肉饼,随你揉搓。 金梓杉推门进去,目光避开了阳台前的角落,掏出手机给宋晴晴报平安,趁金梓杨没注意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没多久,对方回复了一个emoji的笑脸。 就在他以为宋晴晴跟他没什么好聊的时候,又来了一条信息:经纪公司的事你有打算了么?要不要妈妈介绍个经纪人给你? 第53章 炭烧 不到十分钟,金梓杨就抱着金平糖不想撒手了。猫倒是没所谓,有人挠脸抓背挺舒服。 金梓杉跟宋晴晴简单聊了聊经纪人和公司的问题。宋晴晴和金俊的意思是有没有公司没什么所谓,但经纪人要有,金梓杉需要一个熟悉行内业务的人帮他规划工作,如果以后工作机会多了,他没时间所有的工作都自己进行对接商谈。 “我会考虑的妈。放心吧。”金梓杉记下了宋晴晴的几个提案。老实说,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是个有野心的人。拍戏很有趣,但他始终觉得演员只是个职业,对他来说是一份工作,他愿意认真严谨做好工作,却不想生活中只剩下工作。他眼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登峰造极不过金俊,这似乎就是一个好演员的天花板了。 正出神,柴飞发了微信过来:我先去店里。你晚点再带你弟弟过去吧。金平糖的宠物箱我放在鞋柜旁边。 刚读完信息,金梓杉便听到对门的门开了。他立刻冲到门口拦住柴飞:“别,一起走吧。” 柴飞一愣:“也行……我是想先去买点新鲜的肉和蔬菜,玩得晚了估计都会想吃点什么。” 金梓杉从金梓杨怀里硬是把猫抢了过来,塞进宠物箱:“走吧,到了再玩。” 金梓杨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柴飞没说话。 “这是我朋友,也是我老板,柴飞。”金梓杉干脆让开。 柴飞大大方方冲金梓杨笑了笑:“喜欢吃什么?” “呵,你朋友,是男朋友吧……”少年冷笑一声:“让他们知道你怕是要完。” 金梓杉一愣,惊异于少年的淡定便也没否认:“是男朋友,你怎么知道?” 金梓杨不耐烦得说回了句:“看一眼就知道了。也就国内少见,我上学那边满大街都是。走不走?不走猫给我。” 倒不是国内少见。金梓杉渐渐明白,同性恋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少。他之所以没有注意到,是因为大部分人为了保护自己,带起了厚厚的面具,只有遇到同类才敢亮出自己真实的样子。他曾经问过柴飞,如果自己没说那句喜欢,他会主动么? “不会。”柴飞似乎很笃定:“我不对直男下手。我们这里的环境,拖你下水有什么好处?何况你还这么年轻。” 三人坐在车里,金梓杨在后座隔着透明箱壁逗猫,金梓杉回头看到他把指头伸进侧面透气的小孔,金平糖伸爪子抓他:“它指甲细,小心你的手。”他忍不住提醒少年。 “啧。”金梓杨条件反射似得面上一白,默默收回手,目光转向窗外。 “我是怕你受伤。没有别的意思。”金梓杉看出他心里不舒服了,这些年大家对金梓杨的关注都在一双手上,似乎只要他还能弹琴,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不管是寂寞了还是难过了,与弹琴相比都无足轻重。叛逆的年纪里,“小心手”似乎变成了少年心里的禁忌,随时将他推进牛角尖。 车里的气氛冷了下去,眼见着两兄弟各自缄口柴飞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喜欢鸡肉牛肉还是猪肉?” “不要猪肉。”几乎是异口同,说完两个人古怪对视一眼,柴飞乐了:“金梓杨吃辣吗?” “可以,太辣不要。”金梓杨倒是也没客气。 “你们俩都别下车了,人挺多的。”柴飞把车钥匙塞给金梓杉。 “我跟你去吧,帮你拎东西。”金梓杉说着要开车门,被柴飞一把拽住:“你现在不方便了,学长。”他拍了拍金梓杉的手背:“不多,就买点晚上大家吃的。很快回来。你在车里陪陪他。” 约定的时间是7点半,他们买完东西六点刚过就到了店。柴飞开门就一个人进了厨房,金梓杉放出金平糖,从水池旁拿了抹布将所有桌子擦干净。金梓杨站在钢琴前发呆,他装作没看到,拉开门钻进了厨房,却刻意留了个缝隙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柴飞在腌制肉类,鸡肉切块扔进甜椒酱和照烧酱,和牛切片,裹住一搓黑色的细丝穿进竹签。 “黑的是什么?”金梓杉深吸一口气,香气类似菌类,却浓郁复杂许多,还有些刺鼻,案板前的区域味道像放了一桶汽油。 “闻出来了?”柴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金梓杉脑筋一转,其实黑色的食材不多,有菌类馥郁的香气那就只可能是:“黑松露?” “嗯。”柴飞赞许点点头。金梓杉嗅觉敏锐是天生的,他跟金平糖一样,对香水味敏感,闻了就想打喷嚏,更喜欢自然,温和细致的味道。他常常想是不是因为某人的味道好闻才吸引了他。 “冬天才是季节吧?”柴飞一向不喜欢反季食物,新鲜是他对大部分食材的基本要求。 “南半球现在是冬天啊。澳洲进口。”柴飞一双素手被食材粘的湿淋淋的,金梓杉拽着他一起洗干净手,摩挲过他的圆润修长的手指:“我来吧。就是包一包穿一串,其他的呢?” “青葱,蘑菇切段。”柴飞架起了锅子。蛋液打散,加入了糖盐味淋,倒入玉子烧专用的方形锅,手腕发力轻巧翻动着锅子里的蛋液,一层一层卷起,在最后一层撒了一撮松露磨出的细碎,切段穿入竹签。豆腐切一口大小块,六面煎到金黄,用甜辣酱腌过的五花肉薄片卷起穿入竹签。很快,几个烤盘里摆满了处理好的烤串食材,肉和蔬菜搭配以外,有一小半都是为金梓杉兄弟准备的纯鸡肉串。食材初加工完毕后,柴飞在火上架起了碳烤炉,将助燃剂倒入木炭块中,充分吸收后丢入一张燃烧的纸条,没多久炭块蹿起了烟,油烟机开到最大还是有些呛。他转身推开了金梓杉:“去外面等吧。” 金梓杉皱皱眉头:“不要。”碳炉烧出了明火,柴飞的正脸被高温烤到发红:“干嘛要烧炭,烤箱多方便。”他拽了张纸巾蘸走了柴飞鼻尖的汗。 “嗯?是吗?”柴飞上牙在下唇上咬了个印,似乎有所不满,倒也不着急解释,只转过头认真观察着碳炉。明火消失后木炭表面出现灰白色,他铺上烤网,放上一串鸡肉和一串和牛,带着手套隔一会儿翻动一下肉串,眼见着肉质变色变紧实,牛肉表面的油花在高温中融化从金属网上滴落下去,刚沾到炭块的表面便刺拉一声燃起一股烟,向上升起经过肉的表面后,消失在油烟机里。 “可以了。”柴飞取一串吹了吹递到他嘴边:“试试看。” 和牛肉质细嫩,火候刚好,外层经过烤制失去了表面的水分变得焦脆,更衬托出内部的软嫩,几乎是入口即化。咀嚼几次,在舌尖留下了炭烧的烟熏味。至于这烟熏风味的来源,自然就是那几滴蒸发成烟雾的天然油脂了。高温令油脂脱离本体,又让他们换了一种形式更奇妙的形式回归。 “好香。”即使除了盐没有其他任何调料的味道,牛肉本身也足够美味。 “不然用烤箱给你烤一份?”柴飞揶揄他:“给我减轻负担。” “可以啊。”金梓杉眨眨眼:“我不吃都可以。这炉子一次只放得下十几串,你这样烤太辛苦了。”说着他把下巴垫虚靠在柴飞的肩头,从背后顺着胳膊摸过去,趁那人愣住摘了他的隔热手套自己戴上:“我来烤,你教我啊。” “啧,你……”柴飞摇摇头把位置让给他:“少来。出去拍了两天戏学了一嘴花言巧语。” “不喜欢啊?”金梓杉好歹学了这么多年表演,一摞摞的经典剧目剧本可不是白读的,只不过在柴飞之前从来也没用到过。之前他还特别不理解那些煲电话粥的室友,谈恋爱就谈恋爱吧,脸皮忽然涨了几公分厚似得不好好聊天,满嘴肉麻软话。搁台上他都要做好久心理建设才说得出那些柔情蜜意的台词,更别说现实了。可现在他充分理解了这些肉麻兮兮的重要性,尤其是说完对方一脸嫌弃,却又忍不住红了脸的样子,不要太有趣。 原本金梓杉还想趁胜追击一下,可门缝里忽然钻进了钢琴声,柴飞食指贴着上唇比了个嘘,连串的音符从门外飘进来,大概是两人先前太黏糊聒噪吵到了外面的人。原本留了门是为了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结果怕是得意忘形反被听了墙角。 第59章 “好厉害……”短短一段旋律,柴飞忍不住感叹,这是他下午在家弹得一段旋律,金梓杨在突出保存了主旋律的基础上添加了涟音倚音,做了变奏,一段舒缓平静的现代流行居然弹出了些巴洛克式的复古。 “当然厉害。虽然还不到十七岁,他弹琴的时间可能跟我睡觉的时间一样长。每天6小时起,上不封顶。”演奏家和他们这些业余爱好者不同,他们以此为乐,而金梓杨会以此为生。 柴飞擦了擦手走到钢琴前,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问:“这是什么?” 柴飞被他问怔住:“什么是什么?” “下午,是你弹得吧。这段。”金梓杨说话总也不爱看人,似乎没礼貌变成了逆反的标志。金梓杉在门口看的冒火,又不想在柴飞面前教训他,怕伤了他的自尊。 “是啊,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柴飞似乎不怎么在意:“没听过?” “不知道。没听过。”金梓杨:“下午听到你弹的。” ……柴飞一楞:“我只弹了一遍……” “所以是什么?谁的曲子?”金梓杨重复问道。 “风居住的街道。aska。一个日本音乐人。”柴飞拿出手机,指尖敲得飞快,递给金梓杨看:“二十多年前的日剧主题曲。” 金梓杉也查了一下这首曲子,1990年,他们都还没出生。 “小金!好久不见!快让……”许天天话说一半就被打断。 “飞哥!!!!!!!!小金!!!!!!”陈希的招呼一声比一声长,喊着就扑向琴凳。 金梓杨吓得整个人僵住不敢动,被抱了个实在。金梓杉咂舌,估计这小子至少有2,3年没被人这样熊抱过了…… 第54章 少爷 “我……在这。”金梓杉赶在金梓杨爆发之前开口,陈希寻声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被自己搂住脖子的少年,失声爆粗:“卧槽,那这是谁……” 少年终于忍不住推开了环绕在肩上的手臂,嫌弃地看了陈希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继续弹琴。 “这是我弟弟。”金梓杉觉得好笑,也难得陈希觉察不出金梓杨的敌意。 “我看他坐在钢琴前面,形状也跟你差不多,还以为是你。”陈希挠挠头。 他跟金梓杨是挺像的,除了眼睛不太像。金梓杨的眼睛和嘴巴像宋晴晴,比他柔和不少,不知是不是还没长开的缘故,脸有点像女孩子。倒是身高与他相仿,这两年开始蹿得飞快。 “你帅一点,你弟漂亮一点。” “你们家都会弹琴啊,你好像弹得好听一点。” 陈希喋喋不休,每说一句话,金梓杨的手指便狠一分快一分,金梓杉看到整架钢琴在李斯特的鬼火中激烈震动着,肉眼已然捕捉不住手指的走势,满眼残影。只可惜陈希没什么艺术造诣根本欣赏不来难度极高的超技练习曲,对金梓杨更是缺乏了解,每开一次口都能踩中一颗雷。眼见着金梓杨指尖要冒火了,主角终于舍得出现。 “芝麻卷!我芝麻呢!来姐姐抱!”一身基础款的白t恤牛仔短裤小白鞋,愣是被赵嘉穿出了几分甜味,她摘掉棒球帽的一刻,金梓杉听到了身边一声夸张的抽气,陈希瞪着眼睛僵在原地,目光紧紧黏在女孩身上。他忽然想起陈希好像是赵嘉的粉丝,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与偶像近距离接触,芝麻卷挣脱了许天天手里的胸背绳扑进女孩怀里,拼命舔着赵嘉的下巴。 “幸亏没化妆。”赵嘉边笑边坐到地上,跟几只狗闹成一团。她抱着芝麻卷把脸埋进狗狗松软的后颈处猛吸一口,偶像包袱全无地换上一脸痴汉般的表情:“太特么降血压了!芝麻麻!你跟我去剧组住吧,别在这里当工薪阶层了。” 琴声消失了半刻金梓杉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金梓杨愣愣坐在琴凳上看着摊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女明星,目光落在少女白色t恤上的米妮大蝴蝶结上。难得的正眼看人,一缕惊愕之色也没藏好。 曾经薛晓口中的“直男杀手”貌似名副其实,金梓杉这一刻才恍然意识到什么,继而开始自我怀疑,究竟是不是天生对女孩没兴趣。他原本觉得自己见到系里一水儿的漂亮姑娘没什么感觉,是因为从小看着宋晴晴这样的美女长大,习惯了而已。可看金梓杨这个反应恰恰说明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金梓杉回忆起不计其数的追求者,那些女孩的面貌几乎没留给他留下印象,倒是两个男孩,到现在他还大概记得是什么样子。 直到于朵进门,那两个直男才将直白的眼神移去别处。小姐妹相见分外亲热,一上来就又搂又抱伴着尖叫:“你瘦了是不是!你又瘦了!” “姐你皮肤变好了!用什么了!” 女孩们的商业互吹浑然天成听不出一丝客套,金梓杉发现柴飞不知什么时候跑回了厨房,本想跟进去,结果于朵余光瞄到金梓杨忽然主动打招呼:“啊,是金梓杨吧!小钢琴家!” 金梓杨皱了皱眉头没说话,一点面子也没给。金梓杉忙接过话头:“是啊,我带他来玩玩。他一个人呆惯了,出来放放风。”他有些抱歉地看着于朵。 “这样啊,欢迎啊。”于朵立刻明白,并未计较少年的无理,倒是赵嘉,美目一瞪刚要发作,便被于朵强行拉到一边:“来来来给我签手幅和拍立得!姐姐粉丝群抽奖要的!”说着她掏出金色墨水笔塞到赵嘉手里,掏出一摞印了q版形象的手幅噗在桌子上:“辛苦了!” 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周围,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除了陈希和金梓杨。 陈希是一身僵硬,平常吧啦吧啦一刻不歇的嘴皮子这会儿像是糊了胶,抿得紧紧的。而金梓杨回过神,又是一脸恶犬凶猛生人勿近的装模作样。金梓杉知道他认生,任他坐在一旁不插话不参与,还将金平糖塞到他怀里让他不至于太无聊。 好久不见的柴犬们大大小小坐成一排乖巧等晚餐,时不时抖一抖腮边肉,个个一脸治愈的微笑。 赵嘉看样子是真的累了,签完了名便摊在椅子里动也不动:“我这个戏真是命途多舛。明明动作戏不多,几乎每场都有人挂彩。我都怀疑是不是开机姿势不对了。” 良辰吉时朝向正南,烤猪水果,红布镇邪,持香拜神。他们也不知道拜的究竟是哪个神,总之导演怎么说他们便怎么做:“我都蒙了,那颗烤猪头是真的猪头!太吓人了。”赵嘉说着浑身一扑腾,甩了甩手。 金梓杉两次进组都晚,没经历过这个:“你不会摸了吧?”他故意调侃道。 赵嘉忽然坐直了身体,眼神复杂看着他:“不摸摸哪里知道真假……” “那是了,祭品哪能碰,坏了规矩。”金梓杉皱起了眉头一脸严肃:“赶紧补救。” 旁边半天不做声的金梓杨忽然撂了一句:“智障么,封建迷信。”他一边摸着金平糖顺滑的背毛,一边嫌弃得翻了翻眼珠,满眼优越感。 金梓杉内心叹了口气,想装作没听见,于朵也解围似得转移话题:“小金好久不见变可爱了。” “啊?”金梓杉没反应过来。 “觉得你比之前爱笑了。”于朵顺着话题往下说。 “是么。我以前不可爱?”金梓杉明白对方这是赶在气氛被金梓杨搞僵之前铺台阶,感激的看看于朵。 “多大人了,还可爱……”如果说陈希说话是不会看眼色常常踩雷,那金梓杨的本意似乎就是直接扔雷,抱着同归于尽的心里让谁也不要好过。金梓杉在心里默默重复:他生病了,不要跟他计较。叛逆期,抑郁症,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无心的。几个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见着一个惬意的小聚会要被金梓杨轻易搞砸,金梓杉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带他过来。难得几个人聚齐,下一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赵嘉忽然冷笑一声,站起身越过僵硬的陈希一步跨到金梓杨面前,一把抱过金平糖塞给金梓杉:“屁大的孩子数你嘴欠,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金梓杨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数落,还是个女孩,当场慌了,瞄了金梓杉一眼才反应过来回嘴:“关你什么……” “你不用给你哥面子,我也不给他面子,今天我还就当着他面管教你了。少爷当惯了是吧?”赵嘉嘴皮子利索,说起话来像连发子弹谁也插不进去嘴:“这么多哥哥姐姐让着你你看不出来对吧?既然你刻意给我们找不痛快那我也不惯着你,17岁了还用这种欠揍的方式博取关注,你幼不幼稚?我就纳闷了,你是真没有自知之明还是在求管教?” “嘉嘉,别生气啊,来过来坐……”一圈被赵嘉非常规操作惊呆的围观群众中最快反应过来的是于朵,她起身拉赵嘉的胳膊愣是没拽动。 “别人跟你说话至少眼睛要看着对方,没人告诉过你吗!”赵嘉胳膊挣脱了于朵,单手撑住金梓杨一边的沙发扶手,两人的脸立刻拉近到不到20厘米,女孩的表情无比严肃,可金梓杨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眉头也拧了起来,猛烈喘息了几次没客气地推开了女孩,夺门而出。 第60章 金梓杉丢了个眼神给柴飞,对方点点头,他立刻追了出去。步行街上没车,少年体力不好,没多远便被他追上。 “别跑了,去哪啊你要……”金梓杉紧紧掐着他细的不可思议的上臂:“你听我说。她脾气直,可也都没说错。我知道习惯不好改,你也不想伤害别人,可总要学着转变啊,总不能一辈子不跟人接触吧?你也不希望总像只刺猬一样伤害别人吧?”他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再戳到少年脆弱敏感的内心。 “你他妈跑个屁!!!”兄弟俩同时一哆嗦,赵嘉竟然追出来了,边跑边喊底气十足,步行街没有车声,只剩几家咖啡厅餐厅开着,她突兀的一嗓子回荡在夏夜的街道异常清晰,从街头到巷尾。金梓杉觉得手里的胳膊还在施力对抗,想挣脱跑掉,直到赵嘉跑到跟前一把握住少年另一只手腕,这股挣扎的力道骤然消失。 “跑什么跑,有本事挑事没本事平。人不大脾气不小,我话说重了成不成啊!小少爷!”赵嘉边叹气边翻白眼:“服了。走走走都等着你吃东西呢。飞哥费心吧啦的给你准备的炭烧。我又不知道你有病……” “……”金梓杨不喜欢别人碰他,家人都勉强,可这会金梓杉也没觉得他有多抗拒,试着松开了手。那小子毫无反应,甚至没察觉一边的胳膊被松开了,别别扭扭被赵嘉满嘴有病就得好好吃药好好治疗感冒发烧还要吃药呢一路拖回了店里。 “你就坐这儿!”赵嘉见金梓杨要坐到远离她的正对面,立刻把人拽到身边的位置拿起了一串和牛塞给他:“吃吃吃。吃饱了就没那么多事了。小屁孩真麻烦。难得我有几天休假,真是的……” 金梓杉刚想说他爱吃鸡肉,就见到金梓杨冷着脸乖乖把还冒着热气的牛肉塞到嘴里。 柴飞捏捏他的手心摇摇头,催促他吃东西。 “好吃。”他小声说,柴飞弯了弯眼睛,想是要把他圈进去似得宠溺。许天天带了一瓶柚子酒,在吧台用冰箱里的气泡水和水果糖浆调了几杯低度数的酒精饮料给大家。 “噫……你们俩注意点。秀什么,被拍到立马完蛋。”赵嘉吐了吐舌头。 金梓杉听出了点酸味,得寸进尺在柴飞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还故意冲赵嘉挑挑下巴。 “切……阳阳不在真是太可惜了。”刘予阳家里管得严,一向不让她晚上单独出门没能过来见见久别的大明星,赵嘉掏出手机:“你再亲一下我发到群里给她看。” 听到阳阳两个字,旁边的金梓杨古怪地瞄了赵嘉一眼。 柴飞刚放下手里的酒杯差点一口喷出来,金梓杉倒是有求必应,当着一桌人的面重新吻过去,不再是草草一沾就离开,他大大方方轻轻压住柴飞带着柚子酒精的嘴唇,半含半咬,稍微错过角度遮挡着,像是借位躲相机实际上舌头都没放过。 许天天手一抖杯子整个摔在地上:“卧槽?” 第55章 狐狸精 第五十五章 “你你你你们都知道?他们俩??”许天天声音颤抖着分了叉。 金梓杉见好就收,恰当地秀恩爱可以调节气氛,多了就让人不适了。对于今晚,因为金梓杨的表现他对大家抱有歉意,也尽力配合着赵嘉搞气氛。不过放掉了舌尖的快乐让他有些意犹未尽,时不时看一眼柴飞。对方吃的很少,多数时候只是在安静听着大家讲话,跟着笑笑,没有一点老板的架子,就像赵嘉也没一点当红流量的包袱。 “知道啊。”于朵和赵嘉异口同声:“除了你,都知道。” “你小子也知道?”许天天崩溃地看向自己的大侄子。陈希点点头:“我,见过了……” “卧槽……不是,卧槽……我还以为是我想歪了......” 开始是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后来只剩两个女孩子的声音。他们中没有哪个男生喜欢高谈阔论动辄新闻政治,只陈希偶尔跟柴飞聊几句游戏,多数时候只静静听两个女孩八卦。 “他?不可能。帅是一回事,你别看他长得挺成熟比我还小几个月呢。”赵嘉喝了几杯跟于朵八卦起同组的男演员:“男朋友比自己小太奇怪了……”她并没注意到对面两个男人相视一笑,继续说道:“找男朋友,就得找年纪大的,小屁孩哪里懂疼人。温柔体贴是什么,压根不知道。我还得跟带孩子似的,太烦了。” “也不能完全看年龄吧,有些人天生就懂体贴。有些人四五十了还跟半残似得要人照顾。”于朵不服气:“我老公就比我小一岁啊,你不也总说他体贴。啊,电话。”于朵举起手机到耳旁:“嗯,等会吧。还不知道几点。我自己叫车就行没事,你先睡。” 赵嘉撑着下巴一双醉眼盯着于朵羡慕完全不做掩饰,一脸思春期少女的酸涩。 “啧,非要来接我。”于朵捏捏赵嘉的鼻头:“羡慕啦?以后你也有。” “羡慕啊谁不羡慕,可本仙女现在是事业上升期,哪有那个功夫谈恋爱。我没那么贪心。” 金梓杉看看表,十点多了,柴飞眼神已经有些疲惫,喝了点酒加上生物钟作祟让他整个人看着呆呆的,连续几个哈欠让眼神也蒙上一层水光。 “差不多回了吧,美女。送你回家?”金梓杉动手收拾一桌子杯盘狼藉。柴飞见状要帮他一起,被他硬按回沙发里,许天天和陈希也起身,几个人都是熟练工,没一会儿收拾妥当,送走于朵,许天天带上狗送陈希回家,剩下四个人坐进了特斯拉。赵嘉难得放纵,在信任的朋友面前才敢这样满满醉意,拉开车门坐进后座。金梓杨立马开了副驾驶的门想避开她。 “小少爷,副驾是给你随便坐的么?有点常识行不行!”赵嘉哈欠连天也不忘催他:“到后面来。我又不吃人……说你几句还记恨上了,我骂你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酒话说一半见金梓杨移到后座,赵嘉头一仰闭上了眼。 金梓杉从柴飞手里拿过车钥匙:“我开吧。你眯一下。”看柴飞喝的开心,他晚上特意没喝酒。 一路安静,金梓杉开得很慢,市区交通毕竟不比郊外,安全第一。等红灯的时候,他瞄了一眼后视镜有点想笑,金梓杨抱着金平糖的宠物箱浑身僵硬,肩头上靠着赵嘉睡懵的脑袋大气不敢出,时不时垂眼扫一下女孩的额头,目光草草划过不做停留。金梓杨人生十六七载,众星捧月的长大,估计头一次遇到敢当众教训他的同辈人。不知心里是畏惧还是挫败,竟也很快能适应。 没多久,赵嘉迷迷糊糊被金梓杉叫醒:“嗯?到了啊。辛苦啦帅哥。飞哥,小少爷,回见了。”她自来熟地拍拍金梓杨的肩膀,转身下车。柴飞已经睡着了,金梓杉没着急开车,轻手轻脚帮他放低了一点椅背。 “她是谁……”金梓杨等她走远了才久违地张了嘴。 “赵嘉,我大学同学,是个演员。”金梓杉知道他从没时间看什么偶像剧和综艺节目,对娱乐圈花边更是毫无兴趣,自然也不会认得最近正当红的小花:“最近很红。” “是不是跟你拍过戏?”金梓杨像是想起什么皱皱眉头:“扮相那么丑,剧情也弱智……”说到一半他忽然闭了嘴。 赵嘉怎么扮都不会丑,只是她本人的确比那部戏里的造型好看很多。金梓杉无奈摇摇头,忽然意识到什么:“你看了那部戏?” “……妈非要看。脑残剧有什么好看的。”金梓杨扭头望向车窗外。 金梓杉没用自动停车功能,手动着将车倒进了车位,他轻轻推醒睡着的柴飞,对方努力撑开眼睛,从嗓子眼里挤出若有若无的气息:“到了?” “嗯。”他没着急动,金梓杨倒是先拎着金平糖下了车。金梓杉也没辜负少年的识趣,倾身吻了吻柴飞的额头和眼皮:“上去再睡。还是……要我抱你上去?” “啧,又来,幼不幼稚。”柴飞看了一眼车窗外,发现少年已经进了电梯厅,活动了一下脖子开门下车。 “难得见你喝酒。”金梓杉有点担心。 “没事,偶尔喝两口不会怎样。”柴飞转身拉住他的手:“其实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偷偷喝。” “什么叫你年轻的时候?”金梓杉笑道:“说得跟你现在有多大似得。这是二十多岁的人该说的话么,长辈们听了非揍你不可。” “在你面前总觉得自己就是长辈。我们该回家了小朋友。” 金梓杉略有不爽,他故意放慢速度,进电梯间之前冷不丁把人一推,柴飞猝不及防后背被他卡在玻璃门旁边的墙壁上,双手反剪垫在腰后。这人手腕太细,金梓杉只一只手就可以交叠捏住。这个角度柴飞根本使不上力气,只懒懒白他一眼:“干嘛。” “我这么听话的小朋友,当然是替长辈们教训你啊……”金梓杉将整个身体都紧紧贴上去,压得柴飞有些呼吸困难。他唇齿间还留着未散尽的酒气,对不怎么沾酒精的金梓杉来说这一丝若有若无徘徊在眉心,撩拨得恰到好处。 第61章 “唔……”被他吻住,柴飞张大眼睛近距离瞪着他,满是警醒意味,金梓杉看懂了却没理会,兀自闭了眼更深重地吻下去,柔软的口腔被他撩拨得水声啧啧,他身体紧紧压住柴飞的胸廓,让人没办法用力吸气,很快便会缺氧。支撑到极限的时候,那人发出了求救似的哼声。金梓杉心一软,放开了他。 柴飞大口喘息着,含混着压低声音:“你弟就在里面,不要脸了?” 金梓杉也小声咬着他耳朵:“不要啊,我以前就是太要脸了。但是现在明白了,想活的开心,就得不要脸。”说着,手便不老实地往柴飞小腹摸过去。 “别,你,先把我手放开,别在这。”柴飞终是绷不住一向的稳重,露了怯,紧张地往玻璃门望一眼。 玻璃门的另一边就是明亮的电梯间,金梓杨就站在里面等他们,他随时会走到门前,角度抓得好可以对这边昏暗墙角里的勾当一览无余。这种随时会暴露的羞耻感和刺激让人兴奋,金梓杉饶有兴致地盯着柴飞愈见慌乱的神色胸中挤满作恶欲。看一个总是体面从容的人狼狈慌张是一种享受,他甚至想拍下来让柴飞自己也看看。 挣扎了几秒,柴飞忽然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动了。金梓杉一惊,忙松了手道歉:“你别生气,我,我闹着玩的,弄疼你了么?” 柴飞垂头活动了一下被掐出红痕的手腕,走进了电梯间。金梓杉忙抢先一步替他按了电梯钮,金梓杨提着猫不吱声,跟着他们刷卡进电梯。 金梓杉惴惴不安靠着电梯的镜子乖乖站好,谁知道电梯门刚合拢,柴飞忽然转身面对着他伸出了手,根本不理会身后距离不到二十厘米的金梓杨,直接掀开了他t恤的下摆,食指顺着腹肌外缘的线条缓缓划过。皮肤像是铈镧合金的打火石,轻微震动摩擦便在空气里炸起了火花。明知道这是恶劣的报复,可金梓杉的身体似乎不太受大脑控制。他紧张地盯着金梓杨的后脑勺,少年只要仔细看看反光的电梯门便会发现些蹊跷。不过……养猫千日用猫一时,关键时刻金平糖争气地吸引住了少年所有的注意力。 电梯门一开,金梓杉看着两人一个左转一个右转,理智跟欲望原地互搏了一秒,不怎么艰难地做出了选择,他将钥匙往金梓杨手里一塞,趁右边的门还没关紧硬是挤了进去。 大门的锁舌一声脆响,外面的世界便再与他们无关。柴飞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动作也有些奔放,他胡乱拽下了金梓杉的衣服,指尖暧昧地抚摸过一道道紧实整齐的腹肌线条:“金先生,勾引我半天了,想做就直说啊……” 这样正式的称谓让金梓杉有种隐秘的羞怯感,他的年纪还甚少被人称作先生。 “想做啊。”看到喝了酒的柴飞,他按捺了大半个晚上。如果说平日里柴飞看他的眼神是温柔纵容的,那今晚带着醉意的眼睛就复杂多了。那些原始的不加掩饰的欣赏和欲望像带着微弱电流的金属探针,作用在他的神经处。 “你真是长大了。越来越不要脸。”柴飞拖着他进了浴室急吼吼扒掉衣服扔进洗衣篮。情欲压不住,洁癖也依旧在。 “我哪里长大了啊……”即使有哗啦啦的水声遮掩,金梓杉也还是有些羞于说浑话,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这么晚了,不然算了。你该睡觉了。”他盯着柴飞在浴球上挤了两三泵甜牛奶味的沐浴露,随手一搓就飞出一捧泡沫,空气都是甜腻的味道。 “你们狐狸精一般都是脱光了再跟别人说这话的么?”热气氤氲的狭小空间里空气稀薄得让人一阵阵眩晕。柴飞边洗边喘得说。 ———————— 接下来的事情在weibo@我的cp在蜜月 ———————— 第56章 安全感 宋晴晴一早便来接走了金梓杨,金梓杉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甚至没听到任何动静,直到金平糖跳上沙发一屁股坐在他脸上。迷迷瞪瞪回卧室一看人已经走了,枕头上还粘着猫咪金色的毛发,感情那小子昨晚是跟猫滚在一起睡的。金梓杉不禁摇摇头,扯下枕套床单扔进了洗衣机。 昨天折腾到半夜,看柴飞睡安稳了他才轻手轻脚用备用钥匙开了客厅门。前些日子听柴飞说备用钥匙放在了修文那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强行把自己的备用钥匙栓到了柴飞的钥匙链上:“公平起见,我的给你,你的也应该给我。” “好。我要回来。”柴飞无奈答应:“幼稚。” “是啊,我就是幼稚。脸皮也厚。还很小气。爱吃醋。谁让你看走眼。”金梓杉仗着自己年纪小甚至有点趾高气昂。 “没走眼啊,第一眼看到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柴飞关小火,锅里煨着牛尾汤:“我就是色迷心窍了呗。” “那我老了,不好看了怎么办?”他瞪着眼睛故作惊慌望着柴飞,这些无聊的小把戏不管多少次对方都不会嫌弃。 “你看看你爸就知道。过30年再担心这个问题也不迟。” 没放几天风,金梓杉便被导演叫回去补拍镜头。 “嘶,幸亏才半个多月……脸都圆了。”导演看着他连连摇头:“再胖点戏都接不上了。” 金梓杉尴尬一笑。最近柴飞确实喂得有点狠,每每看到他缩了一圈的腰围就忍不住抱怨:“拍个戏怎么跟进了减肥营似得,腰细得赶上赵嘉了。你们剧组该打打广告,别拍戏了,专职做减肥肯定比拍戏赚的还多。”边抱怨边加餐。一碗一碗往金梓杉面前搁,自己倒是吃不了几口就在旁边催促:“这个吃掉。” 选秀热度过了,柴咖又恢复了正常营业。只不过赵嘉和金梓杉两个人今后只能算是店铺的名誉员工了,为了不影响咖啡厅的运作最多转发个微博什么的,再没机会回去上班。 8,9月份正是一年里最好的光景,和金梓杉这个无业游民不同,赵嘉杀青了大女主的戏后几乎是无缝衔接进了新组,原本是部薛晓做男主的剧,谁想到顶流居然急流勇退,忽然宣布停止一切娱乐工作暂别圈子。剧组马不停蹄签了新的男主角,娱乐圈向来无情,上一刻还为你发几千字长博惋惜的剧组下一秒便欢天喜地迎来新人。 金梓杉抽空回了趟学校,一个班的人都在圈子里颠簸着,根本凑不齐人拍毕业照,好在大家感情也没多深。他从班头手里拿了毕业证书。毕业论文是他在剧组那俩月的时间里草草赶完了结尾,毕业答辩导师们也没难为他。 “谁能想到咱班第一个上了大银幕的是你。”班头调侃到。 这个圈子没什么秘密,何况是跟金俊搭档这种黄金机会。金梓杉早被挤兑惯了,笑着回答:“我是啃老,啃老。” “唉,亏我还替你操心这条路怎么走。”班头一把拍在他后背上,催他少显摆赶紧滚。 成为社会人的第一个月,金梓杉悠闲地做了个家里蹲,宋晴晴介绍给他的经纪人周琪约他聊了聊,对方是宋晴晴的师妹,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将近20年,十年前结婚转幕后,带出了至少十多个有名有姓艺人。借着父母的便利加上科班出身的背景和出众的外形条件,金梓杉的起点并不低。但他不想走捧流量那个路线,爆红的背后是被剥夺一切自由。 “我就想单单纯纯把演戏当工作,尽最大可能把每一个角色完成好。”金梓杉坦诚地说:“最好别给我什么人设……我真的完成不了……”说实话他不是看不起流量明星得操作,而是这么多年他都没好好做自己,怎么还有兴趣再做伪装。 “唉,行吧。那接戏有没有什么偏好?比如男三以外不接。”周琪的两部手机始终都在不停震动,她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处理工作,还不忘留个线程跟金梓杉交流。 “偏好倒是没有,只希望剧本质量好一些。反派,配角还是扮丑,只要本子经得起推敲我都没问题。”想到之前陆陆续续来的那些惨不忍睹的邀约金梓杉就有些担心。 “哟,你这要求可不算低。”周琪笑笑:“演戏之外的方向呢?没合适的戏,也不能完全没有曝光啊。综艺原意参加么?广告有要求么?” “都可以。但还是演戏为主吧。”他见对方实在忙:“周姐,您要是忙我们可以改天再聊的,我都有空。” “行吧,也不用聊了,我今天就是来看你一眼的。你的情况你妈跟我来来回回说好几遍了。还有你爸,跟托孤似得……你跟他们说得可不大一样,我看你自己挺有主意的。”周琪小包一拎,用眼神跟金梓杉告了个别,扣上一只蓝牙耳机就开始打电话。边说边看手机屏幕,脚下八公分的高跟鞋步步生风。 宋晴晴陪金梓杨去了美国,抑郁症的治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全家一合计,觉得日子始终还是要继续,宋晴晴决定辛苦一点,留在美国陪读,照顾金梓杨,直到病情康复。 与经纪人交流的时间比预想中短太多,周琪都离开了,他们点的咖啡才上桌。服务生小哥的视线从他一进门就黏在他脸上再没移开,他全当看不到。最近他出门时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大部分时候大家都很有礼貌,即使认出他也不会像那些初中生一般给公共场所造成困扰,都只是默默注视,就像这个服务生一样。偶尔遇到粉丝,对方也会在不引起周围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悄问一句可以不可以合影。 第62章 ——忙完有空来店里一趟么? 柴飞忽然发信息给他。 ——已经忙完了。出什么事了? 金梓杉买单,叫车,最近柴飞很少叫他去店里,他自己也尽量不在营业时间露面。 ——没出事,不着急。是甜甜哥找你。 三萌接了个新广告。这不是第一次了,这只外表帅气五官标致的异色瞳阿拉斯加前两年已经拍过狗粮和狗玩具的广告了。 “我们三萌在本市的三傻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的。”许天天一脸自豪拍拍三萌的大脑袋,狗狗傻憨憨伸舌头舔了他一口:“你以前的主人看到肯定要气死。” “以前的主人?” 许天天回头看了看,厨房门关着:“弃狗。两三年前咖啡店刚开没多久,还没这么多狗,就一对豆柴和松露。柴飞某天早上开门发现了它,被捆着手脚放在箱子里扔在店门口,带它去做体检,没有任何毛病。被抛弃要么是因为太笨,要么是因为嫌它品种不够纯。纯种的阿拉斯加应该是褐色眼睛,他鸳鸯眼肯定有哈士奇血统。” 金梓杉是外行人,许天天不给他科普他无论如何也不知道狗的血统有多纯正。他甚至分不太清这些小动物的品种,但不妨碍他觉得这些小家伙很可爱。弃狗的理由五花八门,不过弃在咖啡店门前的倒是新鲜:“为什么不送去收容中心,反而往这里送……” “这个……恶趣味吧。”许天天掏出手机打开邮件无意与他深聊弃狗的问题:“你看,合同在这。是个户外品牌,他们好像是看到三萌拍的狗粮广告觉得它特别帅,价开得也不低。” “这个,我不太懂宠物界的行情啊甜甜哥,你叫我来可叫错了。”金梓杉看了一眼合同,甲方是这两年刚进驻国内市场的snowyowl,他依稀记得薛晓是代言人。倒也不是他多关注薛晓,只不过薛大明星的所有社交账号的头像都是一张漫天素白身着滑雪服的照片,是他少有的风格,近乎素颜,灵动又意气风发。 “我叫你来不是看合同的,雪鸮可是家大公司,我不是怕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素人带着三萌去矮人一头么……你好歹是个明星啊,他们对三萌也能客气点,你说一只狗不会哭不会说的万一受了欺负怎么办,刚好你最近在休息,你就帮帮忙陪它一起去成么?说是一天就能拍完!”许天天双手合十抵在宽阔的额头前,看样子是真的怯场。 “好。我陪它去。去了是当场签合同么?价格,版权什么的……”金梓杉扫了一遍合同记住了内容。 “你都甭操心,签个名字就是了!”许天天立刻发给他时间地点。 “这,这不是还有一个月时间……你这么急找我干嘛……”看到拍摄日期定在十月底,金梓杉哭笑不得:“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人家大公司都这样,你们不也提前好几个月签合同排档期么。” 人和狗能一样么……金梓杉摇摇头,盘算着时间。今年过年早,十月底电影可能要进入宣传期了。不过一天时间应该还是能空的出来吧…… “发什么呆。”柴飞端了一碗常温的南瓜百合甜汤给他:“答应了?” “嗯。希望不要撞上什么宣传活动。”下午咖啡店没什么人,乖巧的大狗没有普通雪橇三傻那股拆家的疯劲儿,老老实实坐在金梓杉身边吐舌头。 “明明这么乖。”他心疼地摸了摸阿拉斯加的头顶:“也幸好,被送到这里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柴飞。对方一愣,笑笑说:“你别误会,我特别双标,只捡那种特别好看的。” 其实金梓杉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继续写歌了。哪怕以他的性子受不了娱乐圈的乌烟瘴气人事纷杂,也可以单纯做音乐。钢琴,吉他都下了功夫,总不至于因为一次失败的感情经历就将这些统统浪费了吧? “有没有想过继续写歌?”他试探着问。 “没有。”柴飞把椅子挪到他身边:“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嗯。你,放弃音乐是因为那个……”他并不知道柴飞的前男友是谁,听修文的意思现在也依然还在圈里:“我不是吃醋,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弹了那么久的琴就这么扔了太可惜了。” “可惜吗?”柴飞笑笑:“我做东西不好吃?” “怎么会。” “做什么都不会浪费。我现在不是也常常弹琴么,有什么好浪费,只是不用它赚钱而已。其实做音乐人也好,做吃的也好,都差不多,本质上实在寻找共鸣。希望自己做的东西能被人理解欣赏。”柴飞叹了一口气:“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不喜欢回头看,也不喜欢畅想未来,顾得好眼前就很好。” 这话怎么听金梓杉都觉得别扭,虽然在理。 “柴飞,我是不是给不了你安全感?” 第57章 旁若无人 没等柴飞回答,金梓杉电话就响了。果然,从十一月开始,剧组主演要跟着导演跑宣传了。组里特意提前跟他确认档期,毕竟贺岁档算是全年营收最值得期待的档期。 他挂了电话一回头发现柴飞已经摘了围裙拉上了厨房门准备收工,三点多是他该回家的时间。 金梓杉没有就刚才的话题继续,两人若无其事一起回家,一起做东西吃,一起撸猫看电影睡觉。 直到躺到枕头里,金梓杉才把人转过来,重新问了一次:“我是不是给不了你安全感?” 柴飞盯着他看了一会:“为什么这么问?” “你说不喜欢预想未来,是因为对我没信心么。”金梓杉拉过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把玩:“你还是很介意我曾经是直男吧。” 柴飞一愣。他是介意,尤其是金梓杉还这么年轻,甚至还不算真正进入社会。他生怕自己变成金梓杉以后人生的一颗雷,在不经意间被挖出来伤到他的前途,伤到他的家人和他们的感情。何况金梓杉有家世背景,有出众的外表,有他自己不曾注意到的耐心体贴与聪慧,只是缺乏一份跟这些相匹配的自信而已。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他已经一天比一天更耀眼,在光芒万丈的圈子里他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更多人,他的世界会越来越宽,也越来越能确信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不过,这小子握着这样巨大的潜力却没什么野心。 “介意。”柴飞并不否认。他想过可能会有一天,这颗星星会越来越亮,飞离他的身边。 “那我告诉你个秘密。”金梓杉压低声音,明明屋子里只有两个人还煞有介事做出一副隔墙有耳的样子:“我大概……不是直男。从来都不是。” “嗯?”柴飞皱皱眉头。 “之前我觉得可能是性格问题,我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但是那天金梓杨看到赵嘉的反应提醒了我,那才是一个正常直男该有的感觉,赵嘉之前还总拿我说事,觉得我是木头。”他凑近柴飞的脸:“我只是没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而已。” 柴飞的手被他紧紧握住:“所以你不要觉得是自己掰弯了我就要对我负责,是我先喜欢你的。不知道算不算一见钟情。”说完,男孩轻轻呼出一口气,柴飞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看得不太真切,但他猜想金梓杉的脸应该是红了,说出这种话对金梓杉来说并不容易。 “嘴巴练得挺遛。”柴飞被他逗笑:“可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宠物收容中心。” “那次不算……”男孩把头埋进他胸口,轻轻啃了一口他的锁骨。 过了黄金周气温就开始下降,到月底一早一晚玻璃上已经开始蒙雾了。柴飞早早收好了夏天的衣服,各种粗毛线衫挂了一柜子,多是白色驼色和浅灰。 金梓杉早早到了许天天发给他的地址,压低棒球帽的帽檐避开人群站在路边等着跟三萌汇合。 “它有点蠢……要是害你挨骂了……”许天天郑重把胸背绳塞到金梓杉手里:“你就忍忍吧!” “没事。”镜头前挨骂这事他太擅长了。送走了许天天的车,他牵着狗进了摄影棚。 从地板到天花板,空旷的影棚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雪白,配合着摄影灯过于耀眼,看久了眼花。摄影助理引着他去化妆室给三萌换装备。 阿拉斯加坐在原地,任凭陌生人在它颈间系了一条印有品牌logo的假领。 “他好乖啊,一点都不像视频里那些拆家的狗。”化妆师小姐姐看着还是有点怕,又想多摸两下,又下意识躲避着三萌的脸和嘴巴。 “它不会咬的。”金梓杉蹲下身捧住三萌的大脑袋,让小姐姐可以尽情撸一下它厚实的背毛,小姐姐感激地说谢谢,他仰头一笑。 “啊,你是!金梓杉!这是你的狗吗!我的天哪!能不能合个影啊?我的天哪!怎么是你啊!”小姐姐拉着他跟三萌在镜子前面拍了个够,直到被摄影师喊停。 “差不多得了啊美女。棚里等着了。” 金梓杉顺着这个爽朗的声音看过去,门口靠着个年轻男人,面向帅气可爱,皮肤泛着浅浅的小麦色,微笑的时候有种没有距离的亲和力,他袖口挽到了上臂处,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结实,看起来沉重的相机托在他的大手中像玩具似的丝毫感觉不到吃力。 第63章 “啊,乐老师,不好意思……”化妆师吐吐舌头。 “什么乐老师。少来。先放狗过去熟悉熟悉地方。”男人伸手拍了拍三萌的肩膀:“今天多指教啦,帅哥。”他咧开嘴笑的时候能看到一颗尖利的虎牙,亲和活力的气质会不经意带上一丝嚣张的气焰。 “那个,它是女孩……”金梓杉忍不住纠正。 “啊,抱歉抱歉。这狗实在太帅了。”对方笑着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楞了一下:“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金梓杉也觉得他有点眼熟,但是实在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对方,也只好当这句是客套话:“可能吧。我之前拍过戏。” “演员啊?是不是人帅养的狗也要这么帅啊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乐老师很会调节气氛,整个棚里人员纷杂却有条不紊,气氛也不似片场般紧张。 “它不咬人吧?先放它跟模特接触一下。”摄影师把相机固定到三脚架上,金梓杉看到他左手无名指套着一枚戒指,正当中镂刻着一枚六棱形雪花。 “放心吧乐老师,肯定不会咬人的。他跟陌生人呆惯了的。”金梓杉松开了三萌的绳子,拍拍他指了指场地中央,那里坐着今天的模特。 “别别别,不是老师,叫我乐晨安就好。”乐晨安咧嘴笑到一半忽然僵住,愣是把扬起的嘴角硬生生压回去,那颗虎牙露了个尖尖又立刻消失。见他歪头看了一眼模特,金梓杉也不明所以跟着看过去,刚刚那个模特低着头他没看清楚,这会儿抬起头直直看着这边,那双蜜色的眼睛在强光下清浅明亮,眼神锋利无比,箭矢一般射过来。 按道理说这样精致的相貌在圈子里不可能籍籍无名,可金梓杉毫无印象。他随口问了乐晨安:“演员还是平模?” “都不是。”乐晨安目不转睛看着聚光灯中间的人,笑的一脸骄傲:“是世界冠军。单板滑雪坡道障碍赛的世界冠军。” 金梓杉没怎么关注过滑雪比赛,但世界冠军这个名头有点太响亮。 “劳伦斯世界体育奖知道吗?”乐晨安问他。 “嗯,知道。”金梓杉喜欢的网球运动员德约科维奇拿过不止一次年度最佳,但他也只知道这是个分量很重的奖,仅此而已。 “去年他拿了最佳极限运动员。”乐晨安笑的眼睛都眯起来,片刻即消失,转而有些惋惜地摸了摸无名指根处的戒指:“可惜他退役了,没看过他的比赛可是你的损失。” 金梓杉看着不远处跟三萌交流感情的模特,看起来状态非常棒,除了五官过于精致美丽不太像运动员之外,他跟狗狗追逐打闹时动起来的姿态极具气势充满力量感。三萌是个人来疯,有人陪它打闹很快便可以混熟,几十斤的狗飞扑着过去被模特稳稳接住。 乐晨安的眼睛从刚刚开始就没离开过场地中央,他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神聚焦退到镜头后紧紧盯着一人一狗,没有做任何声音指示,只偶尔对旁边的灯光助理打手势和眼神交流。 金梓杉默默退到一边,掏出手机查了查劳伦斯去年的获奖名单,最佳极限运动员那一栏的名字是muh.mu,生于加拿大。对照英文名找到了百科主页,暮寒,在役时期的成绩拉了长长一串,从不到二十岁就活跃在世界级的赛场上,边比赛边读完mba。经历了巅峰时期的意外受伤,重回赛场夺回世界冠军之后迅速退役,接手了家族企业雪鸮大中华区的首席执行官…… 教科书般的履历,金梓杉关掉屏幕,才26,7岁,暮寒的人生已经可以出一本成功学教材了。可这么漂亮的答卷背后也一样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艰难,金梓杉已经不会盲目羡慕谁,几乎每个人为了维持在人前的体面都用尽力气,不管活成什么样子,只要还在认真生活着的人,都值得敬佩。 拍摄到中午,三萌有点不受控制。金梓杉适时叫停:“乐老师,能让它休息一下么?” “当然可以。大家差不多都要休息一下,吃个午餐了。不过,你别叫我乐老师成么。”乐晨安示意大家暂时收工,自己站在电脑屏幕前浏览上午的成果。有些片子停留很久,有些直接删除。暮寒换好衣服走到他身边,看了金梓杉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旁若无人地在乐晨安专注的脸颊上落了一个吻。金梓杉一怔,对于突如其来的秀恩爱毫无防备,立刻移开了视线,可心里实在吃惊,牵着狗频频侧目。 门口堆满了人,忙了一上午大家都着急出去吃饭。金梓杉站在墙边,他看到乐晨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跟他自己手上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递给暮寒,对方接过,继而将戒指推回无名指上。暮寒身后的助理似乎习以为常,还在念念有词报告着什么,脸不红心不跳也毫不避讳看着二人。 金梓杉忽然想起赵嘉失恋的时候说的那句:最美的是我们手牵手走过每个想去的地方看想看的风景。 他以为的,要一辈子避讳一辈子躲躲藏藏不可示人的感情,居然也可以这样自然而然。暮寒和乐晨安像他在校园里见过无数的异性情侣一般,真实又自在。 “请问!可以合影吗!”有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围到金梓杉身边:“不行的话可以给你单独拍张照吗!” “嗯,可以。”收拾好了那一点羡慕嫉妒,他面对着女孩们的手机镜头露出笑容,看每个人都像剧中看赵嘉那般温柔宠溺,现在这个标志性的“学长笑”在他的粉丝中很有话题。 “嘤~~”女孩们看着拍完的成果忍不住闹成一团:“太帅了太宠了我的妈呀我死了!”几个人一边在嗓子眼里尖叫一边冲他挥挥手告别。 “一起吃饭么?”乐晨安拍拍他。 “不了,狗没办法进餐厅,我去买个三明治在外面吃吧。”金梓杉婉拒。 “别啊,就着风吃多难受。有地方给它呆,放心吧。这可是我们特约模特。”说着,乐晨安低头看了一眼蹲在一边玩狗的暮寒:“这么喜欢?” 第58章 剐蹭 带着狗进不了餐厅,中午柴飞忙里偷闲,替金梓杉做了午饭。一层白饭一层炙烤牛舌配温泉蛋和一层烤蔬菜装进保温餐盒里。还顺便给三萌带了一盒三文鱼泥拌糙米饭。 问了许天天三萌拍广告的地点柴飞有点犯怵,商圈的写字楼区,集中了不少文娱公司和新兴自媒体公司,难保没他认识的人,一般情况下他不爱往那个区走。当年离开圈子的时候也不怎么风光,重点是某些人拜高踩低的嘴脸太难看,不论什么时候想起都让人犯恶心。 几年过去这里已经完全不同了,正值午休,柴飞绕着人来人往的楼宇间找停车位,路过设定的目的地楼下,一辆奔驰商务一车占了俩位置,柴飞远远就看到金梓杉从拉门里走下车,身后还跟着个面向帅气可爱的年轻男人推着他肩膀一起下来,关了车门两人走到车边的长椅坐下来,金梓杉接过男人递给他的相机盯着小屏幕看着,男人时不时伸手帮他拨弄一下相机的按键。 看了一眼后视镜,身后没车,柴飞放慢速度从两人面前开过,金梓杉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身旁那个男人身上并没有注意面前缓缓驶过的车子,两人不知在讨论什么,忽然都笑得很开心,满脸幸福感,柴飞看着都忍不住要跟他们一起笑出来。两个人身高相仿,穿着相仿,从头到脚都是活力的气息,画面太好看,像是留在深秋尾巴里的一抹夏日的光,柴飞的心跟着后视镜里的画面渐渐融化,金梓杉该是这样的,情意绵绵固然好,但这样放肆热烈的笑更动人。直到那人伸了手给金梓杉,而那小子也拽住对方一根手指看得仔细,面色居然混有些憧憬跟害羞,柴飞心口咯噔一下,脑子也跟着一恍惚,还没反应过来车身剧烈震荡发出砰得一声巨响。他盯着后视镜看太久了,连交通灯信号灯都忘了看。 “你求婚的时候紧张么?”金梓杉问乐晨安。 “不紧张,不过很感动。”乐晨安伸手给他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当时还没睡醒,我一个人默默地自我感动到不行哈哈哈哈哈哈。” 金梓杉戳了戳那朵镂刻的小雪花:“你自己设计的?” “嗯。全素面戒圈我觉得有点无聊。太小了有点看不清,你仔细看,这片雪花不是完全对称的,所以是独一无二的。”说着乐晨安瞟了一眼商务车。 怕影响午睡的暮寒,他们俩才下车来聊天。本想把三萌也一起带下来,可不知是不是拍了一上午照,狗狗也有点萎靡,暮寒干脆抱着它睡在了一起。 “阿拉斯加难养么?”乐晨安问。 “有点,养什么狗都挺消耗精力的,离不了人。你们俩都忙的话,不建议养狗,猫比较合适。”金梓杉盯着头顶楼宇间留下的一小片雾霾蓝,刚刚乐晨安的相机里有一张雪地下的蓝天,在莹白的衬托下纯正的天蓝色里不掺任何杂质,那是落基山脉的雪山。 “看网上养这狗的,天天不是拆沙发就是拆门。三萌也这样?”乐晨安感叹:“长得是真的帅。” 第64章 “这种雪橇犬需要很大的运动量,如果没条件每天带它跑步,多余的精力发泄不出来自然会自己想办法消耗掉。三萌每天在公园活动3,4个小时,上班时间在店里也一直有人陪它玩,所以自然不会捣乱,跟其他狗差不多乖的。只不过学东西慢一些。”金梓杉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一声撞击后响起了刺耳的车子警报声,探头一看前面转角渐渐聚集起了人,吵吵嚷嚷。 “啧,车祸。”乐晨安也看过去:“这边交通规划太魔鬼,高楼之间gps信号也不好,隔三差五就出事。” 似乎是不是太严重,没多久围观的人便散了,为了不堵塞交通出事车一前一后挪到了路边。金梓杉一愣,那辆特斯拉车头前包围像皱起的纸片,还沾了些红漆,柴飞正推门从停好的车里下来,前面停的是辆红色卡宴。 他一把将相机塞还给乐晨安拔腿冲过去。 “哎卧擦!”乐晨安手忙脚乱接住顺着膝盖滚下去的相机:“什么鬼?”他把相机往胸前一跨追了上去。 金梓杉远远看到卡宴车主对柴飞扬起了胳膊,脑子里嗡得一声,直直撞过去,在那只手碰到柴飞之前钳着那人的胳膊挡在了前面。 “哎草!谁他妈……”那人毫无防备,低低骂了一声,看到金梓杉的脸一愣:“你是?那个谁来着?” 金梓杉发现对方似乎没什么敌意,像是误会了,急忙松开手:“抱歉。”他转身看看柴飞心脏狂跳:“有没有受伤?嗯?哪里疼么?” 柴飞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的敷衍,脸色不好看:“我没事。” “报警了么?”他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认人没有任何外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的帅哥。车速很慢的,人肯定没事,报什么警啊。”卡宴车主的西装看一眼就知道是高定,他捏着领带正了正领口,袖口露出半块张扬的镂刻花表盘是宝玑经典的传世系列。他脸上的笑有些油滑,岁月留下了点痕迹但依然掩不住风流潇洒:“飞飞,小朋友是哪位,有点眼熟啊,不介绍一下?” 柴飞没搭话,只敷衍轻笑一声,对方也不觉得尴尬,目光越过金梓杉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柴飞:“干嘛,这么多年了还生我气呢?”那人的笑都像是特意训练过角度的年轻偶像,成熟有魅力却充满算计。 “金梓杉。”他左移一步自我介绍,截住对方肆无忌惮的视线。 “金……哦,我说怎么那么眼熟。金大导演的私生子对吧,我上周才看过……” “乔鑫,你说话注意点。”柴飞忽然扭头瞥了那人一眼,随即又厌恶得移开视线。 乔鑫?金梓杉对这人略有耳闻,教父级音乐制作人,不知道具体年岁但看上去不年轻了,圈子里有名有姓的歌手几乎都与他有过合作。看着两人诡异的气氛,金梓杉多多少少猜到了,这个乔鑫怕就是修文提过的那个“前男友”。 “不好意思,不是私生子。”金梓杉笑笑,眼中没有了曾经的彷徨,坦然的一眼见底。 “抱歉,是我失言。上周刚看过你们电影剪好的预告片,大银幕处女秀就跟这个班底合作,运气不错。”乔鑫的目光不停在他和柴飞身上来回巡睃。 预告片金梓杉都没看过,他狐疑地盯着这个三四十岁的成熟男人,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 “你们主题曲是我的艺人唱的。”他扬扬下巴,卡宴的副驾坐着个年轻人,灰蓝色头发扣着个纯黑的贝雷帽,冲他们的方向点了点头,眼睛一弯温温柔柔的样子。金梓杉认识他,大二的时候他室友去参加的那届选秀,冠军选手就是这个年轻人。虽说人家也是选秀出身,可跟多数唱跳型不同,这个年轻人走的是唱作俱佳路线,限定期的团体解散后被公司重点培养,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视频到现在还时不时出现在热搜榜单上。看样子这个乔鑫是对这一型。 男孩看到乔鑫招手,不情愿的下了车:“什么时候走?”他目光扫过金梓杉的脸忽然定格,原本的不耐烦一扫而光:“哎!金梓杉哎!来来看我。”男孩打开手机没等他同意便拍了一张。 “我先送他去录节目。飞飞,修车报账给我吧。我手机号没换,你知道的。”乔鑫拍拍男孩的肩膀示意他打招呼。 “飞飞?”男孩好奇,侧头看看金梓杉身后从头至尾一声不吭的柴飞:“哈喽,飞飞哥好。我是唐之。乔老师上课的时候总提起你。” 男孩大方伸手,柴飞也只好配合着虚虚握了一下:“你好。”他飞快抽手,头也不抬地说:“报账不用了,今天是我全责,把你保险公司电话给我吧我跟他们联系,全额赔偿。”柴飞掏出手机。 “你跟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乔鑫像是意有所指,伸手要抓手机,被柴飞躲过。 “那就当乔老板做慈善了。我店里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柴飞像是受够了,拽着金梓杉就走。 出门逢债主。柴飞好多年没这么倒霉了。这个世界上就那么几个人他一眼都不想见的人,偏偏就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车是开不上路了,也怪他今天多此一举非要跑一趟给自己添堵,始作俑者一脸无辜跟在他身后,两人才没走几步,刚刚那个拿着相机的年轻人便挡在路上一脸关切:“没人受伤吧?”刚刚金梓杉在他面前一瞬的脸红局促特写定格在脑子里,柴飞忽然就觉得这人可帅可乖的脸没那么顺眼了。 “啊,抱歉乐哥。”金梓杉向前一步:“耽误继续拍摄了么?” “没,我先让他牵着狗上去了。”乐晨安的笑容很可爱:“你好,我是乐晨安。” 柴飞礼貌点点头还了他一个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憋了一会儿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好,柴飞。”他不该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强加给无辜的人。 “嘶,我想起来了金梓杉,我真的见过你。”乐晨安一拍手:“豆柴咖啡?” “嗯?是啊,你…对哦……”金梓杉咧嘴一笑:“你们来过!赵嘉带来的!” “对,我听过你弹琴。还吃过老板做的泡芙,手艺太好了,后来偶尔让我助理去你们店里买过吃的。” “乐哥,我能离开一会儿么?先送我朋友回去。”金梓杉解释。 “当然。放心。你忙完记得回来接它就行,微信联系吧。”乐晨安挥挥手转身一路小跑回到建筑里。 柴飞说不上这份失落来自于什么。金梓杉跟别人介绍自己是他朋友再正常不过,可当下在乐晨安面前,这两个字冷冰冰的丢到柴飞怀里,让本就畏寒的他心里止不住抖了一抖。他终究是金梓杉不能示人的秘密。 难得的幼稚与矫情,柴飞瞬间觉得有些怀念。 “你,没事吧?”金梓杉环视四周,将他拖到转角无人处才伸出手,拽着他的胳膊活动了一下:“真的没受伤?有没有哪里疼?” “没事,你去忙,我自己回去就好。”柴飞拍拍金梓杉的手。 “不行。”金梓杉一胳膊揽住了他。 第59章 顾虑 “你不要自己走,我不放心。”金梓杉觉得柴飞的状态不对劲。 “我真的没受伤。”柴飞说话间并不看他,目光悬在半空中没有落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转身就走。 这状态金梓杉再熟悉不过,曾经他无时不刻都是这样,内心没有支点,下意识地逃避。可柴飞从来没有过这样过,再棘手的事都难以撼动他。这个人总是以一副事情已经发生了,慌有什么用,解决掉就好了的姿态示人,所以现在的不安是因为乔鑫么?只是见了一面就可以这样? “哥。”金梓杉不像柴飞,他说话没什么技巧,也从来不是个能令人宽心的人,人来人往的街上他也做不到无视那些眼睛,只能轻轻拽住柴飞的袖口:“不能跟我说吗?” 柴飞被他一声哥叫懵了,这是什么路数?直勾勾看着你叫一句哥,反而像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得。他迈出一半的步子像被黏在了原地,难得自己想钻个牛角尖,这人还不让你钻痛快。 “你是不是已经吃过了?”他认命地转身,回到金梓杉面前。 “嗯,在乐哥他们的保姆车里简单吃了点,三萌累了在车上睡了一会儿。”金梓杉打开手机相册:“你看,睡得特别傻,舌头都掉出来了。”柴飞瞄了一眼屏幕,三萌躺在沙发旁的地板上口水横流倒也没被嫌弃,还有只皮肤极其白皙的手腕入了镜,从沙发边垂下来搭在三萌浓密的背毛中。 “乐哥?”柴飞踢走了脚边一颗石子。 “乐晨安,就是摄影师,刚刚跟你打招呼那个。”金梓杉的眼中浮现出憧憬羡慕的神色:“他去过好多地方,玩过好多东西,冲浪,跳伞,直升机。刚刚还给我看了很多他拍的照片,还说下次有空教我滑雪。” “嗯。”柴飞没什么感情地应了一声。金梓杉这张脸太好看,无论生多大的气看一会也可以自动缓解。刚刚事情发生的太密集又太突然,一时间全部堵在心口难以疏解,别说金梓杉不清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谁让他更生气。他气金梓杉与别人的暧昧气氛,气自己闯红灯撞坏了车子,气乔鑫突然出现触霉头。更气自己这个散漫没追求的性子,根本不能给这个年轻的大男孩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他才21岁,他拼命从黑暗的缝隙里破土而出,他值得最热烈的阳光雨露,不该跟他一样甘于平淡。 第65章 柴飞必须要承认,他有顾虑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人在过于投入一段感情之时难免会有类似的负面情绪。 金梓杉盯着柴飞的脸默默观察,想找到让他心情低落的端倪。 “我去送修车子。”柴飞淡淡说。刚刚那些不安好像转瞬即逝,他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金梓杉跟着他默默走到路边,看到他打开车头变形的车门,拿出了放在车里的保温箱。 金梓杉好像忽然发现了情绪的引线,挡在柴飞面前问:“你特意来陪我吃午饭的对么。” “对。”柴飞晃晃保温盒:“看样子是我多虑了。” 金梓杉按下他正拨号的手机:“你是在生我的气……” “...也不算。”柴飞笑笑。 “你,所以你不是因为见到前男……乔鑫心情不好。”柴飞甚少跟人动气,在他看来太不值得。 “嗯。不在意,就是有点烦。”柴飞大大方方承认:“行了,别猜了。有时候生气没道理,不需要深究。”金梓杉本就聪明,再猜下去难免丢人。 “生气都是有道理的。”金梓杉大着胆子夺过保温盒:“我中午没吃饱,你陪我吃。” 见柴飞没反应,他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跟别人一起……你吃醋了对吗。” “没有。”柴飞打断他的时候并没有看他的眼睛,金梓杉更加笃定,他体会过这种全无道理的憋闷。只是他没想到柴飞这样成熟的人也会...吃醋。 “乐哥结婚了。”他说:“今天的模特就是他……那个……老……老……嗯那个……”金梓杉忽然被自己噎住,他跟柴飞好像只是叫名字,其他同性之间爱人的称谓应该是什么?也叫老公老婆吗,管男人叫老婆又怪怪的…… “噗。”柴飞忽然乐了:“结巴什么?人家的老婆你害什么羞?” “不是,不是老婆……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男的。” 柴飞一愣:“都是?结婚了?” “嗯,在加拿大登记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受西方文化影响,金梓杉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很开放,当着他和助理的面也丝毫不掩饰恩爱,随时随地亲来亲去像是喝口水那么简单。 “……所以不是老婆。”金梓杉问:“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老公啊。”柴飞随口回答,陷入了沉思。 金梓杉心口一抖。他发誓自己刚刚绝对是诚心发问,他也知道柴飞的回答也很单纯只是个答案而已,可这个特别的称谓一个人说一个人听的时候很难让人没有联想:“嗯……”脸热的很明显,从柴飞渐渐睁圆的眼睛里,金梓杉猜到了自己此时一定已经是一副面红耳赤的窘迫。 “你?想什么呢?”柴飞看上去心情转好,意味深长地追着他的目光不让他躲闪:“你脸红什么呀?不是说自己不要脸了吗?” “那,那再叫一声……”反正已经糗成这样了,金梓杉干脆破罐破摔。 “小屁孩想的倒多。”柴飞蜷起手指重重敲上了他的额头:“你忙吧,我回家。” “别回去了,陪我一起等吧。”金梓杉拽住他:“在旁边看也挺有趣的。别走了……” 他仗着自己力气大,硬拉着柴飞上楼,找了个角落的沙发跟他挤在一起。柴飞见周围总有人往这边瞄,有意与金梓杉拉开距离,虽然不走流量路线,但人言可畏,他才刚入行,没有资本行差踏错。 下午的拍摄,场上的模特变成了两人一狗,金梓杉没记错,这品牌确实是薛晓代言。 “哎?金梓杉?”拍摄间隙,薛晓远远看到他主动走过来搭话。很久不见的大明星比之前胖了一点,不再是风一吹就倒似的纤弱:“你怎么在这?” “那只是我朋友的狗。我刚好休息就过来了。”金梓杉觉得他满面红光比当初隐退的时候状态好太多,随口问了一句:“听说你回去上学了?”关于薛晓隐退的传言很多,有人说他得罪了金主失去了靠山,有人说他得了抑郁症闹自杀,甚至还有传言说他精神出了问题被关进了医院。 “是啊,学长。现在你可是我名副其实的学长了。”薛晓活动了一下颈椎:“晚上还要赶回去。” “反正表演系不查寝,赶不上门禁也没关系吧。”金梓杉没料到门禁这种东西居然对薛晓有威慑力。 “啧,查,怎么不查。”薛晓砸砸嘴:“有些人比宿舍阿姨查得还勤。”嘴上说得不情不愿的,可看着还挺乐在其中:“对了,你女朋友现在挺火啊。” “啊?赵嘉?不是女朋友。”金梓杉哭笑不得:“不是早跟你说过了。” “还不是啊?”薛晓打开微博:“这不是你们俩么?” 尽管校园剧已经播完了,但他和赵嘉的cp还留有余温,那些意难平的粉丝圈地自萌,甚至还有人磕上了他们俩的真人cp。这张照片是上次赵嘉回柴咖跟大家聚会,散场送她回家时被她楼下的狗仔拍到的照片。金梓杉替赵嘉开车门叫她下车,两人错身之时的某个角度看上去像在说悄悄话,这篇八卦的标题很直白:赵嘉翘班密会金梓杉。而照片下方的小字则标注着:难分难舍的告别。 车里明明还坐着另外两个人。金梓杉一笑:“你信这个?” “我不是说过,你们俩这个状态,要么是一对儿,要么,有一个是弯的。要么都弯。别跟我扯什么直男直女纯洁的友谊,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这种东西。”薛晓若有所思看着微笑的金梓杉:“喂,不是吧你……藏够深啊......” 金梓杉没有否认,对他耸耸肩:“那边叫你拍摄呢。”说完坐回柴飞身边,那人抱着手机打游戏看都没看场中一眼。 薛晓的嘴巴张老大,金梓杉看出他用嘴型比了一句:握草。 十一月中旬开始,金梓杉整整40天没有在同一个城市睡过觉。这一个多月里,根据票仓城市排名,电影的主创团队跑了70多座城,参加了十几档综艺,杂志和采访更是不计其数,跑到他整个人都恍惚了。 现在的电影市场,从宣传期就开始了拉锯战。同档期的电影有一个算一个,不停刷新着路演记录,一日三城,一月百城什么的层出不穷,对于主创人员活活变成一场消耗体力的马拉松。 铺天盖地的宣传让票房战役提前打响,好不容易撑过了路演期,金梓杉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了家。金俊比他强点,毕竟年纪和咖位摆在那没人敢造次,综艺里耗体力和整蛊的游戏环节自然落到金梓杉头上。 “让司机送你回去吧。”车开到金家门口,宋晴晴和金梓杨不在,金梓杉和金俊心照不宣,两人所有的共同话题都在这一个多月里聊完了,彼此一身疲惫谁也别难为谁,各回各家好好休息。 “嗯。谢谢爸。”看金俊进了门他才让司机开车。 柴飞一开门,芝士的香味争先恐后从门里寄出来,金梓杉扔了行李箱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靠进柴飞怀里,对方向后趔趄一步险些撑不住。 “好香。”金梓杉在他颈间深吸一口气:“我要死了。”没回来还好,这一屋子食物香气和怀里温暖的身体让他一下子抽掉了最后一分力气:“橙子……还有……鱼?” “嗯。去洗个澡。”柴飞一点也不心软,这么久不见了洁癖照样能战胜一切。 “这么急着让我洗澡,想干嘛呀……”金梓杉虚着声音在他耳边悄悄问。 第60章 多巴胺 “想干嘛你洗了不就知道。”柴飞顺势拍拍他的后腰蓦地抽一口气,又立刻摸了摸他的肚子,终忍不住啧了一声:“你是不是又瘦了?” “不知道。没时间上称。”屋子里温度太高,金梓杉的大脑都停转了胡乱应了一声。被推着进了浴室,硬撑着洗完澡衣服都没穿便倒在了床上。再恢复知觉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床头的台灯上挂了一只鼓鼓的小袋子,凑近一闻是一缕类似于苹果味的花香,棉麻的袋子上印着romanchamomile,轻轻一按袋子里便发出细小的碎裂声,看样子是干花包。他记得罗马洋甘菊是安神助眠的花草,换季易过敏的时期,柴飞会用它泡茶或泡牛奶,每桌客人都送。 冬日的暖阳透过磨砂遮光帘变的柔和不晃眼,他原地翻滚到旁边的枕头里,嗅到了柴飞带不走的白桃乌龙洗发水味。室内很安静,挠门声出现得突兀,吓得金梓杉一激灵从床上撑起身,开门一看居然是金平糖,柴飞特意把它留在了家里。肥猫探头探脑发现洁癖不在,放心大胆跳上了床,眼见着要原地躺倒。 “喂!”金梓杉扑过去一把捞起毛茸茸的家伙抱进怀里,立刻从床头柜里摸出黏毛滚轴使劲儿碾过刚刚金平糖碰过的地方:“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铺平床单,来回确认了几次没有猫毛留在上面,将金平糖推到客厅里给它打开了一只电动蝴蝶在半空绕圈圈,金梓杉才默默去洗漱。 冰箱里封了昨晚的剩菜,烤碗中是一条完整的焗烤金目鲷,金梓杉觉得有些抱歉,没能在最好的火候吃到它,浪费了主厨的一番心血。他把烤碗重新放回烤箱,表面覆了一层锡纸再次加热,细嫩的鱼肉即使打了折扣依旧美味,肥而不腻。金梓杉把一条鱼吃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半透明的鱼骨。 第66章 吃完饭洗过碗,他窝在沙发里发呆,金平糖见状跳上了沙发,摊在他的大腿上。 “店长今天翘班了呀……”他挠挠金平糖塌塌的鼻梁,心里暖得要化掉了:“想我没?你爸有没有按时下班?他想我没?”金平糖眯着眼睛像听不到,金梓杉撤开手指猫咪还颇为不满地叫一声,伸出胖胖的爪子乱舞着将人类的手又抱回来。 他想去店里找柴飞,想好好看看他抱抱他听听他的声音,昨晚匆匆一面闻到了味道,听到了声音却没能看上一眼。可这个时间他不能出门,更不能随便去店里。托电影的福,这个月各大杂志的封面都被他跟金俊霸占着。影帝父子强势掠夺了个大版面的热度话题,金梓杉的名字也进入了热搜词条,连带着他扑朔迷离的身世一起被翻出来,又被金俊操作一番又埋了下去。他们在媒体面前从不多谈,对于领养子私生子之类的相关问题也统一口径只做简单直接的否认,绝不深聊。金梓杉知道这几个月他怕是轻易去不得公共场所了,也可能不仅仅是这几个月,未来的日子里,他会失去一部分行为自由,这是这个职业给他的约束。 他发信息问柴飞什么时候回来,等了很久不见回复,便打开了一集柴飞看过的动画电影,画面一股浓浓的中世纪欧风,名字叫紫萝兰永恒花园。看着看着又犯了困,盖上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毛毯,呼吸着好久不曾感受到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昏昏沉沉眯了过去。再睁开眼客厅都暗下来,看一眼窗外,日落已经接近尾声,他朝思暮想着跑回来见的人还没回家。他忍不住打电话过去,柴飞匆忙答复了几句圣诞节前夕客人太多要晚些回去便挂掉。 戴上黑色口罩和棒球帽,天黑透了他才叫了车出门,八点过后,晚高峰已过,很快便到了目的地。顺着步行街走进去他远远就看到柴咖的落地窗里坐满人。忙碌的服务生和灵活可爱的狗狗们全场穿梭,客人们有的惬意歪在沙发里刷手机,有的干脆坐在地上跟狗狗们闹成一团,有的边吃东西边拍照。 而这一切喧闹似乎与柴飞无关,他立在吧台内侧,左手咖啡杯右手奶泡杯转着圈拉花,隔这么远都像能闻到咖啡的香味。他一杯一杯做好将瓷杯放进托盘推到吧台的角落等于朵他们端走,偶尔有小姑娘走上前跟他搭话,他笑得礼貌大方,依旧看着手中的杯子,只回馈个友善的眼神或者一句半句吝啬的话语,点单全部做完便回到厨房。 金梓杉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见过他工作的样子了,柴飞在店里话很少,尤其是厨房里,大部分时候他不需要助手,只一个人关着门在里面忙。金梓杉回想起来,除了自己常常待在他身边,其他人真的不会随意进出,甚至会刻意避开厨房门前。于朵见他的第一面就告诉他:厨房是柴飞的地盘,没事少进出。 金梓杉忍不住笑笑,明明自己第一次去店里的那天就被放进去了。虽然只是搁几盒牛奶,可那一刻就像一个预言,不仅仅是厨房,他慢慢踏足了柴飞所有的私人领域。 他喜欢看柴飞工作中专注的样子,仿佛倾注了许多心意在面前的餐点中,像为食客埋下一个个惊喜。在人前柴飞是个成熟体贴的老板,他把一切处理得有条有理,宽容大方又没有压迫感,让身边的所有人见到他就安心。 他更喜欢人后那个有些反差的柴飞,一双光洁漂亮的手前一刻在琴键上弹完高贵典雅的莫扎特,后一刻扶上方向盘就忍不住极速狂飙。他总想长胖一点却空有雄心吃不了多少就饱,明明是个美食家却因为身体原因诸多忌口。 他安于平静,内心却极致浪漫。他送给金梓杉一只在玻璃杯中静静绽开的冷花火,送他一片失速狂飙的星空,却不愿独占他。在他们分别的日子里,柴飞几乎不会主动打扰,只简单问候。 上次乐晨安那口意外的飞醋吃完,金梓杉有认认真真问过他:“你如果介意我可以不做演员。反正只是一份工作,我可以试着去做别的。” 柴飞认真地说:“不需要。做你自己,不用太顾虑我,当然我也不会太顾虑你。” 他还真不是说说而已,三列五申不准金梓杉在营业时间去店里,害的他现在只能在凛凛寒风里鬼鬼祟祟徘徊在店外偷看,还要提防被偶尔路过的人认出来。 店里的壁挂电视在循环播放他们电影的宣传片,收好了厨房柴飞便站在吧台的角落里盯着墙壁看,一段4分钟的预告来来回回十几遍都没挪开眼。金梓杉顿时有点害羞,尽管在路演中也断断续续看了几十遍,可看自己演戏还是怪怪的…… 在附近徘徊了一个小时,柴咖的客人才开始散场。于朵和陈希强打精神在门厅里微笑送客,刘予阳直接窝到了地板上跟累困的柴犬们团在一起。金梓杉默默推门走进去,陈希颤抖着说了句:“抱歉我们打烊了,请问需要预约么?” 金梓杉摘下黑色棒球帽冲他笑笑:“可以预约一下你们老板吗。” “小金!!!”陈希和于朵同时大叫一声。 “嘘。别喊。”他拍了拍扑过来揽住他肩膀的陈希,见于朵迅速从柜子里掏出拍立得对着他抓拍起来:“你不用理我!给你粉丝后援会准备下次抽奖礼物。” 于朵总以赵嘉跟金梓杉大粉自居,听说的确跟后援会有联系。不过她深知金梓杉不喜欢流量艺人打投刷榜那一套,想安安心心做个演员而已,所以从不过多透露金梓杉行踪,只是偶尔像这样拍点日常照片当做免费的粉丝福利送给后援会。 “还有几个手机壳,你签一下。上次转发抽奖的礼物。”于朵变魔术似得从柜子里掏东西。 金梓杉挥着金色油性笔一连签了十几个:“中奖率这么高?” “这还高?几万转就抽了几张拍立得和十几个手机壳也叫高啊……” 金梓杉余光瞥了一眼,刘予阳在角落里闭着眼睛恢复体力,于朵和陈希围在他身边,许天天已经带着狗离开了,那就只剩一个人在收拾残局。 “签好了。”他脱掉外套挂到衣架上:“陈希哥,把围裙给我吧。你们都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吧,这两天忙坏了吧?” “不用吧我们来就行,你……”陈希一开口,于朵就打断了他,一边迅速摘围裙:“那辛苦你了,我进去叫阳阳。应该也没剩多少,客人走之前就已经洗的差不多了,桌子地板擦一遍消消毒就好。” 陈希心领神会,立刻将围裙摘下塞到金梓杉手里:“帅哥!记得送我们电影票啊,我女朋友看了预告片天天夸你可爱还要给你当后妈……”说完穿上外套就冲出了门。 …… “谢谢……”金梓杉知道现在的小姑娘流行当妈粉,但是后妈是什么?是粉上金影帝了? 他推门进去,柴飞在做咖啡机的每日清洗。人走光了,金梓杉关掉了大部分灯,拿起消喷雾认真擦干净每一张桌子,见柴飞拿起了拖把,他上前抢了过来立在一边,将人按到沙发里:“我来吧。”柴飞机械地点点头,却没松开手。金梓杉一愣,虽然没摘口罩,但落地玻璃外时不时有人经过,随便拍到一张什么也够他受的。他轻轻挣一下手指却没睁开,柴飞像是累极了也不开口说话,眼神有些呆滞地盯着他的脸,没什么表情,像是下意识的动作。 金梓杉眉心一跳,胸口莫名一阵窒息,重重呼了口气,硬是将人拽起来拖到衣帽间,灯也没来得及开扯下口罩便吻上去。一个半月没见面,黑暗中忙乱的呼吸像是给木炭里加了几块助燃剂,柴飞一点也没客气,撩起衣角就摸上了他的腰腹,他们细细纠缠,柔软撩拨。 “柚子?”金梓杉在他舌尖舔到了清甜果香,还有薄荷的味道:“怎么不说话?” 柴飞半天没做声,靠着墙喘了一会儿,淡淡一个字:“累。” 金梓杉在他耳边低低一笑:“累到没力气说话,还有力气吻我?” “你不懂。”柴飞一仰头又攀咬上来,手上的力道也不轻,金梓杉有些慌,外面灯没关门没锁,拖把还在墙边靠着呢。 “我,我怎么不懂了……唉别……”他安抚似的抱紧柴飞:“别摸了,我先拖地,然后回家。” 柴飞松开手,在黑暗里看着金梓杉转身撑着门框冷静了一会儿,乖乖拖地。 小屁孩哪里知道他站在那就是一剂缓解疲惫的良药,极度疲累之时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吻他,享受这一刻疯狂分泌的多巴胺。柴飞按了按因为亲吻被磨蹭到发热的嘴唇笑了笑。 第61章 首映礼 柴飞坐在副驾闭着眼睛休息。 金梓杉开着车频频侧目:“怎么累成这样,预约是不是可以减一减,人太多了客人的体验也不见得好。” 原本想开口解释一句,可听到金梓杉唉声叹气的,柴飞忽然改变了主意,在一边静静听他抱怨。 “只是累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唉……他们几个是不是偷懒啊,刘予阳那小身板娇滴滴的一看就干不了活的样子……还有陈希,只顾着说话哪有体力做事……啧……” 第67章 柴飞偷偷瞄了他一眼,那双眼睛愈发好看,像熠熠夺目的黑曜石,哪怕只是在看路况也是一副深情款款,可这似乎是个被动技能,偏偏他本人不知道。怨不得网上那些小女孩天天学长好宠啊啊啊我死了我可以地喊,这种不自知的深情才最杀,恨不得命都给他。 闭了一会儿眼,柴飞忽然发现原本嘟嘟囔囔的金梓杉没了声音便偷偷看了看,只见金梓杉伸手将空调调高了一度。路灯的光从天窗落进来,那只手的指关节微微发红,他这才意识到金梓杉怕是在店外等了很久。最近在各地跑宣传,他也必然顾不上这些细节,冻疮隐隐可见。他无奈在心中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终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忙起来饭都顾不得吃何况是护手霜。 停好车,金梓杉没有做声,只轻手轻脚帮他解开了安全带,将座椅调低了一点便不再动作。 感觉到呼吸的轻微气流近在咫尺,柴飞猛的睁开眼睛,正对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仿佛是被他没有预兆的睁眼吓了一跳,金梓杉轻轻抽了口气:“吵醒你了?” 柴飞懒得跟他废话,勾住他的脖子贴了过去。金梓杉早已不会咬人了,只熟练地用牙齿轻挫着他的下嘴唇,力道刚好,配合着舌尖的挑衅,耳边尽是潮湿黏腻的声音,车内的密闭空间放大了种种细节声响,很快两人便热的像要融化在一起。金梓杉不自觉掀他的衣服,又挣扎着盖回去:“想我了是么……”急促的喘息间他问道。 “嗯。”柴飞想将人拽回来继续吻,享受被多巴胺淹没的快乐,可金梓杉却直接推开车门,气喘吁吁地拽着他下车,冲进电梯,掏钥匙开门。柴飞看到他急地怎么也对不准钥匙孔,便伸手帮了他一下,金梓杉孩子般气恼地嘟囔一句:“就该换个指纹锁。” 一进屋便被小孩狠狠压紧在门板上,金梓杉将头埋到他侧颈处深深呼吸,炙热的气流激得柴飞半边身子都酥软过去,从脖颈蔓延到侧腰,他胸中一荡:“先洗澡...” “洗过了。”金梓杉贴着他耳朵说话,像直接注射了一针烈性荷尔蒙,柴飞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他用残存不多的理智拼死抵抗了一下,伸手捂住了金梓杉的嘴:“我没洗。” 金梓杉低头抵着他的额头,嘴唇动了动,手心一阵潮湿麻痒,柴飞放开了手。 “哥...这么累了就别逗我了,忍不住...”金梓杉无辜看着他,眼里是没来得及熄灭的火:“你去洗澡吧,我帮你热杯牛奶。” 柴飞心口一热拽住他:“一起洗。” 浴室的窗子雾气很重,只看得出各色霓虹的光晕闪烁,一池温热的水里蒸腾起淡淡薄荷味,几滴精油便可以让精神与全身的肌肉都舒缓放松下来,两人交叠在一起,金梓杉靠在浴缸中将人抱在怀里,柴飞光裸的后背紧紧贴在胸口,瘦削的后肩刻着两条细细的蝴蝶骨,金梓杉探头轻吻他的后颈,向前一挺,身前便是一声隐忍的闷哼,柴飞的肩头遍布蒸汽与细汗,侧着脸看他,眼角飘着薄红。 “我,只跟我爸单独吃过饭,没跟其他任何人单独接触过。男的女的都没有。”像是恶趣味,金梓杉在这种时刻跟柴飞聊起了天。一边享受着温软的肉体,一边欣赏对方的急恼。谁知柴飞偏偏不恼,还真跟他聊起了天,只是声音不大稳当:“嗯,我看采访了...唔...”他喘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爸夸...嗯....夸你聪明...唔...” 金梓杉故意加快频率:“还有呢,嗯?” “...嗯!...慢....”小混蛋越来越不乖巧。柴飞心中苦笑。 一池子水被震荡拍打得哗哗作响,水花四溅。 小混蛋猛地叹一声,久久的静默后,混乱的激素都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理智重新拿回了大脑的控制权。 金梓杉从背后抱住柴飞,下巴垫在他一边的肩窝里:“想我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浴室里湿度大,声音打在瓷砖上产生了回音。金梓杉的声音本就好听,深厚的台词功底让他说起普通的情话来都像是在蛊惑人心。 柴飞反手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不用。想你挺有意思的。”想了很久再见到更有意思。 金梓杉半夜饿醒了,很久没犯的胃病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颠簸隐隐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压着胃熬过一阵绞痛,他起身去了厨房,自己热了杯牛奶小口小口喝掉。 放轻步子回到房间发现柴飞开了台灯,坐在床边睡眼朦胧地看他:“饿了?” “嗯,喝过牛奶了。吵醒你了?”他把人塞回被子里:“睡觉。” “等一下...”柴飞轻道:“你去柜子里拿护手霜。被你一闹忘记了...” 金梓杉找到了藏红花护手霜的小罐子,柴飞坚持要帮他擦,两人面对面躺回枕头里,淡淡香气萦绕,柴飞捏着他的手指揉搓按摩,力道均匀适中。金梓杉很快适应了暗处环境:“买个拖地机器人吧。” 柴飞闭着眼睛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也渐渐变轻,没一会儿就不动了。金梓杉没抽手,就这样让他握了一整晚。 圣诞之前,金梓杨放假了。金梓杉去机场接他们母子,发现他胖了一点,就是一直抱着手机不撒手。 金梓杉好奇,想看一眼是什么吸引了这个一向不用社交平台的少年,结果刚一探头金梓杨就灭了屏幕。 “看什么呢?”屏幕黑掉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微信界面。 “没什么。”少年依旧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可跟上次放假时不同,眼神里没了那股子乖戾,却被金梓杉看出了一丝心虚。 “你不是不爱用微信么。”金梓杉掏出手机:“加我。” “……哦。”金梓杨依旧不让他看到手机屏幕,执意要扫他的二维码。金梓杉拗不过,才刚亮出二维码手机就在手心里震了一震。金梓杨盯着一愣,立刻转开了脸:“有人找你。” ——晚上回来么 自上次他抱怨了一句,柴飞便偶尔联络他。无非问他饿不饿,吃了么,回不回,多了也没有。那人不爱说些腻腻歪歪的话,金梓杉知道他嫌孩子气,可他越是这样就越招人逆反。 ——想我了就说想我啊。 金梓杉习惯了在他面前不要脸,举着手机等那人回复,没注意嘴角都要咧到耳朵。 “哟,梓杉什么事这么开心?”宋晴晴从后视镜里笑眯眯看着他。 “啊,没什么。”他险些忘了金梓杨还开着扫一扫在一边等他的二维码。他慌忙重新开了二维码图片,递给金梓杨。 “啧……”刚接到手中,金梓杨就一脸嫌弃地把手机摔还给他:“不加了。” 他低头一看,屏幕上方弹出的提示框里明晃晃的两个字:想你。 金梓杉忍不住脸一红。平常不见说,偏偏这会扔直球...... “怎么了杨杨,好好跟哥哥说话,又摔东西。”宋晴晴扭头。 “没事妈。我们闹着玩。”金梓杉生怕他这个脾气暴躁的弟弟一气之下说出什么吓到宋晴晴,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在慈母的注视下顺利加完了微信。 “妈你们早休息,我先回去了。”金梓杉把他们送到家门口。 “不住一天再走吗?”宋晴晴留他。 “不了,改天我带杨杨出去玩。”他晃了晃手机。 兄弟俩再见面是小年夜,电影首映礼请了大大小小几十家媒体。临上场前半小时周琪姗姗来迟,跟金俊宋晴晴打了招呼便把金梓杉拽到一边:“今天妆发谁给你弄的?首饰呢?” “什么首饰?”金梓杉有些茫然,他从来不戴首饰,勉强沾边的就是在孤儿院的时候老师端午节给每个小朋友系在腕上的五色丝了。 “之前拍封面的时候带的链子呢?戒指呢?赞助商送给你是让你戴着打广告的!赶紧戴上!”周琪盯着他:“把里面的衬衣换了,换黑色t恤。” 一阵手忙脚乱换了衣服重新抓了头发,周琪跑到金俊化妆台前找到宋晴晴:“姐,金老师带宝格丽家的配饰盒没?梓杉个笨蛋看样子是忘干净了。” 确实忘干净了,拍完杂志嫌碍事就撸下来扔到衣服口袋里了。金梓杉看着周琪在金俊化妆师捧着的皮革盒子里扒拉了半天,拽出一条项链和两枚戒指。 “戴上戴上,虽然不是当季,好歹是今年的款。”周琪费力地帮他戴项链,仰着脸咬着牙,金梓杉自觉半蹲下来。 柴飞在疗养院支着手机看首映礼直播。原本金梓杉要他一起去,仪式结束可以第一时间看一场首映。但人多眼杂,首映一般只开放给媒体和业内人士,最多加上主创团队的家人以及圈内好友,他一个素人难保留什么话柄。更何况乔鑫也要带着他家艺人去唱电影主题曲。 “我去陪陪外婆。过年我妈会接她回家,不方便见面。”柴飞撇开眼不看男孩有点失落的目光,不管多久他都受不了这个眼神:“然后早点回家等你。” 手机屏幕里的金梓杉难得一副精致成熟的样子,跟他之前在荧屏上的少年感有些反差,虽然最近瘦了些但骨架宽阔挺拔,西装上身有种雅痞的风流感。现场媒体的闪光灯像一颗颗近距离炸裂的闪光弹,可台上所有人的笑容几乎都不受影响。金梓杉站在金俊旁边看不出怯场,淡定对着一圈密集的镜头从容微笑,时不时理一下衣领露出手上的戒指。 第68章 虽然穿了西装,可里面搭的是一件简单的圆领黑t恤,透露出了点年轻人的时尚活力。屏幕太小柴飞看不清,直到直播镜头拉了个父子俩的特写他才确定金梓杉的锁骨确实有些心机,刚刚看到的反光不是错觉,他颈间挂着一条极细的锁骨链。t恤的领口高度也刚好露出锁骨的前端,处处都是小心机。 第62章 你怎么来了? 金梓杉全程面带笑容回答了些现场提问,多是初次大银幕体验之类的问题。自然也有奔着敏感问题去的,类似于:一直以来都有你是金俊夫妇领养的传言,对于童年时期的事情也从没明确答复过,今天可以告诉我们一下么? 金梓杉一愣,显然是没料到这个重要场合居然真的有记者这么不给金影帝面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清了清嗓子反问对方:“美女,看过金影帝年轻时候的戏么?” “当然,拿奖的几部大家都看过吧。” “那不对啊,你不觉得看我这张脸有点眼熟么?”金梓杉挑了挑眉毛,原本有点紧张的气氛也缓解了几分。这是金俊第一部拿了奖的电影角色的标志性表情,在场媒体纷纷举起相机,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此起彼伏,金梓杉也没吝啬,保持着这个表情让大家拍了个够。 柴飞看到他的锁骨间随着相机闪光灯的节奏闪烁着,像嵌着颗星星。 首映场星光熠熠,与导演和金俊熟识的名导和一线演员纷纷到场,金梓杉跟在旁边一一打招呼,听金俊引荐。他圈子里没什么朋友,票只给了班头和赵嘉两个人。 赵嘉直接从剧组回来,穿了一身低调的便装,一进来便钻到了人堆里谢绝采访,说只是来捧朋友的场请大家专注于电影。金梓杉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到她一屁股坐到了后排角落里金梓杨的身边,后者终于舍得放下了手机。 那天加了金梓杨的微信后,他一回家便稀罕地点开了高冷天才的朋友圈,好奇着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会发些什么。 空空如也。 倒真是他的风格,只不过金梓杉有点想不通,不发朋友圈,估计也没什么兴趣跟人聊天,那下载个微信做什么用?单纯跟家人报平安么? 媒体首映结束后,铺天盖地的好评像买了通稿,基本都在捧导演团队与金俊。对于金梓杉的评价也基本在平均水准之上,许多专业影评人借他的表现顺带踩了一脚流量们,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尤其是台词功底好被拿出来反复夸赞,毕竟当红流量里不需要配音还让人不出戏的几乎没有。 柴飞看过无数次预告片,金梓杉表现的确实很棒,真实自然地塑造了一个时不时犯傻的搞笑角色,没有那些一线流量们丢不掉的偶像包袱总一副怕垮了人设的样子。预告片里台词很少,听不出什么所以然。影评普遍的好评让他有点好奇:“都在夸你台词好。” 金梓杉把面包塞到嘴巴里:“看跟谁比了……”他的普通话及其标准,大学期间又接受过正规系统的训练,逻辑重音抑扬顿挫信手拈来,加上不同情境下对语气和节奏的把控,自然是那些半路出家的偶像们比不了的。不过这也算无心插柳了,就算放在表演系,他的台词也是数得着的:“我刚被我妈找到接回来的时候,根本没人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学校里的同学还总学我的口音。” “你揍他们了?”柴飞帮他抹掉嘴角的咖啡。 “怎么会。我就尽量不说话呗。尤其是被狗仔发现之后,时常有人偷拍,套话,不过都是白费力气,我哪里敢开口。” 人生伊始,不被期待,金梓杉走的每一步都异常痛苦。柴飞很难想象这种处境中他是以怎样的心情长大的。他有无数个自暴自弃行差踏错的机会,可奇迹般的,他每一步都迈向了最好,也最艰难的选择。他选择接受,选择体谅,选择宽容,选择改变。 连最亲近的家人都准备好接受他的憎恨,可他偏偏选择了爱。 他像是被放弃的一颗星星,初诞生便深埋地下,拼尽全力冉冉升起回到了群星的轨道中,却比任何一颗都要闪耀。 “嗯?干嘛这样看我?”金梓杉把咖啡杯扣到洗碗机里,迎着太阳有些睁不开眼。 “你的项链呢?”柴飞问。 “什么项链?”金梓杉一头雾水。 “首映礼那天戴的那条。” “那条是赞助商送我妈的……说是男女同款,但我觉得有点娘,链子太细了。”金梓杉擦了擦手去卧室摸了半天才找到那条拍杂志拿回来的男款。极简的玫瑰金色细链,坠了一只斗兽场系列的黑色陶瓷轮,简洁大气。 “娘?”柴飞笑了笑,从他手中摸过链子帮他戴到了脖颈间。链条极细,远了便看不真切这一圈贵金属,可有光的时候玫瑰金链条若隐若现的闪动又不自觉抓人眼球。他伸出手指从金梓杉的棱角分明的下巴慢慢划过凸出的喉结,停在了两条雕刻般一字笔直的锁骨间。最近瘦了,他锁骨附近的明暗更加明显,黑色陶轮吊坠恰巧就落在两条锁骨中间的凹陷处,头部和肩膀动作的时候,颈间和锁骨附近薄薄的肌肉和韧带会随之起落,搏动感暗藏在光影变化中:“这是性感,懂吗?” “咳。”金梓杉不自觉清了清嗓子,握住了停留在颈间的手:“一会儿还要出去……别……” 柴飞哑然,他原本也没有那个意思,柴咖从今天休假到年初四,下午约了所有人聚会,难得赵嘉过年也有几天假,全员到齐。可碍于柴咖的知名度,实在不适合做聚会的地方,粉丝放假了,大把时间蹲点。而媒体不放假,不想蹲点也要蹲点,难保这会儿门口藏了多少镜头。 “我们去哪儿聚?”地方是柴飞跟赵嘉商量的。 “琼楼溪桥。” 过去金梓杉跟着金俊宋晴晴去过,高端宫廷私房菜,像这样的节假日桌几乎都留给了熟人:“不是这两天才临时决定聚的,怎么订到的位置?” “托人啊。”柴飞神秘一笑:“少东家是修文的朋友。” “修医生今天也去?”遥想去年此时,赵嘉才失恋没多久。金梓杉思量半天,觉得有点不合适。自从告白失败,赵嘉好像不怎么跟修文打过照面,难保不会尴尬。难得大家都有空聚一聚,为这件事闹不愉快就太得不偿失了。 看柴飞边玩猫边消化食,他回卧室给赵嘉拨了通电话。 “喂,干嘛呀,下午不就见面了,这一会儿都等不及了?”赵嘉口齿不太清楚:“我敷面膜呢。” “是,见大美女谁等得及。”金梓杉纠结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修医生今天也过去你知道么?” “知道啊,怎么了?”大美女的语气毫无波澜。 “哦,你知道就行。我是怕,怕你们尴尬……”金梓杉心一宽。自己想太多的毛病又犯了。 “哈?飞哥都不尴尬我有什么好尴尬的啊。”赵嘉一乐:“我一开始还怕他不愿意去琼楼溪桥呢。” “嗯?他有什么尴尬的?”金梓杉没听明白。 “听说赫老板的姐姐年前一直在店里帮忙啊,估计得照个面。毕竟飞哥也是因为她才被迫在我们面前出柜的,这不比我尴尬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不行我清洁面膜笑裂了。”赵嘉匆匆挂了电话:“见面再说昂我去洗脸。” 金梓杉愣愣回到客厅,柴飞在玩荒野乱斗,趁复活的时间抬头看了他一眼:“去干嘛了?” “给赵嘉打电话……”他坐到柴飞旁边问:“谁是赫老板?” “赫老板?是说琼楼溪桥的少东家吧,赫云桥。”柴飞熟练地穿梭在草丛中埋伏了两个抢箱子的人。 “那,他姐姐呢?” “赫云溪。他们双胞胎。”柴飞一顿,只半秒钟的犹豫便优势尽失,被人捡了便宜按死在宝箱前。 金梓杉定定看着他:“啊,怎么死了?” “明知故问。”柴飞放下手机:“通过修文认识的,我去看他们家白案师傅做沙琪玛,正巧碰上了。统共也没见几面。” “那……赵嘉怎么说你因为她被迫……” “没那么严重,两年前了吧,那个女孩挺强势,有家有业的,豁出去似的每天晚上都在柴咖待到打烊。我也没法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她,就顺势实话说了。”柴飞笑笑:“每天在一起工作,这种事瞒不住。我自己说出来比她们瞎猜好。” “这样啊……”金梓杉故作失落:“正常,女孩都喜欢你这款。成熟稳重温柔多金,长相斯文还做了一手好菜...” “啧,我就当你是夸我了。”柴飞撸了撸他的头顶:“别演了,准备走了。” 刚一开门,金梓杨跟他脸对脸出现在家门口,金梓杉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的?过来怎么也不打招呼?” “楼下有人开门我跟着进来了。妈非要我来给你送东西,从美国带回来的。” 金梓杉看了一眼包装,最新款的ipadpro。他对电子产品不怎么感兴趣,但柴飞肯定喜欢。果然,一回头那人的目光已经锁定在这个简洁的白色包装上了。 第69章 “你们要出去?”金梓杨幽幽问了一句。 “嗯...去吃个饭。”金梓杉见他站在原地没动便随口问了一句:“跟我们一起去?” “好。”少年没有丝毫迟疑就答应了。 金梓杉一愣,没料到他如此干脆,扭头问柴飞:“临时加个座位可以么?” 柴飞点点头。 金梓杨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他抬眼看了金梓杉,并没在意手机,主动上前按了电梯。跟着上了车,独自坐到后排,少年才掏出手机,一路上就再没抬过眼。金梓杉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原本光秃秃的手机套了个壳,上半部分黑色下半部分红色,红色的部分还画着两个像扣子一样的椭圆形的白点。这配色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是什么。 他们提前到了包房,赵嘉来的更早,卫衣配超短皮裙,露出了一截细白的大腿。 “怎么穿这么少...”金梓杨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赵嘉看到他倒抽一口气:“你,你怎么来了...”说着眼神虚虚地瞄了瞄金梓杉。 气氛莫名诡异,金梓杉心中讶异,这小子之前不是还对女孩子避之不急的么?还有赵嘉也是,怎么忽然就没了气焰? 第63章 一人可见 金梓杨也没解释什么,直接坐到了赵嘉身边,一向多话的女孩忽然沉默不语,场子又冷又尴尬。 就在金梓杉挖空心思要找点话题的时候,像是救场,赵嘉的电话忽然响了,几双眼睛齐齐望向赵嘉琉璃绀色的小羊皮包,如释重负。 “我接个电话。”赵嘉如蒙大赦掏出手机接起来,边说边走出房间:“喂,姐,我吃饭呢。你看着办呗,过了年初一我随时可以。没事我不累。” 手机壳背面上黑下红,黑色的部分画着个带白色波点的红色大蝴蝶结,是她喜欢的米妮。金梓杉心里咯噔一声,所以金梓杨那个跟他画风迥异的手机壳是...米奇?怎么看这都是情侣款,这两个人什么情况?巧合么?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继续自欺欺人,金梓杉震惊的望向身边的弟弟。 “啧,乱跑什么,外面都是人,再被认出来就舒服了。”金梓杨眉头一皱就要跟出去,金梓杉把他按回座位:“我去找她,你坐这儿。” 赵嘉没走远,就在门外靠着墙站着。金梓杉耐心等她挂了电话,默默说了一句:“新手机壳,挺可爱的。” 赵嘉一愣,立刻把手机揣到口袋里:“哦,之前的磕坏了,就换了一个。” “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金梓杉跟他并排站在门前,两个人有很久没这样的机会这样说几句话了,像是回到了大一大二的时候。 “还不是你们。靠。”赵嘉压了压帽檐:“明知道他有抑郁症,你们还真是狠了心不理他么?” “不是,我们怎么不理他了?”金梓杉哭笑不得:“是他不爱理我们。我妈连我爸都不管就跟着他去美国了,难不成举家陪读啊。” “这个年纪跟长辈哪里能说的上话。你好歹也是哥哥,就算不爱搭理,朋友圈点个赞什么的,就手指动那么一下而已。要不是每天看他总自言自语的,我至于被他……唉。算了。也怪我自己。” “什么朋友圈?”金梓杉一愣:“他不发朋……” ……赵嘉默默抬起头,两人四只眼互相瞪着,发现对方瞳孔中跟自己同样的风起云涌,片刻之后同时低低一骂:“草……” 谁会想到金梓杨居然会发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 “不行我得先回去,我妈没带钥匙。”酒足饭饱,赵嘉看了看时间。 “司机来接你么?”柴飞问她。 “司机放假了。我自己叫个车回就行了。”赵嘉背上小羊皮,握着手机摆了摆手:“改天再聚,我先走了啊!过两天群里发红包!” 大家醉眼朦胧地送走了大美女,合计着要不要续摊。柴飞在一边跟陈希一起玩荒野乱斗,两个人的表情截然不同,一个激动到五官扭曲,一个面无波澜,只偶尔用上牙刮咬一下下嘴唇,看得出是认真在打。 金梓杨忽然起身。 “去哪儿?”金梓杉问他。 “洗手间。”少年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愣了3分钟金梓杉才反应过来,包间里不是有独立卫生间么? 他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你去哪里了? 几分钟后金梓杨才回复:回家。 “啧。”金梓杉忍不住皱了眉头:“也不打个招呼……” “怎么了?”柴飞收了手机捏捏他手腕。 “金梓杨自己跑了。”他有些担心,虽然看少年的状态并无不妥,但想了想还是给宋晴晴打了电话。 “喂?梓杉?怎么了,你们聚会结束了?”宋晴晴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让司机过去接你们,要不要回家来住?杨杨没喝酒吧?” ”他……”金梓杉刚想说金梓杨跑了,又怕吓到宋晴晴一时梗住。 “他怎么了?”果然,宋晴晴一听他语气不对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你们在哪儿!我现在过去,你别急啊。” “不是,妈没有,没事。”他慌忙解释。 可宋晴晴似乎没听到,还在兀自叨念:“他走之前说今天你们有聚会,他也要参加,顺便给你送东西,我拦他也没拦住。” “妈!没事的!你听我说!”金梓杉提高了嗓音,见一桌人都抬眼看他,慌忙跟大家摆摆手拿着电话开门走出包房:“杨杨没事,我也没事。他就是累了先回去了,我跟你打个招呼,他回家了让他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司机不用来,我蹭朋友的车回去。” “哦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梓杉,你们要是喝了酒就别开车了啊,叫个代驾。”宋晴晴多叮嘱了几句。 感情金梓杨早知道他们今天要聚?还是主动给他送东西的?金梓杉有点摸不着头脑。 看时间差不多了,金梓杉催着大家散场,刻意约得早,就是不想闹到半夜里耽误休息。柴飞喝了酒,盯他的眼神早开始变味了。 该等人的等人来接,该叫代驾的安排了代驾。送走所有人,传说中的少东家才出现,提着两袋沙琪玛递给修文和柴飞:“差点忘了。唉,商量好的么都堆在一天来。”赫老板一脸疲惫,金梓杉的目光在附近扫了一遍,并没看到传说中的赫云溪。 “你姐呢?”修文随口问了一句。 “约会去了。”赫云桥没好气地抱怨:“非在最忙的时候去约会。” “修医生?这么巧。”背后一阵风过,进来个男人,一张娃娃脸扬了扬下巴算是跟老板打过招呼。 “华程?你也来拿硬通货啊。”修文晃晃手里的沙琪玛礼盒:“童老师呢?” “在车上,停在路边没进停车场。好不容易两个人都有假,出去玩一趟。”那娃娃脸帅哥接过老板给的礼盒袋子扭头告别:“修医生,改天聊,赶飞机呢。”说完冲金梓杉和柴飞礼貌一点头匆匆离去,快步经过金梓杉面前,那件跟柴飞同款的风衣上飘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新味道,还掺杂着类似消毒水的气息。 “他也是医生?”金梓杉问道。 “嗯?是啊,牙医。这你也能看出来?”修文惊异地看着他。 “没,闻出来的。有点像消毒水味,又没那么刺鼻。” “你属狗的么……人家是私人牙科医院的,高档消毒水都没多大味道。金牌牙医,贵着呢。”修文吃味地撇撇嘴:“入错行,唉。明明国外兽医赚的也很多...” “这么年轻就金牌牙医了?”柴飞忍不住往那人离开地方向看过去。 “长得小,比你还大一岁呢。”修文拍拍柴飞肩膀:“我先回,明年见了。” 琼楼溪桥桌子不多,可院子不小。隔两年就翻修一次,院子里愈发诗情画意,四季里不同时节不同光景。冬月下池子里也不结冰,锦鲤们依旧游得畅快。 “一晚上魂不守舍的,想什么?”柴飞问。 “唉。金梓杨还没成年……”他不善于在柴飞面前隐藏心事,说了反而更舒服。 “你之前不是说赵嘉喜欢老男人么?”柴飞故意在老字上顿了半拍。 “……我说的是成熟……”金梓杉停下脚步:“她过去总说,年轻的什么都不懂……你不是也听过。” “嗯。我以前也这样想。小屁孩懂什么。”柴飞仰头浅浅一笑,眼睛弯弯,缝隙里反射出柔和的月光:“但感情这事哪由得你坚持原则。” 柴飞是在开解他。金梓杉必须承认,他的确觉得赵嘉跟金梓杨不合适。赵嘉大了金梓杨快5岁,而且金梓杨未成年,性格也不够包容温和,抑郁症也没有完全康复,他不懂赵嘉一个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女演员怎么会这么糊涂,万一两个人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曝光了怎么办?万一感情不顺利金梓杨病情会不会受影响?如果感情太顺利了会不会影响赵嘉的星途? 但思来想去,别人的人生,他一个旁观者又有什么立场擅自揣度?在旁人眼中,自己和柴飞不是更离谱?既然他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别人怎么就不可以了?谁的路还不是这样一步一步试探着走过的呢。 第70章 “也对。多谢飞哥提点。”走到假山旁,金梓杉见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圈主柴飞的腰:“就算小屁孩一开始什么都不懂,也会有人慢慢教他的,是我多虑了,我检讨。”说完低头贴上了柴飞带着一丝酒气的嘴唇。 谁知道刚刚还满眼柔情蜜意的人忽然开始无声地剧烈挣扎,金梓杉一惊,放开了手。刚要说话便被捂住了嘴巴。 柴飞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拽着他往后站了一步。 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不远处的小桥,赵嘉坐在木桥的桥栏上仰着头跟人接吻,身材高挑的少年弯着腰,脖子上的围巾被赵嘉攥在手中,不是金梓杨又是谁。 金梓杉眼前一黑差点气昏过去,大庭广众顶流女星激吻未成年…… ——我弟才17。 金梓杉颤抖着掏出手机愤愤发了条微信给某当红女明星声讨她的恶行。 他们看到赵嘉放开金梓杨,掏出了手机,屏幕亮了一会儿,赵嘉忽然左顾右盼环视四周。可金梓杉和柴飞隐在假山侧面的阴影里,夜黑风高哪里那么好找。 “姐姐……怎么了?”夜里安静,金梓杨的声音不大却依然清晰的传过来,他才开口金梓杉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就爬满一身。这委屈又天真的语气是他那个阴沉暴躁的弟弟讲出来的? “没怎么。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家!”赵嘉抹了一把少年的嘴唇:“太暗了看不到,唇膏你自己擦干净吧。” 她转身就走,却被少年拉住了包带。 “干嘛,放手,别给我拽坏了。最新款呢,赞助商就送了一个。”赵嘉无奈转身掰他的手指,可少年既不吱声也不松手。 “我使劲儿了啊,给你掰坏了还弹不弹琴了?”女孩骑虎难下:“不是说好亲一下就走么。说话不算话了?” “刚刚是你亲我。”听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金梓杨软着嗓子撒娇似的,金梓杉的世界摇摇欲坠。他绝望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柴飞,对方正抱着胳膊饶有兴致的窥视别人的秘密,不露半点心虚。 “你,是啊,是我亲你,怎样?”赵嘉有些气急败坏。 “可刚刚约定的是我亲你。”少年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虽软,手臂却有力。他一手抚上赵嘉的后颈,张嘴咬了上去。 赵嘉闷闷地呜咽一声推开他:“你别咬啊!” 金梓杨含混不清哦了一声,又把人扣回嘴边。 ------正文完 第64章 番外.无尽夏(上) 湘南的风是夏天的风。 他顶着烈日漫步在海岸线,看海中人与翻腾的白浪追逐。 初夏的温度不够热烈,可太阳下晒久了皮肤依旧不适,柴飞躲到墙边半人宽的阴影中暗暗后悔,今天就应该穿防晒衣的。 扣了扣渔夫帽的边檐,他贴着阴影坐在带着阳光温热的沙滩上掏出手机,柴咖群里满屏飞柠檬。 从店里那几个人得知他要陪金梓杉来日本的时候,他们就集体在群名片里加了颗柠檬。 柴飞在群里发了个红包,问了几句店里的情况。 ——你们俩今天去哪里玩? 刘予阳随口问了一句。 说是玩,其实是陪金梓杉来拍广告的。 也不知道金梓杉的运气是不是低开高走,今年的贺岁档竞争虽然激烈,宣传势态铺天盖地,可大部分影片令人失望。流量横行的代价便是叫座不叫好。日日里看得到那些破x亿票房的恭贺海报,骂声也从未停歇。而金俊领衔主演的公路片在未动用一个当红流量,没有无下限的粉丝锁场和控评安利闭眼尬吹的情况下突出重围,俨然变成了今年贺岁档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原本主创团队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大家只是认认真真拍一部商业片,以亲情为主打,在阖家团聚的新年假期让所有人都可以与家人一起走进电影院开开心心度过90分钟。 “全靠同行衬托。”金梓杉听到金俊跟导演的电话里反复强调这句话。 原本也不是为了拿奖拍的片子,却在行业乱象中脱颖而出,金俊和金梓杉陪导演参加了不少影展。虽然难免有星二代靠父母背景的质疑,但他的名字究竟是在这个春天被大家记住了。接踵而至的是各种邀约,电视剧,电影,综艺,广告。 这也间接导致了金梓杉难得的休息日门都不能出,下楼买东西都要避开高峰时段,两个人别说约会了,压根不敢同出同入。 “陪我去吧……”金梓杉央求道:“广告最多2天就拍完了,我们多呆几天玩一玩……我从来都没去过哪里旅行……” “你最近不是去了不少地方。”柴飞用力挣了挣,被反剪在后腰处的双手根本使不上劲儿。这小子一脸无辜地将他卡在窗台边,力气大的出奇:“这是求人的态度么……松手。” “那都是工作,酒店都没时间多看一眼,不是旅行。”金梓杉放开了手:“乐哥说拍广告地地方特别美,我想跟你一起去……” “乐哥?哪个乐哥?乐晨安?”柴飞一愣。 “嗯,给雪枭拍沙滩系列。”金梓杉叹了口气。 “他老公也去么?”柴飞问道。他没有见过暮寒真人,只在金梓杉给他看过地资料和照片中匆匆瞥过几眼。那张脸十分漂亮精致,但不知道是不是做职业运动员地缘故,暮寒的眼神非常凌厉,虹膜颜色偏浅异常耀目,照片里的人总有种压迫感。 “mu吗,他只拍滑雪系列。沙滩系列有另外的模特,女模特,是个冲浪运动员。他们每个系列都是一个专业运动员配一个艺人。” 柴飞沉默了一会儿:“他这么放心乐晨安啊。” “啊?”金梓杉砸砸嘴:“啧,难道你不放心我啊……” “我放心你,可不放心别人啊。”柴飞拽着人推到沙发里,手指描过他挺拔的鼻梁和眉骨轮廓,还是这双眼睛好看,怎么看都深情又温柔。摄影圈子乱,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平时看着正经八百的摄影师镜头后面跟模特做了多少勾当大家都心照不宣。他家的小朋友本就能忍,被揩油估计也只会忍气吞声把人往好处想。 “柴飞飞,讲讲道理啊,我跟乐哥能怎样,就算提防也是该提防mu吧。”金梓杉的手不老实地在他后背上游走,柴飞细细品了品他这句话觉得有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他,我,我跟他不,不对啊……”金梓杉话说得磕磕巴巴,耳朵红了一半。 “小朋友,首先,不是一定要分个上下的。你让我在上面也ok啊。”柴飞笑着捏了捏金梓杉长回了一丁点肉的脸颊:“其次,他们俩要分的话,乐晨安肯定是下面的啊...” 柴飞实在不懂金梓杉的脑回路,玩极限运动的人都长了一颗不安于世的心,冠军怎么肯屈居人下。倒是乐晨安,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看一眼便知是个随和好相与的人,微微一笑毫无城府的样子。通常这样讨喜的奶狗长相容易让人不设防,且男女通吃。 “嗯?!?”金梓杉瞪圆了眼睛:“怎么会,肯定是因为你没见过mu……我觉得你百分之一万误会了。跟你打赌。” “可以啊,赌什么?”柴飞嗤笑一声,不知道这小子要作什么妖。 “我如果赢了...我们每年夏天都出去旅行好不好?”金梓杉直勾勾看着他。 “就这样?”柴飞心口一紧,忍不住在他饱满的额头上一吻。 金梓杉满眼期待地点点头,像是提了什么过分要求一般忐忑。柴飞知道他羡慕那些去过很多地方地人,偶尔提起乐晨安,也是一脸崇拜地样子,说他去过好多地方,拍过好多有趣地照片,爬过雪山跳过伞。他对世界的好奇晚来了十年,便不能像小朋友那样肆无忌惮。 “好。”无论输赢,柴飞都想陪他去看看。 ——夏天的湘南海岸!夏天的江之岛!为什么在工作时间把狗骗进来杀! 陈希每一句后面都是感叹号,让这条文字忽然有了语音效果。 前天晚上落地,昨天拍了一整天,今天凌晨五点,赶在日出之前做完妆发造型开始,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没有云层遮挡,初夏的紫外线丝毫不收敛,金梓杉没有助理,不会有人在拍摄间隙给他打伞,拍摄团队里人多眼杂,柴飞也不能总跟着他,送他过去之后远远看了一会儿便自己在海边逛了起来。 扔掉手里喝空的乌龙茶瓶,柴飞一个人站在镰仓高校前的十字路口,恰逢一辆复古绿的江之电铁经过,卷起一阵海岸线潮湿的风。电铁一过游人们便蜂拥堵了路口摆姿势拍照,灌篮高手的朝圣之地,每一天都挤满了人,走着走着便能遇到一个原地起跳对着空气做出投篮姿势的男生,搞笑又热血。 “喂?哥?你在哪呢?我们提前收工了。”金梓杉打来了电话。 “那我回去车里等你。”柴飞有意避开团队大部分人。现下大概只有乐晨安一个人知道他跟金梓杉的关系,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乐晨安一落地便租了三辆商务车,一辆给金梓杉,一辆给冲浪选手的团队,剩下一辆是工作室其他人用。今天早上器材和道具赛太满,乐晨安跟着金梓杉的车一起来的。 第71章 “别,你共享位置我去找你。车不在原地了。”金梓杉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mu来了。半个小时前才刚落地,乐哥开车去接他了。” 等人的功夫,柴飞去买了两张一日券和一瓶常温的宝矿力水特,远远看着金梓杉站在拍照的人群中左顾右盼,完全不理会周围人的瞩目。虽然带着纯黑色渔夫帽和偏光飞行员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可挺拔的身材无所遁形,尤其是为了拍广告最近辛苦举铁练出的线条恰到好处,不管做什么动作无意牵动的肌肉都隐隐裹藏着青春的力量感。 柴飞没有作声,暗自欣赏了一会儿,金梓杉的便服多是黑色,最近在他的要求下穿的都是领口隐约能露出锁骨的款式,晒了一上午,暴露在外的皮肤爬了一层细汗,在阳光下反着光。柴飞看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根锁骨链动作熟稔地戴在颈间,极细地铂金色链条,太远看不清款式,只在正面留了一抹亮光。 似乎是嫌墨镜碍事,金梓杉一把摘掉握在手里,那双极其动人的眼睛终于找到了目标的位置,瞳中的雀跃之色闪了闪冲站台的方向飞奔过来。柴飞默默摇了摇头示意他人太多不要跑,他便乖乖刹车,按捺着一双长腿慢慢跟着人流走上站台。 “累不累?让你晚点起你又不愿意……”金梓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嘴上却不住抱怨:“累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我有点饿。” 柴飞看到他嘴唇有点发白将宝矿力递给他:“你是不是没怎么喝水?” “嗯,没空。不过从冲浪板上掉下去喝了几口海水。”金梓杉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柴飞盯着他的脖颈,喉结上下翻滚,附近的韧带跟着吞咽的节奏收缩,连带着坠子也贴着皮肤颤动。离近了才看清楚,今天的坠子是半个拇指长的一字横条,金属表面嵌了一排碎钻,怪不得那么远也看得到光亮。 “好看么?”金梓杉有点害羞地笑了笑,打断了他放空。 “当然好看,也不看看谁挑的。”他现在看到好看的锁骨链总忍不住下单,金梓杉本不愿带首饰,却扛不住他的谆谆善诱,几个月便挤满了一整个首饰盒。 前一阵子微博上”锁骨杀”的话题忽然火了,粉丝们将自家爱豆露锁骨的照片截图一股脑扔上去,当然也少不了金梓杉,几乎都是他在首映礼那晚的样子。柴飞划了一遍那些点赞五六位数字的图片藐然一笑,不过如此。 很好看,却不是最好看的。 金梓杉锁骨生的深刻平直,对称一字打开间距恰当又没有多余脂肪,脱衣服的时候会不小心撩起颈间的链子,挣扎一番坠子便落回锁骨间的凹陷里。柴飞躺在枕头里看他俯身撑在上方的时候,颈窝与肩窝因为手臂的用力会变得更明显,周围细小的肌肉群一起动起来,汗涔涔的样子简直要人命。 可惜这方寸间的春光,除了他,谁也无缘得见。 第65章 番外.无尽夏(下) “我们去哪里?”金梓杉接过柴飞递给他的车票,粉色的卡票上用黑色的油墨印着今天的日期。 “随便走走。”柴飞催促他把补充电解质的水全部喝掉:“晒这么久不喝水要中暑的。头晕不晕?恶心吗?” “不晕。就是有点闷。”金梓杉拿过柴飞手中那张车票,将两张叠在一起以刚刚进站的车头为背景拍了张照。他微信好友极少,发朋友圈没什么意思,干脆直接扔到了柴咖群里。 他忍不住在心里笑自己。秀恩爱这种事情一旦尝到其中滋味便停不下来,他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幼稚,虽然在人前要保持形象,但跟柴飞独处时总忍不住想闹他,无比享受柴飞一脸无奈地亲他抱他,嘴上说着这么大人了,可什么都一一答应下来。 不知是不是工作日地缘故,车厢里人不算多。金梓杉跟柴飞并排坐在横向座椅上,与所有人一样面对着窗外,画框一样地车窗圈着一片蔚蓝的海岸线徐徐向前推进,偶尔飘过低矮的房屋和初夏枝头的繁花。柴飞递给他一张没有味道地消毒湿巾让他擦擦汗,免得吹了空调要感冒。 “准备下车。”柴飞率先起身,旁边的女孩看上去也是游客,穿着白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把白色蕾阳伞。草编和浅色单宁元素的双肩包拉链半敞,看得到里面的化妆包和相机。女孩正与同行的闺蜜们用中文聊着天,柴飞轻咳一声低头提醒道:“包包拉链没拉。” 女孩们的声音戛然而止,齐刷刷扭头看了柴飞一眼,又看了看背包,其中一个立刻帮她拉上拉链。 “谢,谢谢。”白裙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欠欠身。金梓杉看到她虽然在继续跟闺蜜聊天,但眼神频频往柴飞身上瞄。 柴飞向来是怕冷不怕热,初夏天在白色t恤外还套了件宽松的短袖雾霾蓝色衬衣,难得穿了一条浅灰色五分短裤,脚踝附近落着几颗几乎看不到的红色印记,像小女孩脸上的雀斑别有一番生动的味道。白色的宽檐渔夫帽压着刘海的边缘隐隐看得到清秀温和的眉眼,消瘦修长的身形穿什么都松松垮垮的,配上清淡的表情,像日杂里前些年流行过的盐系模特。 他衬衣敞开着,因为抬高手臂扶着车顶附近的把手,露出了t恤胸前的口袋,那里印着个两个英文单词“animalfeeder。”金梓杉摸了摸自己胸口,自己这件的口袋只有一个单词“animal”。字很小,又是某种难以分辨的手写花体,不贴近看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 他跟着柴飞在七里之滨站下车,一前一后走着。对方执意要排一家海边的早午餐店,门缝里飘出的冷气带着阵阵香甜,闻了足足二十分钟才排到一张靠窗的桌子。 一落座,柴飞菜单都没有看便点了几道菜,金梓杉第一次听他讲日语,忍不住露出一副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厉害的样子捧着脸看他:“你会日语啊?” “不是很会,日常用语而已。小时候不是所有游戏都有汉化的,就自己摸索着打,后来看动画看日剧什么的发现好像大部分都听得懂。”柴飞示意他看看窗外,阳光下的海与天蓝成一片,闪耀的波光里飘着白色的船帆,冲浪板上年轻人的笑闹让这座兼具历史感与现代感的小城充满激情与浪漫。 厚松饼端上来的时候金梓杉的注意力瞬间从窗外的无敌海景被抓回眼前。热乎乎的松饼飘着在门外都能闻到的奶香味,正中的黄油正在融化,表面撒了一层雪白的糖霜,淋上一小杯琥珀色的枫糖,一刀切下去,入口松软绵密带着浓浓的芝士味,甜咸适中。 “这个芝士味道好特别啊,闻起来也没有发酵特有的臭味。”金梓杉多嚼了几下,奶油与芝士结合的恰到好处。 “嗯。riccota,口味清淡。”柴飞像是做了功课:“这里的招牌。每桌都点。” 吃完松饼,他们喝着一壶红茶坐在床边发呆,避过了光线最烈的2,3点钟才起身。回到江之电铁。镰仓很特别,一步一景,古老与现代交错着。刚参拜完神社,转过拐角的临街却挤满了现代时尚的咖啡厅与买手店。 他们看了佛像寺庙,参观了山水庭院,在神社里人流稀疏的角落牵了手,将心愿写在绘马上分开挂到高处,相视一笑却不问对方许了什么愿望。 “累不累?”柴飞问他。 “我怎么会累,倒是你。”金梓杉其实身体是有些疲惫的,昨天拍了一天,今天为了成片效果又硬着头皮学冲浪,在太阳下体力消耗的特别快。可精神却依旧亢奋着。 “嘴硬。”柴飞见四下无人注意,飞快在他脸颊亲了一下:“走,再去看看成就院我们回去休息了。” 看着长长的坡道,金梓杉哑然:“还挺高的。” “漂亮吗。爬上去看更美。”他率先走上阶梯,两旁开满了粉蓝紫色调的紫阳花,两百多株足足一人高的枝头被一团团紧簇的花球压弯,向步道探下头。爬至最高处回望,紫阳花阶梯与远处的海湾相连,天空与海清澈的蓝随着日落的降临渐渐转变为柔和的暖色调。 可惜游人太多,拍不好全景。柴飞买了一只蝶豆花甜筒冰淇淋递给金梓杉:“慢一点吃。” 被染成蓝紫色的冰淇淋与紫阳花绝配,他找到一个安静盛放的角落,举着相机拍了几张。 金梓杉冲他镜头笑起来,隐藏在暗处的笑容美好得令人窒息。 看着柴飞盯着手机出了神,金梓杉忍不住问道:“拍好了吗?我想跟你一起拍一张。” “啊?哦,拍好了。”柴飞收起手机。 “过来啊……”金梓杉伸出手,被那人自然地握住。拍了几张觉得暗暗的,一点都不满意,金梓杉一阵沮丧:“乐哥在就好了,我真的不会拍照。”他从背后圈住柴飞的颈肩,不顾旁人目光将下巴也搭上了肩头。 “在啊,怎么不在。”乐晨安蹲在不远处忽然出声。 金梓杉吓得一激灵,立刻松了手,和柴飞齐齐扭头。 “拍好了,晚上发给你。”说完站起身冲他晃晃相机。乐晨安穿着一身黑白条纹的浴衣,腰间绑着深蓝色腰封。 第72章 金梓杉拽着柴飞走上前:“乐哥?你,你不是去机场了么?” “接完了啊,带他来逛逛。”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不远处的长椅上,暮寒手里拿着金梓杉同款的蓝色甜筒。那人穿着深蓝色浴衣,看得出跟乐晨安的腰带是同款图案。 “你们真够折腾,怎么不明天再过来。”金梓杉算了算时间,觉得这两个人应该是才来不久。 “今晚海边有花火大会啊!你们不知道?”乐晨安打开网页举到他面前:“七点半开始。” “啊……还有一个多小时啊……”他实在想看,可也真的累了。凌晨起床,到现在只希望能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可花火大会又实在难得。 看着他遗憾的神情,乐晨安走到暮寒面前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个人点点头,从挂在胸前的腰包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乐晨安,后者走回来对金梓杉说:“我跟mu今晚住这附近,日式小庭院,三间卧室可以住6到8个人的。不然,你们也别走了?” 柴飞觉得有些太麻烦别人,可看到金梓杉兴奋的眼神又不忍心让他失望,在他询问的目光中点点头,礼貌地问了问乐晨安:“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 “怎么会。别客气。”乐晨安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小金送我个to签行不,我助理是你死忠粉,天天对着你的照片和视频原地去世。” 他们按照乐晨安给的地址跟着gps走过去,十几分钟的路程而已,两人慢悠悠洗了澡换上了品牌方今天送给金梓杉的沙滩t恤短裤,又休憩片刻才赶回了海边。晚上似乎镰仓所有的青年男女都挤在了蜿蜒的海岸边,两人没有往前挤,反正抬起头便能看到盛放在天幕里的花火。明明灭灭的光影中,金梓杉扭头看着身边的人,恰巧那人也在看他。柴飞的嘴巴动了动,金梓杉看得出他在问怎么了。在烟火升空发出剧烈爆炸声响时,他依旧没有动,看着柴飞的眸中星火绽开,默默记下了有彼此的风景。 原本以为不会打扰是乐晨安的客套话,可一行人看完烟火大会回到民宿庭院才发现,那两个人确实是无所谓有没有外人在场的。 乐晨安跟暮寒一人捧着一台笔记本默不作声窝在沙发附近各自忙碌,一个处理相片一个处理工作邮件。金梓杉洗完澡发现柴飞不见了,也不好打扰那两个人,便独自站在院门口吹晚风。 没多久,柴飞拎着几个袋子回来,直奔厨房关上了门。拍摄已经结束明天不用早起,金梓杉也没粘着他,喷了驱蚊水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乐晨安忽然发了几条微信给他,是几张今天拍的照片。他居然真的拍到了无人的成就院门前的紫阳花阶梯,不知是站在最高处等了多久才抓到的瞬间,花径延申如梦似幻。他保存下来问乐晨安可不可以发朋友圈,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随便发哪里都可以,不要抹掉摄影师水印就好。” 柴飞在厨房忙了半小时便叫大家去餐厅吃宵夜,为了看花火大会都没怎么正经吃晚餐,这会儿也都饿了。 “好香啊。什么东西?”乐晨安吸了吸鼻子,和mu对视一眼。 “咖喱,芝士……还有关东煮的味道。”金梓杉进厨房,端了篮球大小的土锅出来,揭了盖子是还在翻滚的鸡蓉玉米粥。柴飞随后将一个盖着锡纸的烤盘放到旁边,金梓杉动手撕开锡纸,浓浓的芝士味混合着咖喱香。 “我的天。”乐晨安迅速盛了一小碗放到mu的面前:“刚刚还在说这几天生冷海鲜盖饭什么的吃得胃凉飕飕的,这就有粥喝了。”说着,他笑盈盈看着mu移不开眼睛:“好喝么?” 对方点点头没说话。 “卧槽,好好吃。我还以为跟kfc那个差不多呢。这也太好吃了吧。”乐晨安忽然放下勺子一脸认真看着柴飞,满眼敬佩。 “没这么夸张,附近只有两家便利店,随便买了点东西加工了一下。”柴飞戳了两颗鱼丸放到盘子里推给金梓杉。 乐晨安一脸不可思议地吃着,时不时看一眼mu:“够么?” 金梓杉喝了口粥又尝了两颗鱼丸便看出了其中玄机:“关东煮拆开了?” 柴飞赞许点点头。 他只点了20颗鱼丸,分了四份拿回来,捞干净鱼丸汤底用来煮粥,加了甜玉米粒和切碎的素食鸡胸肉在里面,比普通的鸡熔玉米粥更浓厚。剩下的鱼丸则用咖喱块加水煮过,撒一层帕马森芝士烤15分钟而已。 吃饱后,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盒香草冰淇淋挖到小碗中,加了生奶油又淋了果酒。 “有蜜桃味的酒么?”乐晨安问。 “有。”柴飞将易拉罐递给他,看着乐晨安亲自替mu做了一份。 其实一路观察,他也有些动摇。乐晨安看上去一脸人畜无害的可爱,可人却异常靠谱,倒是mu,在乐晨安面前一副逆来顺受得样子。难道真的让金梓杉蒙对了? 夜里,他跟金梓杉冲过澡便回了卧室,累了一天躺在床上身体像要散架。倒是那两个人还在客厅里抱着电脑继续熬夜处理工作。 “我觉得大概是你赢了。”半梦半醒两个人聊着天,柴飞说道:“第一印象靠不住。” “对吧。你看到他们俩就知道乐哥肯定是上面的,嘿。”金梓杉躺在床上傻乐。 就在两人卸下一身疲惫即将睡着的时刻,客厅忽然一声巨响,紧接着就听到乐晨安小声求饶:“哥,我错了我错别别别拧了,疼……他们俩睡了别闹!” 柴飞和金梓杉惊醒,并排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所以到底谁赢了? 第66章 番外.惹是生非 金梓杉从剧组赶回家的时候,金梓杨低着头站在金俊书桌对面,威严的父亲脸色发青盯着桌子上的ipad屏幕,屋子里的气氛冷得吓人。可从金梓杨低垂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惧色,倒是有点不耐烦。少年看过来一眼,居然还冲他咧了一边嘴笑了笑。 早些时候宋晴晴忽然打电话让他看最新的微博热搜,前几天金梓杨刚放假回国,金梓杉忙着赶戏没回去,没成想落地连一个周都不到就开始惹事生非。 “多久了。”金俊冷着脸问道。 “大概,一年多……”金梓杉手心微微出汗,事情迟早瞒不住的,但这样骤然曝光也打的人措手不及,路上想了很久的说辞也不太好意思开口。说什么?说爱没有界限?说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大家开放的多?还是干脆拜托影帝疏通关系把乱七八糟的新闻撤了? 对于一个年轻演员来说,突如其来的恋情曝光可大可小:“爸……我……” “让他自己说!金梓杨你哑巴了么!”金梓杉刚张嘴就被金俊厉声打断:“大老远的在美国也能给我搞出这种事来!还搞个流量女明星!” “去年开始的。”金梓杨看上去不怎么紧张,满脸写着一句不就是谈个恋爱么。 金梓杉也是来的路上才看到照片,小祖宗前几天去探班赵嘉被拍到了,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有那么一两张角度比较暧昧的照片,可他也懒得再藏着掖着,早晚家里人都要知道,干脆就跟父母承认了:“不是流量女明星,她是科班出身有实力的好么。别搞得全天下除了你其他人都不配演戏似的。现在内娱虽然乱,但也是有认真的人在好么。” “呵,你还挺理直气壮。小小年纪不好好练琴学习,天天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头头是道!知道内娱乱你掺和什么?” “我跟你说不清楚。”金梓杨甩手就要走。 金梓杉一把拽住了他,胳膊好像没之前细得那么吓人了:“好好说话。被拍到了你自己无所谓,她怎么办?” 金梓杨一愣,老老实实站回书桌前,宋晴晴见屋里剑拔弩张得气氛缓和了些,送了杯茶进来:“杨杨,好好跟爸爸说。我们也不是那么封建的家长,但你年纪小,女孩又是个演员,处理不好真的很容易对事业前程有影响的。” 金梓杨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跟赵嘉磕磕绊绊,正式在一起也不过2,3个月,起初对方义正言辞地拒绝:“小少爷,你就放过我吧好吗!姐姐可不想因为搞未成年被封杀!”正当的不能更正当的理由。金梓杨本想反驳,亲都亲了再说未成年,翻脸无情始乱终弃!可仔细想想也是自己耍手段强吻的,又没什么底气。更何况赵嘉嘴巴不饶人,一颗心却跟棉花糖似的,不仅柔软,温度高了还容易化。所以他向来不跟她硬碰硬。 “我成年了。”18岁生日的零点,金梓杨拨通了赵嘉的电话。对方刚从电视台录完综艺节目回到宾馆。 “嗯,生日快乐。你早点睡,晚安。”女孩的声音有点沙哑,听得出很辛苦。 “只有这样么……”金梓杨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她打发掉。 “不然呢,我在外地录节目哎少爷,晚饭都没吃。”赵嘉的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像是躺着。 “怎么不叫客房服务送?”金梓杨问道。 “半夜吃东西,你是怕我不长胖么。行了不说了,我要洗洗睡了,明天中午还要飞下个地方。”赵嘉的新戏处在宣传期,东奔西跑。 第73章 “赵嘉!等等!你之前嫌我未成年……所以现在准备用什么理由拒绝我?”用耳朵和肩头夹住电话,金梓杨伸手按了电梯。 “……我没时间。你也看到了,我真的没空谈恋爱,金梓杨,你还是个学生,未来2,3年里你也一直是个学生。你在学校里好好谈个最纯粹的校园恋爱不好么?”赵嘉难得叫他全名。 她起初叫他钢琴家,后来见他不喜欢,就摆大姐姐谱叫他杨杨,亲过之后有意划清界限叫他小少爷。既不会太生疏,又点明了他生活优越两人阶级不同保持了距离感。 “不好。我有喜欢的人了,怎么跟别人谈恋爱?”自从发现女孩子会口不对心,金梓杨就不会太在意她嘴上怎么说了,说破了天也就是嫌他年纪小,他倒是不着急,慢慢等呗。 “那等我忙完回去吧。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赵嘉一副懒得跟他纠缠的口吻:“小少爷你饶了我吧,你那里是大白天,我这儿可是半夜。” “那我们就当面说,开门。”金梓杨一手电话一手行李箱怀里还抱着东西不方便按门铃。 半分钟之后赵嘉一脸惊愕地帮他打开了房间门:“你,你?你!” “我问了你助理房间号,说要给你点外卖。他那么傻,套话还不简单。”金梓杨四下看了看,确认走廊无人。 “不不不不是,你……”赵嘉眼睛瞪得溜圆说不出句整话。 “我早上回来的,明天晚上就飞回去,就看你一眼,不会耽误功课,也不会耽误练琴的。”金梓杨从怀中掏出牛皮纸袋:“可能凉了,下午买的。你节目录太久了……”前几天赵嘉一直在朋友圈吵嚷想吃糖炒栗子,但是怕她长胖经纪人不给吃。 “啧。你真是。”赵嘉咂咂嘴。金梓杨看到她眼圈有点红。她想哭得时候,眼眶,鼻头都会泛红,像只楚楚可怜得小鹿。 “姐姐……我有点累,可以进去坐一会儿么……”虽然表情有些作秀的成分,但他是真的很累。跨越半球飞了十几个小时,一落地又马不停蹄转机追过来。可看到这张嗔怒也万般可爱的脸又觉得没什么不值得。 赵嘉没作声,将他让了进来。年轻女孩住的地方总有股香甜的水果味。金梓杨将纸袋放到桌子上,去洗手间洗了手,顺便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状态不算好,经过长途飞行眼白都不怎么干净了。他有点羡慕金梓杉的长相,一双深邃的剑眉星目,就算爬着血丝也有种英俊的力量感,自己这双眼睛太像宋晴晴,皮肤又太白,从小到大都被人说长的像女孩。 “你折腾什么啊……眼睛都熬成兔子了。”赵嘉让他坐在沙发里,摘掉他的眼镜,从衣帽间的箱子里摸出一只热敷眼罩帮他带上,热腾腾的蒸汽没多久便冒了出来,金梓杨靠着沙发泛起了困。 “我想见你。”这个姿势说话让人不想使力气,金梓杨小声说着:“别担心,我看你一眼就走。不会打扰你工作。你,你也别告诉我哥……我真的不会耽误练琴。”这个时候示弱最有用。 “行,我不告诉他……”棉花糖化了。 赵嘉看着男孩,2,3个月没见似乎又长开了些,原本还有点圆润的下颌骨棱角线条愈发明显,正从纤细的少年蜕变。金梓杨内心极为敏感,早早就没了天真。说他是大人吧,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也没怎么接触过社会,待人接物时常是怯生生的样子。说他还是个孩子吧,内心又有些世故,总能揣测出你在想什么。赵嘉偶尔也摸不清他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有所图谋。可每每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明知他是故意却依旧狠不下心,有些人天生就容易被原谅,上天从来不公平。 看他呼吸均匀,半天没动了,赵嘉替他摘了蒸汽眼罩。他皮肤白,眼周被热敷得有点泛红,睫毛沾了蒸汽湿漉漉的。只看这张脸,总让人觉得他还是只没长大的小猫,冷漠骄矜却忍不住黏人。 “杨杨,躺下睡吧。”她伸手推了推少年日渐宽阔的肩膀,沙发足够宽敞,他势必是赶不走的。不过金梓杨从来也不会违逆她的意愿强迫她做什么,这点赵嘉非常放心。 少年像是累极了,动也不动。 赵嘉忍不住笑笑:“瞎折腾什么。”怪不得总说熊孩子睡着了都是小天使:“生日快乐啊,小少爷。”她轻声说道。 “姐,你要是觉得讨厌,就使劲推开我。”金梓杨蓦地出了声:“我不勉强你。” “????你没睡着?”赵嘉一惊:“你……唔……” 她勉强挣扎了几秒,矛盾着究竟要不要推开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个所以然,思路就乱成一团,心口突突乱跳。当初两个人第一次接吻金梓杨上来就咬破了她的嘴唇,可这次,少年小心翼翼试探着她,熊孩子没什么经验倒是撩的她心里痒痒的不够痛快,干脆化被动为主动吻了回去。 “可,可以了……”金梓杨一阵慌乱推开了她:“我给你剥栗子……” 赵嘉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直发笑。这跟她想象中的恋爱相距甚远,可少年的真心不加修饰,有十分恨不能给你二十分,与那些走一步看十步的成熟男人完全不同,那些人预见到未来的诸多可能会本能选择规避风险,赵嘉理解他们。和一个女演员在一起,谈一场不会有结果却困难重重的恋爱太痛苦了。 可金梓杨不同,他年少气盛,奋不顾身。 “哎,少爷。”她看着那双在琴键上跳舞的手指正在为她费劲地剥栗子不禁有些心疼:“我自己来吧,钢琴家的手多金贵。” “没什么好金贵的。弹琴也不比别人高贵,谁的手都要保护好。”金梓杨恢复了平常的脸色:“张嘴。” 栗子早就凉了,可依旧甜。 “你还是个学生,最重要的是把学业完成。”听金梓杨一五一十将两人之间的事交代全,金俊意外的没难为他:“你大学毕业之后,你爱跟谁谈恋爱,只要不犯法家里都不会干涉你,但是毕业之前你最好给我安安分分的。别到处惹是生非。” “我就跟赵嘉谈恋爱。”金梓杨破罐破摔:“我不会耽误练琴和学习,但如果你们干涉我的恋爱自由,我不保证会不会带个男人回来。” 草。金梓杉吓得冷汗瞬间爬了一背,赶紧接过话头:“不会,杨杨有分寸的爸。” 宋晴晴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幽幽说了句:“你什么时候有你哥哥一半懂事就够了。” 金梓杉佯装镇定,背后瞪了金梓杨一眼,对方依旧一脸无所谓。 处理完金梓杨的事,看时间还早,金梓杉回了家。柴飞也刚从店里回去,见到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这时候回来?” “别提了……被我妈紧急叫回来的,剧组那边请了一个周末的假。周一早上再飞回去。”被金俊连带着数落了半天,金梓杉觉得比被导演骂也强不到哪里去。 “家里出事了?”柴飞伸手揽住他,他顺势将下巴搁在了对方肩头。对方轻轻摩挲着他的脊背。 “金梓杨和赵嘉被拍了。暂时没什么事。当普通绯闻处理了。只要他别继续这么明目张胆就好。”金梓杉的羊毛衫被柴飞摸出了静电,两人的毛衣一阵劈里啪啦打得皮肤火辣辣的。 “啊……嘶……”柴飞的低声惊呼落在耳朵里,让人一阵心浮气躁。 “脱了吧。”金梓杉伸直双手:“你帮我脱。” 柴飞抬眼:“你想干嘛……” 金梓杉见他迟迟不动作,便自己动手脱了衣服。 “想做……”他偏头噙住柴飞的耳垂低声央求,撩起了柴飞的毛衣下摆,手掌抚摸上那片敏感的皮肤。 “饭,饭还没做……”柴飞抓住他的手腕。 “我带了新的项链,想给你看看……” “嘶……你……”柴飞拽着他进了房间:“先洗澡……” 第67章 番外.小流浪(上) “恭喜啊。”修文把红包塞到大半年不见的发小怀里。 “真行啊你,迟到了还一口都不喝。”发小一拳锤在他肩膀上,力道一点都不客气:“装模做样的,我还不知道你什么人啊。” “我开车啊,孤家寡人的喝醉了还得找代驾。”修文揉揉肩。 “那你倒是快点啊,小姑娘跟蛾子似的前仆后继往你身上扑,还没玩够啊?”发小喝的有点高,在众人面前口不择言的让修文有点下不来台,好好一个人两句话打成渣男。 “没你运气好啊。”修文拍拍发小的肩膀,顺手将他揽到大圆桌旁:“你闺女找爸爸呢。” 发小看到又软又小的婴儿睁着眼睛咿咿呀呀的样子瞬间融化,眼里就只容得下自己的老婆孩子了,哪儿还有脑容量管别人,修文趁机脱身,跟几个许久没见的朋友简单聊了几句便离开了阵仗不输婚礼的婴儿百岁宴。 原本就是求清净才又迟到又早退的,结果逃离了喧闹的餐桌,街上的气氛更离谱。圣诞夜灯火通明,满大街都是卿卿我我的情侣和卖玫瑰花的小贩,一个人走在路上还真有点落寞的意味。 第74章 前两年的圣诞节,修文都是在柴飞店里过的。只不过陪他万年单身的柴飞今年身边也有人了,两个人昨天出发飞去斐济度假了,据说还是金梓杉临时安排的,搞得柴咖其他人措手不及。 修文有点想笑,前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接到金梓杉的电话,对方一副恳切的口吻:“修文哥,你明早能过来接一下金平糖吗,下个周让它陪你。” 修文撸了把脸上的水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它陪我?要在我这住一周?” “对。拜托了!你,你没空么?”金梓杉有点着急。 “有空。你别急,慢慢说。”修文围上浴巾,用毛巾胡乱擦了几把头发有点紧张,怕不是柴飞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吧…… “那个,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对方有点不好意思:“我刚订了机票,明天出发去斐济玩一周。” 修文哭笑不得:“出去玩?怎么这么急?” 电话里金梓杉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什么,就约了个时间去店里接猫。 第二天一大早去了才知道,一向淡定的柴飞难得闹别扭,昨晚根本没回家,直接住在了店里。他进了门柴飞也不打招呼,一脸恹恹的,带着一夜辗转的疲惫。 “怎么回事?”他从金梓杉怀里接过金平糖低声问道。 “我的错……之前不是在拍戏么……”金梓杉一脸不好意思,眼角盘着几条血丝大概也没怎么睡:“难得同组里有几个同学,大家走的都挺近的,下了戏一起吃吃东西什么的,被拍到了就总有人乱拉cp……” 修文忽然想起前几天刷微博还看到金梓杉和他新戏的对手女演员上了热搜,似乎是宣传节目上对方喂金梓杉东西吃,事后甚至还有自称内部人员的热心网友大肆散布后台两个人的亲密照片,声称后台的糖发的比台上还多。这也就罢了,明眼人都知道这些照片都是经过各种角度借位抓拍和截掉其他人的方式处理过的。事后居然有多事的媒体在采访金俊的时候提了一嘴女主角,金俊跟着调侃的几句自然被曲解。别的倒还好,柴飞也不是个计较的人,就是这个喂食有点踩他点,还不止一次…… “是那个谢心然?”修文笑笑:“啧,你们这届是明星班啊。” 金梓杉看了一眼柴飞,委屈巴巴地说:“主持人要求的,等节目播了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柴飞没理他,打开厨房门去拿了一盒新鲜的牛奶,转身回吧台打了杯咖啡递过来。金梓杉紧张兮兮地伸手接,柴飞的手一躲,将杯子塞给修文:“吃早餐了么?想吃点什么?” 修文摇摇头,将金平糖塞进宠物箱:“别别别别转移战火,我可不想得罪你家大明星,等会去买个早餐包对付一下就行了。”他推开门大步走出柴咖。 吃醋啊闹别扭什么的,都是情侣间的乐趣。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柴飞使性子的样子了,单身久了很多情绪都会慢慢从身体里被剔除,人越活越理智,越活越安静,也越活越丧气。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是你不去追求流行,而是流行抛弃了你。三十岁的这一年,幼稚,冲动,热情纷纷抛弃了他,修文孑然一身,活成了朋友圈里唯一一个单身。 刚毕业那时候还会偶尔认识个姑娘谈场恋爱,可这几年是真真提不起兴致。回家吃饭的时候没有一次不被爸妈数落:“你看看你身边除了猫猫狗狗谁还多看你一眼。成天就知道跟我们两个老家伙吹牛,你以为还是你十九二十岁那会,抱把吉他唱两句就有小姑娘来扑你啊。三十而立啊,赶紧找个安分的姑娘定了吧。” 对于感情,他一贯是不急的,可最近柴飞的变化让他有些吃味。尤其是像平安夜这样特定的时期,所有人都成双成对在街上晃,修文也是个俗人,免不了偶尔矫情,他也很希望有一只手可以握在自己手心里彼此取暖,也想偶尔孩子气的时候有人接招。可每次有人想帮他牵线搭桥介绍女朋友,他又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对于理想型完全没谱。他试图从历任前女友的身上找共同点,发现除了都是女的,也没什么其他明显的标志性特征。似乎对方是长发短发高矮胖瘦感性理性年上年下温柔奔放,是粘人还是独立都没什么所谓,搞了半天就只说得出一句:喜欢善良点的吧。 今年被老太太成日在耳边三十了啊三十了啊念得烦去相了两次亲,女孩们真的不错,可见了几面之后都委婉地表示:“修医生不要为了结婚勉强自己,感情这种事还是要顺其自然。”修文不太明白,明明只是一起吃个饭看场电影逛逛街,怎么对方都一脸笃定自己没有动心,有这么明显吗? 正出神,一阵尖锐的吠叫打破了圣诞夜浪漫的氛围,他看到不远处的黑色丰田普拉多附近围了一圈人,大家纷纷拿出手机对着车底拍摄。 精壮的杜高犬通身雪白,筋肉突起的脖颈上拴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金属链,链子连着一条伸缩牵引绳,烈性斗犬目露凶光,眼神锁定在车轮内侧。而身后牵着链子的年轻主人叼着烟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威风凛凛的爱犬被围观群众拍摄。 刚刚的吠叫声明显不是这只大型犬发出的,修文原地蹲下,发现车底一只半大的杂交犬也恶狠狠露出了自己刚长全的小犬牙。看这个体型对比,但凡它冒头,不消一刻就可以被杜高犬当场撕烂。那条牵引绳的活动范围在五米左右,斗犬只要擒住猎物,不至死不松口。 修文站在人群里看着杜高跟自己拇指一样长的犬齿,思考着这个闲事该怎么管。 “让一下吧。”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走到车门前:“我要开车走。”她仰头看了一眼叼着烟的杜高犬主人。 年轻人吐了一口烟圈,杜高犬喉咙里也发出一串低沉浑厚的呜声。 修文看了一眼,附近就停了这一辆车,发动的一瞬间车底那只狗必然会跑出来。女孩开了驾驶室的门坐上去,围观群众集体向后让开。大家并不是给车让道,而是给即将发生的惨案腾出空间。他听到旁边的女孩子怯生生对同伴说:“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这种事报了警该怎么说,难道跟警员说这里有狗即将斗殴么? 驾驶室的窗户降下来,女孩探头出来:“车底下这只是我的狗,哥们你可别等了,走吧。” 修文一愣,小狗瘦瘦小小脏兮兮的,甚至看不出原本的毛色,看脸部轮廓大概有马尔济斯的血统,身上没有任何走失犬的特征,十有八九是只小流浪。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年轻人把烟头一扔用鞋尖捻灭:“你不知道现在大街上不牵绳的狗都算流浪狗啊?”说完拍了拍杜高的背,训练有素的猎犬当即扒着车门立起来,身高惊人。众人发出惊呼声,修文也跟着心一抖,明晃晃的犬牙离女孩的脸不过20公分。 女孩既不怕也不急,掏出手机开始摆弄。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报警的时候,她对着屏幕打起了招呼:“大家圣诞节快乐啊,提前开始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 修文哑然,她居然当街开起了直播:“抱歉啊,原本9点开始的,现在八点四十了我还被拦在路上,不然我们改明晚吧。”说完她把镜头一转,对准杜高狰狞的脸和它身后嚣张的主人:“这个大哥要放狗咬我,我现在真不敢动,你们给我出出主意吧。” “草。傻吡吗!”年轻的狗主人伸手挡住脸一把扯住牵引绳,拽着狗迅速离开,围观众人也松了口气,纷纷离开。姑娘探出头目送着猎犬离开视野才发动了车子,没想到底下那只小流浪居然纹丝不动。 姑娘等半天,忍不住开门下车,趴在车边的地上想伸手把狗拽出来。 “别伸手!”修文连忙喝止,女孩被吓得一激灵,收回了胳膊看着修文。 “它受了惊吓,别忽然碰它,可能有应激反应。”修文走上前,面对着女孩站定:“可能得耽误你一阵子了。是不是有直播?” 女孩点点头:“没所谓,我的粉丝都比较佛。” 修文转到车头前后撤两步坐到地上,盯着小流浪的尾巴开始柔声跟他说话,趁小狗的警戒状态有所松动的时候,他拜托女孩去不远处的超市买了根牵引绳和一块鸡胸肉回来,他将整块肉撕成肉条靠近车底。小流浪像是饿坏了扑上来就啃,修文的手指一下子被尖细的牙齿划出了血。 “嘶!你的手...”女孩低呼一声拽过修文的手,动作一大小狗浑身一抖,眼见着要往回钻,修文一着急用手背虚虚挡在女孩的嘴唇前方:“嘘...” 第68章 番外.小流浪(下) 女孩立即收声,蹲在他旁边看着小狗狼吞虎咽。修文印象中的大部分女孩子,尤其是瘦小的女孩都特别怕冷,可这个姑娘派克大衣里只有一件运动t恤和一条瑜伽裤,不知道是不是刚从健身房洗过热水澡出来,浑身散发着暖呼呼的香气像个小火炉。他装作不经意瞥了一眼姑娘的脸,结果正撞上对方的目光,不过人家可比他大方多了,直接侧着脸盯着他看的。 一块鸡胸肉被小家伙吃完,修文没着急,替它顺了顺肩膀附近打结的毛发,抓一下掉了一手毛。借着街灯看得到小狗的皮肤上有一块块斑秃,流浪狗大多有不同程度的伤口感染和皮肤病。 第75章 小家伙被挠爽了甚至主动蹭了蹭修文的手心,他趁机将牵引绳套在小流浪脖子上。 “行了。我送它去宠物医院收拾收拾。”修文将狗牵住:“辛苦你了。圣诞快乐。” “我送你们吧。“姑娘替他开了车门。 修文犹豫了一下没拒绝,抱着小家伙坐上副驾。 “安城区宠物医院。”修文牢牢抓着小狗免得弄脏别人车子:“谢谢。” “不客气,不过宠物医院这个点应该关了吧?”姑娘定了gps。 “没关系,我有钥匙。”修文笑笑:“我在那工作。” 姑娘从置物盒里掏半天拽了一张一次性酒精棉:“手。” 修文愣神的功夫,手直接被拽了过去,姑娘的手看着纤细,可手劲着实不小。一撩长发用牙齿撕开包装将酒精棉狠狠按在了修文手指被犬牙划破的伤口上。 “疼吧。必须先消毒。”女孩别到耳后的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又落回去挡住了大半张脸。酒精渗入血痕,像蚂蚁啃咬的疼,感觉并不明显,姑娘的手热得更明显一些。按了一会儿她松了手,扶着方向盘拨了下挡杆,轰得一声将普拉多踩了出去,伴随着音箱里凄美的女声和节奏感的鼓点。修文慌忙扯了一把安全带扣上,没十几分钟就飙到了宠物医院门口。 他抱着狗下车,刚要道谢顺便道别,车子忽然熄了火,姑娘从另一侧下来,竟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修文狐疑着开了门,将小狗放到水池中。 “是要帮它洗澡?”姑娘脱了派克大衣撸起袖子。 “对。”修文打开喷头调水温:“你,不是要回去直播么?” “哦对,没事。播什么都一样。”姑娘掏出手机,手指看上去很有力气,敲得屏幕咚咚响。紧接着立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脸:“哈喽。还真等着我啊,不是跟你们说明天吗。今晚上有奇遇,赶不回去了。” 修文轻柔地搓着狗,没多久灰黑色的毛发露出了原本的姜黄色。 “来,给你们看看。”姑娘手机一压,对着小狗拍了起来:“看到没,救助流浪狗!啊?是啊是个兽医。脸不给看,看手就行了。奇遇!什么艳遇啊你们真是...” 修文抬眼瞄了一眼屏幕,有粉丝起哄要看手的主人:姐姐,这双手一看就是男人的手!还说不是艳遇!快给我们看看! “别闹,人家替我被咬了一口呢。我还能就这么走了么。帅啊当然帅。”林倩移开了手机,一个人在旁边角落里跟屏幕里的粉丝聊天。修文很快给小家伙洗完吹干,又拿了一小盆狗粮跟狗一起放到旁边诊疗室的笼子里,小家伙安安稳稳睡一觉,熟悉了环境后明天会给他做全身检查。修文去办公室脱了沾脏的外套,换了件灰色风衣才重新走出去。 “走吧,修医生。”姑娘手指夹着一张带二维码的名片,估计是从前台拿的。 “嗯?不用送我,时间不早了。”修文掏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我叫车回就行。” “回哪儿,回家啊?”姑娘摇摇头:“还医生呢。去医院,先打第一针。流浪狗说不准的,打了安心。” “医院急诊不管打疫苗吧。我以前也被咬过,都是让第二天去打。”修文看了看表,十点多了。 “医院不管我管啊。走吧。”姑娘率先推门出去,修文也只好跟上。 姑娘让他等在急诊门口,再出来已经换了身行头,长发盘起,护士白褂白口罩,手里托着个小盘子:“外套脱掉。” “你是护士?”修文将脱了外套搭在右手臂弯里。 “嗯,急诊科护士。林倩。”姑娘打量着他的羊毛衫和衬衣:“羊毛衫也脱了吧……” 修文照做,就只剩一件衬衣了。 林倩想也没想,直接上手,从领口开始解扣子。衬衣扣眼细小,格外难解。姑娘那双暖宝宝似的手在他脖颈间逗留了好久,修文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有点痒。 解到胸前,林倩将他的衬衫从领口向一侧掀开,露出左边肩头和上臂:“哟,手臂练的不错。” 修文笑笑,一周一次健身房而已,算不得不错。 林倩给他的三角肌消了毒,扎了一针。 “你这算二级暴露,不用打免疫球蛋白。”林倩收拾好东西:“你等我一会,去登个记。别跑啊!” 修文看着她娇小的背影瞬间消失在走廊里,思考着最后那句别跑啊是什么意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姑娘就换好衣服回来了,手里拿着张药单:“下一针后天过来吧。到了叫我。”她掏出手机,举着刚刚自己拿的名片扫了一下二维码。 修文通过了好友请求,她微信头像是条手绘安康鱼,丑萌丑萌的。 坐在林倩车里,修文认真思索着还停在酒店门口的车该怎么取,没注意就到家了。 “记得上班的时候伤口千万不要被动物舔到。”林倩从窗子里探头叮嘱他。 普拉多的窗框里姑娘的身形特别娇小,修文点点头说好。 洗完澡第一件事就是给林倩改了个昵称:暖宝宝。 隔天上午到医院的时候,林倩刚好推开急诊部的玻璃门急匆匆冲他跑过来。修文跟着她去了传染科。 “来啦。”传染科的护士早配好了药,刚要上手就被林倩拦下了。 “我来吧。”她从传染科护士的手中拿过消毒棉签,眨了眨眼。小姐妹嘴巴保持了很久“哦”的形状,她瞄了修文一眼,识趣地离开。 修文今天特意穿了宽松有弹性的毛衣,毕竟他今天不挂急诊,也不清楚要遇到什么人帮他打针,被当众解扣子扒衬衣仔细想想还是有点尴尬的。 谁知道暖宝宝上手就从领口把毛衣扒下去露了肩膀,小手麻利地消毒注射。修文哭笑不得,明明把袖子撸上去就可以了。 “谢谢。”修文前天晚上就已经给她转了药费。 “不客气。”林倩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你听摇滚吗?” 修文一怔:“听啊,怎么了。”不但听,高中到大学,还玩了4,5年呢。对方怎么知道的?他微信设置的半年可见,几乎空的,偶尔发点小动物而已。 “那,下周六晚上有空没?请你听live。”林倩莞尔一笑,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桀骜之色。修文眨了眨眼,对方依旧是一副温柔有礼的小护士面孔,笑容是教科书般的“春天的温暖”。这人一穿上护士服气质便收敛许多,跟前天晚上两个人似的。 “行。电话联系吧。” 下班回家,他从柜子里取出吉他盒子,大学毕业乐队解散了之后,电吉他再没碰过,只留了一把民谣吉他偶尔拨弄一阵。林倩车里的歌很明显是泽野弘之的风格,在搜索引擎中输入泽野弘之四个字后最上面一条关联词是aliez,居然真是这首。 修文过去一直没机会来一次livehouse,周六晚上他对着导航在街上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终于确认那扇贴了不知道多少层海报的破旧窄门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他打电话给林倩,对方没接,用微信回复他:“进门等吧。我找得到你。” 进了门他有点后悔晚餐没多吃点,场子里根本没有能坐的地方,所有人都站在台下。没想到跟暖宝宝的第一次约会居然在这种人挤人的地方,直到观众席灯光熄了林倩也没到。 他正踌躇着要不要出去打个电话,台上毫无征兆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狂躁鼓点。 修文站在大功率音箱前抬起头,发现深蓝色的光束下坐着个女鼓手。鼓槌在她手中跳跃翻滚,林倩穿着黑色短袖露脐上衣,腰间闪着一只头顶挂着灯笼的安康鱼纹身。她柔顺的长发随着节奏震荡,颈间的choker正中有吊着一把金属钥匙。 小小的身体只几个鼓点便点燃了全场,所有人举起了手随着她的节奏摆动着,修文仰着脖子站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从几只摇摆的手臂间隙中看着台上,前排站着主唱,吉他,贝斯和键盘,林倩一个人在后排敲得如痴如醉,小场子观众与舞台咫尺距离,林倩眉眼中的张狂让人移不开目光,他几乎看得清她每根发丝摆动的弧度,捕捉得到她不经意间扯起的嘴角。 林倩说,我找得到你。 修文看到她抬头望向观众的间隙里,每次都准确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不听金属,总觉得听不清歌手在嘶吼些什么。好比现在,过于繁杂的音乐层次让他几乎要失聪,可低音鼓的声音像心跳,咚咚咚被林倩那只脚踩进身体里。 散场的时候修文的耳鸣终于消停了,他看着林倩一手转着鼓棒,一手喝水。 “怎么样!”她冲台下喊:“喜欢吗。” 台下零星没走的歌迷们齐声大喊:“喜欢!” 姑娘从额头向后撩了一把头发:“谁问你们了!修文!问你呢!喜欢吗!” 修文一愣,林倩似乎还没有从激烈喧闹的氛围中脱身,炙热的目光直直盯着他。在场的歌迷和乐队其他成员很快反应过来开始哄闹着,所有人都看着修文拱他上台。摇滚人一向直白又热烈。 第76章 他恍惚有种回到了大学时代的感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冲动。 他没说话,走到舞台边缘双臂一撑跳上了台。 他接过吉他手的电吉他挂在身前,扫弦的一刹那全身的血液跟着回流。略带失真的效果从音响中扩散出来,像声嘶力竭的鸣叫盘旋在场地中。他回头问了一句:“aliez?” 林倩盯着他扶在琴颈上的手指半晌没吭声,直接给了节奏。主唱将麦克风架到了林倩面前,副歌处修文转身面对着鼓,听着她凄美的咏唱混合在大体量的电子乐声中,像冲破雾霭的一束光。她发丝黏在汗涔涔的脸颊边,双眼依旧闪闪发亮,像只桀骜不驯的小鹰,张牙舞爪。 “喜欢啊。”修文畅快淋漓地摘下吉他刚想说话,林倩扔了鼓槌,众目睽睽之下,伸胳膊圈住了修文的脖颈:“保险起见,你是单身吧?” 还挺有原则。修文点点头。 林倩拼命踮起脚尖,他体贴地微微低了头,让她狠狠嘬了一下。 第69章 后记 完结了! 我码字速度比较慢。 又讨厌不走心的小学生文笔,又讨厌喧宾夺主的过分卖弄。所以有一半时间在拿捏这个度。不是有句话吗,只要文笔足够好,三观跟着作者跑。类似的故事,在一些人笔下直白到索然无味,在另一些人笔下含蓄且余味无穷。 我希望写出自己的风格,包括文笔和讲故事的方式。 过去写过最长的东西不过几千字寥寥,而现在尝试写作的契机也有点无奈,因为找不到自己喜欢的文看了……我偏爱现代文,讨厌渣贱作,讨厌套路化脸谱化的人设,讨厌无脑撒糖。 所以自己写的时候,与其说在写感情,不如说在写人,写正常的普通人。 从最开始的练笔作夏季风到刚刚完结的豆柴,试着写了几对不同的,不太常见的组合。在故事里慢慢丰富一个人的细节,创造出一些人的平凡人生,有些慢热,没有什么风起云涌大开大合。 所以我觉得,能读完,并且能喜欢上这些故事的读者,一定有一颗温柔又敏感的内心。 作为作者,非常荣幸,非常感谢。 谢谢每一个打赏,每一个收藏,每一颗海星和每一条留言。你们让我体验到了写文的快乐,我也会努力写出能让你们快乐的故事。 连续写了四个现代故事,忽然想休息一下。这大半年除了搬家的那半个月,几乎每天都在写东西。 然后我就想出了独特的休息方式:写别的题材调剂一下…… 是的,正在写的故事,是!西!幻! 无敌冷门的故事!加上第一次写西幻的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苍天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但是写都写了,就一定会把它写完…… 写完这个我会回归到自己擅长的现代都市系列。 不过因为月初搬家耽误了一段时间,没有几万字存稿就不会开坑的我需要一点时间多囤一些安全感。 可能是我太菜,暂时做不到裸更。 稳定更新,不在中途失控,不烂尾,不弃坑是对自己最最最低限度的要求。 希望你们等我一下,不出意外,九月会回来的。 还是那句话 我们下个故事见。 【【惹是生非】金梓杨赵嘉独立番外】 第70章 01 金梓杨拿着遥控器盯着屏幕里的影片列表,那张赵嘉跟楚肴额头碰额头的电影封面划过去好几次,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点开了这部一年前就上映的片子,这是赵嘉大荧幕主演处女作。 情人节档期,小成本爱情片,票房中规中矩算是试水成功。 首映那天,金梓杨没告诉赵嘉自己回国了,他总是不告诉她。 人生鼎沸,他带着口罩站在影院门口的红毯旁,被失声尖叫的影迷推搡着,看到赵嘉在不到零度的天气里穿着露肩露背的长礼服挽着楚肴的臂弯款款走到签名版前,荧幕情侣一起用金色的油性笔签了对称的名字。记者区的长枪短炮将寒风中吹的发红的肩头照亮,赵嘉面不改色对着闪光弹似的一排相机灯头笑得像每个男孩梦里都有的初恋,浓妆艳抹也遮不住的清纯美好。 她冲粉丝们招手的时候,金梓杨心虚地低下头,虽然他知道亮处的人看不清围栏外黑压压的人群。34岁的年轻影帝楚肴一边在震耳欲聋的应援声中吃力地与前排记者们交流,一边转头在两人名字之间加了颗爱心,引得粉丝们尖叫连连。 不用开手机也知道,10分钟之内这颗心就要和最近刚炒起来的荧幕cp“嘉肴”上热搜了。 即使知道这是假的,粉丝们也照样磕得爽。导演、主创团队和媒体们都已经走进影院半天了,粉丝们依旧堆在门口不肯离去,时间晚了路上没什么人,保安们也懒得管这些小姑娘,在旁边叉着腰看影迷们跑去跟签名版合照留念,嘴里说着他们好配啊!今晚应该有粮吧? 当然也有唯粉不开心,觉得赵嘉一流量明星高攀了他们影帝,或是楚肴老牛吃嫩草来蹭热度。 不过这种情况下,通常女明星吃点亏,男明星的女粉战斗力太足:“赵嘉出道就跟金梓杉炒cp,这么多年绑了多少人啊……我就知道我们楚影帝肯定也跑不了。” 夜里,金梓杨靠在候机厅的沙发里捏着手机等,一小时前他发信息问赵嘉:我们分手好不好。 空姐过来提醒登机的时候赵嘉才回复他:行,听你的。 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像是盼望了许久似的,一般女孩都讨厌被分手,可赵嘉不在乎这个。 金梓杨一点都不意外,这个问题像超市门口的抽奖转盘,360度涂满黑色就大拇指那么宽的一缕红,结果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可你就是不信那个邪,觉得自己的名字叫奇迹。 三年多的异地恋,两人大部分的不愉快都是以这句话结尾的,要配上哄孩子的语气和特无奈的苦笑:“行,听你的。” 偶尔赵嘉急了蹦出一句我们真不合适,金梓杨每次都赶在下一句我们分开吧之前把话堵回去:“没什么不合适。” 今天他第一次提分手就成功了。 凌晨三点,他踏上了飞美国的红眼航班,他要回去参准备毕业演奏会和乐团巡演。 去年年底,在他锲而不舍的发脾气耍赖央求下,赵嘉终于答应空出时间参加他今年五月的毕业典礼,金梓杨做了许久计划,要让她提前三天过来,先带她去他常去的咖啡店买一杯三糖低因的馥芮白,那基本就是带着咖啡味的甜牛奶,赵嘉一定会笑他小孩子口味。还要带她去琴房泡一整个下午,这几年他总是一个人在里面一呆就是大半天,他们可以并排坐在琴凳是,日落的时候关掉顶灯拉开窗帘,暖橙色的光会将他们的影子一起投在墙壁上。女孩子的头发总是很香,他一侧脸就可以吻在她的额头上。 他在学校商店提前订好了一大一小两件一模一样的卫衣,那上面印着大学校徽。赵嘉的脸水水嫩嫩,他们可以假装大学同学一起在各处拍照。 可现在,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请他亲爱的小姐姐看一场自己的演奏会,一切就在他的一厢情愿里戛然而止。 赵嘉有自己的事要做。 金梓杨是她眼中的小孩子。 没人喜欢照顾小孩儿。 没人喜欢他。 不对,不能这样想。 金梓杨打起精神,他立刻提醒自己这种逃避和自我否定的惯性只是因为抑郁症的影响。 赵嘉没有不喜欢他。但是她太忙了,他们离得又太远,任何情侣都抵挡不住几千公里的距离和12小时的时差。即使是这样,他们这三年也挺过来了。不但这样,他的病也基本痊愈了。 在漫长的恢复过程里,赵嘉会在凌晨义无反顾接起他毫无意义的哭诉的电话耐心陪他,安慰他,他也会不辞辛苦飞回去见她,哪怕只有一天,只要她说一句想念,金梓杨就会想方设法出现。 他何必为了一个楚肴就让他心爱的小姐姐伤心呢。 “能不合作么。他看你的眼神不对。”金梓杨在微博上看到他们拍戏的片花,立刻掏出手机打给赵嘉。 “别闹,拍了快一个月了都。”赵嘉打了个哈欠:“我们就正常合作。” 赵嘉正常合作过许多男艺人,大多是帅气挺拔的流量鲜肉。因为公司的重点关注,这两年赵嘉所有主演的本子都是精挑细选,加上本人科班出身演技过关,上一部火一部,跟她搭戏的男演员们自合作之后也是一路高歌,粉丝戏称赵嘉是荧幕锦鲤,谁能在戏里抱着她转一圈那就离爆红不远了。 金梓杨偶然看到亲昵的剧照宣传照会浑身不舒服,但他知道赵嘉敬业,所以对于那些亲吻拥抱之类的都是眼不见心不烦,不小心看到了也尽量自我消化,不为这个闹别扭。但是这个楚肴不一样,跟赵嘉之前合作过的所有男明星都不一样。他知道赵嘉一直喜欢那一款。成熟,体贴,彬彬有礼,语速平稳声音温柔,连看你的角度都算过了似的,让你觉得不油腻,且真诚。如果这个男人能在不经意间展露点小才华就更加分了。楚肴就是,前一阵子才在个人网站上po了一张人文摄影的获奖作品,他每年有那么一两个月时间在旅行,拍照。这种男人优秀得跟开玩笑一样,哪个异性看着他眼睛里都不自觉发光。 第77章 金梓杉从看到两人的宣传照开始就觉得不舒服了,他甚至找到了两人的cp主页,把粉丝整理的探班花絮一个不落地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尤其是看到某篇粉丝整理的主创采访视频,记者只是例行公事问了问两人对这次合作的评价,赵嘉说得中规中矩,大多都是客套话,比如跟非常有经验的前辈合作觉得有机会学习到很多东西感到很兴奋。但这个出道15,6年,影帝都拿过的前辈楚肴却没有就事论事,他并没有就这次合作给出什么评价,反倒是提到了多年前。 “赵嘉的表演老师其实也是我当年的老师,严格来说她算是小师妹了。”影帝的笑容异常温柔:“我也记不住具体是哪一年了,校庆的时候我回去看了看秦老师,刚好遇到她从办公室出去。那时候她还没毕业,我当时就觉得我们以后肯定有机会合作。” 视频里的赵嘉看上去跟记者们一样惊讶,金梓杨看得出来她也是第一次听到对方这么说。 “他喜欢你……”金梓杨恨自己一张笨嘴拙舌,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听起来才不像是无理取闹吃飞醋:“他还说这次是他跟导演推荐的你。” “有前辈欣赏我这是好事,你别闹我,这是工作。”赵嘉不以为然:“你好好练琴,不然放假你妈又要嫌我耽误你学习了。” 金梓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不仅仅是吃醋那么简单,他更担心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对赵嘉有所图,但这种直觉无法说服赵嘉,金梓杨也没指望自己几句话就可以让赵嘉毁约,他只是希望赵嘉能认真对待,算是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这么久了,他反反复复问过赵嘉很多次到底爱不爱他,女孩只是笑着看向别处:“你几岁啊就爱不爱的。你懂什么是爱么。” 赵嘉从不依赖他,以至于金梓杨不停的怀疑她不肯狠心拒绝自己只是因为怕耽误他抑郁症的治疗。 回到学校,一个人练琴,一个人准备演奏会,一个人去跟乐团对接安排演出行程。为了预防抑郁症的复发,他养成了早起运动的习惯,养成了每周固定时间给家人打电话的习惯,他努力不要让自己的生活脱离人群,甚至跟咖啡店的灰眼睛小哥交上了朋友,偶尔一起打球。 毕业前的时间过的很快,如果没跟赵嘉分手,大概他也不会选择继续读研。 爱情不是同情,不是施舍,他很清楚。他也不能把赵嘉当作自己的救命稻草,只是手机里那些视频和照片他不忍心删掉。偶尔翻到依旧会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有赵嘉跟她视频的时候不小心睡着,睡到口水都流出来的样子。 有许久没见,她见到自己忽然出现惊吓又惊喜的样子。 有看剧本的时候因为太投入没注意到金梓杨递过来的不是水果而是手指,不小心咬上去又气恼又心疼检查他手指的样子。 还有跨年夜她偷偷从片场跑到屋顶给金梓杨发了视频,点了一根仙女棒跟他一起度过一年的最后五分钟的样子。 他的手机相册简直就是赵嘉想要永久销毁的黑历史,他甚至用赵嘉的出糗照做了一套表情包,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常常气得对方炸毛。 “先生请问明早的套餐选中式还是西式?”空姐在熄灯前来到他的座椅前,腰弯成九十度问他。 片子刚好播到结尾,金梓杨按下暂停摘下耳机让空姐又重复了一便才答:“中式,谢谢。” 他抬眼看了看屏幕,手里的继续播放键迟迟没有按下,屏幕刚好定格在女孩接到久别情人的来电,抓着手机惊喜又委屈的特写。 这就是他最希望看到的表情,可惜不会有了。 第71章 02 片子是奔着拿奖去的。赵嘉看了一遍本子觉得除了尺度有点大,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 如果是去年,大概要加一条男朋友接受不了,不是接受不了大尺度的全裸亲热戏,而是接受不了对手演员。楚肴本身就是文艺片出身,也是靠文艺片拿到的影帝,金俊找他担纲男主无可厚非。 “我爸问我你有没有档期来着。”金梓杉提前给她打了个电话。 “……他也不觉得尴尬……”赵嘉叹了口气。 他跟金梓杉都很忙,也有大半年没怎么联系,顶多生日节日发个微信什么的。说好得跟柴咖的人聚餐也一直没实现。因为金梓杉的缘故,柴咖已经转给许天天全权经营,为了防止给金梓杉刚起步的事业带来麻烦,柴飞低调到简直像没有这个人似的。两个人在一起了三四年才让家里人知道,当时宋晴晴连着哭了好几天,金梓杉连哄带劝也没用,金梓杨总跟她电话里抱怨:“我妈疯了。天天给我发微信,天天说我哥要完了,被记者和粉丝看到肯定完了。” 赵嘉心下好笑:“那你倒是帮你哥劝劝你妈啊……” “我不。让她哭。”金梓杨笑笑:“她原本挑剔我找个女演员还比我大几岁会不合适,这次我哥让她彻底崩溃了,到时候肯定怎么看你怎么喜欢。而且我爸都没反对,她也就是哭哭闹闹一下而已。”谁都没想到金俊听说了这事从头到尾都平静得要命,只问两个人以后的规划,要不要公开,万一曝光了怎么做公关,虽然环境好了很多,但同性恋这个字眼还是敏感。 “你跟杨杨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尴尬的。我的事家里都接受了,你们俩男女正当恋爱的,估计他们求之不得吧。更何况我爸是先看了你过去的作品才决定跟你合作,不单是因为我跟你熟,更不是因为杨杨,你也知道杨杨他从来也不关心我爸找谁拍片子。”金梓杉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说话。 赵嘉一愣,感情过这么久了金梓杨根本就没跟家里人摊牌两个人分手的事,连金梓杉都没说? “他,最近没联系你?”她试探着问。 “联系了啊,说最近我爸正跟他聊在国内开琴行做音乐培训学校的事。问我和飞飞……飞哥有没有意向一起参与。” 啧啧,飞飞。那两个人秀恩爱都是在不经意间。比如现在,柴飞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其实他压低嗓子让金梓杉张嘴的时候赵嘉在电话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哦,没聊别的啊。就,比如学业什么的……”赵嘉搓着珊瑚粉色的指甲。 “他的学业哪里轮的着我操心,听我妈说跟那边的大乐团都有签约合作,新亚太之光啊……”说到这里金梓杉一顿:“他联系你肯定比联系我频繁啊……你怎么问我这个?不是他有什么事瞒着没说吧?压力太大跟你抱怨了?身体呢?不是病情有什么反复吧!你可别帮他瞒着……” “没有。没什么,累昏了,我就随口这么一问。”赵嘉赶紧岔开话题:“这个戏你帮我跟伯父打个招呼吧,就说我觉得很有兴趣。可以约个时间试镜。” “那行。我这边要开工了,回头再联系。五月份有空么,正好那时候杨杨放假,新家装好了你们过来玩玩。” “再约,拜拜。”赵嘉挂了电话,没说有空也没一口回绝。 “你五月份有空么,明年五月。我申请了那时候的毕业典礼。”当初金梓杨这么问他。 其实去年五月她的确空了一周时间给自己放了个假,只不过没有像先前安排好的那样飞去大洋彼岸接受艺术熏陶,而是回家陪了陪爸妈。她一直没跟家里说自己跟金梓杨的事,即使两个人偶尔被拍到,也大可以按照普通的假料处理,毕竟拍戏这么多年,跟她配对出现在八卦里的异性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试镜的时候楚肴也在,这是两个人大银幕的二度合作了。赵嘉欠了欠身跟前辈加师哥打招呼,对方微笑着点点头,跟金俊并排坐着,手里拿着一沓纸不知道是演员资料还是别的什么,在上面圈圈点点。 “金导能帮我喊一句action么?”赵嘉松了松肩膀深呼吸了一次。她沉迷于在一声action之后进入另一个灵魂的瞬间,这次是个充满浪漫主义气息的女画家,为此她在刚过去的一个月里,去美院宿舍与那些怀揣着画家梦的女孩们同吃同住,又花了半个月走访了几位成名的女画家。 她根据有限的剧本片段尝试着雕塑出一个文艺到有些偏执的,有着单薄骨血丰满灵魂的女画家,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国度不断受挫,不断失去,却依旧坚持在半地下室有限的光线中,仰望着从狭窄透气窗旁走过的一只只鞋子,与颜料和梦想为伴。 “cut!” 赵嘉回过神看着导演。金俊虽然一把年纪了,但笑起来居然还在散发着让人心动的荷尔蒙,赵嘉看得有些呆了。他的两个儿子都完美遗传到了这个优势,不过金梓杉的笑更明亮大方一些,倒是是金梓杨,平时冷冰冰凶巴巴的小脸儿一笑就温柔得不得了,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羞涩。 试镜结果不言而喻。 三个月的拍摄期,除了中间离开跑了一下电视剧的宣传,其他时间都呆在剧组专心磨戏。赵嘉还是第一次跟金俊合作,过去因为金梓杉金梓杨两兄弟的影响,她对这个家喻户晓红了几十年的影帝还颇有成见,但这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后,她简直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人生范本,这不就是她追求的工作状态么? 第78章 “嘉嘉,喝酸奶么?”拍摄间隙,楚肴递来一杯红枣枸杞酸奶。 “不了,怕胖。”为了走健康的营销路线,这些商家能在酸奶杯里兑上整个宇宙,什么水果蛋黄枸杞燕窝虫草粉,只字不提每杯酸奶里含了多少糖。赵嘉刚减完肥,对这些都是敬而远之的。开拍之前,金俊问她能不能再瘦一点,带一点病态的感觉,赵嘉一口答应下来从此告别了早饭之外的一切食物,全凭一口仙气吊着,早上上称,166的个子刚到43公斤。 楚肴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把酸奶送给了助理,他们演的是一对落魄的艺术人,这个男人现在也瘦的像一片纸,比她强不到哪里去:“今晚走?” “嗯,大后天回来,去录个综艺。有部剧月底播。”赵嘉东西都整理好了,下午的戏拍完直接去机场。 她闻到了楚肴的香水味,说话的时候还有股柠檬薄荷的清新气息,大概是因为下午的亲热戏。说实话一点不慌是不可能的,虽说拍了这么多年戏,但她还是第一次在镜头前全裸,虽然机位打光和角度会保证他们在荧幕上不露出比基尼区域,但现场的人都能看得到。尤其是对手戏男演员,不光能看到,还要触摸。 赵嘉跑去刷了个牙,又把妆卸了个七七八八,围上浴巾在一边等金导清场说戏。 起初不太顺利,赵嘉完全找不到感觉。金俊强调要释放,这是两个艺术家在被现实拉扯着,即将分道扬镳的一夜,就像从灵魂中割裂出对方那样痛苦且痛快。夜晚一结束,男人向现实低头,女人继续在地下室煎熬,谁也不比谁好过。 “放的不是很开,不然我也出去,只留摄影师,楚肴你带着她抓感觉,控制好节奏。” 其实赵嘉有点懵。虽然不是处女,但她在床上的经验实在少得可怜,有点接不住楚肴的戏,对方有些动作她压根来不及配合反应。 好在楚肴非常耐心体贴,几乎是咬着耳朵安慰她没关系,她慢慢放松下来融入角色,沉浸在一场绝望的缠绵中,灯光很暗她哭的几乎看不清楚肴的脸。她本能地配合着楚肴的节奏,一边想起了金梓杨。 金梓杨跟楚肴一点都不一样。哪儿哪儿都不对。 她和金梓杨的第一次是在某一次自己的生日。当天差不多时晚餐前后,赵嘉在拍摄现场被簇拥着,迎接忽然出现的蛋糕车。一般剧组标准配置的庆生蛋糕是普通的鲜奶水果蛋糕,夏天可能换成冰淇淋,而赵嘉面前这个明显从尺寸到造型都不对,三层抹茶裸蛋糕当中塞满了新鲜的晴王提子,离近了能闻到奶油里的茉莉花香。她抬头看了看推着蛋糕车出来的人,带着黑色棒球帽和大口罩,只露出一对秀丽的眉眼,低头蹙眉小心躲避着周围人的推搡触碰,金梓杨一身的毛病,怕吵,怕生,讨厌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他在人多的地方总是这样别扭着,直到抬起头看到她的一刻,那双蜿蜒着血丝的眼角忽然弯下去,在帽檐下的阴影中涌动着微光。她似乎能看到口罩下的笑容,金梓杨喜欢板着脸,实在忍不住也会咬紧下唇不自觉低头,笑不露齿。 趁大家哄闹着分蛋糕的空挡,金梓杨快速拽下口罩,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生日快乐后转身消失在了拍摄现场,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庆祝玩戏还要继续赶,拍摄间隙她给金梓杨发了条语音让他不要在外面等先回去之后再联系,结果半夜收工之后发现死小孩根本没走,就蹲在她的保姆车旁边昏昏欲睡。 “不是让你先回去么?”赵嘉看了看周围,没看到镜头。 金梓杨默默转头问她:“我回哪里?” 赵嘉一愣,刚刚一着急她忘了这是在外地拍戏,金梓杨根本没地方去。 “你,你怎么也不知道问问我助理我们住在哪个酒店啊!”她拽着金梓杨一起上了车,气呼呼得拍了一把棒球帽的帽檐:“笨死了。” 金梓杨没躲,被她拍懵了。 赵嘉帮他摘了帽子,小孩一脸疲惫,大概很久没睡反应都变慢了,让人一看心就软了:“累了吧,数你能折腾。” 金梓杨没还嘴,一路上就那么侧着头看她,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 赵嘉让助理帮他开了间房,让他先休息,自己回去卸完妆洗完澡偷偷溜去了楼下,准备叫他起床吃点东西,没想到他压根没睡,看到她进屋直接抱了上来,脑袋搁在赵嘉肩上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可怜兮兮地在她耳边嘟囔:“对不起啊姐姐,我就是太想你了。我们三个多月没见了……我明天晚上就回去,就陪你过个生日。你别生我的气,寿星不能生气。给你准备的蛋糕是不是都让别人分掉了?我点了一碗面一会儿来了我们一起吃。” 金梓杨很爱哭,比一般小姑娘都爱哭。可能是在别人面前尽装冷酷无情去了,把所有的眼泪都留给了她。他们刚在一起时还没这么严重,嘴巴也不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整个人都柔软下来,赵嘉就看不得他掉眼泪,心口跟着揪得疼:“哭什么啊。我没生气。” “我本来想睡的,可一闭上眼就想到明天我又要走了,就一秒钟都睡不着。我能不能不走啊……” 那天晚上赵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两个人累到脑子都不灵光了,可就是控制不住想要接近对方。都怪金梓杨这样掏心掏肺得对她,献祭似的。赵嘉觉得整个人跟中邪了一样,忽然就崩溃得想要他。 他们都是第一次,生涩,疼痛,金梓杨手忙脚乱却小心翼翼。每次碰撞她都忍不住发抖,金梓杨便停下来吻掉她的眼泪,金梓杨停在她的深处懊恼地说:“赵嘉。我不想走。我不走好不好。” 她记得最后金梓杨心疼地看着她的眼睛,几乎泣不成声地说赵嘉你疼不疼,赵嘉我爱你。 楚肴走完一条披上浴袍去隔壁跟金俊一起看监视器里的回放,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哭得不能自已,旁人还以为她是没出戏。分手这一年,她从来没有完整的时间去思考他们无疾而终的感情,她也从不觉得自己依赖过这段关系,她甚至怀疑过他与金梓杨之间究竟能不能叫做爱情。 楚肴穿好了衣服拿着一盒抽纸站在床边安慰她:“导演很满意。” 她无法解释,其实她这不是沉浸式演技,恰恰相反,她走神了,头脑发懵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金梓杨说的各种对不起。 第72章 03 金梓杨行帮落地的时候将近十一点,白日里忙碌的机场空下来,最后几个班次加起来统共没多少人。过安检的速度很快,拿了行李却发现接机口挤了一团人。他看到了粉丝手里熟悉的手幅,上面印着q版的赵嘉。最好笑的是,这些女粉丝一脸兴奋地挤在出口处着等,后方五十米处的落地窗边还做了一排捧着手机打游戏的男孩,时不时往这边瞄一眼又低头继续奋战。一看就是怕这个时间女朋友大老远跑到偏僻的机场追星不安全,特意陪着来的。 金梓杨拉了拉口罩迅速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 女孩们小声讨论着赵嘉最近跟楚肴二度合作的事打发无聊的等待时间,还有两三个常年蹲点机场拍明星的摄影师抱着机器一边调光一边抬头看头顶的信息牌,金梓杨绕到他们背后也跟着看了一眼,所有的航班号后面都跟着已到达标识。 跟他总是偷偷回国不同,赵嘉去哪里都有一群粉丝接机。金梓杨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买了杯咖啡的功夫出口就嘈杂起来。赵嘉和助理被粉丝们围在中间,缓慢向落地窗边移动着。 远远的就能听到她絮絮叨叨教训粉丝的声音:“都看看表几点了!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回去安全吗?你们小声点,影响到别人了!” 粉丝哄笑着指指门口:“有男朋友接送的!” 赵嘉一愣:“没有单身了吗!男朋友都来了?一个单身都没有??多大啊不好好学习又追星又谈恋爱的,挂了几科?” “我男朋友没来啊。”一个漆黑长发的小美女拽着个跟她一样漂亮的女孩亲了一口脸颊:“女朋友来了!” “行行行,合着就我自己单身。赶紧把东西拿出来我给你们签完走了。低调点别去网上说啊,平常人多的时候不给签的。”赵嘉把白色棒球帽的帽檐转到后脑勺露出脸,边接过小姑娘们的手幅签名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她们举着的镜头。 “能合照么……”有粉丝问。 “赶紧赶紧!”赵嘉一把捞过手机搂着人就开始拍。 折腾了半个小时,赵嘉冲门口摆摆手送走了那帮小女孩。 金梓杨站在柱子旁边,人群散了才能看清她今天的样子。穿着oversize的卫衣,腿细到一使劲就能掰断似的,看不出这是瘦了多少。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她抱着胳膊看着粉丝离去的方向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助理在旁边催促着:“回吧?太晚了。车已经到门口了。” 她点点头,拖着行李箱拉杆跟在助理身后往门口走。 金梓杨隔着玻璃看到门口的保姆车,司机下车帮赵嘉把东西拎进白色的埃尔法,他总觉得这车没有金俊的那辆舒服。 第79章 “我得低调一点啊小少爷,你爸什么咖位我能比么,到时候又被一通乱黑。而且这车哪里不舒服了。”赵嘉提车的当天特意跟他视频来着:“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毛病多,反正我很喜欢。”说着把还把座椅放平:“你看,拍戏的间隙还可以躺着睡觉!”手机拿的太近,除了她的脸其实金梓杨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也只想看看这张脸。 目送那辆保姆车走远,金梓杨随便拉开了一辆出租车门准备回去。几乎同时,这辆车的副驾门也被打开了,他跟另一个年轻男人面面相觑,他原本也没想抢车,就是一瞬间觉得对方有点眼熟。那人年纪不大一脸横肉眉毛不太对称非常有记忆点,对方倒是一点也没客气,趁他愣神的功夫一屁股坐进去报了地址,车子右前侧的轮胎都跟着瘪了瘪。司机扭头看着金梓杨,他只好把车门关了退到一边等下一辆补位的车开过来。他盯着尾号808的车牌总觉得哪里别扭着,而且他很确定这股别扭劲儿不是因为自己被抢了车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没几分钟,补位的出租车停在面前,他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后,自己绕到一边开门坐进了司机的后排。 “去哪里啊小伙子?”司机看着后视镜问他。 “去璟……”他忽然意识到是哪里别扭了,那个男人刚刚报出的地址是赵嘉住的地方。与此同时他也从记忆中搜寻到了那张脸的踪迹,那个男人无数次出现在赵嘉饭拍视频里,在机场接机或是在片场探班,亦或是赵嘉参加的各类活动上。最离谱的一次,这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弄到了一身保安制服,在赵嘉的活动现场冒充安保人员护送着赵嘉进了休息室。 那天跟着赵嘉的贴身助理恰巧是个小女孩,眼见着那个男人跟进休息室直接就往赵嘉身上扑,嘴里还念叨着:“赵嘉你是我的缪斯,我一定要努力娶你!” 赵嘉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退都退不及。好在助理机灵,在他碰到赵嘉之前抢先抱住了自家艺人,隔开了猥琐男。两个女孩的尖叫声也很快招来了不远处真正的安保人员,可怕的是大家根本没注意这个穿着相同制服的人根本不是同事。 那分明就是个心理不正常的私生饭。金梓杨头皮一麻,立刻跟司机报出了赵嘉的住址。一路上不停催促着师傅,麻烦开快一点。 “哎哟小伙子,你刚从国外回来吧?那你肯定不懂,咱们国内这路上都是摄像头,不要以为半夜就可以随意违章。”师傅不紧不慢地学电影里ai的口音:“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可金梓杨根本笑不出来。 即使路上车不多,他们也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到赵嘉的小区门口。出租车被拦在外面,他们没有业主门禁卡是不能开进去的。金梓杨一愣,松了口气,太久没来他忘记了。 “喂,小伙子!你的行李箱忘记了!”好心的司机大叔帮他把行李箱从后备箱取了出来,他躲在口罩后面苦笑一声,准备再把行李箱塞回去让大叔把他送回家。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挡杆抬起,一辆保姆车从小区内开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辆出租。金梓杨下意识扫了一眼车牌号冷汗唰一下子就蹿了一脑门。出租车车牌的后三位是808,这辆车的副驾是空的,乘客已经下车。 他丢下行李箱立即转身冲了进去,身后还跟着保安的阻拦声。保安边追他边拿着对讲机通知同事们有人不登记就硬闯。 这个高档社区绿化很好,没有高层建筑。赵嘉住在最深处那栋的一楼,他远远就看到那个膘肥体健的私生饭一脚将助理踢倒在花坛里,小姑娘摔得不轻,半天没爬起来。赵嘉扑过去想扶起小助理,被男人像拎小猫似的揪住了后领抱进了怀里。 金梓杨只感觉到一阵脑充血,紧接着大脑像放空了似的,他就这样冷静地变成了一个旁观着,似乎有什么人控制着他的身体,代替他一拳落在那个男人的太阳穴上。男人被迫放开了赵嘉,被追过来的保安拉开控制住。 小区里很安静,眼前仿佛是一部默剧,他只能听到尖锐的耳鸣声。直到赵嘉颤抖着撞进他怀里。 意识忽然就归位了,金梓杨轻轻抱住她,右手的关节一阵疼痛。 那个男人前一秒还在挣脱保安的控制,后一秒忽然嘭得一声砸在了地上,像一摊烂肉似的怎么拍打都没有反应,眼见着太阳穴肿起来,嘴唇发紫。 金梓杨一边轻拍赵嘉发抖得后背,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金俊的电话。 金俊一向早睡早起,电话被接通的时候语气不好:“你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 “我闯祸了。”金梓杨看着保安们手忙脚乱一边掐人中一边吼着打120打120,捏着电话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爸。我......我打人了......” 警车到的时候,赵嘉忽然拽着他的衣角哇哇大哭,金梓杨看着她眼泪流的乱七八糟的脸不禁想笑,他只在被家长痛揍的小孩儿脸上看过这种表情。 赵嘉居然紧紧抱着他的腰拼命喊:“他不走!你们别碰他!”警员们一脸尴尬,不知道该拿这个情绪失控的受害者怎么办。 怎么一年没见,变得这么爱哭。金梓杨看着那些人七手八脚去掰赵嘉细嫩的手指一阵恼火:“你们等会,我跟她说。我跟她说就行。” 他双手被上了单圈的塑料软拷,两只手分不开,干脆举起胳膊将赵嘉套进了怀里。 “不怕了,嘉嘉不怕,我没事。你松手好不好。我得跟他们回去录口供。”终于也轮到他哄她了。 赵嘉的脸抵在他胸口拼命摇头,女演员的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开闸似的泄出来,他胸口的衣襟都要湿透了。 “姐姐......姐姐你别哭了。不用怕,我给我爸打电话了,你知道的他肯定有办法。大概等一会儿就去接我了。我回家给你打电话。”金梓杨扶着她的后脑吻了吻她都是汗的额头,赵嘉还是不肯松手。 金俊来得很快,赵嘉的经纪人也几乎同时到了。 “又惹事。”影帝走过来看到他被绑缚的双手一怔:“你们能把这个先解开么,还怕他跑了?” 金俊安慰赵嘉:“没事我陪他去。这是见义勇为,没问题的。” 赵嘉看着金俊,抽噎着松开了手,因为太使劲儿了两条胳膊几乎伸不直。 金梓杨坐进警车,回头从后车窗看到赵嘉被经纪人带进屋子。这不是他第一次上警车了。上次是几年前想从高架上跳下去,结果被哥哥拼命捞了回来。 去派出所录口供,医院验伤,金俊全程都跟在他身边。金梓杨听到他一遍遍给律师打电话,途中赵嘉的经纪人和律师再三保证小区里的摄像头无死角拍下了全过程,金梓杨是在这个男人正在实施侵害的时候出手阻止的,而且只有赤手空拳的一击,在确认对方没有继续实施侵害的时候再没有多余举动,所以一定是见义勇为,只要人不死,钱都不用赔。 “赔钱不赔钱无所谓。”金俊长叹一口气:“公关做好。” 当晚赵嘉经纪公司的公关团队就先手出了公告,关于私生饭尾随跟踪甚至想侵害女艺人人身安全的话题二十分钟之内上了热搜第一名。打码的视频截图也吓得粉丝够呛,破口大骂猥琐男饭的同时也大呼经纪公司失职。 金梓杨被好好的藏了起来,网上没有关于他当晚出现在现场的只字片语。 金俊给赵嘉放了三天假,让她好好在家里休息。 金梓杨被关在屋子里反省。宋晴晴捧着他受伤的右手心疼地掉眼泪:“还好没事。” 幸亏他有这么个爸。 为了感谢金俊把事情摆平,金梓杨在家呆的这段时间一句嘴都不还,还主动要去片场给爸爸探班。 “你觉得他那是想探我的班?呵。”影帝冲老婆撇撇嘴。 第73章 04 “没事了嘉嘉,你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我今晚不走,就睡在隔壁客房。”经纪人郑宁从出道开始就带她,对她真的像自己的妹妹那样细心。不到一个小时便跑前跑后安排好了一切:“以后让司机把你送进门才能离开。必须得你加个男助理了,关键时刻还能顶点用。” 赵嘉看得出她很自责,主动安慰她:“姐我没事了。这都是意外,以后我们再小心点,不会再出这种事了。你也去休息吧太晚了。”她张嘴才发现自己嗓音哑得像鸭子,有些疑惑地问:“姐,我刚才哭的很大声么?”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过度紧张,对于刚刚才发生的事她有点断片,细节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因为恐惧而失态。 郑宁咽了咽口水:“你还记得你拍得那部仙侠剧么,就是你喜欢的大师兄为了护你,在你面前被一剑捅穿了心脏那个,我记得你那段哭戏还上热搜了。” 赵嘉一愣:“哭的那么丑?”那个被粉丝们硬捧的炸裂式演技她一直很想花钱删掉。播出的正戏里还好,选的最收敛的一条外加后期重新去录音棚录了原声配音,成果很凄美。但粉丝们网上疯传的是剧组放出的花絮,还选了最撕心裂肺的一条,那痛不欲生的哭喊配上扭曲的神态简直惨不忍睹。她跟金梓杨分手之后……这是多久没见了来着,一见面他就看到自己那副样子?她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看着经纪人。 第80章 郑宁对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比那个还丑。” “姐我想睡了……”她把自己蒙进被子里。 ——睡了么? 金梓杉先发了条微信过来,赵嘉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了。这个时候发信息给她肯定是知道出事了,她懒得打字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你怎么样?现在有人陪着你么?”没等她开口金梓杉劈头盖脸一通问:“我妈也说不清楚,就说杨杨受伤了,你呢,你受伤了么?我爸也去了?人死了?” 赵嘉叹了口气,他们兄弟俩那个妈一遇到事就慌,一听就知道金梓杉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捡重点跟金梓杉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听到那头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买了最早一趟航班,大概九点多到家。” 挂了电话,她觉得口渴想去客厅倒杯水,结果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床边,她用力站起来,发现两条腿抖得不听使唤。原本赵嘉从来不觉得自己面对事情会那么无力,今晚现实给她上了一课,她并不比谁强,粉丝们总给她一种可以呼风唤雨的错觉,当那个人把她拎起来的时候,她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不是金梓杨及时赶到,她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赵嘉一怔,金梓杨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美国么?他现在怎么样了?被拘留了么?离开的时候好像双手被铐上了?凭什么? 她摸到床头柜的手机,打开电话簿最左边的收藏夹,按下了那个很久很久都没有播出的号码。ai女生告诉她,您拨打的用户不方便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哆哆嗦嗦摸到客房门拍了拍。郑宁似乎也没睡着,立刻给她开了门,看她蜷在门边的地上吓得一把搂住她:“怎么了嘉嘉?不舒服?还是害怕?没事了姐在呢。” 赵嘉拼命摇摇头:“金梓杨呢,他说回家就告诉我,可到现在也没动静。我刚刚打他的手机也不通……” “没事,估计还在处理,没那么快好多程序呢。你别管了,金导陪着他呢,你别胡思乱想,这都几点了赶紧睡了。”郑宁送她回主卧,打算看着她睡着。可越是想睡就越清醒,那些不该想的画面在脑海中层出不穷,这会儿冷静下来,她忽然觉得每一个男粉丝都很恐怖,像一颗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害到她。她知道这不对,不能因为极端例子迁怒于整个群体,可那些人的脸上根本也没贴上极端的标签呀,她要怎么分辨? “嘉嘉?”郑宁按住了她的肩膀,她这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 “姐,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呆一会儿就好了。没事。”她可以休假,郑宁可不止她一个艺人,数不清的工作还在等着她,而且她还有个刚上小学的女儿,赵嘉从来不愿意被当作弱者或者包袱去拖累别人。 出道这些年,她从不因为辛苦和受伤掉眼泪,就算拼了命也要完成导演的要求。她没什么妈粉姐姐粉,因为她不是惹人怜爱的类型,从来不需要别人替她操心。反倒是要常常管教粉丝,督促她们学习,禁止她们过于频繁的探班,禁止学生粉花钱给她买礼物,也不准她们花时间甚至花钱打那些乱七八糟的榜。 “一切量力而行,照顾好自己再追星。我可不想以后有一天,你们回忆起我都是后悔。” 她很清醒,她是个专业演员,不是流量偶像。一个演员的好口碑好前途根本不能靠那些狂热的死忠粉,而是要靠良好的路人基础慢慢发展起来,她要的从来都是大众的认可,而不是一时风光。 可也是因为过于清醒,她在圈内的人缘不算好。有人说她真性情,有人说她情商低。可这些都不足以困扰她,她看着同行们明里暗里的挤兑,淡定演好自己的角色,演一个爆一个,吃得好睡得香。 所以她从来没体验过失眠的感觉。 没想到她这么有事业心的人,第一次失眠居然跟工作毫无关联。 数了很多羊,喝了热牛奶,还爬起来做了十五分钟睡前瑜伽,她依旧只能在床上烦躁得翻来覆去,盯着窗帘的边缘处从一片漆黑到渐渐透出一条光线。 照镜子的时候,布满血丝的眼睛肿得像两颗巨大的咖啡豆,中间只剩一条缝。她走到厨房找到冰敷袋靠在沙发上仰头想睡一会儿,精神十分疲惫却绷得像一条拉满的皮筋,一旦松懈便会弹醒她。 她握着手机,期待金梓杨给她一点声音,告诉自己他没事了,让她好好睡觉,不要胡思乱想。 过去都是她就是这样一遍一遍安慰小屁孩的。 “嘉嘉你一直没睡?”七点多的时候,郑宁的闹钟响了。她推门走出卧室发现赵嘉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冰敷眼罩顶在发际线上。 赵嘉转过头说了句早,就再没力气多说别的了。 “你这样不行。你一定得睡一觉。”郑宁在包里翻了半天,摸出一张铝箔板,从上面抠了一粒白色的小药片,给她倒了杯温水:“走,回床上去。” 她一把抓过药片干咽了下去,催促郑宁:“姐你该送七七上课去了吧?别管我了我没事,就是……”她吐了吐舌头,第一次吃安眠药,没想到看着挺可爱的药片居然这么苦。 回到卧室躺在被窝里,她就像被按进了床垫似的翻身都很困难,什么都来不及想就睡着了。 再被郑宁叫醒的时候,她发现床边坐着七七。小姑娘趴在床头柜抄单词,英文练习本的四线格里塞满了稚嫩的字母。 “七七?”她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被她吓了一跳,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忽然冲门外大喊:“妈妈!赵嘉醒了!”小大人似的绕到她床前,煞有介事摸了摸她的额头:“嗯,凉的。” 赵嘉忍不住笑了,按理说这个六岁的小女孩该教她一声阿姨,再不济也是一声姐姐,可人家偏不,从来都连名带姓地喊她,天生胆肥又自来熟。 她从床上爬起来一阵头晕目眩,立刻冲到洗手间,抱着马桶干呕了半天,胃里空的根本没东西吐。她睡过了一整个白天,晚餐也根本没胃口,硬塞了半碗粥,偏头疼就没停过。 “没事,可能是安眠药的副作用,你第一次吃不习惯,很快就好了。我明天得出差,后天就回来。你别乱跑,在家好好呆着。”郑宁看她精神恢复了一些,赶着送孩子回家了。 白天睡了十三个小时,半夜她毫无困意,便热了杯牛奶,拿出剧本坐在客厅沙发上准备静下心来揣摩揣摩。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家里一直都这么安静,可她就是觉得气氛诡异。她拿着剧本回到卧室,钻进被子里却还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的疼。睡也睡不着,剧本也看不进去,这么晚了也不好意思打扰谁。她平日里等着盼着的睡眠时间忽然面目可憎起来。那些负面情绪专挑这种脆弱的时刻趁虚而入,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嘉毫无招架之力,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心底里居然压抑着这么多陌生的情绪,她不是一直又积极,又阳光的么,她不是出了名的精力无限么?为什么她也有这么多恨意,这么多不甘,这么多委屈和寂寞呢?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夸奖过她了。 不管她在表演上做出什么突破,外界似乎都只是一句:基本操作,我对她的期待很高,所以她能完成得这么好完全在意料之中。 ——睡了么? 又是金梓杉。赵嘉盯着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忍不住生气,为什么是金梓杉呢。 ——没有。他怎么样了? 她气得想哭,金梓杨说好没事了就给她打电话呢。他从不食言的。 ——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被我爸关在家里反省呢。你呢,你好点了么?我得回剧组了,明天我临走前去看你一眼吧。 金梓杉这几年的发展比她平顺多了。男演员原本处境也好一些,再加上他是影帝,导演的儿子,本子好机会多,拿了金像奖的最佳新人,似乎一切都顺风顺水。不仅如此,他的同性爱人不但被家人接受了,还在金俊的安排下成了他的经纪人,这下两个人就算被拍到出双入对也大可说是工作需要。 ——不用,你忙你的吧,我不要紧。后天要开工了。 其实她要紧。可自己的要紧永远都是别人的无关紧要,她不愿意示弱,即使是跟自己圈子里最好的朋友也不愿意。 休假的三天里,她几乎没怎么睡着,司机来接她的时候,她史无前例的对助理发了脾气,因为车子发动的时候,她被咖啡烫到了舌头。她生气地质问为什么车子这么不稳,为什么咖啡温度这么高。 经历了比宿醉还难熬的安眠药副作用后,她整个人都很暴躁。原来失眠是这样痛苦的感觉。 所以金梓杨那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他的脆弱的神经,就是这样日复一日被折磨被拉扯而成的么?他一个人在美国是怎样煎熬着等她一个电话的? 第74章 05 他穿过走廊,有工作人员跟他打招呼,金梓杨只是点点头,压了压帽檐。 第81章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专注,大家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工作,闲下来休息的人也都自觉地找休息室呆着,不会在拍摄现场多留。金俊对工作环境向来重视。 金梓杨穿着一身深色衣服,站在灯光师身后,看到金俊专心致志看着监视器,他瞄到屏幕里的赵嘉简直瘦脱了相,几乎是素颜,眼下的青色很明显,可依旧好看,好看得人挪不开眼睛,像一堆枯枝败叶上新落的一朵花。她的目光在颜料盘和画布上来回游走,手背上,下巴上,围裙上都沾了些色彩。 搭建好的半地下室内景,一张床一个五斗柜就占了半个屋子。那一横条可以窥见地面的透气窗外有人在来来回回走动,时不时挡住照射在女孩身上的光源,可这丝毫不能影响作画之人,她沉浸在安静逼仄的空间里,仿佛那幅画才是那个空间里真正的窗口,女画家的目光落在了画布里的深处。 对于几乎要贴脸的特写机位,赵嘉浑然不觉。 金梓杨觉得她的神情陌生的像是另一个人。直到金俊喊了一句cut。 楚肴出现的时候,金梓杨一愣,他不知道这片子赵嘉再度跟他搭戏。这一年里,他几乎没有关注任何娱乐新闻,一门心思扑在钢琴上。如果在琴房里找不到他,那他一定是在跟乐团做演奏会。他老老实实在纽约呆了一整年,连寒假都没有回国,留在乐团里跟他们做圣诞节和新年的巡演。指挥还觉得奇怪:“金,你为什么不回家跟家人团聚,一起迎接你们的农历新年?” 老外也是近些年开始了解了农历新年这个概念,这个文化输出得力于那个月各大商场的打折活动。红彤彤的宣传广告全商圈覆盖,让人恍惚以为自己已经回了国。 金梓杨这几天早起跑完步练完琴后就偷偷泡在片场里,直到赵嘉收工,被司机接走才会离开。金俊还纳闷他为什么跟赵嘉没有任何交流,而且对方也似乎根本不知道他来了。 “别影响她工作。”金梓杨拜托金俊:“你也别跟她提我。” 金俊打量了他一会儿:“怎么,吵架了?” 家里人直到今日也不知道两人早就分手了,他懒得解释。他曾经跟金梓杉提过一句,我不想谈恋爱了。金梓杉的嘲笑一点遮掩都不给:“别人跟我说这话我信,你说我就随便听听了。” 金梓杉总笑他谈恋爱用力过猛,恨不得把命都给赵嘉似的,有时候对女孩子挺有压迫感的。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但就是控制不住。尤其是一开始,吃着乱七八糟的药病情反反复复,没少折磨对方。 他站在角落里,看到聚光灯下金俊在给男女主角讲戏,这是她们的杀青戏。 经过连续半个月的观察,楚肴真的像赵嘉形容的那样,非常绅士守礼,两人除了戏中必要的肢体接触之外,没有任何冒犯的举动。可金梓杨就是觉得他看着赵嘉的眼神不对,即使是休息的间隙两人短暂的交流,他也觉得对方看赵嘉克制的眼神里有奇妙的化学反应,像还沉浸在戏里似的。倒是赵嘉,入戏快出戏也快。 她出戏一向快。 不然金梓杨也狠不下心来提分手。只要赵嘉说一句我不要,甚至她试试看多问一句为什么,他都不舍得离开。可惜,赵嘉一瞬间就从他们俩的剧本里走出去了。 “cut!”金俊沉默地盯着监视器,众人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赵嘉站在镜头前和门口的楚肴对视,两人都还保持着状态,随时准备导演再来一条。 “恭喜杀青。”金俊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工作人员开始鼓掌,金梓杨也跟着鼓了起来。他由衷替她开心,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眼见着女孩憔悴的不行,有时候拍摄补妆的间隙也能在椅子上睡着,感冒了为了不拖剧组进度,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只能在休息室的躺椅上边挂吊针边胡乱睡个两小时,手背上因为点滴速度过快打出了瘀血,拔了针头后,化妆师会用遮瑕拍在她淤青的地方,马不停蹄继续拍摄。 最后一个周赶戏,主创和演员每天就只能睡个3,4个小时。 赵嘉这些年都是这么过的,高强度的拍摄,还要穿插着配合剧组跑宣传,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瓣用。而金梓杨还会无孔不入地抢夺她所剩无几的休息时间。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赵嘉,可能已经厌烦到一辈子都不想再见金梓杨这个人一面。可赵嘉心软,他每次撒个娇耍个赖对方就扛不住,天大的脾气也能收好不计较。 “走吧。” 他跟着金俊上了车,一回家金俊就催他洗澡换衣服,说晚餐约了几个朋友,讨论关于琴行和音乐学校的事。 “今晚不是你们剧组的杀青宴么?”金梓杨一愣。 “嗯。我去露个脸就行了。这边几个老朋友生意都很忙,能凑齐不容易。杀青宴不过就是吃吃饭喝喝酒,喝高了大家一块骂骂导演,我在他们也不自在。”金俊看到他诧异的眼神随口解释了一句:“我年轻那会儿也骂。” 金梓杨没那么不喜欢衬衣西装了,音乐会上穿惯了也不觉得束缚了。一个人出门在外这么多年,他也渐渐适应了这样交际应酬的场合,说不上话也不会像当年那么坐立不安,微笑着走个神就应付过去了。 席间,几个长辈大力赞扬他这个古典乐届炙手可热的新秀,金梓杨知道他们根本没时间看自己的演出,道听途说罢了,但是在商人眼中,他手中握着的可不是经典的旋律,而是商机,他每敲击一次琴键都可以被专业人士换算成一个精确的数字。 “杨杨就做个顾问,形象大使,是吧,如果回来开演奏会就给他们点赠票,这一表人才的,哪个家长不羡慕不动心?”商人说话也分不出真心假意,画个饼都是镶金边的:“杨杨今年几岁了来着,看着成熟多了。在那边交女朋友没?” 他端起酒杯主动跟对方碰了一下,举到唇边挡住嘴巴,金俊适时岔开话题:“他那点事没什么好说的。” 酒过三巡,桌上再没人注意他,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屋内烟雾缭绕,他推开露天阳台的门趁机出去透透气。 夜风撩人,他探出半个身子看着楼下的迎宾小哥给豪车拍照发朋友圈。 “嘉嘉,不舒服?”楚肴语速偏慢,声音很有磁性。专业演员说话都很好听,抑扬顿挫语气节奏掌握的恰到好处。 “没有没有,有点呛,出来透透气。”赵嘉笑笑。 声音出现的很突兀,金梓杨站在他们正下方,原本趴在石栏杆上,听到头顶的对话慌忙缩回撑在栏杆上的身体,不知道该继续听还是该回屋里去。看样子金俊把杀青宴定在了楼上的包间里...... “我也不喜欢烟味,闻多了头晕。不过现在年轻人吸烟的少了。”楚肴的声音离赵嘉的声音特别近,听起来像是并排挨在栏杆前。 “您也是年轻人啊。”赵嘉打趣:“看着跟我们差不多。” “没你们那么多精力了。我看你下了戏还抱着手机不放,我恨不得当场关机谁也别来烦我。” “少来,听说你有空就又是潜水又是跳伞的,我可颓废多了。”赵嘉的声音向右边偏了一点,似乎是跟对方拉开了一步距离。 “有兴趣的话,下次带你去试试。这种运动很上瘾的,去了一次就想第二次。”楚肴的声音跟了过去。 “不了不了我……” “别急着拒绝,多尝试一下说不定就喜欢上了。人生本来就有很多可能性,做演员最享受的不就是体验和挑战不同么。”男人打断了赵嘉。 头顶是一阵诡异的沉默,金梓杨几乎摒住了呼吸,楼上有很多人在聚餐,楚肴不会,也不敢对赵嘉做什么。所以他怕的……也许是这些真的可以打动他的小姐姐吧。对方成熟温柔,见多识广,哪有女孩子会不心动。 “我……”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赵嘉终于开口了:“我得早点回去了,前辈。” 她平时都跟着剧组的人叫楚哥,偶尔在媒体面前叫一声师哥。可此时此刻却恭敬地有些不近人情。 “那我送你回去吧。”楚肴的声音依旧平静。 “不用不用,你跟他们玩吧,一会儿不是还有续趴,说是要去酒吧。”赵嘉说得坦然。 “你不去了?不用怕,我刚刚喝多了,是我失言,你别介意。好不容易拍完了,大家热闹热闹。”成熟男人就是这样收放自如,冷静克制。他从头到尾也没把话说满,既不让自己下不来台,也不让对方产生不适。 “没有,是我答应过一个小朋友,绝对不参加酒吧续趴。嘿。”赵嘉说完楚肴也不再坚持,两人继续有说有笑,开门的一瞬间楼上嘈杂的人生骤然放大,又立刻被关了进去。 这些年,金梓杨习惯在纽约的时候七点起床,洗漱的时候习惯给赵嘉打电话,那时候她资历浅,各种剧组的聚餐杀青宴庆功宴都推脱不得,一个月一两回算少的,金梓杨特别反感剧组这种局,谁跟谁也没那么熟非要硬凑,他小时候跟在父母身没少看年轻女演员被揩油还躲不得的情形。 第82章 “吃完早点回去,离开视线的饮料就换掉不要喝了,吃饭就吃饭,不要跟他们去酒吧,ktv也不要去。”金梓杨总在电话那边喋喋不休:“圈子那么乱,你不要总不把这些当回事。” “我心里有数。哎你才几岁啊怎么比我妈还罗嗦……你说你老了以后得多烦人啊金梓杨……” “你答应我啊。”他喜欢听赵嘉数落他,尤其喜欢听她说有关以后的字眼。 “……我知道了。”赵嘉叹了口气又笑笑,有种懒得跟他争辩的无奈。 “知道了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金梓杨听到他哄孩子的语气也不恼,既然你摆出这个态度也别怪我水来土掩:“姐姐……我真的担心……” “你……行行行,答应答应我吃完饭就回哪儿都不去。到家就给你打电话。” 第75章 06 司机一个急刹车,赵嘉手里的水果杯没拿稳,花花绿绿的水果丁扣到了地上。 “你先别下,门口有人。”司机谨慎地锁了车掏出手机:“我叫保安过来看看。” 赵嘉看到自己家门口的花坛旁边站了个人,一身黑色,瘦瘦高高,右手拎了一只红色礼盒。她慌忙拦住司机:“别叫保安,没事,是我朋友。” “确定?看清楚了?”司机眯着眼睛死死盯着车前穿西装的男人,那人被车灯一照眯起了眼睛,举着左手挡在眼前,根本看不到长相。 赵嘉直接拉开了车门快步走到他面前,阔别已久的重逢太过兵荒马乱,那天她哭的那么丑的样子不知道金梓杨忘记了没,当时的天色那么暗,或许他根本没看清呢?她是应该先问问他事情处理的结果,还是先道谢?是问问他怎么没放假就回来了?还是应该先好好打个招呼? 所有的问题一股脑涌出来,她张了张嘴,却只能舔舔嘴唇。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该以什么身份开口?是很久不见的朋友还是见义勇为救了自己的恩人?亦或是被分手的前女友?可她并不觉得以金梓杨别扭的性格会跟前女友牵扯不清。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安静地站着,谁也没说话,耳边只剩保姆车发动机轰隆轰隆的噪音。 金梓杨过去不爱穿西装,联想到刚结束的杀青宴上导演几乎全程不在,不难猜他是跟金导去哪里应酬了。规规矩矩的基础款黑色,里面套着黑衬衣,连皮鞋都是黑色的,显得整个人更瘦削挺拔了。赵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人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司机将头探出窗子问她:“是你朋友么?” 赵嘉如梦方醒,忙转身冲司机挥了挥手告别。噪音随着车子远去而消失,周围恢复了寂静,像他们隔着电话相对沉默的那些清晨和夜晚一样,静的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赵嘉越过他,掏出钥匙拧开了门,金梓杨站在原地没跟上,一双眼睛追着她,恢复了最初相识那般诚惶诚恐,看的人心都揪在一起。 “站着干嘛,等我过去请你啊?”拍了一天戏又喝了酒,她嗓子有点劈。金梓杨默默走进门,站在玄关,赵嘉打开了鞋柜,从最下排的角落里拿了一双拖鞋扔在他脚下:“自己拆。” 金梓杨蹲下捡起还被塑料排钉连在一起的拖鞋,扯住两头刚要用力,她又一把抢了回去:“我来吧还是。”塑料排钉太细,金梓杨从前拆包装的时候不止一次被勒破过手指,赵嘉觉得金梓杨伤了手简直堪比自己破相。 米色的棉制鞋面上两个米奇叉着腰一副嚣张不失可爱的样子,和她自己那双穿得半旧的粉色米妮是情侣款。那时候金梓杨觉得无聊便会网购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地址都是她家,这两双拖鞋也是当初他买的,可惜到货之后他再也没回过国,那双米奇就一直安静地躺在鞋柜的角落里。几个月前有剧组的朋友来家里做客吃火锅,拖鞋不够了,她制止了想要拆掉米奇的朋友,又单独跑了一趟超市买了双新的。这是金梓杨的拖鞋,熊孩子毛病多,他的东西被别人碰了能闷着生半天气,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他眼睛生的跟他妈妈几乎一模一样,眼型圆润眼角内钩,少了点阳刚之气,笑起来灵动又带点媚意。可金梓杨不怎么爱笑,在旁人看来是个眼神忧郁的钢琴少年,而在赵嘉眼里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她看不得小孩委屈的样子,多少次都习惯不了,哪怕他们分开了。 金梓杨盯着拖鞋看了半天才踩进去,脱了西装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拎着礼盒进了客厅。 “怎么跟看老师似的,还带东西来。”赵嘉觉得眼眶有点热,想调节一下气氛,她做惯了这种事,反正金梓杨从来也学不会看眼色读空气。 “草莓。”金梓杨把盒子放到中岛式厨房的台面上打开盖子,赵嘉凑过去一看,每一颗从形状到大小都差不离,整整齐齐码在格子里,饱满鲜亮,比刚刚自己掉在车里的漂亮多了。金梓杨说话的时候嗓子松松的声音也轻,听不出情绪:“是别人送我爸的,说特别甜,我还没尝。” 金梓杨拿了个玻璃碗装了大半碗水,低头在调料盘里找到盐,撒了一小撮进去,又把草莓一颗颗从格子里取出丢进淡盐水中浸泡。他右手背靠近指关节处有一片明显的淤血,中心紫红,边缘又黄又青。她忽然记起金梓杉电话里提过金梓杨受伤了。 郑宁说那个骚扰她的私生饭被金梓杨一拳打出了脑震荡颅骨挫伤,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赵嘉物理烂的一塌糊涂,她差点忘了这句话。 “你的手……”她一张嘴有点哽咽,这双单独上了保险的手曾经替她拉拉链,帮她拧瓶盖,帮她剥栗子。现在还带着替她打架留下的伤在帮她洗水果。 “没事。快好了。”金梓杨的眼圈忽然就跟浮在水面上的草莓一样红。他始终低着头,沥水,装碗,倒酸奶。可倒完了他根本没有转身,端着碗就那么定格在了冰箱前。 赵嘉几乎是逃回卧室的。她靠在门上拼命深呼吸让自己平复下来。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弟弟,她是姐姐。他敏感细腻,她神经大条。他是忧郁,她是热情。他是感性,她是理性。他们遵医嘱,金梓杨会按时吃药,会锻炼身体,她则不会把金梓杨情绪失控时的负能量当回事,更不会随便跟他吵架。他们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相互陪伴着。 偶尔的空闲里,赵嘉会有些担心金梓杨。他们的结束太突然,她担心金梓杨会承受不住。 那天她在跑宣传。累到头脑发懵的时候,看到了手机里那句我们分手吧。她冻得哆哆嗦嗦,踩在十公分的细高跟上,脚趾涨到要爆炸。她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里烧起来,她原本也不是个好性子的人,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和妥协几乎都留给了金梓杨,为什么还会弄成这样。为了一个楚肴,他们从刚开拍一直闹到电影上映,她真的不想再多解释一句。她不明白金梓杨为什么一定要钻这个牛角尖,明明之前不会这样的,是自己把他惯坏了么? 一瞬间,一直以来的隐忍,疲惫,委屈,挫败像海啸一样将她的理智击溃,淹没。她在电影院的洗手间的镜子前把手机狠狠摔出去,屏幕撞在洗手台的边缘处,无数细小的钢化玻璃渣飞溅开,在灯光下像一场绚丽的新星大爆炸。 可三年来养成的习惯迫使她一定要恢复金梓杨的信息,这个熊孩子得不到回复不知道会怎么胡思乱想。她从一地玻璃渣里捡起了摔变形的手机装进了手包,面带笑容精神饱满地撑过了后半场首映式。跑回到保姆车里她第一时间让助理把sim卡取出来装到应急用的备用手机里,给金梓杨回了一句行吧,听你的。 每次金梓杨听到她这么说都知道其实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而他服软和哄人的手段特别单一,就是跟赵嘉撒娇,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比谁都甜。 唯独这次,对面静悄悄的。她从深夜捧着手机一直打到天亮,听筒里有个女声在重复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惴惴不安等了几天,赵嘉生怕他忽然不管不顾就杀回来,眼见着要毕业了,这个时候不能节外生枝。可那边始终没动静。 一个月之后她主动联系了金梓杉,旁敲侧击问了问金梓杨有没有按时跟家人联系,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松了一口气,没出什么问题就好。人嘛总是要学着长大,金梓杨也是,至少这次他没哭没闹,也没撂挑子不干,而是继续过自己的生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和家人的关系亲密多了,病也好得七七八八,马上要毕业了,性格也渐渐没那么孤僻了,他的话比两三年前多许多,甚至会主动提起身边的人,比如教授,比如咖啡店的朋友,比如他不喜欢的乐团同僚。他的人生即将迈进崭新的阶段,不难想象年少成名的他在经历了种种折磨后,岁月会赋予他一个怎样的未来,他一定会比过去更加闪闪发光。 郑宁问她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赵嘉盯着新换的手机幽幽地说:“没有,我好像失恋了。” 少年长大了,他未来不再有她了。 第83章 所以她拍拍裙子,在合同上照例签下自己的名字。她马上要进组了,不需要想这么多。 金梓杨敲敲门,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出来吃草莓吧。” 赵嘉打开门,他依旧像少年时那样看她,只是轮廓比当初更深邃了些,原本圆滑的下颌线条分明起来。 他们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金梓杨一怔,盯着那板白色小药片皱了皱眉:“你在吃这个?” 是郑宁留给她的安眠药,金梓杨甚至不需要哦翻面就认了出来,听金梓杉说,金梓杨16,7岁的时候就开始偷偷吃安眠药了。 “没有……就,前一阵吃了两次。”太苦,而且每次吃完第二天起床都头晕目眩,一整天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你之前吃了也会头晕恶心么?” “不会。”金梓杨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吃药。 赵嘉心口一松,还好,安眠药的副作用对每个人影响不同,看样子金梓杨没她这么敏感。 “我吃这个没有用。”金梓杨用叉子扎了一只草莓递给她:“失眠的话早点去看看医生,不要自己乱吃安眠药,容易成瘾。” 赵嘉低头咬了一口草莓,香气十足,果汁清甜。可是比糖还甜的草莓,却抵不住心里一浪又一浪的酸楚。她不敢细想那一个个瞪着眼睛到天亮的日子金梓杨是怎么熬过来的。 “听你哥说你在读研……辛苦吗?”在弟弟面前她始终有些姐姐的架子,不想掉眼泪。于是只能生硬的岔开话题。 “还行。” “不是说不想读研么。”赵嘉试着调侃他:“你妈怎么舍得让你在那边多呆两年的。” “……因为有人答应了我,要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的。”金梓杨看着她的眼睛说:“读研的话,还可以再申请一次毕业典礼。” 金梓杨不止一次在电话里提过他们学校的音乐厅。他说到时候我穿着学士服,在礼堂里弹给你一个人听。 “赵嘉。媒体说我是新亚太之光……可他们不知道这光茫是哪里来的。我想告诉他们。” 第76章 07 他数不清那是多少个空虚的夜晚,又是多少个孤独的白天。不想吃不想睡不想做任何事,他躲在宿舍里一边流眼泪一边对着手机重复说着那些自我否定的话。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送妈妈去机场,跟乐团排练。为什么这么难呢,为什么总是克服不了这些情绪呢,他一直都有好好吃药啊:“我为什么这么差劲呢……” 可赵嘉连骂人都那么好听,她说金梓杨你可以骂你自己,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审美好吗,我那么喜欢你,你这是抽我脸呢!我不管,你哭就哭但是不准乱来啊,你答应过我暑假回来见我的,你现在从头到脚都是我的。赵嘉的声音很元气,是那种中气十足的清亮,所以哭起来也特别像个小孩,她一说完就是哇得一声,她说金梓杨我也害怕,你也安慰我一下好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查了好多资料可是他们都说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们这么远……就算我过去找你也有十几个小时我们联系不到啊,我怕你不等我……不然我们不弹琴了你回来吧。 她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金梓杨愣神的功夫够她变好几次脸了。还没来得及自责,也没想好要怎么安慰她,她自己就恢复了。她说哎呀哭一哭舒服多了。你都不知道最近我有多累,一会儿肯定能睡个好觉。然后她就累的睡着了,金梓杨可以听到女孩子轻柔安稳的呼吸声。 赵嘉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习惯了他抑制不住地泼冷水,也习惯了他不讲话。金梓杨一直觉得讶异,怎么会真的有人受得了这些呢,自己这种人不是该有多远滚多远才对么。他等不到暑假了,他想现在就回去,他想跟赵嘉一起吃东西,女孩贪嘴,朋友圈常常配着流口水的emoji表情转发美食,搞得金梓杨总忍不住脑补那张清纯漂亮的脸蛋流口水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很久没遇到想吃的东西了,除了哥哥做的蛋包饭,就只有赵嘉能让他提起食欲。所以他去见赵嘉之前会买一大堆吃的,把她转发过的那些甜品小吃统统都买好,一股脑抱到她面前。女演员注意身材从来不敢敞开了吃,每一样几乎只是舔一口,然后全部都被金梓杨吃掉。 “你看你这胳膊比我都细,我哪里还敢吃。你吃吧,我闻闻味道就好。”女孩捧着一杯茶在旁边咽口水,看他像个吃播一样把东西一样一样吃干净。 赵嘉的身体很好。金梓杨印象里,亚洲女孩的体魄多数柔弱,常常在讨论着关于喝热水不能喝凉水,夏天能不能多吃冰淇淋的事,可赵嘉从来没这些婆婆妈妈,爱哭却不用哄,繁忙却不生病。她的皮肤一年四季都是暖暖的,反而是金梓杨自己,不运动的话总是觉得手脚冰凉。他趁赵嘉细抠剧本的时候偷偷把女孩塞进怀里抱着,暖融融的,有时候坐着就会睡着。于是他抱走了赵嘉床上那只jellycat家的大兔子,号称是全世界最柔软的公仔,还带着赵嘉屋子里的甜味。上飞机的时候,空姐们拿手机偷拍他,一个1米84的成年男性抱着个粉色大兔子确实挺奇葩的,尤其是兔耳朵还贴着小碎花布料。他没理她们,只是拉了拉黑口罩,抱着兔子睡了一路。 “毕业典礼我没说不去啊……”赵嘉一把扔掉了手里的叉子抱住膝盖缩成一团:“我没说不去啊,是你不让我去了。我时间都空出来了,票都提前几个月订的。金梓杨,是你说分手的,为什么我还觉得是我做错了什么呢……” “你……”赵嘉在他面前习惯逞强,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几乎不哭。眼泪来的猝不及防,金梓杨摸到纸巾盒子抽了两张按在她眼角的地方:“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没有错。”他慌张地替她擦眼泪。 他原本很委屈很想哭的,他忍了这么久,怕两个人陷入绝望的循环里甚至一条信息都不敢发,他不敢回国,生怕一回来就忍不住纠缠对方。可看到赵嘉这个样子,他忽然就冷静了。 他一直一直很期待赵嘉能不要总当他是个孩子,有情绪可以自由的表达,偶尔对他发脾气,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可从来没有。对方只是无休无止地包容他,体谅他,照顾他的情绪。 他把女孩重新塞进怀里,他的小姐姐总算是,愿意倚靠在他怀里哭一哭了。 “等等,你先放手。”赵嘉抽噎着推开金梓杨,他看到女孩光滑饱满的额头正中留了一颗衬衣的扣印,忙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赵嘉的眼妆花了,她一把拽掉了开胶的假睫毛扔到一边,又重新把他的手按到自己后背上钻回他领口继续哭。这次是直接贴着皮肤哭的,应该不会再硌到了。 赵嘉哭得实在累了,酒劲儿也上头,就擦干眼泪捧着草莓慢吞吞地吃,金梓杨一时间找不到话好说,他不擅长这个。但她看得出女孩不自在,赵嘉一直以小少爷熊孩子来定位他的,一时间失态心里肯定很受挫。 角落里的钢琴被白色绒布盖着,他走过去拉开琴凳,掀开琴盖,随意按了几个音,两年没调有轻微走音,好在赵嘉对音准没那么敏感,应该听不出来。这还是赵嘉前年搬过来的时候他送给赵嘉的搬家礼物。 “你送我钢琴干嘛,我又不会弹……又贵又重还占地方……”赵嘉在视频里撇撇嘴:“该不会是想让我学吧……我没空啊……” “你不是会弹么,听我哥说他教过你。”他每个月给金梓杉打个电话,有一大半的时间是从他哥嘴里听赵嘉上大学那会儿的故事,金梓杉当时没什么朋友,所以赵嘉乱七八糟的事记得都很清楚,要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女孩,金梓杨都要误以为这两个表演系的金童玉女有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了。他自然也听说了赵嘉交过几个男朋友失过几次恋跟谁谁谁看不对眼明争暗斗到毕业。 “什么啊,流行歌曲而已。我发现我真的不适合弹琴,一坐到琴凳上总忍不住看钢琴漆上的倒影,谁让我长得这么容易让人分心呢。”她说得一点都不害臊,甚至有些痛心疾首,金梓杨忍不住笑。他说我会弹就行了,我回去弹给你听。你那有钢琴也方便我住那里,不然你拍戏的时候我太无聊了。 他解开了袖扣,将衣袖随意挽了两道上去,轻抚着琴键,弹了一首德彪西的月光。轻柔幽静的旋律总是能抚慰浮躁的心,他弹完整曲不过7,8分钟的时间,赵嘉居然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掌心那么大的草莓只吃了一个半。 金梓杨默默走过去,替她吃掉了还扎在叉子上的草莓屁股,把剩下的用保鲜膜封住塞进了冰箱。 他看着赵嘉犯了难,脸上的妆哭花了,她从来不带妆睡觉的,说对皮肤不好。于是金梓杨摇了摇她的肩膀,想叫醒她洗洗脸再睡,可赵嘉嘴里呜咽了一声什么根本睁不开眼睛。于是金梓杨将她打横抱起,她比过去轻了不少,几乎不用使什么劲儿。金梓杨将她放到了化妆台前的沙发椅里。 赵嘉的浴室很大,干湿分离带衣帽间顶的上个小一室一厅了。一张老板桌那么宽的洗手台挤满了瓶瓶罐罐,瓶身上都是英文法文日文,他也只能勉强认出洗面奶,柔肤水和面霜。 第84章 早知道在家的时候多看看老妈卸妆洗脸了。 他在手机页面里搜索到了卸妆步骤视频看了一遍,又对照着各类产品的品名从那一堆化妆品里挑出正确的物品,按顺序摆好。 先用卸妆棉和眼唇专用卸妆液湿敷在眼皮和嘴唇上,他掐着秒表等了20秒,发现卸妆棉变了色赶忙掀开来。赵嘉的眼球转了转,仍然没有睁开眼睛。金梓杨用卸妆乳替她按摩了全脸,又用洗脸巾蘸水擦干净,哭得斑驳的粉底褪去露出了皮肤原本的颜色。 他的优点不多,最得意的就是十指灵活,他轻柔地按摩着女孩细腻的皮肤,直到完成所有步骤才将女孩又抱回到床上。 金梓杨坐在床边,忍不住探身印了个轻飘飘的吻在她的嘴唇。草莓味的。好甜,但是他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发生了那种事,他实在放心不下,想亲眼看看她好不好。显然对方不太好,那个爱笑的女孩忽然变得敏感脆弱起来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我走了。拜拜。”他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赵嘉却忽然翻了个身,将他一只手拽住,搂进了怀里。 金梓杨一怔:“赵嘉,你是不是没睡着?” 女孩默默睁开红得像兔子得眼睛,带着些朦胧的醉意。 “没睡着就起来刷牙。”金梓杨将她拖起来,她又软绵绵地躺回去。僵持了一会儿,金梓杨干脆又把她抱回浴室,在牙刷上挤了牙膏递给她,可对方并没有接过去地意思,半睁着哭红的眼睛看着他。她第一次在金梓杨面前这样示弱,撒娇,耍赖。 金梓杨蹲在她面前:“张嘴。” 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握着牙刷仔仔细细替她刷干净每一颗牙齿,像照顾一个4,5岁的小朋友那样耐心。 赵嘉乖乖地吐掉牙膏泡沫,漱了漱口,草莓味和酒气变成清凉的薄荷味。 金梓杨冲洗干净牙刷和杯子,准备抱她回去睡,可赵嘉忽然攥住了他的小臂:“这里,是什么?” 那是某一天他睡不着,凌晨4,5点天不亮的时候出门晨跑,在公园里遇到了几个醉汉。他们用酒瓶划伤了金梓杨的手臂,只是皮外伤却留了个不深不浅的疤痕。 “没什么,不小心划破了。”他拨开赵嘉的手,将袖子放下来。 他们几乎蹭到彼此的鼻尖,金梓杨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一向理智的赵嘉今夜实在反常。 反常到不真实。 连接吻的时候都有些急躁,磕得他舌尖生疼。 第77章 08 他们好久没有这样亲近了。 金梓杨的嘴里还留了点草莓味,赵嘉圈住他的脖子,被他一把放在了洗手台上,掀起了睡衣下摆。大理石台面四季冰凉,赤裸的腿根唰地一下子激起了鸡皮疙瘩,她整个人跟着一颤,却像刺激到了金梓杨似的,被吻得一阵窒息。 金梓杨忍不住倾身压下来,赵嘉撑不住重量向后倒,圈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慌忙收回到身侧撑住台面,不小心碰倒了口红架,那些奶茶肉桂吃土姨妈斩男色哗啦一声全部落入洗手池里。 ---- ---- 她一直觉得熊孩子离不开她。所以这么久以来,她都憋足了劲儿等着看金梓杨灰头土脸向她低头乖乖认错,可怜兮兮地对她说一句姐姐我错了,我不该乱吃醋更不该提分手。 他就应该一直做她的魔镜,随时对她说姐姐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他要依赖她,需要她。 而她则会潇潇洒洒撸一把少年硬邦邦的头发,大度地说一句以后要听话,不准无理取闹。 ---- ---- 金梓杨曾经略带怯意的气场全然不在,她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他不再是个男孩儿了。男人的气息将她裹住,像冬日里带着松叶味的木材在壁炉里燃烧那么让人心安。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他在她身上用尽了力气,如今她也不得不依赖着他,需要着他了。 “金梓杨……你混蛋。” “赵嘉……”他贴着她的耳朵说:“赵嘉,你爱我吧。你以后爱我吧。像我爱你一样。” 艺术家的律动从四四拍转成了四二拍,留给她走神的间隙也消失了。 赵嘉从被子里伸出手臂,从枕边一路摸到床头柜,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吓得她一瞬间就清醒了。卧室的灰色遮光帘将阳光死死挡在窗外,她平时不会拉这层窗帘的。冲到浴室洗漱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戏已经杀青了,她根本不用早起。 她酒量不怎么样,昨晚喝了两杯到现在大脑也不太灵光,她盯着镜子里那个人回了半天神,目光划过锁骨胸前小腹每一处淡红色的吻痕。金梓杨很体贴,诸如脖颈手臂会暴露在众人视线的部位干净无暇。 可是他人呢? 昨晚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睡沉,金梓杨从沙发上抱起她的一瞬间就醒了。她眯着眼睛看男孩在灯光下捏着各种瓶子看说明书,挽起衣袖,露出了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他现在学会把眼眶里的眼泪憋回去了,赵嘉崩溃的时候发现对面那个脆弱的男孩并不似之前那样容易流泪,他可以无声无息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她闭着眼睛,感受着金梓杨小心翼翼的动作,男孩子大概是第一次做卸妆这种事,可他做的很好。对于天才来说,动手的事情从来难不倒他。 哭都哭了闹都闹了,该丢的脸也丢掉了。赵嘉觉得自己没什么包袱了,于是借着酒劲儿迈出了一大步。她主动吻了他,向他敞开了自己,从身到心。金梓杨的每一丝情绪都在拉扯她蛊惑她,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诉说想念,赵嘉沦陷在温柔有力的怀抱里。她抛弃理智,抛弃自尊,她捏着金梓杨结实的身体告诉他,他的一切她都要霸占。 可是那个人呢? 她都这样服软了,金梓杨居然不留一个字地离开了? 赵嘉气冲冲地拨了电话,很久才有人接。她听到金梓杨声音的一刻冲电话大声吼道:“你混蛋!” 你当我是什么。说分手就分手,说回来就回来,说消失就消失,你口口声声的爱就是这样的么?赵嘉气喘吁吁地捏着手机,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像个弃妇一样难看。 “……你醒了?”金梓杨问。换做以前,他一定会紧张兮兮地问赵嘉姐姐你怎么了,不要生气。 “醒了。”赵嘉说:“金梓杨,你把我当什么。如果你回来是想看我的笑话,那看也看过了,以后不要再招惹我。”失恋而已,她玩得起,但没有那个兴趣。 “你先开门,我没钥匙,进不去。”金梓杨叹了口气。 “我告……啊?”赵嘉一愣,冲出去开门,金梓杨拎着两个大食盒站在门口。 “路上有点堵,回来晚了。先吃东西好不好?”他换好拖鞋,把食盒搁到餐桌上,自顾自去拿碗筷。 赵嘉咽了咽口水,默默蹭过去:“好香啊……” “嗯,去洗漱吧,然后吃饭。” 金梓杨穿着昨天穿过的衣服没换,那就是在这里睡了一夜。黑衬衣领口敞着,肩窝,锁骨若隐若现。赵嘉舔舔嘴唇,故作镇静地嘟囔了一句:“衣服就不能好好穿……勾引谁啊……” 金梓杨讪笑,继续低下头把食盒里的菜转移到盘子里默默说:“第三颗扣子昨晚被你扯掉了……” 赵嘉一怔,红着脸去主卧的洗手间洗漱。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金梓杨回来她没干别的,净丢人了。明明过去的金梓杨更任性妄为一些,敏感矫情,总是想博取她更多的关注,让她觉得很辛苦。可面对现在体贴细致的金梓杨,她却生出一种失了主动权的感觉。 她回到饭桌旁,发现金梓杨支起了火锅瓦斯炉,铸铁锅里是正在翻滚的花胶鸡汤。旁边的盘子里依次摆着河鲈虾滑竹笙空心菜滑子菇,还搭了一盘她喜欢的酱萝卜和一碗南瓜小米粥。 “……你喂鸟啊……这也太淡了……”赵嘉喝了口粥,果然,甜的。金梓杨口味清淡,偏爱甜食,还不喜欢红肉。这一桌子倒是让她找回了点过去的感觉。 “知道你想吃辣。”金梓杨拿着加长的筷子把涮到火候刚好的鱼片和蔬菜放到碗里吹了吹,推到她面前:“我爸说你为了维持这个搓衣板的身材,好几个月没正经吃饭了。不能一下子就敞开吃辛辣油腻的。” “谁是搓衣板……”赵嘉挺了挺胸脯:“不然去给你配副眼镜。” 金梓杨咽了一口火锅汤底,慢吞吞说:“摸出来的。” “?你怎么……”他之前断然说不出这种话:“这么流氓了……”赵嘉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印象里幼稚又纯情的男孩:“受什么刺激了……” 金梓杨没抬眼,从锅里捞了一块还算嫩的鸡腿肉给她:“也没什么,就是失恋了,想通了一些事。” 赵嘉没敢接话。 “先吃吧。吃完再说。”金梓杨看到她放下了碗筷用重新捡起桌上的筷子塞回她手里。 “说吧。”赵嘉舒了口长长的气,该来的总归回来,从金梓杨17岁他们相遇到现在5年多了,事情总要有个结论。 第85章 “不急这一会儿。”金梓杨打定了主意。 赵嘉总是拗不过他的,低头捡了盘子里金梓杨帮她涮好晾凉的东西吃,他们一语不发吃完一餐,吃完他站起身又要收拾桌子洗碗。 “你就不能给我个痛快么。”赵嘉吃的有点多,很久没吃这么多东西了,胃里有点顶,摊在了沙发里。 金梓杨放下手里的碗走到她身边:“不舒服?” “撑了。”赵嘉半躺着看他:“金梓杨,你说不说,不说我说了。” “别……”男孩眼里终于慌了一下:“我说。你让我先说。” “赵嘉。明年5月……你,你能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么。”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赵嘉睨他一眼,头都懒得转。 “是……机票我帮你定,你人来就好……如果怕辛苦就带个助理,那边的事我安排好……”金梓杨扭开头看着她的膝盖。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还要读个博士啊……”到这会儿了她才觉得金梓杨其实没什么变化,赵嘉看着他故作镇静的侧脸心里忽然就软了,他在强迫自己抛弃敏感任性,试着做个成熟体贴温柔细致的人,他想把自己变成她的理想型。 “……5月你如果没空,我可以申请11月的毕业典……” “金梓杨。”赵嘉心满意足地笑笑:“我们在一起吧。但是这次你要听话。” 男孩愣愣看着她,半响才幽幽回答:“不要……” 赵嘉一愣,紧接着男孩补充道:“不听话了......” 第78章 09 五月仿佛是一年中最适宜旅行的日子,无论你的目的地是山间还是海边,那是北半球的初春南半球的秋末,是这颗地球最温和的面貌。 金梓杨捧着第二杯三糖摩卡盯着到达信息板发呆,周末班次多,估计赵嘉还得在海关口堵一阵子。 又是半个小时,金梓杨也不知道她到哪一步了,咖啡又喝空了,他晃到接机口踮脚向内望进去,除了磨砂玻璃里人群的倒影什么都看不到。 该不会被扣住抽查了吧?赵嘉的英语怎么样来着?她大学也考过四级,听金梓杉说她是他们班为数不多的一次过的人之一,应该还可以吧?会不会听不懂美国人过于油滑的口音? 赵嘉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做过飞机了,平时一切都有贴身助理替她打理好,她会不会大意地弄丢签证护照机票信息?会不会填错入境卡? 过关的时候是不允许开手机的,金梓杨在外面等得手心冷汗直冒,赵嘉瘦瘦小小一个姑娘海关人员应该不会为难她的吧…… 嗡—— 手机一震动他立刻按下接听键举到耳边:“你出来了吗?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你?” “杨杨?”金梓杉的声音传来:“妈让我问问你他们需要带什么季节的衣服,还有酒店地址你也再发我一下。” “哥?行我一会儿发你。”他果断挂了电话,生怕金梓杉再打过来占用线路,低头迅速找到酒店信息用微信推给金梓杉。 背后忽然有人遮住他眼睛,手心又软又暖。赵嘉踮着脚手上的力气也不好掌握,按的他眼球都要陷进去。 “就这半分钟没盯着,你就出来了。”金梓杨掀开那双手,转过身抱了抱赵嘉顶着大蝴蝶结软发箍的脑袋,小心翼翼避开她反光的脸,赵嘉习惯在下飞机前敷面膜,看样子精华液还没有完全吸收。 “早干了,我这不是精华液反光!是我皮肤本身的光泽好吗!是不是被我闪到了!”看样子她的长途飞行没有耽误睡眠,神采奕奕。然而金梓杨自己却顶着两只黑眼圈。 “嗯……”金梓杨捏了捏她水嫩q弹的脸颊牵着她离开人来人往的机场到达厅。 “你失眠了么?”赵嘉坐进副驾盯着他看:“怎么跟小屁孩似的,我来了还兴奋到睡不着啊?” 其实没失眠,就是这几天睡眠时间比较短,而且也不是因为什么正事…… 半个月前跟赵嘉通电话确认行程的时候,赵嘉忽然兴奋地说要去曼哈顿区圣地巡礼。她中学那会儿沉迷的第一部美剧叫gossipgirl,每周等更新等得抓心挠肝的。 “等一下,那个,什么叫圣地巡礼……?”赵嘉已经开始讲剧情了,一分钟之内冒了7,8个名字出来金梓杨头都大了,虽说曼哈顿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算是美国的经济中心,可他从来也没听过谁把曼哈顿称作圣地啊,这也太过宗教感了。 “就是……怎么说呢,除去宗教意义,这个词来自二次元。意思就是去动漫游戏之类的作品里取材的实景地观光。” 所以简单来讲,赵嘉是想去曼哈顿看看那部美剧的取景地。 挂了电话金梓杨打开了浏览器搜索gossipgirl,页面一出现他就愣了,全剧分6季,总共120多集……他翻了翻日程表,为了能空余出一个一周的假期,最近他的安排非常满,实在没有那个上东区名媛时间去刷剧。 当天晚上他睡前打开了第一季,不过2个多小时就被刷新了世界观。骄奢淫逸,纸醉金迷。不过才高中的富二代少男少女在爱恨纠缠和阴谋诡计中过活。如果说国产偶像剧3,4个人的感情线会让人感到混乱,那这部剧会立即治好你的偏见。在这部剧里,所有的人都有姓名,今天我是你的男朋友明天就会睡你的闺蜜,后天会发现这个闺蜜是我母亲前男友的女儿……总结一下就是同一群人排列组合滚床单,又有很多人加入他们。高中时期的赵嘉为什么会喜欢看这种东西?金梓杨觉得有点消化不良。 赵嘉到的前三天,每天晚上他用4倍速刷剧直到睡着,后面几季的新人物他已经完全分不清谁是谁,谁和谁在一起了,他终于不堪忍受想到了解决办法,去搜索了剧迷总结出的top10高光时刻,总算理出几个可供“朝圣”的景点。 “累不累?先回去睡一觉?”金梓杨问她。 “我在飞机上睡过了,倒是你看着挺累的。”赵嘉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胖了一点。这一年两个人只见了两面,赵嘉已经平稳地从小荧幕半流量演员成功转型至大荧幕。近两年越来越多的导演和影迷肯定她的实力,而经纪公司也有意维持她女演员的形象,对于炒cp上热搜的一系列操作明令禁止。视后拿过了,最受欢迎女演员类似的人气奖也拿过了,最近甚至还超乎预期捧了一座金像奖的最佳新人回来。去年跟金俊楚肴合作的文艺片大获成功,现在提起赵嘉,没人再把流量这个词跟她联系在一起。 “不累的话,回去换个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金梓杨叫了车,回到自己住的小公寓。 赵嘉梳洗干净,披着浴袍从洗手间探出湿漉漉的头发问他:“可以素颜吗?需要穿正装吗?” 金梓杨摇摇头:“不用,我们随便走走,穿舒服的鞋子吧。” 赵嘉迅速吹干头发用短丝巾在脑后编了一束松松垮垮的麻花辫,套上最简单的白色字母t恤和阔腿牛仔裤,蹬了一双适合走路的鞋子。金梓杨在一边支着下巴,看她在镜子前面涂了一层薄薄的山楂色唇膏,抿了抿嘴满意到笑起来的样子和几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相差无几。 “姐姐。”他说:“好好看。” “那可不是么。”赵嘉转身走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转了转:“你也好看。”她低头吻在金梓杨眉心:“杨杨越来越帅了。” 这里没什么人认得他们,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牵着赵嘉的手走在人群中,像普通情侣那样。在纽约中央车站,gossipgirl最经典的取景地,女孩兴奋地要求他帮忙拍照:“把我放在画面的这个位置就好。”她指指屏幕。 她没多说什么就跑开,转眼便化身剧中人物。金梓杨也放心大胆地拍,因为她怎么拍都好看。人来人往中,她站在哪里,哪里就在发光,是天生的女主角。 他带他去中央公园,走过大片林荫与铺满阳光的绵羊草原,绕过草莓园围成圈缅怀披头士主唱约翰列侬的人群,经过由青铜螃蟹托起的刻满象形文字的埃及艳后之针,像她喜欢的剧中人物一般在湖边喂鸭子。最后金梓杨牵着她跑起来,在桥廊下驻步与她相对而立,从桥洞望出去便是大名鼎鼎的毕士达喷泉。水之天使的翅膀上停着几只鸽子,有泡泡表演者迎风挥动着道具,在身边拖出一颗一颗浮动着虹色光斑的巨大泡泡。 女孩四下环顾,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金梓杨故意问她。 “你,你要干嘛……”赵嘉的脸蹭一下子红了,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女演员手足无措起来:“这里……这里是,是……” 是剧中男女主角结婚仪式的场地。金梓杨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等她脑补出一场求婚大戏。显然,她误会了,实际上金梓杨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做什么,仅仅是路过而已。 赵嘉狐疑地摸了摸他的口袋:“你……你不是要……” “嗯?要什么?”他故作疑惑。 “没什么……”赵嘉松了口气,又略显失望。这有些出乎金梓杨的预料,她还不到28岁,是一个演员的黄金年龄,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在这里求婚一方面是因为他笃定赵嘉绝不会这个时候答应,她一定会说你才几岁啊就结婚,这是这么随便的事吗!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这样儿戏的把求婚安排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影视剧取景地,这里并不属于他们。 第86章 傍晚,他们在帝国大厦86层看日落,俯瞰整个繁华的曼哈顿,赵嘉看日光一寸一寸离开城市天际线看得入了迷。她转头,踮起脚吻了金梓杨的下巴:“你怎么这么浪漫啊。” 电视剧中,男主角抱着一束花在这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的女孩,失望而归。而金梓杉的女孩好好地被他牵在手中,比光还暖。 “姐姐。”他在她耳边小声问:“你想多少岁的时候结婚?” 赵嘉眯着眼睛看他:“等我拿到最佳女主角啊。” 金梓杨说:“那,不是快了。” “嘴巴这么甜,你这样我不习惯啊。”赵嘉掐掐他没什么肉的脸颊,认真思考了一下:“但是,我这样随性的一个人,说不准哪天心情好,就随便结个婚咯。到时候怕是公司的公关要杀了我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夸张,发觉引人注目了,赶紧捂住嘴巴。 第79章 10 赵嘉自不到二十岁入行近十年,自始至终都是娱乐圈锦鲤。出道角色是别人档期冲突让出来的,这次碰到最佳女主角的电影角色居然又是别人不要的。 扮丑这件事是她来讲有点难,但十足认真起来也是很惊人的。赵嘉的外形条件过于亮眼,原本导演心里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再不济还有第二,第三人选,奈何她们一个个都觉得这样毁掉光鲜亮丽的形象风险太大,不约而同推掉了这个单亲母亲的角色,最后落到赵嘉头上她倒是丝毫不扭捏,看完剧本不害臊地对导演说:“这妆得往丑里化呀......” 谁也没想到片子居然拿了a类电影节的最佳女主,在国内上映前预告片频频上热搜,各大影院光是预售票房就破了亿。当然,也有许多人是奔着女主角能扮多丑去的。结果丑是真的丑,那一脸疲惫沧桑被赵嘉带戏的眼神演绎得淋漓尽致,感人也是真的感人,不知道看哭了多少人。 本以为片子差不多下档了,她该从热搜上消失一段时间了,结果某个采访里她又语出惊人。 记者问她:“这次这个扮相跟以往不太一样,当时接戏的时候没什么顾虑吗?” 她笑着回答:“我本人没顾虑,导演有,怕怎么化都不够丑,不够沧桑。” 记者也跟着笑,他们中有许多人跟赵嘉打过很多次交道了,知道她自始至终都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他们接着问:“那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比如像粉丝们关心的那样,会回到阔别已久的小银幕?网传你要接那部古装剧是真的吗?” 赵嘉眨眨眼,一脸无辜:“这你们也信啊?”她转年就三十岁了,可皮肤细嫩眼神明亮依旧是少女的动人模样:“我最近没空接戏,有别的事要忙。” 她扫了一眼现场的面孔,扔出一句:“我下个月要结婚了,不过不会请你们,只跟家人聚一聚,等我回来再给你们发喜糖哈。” 现场寂静了整整一分钟,愣是没有人接得上话,记者们不约而同看向赵嘉的经纪人,一脸“这段能放出去吗”的震惊模样。经纪人早习惯了她口无遮拦,这些年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我是演员,又不是来相亲的,不需要什么完美人设。看我戏不就行了。”赵嘉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再说了,圈子里乖巧女孩气质名媛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大家都一个样子无不无聊。” 公司里经过长期观察,发现她虽然嘴快,但人品的确无可指摘,圈子里有点地位的人都知道她背靠金家的大树,也没人想无故招惹上她。 记者们看到经纪人没什么反应,忽然炸开了锅,问题一股脑儿砸过去。 “你们派个代表问好不好,就你吧。”赵嘉接了一只话筒。 “请问对方是圈里人吗?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赵嘉转了转无名指上那枚闪耀的拉伊巴戒指微微一笑:“对方是谁,很快你们就知道了,不算圈里人但你们都认识。至于在一起多久……不告诉你们,反正很久了。” 这枚她带了一年多的帕拉伊巴戒指就是金梓杨送给她的求婚戒指。不过小少爷心思缜密,知道她身上有珠宝代言不能随意带首饰,所以找到了代言品牌方进行了个性定制,从寻找宝石开始,金梓杨跟品牌设计师一同完成了这枚戒指。所以即使赵嘉天天带着,所有人也只当她是个尽职尽责的代言人而已,没人知道她已经订婚了。 一年前她去美国参加金梓杨的毕业典礼,和他的家人们坐在一起。 那天的男孩格外好看,即使正装外套着跟许多人颜色款式都一模一样的硕士服,他也是人群里最引人注目的一个。赵嘉远远看着他游刃有余地与导师,同学们交谈,再也没有当初那副孤僻冷漠的样子。 毕业典礼的最末,是一场长达一小时的音乐会,赵嘉不常听古典乐,但跟金梓杨在一起久了也能了解一二,听得出一些曲目。会场很安静,表演完的毕业生静悄悄地摸回了观众席属于自己的位置,但赵嘉看了好多次,金梓杨明明排在第一个上场,可表演完成之后,座位始终空着,直到校方安排所有人从音乐厅有序退场。 赵嘉刚站起来,就被旁边的金梓杉拽住:“等会儿吧,不急着走。”她转身看到金梓杨的父母和柴飞都坐在原地没动,便也跟着坐回了椅子上。 “我看其他人表演完都跟家人一起出去了,他跑哪里去了?”她悄声问金梓杉。 “大概被导师留下了吧。”见金梓杉一愣,柴飞立刻轻声答道。 赵嘉狐疑地看了莫名有些紧张的金梓杉,她应该有许久没在老同学脸上看到这种状态了,跟两个人合作第一部戏的时候有一拼。 “你怎么了?紧张什么?”赵嘉忍不住问。 就在对方被她问住的时刻,台上又响起了琴声,金梓杉如释重负,推了她一把:“走,去前面听吧。” 空荡的音乐厅被灌入了潺潺水流般清透曼妙的旋律,一听就是金梓杨最爱的德彪西,灵动,温柔又朦胧。 她听得入了迷。男孩坐在琴凳上的样子她看过许多次,可只有弹德彪西的时候是这样一副深情款款。他眼神柔软,身体随着旋律的起承转合轻轻摇摆,仿佛自带一束追光,让四周的一切都黯淡下去,只剩下一个人,和一架钢琴。 赵嘉没注意自己什么时候被金梓杉从一侧楼梯推上了舞台,一曲《refletsdansl'eau》毕,金梓杨抬起了头,恰巧迎上她看痴的目光。直到对方冲她崭露出笑容的时候她方才回神,发现钢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手掌大小的,复古白色皮质方盒。 原本以为他像往常一样,穿的是黑西装黑衬衣三件套,当他脱下了一身硕士服,赵嘉终于看清他今天西装上的小心机。他带了丝绒领带,宝石袖扣,显得有些隆重。 金梓杨在某些地方有些不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喜欢复古质感,喜欢古典乐,喜欢安静。她任由他牵着,走到钢琴旁。 “赵嘉。”他单膝跪地:“我不太会制造浪漫,也不太会说话。但你知道的,我爱你,从很久之前,到现在,到很久很久之后,一直爱你。” 盒子里是一枚颜色罕见的彩色宝石,纵使赵嘉对于贵重首饰早已司空见惯,还是瞬间便为那一抹清澈的霓虹蓝色动心了,那像是地球上最美的一片海,精湛的切工让火彩在灯光下如阳光下的海面般波光闪烁。 “很美吧,我看到它的时候,就像第一次见到你一样,心跳好像停了几秒钟才恢复。”他像是回忆起了那时候,常年不晒太阳的白皙脸庞浮现起了淡红色,不知是害羞还是激动:“嫁给我好不好。不是现在,也不是明天。我愿意等,一年,或者十年都无妨,直到你准备好那天。在那之前,我可以每一天都保持期待。” 金梓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代替金梓杨坐在了钢琴前,与一名角落里一直没有离去的白人大提琴手相视点头,古典乐的魅力就在于,即使是耳熟能详也依旧可以轻易制造出感动。在爱的礼赞的旋律中,赵嘉轻易便回应了他质朴的发问:“好,嫁给你。拿到最佳女主角我们就结婚。” 当着父母,哥哥和朋友的面,金梓杨克制地替她带上戒指。 赵嘉有些为难,在美国还好,这枚戒指太显眼了,回国怕是不能继续带。 “是你代言的品牌。石头只有这一颗,私人定制,全世界只有这一枚。”金梓杨狡黠一笑:“所以你喜欢的话,可以天天带着它。” 赵嘉哑然。这人分明就是算计好了,这么美的戒指,她一定忍不住时时刻刻都要看上一眼,看到戒指就会想到送戒指的人和他们的婚约:“狡猾。” 他们的婚礼只有亲人参加,两家人一起到海岛放松了半个月。 粉丝们在看到通告的一刻全体傻眼,没想到最先被他们排除的金梓杨居然是最终谜底,当初金梓杨去探班第一次被狗仔拍到的时候,两家粉丝还不约而同替他们划清界限,甚至不惜与对方翻脸。 “赵嘉不过一个戏子,也好意思跟我们天才钢琴家炒cp?能不能请你们这些流量粉丝离艺术界远一点?” 第87章 “谁还看不出古典乐势微啊,金梓杨不是一直都靠他父母和哥哥增加曝光率吗,谁蹭谁热度用膝盖想都想得出来吧?” “赵嘉先绑金梓杉,又绑金梓杨,怕不是想攀金家这棵高枝吧?” “金梓杨是不是演奏会票卖不出去了,故意到我们赵嘉拍戏的地方探班想被拍?” 如今二人在各大访谈里公布婚讯之外,还顺手撒了一波7年爱情长跑的狗粮,粉丝们统统消化不良,一边祝福一边翻出找年前自己的过激发言一一删除。 赵嘉躺在遮阳伞下,捧着手机翻微博上粉丝们请一水儿的祝福撇撇嘴:“我就没什么男粉么?我结婚了他们都不难过的么?” 金梓杨从游泳池里冒出来:“不是说男人总是喜新厌旧一些么,大概早就爬墙爬光了吧。” 赵嘉探身到泳池边,瞪着他:“嗯?” “全世界最专一的男人就在你面前。”他双臂一撑,忽然就从水中冒了出来,狠狠吻在女孩唇上:“恭喜你啊。” 赵嘉被他溅了一脸水,干脆跳下去。 “年轻真好。”柴飞趴在二楼的阳台边看着蔚蓝海水泳池里的情侣,这连着一周又是潜水又是拖曳伞的,他人都要散架了,更别说每天晚上非要折腾到大半夜的金梓杉像只不知餍足的大金毛,嘴上温言软语,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不舒服?”金梓杉刚好从浴室洗完澡,只穿了一条沙滩裤,裤腰勒在整齐的腹肌下方。 “嗯,不舒服,所以你让我休息一下……”柴飞想躲开他进屋再睡一会儿。 “我觉得你主要是缺乏运动,所以容易疲劳。”金毛一伸胳膊就将他箍在了身前。 “别,你爸妈还没走呢,收敛点吧……”他轻易就被含住了耳垂,麻了半边身子。 “不……难得有这个机会放假的。”金梓杉的声音混着热带岛屿潮湿的海风。 “金梓杉……你……嗯……你听我说……” “听着呢……” “……先,进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