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1v1,高H)》 第一章 殿内熏着清甜的鹅梨香,隔着细细密密的珍珠帘子,几乎看不清贵妃榻上斜卧着的娇美容色。 在旁候着的年轻小太监摸不清主子脾气,见人许久没有出声,大着胆子道:“公主可是不满意?” 此处待选的皆是当朝重臣的儿郎,从宰相家的,到伯爵府的,可这位祖宗愣是看也没看,只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中的九连环,上好的翠玉发出叮当环佩的轻响,仿若霓裳羽衣的动听。 仍是静默,饶是他伺候过几任娘娘,年纪轻轻就练就一身舌灿莲花的本事,也紧张了起来。 谁不知道当朝公主,中宫所出,天家就得了这一位女儿,从小金尊玉贵地养着,半点儿苦都受不得。上个月的及笄礼,遍宴京中权贵,宫外的祝祷、歌舞更是持续了几天几夜,几位封王的哥哥虽非同胞,从各地搜罗的奇珍异宝也堆满了半个公主府,流水般的银子花下去,眼睛都不眨。 看来这最后几位也没有入眼的,虽说陛下那头圣旨如天,但也没催他们办事的,小太监收起眼底的为难,只得清清嗓子,正欲遣退众人,便听见瑶台上软软传来的娇喝:“就他吧。” 有宫女小心翼翼地抬眸,顺着水葱般纤长的手指往上瞧,便看见那个满身华彩、貌如玉雪的人儿。 当代天子不怒自威,可资容只得中上,并不算什么玉面郎君。皇后的好颜色却是艳绝京城,还未及笄,便引得半壁江山逢迎。而这位开国来地位最尊崇的公主,虽还未脱去年幼的青涩,眉目间已初具母亲当初的娇美,二者相融,有种奇妙的平衡,竟更让人沉迷其中。 被指中的少年仍不知道该做什么,可周围人或嫉妒或艳羡的眼神让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个选择,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太监机灵地打了个千,眼底的担忧一扫而空,喜气洋洋地宣布:“兵部侍郎之子魏戍南,擢升紫微宫带刀侍卫,即日上任。” 对方微妙的眼神让少年从短暂的惊愕中缓过神来,及时朝珠帘后那道纤细的影儿行礼:“谢主隆恩。” 身旁暗涌着蠢蠢欲动的敌意,而始作俑者只是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侍奉在侧的宫女接下她随手一扔的九连环,恭恭敬敬地退出大殿。 “本宫也乏了,”仍是方才那样漫不经心的媚,光是几个字便能让周围的纨绔酥了骨头,“退下吧。” 魏戍南微微抿唇,这会儿还没到午膳时间,更谈不上就寝,外面日头正好,他晨起出门,还与家中弟弟约定了跑马,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懒懒地说出辰时困乏的话来。 宫规森严,殿内之人由方才的小太监领着鱼贯而出,待出了禁区,才有相熟好友上前同他道贺:“恭喜魏兄,从今往后便能在御前行走,青云直上,指日可待呀。” 说话的是工部尚书的长孙赵宇霄,二人父辈同在六部任职,平日也有走动,关系还算不错。今日拢共五个批次,约莫是按父辈官职排的,他在最末,赵宇霄在前头那轮。挨得近,所以在殿外也能隐约听见中选的消息。 “多谢,”少年拱手以回,眼中疑惑未散,只得在对方耳边低语,“可家父之前只说宫中遴选,并未言明是何职位,如今看来,竟是在紫微宫当差?” 他虽未直接挑明,但表情并不算欣喜。 未能跟随祖父与大哥从军定国已是遗憾,若能通过读书习武,堂堂正正考取功名,也算是大大方方地立足朝中、为民而谋,现在这算什么? 赵宇霄还没来得及细问,身后已传来一句低声的讥讽:“长了副好皮相,被当个玩物选进去罢了,说得好听是公主的近臣,其实连个面首都不如。” 引路的小太监已原路回去了,前头就是光顺门,魏戍南停下脚步,眉眼间隐有冷意。 周围那些同龄的大多出自公侯权臣,虽有几面之缘,但和他并不亲近。因顾着宫中的规矩,或许也是碍于身份,没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可到底是有些瞧不上的。 至于这瞧不上,多多少少是出自嫉妒。 如今有个不长脑子的,非想替宰相家的公子出头,其他人自然也停下来,权当看个笑话。 “觅儿年纪还小,不过是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于锋故作大度地安抚道,似乎是想展现宰相府的良好家教,而对方一唱一和,急切地想把对手踩入泥里:“那是,您和公主可是自幼便认识的关系,哪里需要通过这些。” 少年神色未变,声线也不急不缓:“《论语》有言,君子不器,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一味攀附,以为旁人也乐得趋炎附势。”对方愣了半晌,才听出他话里的嘲弄,原本平淡的五官染上狰狞的愤怒,碍于皇宫大内,不敢高声骂开,可仍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于锋见他不顶用,也不再忍着,皮笑肉不笑地扔下一句阴阳怪气:“你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当了公主的狗,就能一步登天了?” 饶是魏戍南脾性再好,听见这话也紧蹙了眉头,正欲反击,便听见宫墙下少女软糯的轻笑:“那若是连本宫的狗都当不上,又算什么东西?” 众人循声去看,只见日光下碧瓦流辉,女孩眉目生春,妃色宫裙外披了件楼兰新进的月拢纱,越发衬出肌肤的白若凝脂。李觅极其自然地忽视那些热烈的视线,风情万种地朝他抬了抬下巴,发间玉钗泠泠:“本宫不是说乏了吗?你怎么不留下来伺候?” 第二章 那双盈盈如水的眸子仿佛带着某种诱人的蛊惑,分明是极其天真的打扮,少年却没由来地心头一紧,猛地回神,周围血气方刚的几位大臣之子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公主之容,早已呆在那里。倒是夹道两旁的宫人全都屏气站立,谁也不敢出声。 李觅缓缓走到少年面前,裙裾在石阶上漾开一层波光,少女个子娇小,只能仰头与他对视,方才阴阳怪气的两位早变了脸色,先出言不逊的那个到底腿软,结结实实地行了个跪见礼,口中殷勤得几乎讨好:“公主金安。” 魏戍南旋即反应过来,稍一斟酌,不卑不亢地屈膝半跪:“见过公主。” 她娇俏地扬起唇角,俯身微往前倾,栀子晨露的清香就这样温柔地裹住他,似是嫌这样暧昧的气味交缠不够,霸道的小公主直接抬手轻轻拨起他的下颚,语气玩味:“抬头。” 少年几乎听见自己浑厚如擂鼓的心跳声,周遭的仆从更是头也不敢抬,可贵人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愈发仔细地打量起他,粼粼的目光如水般流过,温润如玉的指尖则顽皮地滑上他的侧颜。 “别人欺负你,怎么不报复回去?”她漫声道,狐狸般刻意描长的眼尾斜睨着身侧行半蹲礼的于锋。 “公主请住手…”他压低声音,头往右偏了两分,刻意避开她还想向男人喉结探寻的动作,可赤红到滚烫的耳垂暴露了他此时已被扰乱的心境,“这不合规矩。” “喔?”李觅饶有兴味地欣赏起他的口是心非,“第一次有人同本宫谈规矩。” “新鲜。” “本宫就是规矩。” “你只消记住,谁若是欺负你,便是和本公主过不去,你既被我选中,当明白一体同心的道理。” 他从未见过如此鲜活明艳的女孩,娇矜得像是楼兰进贡的带刺玫瑰,这样蛮横霸道地宣示主权,声线却是又娇又媚的,不像是命令,倒似是情人间耳鬓厮磨的嗔喝。 于锋听了这话,脸色几乎阴沉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李觅轻飘飘的眼神逼得咬牙闭嘴。 “遵命。”魏戍南拱手再度行礼,内宫送膳的队伍已往人群这边走近。 为首的尚仪早早看见宫墙下被日光晕成一抹剪影的小公主,正要领着后头的人下跪,便听见少女软糯的免礼。 “大家早日回府用饭吧。”李觅竟毫不留恋,话音刚落便转身往寝宫的方向去,众人抬眼,只能看见轻盈的月拢纱在日光下泛出的柔美色泽,魏戍南这才随好友一道起身,气息还未完全稳下来,就瞧见少女目光盈盈地回头:“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跟上?” 紫微殿内薄雾袅袅,用过午膳后的李觅已被宫人伺候着沐浴过,现下重新倚坐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手边的兔绒,分明是慵懒到没骨头的姿态,她却还能维持公主的体面与端静。 少年秉承着良好的教养,只规矩地立于椅侧,双眼目视前方,尽力尝试理清自己复杂的心绪。 今日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 名号自然是听过的,可无论是身份还是成长背景,二人都能称得上是千差万别。 其一,父亲的官职在权贵纵横的京城并不算高,自祖父战死西南,母亲的门楣便冷落了,彼时他年纪尚小,仍能记得那是一场恶战,将领军士皆马革裹尸,若非敌方粮草耗尽,或许连边境线也守不住。 既不是捷报,也没落上加封,反倒是亲眼目睹战争残酷的大哥毅然决然地留在了边陲小城,誓要报家族之仇。 母亲于丧父后大病一场,父亲便将她与年幼的魏戍南接了回来。他想念大哥,也逐渐明白军营那些亲昵陪他的叔伯再也无法回到家乡,自此专心习武,只想着及冠之年再返战场。 其二,这场遴选十分神秘,在此前,京中并无风声,就连父亲,也是昨日下朝归家,才和他简单交代。 本以为是宫中侍卫之类的差事,怎会莫名地和公主扯上关系?看于锋的反应,他或许是提前知悉的,但即使是赵宇霄,在晨时队列中短暂的交谈里,也显示出自己不知为何会被领至紫微殿外。 其三,他实在摸不清这位小公主的性子。 轻声细语地同伺候的宫人说话是她,当众让宰相之子下不来台的也是她,温柔知礼地免去尚仪下跪的是她,径直摸着男人下巴撩拨的也是她… 少年沉默地垂着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泛红的耳尖。那一瞬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让人以为是心口落了支羽毛。 她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魏戍南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紧,那一束羞恼与困惑在心底翻滚。 ——她又为什么会选他? 第三章 温润的触感点上他的手背,将少年自纷杂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是警惕性极高的人,下意识就抓住那酥麻作乱的来源,却对上女孩清亮的眸子。 兴许是他也将将缓神,才没能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可耽搁了最佳时机,迎上的便是她暧昧到近乎挑逗的目光:“阿魏怎么发这么久的呆?” 她沐浴后并未梳发,柔顺的青丝就这样懒懒地散开,大半落于胸前,堪堪遮住她松垮的襦裙,如此清浅的藕荷色,愈发衬出她肤色白皙,嫩比雀羽。 另有调皮的几缕垂在贵妃榻之外,他眼神利落地扫过去,却看见一双精致的玫瑰绣鞋安静地摆在那里,脑中霎时空白,连呼吸都忘了该如何运转。 掌心如玉的娇软,让他惊觉,自己竟握着那只白若凝脂的足踝。 魏戍南猛地松手,整个人像被烫着般后退一步,分明指尖还残留着她细腻微凉的温度,耳根却迅速染上了红意。 大胆的小公主并未因他激烈的反应而恼,反倒悠然侧过身,顺手将一缕鬓发拨到耳后,自然地露出颈侧优美的曲线,仿若猫儿逗弄猎物般漫不经心。 她似笑非笑地眯起眼,指尖轻扣在塌沿,或轻或重,似是和他调情:“莫非,是在想我?” “公主…请慎言。”他出声,才意识到自己嗓音沙哑,更觉得殿内闷热难耐,连淡雅好闻的梨香也成了晕染得过分的暖。 李觅极其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她在母后身侧向来体贴入微得紧,更含了逗弄他的心思,便姿态轻巧地提起鎏金小几上的翠色茶盏,粉嫩的舌尖扫过甜甜的玫瑰酿,浅尝辄止,却足以留下在唇角留下诱人的水光,勾得世间任何男子为她欲火焚身。 他自然是不敢再看的。 少女见他沉默,反倒得寸进尺,青葱似的指尖于瓷杯边缘懒懒滑过,盏中淡红的花瓣便随水轻漾,泛出好闻的香。 “阿魏,”她轻声唤他,语气温软,表情极是无辜,“你渴了是不是?尝尝这酿,很甜的。” 共饮一盏。如此亲密的行为,即使是夫妻,在大庭广众下也不常见。他不知道她从哪习得的这些,只觉得心口发闷,正欲开口推辞,却对上她玩味的目光:“怎么?怕了?连小女子递来的水饮也不敢喝?” 可以拖长的尾音像把小钩子,稳稳勾住他七上八下的心,魏戍南更觉喉咙发涩,终于伸手接过。 凉瓷触及指尖,温度尚存。他垂眸,看见杯沿浅浅的唇痕,是御赐的口脂,取以春日中最美的鲜花,同她一样,明艳娇媚,尽态极妍。 抬手饮尽,才发现此酿入口微甜,却是烈酒做底,辛辣的后味一反而上,他忍住咳嗽,心跳无声乱了几拍。 原来她双颊的粉意,并非人为妆点。 殿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宫中旖旎的气氛,有宫女进殿,低头行礼后恭恭敬敬地朝前通报:“陛下在贵妃那里用过午膳,稍后将探望公主。“ 李觅这才收了玩心,(抚弄头发的动作):“整妆罢。” 仆从早就做惯了这些,娴熟地铺展开一袭天水碧色的云纹披帛,魏戍南自知不便,忙退至帷幕后侧,可耳力过人的他仍能清楚地听得衣料轻擦的声响,夹杂着女孩子低低的喘息。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少女已换上正装,精致的发髻上斜簪一对栩栩如生的鸾鸟步摇,衣摆浮动,似白日流光。 “好了。”她轻声道,魏戍南听见声音,随即躬身紧随她后。几乎与此同时,殿外再度传来尖亮的宣声:?“——陛下驾到!” 小公主立于殿前,神色温婉,仪态无懈,方才的慵懒与狎昵仿佛从未存在过。魏戍南俯身行礼,心头仍残着酒气,却在霎那间被宫墙的威慑压散。 帝王入殿,龙袍曳地,步伐不疾不徐,气势如山。李觅盈盈一拜,声音只剩恭顺:“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抬手示意平身,目光在她与身侧少年之间转了转,似是随意地笑道:“这就是你选的人?” “是,”她曼声回答,笑意端庄,“其实父皇挑的都是顶好的,女儿随手一指也不会出错。” “你及笄之后合该有个人在身边护卫教导,“皇帝神色淡淡,目光掠过他,意味不明地说道:“魏家子么……不错,气度沉稳。” “既然公主喜欢你,从此便好好当差。魏家不乏忠良,你父亲与兄长皆是朕的肱骨之臣,望你莫负门楣,行事恪守分寸。”帝王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辩驳的钳制。聪颖的少年嗅出了一股紧绷敲打,不知自己是否再难踏入军议之列,而是被牢牢钉在公主身边。 父女二人的寒暄左不过是日常起居问候,正聊到东海打捞上来的一株百年难见的赤色珊瑚,便有内侍前来通报,说是以宰相为首的几位议政大臣已在太极殿候着,共同商议近日北地暴雪之灾。 皇帝微微颔首,起身整衣,回眸似随意地瞥了二人一眼,便抬步而去。 殿门合拢,仪仗渐远。?魏戍南仍维持行礼姿势,心中疑影更甚。 第四章 皇帝走远,殿中绷着的那根弦也缓缓地松散。 李觅目送仪仗远去,唇角的笑意也淡了下来,转身取下鬓边精巧的步摇,金铃轻颤,落在耳中清脆叮咚地响,似是掩盖了心底无声的倦怠。 纵是无尽宠爱,身在皇家,也难免被规矩礼节束缚,只是她明白,相比于刀光剑影、日作农耕,宫中这些琐碎的尔虞我诈,实在算不得什么。 谁的日子不辛苦呢? 即使是从贵妃那听了些什么,父王也并未对她的选择有所置喙,已是极大的荣宠了。她虽不在朝堂,也不必像几位异母兄长,表面光风霁月,实则尔虞我诈,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即使母亲贵为皇后,也从未有真正放松的时刻。 魏戍南沉默地站在旁侧,伺候的宫人小心翼翼地睨着主子的脸色,直到少女再度坐回软榻之上,才低声询问:“公主,方才御膳房进了点心,有您素日喜欢的樱桃煎,可要用一些?“ “我乏了,稍后随晚膳端上来吧。”她摇头,嗓音软糯,这回才实打实染上些困倦。 侍奉公主的奴仆都是皇后那里千挑万选了送来的,最是耳聪目明,婢子适时放下珠帘,有人轻声步入殿内,熟练地续上一把淡雅的安息香,甜梨的馥郁将将燃尽,白芷的清新便悄然四溢开来。 珠帘后头帷帐低垂,小公主似是睡熟了,乌发散在金线密织的锦枕之上,纤白的藕臂还垂在绒毯之外,指尖轻蜷,长睫不安地颤抖着。 那刺眼的白让他不自觉移开视线,可终是不忍,动作小心地替她理好被角,屏息退到殿门外。 晨时那位负责遴选的小太监正站在门侧,见他出来,旋即打了个手势。魏戍南会意,轻步上前。 “魏公子,”回廊曲折,二人所站立之处恰巧被翠竹掩去,可抬头仍能见天,似是刻意隐秘的谈话,对方压低声音,笑中不复白日的无邪,“昨日敲定名单时,陛下特意提过您,说是武艺过人、性情稳重。” 他见魏戍南神色微动,着意加了一句:“能进入遴选的公子,可不是随意点出来的。” “前些日子,公主出宫游玩,途中遇了刺客,幸而有皇后娘娘那边儿的暗卫相护,这才有惊无险。只是陛下到底不安…”毕竟是败走既灭的死尸,也用不上拷打的法子,可不知那一刀一剑,是冲着皇后,还是冲着公主。 太子之位空悬,若中宫势弱,或直接身故,朝堂乱象更难压制。 “所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那小太监老成地朝东拱手,“公主身边缺个心腹,借着及笄之期,挑几个世家子弟入宫,或许可以探探风向,指不定便有马脚可抓。” 小太监说到这儿,目光略一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魏戍南的神色,却见对方正气凛然,只认真听取,未做他言,心下安定几分。 “之后几日,公主或要外出,或去佛寺抄经习乐,吃食各自分膳即可,最重要的是夜里…”他笑了笑,意味不明,“宫中虽有轮值侍卫,但公子贴身随护,值更照例守在侧殿厢房,以观风吹草动。” 对方话尽,魏戍南稳重颔首:“微臣明白。” 远处有传膳的脚步,小太监满意地回了个礼,悄声退入竹影之中。 天光微暗, 魏戍南匆匆用过饭食,便朝紫微殿去,却不想李觅已经站在廊下,正慵懒地靠着刻纹缠枝的柱子,就那么半倚着微光,眉目中是荡漾而不自知的春情。傍晚的红霞早已朝西边收束,她仍披着那件若隐若现的月拢纱,眼尾一点朱砂被暮色晕得发软。?“阿魏,”她唤他,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掩去,“出去走走。” 他记着吩咐,点头跟上。 自然不可能是单独散步的。贵人出行,身后总是乌泱泱的仆从,才走到玄武湖边上便有微雨落下,宫婢适时递上一把华盖,由他撑开,将少女护在伞下。 沿岸的花树被雨丝打得低垂,石径也遭水光浸润,映出两道并行的身影。李觅走得极慢,偶尔抬手接一滴雨珠,魏戍南有心保持距离,可担心她被淋到,湘妃竹几乎是明显地朝对面偏去。?细雨滴落湖中,晕开层层涟漪,不远处的湖心亭便笼罩在这样迷蒙的景致中。 “去那边吧。”她忽然转过头同他对视,如此亲呢的距离,他轻而易举地瞧见她扑闪的长睫,似展翅欲飞的蝴蝶。 少年低头看了眼近在脚下的长桥,只容两人宽,铺了青石,雨打上去更显光洁:“此时天色渐晚,雨落地湿,公主若是滑倒…”?“有你呢,”她娇声打断他,眉眼生媚,“你会护着本宫的,是吗?” ————— 下章吃肉! 第五章(H) 他终是无言,只得上前半步,略侧身以护。风雨轻拍在他的肩上,冷意渗入衣襟,又似被她温软的气息抵消几分。 湖心亭不远,她向来心疼宫人,早嘱咐了仆从侯于廊下。此处本就是帝后年少时所建,只为爱侣独处赏月听雪,内置简单,石桌更是狭小。李觅倚在栏边,细雨被檐角拦下,转身时发梢微湿,眼底跃动的清光却比湖上的宫灯更亮。 “这雨真好,”她低声呢喃,语气轻软得近乎情人耳鬓间温柔的私语,“阿魏,你有没有同其他人这样亲密过?” “公主何出此言?”自然是没有的,纵使魏戍南回避了她的询问,耳尖的那点灼红也骗不过人。她纤细的手指拂过栏柱,又轻轻一顿,回眸时唇角微勾,百媚顿生:“白天那杯酒,好不好喝?”既然他选择略过她的问题,她便也以此回敬。少女的声音被水雾裹着,既暧昧又缱绻,将他困于其中。 李觅一步步走近,胸前软缎上的织锦桃花几欲盛开。?“玫瑰酿向来醉人,怎么你偏如此清醒,”她舔了舔唇,粉嫩的小舌随着上挑,“是我给的不够甜,还是你,舍不得醉?” 打更的声音传进侧殿,魏戍南翻了个身,少有地失了眠。他不认床,此刻却毫无睡意。湖心亭发生的对话,小公主那句暧昧不清的逗弄,和最后魅惑舔唇的动作,如同幕布后的皮影戏,反反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 “吱呀——”简净的屏风后传来一声极轻的门响。 少年身体的反应比理智更快,自幼习武打下的基础足以让他不发出任何声音就悄然翻身下塌,仅凭细微的脚步声,于黑暗中快速判断方位,不过瞬息,便鬼魅般绕到来人身后。 手臂精准扣向对方的脖颈,只需稍稍钳制,便可拿捏要害。可入手的感觉并不是预想中刺客瘦削的筋骨,而是一片纤弱细嫩的肌肤。他身子微僵,忙收回力道。 似乎又听见雨声,春夜的凉风让月光从窗扉泄入,也给房间带来清浅的亮。 她只披了件极薄的轻纱,那颜色,竟和白日那件粉嫩的罗衣惊人地相似。泛银的月色下轻纱半透,少女若隐若现的肌肤漾出娇美的玉色,胸前高耸的丰满轮廓清晰可见,甚至能隐约看到顶端的嫣红。 魏戍南脑中“轰”地一声炸开,只觉全身血液倒流,猛然松开手,仿若被惊雷击中般后退半步,无措地致歉:“公主恕罪!微臣…”他视线跟着垂下,这才注意到她竟连鞋履也未穿,直截赤裸地踩在冰凉的金砖上。可就连这双玲珑的秀足,他白日也近乎非礼地触碰过。那样的温润小巧、莹白如玉,若能在掌心中把玩,该是多么禁忌的乐趣。 这便是了…难怪他之前感觉对方动作轻缓,气息几不可闻,还以为是内力高深的练功之人。面红耳赤的少年,为自己方才的逾矩之举耻于抬头,刚想再次开口请罪,没想到唇瓣已被她水葱似的指尖轻轻点住。 他愕然抬头,而小公主非但没有半分怪罪,反倒似一只春情荡漾的狐妖,主动弯下了腰。 轻纱本就松垮,她这个动作让低垂的领口顿时散开,月光下,那两团挺翘饱满的娇乳几乎要挣脱束缚,魏戍南只觉呼吸一窒,可对方仍不停下,他只得迅速起来,可身后两步便是床榻,她狡黠地勾了勾唇角,顺势环上了他的脖颈,想要欺身而近。 少女媚眼如丝、吐气如兰,耳畔的热气混着轻软的声音传入神经,比梦呓还要蛊惑:“阿魏,你说…贴身侍卫,是不是就该这样贴身?” 不能伤了她,不能点穴,他当日所学也大多是拳拳到肉的攻击,四两拨千斤的推拒,向来难上加难。她轻而易举地占据主导,缓缓贴上他的胸膛,隔着两人薄薄的寝衣,胸前已然挺立的奶尖,便一毫不差地、紧紧抵住了他坚实的胸肌。 “你喜不喜欢她?” “求求你,吃一吃,好不好?” 他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他无法回答,只知道身体的本能压倒了忍耐,叫嚣着索要更多。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头,张口含住了那不断引诱他的其中一侧。 “嗯…喔…”少女压抑不住的呻吟溢出喉间,他粗粝的舌尖灵巧地裹住她小巧的乳果,轻挑重研,迷人的嫣红上很快就沾满了亮晶晶的唾液,“阿魏…慢…慢一点…嗯…呀…” 魏戍南被这声音刺激得双目赤红,她微微张开、不断溢出淫媚娇喘的樱桃小口就这样映入眼帘,他脑中登时被一个粗暴的念头占据—— 堵住她。 这不是一个吻,更像是失控的掠夺。他凶狠地撬开少女的贝齿,舌尖长驱直入,带着燎原的烈火,疯狂地纠缠、扫荡,将她所有咿咿呀呀的娇喘全数吞入腹中。大手再也无法安分,先是从后颈滑下,沿着纤弱颤抖的脊骨,如烙铁般扣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 第六章(高H) “唔…轻一点儿…”李觅委屈地哭吟,隔着薄薄的寝衣,他能清晰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是如何在他的玩弄中被挤压变形,而她即使眼尾漾出粼粼的泪光,可赤裸的玉足已然忍不住勾上他的小腿,白嫩的腿根紧紧蹭着他灼胀如烙铁的巨物。 若有似无的摩擦,如同点燃火药的引线。他从未感受过的、无法抗拒的、滚烫的激流猛地从小腹窜起,魏戍南闷哼一声,望向她的赤红眼眸更是暗得吓人。 少年彻底放开内心的束缚,粗粝的指尖缓缓摩挲她细嫩的腰肢,再将那柔美如妖的娇躯狠狠按在自己坚硬的欲望之上。 “嗯…阿魏…”这一下重重的挤压厮磨,几乎让她花径汩汩,蜜水横流。少女毫无缝隙地抵着他最滚烫的地方,只隔了两层薄薄的布料,甚至早就被二人体液浸润,愈加方便她感受那狰狞的轮廓和搏动,“你是不是…早…早就…想这样…对…我…嗯…” 他哪里知道,女孩私密的腿心能如此湿热与柔软,纵然她白日已是媚若无骨地趴扶在贵妃榻上,也没有此时的万分风情。他不再满足于那点若有若无的摩擦,直接蛮横地,精壮的腰胯则开始粗重地挺动。 从青涩的试探,到赤裸裸的索取和占有,雄性的欲望毫无保留地攫住纤弱的小公主,将她高高地抛上巅峰。 “呜呜呜呜呜…不…不要…太重…了…啊…嗯…会…会受不了…的…呀…”李觅的哭吟彻底变了调,自断断续续的娇喘,化作细碎又勾人的求饶,她被他顶得忍不住后仰,露出雪白的脖颈,月华洒进,仿佛镀上一层圣光,更招蹉磨和玷污。 魏戍南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混账,她越露怯,他便越急躁,逼得少女只能可怜巴巴地缠紧他的腰:“你…怎么…可以…嗯啊…这样…坏…噢…” 轻透的薄纱被两人交缠的汗浸得贴在身上,极好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尤其是胸前,那片蝉翼般的布料几乎成了透明,显露出两团饱满的轮廓,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而上面斑驳香艳的红痕,更是无声地控诉着他方才粗暴的蹂躏。 魏戍南目光暗沉,他似乎被那片魅人的嫣色激起了更深的劣性,扣在她腰间的手掌也转而向上,饶有兴味地把玩起少女私密的柔软。 隔了层衣料的触感比直接触及肌肤更加暧昧蛊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掌下的丰盈是如何难以掌握。 “嗯啊…那里…停下…不要…了…呀…”她咿咿呀呀的娇喝被他霸道的揉捏打乱,尝到甜头的少年五指张开,狠狠地将雪白的奶儿握在掌心,或轻或重地挤压扯弄,迫使丰美的乳肉从他指缝间溢出,再用指腹的薄茧反复碾过那早已硬挺的尖端。 “呜呜…阿魏…好…好奇怪…嗯…喔…”微疼的酥麻给她带来过电一般的奇异感受,李觅忍不住弓起腰肢,却被他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躲闪在性事中更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非但没让对方停下,反倒助长了他霸道的入侵。 魏戍南埋下头,张口叼住另一侧的柔软。与手上的粗暴不同,灵巧的唇舌显得更为耐心,却也更加折辱人。他先伸出舌尖,在那顶部的嫣红上打着圈轻舔,随即又将其周边的软肉同时含入,重重地吸磨起来。 “噢啊啊啊啊啊…救…救命…阿魏…这样…会被…喔…会被玩坏…的…呜呜呜呜…”一边是蛮横无情的搓捻,另一边是滚烫湿热的吮吻,两种截然不同的强烈刺激几乎要将李觅抛至云端。静谧的侧殿内,她能无比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脯前传来的滋滋水声,女儿家最敏感小巧的乳果就这样被他裹在口中,重研轻挑,颜色也演变得愈发深浓,仿佛晚夏熟透了的樱桃,任君采撷。 空气中满是她清甜的体香,沾染着情欲四溢的靡靡之气,几乎要将他溺毙。 “噢噢…”她仿佛不知道自己不断颤抖、予取予求的姿态有多么淫媚,他怕自己深陷,只得埋首在她颈窝,像失控的野兽一样舔舐着她敏感的耳垂和侧颈,牙齿刮蹭时的轻微刺痛让她颤栗得更加厉害。 “喔…阿魏…阿魏……”她死咬唇瓣,避免自己吐出更加放荡不堪的字眼,情到浓时,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呢喃他的名字。腿根的摩擦愈发急乱,原本白嫩的肌肤也因此染上绯红。 第七章 那股滚烫的激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终于汇聚到了一个无法忍受的顶点。 他身子猛地僵住,喉间传出压抑至极的低吼,隔着布料,灼热的白精尽数释放在她柔软的花户之外。 那极致的战栗和随之而来的空虚,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烧成灰烬。 侧殿中静如寂灭,梦醒的少年后知后觉地低头,胯下黏腻的狼藉毫不留情地提醒他脑中残存的活色生香。 魏戍南闭上眼睛,只觉得荒谬至极。 整夜难眠,幸而清晨时分便有仆从打了水来,再将几道小菜摆好,供他准备。 少年摁了摁眉心,叹息一声,仔细整束衣冠后才穿上外袍。门外有人轻声通报:“魏大人,方才送来的粥用过了吗?公主即刻便要去长乐宫请安。”他当即应声,抬步出了侧室。 日光熹微,紫微殿中粉纱轻摆,有薄风温柔地拂过镜前。 公主描眉时总爱半开窗扉,任由天色入帘,浅施妆粉,便已是九分绝色。宫婢替她点上樱桃色的口脂,透着黄铜镜扫了眼身后默不作声的男人。 仿佛又是在发呆。 大抵是昨夜没睡好吧。无论是略显倦意的面色,还是眼圈下淡淡的鸦青,都出卖了他的疲态。 情有可原。虽说公主的居处已是极尽华丽,可那间侧殿从前不过用来堆放赏赐,到底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枕榻床沿毫无人气,他们做侍卫的,即使休息,也不能睡得太沉,实在是难为他了。 李觅起身,苍绿的齐胸襦裙衬得肌肤如初雪未融,她懒懒抬手,几缕乌丝垂落颈侧,像极了雨后缠人的水意,外头随意披上的薄纱像极了昨夜梦中被蹂躏至极的凌乱,他移开眼,强迫自己不再想入非非。 雨后的晴日总能让人心情舒畅,宫墙上几只麻雀啄着晨露,紫微殿到长乐宫的路并不远,一道回廊转过,便能望见琉璃金瓦在暖阳下泛出的璀璨。 还未踏入正殿,便能闻见炉中檀香袅袅,帷幔层迭之下,皇后端坐高台,钗环上圆润的东珠映照出她的大方与雍容。 实在是太美丽的一张脸。望见皇后,便可知公主日后会成长为何等的惊艳姝绝。 她当真宠爱李觅,见少女款款行礼,语气温柔地摆摆手,示意身旁的大宫女取来月白织锦的披帛:“觅儿,虽说天气乍暖,可春雨连绵,这件纱衣到底还是清凉了些。” 李觅甜甜地朝她撒娇:“母后放心。” 约莫闲聊了半个时辰,茶几上的牛乳酥酪已被少女吃了大半,皇后的目光才幽幽转向一旁沉默而立的魏戍南,审视几息后,缓缓点头:“魏家的孩子,是吧?” 少年恭声应是,正思量着是否需得再度上前行礼,皇后已然看出他的犹豫,眼眸含笑地摇摇头:“从前在闺中见过你母亲,如今看你更是放心,即使在世家子弟中,也算难得的稳重。往后你随侍在觅儿身侧,务必谨慎仔细,护她周全。” 这头话音未落,外边已然传来宫人的通传,帘影微动,便见一位通身珠光的妇人被仆从簇拥着款款而入。他听见来者身份,妥帖地跟随大流行礼,贵妃先向皇后施礼,眉眼流转间媚意天成:“虽说还未入夏,可近日春暖,荷池初绽,已有含苞待放之势。昨日陛下和臣妾提起,说去年的赏荷宴办得不错,不知这回?” 皇后满不在意地忽略她言语中的炫耀:“本宫惊蛰之后风寒未愈,连晨昏定省也免了两月,贵妃有心操持协办,自然是好,还望妹妹日后多为陛下分忧。” 贵妃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的笑,抬手抚上鬓边红宝镶嵌的坠饰:“臣妾不过是些微薄之力,只是想着荷花应景,公主又最喜清雅之物,届时若能得公主亲临,想必更添几分意趣。” 李觅垂眸吃了块马蹄糕,安静地听着,皇后不置可否,只转向女儿,语气温和:“觅儿若喜欢,便同要好的闺秀一同去罢。” “是,母后。” “公主及笄之后,是该多出席些宴会,若遇上心仪的才俊,陛下赐婚,便能尽早得了好姻缘,也是了了姐姐的心事。”贵妃不动声色地扫过一旁的魏戍南,状若无意地提起朝中几位大臣的儿子,似乎极为欣赏,“前些日子公主出游,是不是也曾见过?” 皇后眉心微敛,似笑非笑地接过话头:“贵妃实在用心,如此说来,可已拟定宴会名单了吗?”她语气平缓,轻描淡写间将话题巧妙地带过。 贵妃也没再追问,反倒细细交代起想好的布置,从湖畔的花船、舞伎,到御膳房特制的冰酿玉露,每句都不忘点出“陛下心意”“特意为公主准备”。魏戍南站在一旁,隐约品出对话中隐藏的暗流。 第八章 宫婢刚为贵妃换了新的茶盏,殿外又传来内侍的通传声——?“三皇子请见皇后娘娘。” 魏戍南抬眸望向殿门,果然见人稳步前来,三皇子和李觅同岁,身量已拔得修长,可轮廓多随皇帝,不甚俊朗。他应是下朝后换了身衣服便来请安的,冠发束得仔细,周身还带着几分朝堂的肃意,神色则恭谨而不失从容:“儿臣见过母后,方才父皇在御书房议事,让儿臣先来请安。” 皇后微微颔首,见他额上还带着薄汗,语气慈爱道:“不必如此匆忙,皇上政务繁重,有你们多分担些也好。凡事稳重,不可躁进。” 李扬岘态度谦恭,眉宇间却透出一点傲然的锋锐。皇后目光在他与李觅之间轻轻一转,眸色温和,转而看向贵妃:“既然今日孩子们都在,便留下来用午膳吧。” 众人应当也是习惯了这样的安排,皆俯首应下。 皇后宫中午膳,菜色自是极尽精致。席间三皇子频频开口,引得贵妃笑语连连,而后又殷勤地为李觅斟了碗甜汤,少女只淡淡道谢,银匙转了两圈,尝了几口便放在手旁, 魏戍南看在眼里,安静侍立一旁。 饭毕后时间还早,贵妃先以身子乏倦为由,领着三皇子回宫,小公主由皇后身边的锦绣带去更衣,长乐宫倒忽地冷静下来。 皇后略一抬手示意仆从屏退,只留魏戍南立于堂下,沉默半晌才开口:“从前见过贵妃吗?” 少年端正地躬身,垂眸答话前,脑海中闪过贵妃刻意的笑。作为妇人,她确实是美的。无论是入殿的香风,还是杏色的宫裳,都很好地衬托出她值得骄傲的姿容。可刻意松挽的胸口和金线密织的腰带,种种细节,都艳得俗气了。尤其是谈话间的语气,半是请示半是邀功,连“陛下”二字都被她唇舌卷得暧昧无端,而看向皇后的眼中,虽带了笑,深处却藏着锋利的寒光。 “回娘娘,微臣长在南境,回京后即使外出,皆伴父母,可从前未得入宫机会,故无缘面见贵妃。” 皇后神色如常,只是指尖轻敲茶盏,并未接话,魏戍南猜想她仍不放心,低声续道:“微臣既蒙皇命,必以公主为上。若有逾越或未尽周全之事,皆当臣之罪。” “好个‘以公主为上’,”她抬眼凝望殿外,午后的日头自檐角泻入,照得琉璃金瓦璀璨生光,“本宫信得过你。只是赏荷宴将近,你要护她,也要看清谁在暗处伸手。” 魏戍南低首领命,殿中檀香氤氲,虽是简单得“信得过”三字,却如烙印一般,重重落在他心头。皇后轻抿茶盏,停顿片刻,似无意又似有意地补上一句:“觅儿及笄之后,朝中已有臣子上书提及公主婚配之事,现下皇上忙于水患,无暇顾及,可觅儿的驸马人选,本宫也会仔细留意。” 驸马?是了,她正处在芳华之年,该当有人欣赏疼惜。他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情绪,可昨夜的旖旎梦境让少年胸口微微发紧,只能屏息以释。 出得长乐宫,日色正盛,宫道寂静,风过朱墙,魏戍南沿回廊行至半途,正要转往紫微殿,便听见一阵低低的娇喝:“殿下,请您放开…” 那嗓音清亮而熟悉,他循声望去,只见竹影后,一抹月白的身影被人拦住去路。 李觅背靠朱柱,鬓边几缕碎发被风拂乱,那拦在她身前的人身穿玄金补服,眉目间有几分皇帝的影子,正是三皇子李扬岘。他应是刚从贵妃宫中出来,未曾更衣,衣袖还残留着浓浓的脂粉香,语气近乎轻佻:“觅儿姐姐,几日未见,为兄心中着实惦记。你身子转好之后总避着本王,是不是还在怪我那日没能护你?” “三哥哥言重了,觅儿不敢失礼。”李觅偏过头去,只欲同他隔出距离,却引得李扬岘阴测地瞄上她纤嫩的脖颈。少女的肌肤白得晃眼,似凝脂又似细雪, 眉尾的淡红胭脂沾了露,乌黑的睫羽被光线映出一层柔光。 “失礼?”他目光如火,伸手欲去撩她垂下的青丝,“我们是姐弟,自该亲密无间,有何规矩可言?” 李觅蹙眉避开,发间珠翠晃出细碎的玲琅,她正欲再退,腕子却被他握住。 少女纤弱的腕骨被箍得生疼,挣了几下,对方的手却收得更紧:“觅儿…”男人话音未落,忽听“铿”地一声,有石子破风而来,直击李扬岘面门,他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石子擦着发髻打在白墙上,他虽没受伤,也被惊得怔愣片刻,手早不自觉松开。 第九章 劲风掠过苍竹,魏戍南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三皇子正要发难,魏戍南已单膝行礼,声线不卑不亢地提醒:“皇后娘娘说还有一对玉镯留给公主,让微臣来寻,不知殿下自此,实在叨扰。” “免礼平身。”李觅先吩咐了他起来,再略退两步,将整个人落在魏戍南身后。 李扬岘冷笑一声:“好个忠心护主。可惜你不过是个下人,也敢插手本王之事?” 少年抬眸,眉锋微挑:“属下职在护主,若殿下要怪,魏某甘受责罚。” 两人对峙片刻,空气几乎凝固。?阳光被竹影切成碎片,落在地上如冷金一般。 李觅径直忽略三皇子即将脱口而出的责难,抬手拉住少年袖口,语气平静而得体:“既是母后急召,便走吧。”他低头应声,眉目收敛,却微微侧身,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纵然未曾有丝毫越矩的肢体接触,仍能看出他暗暗护着她的姿态。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听得身后那低沉的脚步声始终不远不近,恰如无声的屏障。 直至回宫,她的背脊才彻底放松,魏戍南停在几步之外,抱歉低声道:“方才属下假传懿旨,望公主赎罪。” “你没错。”少女轻抿红唇,水光荡漾的眸又变成昨日白天引诱他的暧昧,“阿魏很在意我,才会如此,是不是?”她偏着头好奇的模样像极了雪中纯真入世的白狐,可在那双妩媚眼波的背后,他却敏锐捕捉到一丝隐藏得极深的颤抖。 少年垂首,目光落在她娇嫩的皓腕,骨节处还余有红痕,楚楚可怜:“微臣…自然是在意公主安危的。” 午后阳光渐斜,有大半碎金落在紫微殿檐,风从廊下吹过,晕开一缕清雅的香。 李觅回宫后沉静坐了片刻,大宫女蒹葭悄声上前换过茶盏,是新泡的龙井,嫩叶翻卷,有氤氲的热气。她却只是伸手,指尖轻触盏沿,迟迟未抿。桌案上摊着晨起没读完的《贞观政要》,她心不在焉地翻看,目光却止在页间那段玄武门之变。 魏戍南静静守着,只能从侧影窥见她神色。少女眉梢微蹙, 终于合上书卷,手指在封面上停了停,像是在斟酌什么。时间被拉得极长,仿佛天地都在等待她开口,可最终又归于沉默。 到了时辰,尚食局的女官和蒹葭对了菜色,恭声禀报:“公主,膳桌已布好。”少年还记得小太监的嘱咐,正欲告退,却听得少女曼声挽留:“留步。” 殿中几名小婢只当未闻,仍低头补菜,可眼神相交间已露疑惑。 公主体恤下人不假,可留侍卫同席用饭,还是初次。 更何况这位才来紫微殿第二天。 不多时,圆桌上已摆好几样精致小菜,银针试过最后的水晶鹌鹑汤,灯火也一点点亮起,将整座殿映得柔和如幻。李觅温声道:“都退下用饭罢。” 仆从齐声应是,低头退出。殿门合上,少年一时有些不安,依旧站立在旁:“公主,微臣当值,不可僭越。” “可…”她委屈地蹙眉,嗓音轻得像叹息,“这紫微殿表面热闹,实则冷清。我不过想有个说话的人罢了。你既在此,不如坐着。” 淡金的光流映在她的侧颜,衬得那双眼愈发明艳。案上陈列着几碟清馔,香气缭绕。他跌进少女渴求的眸,妥协地坐在离她两尺宽的梨花木凳上。 李觅手中执筷,象征性地吃了口菜,便兴致缺缺,索性去够那银酒。?琥珀色的液体倾入玉盏,映得她手指莹白如雪:“母后前阵子送了新酿,据说入口温润,能解百愁。”她目光迷离地同他说,自己先抿了一口,魏戍南急忙上前,正色道:“公主,饮酒伤身,不可…” 狐狸似的少女偏头望着他,眼底的不解如花瓣坠入水中:“我让你坐下,不是让你劝我。”分明是轻曼的语调,混在夜风中,莫名染了春日惆怅的孤寂。少年犹豫须臾,终是接过那盏酒。 “如此便好。”她得偿所愿,连笑也黠昵,唇边水光荡漾,已然透出暧昧的醉意,“我只让他们拿了这坛,若你也真心疼我的身子,不如陪着我一同喝完它?” 第十章(H) 魏戍南长叹一声,终究没有再拒绝。清酒入喉,带着花香与微辣的余味。两侧灯烛在少女眼底跳动,每每摇曳,好似燃在风中的星火。 李觅怔愣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不知想到什么,又妩媚地笑起来,连眼尾染上嫣红的艳色。他喝了两杯,已然觉得身子滚烫,可对坐佳人举起瓷杯,一盏接一盏,神色愈发温软,话语也低了下去:“阿魏…你喝得太慢。” 此情此景,实在顾不得什么尊卑分寸,他蹙眉去拦,却被少女反手扣住,她指尖的肌肤也是极细嫩的,覆在他手背,仍带着纤弱的凉意。“公主,您醉了。”他有些着急,面颊耳廓都带了灼灼的热意,她清幽的体香铺天盖地地拥过来,让人逃无可逃 。 “那…你怎么不扶住我?”李觅软绵绵地朝他倚靠,湿热的呼吸一寸寸贴近,酒香缠绕,魏戍南僵在原地,她便仰头望他,眸中微热,似有委屈。那目光混着醉意,像落在湖畔的江月,晃得人心神不宁。 “罢了,”她再度伸手去够酒壶,笑意里透了几分倔强:“阿魏若勉强,我就自己喝。”他规劝不得,直接长臂一伸,烈酒灌喉,胸口几乎被烫出热意。 小公主眼角盈盈,语气带着嗔意:“你连酒都不让我喝,那这饭,我也不吃了。”她的娇喝与其说是斥责,不如归为赌气,少女的转身有些踉跄,轻纱在她身后拖出一片柔白。 少年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身体里暗涌的邪念,快步上前:“公主当心…”内室还未掌灯,零星的烛影摇曳于软帐轻纱之间,李觅本就薄醉,走路更加跌跌撞撞,魏戍南连忙伸手去扶,却被她抗拒地推开,那力道绵柔得紧,未撼动对方,自己反倒退了两步,险些栽倒。少年被她推得心火一燥,烈酒的后劲也在此刻上涌,他不再顾忌君臣礼数,在她惊呼的瞬间,已将人打横抱起。 入手是惊人的温软馨香,即使发间钗环索绕,她仍轻得像片羽毛。 魏戍南大步走向内室的床榻,摇曳的珠帘让他微微晃神,目光触及到那只玲珑素雅的织花枕才小心将她放下。少年刚松了口气,低声道了句“公主早歇”,转身要走,手腕却猛地一紧。 伊人纤细的手臂如同灵敏的蛇妖,先是勾住他的脖颈,再施以巧力往下一拽,魏戍南猝不及防,本就酒意上头,此刻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倒在柔软的锦被之中。 而始作俑者,那位方才还站不稳的小公主,此刻竟反客为主,居高临下地跨坐在他腰间,直接将他牢牢压在了身下。她散乱的青丝如瀑布般垂落,几缕调皮的秀发抚扫上他的脸颊、喉结,所到之处,皆带来一阵难言的酥痒。 或许是她翻身压上来的动作太大,那件原本就松垮的轻纱外套再也挂不住,彻底从她莹白的肩头滑落,堆迭在了两人紧贴的腰间。里头是白日间穿的墨绿罗裙,只是此刻,那束在胸口上方的裙头已然松散,甚至因着她压在他身上的暧昧姿势,蹭得向下滑落几寸。 这一滑,少女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便暴露在空气中。精致的锁骨在烛光下泛着玉色,诱人深陷的沟壑若隐若现,更要命的是两团丰盈高耸的雪乳,几乎受不住衣袍的挤压,呼之欲出。他的角度太过致命,抬眼便可瞥见嫣红肚兜透出的暧昧颜色。 魏戍南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将那两团饱满温热、极富弹软的丰盈,重重地压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 隔着薄薄的春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惊心动魄的轮廓,以及两团柔软如何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烛影摇曳,将两人交迭的身影投在纱帐上,如胶似漆,纠缠不清。 少女的呼吸仿若诱魅的春潮,带着酒气与她独有的甜香,湿热又磨人地喷洒在他的耳廓和侧颈,那双在醉意中半眯的媚眼,此刻也无辜地盯着他,仿佛一把弯弯的银钩,直欲将他的魂魄都勾走。 “阿魏,”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轻软而黏腻,一边说,一边还猫儿似的蹭了蹭他,用那极致的娇乳缓缓研磨他的胸膛,“抓住你了。” 第十一章 翌日天光微亮,魏戍南是在一阵混沌的晕痛中醒来的。他鲜少饮酒,遑论是御赐的琼浆,猛地睁眼,入目的不是侧殿中朴素的青色帐顶,而是绣着暗金缠枝莲的妃色纱帐。 四周弥漫少女身上那股甜软幽香,锦被也被他压出浅浅的褶痕。昨夜的记忆如碎片般混乱,他只记得酒意汹涌、心跳如擂,再之后,便是一片昏沉。 少年白了面色,慌忙下榻,而四下空无一人,唯有那盏燃尽的宫烛。外间传来轻曼的笑声。他仓皇整理好自己尚算妥帖的衣袍,循声走去,她果然已经醒了。 末春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的鬓角,映得那双眼睛波光荡漾,宫婢正安静地为她挽发,还未梳理的青丝就这样垂落于天水碧的宫装两侧,娇美如画。 魏戍南张了张嘴,话却在喉间止住。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是该请罪,还是该询问。可她没有回头,只从铜镜中瞥了他一眼,目光平静,眉眼间的温和也唯剩疏离:“醒了。” 如此清冷,再不复昨夜声声柔媚的“阿魏”,那一瞬,少年心底的悸动全都沉了下去。 “昨夜雨急,本宫看你醉得不省人事,便没让他们进来,以免失了体面。”她把来龙去脉解释得天衣无缝,仿佛那个妖精似跨坐在他腰间、媚眼如丝的少女只是醉酒后的臆想。 此后的日子,她并未再提那夜之事,态度也比往常更为冷淡。她不再唤他“阿魏”,不再同他玩笑,甚至不再多看他一眼。他依旧尽忠职守地坐着公主的贴身侍卫,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隔了千山万水。 半月后,贵妃那头确定了赏荷宴的日期,差宫人送来帖子,她应下邀请,语气友善而从容:“本宫知道了,届时必会到场。”他心中仍记着皇后的嘱咐,对这场盛大的筵席隐有不安。 数日过去,年前出嫁的恒月县主入宫请安,几位宗室女眷齐聚皇后宫中,一时间笑语连连。新妇褪去少女时的青涩与沉静,竟显得比往日还要活泼,还未用完茶点,便拉着李觅的手揶揄:“我可听说了,此次赏荷宴遍邀京中才俊,景宁年纪正好,仔细相看未来的驸马爷。”魏戍南立于身侧,“驸马”二字像根细小的刺,扎得他心口无端一缩。 众人皆笑,县主又道:“昨日听夫君说,上林苑新养了几匹西域来的绝世好马,跑起来如风似电,择日我们去看看?” 她捧着手中快要见底的清茶,笑意淡若烟霞:“也好。” 果然,隔了休沐,县主便趁着天朗气清送来帖子。李觅换上一身利落的掐腰骑装,绛紫的暗纹衬得她肌肤赛雪,紧束的腰封勾勒出惊人的纤细,更衬得胸脯曲线饱满。少年立在一侧,不由晃神,而她骑上青骢马,神情自若,风过裙摆,金线随之闪动。 在场还有几位前来骑射的官家子弟,于锋也在其中。血气方刚的年纪,看向李觅的眼神自然免不了惊艳与渴求,魏戍南却莫名地烦躁起来,思及前几日县主提及的“驸马”话题,心中愈发纷乱不宁。 放眼同龄女子中,李觅可谓骑术精湛,她先领着熟悉的骏马绕场小跑两圈,眼看渐入佳境,那坐骑竟毫无征兆地受了惊。 方才还温顺的马匹先是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随即发疯般朝前猛冲。 “景宁!”县主吓得脸色惨白,全然忘记人前直呼封号已不合礼数。 少女虽拼命拉着缰绳,可在暴起马匹的绝对蛮力下,还是驾驭不得。青骢马不停地甩头、腾跃,她整个人颠簸不已,索性侧了身子,从马背上侧后方摔落下来。 场外的魏戍南几乎停止了呼吸。他脑中一片空白,不顾安危,甚至忘了拔刀,如离弦之箭般冲入围栏。烟尘喧嚣,众人先后勒马,他忽略四周喧嚣的蹄声,飞身扑了过去,将昏迷的纤弱身影死死地护在怀中。 “公主!”蒹葭惊声尖叫起来,连指尖都在发颤,“快、快宣太医!快!” 县主也被眼前的突变吓得花容尽失,从观景台快步走向马场,可踉跄间裙摆一绊,整个人跌坐在尘土中。 人声鼎沸,侍从、护卫乱成一片。有人高声喊“关马栏!”有人已转身往殿外奔去,欲速速通传皇帝。魏戍南半跪在地,怀中抱着的少女双目紧闭,发丝散乱地铺在他腕上,只剩唇角零星血色。 “觅儿?”他低声唤,声线发抖,带着不该属于护卫的失控。 而她安静得不似往日那个明艳肆意的小公主,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垂下,没有回应,仿若了无生气。 第十二章 随侍的太医来得及快,从诊脉到查看瞳孔,极为细致小心。皇后的銮驾紧随其后,待银针收回,才颤声发问:“如何?” “回禀皇后娘娘,眼下脉象虽有虚浮,但尚算平稳。万幸今日天晴,马场沙地松软,且公主坠马时双脚已脱蹬,未被马匹拖行,故无骨折。只是…” “只是什么?”锦绣蹙眉,替主子说出心中所想。 “公主金尊玉贵,多有擦伤,脚踝也因下坠而扭,近半月怕是难以行走了。”太医顿了顿,“至于此刻的昏迷,多半是受了惊吓,神魂未定,待臣施针后便可转醒。” 有婢子在旁拧了浸过的锦帕替李觅轻柔擦拭,皇后强忍泪意, 皇后强忍泪意,伸手抚上她的鬓角,嗓音微颤:“未伤筋动骨已是万幸,便有劳太医了。”对方得了吩咐,上前行施,魏戍南跪在身后,不发一言,衣襟处仍沾着尘土与血迹,见贵人言罢,终于叩首请罪,声音沙哑:“属下护主不周,甘愿领罚。”她心下只有担忧,泪光在眼底氤氲,可喉间哽住,沉默良久,只挥袖让他起身。 殿内静默,太医收针收势,松了口气:“娘娘放心,公主此刻气息回缓,已无大碍。”他话音刚落,床榻上的李觅果然发出一句难过的低吟,柔软的眼睫似蝶般轻颤。县主还在外头候着,皇后尚要出去主持大局,锦绣领了太医回宫配药,蒹葭也换了洁净些的衣裳前来伺候。 少女秀美微蹙,口中忽然无意识地念了声“阿魏”,他正欲起身随侍,闻言瞬间僵在那里,心底漾开浓重的酸涩。 待日头西移,议事方罢的皇帝亲临上林苑探视。贵妃一袭素裙伴驾,眉目间尽是忧惧,语声关切中却藏着几分探询:“好端端的,怎会坠了马?”她纤手紧攥着一方穿花织锦的苏绣帕子,话音未落已是神色恸然。 “怕是…赏荷宴也难赴了罢?” 随侍太医俯身诊脉,揣摩着上意小心答复:“回禀贵妃娘娘,听闻赏荷宴设于行宫湖畔,气候温和。若静养得法,公主亦可出席。”皇帝只抬手轻叩龙案,神色不显喜怒:“觅儿身子要紧,一切还应听皇后安排。” 贵妃闻言,忙柔声称是,大敞的胸口露出浑圆的半个奶球,不住地挤上皇帝的右臂:“皇上元宵赏的灵芝仍在仪元殿,公主养病需得药材,臣妾明日便叫人取来。“ 翌日清晨,李觅终于转醒,众人回至紫微殿,此后半月,殿中烟火静谧。她虽不便行走,却仍每日早起临帖,笔势遒劲,字字如刻。偶有心绪不宁,便在空白处多添数笔,墨色沉郁,似藏未诉之意。 二人言语寥寥,却不再似前些时日那般生冷。他时常会想起那夜,她伤重昏迷,他守在榻侧,听得一声近乎呢喃的“阿魏”,不知是幻,抑或是她伤中流露的惦念。 无论职责还是情感,他都不允有人再暗害于她。魏戍南每日不落地翻阅口供,暗中追查马场之事。那匹青骢马原由尚马监看管,事发前夕换了新鲜草料,虽未见外力痕迹,可于锋恰巧在场,种种巧合,令他心中多疑。 而补品、药材、糕点,几乎日日送入紫微殿。其中不乏二皇子治理水患回京后的问安。 宫中的夏至庆典因水患连绵与公主受伤被取消,是夜,魏戍南审过上林苑的喂马小厮,刚合卷,忽听帘外传来两声咳嗽。 “公主在内室,遣了仆从退下。”蒹葭低声道,“还…饮了酒。”他心头一紧,转身随她转入紫微殿。室中烛光幽暗,因着入夏,连熏香也换成清甜的柑橘,佐以进贡的薄荷,让人心旷神怡。 李觅独倚在榻侧,一只纤足裸露在外,白得耀眼,罗裳滑落半边香肩,鬓发微乱,双颊带着微醺的红。 听见脚步声,她娇媚地支起身子,眼底的水波映出画屏上极其瑰丽的湖光山色:“阿魏?你来了…”少女声音软得几乎化进夜色里,带着些无辜的撒娇, “那日坠马,似乎也没有意识全无。” 李觅轻咬朱唇,笑意间染了些醉,仍是她爱不释手的玫瑰香气:“仿佛听见你唤我,抱我…那么慌张。” 少年心头一震,喉结微动,艰难道:“微臣,是担忧公主安危…” “安危?”她喃喃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模糊的情绪。他几步上前,取下她手中的酒盏,极其自持地规劝:“公主伤还未愈,不可饮酒。” “可你终究是忧心的,是不是?”她泪盈于睫,忽然朝他倾身靠近,那双清透如泉的眸子执拗地锁住他。 随着少女前倾的动作,那件本就松垮的披帛彻底滑落,而系在她藕荷色寝衣领口处的一根轻软飘带,就这么不偏不倚地、随着外衫的坠落,扫过他的手背。她妩媚流转的眼波划过他那只还握着酒盏的手,主动将带子递了上去。 第十三章(H) 丝带触感温软,仿若无骨,暧昧缠绕在他指节之间。“阿魏…”她声音压得极低,“太医说我…伤了腰。” 李觅伸出另一只手,用欲拒还迎的绵软力道拉过他的手,他以为她想摁在寝衣外,可她却大胆地引导着他,直接探向自己寝衣松垮的下摆。 “公主!”他猛地想往回撤,手腕却被她紧紧攥住。 “帮我看看…”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混着酒意,好似哭吟,“我…我够不着…它在…在里面…” 少女吐气如兰,鼻息间全是玫瑰的甜香。魏戍南只觉头晕目眩,常年握剑的手指,就这么被她拉着,探入了那片丝滑的禁地,径直贴上她腰侧毫无遮掩的肌肤。 那触感比他能想象到的最上等的羊脂玉还要温润,粗糙的指腹和她私密的娇嫩甫一接触,两人都忍不住战栗。 “就在这里…”她定然是林中勾心夺魂的女妖,狐狸似的在他滚烫的掌心下扭动,简直比酷刑还要折磨,“你…你现在帮我看看…摸摸这里…是不是…是不是快好了?” 她的声音在抖,身体也在抖。 “公主…”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微臣…不可逾矩。” “可你一按…我这里…便不那么疼了…”李觅答非所问,显然是对他的退缩感到不满,索性促狭地将自己的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甚至压得更紧了些,带着醉后的执拗,在她自以为“伤处”的地方,缓慢又磨人地画着圈。 “就是这里…太医说还有淤青呢…你摸摸,是不是…是不是消了些?” 他被迫“诊治”着,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描摹上她纤腰那嬛嬛一袅的曲线,感受少女紧致又弹润的肌肤,甚至恶劣地想要在软肉上流连。 “嗯……”她喉间溢出极其细微、压抑不住的轻吟,被他粗粝指腹一按,那声音便婉转得变了调,几乎到了淫媚的地步。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已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仿佛全身都被抽去骨头,盈盈腰肢更是主动而依赖地向他掌心送去,不知是想躲,还是想索求更多。 便是此刻,随着她腰肢的迎合,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向上滑动了一寸,直直地触及到远比纤腰更为丰腴、更为柔软的弧度。是她胸乳的下缘。 饱满到可以说傲人的弧度,正引诱他微凉的指尖去贴那片滚烫的肌肤,几乎快探进嫣红肚兜的边缘。他甚至能感觉到丝绸之下的挺翘,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抖。 这触碰仿佛拨弄了什么机关,他能清醒地觉察出自己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灼热。她似乎尤嫌不够,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半眯着眼,双目迷离地望向他。那清透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荡漾水意,她甚至还弓了弓身子,将那片柔软更深地送入他的掌心。 李觅微张的红唇瞬间点燃少年全身的血液:“阿魏…你的手…好烫…呀…”这句呢喃彻底击溃了他的自持。魏戍南猛地抽回手:“公主醉了!”他狼狈地偏过头去,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格外生硬。 她虽醉着,仍不愿看见他躲闪。突如其来的抽离和呵斥,让她眼中的氤氲凝成委屈的泪:“你又这般…明明…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看伤…” 少年居高临下地站在贵妃榻边,这个角度,几乎能将她香肩半露、衣带凌乱的模样一览无余。 那嫣红的肚兜被他方才的动作蹭得微微卷边,更衬得少女雪白的丰盈呼之欲出,连顶端的艳色都若隐若现。何况佳人此时媚眼含春,泪盈于睫,被他粗暴打断的委屈与未散的情欲混合揉杂,形成一种致命的诱惑。 他猛地甩了甩头,只觉得小腹邪火乱窜,烧得他口干舌燥,滚烫的晕眩直冲脑门。他再也无法抵挡这满室的、缠绕酒香与她体香的靡靡之气。 魏戍南咬紧后槽牙,先一把抓起滑落的披帛裹回她身上,再动作僵硬地将人打横抱起。 “唔…”她本能地娇喝,小巧地柔荑攀附似的搂住他的脖子,胸前那两团软嫩的丰盈,便毫无阻隔、狠狠地挤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魏戍南面色铁青,几大步将她丢回柔软的床榻上,扯过锦被将她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公主早歇!”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回自己的值房,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粗气。他抬起那只“犯上”的手,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惊人的细腻和滚烫,以及那不该被他触碰的禁忌弧度。 第十四章 日上三竿,魏戍南破天荒晚了差事,内室的小公主正由婢子伺候着梳妆,他只得顶着微红的双眼站在紫微殿外。 少年听见宫女们入内的声响,一切如常,仿佛昨夜那个醉意朦胧、媚态横生、主动将他手拉向禁地的少女,只是他荒唐梦境中的女妖。 正晃神,外头已传来尖细通传,打破了这令人想入非非的平静:“德妃娘娘、二皇子殿下驾到——” 魏戍南精神一凛,垂首立于殿侧。德妃是当今皇上仍在东宫时便被先帝赐婚的女眷之一,平日也倒勤去皇后那里请安,他远远见过几面,似乎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不多言语,只在望向自己儿子时,那份端庄里才会透出几分慈爱。 至于二皇子,的确是他首次照面。李扬旦开春便被派往江南治理水患,好容易扭转局面才回京,前日面圣 。众人皆赞二皇子性情温和,却手腕极高,此次治水功绩卓着,引得龙心大悦。 “听闻景宁御马受惊,哥哥心中万分焦急,只江南相隔太远,路上又和太守商议秋日述职,耽搁了行程,还望皇妹恕罪。”李杨旦今日一袭玄色常服,长相则结合了皇帝与德妃的优点,行事说话皆显沉稳敦厚,与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子截然不同。 “二哥言重了。”李觅已梳妆齐整,虽能从双颊中看出一点苍白,却自流露出清冷高贵的公主仪态,“其实不过是小伤,实在不想劳烦德妃娘娘。” 德妃的亲姑姑嫁入了皇后娘家,两人闺中便有走动,关系还算和睦。她大度而关切地坐在客座,细细打量着李觅的脸色:“昨儿晚膳还听见皇上提起,女儿家身子毕竟娇贵,这摔一下可不是小事,听闻皇后娘娘当日也急坏了。怎么自新年起,先是中宫身体抱恙,又是你接连受伤?合该请白马寺的高僧多多焚香祈福才是。” 寒暄过后,德妃放下茶盏,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再过半月便是贵妃主持的赏荷宴了,你这伤还未愈…怕是不打算出席?”殿外侍立的魏戍南耳力极好,听闻这话,眼皮几不可察地一跳。 李觅只浅浅抿唇,指尖绕上手心揉乱的绢子:“有劳德妃娘娘挂心,太医说需得好生静养。至于能不能去…且看天意吧。若半月来雨势连绵,这脚踝,怕没那么快利索。”二皇子点头称是,德妃也再宽慰几句,便起身告辞。 接下来的日子,李觅彻底得了清净。晨起靠在榻上捧着书卷看,有时大半天也不说一句话。魏戍南依旧恪尽职守地伺候在旁,只是那晚的记忆太过鲜活,他再也无法用纯然的臣子之心去看待她。 而她,也再没提过那晚的任何事,仿佛那晚的失态与勾引,真的只是酒后的胡言乱语。 这日,一纸圣令打破了紫微殿的平静。 “……紫微殿侍卫,舍身护主,忠勇可嘉,特晋为‘銮仪卫掌卫事大臣’,领正二品衔,钦此。”魏戍南跪接圣旨,心中五味杂陈。从一个小小的宫中侍卫到名头上掌管天子仪仗的重臣,他只用了不到半年。可这滔天的富贵,却像枷锁,提醒他自己所获得的并不是凭借真才实学。 功名上,他绝然无法和寒窗苦读的秀才举人相媲,可多年苦练的武学和认真研习的史书,都让少年寄希望于朝堂战场之间,不似如今。 魏戍南暂隐迷茫和消沉,先仔细审查着上林苑的异样,又过了两日,县主携夫君一同入宫探望。她一见李觅,便红了眼圈,连声道歉:“都怪我!若不是当时我提及上林苑,你怎会受这般罪!”她带来的赔礼和补品堆满了偏殿,满脸都是愧疚。 李觅精神好,只温婉地拉住县主的手笑:“傻子,这与你何干?约莫是马匹受惊,再说…”她说着,轻轻活动那只受伤的脚踝。 “哎?你…你已经好全了吗?”县主惊喜道。 “太医的药膏当真不错,如今我恢复得极快,近日也逐渐下地走动了。”李觅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狡黠,比起面对德妃时的病弱,似乎是有转圜。 “那太好了!”县主似是想到什么,眼神略微犹豫,“那…贵妃的赏荷宴…” “你会去吗?“少女精灵似的眨眨眼,清澈的眸中漾出狡黠的光,唇角微微勾起,仿佛也将他的魂撩拨走了,“人多自然热闹,听闻温汤监培育出几株世间罕有的碧荷,大抵是值得一观的。” 第十五章 烛影摇曳,魏戍南将笔尖最后一点墨迹晾干。这半月他几乎没有合眼,明面上是守在紫微殿寸步不离的侍卫掌卫事大臣,暗中借皇后亲赐的令牌,派人将上林苑查了个底朝天。 线索杂乱,最终汇聚成三股暗流。 其一最是直接,当日喂马的小厮,说马匹或是吃不惯新换草料,可追查下去,一部分提前被莫名的药材熏过,留下极淡的异香。对人无害,却能激起动物的反常。他父亲恰在宰相府中为仆,且当日于锋在场,二人提前对好,私相授受,也未可知。 其二盘根错节,上林苑在任的尚乘奉御,那天恰巧告病,而此人,私下常与县主的夫君饮酒聚会,朝堂上,又曾与二皇子同在户部共事。 最后,三皇子近来新纳的一房小妾,极是受宠。而这名女子,名为良籍,实乃仆从,据说是从前京郊的驯马女。 魏戍南将不同线索的分析誊写清楚,封入密匣,亲手交给皇后身边的锦绣。不过他知道,皇后过目后不出一个时辰,纸墨便会出现在公主的案头。她从不是外界看来风光无限、不谙世事的小公主,而是冰雪聪明的棋局中人。 半月转瞬即至,贵妃宴设花萼相辉楼,冠盖云集。 兴庆门外早已布置得富丽堂皇,李觅伤势已好,但贵妃不知是真心疼惜,还是有意为之,竟特意为她备下一架华美奢靡的八抬软轿,轿身以轻纱笼罩,金顶玉钩,一路从紫微殿抬至楼前,惹得无数命妇侧目。 皇后近期身子又不爽利,连皇帝也日日去瞧,贵妃亲迎阶下,端得她往常的亲切庶母形象:“陛下像来疼你这块心头肉,特意嘱咐本宫,万不可让你累着一丝一毫。”她这番话既强调了皇帝恩宠,又显得她大方得体,仿佛她才是这后宫最善解人意的女主人。 蒹葭垂首跟在轿侧,心中冷笑。贵妃这般张扬,不过是在向皇后示威。李觅却仿佛毫无所觉,规规矩矩地行礼,勾唇时愈发映出梨涡清甜:“谢父皇恩典,有劳贵妃娘娘费心。” 阁内外皆是衣香鬓影,朝中有头有脸的公爵大臣、王侯将相几乎全数到齐。李觅先代皇后在主楼迎客,她今日一袭月白曳地长裙,袖摆出绣了浅金的荷柳暗纹,肩披红帛,高髻上簪着同色的重瓣芍药,明艳淑丽,早不见坠马的病弱。 皇后虽病着,到底担心女儿,拨了锦绣出宫随侍,她趁四下人少,悄声道:“看你父母也来了,在东侧廊下,去叙叙旧罢,公主这里女眷流连,我照应着。”魏戍南一愣,颔首谢恩。 以父亲的官位,是绝无可能参加此等宫宴的,这无疑是皇后与公主的恩德。他快步绕去,果然看见有内侍领着父母落座。 “父亲,母亲。” “戍南!”妇人眼圈一红,拉着他上下打量,“似乎清瘦了…” 而父亲闲话不多,只沉沉地拍了拍他的肩:“如今已是官居二品的掌卫事大臣,莫忘了皇后与公主的再造之恩,宫中当差,更要小心行事。” 三人寒暄片刻,母亲也不似初见时拘谨,压低声音,悄悄询问:“娘听说,今日赏荷,贵妃娘娘也有意为公主相看驸马…那宰相家的公子于锋,一表人才…” 少年的心忽地晦暗,掌心曾触碰过的柔软弧度仿佛又开始灼烧。 “母亲,”他生硬地打断,“公主的婚事,岂是臣子可以妄议。时辰不早,我该回去当值了。”魏戍南端正行礼离开,可心中升腾起莫名的烦躁。 刚转过回廊,却撞见许久不见的好友。 “魏大人,别来无恙。”赵宇霄一身锦衣,笑着拱手。魏戍南哑然失笑,虽品出他语气中友好的揶揄,仍颔首回礼。 “恭喜魏大人荣升‘掌卫事大臣’,”赵宇霄的语气里不无羡慕,“你我当日同批入宫参加遴选,如今我倒还在原地踏步。”他叹了口气,似是借机发牢骚,“其实我本打算请旨,年下去南疆磨练几年,也好博个军功。可家里人死活不愿,非要我留在京中…真是无趣。” 少年闻言,眼底闪过清浅的失意。皇城诡谲,他频繁的失眠,何尝不是意识到自己离那个金戈铁马的沙场越来越远,却在公主身边越陷越深:“沙场浴血,确是男儿本色。”他低声道,“若有机会,我又何尝…”赵宇霄初有讶异,随即了然苦笑。 午时将至,后苑司内侍高声唱喏,请诸位贵人移步水畔楼阁,赏清池荷花。筵席便搭建在此处,四面通透,水汽氤氲,荷香扑鼻。 贵妃极有巧思,她擅长插花,今日便命宫人给每位女眷的桌案上,都摆了一瓶新培育的“醉仙容”,香气幽微,娇艳欲滴。侧案的德妃亦协助了宴会,她没在争奇斗艳上下功夫,而是命御膳房给每桌上了碟精致的荷花糕,观之小巧,品之香甜。 县主与李觅的位置挨得近,饮了两盏酒,竟不巧将自己面前那碟荷花糕打翻在地。 第十六章 宫人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要跪下请罪,便听得身旁女子轻软的嗓音:“姐姐吃这盘吧。”一只素白纤细的手微微敲击桌沿,将自己案前那碟分毫未动的荷花糕,径直推往县主的方向,“天热,本宫没什么胃口。” 宴席过半,众人便散开,三两结伴于水榭楼台间赏花。魏戍南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李觅身后半步之处。 “公主殿下。”熟悉的声音传来,宰相之子于锋手持折扇,周身华贵,外衫坠的一块翠玉,品相上佳,价值连城,且与李觅的裙色遥相呼应,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殿下安好。” 少女正侧身观赏缸中盛放的并蒂莲,闻言也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对方并没将她刻意的疏离放在心上,反倒殷勤地朝她前进:“依我看来,这满池荷花,竟无一朵能及公主风姿。” 于锋还想再说,魏戍南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公主与他之间,姿态戒备:“于公子,公主伤势未愈,不宜久站,还请长话短说。”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想要发作,可他拿伤势做筏子,辩了就是不顾重公主玉体。 若换在以前,于锋必会仗势欺人,凭身份威压,但他尚未入朝,虽说父亲官拜宰府,炙手可热,眼前这位也早从无名小卒,晋封为体面的正二品。两相对峙,魏戍南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意,让气氛瞬间凝固。 剑拔弩张之际,主殿方向传来内侍高亢的唱喏:“请诸位贵人移步正殿欣赏歌舞,以待夜宴。”于锋自知失了先机,冷哼一声,到底不敢在公主面前放肆,只阴沉地瞥了魏戍南一眼,躬身退开:“公主,请。” 正午的筵席布置只算前菜,夜晚的表演和规格都更高,方才在水榭赏荷的,尚有许多品阶稍低的贵族,此刻皆需在殿外告退。魏戍南的父母便在其中,二人远远朝他投来一个保重的眼神,守礼随人流散去。 轻歌曼舞下日头也逐渐西移,灯火被水汽一熏,更显迷离。 开宴前需换上更隆重的礼服,蒹葭弯腰,轻声在李觅耳畔提醒着更衣的时间,少女请安离席,朝着贵妃一早安排好的偏殿走去。魏戍南照例守在外间,内室则由蒹葭伺候。 不远处的丝竹之声未断,四周却倏地静下来,他心中不安,果然听得主殿方向传来骚动的声浪:“有刺客!保护贵妃娘娘!” 金石相击,满座惶然。“封锁花萼楼!任何人不得出入!”负责安保的三皇子高声下令,眼底浮现运筹帷幄的骄矜。座下的掌事太监也反应过来,尖着嗓子喊:“快!护驾!将此地团团围住!” 少年疑窦刚起,细长的黑影已如鬼魅般从横梁落下。其目标根本不是主殿,而是直扑内室的屏风。 “保护公主!”魏戍南的反应快到极致,拔刀回旋,利锋直逼刺客后背。可对方不闪不避,反将手中那柄淬着幽蓝光芒的短匕,以同归于尽之势,甩手射向屏风后那道玲珑的身影。 电光石火间,少年已做出了选择。他没去追击刺客,而是飞身闪向屏风之侧,在短匕穿透缎面的瞬间,死死挡在李觅的身前。 “噗...”利刃划破甲胄的声音清晰可怖,回过神的蒹葭也瘫软地砸了步摇,颤声尖叫起来。刺客失手,见魏戍南竟悍不畏死,殿外羽林军的脚步也逐渐逼近,利落地撞破窗户,遁入夜色。 魏戍南才要转身,察看背后的少女是否有恙,便觉眼前一花,挺拔的身躯晃了晃,左臂衣料被擦伤的血痕浸湿,灯火之下,居然泛出诡异的乌色。 “啊!这刀…似乎有毒…”蒹葭话音未落,他已脱力跪倒在地,右手下意识想去抚李觅担忧的娇容。 “阿魏!”她柳叶似的眉头拧得发紧,纤细的柔荑回握住少年略带薄茧的手指,却发现他身体烫得吓人。 小公主强撑镇定,同蒹葭合力将意识逐渐发散的魏戍南扶到榻上,正欲派殿外的婢子速返大明宫,便听得一阵急躁的叩门。少女临危不乱地拢好披帛,朗声回应,话音刚落,三皇子与贵妃的内侍已带兵围了进来。 为首的侍从眼尖地盯住榻上魏戍南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得逞,厉声呵斥:“方才刺客被三皇子殿下的佩剑所伤,飞遁而逃,如今必然是藏身此处,欲挟持公主!来人,将这名刺客拿下!” 原来是连环套。 若遇害的是她,便以贵妃先喊起来的命令封锁楼阁,拖延救治;如今魏戍南挡了刀,他们便将计就计,反口诬陷。 “放肆!” 少女清冷地娇斥,凤眸直视居高临下的三皇子,“本宫亲眼所见,魏戍南为救本宫于刺客短刃,以身迎敌,谁敢动他?” —————— 下章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