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脸总裁,我赢麻了》 第1章 《撞脸总裁,我赢麻了》作者:不吃姜糖【完结】 文案: 连江雪清冷,孤僻,职场上雷厉风行,精明强干,不近人情却在八年间为公司拿下无数业绩和项目。 原本晋升在望,却没有想到一朝梦碎,他直接被空降关系户踢下副总的位置,升职失败。 连江雪:呵,一群智障,老子不干了:) 连江雪打了辞职申请,推门走进办公室,一个和他长的八分像的人,正西装革履地坐在办公椅上啃苹果。 连江雪:妈的见了鬼了。 新副总吓得苹果都掉了,两人异口同声道:“你是谁?!” 总裁对他很好奇,连江雪则被迫留了下来,听他叨叨:“没想到我冷下脸还挺帅的,给我捏捏。” “你吃苹果吗?” “别上班了,奏,我带你钓鱼去。” “我妈买的车厘子,特别甜,来一颗?” 连江雪被絮叨的烦了,忍不住爆发:“你是没有工作吗?” 对方反而很委屈,讷讷地缩回手:“我不会。” 连江雪冷笑:“怕什么,我教你。” 对方qvq:我学不会,不如你替我吧。 连江雪:??? 在连拂雪的怂恿下,两人互换身份,连江雪在职场一路升级打怪,而连拂雪则用连江雪的身份,跟在他屁股后面快乐摸鱼。 但是连江雪到底还是低估了连拂雪的不要脸程度,对方不仅把一堆工作仍给了他,甚至还把自己没过门的未婚妻丢给了连江雪,美其名曰“下属帮上司照顾未婚妻天经地义。” 连江雪:.......我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癫了。 连江雪拗不过新总裁的软磨硬泡,只能硬着头皮照顾上司的未婚妻,但没想到照顾着照顾着,就把上司的未婚妻照顾到了床上。 连江雪:“.........” 清醒之后的连江雪当即崩溃,拉着上司的未婚妻就想跑路,但没想到没跑多远,就被收到消息的上司抓了回来。 本以为面对自己的会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臭骂,但没想到连拂雪却拉着连江雪的手,声泪俱下道: “我可以没有未婚妻,但是我的公司不能没有你啊!” 连江雪:“?” 1.清冷攻x温暖治愈大美人受 2.攻很宠受,受很爱攻,不建议极端控党观看。 3.私设男性可生子。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治愈 沙雕 日常 高岭之花 暗恋 主角:连江雪,阮寄情 ┃ 配角:连拂雪,阮寄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撞脸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立意:好日子都是靠奋斗来的 第1章 暴雨倾盆。 泼墨般的天幕上挨挨挤挤数多庞大的乌云,闪电如同百丈长的白蛇一般在其中穿行而过,耳边雷声隆隆,如同象足踏于木板之上,轰轰发出沉闷的声响,令人无端心头一跳。 “雨下的好大。” 名城集团的大楼内,无数穿着衬衫或者套裙的都市白领在其中穿行,他们或行色匆匆,或侧头交谈,没有人注意到,会议室里还坐着一个对着落地窗外的大雨出神的男子。 他穿着蓝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子,一双大长腿自然地垂落在沙发边缘,手指轻轻搭在膝盖边缘,露出手腕处蓝色的手表表盘。 他的手指很长,白皙干净,骨节分明,右手中指处有一层薄薄的笔茧,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也如同他整个人一样,从容、整洁、干净。 他一直很安静地坐在会议室里,没有发出声响,只是偶尔抬手看着手表,似乎是在掐着时间等着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能是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了,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在膝盖上轻点着,唇微微抿起,微微露出嘴角边酒窝的痕迹。 怎么还不来? 正当连江雪等的有些难耐、忍不住站起身的时候,身边的会议门被人打开,一个穿着干练、容貌淡漠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不含任何感情的视线在连江雪的身上扫了一眼,似含霜雪,并没有马上说话,一副很难相处的模样。 连江雪见状,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就主动起身,走上前道: “andy姐,你来了。” 被叫做“andy”的女人闻言,原本不搀任何情绪的眼底,也不由得流露出淡淡的惊讶,道: “你知道我?” “你忘了,之前我来名城谈项目的时候,见过你一面。” 连江雪上前主动和他握手: “四年不见,你变了好多。” andy四年前还只是个刚进公司的小助理,没想到连江雪竟然记得她,眉眼禁不住缓和了一点,点头道: “我现在是阮总的助理。” 她说:“阮总今天临时要开会,开完会后去机场,今天你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 为了谈成这个项目,连江雪已经在这间会议室里等了快要一个小时了,听见阮总没空,如同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微微愣在原地。 身前的andy传达完上司的意思,转身就要走,但连江雪很快就反应过来,拿起手中的包,箭步上前,并没有拦住andy,而是站在她身边,紧跟着她走出会议室的门: “阮总的会什么时候结束?” andy看了他一眼。 平心而论,在名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andy的理智告诉她此刻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以免被面前这个男人纠缠不休,但看着连江雪诚恳又俊秀的五官,她实在说不出什么狠话。 大部分人都不能对长得好看的人祛魅,尤其是连江雪在andy还是个实习生的时候就记住了她,andy叹了一口气,半晌还是道: “还不清楚。” 她顿了顿,在连江雪失望地垂下眼睫时,又补了一句,道: “但是阮总说要在一个半小时之后去机场。 连江雪算了算时间,随即对andy露出一个笑: “知道了,多谢andy姐!” 他没有再傻傻地等在会议室,而是站在公司的大门前,一边看着手表的时间,一边等待着阮总走出来。 没多久,果然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看了过来,连江雪心中一紧,下意识抬起头看向电梯门,只听叮的一声,几秒钟之后,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只脚抬出,再往上,果然是阮总那双威严冷峻的脸。 连江雪赶忙迎上去,来到阮总身边,和他前后隔着半步,跟着他往前走: “阮总,我知道你今天很忙,所以麻烦您给我半小时,我向您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产品。” “我有急事。”阮总脚步不停,一个正眼都没有扫他: “下次吧。” 连江雪快步上前,给阮总拉开迈巴赫的车门,抬手挡在门前,道: “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那就下次吧。” 在阮总坐进车里的那一刻,连江雪又眼疾手快地将一本关于介绍公司产品的册子和名片交给了阮总身边的andy,随即对两个人展颜一笑道: “我等您的通知。” 车门被关上,迈巴赫在连江雪的视线中扬长而去,在雨幕中留下破碎的车灯光线。 连江雪站在原地目送,直到迈巴赫完全离开视线范围之内后,才微微松垮了肩膀。 虽然今天没能签下单子,但是起码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在阮总面前混了一个脸熟。 连江雪深吸一口气,随即站直身体,看了一眼时间,转过身,冒着雨,冲进了雨幕里。 他现在是在一家腾云科技公司当芯片销售总监,已经兢兢业业地干了八年,从二十二岁到三十岁,他在腾云奉献了自己的全部青春,上司允诺他,只要再签下和名城的单子,就和上面打报告,推荐他晋升为副总。 连江雪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作为一个三十岁的中年男人,他也有自己的事业心。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没有人不想再往前走一步,为了当上副总,连江雪也是铆足劲儿往前冲,势必要签下和名城的单子,当上公司副总。 不过这名城的总裁阮总也确实是难见,连江雪也是碰了两次壁,还没真正的见到他。 没办法,腾云毕竟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公司,能得到阮总青睐,才是事出有疑。 思及此,连江雪又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安慰自己下次一定行,毕竟心诚所至,金石为开。 坐进驾驶室,他解下领带,松开一颗扣子透了透气,随即弯起衬衫袖子,露出一截有力的手臂,转动车钥匙,启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去。 工作几年,他也有了一部分积蓄,出钱给家里买了房子,装修之后,还出钱给爸爸开了一家花店。 不过最近经济不景气,花店没开多久就倒闭了,后来连江雪又出钱给爸爸开了一家书店,结果不到半年,又倒闭了。 最后连江雪也实在是没招了,只能安慰爸爸在家休息也挺好的。 第2章 连江雪的爸爸身体不太好,要一直吃药,连江雪赚的钱也要出一部分给爸爸买药吃,所以这么多年下来,连江雪也没有赚到什么大钱,只能说尚且过的体面,不会被饿死,但再多的,也没有了。 爸爸的书店经营不善倒闭之后,连江雪就把自己的奔驰卖了,换成了电车比亚迪,好跑业务。 车帘快速驶过街道,车灯如同流光一般划过,连江雪一边想着白天没签下的单子,一边心不在焉的踩下油门。 正当绿灯亮起,他准备转过街角的时候,不远处忽然窜出一个人影,速度之快,眼看着就要直直撞上车头。 连江雪见状,瞳仁瞬间瞪大,猛地回神,身体先于意识,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凭着本能猛地踩下刹车。 他后背重重撞在座椅上,大汗淋漓,回过神来之后,才从惊恐之中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人。 那人也被骤然响起的刹车声吓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身体挡在路中间,让连江雪无法继续通行。 他身上穿着不合时宜的厚外套,脸上戴着一个口罩,被车灯照的脸庞惨白,栗色的头发也被淋湿了,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狗,可怜极了,看起来也很害怕,握着倒地的行李箱,眯着眼睛仰头看着连江雪的比亚迪车身,身体微微发着抖。 连江雪用力喘了一口气,从镜子里观察路况后下了车,甩上车门,走向那个突然窜出来的人,道: “这里不是人行道,你忽然窜出来,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那个人似乎也吓坏了,加上连江雪面无表情地抬高声音训他,他闻言,似乎也知道错了,一个劲儿地低头道歉,但是说的是外语,叽里咕噜的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后面有车辆叭叭,不少司机从前面探出头来,问连江雪: “还走不走了?” 连江雪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马上会处理好,随即伸出手,将那坐在雨水里的人拉起来,往旁边走,顺带捋了一把湿淋淋的额发,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道: “行了,这次就算了,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言罢,他就转身,往门口走去。 但他还未走下一秒,衣角就被人拉住,连江雪动作一顿,下意识转头,看向栗色头发的人,凝眉道: “.........怎么了?” 栗色头发的人眼神焦急,眼睛也湿漉漉的,伸出手,急切地比划,用了好几种语言,才勉强切换成连江雪听得懂的英文: “home........” “.......你想回家?”连江雪从上到下扫了一眼他的装扮,看着他质感不错的衣服,心想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偷跑出来体验生活了: “你家在哪?自己不会打车吗?” “........”小公子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似乎是听不懂连江雪在说什么。 “滴滴滴——” “还走不走了!” 身后的车还在持续按着喇叭,连江雪被催的心烦,雨越下越大,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放弃和小公子沟通,转身朝车里边走去。 他往车边走,小公子也往车里走,见连江雪拉开车门进了车内,小公子抿了抿唇,犹豫几秒,也坐了进去。 连江雪没想到他会跟上来,看了他一眼,道: “你怎么随便上陌生人的车?你爸妈没告诉你要对陌生人有警惕心吗?” 小公子摇了摇头,随即拿出手机,上面是他搜索的页面,是比亚迪的照片,随即他用蹩脚的中文道: “比亚迪......滴滴,可以坐。” 连江雪:“.............” 他无语:“你把我当成出租车司机了?” 小公子听不懂,但对连江雪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口罩上方的眼睛,此刻已经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形状,倒映出连江雪的脸。 连江雪:“......” 车外下着大雨,连江雪犹豫几秒,还是没有他赶出去。 “算了,就当我日行一善吧。”连江雪下了车,把小公子的行李搬上车后座,随即启动车子离开了原处,一边开一边道: “你家在哪?” 小公子又捣鼓了一下手机,随即将手机页面拿到连江雪面前,上面写着地址和小区的名字: “清韵雅苑。” “霍,有钱人啊。” 连江雪微微酸了。 那可是一平方米近十万的房子,能住在这个地方的人,非富即贵。 一想到自己身上还没还完的房贷,连江雪狠狠为自己心酸了一把。 但小公子看不懂连江雪的表情,也不懂连江雪在说什么,反正就点了点头,随即从包里拿出一堆钞票,放在了连江雪挂挡前方的小空间里。 连江雪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钞票,眼看着钞票要把小空间挤爆了,他赶紧出手制止, “行了行了,真把我当司机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腾出一只手按住小公子的手腕,哭笑不得道: “你坐好,别打扰我开车。” 小公子歪了歪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是没再塞钱了,乖乖地坐在座位上,随即打了一个喷嚏。 连江雪瞥了他一眼,随即趁等红绿灯的时候,从后座拿出一件外套,丢给小公子: “披上吧。” 小公子察觉到了连江雪的好意,乖乖披上外套,偏过头看着连江雪,又弯眼笑了一下。 连江雪偏过头,眨了眨眼睛,指尖轻轻点了点方向盘。 小公子偷偷看了一眼连江雪清俊的侧脸,脸颊微红,低下头,手指抠弄着,偏过头,看向雨水蒙蒙的车窗。 尴尬的气氛在车窗内蔓延,看着小公子不自在的神情,连江雪思考着要不要开音乐缓解一下。 正在此时,一阵音乐声却打破了寂静。 连江雪下意识偏过头,见小公子手忙脚乱的拿起了手机,见电话的来电人提醒,登时开心起来,接起电话,对着电话那头道: “papa!” 雨水声滴落在车窗上,连江雪听不清电话那头人传来的声音,只能察觉到小公子应该是和自己的亲人在聊天,也就不出声,默默当好一个司机,踩下油门,将小公子送到了清韵雅苑。 等到了地方,小公子解开安全带,面对连江雪,也不知道是用哪国语言倒了一声谢。 雨势不小,车保安亭前面就有人撑着伞走了过来,帮小公子打开车门,拿出了行李箱,搞得连江雪目瞪口呆,心想有钱人住的小区,服务就是比他这种老百姓好。 小公子很有礼貌,出了车门之后,微微弯腰,在车窗边又道了一声谢。 连江雪摆了摆手,径直驱车离开了。 雨幕中,他和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擦肩而过。 “papa!” 阮泽成一下车,一个湿哒哒的身体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低下头,见是自己的儿子,忍不住舒展了眉目,切换成y语道: “不是让你在机场等着吗,怎么又自己跑出来了?” “飞机提早到了,不想麻烦爸爸,还想给妈妈一个惊喜。”阮寄情缓缓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上沾着雨水,衬的眉目愈发精致漂亮。 “你身体不好,不要淋雨,快点进去。”阮泽成揽着阮寄情的肩膀,手臂摸到一件不合身的外套,有些疑惑道: “这件衣服.......” “是送我回来的好心人给我的!” 阮寄情说: “爸爸,他好帅呀!” “...........”面对犯花痴的儿子,阮泽成无语了几秒,随即道: “你这孩子,真是........” 他本来想说真是不懂社会的险恶,但阮寄情一个人在国外生活十八年,好不容易回来,他也舍不得说重话,只能叹了一口气,道: “先进去吧。” “嗯嗯!”阮寄情蹦蹦跳跳地往小区走去,身上披着的衣服抖动,掉落出一张名片,被风吹在地面上。 豆大的雨水滴落在名片上,阮泽成没注意,踩了一脚,才意识到不对,才低下头,下意识捡起那张名片。 名片的名字已经被污水和鞋印模糊了,看不清字,只能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容貌清俊周正的年轻人。 “腾云科技.......” 阮泽成脑海中闪过白天见过的一张模糊的人脸,不知道想到什么,转过身,对身边的司机道: “今天来找我的人,是不是他?” 司机看了一眼名片上的人脸,点了点头,道: “是。” “打电话给andy,让她再找个时间,约一下腾云科技的销售总监。”阮泽成声音淡淡,嗓音飘散在雨幕里: “就说...........我改主意了。” 作者有话说: ---------------------- 第2章 对于自己走之后发生的事情,连江雪一无所知。 他冒着大雨,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随即从车上下来,顺手将湿淋淋的头发抹到头上。 第3章 他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甩上车门的时候,衣袖上的雨水还沾在了把手上。 “叮——”电梯门打开,连江雪走了进去,按下“21”的按钮。 这座小区是新建的,地理位置不算特别好,但价格仍然不便宜,一平方米价格大概要两万左右,对于连江雪来说,是不小的负担。 所以他只能努力打工,好早日把房贷还清,喘一口气。 电梯门打开,连江雪走出电梯间,往左走,随即走到门前,用指纹解锁,伴随着“欢迎回家”的电子音,连江雪打开了门,习惯性道: “爸,我回来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黑暗,没有人回应他。 连江雪微微皱了皱眉。 他换鞋的时候顺手打开灯,从玄关往客厅里走,正打算再叫一声爸爸,却没想到,在灯亮起的一瞬间,他看见连云里倒在地上,四肢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平铺在瓷砖上,眼珠失神地转动着,像是一个破碎散架的傀儡木偶。 连江雪吓了一大跳,顾不上什么,赶紧冲过去,把连云里扶起来,慌张道: “爸,你没事吧?!” 连云里躺在他怀里,在连江雪的呼唤下,似乎恢复了一点神志。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瞳仁逐渐聚焦,听见连江雪的声音,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轻轻点了点头,道: “没事。” 他停了几秒,又继续道: “可能是低血糖了。” 连江雪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到沙发上坐下,看着连云里惨白的脸,有些担忧道: “爸爸,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没事。”连云里摆了摆手,看着浑身淋湿的连江雪,低声道:“你怎么回事?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跑业务的时候没带伞,在外面淋了一点雨。”连江雪没提刚才的事情,只道: “爸爸,你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连云里伸出手,慢慢锤着膝盖,不紧不慢道: “人年纪大了就什么毛病都有,不打紧的,明天我自己去医院看看。” “.......好吧,”连江雪说:“要不我请假一天,陪你去。” “不用,你工作这么忙,”连云里岔开话题,道: “这么晚回来,饿了吗?爸爸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连江雪犹豫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有点饿。” “那你先去洗澡,我给你做饭吃。” 连云里伸出手推了推他,道: “快去吧。” 连江雪有些放心不下连云里,但身上湿哒哒的确实难受,犹豫几秒钟之后,还是起身,道: “那我先去洗澡,爸爸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及时告诉我。” 连云里笑了笑,道:“知道了。” 他催促道:“快去换衣服吧,不然感冒了有你好受的。” 连江雪只能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回房间去洗澡了。 沙发上的连云里缓了一会儿,直到右臂恢复力气,才拖着脚步,去厨房给连江雪煮面吃。 房子很安静,两室一厅一厨两卫,除了连江雪和连云里之外,没有别人住。 昏黄的灯带光柔柔地打下来,连江雪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厨房外面的餐桌上放着一碗鲜虾云吞面,还有一杯加热的牛奶。 而连云里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关闭的房屋门。 连江雪擦头发的一顿,将毛巾放在自己的脖颈上,也顾不上擦干净头发,坐在餐桌边,看着爸爸亲手做的面,忍不住缓和了眉目。 他从小就是由爸爸带大的,算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 但是这么多年,连云里给他的爱不比正常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要少。 他还小的时候,爸爸就一边背着他一边做家务,后来长大一些了,爸爸背不动他了,就给他买很多玩具,让他在旁边玩,等他玩累了,就会有好吃的午餐等着自己。 连江雪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也不知道母亲是死了还是活着,更不知道爸爸和妈妈当年分开的原因是什么,但这不妨碍连江雪想要孝顺连云里的心。 只是这么多年,连云里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连江雪每次问,连云里都说是风湿之类的病症。 等自己签下这个单子,赚到大钱了,就休假带爸爸去国外的医院看看,或许对爸爸的病情有帮助。 思及此,连江雪拿起筷子,挑了几根面,低下头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他回到了房间,休息至第二天八点钟,又在闹钟的“呼唤”下清醒了过来。 他昨天太累了,于是稍微赖了一会儿床,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快要迟到了,于是快速换好衣服。 他打开房间门走出去,发现早餐已经做好了,连云里正在阳台上给他晒衣服。 “爸,我走了。” 连江雪快来不及了,将餐盘上的三明治塞进口中,顺手拿起自己的包,冲着阳台上的连云里道: “中午我不回来吃饭。” “好。”连云里走出来,扶着阳台和客厅的连接门门框,对他笑道: “路上开车注意点。” “知道了。”连江雪咬着三明治出了门,坐着电梯一路下了楼,去了腾云科技。 将车开到公司楼下,因为快迟到,连江雪就随便在路边找个位子停了,然后紧赶慢赶进了公司大楼。 这几周他一直在外面跑业务,都没有怎么回到公司,刚踏进公司的大门,前台的小姐姐看到他,就下意识站起来,恭敬道: “连总监早上好。” “早上好。”连江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即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上午开了一个会,市场部和销售部根据这个月的利润情况又吵了架,大boss坐在上面,皱着眉头,看着财务的报表是,盯着连江雪和市场部的总监陈明贺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副总位置空悬,大boss想在连江雪和陈明贺之间选一个。 连江雪这么多年确实给公司带来了很多的业绩和项目,但是陈明贺的资历比连江雪更老,而且背后还有点关系,所以大boss才会如此纠结。 连江雪对此心知肚明,知道越到关键时刻越要沉得住气,指尖转着笔,垂头做笔记,没有说不该说的话。 开完会后已经是中午,连江雪便去食堂吃饭。 他经常在外面跑业务,所以很少参与公司的团建,加上容貌清冷俊逸,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进,所以不熟悉他的人,都会以为他不太好相处,以至于吃饭的时候,没有人敢坐在他旁边。 连江雪也不在意,自己挑了喜欢吃的东西,走到靠窗的桌子边坐下吃饭。 他不参与这些公司的纷纷扰扰,公司却自有他的传说,下午他准备出去大boss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躲在茶水间里讨论他和陈明贺: “你们说,连总监和陈总监,谁更适合当副总?” “我更喜欢陈总,他对谁都是笑.......连总,我不熟悉,远远地看过一眼,长的帅是帅,但是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而且一看就是斯文败类款的渣男。” “但是人家能力确实很强,不然怎么做到销售总监的位置的?” “说到这个,我有点奇怪,销售总监一个月应该蛮赚钱的,怎么连总监还开比亚迪?身上的行头也.......” “我听说连总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爸爸好像还生了病,反正........” “叩叩叩——” 指节敲击木板的声音响起来,围在茶水间讨论的声音一顿,众人下意识转过头,只见连江雪站在茶水间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一个两个都这么闲?这个月的业绩完成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有什么比说人坏话当场被抓住更尴尬的,众人纷纷低下头,喊了一声“连总监”,心里暗想死定了,随即灰溜溜地回了工位。 连江雪余光里瞥了他们一眼,出乎意料的,连江雪并没有为难他们,而是转身走了。 他来到大boss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在听到“请进”之后,推开了门。 之后就是例行的汇报工作,汇报完之后,连江雪本来打算走,大boss就道: “江雪,这个月明贺选的代言人很成功,加上换了宣传方法,销量也比之前翻了一倍,你这边,要努力了啊。” 连江雪心中一紧,知道大boss是在敲打他,于是抬起头,轻轻点了点,道: “我会的。” 大boss赞赏地看了看他,又不经意道: “名城集团那边.......” “昨天已经见到阮总了,”连江雪抿了抿唇: “但是阮总没有让时间给我。” 大boss于是慢慢笑了一下,道: “这世上也有你连江雪拿不下的人么?” 连江雪:“..........”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又不好说什么,还没想好怎么回话,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第4章 他下意识想要关机,但看到是andy的来电,又顿了顿,又对大boss道: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大boss点了点头,连江雪就点击了接通: “andy姐。” “我今天接到通知,阮总说要见你一面,如果他觉得合适,就会召开研讨会。研讨会过了的话,就可以着手签合同了。”andy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却让连江雪瞳孔瞬间瞪大: “阮总......愿意见我一面?” 听到连江雪的话,大boss也不自觉地直起了背,眼睛紧紧盯着连江雪的手机,似乎想知道里面的谈话内容。 “好的,好的,我一定准时到场。” 连江雪记下时间,挂断电话后,火速和领导汇报道: “阮总说今天下午愿意给我一个半小时,让我去他家里,陪他打高尔夫。” “好!”大boss显然也很高兴,道: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你连江雪拿不下的人。” 连江雪很虚伪地笑了一声,就听见大boss道: “等你拿下名城的单子,我就和总部打申请,把副总的位置给你。” 得了大boss的许诺,连江雪心情也好了一些,没再计较上司刚才的阴阳,说了几句话后,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阮泽成只给了他一个半小时,他要好好准备才行。 中午点外卖,随便应付了几口,加了班做材料,将u盘的材料都拷进平板里,连江雪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就从座椅背上拿好西装外套,拎着包往门外走去。 他本来想去开车,岂料刚走到公司对面的停车位上,就发现自己停在路边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撞了一个大坑,一个人正站在他的车边,挠着头,不知所措。 马上就要去客户家里,车却被撞了个大坑,连江雪气不打一处来,快步上前,抓住站在他车边的那个人的肩膀,提高声音道: “是你撞了我的车吗?” 听到他说话,那人回过头来,下意识将视线落在他身上,道: “是我。不好意思,我刚从国外回来,还不是很会开车......” 他话音还未落,在看清连江雪的脸时,瞳仁却骤然放大,倒映出连江雪同样错愕的脸庞。 连江雪眼睛眨也不眨,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口,看着余光里被撞出一辆大坑的比亚迪,再看着面前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里疑惑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撞鬼了?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先是回家路上差点撞到个外国人,后又是自己的爱车被人撞了个大坑,关键撞他车的人.......还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他连江雪真的是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 连江雪瞪着面前这个人,面前这个人也在默默打量他。 他虽然和连江雪长得一模一样,但一身名牌,连江雪即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得出他手腕上戴着的表,是百达翡丽。 低头看了看自己熬了一年,才咬牙狠心用年终奖买的浪琴表,连江雪心里默默酸了一把,随即开了口: “你是谁?为什么要撞我的车。” “.......不好意思,我来这里办点事。”面前的男人被连江雪的质问引回了神志,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要不,我让交警过来处理一下吧。” 连江雪也没招了,只能点头。 等待交警来的时候,和连江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直在看连江雪,连江雪被他看的毛毛的,忍不住问: “你看我做什么?” “嘿嘿,难得看到和自己长得像的人,就多看几眼。” 那人站在路边,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烟,在连江雪面前晃了晃: “抽一根吗,哥们儿?” 连江雪不喜欢抽烟,但是交际在外,难免要学着抽,正巧他心里烦着,便从善如流地接过烟,放在了唇边。 那人给自己点燃了烟后,又把打火机丢给了连江雪。 连江雪将打火机接住,拨动点烟的时候,发现打火机的机身甚至还镶着钻石。 连江雪:“..........” 该死的有钱人。 他猛地抽了一口烟,任由尼古丁从鼻腔蔓延至肺部。 交警来的很慢,连江雪等会儿还有约,眼看着要迟到,便频繁地低头看表。 那人见他似乎有急事,便主动走过去,道: “你待会儿是不是有事?要不你先去忙,我在这里等交警就好。” 连江雪下意识抬起头看他,想了想,道: “我等下要去见客户,车被撞成这样,开不过去,不然客户看到了,会多想。” 那些大客户都是注重身份的人,如果连江雪迟到了,还开一个被撞坏的比亚迪过去谈生意,他们少不得会觉得自己被轻视,那合作估计也会告吹。 “要不我还是打车吧。” 连江雪抬手看了一下手机,发现离见面的时间只有五十分钟了,要开到阮泽成的庄园,起码也要五十分钟,算上出租车过来的时间,肯定不够。 这下可糟糕了。 就在连江雪忍不住焦虑,大脑飞速转动,开始思考解决办法的时候,那人主动开了口,道: “这里赌,人流量大,不好打车,不如你先开我的车走,我在这里等交警,看怎么判定赔偿。” 言罢,那人将车钥匙丢了过来,连江雪定睛一看,是一个劳斯莱斯的车标: “我的车借你开,等你办完事了,再联系我吧。” 连江雪推脱:“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那人粲然一笑,一双眼睛煜煜生辉: “是我撞坏了你的车嘛,还耽误了你的时间,当然要补偿你。” 言罢,他指了指自己的车,道: “快点去吧,不然等下迟到了,客户就等急了。” 连江雪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坐进车里,刚插上车钥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将头探出来,看向那人: “你的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到时候我好换车。” “可以啊,这是我的名片。”那人将名片递了过来,连江雪急着走,没认真看,顺手将名片放进自己的兜里,随即将自己的名片也递了过去,作为交换,道: “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后续的赔偿事宜,等我办完事再谈。” “好嘞!” 那人脆声应了。 连江雪一想到自己的大单子很快就要因为这场事故黄了,心中着急,也顾不上什么,赶紧脚踩油门,直接将车开走了。 不得不说,豪车就是豪车,就是比自己的比亚迪好开,连江雪一路上风驰电掣,终于赶到了阮氏的庄园。 他在自报家门后,管家给他开了大门,连江雪慢慢将车开进去,一路上路过巨大的草坪和喷泉,最后在一座豪华的庄园主楼面前停下。 连江雪下了车,将车钥匙交给管家,让管家开进停车场,随即在佣人的指引下,坐上接引车,去了庄园后面的私人高尔夫球场。 这家大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还要用车接....... 连江雪还没见到阮泽成,额头上就冒出了豆大的汗,但也知道阮泽成肯定是放心他,不然不会让他进家门。 正胡思乱想着,高尔夫球场到了。 连江雪下了车,跟着佣人,转过走廊,终于走到了一个面向高尔夫球场的室内,阮泽成正穿着休闲的衣装,拿着高尔夫球杆,挥出一杆。 落地进洞。 “好球。” 连江雪一句话将阮泽成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阮泽成转过头,见连江雪来了,忍不住笑道: “迟到了。” “抱歉,阮总,路上发生了一些事情。” 连江雪主动上前,和阮泽成握手,“让您久等了。” “我还好,但我小儿子想见你。” 阮泽成话音未落,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他视线往连江雪身后移动,不知道看到了谁,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你看,一听到你来了,他就跑出来了。” “papa!”熟悉的音调从连江雪的身后传来,连江雪转过身,见一个穿着蓝色卫衣的人从外面跑来,一见阮泽成,就扑过去抱住了他。 他还保持着国外人的习惯,和家里人亲昵,连江雪正思忖着要不要用自己的蹩脚英文和阮家的小公子打招呼,那人就回过头来,对他弯起一双漂亮的杏眼,随即伸出手,直接抱住了他的脖颈。 “.......”连江雪没料到他会有这个举动,下意识僵立在原地,感受着小公子柔软的脸颊亲昵贴着自己的脸,一头栗色长发垂落下来,扫过他的脖颈和下意识抬起放在他腰侧、却迟迟没有落下的手掌。 索性,这个拥抱是礼节性的一触即分,小公子很快就收回了手,站在连江雪面前,用刚学的烫嘴中文,慢慢道: 第5章 “你好,我叫,阮寄情。” 连江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凭着多年来的本能,礼貌道: “你好,我叫,连江雪。” 他也难得磕巴起来,阮寄情看着他笑,道: “你和爸爸,聊天,我在旁边,看。”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没把他和当初那个带着口罩的狼狈路人联系起来,所以根本不懂他的热情是从何而来,更不知道是阮寄情的原因才让阮泽成愿意见他一面,所以只当今天这是小公子被保护的太好所以对外人都无差别的友好,于是点了点头。 “来,陪我打一场。”阮泽成让人把高尔夫球杆递给连江雪,兴致勃勃道。 连江雪只能将公司产品介绍的词咽下,专心和阮泽成打起了高尔夫。 他今天穿的西装,影响了发挥,何况在客户面前,一向不要多出风头,连江雪巧妙地放了水,但又让阮泽成赢得很开心。 一小时后,两个人回了内屋休息。 阮泽成喜欢喝茶,连江雪便自告奋勇,坐在茶桌前,给阮泽成泡茶。 “这茶泡的不错。”阮泽成喝下茶之后,才想起来问连江雪的名字, “对了,你在公司是担任什么职务?怎么称呼。” “我在公司担任销售总监,您叫我小连就好。” 连江雪不敢怠慢,赶紧掏出衣服里的名片,递给阮泽成,阮泽成瞄了一眼,正想说什么,阮寄情就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把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水果,吃。” 阮寄情很感谢这个在雨夜把他送回家的男人,于是特意动手切了一盘果盘给连江雪,可惜他手艺不好,切的一盘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阮泽成顺手将名片放在手边,看着果盘,凝眉道: “你身体不好,这种事情就不用亲自做了,万一切到手怎么办?你忘记你有凝血障碍了?” 阮寄情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闻言垂下眼睛,没精打采道: “哦..........” “阮总,小公子偶尔心血来潮做一做果盘,也挺好的,你看,切的还挺漂亮的。” 连江雪忙道: “水果还很甜。” 阮寄情闻言,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看向连江雪,兴致勃勃道: “这是鸭子!这是兔子!” 连江雪违心道:“很可爱。” “是吗!”阮寄情可开心了,也顾不上阮泽成打击他的话,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道: 【你喜欢就好!】 阮泽成斜他一眼:“说中文。” 阮寄情闻言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说中文。 连江雪伺候完大的,又得伺候小的,好在他精通语言的艺术,把大的小的都顺毛顺的服服帖帖的,才开始进入正文,介绍他公司的产品。 阮泽成听的很认真,但是里面涉及太多的专业术语,阮寄情听不懂,由一开始的正襟危坐,变成了昏昏欲睡。 他后面干脆就不听了,趴在茶桌上睡觉,连江雪迟疑片刻,正思考着要不要说下去,就听见阮泽成对他说: “继续。” 连江雪只能按动平板,继续说。 一连说了快一个小时,连江雪口干舌燥的,但阮泽成的脸色始终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结束了?”见连江雪不讲了,阮泽成例行问了一句,等到连江雪点头,他才起身道: “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说:“等有新的进展,我会让人通知贵公司的。” 连江雪知道事情急不得,于是便点了点头,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 阮寄情醒来的时候,连江雪早就已经走的没影了,他从柔软的床上慢慢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等到意识到什么之后,瞳仁才倏然睁大,赶紧跳下床: “papa!” 他穿着拖鞋就匆匆冲下楼,站在楼梯口,看着悠然喝茶的阮泽成,气的头发都炸开了: “他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和猪似的,怎么叫你。” 阮泽成端着茶杯看电脑,瞥了他一眼: “收拾收拾,准备吃晚饭了。” 阮寄情噘着嘴,踢踢踏踏的走到他面前,挽住阮泽成的手臂,将头抵在阮泽成的肩膀上,道: “他叫什么名字?我都还没有问。” “名片在桌上,自己看。” 阮泽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阮寄情跟着他的视线,将目光落在桌上,看见那薄薄的名片,眼睛一亮,伸出手,将名片拿了起来,仔细看: “连......拂雪?” 名片上只有名字和照片,阮寄情看了看,将名片贴在自己的心口,开心道: “真好,我知道他名字了!我要报答他!” 言罢,他宝贝般捧着那张名片,顾不上吃饭,开开心心地上了楼,根据名片上留下的联系方式,笨手笨脚地添加连拂雪为微信好友。 【阮阮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叮咚! 手机震动了一下,连拂雪坐在车里,凝眉咬着棒棒糖,手里还拿着和连江雪互换的名片,翻来覆去地打量,听到动静,下意识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见有陌生人请求加他为好友,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点进去看那陌生人的头像和信息。 .........这人谁啊?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连拂雪很快就点了拒绝。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竟然想勾搭他? 没门。 作为风利集团的太子爷,江家唯一的继承人,连拂雪还是有这样的自信和自觉,对来历不明的人,绝对不轻信,也不结交。 果断拒绝了阮寄情的好友申请之后,连拂雪将连江雪的名片塞进小格子里,直接换挡踩下了油门,一路风驰电掣地往家里赶去。 被江韵书赶到容港来之后,他就只能离开自己那个几千平方米的豪宅,来到这个小区暂住。 江韵书发了话,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回家继承家业,但鉴于他的工作能力,就从基层干起,先来到分公司,从副总干起。 副总........ 旁人努力几年才能达到的位置,但对于连拂雪来说,只是轻轻松松就能站到的地方。 可是........连拂雪并不想要这个位置! 连拂雪用指纹解锁了新家的门,打开灯,随即将自己摔进了沙发里。 他仰面躺着,看着头顶明亮的灯带,片刻后微微侧过身,蜷缩起来,看着客厅里被蒙上摆布的画板,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正思考着直接在沙发上睡一觉,还是洗了澡上床睡,裤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连拂雪烦躁地轻啧一声,睁开眼睛,摸索着拿出手机,正准备挂掉,但当视线无意间落在来电人提示上的字时,却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下,倏然坐起来。 他下意识拨了拨头发,理了理衬衫,把扣子一颗一颗扣好,遮住露出的胸膛,确认形容着装无误后,才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爸爸。” “嗯。”电话里的人声音低沉柔缓: “到容港了吗。” “到了。” 连拂雪说:“今天去了一趟腾云科技,见到了他们的老总。” “嗯,以后你就要和他共事了,要收敛脾气,多想他们学习。” 江韵书轻咳一声后道: “我年纪也不小了,以后江家的一切,都要交给你,你要好好学,学着怎么去管理一个集团和家族。” 连拂雪沉默片刻,好半晌,才轻声道: “可是爸爸,我不喜欢.......” “没有喜不喜欢,只有能不能够。” 江韵书冷酷地打断了他,“既然是江家的孩子,自然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三十岁之前,我已经给足了你想要的自由和生活,三十岁之后,你的人生就属于江家,就只能是江家的连拂雪。” 连拂雪:“..........” 他张了张嘴,还想在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忽而又传来江韵书压抑的咳嗽声,连拂雪沉默地听了一会儿,好久,才叹了一口气,道: “我知道了,爸爸,你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他说:“我会听话,去腾云的。” “.......嗯。”江韵书的咳嗽过了半分钟才止住,再开口时,嗓子已经哑了: “总部的任命书下周会到,你拿到之后就上岗吧,别任性了。” “.........”连拂雪仰头看着落地窗外的灯红酒绿,片刻后,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道: “知道了,爸爸。” 他顿了顿,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咽了咽口水,小心措辞道: “对了,爸爸,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电话那头传来江韵书喝水的声音。 “我想问.........我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之类的。” 第6章 连拂雪很小心,尽量避开江韵书的雷区: “你说,有没有可能,妈妈她一共生了两个孩子........”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杯子摔裂的声音,如同刀割耳膜一般刺耳,连拂雪听到后心里暗道糟糕,赶紧闭了嘴,还未道歉,就听见江韵书阴沉沉开了口: “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什么妈妈,你妈也早就死了。我怎么对你说的?别再提你妈,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对不起爸爸,是我说错话了。” 每一次提到自己的妈妈,江韵书就和吃了枪药一样爆炸,连拂雪从江韵书口中确认自己没有兄弟姐妹之后,赶紧安抚江韵书,道: “爸爸,你身体不好,记得早点睡,晚安。” 言罢,他不等江韵书开口,就赶紧挂了电话,心有余悸地讲手机贴在胸口处,感受到怦怦跳动的心脏逐渐变的平稳,才慢慢爬起来,去洗澡睡觉了。 公司的任命书还没下来,接下来的一周连拂雪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实在闲的没事干就出去健健身,购购物,很是滋润,而在另一边,连江雪则为了公司的业务跑断了腿,一周内去了好几次名城集团,从研讨会开始,就一直和andy对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合同谈了下来,确定了签合同的日期。 合同谈下来的那天,连江雪很是高兴,难得地喝了酒,几乎喝的烂醉,是被人从公司抬回家的。 连江雪喝的站不住,但还是坚持自己坐电梯上了楼,拖着水泥似的脚步,等一离开同事们的视线,就像是骨头融化了一般,瘫在门口,倒头就睡。 连云里一直在家里等他回家,久等他不归,最终实在是坐不住,还是拿了外套,匆匆披上,打开门,想直接去连江雪的公司找他。 没想到他刚打开门,一个坐在地上的人就倒了下来,把连云里吓了一大跳。 他后退几步,定睛一看,借着灯光,见是自己的儿子连江雪,有些哭笑不得。 “喝这么多啊。”连云里伸出手,艰难地把连江雪从外面拖进来,丢到沙发上。 他垂下头,摸了摸连江雪因为喝多了酒微烫的脸庞,低声道: “今天怎么喝这么多?” 似乎是听到了连云里的声音,连江雪微微睁大眼,看着连云里。 即便已经三十岁了,但在爸爸面前,连江雪却始终像是个孩子一般,丢掉了在下属面前的强势和面对顾客的游刃有余,傻傻笑了起来, “爸爸。” 他抬起手,任由连云里给他脱去西装外套,低声道: “等我当上了副总,赚到了大钱,我就带你去京城看病,再给你买个大房子。” 连云里给他脱外套的动作一顿,随即道: “不需要你赚什么大钱。” 他说:“只要你健康平安,爸爸就满足了。” 连江雪喝多了酒,眼皮很沉,还未等连江雪继续往下说,他就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连云里给他脱去外套和鞋子,便转身去了浴室,准备装一盆水来,给自己的孩子擦擦身体。 看着流水逐渐淹没雪白的毛巾,连云里关掉水龙头,正准备端起水盆,右手却忽然脱力,以至于他没有端稳水盆,水盆从他的手中摔了下去,四处溅起水花。 连云里踉跄几步,借着洗手台,才没有完全倒在地上,身体倚着墙面,四肢仿若不受控制地往下垂,膝盖抵在冰凉的瓷砖上,磕出砰的一声响。 剧痛从骨头缝里蔓延至四肢百骸,连云里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因为疼痛而用力闭上眼睛,想要压抑喉咙处冒出的痛呼,却因为手指使不上力气,而发出沙哑的轻哼。 也许是他在浴室里发出的动静太大,沙发上的连江雪被吵醒了。 他大脑和四肢都被酒精泡着,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缓缓睁开眼睛,躺在沙发上,用虚无涣散的瞳仁看着前方,好半晌,才喃喃道: “爸爸.........?” 他慢慢坐了起来,胃中的事物残渣翻滚起来,他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扶着墙,缓缓朝浴室靠近,一边走一边道: “爸爸,你没事吧?” 连云里的手脚都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绵绵的动弹不得,听见连江雪靠近的声音,急得眼珠发颤,好久,才积蓄起残余的精力,哑声开了口,道: “爸爸没事,你回沙发上休息吧。” 他尽量将语气装的轻描淡写: “浴室里滑,摔了一跤,没事。” 连江雪靠在墙上,脑子如同浆糊一般,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连云里说了什么。 他想进浴室去看看连云里的情况,但醉酒过后的身体不允许他做出太多的举动,他没一会儿,就顺着墙倒在了地上,靠着墙,蜷缩在墙角睡着了。 过了半小时,连云里脱力的手脚才恢复力气,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放下裤脚,遮住青紫肿胀的膝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他打开浴室的门,见连江雪正仰着头,靠在墙角睡着。 连云里见状,忍不住走过去,蹲下身,盯着连江雪看了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摸了摸连江雪的脸颊,轻声叹道: “越长大,越像他。” 连江雪没听见连云里的话,呼吸声均匀。 连云里艰难地将他背起来,放到沙发上,正准备再去端一盆水来,给连江雪擦手擦脚,忽然见连江雪翻了一个身,即便醉酒,口中仍然喃喃自语。 连云里动作一顿,好奇他想要说什么,便忍不住凑过去,耳朵靠在连江雪的脸颊边,听见连江雪缓声吐出了带着酒意的破碎字句: “签合同........赚钱......副总.......带爸爸去京城看病......” “........”在听清连江雪说什么之后,连云里微微一怔。 他垂下头,看着连江雪因为喝酒而微红的脸颊,想到这么多年来,为了赚钱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连江雪一心都扑在事业上,到处出差、应酬,一直到现在三十岁了,都无暇顾及自己的终身大事,至今还是单身。 “是爸爸拖累了你。” 连云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指尖拂过连江雪额头落下的发丝,在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静中,轻声开了口,道: “如果不是我,你本该有更好的生活的。”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连江雪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醒来的时候,连云里已经在做早饭了,连江雪仰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薄薄的一层被子,听着连云里煎鸡蛋的声音,缓了一会儿,直到意识回笼,才拖着宿醉的身体,慢慢坐起来。 他按了按疼痛的头,昨夜喝醉断片前的记忆纷至沓来。 .......昨天签下大单子,高兴过头了,以至于向来保持克制清醒的他昨天难得地贪杯喝多,还要麻烦同事送他回来。 连江雪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换掉身上带着酒味的脏衣服,换上一身干净的衬衫,走出房间。 此时连云里已经把早餐端到了餐桌上,抬头看见连江雪,便笑道: “快来吃早饭吧。” 连江雪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忙道: “爸爸,我不吃了,我要迟到了。” “........可是我做了好多。”听见连江雪说他不吃了,连云里难免有些失望,道: “锅里还煮着海鲜粥呢。” 连江雪闻言,只能拿起筷子,胡乱将碟子里的煎蛋吃完,又顺便喝完了温牛奶,才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对连云里摆了摆手,往门外走去,道: “我不吃了爸,你吃吧。” 连云里:“.......” 他端着刚蒸好的包子,愣在原地,盯着连江雪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门被连江雪从外面彻底关上,他才垂下头,纤长的眼睫起伏,敛去了瞳仁里的失落。 连江雪坐着电梯,一路到了停车场,一边看着时间一边启动车子,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他的车被撞了,这几天工作忙,他没有时间去检修,好在只是车门被撞坏,不影响发动机和轮胎,还能开,连江雪便一直没有管。 但是一直开一辆被撞坏的比亚迪是不行的,连江雪打算今天晚上下班之后,就抽空去修一修。 昨晚和名城的合作单子的提成很多,只要合同一签,连江雪近期都不会缺钱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升职加薪,连江雪踏入公司的那一刻,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甚至还主动和前台的小女生打招呼,搞得人家小女生受宠若惊,也不知道连总监最近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好事?连总监快要升职了呗。” 在公司呆了几年的老同事听见前台小姐姐的议论,又是嫉妒又是酸道: “大老板都答应他了,签下和名城的单子,就向总部打申请,升他为副总,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能不高兴吗。” “连总监要升职了?”新来的同事羡慕道: 第7章 “不过他工作能力强,给公司签下了那么多单子,升副总是应该的。” “谁知道他的单子是怎么来的。”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我上次应酬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公司的老总一直摸他的肩膀和大腿,他都面不改色的,面上能做到这样,估计私下里.........” 议论声逐渐小了下去,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一般,没有往下说。 这些半真半假的话传到连江雪的耳朵里,也被他当做耳旁风,并未多想。 销售和服务业差不多,既然想挣钱,那多半也逃不了职场性\骚扰,只要他自己没做突破底线的事情就好;何况他长的确实好看,那些老总也愿意多听他说几句话,连江雪不认为利用自己的优势去达成目的有什么不好。 该狠的时候要狠,该软的时候要软,不然要怎么赚钱? 连江雪坐在办公室里,手机叮了一下,他下意识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自己的工资到账了。 工资一到账,银行就自动从他账户上划走了房贷。 连江雪稍微肉痛了一下,紧接着就转了五千块钱给连云里,做平时日常的开销,接下来,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中午的时候,连江雪收到会议通知,说下午三点要在会议室开一场简短的会议。 连江雪思忖了一下,约莫和自己的事情有关系,想到这里,他微微舒了舒眉头,回了一个收到,放下手机,将手头的工作收了尾,就起身去食堂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连江雪在黄焖鸡的窗口偶遇到陈明贺。 虽然两个人在工作上是死对头,但同事之间,最好不要撕破脸,连江雪便下意识对他点了点头。 陈明贺上下扫了连江雪一眼,似笑非笑道: “连总监,恭喜高升啊。” “合同还没签,现在恭喜为时尚早。” 虽然已经开过研讨会,合同也在拟定阶段,合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连江雪生性谨慎,在外人面前,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 “等合同签了,再恭喜我不迟。” 陈明贺没立刻说话,只是保持着那样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连江雪,也不吭声,搞得连江雪心里毛毛的,但又不知道陈明贺葫芦里究竟再卖什么药,只能保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 和陈明贺见过面后,连江雪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起来,敏感地意识到陈明贺今天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应该是对着自己的,或者是提前知道了公司的什么内幕和变动,而且和自己有关,他才会对自己露出那样意味深长的笑。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陈明贺对自己笑成这样? 该不会........是他升职的事情,有什么变故吧? 想到这里,连江雪的心中一紧,连情绪也乱了起来,连带着午睡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无法合眼。 他在腾云也干了八年了,大学时期就从实习生一路干到销售总监的位置,眼看着腾云做大做强,他对腾云还是有感情的,想要留在这里,也想要更进一步。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将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拼命工作,甚至连自己的终生大事也耽误了。 他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俗话说三十而立,如果这一次不能升职成功....... 连江雪闭了闭眼睛,不敢想下去,只能在心里祈祷最好不要出什么变故。 抱着这样的心思,下午两点半,会议准时召开。 会上,大老板例行布置了几项工作,脸上的神情很是平静,一点都没有提到连江雪,和连江雪的几次眼神沟通交流,都没有什么异样,还着重夸赞了销售部这个月带来的业绩贡献。 听着大老板的话,连江雪的心慢慢放下。 一切正常。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越到关键时候,连江雪的精神越紧绷,他在心里暗想自己精神过敏,在会议马上要结束的时候,连江雪靠在椅背上,扯了扯领结,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在笔记本上胡乱涂抹了几笔,将下个月的工作内容在心里过了一遍,正准备等大老板离开,他也退场,忽然看见大老板阖上笔帽,双手放在胸前的桌子上,神情认真道: “今天的会议,还有最后一项议程,就是关于我们公司的人事变动的。” 大老板避开连江雪投过来的视线,转而看向桌子尽头的空位,低声道: “大约一周前,我接到总部的通知,总部那边说,会派一个人过来,即日起,正式接手副总的位置。” “..........”会场登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大老板这句话给惊在了当场,反应快的人,已经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向原本的“副总候选人”—— 连江雪。 连江雪显然也没有想到总部会空降一名副总过来,直接把他从迈上副总这个位置的台阶上踢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四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视线好似将他盯穿在了座位上,令他动弹不得。 他甚至能察觉到陈明贺那意味深长的视线变的更加清晰,里面带着一些嘲讽、可怜,还有感同身受的无奈。 大老板明明答应过他的,等他一签下这个单子,就和总部打报告....... 不对,一周前?! 难不成大老板在一周前,就得知了总部会空降副总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告诉他,而是选择了隐瞒这个消息,继续看着他为了坐上副总的位置而为腾云奔波卖命?! 连江雪藏在桌子上的拳头用力攥紧,豁然抬起头来,眼睛死死盯着大老板,本想质问些什么,但和大老板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却骤然看清里面潜藏的冷漠和……… 不在意。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连江雪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直到人三三两两地离去,都没能缓过神来。 希望破灭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这还是他期待了很久的升职机会,就这样被总部空降的关系户亲手碾碎,换做是谁也得傻眼。 等到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室内只剩下来连江雪一个人,他才伸出手,按了按眉心。 心里不太舒服,想发疯,但工作还没做完,同事也都是无辜的,没有人有这个义务去接受他的怒火和不甘,连江雪用力攥紧拳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起身时他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把身后的椅子带到,脚尖磕到铁制的椅子腿,痛的大腿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战栗。 连江雪缓了一会儿,才站稳,把椅子回归原位,才慢慢走出会议室。 总部会新来一个人空降副总位置的消息很快就在公司里传开了,作为众所皆知的副总候选人,连江雪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还得被迫接受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幸灾乐祸的神情。 他将办公室门关上,拉下百叶窗,头抵在墙上,深呼吸一口气,随即坐回了办公桌的椅子前,继续办公。 等到手头上的活干完之后,连江雪起了身,去了大老板的办公室。 大老板似乎有事,一下午都不得空见他,连江雪去了好几次都碰了壁,最后他直接在大老板的办公室硬等了几个小时,才终于等到了大老板。 大老板推门进来,看见连江雪坐在沙发上等他,还未等连江雪说些什么,他就摆了摆手,一边解开袖扣,一边往里走,道: “江雪,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是总部的安排,我也没有办法。” 连江雪站在原地,用力握紧拳头,好半晌,才缓缓松开,深吸一口气后,方道: “我知道。” 他说:“可是您明明一周之前就知道了总部会派人来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许下承诺?” “总部的通知是在我许诺之后下来的,我想着不要影响你的斗志,就没有告诉你。” 大老板在老板椅上坐了下来,双腿交叠放在桌子上,是一副很放松的神态,微微仰起头靠在椅背上,避开了和连江雪的眼神直视: “要不这样,我给你涨薪百分之十,算作补偿,如何?” ..........百分之十? 连江雪都快被气笑了。 他为公司奉献了八年的青春,没当上副总也就算了,还被耍了一顿,被全公司的人看笑话,竟然只能涨百分之十的工资? 他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大老板,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 大老板见连江雪不吭声,顿了顿,正想继续说话,忽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他本来想挂断,瞄了一眼来电人提示,还是接了起来,语气相较于面对连江雪,明显和颜悦色了不少: “喂,何总........是,我们公司是研究了一个新的芯片,您感兴趣吗?好的.........” 挂完电话之后,大老板转过头,看向连江雪,道: “晚上有一个酒会,何总点名要你去陪,到时候你和市场部的陈明贺一起去吧。” 第8章 连江雪见他对刚才的话题避而不谈,气的反而冷笑出声: “老板,你.........” 他想说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但看着大老板满不在乎的神情,似乎对他毫无歉意,眼睛里只有对自身利益的渴望,想说的话也被堵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半晌,他只能说了一句“抱歉,我爸身体不好,我晚上要回家陪老人”作为回绝,言罢,就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他心里失落又烦躁,人前又只能若无其事,装的辛苦,下了班之后本想直接回家,市场部的陈明贺却走到他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连总。” 他看着拿起车钥匙准备离开的连江雪,道: “boss说了,晚上让你和我一起参加酒会。” “我没空。”连江雪说: “我爸爸身体不好,我想回家陪他。” “酒会十点之前可以结束。”陈明贺道: “老板说了,何总是我们腾云最信任的合作伙伴,一定要把他陪好了。” 何新非的公司是做人工智能方向的,和腾云的合作向来紧密,算是腾云的大客户,而何新非最喜欢连江雪,每一次公司的酒会,都会邀请连江雪。 连江雪很想甩手就走,但又怕同事陈明贺面对老板不好交代,半晌,还是选择忍下了这口气,只能选择了同行。 去参加酒会的路上,连江雪给连云里发了一条消息,让连云里不要等他一起吃饭了。 连云里回了一个“好”,虽然他没说什么,但连江雪知道,爸爸的心里一定是很失落的。 人上了年纪,身体多少都不方便,需要儿女照顾,而连云里很早就和连江雪的妈妈分开了,一个人独身至今,加上身体不好没法出去工作,就更依赖连江雪这个儿子。 连江雪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连云里此刻一个人隐没在阴影里、面对餐桌孤零零的背影,半晌,默默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手机。 车在皇家冠日酒店停下,陈明贺先去停车,连江雪被酒店的工作人员指引上二十五楼。 在连江雪走进酒店的半小时之后,连拂雪的车也开了进来,停进了停车场。 “我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在房间里等我。”连拂雪听着同学的声音,指尖漫不经心地轻点着方向盘,往酒店里看了一眼: “房间号码发我。” “快点来啊连少,今天的货色包你满意。”林铮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电流传进连拂雪的耳朵里, “保证让连少玩的开开心心的,忘了马上就要上班的烦恼。” “滚吧你。”连拂雪骂了一句,踏出车门,反手关上了车门—— “叮!” 电梯门打开,二十五的龙悦餐厅已经被包场了,当做酒会会场,连江雪踏出电梯,看着璀璨的水晶吊灯底下往来谈笑风生的商业名流们,莫名有些晕人。 他深吸一口气,换上平时得体的笑意,缓步走向酒会现场。 何新非在他踏出电梯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他,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走了过去,在连江雪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的时候,何新非选择了伸出手抱住他: “江雪,你来了。” 宽厚的手掌在连江雪的后腰不着痕迹地摸了一把,连江雪一阵恶寒,用了点力气,才把何新非推开。 何新非今年四十多岁,有妻有子,孩子都上初中了,但每次看到连江雪的时候,都像是狼看到了肉似的,紧盯着连江雪不放,连江雪看在他是公司的合作伙伴的份上,始终保持着体面和礼貌: “何总。” “来,我带你认识我的几个朋友。”何新非是真的喜欢连江雪,把自己的朋友和资源都介绍给了连江雪,还和连江雪说,他的这些朋友也准备合伙成立一家新的公司,到时候如果有需要,一定和腾云合作。 连江雪和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也被劝着喝了几杯酒。 什么东西都没吃,就被灌了几杯酒,连江雪胃不舒服,只能找个借口去了餐台,准备吃点自助茶点。 岂料,他刚准备去拿餐夹,不知道哪里就伸过来一只手,和他的手指碰在了一起。 连江雪反射性地收回手,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手臂的主人。 入目是一张漂亮的有些雌雄莫辨的长发美人,他头发是栗色的,眼睛是净透的琥珀色,在水晶灯下熠熠生辉,荷色的唇因为开心而抿起,微微勾起,吐出如同泉水击玉一般: “真的是你!” 回国的这几天里,阮寄情恶补了母语中文,在面对连江雪的时候,已经能和人正常交流了: “我刚刚看着你的背影,就很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 连江雪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面前这人是阮总家的小公子,于是伸出手,和阮寄情握手: “好巧啊。” 他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哥哥来的。” 阮寄情伸出手,指了指站在不远处,身材纤瘦挺拔的人: “我哥受邀来参加酒会,papa让他带上我一起来。” 连江雪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站在水晶吊灯下、冷静自持、端着酒杯喝尽后与一群男人谈笑风生的美人,半晌道: “你们长的倒不是很像。” “其实,他是爸爸的前妻生的。”阮寄情挠了挠头,坦率道: “玉阿姨走之后,爸爸才和妈妈生了我,我和哥哥差了三岁。” “..........” 连江雪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儿,有些惊讶地看着诚实的阮寄情,心里思忖了一下,正飞速思考着要怎么搭话,阮寄情就已经伸出手,拉住了他,带着他走向阮寄水, “哥哥!” 阮寄水闻言转过头来,略带凉薄的眸子扫了一眼连江雪,连江雪很轻易地就能捕捉到阮寄水面对阮寄情时的烦躁和不耐,但这些情绪很快就被一层似覆霜雪的清透眸子尽数收敛,换做淡淡的一句: “嗯,怎么了?” “这是我回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阮寄情兴致勃勃地道: “想要介绍给你认识。” “知道了。”阮寄水抬起眼皮,用余光扫了一眼连江雪,话却是对着阮寄情说的: “去给我拿一杯酒过来。” 他喝光的酒杯交给阮寄情,在阮寄情离开之后,打发走了身边的老总,才伸出手,和连江雪握手: “你好,怎么称呼?” “连江雪。”连江雪和他握手,说:“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江雪。” 阮寄水掀起漆黑的眼睫,用没有多少情绪的眼睛打量着连江雪,和连江雪相握的手有些冷,纤细单薄,莹白如玉,在连江雪的掌心一触即分,如同风一般,留不下太多的证据。 他接过阮寄情的酒杯,和两人说了几句话,见阮寄情对连江雪分外热情,眸子里闪过一丝似笑非笑,但很快就配合地离开了,去了一趟洗手间,留下阮寄情和连江雪两个人相处。 阮寄情和阮寄水是两个极端,话有点多,连江雪耐心地听着他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正聊天的时候,何新非忽然走了过来,醉意熏熏地将手搭在了连江雪的腰上。 连江雪反射性地攥住他的手腕,下意识转过头去看,随即不动声色地讲何新非的手甩开: “何总,你醉了。” “嗯,我醉了。”何新非脸颊发红,眸色沉沉地看着连江雪,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倒在连江雪身上: “你送我去楼上的房间可以吗?” 连江雪恨不得把何新非甩出去,但当着阮寄情的面,他不好发作,只能应下,和阮寄情说了一声“失陪了”,便搀扶着何新非走了。 连江雪和何新非一起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又很快打开。 连拂雪拿着手机从电梯里走出来,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场景,有些懵: “2501,不是这里吗?” 他上来的太急,都忘记问“2501”在几楼,凭着本能坐电梯上来,却发现自己好像走错路了。 他拐过一道门,沿着走廊往里走,抬头打量着门前的门牌号,低头准备再确认一下,下一秒,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他反射性地站住脚,抬起头,见一个漂亮清冷的大美人正站在洗手间门口,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连拂雪被大美人的容貌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了声抱歉: “刚刚没看到你。” “没事。”阮寄水看着“连江雪”,看了一眼会场: “要不我们一起过去吧。” “?”听着阮寄水熟稔的语气,连拂雪有些懵: “我认识你吗?” “?”阮寄水轻轻挑了挑眼尾,眼波流转: “刚刚不是才和你介绍过我?” 连拂雪想了想,想了了又想,片刻后恍然大悟。 难不成这个大美人就是林铮他们刚才在电话里介绍的“好货色”? 第9章 长的确实很正啊,猜到他第一次来会迷路,还知道下来接他。 想到这里,连拂雪唇角勾了勾,伸出手,勾住了阮寄水的肩膀,直接将阮寄水拉进自己的怀里,垂下头在阮寄水如同春桃一般柔软白皙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大大咧咧道: “走吧,带老子去2501。” 阮寄水没料到“连江雪”会忽然亲自己,登时错愕地瞪大眼睛,站在原地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血气或者怒意上头,眼睛都气红了,伸出手就给了“连江雪”一耳光,却被连拂雪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找到穴位,用力捏了一下。 痛意从手指蔓延至手腕,也不知道连拂雪是怎么做得到,阮寄水整个手臂都快被捏麻了,被迫被连拂雪带着往电梯口走: “还有脾气了。” 连拂雪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坚实的手臂圈着阮寄水的肩膀,用力往自己的怀里一按,掌心随即抓着阮寄水下巴,用力靠近自己,低下头在阮寄水发红水润的软唇上用力亲了一下,随即舌头熟练地撬开贝齿,咬着阮寄水的唇含含糊糊道: “但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老子就不计较了。” “........”阮寄水的初吻在这个草率的环境下莫名其妙地没了,气的浑身都发抖,欲跑又被连拂雪死死抓着不能放,张嘴想要叫人,又感受到连拂雪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腰上摸了一圈,将他的便宜都占尽,刹那间眼睛里的霜雪都碎裂了,只剩震惊的抖动。 他看着男人英挺俊秀的眉眼,片刻后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连拂雪伸进来的舌头,在连拂雪吃痛松开他的时候,一把推开了连拂雪,对他怒目而视,喘息声在狭小的电梯间内,令暧昧持续升温: “你......你是不是疯了?!”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连拂雪不喜欢别人对他顶嘴,何况还是一个他向来不会放在心上的小鸭子。 要是换一个长相不那么出众的,敢这么对他拿乔,早就被连拂雪一脚踢出电梯了,但美人在连拂雪这里总是有特权的,他眸色微微沉了下来,但脸上的笑意却没有落下去,依旧保持着那副漫不经心的少爷公子哥模样,眼睛紧紧盯着阮寄水,没有吭声。 手机震动两下,是林铮的催促信息,这回他终于把准确的地址告诉了连拂雪,连拂雪拿起手机瞄了一眼,顾不上回阮寄水的话,顺手就按下了按钮。 电梯是密闭的,朝着上方一路疾升,根本不给阮寄水反应的空间,就已经到了总统套房的楼层。 阮寄水想要按回楼下的电梯按钮,但下一秒,他的手腕就一重,整个人踉跄几步,径直被连拂雪拉出了电梯。 总统套房的楼层很高,两个人的脚步他在柔软的地毯上,将所有的声音都吸了进去,宽敞暗色的走廊里举目无人,饶是阮寄水自恃身份,此刻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不顾自己名城集团未来继承人的身份,用力甩了一下连拂雪的手,恼怒道: “连.......” “连少,你怎么来的这么慢?” 阮寄水话还未完全落下,总统套房的门就被打开,一个容貌英俊的男人站在门口,头弹了出来,身上穿着蓝色的花衬衫,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一见到连拂雪,便弯起眼睛正含笑看着他: “主角不在场,大家玩儿也玩的没意思。” “你定的这个什么破酒店,害我找半天。”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将阮寄水愤怒的声音压了下去,连拂雪圈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里走,林铮很有眼力见儿地把门锁上了,一边锁一边看着连拂雪身边的阮寄水道: “连少,不介绍一下这位?” “你装什么装。” 连拂雪斜他一眼,接过不知道谁递过来的酒杯,饮下了一口,顺手将杯子放在桌面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他语气有些冲,很明显心情不好,大家也都看得出来。 毕竟连拂雪在高中的时候就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做派驰名于京城国际中学,后来上了大学之后更是玩的疯,除了黄赌毒不沾之外,其他什么都玩,在京城纨绔子弟里,算是排第一的。 原本以为就能这样一直逍遥下去,没想到三十岁生日一过,就被江韵书从国外抓回来,强令要继承家业。 继承家业也就算了,还被“发配”容港这家分公司当副总,换谁心情都不好。 “来,连少,” 身边有人殷勤地围上来,跪在地上,抬手拿起一根烟递给了连拂雪,连拂雪张嘴咬住,左手边的人就擦亮打火机,点燃了连拂雪口中的烟。 阮寄水不喜欢闻烟味,连拂雪刚吐出第一口烟,他就皱紧了眉头,站起身想要走,却被连拂雪的手臂圈住腰,死死地钉在了沙发上。 连拂雪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垂头看着阮寄水的腰,心想腰真细啊,竟然一只手就能圈的紧紧的。 他这么想着,指尖撩开阮寄水的衬衫下摆,粗糙的指腹在那光滑细腻的腰上摸了一把,摸得阮寄水像是个炸毛的猫一样,差点跳起来: “你干什么!” “干这行的就别装贞洁烈妇了。”连拂雪舔了舔犬齿,拿起桌上的高浓度威士忌,喝了一大口,随即掌心扣着阮寄水的后脑勺,嘴对嘴喂了上去。 阮寄水躲闪不及,被强行喂了一大口酒,挣扎间威士忌的酒水泼了他半身,将他被衬衫遮的严严实实的玲珑锁骨贴的分明。 嘴对嘴喂酒阮寄水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刺激,但对这些少爷小姐来说却只是下酒菜,没过多久,就有人叫了侍应生进来陪玩,劲爆刺激的音乐和高浓度的酒精作用下,阮寄水很快就站不住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要逃离这里,却因为头晕而摔倒在地,被连拂雪捞进怀里。 “酒量这么差。” 连拂雪圈着阮寄水的肩膀,和他咬耳朵: “干你这行的,这么纯可不行啊。” 一旁的林铮见连拂雪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玩,光顾着陪他带来的那个小情人了,但那小情人似乎不怎么懂眼色,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 他让人附耳过来,没多久,就有侍应生敲门,端了精致的酒水上来。 酒托上的杯子造型各异,里面的酒红的白的黄的,也不知道究竟哪一杯加了料,阮寄水被半哄半骗着灌了几杯下去以后,很快瞳仁就涣散了。 他喝醉以后意外的乖,靠在连拂雪的肩头,不吵也不闹,连拂雪捏着他的下巴低下头来亲他,他也不反抗,任由连拂雪抱着他深吻,瞪大眼睛,眨也不眨。 冰雪美人喝醉后,就融化成了可供揉圆搓扁的乖巧美人。 他不再反抗,连拂雪便以为他愿意,今天原本只是想让他陪着,没想做点更深入的,但阮寄水实在太漂亮了,完完全全就在连拂雪的审美上,连拂雪压着他亲了一会儿,就已经压不住火气了。 他把喝懵的阮寄水从沙发上打横抱了起来。 林铮见状,便将房卡顺手放进连拂雪的口袋里。 连拂雪看了他一眼,林铮就很上道道: “隔壁。” 连拂雪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直接抱着阮寄水走了。 房卡贴在门上,只听滴的一声,房间门被打开,连拂雪抱着阮寄水,顺脚关上门,房卡插进去,连灯都来不及打开,顺手在墙上一拍,随机打开了床头灯,就将阮寄水放在了床上。 阮寄水倒也真的对得起他这个名字,身体软的不行,轻飘飘的像是一片叶子,被连拂雪放在床上的时候,发带被顺手扯开,一头青丝散下来,浓密的青丝显地他的脸愈发小,眼神懵懂。 连拂雪脱了上衣,身体覆盖上来,垂头看着阮寄水,道: “好乖。” 他的情话张嘴就来:“宝宝,我可以吗?” 阮寄水醉的脑子都快成一团浆糊了,仰头看着连拂雪,呆呆的不说话,直到连拂雪让他圈住自己的脖颈,他才伸出手,乖乖照做。 “宝宝,不愿意就喊停。”连拂雪亲了亲阮寄水,闻着他发间的香味,将脸埋进阮寄水的脖颈: “我可不想对美人动粗。” 阮寄水被全然环抱住,听见那一声声的宝宝,好似在母亲离去后再次尝到被人珍视的滋味,即便那只是江拂雪随手复制粘贴的亲吻和拥抱,他也在恍然间,没有舍得拒绝。 “腿抬高,对。” 没舍得推开,身上的男人见状,便愈发得寸进尺,甜言蜜语一股脑地砸下来,耳鬓厮磨是狂风暴雨来临时的前戏,温水煮青蛙地让阮寄水觉得舒服,直到两个人都坦诚相对时,剧烈的疼痛才像是一把图穷而匕现的凶悍猛兽,径直闯入阮寄水的身体里,试图将他劈开成两半。 在母亲去世之后,一向不将软弱示在人前的阮寄水咬紧牙关,直到嘴巴被咬破,才难以遏制地哭泣起来。 “别哭........”连拂雪有点动不了,无奈地低下头来,垂头亲了亲阮寄水的额头,道: 第10章 “宝宝,乖......” 阮寄水扬起头,整个人像是一张绷紧到极致的的弓,双手胡乱地在身边的床头柜上抓了一把,将桌面上的纸巾盒一把推了下去—— “砰——” 连江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何新非丢到床上。 他看着醉的如同死猪一般的何新非,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转头就要走。 但他腿还未迈出去,很快,手腕就被人拉住。 他回头一看,是何新非抓住了他的手腕。 何新非不仅抓住了他的手腕,甚至还胆大包天地抱住了连江雪的腰,用滚烫的脸颊去贴连江雪的皮带: “江雪........” 他喃喃道:“我不是同性恋,但是我真的喜欢你.......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 被一个有妻有子的已婚男人表白,连江雪没有一点开心,反而觉得一阵恶寒。 他用力甩开何新非,但何新非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即便从床上摔在地上,还坚持不懈地去扯连江雪的皮带。 “江雪,我真的喜欢你,你和我试一次吧,我什么都给你.......” 连江雪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忍住了想要爆粗口的欲望,一把把何新非推到在地上,抬手恶狠狠地给了何新非一拳: “你有毛病吧!” 何新非挨了他一拳,竟然也不生气,反而痴痴看着连江雪,低声道: “你打我打的好用力.........” “.........” 这里面的性\暗\示让连江雪快恶心的不行,直接松开何新非,捂着唇,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踉跄着朝门外走去。 他猛地打开门,将何新非对着他背影自wei的呻吟声关在门后,因为被恶心的够呛,受了太大的刺激,他整个人眼睛都是红色的,眼前也虚化一片。 转过走廊,他准备乘电梯往楼下走,岂料久等电梯也不来,气地他用力在墙上砸了一下,骂了一句,转头就想走。 “叮——” 在他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电梯门却忽然打开了。 “哥哥呢......” 在会场就等哥哥不回来、打电话给哥哥也不接的阮寄情在路人的提示下,一路找了上来,岂料还没找到阮寄水,就看到了连江雪。 “好巧!”阮寄情一看到连江雪,眼睛就一亮,赶紧走上前来,抓住连江雪的手腕,开心道: “连......” “别碰我!”连江雪刚刚被性\骚\扰过,正是对肢体接触很敏感的时候,刚被阮寄情抓住手腕,就反应很大地甩开了他,后退几步道: “别过来。” 阮寄情:“........” 他愣愣地看着头发凌乱、眼睛赤红的连江雪,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呀。” “........”连江雪反应过来之后,知道自己是应激了,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摆了摆手,道: “没事。”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抱歉,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可以吗?” “你的手......” 看着连江雪破皮的指骨,阮寄情有些着急,上前一步,道: “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连江雪心情很不好,摆了摆手,没有应声,在电梯门打开的间隙,就走了进去,直接按下了一楼键。 懂眼色的现在应该识趣地给连江雪让出独处的私人空间,可偏偏阮寄情是个看不懂眼色的,他上前几步和连江雪挤进了电梯间,完全忘了自己是因为担心阮寄水找来此处的,跟着连江雪一起下了楼。 连江雪心情不好,也懒得搭理阮寄情,等电梯门一打开,他就大踏步地走出电梯间,出了酒店,找到自己的车,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包烟,颤抖着手抽出一根,含在唇边,正欲点燃,岂料翻遍全身上下,都没找到一个打火机。 他本来就不经常抽烟。 在意识到车上和身上都没有打火机之后,连江雪终于放弃了。 “......操。” 他用力咬了咬烟嘴,随即降下车窗,将没点燃的烟对着垃圾桶丢了过去,片刻后也不知道丢没对准,就踩下油门离开了。 很快,比亚迪就驶离了酒店门口,阮寄情站在不远处,看着连江雪的车消失在视线内,才慢慢走过去,捡起了连江雪丢在地上的烟。 烟没被抽过,因为被连江雪咬过,烟嘴有点扁,还带着微微的湿润。 阮寄情将烟上的尘土拍干净,将其握在掌心里,片刻后想了想,跑回去找酒店前台借了一个打火机。 他也不嫌脏,将连江雪的烟含在唇边,想象着连江雪抽烟的样子,用力吸了一口烟,被呛得脸颊涨红。 ........好难抽。 阮寄情放弃了抽烟,蹲在酒店门口,熄灭了烟。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拂雪”为什么会突然心情不好? 难道和刚才那个何新非有关? 阮寄情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少爷不错,但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联想到“连拂雪”送完何新非回房间后,指骨上的伤和难得充满戾气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他拍了拍身上的烟灰,站起身,将剩下的半截子烟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天凉了,让何家破产吧。 作者有话说: ---------------------- 明天请假一天。 第8章 阮寄水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结实、精壮、赤裸的男人胸膛。 他朦胧懵懂的瞳仁颤动了片刻,理智的清醒才随着视线的清晰姗姗来迟,这才看清睡在自己身边的,不是经常陪伴自己的宠物玩偶,而是一个会呼吸、会喘气的大男人。 他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片刻后猛地坐了起来,岂料昨天晚上他被折腾的不清,腰间的胀痛酸麻如同刺骨的针一般扎进他的骨髓,他只能扶着腰又倒了下去,因为疼痛,甚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倒下去时,床往里陷了一些,连拂雪没有睡死,被阮寄水自己折腾出来的动静弄醒了。 他大脑瞬间清明一片,放在床上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收紧成拳,猛地睁开眼,警惕的视线在身边人的脸上转了一圈,见是昨天陪他睡觉的小鸭子,扬起的眼尾又缓缓下耷,变成昨晚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模样。 “醒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晨起的磁性,有力的双臂拦着阮寄水的肩膀,将他拉向自己,重新闭上眼睛时又低头准确地在阮寄水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乖乖,再陪我睡一会儿。” “......我睡你爸!” 阮寄水脸颊涨红,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伸出手想要推开连拂雪,却不小心伸出手,在连拂雪的脸颊上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疼,但动静挺唬人的。 连拂雪再度睁开眼睛时,眼底的睡意已经荡然无存。 他一把拍开阮寄水的手,在阮寄水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心就包住他的手腕,像是铁钳一般,猛地反剪到阮寄水的背后,右手腾出来,抓着阮寄水的后脖颈,猛地将他按进枕头里,阮寄水眼前瞬间一黑,剧痛让他的感官集中在后腰和手臂处,听见男人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他妈是不是活腻了?” 阮寄水用力挣扎了一下,反而被攥的更紧,他的脸被强行压在枕头上,几乎抬不起来,因为窒息而脸颊涨红,大脑一片空白。 连拂雪见人老实了,差不多了,才松开阮寄水。 阮寄水得以喘息,猛地抬起头来,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因为窒息所以流下的生理性的眼泪淌了满脸,又狼狈又可怜。 连拂雪心如铁石,见状也没有任何怜惜的意思,径直下了床,从椅背上捞起自己的衬衫,披在身上,低头系扣子。 阮寄水缓过劲儿来了,坐在床上,抬头看着连拂雪紧实有力的背肌,头发蓬松地垂落下来,垂到床上,哑着嗓子道: “你会后悔的。” 连拂雪穿好衣服,转过头来,看着阮寄水,微微挑起眉头,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弧度,就这么看着阮寄水,并不吭声。 阮寄水见他没有把自己的威胁放在心上,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 他用力攥紧拳头,看着连拂雪随意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咬在唇边,用打火机点燃,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连拂雪垂着眼睛看他,闻言不可一世地笑了一下,指尖夹着细烟,靠在桌边,说话时白烟从鲜红湿润的薄唇里吐出,晨起的阳光打在他的衬衫上,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肢。 他抽完一根烟,又拿出一根笔,写了几个字,将长长的纸条撕下来,叠成小长条,别进阮寄水的耳后,顺手将阮寄水的长发整理了一番: “我等着。” 他伸出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阮寄水的脸: 第11章 “但在弄死我之前,先把屁股养好。” 阮寄水:“..........” 他气地整个人都在抖,伸出手想要给连拂雪一巴掌,却被连拂雪攥在手里,偏头漫不经心地亲了一下他的手背: “走了,宝贝儿。” 言罢,连拂雪一点也不留恋地松开阮寄水,抬脚往门口走去。 房间门重重关上,房间里很快只剩下阮寄水一个人。 阮寄水气地头昏,坐在床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来连拂雪在自己的耳边别了东西。 他拿下那长长的纸条,展开,只见是一张支票,支票上写了五万。 “........” 阮寄水一把撕了支票,丢在地上,抓起连拂雪睡过的枕头就丢在地上,没砸到连拂雪,反而牵动了腰处,疼的扶着腰,趴在床上,好半天起不来。 缓过疼后,阮寄水回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要终止和腾云科技的合作。 “爸爸,我想了想,腾云科技的芯片还没完全投入市场,我们还需要慎重一些,再进一步调研,才能得出合作的结论。” 阮寄水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给阮泽成打电话: “所以签合同的事情,我想再缓一缓。” 阮泽成前天飞m国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电话那边他似乎还有会,听见阮寄水的话,便“嗯”了一声, “既然这样,那就等我回来再说吧。” “好。”阮寄水挂了电话,就立刻让助理通知腾云科技,终止合作。 他对着阮泽成那边,是说进一步调研后再合作,但对腾云科技这边,态度却格外强硬的,要完全终止合作,并且放言后续都不会再采用腾云科技的产品。 腾云科技这边都开始拟合同了,法务部的人更是加班了两个大夜,本以为这两天能把合同签下来,接过突然接到消息,说名诚集团不和腾云科技合作了,从管理层到部门牛马,全部都傻了眼,根本就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阮寄水。 大boss柯云飞原本在外面休假,刚到国外就听说了这件事,也坐不住了,马上就飞回国,要见阮寄水一面。 阮寄水根本不想见他,架不住柯云飞硬等,只能见了他一面。 在柯云飞的旁敲侧击下,他才知道,原来是连江雪得罪了这位名诚集团的长公子,而且看样子,似乎还得罪的不轻。 “除非连江雪在跪在我面前和我道歉,否则名诚后续就不会和腾云合作。” 阮寄水也说的很狠,“柯总请回吧。” 他根本没有给柯云飞赔罪的机会,也没有告诉柯云飞,连江雪到底是怎么惹他生气的,搞得柯云飞一头雾水,回到公司之后,又听说连江雪前几天把何新非打了,何新非这几天有事没事就来阴阳威胁他一下,搞得柯云飞非常被动,很多业务也因此被迫中止,无法进行下去。 一想到损失了几千万的订单,马上又要失去一个长期的合作伙伴,柯云飞坐在老板椅上,越想越气,再也按捺不住,把连江雪从办公室薅出来,将手中的文件全部扎在连江雪的头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连江雪,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觉得我欠了你一个副总之位,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连何总都敢打?!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而且我都答应给你涨工资了,你还要怎么样?!你现在就去给我和何总和阮总经理道歉,没得到他们的原谅,你他妈也别干了!” 面对柯云飞的怒火,连江雪隔着一张桌子,掀起眼皮,看着柯云飞,眼底没有多少情绪,在漫天飞舞的文件里,他等着柯云飞说完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格外冷静道: “第一,我没有破罐子破摔,我打何新非,是因为他性\骚\扰我。” “第二,我在公司呆了这么长时间,为公司签下这么多单子,涨工资是我应得的,不是你赏赐给我的。” “第三,你想辞退我,可以,n+1的赔偿一到账,我马上走人。” 柯云飞当然不想辞退连江雪,没了连江雪,上哪去找这么牛马这么能干的老员工,但连江雪和他呛声,他当然也不爽,忍不住道: “你一个大男人,被摸几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何总喜欢你,是看得起你。” 他说:“和公司上千万的业绩来说,被摸几下又算得了什么?” 连江雪:“.........”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柯云飞一样,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捡起地上的文件,对着柯云飞的脸就甩了过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字一句道: “你想卖屁股,你自己卖。” “我不伺候了。” 言罢,连江雪径直走出柯云飞的办公室。 柯云飞在背后道: “连江雪,你可别后悔你今天的话!腾云科技没了你照样转,你又算什么东西?!” 连江雪直接无视他,猛地关上门,将那些吵闹都关在身后,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骂了一句: “神经病。” 他以前再烦也不会在公司抽烟,现在也顾不上了,走出柯云飞的办公室之后,抽着烟就往回走。 周围的同事看到他,都有些惊讶和奇怪道: “连总......” “老连,你怎么........” 连江雪没管,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最后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把自己负责的材料签完字,才起身,把烟按进烟灰缸里,开始收拾东西。 他经常在外面跑业务,办公室里的东西很少,没多久就收拾完了,拎着包出了公司大门,就向他之前跑业务一样。 但连江雪知道,这一次不一样。 或许这一次出了门,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也好,这样的公司,也没有什么呆的必要了。 思及此,连江雪深吸一口气,踏进了下楼的电梯。 电梯门关上,急速下坠,到了一楼后,又缓缓打开。 连江雪从电梯门里出来,和在另一边等电梯的连拂雪擦肩而过。 连拂雪这几天玩的有点疯,昼夜颠倒,错过了去公司报到的时间,宿醉的头疼让他闭着眼睛,伸出手按了按眉心。 他也是真的无所谓,毕竟他是总部派来的,就算是柯云飞,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要不是江韵书三令五申,说再不去报到,就要从京城飞来容港找他,他才不来呢。 正想着这件事,电梯门打开,连拂雪见状踏进电梯,想了一会儿,才按下电梯。 到了腾云科技门口,看着上面的银色金属字标,他走到前台,倚在上面,笑意散漫地看着前台的小妹妹: “你好,请问总裁办公室怎么走?” 前台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伸出手指了指: “走廊尽头右拐就是。” 连拂雪点了点头,直接穿过众多人的工位,不紧不慢地朝柯云飞的办公室走去。 他也不打招呼,看了一眼门上挂着的牌子,就直接推门走了进。 柯云飞还坐在老板椅上生着气,见“连江雪”又回来了,以为连江雪是冷静下来后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公司,于是冷笑一声,道: “之前不是挺能耐的吗?!现在又知道回来了?!” 连拂雪偏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道: “你在和我说话?” 柯云飞被气得无语,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怒不可遏道: “你别和我装傻!不想干,就趁早别干了!你现在,要么就去和何新非和阮总好好道个歉,直到他们原谅你,要不然,你就彻底滚出腾云!腾云要不起你这样的员工!” 连拂雪盯着柯云飞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才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到柯云飞面前。 隔着一张桌子,看着柯云飞,连拂雪缓缓眯起眼睛,道: “柯云飞,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柯云飞还没有被连江雪直呼大名过,怒火中烧之下,甚至还恢复了冷静: “.......你什么意思?” 连拂雪绕过桌边,直接在他的老板椅上坐了下来,双脚交叠压在桌上,仰头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自顾自满意道: “这件办公室不错,安静,光线好,还大,以后我就在这里办公。” 柯云飞没想到连拂雪会坐他的椅子,还说出这么超纲的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连江雪,你是不是疯了?!你起来和我说话!” 连拂雪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仰头看着柯云飞,视线自下而上地看着柯云飞,好半晌,才似笑非笑道: “连江雪?” 他说:“你看清楚我是谁。” 言罢,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丢到桌上,道: “睁大眼,好好看看。” 柯云飞被他这个样子搞得心里发虚,犹豫了很久,才伸出手,拿起了那张纸,缓缓展开。 是一张总部传来的任命书,盖着鲜红的公章,要求腾云科技进行接洽。 第12章 而任命书上,清晰地写着三个字—— 连拂雪。 连拂雪,江氏集团董事长江韵书唯一的亲生儿子。 “看清楚了?知道我是谁了?”连拂雪看着瞬间就冒出冷汗的柯云飞,不紧不慢地转着椅子,像是小孩一样,脚一蹬,拉着椅子,仰头凑近柯云飞,故意又问了一遍,眨了眨眼睛道: “柯总,我比你小几岁,耳朵还好使,刚刚好像听见你说—— 让我不想干别干来着?”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柯云飞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在江拂雪来之前,他就托总部的人打听过,这个新来的小连总究竟是个什么性格,平时与他相处,是否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但是总部的人其实也对连拂雪一无所知。 连拂雪毕业于y国皇家艺术学院,毕业之后之前一直在国外搞艺术,有自己的工作室,据说还是个名气不小的新锐画家,一幅画千金难求,画不画,全看他心情。 大部分搞艺术的都比较爱自由,连拂雪在国外浪了好几年,本以为好日子能继续持续下去,没想到刚过完三十岁生日就被江韵书call回家继承家业,事与愿违,此刻心情分外糟糕,连从小到大陪他一起长大的发小都不敢随便招惹他,何况是一个区区分公司出身的柯云飞。 见柯云飞难得错愕,回答不出来,连拂雪轻哼冷笑一声,椅子往后一退,双脚自然交叠在桌上,随便拿起一个文件夹看,看都不看柯云飞: “没事了就出去吧。” 柯云飞被占了办公室,也不能说什么,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才道: “我在隔壁留了一间办公室给您......” “我说了,我就要这间。”连拂雪从蓝色的文件夹里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冰冷锐利: “你听不懂吗?” “.........”柯云飞顿了顿,一句话不敢说,好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打开门出去了。 等他一走,连拂雪才把那份材料丢到桌上,嘀咕了一句: “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不懂。” 他是学美术出身的,对产业研发宣传和销售一窍不通,看了也是白看。 要是换做别的家族,他是肯定不会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可惜江韵书就只生了他一个,他就算再不想,也只能乖乖听话,回家继承家业。 他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的高楼和脚下的车水马龙,瞳仁里倒映出天边的青蓝。 ......好想画画。 连拂雪强迫自己止住这个想法,好半晌,又坐回了老板椅上。 他刚坐下去,江韵书就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有没有去报道。 连拂雪拿起手机,翻转镜头,拍了一张自己在办公桌前的自拍,给江韵书发了过去,这才把手机扣在桌子上,继续埋头熟悉工作。 他不是这个专业领域的,也没有基层的工作经验,即便是先从副总干起,也有很多东西是不懂的,连拂雪恶补了几天之后,终于放弃了。 难怪老一辈说“术业有专攻”,一向自认为聪明的连拂雪换了个领域,就有些傻眼了。 然而让他更傻眼的是这个月的销售情况,自从连江雪走之后,销售部群龙无首,销售额开始走低,业绩不达标,和名城集团的合作也停滞不前,何氏集团还时不时搞点小动作恶心他腾云一下,搞得连拂雪烦不胜烦。 “这个连江雪是腾云的骨干员工,你怎么管理下属的,怎么让人就这么走了?” 连拂雪名义上是副总,实际上是腾云公司的老大,坐在老板椅上,一手指尖夹着烟,一只手上拿着资料,看连拂雪任职期间的业绩贡献,吞云吐雾,眉头紧皱,把柯云飞训的和孙子似的: “名城集团的小阮总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终止合作?何新非最近又怎么老是给我们使绊子?” “咳.......”柯云飞开始推卸责任: “名城集团那边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让小阮总大发雷霆,说要终止合作。至于何氏那边,据连江雪所说,是何新非性\骚\扰他,他才不想做了,何新非也一直记恨在心,最近一直在给我们使绊子。” “......”连拂雪猛地抽了一口烟,掀起眼皮看着柯云飞,似笑非笑道: “我看,不是何新非性\骚\扰他,所以他不想做了,是你明明知道有这回事,还默许何新非的作为,所以他不想做了吧。” 柯云飞见连拂雪看穿了他,也就不装了,直接道: “都是男人,被摸几下又不会吃亏,他本来就是做销售的,让客户高兴,才能签下单子。” “是做销售又不是做鸡鸭,你把人家员工当什么了。” 连拂雪话糙理不糙,直截了当道: “他的辞职报告我不批。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人请回腾云。” 柯云飞上个月才和连江雪大吵一架,如今又要把人请回腾云,他拉不下这个脸,于是道: “连总,连江雪这个人性子太傲,不好管理,要不.......” “听不懂人话?我让你把他请回来。”连拂雪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道: “三天内,我要看见他重新出现在腾云,如果做不到,你也一起滚蛋。” 他脾气暴躁,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惹的样子,柯云飞没招了,只能含糊地应下。 名城集团的合作必须进行下去,阮氏那边解铃还须系铃人,还需要连江雪回来善后处理..... 至于何氏那边,也总得想个办法敲打敲打,但是连拂雪不精通商业这行,暂时还想不到办法来处理,只能寄希望于连江雪回来以后,能想到办法。 而连江雪这边,把辞职报告交上去之后,就马上开始找别的工作了。 他从腾云科技跳槽之后,因为多年的工作经验,其实还是有很多选择的,就是年龄稍微大了一点,在一群年轻人面前,还是有些吃亏。 一连面试了几家公司,都不是很顺利,不是嫌弃他的年龄,就是他的学历不够。 毕竟现在经济形势不好,本科生一抓一大把,连江雪去面试的时候,甚至还有硕士和博士。 “叮——”连江雪走出面试的公司,低头一看,见是划款信息。 这个月工资还没着落,房贷就已经扣出五千出去了,要是再找不到工作,不出半年他的存款就得完全告罄。 家里还有个生病需要吃药的老父亲要养,一睁眼就要花钱,连江雪顶着热浪,仰起头看头顶灼热的太阳和面前人来人往的人群,都在认真思考要不要去注册一个美团骑手,先送一送外卖得了。 面试公司的对面就是名城集团的大楼,看着集团大楼来来往往的人群,连江雪在街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就去路边的快餐店随便吃一点。 他正思考着要吃什么,名城集团的宣传门前,忽然走出来一个人。 他穿着清凉的白色衬衫和蓝色牛仔裤,头上还顶着一个黑色的贝雷帽,看起来简单又潮流,正打算过斑马线,朝这里走来。 连江雪定睛一看,见是阮寄情,犹豫了一会儿,想到前几天晚上的事情,还是打算先离开。 毕竟他那天晚上对阮寄情的态度不好,阮寄情要是记仇一点,现在估计都不搭理他了。 也是,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怎么可能和他这样的牛马搭上关系。 思及此,连江雪拿起包,径直离开了。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打算坐公交车离开这里,随便找一家苍蝇小馆吃吃东西,刚走到公交站台,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嘿!” 伴随着拍肩的响动,连江雪下意识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阮寄情圆溜溜的眼睛和漂亮惊喜的脸蛋: “真的是你啊。” 他说:“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失业了。” 连江雪顿了顿,道:“出来找工作。” “啊.......”阮寄情惊讶过后,又很快接话道: “你怎么优秀,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新工作的。” “借你吉言。”连江雪很勉强道: “公交车来了,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我送你吧,”阮寄情很热心: “我有车,就在附近。” “不用麻烦,”连江雪说:“我下午还有一场面试要去,在另一个区,现在坐车去,吃个饭差不多刚刚好,你送我的话,来回很麻烦。” “没事呀,我很闲的,公司里的事情有哥哥顶着,我偶尔翘班也没有人管。”阮寄情道:“太阳好晒呀,我站不住了,快走吧。” 言罢,他拉起连江雪的手腕,就带着连江雪快步离开了人挤人的公交站台。 他的跑车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连江雪被强行推着,坐了进车里去。 阮寄情将钥匙插进车里,道: 第13章 “去哪?” “........云城区。”连江雪说:“或者你想吃什么,先去吃饭也可以。” “那就先去干饭吧!”阮寄情兴致勃勃道: “我早就请你吃饭了,可是你一直没有通过我的好友信息,我都不好和你约时间的。” “.........?”连江雪心想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收到过他的好友信息,正打算开口一问究竟,就看见阮寄情拿起了手机,接起了电话,“喂,哥哥。” “你在哪里。”阮寄水清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道: “中午一起吃饭。” “不了哥,我约了人。” 阮寄情道。 阮寄水顿了顿,道: “是不是上次你介绍给我的腾云那个销售总监?” 在连拂雪身上载过跟头之后,他提到“连江雪”都是一副很厌恶的神情,连说起名字都不肯。 阮寄情应了一声:“就是他。” 阮寄水那边沉默的更久了,好半晌,才道: “阮寄情,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阮寄情没把阮寄水的话放在心上,何况连江雪就坐在他旁边,他怕连江雪听到,于是只随便敷衍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将跑车驶离停车场。 阮寄水见阮寄情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心中更是郁闷。 他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下了班之后,便和朋友约在了最常去的一家酒吧见面,换换心情。 “要我说,你就是对你弟弟太好了,要是换做我,我才懒得提醒他,就让他自己自生自灭。” 朋友林元澄道: “你不是一直讨厌他吗?” 阮寄水坐在包厢的沙发上,指尖捏着酒杯,在酒吧震耳欲聋的歌声中,慢声道: “我是很讨厌他。” “是吧。你弟弟出生之后,你爸爸全身心都扑在他身上,要什么给什么,你呢,倒像是这个家的外人了。” 林元澄说: “玉阿姨去世的时候,阮泽成说的多好听,说这辈子不会再娶,结果三年后,就再婚了,再过一年,连孩子都有了。” 这件事一直是阮寄水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也正因为这个,他对阮寄情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爱说不上,恨倒是真的。 阮寄情的出现让阮寄水彻底成了这个家的外人,每次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和和睦睦坐在一起吃饭的模样,阮寄水都觉得分外刺眼。 原本只是想出来放松的,结果反倒心情更不好了,阮寄水坐在沙发上,一杯一杯喝着酒。 酒吧的灯红酒绿将人的情绪成倍放大,阮寄水很快就喝的半醉,看着林元澄端着酒杯,去了舞池中心。 似乎是来了一个男人,身材不错,好多人都围了上去,要请他喝一杯酒。 阮寄水原本对男人没兴趣,但看着那个男人的侧脸,莫名又想到那天他喝醉了,被“连江雪”按在床上时,男人带着野性的眉眼和急促的喘息。 他只觉浑身燥热起来,用力攥紧拳头,视线紧紧盯着那灯红酒绿正中的男人,片刻后拿起酒杯,晃了晃脑袋,踉踉跄跄地走了上去。 连拂雪这几天处理公司的事情处理的头疼,是来喝酒放松的,他模样长得好,刚进酒吧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目光在人群里搜寻,准备挑个合适且顺眼的床伴度过今夜。 在酒吧里猎艳是不需要用真名的,他今晚没有遇到合眼缘的,抬手婉拒了几个人的邀约: “不好意思,今天有些累,先失陪了。” 言罢,连拂雪一滴酒没喝,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岂料刚转过身,一个人就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对拒绝这些投怀送抱的人很有经验,立刻就把那个人推开了。 阮寄水被推的没站稳,踉跄几步,勉强站稳。 他抬起头,看着被灯光照的每一根头发都散着金色光泽的连拂雪的模样,顿了顿,半晌,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连江雪?” 他喝醉了,声音黏黏糊糊的,连拂雪没听清,“嗯?”了一声,算是疑问,却被阮寄水当做是回应。 下一秒,阮寄水就抬起手,将手中的酒杯泼了出去。 冰凉的酒液混着冰块从连拂雪的头顶落下,水液淌过连拂雪的眉心和脸颊,将他原本就立体的五官衬的愈发浓墨重彩,英挺俊秀的惊人。 连拂雪:“.........” 周围的人都被阮寄水这个举动惊呆了,连拂雪也彻底愣在原地,几秒钟后,他才冷酒浇头的从透心凉中反应过来,甩了甩头发,将水液甩出去,顺手将头发抚到头顶,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简直气笑了: “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啊?” “我没病。”阮寄水说:“有病的人是你。” 连拂雪就闹不明白了,他出力又给钱,怎么这个小鸭子还不乐意了: “我有什么病?你至于吗,被睡了一次之后就要死要活的,你的屁股镶金还是镶钻了?” 阮寄水气的脸颊发红,抬手就想给连拂雪一巴掌,却被连拂雪攥着手腕动不了,骨头被捏的发疼,差点哭了: “我要找人弄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连拂雪被逗乐了,被泼了酒的那点芝麻大小的怒意也消散的无影无踪,甚至还抬手,用力拍了一下阮寄水的屁股,道: “你要怎么不放过我?嗯?说话。” 他抬手又在阮寄水的屁股上扇了一巴掌,不轻不重,但羞辱意味极强,阮寄水羞耻的浑身发抖,抬手想要挠连拂雪一下,却被连拂雪整个扛了起来,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别作死。” 连拂雪: “再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干你。” “.........”阮寄水柔软的小腹顶在连拂雪的肩膀上,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倒了过来,被颠的想吐。 他被连拂雪丢进车里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懵,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安全带固定在车上。 连拂雪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将车锁上,随即拿了一盒烟,抽出一根,咬在唇边,擦亮了打火机。 白雾袅袅升起,闻到烟味的阮寄水皱了皱眉头,闭眼偏过头去,连拂雪见状起了坏心思,故意凑过去,手掌压在阮寄水的椅背上,对着他吐了一口烟,呛的阮寄水剧烈咳嗽起来,用力推了一把连拂雪,哑声道: “滚!” 连拂雪捉弄完人以后心情大好,被推着坐了回去,看着阮寄水被呛的发红的眼尾,咬着烟不说话。 车窗折过耀眼的色泽,落在连拂雪的眼睛里,连拂雪耐心地等阮寄水不咳嗽了,才降下车窗,对着窗外弹了弹烟灰,慢慢道: “你想要多少钱?” 阮寄水红着眼睛抬起头,道: “你以为我是做鸭的?陪你睡一次就得找你要钱?” 连拂雪闻言,惊讶道: “你难道不是吗?” “......我是你爸爸!”阮寄水真的怒了: “那天我是来参加酒会的!不是专门来陪你睡觉的!” “怎么可能,那天明明.........” 连拂雪话说到一半,脑子里已经将那天的画面过了一半,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手中的烟微微颤抖起来,心想卧槽我不会真的睡错人了吧,心里挣扎了很久,才试探着道: “你真的不是干那行的?!” “不是不是不是!那天是我的初吻和初夜!”阮寄水都快气炸了,被睡了不是最让他难受的,最让他难受的是他竟然是被当做鸭子睡了: “你个王八蛋,不问清楚就随便睡人!你也不怕得性\病!” 连拂雪被骂的难得哑然,好半晌,只能道: “那我睡也睡了,你想怎么办?先说好,我只在上面,我是不会让你睡我的。” “谁想再和你睡觉了!”阮寄水恨不得掐死他: “我要你和我赔礼道歉!” “额.........”连拂雪正想说些什么,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人提示,见是柯云飞,便顺手接了起来: “怎么了,说。” 他看了一眼炸毛的阮寄水,头疼的不行: “我这里有事,长话短说。” “连总,我今天联系了连江雪,他说他不愿意再回腾云,而且已经准备找工作,跳槽去别的公司了。”柯云飞道。 “什么?!”连拂雪凝眉,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半晌道: “这样吧,你再约一个时间,让他回公司一趟,就说还有一些工作需要他交接,等他来了之后就把他带我的办公室,我亲自和他聊。” “好的。” 等柯云飞挂了电话之后,连拂雪才把手机塞进空格里,看着阮寄水,道: “好,那我和你道歉。” 他说:“那天我不该睡你,对不起。” 阮寄水没料到他这么爽地道歉,自己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好半晌,才别别扭扭道: 第14章 “哦。” “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连拂雪难得认真,道: “你随便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 阮寄水:“.........” 他吸了吸鼻子,转过头,看向窗外,好半晌,才道: “我没什么想要的。” “那就慢慢想。”连拂雪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阮寄水低下头,慢慢道: “我没家。” 他妈死了很多年了,爸爸也早就是别人的爸爸了。 “..........”连拂雪转头看向他,片刻后,伸出手,摸了摸阮寄水的头顶,低声道: “........那就先回我家吧。”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阮寄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回家。 一开始时,他是犹豫的,但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他就看见了连拂雪转过头来,抬手将掌心放在自己头顶上时那略显温柔的眉眼。 男人的眸子是狭长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时有璀璨的流光从他瞳仁里划过,原本的锋锐和冷漠在夜色中无端被隐匿起来,换成了淡淡的柔和。 也许是愧疚,也许是抱歉,也许还掺杂着别的什么情绪,就像是面对一个因为疾风骤雨而略显萎靡的花,正常人都能起几分怜惜的心思,除此之外,却再无其他。 但这一点温柔的出现在连拂雪身上已经足够难得,阮寄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盯着连拂雪看,从而也就错过了拒绝的最好时机。 连拂雪见他不说话,便以为他同意了,便启动车子,带着阮寄水去了自己家。 他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只是觉得阮寄水现在心情不好,他对他有愧,自然该多照顾他一些。 他说他没有家,那他就带他回自己家。 车在城发福郡小区面前放缓了速度,连拂雪将车开进地下车库,停好车,才熄了火。 “下车吧。” 连拂雪解开安全带。 阮寄水坐在位置上不动,手指轻轻抠着指甲盖。 他忽然又有点后悔了。 “......不走?”似乎是看出了阮寄水脸上的紧张,连拂雪凑过去,故意捉弄一般,轻声道: “想让我在车上睡你啊。” 阮寄水:“.......” 他惊悚地瞪大眼睛,转过头看着连拂雪,双唇蠕动,正想说些什么,连拂雪就垂下头来,掌心扣住他的头,蜻蜓点水地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 “不逗你了。” 他说:“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放心。” 阮寄水:“.........”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视线里连拂雪已经从车上下来,关上了车门。 阮寄水轻轻抿了抿唇,片刻后转过头来,连拂雪已经打开了车门,对他伸出了手: “走吧。” 阮寄水犹豫片刻,还是从车上跳下来。 他没有和人约炮回家的经验,所以上电梯的路上还很紧张,眼睛使劲儿盯着监控,生怕连拂雪在电梯里对他乱来,但连拂雪一路上都很老实,一只手单手插兜,一只手玩手机,根本没有要骚扰他的前兆。 阮寄水:“.......” 他轻轻撇了撇嘴。 “叮——” 电梯门打开,连拂雪率先走了进去。 他用指纹解锁了密码,随即走了进去。 因为只有连拂雪一个人住,所以房子不大,才一百多平米,落地窗前可以看见落云江。 “随便坐。” 连拂雪换好鞋子,蹲下身来打开柜门,给阮寄水拿了一双拖鞋,丢在阮寄水门口。 阮寄水站在门口不动:“我不穿别人穿过的鞋子。” 连拂雪半蹲在地上,仰头看他,道: “矫情。” 阮寄水转头就要走,被连拂雪抓着手腕拽了回来: “新买的,没人用过。” 连拂雪站起来,长臂一伸,关上了门,将阮寄水堵在自己的胸膛和铁门之间: “我去给你倒水。” 阮寄水仰起头,用漆黑的杏眼瞧着他,连拂雪被他看的心痒痒的,垂下头来想亲一下阮寄水,被阮寄水轻轻缩起脖子躲过。 连拂雪不是会忍的人,但看着阮寄水垂头时微微战栗的肩膀,到底也没舍得再吓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就后退几步,进屋去给阮寄水倒水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水果,洗干净,切开后转盘,又顺手拿了两瓶牛奶,端到了客厅里。 阮寄水坐在沙发上,拘谨地看着他: “不是说给我倒水吗?” “你太瘦了宝贝儿,得多吃点。” 连拂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臂一伸,将阮寄水搂进怀里,手里稳稳托着果盘,将银叉子插进苹果块里,自己吃了一口,才又叉起一块,塞进阮寄水的口中。 阮寄水偏头躲开: “我不喜欢吃苹果。” “不要挑食。”连拂雪哄他: “就吃一块,不然我白切了。” 阮寄水犹豫几秒,看着连拂雪认真的神情,片刻后还是张开嘴,将那块苹果吃了下去。 他吃的脸颊鼓鼓的,像是个进食的仓鼠,连拂雪看他可爱,凑过去又亲了他一口,猝不及防的: “真乖。” 阮寄水:“........” 他被亲懵了,吃苹果的动作一顿,仰起头时,连拂雪已经起身,去开牛奶瓶了。 阮寄水还以为连拂雪是给自己开的,巴巴地等着连拂雪递过来给自己,没想到连拂雪一口气喝完牛奶,就起身,将瓶子丢进了垃圾桶。 阮寄水:“.........” 连拂雪察觉到了黏在自己身后的灼热目光,下意识回过头,觉得自己身上毛毛的: “怎么了?” “没事。”阮寄水凶巴巴:“你......” 下一秒,冰凉的牛奶瓶身就抵在了他的脸颊边,冰的他一个激灵想说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 “急什么,也有你的份。” 连拂雪也不知道是哪里变出来另外一瓶牛奶,贴在了阮寄水的脸颊边,俯下身来看着他,道: “我去洗澡了,被你泼的一身酒味。你乖乖坐着,想吃什么就自己去冰箱拿。” 言罢,他松了手,牛奶自然垂落往下掉,被阮寄水伸出手,慌忙接住。 脸颊又被人用手指捏了捏,阮寄水皱了皱眉,想要生气,可连拂雪早就扭头走远了。 阮寄水:“.......” 阮寄水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紧绷的神经慢慢放下,片刻后自己站起来,好奇地在连拂雪家里转了一圈。 家里没有其他人生活过的痕迹,家具都还很新。 阮寄水的手指在沙发上摸过,随即往里走去。两边都是紧锁的房间,只有主卧的门没有关紧,里面出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阮寄水对房间里放着的东西很好奇,但也知道不能乱进别人的房间,只能在外面的区域活动了一会儿。 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湿漉漉的身体靠近他,熟悉的低沉声线压在他耳边,流淌进他的身体里: “在发什么呆呢。” 阮寄水一个激灵,转过头,见是连拂雪,才缓缓垂下眼睫:“没什么。” “去洗澡?” 连拂雪掌心从他的肩膀,一路摸到他的下巴,像是逗弄小狗一样,轻轻托了托: “给你我的衣服。” 阮寄水放在大腿上的指尖轻轻动了动,片刻后慢慢点了点头。 反正阮泽成已经不管自己了,他就算在一个陌生男人家睡了,也没有关系吧。 抱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心思,阮寄水去了连拂雪的卧室洗澡。 洗完澡后,他穿着宽宽大大的t恤和短裤,慢慢走了出来。 连拂雪坐在沙发上看平板,见他出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招招手,让他过来。 阮寄水有些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几乎有些同手同脚地走过去,笨拙地坐上了连拂雪的大腿。 连拂雪微微一愣,将视线从平板上移开,落在阮寄水发红的脸颊上,片刻后勾唇轻轻笑了: “宝贝儿,今晚不做。” 他伸手,把阮寄水揽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右手圈过阮寄水的脖颈,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轻碰着: “我还有事。” 阮寄水自作多情了一把,有些羞耻,在连拂雪的怀里蹬了蹬腿,直到连拂雪偏头在他的眉心敷衍地亲了几下,阮寄水才老实了。 他靠在连拂雪的胸膛上,看着平板上的ppt,和ppt边缘大大的“腾云科技”四个字,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他喝了酒,没一会儿就困了,靠在连拂雪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连拂雪看完这季度的报告,才合上了平板,垂头看着怀里的睡美人,片刻后将人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床上。 阮寄水在梦里睡的都不是很安稳,连拂雪在他身边躺下,关上了灯。 第15章 他明天还要去公司,今天晚上已经够累了,不想再折腾了,于是抱着阮寄水,就睡着了。 他一觉睡到天亮,被闹钟吵醒之后,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连拂雪顿了顿,并没有太意外,自顾自起床,去浴室刷了牙。 露水情缘而已,不必多放在心上。 路上买了早餐,连拂雪开车去了腾云,经过旋转门时和柯云飞打了一个照面,第一句话就是问: “连江雪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他说他今天会再来一趟公司,交接工作。” 柯云飞道。 “好,等他来了,就直接把他带到我的办公室。” 连拂雪道。 吩咐完柯云飞之后,连拂雪就上了电梯。 一坐下就开始忙碌,连拂雪不精通业务,对报上来的业务也不是很熟悉,只能一遍一遍地问,搞得部门负责人和他都很累。 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柯云飞才敲门来找他,说连江雪到了。 “让他进来。”连拂雪坐在老板椅上,双手按在桌前,抬手闭眼按了按眉心,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头也不抬道: “坐吧。” 桌前的椅子被人拉开,有人坐了下来,清冷的声线响起,像是山间的泉水,泠泠流淌: “你找我?” “.......”连拂雪听到声音,下意识抬起头,正欲说话,视线里却闯进了一张分外熟悉的脸。 连拂雪一开始还以为有人将镜子放在了他的面前,直到对面的人露出了疑惑和惊讶的表情,他才反应过来,对面根本就没有放什么镜子: “是你?!” “........”连江雪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空降的副总竟然是那天撞坏他比亚迪的人,微微挑了挑眉头, “好巧。” “我当时看到你名字的时候,我就想会不会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真的是你。”连拂雪起身,给连江雪倒了一杯水,道: “你的车修好了吧。” “早就修好了。”连江雪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礼貌地接过水,仰头看着连拂雪倚在桌边,垂下头来看着他: “柯云飞说让我过来交接工作,我先........” “没什么工作要交接,我是骗你的。”连拂雪说: “我就开门见山说了,我今天让你来,是想让你回到腾云的。” 连江雪握着手里的杯子,感受着掌心的烫意,好半晌,才抬起手,抿了一口水,轻声道: “抱歉,我拒绝。” 连拂雪侧过身,看着连江雪,低声道: “别这么快拒绝,你再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我考虑好了,这就是我的答案。” 连江雪站起身,和连拂雪面对面,轻声道: “失陪了,连总。” 言罢,他也不管连拂雪是个什么表情,直接走出了连拂雪的办公室门。 连拂雪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椅子,还有关上的办公室门,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柯云飞觉得连江雪傲了。 看起来气质温柔好相处,实际上骨头比谁都硬,又傲又冷,打定主意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 这个性格,倒有点像他爸爸,江韵书啊。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连江雪走出屋子,刚好看见柯云飞坐在办公室里,抬头看着他。 他似乎是连江雪说些什么,但到底什么也没有说,轻轻移开了视线,垂头看着手中的文件夹。 连江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腾云。 他拒绝再回到腾云,但是腾云一时半会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接替他,暂时还不能没有他,连江雪的辞职报告就一直没有得到审批。 他没有被辞退,社保和五险一金照样交着,但拿的都是最基础的底薪,额外的提成和绩效,他一分钱也拿不到。 而因为还有腾云给他交社保,别的公司也不肯要他,连江雪只能一直“赋闲”在家,没有出去工作。 他这幅样子落在连云里眼底,就变相成了连江雪被腾云炒了。 他怕勾起连江雪的伤心事,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他是否得到了新的工作,但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面试的次数越多,但结果却都不尽人意,连最普通的兼职,连江雪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他已经三十岁了,在职场上本来就吃亏,加上做的是销售这样,没有非常强的技术性和针对性,专业岗位他进不去,非专业岗位又想要更年轻的人才,就算是摇奶茶也都是一些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在摇,于是他工作的事情就一直拖着。 连云里见他整日待在家里,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忍不住碎碎念道: “江雪,要不要爸爸托关系,先帮你找一份工作先做着?” 连江雪坐在书房里,翻看着招聘的消息,闻言抬起头来,看着连云里,道: “不用了爸,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搞定。”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点事情,我能处理好的,你别担心。” 连云里看着连江雪,心情复杂。 这孩子打小就要强,从来不肯对人示弱,能做到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 当年连江雪有几次出国交流学习和工作外调的机会,要不是担心连云里身体不好,走了没人照顾他,连江雪一定能做到比今天更高的位置。 连云里想,是他,把孩子拖累了。 思及此,连云里眼神微暗,半晌,拖着蹒跚的步伐,慢慢走出了连江雪的书房。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做了饭,喊连江雪来吃,吃完饭后又把碗筷洗了,催连江雪午睡。 连江雪这几天半失业,经济压力和精神压力都很大,午睡一般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一会儿之后,准备起来继续完善简历,和寻找工作。 他刚从床上起来,正准备去书房,岂料刚打开房门,就听见连云里压低声音道: “喂,老林。” “对,我是连云里。” “我身体一切都好,你好吗.......对,我找你是有点事。” 似乎是鼓起了勇气,连云里的声音也变得重了起来: “我家孩子最近失业在家,你那边有没有好的工作,可以给他介绍一下吗.......不行,年龄太大了......好吧。” 连江雪听着他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听见电话那边的人用相似的理由和借口回绝了连云里,微微拢起了眉头。 被拒绝是在意料之中的,他只是没有想到,连云里会为了他,到处求人。 在印象里,爸爸也是一个很要强的人,这么多年,一直独身一人将他养大,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让连江雪吃饱。 在最艰难的时候,连云里也没有想过求人,如今为了他,只能低三下四地帮他求一个工作机会。 等最后一通电话被挂断,听着连云里慢慢站起来,蹒跚走到厨房倒水的声音,连江雪默默后退了一步,关上了房门。 他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指尖在“柯云飞”和“连拂雪”的名字上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有选择拨通。 晚上,在餐桌上,连江雪看着给他夹菜的连云里,忽然开了口: “爸,我找到工作了。” “.......真的?”连云里动作一顿,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连江雪,道: “干什么的?” “互联网。”连江雪很含糊道:“明天就去上班。” “真的啊?!”连云里猛地站起来,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慢慢坐下,道: “江雪,爸爸也给你找一份工作,是去你林叔叔的公司里当文员.......” “算了吧,别欠人情,以后就不好还了。” 连江雪低下头吃饭: “爸爸,你就别担心我了。” “........好吧。”连云里看着连江雪,想了想,又道: “其实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家里还有钱,我之前工作,也有点积蓄。” “好,我知道了。”连江雪应了一声:“爸爸,快点吃饭吧。” “........好。” 第二天,连江雪起了个大早。 他和连云里说自己要去上班,实际上是去二手车行租了一个电动车,开始跑外卖。 他不愿意再在柯云飞手底下干活,自尊心也不允许他以平常心面对一个凭空出现抢了他位置的人,心甘情愿给他当下属。 他虽然已经三十岁,年纪大了一点,但有手有脚的,干什么都不会饿死。 与其如此,不如暂时想找一份过渡的工作干着,挣一点外卖。 连江雪向来是个敢想敢干的人,二话不说,就开始送外卖。 一开始他因为不熟悉路线,所以送迟超时了好几次,平台扣的钱加上赚的钱,一整天根本赚不了多少,还累的半死。 第16章 晴天被毒日头晒着皮肤发红起皮,下雨被雨淋的全身湿透,连江雪再苦再难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在送外卖。 他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送外卖是一件丢人的工作,在他看来,都是凭劳动和本事吃饭,没有什么可值得诉苦的。 只是偶尔,他坐在毒日头底下,啃着饭团,看着那些高楼大厦里进进出出的白领,想着当初自己也曾是他们之间的一员就忍不住心情复杂。 但生活不允许他多想,他快速解决完饭团,接到订单,就得继续工作。 一日,他接到了一个甜点的单子。 甜点的地址在万象城,是最近新开的一家甜点店,地址在蒂芙尼对面,连江雪取了甜点,就往下单人的家里赶。 他来到一个别墅区,在门口接通了别墅主人的电话,说明自己是外卖员之后,门就自动打开了。 连江雪拿着蛋糕走进去,还未走到门前,就有一个人打开沉重的铁门,从缝隙里露出一个头来。 连江雪满头大汗,汗水滑进眼睛里,没看清给他开门的那个人是谁,但给他开门的人一见到他,眼睛就一亮,猛地从门后蹦出来,对他招手道: “嗨!怎么是你!” 连江雪定睛一看,见是阮寄情,也是一愣, “.......好巧。” “我们好有缘分。”阮寄情笑眯眯地接过连江雪手里的蛋糕,想了想,又道: “你现在改行了吗?” “........嗯。”连江雪道:“我还没找到工作,暂时送一段时间的外卖。” “好厉害呀,送外卖!”阮寄情惊讶道: “我没想到你还会送外卖!” 连江雪说:“........这有什么厉害的。” “是真的很厉害,”阮寄情抬手看了一下手表,道:“我下单还不到半小时,你这么快就送过来,很厉害了。” 连江雪:“.........” 看着连江雪满头大汗的样子,阮寄情下意识伸出手,想要给连江雪擦汗,连江雪后退一步,站定,避开他的手: “既然送到了,我就先去送下一单了。” 他撒谎了,其实阮寄情这一单,就是他今天上午的最后一单。 “要不要进来喝一口水再走。”阮寄情关心道: “你出了好多汗,外面太阳又这么大,不喝水会很难受的。” 连江雪确实嗓子很干,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未出声,阮寄情就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家里走。 别墅里的空调开的很充足,光洁明亮的大理石砖面上,倒映出连江雪明黄色的衣服和被太阳晒得微微有些发红的脸颊。 阮寄情让连江雪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一会儿,他则去冰箱里给连江雪拿了水和杯子。 阮寄情把矿泉水的盖子打开,倒进玻璃杯里,连江雪瞄了一眼,矿泉水牌子上写着“fiji”。 连江雪想喝水的动作又停下了,转而问道: “........有白开水吗?” “我没烧。”阮寄情把玻璃杯子往前推了推:“你先喝这个吧。” 没办法了,连江雪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一口水,随即放下,道: “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啊,已经正午了,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歇一歇。” 阮寄情说:“太阳好大,你的脸都被晒红了。” 言罢,他下意识伸出手,用微凉的手指试了一下连江雪的脸颊温度。 连江雪没有想到他会忽然动手,一时间愣住了,坐在沙发上没动。 他的脸上还有汗,温度很高,可阮寄情的指腹覆上去时,还能感受到腾起的热气。 好烫........ 阮寄情看着连江雪,连江雪同样也看着阮寄情,双目四对间,还没等其中一方开口说话,忽然间,别墅的大门,被人从外卖外面打开了。 连江雪和阮寄情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纤细的人影走了进来,光线打在他长长的头发上,带着金色的光影。 阮寄水刚好到家附近办事,办完事之后准备午休一段时间,结果刚推开门,就看见阮寄情和连江雪坐在椅子上,四目相对。 阮寄水之前没尝过情爱滋味的时候,还不知道暧昧是什么意思,但今天,他却忽然开窍,懂了。 他垂着头,看着连江雪,抿了抿唇,随即慢慢靠近他,几秒钟之后,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外卖。” 连江雪被阮寄水自来熟的语气搞得心里怪怪的,站了起来,怕自己一个外人在场,会让这间别墅的主人不舒服,慢半拍道: “那我先走了。” “我一来,你就要走?”阮寄水反问道: “你不想看见我?” 连江雪:“???” 他迟疑片刻,思忖着该怎么回话,几秒钟之后,才慢慢道: “阮总,我还有点事情。” 阮总......... 之前还一口一个宝贝儿的叫,下了床就不认人了,还叫公事公办地叫他阮总....... 阮寄水心中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想也不想,手一指门外,语气硬邦邦道: “滚。” 连江雪简直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了这大少爷不高兴,听到这句话,抬脚就走,急的阮寄情转过头对阮寄水大吼了一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的客人呢”,言罢,就急匆匆地追出去了,留下阮寄水一个人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阮寄情匆匆忙忙追出门外,发现连江雪人都已经走了。 举目四望,哪里还有连江雪的身影? 连江雪一直没有通过他的好友信息,阮寄情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他一面,结果没说到几句话,连江雪就走了,这把阮寄情气的够呛,连带着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和阮寄水说几句话。 饭桌上气氛压抑,连阮泽成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寻常,频频扭头看向阮寄情和阮寄水,正欲说些什么,阮寄水就先他一步站起来,用帕子擦了擦嘴,说了一句“我吃饱了”,就直接离席了。 阮泽成看着他上楼的背影,等他离开之后,才转过头,看向闷闷不乐的阮寄情,道: “你和你哥哥又怎么了?” “哥哥把我的客人气跑了!”阮寄情气鼓鼓的,不顾形象,用力往嘴里塞了一口饭以示泄愤: “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他一次的!” “客人.......谁啊?”阮泽成看了他一眼。 “连拂雪。”阮寄情含着事物,含含糊糊道: “爸爸,我好喜欢他。” 阮泽成闻言,心里一惊,连碗里的鲈鱼都不香了,赶紧抬起头,看了阮寄情一眼,见这孩子心明眼亮的,不像是陷入爱河的模样,又听对方说了一声: “爸爸,我想和他做朋友。” ........原来只是想做朋友啊。 阮泽成听了这话,这才放下心来。 在他心里,阮寄情还是个孩子,他还没这么快想让阮寄情成家。 倒是寄水,年岁渐长,也到了成家的时候。 思及此,阮泽成陷入了沉思。 晚上回到房间的时候,阮泽成又拿出连拂雪的名片,仔细看了一会儿,随即发给私家侦探,让他帮忙查一下连拂雪的底细。 他见过连拂雪,感觉对方性格沉稳,和寄水倒是很相配。 家庭条件倒不是什么很大的关系,如果连拂雪愿意的话,可以入赘阮家。 就这样把算盘打响,阮泽成自顾自决定了阮寄水的婚事,根本也没有询问过阮寄水本人的意见。 过了几天,阮寄水收到了容港市政府举办的青年企业家座谈会,邀请他和其他三十五岁以下的企业家进行会谈。 要想做好生意,和政府搞好关系是必要的,阮寄水看了一下邀请请柬,很快就和秘书定下了时间,专门空出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并且让秘书针对主题,先写好发言报告给他看。 而在另一边,连拂雪也收到了邀请请柬。 “座谈会?”连拂雪看着请柬,有些疑惑: “需要我做什么?” “就是听听领导报告,发发言,交流交流。” 秘书道: “一般这种座谈会结束了也会有用餐环节,是不同公司的负责人交流的好时候,很多合作也可以在这个时候谈。” 说白了,就是由政府牵线搭桥的人脉资源会。 连拂雪可以不去,但一是枉费了政府的好心,二也是失去了获取合作的机会。 看着连拂雪眉头紧皱、陷入沉思的样子,秘书试探性道: “连总,那咱们......还去吗?” “去,干嘛不去。”连拂雪把请柬放下,道: “发言的材料你先拟一份给我吧,我有空再改改。” 秘书点了点头,道:“好的。” 第17章 秘书效率很高,一个星期过后,就拟好了发言的稿子。 除了一些假大空的套话,其中还涉及很多专业领域的词组,连拂雪怕自己断句有错误,还特意加班学习,认认真真地把稿子给过了好几遍,才有了些许底气。 实在不怪他心虚,他毕竟不是专业领域的人才,让他站在那么多有学识有能力的专业人才和政府领导面前夸夸其谈,实在是要了他的老命。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太紧张了,以至于越不想出错,临行前就越是出错,在出发之前,他竟然拿错了稿子,把前几天开例会的稿子带上了车。 等到快要到会场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件事,但好死不死,秘书的手机上竟然还没有备份,又只能让另外一个秘书在电脑上传输过来。 现场没有打印稿子的地方,连拂雪只能疯狂背诵,一时间紧张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人紧张就容易肚子痛,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骨干企业家齐聚会议室,大家站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唯独他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在面对旁人的询问时,还容易卡壳,尴尬之下的连拂雪借着要上洗手间的功夫,溜进了厕所隔间。 他坐在马桶上,深呼吸一口气,可越深呼吸就越冷静不下来。 他拿起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唇边,借着尼古丁的麻醉,短暂的冷静了下来。 以他的水平和状态上台肯定不行,这可是政府组织的座谈会,在场的长枪短炮扛着,如果念不好稿子,发挥不到位,自己丢脸是小事,对腾云的影响才是大事。 想到这里,连拂雪猛抽一口烟,想到自己走之前,江韵书对自己说的话,和眼睛里潜藏的期待,他就莫名不想让江韵书失望。 他知道,江韵书一定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看有关这场座谈会的新闻。 虽然他混蛋了十多年,但莫名还是不想让江韵书失望。 就在纠结之间,电光火石中,连拂雪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人的脸。 对了,连江雪! 他不是和自己长的很像吗,加上之前一直在腾云上班,应该很有经验才对,不如就让连江雪来替自己参加会议算了。 虽然连江雪不一定会同意,但此时的连拂雪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拿起手机,就给连江雪打了电话。 连江雪正在附近送货,接到连拂雪的电话,听清楚了对方的来意,好半晌,才蹦出一句: “你开玩笑的吧?” 他又重复了一句: “我替你?” “对。”连拂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拉住连江雪不放: “这个场合很重要,我怕我会出错,不如你来替我吧。” “我为什么要帮你。”连江雪声音很冷淡: “我已经离开腾云了。” “你的辞职报告我还没批,严格意义上来说,你还是腾云的员工。”连拂雪给一个巴掌,又给一个甜枣,马上道: “求你了。” “........”连江雪没想到连拂雪一个大男人,求人还求的这么恶心,闻言一个恶寒,犹豫几秒钟,道: “可是我还有外卖没有送完.........” “我让我的司机帮你送,你赶紧过来吧。”连拂雪见有戏,不等连江雪反悔,就马上借杆而上: “我在容港人民大会堂。” “........行,你等我一下吧。” 连江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连拂雪,或许是因为听见连拂雪嗓子里的焦急,或许是对着前司还有那么一点点感情,连江雪骑车赶往人民大会堂,一停好车,就被秘书拉了进去。 秘书之前也是腾云的老员工了,一看见连江雪,就和看见了救星一样,忙和之前一样道: “连总,我带你去洗手间换衣服。还有十五分钟,座谈会就要开始了,你进场前再看一看稿子。” “好的,没问题。”即便是临时被拉来救场,连江雪也很冷静,跟着秘书快速进了洗手间,发现连拂雪已经把衣服换好,放在了洗手池上。 连江雪见状,迟疑道: “这........” “哦,我刚刚打电话让司机去最近的商场买了常服过来,连总已经穿好常服,离开了。” 秘书说:“这套西服你先穿吧,你们长的一样,身形也一样,应该能穿上。” 连江雪顿了顿,“哦”了一声,为了不耽误时间,还是进了洗手间,换上了衣服。 他进场之前,还抓紧时间瞄了一眼稿子,在心中记下了重点,这才进场。 时间到了之后,会议室关闭,只留下现场的青年企业家和媒体。 没多久,市长和负责招商的几个政府官员就走了进来,落座之后,就开始今天会议的议程。 会议上领导部署了几项重点工作,连江雪有做笔记的习惯,在本质上落下整齐工整的笔迹。 空调的冷风吹的他有些凉,连江雪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却发现右前方转过来一个人脸,那人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他,目光随即落在他面前写着“连拂雪”的红色桌牌上面,在看清上面的字之后,又有些疑惑地微微蹙了蹙眉。 眼神抬起、落下,如此反复。 连江雪被他看他受不了,抬起眼睛,盯着阮寄水看了一眼,阮寄水这才转过头去,看向会议室的前方。 第三个议程,是优秀的青年企业家发言,连江雪代表腾云科技有限公司上台致辞。 他才看了十分钟的稿子,但记忆里很好的他很快就将其中的重点记下,加上自己的润色,很快就完成了八分钟的讲话。 讲话结束,短暂的沉默过后,掌声雷动。 台下众人纷纷抬手,用欣赏的眼神目送连江雪下台,唯有阮寄水坐在位置上,始终眉头紧锁,眼神幽幽,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会议结束之后,连江雪站起身,顺着人流,慢慢走出会议室。 他谢绝了想要与他攀谈的其他青年企业家,正准备离开,岂料还未走出会议室,后背就被人拉住。 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后传来的大力迫使他转过头,整个人还未反应过来,视线里就撞进了一个泛着雾气的清凌凌的眸子,眼尾还泛着红: “站住。” 身后长相雌雄莫辨的长发美人正死死地抓着他,眼睛里带着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还没等连江雪开口询问,他的嘴唇便一张一合,颤声吐出字句,将连江雪想说的话尽数堵回了喉咙里: “你……是不是连江雪?”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听见阮寄水的话,连江雪缓缓挑起眉: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的音色很冷淡,看向阮寄水的眼神也分外平静淡然,没有纨绔子弟公子哥特有的吊儿郎当和不羁,与记忆里那个举手投足都透着漫不经心的男人大不相同。 虽然长相像,名字像,但是不是同一个人。 思及此,阮寄水略显失望地垂了垂眼尾,后退一步,喃喃道: “不,你不是他。” 连江雪:“???” 他正想问阮寄水是什么意思,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人提醒,顺手接了一个电话。 再次抬起头时,阮寄水已经走了。 连江雪和他不熟,见状也没多想,往旁边走了几步之后,按照车牌号,径直坐进了一辆迈巴赫中。 连拂雪坐在车里等他。 “怎么样,没出什么岔子吧。”连拂雪人不在会场,倒还是挺关心会场情况的,拉着连江雪问了一句,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总算放下了心: “今天多谢你。” “没事。” 连江雪本来也就在附近,何况开个会而已,不费多少事,还有人帮他送外卖,多好。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连江雪脱下西装外套,要回自己的工装之后,就准备离开,却被连拂雪叫住: “哎,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回腾云吗。” 连拂雪摸了摸鼻子,说:“你在腾云呆了八年,对腾云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吧。” “我对腾云有感情,对你没有。”连江雪转过头,直截了当道: “我这次只是看在腾云的份上,帮你这一次,不代表我会一直帮你。” “回到腾云,总比送外卖好吧。” 连拂雪不肯放弃,执着道: “条件你随便开,只要你能回到腾云。” 连江雪静静地看了一眼连拂雪,片刻后突然说了一句,道: “有烟吗?” 连拂雪一愣,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 他拿出自己的烟盒,抽了两根,一根含在口中,一根给了连江雪,随即凑过去,给连江雪点上了烟。 两个人借着火苗点燃烟火,连江雪降下车窗通风,深呼吸一次后,才徐徐吐出一口气: “连总,如果不是你突然到腾云来,你现在的副总位置,原本是我的。而我,也不需要背负大龄失业的压力,出来跑外卖。” 第18章 连江雪将烟放在烟灰缸边磕了磕,掀起眼皮,看了连拂雪一眼,似笑非笑道: “所以你凭什么会以为,我能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毫无芥蒂地回到公司,然后心甘情愿地当你的下属呢?” 话音刚落,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里。 连拂雪压根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回事,连江雪这么一说,他的大脑登时过载,直到他将连江雪话里的意思处理完,才慢慢瞪大了眼睛: “竟然还有这一回事。” 他的眉头拢了拢,眼神逐渐变的严肃起来: “我不知道。” 连江雪食指和中指虚虚夹着烟,将其放在唇边抽了一口,手肘撑在车门上,偏头看着连拂雪,半晌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眉眼间神色淡淡: “不重要。” 他说:“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腾云没有我,也一样能运行。” 连拂雪见连江雪态度强硬,不吃他软磨硬泡这一套,只好道: “其实.........不瞒你说,我的专业并不适配腾云。来这里,完全是被我爸赶鸭子上架。腾云近年来的销售额和业绩,在分公司里,排得上前五,我爸很看重腾云,所以才让我来学习锻炼的,如果我给搞砸了,我就没脸回京城见他了。” 连江雪闻言,微微挑起半边眉头,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用视线上下打量了连拂雪一番。 和自己长着一样的脸,但性格、家世、人生经历却大不相同。 也是,也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才能养出性格如此洒脱的人物,不像是他,每走一步都谨慎小心,精神绷紧,就怕哪一步行将踏错,以至于需要花费几年甚至下半生的时间去弥补。 他为腾云贡献了自己的八年青春,跟着柯云飞做事也不适一天两天了,在外人看来,因为何新非一个人和腾云过不去、闹不愉快,甚至和前司撕破脸,怎么样都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是连江雪知道,人生有些底线不能被突破,不可跨越,一旦他回到腾云,就等于认可了柯云飞对他的羞辱和定义,他也相当于以后就需要靠色相来吸引、维系客户。 回到腾云,就等于默认柯云飞和何新非之间达成的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一是出于男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尊心在作怪,让连江雪宁可送外卖也不要和空降抢了他副总职位的连拂雪手底下做事;二是他洁身自好,不想因为工作再去出卖色相和身体。 年轻的时候,被摸几下也只能忍气吞声;年纪上来了,难道还要一辈子卖笑不成。 思及此,连江雪的指尖弹了弹,将烟灰弹出车窗,随即将火光暗灭在烟灰缸里,声音轻浅冷淡: “恕我直言,这是您需要去解决的问题,而不是我的问题。” “你的爸爸想让你来腾云,多半是想让你在腾云历练一番,再回总部继承家业,我要是帮了你,那岂不是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连拂雪没想到连江雪看起来好说话,其实也是个犟种,好赖话听不进,反而四两拨千斤地将自己的“示弱卖惨”顶了回去,有些恼怒,正想说写什么,连江雪就像是意识到他会不开心,提早灭了烟,直接下车了。 连拂雪:“.........” 他被连江雪气地够呛,将头探出门外,发现连江雪已经很骑上他买来的那辆二手电动车,一溜烟地跑远了。 “.....靠。”连拂雪咬紧了后槽牙,心想老子活这么大,就没有遇到这么不识抬举的人,他非得好好给连拂雪一个教训不可。 想到这里,连拂雪狠狠抽了一口烟,将烟头按进烟灰缸,阴着脸,看向不远处,司机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酝酿什么坏心思和主意。 但还没等连拂雪想出什么招来“报复”连江雪的不识抬举,何氏集团的一个部门总管就爆出违规操作,偷税漏税。 一时间舆论一片哗然,何氏的股票遭到了重创,何新非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之中,再也没心思在暗地里给腾云使绊子了。 而对于腾云来说,何氏集团出了事情,如果不能尽快平息舆论,挺过偷税漏税的风波,代表着下一阶段腾云与何氏的订单合约可能不会续签。 同时,这件事涉及法律和舆论,如果何新非处理不好,集团的形象下降,那用户的购买力也就下降了,对何氏也是一个重创。 而好死不死,也不知道是谁买通了酒店,从酒店的摄像头里拿到了何新非在走廊上骚扰连江雪的视频,这件事情和录像一经媒体曝光,就登时引起了轩然大波,给本就存在岌岌可危的何氏公关形象又带来一记重创。 连拂雪也看到了那个新闻,可惜视频里走廊上连江雪的脸被码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何新非骚扰的人是谁,只能看到对方身材不错,和自己有得一拼。 连江雪一个人,应该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报复何新非的,毕竟如果不是这家新闻社后面有比何氏更硬的后台,他们是不敢随便曝光的。 那究竟是谁替连江雪出手了呢? 连拂雪吃着薯片,看着新闻,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他索性不想了,阖上平板,洗澡睡觉。 何新非性\骚\扰事件闹的挺大的,由于证据确凿,警方也介入了,按照法律规定,可能要对何新非处以行政拘留。 舆论和实打实的有案底,又不是一个概念,虽然估计没过几天就放出来了,但这件事情,落在何新非身上,到底是一个污点。 何氏集团不得不召开新闻发布会去澄清和解释,可惜网友并不买账。 职场性\骚\扰这件事,一直是一个比较敏感的社会热点和痛点,如果不妥善处理,领导高层被爆出丑闻,何氏集团的形象估计就保不住了。 当务之急,只能找到当事人连江雪,寻求谅解。 毕竟,如果当事人能出面,表示谅解,那能很好地平息大众的怒火。 何新非的妻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弄来了连江雪的个人住址信息,在连江雪照例出门送外卖的时候,径直将人堵在了小区门口。 连江雪看着这个妆容精致、一袭精致长裙、挡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捏着电动车车把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你是........?” “开个价吧。”女人的眼睛藏在香奈儿墨镜后面,看不太清晰,身上的香水味隔着三米,还能被连江雪精确的捕捉到,连江雪看着女人脖子上耀眼的钻石项链,缓缓移开了眼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我很忙,先失陪了。” 言罢,他骑上小电驴就准备离开,站在女人身边的两个保镖就箭步冲上来,一个人握住他的车把手,一个人抓住他的后备箱,将他整个人卡的牢牢的,动弹不得。 连江雪:“.......” 他无语地看着女人,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连江雪: “能谈谈吗,关于我们家老何的事情。” “?”连江雪迟疑:“难道你是.......” “我是杨自然,何新非的老婆。” 女人终于不卖关子,开始自爆家门: “网上关于他性骚扰你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他前天已经被警方带走调查了,我想,这其中应该有你的手笔吧。” 连江雪这几天送外卖送的累死了,每天倒头就睡,还真没有空闲区关注这件事,惊讶道: “真的?” “你别说你不知道。” 杨自然虽然很看不上何新非的事情,但他毕竟是自己选的老公,就算自己想要秋后算账,也得先把人从里面捞出来才行: “你开个价吧,到底要多少,你才能让你背后的那个靠山,放过我家老何?” 连江雪看了一眼抓着他不放的保镖,随即慢慢地挑起眉头,道: “靠山?” 他反复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只觉得好笑,心想自己家里就一个五十五岁的老爸,哪里有什么靠山,何新非自己自作孽,还觉得是有人害他,于是更加不给面子,道: “杨小姐,不是我不愿意放过何新非,是他不愿意放过我,一直咄咄逼人。今天他进去了,我也一点不意外,毕竟他这样没有下限的人,落得什么下场,都是应该的。” “........你!”杨自然没有想到连江雪会说这句话,登时气的额头绷起青筋,双唇用力抿紧,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如果杨自然对自己说几句软话,连江雪看在她也是个受害者的份上,也就愿意表示谅解了,毕竟那天他并没有让何新非得手,还恶狠狠地揍了他几拳。 但此刻杨自然的话,却让原本就没有打算原谅何新非的连江雪更加心如铁石,淡笑道: “我不想怎么样。” 他说:“杨小姐,世界不是靠着你们转的,不是所有的道歉,都可以被原谅。我是缺钱,但也没有那么缺,没必要拿尊严去还钱,对一个想性\骚\扰我的人大方表示不介意。” 第19章 连江雪用他那冷淡厌世的脸和表情,说着最恶毒的话: “所以我不要钱。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看见他能到牢在关到死为止。” 杨自然没想到连江雪竟然这么恶毒,气地嘴唇打颤,终于绷不住,猛地抬起手,就想要给连江雪一耳光。 连江雪不闪不躲,就这么直直地看向杨自然,两片薄唇吐出淡淡的几个字,立刻让杨自然的动作止在了空气里,再也落不下去: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他慢慢挑起半边眉头,半真半假道: “你就不怕我顶着你打我的痕迹,去找我背后的靠山.......告状吗?”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手掌稳稳停在了连江雪的侧脸,并没有往下落。 连江雪头都没有往旁边偏一寸,就这样直直地将目光落在杨自然的身上,一米九的身高使他即便坐在电动车上,浑身也散发着居高临下地逼人气势,清冷锐利的视线在日光下,如同钻石一般,闪烁着清泠泠的光泽,一时间竟然让人无法直视。 杨自然的手僵悬在半空中,迟迟无法落下。 连江雪见状,轻笑一声,径直拧紧电动车的把手,将车开了出去,没有理会在身后脸色铁青、气急败坏的杨自然。 他很忙,忙着糊口,没有时间去管这些糟心的事情。 俗话说,贱人自有天收,所以对于杨自然带来的这个“好消息”,连江雪乐得接受,并且一整天心情都还不错。 何新非的事情在网上闹的沸沸扬扬的,因为没有取得当事人的谅解,所以即便是何家请了最好的律师,何新非还是在局子里面蹲了几天,才被放出来。 吃了苦头的何新非一出来就开始气急败坏地找到底是谁把他的事情捅出去的,毕竟在容港,能和何家抗衡作对的人并不多,但很显然,能在背后阴他一把的人并没有露出马脚的意思,把尾巴收的干干净净的,何新非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出到底是谁害的他,气地摔了好几套家具,甚至一连好几天没吃好饭睡好觉,原本就虚的脸看起来更虚了。 但这些事情,连江雪并不知道。 他照样每天都送外卖,因为天生冷白皮,并没有怎么晒黑,人倒是瘦了一大圈,卷起袖子做饭的时候,都能看见手臂处绷起的明显的青筋。 “宝贝,你怎么最近瘦了这么多。” 连云里伸出手,捏了捏连江雪的手臂,疑惑道: “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吗?” “是啊,”连江雪将菜装盘,随口道: “隔壁一整个部门都被裁了。” “啊。”连云里呆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道: “你们年轻人现在就业压力是很大噢。” “是啊。”连江雪熟练地扯开话题: “爸爸,吃饭吧。” 他将菜放在桌上,给连云里盛好饭,紧接着将筷子递给连云里,道: “给。” 连云里的手垂落在身侧,试了一下,发现没能抬起来,于是不动神色道: “你放在碗上吧。我不饿,想先喝碗汤。” 连江雪没察觉到异常,点了点头,站起身将筷子放在饭碗上,紧接着抬手给连云里盛了一碗汤。 连云里说了一声谢谢,随即道:“汤太烫了,我晚点再喝。” 连江雪等下还急着去送外卖,也就没多想,低下头先吃饭。 他吃到一半的时候,连云里总算慢慢地抬手,喝起了汤。 他喝汤的速度很慢,连江雪都吃完了,他才喝完汤,开始吃饭。 “爸爸,我走了。” 连江雪吃完饭,用纸巾擦干净唇,随即站起身道: “我得去工作了。” “好噢。”连云里点了点头,道: “我看天气预报说下午会有雨,宝贝你上班路上小心。” 连江雪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 他找了一间公共厕所换好衣服,才骑着他的小电驴,从小区门口出来。 连云里说的没错,下午确实下起了雨,还是暴雨。 不过下雨送外卖,能赚的很多,所以即便下雨视线受限,还会淋雨,但连江雪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接了几单。 下雨天地板很滑,连江雪一直很注意行驶的速度,尽量不抢红绿灯。 但下雨天确实不好开车,连江雪送完奶茶单子,跑出小区,看有一单马上要超时了,因为怕被投诉,所以赶紧骑上小电驴,拧紧把手,加快了速度。 他在拐处小区转角处的时候,因为地段狭小,加上因为暴雨,路边的树往下歪斜了一点,树枝垂落下来,挡住了视线,连江雪刚将小电驴开出去,也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辆丰田,径直撞向他。 巨大的冲击力将连江雪连人带车都撞了出去,连江雪两眼一黑,短暂的失重感过后,后背重重砸在地上,落地的几秒钟过去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疼意。 好像五脏六腑都被从高空抛下,砸在僵硬的石面上,碎成千万片,拼都拼不起来,喉咙里涌出一片腥甜,连江雪疼的说不出话,第一反应就是爬起来,但是脚被死死压在电动车下面,好像已经被砸的脚腕错位了,一动整条腿都疼的发麻。 连江雪说不出话,但还是勉强抬起眼皮,借着车灯,看清了肇事车的车牌号。 司机连面都没露,好像不知道自己撞了人一样,将车开的飞快,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这里视线受限,撞到人是正常的,但是撞了人不仅不下来处理,还将车开的飞快,不是单纯的肇事逃逸,就是纯和连江雪有仇,故意报复连江雪的。 连江雪不知道这属于哪一种,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现在最需要考虑的,是他被车撞了,现在外面又下着大雨,路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 在雨中淋了几分钟的大雨,冻的连江雪整个人都要成冰雕了,小区附近才路过两个女生。 她们见连江雪被压在电瓶车下动不了,赶紧跑过来,将电瓶车移开,随即伸出手,准备将连江雪扶起来。 连江雪身体应该有几处骨折了,一动就疼,他皱着眉头,满头大汗,努力冷静下来,努力提高音调,对女生道: “我好像骨折了,腿动不了。请帮我叫120,谢谢。” 女生见状,赶紧帮连江雪叫了120。 连江雪疼的受不了,但硬是等到亲眼看到救护车来,才放心地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病房里了。 右手已经打上了石膏,两只脚脚腕都缠着绷带,一动就疼。 最疼的还是胸口,一呼吸,感觉整个胸腔都在发疼。 他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先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见是医院,才慢慢放下心来。 放下心之后,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手脚都负伤了。 他心里暗骂了一声,用着仅能使用的左手,如同乌龟一般,极其慢地坐起来,随即按了铃。 护士没一会儿就进来了。 连江雪礼貌道: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送我来医院的那两个女生还在吗?” “她们说她们有事先走了。”护士看了连江雪一眼,道: “你双腿扭伤,胸部肋骨和右手骨折,好好休息一下吧。” 连江雪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见天已经黑了,心道糟糕,想了想,又问: “我能出院吗?” “建议是不要。” 护士说:“你伤的挺重的,再观察几天吧。” 连江雪没办法了,只能重新靠回床上。 他从身上摸出手机,发现手机屏幕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但好在还能用。 他按亮手机屏幕,里面弹出了几个未接来电,连江雪定睛一看,都是连云里的。 连江雪深呼吸一口气,等到在心里打好腹稿之后,才给连云里拨去了电话。 连云里几乎是秒接,看样子是一直没睡,在等连江雪的电话: “喂,宝贝。”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焦急,道: “还没有下班吗?” “嗯,爸爸,最近公司有一个项目急着上线,我这几天晚上都要加班,可能就睡在公司,不回家了。” 连江雪很淡定地扯谎: “爸爸,你别等我了,先睡吧。” 听到连江雪的声音,连云里果然冷静了不少。 他“嗯嗯”应了,又惯常啰嗦了几句,让连江雪注意身体,这才去睡觉了。 安抚完连云里之后,连江雪才拿出手机,打了110。 “喂你好,我要报警。” 电话接通之后,连江雪对着电话那头,冷静地说出了出车祸的地点、时间、肇事车辆的型号和车牌号,还有逃逸的方向。 接线员一开始还以为连江雪是目击者,细问之后,才知道连江雪是当事人,现在在医院里报的警,整个人都震惊了。 第20章 “好的,好的,这里会根据您提供的线索进行详细调查并出警,请您保持电话畅通,”接线员是个声音清亮的女警,顿了顿,又补充道: “先生,没有别的问题,我这边就去移交线索了,好好休息。” “好的。”连江雪想了想,又说: “如果你们能帮我查出那两个帮助我的女生就再好不过,我想好好感谢她们。” “好的。” 电话挂断,将该做的事情都做完的连江雪才迟来地感觉到身上的疼。 他本想躺下,好好休息,但无奈,身上实在太疼了,他肋骨骨折,又不能翻身,疼的晚上睡都睡不着,保持着一个姿势,清醒地直到天亮。 白天的时候,他实在顶不住,吃了一点止痛药,睡了一会儿,但半梦半醒之间,很快又被来做笔录的警察叫醒,又提供了一些线索。 他躺在床上,睡又睡不着,饿又饿得慌,没法下床买东西吃,只能自己点外卖。 为了不挤占病人和医生上下电梯的空间,连江雪选择将外卖放在暂存点,再自己忍着脚伤,慢慢挪过去拿。 他去的太迟了,外卖都凉了,粥也坨了,连江雪单手艰难地打开盒子,努力驯服左手,使用勺子。 正吃饭的时候,电话忽然打了过来,连江雪看了一眼,见是连拂雪,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喂。” “诶,我想问一下,何家那边不和我们合作了,该怎么办。” 连拂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沙沙声: “如果何家不合作了,那岂不是损失了一个大客源吗?” 连江雪将凉粥送进口中,道: “何家不合作了,不是还有名城集团吗?我记得我走之前,是已经谈下来了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名城那边一直不愿意签合同,我让柯云飞亲自去谈,都谈不下来。” 连拂雪骂了一句: “阮泽城不在,现在公司里的事情都是他儿子阮寄水说了算。这个阮寄水,拽的很,柯云飞第一次去找他,还见了一面,第二次倒好,干脆人都见不到了。” “见不到就再约,谈生意哪有这么容易的,你........” 冰凉的粥滑进胃里,不仅起不到缓解饿觉的作用,反而刺激了胃神经。 连江雪疼的放下勺子,按了按胃部,想说的话说了一半,又咽进了肚子里。 “我什么。”连拂雪等不到他后半句,有点急了,道: “连江雪,这是你谈下来的单子,你该有始有终吧。” 连江雪没脾气了:“我都离职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你之前都能搞定阮泽成,我就不信,阮寄水还能比阮泽成更难搞。” 连拂雪妥协了:“你回来吧,只要你把名诚的单子谈下来,我就准你离职,还给你n+1赔偿。” n+1赔偿下来起码有十万左右,连江雪有点心动了,但他有心无力,只能道: “可是我被车撞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你能等我几天吗?” “我靠!”连江雪话音刚落,电话里就传来连拂雪震惊的声音。 连江雪将手机拿远了一点,道: “不能等?那我明天就直接办出院好了。也不是不能去,就是打着石膏,不方便。” 连拂雪震惊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哥哥啊,你是铁人还是超人,被车撞了还能谈生意呢。” 还没等连江雪接这茬,连拂雪就说: “算了,合同的事情后面再说吧。你人在哪,我过来看看你。” 连江雪和他又不是很熟,于是道: “不用麻烦。” “你可是我来容港第一个交换了联系方式的人,就算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闹得有些不愉快,但那不都解决了么,我们也算是半个朋友吧,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连拂雪当机立断道: “地址发我,不然我让人去查了。” “.........”连江雪无奈:“容港市第一人民医院。” “行,来了。” 连拂雪抄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看了一眼落地窗外,难得贴心道: “很晚了,你饿了吗,要不要吃夜宵。” 连江雪犹豫,没说话:“........” “没拒绝就是想吃的意思。” 连拂雪笑了笑:“叫声哥哥,我就去给买夜宵吃。” 连江雪:“叫什么哥哥,说不定我比你大。” “怎么可能。”连拂雪说:“无论怎么看,我也比你成熟稳重很多吧—— 所以我肯定比你大。” 连江雪:“..........”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叫哥哥是不可能叫哥哥的,死都不会叫的。 连拂雪又不是不知道连江雪是什么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叫他哥哥,但他就是偏要犯这个贱。 连江雪不叫也就算了,如果叫了,连拂雪光想到那个画面,都能爽翻天。 可惜连拂雪还是对连江雪太了解了。 挂断电话之后,连江雪将彻底冷掉成团的粥放在一边,吃下止痛药,随即用左手支撑着身体,慢慢躺下,准备睡一会儿。 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连江雪忽然感觉到脸颊上凉风嗖嗖的,他困意渐消,缓缓睁开眼睛一看,见一个熟悉的脸正在他面前逐渐放大。 连江雪被骤然吓了一跳,想要动,手上却打着石膏,一动就疼的呲牙咧嘴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撞得他肋骨发疼,眼前阵阵发黑。 连拂雪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看见哥哥,就这么激动?” 连江雪被吓的心跳紊乱,差点成一条直线了:“.........滚。” “你竟然会说脏话!”连拂雪顺手将连江雪扶起来,靠在床头,惊讶道:“这一点也不符合你的气质!” “我该是什么气质。”连江雪坐起来,余光看见连拂雪手中提着的袋子,顿了顿,才道: “这是什么?”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但想着你是病人,要吃清淡一点,就去街上买了一点白灼水牛肉和清汤面。” 连拂雪说:“能自己吃吗?不能吃我喂你。” “不用。”被一个大男人喂食物,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怪怪的,连江雪拿起筷子,艰难地驯服着自己的左手,夹起面条。 “慢点吃。”连拂雪随手将车钥匙丢到简易的饭桌上,环视一圈,随即顺手将帘子拉上,道: “这么吵的地方,你也能睡着?” “睡不着,但能有什么办法。”连江雪说: “我又不是少爷。” “我记得这家医院的院长好像是我同学的爸爸,我打个招呼试试,如果不行,就转到我朋友的私人医院去。” 连拂雪站在多人病房里,看着拥挤吵闹的地方,整个人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的: “这也太吵了.......什么味啊?” “可能是隔壁那个大爷又失禁了。”连江雪冷静地吃着清汤面: “你小心点,别沾上了。” “我靠。”连拂雪赶紧往床边走了几步,最后索性坐了下来,抬头看着连江雪,震惊道: “这个味儿......你竟然还吃的下饭?!” “有什么吃不下的。”连江雪说:“再不吃就凉了。” 连拂雪正想说些什么,余光里看见地上放着的几乎没动的坨了的凉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想说的话又咽进肚子里,转而道: “你受伤了,你爸妈知道吗?没有通知他们来陪护吗?” “我有记忆起就没见过我妈,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我爸身体不好,心动不方便,还是别让他来了。”连江雪说:“过几天我就说我要去出差,省的他起疑心。” “.........”连拂雪身体往前倾了倾,道: “你倒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连江雪瞥了他一眼,随口道:“做子女不都是这样的吗?” 连拂雪:“.........” 他想到自己初高中的时候各种作死、叫家长的“光荣事迹”,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他想,连江雪这个样子,应该就是他爸爸江韵书最喜欢的那种孩子吧。 想到江韵书,连拂雪又莫名有些惆怅。 “......你怎么了?”看着连拂雪难得安静下来,不说话的样子,连江雪莫名有些犯怵,忍不住道: “你也想吃?” “.........我不吃,你吃吧。” 连拂雪回过神来,换了一个姿势斜倚桌子,道: “说起来,你是怎么被撞成这样的?” “下雨天,视线不佳,送外卖快超时了,车速就快了一点,拐弯被车撞了,司机肇事逃逸。” 连江雪说:“事故地点是监控死角,不过我记下了车牌号,应该很快就能抓到司机。” “.........”连拂雪没想到连江雪一个原科技公司的销售总监,竟然沦落到去送外卖的程度,一时间心情复杂: 第21章 “那你这.......要多久才能恢复啊。” “骨折,起码三个月才能恢复。”连江雪说。 “你爸那边怎么交代。”连拂雪说:“总不能出差出三个月吧,而且万一他要求视频,你这打着石膏的手,迟早会暴露。” “.......走一步看一步吧。”连江雪也没想好要怎么对付过这三个月,于是敷衍道: “再说吧。” “实在不行,我替你回一趟家呗,反正我俩长的一样。”连拂雪尽出馊主意: “老人家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他肯定认不出来。” 连江雪:“.......” 他抬起头,看了连拂雪一眼,没有吭声。 吃完饭,连拂雪帮他把吃剩的东西收了,扶着他躺下。 “你先睡吧。”连拂雪说:“合同的事情,等你伤好了再说。” 连江雪仰头看着他:“等我伤好了,黄花菜都凉了。” “那就不谈了。”连拂雪随口道:“最多回去被我爸骂一顿,反正从小到大,我已经被骂习惯了。” 连江雪:“........” 他有些无语,看了连拂雪一眼,被连拂雪劝着闭上了眼睛。 他睡熟之后,连拂雪就坐在旁边,看着连江雪。 病房是多人病房,很吵,连江雪的病床还临着厕所隔间,冲水和洗手来往的声音不绝,连拂雪没病都被吵的受不了,阴着脸出去抽烟了。 他抽完烟回来以后,刚好看见连江雪放在身边的手机在震动,便下意识走过去,看了一眼来电人提示。 来电人显示是官方来电,连拂雪想了想,没把连江雪叫起来,拿过手机,接听了电话: “喂,你好。” “喂,请问是连江雪先生吗?”电话里传来沉稳的女声。 连拂雪看了一眼好不容易睡着的连江雪,顿了顿,随即道: “我是他哥。” “原来是连先生的哥哥。”电话里的女人道: “你好。根据我们前几天的调查,发现前几天撞倒连江雪先生的那辆车,用的是假的驾驶车牌。车是在一个破旧小区发现的,驾驶他的司机离开小区后,也消失了,现在警方在加紧排查之中,请您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连拂雪:“..........” 他捻了捻指尖,道: “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连拂雪才坐回床上,看着连江雪,无奈道:“你怎么这么倒霉啊,这都是些什么事。” 被人抢了职位也就算了,好好的开车走在路上,还能被车撞进医院,肋骨骨折,脚腕扭伤,现在别说是上班,连生活难以自理。 这其中任何一件事发生在连拂雪身上,连拂雪心态都能当场崩了,但连江雪甚至还很冷静,自己报了警,自己办住院,根本没有向家里示弱、透露半点信息。 连拂雪伸出手,将连江雪过长的额发拨到一边,随即道: “不过你别怕,哥哥帮你抓坏人。” 连江雪闭着眼睛,胸膛微微起伏,像是睡着了。 连拂雪走出病房,来到吸烟区,点了一根烟,随即在通讯录里翻出一个电话,给自己的朋友打去了电话: “喂,林子。” “对,是我。我有一个朋友,最近出了车祸,现在在容港第一人民医院。现在医院病房紧张,他和五六个人挤一个病房,病床还在厕所边上,吃不好睡不好的,你看看能不能帮忙联系安排一下,把他转到你们家的私人医院。” “可以?那行,那明天我就把人送你家私人医院去,你记得给他安排好一点的病房,多谢。” “没问题的,说什么谢啊,连哥,你跟我客气啥。”同学笑道: “都是老同学。” 连拂雪笑了一声,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连拂雪才把电话挂掉。 烟被抽了一半,连拂雪想了想,又翻出一个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喂,徐厅。” “对,是我。不好意思啊,深夜打扰你。我爸.....我爸好得很,前几天还和我提起您呢.........嗯,我今天来,就是想知道,我朋友被车撞了,但是那个车的车牌是伪造的,现在司机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车,还能找到人不?”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连拂雪的眉头微微展开,随即道: “那成,麻烦您和手底下人找个招呼,务必帮我抓到人。” “多谢您。” 打完电话之后,连拂雪将早就燃尽的烟按灭,随即走出了吸烟区,回到了连江雪的病房。 连江雪已经醒了,因为骨折,身上疼得很,动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余光里看见连拂雪进来了,他有些惊讶道: “你......没走?” “我去哪。”连拂雪一屁股在连江雪的床边坐下来,道: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太吵了,睡不着。”连江雪说。 “明天给你转院,”连拂雪说:“我朋友家开的私人医院,叫他留好了vip病房给你。” 连江雪闻言,摇了摇头: “不用。” 连拂雪蹙起眉:“为什么?” “没钱。”连江雪说:“你看我像是住得起私人医院vip病房的人吗?” 连拂雪被气乐了:“那你就在这个.......环境里养病啊。” “没事,习惯就好了。”连江雪说:“但还是多谢你。” “放心吧,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连拂雪从小到大就没有因为钱的事情操过心,随意道: “大不了,我帮你出了这钱。” 连江雪摇头:“不用了。”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连拂雪说:“我抢了你的位置,你就不想从我身上拿点补偿?” “你不是答应给我n+1了吗?”连江雪说。 “这不是还没给吗?”连拂雪又好气又好笑: “得了,别扯了,明天我就给你转院,你老老实实养病吧。” 连江雪摇了摇头,正欲拒绝,连拂雪就凑过来,盯着连江雪的眼睛,低声笑道: “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就说句好听的,比如........叫声哥哥试试。” 连江雪静静看着连拂雪,相似的琥珀色眼珠里倒影出彼此一模一样的脸,并没有开口说话。 连拂雪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想听的,“切”了一声,说了一句“没劲儿”,起身想要去上厕所。 但下一秒,连江雪就开了口,只一句话,就让连拂雪的身体定在了原地,彻底没有了动作: “谢谢。” 连江雪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轻而又轻,宛若山风清浅: “.........哥哥。”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连拂雪动了动指尖,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向连江雪。 但连江雪此时已经将头转过去,看向窗外,没有对上连拂雪的视线。 连拂雪轻笑一声,到底也没再得寸进尺,心情很好地出去上洗手间了。 上完洗手间,他临时接到柯云飞的电话,说明天要开会,和研发部一起讨论,要不要做一个新系统上市。 连拂雪第一反应是究竟是做什么类型的新系统,但他怕问出来会显得自己很傻逼,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只应声说好。 他到病房陪了一会儿连江雪,连江雪看他回来心事重重的,以为他累了,就让他先回去休息。 连拂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困,想了想,又问,道: “公司准备上市一个新系统,你觉得有必要做吗?” 连江雪思考了一会儿: “是关于车机系统的吗?这个我个人认为可以做,不过具体还是要依据研发部那边的研发可行性报告来看。” 连拂雪有些惊讶,说:“研发部那边,你也有了解?” 连江雪“嗯”了一声:“我之前就是做研发的,后面从研发部转到销售部了。” 连拂雪说:“为什么要转?” “技术出头比较慢,而且销售如果做得好,可以挣更多。” 连江雪说:“我缺钱。” 连拂雪:“.........” 他看了连江雪一眼,又问了连江雪几个问题,一一得到解答之后,才起身回到了家。 第二天一早,他就回公司参会了。 研发部的术语比销售的还难懂,即便连江雪昨天晚上有和他说过一些要点,他还是很快就被绕晕了。 但为了不让别人觉得他不懂,他只能故作深沉地用笔记本做着笔记,还顺便让人把研发的可行性分析报告发给他。 一开完会,连拂雪就背着平板,带着报告去找连江雪了。 可怜连江雪一晚上没睡好,好不容易白天躺了一会儿,又被连拂雪叫了起来。 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刚躺好,连拂雪就一屁股坐在他床边,把平板架好,让他看: “这是今天开会我做的笔记,你看看。” 第22章 报告太长了,连江雪一时半会看不完,连拂雪见他没吃午饭,又跑出去,给他买了午饭。 他这样殷勤地往医院跑,照顾他,连江雪都不好意思不给他看,只能认认真真地看完,随即道: “从技术和人员上来看,是能做的,但是前期需要投入不少钱,还需要和财务那边对接,资金得得到保证。” “最近公司损失了阮氏和何氏两个单子,资金链估计有点紧张,如果需要开启这个新系统的项目,我建议,还是再磨一磨阮总,不然启动资金下不来,会很麻烦。” 连江雪放下平板: “实在不行,也可以找总部拨点钱。” “不行,”连拂雪将外卖盖子打开,摇头:“我才来没几个月就找我爸要钱,我爸肯定以为我没好好干活,又不学无术去了。” 连江雪抬起头,看了连拂雪一眼。 连拂雪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连江雪是什么意思,愤怒道: “我靠,我真的有好好干活!只不过我不是这个专业的,很多东西,我都不了解,所以不敢做决策罢了!” 连江雪接过筷子,看了连拂雪一眼,道: “你是学美术的?” “嗯。”连拂雪说:“美术和雕塑。” 他语气逐渐低落起来:“我本来打算今年办几场画展的,结果我爸临时把我调到容港,搞得我都没时间画画了。” “.......”连江雪看了他一眼,用左手夹起面条,道: “改天让我看看你的画。” “不用改天,我现在就能给你看。” 连拂雪拿起手机,从相册里翻出几张他画的很满意的画,兴致勃勃地给连江雪介绍起来: “这是我半年前完成的,纸本油画,画的是清晨的教堂........” 连拂雪一说起自己的专业,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包括颜色和角度、用的技法,显然都是非常熟悉的模样,和面对工作时抓耳挠腮的模样,大不相同。 连江雪虽然听不懂,但艺术是有共通性的,看着那过渡自然的颜色和宛如能够流动的清晨的空气,就知道这画是一副好画。 “这幅画前段时间在拍卖行被拍掉了。”连拂雪并没有提自己赚了多少钱,只道: “买下他的人一定是一个很有品味的人。” 连江雪:“........” 他没吭声。 毕竟他之前大学的时候,也去过不少地方的美术馆看展,但每次逛个十多分钟就出来了。 他是个没有多少艺术细胞的人,给他讲再多也是白搭。 于是他敷衍地应了一声连拂雪,连拂雪看出他不太感兴趣,也就不再说了,话题一转,两人又开始聊工作。 吃完午饭,连拂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出来一个轮椅,扶着连江雪坐了上去,带他办了转院。 连拂雪朋友的私人医院风景优美,因为走的是vip通道,都不需要排队看诊,专家就在连江雪的病房等着,给连江雪看病。 连江雪的病房也很大,自己单独一间,不用和别人挤在一块儿。 看着连拂雪和朋友站在一起时熟稔开玩笑的模样,连江雪将视线从围着他的专家身上收回,视线投向窗外,半晌缓缓眨了眨眼睛。 有钱真好。 可惜,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吃完饭的时候,连江雪主动问起了名诚的单子。 “医生说,下周我的脚就能好了,到时候我以你的名义去一趟名诚,和他们谈吧。” 连江雪说:“就让我去会一会这个小阮总。” “你愿意去?” 连拂雪很惊讶:“你之前不是死都不愿意回来吗?” “我是不愿意回来,但是又不是不能帮你。” 连江雪说:“一码归一码。” 连江雪不是不懂感恩的人,连拂雪虽然抢了他的位置,但平心而论,他也不是故意的,后面又帮他转了院,连江雪不想欠他的恩情,只想赶紧报完恩,然后拿“n+1”干净利落地离开腾云: “帮你拿下搞定小阮总,你就放我走吧。” 连拂雪看着连江雪,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伸出手,拿了一个病房柜子前放的苹果,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你打算怎么搞定他?” “等见到他,了解情况过后,再想办法。” 连江雪说:“我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你让我躺一会儿。” 连拂雪闻言,吃苹果的动作一顿,看向连江雪时,轻轻哼了一声: “小没良心的,刚给你转完院,就想赶哥哥走啊?” 连江雪懒得理他,也不管他嘴巴上占的便宜,直接躺下,闭上眼睛睡了。 连拂雪还想再捉弄他,但看着连江雪疲惫的脸,联想到他今天拉着病号讨论工作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半晌也没有吭声,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 他刚走出病房,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以为是江韵书,拿起手机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请的一个私家侦探给他打来了电话。 除了警方那边打过招呼,他还找了好几个私家侦探帮他找那个撞连江雪的人,因为给钱痛快还多,所以人家效率也很快,不到一天就给查出来了那个肇事司机的去向: “连总,我刚刚查到那个司机出了容港,正从国道开往秀城。” 连江雪将烟含在唇边,用打火机点燃,随即道: “找几个人,把他路给我堵了,在警方发现他之前,先送到我这里。” “好。” 两人之间的沟通很高效简洁,没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连江雪已经答应了会帮连江雪处理名诚这边的时期,接下来只要等他谈成订单,拿到启动资金,开启新系统的研发就行了。 有了连江雪帮他,连拂雪就莫名有了安全感,这些天的惴惴不安总算有了排遣的出口。 他这几天都在忙着工作,很久没有出去找乐子了,给朋友打过电话,让他多关照连江雪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开着车,出去找乐子了。 他今天没有去酒吧,而是去了马术俱乐部。 马术是那些富家公子哥小时候必须要学的,连拂雪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挑选自己喜欢的马。 连拂雪直接去了马厩,挑了一匹马,等驯马师将马牵出来以后,就一踩马镫,跨了上去。 他自己骑了一圈,绕着场地转了一圈,怎么骑都觉得不如自己在京城养的那几匹马骑得舒服,干脆也不将就,直接下来了。 他将马还给驯马师,准备离开,岂料刚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背对着他,站在马面前,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上马。 连拂雪挑了挑眉头,见状悄悄走了过去,在阮寄水没有防备的时候,悄悄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 “怎么不上马?” 阮寄水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转过头,见是连拂雪,圆圆的瞳仁微微瞪大,片刻后又勉强恢复了镇静: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连拂雪拍了拍马身,惹得马打了一个响鼻,吓了阮寄水一大跳: “要不要我带你骑。” 阮寄水说:“不要。” 他说:“我自己会骑。” 言罢,他便忍着恐惧,在驯马师的指导下,慢慢爬上了马。 连拂雪一看到阮寄水那张清冷漂亮的脸,就心痒痒,恨不得再有什么机遇,把阮寄水搞上床。 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可能对阮寄水做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便对驯马师道: “我会骑马,我帮他握着绳子,给我吧。” 驯马师迟疑了一会儿,看向阮寄水。 阮寄水没有吭声。 连拂雪便轻笑了一声,从驯马师的手里接过绳子,将马牵走了。 阮寄水应该不是第一次骑马,但他似乎还是有点不适应,双腿紧紧夹着马腹,搞得马很不舒服,也不安分。 “宝贝儿,别紧张。”连拂雪看出他的不安,道: “腿自然贴合马身。” 阮寄水说:“我怕掉下去。” “不会掉下去的,”连拂雪说:“掉下去我接着你。” 阮寄水:“........” 他垂下头,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连拂雪。 半晌,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垂了垂眼睛。 按照连拂雪的要求,骑了一会儿马,阮寄水累了,就一勒马缰绳,作势要下来。 连拂雪见状,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从马上抱了下来。 阮寄水站稳,抬起头看了连拂雪一眼,见他满头是汗,想到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轻轻抿了抿唇。 马术俱乐部有vip休息室,里面酒水饮料一应俱全。 阮寄水准备回休息室换衣服,再洗一个澡,连拂雪跟着他走进了休息室,在阮寄水马上要关门的时候,他一闪身走了进去。 第23章 阮寄水扶着门,瞪圆眼睛看他: “你干什么?” “我也累了,借你的休息室休息休息,不过分吧。” 连拂雪顺手将门关上。 安静的休息室内,一时间只剩下了阮寄水和连拂雪两个人。 连拂雪垂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阮寄水,片刻后伸出手,掌心抚上阮寄水的腰,猛地将他拉近自己。 两个人一时间呼吸相贴,鼻尖相磨,炙热的空气在带着香气的房间内流转,连拂雪一时间分辨不出自己闻到的郁金香的香味时房间香薰的味道,还是阮寄水身上上的味道。 但他顾不上这些,本来他也不是多耐心的人,视线在阮寄水侧过脸躲避他时的雪白脖颈和锁骨上转了一圈,声音逐渐哑了下来: “宝贝儿,想我没有。” 阮寄水伸出手推了他一下,半推半就的,没有回应他这句,只道: “前几天,我遇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 连拂雪笑了一下:“真的吗?” “嗯。”阮寄水说:“但是我认出他不是你。” 连拂雪垂下头来,亲他的脖子和锁骨,含含糊糊道: “怎么认出来的?” “他看我的眼神,和你不一样。”阮寄水的上衣已经被扯开了,丢到地上,他被连拂雪推到沙发上坐下。 连拂雪膝盖顶开阮寄水的双腿,掌心托着阮寄水的后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我看你是什么眼神?” 阮寄水掌心撑在沙发边上,仰起头,看着连拂雪,指尖慢慢收紧,一时间也答不上来,于是又垂下头,不言不语。 他不说话,连拂雪就强迫他仰起头来看着自己,命令道: “别低头,看着我。” 阮寄水在情事上生涩的像一张空白的纸,要不是稀里糊涂和连拂雪上了床,他根本不会对男人起一点的心思。 但是连拂雪的吻技和床技都太好了,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阮寄水还没来得及纠结就再次被连拂雪带进了坑里。 两个小时后,连拂雪光着膀子坐在床上抽烟,阮寄水的脸藏在头发里,白净清透,脸颊上还浮着情事后的粉。 连拂雪睡完人神清气爽的,也乐得再和美人温存一会儿,抽完烟又躺了回去,从后面抱住阮寄水,轻声道: “宝贝困吗,再睡一会儿。” 阮寄水转过头,看向连拂雪,心想自己已经和连拂雪上了三次床了,应该算是已经谈恋爱了吧,于是便听话道: “好。” 连拂雪对一个东西很容易腻,所以睡同一个人从来不超过三次,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准备睡完这次就和阮寄水说拜拜,于是便道: “宝贝儿,多谢你。” 他低下头,又亲了阮寄水一下,随即道: “我先走了。” 阮寄水闻言,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连拂雪,疑惑道: “你.......你不再睡会儿吗?” “我家里有事,就先走了。”连拂雪开始扯谎: “你好好休息,下次见。” 言罢,他换好衣服,毫不留恋地就离开了。 阮寄水躺在床上,看着连拂雪的背影,还不知道连拂雪说的下次见就是再也不见的意思,片刻后抿了抿唇,艰难地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保存了很久的属于连江雪的名片。 他鼓起勇气,按照名片上的联系方式,添加了连江雪的微信。 连江雪刚好睡醒,按亮手机屏幕,就看见阮寄水给自己发来了验证消息,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阮寄水”。 连江雪心里思忖了几秒,点击了通过,正准备和阮寄水约一个时间见面,谈一谈生意上的事情,下一秒,就见阮寄水发了一条消息过来,道: “连江雪,所以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连江雪:“........” 连江雪:“?”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阮寄水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连江雪莫名有些懵。 他看着手机屏幕,斟酌犹豫许久,手指在屏幕上删删打打,才发出去一段自认为很正确的回答: “应该算........朋友吧。” 说合作伙伴太官方,那说朋友的话,肯定不会出错吧。 连江雪这么告诉自己。 他看着手机屏幕,屏息凝神等着阮寄水的回复,但没想到对话框里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足足出现了一分钟,最后却什么回复也没有发过来。 连江雪:“.........” 他等了一会儿,最后连“对方正在输入中.......”都消失了,显然是阮寄水已经放弃和他交流了。 连江雪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又哪里让阮寄水不开心了,想了一会儿,又道: “小阮总,下周有空见一面吗,boss想和您谈谈合作的事情。” 阮寄水隔了一会儿,才冷冰冰地回复道: “你自己和我助理约一个时间吧。” 连江雪:“.........” 不愧是冰美人啊,一句话甩过来,都能冻死人。 连江雪在心里腹诽,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等阮寄水话说完之后,他才回了一个官方的: “好的。” 并配了一个“ok”的手势。 .........阮寄水彻底不理他了。 连江雪只当对方性格高冷,也不见怪,自己从名诚集团的官网上找到阮寄水助理的联系方式,和对方表明了合作意向,助理表示会再进一步和阮寄水沟通见面的时间,让连江雪稍安勿躁。 连江雪性子平和,本来也不是焦躁的人,阮寄水助理让他等,他就等。 在医院养伤的时候,连拂雪隔三差五地就会来看连江雪。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连江雪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的时候,连云里终于有点急了。 他开始频繁要求和连江雪视频连线,每到这个时候,连江雪就会让连拂雪来替他视频,以免连云里看到他骨折的手。 “宝贝啊,你怎么还没回家呢,”连云里微微蹙起眉头,一幅很担忧的样子: “什么时候出差才能结束呢。” “快了,爸,”连拂雪瞄了一眼连江雪对他做的嘴型,复述道: “就快回来了。” “下周能回来吗?”连云里不放弃,继续道: “爸爸好想你的。” 连云里和连江雪父子之间,这样直接的亲昵表达让连拂雪面对镜头时,不由得有些晃神。 在他和江韵书的相处里,江韵书对他的表达方式永远都是命令式的语气占多,他几乎从来没有从江韵书的空中听到“宝贝”“我想你”“我爱你”这几个字。 江韵书似乎是天生就不善于表达,天生就没有多少表情,即便是对着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大多数时候也总是冷冰冰的,看向他的神情不像是在看儿子,而是仿佛在透过他,看着一个让他很憎恶痛恨的人。 他曾经猜想过或许江韵书恨的人是自己的母亲,但自从他记事起,他就从来没有从江韵书的口中听过有关自己母亲的只言片语,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老宅里的所有人,都对自己的母亲讳莫如深。 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模样长相,连拂雪统统不知道。 如果他有母亲的话........ “宝贝,宝贝?”连云里的询问将连拂雪的思绪拉回,连拂雪下意识抬起头,只见视频里的连云里正疑惑地看着他: “爸爸和你说话呢。” “......爸爸,我很快就回来了。”连拂雪回过神,道: “我下周就回来看你。” “真的吗?”连云里微微舒了舒眉,“那爸爸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沙茶面和姜母鸭。” “谢谢........爸爸。” 连拂雪按照连江雪的口型,别扭地回复完,耐心地听完连云里唠叨了几句,才挂掉视频电话。 “你怎么和我爸说下周就能回去看他?” 连江雪躺在床上,蹙眉:“我伤还没好。” “下周我替你回家看叔叔。” 连拂雪说:“我感觉叔叔挺想你的,我们这样一直骗他,不太好。” 连江雪这才不说话了。 他看着连拂雪,许久后,才道: “那.......多谢你。” “不客气。”连拂雪笑了笑。 连江雪正想说些什么,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转过头去看,片刻后似乎像是发现了什么,拿起手机解锁,将消息仔细看完之后,方舒眉道: “小阮总同意和我们见面了,地点定在下周四。” “真的啊。”连拂雪惊讶道: “看来他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 连江雪思索片刻,随即道: “小阮总是名诚集团的执行总裁,按道理,应该是柯云飞或者是你去见他。” 第24章 “你用我的身份去呗,”连拂雪说: “下周四,我替你回家看你爸,陪陪叔叔。” “........行。”既然答应了要帮连拂雪挽回名诚的生意,连江雪就不会食言。 而且听说小阮总为人想来冷淡不近人情,用连拂雪的身份,更能显示腾云对此次合作的重视,希望能改善小阮总对腾云的印象吧。 下周四,连江雪双脚的扭伤好了一点,能够自如下地行走,就是手臂的骨折还没有好,还需要打着石膏。 看着镜子里西装革履但是打着石膏的自己,连江雪觉得莫名有些滑稽。 但没办法,等到他能拆石膏了,和名诚的合作估计也彻底黄了,不如趁现在,赶紧去和小阮总见面,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 连江雪避开拥挤的人群,小心翼翼地往医院门口走,刚出了医院大门,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就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助理的脸,对他恭敬点头: “连总。” 连江雪顿了顿,没说话,等到助理下了车,给他开了车门,他才坐了进去,道: “去名诚集团吧。” “好的。”助理掉转车头,将车看完名诚集团。 四十分钟后,车在名诚集团的旋转门前停下。 助理先下了车,给连江雪打开车门,连江雪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熟悉的大楼,深吸一口气,才走了进去。 助理跟在他身后,进入旋转门。 出了旋转门,助理快步向前,来到前台,对前台小姐姐道: “你好,我们预约了今天九点四十和小阮总的见面。” “你好。”前台垂头看着电脑屏幕,随即道: “小阮总正在二十三楼a001会议室等你们。” “谢谢。”助理问清楚电梯方向之后,转过身对连江雪说: “连总,这边。” 连江雪对前台小姐姐点了点头,表示谢意,随即跟着助理,进入了电梯。 在上电梯的过程之中,连江雪看见电梯的数字从“1”逐渐跳到“12”,紧接着,电梯门打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海报做的不行,打回去重做。”阮寄情垂头看着平板,对身边的人道: “色彩和光影都不对,你们部门究竟是怎么审核的?” 连江雪第一次看见阮寄情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新奇,站在电梯里默不作声,直到阮寄情跨进电梯里,抬起头,看见连江雪,方一脸惊喜道: “连拂雪,是你啊。” 连江雪不知道阮寄情之前有没有见过连拂雪,以为对方认错了,但此时说自己是连江雪,显然是在打脸,于是便顺水推舟道: “早上好。” “你怎么来了。”阮寄情看了一眼助理,助理识相地走开,让出连江雪身边的位置给阮寄情。 他一走开,连江雪受伤的手就露了出来,阮寄情见状,脸上的笑意一僵,嘴角慢慢瞥了下来; “你手什么了?” “前段时间出了一个小车祸,手骨折了,不碍事。” 连江雪说: “你去几楼?我要去23楼。” “我......我也去23楼,找我哥说点事。” “那顺路。”连江雪示意助理关上电梯间的门,道: “一起上去吧。” “好。”阮寄情站在连江雪的身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瞄连江雪的侧脸。 男人的侧脸英俊清冷,连眼底都好似凝着淡淡的浮冰,许是因为生病瘦了一些,显得身体愈发挺拔,像是一把锋利傲世的剑,自然而然地将阮寄情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阮寄情往他身边站去,鼻尖是连江雪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应该是在医院沾上的。 多敬业有事业心的男人啊,生病骨折了,还亲自来谈生意。 阮寄情抿了抿唇,又偷偷瞄了一眼连江雪。 连江雪对阮寄情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还在思考待会儿见到阮寄水,应该说些什么。 等到了23楼,阮寄情后退一步,让连江雪先出去,等到连江雪走出去之后,他才跟着连江雪走出去。 其实他刚刚撒谎了,他根本就不是来找阮寄水的,所以当他和连江雪一起进入会议室的时候,阮寄水看他的视线里充满了疑惑: “你怎么上来了?” “我找你有点事。”阮寄情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连江雪,这样的视线落在阮寄水眼底,分外明显: “哥,你们聊,我在外面等你们。” 言罢,他就抬脚走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阮寄水:“........” 他眼底微闪,不知道想到什么,没有马上说话。 还是连江雪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伸出手和阮寄水握手: “你好阮总,我是腾云科技的副总,连拂雪。” “你好。”阮寄水不着痕迹地往连江雪的身后看了一眼,道: “我记得,这次见面是你们公司的连江雪总监发出的,怎么他没有来。” 连江雪听到阮寄水提起自己,微微愣了愣,许久,才镇定下来,半真半假道: “他马上要离职了,所以不再负责公司里的事务。” “........离职?”阮寄水猛地一下站起来,视线紧紧盯着连江雪,微微失态道: “怎么忽然要离职?” “家里有事。”连江雪不明白阮寄水的反应怎么这么大,扯谎道: “他父亲身体不好,他要回家照顾他父亲。” “这样啊.......”阮寄水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扶着桌子,缓缓坐下,道: “难怪他这几天都不联系我。” 原来不是故意不联系他的,是被事情绊住脚了。 阮寄水给连拂雪这连日来的忽冷忽热找到了理由和借口,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喃喃自语道。 连江雪没听清:“........什么?” “......没事。”阮寄水回过神来,道:“你今天来,是来谈合作的事情,对吧。” “是。”连江雪说: “方便透露一下您是为什么忽然中止合同签订吗?” “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情,让我对令公司产生了误会。”阮寄水说: “我愿意恢复合作。” “.........”连拂雪没想到阮寄水这么痛快地就恢复了合作,他还以为自己还要磨一段时间,没想到阮寄水这么快就答应了。 他有些惊讶,但几秒钟之后,又收起了惊讶的神情,道: “那再好不过。” “合同初稿我会先发给您,您有什么意见,再和我这里沟通,沟通确定下来后,过几天我会将合同带过来,到时候麻烦小阮总出席合同签订。” 连江雪快刀斩乱麻: “可以吗?” “可以。”阮寄水双手交叠,坐在椅子上,颔首道: “辛苦了。” 连江雪顺势站起身,和阮寄水握了握手。 两个人说着话,朝门外走去,连江雪正想让阮寄水不要送了,余光里就看见阮寄情站在门前,似乎是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了。 看见阮寄水和连江雪走出来,阮寄情眼睛一亮,赶紧走上前来,道: “哥,你们聊完啦?”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道: “时间也不早了,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阮寄水哪里看不出他对连江雪的心思,于是道: “我就不去了,你代表名诚,帮我好好招待连总吧。” 连江雪忙道:“不用了,我也准备回公司了。” “一起吃个饭吧,不耽误多少时间的。”阮寄情的眼睛亮亮的,看着连江雪,让人不忍心拒绝: “我连餐厅都订好了。” 连江雪:“.........” 他想要拒绝,但又不好意思让阮寄情不开心,犹豫的功夫,阮寄情已经站到了他身边,对他说: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他说:“我去开车!” 连江雪无法,只好转身对助理道:“你先回公司吧,我等会儿一个人回去。” 助理正想说话,阮寄情就抢先道: “我可以送你回去哒,我有车。” 助理:“.......” 他看着连江雪,又看了看阮寄情,片刻后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笑了一下,离开了。 阮寄水也不想打扰他们,径直走了。 原地很快就只剩下阮寄情和连江雪。 “连拂雪,你喜欢吃什么菜呀。” 阮寄情很自然道: “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我都行。” 连江雪慢半拍道:“我不挑食。” “好巧,我也不挑食。”阮寄情说: “那我们去吃云贵菜吧。” “好。”连江雪随口应了。 两个人前后走进电梯,连江雪伸出手,想要按电梯楼层,手指尖却和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碰在一起,摩擦出淡淡的温热。 第25章 “.......” 连江雪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蹭了一下,下意识看了阮寄情一眼。 阮寄情垂着头,指尖往前伸了伸,按下了电梯按钮,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连江雪疑心自己多想了,同样也收回手,视线看着逐渐关上的电梯门。 电梯门内一时间只剩下连江雪和阮寄情。 连江雪正思考着要和阮寄情说什么话,气氛才不会冷场,就听见阮寄情开了口: “你的手是怎么伤的。” “车祸。”连江雪随口道: “自己开车不小心,撞的。” “是么。” 阮寄情说: “撞你的人抓到了吗?” “没有。”连江雪说:“让他跑了。” 闻言,阮寄情若有所思。 连江雪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想要跳过,于是等电梯门打开后,他才道: “走吧,门开了。” 阮寄情闻言,听话地走出电梯。 他跟在连江雪的身后,看着连江雪大步往前走的背影,片刻后,小跑几步跟上连江雪,道: “我帮你找到撞你的那个人,作为交换,你和我date一天,怎么样?” 连江雪光顾着往前走了,没听清: “什么一天?” “date。”阮寄情的英文发音很清晰,一字一句道: “和我约会吧,连拂雪。” 连江雪:“.........” 作者有话说: ---------------------- 下章入v,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18章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 连江雪的大脑瞬间当机了。 他五官周正,眉目精致,一眼看过去是清冷中又带着些许距离感的的俊秀, 任谁看到他的那一刻,都会在心里暗自叹服造物主对他容貌的偏爱和塑造。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对连江雪表达过好感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两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但连江雪一心都扑在学业和事业上, 一心只想赚钱,所以单身至今,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示好。 就算有人对他示好,大多也都是暧昧或者隐晦的暗示,这个时候, 连江雪也会四两拨千斤地巧妙化解,既不让人觉得难堪尴尬, 又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 但此时此刻, 本该立刻想到回绝话术的连江雪却因为阮寄情后半截子话而彻底卡壳, 所以错失了拒绝的最好机会。 而他之所以会卡壳, 是因为阮寄情叫的不是他的名字, 而是连拂雪的名字。 他是替连拂雪来的, 但连拂雪来之前, 并没有告诉他, 他和阮寄情有见过, 而且疑似阮寄情还喜欢他啊? 如果他现在拒绝阮寄情,回去之后,连拂雪会不会因为痛失桃花运而把自己砍成臊子? 说不定还没那么大块。 思及此连江雪恨不得立刻穿越回自己答应连拂雪会帮他的时刻,当场翻脸反悔。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连江雪只能在纠结犹豫里,被阮寄情当做默许。 “太好了!那我就当做你同意啦!” 阮寄情开心地想要去拉连江雪的手,却不小心牵到了连江雪的伤处,连江雪轻轻皱了皱眉,下意识甩开了阮寄情,捂住了胸口。 他胸口的伤还没好透呢。 见到连江雪带着抗拒的神情,阮寄情眼神微暗: “.........” 连江雪缓过胸口的那阵疼,抬起头看向阮寄情,见阮寄情神情不对,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了,于是解释道: “不好意思,我车祸的伤还没有好全,刚才不是故意要甩开你的。” “哦,原来如此!”阮寄情闻言,立刻没有不高兴了,反而自责道: “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你。” 连江雪:“.........” 这小心翼翼的话让连江雪更加奇怪。 他思忖了一下,心想阮寄情对连拂雪难道真的有什么意思么? 这俩人.......难道现在是在搞暧昧? 那他是不是应该也对阮寄情表现的热情一点,以免露馅? 想到这里,连江雪破天荒对阮寄情笑了一下,道: “没事。不怪你。” 他难得笑,笑起来眼睫轻轻颤动,笑起来眼中的浮冰尽退,好似冰雪消融一般,化作一捧春水,流淌进阮寄情的心里,阮寄情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眨眼睛的速度变慢了,但心跳的速度变快了。 阮寄情原本一开始只想和连江雪做朋友,感谢他第一次见面时的帮助,但现在,他开始越来越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他喜欢连江雪身上冷淡如雪的气质,也喜欢他对自己伸出援手时流露出来的温和,喜欢他工作时的认真严肃,也喜欢他无论落到何种狼狈境遇都始终冷静平稳的性格。 这些都是他所不具备的。 阮寄情很迷惑,心想为什么有一天,他甚至觉得一个人即便骨折了,打着石膏谈生意,都很帅很帅呢? 他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听说妈咪说,中国古代有一种秘术,是下蛊,难不成连江雪也会这个技能?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巫师的连江雪见阮寄情站在原地迟迟不动,便疑惑道: “还吃饭吗?” “.......吃。”阮寄情回过神来,道: “走吧,我的车在下面。” 连江雪点了点头,跟着阮寄情走出了电梯。 阮寄情今天开了一辆库里南,体谅连江雪手骨折了不方便,他便替连江雪打开门,让连江雪先进去。 “谢谢。” 连江雪倒了一声谢,坐了进去。 阮寄情绕过车头,打开门,坐进驾驶室,看向连江雪: “要帮你系安全带吗?” “不用。” 连江雪自己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我自己可以。” 阮寄情立刻接上话,道:“你好厉害,单手都能系安全带。” 连江雪:“..........” 他怎么觉得,阮寄情老把他当做孩子哄呢。 跟着阮寄情来到万象城,阮寄情将车开进底下停车场,随即带着连江雪坐了电梯,直接去了四楼。 跟着阮寄情进入餐厅时,连江雪打量着周围的布置,心想这装潢应该和云贵菜没什么关系吧,果然刚一落座,服务员就拿着一个菜单过来了。 连江雪定睛一看,竟然是西餐的菜式。 “你看看,想吃什么。”阮寄情将菜单往他面前推了推,笑意盈盈: “这些牛排都是新鲜的,我吃过,很好吃。” “..........” 连江雪第一反应就是阮寄情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他骨折了,竟然还带他来西餐厅吃牛排。 他道:“不是吃云贵菜吗?” “那边人太多了,”阮寄情坦然:“我不喜欢排队。” 连江雪:“........好吧。” 少爷的任性。 他低下头,随便点了一份奶油蘑菇虾和牛排。 服务员很快就离开,没多久,一个服务员就端着牛排走了过来,放在了连江雪的面前。 “吃吧。”阮寄情看着连江雪,好像才刚意识到什么似的,恍然道:“对不起,我忘了你骨折了,吃不了牛排。” 连江雪强颜欢笑: “没事,我不饿。” “我帮你吧。”不等连江雪拒绝,阮寄情就将牛排移到自己面前,用刀叉将牛排肉一一分解精细,才放在了连江雪的面前。 连江雪不太好意思接受别人的帮助,但此时拒绝又显得矫情,他只能硬着头皮,拿起叉子,将肉放进自己的口中。 .......味道意外的好。 “还不错吧。”看见连江雪微微瞪大的眼睛,阮寄情笑道。 “.......还不错。”连江雪抬眼,看了一眼阮寄情,道: “谢谢。” “不客气。”阮寄情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 “你喜欢就好。” 连江雪不习惯接受别人的照顾,也礼尚往来地给阮寄情叉了一叉子沙拉。 阮寄情很高兴地接受了。 两个人像是个小孩子似的,你一下我一下地给对方投喂食物,等吃完的时候,连江雪才隐隐觉得自己刚才和阮寄情表现的似乎有点太亲密了,一点也不像是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系。 连江雪隐隐头疼。 “连拂雪,你陪我逛一会儿街好吗,我想去gucci那边给我妈咪买一个包包。” 阮寄情道: “你陪我去吧,顺便帮我参谋参谋?” 连江雪其实有点想回家了,但是他不想惹这个小少爷不高兴,免得好不容易谈下来的合作就这样吹了,于是硬着头皮道: “好啊。”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阮寄情说:“你人真好。” 连江雪扯了扯嘴角。 其实他根本就不懂买包,只凭借经验,随便指了一个。 奢侈品店的包包和衣服贵的令人咋舌,连江雪看着自己几个月的房贷挂在一个包上,就莫名有些心梗。 第26章 该死的有钱人。 连江雪心想。 阮寄情不懂连江雪心里暗暗的仇富,拿起那个包,闻言道: “好看。妈咪肯定喜欢。” 他说:“连拂雪,你的眼光真好。” 连江雪:“.........” 他有点累了,便道:“你再看看,我有点累了,去那边坐一会儿。” “好。”阮寄情道:“我叫sales给你拿瓶水。” 连江雪点了点头,走到一个位置上,径直坐了下来。 阮寄情看中了几件衣服,让sales拿着,去试衣间试了。 连江雪坐在外面,看着和他一起坐在位置上等着老婆买包买衣服出来的一众男士,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登时更诡异了。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和阮寄情说自己想走的时候,眼前忽然踏过一双高跟鞋。 一双黑色的皮鞋跟在高跟鞋后面,连江雪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下意识抬起头,缓缓往下看。 是何新非和杨自然。 何新非做错了事情,对待杨自然自然是一副讨好模样,杨自然挑包的时候,何新非脸上始终挂着笑,吩咐sales道: “都包起来吧。” 他转而看向杨自然,道:“老婆,只要你喜欢,我们就都买。”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发现连江雪,连江雪只觉晦气,正犹豫要不要离开,杨自然似乎是感觉到了连江雪的视线,下意识转过头来,和连江雪对上了视线。 她看见连江雪的那一刻,整个人身体瞬间紧绷僵硬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连江雪,涂着口红的嘴唇抿的死紧。 何新非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跟着她的视线,同样和连江雪对上了视线。 果然是冤家路窄。 这么大一个容港市,偏偏是在一家奢侈品店见面了。 还偏偏是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 连江雪心里暗暗不爽,但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看向何新非。 毕竟他今天的人设,是连拂雪,不是连江雪。 “你怎么会在这?” 杨自然大踏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连江雪,满是敌意道: “你到底还想勾引我们家新非到什么时候?” 连江雪简直无语,本来懒得搭理,也忍不住出声会怼: “我的品味没有这么差。” 他说:“杨小姐,不是人人都把你老公当块宝的。” “你!”杨自然眼底闪过一丝扭曲,粉色的美甲都快被自己的掌心掐断了,好半晌,才冷笑道: “话说得好听。” 她脸上挂着嘲讽,道: “听说你升职失败,早就离开腾云了,现在以送外卖为生.......”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似乎是在搜寻着目标人物,道: “以你的消费水平,是怎么到这里的呢?” 她说:“别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早就傍上什么别的金主靠山了吧?” “我不会送一辈子外卖,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回到腾云。但你老公,可是实打实地进过局子,坐过牢,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连江雪冷声说: “至于我有没有靠山,又关你什么事?你难不成你也想找靠山不成?” 连江雪一个人就将杨自然怼的哑口无言,杨自然被气得说不出话,额头青筋绷起,将视线落在连江雪骨折打着石膏的右手上,许久,方恶狠狠道: “算你命大,连车祸也没让你彻底闭嘴。” 连江雪眉头微微拢起,听到这话,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但未及细想,脸上还是淡然,回道: “是啊,不活着,怎么能看见你们这幅恨我恨得不行,又不能那我怎么样的模样呢。” “你别得意太早。”何新非看着连江雪这幅悠然自得的模样就来气,一想到自己在局子里被拘留的那几天,就恨得牙痒痒: “就算你背后的靠山金主势力再强,我也........” “你也怎么样?” 一阵低低的声音像是风一样,强势地插入三个人之间,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攫取而去。 一个极其漂亮的脸蛋就这样擅自闯入了何新非的眼里。 他是混血儿,五官立体精致,下颌线弧度柔和,原本是可爱又带着少年气的长相,但此刻,他浅茶棕色的眸子缓缓眨了眨,带着深不见底的寒意,直直地看向何新非,又重复问了一遍,道: “你也怎样?” 何新非看到阮寄情的那一刻,瞳仁就瞬间瞪大了,知道绝对不能得罪对方,结结巴巴道: “小阮总,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觉得呢。” 阮寄情缓缓俯下身来,柔软细腻的手臂轻柔地搭在连江雪的肩膀上,此刻像是一条白蛇一样,紧紧盘踞在连江雪的身上,对着面前的人,嘶嘶吐信,一瞬间,不仅是何新非的呼吸屏住了,连连江雪也被缠的呼吸不畅: “何新非,看来之前的事情,还是没让你学会老实。” 他偏头看着连江雪,随即直起身,缓缓走到何新非身边,微微低下头,笑意温和,像是朋友之间的耳语,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回去之后,管好你老婆,把事情藏得牢牢的,别让我发现是你们做的。” 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否则.........要是我发现车祸的事情和你有关,我就绝对不会像是之前那样,只让你进去蹲几天局子那么简单了。” 第19章 奢侈品店开着充足的空调冷气, 但何新非的额头仍旧沁出汗珠。 作为容港市内说一不二的大集团的老总儿子,阮寄情虽然在集团里并没有担任总裁的位置,但也是在重要岗位上的, 得罪了他,对现在的何氏绝对没有好处。 商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被对手拿到把柄,虽然名诚和何氏集团并没有明面上的竞争关系,但私下里,想要搞何氏的人不计其数, 名诚只要把把柄透露给随便一个竞争对手,就能被蜂拥而上的人死死缠住,难以翻身。 举报偷税漏税和性骚扰合作公司高管这两件事件里,曝光时间都安排的十分紧凑,一定有人指点授意, 聘请专门的媒体公司和公关部门进行运作,才能在最恰当的时间、地点, 在互联网上造成巨大的聚光灯效果, 导致在短短的半个月内, 对何氏造成极其强大的影响。 以雷厉风行的手段, 仅仅几天内就让一个庞大的公司市值凭空蒸发一个多亿, 这样的手段, 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何新非转过头来, 看着阮寄情的眼睛, 总觉得那双浅茶棕色的眼睛像是一条白蛇瞳, 紧紧的盯着你,待人稍一疏忽,就能猛地扑过来,恶狠狠地咬上脆弱的脖颈。 何新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赶紧眨了眨眼睛,后退几步,道: “小阮总,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他说:“什么车祸?我不知道。” 阮寄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开口说话,看的何新非心里毛毛的,赶紧找了一个借口,拉着杨自然离开了。 “蠢货。”阮寄情看着何新非的背影,好看的唇形里,吐出了难听的两个字。 连江雪没听清:“你说什么?” 阮寄情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向连江雪时,已经换上了灿烂的笑意: “没什么。” 他走到连江雪的身边坐下了,道: “我买完衣服了,让sales放到我车上去,我们走吧。” “走。”连江雪求之不得,赶紧起身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sales提着几个红色的袋子往外走,帮阮寄情将袋子放到车后座上,才关上门,礼貌地和阮寄情说再见。 “服务这么好。”连江雪没有在奢侈品店消费过,对他们的服务有些惊讶: “还能帮你提到车上啊。” “可以呀。”阮寄情说:“我刚刚买了好几件衣服,还送了几瓶香水小样给我。” 红色的袋子满满当当塞紧了车后座,阮寄情从礼盒里面掏出放着的香水小样,随手喷了喷。 细密的水雾从喷口洒出,纷纷扬扬,连江雪没防备,被喷了一身。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浓郁的白花香和大马士革玫瑰的花香便从鼻尖滑落,脖颈上一片冰凉,是香水的水雾。 “不好意思,手滑。” 伴随着阮寄情的道歉,连江雪等到耳边按香水碰头的声音停止了,才缓缓睁开眼。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凑到他脖颈处,似乎是在闻他脖颈上的味道。 软暖的呼吸声带着气流,像是羽毛一样,瘙痒着连江雪的皮肤,连江雪下意识坐直身体,喉结滚动片刻,声音低低: “你在做什么?” “........”阮寄情从他的怀里仰起头来,眼睛圆圆的大大的,像是乖巧的小动物: “闻你身上的香水味。” 他说:“好香。” 连江雪:“........” 他合理怀疑阮寄情似乎对他有意思,但是他不确定。 第27章 他只能往后坐了坐,尽量和阮寄情拉开距离,装作声音平稳的样子: “坐好。” 阮寄情看了连江雪,听话地从他的怀里移开。 他的头顶扫过连江雪的下巴,毛茸茸的触感像是某种小猫类的小动物,长长的头发散下来,吻过连江雪的手背。 连江雪的手指瞬间收紧。 他视线直直地看向车玻璃前方,总觉得自己像是那个误入盘丝洞的唐僧,稍有不慎就会被美艳惑人的妖精吞进去。 但关键是阮寄情的好都是对着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冲着连拂雪来的,而连江雪今日只是暂时代替连拂雪出门,如果他和阮寄情发生了什么,那岂不是相当于间接给连拂雪戴了绿帽子? 阮寄情从格子里拿出发带,扎好头发,随即道: “我先送你回家吧。” 他说:“你家在那里?” 连江雪不知道连拂雪的家在哪里,急中生智,道: “你把我送到公司就好。” “好。”阮寄情启动了车子,慢慢往前开。 狭小密闭的车子里是浓郁的香水味,连江雪闭上眼睛,就能回想到阮寄情凑过来闻他身上香水味的场景,赶紧又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努力抛却外物干扰,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 放在小格子上的香水随着车转弯轻轻晃动着,在日光下折过耀眼五彩缤纷的光,像是一汪被强行撩拨的池水,泛着淡淡的涟漪。 将连江雪送到腾云公司,阮寄情先下了车,给连江雪打开车门。 连江雪说了一声谢谢,下了车,关上车门,在阮寄情面前站定,道: “谢谢。” 他说:“下回,我也请你吃饭。” “不客气,这次吃饭,主要是想庆祝你升职。” 阮寄情心想连江雪从送外卖,再到回公司当副总,一定吃了不少苦,恨不得再请连江雪再吃几顿饭。 他双手背在身后,勾着车钥匙,脚趾踢着石头,道: “那,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 连江雪没理解阮寄情上一句的意思,但下一句也让他有点蒙,三旬老人记性不好,此时已经给忘了: “什么事情?” “约会。”阮寄情急了,上前一步,仰头看着连江雪,道:“和我约会。” 连江雪额头冒出豆大的一滴汗。 他心想,自己是该替连拂雪拒绝呢,还是答应呢。 该死的,自己出来之前,连拂雪根本没有告诉自己,他还有这么一段桃花啊! 不过,他要是拒绝了,那腾云和名诚的生意是不是又要黄了? 不要啊,他还等着事情办完了,好拿n+1走人呢! 思及此,连江雪抿了抿唇,急中生智道: “可以啊。” “真的啊!”阮寄情眼睛一亮,上前一步,白色球鞋鞋尖抵着连江雪的皮鞋尖,几乎要踩上: “那一言为定!” 他说:“那你回去,一定要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啊!” 连江雪硬着头皮:“好。” 阮寄情得到连江雪的允许,很是开心。 他盯着连江雪的脸,并没有马上退开,连江雪垂下眼睫,正欲问他还有什么事,阮寄情就忽然凑过去,在连江雪的脸颊侧边亲了一下,蜻蜓点水的,随即马上退开,害羞地跑回了车上,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一溜烟将车开走了,留下连江雪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凌乱。 他他他他.......他刚刚是被亲了吗?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强吻的连江雪已经彻底呆滞了。 他这么多年别说被人亲脸,连和人牵手的经历都没有! 为了谈下这个生意,连江雪心想,自己真是付出血本了。 想到这里,连江雪拿起手机,拨通了连拂雪的电话。 连拂雪正在开车去连江雪家里的路上,听到连江雪的电话,下意识接了起来: “喂,怎么了?” “你把我害惨了!”被亲的连江雪彻底坐不住了, “我再也不替你出去谈生意了!” 连拂雪登时紧张道: “怎么了?没谈下来吗?” “..........不是。”连江雪支吾半天,才道: “你是不是有个相好在名诚?他今天见到我,不仅约我出去吃饭,让想让我和他约会!” “相好?应该没有吧。”连拂雪仔细想了想,面前忽然浮起了阮寄水的脸,登时觉得大事不妙,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好.........好像确实有一个。” 他说:“是不是头发长长的、眼睛圆圆的、皮肤白白的,身材瘦瘦的,特别漂亮的那个。” “你个文盲,什么形容词..........”连江雪说: “肤白貌美这四个字有这么难说?” “对对对,肤白貌美。”连拂雪一拍大腿: “我靠,你真遇到他了!” “真是你相好啊。”连江雪快要吐血了: “我不干了,你自己回来和他约会。” “别啊,我这哪里抽的开身,我准备回家看你爸爸呢。”连拂雪没多想,只道:“之后再说吧,我快到了啊,不说了。” 言罢,他就不顾连江雪的愤怒,直接把电话挂了。 “好险,好险。”连拂雪心想,好险不是他直面阮寄水,不然对着那张美人脸,他还真是不忍心说什么伤人的话。 就让连江雪先帮他应付一下吧。 车很快就在小区门口停下,连拂雪下了车,直接刷脸,进了小区大门。 长得像就是方便,连钥匙都不用拿。 连拂雪按照连江雪之前告诉他的地址,大摇大摆地进了电梯,按下了电梯的楼层。 到了23楼之后,连拂雪左转,来到连江雪的房屋前,轻轻敲了敲门,顺带按了一下门铃。 “来了!”屋内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门很快就被打开,露出连云里的脸: “宝贝,你回来了!” 连拂雪被这声“宝贝”叫的微微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 “.......爸爸。” “快进来吧。”连云里低下头,给他拿好拖鞋,道: “没带钥匙吗?” “嗯。”连拂雪踩着拖鞋走进去,环视一圈,看着这个不大却温馨的家,忍不住想到了一个人住在冰冷豪宅里的江韵书: “爸爸,你今天做了什么菜?” “你最喜欢的白灼虾和牛肉。”连云里转过头来,看向连拂雪,疑惑道: “不对啊宝贝,你不是说你出差去了吗?” 他一句话就让连拂雪心里骤然咯噔一下: “你......行李去哪了?” 第20章 面对连云里的疑惑, 连拂雪的脑子转的飞快,很快,他就找到了回复的答案, “我忘在车库里了。” 他说:“我一会儿再拿上来。” “好。”连云里没多想,道:“等会儿你拿上来,我给你丢洗衣机里去洗。去洗手吃饭吧。” 连拂雪在外人面前凶巴巴的,对长辈还是很恭敬好说话的,立刻道: “好嘞, 谢谢爸爸。” 连云里闻言抬头,看了连拂雪一眼。 连拂雪不解,歪头道: “怎么了,爸爸?” “........没事。”连云里伸出手,摸了摸连拂雪的头发, 轻声道: “宝贝,不知不觉, 你长的比爸爸还高了。” 连云里的动作, 让连拂雪浑身一僵。 他很少被长辈摸头发, 印象里他被爸爸江韵书摸头发, 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还小, 一个人在花园里踢球, 他的爸爸江韵书坐在不远处的亭子下面, 正在和一个叔叔聊天。 没多久, 连拂雪就看见那位叔叔单膝跪地, 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枚硕大的钻戒,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火彩光泽,连拂雪的眼睛被闪了一下,忍不住停住了动作。 他忽然有些累了, 将球踢给球童,随即小跑到爸爸江韵书身边,伸出手,拉了拉江韵书的衣角。 江韵书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把年幼的他抱到大腿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连拂雪仰起头,蹭了蹭江韵书的手。 江韵书看向他时,眼底情绪莫名,有哀伤,有难过,有伤心,有愤怒,这些情绪综合在一起,最后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算了吧,嘉誉。” 连拂雪听见他说:“虽然我离婚了,但是我还带着一个孩子。何况你还比我小八岁,你值得更好的。” 言罢,江韵书就抱起连拂雪,起身离开了。 那时候的连拂雪扒在江韵书的肩膀上,抱着江韵书的脖颈,看着跪在地上,久久未曾起身的男人,轻声道: “爸爸,什么是离婚啊。” 江韵书闻言,浑身一震,几秒钟之后,连拂雪似乎是察觉到脸颊上落下了一点湿润,他还以为是下雨了,疑惑地抬起头,想要看天空,却被江韵书摸着脑袋,按回了自己怀里。 第28章 时至今日,连拂雪还记得那时候的江韵书对自己说的话: “就是分开的意思。” 他说:“就是从此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江雪,宝贝?” 连云里将饭菜都端出来,看着站在客厅里发呆的连拂雪,有些疑惑道: “怎么了?吃饭了。” “........没事。”连拂雪回过神来,听话地坐下,拿起了筷子。 “快吃吧,”连云里心疼地看着连拂雪,拿起筷子,给连拂雪夹菜: “你出去这么多天,人都瘦了。” “有吗。”连拂雪倒没有注意到。 反正他每次回到家,江韵书基本都是问他在外面干了什么,做出了什么成绩,或者有没有惹祸,从来不关心他胖了还是瘦了。 “是啊,你看,你看,衣服都宽了这么多。” 连云里道:“不过这件衣服,我好像之前没有见你穿过。” 连拂雪心里咯噔一声,马上道:“出差匆忙,都是在外面随便买的衣服应急。” “原来如此。”连云里没多想,继续给连拂雪夹菜,沉浸在儿子瘦了的心疼之中,道:“多吃点。” 连拂雪乖乖地埋头苦吃,顺便在心里为骨折也无人问津的连江雪默哀了一把。 吃完饭之后,连拂雪主动包揽了一下餐后清扫工作,可惜他是一个公子哥,干啥啥不行,把碗都摔破了一个。 碗摔在地面上的那一刻,连拂雪穿着塑料手套,上面还站着洗洁精的泡沫,呆滞地站在原地,心想完了,肯定会被连云里臭骂一顿。 下一秒,听到动静的连云里就匆匆赶来,看着地面上的一地狼藉,开了口: “江雪,没事吧。” 他说:“你出来吧,这里我来收拾。” “........”连拂雪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连云里,道: “爸,对不起.......” “没事,就一个碗。”连云里说:“宝贝你出来,我来收拾。” 连拂雪站在原地没有动,被连云里伸出手拉了出来。 紧接着,连云里就拿出扫把,把碎碗都扫进垃圾桶里,随即道: “宝贝,你出差回来肯定累了,去睡觉吧,我来洗碗。” 连拂雪不太好意思让一个五旬老人洗碗,于是道: “没事的爸,我来.......” “去休息吧。”连云里抬起头,对着连拂雪温温柔柔地笑: “快去。” “.........好吧。”连拂雪只能听话地脱下手套,往房间里走去。 “右手边第一间。” 连云里提醒他:“那是我的房间。” “噢噢。”连拂雪准备左拐地脚往右一撇,尴尬地笑道: “太久没回家了,连自己的房间在哪都忘了。” 连云里:“........” 连拂雪都不敢去看连云里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赶紧推开门,走进了连江雪的房间。 入目是雪白的房间和方正的书桌,桌面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各类书籍,书桌正中是一个液晶电脑,倒映出连拂雪此刻的脸。 连拂雪慢半拍地关上门,走到液晶电视面前坐下。 房间里飘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味道,像檀木,又像沉香。 连拂雪的视线落在桌面上放着的香薰上面,下意识拿起看了看,见是一个很小众的牌子,价格不高,但是品质不错。 连拂雪把香薰放下,拿出手机,给连江雪发了消息: “我现在在你房间,可以在你床上睡觉吗?” 连江雪秒回:“敢睡我就杀了你。” 连拂雪:“..........” 他摸了摸鼻子,道:“.......好吧。” 他想了想,又道:“今天叔叔煮了不少菜,我看冰箱都差不多要空了,晚点我陪他去超市买点东西,等他睡着了,我再出门。” 连江雪惜字如金:“好,谢谢。” 连拂雪把手机放在桌上,听着连云里在外面走动的声响,闭了闭眼睛。 在连江雪房间的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等到差不多快到傍晚的时候,连拂雪才起身,走到客厅,对正在看电视的连云里,道: “爸爸,我开车带你去超市买点东西吧。这几天我工作比较忙,可能回家的次数会更少一点,你年纪上来了,腿脚不方便,我先给你买点囤货放在冰箱,好不好?” 连云里道:“可以的呀。” “那走吧。”连拂雪笑了笑,勾了勾车钥匙。 他带着连云里往小区门口走,来到车前,下意识按了按车钥匙开门,正准备坐进去,就听见连云里疑惑道: “江雪,你是不是换新车了。” 他说:“你那辆比亚迪呢。” 经过之前的那两次,连拂雪撒谎张口就来,道: “我换了新工作,工资待遇提高了,就贷款买了辆车。” “真的啊,”连云里手指摸着车的边缘,道: “这车看起来不便宜呀,你每个月还款压力会不会很大?” “哎呀爸,挣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连拂雪坐进车去,道: “爸,快点上来吧。” 连云里来不及起疑心,在连拂雪的催促下,乖乖坐上车。 连拂雪其实不太懂在哪里能买菜,但根据生活常识,也该知道大型商场里应该有买菜的地方。 他直接将车开进了武商,随即作者坐着电梯去了负一楼。 负一楼有一间面积不小的超市,连云里没有来到这里,看到里面一颗生菜都要卖十几块钱的时候,惊呆了: “江雪,这颗生菜怎么这么贵?” “有机蔬菜吧。”连拂雪凑过去,看了一眼,没当过家的他不太清楚青菜应该多少钱,顺手就拿了: “拿一盒。” “别......”连云里解释说:“这个我去市场上买只要两块钱的。” “无所谓啦,不差这点。”连拂雪往里面放了彩椒和青菜,随即推着车往肉类区走去: “走吧爸,我们去那里看看。” “哎.......”连云里无奈地跟上连拂雪。 帮连云里添置了接下来几天需要吃的蔬菜和肉,还有牛奶,连拂雪就去收银处结了帐。 就买了一点菜,就花掉七百多,连云里看着连拂雪,微微蹙眉: “宝贝,下次不能这么浪费钱了。” “七百块也不多啊。”连云里这几天的菜钱有时候还不够连拂雪在酒吧一杯酒的价格,他说: “爸爸,走吧。别纠结钱了,我赚钱不就是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么。” 父子俩说说笑笑的,正准备离开,没想到两个人刚走出超市,就看见一个漂亮的美人手里正拿着咖啡,站在一家manner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连拂雪。 连拂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阮寄水的脸之后。心里才骤然咯噔一下,心道要坏事。 他赶紧抓住连云里的手臂,带着他往另一个出口走,想要避开阮寄水,但显然为时已晚。 “连江雪。” 阮寄水的声音从连拂雪的身后飘来,声音低低: “你明明看见我了,为什么装作没有看到?” 连江雪扶着连云里的动作一顿,一时间,心如擂鼓,都不知道是该回头,还是该继续往前走。 但连云里显然已经听到了阮寄水的话,下意识回过头,看向阮寄水,疑惑道: “江雪,这是?” “呃,呃.........”连拂雪有点慌,道: “爸爸,这是我的朋.......朋友?” “朋友?”阮寄水眼尾微微上挑,手指在带着水雾的杯壁上用力握紧: “你在你家人面前,就是这么介绍我的吗?” “.........”连拂雪顶不住连云里探究般的视线,说了一句“爸爸你先走,我处理一点事情”,随即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到地上,随即拉着阮寄水,走到了角落。 他将阮寄水抵在墙上,压低声音道: “你别闹,我现在有点事情,以后再和你解释。” “我哪里闹了,我都没有在你爸爸面前说你睡了我的事情。”阮寄水挑起眉尾,道: “那个就是你的爸爸?” “呃.......”连拂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和连江雪互换身份的事情,只能含糊勉强道: “算是吧。” “那我过去和叔叔打个招呼。”言罢,阮寄水抬起脚,就想往连云里身边走,被连拂雪抓着手臂,不让动作: “别去!” 连拂雪怕连云里误会,更怕连江雪会因为他沾上麻烦,情急之下,因而语气凶了一点: “你老实点,别给我添乱成吗?!” 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只是出来买杯咖啡偶然撞见了“父子俩”出来逛街的阮寄水: “.........” 他手臂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抓的生疼,被连拂雪吼的震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连拂雪在对他发火的时候,他才一点一点地、慢慢红了眼睛。 第29章 他长这么大,即便是阮泽成,都没有在公众场合这么吼他。 何况,何况连拂雪这么久没有联系他,他都体谅他是家里忙,所以都没有给他发消息打扰他,他还不够懂事吗,连拂雪为什么这么吼他? 阮寄水握着咖啡杯子的手微微颤抖,好半晌,才深呼吸几下,颤抖着声音道: “你说,我怎么给你添乱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软,在连拂雪面前,总是矮了几分气势。 或许是对第一次与他发生关系的男人有一种莫名的雏鸟情节,又或许是因为连拂雪的忽冷忽热而对这个人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好奇,也可能是因为长期生活在重组家庭中,习惯了压抑,习惯了被忽略被冷落,因而对性格直率、毫不掩饰的连拂雪产生了近似于羡慕和渴望之间的移情心理,总之阮寄水对连拂雪的感情比普通的露水情缘更复杂,他甚至渴望和连拂雪建立一种长期的关系—— 他渴望连拂雪能将他从早已不属于他、没有任何归属感的重组家庭的缝隙里拯救出来,从而拥有属于自己的固定归处。 可惜连拂雪来到容港,并不打算发展一段长期的关系,也根本没有把阮寄水放在心上。 如果可以,他宁愿阮寄水是个鸭子,甩给他一笔钱,从此一刀两断,他走他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 可惜阮寄水缺的根本不是钱。 “我体谅你最近忙,都没有主动找你。你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有当着你爸爸的面反驳你吗?有让你下不来台吗?我有不开心吗?” 阮寄水的呼吸声重了起来,像是在极力忍耐,但嘴唇微微颤抖,慢慢往下撇,很显然是压抑到了极致。 他仰起头,看着哑口无言的连拂雪: “我又没有让你睡我,你自己做的事情,为什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这样忘记,随随便便就把人抛在脑后?你对任何人都是这样不认真的,对吗?是随便遇到什么人都可以睡,睡完之后就这样打发掉,像处理一个垃圾一样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丢掉、忘记,是不是?” 连拂雪被阮寄水的话说的哑口无言。 阮寄水低下头来,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 但感情面前,商场上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并没有什么用处,即便他极力忍耐,也控制不住自由落体的水液从他瞳仁里掉落下来,掉在瓷砖面上,难掩失态。 “我没有喜欢过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所以没有和人上过床,至始至终,你都是第一个。我以为发生关系是喜欢的意思,即便不是爱,但起码是有一点点好感。” 阮寄水一直低着头,不让连拂雪看出他的狼狈与难过: “可是对你来说,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你习惯了纵情声色犬马,肉\欲交欢对你来说,只是发泄的证明,并不代表任何。所以是我多想了,你就当我今天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吧。” 言罢,他将手中的咖啡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低头转身离开。 几乎没有怎么喝的咖啡被撞在垃圾桶的底部,发出砰的一声,好似连拂雪的心也跟着往下沉,随即重重落地。 他转过头,看着阮寄水的背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抬起脚步,缓缓朝不远处的连云里走去。 连云里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是觉得连拂雪现在脸色不太好,于是对走到他面前的连拂雪道: “宝贝,你和你朋友说什么了?” “........没事。”连拂雪状态明显不在线,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话: “别管他,爸,我们先走吧。” 他提起地上的东西,正准备离开,岂料下一秒,连拂雪的一句话就将连拂雪的脚步定在原地: “你真的不去看看他吗?” “不去。”连拂雪缓缓道:“没必要。” “..........”连云里迟疑片刻,随即偏过头,看向脸色逐渐难看的连拂雪,轻声道: “可是我刚刚,好像看见他为你哭了。” 第21章 连拂雪心想,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不是我让他为我哭的。 他不是已经用实际行动说的很清楚了,他只和人上床,不和人谈恋爱、谈感情的吗? 怎么会有这样, 以为上了几次床,就要为彼此负责一生的人? 连拂雪都开始怀疑阮寄水是不是一个只针对他而设定的杀猪盘,毕竟他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还真没遇到过这么爱上赶着往上贴的人。 但杀猪盘所求的无外乎是钱,阮寄水又不想要钱, 光是想要他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钱不比人有意思? 有了钱,想要什么人没有,干嘛非得扒着他不放呢。 思及此,连拂雪烦躁地挠了挠头。 连云里见状,问:“宝贝。” 他说:“不去追吗?” “.......不去。” 连拂雪不想给自己找事。 他来容港只呆几年, 攒够了基层工作经验就要回京城,到那时候, 家里会给他安排相亲或者商业联姻, 倒时候和谁结婚, 都未必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意愿, 他怎么可能还拖上阮寄水。 现在只是和阮寄水不清不楚而已, 一旦保持这样的关系, 一直到京城, 到那时候, 痛苦的人就得多一个了。 不如当断则断, 现在就断了阮寄水的念想,省的以后麻烦。 话虽如此,但回到家中之后,连拂雪还是明显比刚出门的时候, 心不在焉很多。 他帮连云里把菜都塞进冰箱里,随即就进了房间。 为了不让连云里起疑心,他还进连江雪的房间浴室洗了澡,洗完澡后挂着空档,穿着个浴袍就出来了。 他擦着头发,往连江雪的床上一坐,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连江雪发消息: “我上你的床了。” 连江雪手骨折了也不影响上网的速度,几乎是秒回了一个铿锵有力的符号来表示自己此刻的情绪: “?” 见状,连拂雪又觉得有些不对,又补充了两个字: “我困了,想睡觉。” 连江雪回了四个字: “我杀了你。” 连拂雪看着连江雪发过来的一行字,到也不怕,心情很好地往床上一躺,腾出两只手打字: “你今晚不会无家可归了吧。” “你说呢。”连江雪回他: “你赶紧从我家滚出来,我要回家。” “我不。” 在连家有吃有喝,何必回自己家过凄风苦雨的日子,连拂雪开始耍赖皮: “这样吧,我认你爸当干爹,以后你就是我干弟弟了,我罩着你,怎么样?” 连江雪说:“不怎么样。” 他说:“你小时候耳洞打进脑子里了?” 连拂雪惊讶: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打过耳洞?你暗恋我?” 连江雪:“........去死。” 这两个字一出来,连拂雪差点笑喷了。 他笑完之后,才翻身,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 他听见连云里缓慢的脚步声,以及几秒钟后关上门的东动静,随即给连江雪发消息,道: “你爸爸好像睡了,你要不要回来休息,明天早上我再来替你。” 连江雪说:“行。” 医院是呆够了,连江雪也不想花钱出去开房睡觉,更不想去连拂雪家里睡。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还是回家吧。 连拂雪联系司机,让司机把连江雪送回了福郡。 连江雪下车之后,小区值班的保安看见他,有些惊讶道: “连先生,你的手怎么了?刚刚看你还好好的。” 连江雪保持微笑: “上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 言罢,他不管保安是怎么想的,径直刷脸进去了。 保安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小区现在都是电梯,连江雪究竟是怎么摔的? “叮——” 电梯门被打开,连江雪回到家门口,用指纹解锁,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客厅黑漆漆一片,没有人。 连江雪关上门,用手机按亮屏幕,往前一照,刚好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黑暗里,登时把他吓得心脏狂跳: “........” “是我。”连拂雪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脸,阴恻恻地一笑: “特意来迎接你,惊喜吗?” “........傻逼。”可怜连江雪一个病号,回家都得偷偷摸摸的,还得被吓: “滚开,让我穿鞋。” “哦哦。” 连拂雪看着连江雪拿着手机身残志坚地找鞋,终究是于心不忍,本着人道主义精神,顺手给他拿了一双。 两个人做贼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尽量不吵醒连云里,门一关上,连江雪就拿起闹钟砸向连拂雪: “你怎么还不滚。” “没办法,你家的床太软了,饭又好吃,我舍不得走了。”连拂雪往大摇大摆连江雪的床上坐下,双腿盘起,活像是个欺负小娘子的恶霸,对连江雪眨了眨眼睛: 第30章 “晚上我们一起睡吧。” 连江雪被恶心的一阵恶寒,面无表情道: “滚远点,我恐同。” “........”连拂雪惊讶道:“都什么年代了,你竟然歧视同性恋?” “怎么了。”连江雪说:“异性恋没人权?” “不应该啊。”连拂雪掐指一算,道: “我算到你会有一个漂亮的男老婆,还会给你生两个孩子。” “神经病。”连江雪说:“滚远点,我拿一下睡衣,我去洗澡了。” 连拂雪真是个恶霸,赶也赶不走,连江雪还是选择妥协了,懒得和他废话,准备直接洗澡睡觉了。 连拂雪看着他打着石膏的心酸样,贴心道: “要不要帮你洗澡?” “基佬滚开。”连江雪面无表情道: “我对同性恋过敏。” 连拂雪说:“嘴这么毒,小心找不到老婆。” 连江雪说:“找不到老婆没事,赚不到钱我才难受。” 连拂雪乐了:“你掉钱眼儿里了?” 连江雪不理他,直接进去洗澡了。 连拂雪是个话痨,连江雪不和他说话,他觉得没意思,自己玩了一会儿智能手机,二十分钟后觉得有点饿了,就溜出去找了一点吃的。 他把吃的带回屋里,看着连江雪走出来,身上穿着睡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低头一看自己,穿着睡袍露出腹肌的样子,莫名有些无语: “一个大男人穿的这么严实,怎么,怕被看啊。” 连江雪说:“不怕。” 连拂雪把吃的放在桌上,啃了一口苹果,挑眉道: “撩起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腹肌。” “行啊。”连江雪对连拂雪笑了一下: “看一次,收费一百。” 连拂雪:“.......” 他说:“你把自己当景区了?” 连江雪说:“掏不起钱,就别看。” 连拂雪切了一声,说了一声“我才不稀罕,你有的难道我没有吗”,就在床边坐下了。 好在床够大,睡两个大男人也绰绰有余,连拂雪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脑子里就闪过傍晚时和阮寄水在咖啡店门前发生的一幕幕。 他被阮寄水的眼泪弄得心烦意乱的,熄灯了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连江雪单身三十年,没和人同床共枕过,本来就不习惯,加上睡眠浅,被连拂雪的动静搞得睡不着,睁开眼睛,道: “你搁我床上练习炒菜呢?翻来覆去的。” “我睡不着。”连拂雪一点打扰病号休息的自觉也没有,转过头来,看着连江雪,碰了碰他的肩膀,被连江雪嫌弃地躲开: “诶,我问你,你要是把你女朋友惹哭了,你一般怎么哄?” “不知道。” 连江雪说:“我没谈过恋爱。” “.........我靠。”连拂雪惊讶:“你三十岁了,还是处男?” “处男怎么了,”连江雪说:“非得出去乱搞才算男的?” “你该不会是不行吧。”连拂雪说: “没事,我认识几个不错的男科医生,可以介绍给你。” “我很好,你自己多看几次吧。” 连江雪说: “加油,不要讳疾忌医,祝你早日康复。” 连拂雪被连江雪的毒舌气的想笑,深知自己说不过他,又换了一个话题,道: “别贫了,给我支支招,到底要怎么哄?” “送花,送包包,送珠宝。” 连拂雪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我看网上都是这样的。” “能行吗?”连拂雪说:“他好像不是很缺钱,会不会看不上这些。” “缺不缺是一回事,你送不送又是另外一回事。” 连江雪说:“你不送就等于没道歉,你送了人家不接受,那就是人家的问题了。” “你说的有道理。” 连拂雪说:“我现在就下单花和珠宝。” 他买完又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道: “我突然发现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连他住哪,我都不知道.......这要怎么送?” “.........”连江雪对连拂雪的不靠谱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难以置信道: “谈恋爱了,你竟然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没谈恋爱,就是一夜情了几次。” 连拂雪含糊道: “只是睡过的关系。” “..........”连江雪往旁边挪了挪,道: “渣男。” “.........”连拂雪说:“你不是见过他吗,你是不是知道他叫什么?” “知道啊,”连江雪说:“叫阮寄情,名诚集团的小公子。”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猛地转过头,狐疑道: “该不会就是你得罪了他,导致之前的合作泡汤吧。” “.........可能是。”连拂雪在黑暗中和连江雪面面相觑,陷入了沉思: “我当时把他当鸭子睡了,他气的没当场砍死我。” “.........”连江雪:“你真牛。” “一般牛吧。”连拂雪说: “算了,这么着吧,明天我就拿着鲜花和珠宝和他赔罪去,希望他别生我气了。” 他说:“我一想到他哭,就很有负罪感,想的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你好好对人家。”连江雪忍不住道: “名诚集团的小阮总,阮泽成的掌上明珠,被从小宠着长大的,年纪还比你小,性格骄纵任性些也正常。你多容忍一些,多照顾一些,别平白糟蹋了,真把人惹毛了,以后腾云还怎么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说:“吵架了先道歉,不要冷战,别管对方是错还是对,先道歉就完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连拂雪被说的脸上挂不住: “啰嗦。” 连江雪伸出脚,踹了他一下,差点被把连拂雪连人带被子踹下床去。 “你爱道歉不道歉。”连江雪平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面无表情道: “反正他又不是我老婆。” 第22章 连拂雪没听出连江雪语气里掺杂的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兀自沉浸在究竟要送阮寄水什么道歉礼物的思考中——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几分钟之后,连江雪听见连拂雪的呼吸声, 感受到对方如同婴儿一般平稳的高质量睡眠,而被吵醒的他此刻已然彻底清醒,睡意全无。 越想越气,要不是手骨折了,行动受限, 连江雪恨不得起来把连拂雪当场掐死拉倒。 带着满肚子的愤怒入睡,第二天一早,连江雪就被早餐食物的香气吵醒: “宝贝,起来吃早餐了。” 连云里不紧不慢地敲着门: “等会儿上班要迟到了。” “......知道了,爸。” 连江雪慢慢睁开眼, 应道: “我马上就起。” 连拂雪显然不打算马上起床,在床上哼哼几声, 像是猪一样转过头去, 背靠着墙, 继续睡觉。 连江雪伸出手, 把他拍醒: “醒醒。” 他说:“起床吃饭了。” 连拂雪闭着眼睛, 隔了几秒钟才回复道: “我不饿。 “不饿也得起床吃饭。”连江雪说:“我从来不赖床, 快点起来, 不然要被爸爸发现不对了。” “.........啧, ”连拂雪开始后悔在连江雪家睡了, 他现在连赖床自由都没有了: “麻烦。” 不情不愿地被连江雪拖起来,刷牙洗脸,连拂雪换上连江雪的衣服,打着哈欠出了门, 道: “爸爸,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沙茶面、芋子包、肉燕。”连云里端上沙茶面,道: “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连拂雪扫了一眼桌子,发现早餐的种类还挺丰盛的,吃三个人绰绰有余,显然是连云里一大早就起来弄了。 “沙茶面吧。” 连拂雪说:“爸爸,你做好多,吃不完吧。” “吃不完慢慢吃。” 连云里说:“你出差在外,瘦了这么多,可要好好补补。” “.........” 有一种瘦,叫爸爸觉得你瘦。 连拂雪不再和连云里争辩自己的胖瘦问题,拿起筷子,埋头苦吃。 连云里的手艺好,连拂雪很快就把一碗沙茶面吸溜完了,又吃了一点肉燕,这才一抹嘴巴,装模作样道: “爸爸,我去上班了。” “好。” 连云里还在慢慢吃: “记得把门口的垃圾带下去。” “好。对了爸,我,呃,我浴室的沐浴露好像用完了,待会儿可以给我去买一瓶么?” “可以啊,我待会儿吃完饭,就去永辉超市买。” 连云里说:“宝贝,快去上班吧,你要迟到了。” 连拂雪“嗯”了一声,往紧闭的房间门瞟了一眼,道:“那我先走了。” 第31章 离开连家之后,连拂雪给连江雪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在小区的西门等着自己,随即开车去鲜花店随手买了一束芍药,又去梵克雅宝买了一个四叶草手链,放进了花束。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连拂雪看着后备箱包装精美的“道歉礼物”,对自己的审美表示很满意。 买完道歉礼物之后,连拂雪就开车回了福郡,把等在西门的连江雪捎上。 连江雪拉开后座门,发现已经被花占满,无语了一瞬,又关上门,坐在了副驾驶上,拉上安全带: “一大早就跑去买花啊。” “是啊,不是你说的吗,送花送珠宝。”连拂雪说: “暂时就这吧,希望他别生我气。” “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惹他生气了。”连江雪的印象里,阮寄情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很难相信他会生气闹脾气。 “我也纳闷呢,就是对他语气重了一点,他就哭了。” 连拂雪说: “嗐,不说了,怪我不该招惹他。” “既然招惹了就别说这种话了,”连江雪说: “做男人要负责任,别睡了就跑,渣男会遭报应,天打雷劈的。” 连拂雪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没事,我爸找大师给我算过了,我天生命硬,不怕报应。” 连江雪:“........” 一路插科打诨,连拂雪将车开到名诚,正打算下车,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本来不打算接,但看到来电人提示,眼神忽然一凝,将车停好之后,就接了起来: “喂。” “喂,连少。” 电话里传来一阵好听的男声, “你让我找的人,我找到了。” 连拂雪的视线不自觉飘到连江雪身上,应了一声: “人在哪?” “连少没说怎么处置,我就把他暂时扣在城里的一栋烂尾楼里了。” 男人说:“这家伙走小路逃跑,一路避开监控,我也是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抓住。” “行,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连拂雪挂完电话之后,转过头,对连江雪道: “撞你的肇事司机,我找到了。我现在过去一趟,这个花和礼物,你替我送给阮寄情,谢谢。” 连江雪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 “又我?” “对,就是你。” 连拂雪也知道自己不道义,但一方面是抓肇事司机比较急,一方面他也不太好意思面对阮寄水,于是便拜托连江雪帮他送一下花。 连江雪说:“不是,大哥,替你上班也就算了,怎么送花也要我替你送?您觉得这合适吗?” “再合适不过了,弟弟。”连拂雪对连江雪眨了眨眼睛,道: “求你了,弟弟。” 他拿起手机,给连江雪转了一万: “跑腿费。” 连江雪:“........” 万恶的资本主义。 铮铮傲骨的连江雪在钱面前,还是选择了屈服: “.......行。” 他说:“就替你最后一次。” “辛苦啦。你手不方便,这次就让我替你去会会那个司机。”连拂雪双手曲起,对连江雪比了一个心: “别太感谢我,爱你弟弟。” 连江雪隔夜饭差点吐出来。 他捂住唇,忍住胃中的翻滚,摆了摆手,随即下了车,将花和礼物从后座抱出来。 连拂雪很快就将车开走了,留下连江雪一个人站在原地,深呼吸几次,才踏进了名诚集团。 集团里穿着套裙和衬衫西装的白领们来来往往,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工牌,忙碌不已,只有连江雪像是个异类一样,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抱着鲜花,面无表情,无视了所有人惊讶的视线,直接走向前台: “你好。” 他说:“我找一下阮寄情阮总监。” “........”前台被硕大的芍药花束惊掉了下巴,听说连江雪找阮寄情之后,更是半晌缓不过神来,最后硬是用指尖掐着自己手臂的肉,强迫自己清醒: “好的。” 她说:“我帮您接一下公司的内线。” 言罢,她就拨通了公司的内线,将电话打到了阮寄情的办公室里。 阮寄情昨天都没有回家睡觉,顶着黑框眼睛和蓬乱的头发,熬夜改今年产品宣传的设计图,骤然听到电话铃响,被吓了一大跳。 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本来不想接电话,但电话铃声响的不依不饶,他只能怀着熬夜和打工的怨气,接起了电话: “喂?什么事?” “喂,阮总监,”前台的语气里带着八卦来临的兴奋: “前台来了一个帅哥,说他叫连拂雪,问能不能见你一面。” “........什么?!”连拂雪这三个字,像是一剂强心针一样,打进了熬夜疲惫的身体里。 阮寄情猛地站起来,此刻心脏狂跳,又是紧张又是期待,捂着胸口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马上道: “你,你快请他上来!” 挂了电话之后,阮寄情顾不上手头的工作,赶紧冲进办公室后面的小休息室里,摘掉碍事的眼镜,换了一套衣服,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去刷了牙洗了脸,把蓬乱的头发扎成长马尾,忙乱中,还不忘在脖颈和手腕处喷香水。 收拾完之后,阮寄情最后看一眼镜子,赫然发现完美到头发丝的装扮里,竟然还有一丝碍眼的瑕疵—— “怎么办,还有黑眼圈。” 看着镜子里疲惫的自己,阮寄情只恨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要熬夜。 连江雪还不知道阮寄情这边的“兵荒马乱”,在前台的指引下,来到了阮寄情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来了!” 等了差不多三分钟,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打开,在那一瞬间,首先被连江雪感知到的,是飘过来的一阵清浅淡雅的香水味,紧接着,才是阮寄情白皙精致的面孔,眉目如画,皮肤冷白,混血的面孔像是洋娃娃一般,漂亮的让人呼吸微滞,好半晌才恢复。 “早上好。”阮寄情看着连江雪,紧张道: “你,你怎么来了啊。” “呃........”连江雪准备速战速决,不打算拖延时间,于是硬着头皮,道:“我来给你送花。”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像是机器人一样,僵直地伸出手,将花近乎强行地塞进了阮寄情的怀里:“你拿着,我先走了。” “哎......”阮寄情不得不伸出手,抱住硕大的芍药花束,想要留住连江雪说会话,但连江雪知道“阮寄情”和连拂雪有一腿之后,显然不太习惯再和阮寄情说话,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阮寄情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门口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连拂雪”送他花了! 阮寄情内心几乎要炸开一阵一阵的烟花。 他脸上的喜色几乎要藏不住,一个人抱着花站在办公室门口傻了好一会,直到同事忍不住八卦,问他是不是追求者上门了,阮寄情才矜持道: “可能是吧。” “送花的人好帅哦。”设计总监八卦道: “小阮总的春天是不是要来了。” “别胡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阮寄情嘴上这么说着,但关上门之后,开心的恨不得抱着花束来一段华尔兹。 他将花束放在桌上,这才发现芍药花里,还有一个绿色的丝绒盒子。 他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一个四叶草手链。 手链链条是用18k金做的,四叶草是用百贝母镶嵌而成,看起来精致清冷,很是漂亮。 阮寄情其实更喜欢红色,这么清冷的颜色不适合他,但因为是连江雪送的,所以他很开心地就戴上了,还抬起手,反复欣赏。 “真好看。” 他喃喃自语: “他送我花,是对我也有好感的意思吗?” 他拿出手机,按照联系方式,再一次给连拂雪发去了好友验证消息,这一次,他标注了自己的名字。 好友申请很快就通过,阮寄情在看见自己和连拂雪成为好友的瞬间,立刻坐直身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编辑打招呼的话: “你好,我是阮寄情。” 他发完这七个字,忍不住在暗骂自己蠢,马上撤回,又编辑了一句话: “花和手链我都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 打完这段话,阮寄情开始紧张地等待连拂雪的回复。 不过连拂雪那边似乎是很忙,没有回复。 阮寄情的神情从紧张期待,又肉眼可见的逐渐低落下来。 他伸出手,戳了戳连拂雪的头像,点进去想要看一看连拂雪的朋友圈,见他设置了三天可见,朋友圈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又叹了一口气,退了出来。 下午下班的时候,阮寄情准备出去随便找一家餐厅吃饭,进电梯的时候,遇到了阮寄水。 阮寄水看着他走进来,视线落在他纤细的手腕处晃晃荡荡的手链上,好半晌,才道: 第32章 “听说,今天有人来找你........全集团的人都传遍了。” “嗯。”阮寄情很坦然,手指拨弄着手腕上的礼物,明明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他首饰盒里比这个贵几十倍的手表和胸针也多的是,但阮寄情就是很喜欢这条手链: “是连拂雪来找我。” 他语气轻快,眼睛晶亮: “他送了我花和礼物.........哥,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阮寄水眼神微闪,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插入掌心,撇过头去,道: “.........我不知道。” “啊,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七夕!” 阮寄情似乎没有察觉到阮寄水莫名低落的情绪,自顾自道:“哥,你说,他这是不是也对我有好感的意思啊。” 阮寄水:“..........” 他没吭声,也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向电梯里的镜子。 电梯门很快就打开,阮寄水走了出去,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而他没有带伞。 阮寄情性格开朗外向,很快就搭了一个同事的伞,过马路吃饭了,只剩下阮寄水一个人站在旋转门前,呆呆地看着连绵的雨幕。 雨滴落在地面上,泛起潮湿的雾气,雨丝卷着风往阮寄水的裤管里钻,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有些冷。 他下意识抱起了双臂,又很快放下,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日历。 今天是七夕。 也是他的生日。 没有人记得,也没有礼物。 爱总是流向了不缺爱的人。 阮寄水进入朋友圈,往下翻了几页,见阮泽成带着后妈在马来西亚度假过七夕,动了动手指,给阮泽成点了一个赞,随即退出朋友圈,找出连江雪的微信号。 他抿了抿唇,在微信栏里慢慢打了几个字“今天我生日,能来陪陪我么”。 这几个字一打出,阮寄水顿时觉得有些矫情,又把这行字删掉了。 算了。 阮寄水想,既然他都这么不待见自己了,他何必上赶着呢。 他冒雨进了车库,随即启动车子,回到了离公司最近的家中。 他在公司附近有好几套房产,平时就看心情住。 今天他没有心情吃饭,换下湿衣服,自己用牛奶泡了一点燕麦片,端着杯子坐在了真皮沙发上,也不嫌单调难吃,就这么吃着。 家里很空旷,外面是暗色的天幕和潇潇的雨声,阮寄水没有开灯,双目盯着漆黑的液晶电视,机械地往嘴里塞食物。 吃完麦片之后,阮寄水将杯子丢进洗碗机里洗,随即抱着毯子,躺在了沙发上。 漆黑的客厅里,忽然窜过一个阴影。 很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就趴在了沙发边,紧接着,就抖了抖耳朵,灵巧地跳上了沙发,钻进了阮寄水的毯子里。 “诺诺,宝贝。”阮寄水唤它,毯子里很快就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猫脑袋,亲昵地蹭了蹭阮寄水的脸。 阮寄水闭上眼睛,感受小猫的亲近,随即伸出手,搂进了小猫的身体,轻轻吻了吻小猫圆润的脑袋,轻声道: “你也想有人抱着你睡觉,也想有人亲你的额头是不是。” 小猫喵了一声,伸直四肢,随即舔了舔爪子。 阮寄水躺平身体,任由小猫趴在它胸膛上,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今天是我二十六岁生日,你祝我生日快乐,好不好,诺诺。”即使知道猫不会说话,阮寄水还是伸出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小猫歪了歪头,用圆润的眼睛看着阮寄水,显然是不太理解阮寄水的意思。 阮寄水于是握着小猫爪子,轻轻开了口,自己给自己唱了生日歌,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快乐........” 第23章 车马达的轰鸣声响彻街道, 一路风驰电掣,如同游龙一般穿梭在高架桥上,最终停在了一栋废弃的烂尾楼前。 凯迪拉克的车门被打开, 一双做工精致、擦得光洁锃亮的红底皮鞋落在了水泥砂石横行的地面上。 零星的几点火光伴随着烟头的降落四溅,最后被皮鞋踩灭进几乎无人踏入的地面上,归于灰寂平静。 连拂雪顺手关上车门,仰起头,看了一眼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的阴森破旧、钢筋外露的烂尾楼, 还有暗色如同玻璃蒙尘的灰色天幕,似有若无的土腥味让连拂雪搓了搓手臂冒起的鸡皮疙瘩,心想怎么选了这么一个位置,怪吓人的。 他抬脚往烂尾楼里走。 刚走进一楼,站在门口等了很久的两个大汉就迎了上来, 道: “连少。” “嗯。”连拂雪双手插兜,说:“人呢。” “在楼上。”大汉回道:“今天早上还想趁我们不备逃跑, 被老大发现以后抓住了, 用绳子捆了, 丢在了三楼。” “带我上去。”连拂雪说:“别把人弄死了。” “放心, 我们下手有分寸的。”大汉嘿嘿一笑: “身上一点伤口痕迹也看不出来, 全是内伤。” 连拂雪笑了一下, 拿出烟, 抬手丢给大汉, 大汉手忙脚乱地接住, 看清了烟的牌子之后,更加殷勤了,道: “连少,这边走。” 连拂雪跟着大汉上了楼。 越往里走, 人挣扎呼救的声音就越明显,面无表情地绕过一面墙,连拂雪终于看清了不远处被捆在凳子上,动弹不得的人。 于增坐在他旁边打游戏,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是连拂雪,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上还分心和连拂雪打招呼: “连少。” 他吩咐两个手下:“还不给连少拿一把椅子坐,没眼力见的。” 手下:“........” 话音刚落,手机里传来惨烈的bgm,连拂雪看于增的脸色,简直比吃了屎还难看,就知道对方是输了。 “算了算了,我不坐了。”于增晦气地起身,把凳子搬到站着没动的连拂雪面前,道: “连少,请坐。” 连拂雪看了他一眼,双手插兜绕过椅子,慢慢坐了下来。 于增掏出烟盒,给了连拂雪一根,又弯下腰,给连拂雪点上烟,在他耳边耳语道: “封殷,四十三岁,容港本地人,原来是何家的司机,他老婆是何家的保姆。因为两口子手脚都不干净,被赶出了何家,但因为何家的关系,他女儿现在在容港第一中学上学,成绩优异。” 容港第一中学是省重点高中,如果不是成绩特别好,想进去念书,总得靠点别的法子。 连拂雪手指夹着烟,缓缓喷出白色的烟雾,神情被隐没在一片朦胧之中,淡声道:“我知道了。” 他弹了弹烟灰,眼神直直地看向封殷,道: “就是你,撞了我弟弟?” 封殷双手被绑在椅子后,闻言道: “我没撞。” 他说:“那天下雨了,视线不好,什么都看不清。我开车好好走在街上,是你弟弟自己撞上我的车的,和我没关系。” “他自己撞上你的车的?” 连拂雪身体微微前倾,道: “你不是说下雨视线不好吗?又怎么看到是我弟弟自己撞上你的车的?” 封殷:“.........” 他想好的说辞被连拂雪一句话就给打乱了,一时间瞪圆眼睛,愣在当场。 连拂雪往后一靠,指尖夹着烟抽了一口,随即指尖一松,未抽完的烟在空中抛出一条线条,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封殷的脸颊上,烫的他吃痛出声: “嘶.......” 可还未来得及破口大骂,身边站着的保镖就接受到于增的信号,伸出手,一巴掌拍在了封殷的脑袋上,道: “连少问你话呢,哑巴了?!” 顶着后脑勺的疼痛,封殷一句话不敢再说,多说多错,索性装死。 我就不说,你能奈我何? 接下来,任大汉如何打骂,封殷都咬死了,不置一词,坚决不肯承认,是自己撞的连江雪。 “你不说,就以为警察查不出来了吗?你也太小瞧警察了。”连拂雪说:“现场虽然没有设监控,但是有路人证人,谁不守交通规则,谁超速,一问就知道。周边的店铺门口也一定有监控录像,排查一下就知道是谁的责任了。” 他看着逐渐紧张起来的封殷,语气很慢,像是猫逗老鼠: “你撞了人,还肇事逃逸,原本可以私了的事情,现在得上法庭了。” 他说:“你女儿知道他爸爸犯罪了吗?” 封殷瞬间破防:“大人的事情,为什么扯上孩子!” “腾云科技和何氏集团的事情,又为什么要扯上我弟弟。”连拂雪的眼神逐渐变得阴冷: “要不是他命大,周围又刚好有两个小女生即使送他去医院,抢救及时,不然,他早就死了。”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封殷面前,伸出手,按了按他的肩膀,道: “他的右手骨折,胸肋骨骨折,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床,这些事情,你知道吗?!” 第33章 下一秒,大汉就抓住封殷的右手,用力一拧。 只听清脆的骨折声,封殷疼的大叫起来,额头冷汗遍布,两眼一黑,嘴唇发白,差点昏死过去, “我操你妈.........” 连拂雪一脚将封殷踹到在地,皮鞋踩上封殷的胸膛,随即在他的脸上用力一碾,冷笑道: “□□妈?你找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封殷,道:“你有个女儿在容港第一中学吧。” 他的皮鞋在封殷的脸颊上留下了印记, “你说,如果她被退学,她这辈子,是不是就完了?” 封殷登时破大防:“你别碰我女儿!她明年就要高考了,你不能.........” “我弟弟都差点被你撞死了,我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女儿的前途是前途,我弟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就活该被车撞?!” 连拂雪眼神发狠,厉声道: “是不是何新非指使你撞我弟弟的!说话!” “是,是!是他让我撞连江雪的!”封殷被逼急了,大吼道: “他说事成之后,就给我一笔钱,让我女儿出国读书!” 话音刚落,现场如同被冰封了一般,一片寂静。 天空中乌云拢聚,视线内刹那间暗下来,阴影从左边逐渐漫上连拂雪阴冷的面孔,此刻无人说话,唯余疾风穿过烂尾楼的窗户,呼呼作响,耳边传来雷声轰隆,响彻耳畔,电光如练,照亮了封殷因为惊恐而放大的瞳仁和因为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膛。 “...........” 于增也没有想到连拂雪一来,不到十分钟,封殷就被逼出了实话,愣了愣,随即伸出手,拿出了录音笔: “........连少,我录音了。” “嗯。”连拂雪一秒脱离了凶神恶煞地状态,将脚从封殷脸上挪开,拍了拍衣角,活像刚才阎王爷上身的人不是他,淡然道: “把人送警方那里吧。剩下的事情,就让我的律师去处理。” 言罢,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楼下走去。 封殷还在他身后大喊: “你别碰我女儿!” 于增让人看好封殷,用脏抹布堵住封殷的嘴巴,随即跟着连拂雪下了楼。 送连拂雪到了车前,他给连拂雪打开车门,不知道想到什么,俯下身来,问连拂雪: “连少,那他女儿,我们要不要.......” “要怎么样。”连拂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于增,道: “冤有头债有主,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欺负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儿。” 他说:“刚才都是吓唬他的,封殷认罪判刑以后,估计会因为故意杀人罪,在监狱里呆很久。我会给你转一笔钱,你以别人的名义,资助他女儿出国上完大学。这事就你和我知道,别让第三个人知晓。” 于增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连拂雪摘下手中新买的百达翡丽,随手放进于增的掌心里,道: “活干得不错。” 他说:“这么多天,辛苦你了。” 于增看见表,眼睛都直了,嘴上还不忘说好话: “谢谢连少。” 连拂雪笑了笑,直接启动车子,将车开走了。 办完这件事,连拂雪来容港之后,头一次感觉到身心畅快。 他打算当面和连江雪说这件事,于是便掉转车头,朝腾云科技开去。 结果很不巧,半路下起雨,前方出现了车祸,交通管制,路被封了,他只能绕道而行,先找了一家餐厅,吃了个晚饭。 吃完饭后,雨仍旧没有停的趋势。 眼看着一时半会雨停不了,马上又要到下班时间了,公司里有连江雪顶着,连拂雪早起有点困了,就准备回家一趟,补个觉,再替连江雪看看连云里。 刮雨器在车玻璃上刮出一片清明,雨太大了,连拂雪听着广播里传来的关于杨树台风逼近,防汛抗旱指挥部发出iv级暴雨预警的消息,心里骂了一句。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惊雷,一阵白光从连拂雪的眼前闪过,瞬间劈中了不远处的电线杆,不等连拂雪反应过来,耳膜就好似被重重敲了一下一般,伴随着如同陨石落地的炸响,眼前火光四溅,电线杆顶刺啦一声,被劈出白色的烟雾,沿途街边的路灯和店面便争先恐后地暗了下去。 “..........”连拂雪本能地心里一惊,脑海里回忆起连江雪说的“渣男遭报应”的事情,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颤抖。 他心想卧槽不会吧,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难不成真的人在岸上走哪有不湿鞋,他真要因为渣了阮寄水遭报应了? 他从空格里翻出一根烟点燃,平复着呼吸,单手握着方向盘,跟着车流往前开。 开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发现小区也停电了。 “连先生,我们已经叫人来看了,预计三小时内会恢复用电。”物业很抱歉道。 “........行。”连拂雪有家都回不了,只能重新回到车上。 他漫无目的地往街上开,也不知道开到了哪里,忽然看见一家宠物店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放缓了车速,靠边停车,发现是阮寄水一个人站在宠物店前,手里抱着一大塑料袋的猫粮,高高的猫粮袋子几乎要遮去他半张脸,阮寄水仰头看着天空,眼神空空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因为不是在公司,所以他穿的很随性,微卷的浅棕色头发披散至腰间,身上穿着舒适的棉质t恤和短裤,露出笔直修长的腿,整个人透着居家的柔软感,圆润的眼珠和微钝的鼻尖使他整个人像是小动物般可爱,配上茫然空茫的眼神,和前段时间连拂雪在酒会上遇到他时的精英模样天差地别。 连拂雪抽烟的速度慢了下来,直直地盯着阮寄水,没有吭声,也没有下车,就这么看着。 十分钟之后,雨小了一些,阮寄水伸出手,试了一下,随即撑开雨伞,一个人提着一大袋猫粮和宠物玩具,往家里走。 连拂雪还是没有下车喊住他。 刚下过雨,地面有积水,阮寄水还没走几步,一辆车就加速飞驰过来,车轮碾过柏油路上黑色的积水,溅起几乎一人高的水墙,随即重重落下,猝不及防地泼了阮寄水一身。 阮寄水没反应过来,手中的伞因为脱力,掉落在地,冰凉的雨丝混着地面的污水,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下来,他白皙的面孔上被路边的积水弄得斑驳脏污,衣服也湿透了,头上还顶着落叶,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错愕地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操。” 连拂雪抽烟的动作一顿,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眼神跟着那辆车离去的方向,立刻打122报了警,和接线员说完时间地点和车辆特征之后,就挂了电话,拿上雨伞,下了车,朝阮寄水走去。 阮寄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头发以及被水打的湿透,黏在脸侧,脸颊上沾着灰尘和泥水,浓郁的水腥味充斥鼻尖,脱手的伞早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他一个人狼狈又尴尬地站在路边,手里提着一大袋猫粮,纤瘦的身体像是一棵薄薄的杨柳,随时能被折断。 今天是七夕,没有人送他礼物,没有人愿意和他约会、吃晚饭,也没有人和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他想出来给诺诺买猫粮,还想给自己买一个蛋糕,可还没买到蛋糕,身上就被雨水打湿了。 雨水粘着衣服,贴在皮肤上,冷入肌肤、血液、骨髓,冷的阮寄水忍不住打颤,面对路人异样的视线,他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忽然间,头顶的雨丝被人尽数遮挡而去,浓郁刺鼻的水腥味变成了轻浅淡雅的佛手柑和鸢尾花交织的香气,像是舒服的春风,流淌进入阮寄水的四肢百骸,令战栗的神经和心跳逐步缓和下来。 阮寄水的视线缓缓向上,入目先是修长的脖颈,在往上,就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紧接着,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五官,极其俊朗的相貌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如同奔腾的江海一般印入阮寄水的瞳仁,令他耳膜瞬间鼓噪起来,几乎能听见心跳盖过雨声,刹那间世界里只剩下那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和为他遮风挡雨的坚实高大身躯。 他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下雨天不知道往家跑,出来干什么,傻子。” 连拂雪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接过阮寄水手里沉重的猫粮袋子,微微俯下身,和阮寄水对视, “淋成小猫了。” 阮寄水反应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捂住了脸,只露出一双咕噜噜转动的眼睛看着连拂雪,闷闷地不说话。 他被雨水淋了,好狼狈,不想连拂雪看到自己脏兮兮的脸。 连拂雪被阮寄水的动作可爱到了,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阮寄水的头,无奈两只手都被占满了,只能上前一步,道: “我送你回家。” 阮寄水摇了摇头。 连拂雪垂头看他,道:“为什么?因为那天的事情,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你永远不想理我了?” 第34章 阮寄水继续摇头。 “那为什么不让我送你。”连拂雪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耐心: “你身上湿透了,再站一会儿,就要感冒了。我开车送你回家,帮你把这个猫粮送进家里,好不好。” 阮寄水继续摇头。 “宝贝,”连拂雪敛了笑意,面无表情道: “说话。不许闹脾气。” “.........没有闹脾气。”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清响,耳边车水马龙穿行而过的声音伴随着路人的脚步声,统统化作背景,被隔绝在伞下的一方安静的小世界内: “我不想你送我,是因为........” 阮寄水垂着头,看着连拂雪的衣角,他的手掌心被沉重的猫粮袋子勒出痕迹,红红的,在连拂雪看来,莫名有些刺眼: “你每次和我见面,都只是呆一会儿,很快就要离开,留下我一个人。” 阮寄水声音低了下去: “所以我不想一直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你走。” 第24章 一滴眼泪从阮寄水的眼睛里滑落, 那颗当日没有被连拂雪察觉到的泪珠,几经寂寞,还是印入了连拂雪的瞳仁里。 看美人垂泪, 对曾经的连拂雪来说,原是一件再有成就感不过的事情,但看着那漆黑的眼睫被迫染上沉重的泪水,如同飞不起来的枯叶蝶一般,在痛苦中挣扎, 连拂雪的心便跟着纤长眼睫的颤动弧度微微一颤,思绪被那一滴泪彻底搅乱,刹那间便掀起惊涛骇浪。 一颗,两颗。 眼泪好似断线的晶莹珍珠,大颗大颗地从阮寄水清澈的瞳仁里掉落, 连拂雪下意识将提着的袋子换到撑伞的那只手上,用左手掌心向上托着, 任由那纷纷扬扬的眼泪, 化作滚烫的珠子, 一颗一颗地掉进他的掌心, 烫的他的手腕也跟着颤抖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 连拂雪难得有些慌, 看着在掌心里凝聚成小小水洼的晶亮眼泪, 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但话说到一半, 他又忽然意识到不能大声和阮寄水说话, 又立刻停下了话头, 微微俯身,看着阮寄水道: “别哭了。” 他说:“只要你可以不哭,让我干什么都行。” 阮寄水抬起头,用漂亮的浅茶色眸子看着他, 片刻后上前一步,湿漉漉的眼睛里,还带着没有流尽的泪水: “真的吗?” “真的。”连拂雪也不嫌他刚刚被路边的污水泼过,身上脸上脏兮兮的,伸出手,用指腹擦掉阮寄水脸上逐渐干涸的污水泥沙,道: “宝贝儿,这么漂亮的眼睛,别给哭坏了。” 干燥的指腹带着些许的粗糙,如同夏天晚上海边的微风拂过阮寄水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男士鸢尾花香水味,给那冰冷的肌肤带来了些许可以依恋的温度。 可惜连拂雪给阮寄水擦完眼泪,就马上收回了手,这温度一触即分,似乎没有停留多久,就要毫不留情地离开他。 阮寄水心理一紧,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自动作出反应,抬起手,握住了连拂雪的手腕,让连拂雪的手掌继续停留在他的脸上。 连拂雪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微微一愣,下意识直起身,垂头看向阮寄水。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片刻后鼓起勇气,上前几步,伸出手,纤细白皙的手臂穿过连拂雪的腰侧,抱住了他,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佛手柑和鸢尾花的味道登时浓烈起来,像是冬天壁炉里烤过的橘子,浅淡的香味中还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安全、温暖。 连拂雪右手打着伞,掌心里还挂着一大袋猫粮,左手还维持着给阮寄水擦眼泪的姿势,怀里就忽然满满当当,多了点别的什么—— 一个微凉纤细的身体主动靠近、不,可以说是主动扑进了他怀里。 连拂雪没少被人投怀送抱过,但他知道,这一回不一样。 或者说,是阮寄水不一样。 阮寄水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连拂雪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因为钱。 阮寄水像是一只刚睁眼学步的小猫,只知道跟随着喂养自己的主人,不安、紧张、害怕、惶惑,面对情事像是一张白纸,谁都可以将他涂抹成想要的模样。 或者纯洁的,或者淫\荡的。 连拂雪眼神微颤,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什么,伸出手,轻轻圈抱住了阮寄水的身体,手放在阮寄水的后腰,很克制的,隔着一根小拇指的距离,没有用指尖碰到他: “好了,不哭了,宝贝。” 他:“你想要什么?” 阮寄水没有被他拒绝,一直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将手放在连拂雪的后腰,随即用力用指尖抓住了连拂雪的衬衫,声音发抖,道: “我,今天是我生日。” 他说:“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过生日。” 他说完,又像是怕被拒绝,马上道: “就,就今晚。” 他害怕听到连拂雪拒绝他,赶紧闭上眼睛,用脏兮兮的脸颊贴着连拂雪的白色衬衫,连拂雪察觉到他的紧张,伸出手,用手掌摸了摸连拂雪的头发,轻笑道: “当然可以。” 他说:“今天,我的寿星宝贝最大。” 阮寄水从连拂雪的怀里抬起头,看着连拂雪微微弯起的眼睛,看着对方脸上带着笑意,但神情却无比的认真,攥着连拂雪衬衫的手指轻轻松开,又用力攥紧。 “好了,好了。回家吧。” 连拂雪将沉重的猫粮袋子转移到右手上,因为腾不出手来牵阮寄水,便偏过头,用侧脸蹭了蹭阮寄水的脸颊,像是主人在回应缺爱小猫的亲昵: “我车没锁,去帮我把车门打开,我把东西放车上,送你回回家。” 阮寄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噢”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连拂雪因为提着重物而微微绷起青筋的手背,还有白皙修长的手指,不知道想到什么,脸颊忽然一烫,转过头去,走到路边,按照连拂雪的指使,打开了车门。 将猫粮和雨伞放到车后,连拂雪打开车门,让阮寄水坐进去,他才冒着雨水,回到驾驶上,启动了车子。 阮寄水刚刚淋了雨,身上还有些湿,连拂雪将空调的温度降低,道: “冷就和我说,我后面还有衣服。” 阮寄水轻轻吸了吸鼻子。 连拂雪一边踩油门,一边将纸巾整包拿出来,放在阮寄水左手边: “喏。” 阮寄水不太好意思,用纸巾包住鼻子,看了连拂雪一眼。 连拂雪转动音量旋钮,将音乐声放大。 马达的轰鸣声带着音乐声,一路朝阮寄水的家疾驰而去。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阮寄水用指纹解锁家门,顺手按向了开关。 家具都是智能的,很快,落地窗的窗帘自动打开,露出窗外城市的车水马龙和灯红酒绿。 诺诺骑着扫地机器人,缓缓来到阮寄水身边。 “喔,小猫。”连拂雪将猫粮放在玄关,从阮寄水身后探出头来,往前几步,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诺诺的脑袋,像是个奇怪的叔叔: “你叫什么名字呀。” 除了阮寄水和固定的两个家政阿姨之外,诺诺没有在这个家遇到过生人,当即亮起爪子,给了连拂雪一爪。 一道亮光闪过,连拂雪的手背上登时多了三条血痕,血珠从皮肤沁出来,带着些许的痛感。 连拂雪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后就响起了焦急的声音:“诺诺!” 阮寄水换了鞋,把诺诺从扫地机器人上面提起来,很凶地训它: “今天饭后的加餐猫条没有了!” 诺诺被凶了,委屈地喵呜起来,阮寄水不理它,把它放回它的专属玩具小房间里,关好门不让他出来,转过头快步来到连拂雪身边,不安道: “它还小,不懂事,加上没见过生人.......” “没事啊,不疼。”连拂雪无所谓,道: “有创可贴吗?” “有,我给你去拿。”阮寄水正要走,就被连拂雪拉住手腕,道: “没事,不用紧张。” 他说:“小猫出生一个月就打过疫苗了吧?” “打过了,妈妈也是健康的,被接回家后就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动物。” 阮寄水解释道:“它只是怕生,不是故意挠你。” “知道了,我还能和一个猫计较不成。” 连拂雪不由得笑: “你把药箱给我,我自己处理,你去洗澡吧。” 阮寄水眨了眨眼睛: “噢。” “噢什么噢,傻子似的。” 话当然是骗阮寄水的,被猫爪子挠了一下,还是有点疼的,连拂雪强撑着没露出痛苦的神情,一副高冷的男神样,等阮寄水一进卧室洗澡,他就立马垮下脸,拿手机对着伤处拍了一下,发给连江雪,道: 第35章 “卧槽兄弟,今天被猫挠了一下,痛死了。” 连江雪隔了十分钟才回他: “兄弟,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连江雪说:“我今天做了五个决策,开了三个会,还审了两个合同,命都快没了。” “能者多劳。”连拂雪心虚: “要不我叫个夜宵,给你补补。” “不吃了,上年纪了代谢不好,要做好身材管理。”连江雪一句话就把话题拐回工作,很敬业的打工人一枚: “和名诚的合作都拖了好几个月了,合同我和法务部、财务部那边对接,审核过了,没问题,名诚那边的意思也是不要拖,早点把合同签了对大家都好。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个确定的信号。阮泽成明天从马尔代夫回来,我看,夜长梦多,最好明天就约他把合同签了,我也好早点拿到n+1走人。” “明天早上不行,我没空,赶不回去。”连拂雪说:“我这边走不开。” 连江雪纳闷:“猫一爪子把你闹成重伤了?你要住院?” 连拂雪瞎扯淡:“对,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被猫挠,朕马上就命不久矣了,公司咳咳咳.......就托付给你了。” 连江雪一个视频电话甩过来,接起的一瞬间,连拂雪只看到了一个铿锵有力直插云霄的修长中指,矗立在镜头的正中: “连拂雪,你去死吧。” 连拂雪原本只是假咳嗽,现在是真的笑到咳嗽了,一边笑一边道: “实在不行,你替我去签。公司的公章和我的私印都在保险柜里,密码等下我告诉你。” 连江雪对着镜头面无表情:“干完这票,我要两倍的n+1。” 连拂雪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没问题。”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连拂雪的手机就瞬间一黑,紧接着,又恢复了对话框的页面。 “........”连拂雪对着镜头微微一愣,心想挂的可有够利索的。 不过,连江雪的工作效率也真是高的吓人,骨折了还这么能干,如果他是公司的副总,估计三年内,就能带着腾云就能从分公司便成子公司,五年内,就能直接上市了。 想到这里,连拂雪脸上的笑意缓缓淡了下来。 连江雪如果真的是他的亲弟弟,那江韵书现在,应该会很放心地把家业交给他继承吧。 “在想什么呢。”白皙的手掌在连拂雪的面前晃了晃,一个人影迎着灯光,白色t恤下透过他纤细的腰,很是性感: “发什么呆。” “.........没事。” 连拂雪回过神来,仰起头,看着阮寄水,道: “洗完澡了?” “嗯。” 阮寄水修长笔直的双腿膝盖叉开,坐在连拂雪的身上,主动伸出手,给连拂雪解开扣子,认真道: “开始吧。” 连拂雪微微一愣,紧接着伸出手,大掌包住阮寄水细腻的手,有笔茧的手给阮寄水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做什么?” “做\爱呀。”阮寄水歪了歪头: “你让我洗澡,不是要做的意思吗?” “........不是。”连拂雪哭笑不得:“我是怕你湿着会感冒.......你把我当什么了,急不可耐的色\魔吗?” 他说:“扣子给我扣回去,扣到第二颗。” “........噢。”阮寄水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指尖微动,又慢慢把连拂雪的扣子扣了回去。 “头发还这么湿。”连拂雪伸出一只手稳住阮寄水的后腰,一只手捞起他的湿长发,道轻声说:“怎么不吹干再出来?” “........”阮寄水轻轻垂下眼睛: “怕你走了。” “.........不走。”连拂雪哄他: “不是答应过你吗,会陪你过生日的。” “爸爸也说过会一直陪我过生日,可他现在忘了。”阮寄水眼睛里倒映出连拂雪的脸,认真道: “十五岁生日那天,我回到家里,爸爸和阿姨都出去过纪念日了,家里只有生日蛋糕和妈妈的骨灰盒陪着我。” 连拂雪:“.........” 他伸出手,握住阮寄水的手,和他指尖扣着指尖,随即轻声道: “宝宝,抱一下。” 阮寄水眨了眨眼睛,片刻后俯下身,钻进连拂雪的怀里。 “我不恨爸爸。”阮寄水将脸埋进连拂雪的脖子里,低声道: “只是骨灰盒太冷了,我抱着睡不着。” 第25章 轻轻的呼吸拍打在阮寄水的眉心, 像是无声的风一样,沉默无言,萦绕在阮寄水的耳畔。 连拂雪没有说话。 他没有安慰阮寄水, 更没有说出自己也失去了母亲的事实。 原生家庭大概是每一个孩子一生难以治愈的伤痛,但若是连拂雪还在十六岁或者十八岁,他或许会安慰阮寄水几句,可现在他已经三十岁了,早就过了缅怀沉溺于过去的时候。 十八岁的连拂雪会去思考为什么妈妈会离开他, 但三十岁的连拂雪已经不会了。 过去已经成为了过去,人总要向前看。 尤其是,他的爸爸江韵书已经五十多岁了。 五十多岁,意味着华发丛生,意味着皱纹显现, 意味着再过几年,他马上就要退休, 已经无力再去承担生活的重担。 而作为他唯一的儿子, 连拂雪必须在他彻底老去之前, 承担起他交给他的担子。 生活还在继续。 不过, 阮寄水还小, 可以再晚一点再长大, 晚一点再成熟。 思及此, 连拂雪低下头, 吻了吻阮寄水的额头, 道: “好了宝贝儿,别黏着我。” 阮寄水仰头看他: “你说让我抱你的。” “嗯,但是得先给你吹完头发再抱。” 连拂雪拍了拍他的腰,好整以暇道:“起来, 把吹风机拿来,我给你吹头发。” 阮寄水坐在连拂雪大腿上,似乎有些生气,牙关咬的紧紧的,眼睛瞪的圆圆的,拳头握的紧紧的,直到连拂雪再催了他一次,他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去拿了吹风机。 阮寄水的头发又多又厚,连拂雪自己也是个大少爷,给阮寄水吹了个十多分钟就累了,关掉吹风机,指尖划过阮寄水的头皮,带来战栗的麻痒: “头发怎么这么多。” 阮寄水转过头,看向连拂雪,道: “天生的。” “好看。”连拂雪比了一下,道:“不过可以剪短一点,差不多道肩膀这里就可以。” 阮寄水认真记下,随即道: “现在可以抱了吗?” 他这么主动,连拂雪被他逗笑。 连拂雪有点坏,阮寄水越是主动,连拂雪就越是想欺负他,故意道: “不行。” 他伸出手,闻了闻自己手臂的味道,道: “我还没洗澡,身上有味道。” 阮寄水从沙发上直起身,忙道:“我不介意!” 连拂雪微微挑起眉,笑着看他:“.........” 阮寄水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太心急了,复又坐回去,小声道: “我不介意..........” 连拂雪伸出手,握住阮寄水的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随即俯下身,凑过去,想亲一亲阮寄水的脸,但最后,又只是低头,亲了亲他的手指。 “上来。”连拂雪说伸出双臂,说: “我带你进房间。” 阮寄水仰起头,随即伸出手,用掌心攀着连拂雪的手臂,像是小孩一般,被连拂雪抱了起来。 “沉吗?”阮寄水抱着连拂雪的脖颈,双腿夹着连拂雪的腰,道: “我很重。” “有点沉。”连拂雪说:“像头小猪。” 阮寄水生气:“你又没有抱过猪。” 连拂雪: “现在不是抱着一头吗?” 阮寄水猛地动起来,蹬了空气一脚,连拂雪一把按住他,像是捏住了拆家小猫的后颈皮,道: “别乱动。” 他说:“摔了概不负责。” 阮寄水这才老实了。 连拂雪把阮寄水抱到床上,随机把他放下,道: “要我留下来过夜吗?” 他说:“如果要,我要洗澡。” 阮寄水点了点头,伸出手,抓住连拂雪的手指,道:“要。” 连拂雪掌心摩挲着阮寄水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道: “给我拿衣服。” 阮寄水马上爬起来拿衣服去了。 阮寄水买睡衣喜欢买大一号的,连拂雪穿的刚刚好,就是内裤有点紧,连拂雪就没穿出来,挂个空档。 他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阮寄水一直很端正地坐在床上,一看见连拂雪,就道: “你洗好久。” “洗了个头发。”连拂雪坐在床上,床很软,连带着他也微微往下陷了一点: “宝贝儿,往里坐一点。” 阮寄水坐在床上不动,就这么盯着连拂雪。 第36章 连拂雪见状,头也不回地将擦头发的毛巾丢到椅子上,随即凑过去,偏头亲了亲阮寄水的唇。 阮寄水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睁睁地看着连拂亲上来,也不躲,片刻后缓缓伸出手,圈住了连拂雪的脖颈,生疏地回应。 连拂雪将他压在床上,亲他的脸,脖颈和锁骨,一边亲一边喘,在他耳边呢喃: “宝贝儿,今天是你过生日,怎么倒把你自己当礼物送给我了?” 阮寄水想说话,但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往床头移了几厘米,想说的话彻底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换来连拂雪凶狠霸道的亲吻。 情\欲像是浪潮一样,迎面朝他扑来,阮寄水像是在海洋上随风摇摆的小舟,随时有溺亡的危险,唯有连拂雪才是唯一的灯塔,掌控他的情绪和生路。 两个小时之后,连拂雪光着膀子,坐在床头抽烟,阮寄水抱着他的手臂,闭着眼睛,轻轻呼吸着。 连拂雪看着手机,问连江雪是不是在加班,换来连江雪发来的一个炸弹。 聊天屏幕因为炸弹晃了晃,连拂雪知道连江雪有怨气,右臂被抱着,动弹不得,只能拿着手机,给连江雪发语音: “别生气,明天我请你吃饭。” 他声音压的很低,但是阮寄水根本就没睡,阮寄水微微睁开眼睛,眼睫颤动,张口时嗓音沙哑: “你约了谁?” “一个朋友。” 阮寄水不抽烟,家里没有烟灰缸,连拂雪将烟头按在面巾纸上,用大拇指按灭了烟,随即道: “才一点钟,你再睡一会儿。” 阮寄水“嗯”了一声,说:“那你明天几点走。” “你想我几点走,我就几点走。”连拂雪看了一点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道: “生日快乐。” 阮寄水等他躺下来,才凑过去,将脸压在连拂雪的肩头,轻声道: “谢谢。” “想要什么礼物,宝宝。”连拂雪一只手搂过阮寄水的肩膀,掌心抚摸着阮寄水的脸,只觉软软的,像是刚出炉的海绵蛋糕: “和我说。” 阮寄水睁眼,道: “........不知道。” “那就先欠着。”连拂雪说:“什么时候你想要了,我再给你买。” 阮寄水道:“真的?” “真的。”连拂雪长手长脚,从柜子里摸索拿出一根笔,咬着盖子,随即拿出支票本,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阮寄水。 阮寄水仰躺在床上,借着光,看着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写着“生日礼物”四个字。 “什么时候想好要什么了,就来找我兑现。”连拂雪亲了亲阮寄水的眉心,道: “三年内有效。” 阮寄水转过头,道: “为什么?” “因为,三年之后我要去京城,你就见不到我了。”连拂雪说: “好了,宝贝儿,我困了,睡吧。” 言罢,他就长手一伸,熄了灯光,留下阮寄水一个人躺在床上,因为他这一句话,清醒着睁眼到天明。 连江雪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在打工的时候,连拂雪是在陪阮寄水过生日,他熬夜处理完工作,一大早,就被车间的负责人叫醒,沟通昨天的产量。 “最近的车间产量一直走低,怎么回事。” 连江雪看着新制出的一批产品,道: “我记得销售和我汇报说,这批货最晚下个月要交付,下个月要是交不出来,公司就得承担违约的风险。” 负责人道: “连总,实在是采购部那边来料不齐套,来料不良,导致车间边修边该,产出了一些不符合标准的芯片,这些全部都得淘汰,所以日产量很低。” “通知采购部的负责人来我办公室一趟。”连江雪对秘书道:“十分钟后我要在办公室看到他。” 秘书忙道:“好的。” 早饭都没有吃,就紧锣密鼓地和采购部的负责人谈了一上午,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公司资金紧缺,上个季度的账款还没有结清,供应商担心拿不到钱,所以给的都是质量不好的料子。 “你去和他们说,我会把欠账结清,让他们像之前一样供应。”连江雪道: “实在不行,就换一个供应商,重新招标。” “好的。”负责人走之前,余光看向连江雪,道: “江总,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没事,熬了点夜而已。”连江雪摆了摆手,道: “你走吧。” “好的。”负责人走之后,连江雪又让秘书给名诚打了一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签合同。 “我和董事长聊过了,他今天中午就落地容港,大概下午三点的时候有空。” 阮泽成的秘书道: “到时候麻烦提前过来,在会议室等一等。” “好的。”连江雪知道公司缺钱,早点签合同,就能早点催名诚打款,于是痛快应下: “我会提早到的。” 挂了电话,又有人来找连江雪,说销售部少了连江雪,销售部的业绩一路走低,有几个销售看着到手的工资,甚至想要辞职。 连江雪午饭都没有吃,就让他们来自己的办公室。 聊完之后,连江雪决定替自己找一个接班人。 腾云现在是在快速发展的时候,销售的权力很大,如果这个时候销售部忽然拉垮了,人心不齐,那对于腾云来说,就算研发再多的新芯片和系统都没有用。 看着销售部曾经的下属,连江雪思考究竟是提拔一个人上来接替他,还是直接挖一个人来腾云比较快。 正头疼的时候,闹钟忽然响了。 连江雪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两点了。 从腾云过去差不多要四十五分钟,连江雪不想踩点,便连带着午饭也没有吃,让秘书叫来司机,他则叫上两个中层干部,和他一起去了名诚。 到了名诚以后,阮泽成的秘书将他们带到会议室,还端了铁观音茶上来。 连江雪刚好有点渴了,便喝了几口茶。 但是他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吃,喝了几口茶,就有些想吐。 他体质就这样,不能空腹喝茶或者喝咖啡可可之类高咖啡因的东西,一喝就会想吐。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连江雪起身,对同事都道: “一会儿就回来。” “连总,你脸色不太好,”同事担忧道: “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连江雪摆了摆手。 和阮泽成的秘书问清洗手间的位置,连江雪就去了洗手间。 他有些想吐,但是胃里空空,根本就吐不出什么,只能坐在马桶盖上缓了一会儿,才踉踉跄跄地站起。 熬了一晚上的夜,加上早上和中午都没有喝什么,忽然又喝了高浓度的茶,连江雪几乎要昏过去,脚步越走越沉重,最后两眼一黑,猛地朝前面栽去。 洗手间里刚好进来一个人,被忽然倒下来的连江雪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连江雪。 连江雪毕竟是一个一米九的成年男人,着实很沉,阮寄情被压的往后倒,两个人一起向后倒去,阮寄情的后背撞在厕所的墙上,肩胛骨都泛起了疼。 “赫——赫——” 急促沉重的呼吸声喷洒在阮寄情的脖颈处,他伸出手,艰难地扶正连江雪,抬起头一看,见连江雪满头是汗,脸色苍白。 “..........是你?”阮寄情没想到能在厕所里偶遇连江雪,惊讶道: “你还好吗?你脸色看起来好差。” 连江雪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单手撑着墙壁,隔开和阮寄情的距离,喘息着摇了摇头。 忽然一阵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翻腾至喉管,连江雪踉跄着直起身,低下头,呕吐起来。 阮寄情下意识想要用手去接,看着连江雪痛苦的样子,道: “你是不是想吐?” 连江雪什么也没吐出来,白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耳边耳鸣一片,什么也听不到: “........” “去我办公室吧,我办公室有肠胃药。”阮寄情扶着连江雪的手臂,带着他往自己的办公室走,道: “你看起来好难受。” 阮寄情将连江雪扶进自己的办公室,顺手关上门,合上百叶窗,然后给连江雪倒了一杯水,垂下头,找出肠胃药,按在掌心里。 他走到连江雪身边,道: “吃药,吃了就不难受了。” 连江雪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阮寄情,眼睛微眯,瞳仁微散。 阮寄情坐在他身边,伸出手,将药放进了连江雪的口中,随即,给他喂下水。 连江雪被喂着喝下了水和药,但仍旧难受。 他缓了一会儿,等到能耳鸣声小了,能有力气说话了,才道:“谢谢。” “不客气。”阮寄情笑: “你今天,是来找我的吗?” 第37章 “不是。”连江雪说:“我来找阮总。” 阮寄情笑容逐渐消失,“找我daddy?” “嗯。”连江雪说:“我现在得去会议室了。谢谢你。” 言罢,他起身就想走,被阮寄情拉住手腕,道: “你来找我daddy,是为了谈生意吗?” “对。”连江雪转过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阮寄情,道: “小阮总,我马上要迟到了。”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小阮总,”阮寄情说: “叫我寄情。” 连江雪:“........” 他“呃”了一声,道:“小阮总,其实我.........” “你七夕节送我鲜花,手链,我以为你是想在那天约我出去约会的意思,可我等了一晚上你的电话,也没等到你。” 连江雪还记得自己现在是以“连拂雪”的身份来签约的,根本不敢对着阮寄水说真话,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之下,他简直要在心里苦笑了,原因是他也忘记了送礼物那天是特殊的日子——七夕,思来想去,只好匆匆忙忙找别的理由: “抱歉,实在是因为今天要和贵公司签约,我忙着准备合同和材料,走不开。约会的事情,以后再说,可以吗?我最近都没空.........” 阮寄情不肯轻轻揭过礼物的事情:“那如果你签完合同,就会约我出去约会,是不是?” 连江雪在心里大呼救命! 他根本答不上来,正迟疑间,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打断了连江雪的思绪。 阮泽成的秘书推开门进来,看见连江雪,松了一口气,道: “连总,阮总来了,正在会议室等你。” “好的,我知道了,” 连江雪看见秘书也跟看到了救星一样,马上将手从阮寄情的掌心里抽出来,干脆利落,一点也不留恋: “我马上到。” 阮寄情:“..........” 他看着连江雪跟着秘书往外走,垂下眼睛,看着手腕上挂着的连江雪送的手链,缓缓垂下了眼睛。 片刻后,他忽然站起来,冲出去,在连江雪马上要迈进会议室的前一刻,一把抓住连江雪的手腕,强迫连江雪转过来,当着走廊一众人和阮泽成的面,踮起脚尖,吻上了连江雪的唇。 连江雪震惊了! 他猛地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用力推开阮寄情,可惜他只能用一只手臂,推了两下才把阮寄情推开,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意思。 阮泽成见状也震惊了! 他豁然一下站起来,手指撑着桌面,脸色隐隐有些铁青,表情难看地看着门外,道: “宝贝,你..........” “爸爸,你快点和他签合同,好不好?”阮寄情抱着连江雪的手臂,没看到阮泽成眼睁睁看着自己新鲜白菜被拱了所以看起来好似吃了一斤屎一样的神色,撒娇一般道: “我还想要和连拂雪一起去约会呢。” 第26章 阮泽成脸都绿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小儿子竟然在回国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就被合作公司的伙伴给拱了, 对方还比阮寄情大这么多,一时间气的脸色雀黑,整个会议室的气氛也随之冰冻起来, 虽有人都大气不敢出,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 而被所有人行注目礼的焦点——连江雪,更是僵硬地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也不敢看阮泽成的脸色。 他满脑子都是阮寄情刚才说的那句话, 心想最早知道就不帮连拂雪出来签合同了! 现在该怎么办? 他现在说自己其实是连江雪还来得及吗? 正在愣怔之间,阮泽成忽然松了松肩膀,抬起手,往外招了招,命令阮寄情道: “寄情, 回你的办公室去。” 他声音威严道: “爸爸和连总谈生意呢,你别来捣乱。” “我哪有来捣乱。”阮寄情一点也不怕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有些凶的阮泽成, 但还是听话地松开了连江雪的手, 看向阮泽成, 叮嘱道: “爸爸, 你快点, 不要为难他。” 阮泽成疼这个小儿子疼到骨子里, 听见阮寄情这句话, 当场破大防: “我为难他?!爸爸在你心里, 就是这种人吗?” 儿子还没嫁过去呢, 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诶不对,为什么自己会理所当然地觉得阮寄情面对连拂雪时是嫁而不是娶?! 思及此,阮泽成的脸色更黑了,整个人表情凝重, 要是他能操控天气的话,整个会议室此时早已电闪雷鸣了。 阮寄情见阮泽成不高兴了,便走过去,轻声哄道: “爸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拂雪来我们名诚集团谈生意,是客人,但是爸爸是主人,面对客人,我们有应有的待客之道,对不对?” 他这番温声细语的话,总算把阮泽成哄好了。 但阮泽成依旧有点冒火,因此绷着脸,道: “那你也不能这么说爸爸。” “对不起爸爸,我错了。”阮寄情把阮泽成按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坐下,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爸爸,不许生他的气。” 阮泽成斜他一眼,道: “你们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回去再说。”阮寄情拍了拍阮泽成的肩膀,卖了个关子,随即站起身,走到连江雪的面前,仰起头对他笑道: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贴在耳边晃了晃: “结束之后,打给我。” 连江雪绷着脸,没有出声,心里已经考虑回去怎么兵不血刃地宰了连拂雪了。 为什么连拂雪招惹的人,要让他来善后? 等阮寄情走之后,阮泽成才出声: “坐吧。” 连江雪看了他一眼,见阮泽成双手放在桌上,没有要马萨好难过掏枪出来崩了他的趋势,便缓步走到阮泽成身边,低声道: “阮总。” “合同呢。”阮泽成看了他一眼,道。 连江雪让秘书把合同拿过来,给两方的人都看过,确认没问题之后,阮泽成才让人盖上了集团的印章和他的私章。 连江雪见状,心一颤,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赶紧也让人盖上了腾云科技的公章和连拂雪的私章。 四章落下,一式三份,订立合约,按时生效。 连江雪伸出手,和阮泽成握了握,道: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阮泽成和他回握: “所以,连总是什么时候和我小儿子在一起的?” 感受到左手收到的巨大握力,连江雪用尽了平生的自制力,才没有痛呼出声,但是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了: “呃,我忘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忘了?!”阮泽成眼睛一眯,随即手上的力道愈发重: “看来连总并没有把我的宝贝放在心上啊。” 连江雪差点疼的喊出声,心想自己现在是独臂,再被抓着不放,就真的得双手皆废了,于是马上道: “就,就回国那天!” 他瞎扯:“回国那天见到的。” “原来如此。”阮泽成松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连江雪,道: “其实,我很看好连总,毕竟连总年纪轻轻,就能走到副总这个位置,定有过人之处。” 他说:“我原本想将我的大儿子阮寄水介绍给你,但没想到你和寄情竟然已然看对了眼。” 阮泽成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这一次,他不再是名诚集团的董事长,而是以阮寄情父亲的身份,和连江雪对话: “你和寄情已经到什么程度了?在一起了吗?” 连江雪斟酌道:“应该.......还没有。” “那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大儿子,阮寄水。”阮泽成心平气和道:“我这小儿子,自出生起,身体就不太好,为了让他平安长大,我和我太太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虽然现在他已经二十一岁了,但即便要谈恋爱,我也希望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年轻人,照顾他、爱护他一辈子。我不想让他嫁太远,我舍不得。” 阮泽成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他觉得一个小小的科技公司的副总连拂雪,配不上他的对于他的掌上明珠阮寄情。 连江雪心想,那意思是阮寄水就配得上了?就舍得让阮寄水远嫁了? 这心眼子偏的,可有够明显的,也不知道为名诚兢兢业业工作了这么多年的阮寄水听到这话,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连江雪不知道连拂雪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连拂雪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只能含糊道: “我考虑一下。” “.........”阮泽成眯了眯眼睛,没有吭声。 连江雪怕再聊下去会有变数,赶紧找了个理由,起身告辞了。 他也没好意思给阮寄情打电话,出了会议室的门,就直接坐电梯下了楼,活像身后有狗撵了一样。 第38章 索性阮寄情那边应该是有事情绊住了,没有像之前那样蹲他,连江雪顺利地下了电梯,坐进了车里。 连江雪一坐进车里,就松了领带,用力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打电话给连拂雪。 彼时已经接近正午,连江雪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连拂雪接通他的电话,道: “喂。” “合同我已经帮你签好了,”连江雪毫不废话,单刀直入: “放在你办公室桌上,下午我就回家,你把n+1的赔偿打到我账户上。” “这么快。”连拂雪惊讶道: “效率惊人啊老弟。” “..........”连江雪扯了扯嘴角,道:“差点被你害死。” 他说:“你和名诚集团的小阮总到底是什么情况?在一起了吗?” “........还没。”连江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被打开的清脆声响: “我没想和他谈恋爱,他自己要贴上来,我有什么办法?” “.........渣男。”连江雪动了动嘴,毫不留情地吐出这两个字,随即道: “我不管了,你自己惹下的桃花债,你自己去解决。” 他想到自己的初吻就这么没了,心里糟心的很: “挂了。” “诶,你等会。”连拂雪叫住他,道: “我忘了跟你说了........害你出车祸的司机已经抓到了,他承认,是何新非指使他去撞你的。” 他说:“我已经让人把他带到派出所去了,检察院很快就会以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你到时候可以出席旁听。” 连江雪顿了顿,道:“........果然是他。” “是啊。” 连拂雪说:“我总觉得这何新非不安好心,你最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不然我怕你出事。” 连江雪说:“我要是不离开你的视线范围,我的贞操可能会出事。” “.........”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几秒沉默,随即连拂雪忽然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连江雪都怕他背过去,只听连拂雪道: “傻弟弟,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说:“不过是亲亲嘴做做\爱,怎么在你这里,就像是要上刑场一样罪恶了?” “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连江雪说:“我只想搞钱。” “玩一玩也不耽误你搞钱啊,何况阮寄情这么漂亮,”连拂雪说:“不过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也就算了,到时候你以我的名义当面拒绝他,也没事。” 连江雪考虑的比他全面深刻: “你疯了?刚达成合作,你就这么不给别人面子?阮寄情,阮泽成的心肝宝贝儿,你让他难受了,你信不信到时候阮泽成让你更难受,硬拖着不给你结款,看你资金周转不过来,以后怎么办。” 连拂雪马上严肃起来: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哄着呗。”连江雪说:“你自己招惹的人,你自己看着办,起码得拖到交定金之后才来拒绝,不然到时候打官司又很麻烦。” “.....行吧,我知道了。”连拂雪说:“谢谢你啊,我还真想不到这层。” “没事。”连江雪烦得很,道:“就这样,拜拜。” “中午一起吃个饭呗。”连拂雪说:“要散伙,也得先吃个散伙饭再散伙吧,何况你昨天加班也累了,我请你吃饭,犒劳犒劳你。” “........”连江雪想了想,也是,便答应了: “行。” “我把餐厅位置发给你,你让司机直接过来。” 连拂雪说。 “好。” 停在名诚集团大楼前的库里南很快就开走了,阮泽成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里,俯视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轻声对身边的秘书道: “这个连拂雪,到底是什么来头?” “董事长,这个连拂雪,是明江盛世集团董事长江韵书的亲生儿子。” 秘书手上拿着刚到手的资料,道: “明江盛世集团?” 阮泽成微微偏过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道: “竟然是江韵书的儿子?” “是的。”秘书道:“听人说,江韵书只想把他放在容港基层历练三年,三年后,就让他回京城继承家业。” “.......”阮泽成思索了一下,道: “还有更加详细的信息吗?” “还没查到。”秘书说。 “再查。”阮泽成说:“如果是江韵书的儿子,那倒是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秘书跟了阮泽成这么多年,阮泽成一句话,就能让他瞬间察觉到阮泽成的意图: “董事长,你的意思是.........联姻?” “寄水已经二十六岁了,也该成家了。”阮泽成没遮掩: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适龄的青年才俊配他。可那些人,不是年纪不合,就是家世不好,如果他能和江韵书的儿子在一起,江阮两家联姻,不管是对明江盛世,还是名诚来说,都是好事。” “可是......阮总监不也喜欢连拂雪吗?如果让小阮总和连总联姻,阮总监会不会..........” “他还太小了,哪里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他因为身体原因,小时候一直呆在医院,长大了,因为体弱,无法进行长时间的社交,所以也没什么朋友,更没有谈过恋爱。压抑久了,回国之后,遇到一个长得帅性格又好的男人,一时意动,兴头上来了,想选一个称心如意的玩伴罢了,扯不到情情爱爱上面去,时间久了,离得远了,感情自然就淡了。” 阮泽成俯身看向窗外,低声道: “何况他是我和禾珠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即便是要结婚,我也不想他离开我和禾珠的视线。我留下的财产,能够让他安稳富足地过完此生。” “江韵书,外界都在传,是个极其强势的人,连自己的亲生弟弟都能毫不留情地弄进精神病院,我亦舍不得让寄情嫁到京城江家,免得他受委屈。” “.........”秘书静了静,道:“那小阮总若是远嫁到京城江家,或许也并不会好过。” 阮泽成静了静,片刻后直起身,负手道: “寄水.......他比寄情要更坚强。” 他淡声道:“我相信他,一定能够肩负起整个家族对他的重任和期待。” 第27章 连江雪走之后, 阮泽成很快就让人查清楚了连拂雪的底细。 一份完整的资料放在了阮泽成的面前,里面有连拂雪所有的资料,大到连拂雪的家庭组成, 小到大学成绩单的分数,事无巨细,但唯独没有连拂雪生母的信息。 阮泽成一张一张地翻看,敏锐地发现不对,于是抬头, 看向秘书: “怎么没有他母亲的信息?” “阮总,江韵书和连拂雪的生母好像是隐婚,或者是根本就没有结婚,我压根没有查到连拂雪生母的任何信息。” 秘书道:“而且江韵书对这个人的信息保护的非常好,几乎任何有关‘她’的材料和档案都被封存或者销毁, 无法查询,如果强行找知情人探知或者打听, 可能会被江韵书察觉或者发现, 到时候会打草惊蛇。” “........好吧。”阮泽成继续往下翻材料, 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连拂雪, 似乎在国外很有名........但花边新闻还挺多的。” “是的。”秘书道: “他十几岁的时候, 就拿了好几个美术类的大奖, 似乎在国际上含金量很高, 画作也经常在拍卖会上被卖出高价, 因为才华横溢, 加上有家境托底,所以了解他的人,都说他非常玩世不恭。” 阮泽成往下翻了三四页,才把连拂雪得的奖项翻完, 随即道: “确实是很有才华。” 秘书点了点头,给阮泽成续了一杯茶: “江韵书之前任由他潇洒了二十多年,但毕竟明江盛世还是需要一个掌舵人,江韵书又只有连拂雪一个儿子,所以才把他从京城下放到容港基层锻炼的。” “原来如此。” 阮泽成没再多问,收起了连拂雪的材料,随即道: “我忽然想起来,我上次是不是收到了京海大学95届毕业班同学会,你帮我给组织者回一个邮件,就说我去。” 秘书道:“董事长,江韵书也是京海大学的吗?” “不是,他是隔壁京华大学的。” 阮泽成说:“不过我总得找个由头去京城,会一会他。” “好的,董事长。”秘书听话地下去办事了。 一个月后,阮泽成飞往京城,连江雪正式离职,离开了工作八年的腾云。 “n+1”赔偿一共到账了三十万,连江雪暂时不用担心房贷问题了。 但连江雪走之后,连拂雪整个人就忙成了陀螺。 即便只是副总,但需要他干的活实在太多,尤其是他没有任何基层工作的经验,所以从头开始干,就显得难上加难。 光是选新的销售总监这件事,就让连拂雪选的头疼。 第39章 他对选人没有什么经验,hr报上来的几个候选人之中,连拂雪看着觉得条件都差不多,不知道该选谁,就干脆一个电话call过去,问连江雪的意见。 “我没有和他们面对面聊过天,我也不知道该选谁。” 连江雪说:“你自己凭感觉选一个吧。” “别这么不耐烦。”连拂雪笑了一下: “帮我选一下吧。” “我现在没空。”连江雪说:“我这几天准备出门,离开容港一趟。” 连拂雪立刻警觉起来,忍不住直起身,放下指尖的笔,道: “你去哪?” “想去京城。”连江雪说: “我爸不是身体一直很不好吗,他去跑了好几个医院都没有什么效果,我就想着京城的医生水平可能会更高,就打算带他去一趟京城,把病给看了。” “好吧。” 连拂雪也没招了。 他总不能让连江雪别去京城,不给连云里看病吧。 挂掉电话之后,连江雪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收拾行李。 连云里从房间里慢吞吞地走出来,看见连江雪蹲在地上收拾衣服的模样,眼神闪烁片刻,随即走过去,坐在连江雪身边,道: “宝贝,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京城了吧。” 他声音很慢: “其实,我觉得容港的医生也很好,只是我人老了,恢复慢,所以才........”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觉得你一点也不老。” 连江雪转过身,蹲在地上,握住连云里的手: “我当年一毕业就工作,又从研发技术岗转到销售岗,不就是为了多赚一点钱,给你看病吗。” 他说:“爸爸,你这么多年,一个人把我养大,不容易。我现在赚到钱了,自然要带你去大城市,帮你把身体养好。” 连云里看着孝顺的连江雪,口中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打击连江雪,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宝贝,你今年都三十岁了,也老大不小了。爸爸觉得,你还是把这三十万攒起来,娶一个乖媳妇,陪你走完下半生,这样,爸爸才能放心地走。” “爸爸,你说什么呢。”连江雪觉得荒谬: “我没有成家的打算。我现在就想您的身体能好好的,这样我才能放心地继续出去工作。” 连云里似乎是还想再说什么,但连江雪似乎已经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转过身,继续收拾行李去了。 思及此,连云里也不好再开口,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连江雪收拾东西的侧脸,半晌,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三天之后,连江雪带着连云里,登上了去京城的飞机。 连云里已经很久没有坐过飞机了,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的云层出神。 连江雪早就戴上眼罩睡着了,直到飞机落地,他才堪堪醒过来。 “爸爸,到了吗?” 连江雪掀开眼罩,眯着眼睛往外看。 “到了宝贝。”连云里似乎自上飞机起,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回答连江雪问题时,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一直频频地看向窗外,而且神情似乎有些紧张,下梯子的时候,甚至还差点摔了一跤。 连江雪只当他这是到了新环境之后的不适应,并没有多想。 两人到了酒店之后,便去前台办理了入住。 为了省钱,两个人住的双人间。 酒店环境还不错,拉开窗户,巨大的落地窗外,还能看见不远处的京华大学。 “爸爸,你大学是不是就在那里念的。” 连江雪指着不远处的京华大学建筑,道: “好像有在你的柜子里看到京华大学的毕业证书。” “对。”连云里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桌子,看着窗外出神: “18岁那年,我拿着京华大学的通知书,坐了三十小时的火车,第一次从农村,来到大城市。” 连云里第一次看见连云里和他谈起过去,于是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向窗外,道: “那时候爷爷奶奶还在吗?” “不在了。”连云里说: “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发起了烧。你爷爷心急如焚,骑着摩托车走山路去给我买药,但农村的山路有些路段没有路灯,那天晚上又恰好下起了暴雨,他的车打滑,翻进山沟里摔死了。” 连江雪第一次听说自己的爷爷原来是这样去世的,心里一惊,道: “然后呢?” “然后,母亲也离开了家里,外出打工,没有了音信,家里只剩下你太爷爷。政府的工作人员了解到我的情况,为我们家申请了低保,让我读完了高中。” “后来,我考上大学,你太爷爷在那时,又因为肠癌去世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村里的人凑钱,给我凑齐了去京城的车票钱,我就坐车,来到了京城。” 连云里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是我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在那之前,我连火车和公交车都没有坐过。我不会坐公交车,去学校的路上甚至还坐反了方向,闹了笑话。” 连江雪有些心疼连云里,闻言顿了顿,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嗯。”连云里仰起头,对连江雪笑了笑,道: “后来,都遇到了一些好人。” 连江雪见连云里笑的温柔,忍不住道: “那你和我妈妈........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吗?” “.........”听到连江雪提起他妈妈,连江雪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随即偏过头,避开了连江雪的视线,是他一贯的做法,这次沉默的时间,也比往常思考的时间更久: “.........嗯。” 连江雪说:“你和妈妈是怎么认识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连江雪沉默了,没有吭声。 对于三十多年前的事情,连云里向来讳莫如深,直到现在,连江雪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又为什么会离开他们父子两人。 如果不是连江雪带着连云里重新回到京城,说不定连云里会带着那些秘密进入坟墓,永不对连江雪吐露一丝。 见连云里又保持了沉默,像之前所做的无数次那样,不愿意提自己的母亲,连江雪顿了顿,又换了一个问法,道: “那........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次,连云里回答的快了一些: “是个性格很好的人,以及,他非常、非常、非常的漂亮。” 连江雪颇为惊讶道: “真的吗?” “嗯。”连云里说:“我第一次见到他,还以为见到了神仙。” “爸爸,那你还有没有妈妈的照片。” 连江雪说:“我想看。” 连云里闻言,局促地搓了搓衣角,好半晌才垂下头,轻轻道: “.......没有了。” 他在撒谎。 和连云里相处了三十年,连江雪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个搓衣角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但连云里不愿意给连江雪看自己母亲的照片,连江雪也不愿意勉强。 他故意扯开了话题,父子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暗,连江雪便带着连云里去了外面吃饭,吃完饭后,绕着京华大学外围,走了一圈,消消食。 就在两个人消完食,准备回酒店的时候,京华大学的校门处,忽然走出来了一个肩膀上背着书包,穿着t恤的男子。 他应该是有五十多岁了,头发白了一半,但精神状态还不错,后背挺的很直,没有上了年纪的佝偻感,鼻梁上架着眼镜,一副儒雅随和的模样,正在和身边的学生聊着天。 他原本没有注意到连江雪和连云里这边,直到学生和他道别,往公交站走去,他的视线稍稍一转,才落在了马路对面的连云里和连江雪身上。 连江雪还在拿着手机导航,准备往酒店走,没想到刚抬起头,就感受到了一阵极其强大的视线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下意识朝那阵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像大学老师模样的人正站在街边,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看向他。 连江雪没当回事,继续等红绿灯,却没想到,当他走过人行道时,那个男子却大踏步地朝他走来,甚至因为怕赶不上,还小跑了起来,最终气喘吁吁地走到了他和连云里的面前。 连江雪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开口问道: “您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男人喘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连江雪,随即又扭过头,目光投向连云里,在和连云里视线相接的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 “云里,是你吗?” “........”连云里看着昔日的好友,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我都老成这个样子了,你竟然还能认出我。” “我第一眼其实也没有把你认出来,我是看到了他,他长的和你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 第40章 许和兆伸出手,指了指连江雪,感慨道: “一转眼,你和韵书的孩子已经长的这么大了,想当年,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站在他面前的连云里不知道听到了哪个字,脸色骤然一变。 他猛地伸出手,拉住许和兆的手,几乎是强行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急促道: “我们到那边去说。” 言罢,他很是紧张地看了连江雪一眼,随即在许和兆疑惑的神情里,与他并肩走到了不远处的路灯底下,没有让连江雪跟着。 “怎么了?反应这么大。”许和兆说: “我还没多看几眼你和韵书的孩子呢。” “你别在他面前提起他母亲。”连云里神情很严肃: “我没告诉他,有关他母亲的名字。” “为什么?”许和兆惊讶道:“虽然你们已经分开好多年了,但也没必要连彼此的名字都不告诉自己的孩子吧,要做到这么绝么?当年你们分手,到底是因为什么?”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就别再提了。” 连云里含糊道: “我和他之间,早就没关系了。” “哎,真可惜,想当年,你们俩的恋爱谈的我都羡慕,结果毕业后,竟然就这样,说散就散了。”许和兆又是遗憾又是无奈,道: “因为和你一个宿舍的缘故,韵书这些年,几乎也不怎么愿意见我了。你离开京城之后,当年的那些人,也都散的差不多,即使是在同一个地方,但京城太大了,彼此几乎都没有再联系了。” 所谓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连云里想到过往,嘴唇微微动了动,好半晌,才轻声问出了心中压抑很久的问题, “这么多年了,韵书........他还好吗?” “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也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许兆和说: “不过我听别人说,有个小他八岁的人一直在追求他,叫什么我忘了.......前段时间,他们还一起去了f国,媒体和圈内人都在传,他马上就要把明江盛世交给连拂雪,然后和那个男人一起去国外定居养老了。” “............” 连云里猛然收紧拳头,片刻后,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缓缓松开了指尖,再度说话时,已经感觉半个身体都要麻木了,连说话,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 “是吗..........” 他双眸失神,丝毫没有聚焦地看向不远处,喃喃自语,整个人好似瞬间被抽干了魂魄,颓然似玉山倾倒,身形摇摇欲坠,无力道: “挺好的,那挺好的........” 许和兆似乎是察觉不到不对,赶紧伸出手,扶了他一把,胆战心惊道: “云里,你没事吧?” 连云里脸色煞白煞白的,一句话没有说,只是这样站在原地,随即整个身体都向后倒去。 许兆和被这个突然的变故吓了一大跳,赶紧扶住连云里,情急之下,仰起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连江雪,道: “那个谁,快点过来扶一下你爸爸!” 许和兆抓着几乎要脱力往下倒的连云里,紧张的话都说不全了: “他........他好像要晕倒了!” 第28章 连江雪原本站在不远处的水池喷泉旁边没动, 没有贸贸然过去打扰连云里和许兆和的对话,正低头处理着手机上的信息,结果手机里编辑的字句还未打出去, 就听见许兆和拔高音调的呼唤。 他猛地抬起头,顺着许兆和的声线看过去,见连江雪往下倒的身形,瞳仁倏然紧缩,几乎是想也不想, 就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里,疾步奔到连云里的身边,伸出手揽住了连云里的后背,稳稳地将其扶住。 “爸,爸你没事吧?!”见连云里似乎半身动弹不得, 连江雪咬了咬牙,将他半拖半抱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随即拿出手机, 准备拨打救护电话: “我现在给你打救护车电话.......” 一双修长的手搭在了连江雪的手机上, 连江雪被迫止住了动作, 下意识抬起头, 看向连云里, 困惑道: “爸.......” “我......没事, 只是遇到昔日好友, 心情难免激动了一点, 控制不住情绪,所以才会眩晕。”连云里感觉下半身都有些麻了,动弹不得,但是他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 让连云里担心,只勉强调动起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丝难看的笑: “江雪,你去那边坐着,让爸爸再和你许叔叔说说话,好么?” 他慢声细语道:“我和你许叔叔,有很多年没见了,趁此机会,想多聊聊天。” 许兆和根本不知道连云里怎么了,站在公共长椅边,有些傻眼,不知所措道: “云里,你.........” “爸爸,和许叔叔久别重逢,多年未见,想聊聊天,这很正常,我也理解。但是我们会在京城呆上半个月左右,在此之后,你要是想见许叔叔,可以再约时间。” 连云里心急如焚,根本来不及注意许兆和的问话,蹲在地上,握着连云里的手,像是小时候连云里哄他一样,耐心地哄连云里: “但是你的身体不能耽误。我先送你去医院急诊,好不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要是换做往常,连云里肯定听自己儿子的话,但是自从来到京城之后,连云里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变的分外执拗: “我想和你许叔叔再说说话。” “可.......”连江雪有些为难,想了想,抬头看见连云里略带感伤的眉眼,好半晌,还是叹了一口气,道: “爸爸,既然你想和许叔叔再聊聊天,我也不反对。只是外面不好说话,我们回酒店再说,好不好?” 连云里动了动手指,感受到身体逐渐恢复了力气,才慢慢道: “........好。” 许兆和见状,也道: “那我送你回酒店吧,云里。” 连云里是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但这一回,他却没有拒绝。 连江雪和许兆和联手,将连云里扶上车,随即一行人朝酒店而去。 到了酒店之后,因为连云里想和许兆和单独聊一聊天,所以连江雪便去酒店大堂坐了很久。 他不知道连云里和许兆和聊了些什么,只知道许兆和从连云里房间出来的时候,连云里的表情并不是太好看。 这么多年,连云里一直是一个很乐观积极的人,但自从来到京城之后,许是勾起了很多关于之前的往事的回忆,导致他一晚上心情似乎都不太好,连江雪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都只能看见连云里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江雪擦了擦头发,坐在床边,看着连云里的后背,想了想,轻声道: “爸爸,我预约了京华协和医院明天早上十点的专家号。我们明天早上早点起,在酒店吃完早饭后坐地铁过去,可以吗?” 连云里隔了几秒钟,才轻轻“嗯”了一声, “好。”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连江雪看出连云里心情不好,他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看着连云里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咽进肚子里,闭嘴躺下床,关上了灯。 一夜难眠。 连江雪有点认床,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迷迷糊糊睡下。 第二天一早,他又被早上的闹钟响起,意识模糊间倒下去睡了个回笼觉,再度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意识到马上要错过看病的时间,连江雪迷蒙的眼睛瞬间瞪大,猛地坐起来,慌里慌张喊了一声,道: “爸!” “嗯。” 连云里坐在一旁的小桌子边,抬起头看着连江雪,道: “衣服已经帮你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了,放在厕所的架子上。牙膏也给你挤好了,你洗漱一下,我们就出发。” “.......好。”看着连云里这幅平静看不出端倪的模样,连江雪险些以为昨日连云里那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是他的错觉。 他慢慢下了床,穿上拖鞋,进浴室洗漱。 出来的时候,可能是领子没有弄好,连云里还是上前,帮连江雪弄了弄领子,随即退后几步,欣赏道: “我儿子真帅。” “像你。”连江雪没谦虚,上前一步,揽住连云里的肩膀,惊觉记忆里那高大的父亲,似乎因为生病,所以矮小了不少: “爸,走吧。” “好。”连云里笑了笑,跟着连江雪,往门外走去。 两个人一起在酒店用过了早餐,就坐地铁前往协和医院,紧赶慢赶,终于在十点钟的时候,来到了医院。 连江雪一直以为连云里经常晕倒摔倒,可能是骨质疏松或者是风湿之类的问题,所以给连云里挂的骨科。 但医生看完连云里的拍片之后,对连云里道: “你爸爸的骨骼很健康,之所以会经常摔倒,可能是神经方面的问题,建议转神经科。” 连江雪闻言,心里顿感不妙。 第41章 毕竟骨质疏松或者风湿,都只是可以慢慢调养、从而不影响生活的慢性病,但神经方面的疾病因为涉及的原因比较复杂,所以影响的范围更大更广,也更难治愈。 抱着这样忧心忡忡的态度,连江雪带着连云里去了神经科。 连云里的情况似乎有些复杂,医生根据简单的报告,并不能马上判断连云里具体得了什么病,只先将连云里诊断为运动神经元病,进行了入院治疗。 连江雪没有想到连云里竟然会这么严重。 也许是连江雪想到了,也许并不是骨质疏松或者是风湿那么简单,但医生的诊断,仍旧大大超出了连江雪的心理预期。 连江雪不敢相信连云里竟然会得运动神经元病,连云里刚确诊的那两天,他比连云里还震惊,整个人每天心不在焉,甚至怀疑是误诊。 第三天的时候,有经验的肌肉萎缩科的主任给连云里安排了详细的进一步的检查,发现连云里的肯尼迪的cag的重复序列达到了44次。 “脊髓延髓肌萎缩症?这是什么?” 连江雪捧着诊断书,有些懵了: “会影响寿命吗?” “如果能进行长期的治疗和预后的话,是不会影响寿命的。”医生解释: “这个疾病由雄性受体基因第1号外显子中的三核苷酸重复序列异常扩增所致,会导致运动神经元功能异常。一般都是中年发病,缓慢进展肌无力,最后出现肌肉萎缩、肢体疼痛。” 连江雪手腕在发抖: “那.......能治好吗?目前还没有特效的治愈办法,主要是对症治疗和支持治疗。针对肌无力症状,可以进行康复训练。” “..........”连江雪没有想到连云里竟然会得这样罕见的病,整个人懵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找回神智,只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 “这种病是一种x性连锁隐形遗传病,患者之所以会患病,应该有家族基因方面的因素。” 医生看了连江雪一眼,道: “患者的家属是否患有此病?” “.........我爷爷很早就去世了,因此我不知道。” 连江雪缓缓抬起眼睛,道: “医生,你说这是个遗传病,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也会得这样的病?” “不一定。”医生说:“这种病一般要四五十岁之后才会发病,你现在还没有出现类似的症状,我不能给你下定论。如果你担心,可以提前去做携带者基因检测,为未来生育提供参考依据。” “.......”连云里的眼睫微微颤动,半晌,他才轻轻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你也别太担心。”医生宽慰他:“如果坚持做康复训练,病人是可以正常生活的。国外现在也有针对此类疾病进行研究,说不定过几年,就能研发出新的特效药。而且这种病不会致死,就是要长期做训练服药,开销方面可能会比较大,经济负担比较重。”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连江雪麻木地站了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那我先去看看我爸。” 医生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连江雪走出诊室,拖着沉重的步伐,朝连云里的病房走去。 他浑浑噩噩地走到往前走,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说了多少声“对不起”和“抱歉”,才来到连云里的病房前。 连云里正坐在病床上,抬起头,看着他。 病房是多人病房,周遭嘈杂不堪,隔着走廊都能听见家属的说话声、病人的呻吟声和小孩子的哭闹声,但此时连江雪什么也听不到了,只站在病房前,愣愣地看着连云里。 连云里也看着他。 他眸中全是镇定和平静。 似乎是早就知道,也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连云里看着失魂落魄的连江雪,知道连江雪或许已经明白了什么,所以并不紧张,只是伸出手,轻轻招了招: “宝贝,到爸爸这里来。” 连江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抬起脚,慢慢朝连云里走去。 他在连云里的床边坐下,再度开口时,嗓子沙哑的像是被砂石磨过,自己听见都吓了一大跳: “爸.......” “医生都和你说了,是不是?”连云里还是像之前那样,笑着看向他: “别太担心,宝贝,这个病并不致命。” “可是,你的肌肉以后会逐步萎缩,严重的话,以后只能一直躺在床上。” 连江雪难受的很: “爸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却没有早点告诉我?” “........”看着连江雪这幅模样,连云里眉目微动,片刻后,他轻声叹了一口气,随即伸出手,颤抖着摸了摸连江雪的头发, “宝贝。” 他缓缓道:“其实,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会得这个病了。” 连江雪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时候你还小,我又还没有发病,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你。等到你工作之后,赚钱又那么辛苦,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告诉你,怕你分心。” 连云里说:“其实.......后来我才知道,你爷爷当初之所以会摔进山沟,一方面是因为天黑路滑,他没有掌控好方向;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本身就患有遗传病,当时又恰好病发,身体没有力气,没有控制住摩托车把手,才会摔进山沟里的。” 连江雪肩膀慢慢垮了下来,似乎是陷入了梦魇之中,双眸都失了色彩: “怎么会这样..........” “对不起宝贝,这些事情,到了现在才告诉你。”连云里很是抱歉道: “这个病不能完全治愈,所以我........我不想让你知道,以免你早早地就为我焦虑或者紧张。但如今我已经五十多岁,没几年好活,或许再过几年就走了,你现在知道,并不会难受太久。” 连江雪难以置信道:“爸爸,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什么叫没几年好活?!你明明才五十四岁!” “我这一辈子,娶过世界上最漂亮的美人,有了你这么帅气又孝顺的儿子,早就活够本了,我没有遗憾。”连云里伸出手,摸了摸连江雪的脸,片刻后,因为没有力气,左臂缓缓往下掉落,被连江雪握在手中: “宝贝,对不起,对不起。” 他直到此时,还在为了连江雪:“如果........如果我早知道我有这样的病,或许,或许我不会考虑要孩子,不会把这样的基因带给你。”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掉出眼泪,滚烫的水珠,落在了连江雪的手背上,烫的他心头一颤: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连江雪猛地闭了闭眼睛。 他在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但最后的最后,定格在他面前的,还是小的时候,连云里抱着他,一边轻声哄他一边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做饭的场景。 那时候的连云里,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到容港,作为单身父亲,隐藏着生病的秘密,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努力工作,努力将连江雪拉扯长大,供连江雪读书,让他上最好的小学和大学,拼命挣钱,直到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才遗憾地离开了岗位。 或许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有满腔的抱负和事业心,可惜做父亲的责任感拖住了他,让他选择了离家更近更有空闲的岗位,来全心全意陪伴孩子。 连云里说,如果早知道他有这个病,他就不会要孩子,把这个基因传下去,但连江雪知道,如果没有他,连云里一定会比现在过的更加轻松。 一个人从落后的农村里走出来,生着病,没有依仗,独自带着孩子在大城市打拼、立足、还清助学贷款债务、租房买房,还要让连江雪吃饱穿暖,让他享受着和其他城里孩子一样的教育、医疗资源,这对于谁来说,都是一项极其了不起的事情。 可连云里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好,相反,他还对连江雪有着极其强烈的愧疚,愧疚到他甚至不愿意多花连江雪的钱。 “这么多年,你给我的钱,除掉必要的生活费,我大都攒起来了,加上我之前的积蓄,一共大概有五十多万左右。等我走之后,你就拿着钱,先把房贷还了,剩下的钱,就当做彩礼,娶一个你喜欢的人,两个人和和美美地过完这一辈子。” 连云里嗓子发哑,一遍一遍地想要伸出手去,擦干净连江雪脸颊上的泪痕,但最后却因为上肢无力,只能哑着嗓音,道: “宝贝,我的钱,都留给你。回容港之后,我就一个人回乡下老家住,这样就花不了多少钱。” 他说:“你安心留着这些钱娶媳妇,我.....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第29章 听见连云里说的话, 连江雪的一颗心好似被泡在了不加糖的柠檬水之中,又酸又苦。 酸的是连云里竟然想将自己的全部身家留给自己,苦的是连云里毫无求医的心志, 一门心思只想回到农村老家等死。 第42章 从农村里走出来的京华大学的优秀高材生,毕业后来到容港,顶着千辛万苦,奋斗不息,好不容易在容港扎下了根, 为了不拖累自己的孩子,又只能拖着病体,黯然回到那个偏僻的老家小农村。 可农村,又哪里有可供连云里疗养恢复的医疗条件呢? 思及此,连江雪握住了连云里的手, 轻声又坚定道: “爸爸,你不要这么想。” 他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 唯一的亲人, 你要是走了, 我一个人留在容港, 又有什么意思?” 连云里说:“你早晚有一天, 会组建你自己的家庭, 拥有妻子和孩子, 他们会代替我陪着你, 留在你身边的。” “可他们都不是你。”连江雪说:“这个世界上, 只有一个连云里,我也只有一个爸爸。” 连云里:“.........” 他微微沉默了片刻,几秒钟,下意识动了动唇, 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到底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偏过头,看向了窗外。 连江雪坐回他身边,伸出手圈住了他的肩膀,像是小时候那样,从后面抱住连云里,将头抵在连云里的脖颈后,轻声道: “爸爸,你别丢下我。” 放在被单上的指尖猛地握住了单薄苍白的布料,连云里无力地垂下头,感受着从后背传来的滚烫体温,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二十多年前,他一只手托着行李,一只手抱着睡着的连江雪,从江宅的大门走出来,回过头看去时,只见江宅的大门缓缓关上,门后的管家神色肃穆,将朝他哭喊着扑过来的连拂雪小小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时候的连拂雪还那样小,软软糯糯的一小只,被人死死地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哭的脸颊都红了,几乎要喘不上起来。 而与他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连江雪,似乎也听到了连拂雪的哭声,在连云里的怀里,不安地动了动。 但那时候他还太小了,还不懂什么叫骨肉分离,还不懂这一走,他就会与自己的兄弟分开,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都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大人之间的争吵,受伤的永远只有孩子。 思及此,连云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像是彻底失去了力气一般,身体缓缓向后倒去,连江雪察觉到他的发病,心里陡然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连云里,见连云里也在看他,而双手却平静地放在身侧,没有任何支撑身体的意思。 连江雪扶住连云里的身体,将其慢慢放在了病床上。 连云里的身体似乎早就受不住了,多年的劳累尽数挤压在他身体每一寸血液与关节里,终于在某一天忽然爆发。 他的骨头再也支撑不起他的血肉,忽然坍塌下去,整个人连走路都困难,身体时好时坏,有时候能自己洗漱,有时候却连吃饭都控制不住地手抖。 连江雪陪他一起住在了医院,每天陪他聊天,给他喂饭。 连江雪毕竟是连云里一手带大的,作为他的儿子,连江雪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自尊心极高的连云里却感受到了强烈的难堪。 尤其是当他发现有一天,他甚至连坐都坐不起来的时候,精神几乎要崩溃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江雪给他擦洗身子,帮他穿好衣服。 连云里知道,或许有一天,他的舌根会萎缩,到时候连吞咽吃饭都困难;脸上的肌肉会抽搐,无法连贯地说出一句话;如果情况恶化,再加上年事渐高,他甚至可能会得其他的并发症,半身瘫痪,终身无法行走,需要人一直在床边伺候。 连江雪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被他这么拖累? 如果连江雪的另一半知道他有一个这样的父亲,他的另一半该怎么想? 想到这里,连云里微微偏过头,看向坐在床边,给他按摩肌肉的连江雪。 他的腰间没有力气,只能躺在床上,似乎是察觉到连云里的视线,连江雪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连云里,手上的动作不停,问: “怎么了,爸?” “........没事。” 连云里轻轻摇了摇头,道: “江雪。” 他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容港?” “........还不急,爸,”连江雪低下头,继续给连云里按摩肌肉: “爸,我和医生聊过了,你现在这里接受治疗,等情况好一点了,再转院回容港。” 连云里继续追问:“要待多久?这里每天的住院费很贵吧?” 毕竟这里是京城的协和医院,寸土寸金的地方,在这里看病住院吃药,简直是在烧钱。 “没事的爸,你安心住院治疗,钱的事情,不用你担心。”连江雪说:“钱没了可以再挣。” 但是人没有了,就是真的没有了。 但连云里看着连江雪不愿多说的样子,就知道,即便两个人现在有积蓄,但按照连江雪和他现在都没有工作和收入的情况来看,一直花钱,却没有进项,早晚有一天,会顶不住的。 连云里想要说些什么,但连江雪没一会儿就出去抽烟了,连云里只能将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耳边吵闹的声音,鼻尖的消毒水味是如此的刺鼻,让他在异地他乡,久违地产生了孤独的感觉。 面对病痛时的孤独像是一头猛兽,能逐步蚕食人的心智和勇气,尤其是当连云里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连江雪抱着他去洗澡擦身的时候,心中的绝望更甚。 一日晚上,等到连江雪连日累到在床边睡着的时候,连云里感受到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转过头,摸了摸连江雪的头发,确认连江雪短时间不会醒来之后,才拿着手机下了床。 他的行走不便,坐着电梯下了楼,等到出了院门,直接坐上出租车,去了刺桐路街。 这里和三十年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来来往往忙碌的行人,亮着明灯的高楼大厦,每一处场景,似乎都在告诉连江雪,今时不如往日。 人也不再是当年的人。 他早已不再年轻了。 “到了。”司机的声音将连云里的思绪从倒影着自己白发的窗上收回来,他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师傅”,随即便抖着手,打开门,下了车。 现在已经是入秋了,天气有些冷,连云里穿着薄外套,轻咳一声,缓缓挪下车。 面前是耸立的高楼,高楼的最顶端,红色的标牌闪烁着“明江盛世集团”六个字。 二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改变不了的是江家在京城愈发炽手可热的财富和权势。 连云里明江盛世集团在不远处的花坛边缘坐了下来,仰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办公室,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和江韵书在这里奋斗工作的一幕幕。 那时候他们的恋情还不为江家人所知晓,谈着公司同事都心知肚明的地下恋情,直到他们谈恋爱的事情暴露,江老爷子暴怒,硬生生地将两个人拆散。 想到过去的事情,连云里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时过境迁,江老爷子也早就去世了,可他和江韵书,却再也回不去了。 他默默地在明江盛世集团的门口坐了一小时,直到夜深人静,加班的人也渐渐离开,旋转门里走出一个又一个西装革履、光鲜亮丽却又满脸疲惫的年轻人,连云里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年轻时候。 正出神间,旋转门的玻璃后面,却忽然出现了一个挺拔纤瘦的人影。 他身量不高,但后背却挺得直直的,因为保养得当,一头浓密漆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天生带点波浪的自然卷,柔顺的垂落在肩上。 即便能从他凌厉且睥睨一切的眼神里看出一点年龄感,但其白皙看不出瘢痕的皮肤和精致的打扮和穿搭,却能让人情不自禁地仰望他,只觉其像一朵难以采撷的高岭之花,令人心生敬畏,却又按捺不住,想要一览芳泽。 在那个网络和交通并不发达的年代,江韵书已经是京华大学众所周知的美人。 而今虽然美人迟暮,但依旧是美人,连云里依旧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年轻时候的影子,冰冷,生人勿进,且强势,但独在他面前,却难得的乖顺、听话。 江韵书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表,等着司机将车开过来。 他刚刚从f国回来不久,就去参加了同学聚会。 因为提前听说了同学聚会到底会有谁去,江韵书衡量了一番,认为此次去能够结识一些有用的人脉,这才答应赴约。 聚会上,他因为不胜酒力,出包厢透气,走廊上偶遇了同样前来参加京海大学同学聚会的容港首富阮泽成。 两人都对对方有一点印象,交换名片后,攀谈了一番,阮泽成不经意间提起了自己的儿子阮寄水,并直言阮寄水也是京华大学的学生,还和当初的江韵书是就读同一个专业的,还和江韵书的儿子差不多大。 江韵书在心里思忖了一番阮泽成提起这话的意思,并没有贸贸然开口,只顺着对方的话头往下聊,最后阮泽成果然没有再藏,表明了此行来的意思。 第43章 联姻,在他们上层人的圈子之中,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打天下简单,但守天下难,谁也不想好不容易积攒的万钧财富在几年后分崩离析,于是费尽心思拉上盟友,用婚姻彼此联结,共同支撑起整个家族的兴衰。 江韵书知道阮泽成的意思。 要是换做十几年前,按照他的心性,他肯定当场拒绝,但他如今也老了,除了钱之外孑然一身,只剩下一个让他操碎了心的、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扛起重担的玩世不恭的儿子。 如果阮寄水是一个不错的儿媳妇人选,或许能帮助连拂雪一起管理集团,这样,他百年之后,也能放心。 于是江韵书答应了联姻的事情。 但他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说会尽量创造机会,让连拂雪和阮寄水尽快认识。 想到连拂雪,江韵书又是一阵头疼。 他伸出手,按了按额角,随即抬起头,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绿灯。 忽然间,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一道谨慎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存在感极强,甚至带着热烈。 江韵书敏感地下意识转过头去,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身躯却微微弯曲的男人坐在花坛边,背对着他。 男人脸上戴着口罩,夜色浓郁,江韵书看不清他的脸,很快,一辆迈巴赫就看了过来,停在了江韵书的面前,彻底挡住了江韵书的视线。 司机从车上下来,打开门,恭敬道: “董事长。” “.............嗯。”江韵书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地坐进了车里,脑海里却一直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时想不起来那个身影究竟属于谁,直到司机关上车门,启动车子,他的手习惯性地落在中指的钻戒上,轻轻转动。 迈巴赫缓缓驶入波油路上,江韵书不知为何,总觉得车内的空气有些闷,他降下车窗,下意识往车窗外看去。 他看见,在他走之后,在花坛边不知道坐了多久的男人,也缓缓站了起来。 他应该是没有察觉到江韵书在看他,摇摇晃晃地直起身体,随即朝前面走去。 江韵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舍得将注意力分到他身上,心中疑惑不已。 指腹抚摸钻戒的速度愈快,微微尖锐的钻石割着柔软的皮肤,带来鲜明的刺感。 江韵书缓缓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搜寻着和这个背影相关的人。 忽然,电光火石之间,从尘封的记忆深处,江韵书终于想起了,那个熟悉的背影,究竟属于哪一个人。 不需要看到正脸,不需要听到声音,跨过二十多年的时光洪流,江韵书终于还是想起了,那个他最不愿意想起的人。 “停车!掉头。”江韵书猛地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细看似乎还能察觉到他的瞳仁因为不可置信而微微颤抖: “回公司。” “..........”听到这句话的司机转过头,从镜子里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江韵书,默不作声地调转车头,将车开回明江盛世。 江韵书降下车窗,任由风吹过头发,将他打理精致的长发吹的微乱,再无平日里的体面。 他心急如焚,视线一寸一寸地搜寻着路边走过的人影,直到那个缓慢移动的人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才控制不住地大喊: “停车!” 司机猛地踩下刹车,在路边缓缓停下。 而江韵书甚至等不到车完全停稳,就猛地打开车门,跳下了车,甚至因为走的太急,还因为惯性崴了一下脚。 一瞬间,剧痛从错位的骨头蔓延到头皮,江韵书咬紧牙关,忍住到口的闷哼,抬起头,视线跟随者那个向前走的背影,扶着车门,一瘸一拐地往前追去。 他受了伤,走不快,最后实在跟不上,只能吃力扶着树,任由冰凉的空气灌入因为剧烈运动而火辣辣的肺部,只觉喉咙里都刺痛不已,但仍旧颤抖着喊出了那个二十多年来,再也没有说出口的名字: “连.......连云里!” 前面正在走路的人身形微微一僵,片刻后并没有理会江韵书,而是加快了往前走的步伐。 “........” 江韵书见状,用力攥紧了拳头。 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了上来,又被江韵书用力咽下去。 二十多年的分别好似一道再也逾越不过的高墙,年轻时候爱的太热烈,爱的太不顾一切,以此滋生了数不清的怨与怖,以至于面对彼此,说出了太多狠心绝情的话,而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没有收回的余地,以至于现在分隔两端,再次相见时,已经近乡情怯,无法再以当初的心境坦然面对彼此。 在和连云里分开之后,江韵书曾经无数次思考,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会放任连云里带着小儿子,就这么离开他吗? 时间会给他答案,却再也不能帮江韵书回到过去。 那时他还太年轻,也太高傲,不听解释,也不问缘由,就这样残忍地给连云里判了死刑,以至于在最后,痛苦的人变成了他。 江韵书俯下身来,忍下蔓延到喉咙里的血腥味,片刻后慢慢直起身,摘下手中的钻戒,猛地向前一扔。 钻戒掉在地上,叮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碎了。 耀眼的钻石落进路边清亮的积水里,泛起一阵涟漪,往前滚了滚,终于停落在了连云里的身边。 连云里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他低下头,看着浸在水里的钻戒,顿了顿,片刻后,忍着左手的脱力,缓缓弯下了腰。 他还是低下头,捡起了那枚戒指。 第30章 harry winston的钻戒在夜色下闪着耀眼的流光, 像是情人的眼泪一般,晶莹剔透。 钻戒是定制的,白金戒指的内壁刻着一个深深的“l”。 连云里动了动手指, 缓缓收紧掌心,将坚硬的钻戒握在手心,随即闭了闭眼,做足了心理建设,才缓缓转过身体, 面向江韵书。 他瘦了。 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即便很多年都没有在一起,但彼此的心里依旧默契地闪过相同的念头。 年少相识,青年相恋,轰轰烈烈几年后, 却因为撕破脸而分开,用罪恶的语言指责谩骂过对方, 在对方的心理留下了最难看的模样, 最终落得一个劳燕分飞、相隔两地二十多年的结局。 隔着口罩, 江韵书看不清连云里的模样, 他尽量装作平静地走到连云里的身边, 用命令的口气, 轻声道: “摘下口罩。” 连云里沉默片刻, 没有动作。 江韵书忽而来了脾气, 用力握紧拳头, 抬高了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一字一句,用力且咬牙切齿道: “摘下口罩!” “..........”连云里沉默片刻, 看着江韵书咬紧的后槽牙,放在身侧的手指用及不可见的弧度抬起,用克制地落下,轻声道: “韵书,你别生气。” 熟悉的话语和强调让江韵书瞬间恍惚了。 记忆的闸门不受控制地被纷乱如洪流的画面重开,曾经恋爱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里播放,好似在瞬间就将江韵书拉回了两个人还没有吵架、撕破脸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感情好的即便是江老爷子也无法完全拆散,无法阻止他们相爱。 江韵书甚至记得那年江老爷子为了不让他和连云里见面,将他锁在房间里,而他为了能见到连云里,竟然大着胆子,用被单做缓冲绳索,直接从四楼的窗户上一跃而下,因此而扭伤了脚腕,但依旧没有停下步伐,拖着受伤的脚,在大雨天的高架桥上疾驰,江家派出的三辆车都没能拦得住不顾一切的他。 爱可以让人做出惊天动地的傻事,连从小被当作江家接班人培养、绝对精致利己主义的江韵书也一样。 看着江韵书发红的眼睛,连云里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地摘下了口罩。 口罩一寸又一寸的落下,最终露出连云里的完整面容。 岁月侵蚀了他的身体,也苍老了他的面容,他的模样不再如记忆里那般年轻。 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了往日的青春年少。 二十多年的时光横流在江韵书最爱的人的瞳仁纹路和脸颊上留下了刻痕,即便江韵书曾经深深爱过他,岁月也不曾因为这热烈的爱而对连云里有过丝毫的偏爱。 他也会老。 江韵书曾经设想过无数个两个人重逢的场景,但无论哪一个场景,画面里的连云里始终是年轻风华的模样,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象,再一次见面,连云里竟然会老成这个样子。 江韵书用力握紧了手指,转过头,将视线落在连云里右肩处,语气冷硬的像石头,几乎是质问般道: “你回来做什么?!” 他不断在心里要求着自己不将视线落在连云里的身上,但却依旧控制不住飘忽的视线,听见连云里慢慢开口道: “我带儿子来........旅游,晚上散步的时候,恰好经过这里。” 第44章 他停了几秒,又补了一句说:“儿子长这么大,还没有来过京城。” “你为什么不让他自己来。”江韵书冷冷地看着他: “离婚的时候,不是说过,你永远不会再回京城吗?” “........”连云里慢慢沉默,不再说话了。 江韵书最恨他沉默的样子,像之前无数次吵架一般,非要用尖锐的语言化作刀,撬开连云里紧闭的蚌壳: “你说话!” 江韵书说:“连云里,你不要以为你装哑巴,我就会原谅你。” 连云里无奈道:“........我没想过你会原谅我。” 他顿了顿,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我好得很,至少比你过的好。”江韵书马上回嘴: “连云里,你看看你现在都老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熟悉.......要不是我的司机认出了你,我都不敢相信你是连云里。” 连云里被刺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 但他不是愤怒,而是难过。 可惜他难过也依旧是那副温和到可以包容一切负能量和情绪的样子,轻声道: “应该的。” 他说:“我老了,但是韵书,你还是很漂亮。” 江韵书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连云里,嗓音微微颤抖,片刻后几乎是失控般道: “你,你从容港来到京城,还特意来到明江盛世集团的楼地下,遇见我,就只是想和我说这几个字?!” 连云里解释:“没有特地。” 江韵书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连云里的衣领,几乎是粗暴地往下扯,连云里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和他四目相对: “连云里,你就是个混蛋!”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顾的上用最恶毒的话来报复连云里,好让他也尝到这二十多年来,他体验过极致的伤和痛: “你不是说你再也不会回来吗?现在又回来作什么?是没有我,离开了我落魄了,混不出个人样了,所以才想着再来找我了,是不是?我现在告诉你,晚了!我现在身边,有更多比你年轻比你好看的男人,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一点也不爱你了!” 听着江韵书近乎撕心裂肺的话语,连云里眼睫轻轻颤了颤。 他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整个人如同置身冰天雪地,灵魂也好似即将要脱离躯壳一般,令他失去了思考的余地和空间,整个人就这么愣在原地,好半晌,才一点一点运用起生锈僵硬的声带,机械般吐出几个字: “那.....那也挺好的。” 话音刚落,江韵书眼睛红的几乎要滴血,手腕抖得不成样子,他后槽牙咬紧,脸颊微微鼓起,没有给连云里任何反应的空间,就猛地一出手,泄愤般将连云里往外推。 连云里猝不及防,踉跄地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他勉强稳住身形,似乎是察觉到了江韵书的怒火,不安地抬起头,道: “韵书。” “别这么叫我,听着就恶心。” 江韵书早已没有了刚才的精致和体面,夜风吹过,将他的头发蓬乱地吹落在肩膀,脸部的表情也失了管理,愤怒中又夹杂着数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说你带儿子来旅游,儿子呢。” 连云里心头一跳,不敢说连江雪连日来为了照顾他,累的在他病床前睡着了,只心虚道: “在,在酒店。” “让我见见他,然后,把他还给我。” 江韵书语气嘲讽: “早知道你现在混的这么差,当初就不该把小宝给你。” “.........”连云里无言以对:“我,我还没有告诉他,你的存在。” 当初他把连云里和连江雪带走的时候,两个孩子都还太小了,不到记事的年纪,为了防止连江雪想妈妈找妈妈,所以连云里从来没有和连江雪说起江韵书的存在。 连江雪也很懂事,小的时候睡醒,还抱着娃娃找妈妈,找了几次,见连云里的脸上都会露出悲伤的神情之后,他就再也不提起这件事了。 相较于哥哥,连江雪要更加懂事、乖巧,要不是为了公平起见,江韵书都未必会让连云里带走孩子。 “那你现在就告诉他,我是他母亲,是我费尽千辛万苦、差一点死在手术室,才将他生下来。三岁之前他都喊我妈妈,因为他不负责任的父亲的过失造成了家庭的破裂,他才会离开我,才会在外面吃了这么多的苦。” 江韵书说:“连云里,请你把我的儿子,我的小宝,把我的江雪还给我。” 连江雪是江韵书生的,但却是连云里养的,连云里视连江雪为自己的第二条生命,让连江雪离开他,无异于当心一剑,要从跳动的心脏里活活剐下肉来。 撕心裂肺的疼痛。 连云里看着江韵书,轻声道: “韵书........是我背叛了承诺,是我食言,带着江雪来到了京城.......我明天就回容港,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江韵书几乎是想也不想,立刻就回答了连云里,打定主意要将连云里逼上绝路,打定主意要看见连云里求他,打定主意要连云里无路可退: “把我生的孩子还给我。我会给他更好的未来。” 他说:“这么多年,江雪跟着你,受了很多苦吧。”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连云里,连云里的脸霎时如同失了血色,比冬日的雪还要更加的惨白。 江韵书几乎是在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有些后悔了。 但他没有说出别的什么话来弥补,而是用视线紧紧地盯着连云里,目光在连云里的眼睛和脸上搜寻那刹那间可以通过表情和眼神暴露的情绪。 懊恼,后悔,不甘,什么都好,只要连云里向他求饶,承认他这些年离开自己确实过的不好,他就可以不计前嫌,让连云里再回到他身边。 只要连云里愿意说一句软话,愿意低头,他就可以原谅连云里。 有时候江韵书甚至觉得自己都贱得慌。 他想,连云里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为了他一次次破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又为什么,心心念念这个男人这么多年? 明明他早就不再年轻。 他看着连云里,连云里也看着他。 连云里的眼睛很漂亮,清透的琥珀瞳仁,即便上了年纪,眼睛也依旧干净清澈。 他的眼睛里倒映出江韵书略显狰狞的江韵书,许久,才动了动手指,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唇,轻声道: “我会........把你的存在告诉孩子。” 他说:“但孩子愿不愿意回来,是孩子自己的选择,我们要给他选择和接受的余地。” “韵书,再给我一点时间。” 连云里说:“我相信,江雪会想通的。” 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回答,江韵书几乎是恶狠狠地看着他,道: “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 夜风静静吹过,吹起连云里鬓角的白发,江韵书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被自尊心拖着,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想说,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有想过回京城,来找我吗? 明明都已经过的这么不好了,也从来没有想过,回来找他吗? 只要你愿意低头,愿意认错,我就容忍你之前做过的一切事情。 连云里,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不愿意为我低头? 第31章 好像之前也是这样, 无论江韵书如何歇斯底里,连云里都是这副平静的模样,淡然到甚至有些云淡风轻。 江韵书曾经爱他的冷静和温和, 现在又对他身上至始至终过分的理智、好似毫无波动的情绪而恨之入骨。 所谓喜恶同因,爱也由此,恨也由此。 但这样的话,江韵书自然不会和连云里讲。 因为家世的巨大悬殊让江韵书在连云里面前,大多数时候是骄纵且任性的, 万事都要由着自己的性格和行事方式,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便要大发脾气,故而只有连云里对江韵书低头认错的份,从没有江韵书给连云里台阶下的时候。 要是换做别人这么作, 早就被分手了,只不过江韵书长得漂亮、家中又财力背景雄厚, 因而多得别人的几分容忍, 加之人在感情里, 人多是盲目的, 连云里也不例外。 他出身乡下农村, 先后历经父亲亲人去世、母亲消失, 称得上是小小年纪历经人情冷暖也不为过, 进入大城市后, 面对繁华的都市、完全陌生的环境, 巨大的身份错位和阶级压力宛若石头一样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而他引以为傲的成绩和天赋,在天才云集的京城,也算不上什么。 谨慎、自卑、隐忍、上进, 构成了他的人格底色,而正是因为那副不同于旁人的踏实和沉稳,让江韵书注意到了他。 有钱人都不是傻子,若是没有利益的交换,谁会与你笑脸相迎。 江韵书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铁律,所以他也厌倦了社交名利场的虚伪和光鲜。 第45章 等到他明白连云里的特别时,他才恍然惊觉,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来自农村的穷小子。 刚开始,他还拒绝承认自己喜欢上了连云里,甚至带着些许恶意去欺负他、看着他出丑、看着他站在台上呆愣傻笑、看着他用带着南方沿海的口音说并不熟练的口语英语,随即和大家一起笑。 他以为自己看尽连云里的洋相,那种喜欢就会如同潮水一般逐渐褪去,再也留不下任何痕迹,但当看见连云里在被嘲笑之后,反而更加刻苦地抱着书在图书馆学习、练习英语、骑着车去便利店兼职,他的心不可遏制地再次为夕阳下少年扬起的白色衣角而颤动。 而即便这样,他也始终不愿意对连云里说喜欢,诱导着连云里开窍,让连云里先对他表白,然后再假装犹豫地答应。 所以连云里其实一直不知道是江韵书先喜欢他的,他一直以为是他先喜欢江韵书的,所以对江韵书几乎算得上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每一次两个人吵架,不论是谁对谁错,都是连云里先认错。 所以江韵书习惯了连云里对他的迁就和低头,并将其当成了理所当然,故而二十多年前发生那件导致两个人陷入争吵的事情之后,连云里破天荒的倔强和不认错的态度,便大大激怒了江韵书。 争吵、分居、分手、离婚、安排两个孩子的去处,几乎在不到三个月内就完成了,以至于连后悔的情绪都来不及产生,失败的婚姻就已经成了定局。 会后悔吗? 江韵书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 他心里有了答案,但是却不肯承认。 二十多年前,做错事情的人是连云里不是他,他为什么要先低头认错? 所以这些年江韵书嘴上不说,但其实一直在等连云里来找他,来和他认错,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连云里,但连云里却说,他这一次来京城,只是来旅游的?! 江韵书气地快疯了。 他毫不犹豫地用最恶毒的词汇去刺痛连云里,让他感觉到痛,感觉到离开自己是多错误的决定,可连云里为什么还是这副云淡风轻到不在乎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江韵书有时候甚至想把连云里从容港绑回来,用绳子捆住他的手脚,让连云里除了江宅哪里都不能去。 他看着连云里,连云里自然也在看他。 连云里看不懂江韵书眼睛里的风起云涌,只知道或许再和江韵书待一会儿,他就会露馅。 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他长期呆在户外行动,如今在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之前,他只是想再来看江韵书一眼。 他怕之后,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江韵书了。 如今江韵书亲口告诉他,他过得很好,他就放心了。 或许小宝也可以交给他,有了江韵书在,江雪应该可以活的更好吧。 总比和他一起吃苦好。 思及此,连云里定了定神,再度看向江韵书。 江韵书此时已经沉默了,双眸失神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韵书,”连云里开了口,道: “我可以走了吗?” 江韵书恶狠狠道:“爱走就走,我管你去死。” “.........”连云里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已经走不动了,尽量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一点一点地挪到公交站,走上了车,离开了江韵书的视线。 公交车启动的时候,连云里看见江韵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公交车越开越远,连云里忍不住转过头,看着江韵书的背影,只见江韵书的背影还如同二十多年前那般挺拔,看不清老态,而他在上车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克制不住地踉跄佝偻下去,需要扶着扶手,才能站稳。 他老了。 年轻的时候或许江韵书还贪图他的容貌,愿意和他在一起,而如今他老了,又有什么资本,能和江韵书并肩呢。 年轻时候和江老爷子夸下的海口尽皆化作尘世昏黄的烟灰,不再作数了,立下的承诺轻飘飘的,被无常的世事撕得支离破碎。 上天对他不薄,带走了他的所有亲人,但给了他一个江雪。 他曾经发过誓,一定会把他的小宝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养大—— 可如今,孩子已经成年了,他也到了该放手的年纪了。 或许,让连江雪去江韵书那里,才是正确的选择。 抱着这样沉重的念头,连云里回到了医院里。 连江雪已经醒了,正在满医院找他。 他脸上写满了焦急,额头上也布满了汗,丢了往日的从容冷静的他,活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爸!” 他一看见主动回到病房的连云里,猛地走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语气急促道:“你一个人去哪里了!” “一个人在病房里太憋闷了,我出去走走。”连云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解释道。 连江雪担心他的身体,已经快被急死了,但是看着连云里这副自己都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模样,瞬间也没有了脾气,无奈道:“爸........” “好了,你也别生气了,你看,额头上全是汗,爸爸给你擦擦。” 连云里伸出手,抽出一根纸,正准备给连江雪擦汗。 但他手还未完全抬起,手就忽然一僵,紧接着,悬在身侧的手就重重落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连江雪早就准备,知道他又发病了,赶紧伸出手,扶住连云里的身体,将他缓缓抱回病床上。 连云里一脸抱歉地看着他: “对不起宝贝,又给你添麻烦了。” “这怎么能叫麻烦。” 连江雪给连云里脱下外套,道: “爸爸,你在这里躺一会,我去打一盆水来,给你擦擦身体。” 连云里就算想拒绝,也没有了那个拒绝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江雪端来了一盆水,低下头来,将干净的毛巾浸入水中,随即拧干。 连江雪的手,握过笔,弹过钢琴,敲过键盘,如今却用来,给他拧毛巾擦身体。 连云里心里无端难受起来。 他仰起头,看着连江雪因为没有时间去打理而过长垂落下来的额发,半晌,才轻声道: “宝贝......对不起,是爸爸拖累你了。” 他顿了顿,还没等连江雪出声,就道: “你说,如果你有个更有钱的爸爸,你会不会过的比现在好?” 连江雪没多想,只当是连云里病重的胡话,故而随意道: “爸爸,你在说什么呢,我就你一个爸爸,做这种假设,有什么意义呢。” “有意义。”连云里下定决心,道: “其实.........你的母亲并没有死,他还在这个世界上。” 连江雪微微一怔。 他握着连云里手腕的动作停下,随即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连云里,喃喃道: “爸爸,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没有在玩笑。”连云里摇了摇头,道: “宝贝,当初我和你母亲离婚,我带走了你,并且把你抚养长大。可你母亲家中有权又有势,你回到他身边,和他相认之后,他一定会好好对你.......” 他涩声道:“他也很爱你,一定比我对你,要更好。” 连江雪:“.........” 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伸出手,握住连云里的另一只手,用温热的毛巾擦拭过连云里的皮肤。 等到给连云里擦拭干净身体之后,连云里才将手中的毛巾放进水盆里,随即将水盆拿起来,一手将其放在身侧,一手给连云里掖好被子,随即平静道: “我不回去,也不要和他相认。” 他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语气却是颤抖的: “爸爸,你说妈妈还在这个世界上,说他其实很爱我........但为什么这二十多年来,在我和你都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从来不来看我们呢?” 第32章 连江雪的话, 让连云里瞬间地错愕在原地。 这么多年来,除读小学的连江雪在生病的时候偶尔闹过几次要妈妈,其他时候, 连江雪都从未在连云里面前提过想见母亲的事情。 连云里以为连江雪是不在意,不在乎了,却没想到,连江雪其实一直在意,一直在乎, 甚至在看到别人都有母亲爱的时候,他也会羡慕,也会嫉妒,甚至.........怨恨。 他怨恨江韵书在他成长里的缺位和消失,怨恨这二十多年来他没有一次来看他。 没有人会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能一直爱着自己, 而江韵书这二十多年来的“冷漠”,早就在连江雪的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如同伤痕伤疤一般, 去不掉, 抹不除, 经年难以愈合。 所以纵然知道江韵书富可敌国那又如何, 如果他真的爱自己的孩子, 又怎么可能忍心把他和连云里抛弃在容港, 甚至一抛弃就是二十多年? 第46章 连江雪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向江韵书低头, 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说, 他确实是最像连云里的孩子—— 沉默、隐忍、坚持、固执,且高自尊。 如果某一个人或者某一种奖励是需要低头才能拿到的,那连江雪宁可不要,也不肯抛却自尊。 这就是他最像连云里的地方。 可连云里愿意为了自己的自尊, 抛下京城的富贵生活回到容港重新打拼,可是他却不愿意看连江雪和他一样,吃苦受累。 他希望连江雪能过得好,为此,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想到这里,连云里忙伸出手,想要抓住连江雪,可因为肌肉没有力气,只能徒劳地抠了抠被单,道: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说:“其实爸爸和妈妈当年分开,是有原因的,而且......主要的错在爸爸,所以你妈妈才会一怒之下,再也不来见我们的。” 连江雪:“.........” 他动作微顿,垂下头,看了一眼连云里。 连云里本以为连江雪会问他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让江韵书二十多年不愿意见他,但连江雪却并没有问这个问题,而是吐出了一句连云里再也回答不了的话: “那我呢?” 他语气平静地问:“我又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妈妈不高兴,让他这二十多年来,都从来不肯来容港我一眼呢?” “.......”连云里彻底失了言语。 他想起这二十多年来,他也从来没有去京城,看看连拂雪。 他和韵书,是一对最不合格的父母。 这样的念头让连云里彻底失去了解释的机会,只是这样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连江雪。 连江雪转身走了。 简单地洗过澡之后,连江雪换好衣服,走出厕所,抬眼看见连云里已经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或许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因为不想让连江雪担心,才假装睡了。 连江雪没有揭穿他,给连云里掖好被角,才转身出了门。 他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靠着墙角,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点燃。 这里没有灯,阴影化作背景,将连云里身体的边缘轮廓晕染开来,令他的五官也变的模糊不清,唯有微黄的火光如同星子一般,闪耀在他的指尖,也照亮了他微凉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反而是麻木和疲惫居多,原本漂亮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下垂,瞳仁并不聚焦,而是虚虚地看着面前的地面,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忽然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片刻,他拿起一看,是连云里住院的缴费通知。 连江雪眼眸微动,动了动手指,进行了付款。 银行卡又划了一笔钱出去,看着逐步减少的余额,连江雪烦躁地将烟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灭,随即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下午忙到现在都没有进食,连江雪双手插兜,走出医院,随便去路边的小摊上吃了一碗面。 面没有多少肉,甚至连青菜也没有,清汤寡水的,但因为太饿了,所以连江雪也不挑,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就吃了起来。 吃完饭,连江雪本来想直接回医院,却收到了阮寄水给他发的消息: “可以出来见一面吗?” 八个字,简简单单的,像极了阮寄水这个人,清冷,话少。 连江雪:“.........” 自从他离职以来,阮寄水就给他发了好几条类似的信息。 连江雪一开始还会回“抱歉,最近在忙”之类的客套话,来婉拒阮寄水,但阮寄水好像是非要吊死在他这棵树上一般,时不时又诈尸,给他发一条消息,问他要不要见面。 连江雪又不是傻子,哪里会不懂这种成年人之间要见面的暗示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就是闹不明白,他究竟是哪一个动作让阮寄水误会了或者是注意到他了,以至于阮寄水非要缠着他,和他见面? 要是换做之前,有个富可敌国的大美人对他表示出好感,连江雪说不定当场就从了,但是他现在工作又没有,年纪还不小了,再加上一个生病需要时时床前照顾的爸爸,以及他自己说不定年纪大了之后也会发病瘫痪,顶着这样子的身体和家庭情况,他怎么好意思去拖累阮寄水呢? 他配吗? 想到这里,连江雪动了动手指,给阮寄水回了一句“抱歉,阮总,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不喜欢你,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言罢,他就直接把阮寄水给删除了。 既然不想拖累人家,那就干脆做狠一点,不然不清不楚的,让别人还心存希望,反而耽误了别人一辈子。 连云里的身体依旧时好时坏的,连江雪的意思是多留在京城治疗几天,但连云里却一改常态,十分固执地要回容港。 连江雪没办法,只能去咨询了医生。 医生的意思是连云里的身体只能靠锻炼和药物慢慢治疗,不需要动手术,回到熟悉的环境,或许对连云里的身体恢复也有效果。 听了医生的话,连江雪也觉得有道理,便收拾东西,带着连云里回到了容港。 回到容港之后,连江雪先将连云里安排进了医院住院,随即请了护工照料连云里,自己回家昏睡了两天,睡到朋友联系不上他,都差点要报警的时候,连江雪才醒了过来。 他睡的整个人都有些懵,缓了一会儿,才下了床,换上一身衣服,打了一个电话给连拂雪。 连拂雪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人了,接到连江雪的电话,还有些奇怪: “怎么了?” “我最近有些缺钱,想回腾云科技。” 连江雪单刀直入道:“我还能再回去当销售经理么?” “啊.........”连拂雪尴尬道: “你走之后,公司已经招聘了新的销售经理........” “好吧。”这个消息也在连江雪的意料之中,连江雪并没有太失望也没有太意外,正准备挂掉电话,联系猎头找新的工作,连拂雪一句话就让他止住了动作: “呃,那个........” 连拂雪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替我上班的事情?” 连江雪微微扬起了眉:“替你?” “嗯。”连拂雪说:“我给你开设一个生活助理岗位,工作内容就是负责替我处理工作上或者生活上任何我不想出面的事情。这个岗位不公开招聘,我让人事直接拟一个合同寄到你那里。” “给我开后门啊。”连江雪笑: “那你一个月给我开多少钱的工资?” 连拂雪反问:“你想要多少?” 连江雪算了算,随即缓缓道:“五万。” 他斟酌着说:“我要五万。” 连拂雪没犹豫,爽快道:“行啊。” “........”连江雪愣了愣,道:“你就不再犹豫一下?” “才五万,你值这个价。”连拂雪说: “那就说好了,月薪税后五万,五险一金,十三薪,年假十天,年底根据你的表现情况,再给你加年终奖金。” 这个待遇已经对于一个生活助理来说,其实已经很优厚了,加上当初是连江雪自己一意孤行要离开腾云,还拿了三十万的赔偿金,如今不到三个月又舔着脸要回到腾云,还张口就要月薪五万,要是换一个老板,早就把他打死了。 连拂雪或许不是一个好员工,但是真的是个好老板。 思及此,连江雪定了定神,道: “好的。” 他难得有些感动,道: “谢谢。” “不用谢。”连拂雪道:“我先去忙了,拜拜,明天见。” “再见。” 挂断电话,连拂雪将手机丢到一边,随即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看着部门报告中写的新研发系统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连拂雪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新系统研发的概念阶段已经形成了,但是工程验证阶段的成产可能性却屡屡受阻,研发人员每天越来越忙,但是项目进度却一直赶不出来。 连拂雪不知道问题在哪,每天忙的头痛,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样下去,别说带领腾云走向辉煌,三年内不倒闭都不错了。 可三年后,当他再度拿起画笔时,还能画出自己满意的作品吗? 正在他闭着眼睛养神的时候,手机却忽然响了。 他睁开眼睛,等着瞳仁里的光从涣散到聚拢,缓了一会儿,才直起身,伸出手,拿起了手机。 连拂雪习惯性看了一眼来电人提示,在看清上面闪烁的字的时候,他猛然深呼吸几下,随即接通了电话, “.......喂,爸。” “在干什么?”江韵书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冷的,不带多少情绪,但是连江雪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关心,于是笑道: “在加班呢,爸爸。” 第47章 他开玩笑说:“要不要视频检查一下?” “不用了。”江韵书说: “我相信你。对了,你最近在容港,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出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没有,爸。”连拂雪叫屈: “我最近一直在老老实实上班,连出去喝酒都没有,哪里有和别人鬼混?更别说和人谈恋爱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听见江韵书轻轻笑了一声。 按照连拂雪对他爸的了解,这笑声绝对不是在满意他的所作所为,连拂雪几乎是立刻就发现这笑声不对,心里咯噔一下,正想找补,谁料江韵书像是刚好等着他这句话似的,马上道: “没谈恋爱?那正好,我前段时间认识了名诚集团的董事长,他的家里有一个孩子,叫阮寄水,和你差不多的年纪,想和我们家联姻。我查了一下,发现这个孩子长相、性格和家世都很不错,关键是学历高,能力强,短短几年就帮公司的几条产业线产值翻了几番,以后嫁到京城来,可以帮你管理集团。” 连拂雪闻言,目瞪口呆道: “爸,既然他这么好,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人家?” “怎么配不上?虽然你一无是处性格轻浮好吃懒做,还爱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纸醉金迷,但你毕竟是我的孩子,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听话,我给你安排了一场相亲,你收拾的人模狗样一点,去见一见这个阮寄水,认识认识,如果感觉还不错,下半年直接订婚吧。” 连拂雪豁然一声站起来,惊疑不定道: “不是?!怎么就相亲了?!怎么就下半年就订婚了?!爸,你怎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决定?!” “我现在不是正式通知你了吗?”江韵书无情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要不是家里有关系介绍,你能娶的上这样无论是性格、长相、学历、背景都挑不出任何问题的媳妇?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连拂雪无语凝噎: “爸.........有这么说你自己儿子的吗?” 回答他的,是江韵书无视他、直接把电话挂断后的嘟嘟声。 连拂雪:“..........” 第33章 连拂雪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他心想, 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平日里混账,喜欢吃喝玩乐,但到底也有最起码的底线, 知道结了婚就不能再背着老婆或者未婚妻出去乱搞,不管这个老婆或者未婚妻到底是不是他自愿娶的。 有了未婚妻,他还怎么出去和那些狐朋狗友们出去鬼混,呃不是,玩乐, 且夜不归宿? 连拂雪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他想打电话回去给江韵书,告诉他自己不想和阮寄水订婚,但当他再打过去时,电话不是未接就是正在通话中,显然是江韵书懒得和他再废话。 江韵书的态度很明确, 既然你这么废物,烂泥扶不上墙, 加上年纪也确实大了, 那我就让你娶一个能干的老婆来治治你, 顺便帮你管理集团。 明江盛世这么大的集团, 江家十几代人几百年的基业, 可不能就这么砸在连拂雪手里了。 至于连拂雪自己的幸福, 谁在意? 如果连拂雪能扛得起明江盛世, 那他爱干什么干什么, 江韵书管都不会管, 但关键是连拂雪在商业上毫无天赋和建树,江韵书和江老爷子从小教他、灌输给他的管理经商之道,都好像是从连拂雪的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就出来了, 不能在他的心里留下半点的痕迹。 那既然如此,也就只有联姻一条道能走通了。 江韵书自己都五十多岁了,早就到了慢慢放手、准备退休的年纪了,可连拂雪这个不省心的,还总是给他找事,江韵书管不动,不如找个能管的动的人来管他。 但不巧,连拂雪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管他。 所以,联姻,在连拂雪看来,是走不通的。 既然江韵书让他相亲,那他干脆把相亲搞砸了,不就好了? 思及此,连拂雪眼珠一转,登时就计上心来。 他让人事拟好一份合同,通过同城速递给连江雪运了过去,在连江雪签好合同之后,又催连江雪来上班。 连江雪安顿好连云里,给他请了护工,随即就回了腾云科技。 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走的高层专用电梯,等到他进办公室的时候,连拂雪正坐在里面等他。 “你终于来了。”连江雪一走进去,连拂雪就给了他一个很夸张的熊抱: “老弟,哥哥想死你了。” 连江雪没有防备,迎面差点被连拂雪结实精壮的身体给砸个正着,踉跄的后退几步,才伸出手,推了推连拂雪,道: “重死了。” 连拂雪松开他,看着连江雪,笑的很暧昧: “老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生活助理了。” “嗯,”连江雪莫名有不详的预感: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去相亲。” “我不去。”连江雪断然拒绝:“你自己去。” “昨天电话里说好了的,你需要帮我解决一切我不想出面解决的事情。”连拂雪振振有词: “我给了你三十万的赔偿金,现在又每个月花五万块把你聘回来,走的都是我自己的私账,你帮我相一次亲怎么了?难不成,你想收了钱就翻脸不认人?” “.......”连拂雪没话说了,找不到理由拒绝,但还是挣扎道: “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连拂雪靠在桌边,抵着后腰,抱臂道: “要的就是搞砸。这次相亲是我爸安排的,我不想去,但是不去他肯定会生气,他身体不好,我不想刺激他,所以还是得随便应付一下。不过你也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即兴发挥,只要能把相亲搞黄就行了。” 连拂雪说:“最好是让相亲对象讨厌我,越讨厌越好。” “..........”连江雪不吭声了。 “好了,别皱着个眉,就再辛苦你一次,我发誓,下次这种场合,绝对不会再找你了。” 连拂雪伸出四根手指,作发誓状。 连江雪抬起眼睛看他,眼神里写满了怀疑: “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连拂雪被当场戳穿谎言,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撑着道: “这次真的是真的。” 连江雪冷笑一声,不说话。 连拂雪找出连江雪的工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随即把连江雪按在自己的座位上,俯下身,拍了拍连江雪的肩膀,以诚恳的语气,道: “以后,这就是你的常驻工位了。” 连江雪那种被坑了感觉更甚,想要说些什么,但连拂雪已经直起身,起身往门外走去了。 连江雪只觉口袋一空,他伸手一摸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都被连拂雪拿走了,桌上放着连拂雪的手机,连拂雪怕他解不开,甚至还贴心的没有设置手机密码。 连江雪:“..........” 这是真的打算和他彻底互换身份了啊!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连拂雪只觉空气都清新多了。 不用上班的感觉好爽啊! 要不是江韵书压着他,他真的恨不得一辈子都不上班。 至于媳妇,他就更不想娶了。 谁爱娶谁娶吧! 连拂雪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手指尖转着车钥匙,坐着电梯,径直去了地下停车场,就这么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他已经想好了不下十种吃喝玩乐的方式了。 而在另一边,同样知道自己要相亲的阮寄水,心情却不如连拂雪那般美妙。 “爸爸,我不想相亲。”相较于连拂雪的阳奉阴违,阮寄水直接了当地和阮泽成表示了自己的不愿意: “爸爸,我想和我喜欢的人结婚。” “我们这样的家庭,婚姻不能只靠自己喜不喜欢,还要看对方的人品家世,哪里有那么简单。” 阮泽成说: “听话,寄水,爸爸给你找的相亲对象是明江盛世集团董事长唯一的儿子,你和他结婚了,日后明江盛世集团就有你的一半,我们家要是想开脱市场,也有了助力。” “爸爸,其实你就是想用我的婚姻去换取名诚的发展壮大吧。”阮寄水毫不客气地戳穿阮泽成温柔下掩盖的假面: “你自己娶了禾珠阿姨,和你喜欢的人结了婚,却要求我和我不喜欢的人结婚,为名诚奉献一切,凭什么?” 他的语气和言辞都很尖锐,阮泽成被他说的脸上挂不住,脸色微变,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 “寄水,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懂事了?你让爸爸对你很失望。” “............”阮寄水后退一步,看着阮泽成,随即慢慢垂下头,道: “爸爸,对不起。” 他说:“可是我........我不想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也想拥有自己的幸福。” 第48章 “爸爸给你选的人,是经过多方打听打探的。他家世不错,人也很有才华,你嫁过去,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阮泽成见阮寄水垂下了头,也放缓了语气,慢慢走到阮寄水的身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 “宝贝,爸爸不会挑错人的。你相信爸爸,即便嫁到京城去,你也一定不会吃苦的。” “.......”一声久违的“宝贝”,让阮寄水彻底红了眼睛,没了言语。 自从他母亲过世之后,阮泽成对他的关心就越来越淡,有时候父子两个人坐在一起,都相顾无言,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上一次听到阮泽成像哄孩子一样喊他宝贝,都好似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在公司拼了命地工作,不就是为了得到阮泽成的肯定吗? 可没想到,阮泽成根本不需要他的能力,他只需要一个能和其他大家族联姻的“工具”。 阮寄水明白,阮泽成之所以能提出让他联姻,说明他已经被阮泽成抛弃了。 他一旦嫁去京城,就意味着名诚集团的一切,都再与他无关。 股份、基金、容港的房产,以后都会变成阮寄情的所有物。 阮寄情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凭空得到所有,包括钱,包括爱。 阮寄水身体微微颤抖,双手成拳用力握紧指尖,来掩盖心中翻滚的情绪,极力掩饰失态。 即便他这么努力了,也还是得不到父亲的认可吗? 正当阮寄水沉默不语的时候,书房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daddy!哥哥!” 阮寄情才从外面玩回来,鼻尖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小跑到阮泽成身边,伸出手搂住了阮泽成的腰,撒娇道: “daddy,你和哥哥说什么呢。” 阮泽成抽出一张纸,笑着看向阮寄情,面对阮寄水的冷淡尽数化成了柔情,和给阮寄情擦汗的动作上: “你和妈妈去干什么了?” “去看了珠宝展,买了一只表送给爸爸。” 阮寄情歪头道:“爸爸,你和哥哥在聊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在聊你哥哥的婚事。”阮泽成仔细给阮寄情擦干净脸,随即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道: “你哥哥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噢噢,”阮寄情半懂不懂道:“哥哥有喜欢的人了吗?” “还没有,但很快就会有了。”阮泽成摸了摸阮寄情的脑袋,温柔道: “爸爸给你哥哥找了一个还不错的未婚夫,你有空的话,也可以帮你哥哥掌掌眼。” “哦!”说到这个,阮寄情当即便来劲儿了,道: “当然可以啊!我希望哥哥能过的好,过得幸福的!” “那你哥哥过几天相亲的时候,你也跟过去看看。” 阮泽成不等阮寄水考虑好,就自顾自做了决定: “就这么说定了。” 阮寄水咬了咬牙,道:“........爸爸,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去相亲。” “你有喜欢的人了?谁?”阮泽成眯起眼睛,很是不耐烦道: “你们在一起了?” “.......还没有。” “既然没有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去相亲。” 阮泽成的耐心已经逐渐告罄了,也不再采用怀柔的策略,态度极其强硬道: “你知道和你相亲的人是谁吗?是明江盛世集团大公子连拂雪!跟你同龄的人里面,比他背景硬的人没他年轻,比他年轻的人没有他背景硬,你要是拒绝了他,上哪再去找条件这么合适的人?!” 阮寄水也急了:“可是爸爸,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不爱他!我,我不要和他去相亲!” “啪!”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阮寄水的脸颊上,在那一瞬间,阮寄水只觉整张脸的骨头都要错位,整个人两眼一黑,紧接着便维持不住身体的平衡,骤然摔倒在地。 他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要听不见阮寄情惊慌紧张的叫声,眼前眼冒金星,世界也好似天旋地转。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半张脸疼的他神经都要麻木,整个人呼吸不畅,下一秒,湿热的热液就从他的鼻腔里淌了下来,阮寄水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却见一点一点的血液从他的掌心晕开,像是朱砂血花一般,转眼便染湿了白皙的手指。 第34章 血淌下来的那一刻, 不仅是阮寄水愣住了,连阮泽成自己都失了言语。 他颤抖着抬起手,看着高高扬起的巴掌, 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些许刺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会亲自动手,打伤自己的大儿子。 最终,还是在场的阮寄情,伸出手推开阮泽成, 让阮泽成远离阮寄水,愤怒地指着他道: “爸爸,你怎么能打哥哥呢!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阮泽成一个五十多岁位高权重的中年男人被自己的小儿子指着鼻子骂,一时间竟然也不觉得不对劲,甚至还有些结巴: “我, 我........” “你走开!出去!” 阮寄情气的脸都红了,用力伸手, 使了牛劲把阮泽成推出房间, 不让他再伤害阮寄水, 随即小跑回阮寄水身边, 蹲下身来看阮寄水的情况, 紧张道: “哥哥, 哥哥你没事吧?” 阮寄水被这一巴掌扇的耳鸣, 耳边嗡嗡的, 根本听不清阮寄情在说什么。 眩晕感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鼻腔里的血像是止不住一般往下淌,一点一点染红了手背和地面上的地毯,浓郁的血腥味充盈着在场所有人的感官,阮寄水甚至有些想吐。 下一秒, 他身体忽然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危险的失重感传来,让他下意识扶住了离他最近的人—— 阮寄情几乎是吃了吃奶的劲儿,将阮寄水打横抱了起来。 阮寄情本身个子就不高,加上常年体弱,缺少锻炼,力气不大,但好在阮寄水本身也不重,再加上阮寄水的血流的实在是太多了,阮寄情担心他,也就顾不上什么,赶紧将阮寄水抱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门外冲去,准备带他去看医生。 以他的小身板,管家都怕他带着阮寄水一起摔了,赶紧指挥人将阮寄水扶上车,随即往医院开去。 一路上阮寄水都不言不语,好似被阮泽成的一巴掌扇去了三魂七魄,整个人麻木地坐在椅子上,双目空茫,呆呆地看着前方。 阮寄情坐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拿过抽纸,给阮寄水止血,但是他不是专业的,血止了一会儿还是没止住,反而把他干净的白卫衣染得星星点点的。 好不容易将阮寄水送到了最近的医院,阮寄情率先跳下车来,着急忙慌地把阮寄水送进急诊科。 阮寄情刚把阮寄水送进去的时候,医生看着两个人身上的血,还被吓了一大跳,以为是他们遇到了什么恶性的事件,赶紧给他们看诊,了解过后,才放下了心。 医生给阮寄水止住了血,随即又让他去做了检查,诊断结果是除了流鼻血之外,还有一点的轻微脑震荡。 “轻微脑震荡会导致呕吐、反胃等症状,如果实在担心的话,可以留院观察一两天,或者回家修养。”医生给阮寄水开好药,看着阮寄水左脸上肿起的老大的巴掌印,有些可惜道: “怎么长这么漂亮,还会被丈夫家暴呢。” 阮寄水:“.......” 他动了动唇,最终没说是自己父亲打的,只是转过头,看向急诊室的窗外,片刻后,缓缓垂下了眼睫。 阮寄情在一旁看着阮寄水,眼神担忧。 扶着阮寄水,坐在了急诊室的门外,阮寄情转过头,看着阮寄水,轻声道: “哥哥,你想回家吗?” 阮寄水摇了摇头。 阮寄情说: “那你要住院吗?如果要,我去给你办住院手续。” 阮寄水又不吭声了。 他不想一个人留在陌生又冰冷的医院环境里,但又不愿意回到家中,面对阮泽成。 看着沉默的阮寄水,阮寄情也没了法子。 他迷茫地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阮寄水的回答,想了想,便扯开话题,道: “哥哥,你渴吗?我去给你买水,好不好?” 阮寄水这下有了反应,轻轻点了头。 阮寄情见状,马上站了起来,道: “哥哥,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言罢,他转过身,小跑着去自助饮料机买水了。 等阮寄情走之后,阮寄水才慢慢直起身,站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阮寄情的方向,随即转过身,扶着墙离开了。 他没有恨阮寄情的理由,但却因为阮泽成的原因,总是情不自禁地对阮寄情有怨恨。 不患寡而患不均,大概说的就是他和阮寄情。 阮寄水现在谁也不想见,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模样,只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好好冷静一下。 第49章 他不想走电梯,让所有人都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便打开楼梯间的门,沿着楼梯间,慢慢往下走。 楼梯间很安静,只能听到阮寄水自己的脚步声。但是往下走,就能听见一阵对话声: “宝贝,你经常来医院陪着我,你公司老板不会生气吗?” “不会的爸爸,我老板可好了,不仅给我开高工资,还给我放假,让我回来照顾你。” 一个熟悉的身影扶着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耐心地看着他上楼梯: “爸,你小心点。” 连拂雪说:“医生说了,你每天运动一下,走一走,肌肉才没有那么快萎缩。” 因为身体的原因,连云里每天都要做复健,但是他身体状态不稳定,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会双腿酸麻僵直,动弹不得。 连江雪忙着赚钱搞工作,没有时间来看连云里,这个时候,连拂雪就会帮他照顾连云里。 “谢谢宝贝。”连云里愧疚道:“爸爸住院这么多天,住院费和治疗费都不便宜吧。” “爸爸,这些都不是你需要去考虑的事情,有我在呢。” 连拂雪总算是知道连江雪为什么这么缺钱了,原来是有个生病烧钱的老爸。 想到这里,他莫名有些同情连江雪,于是便道: “爸,你别担心,我有钱的,能负担的起。” 连云里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怕说多了,连江雪会觉得烦,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如果自己能早点死就好了,这样他能解脱,连江雪也能早点丢掉他这个拖累。 他这样的人,还活着干什么呢? 想到这里,连云里敛了敛眉,扶着楼梯扶手,咬了咬牙,艰难地迈上一层台阶。 淡淡的阴影从楼梯上蔓延开来,挡住了连云里和连拂雪的去路。 连云里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前方,直到视线落在阮寄水的脸上时,瞳仁才微微一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下意识道: “哎,是你啊。你不就是江雪的.......” 连拂雪没有想到在医院陪连云里都能看到阮寄水,在连云里惊讶的语气里悬起了心。 他担心阮寄水又是特意来找他的,所以神情颇为紧张地盯着阮寄水,直到阮寄水看都不看他,平静且轻声地开口说了一声“伯父好”,连拂雪才注意到阮寄水红肿的左脸。 突兀的巴掌印像是伤疤一样烙印在阮寄水的脸颊上,显得如此刺目和违和,连拂雪微微一愣,下意识想问写什么,但阮寄水却已经低下头,和他擦肩而过,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他学乖了,知道什么时候该和连拂雪说话,什么时候不该。 消息发过去,得到的只有敷衍的回答和明确的拒绝,就算阮寄水再笨,也该明白连拂雪是什么意思了。 他垂下头,波浪般的浅栗色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受伤的半张脸,好似将刚刚打开的一点心重新封闭住了。 他垂下头,避开连拂雪探究般的视线,几乎带着些许狼狈和落荒而逃,绕过他和连云里,径直往楼梯下面走去。 连拂雪下意识转过头,追着阮寄水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秒。 连云里看着连拂雪的反应,顿了顿,随即轻声笑了笑,道: “宝贝,你要是实在心疼,就追上去啊。” 连拂雪愣了几秒,才转过头来,下意识反驳道: “......没有心疼,我们真的是普通朋友。” “好了,你是我生的,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连云里看着连拂雪,淡声道: “何况,我刚才也没有问你们有没有在一起啊,你为什么要急着解释。” 连拂雪:“.......” 大意了。 姜还是老的辣,连拂雪甘拜下风。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连云里伸出手,推了他一把,道: “快去。” 他说:“爸爸的病房就在楼上,我自己走过去。” 连拂雪还是不放心,道:“爸,我想把你扶上楼梯,再过去看看他。” 连云里笑着点了点头。 等把连云里扶到了病房前,连拂雪才在连云里的催促下,下楼准备找阮寄水,甚至因为走的太匆忙,还与同样拿着两瓶水找哥哥的阮寄情擦肩而过。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阮寄情都怀疑自己看错了,下意识转过头,追着连拂雪的背影看过去,发现连拂雪已经推开楼梯间的门,下了楼。 他愣了几秒,才忍不住抬脚,跟了上去。 连拂雪一路找下楼,都没有找到阮寄水,急的他随便找了几个路人问话,才终于找到了阮寄水的位置。 他看着阮寄水一个人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脱下外套,扇了扇风,直到缓过来了,才抬脚,朝阮寄水走去。 在靠近阮寄水的时候,他看着阮寄水安静的背影,忍不住起了坏心,伸出手,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阮寄水没有被吓到,而是缓缓抬起手,看向连拂雪。 连拂雪的手指轻佻地在他的脸颊和下巴上挠了一下,像是在逗小狗:“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宝贝。” 阮寄水不理他,重新垂下头去。 连拂雪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如果不是,阮寄水早就跑远了,怎么可能安静地坐在这里。 于是连拂雪跨过长椅,坐在阮寄水身边,指尖捏着阮寄水的下巴,强迫阮寄水转过头来: “让我看看你的脸。” 阮寄水坐着没动,也没挣扎,只是眼睫轻轻颤了颤,像是展翅的蝴蝶。 两个人一时间靠的这样近,连拂雪甚至能近距离地看见阮寄水白皙细腻的脸颊上鼓起的红色巴掌印,满满当当地占据了大半张脸,触目惊心。 连拂雪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想要碰一碰阮寄水的伤处,但当手指碰上去的一瞬间,阮寄水却吃痛地微微偏了偏头,挣脱了他的桎梏。 “谁打你了。”连拂雪的声音很平静,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越平静,才意味着越生气: “他还打了你别的地方吗?” 阮寄水默了默,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麻木且空洞地看向前方,被连拂雪捧着脸转过头来,直视连拂雪的眼睛: “告诉我,谁打的你。” 连拂雪说:“我去帮你出气。”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认真到带着些许亮意的眼睛,动了动唇,半晌,还是没有说话。 他本来就是个话少且敏感的人,几次三番找连拂雪见面却惨遭拒绝,已经耗尽了他本来就不多的勇气,如今又顶着这样一张脸,让他怎么好意思再和连拂雪说话。 他只顾着低头,只顾着沉默,却没有注意到连拂雪见他不吭声,愈发焦躁的神情和语气: “我再和你说话,为什么不回答?哑巴了?” 连拂雪本来就不算是脾气多好的人,除了对江韵书会更听话之外,对其他人都是无差别地不耐烦。 阮寄水被他捧着脸,连拂雪又不是多细心的人,激动之下难免下手没轻没重的,指尖再度戳碰到捏阮寄水脸上的伤处。 阮寄水吃痛地轻哼一声,想要转过头,却被连拂雪强行固定住身体,不许动。 阮寄水挣扎动弹不得,被打的委屈和情绪原本被死死地压在心底,此刻却因为连拂雪的动作,好似突破闸口的猛兽,忽然冲出桎梏,化作泪珠,猛然冲了出来。 滚烫的眼泪从他漂亮的眼睛里滑落,给他带来了些许生气,但同样也显得他愈发可怜: “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我,说不要和我再见面。” 阮寄水死死攥着指尖,放在身侧,每说一句话就要深吸一口气,这样才能积攒起力气和勇气,说完下一句,但绕是这样,他颤抖的肩膀和唇依旧暴露了他的难过: “你现在又来找我,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对我忽冷忽热?” 连拂雪没想到阮寄水在意的重点不是自己能不能帮他报复揍他的人,而是自己说不愿意再见他。 哎不对,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不喜欢他了? 他说过吗?他没有说过吗? 连拂雪都在怀疑人生了,在那刹那间立刻进行了头脑风暴,但搜寻了所有和阮寄水有关的记忆,也没想到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说过不想再和阮寄水见面了。 难道阮寄水会读心,他在心里偷偷想,阮寄水也知道? 阮寄水见连拂雪不吭声,心中愈发凉了半截,连说出口的质问都没有了底气。 他忽而心情变得糟乱起来。 他的心像是被阮泽成亲手打破的瓷器一般,碎了个稀巴烂,而连拂雪的沉默就像是又在那堆碎片上踩了几脚。 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不够听话,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阮寄水深呼吸几次,极力想要忍住夺目而出的眼泪,但实在太过于委屈,以至于他即便是强行压抑也无法按捺住那种委屈。 第50章 他豁然站起身来,转头就想离开,但下一秒,却被连拂雪牢牢抓住手腕,强行定住了身形。 阮寄水猛地伸出手,想要挣脱开连拂雪的桎梏,却再度被抓的紧紧的,连拂雪的力气太大,大到他几乎感觉到了手腕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刺痛: “我没有说我不喜欢你,不想再见你。” 连拂雪说:“不是我说的。” 阮寄水猛地转过身,愤怒地眼睛都红了:“你明明就有说过!” 他见连拂雪翻脸不认人,当即委屈地呼吸不上来,掏出手机,想要给连拂雪看聊天记录,结果手一抖,发了一个字符过去,下一秒,聊天页面就跳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阮寄水这才发现自己早就被连拂雪删除了。 这样的认知让阮寄水当场愣在原地,连手中的手机也因为脱离而掉在地上。 连拂雪见状,下意识弯腰去捡,将阮寄水的手机握在手机里,正打算还给阮寄水,但刚抬起头,就看见阮寄水呆呆地看着他,下一秒,成串的眼泪水就落了下来,伴随着他喃喃的话语: “你把我删掉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阮泽成扇了一巴掌他没哭,流了一路的血到两眼发黑他没哭,被送到医院诊断出轻微脑震荡他没哭,现在却被删了好友而大哭起来: “你把我删掉了!” 连拂雪都惊呆了,看着嚎啕大哭地阮寄水,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该先给阮寄水擦眼泪还是先安慰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左右手是如此的不听使唤,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伸出手,把阮寄水抱进怀里,也顾不上思考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加过阮寄水的好友,轻声哄道: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我们加回来,加回来。” 他伸出手,一下接着一下地抚摸着阮寄水的后背,给阮寄水顺毛,道: “好多人看着呢宝贝,别哭了。” 阮寄水大哭:“那又怎么样!你都把我删掉了!” “……没怎么样,没怎么样。”连拂雪抱着阮寄水,轻轻拍着他的背,等到阮寄水的哭声小了些,才松开他,低下头来,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和唇,像是安抚: “好了,别哭。” 他说:“再加回来好不好?” 阮寄水抓着连拂雪的衣角,低下头轻轻吸着鼻子,道:“我好丑,你别亲我。” “不丑。”连拂雪轻轻吻着阮寄水的伤处: “你最好看。” 他将阮寄水重新揽进怀里,低下头吻着阮寄水的头顶,心里已经想到了一百八十种方法要弄死动手打阮寄水的人。 一道陌生的视线却忽然从旁边刺了过来,紧紧地落在了他们身上。 连拂雪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以为是谁在偷看阮寄水,于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但当他转过头去时,却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站在树底下,手里拿着两瓶水,正愣愣地看着他。 在和那人对上视线后,连拂雪还未说些什么,树下站着的人在看清他脸的那一瞬间,圆圆的琥珀色瞳仁却猝然放大,整个人的脸一下子变的惨白,毫无血色,双唇颤抖,手中的水也因为控制不住地脱手而滚落在了地上,掉进草丛里,变的无人问津。 第35章 在看到连拂雪和阮寄水抱在一起的时候, 阮寄情心都要碎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和哥哥喜欢上同一个人,而照这个趋势来看,连拂雪对阮寄水的感情, 似乎比对自己的还要深。 他们刚刚都抱在一起了,阮寄情还看见连拂雪低下头来,亲阮寄水了。 他亲阮寄水的眼睛、脸颊、嘴唇和发顶,亲的每一下都很轻、很珍重,或许连拂雪自己没有察觉到, 但作为旁观者,阮寄情热眼旁观,却能看出他对自己态度的不同。 连拂雪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阮寄情的一颗春心彻底碎成了渣渣,眼睁睁地看着连拂雪搂着阮寄水, 朝自己看来,眸中的情绪带着陌生, 冷淡的令人惊心、令人害怕。 阮寄情受不了那样的眼神, 连掉落在地上的水都舍不得捡起, 落荒而逃。 似乎是察觉到连拂雪周身气质的变化, 埋在连拂雪怀里轻轻吸鼻子的阮寄水一顿, 下意识抬起头, 看着连拂雪, 敏感道: “你在看谁?” “......没看谁。”连拂雪有些哭笑不得, 心想怎么阮寄水看起来清清冷冷的, 实际上这么粘人,连自己看谁都要管: “好了,不哭了,眼睛都红的像兔子了。” “我不哭了。”阮寄水抓着他的衣角, 固执地说: “但是好友,要加回来。” 连拂雪捧着阮寄水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算作安抚: “好。” 阮寄水闭了闭眼,感受那一触即分的温热,等着连拂雪的唇离开,他才轻声道: “加了以后,不许再删我。” “好。”连拂雪应他: “再也不删你好友了。” 阮寄水这才不掉眼泪了。 他其实很好哄,只要别人给他一点点爱,一点点关注,一点点心疼,他就能很珍惜。 非常珍惜。 所以即便他知道连拂雪对待他的态度轻浮多于郑重,散漫多于真心,但他也可以装作看不见,不知道。 即便虚假的爱会带来伤痛,但虚假的爱也是爱。 有爱,总比没有要好。 连拂雪见阮寄水冷静下来了,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在座位上坐下。 他伸出手,拂去阮寄水脸颊上残存的眼泪,阮寄水低下头来看着他,又轻轻垂着眼睛,小声道: “你手机呢。” “嗯?在这。”连拂雪给他擦干净眼泪,下意识掏出手机,用人脸解锁,看着手机上连云里和连江雪的合照,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拿的是连江雪的手机。 他和连江雪互换身份之后,连手机也一起丢给了连江雪,方便他联系下属: “那个,这个手机........” 他想说这个手机不是他的,阮寄水就低下头来,用手指戳了戳连拂雪的手机屏,亮出二维码,主动扫码,发去验证消息,自己把自己的好友加上了。 看见添加好友成功的信息,阮寄水这才抬起头来,对连拂雪笑: “好了。” 他乖乖道: “这个手机怎么了?” “.........没事。”连拂雪看着验证消息上发过来的三个大字,瞳孔地震: “你,你叫阮寄水?!” “是啊,”阮寄水疑惑道:“怎么了?” 连拂雪豁然一下站起来,原本狭长的丹凤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道: “那你爸爸,是不是名诚集团的董事长?!” “.........”听到阮泽成,阮寄水的眼神微暗。 他低下头来,手指绞在一起,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 “是。” “..........”连拂雪当即崩溃,双手抬起又放下,在原地转了一圈,心想死定了,这下死定了! 他竟然在阴差阳错之下,睡了他的相亲对象,他未来的未婚妻?! 这样,他还怎么拒绝阮家!他睡都睡了! 睡了又不负责,会被阮家人追杀吧! 乱糟糟的念头一股脑地涌上来,堵得连拂雪心头发闷心里发慌,他忍不住低下头,看着阮寄水。 阮寄水显然也很疑惑,仰起头看着他,圆润的眼珠子亮晶晶的,像是漂亮的宝石,在阳光底下,折过耀眼的光芒。 而此刻,这漂亮的眼睛正盯着他,全神贯注的,几乎分不出一丝余光给旁人。 连拂雪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着魔了一般,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阮寄水,但片刻后又不知道意识到什么,手指悬在空中,并没有再往前。 阮寄水有些不解,思考了半晌,主动靠过去,将脸埋进连拂雪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他的脸很小,几乎只有巴掌大,连拂雪甚至能察觉到他的呼吸喷洒在自己掌心的温热触感,带着些许痒意。 “........” 连拂雪好似被烫了一般,下意识抬起手,指尖抵在阮寄水的额心,将阮寄水的脸颊扶正,哑声道: “阮寄水.......” 他想说对不起,我不该睡你,我对成家也没有兴趣,所以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但当他的视线落在阮寄水的发红的脸颊上时,又不再忍心说下去。 他只能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坐下来,抚摸着阮寄水的侧脸,道: “告诉我,是谁打了你?” “......我爸爸。”阮寄水说:“我不愿意去相亲,爸爸就动手打了我。” 电光火石之间,连拂雪就想明白,阮寄水应该是不知道他就是连拂雪,而是把他认成了之前在腾云科技上班的连江雪。 而他之前加的人,估计也是连江雪,只不过连江雪对阮寄水没有兴趣,才会直接拒绝了他。 第51章 稍一思考,连拂雪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但是他看着阮寄水挨了一巴掌的脸颊,最终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问: “你不想去相亲,你爸爸就动手打你?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混蛋的父亲。” 阮寄水不吭声,只是看着连拂雪,片刻后伸出手,搂住了连拂雪的脖颈,小声道: “我不想去相亲。” 他顿了顿,用几不可见的声音,道: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连拂雪这下沉默了。 他没想到阮寄水竟然真的这么纯情,睡了一次便打定主意要一辈子跟着他。 可是这样怎么行? 他没有成家的打算,而且阮寄水这么好,怎么能跟着他这种混蛋回到无亲无故的京城? 连拂雪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现在他也终于承认,江韵书说的是对的,他确实配不上阮寄水。 真心是珍贵的,但对于连拂雪这种游戏人间的人来说,是绝对不敢碰也不敢要的东西。 一旦接受,就意味着责任和忠诚,连拂雪还没有做好确定一段长久而正式关系的准备。 思及此,连拂雪假装没有听见阮寄水的言外之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阮寄水的后背,顾左右而言他: “你还是去相亲吧。” 阮寄水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连拂雪,疑惑道: “去相亲?” “嗯。你看啊,如果你不去相亲,你爸爸还会动手打你,那多不划算。” 连拂雪捧起阮寄水的脸蛋,告诫道: “你就假意答应,等真的到了相亲见面的时候,你就当场拒绝他。” 阮寄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乖乖地点了点头,说: “那我去,然后当面拒绝他。” 他说:“我都听你的。” 连拂雪敷衍地笑了一声,心里只想穿越回去,锤死几个月前招惹上阮寄水的自己。 而在另一边,在医院目睹了连拂雪和阮寄水接吻的阮寄情则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如果连拂雪和阮寄水还没有在一起,他还能与阮寄水公平竞争,可现在阮寄水和连拂雪都抱在一起了,肯定多半是捅破窗户纸在谈恋爱了,那他还怎么竞争? 去做小三吗? 阮寄情顾不上换下自己沾满血的衣服,将自己重重摔进床里,双目无神地盯着水晶吊灯发呆。 片刻后,他又嫌光线刺眼,让他流泪,翻过身,用被子捂住了眼睛。 好难过,好难过。 阮寄情头一次察觉到心脏抽痛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一双大手用力攥紧了自己的肺部,让他呼吸不上来,每呼吸一次,都觉得困难异常,几欲窒息。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一动不动,连管家上来敲门,提醒他吃饭,他都没有起身。 就这样躺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翻身爬起来,拿出手机,伸出手,点进微信。 看着连拂雪的头像,阮寄情还是忍不住戳进两个人的聊天页面,看着上面停留在两三个月前的聊天记录,阮寄情指尖摩挲着连拂雪的头像,终于鼓起勇气,再度点进连拂雪的朋友圈。 连拂雪的朋友圈很安静,应该是不怎么发动态,只设置了三天可见,阮寄情经常点进去看连拂雪的朋友圈,都是空白的。 但今天这一回,阮寄情却刷新出了连拂雪最新发的一条动态。 只见五分钟前,连拂雪发了一张咖啡的图,背景是虚化杂乱的纸质材料,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加班。” 阮寄情心里一紧,心中对连拂雪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谈恋爱都不忘加班,真是个有事业心的好男人。 思及此,阮寄情又退出朋友圈,绞尽脑汁思考着,最后谨慎地给连拂雪发去了并不超越朋友之间关心的几个字: “注意休息。” 打完这四个字,阮寄情就把手机丢在床边的桌子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全身,不敢再看手机。 心跳如擂鼓,好似做贼一般。 阮寄情想要连拂雪的回复,但又怕连拂雪的回复。 他怕打扰到连拂雪和阮寄水的相处,但一想到连拂雪和阮寄水在一起,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冒酸水。 正这般胡思乱想着,手机就震了震。 阮寄情立刻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猛地拿起手机解锁,定睛一看,是连拂雪给他回了信息: “谢谢。” 阮寄情豁然坐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上的两个字,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直到没有什么血色,他才在键盘上慢慢地敲出几个字: “你......你和我哥哥阮寄水在一起了吗?” 这一行字删删减减,许久,阮寄情才心一横,编辑好又发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他想从连拂雪那边得到什么信息,他既害怕得到肯定的回答,又希望连拂雪给他一个痛快,让他彻底断了他对他的幻想。 而收到这条消息的连江雪,正拿着连江雪的手机,发愣。 他工作了一天,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心想上次连拂雪不是让他给阮寄情送花送礼物吗,怎么又扯上阮寄水了? 这件事,应该和阮寄水没关系吧? 思及此,连江雪拿起连拂雪的手机,模仿着连拂雪的口气,回复道: “没有在一起。” 他以连拂雪的口吻回复阮寄情,道: “我喜欢你。” “..........”阮寄情那边没有回复了。 连江雪心想自己这个回复应该没有露馅吧,于是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忙工作。 然而,还未等他全身心投入,放在桌上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连江雪还以为是下属打来的电话,随手拿起,放在耳边接通, “喂。” “老弟,我死定了!”连拂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惊慌: “我,我完了!” 连江雪拿着笔,揉了揉太阳穴,道: “什么情况?又怎么了?你又闯什么祸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睡过一个人?那个人是我爸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是我以后的未婚妻!” “喔。”连江雪敷衍地应了一声,手中的笔不停,在部门交上来的报告上某一行的数字上画了一个圈,又打了个问号: “好巧啊。” “巧个屁啊!我不想相亲结婚!我本来都想拒绝他的!现在知道是他,我都不懂该怎么办好了!” 连拂雪急的眉毛都要着火了: “你聪明,你帮我想想办法。” “不想在一起,那就拒绝呗。”连江雪心里只有工作,没有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哪有这么复杂。” “我......问题是我不想伤阮寄水的心啊!” 连拂雪的叹气声中电话里传出来,成功地让连江雪握笔的动作一顿。 连江雪短暂地将自己从工作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疑惑道: “什么阮寄水?你喜欢的人不是阮寄情吗?” “什么阮寄情?”连拂雪比他更疑惑: “不是啊,我喜欢,呸,我睡的人是阮寄水啊,和阮寄情又有什么关系?你搞错对象了吧?” “.........”连江雪登时木了。 在那一瞬间,好似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旋转虚化,感官触觉只剩下手里的一台手机,连江雪已经听不见连拂雪在电话里和他说什么了,低头看着聊天记录里他给阮寄情发的“我喜欢你”这四个字,麻木地动了动手指,想要撤回,但系统显示已经超过了两分钟,无法撤回。 “...........” 而好死不死,手机那边良久没有动静的阮寄情也给他发了消息,几行字却让连江雪如遭雷劈: “其实.......我也喜欢你。” 他说:“所以.........如果你没有和哥哥在一起的话,那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连江雪:“.........” 连江雪震惊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 他想,我为什么要嘴快给阮寄情回复这句话,让他误会? 现在该怎么收场? 要不我不挣这五万块了,我......我还是辞职吧。 第36章 连江雪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他将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都没想出解决的办法,直到连拂雪听出他的心不在焉,忍不住道: “老弟, 你怎么了?” “.......没事。”连江雪说: “我误会了,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名诚集团的小公子阮寄情,所以用你的手机给他发了消息。” “噢噢,发就发了呗,那又咋了。”连拂雪说完这句话后, 莫名停顿了几秒,随即才反应过来: “你给他发了什么了?” “.......”连江雪沉默,动了动嘴唇,想说,但又没好意思说, 只能将他和阮寄情的对话截图,发给了连拂雪。 第52章 “我靠!” 连拂雪看完以后发出惊天大喊: “你......我........你怎么能给他发这个!” 连拂雪目瞪口呆, 下意识道:“这个人, 我都好像没有见过!” “那你没见过他, 又怎么会有他的微信?”连江雪反问。 “我.......我忘了。”连拂雪手机里的很多人, 他都没有备注, : “也有可能是一起睡过一次觉, 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你也不怕得病。” 连江雪对着手机比了个中指, 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管, 你惹的祸, 你自己看着办,”连拂雪理所当然地开始甩锅: “我可是有未婚妻的人。” 连江雪心想男人可真善变: “你上次不是还让我去搞砸相亲吗,怎么又说他是你的未婚妻了。” “咳,这不是重点。”连拂雪说: “反正, 这个阮寄情就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处理吧,我不管了。” “哎........”连江雪话还没说完,连拂雪就把电话给挂了。 连江雪:“..........” 他看着逐渐熄灭的手机屏幕,气的牙痒痒。 说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还能有收回的余地吗? 连江雪看着手机屏幕,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和借口。 要不,就说自己发错人了? 以阮寄情的性格,看到这句话,说不定会哭吧? 连江雪想的头都疼了,心想自己当初就不该为了钱,而蹚这趟浑水,现在好了,他怎么解释,估计都解释不清了。 正当连江雪翻来覆去地思考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却忽然被人敲响了。 连江雪抬起头,看见是研发部的部长,便点头让他进来: “进。” “连总,新系统的研发进度依旧不理想。” 研发部部长走进来,在连江雪的身边坐下了,道: “我们已经让研发人员夜以继日地加班了,但进度缓慢。” “我记得研发部已经连续加班半个月了吧,”连江雪说: “我今天早上看到姜工,他身上穿的还是前天的衣服。” “......是。” 研发部部长承认: “这次的系统对我们来说,这几天大家都睡得很晚。”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慢慢来,不差这一天半天。”连江雪说: “我给大家放假半天,大家先回家好好睡一觉。下周,我再放大家去溧水君兰酒店团建一天,大家好好玩一玩,边玩边想该怎么解决问题。” 研发部部长惊讶地看着连江雪,有些受宠若惊道: “连总,这会不会太破费了?” “精神放松了,工作才能获得突破和进步。” 连江雪说:“去吧,先回去休息,大家这半个月都辛苦了。” 研发部部长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还顺便带上了门。 连江雪给行政发去消息,让她安排团建的事情,随即就把阮寄情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之中。 而等在手机那头的阮寄情,没能等到连江雪的回复,则一直睁眼,直到天明才抵抗不住困意地睡去。 连江雪这几天一直忙的连轴转,不仅把阮寄水和连拂雪的事情忘在了脑后,甚至连相亲的事情也给完全忘了。 他甚至还出了一趟国谈生意,回来的时候为了倒时差,倒头就睡,第二天实在起不来,只能忍着困意打电话,让连拂雪先去上班。 “这两天我要在家倒时差,公司那边你亲自盯着吧。” 连江雪趴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是一点也起不来了,声音也沙沙哑哑的: “没什么急事,不用找我。” “噢,行,今天换我去公司。”连拂雪知道他也累着了,便道: “你醒了就去医院看看伯父,他好几天没见你了。怎么说呢,我感觉他最近心情好像有点不太好,我和他说话,他都不怎么爱理我......晚上也经常失眠,找医生开了点安眠药吃........” “嗯........” 连江雪实在太困了,听着听着,眼睛就缓缓闭上,声音也很快就小了下去,手机脱手,掉落在床底,将连拂雪的声音隔绝在床板之间。 连江雪睡到下午才起床。 他醒来的时候都有些睡懵了,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紫红色的夕阳,缓缓地抬手,将刘海捋到头顶,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随即下了床。 他刚睡醒,有些饿,去厨房找了一些东西吃,一边吃一边刷朋友圈。 刷朋友圈的时候,他看见阮寄情的朋友圈,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记回复阮寄情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的瞬间,连江雪就差点被食物噎住。 他锤了锤胸膛,把面包咽下去,随即点进和阮寄情的聊天对话框,看着停留在几天前阮寄情发给他的信息,犹豫地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不好意思,前几天太忙了,忘记回你了.......” 阮寄情没有回复他。 连江雪自己都觉得尴尬,发完这句话后,犹豫了一分钟,又选择了撤回。 他吃完面包,拿上钥匙,开车前往医院。 正开着车,手机忽然震动几下,连江雪瞄了一眼手机,见是阮寄情给他发了消息: “刚刚在健身,没有看到。” 阮寄情问他: “你给我发了什么?” 连江雪纠结了几秒钟,随即拿起手机,按住对话条,道: “不好意思,前几天太忙了,忘记回复你了。” “没事。” 阮寄情秒回: “所以,你想好了吗?要不要我在一起?” “........对不起,”连江雪学着连拂雪的渣男口吻,道: “虽然我喜欢你,但我暂时还没有谈恋爱成家的打算。” 阮寄情:“........” 他沉默了几秒,随即回复道: “好的,我知道了。” 他说:“谢谢你那天对我的帮助,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来找我。” “......好的。” 看着连江雪发过来的那两个字,阮寄情将手机关机,随即倒进了床里。 等了好几天就等来这样一个结果,这让阮寄情怎么能不难受。 情窦初开、春心萌动却惨遭拒绝,阮寄情用被子将自己包裹成一个蚕蛹,将身体尽数裹了进去。 就这样闷闷不乐了好几天,直到朋友看不下去,邀请阮寄情来溧水君兰酒店度假散心。 “别不开心了,不就是个男人吗,以你这样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没有,何必把自己搞成这样。” 朋友谢千珏劝道: “刚好,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是溧水君兰的少东家,我带你见见他,顺便一起吃个下午茶。” 阮寄情伤心的要命,哪里有心情喝下午茶,但是在谢千珏的坚持下,阮寄情只好丧着脸去了。 “哎呀,干嘛拉着脸,活像是别人欠你几百万一样。” 谢千珏道: “要不,我让我男朋友给你介绍几个人?” “不用了,”阮寄情坐在泳池边,用吸管搅着果汁,直到杯子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如果对象不是他,我也不想谈恋爱。” “别啊,谈恋爱多有意思啊。” 谢千珏正打算再劝劝他,忽然看见余光处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硕大的体型将游泳裤撑得有些大,他一走到泳池边,随便热了热身,就径直跳下去了。 噗通一声,巨大的水花溅了谢千珏和阮寄情一身。 谢千珏也是个受尽千娇百宠的富家公子哥,当即就怒了。 他猛地坐起来,快步走到泳池边,指着泳池里的人大声道: “你他吗谁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跳下去的人在泳池里游了一圈,听到谢千珏的怒吼声,缓缓浮上岸,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谢千珏,道: “你又是谁?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这家酒店是你家开的?” “你!”谢千珏气的想要上前,被阮寄情拉住,道: “算了算了。” 他说:“千珏,我们先去换一身衣服,再换一个地方喝下午茶吧。” “不行!”谢千珏咽不下这口气: “这座游泳池我包场了的!” “包场?”游泳池里的人轻哼一声,不屑道: “装什么啊,你包场,长成这样,被包养了还差不多。” “.........”谢千珏气的差点要晕倒。 两个人正大声争执的时候,腾云科技研发部其他人也到了。 他们看见姜工正在和别人吵架,有些疑惑,其中一个同事忙走过去,道: “姜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人说他把这间游泳池包场了,让我去别的地方游。”姜席也很生气: 第53章 “这个酒店又不是他家开的。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工作人员也没有和我说过不能进来,他凭什么赶我走?” 谢千珏冷笑说: “这家酒店是我男朋友开的,我想让你进来就让你进来,想让你走,你就得走!” “凭什么!我也是消费者!” 眼看着一场大战就要一触即发,阮寄情赶紧上前,想拉开谢千珏,以免事情闹大。 但谢千珏和姜席显然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寸步不让,阮寄情不仅没有拉住谢千珏,反而因为夹在中间,被怒火中烧的姜席用力推了一把。 游泳池边有水很滑,阮寄情身体摇晃几下,没有站稳,踉跄几步之后,身体向下倒进了水里。 他会游泳,但好死不死,他摔倒的时候头先着地,翻滚一圈后才掉进水里,谢千珏只听耳边炸起一声水花的响声,下意识转过头去,才发现阮寄情掉进了水里。 他知道阮寄情会游泳,所以一开始便没有很惊慌,直到看到水面上浮起淡淡的红,脸色才变了: “寄情!” 姜席和其他腾云的员工显然也没有想到这场争吵会波及无辜的人,正惊慌失措间,刚忙完工作赶到酒店陪员工团建、甚至还没换好衣服的连江雪从门口走进来,看着乱哄哄的现场,每一个人脸上都似乎有些凝重和紧张,没有预想到的和睦的场面,有些疑惑道: “你们怎么了?一个个站在这里干什么?” “.......连总,刚刚姜工和人吵架,失手把那人的同伴推下水了。”同行的人道。 正在解释间,阮寄情神情痛苦地挣扎着从水面浮起来,但因为头昏眼花,眼前发黑,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挣扎几下之后,又重新沉入水底。 连江雪见状,脸色大变,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脱下西装外套,跳入了水里。 他一路往下潜,眯着眼睛,搜寻着阮寄情的身影,直到看见那往下沉的纤瘦身躯,才如人鱼一般,轻巧地扶住阮寄情的腰,带着他浮出水面。 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无数的水珠从头顶纷纷往下落,直到视线重归光明。 连江雪看着怀里脸色惨白,额角还流着血的阮寄情,将他抱到岸边放下,随即上了岸。 “寄情!寄情!”谢千珏跑到阮寄情身边,看着阮寄情额角上的伤口,急的脸色都变了: “快,快帮我打120!” 他伸出手,捂着阮寄情额头上的伤口,转过身,对着连江雪吼道: “他有凝血障碍,快帮我打120!” 连江雪微微一怔,下意识拿出手机,正准备拨打“120”,可没想到,他刚刚拿起手机,医院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不得不接听: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患者连云里的儿子连拂雪吗?” 连江雪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连拂雪留了他的电话号码,以免连云里出事的时候,能联系到其中一个人: “对,我是。” “患者连云里于今天早上尝试吞吃安眠药自杀,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了。” 电话那边传来的女声让连江雪的心在瞬间就沉了下去,几乎要跌入谷底: “您现在能抓紧时间,来医院一趟吗?” 第37章 连江雪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 深呼吸一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应道: “好的, 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之后,连江雪看着地上昏迷的阮寄情,大踏步上前,蹲下来撕下衣角,将衣料撕成一缕缕, 冷静地给阮寄情包好伤口,随即用自己的外套盖住阮寄情,防止他失温,才转过身对谢千珏道: “你有车吗?” 谢千珏愣了愣:“........有,在酒店外面的停车场。” “我现在抱他出去, 你马上开车带他去最近的医院就诊。” 连江雪说:“我这边也还有事,需要现行一步离开。关于责任的认定, 如果有需要赔偿的地方, 请在后续联系我。” 言罢, 他将湿透的名片塞进谢千珏的衣兜里, 随即打横将阮寄情抱起来, 谢千珏在他理智的声线里也逐渐恢复了冷静, 将沾满血的手往身上一抹, 随即跟着连江雪往门外跑去。 阮寄情在昏迷中尚且还有一丝清醒, 仰躺在连江雪的怀里, 眯着眼睛,逆光看着连江雪的侧脸在阳光下反射出晶莹透亮的光泽,风因为他的急速移动而吹起他额前的头发,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 其下的下颌线优越,流畅清晰,眼睫毛又浓又黑,鼻梁高挺,俊朗的令人惊心动魄。 他脸上的水珠顺着汗淌下来,滴落在阮寄情的脸颊上,阮寄情下意识动了动指尖,只来得及再看连江雪一眼,又彻底陷入了失血的昏迷之中。 连江雪将阮寄情抱到谢千珏的车上,关好车门,叮嘱道:“辛苦你了。” 谢千珏对这个礼貌又处变不惊的领导者很有好感,于是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降下车窗,看着连江雪,道: “你是不是也有急事?我看你表情不好。” “.........家里出了一点事,需要去第一人民医院一趟,”连江雪正准备关上车门,就听谢千珏道: “我刚刚导航,这里离人民医院很近,我送寄情去医院,你也一起上来吧,省的你还要去开车停车。” 连江雪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谢千珏便道: “快点上来吧。” 连江雪只好坐上车,关上车门。 人命关天的事情,谢千珏一路将车开的飞快,连转弯都不带减速的,阮寄情躺在后座,差点被甩飞出去。 连江雪只好伸出手揽着阮寄情的身体,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掌心扶着阮寄情的肩膀,不让阮寄情掉下后座。 等到了医院,谢千珏刚一停好车,就有医生和护士推着移动床过来,把阮寄情抬上车,这样的速度和效率,显然是提前打好了招呼的。 连江雪见状,便转身朝电梯间走去。 电梯间人很多,连江雪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便直接往楼梯口跑。 等到他跑到急诊室的时候,联系他的护士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您好,请问我爸爸怎么样了。”连江雪浑身湿透,也不知道是水是汗,额发凌乱且狼狈地落在眉眼处,挡住了视线,被他重新捋到头顶: “有生命危险吗?” “病人是在洗手间被发现的,因为吞吃了太多的安眠药,所以被送去洗胃了。”护士说: “您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好的。”连江雪送走护士,片刻后疲惫地靠在墙上。 手里的外套还沾染着血迹,水液顺着衣服布料淌下来,在地面上逐渐凝聚成一个小水洼。 连江雪蹲在急诊室的门口,片刻后用掌心捂住了眼睛。 一个小时之后,连云里被推出了急诊室。 他还没有醒,但脸色不太好,脸颊苍白,人也瘦了一大圈。 连江雪跟着医生一起进入病房,医生看着连江雪,摇了摇头道: “患有这个病症的病人有30%会选择自杀,作为家属,还是要耐心做好心理疏导工作。” “.......好的,医生。”连江雪给连云里掖好被角,轻声道: “我知道了。” 等医生走之后,连江雪给连拂雪打了一个电话: “喂。” “喂,老弟,怎么啦。”连拂雪应该是一晚上没睡,声音哑的不行: “我熬夜画了一幅画,一晚上没睡,准备补个觉,有什么事吗?” “我爸爸自杀了。”连江雪简单的一句话像是一个重磅炸弹,猛地在连拂雪耳边炸开,惊得他手中的画笔都掉落在地: “所以这两天,我得在医院陪他,没法替你去公司了。” “啊.......行。”连拂雪那边传来画笔滚落的声音,很快被他弯腰捡起: “我一会儿也过去看看叔叔。” 连江雪隔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连拂雪顿了顿,收了戏谑的语气,低声道: “连江雪,你还好吧?” 连江雪沉默了几秒,直到朦胧的视线重新变的清晰,他才抹了一把脸,带着气音道: “.........有点累。” “.........”连拂雪没有安慰太多,闻言只道: “我马上过来。” 言罢,他便挂了电话。 而在另一边,阮寄情也终于醒了过来。 他躺在病床上,甫一睁眼,还未等视线从漆黑模糊到明亮清晰,就看见谢千珏的脑袋探了过来,吓的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你.......” “寄情,你终于醒了!”谢千珏的声音大的像是在号丧: “你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如果你醒不过来,你爸妈会把我杀了的!” “........”阮寄情眨了眨眼睛,忍受着刚清醒时视线里时不时出现的小黑点,想要避开视线里的谢千珏,但无奈谢千珏的头太大了,他只能微微侧过头,却不慎牵动伤口,疼的他轻嘶一声: 第54章 “啊........” “哎,你别动,别动。”谢千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阮寄情的头摆正,随即道: “你的头还有伤口,血还不容易止住,可别又出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身体情况,受伤了可是会要命的。” 谢千珏在阮寄情的病床边坐下来,絮絮叨叨道: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有事叫我。下次遇到事别这么冲动了。” 阮寄情闻言,饶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到底是谁冲动?” “.........”谢千珏一噎,片刻后不服气道: “要不是你突然冲上来,我早就吵赢了。” “行行行,是我多管闲事了,行吧。”阮寄情用被子蒙上脸,不打算打理谢千珏,却被谢千珏强行拉下被子: “宝儿,医生说了,你刚刚落水差点窒息,不能用被子蒙脸。” “落水........”这两个字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阮寄情,昏迷前的记忆宛若雪片一般,纷纷扬扬地进入到阮寄情的脑子里,最后定格在连江雪把阮寄情抱起来时的画面上。 救他的人,是连拂雪! “哗啦——”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那一瞬间,阮寄情猛地将被子压在大腿上,坐了起来,在坐直的那一瞬间,差点头重脚轻栽倒下去,好悬被谢千珏扶住: “他.......他人呢?!” “谁?”谢千珏傻了:“谁人呢?” “就是抱我来医院的那个男人!” 阮寄情扶着头,忍着眩晕的头部,生怕再迟一步就见不到连拂雪了,指尖死死抓着谢千珏,仰起头看着他,着急道: “他,他在哪里?!” “噢.......你说是那个人啊。”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让人印象深刻,谢千珏显然很快就想起了连江雪,便道: “我看他好像去别的楼层科室了,貌似是有急事吧。” “我去找他。”阮寄情闻言,立刻就要下床,但身体还未恢复,还未穿好鞋子就因为眩晕而闭上了眼睛,身体往下倒。 “哎呀宝儿,你就别折腾了,行吗。”谢千珏说: “我有他的名片,我现在打电话给他,让他过来。” 言罢,谢千珏就将阮寄情扶靠在床头,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湿淋淋的名片,照着上面的电话,念出连拂雪的名字,随即打去了电话。 “嘟嘟嘟——” 电话那边响了近一分钟,但没有人接起。 谢千珏不死心地隔了几分钟,再打了一个,依旧没有人接。 “我去,这人不会打算不负责吧,”谢千珏愤愤道: “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又不是他推的我,他需要对我负什么责。” 阮寄情道。 “可是他看起来像那些人的领导啊,属下过失伤人,领导在场,总该负一定的责任吧。” “和他没关系。”阮寄情说:“是我该谢谢他。” 谢千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阿情,你真的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和我唱反调的。” “.......”阮寄情懒得理他,扶着床头下床,忍着眩晕感,道: “我现在去找他,和他当面道谢。” “阿情........”谢千珏追了出来,想从后面扶住他,却被阮寄情轻轻挣开了。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对于自己的朋友在背后悄悄说连江雪坏话这件事,阮寄情其实是有些生气的,所以他现在暂时不想理谢千珏。 但是医院太大了,他不知道连江雪究竟在哪里,只能凭着谢千珏残存的记忆所指导的方向,一间一间的找。 他身体不太好,又失血过多,只能站一会儿,歇一会,一个小时过去后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没有一点血色,额发也重新被汗浸的湿透,像是要当场晕过去一般。 谢千珏心疼朋友,扶着阮寄情道: “宝儿,要不咱别找了。” “不行。”阮寄情坚定摇头说:“今天这件事,是我给他添麻烦了,我要当面向他道歉。” “阿情.......” 谢千珏就看不得他这幅恋爱脑样子,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看见阮寄情的脸色一变,直直地看向不远处。 谢千珏下意识跟着他的眼睛看过去,只见人潮拥挤之间一个身材笔直高挑的男人正站在走廊尽头,周身气质沉凝稳重,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和面前的医生说些什么,神色凝重,手里还拿着几张纸,应该是检查报告之类的。 “啊!就是他!”谢千珏下意识想伸手,示意给阮寄情,但下一秒,一个和连江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站在连江雪的身边,伸出手,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中的检查报告接了过去。 “........”这样意料之外的变故,让谢千珏不自觉愣住了,想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好半晌,才艰难地咽了下去。 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连拂雪,当场傻在原地,嘴巴慢慢长大成“o”型,良久都没有变回原样。 而阮寄情更是没有想到会有两个长相一样的心上人出现,扶着墙站在原地,连眨眼的速度都放慢了,瞳仁小幅度震动,倒映出连江雪和连拂雪的身影,目光死死地落在连江雪和连拂雪身上,来回游移,试图分清哪一个才是自己喜欢的人。 越看,眼前便越是晕眩,几乎要到了看不清的程度。 他开始怀疑,开始迷惑,最终陷入崩溃。 雨夜好心将他送回家、酒会上陪他谈天说地、七夕节送他花和手链、毫不迟疑地跳入泳池将他救起来的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喜欢上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第38章 阮寄情恍恍惚惚地站在原地。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连拂雪转过头来,将正脸对着他的时候,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才彻底消失。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难不成说, 连拂雪和身边这个人,其实是双胞胎? 似乎是察觉到了一道极其强烈的视线,连拂雪敏感地抬起头,下意识朝前方看去,但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人影交错, 很快就将阮寄情的身影掩盖,而几秒钟之后,原地也早没有了阮寄情的身影。 “........”连拂雪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而连江雪还沉浸在医生刚才的对话和叮嘱之中,垂头看着连云里的报告单,凝眉不语。 “好了, 别太担心了,医生不是说叔叔没有生命危险吗。” 连拂雪将阮寄情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撇去, 垂下头, 掌心拍了拍连江雪的后背, 轻声道: “医生说, 叔叔现在更需要的心理层面的介入。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心理医生, 或许可以帮到你。” “.........谢谢。”连江雪抬起头, 眼睛里已经有了红血丝, 瞳仁也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多谢。” 连拂雪叹了一口气, 伸出手,又拍了拍连江雪的肩膀。 和连江雪一起进了病房,连云里还没有醒,躺在病床上, 原本瘦削的容貌因为病痛而愈发棱角分明,细看只有一层皮贴在骨头上,瘦的让人触目惊心。 护工说: “连先生吃的很少,有时候脾气上来,就会把碗打翻。他脾气倔,也不让我帮他洗澡,宁可一个人用一只手慢慢洗,也坚决不让我进浴室的门。” 连江雪知道连云里看似脾气好,实则自尊心极高,闻言也并没有怪护工,只是微微敛下眉眼,轻声道: “我知道了。” 他说:“等他醒了,我会再劝劝他的。” 护工点了点头,随即也出去了。 连拂雪看连江雪浑身湿透,情绪状态似乎也不太好,于是便道: “你身上怎么湿成这样?去外面买一件衣服换了,这里有我看着。” 连江雪站着没有动。 连拂雪便伸出手,推了他一把,“快去。不换的话,当心感冒。你感冒了无所谓,要是传染给你爸,那该怎么办?” 连江雪闻言,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连拂雪,缓缓出去换衣服了。 连拂雪站在原地,看着连江雪精神不济的背影,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连云里,不自觉按了按眉心。 医生说,连云里不仅身体情况不好,连心理状态也不佳,如果有条件的话,还是带连云里定期看一看心理医生,以免再次出现自杀事件。 临床上患有肯尼迪病的患者自杀的概率不低,所以医生的提醒,并不是危言耸听。 家里有生病的老人是最头痛的,何况连江雪还要忙工作挣钱,带入连江雪,连拂雪都快要窒息了。 他坐在连云里的病床前,陪护了一会儿,片刻后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连拂雪下意识拿出手机,见是阮寄水给他发了消息—— 第55章 【在做什么?】 连拂雪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回复: 【想我了?】 【.........】 连拂雪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一分钟,阮寄水才发过来三个字: 【.....有一点。】 看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连拂雪差点笑出声。 他没想到阮寄水不仅纯情还挺诚实,看起来生人勿进的,实际上像是个白嫩的糯米团子,一戳下去,不仅软软的,还能淌出甜丝丝的水来。 连拂雪给对方发去一个定位,随即道: 【你来吧。】 他说:【我陪我爸呢。】 阮寄水那边没了动静。 连拂雪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没等来阮寄水的回话,就起身把护工叫了进来,嘱咐护工看好连云里,便起身出了病房。 让连江雪去联系心理医生显然有些难度,毕竟连江雪平时忙于工作,一心扑在事业上,估计人脉圈子也有限,连拂雪便走到医院停车位前,一边抽烟,一边给人打电话。 他联系好了一名圈内很有名的心理医生来给连云里做咨询,并很快约好了时间,承诺自己会报销来回的机票和酒店价钱。 电话刚刚挂断,很快,一辆劳斯莱斯就开了进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连拂雪眯了眯眼睛,走过去,伸出手,拉开了车门。 阮寄水拔了车钥匙,从车上下来,关上车门,站定在连拂雪面前,歪头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 连拂雪将打火机抵在阮寄水的衣服前,上面的余热透过衣料,传进阮寄水的身体里: “因为我和你,心有灵犀。” 阮寄水抿了抿唇,漂亮的眼珠子盯着连拂雪使劲儿看了看。 连拂雪知道他什么意思,故意不理他,转过身道: “我去看看我爸。” 下一秒,他的衣角就被阮寄水攥住: “我和你一起去。” 慌乱的脚步声从连拂雪身后响了起来,连拂雪故意转过身,阮寄水没有防备,一头栽进了连拂雪的怀里。 “又投怀送抱。”连拂雪坏心眼地垂头看阮寄水,故意往他眼睛里吹气,道: “这么不矜持。” “......没有不矜持。”阮寄水抬起头看着连拂雪,片刻后鼓起勇气,做了自己从看到连拂雪开始,就一直想做的事情—— 他伸出手,抱住了连拂雪的腰,小声道: “你都不来找我。” 所以,只能我来找你了。 “......最近忙。”连拂雪听出他语气里的埋怨之意,终于不再逗他,伸出手,抱住阮寄水的身体,掌心抚摸着阮寄水的发顶,道: “最近很忙。” “噢。”阮寄水也不问连拂雪在忙什么,连拂雪随便找个理由,他竟然也信, “是叔叔又住院了吗?他身体不好吗?” “嗯.......”连拂雪借坡下驴,故意道: “其实,我爸爸生了很严重的病,需要很多钱,我马上要破产了。” 他本意是想吓退阮寄水,但阮寄水是个有钱还傻的,马上道: “我借你。” 他仰起头,用圆圆的眼睛看着连拂雪,很认真道: “你要多少?” 连拂雪随口说了一个数字: “五百万吧。” “噢。”阮寄水说:“你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我送你钱。” “.......”连拂雪低下头看着阮寄水,道:“你真的给我啊?” “给你。”阮寄水毫不犹豫地说。 连拂雪闻言笑了一声,俯下身来,双手捧着阮寄水的脸,轻轻吻了吻他的唇,道: “宝贝,你怎么这么好骗。” 言罢,他便推开,阮寄水在他吻上的那一刻瞳仁就变的迷离了,见连拂雪退开,手指还情不自禁地抓住连拂雪腰间的衣料,踮起脚尖仰起头,追了上去。 连拂雪见状,又垂下头,“大发慈悲”赏了他几个吻,才伸出手,按住阮寄水的头顶,不让他再往前靠, “好了,我们走吧。” 阮寄水圆溜溜的眼睛有些湿乎乎的,是被亲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像是个乖巧的小动物,闻言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 “噢。” 连拂雪摸了摸他的头发,揽着他的肩膀往连云里的病房里走。 而等他回去的时候,病房里的连云里已经醒了。 他刚刚洗过胃,身体极其虚弱难受,只有一双眼珠子能转,听到连拂雪进来的声音,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连拂雪。 他原本想说话,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不自觉地颤抖,最终他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垂下眼睛,看向前方,还是连拂雪主动开了口: “爸。” 他说:“你醒了。” “.......嗯。”连云里哑声开了口,声音粗粝的不似往日: “江雪,你身边这位是?” “我的.......朋友,阮寄水。”连拂雪给他掖好被角:“爸,你再睡会儿吧。” “........”连云里视线直直地看着阮寄水,连拂雪不懂他是什么意思,还想劝他再睡一会儿,但阮寄水已经主动低下头来,蹲在连云里的病床边,像是个小猫: “叔叔。” 连云里动了动指尖,积蓄起全部的力气,才缓缓地将手掌心,放落在阮寄水的头顶,慢慢道: “他是个好孩子。” 连云里掀起眼皮,看向连拂雪,语气难得严肃道: “江雪,你要好好对他。” 连拂雪开始后悔把阮寄水带到连云里的病房了,脸上尴尬,嘴上依旧死鸭子嘴硬道: “爸,我和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你是我生的,是我的孩子,你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 连云里其实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完全是在强撑着: “爸,你别说了.......” “你......咳咳咳.......”连云里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护工见状,赶紧把连云里扶起来,轻轻拍他的背。 等到连云里缓过神来,他才靠在床上,看着连拂雪和阮寄水,随即颤抖着伸出如同枯槁般的手,握住了连拂雪和阮寄水的手腕,轻声叹道: “爸爸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和你妈妈走到最后。江雪,现在你遇到了喜欢的人,可千万不要错过,爸爸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阮寄水的手指放在了连拂雪的掌心里,道: “宝贝,你答应爸爸,早一点成家,让寄水陪着你,这样爸爸以后要是走了,也能安心一些。” “........”连拂雪完全没有想到连云里会突然说这个,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但连云里知道自己状态不好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所以对连江雪格外不放心,因此执着道: “好不好?” “........行。”连拂雪不想让一个刚刚自杀过的老人家再受刺激,于是便咬牙应了下来, “我答应你,爸爸。” 连云里闻言,这才开心了: “我房间的保险柜里,放着一枚婚戒,是我当年结婚时所戴的。我们家穷,拿不出太多的钱,寄水你要是不嫌弃,就让江雪给你,你戴着也好,卖了买新的戒指也罢,都可以,就当......就当是我送你们的新婚贺礼吧。等我身体好一些了,就给你们挑一个好日子,你们早点把婚订了,我好放心。” 阮寄水没有马上回,只是转过头,看了一眼连拂雪。 连拂雪沉默几秒钟,随即点了点头。 阮寄水这才应了:“好。” 连云里体力不支,说不了太久的话,没一会儿,就重新躺会床上,睡着了。 连拂雪心情有些沉重,看着连云里苍白的面容,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出门了。 连拂雪关上病房门,靠在墙边,想要抽烟,但又顾忌着这里不是抽烟区,因此只把烟咬在唇边,烦躁地咬着。 阮寄水比他慢一拍走出病房,站在了连拂雪面前。 连拂雪撩起眼皮看向阮寄水,想了想,道: “我爸病糊涂了........刚刚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嗯。”阮寄水说:“没关系。” 他要是作一下,连拂雪可能会厌烦他,但是他这么乖,这么听话,连拂雪反倒对他有了愧疚。 连拂雪咬着烟看了阮寄水一眼,随即将烟收回烟盒里,伸出手将阮寄水拉过来,低下头,亲阮寄水的唇。 医院里人有点多,但大家都只顾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连拂雪和阮寄水。 但阮寄水的脸还是悄悄的红了。 他掌心抵在连拂雪的胸膛上,眼睫轻轻颤抖着,圆润的瞳仁很专注地盯着连拂雪,直到连拂雪松开他的唇,笑着说了一句“闭眼啊宝宝”,阮寄水才慌忙把眼睛闭上。 柔软的唇舌相交,阮寄水的每一次呼吸都要跟着连拂雪的节奏,他努力踮起脚尖,借力靠在连拂雪的身上,即便告诉自己不能沉沦,但依旧开始迷恋由连拂雪带给他的生理或者心理上的快感。 第56章 妈妈过世之后,就没有再在乎他,没有人再将多余的注意力分到他的身上,但是连拂雪会夸他漂亮,会抱着他吻他,还喊他宝宝,尤其是连拂雪在床上,总是会全身心地亲吻他的脸和身体,这让阮寄水觉得自己此刻也被看见,也是被爱着的。 这种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都很熟悉,生理性的喜欢让荷尔蒙在血液里急速沸腾,直冲大脑,几乎要将仅有的理智和冷静烧光殆尽。 就当连拂雪的掌心掀开阮寄水的衬衣,掌心往阮寄水柔韧纤细的腰间探去时,一声幽幽的“你们在干什么”把阮寄水吓了一跳。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按进了怀里,他贴在连拂雪的胸膛上,听见连拂雪同样急促的心跳,但带着笑意的镇定音调此刻却从耳边传来: “走路怎么不出声?” 阮寄水耳边传来另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 “你.......你亲的这么入迷,自己没有听到。” 阮寄水耳朵红了,往连拂雪怀里又埋了埋。 连拂雪将他抱的更紧,下巴抵在阮寄水的头顶上,道: “你换好衣服了?” “嗯。”连江雪疑惑的视线落在阮寄水身上,道:“这位是.......” 连拂雪拍了拍阮寄水的腰,示意阮寄水抬起头来。 阮寄水听话地抬起头,掀起眼皮,视线和连江雪对上的一瞬间,微微怔了怔: “你........” “阮总?”连江雪惊讶地看着阮寄水, “你怎么会在这?” 阮寄水面对连江雪时,非常疏离冷静,音色淡淡,用一副很不爱搭理人的语气道: “路过。” 连拂雪道:“好好说话。” “.......”阮寄水仰起头,看着连拂雪,垂下眼睛,似乎有些委屈了,但还是重新说: “我来找他。” “喔.......”连江雪心想连拂雪不是说他不喜欢阮寄水,要自己在替他相亲的时候拒绝阮寄水吗,怎么这会子又抱在一起了? 这俩口子是把自己当套使了? 连拂雪听不到连江雪心里的腹诽,但他知道连江雪现在心里肯定很疑惑,加上他又在连云里面前答应了订婚的事情,有些尴尬,轻咳一声,低下头,吻了吻阮寄水的额头,小声道: “我这里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去车上等我。” 阮寄水乖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连江雪目送他离开,随即和连拂雪走到医院尽头的围栏前。 连拂雪拿出打火机,丢了一根烟给连江雪,随即点燃了唇边的烟。 连江雪凑过去,和他借了火,点燃了烟,各自靠在墙边,沉默地抽着,想着心事。 好半晌,还是连江雪开了口: “你爸刚刚给你发了消息,让你后天去相亲,地址和时间已经确定了。” “哦。”连拂雪敷衍地应了一声,视线却看着走出楼下的阮寄水,狠狠抽了一口,才道: “你帮我拒了吧。” “你不是喜欢他吗?”连江雪说: “为什么要拒绝?” “第一,我不想成家,我对我自己很有自知之名,我就是一个混蛋。第二,你知道我爸让我娶他的目的是什么吗?他是想让阮寄水嫁到京城去,帮我管理集团。” 连拂雪说:“我爸......不仅想把他当做给我生孩子的工具人,还知道我不靠谱,想给集团找一个靠谱的经营者。而在所有关系里,最牢固且利益连接最深的,无非就是婚姻。” 连拂雪说:“可他是人,不是工具,我不想他离开他的父母家人,远离家乡,和我这个混蛋去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不仅要给我生孩子,还要帮我管理集团。设身处地想一想,换做是我,被当做联姻的工具,会很痛苦崩溃的。” “..........”连江雪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行,我会帮你拒绝的。” “........多谢。”连拂雪总算松了口气,随即伸出手,拍了拍连江雪的肩膀,道: “我已经帮叔叔请了国内知名的心理医生过来给他看诊,也是约的后天,那天我会早早地去接机,你不用操心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再度默契地互换了身份。 连拂雪还惦记着在车里等他的阮寄水,抬脚就要走,道: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言罢,他转身想要离开,而好巧不巧,他身后的连江雪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疑惑道: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你带着阮寄水站在我爸床前,像是在说什么,我怕露馅,就没进去.......所以你们刚才,到底在谈什么啊?” 连拂雪:“.......” 他身体一僵,脑海中忽然想起来他答应连云里的话,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些许的尴尬: “也没什么.........” 他转过身,看向连江雪,努力装作真诚道: “你爸.......以为我是你,还把阮寄水错当成了我的男朋友,让我们早一点订婚。他刚刚洗过胃,身体虚弱,我怕拒绝了之后他受不了刺激,就答应了。” 连拂雪心虚道:“你不会生气吧。” 连江雪:“.........” 他一句话不说,面无表情地看着连拂雪。 连拂雪被他这幅无悲无喜的表情看的更加心虚,赶紧上前道: “没事的,等过了一段时间,你爸爸身体更好了,我就和他说我和阮寄水分手了,他自然就不会再提起订婚的事情了。” “........”连江雪深吸一口气,随即猛地伸出手,掐住了连拂雪的脖子,愤怒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我这么多年单身就是不想在我爸面前开这个口子!谈恋爱了就要订婚,订了婚就要结婚,结了婚就要生孩子,生了孩子就要二胎!你现在答应了他,给了他希望,到时候又说分手了,他会更难过的!” 连拂雪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单纯不想让连云里难过,被连江雪这么一说才傻了眼。 他抓着连江雪的手,让连江雪松开他,轻咳几声,道: “那,那就结婚呗!” “我和谁结?!”连江雪气的脸都黑了: “和阮寄水?!” “那不行。”连拂雪断然拒绝: “他是我的.......未婚妻。” 连江雪说:“都要拒绝了,还什么未婚妻不未婚妻的。” “没拒绝前都是,他是你嫂子,你就别惦记了。”连拂雪说: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大不了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呗,你早点结婚,你爸爸说不定因为想抱孙子,就不想自杀了。” “........有病。”连江雪顿了顿,道: “......没有喜欢的人。” “你刚刚是不是犹豫、迟疑了?”连拂雪很敏感地捕捉到了连江雪的情绪,马上道: “你刚刚想到谁了?” “.......没想谁,别发神经。”连江雪伸出脚,踢了他一下,随即道: “快滚。” “你这么凶干嘛。” 连拂雪说:“真不要我帮你介绍?” “我这样的人,娶谁,谁都会被我拖累。” 连江雪说:“还是算了吧。” 连拂雪看着连江雪,沉默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道: “不是。” 他说: “连江雪,或许你自己不这么觉得,但其实.......你这样的人,真的很难得的。” 第39章 连拂雪的话让连江雪微微一愣, 片刻后才道: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因为你乱说话的事情原谅你。” “按我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连拂雪知道自己理亏, 所以不接这茬,走到连江雪身边,道: “你爸爸现在不就是觉得拖累了你,所以不想活了么,你现在早点娶媳妇, 让他安心,说不定他看到你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就不想死了呢。” 连江雪横他一眼:“你不要乱出馊主意。” “你管主意馊不馊,有用就行呗。人活着全靠一个念想, 你总得给你爸一个活着的目标吧。” 说完这句话,连拂雪就拍了拍连江雪的肩膀, 随即抬脚离开了, 给连江雪留在单独思考的空间。 他就等电梯不到, 就走楼梯, 快速下了楼, 打开劳斯莱斯的车门, 坐进了副驾驶。 他刚一坐进去, 怀里就落进了一个温软纤瘦的身影。 阮寄水应该是等了他很久, 连拂雪刚一落座, 他就扑到连拂雪怀里,眼巴巴地看着他: “好慢。” 连拂雪把阮寄水抱到自己的大腿上,道: “去你家还是我家?” 他这个人做事不喜欢废话,一举一动都有目的, 虽然不能和阮寄水长久,但和彼此当个固定的炮友也是不错的。 毕竟阮寄水无论是从长相、身材、性格还是身世背景都挑不出一丝毛病,唯一的缺点就是缺爱,特别没有安全感,所以黏人。 第57章 但是那又怎么了,人无完人,人生在世哪有十全十美的? 连拂雪伸出手,摸了摸阮寄水的头顶,五指插入他柔顺的发丝指尖,一路往下,最后落在他的腰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一只猫: “要不去你家?” 阮寄水往他的脖颈处埋了埋,闷闷地“嗯”了一声,像是小猫用鼻子蹭了蹭主人,发出轻轻的喵呜声: “好。” 他说着好,但并不松开连拂雪,连拂雪等了十分钟,最后被他抱的很热,实在受不了,只能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阮寄水的额头,道: “好了,我去开车。” 阮寄水又“嗯”了一声,这才松开连拂雪。 连拂雪从车上下来,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启动了车子,朝阮寄水家开去。 两个人刚走进玄关,就迫不及待地吻在了一起,阮寄水还是有些笨拙,需要引导,好在连拂雪吻技高超,把阮寄水亲的喘不过气来,眼睛也湿漉漉的,像是浸了水的宝石。 连拂雪一把把阮寄水抱了起来,抵在了墙上。 ........ 两小时之后,阮寄水躺在床上,一张小脸埋在蓬松浓密的浅栗色长发里,呼吸微乱,身上还盖着连拂雪的衬衫。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磨砂的玻璃门里,看不清连拂雪的身影,但阮寄水却比谁都清楚连拂雪的身上每一寸带着紧致的肌肉都带着怎样惊人的爆发力。 想到前两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阮寄水不自觉地脸红了。 他将连埋进连拂雪的衬衫里,轻轻嗅了一下,闻到熟悉的香水味之后,又用力深吸了一口气。 水声停了。 开门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很快,阮寄水身边的床便陷了下去,下一秒,阮寄水的腰便一重,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拉了过来,阮寄水被迫翻身,面对着连拂雪的胸膛。 “一个人对着我的衣服闻个什么劲儿啊,本人在这里呢。” 连拂雪伸出指尖,点了点阮寄水的鼻子,道: “小狗。” 阮寄水不满意这个称呼,但并没有表示反驳,只是轻轻哼了几下,随即将脸埋进连拂雪的怀里,小声道: “做了那么多次,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连拂雪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道:“不会吧,我刚刚带套了。” 阮寄水说:“最后一次没有。” 连拂雪头皮发麻,道: “应该不至于。” 阮寄水又不说话了。 连拂雪老婆都不想娶,怎么可能要孩子,将阮寄水搂进怀里,敷衍地拍了拍,道: “别想太多了,睡吧。” 阮寄水搂住他的腰,挪进他怀里睡了。 他累得很,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连拂雪见状,起身关了床头灯,任由黑暗逐步笼罩房间,随即也闭上了眼睛,调好空调温度,给怀里的阮寄水掖好被子。 夜色静悄悄的,月光如水,很快就漫上飘窗。 乌云层层叠叠,挨挨挤挤,半夜的时候,天幕中闪过白色如练的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随之而来,如同数万匹象蹄轰隆隆踩在摇摇欲坠即将碎裂的木板之上,沉闷的让人心惊。 连拂雪被怀里人过高的体温热醒,他在闪电劈落的下一秒睁开眼睛,闪电透过窗户,如同失灵的灯泡一般闪了几下,照亮了连拂雪琥珀色的瞳仁。 连拂雪瞬间清醒,下意识低头看向阮寄水。 阮寄水此刻已经满脸泪水。 他应该是困在了某种梦魇之中,挣扎着醒不过来,手指死死地抓着连拂雪的衣角,几乎到了指骨泛白的程度。 “妈妈......” 他在梦里喊:“别走........” 连拂雪:“........” 他眼神闪烁,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看着阮寄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有怜惜,也有同情,还有一点感同身受。 他忍不住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擦掉阮寄水脸颊上的泪水,随即低下头,吻了吻阮寄水的头顶,轻声道: “宝宝。” 也许是连拂雪的声音太过于温柔,无端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阮寄水流泪的眼睛终于停止住了。 他在连拂雪不间断的轻吻里睁开眼,对上了连拂雪的双眸。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瞳仁,注视着人时,总是带着多情和温柔,阮寄水在那一瞬间,有一种自己在被深爱的错觉。 “宝宝,做噩梦了。”连拂雪将他搂紧,拍了拍他的后背的,道: “不哭了。” 阮寄水吸了吸鼻子,像是失去庇护的小仓鼠重新搭建了一座专属于自己的柔软巢穴,低头,蜷缩进了连拂雪的怀里。 屋外狂风夹杂着暴雨,冰凉的水丝混着夜色,蔓延上被褥,寒气袭人,令阮寄水在醒来后无数次失魂落魄的梦魇此刻却被一双温柔的大手亲手打破,让阮寄水有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只有在连拂雪的怀里,是绝对温暖且安全的。 第二天阮寄水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几乎腰被折断了。 纵欲过度的结果就是很容易显现在脸上,阮寄水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洗漱,洗完脸抬头看向镜子里时,几乎要被吓一跳。 这个眼角眉梢都泛着春情、一看就是被男人疼爱过的人究竟是谁? 阮寄水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伸出手按在镜子上,试图挡住自己的脸,掩耳盗铃,随即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做出冷冰冰的模样。 正在他洗漱的时候,浴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宝贝。” 阮寄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连拂雪走了过来,自然地搂住他的腰,低头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我给你做了早饭,你吃了再去上班。” 阮寄水听出他声音里的潜意思,转过头,和连拂雪接了一个吻,道: “你爸爸那边,要是缺钱的话,要联系我。” “知道了。”连拂雪怎么可能要他的钱,低下头又亲了亲他,道: “走了。” 阮寄水恋恋不舍地抓着他的手,送他送到门口,连拂雪摩挲着他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一下,道: “走了宝贝儿。” 阮寄水慢慢点了点头。 连拂雪笑了一下,转头打开门,但在迈出脚的一瞬间,被面前忽然出现的人头吓了一跳: “?” 他瞪着面前这个人,又看向阮寄水,问: “这人是谁?” 阮寄水看着门外的人,收了脸上的依依不舍和乖巧,淡淡道: “我弟弟。” “噢。”连拂雪上下打量了一眼阮寄情,心想还是阮寄水这样的冰山美人符合自己的审美,但面上还是对阮寄情笑着打了招呼: “嗨,美人弟弟。” 他这副轻浮的神情惹得阮寄水警铃大作。 他瞪圆眼睛,看着连拂雪,又转过头,看向阮寄情,眼睛里有了很明显的不高兴: “你来干什么?” “......爸爸让我来找你。” 阮寄情说。 阮寄水侧过身,让他进来。 连拂雪伸出手想要摸他的头,被阮寄水躲过了。 阮寄水将他推出门外,关上门,彻底将阮寄情隔绝出连拂雪的视线之内,才转过身,抱臂对阮寄情道: “爸爸让你来干什么。” “爸爸说他发给你的消息你没有回复,所以让我来提醒你,明天记得去相亲,不要迟到。” 阮寄情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没有睡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看向阮寄水的眼睛里也全是疲惫: “哥哥,你,你喜欢连拂雪吗?” “不喜欢。”阮寄水走到岛台,拿起蔬菜沙拉的叉子,干脆道:“我对他没感觉。” “那,那你明天还要去相亲吗?” 阮寄情走到阮寄水对面坐下,紧张地看着阮寄水,道: “你会答应联姻吗?” “不会。” 阮寄水说完这句话后,意识到不对,下意识撩起眼皮,看向阮寄情,疑惑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阮寄情躲开阮寄水的视线,将目光落在锁骨的红痕上,停顿了几秒,似乎是有些疑惑,但是在意识到什么之后,又像是被烫了一样,火速移开视线。 阮寄水见状,低下头,看了看,眼神闪烁,指尖下意识覆盖在衣领上,到底没有掩饰,很快又松开了,大大方方地让阮寄情看,颇有一种宣示主权的意味: “要吃早饭吗?” “......我陪爸爸吃过了。” 阮寄情小声道:“哥哥,你和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 “是什么?”阮寄水掀起眼皮,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是不是zuo\ai了?” 阮寄情捂住脸,垂下头,“哥哥.......” 他不敢相信在他心里像是冰雪一样不染尘埃的哥哥竟然会做这种事情,而且与他做这件事的人,还长着和自己喜欢的人一模一样的脸,他简直难以接受: 第58章 “哥哥……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能和你做这种事情?你……你们都没有结婚!” “他为什么不能和我做这种事情?”阮寄水歪头看着他,反问道:“难不成,你也喜欢他?” “我,我不知道.......”阮寄水被问的心下慌乱,好班上,才迟疑道: “我不知道我和哥哥喜欢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阮寄水闻言,这下连沙拉也不吃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将银质叉子恶狠狠地插进玻璃碗的小西红柿里,不顾溅起的汁水弄脏了他的衣袖,原本冰冷疏离的瞳仁此刻愈发森冷,几乎是到了凶狠的地步,让第一次见到他这副完全失控模样的阮寄情悚然一惊: “阮寄情,你什么意思?” 他说:“你,抢走了我的爸爸,这么多年,我看着爸爸偏爱、偏心你,把所有我喜欢的、想要的东西都给你,即便这样,我也依旧努力不去记恨你,报复你,所以自认为我这个与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做的还算合格。可你现在,光是有爸爸阿姨的爱还不够,连我唯一喜欢的男人都要抢走,是吗?” 阮寄情闻言,大脑顿时宕机。 他没想到阮寄水其实一直对他有怨气,莫名有些心慌,说出的话都没有过大脑,胡乱道:“不是的哥哥,其实我.........还有爸爸也是爱你的........” 阮寄水打断他,直直地看向阮寄情,道:“名诚集团的股份、爸爸的房产和钱,还有爸爸的爱,我都不要了,我现在只想要一个连江雪,我只想要他,为此即便是和阮家脱离关系我也不在意.........反正爸爸也不在意我,我在阮家和透明人有什么区别?我不知道爸爸爱不爱我,我只知道他即便再生气,也绝对不会像打我一样当众甩你一个耳光,不会放心让你远嫁京城,让你成为一个给男人生孩子、管理集团的联姻工具人。” 他第一次对阮寄情放了狠话,“阮寄情,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爱你..........尤其,你希望爱你的那个人,还是和我上过无数次床的男人。” 第40章 阮寄情听到阮寄水说出“连江雪”三个字的时候, 就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但阮寄水似乎是太生气了,话如同连珠炮一般,密的阮寄情几乎要插不进去, 等阮寄水一口气说完之后,他才急急忙道: “不,不是的哥哥,我没有想抢你喜欢的人。” 他看着阮寄水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解释: “我, 我喜欢的人,应该不是连江雪。” 他说:“我喜欢的人,应该是连拂雪.......但是他们两个是不是长的一模一样,特别像?” “.......”阮寄水闻言,缓缓垂下眼睫, 重新拿起了叉子: “我不知道,我没有细看。” 他把小西红柿塞进口中, 道: “你说像就像吧。” 阮寄水看起来冷冰冰的, 是个很好哄的人, 阮寄情见他在吃东西了, 看起来没有很生气了, 他才从椅子上下来, 绕过岛台, 大着胆子, 圈住了阮寄水的手臂, 觑着阮寄水的脸色。 阮寄水没有甩开他。 见状,阮寄情像是个蜗牛一样默默靠近阮寄水,小声道: “哥哥,你明天相亲的时候, 可不可以带我去啊。” 阮寄水继续吃沙拉,虽然他不喜欢吃这个,但因为是连拂雪做的,他还是忍了,决定吃完: “你去干什么?” “我,我想去确认一下,和你相亲的人,究竟是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阮寄情央求道: “哥哥,你就带我去吧。” 他双手合十,眼睛里全是祈求,道: “求求你了。只要让我看一眼,让我听听他说话的语气,我就能认出他来的。” 阮寄水看了他一眼,嘴角挂起嘲讽的笑: “是么。” 他端着沙拉走到沙发边坐下,说: “可是就算你确定你喜欢的人是,爸爸也不会舍得让你嫁到京城的。” “毕竟,你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啊。” 阮寄情听出阮寄水语气里暗含的阴阳和嘲讽,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坐到阮寄水的身边,锲而不舍地挽住阮寄情的手臂,轻轻晃了晃,还用白面团子似的脸颊蹭阮寄水的脖颈,小声道: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我现在就只想知道,我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阮寄水微微偏过头,看了阮寄情一眼。 忽然间,一个很邪恶的念头就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如果阮寄情确定他喜欢的人就是连拂雪,并且爱连拂雪爱的不能自拔,坚持要嫁到京城去,那阮泽成岂不是会被他气死? 一想到阮泽成被气的脸色铁青的模样,阮寄水就忍不住想笑。 但他面上却不显,心中有了计较,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等到阮寄水都有些急了,他才假装犹豫道: “......行吧。” 他说:“但是,我相亲的时候,你不能捣乱。” “我绝对不捣乱!” 阮寄情眼睛一亮,立马弹坐起来,四指并拢对天发誓: “我一定乖乖的!” 阮寄水这才“嗯”了一声,道:“你想去就去吧。” “嘿嘿,谢谢哥哥。”阮寄情用脑袋蹭了蹭阮寄水的脖颈,被阮寄水嫌弃地推开。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去了公司。 约的相亲时间是晚上七点,差不多是晚餐的时候,阮寄水才给阮寄情打了电话,让阮寄情和他一起去餐厅。 两个人一起开车来到一家西餐厅,刚停好车,走到餐厅门口,服务员就迎了上来,问: “你好,几位?” “我预定好了位置,”阮寄水给服务员看vip凭证,随即指了指阮寄情,道: “你给他随便安排一个离我位置近的小桌吧。” “好的。”服务员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在服务员的安排下,阮寄情在阮寄水的斜对面坐下了。 这个位置,可以保证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连拂雪,但连拂雪却要转过头来,才能看清他的脸。 为了保险,阮寄情还把装饰用的花瓶往自己面前挪了挪,遮挡视线。 就当他看似专心致志、实则偷感很重地看菜单的时候,阮寄水的指尖敲了敲桌子,随即喝了一口水。 这是阮寄水和阮寄情约定的暗号,代表连拂雪来了。 阮寄情见状,赶紧拿起菜单,挡住了自己的脸。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耳边传来椅子被移开的声音,阮寄情偷偷摸摸地放下菜单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侧脸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阮寄情微微一怔。 就是他! 连江雪还没想到其实阮寄水和阮寄情都知道他的性格和真实的连拂雪差十万八千里了,自顾自抱歉道:“不好意思,公司有点事,所以来晚了。” “没事。”阮寄水将菜单卡往连江雪的面前推了推,本着友好礼貌的姿态和连江雪对话,但其实如果不是连拂雪让他来,他估计懒得和连江雪吃饭: “连总,你看看今天的菜合不合你的口味,如果没问题,就叫服务员上菜吧。” 连江雪拿过来一看,发现竟然没有家常菜,愣了愣,仔细又看了一遍,见里面的东西都是他没吃过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犹豫几秒,道: “可以,上菜吧。” 阮寄水:“.......” 他敏感地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连江雪,没说什么,只是打了个响指,让服务员上菜。 一共九道菜,开胃菜是芦笋草莓和椰子慕斯。 连江雪看着碗里红红绿绿的一坨,心想这叫什么开胃菜,看完更没有食欲了好吗。 还不如自家腌制的萝卜干。 连江雪抬头看了一眼阮寄水,见他拿起了勺子,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 连江雪只好硬着头皮也吃了。 ........好难吃啊! 第二道菜是意式番茄面包、薄荷西瓜和罗勒雪芭,分量依旧很小,连江雪吃完之后,依旧觉得很空虚。 接下来又继续上了鲈鱼、烤黑虎虾几样主菜,大大的盘子里放着小小的一点菜,向来冷静淡然的连江雪也有点绷不住,忍不住思考自己究竟是来相亲的,还是来挨饿的。 阮寄水往口中放了一口天使面,看着连江雪略显痛苦的神情,忍不住道: “今天的菜,不合连总的口味吗?” “......没有,很好。”连江雪有点想念连云里的手艺了,但嘴上却依旧道: “挺好吃的。” 阮寄水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等菜上的差不多了,阮寄水也吃的差不多了。 他优雅地放下勺子,用纸巾擦了擦嘴,随即看着依旧低头吃饭的连江雪,轻声道: “连总。” 连江雪意识到阮寄水似乎有话对自己说,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阮寄水: 第59章 “怎么了。” “你好像忘了我们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阮寄水说: “我们来到这里,是带着任务来的。” 连江雪将黑松露馄饨咽下,随即道: “我没忘。” 他说:“阮总,我想,我们不合适。” “我也正有此意。”阮寄水双手交叠,下巴压在手指上,轻声道: “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恕我不能答应联姻的请求。” 连江雪有些惊讶地看着阮寄水,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道: “既如此,我不会勉强。回去我会和爸爸说,取消联姻。” “多谢。” 阮寄水没想到“连拂雪”还挺好说话的,轻轻挑起眉,随即笑道: “既然如此,大家都很忙,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账我已经接过了,我先走了。” 言罢,他站起身,正打算离开,就看见阮寄情坐在他身边,对他打着手势,眼睛里带着急切。 阮寄水下意识顿住脚,盯着阮寄情看了一会儿,片刻后福至心灵道: “连总。” 连江雪根本没吃饱,还在思考晚上要不要回去给自己炒一份面吃,闻言仰起头,看向阮寄水,道: “怎么了?” “我有个弟弟,叫阮寄情,不知道连总有没有见过。” 阮寄水低下头,长发扫过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连江雪,像是在探寻: “他比我小六岁左右,但今年也已经二十一了。如果连总不嫌弃的话,或许可以考虑,和我弟弟联姻。” 阮寄情闻言,对着阮寄水比了个大拇指,随即将视线落在连江雪身上,紧张地等待着连江雪的回答。 连江雪沉默了。 他不是真的连拂雪,没有办法代替连拂雪去做决定。 何况刚拒绝阮寄水,就答应和阮寄情联姻,这算什么,把阮寄情当备胎吗? 思及此,连江雪下意识摇了摇头,道: “抱歉。” 他说:“可能不行。” 阮寄水微微一愣: “为什么?” “我没有成家的打算,何况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满打满算也比你弟弟大了八九岁,年龄上就不合适.......更何况,我对他无意。” 连江雪站起身,和阮寄水面对面,随即道: “阮总还是转告小阮总,让他另寻良配吧。” 阮寄水闻言,视线往旁边瞟了一眼,看了一下阮寄情的反应,随即又转回目光,和连江雪对视: “好的,我明白连总的意思了。” 连江雪对他笑了笑,本着绅士的原则,送阮寄水走出了餐厅的门,留下阮寄情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好半晌,才放下了遮脸的菜单。 阮寄情呆呆地看着连江雪坐过的位置,片刻后低下头,将脸埋进了手臂里。 “连拂雪”说他对自己没意思.......可是,可是他对他没意思,为什么要在七夕送自己手链和花呢? 想到这里,阮寄情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地站起来,冲向餐厅。 连江雪本来都替阮寄水打开车门,准备送阮寄水坐进车里了,没想到刚俯下身,身后就传来一阵大力,将他往回拽。 连江雪差点没站稳,踉跄几步回过身来,正想问问是谁那么没素质,结果扭头,就对上了一个红彤彤的眼睛: “等一下!你先别走!” “.......怎么了?”连江雪心里那点芝麻大小的愤怒在对上阮寄情愤怒中又带着些许委屈的神情时,一下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口时,连声音都放轻了不少: “有事吗?” “你说,你对我没有意思,那为什么要在七夕节送我花,还要送我手链。”阮寄情伸出手,抓住连江雪的手腕,带着哭腔道: “你到底是真的不喜欢我,还是只是拿着年龄做借口?” 阮寄水坐在车里,仰头看着连江雪,显然也对阮寄情的问题很好奇。 连江雪被夹在两兄弟之间,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示好。 他没想到阮寄情竟然分得清楚他和连拂雪的区别,想狡辩的心思又歇了。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阮寄情猛地上前几步,用力揪住了连江雪的衣领,指尖用力到几乎发白: “你说话呀!” “那,那个花和手链,原本不是送给你的,我没想到你会误会。” 连江雪没办法了,只好解释道: “其实那是我朋友.......托我送给阮寄水小阮总的。” “..........”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阮寄情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瞪大瞳仁,不可置信地将连江雪的话在心里反刍了好几遍,直到彻底理解了连江雪的意思,才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脸色苍白,双目失神地踉跄地向后倒去。 连江雪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扶住他,却被反应过来的阮寄情用力甩开。 阮寄情身躯摇晃,勉强站在原地,脸颊白的几乎没有一点血色,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好似剧烈运动过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片刻后,才一把扯下宝贝了很久的手链,流着泪用力丢进阮寄水的怀里,随即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第41章 阮寄水捡起怀中的手链, 仔细打量。 白贝母的五花手链,清冷中泛着淡淡的五色珠光,确实是那天七夕节是阮寄情给他看过的那条没错。 至于这个手链是谁送的,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手链上还带着阮寄情的体温,但阮寄水仍旧镇定自若地将白贝母手链扣到自己的手腕上。 既然这是他的东西,他当然不会让给阮寄情。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才仰起头,看向连江雪, 道: “不好意思,我弟弟年纪小,性格冲动,连总不要见怪。” “..........没事。”连江雪抱歉道: “是我没有说清楚,让他误会了。” 阮寄水抿了抿唇,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才开着车子离开。 第二天是周五, 是阮泽成规定的一家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得赶回家一起吃饭的日子, 阮寄水下班之后, 便驱车往家里看去。 他将车开进车库, 随即停好车, 门童走过来, 给他打开了车门: “少爷。” “嗯, ”阮寄水扫了一眼, 随即道: “阿情回来没有。” “小少爷回来了, 昨天晚上一回来就在哭,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阮先生知道之后, 急得很呢。” 门童忧心忡忡道。 阮寄水顿了顿,随即点头道: “我知道了。” 他说:“叫司机去接禾珠阿姨回家吃饭吧。” 门童应了一声,随即离开了。 阮寄水走到主宅门前,深吸一口气,随即才抬脚,踏进门。 管家和忙碌的佣人见他进来了,微微弯腰和他打过招呼,阮寄水点了点头算作回应,随即道: “我爸呢。” “在小少爷房间。”管家试探着回道: “少爷,今天的晚宴,什么时候开始呢。” “等禾珠阿姨回来再说吧。” 阮寄水知道阮寄情和阮泽成不从房间里下来,今天晚上的晚宴就别想开始。 但是他现在不想和阮泽成碰面,也不想去触阮寄情的霉头,于是吩咐完之后,就自顾自回房间了。 而在阮寄情的房间里,阮泽成正坐在阮寄情的房间,满头大汗道: “阿情,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哭?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阮寄情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床上,脸埋在枕头底下,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却遮不住他嚎啕大哭的声音。 阮泽成都快急死了,生怕阮寄情受委屈,一边哄着他一边把阮寄情从被子里挖出来,抽出纸巾,给阮寄情擦眼泪,小声道: “小宝,告诉爸爸,是谁欺负你了?” 阮寄情头发乱糟糟地炸开,眼睛也红彤彤的,像是生气的兔子,闻言大哭道: “爸爸,都怪你!” 他舍不得对连江雪生气,但也不敢对阮寄水发火,只能把怒意和委屈都发泄在阮泽成的身上,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给哥哥安排相亲!还是和我喜欢的人?!” “......宝贝,那个连拂雪不好的!他都三十岁了,比你大这么多,哪里配得上你。”阮泽成急忙安慰道: “爸爸给你找过更帅更年轻的相亲对象,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阮寄情把枕头用力往阮泽成身上砸: “我就要他!我就要他!” 可怜阮泽成一个五旬老人遭此“毒打”,偏偏不敢吭声,也不敢离开,只能抱住阮寄情,轻轻拍他的后背,急忙安抚道: “好了,阿情,不哭了。” 他说:“阿情,不是爸爸不让你和连拂雪在一起.......是他的家在京城,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以后远嫁到京城,要怎么办?爸爸舍不得你。” 第60章 “现在交通那么方便,我随时可以回来看你。” 阮寄情说:“何况为什么是我嫁到京城?就不能让他陪我留在容港吗?” “傻瓜,你不知道连拂雪的爸爸江韵书有多强势,他的儿媳妇,必须是他看得入眼的、能帮助连拂雪管理公司的人。” 阮泽成苦口婆心道: “阿情,你身体不好,爸爸不指望你能做什么大事,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着,日后嫁一个没什么身份背景,但却能爱你、护你一生的人,就足够了。何必嫁入豪门,自讨苦吃。” 阮寄情闻言,依旧大哭: “我又没有想嫁入豪门!我自己就是!就算连拂雪是普通人我也愿意嫁的!但他就是很有钱,我又有什么办法!” 阮泽成见软的硬的都说不通,正上火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便从门边传来,带着女人的柔软: “阿情,泽成,我回来了。” 阮泽成下意识转过头去,见是自己的妻子,忍不住舒了舒眉,下意识站起来道: “禾珠。” “妈!” 阮寄情猛地从床上蹦起来,想要下床扑过去抱住妈妈,但林禾珠却已经走了过来,坐在了阮寄情的身边,握住阮寄情的手,温言安抚道: “宝贝,怎么哭了?” “妈.......”阮寄情泪眼婆娑地看着林禾珠,随即将脸埋进林禾珠脖颈上,委屈地小声道: “妈妈,你说,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呢。” 阮泽成立刻道:“谁!?谁敢不喜欢你!?” “爸爸你闭嘴啦!”阮寄情猛地直起身,瞪着阮泽成: “讨厌爸爸!爸爸你出去!” “.......” 阮泽成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林禾珠的眼神示意,他只能闭上嘴,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好啦,宝贝,不哭了。”林禾珠温柔地抚摸着阮寄情的头发,看着倚着他脖颈默默流眼泪的阮寄情,小声道: “宝贝,告诉妈妈,你喜欢谁?” “唔.......”阮寄情冷静下里之后,又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只能含糊道: “妈妈,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喜欢的人喜欢我呢。” “那就要看看宝贝做了什么了。”林禾珠摸了摸阮寄情的脸,小声道: “宝贝,让一个人喜欢上你,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你自己对人家一见钟情,但不能指望别人也用同样的态度对你,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对等的,总有人爱的多,有人爱的少。” “噢........”阮寄情似懂非懂。 他直起身来,看着林禾珠,懵懂道: “妈妈,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喜欢他,就要认真追求他。”林禾珠拂开阮寄情的额发,看着阮寄情干净清澈的眼睛,只觉自己的儿子像是一头迷路的小鹿,迷茫又不知所措: “宝贝,不是你喜欢别人,别人就应该要喜欢你的。如果你喜欢他,就不能停留在语言上或者是心里,而是要做出行动来。” “我有。”阮寄情轻轻皱起鼻子, “妈妈,我经常去找他,可他好像都不爱搭理我。” “那就是你找他的时机不对。”林禾珠说: “宝贝,你喜欢的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不一定像你一样,身上没有多少担子,可以心无旁骛地去考虑情爱之事。你要学会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任何人都有你那样优越的条件的。” “哦......”在林禾珠的软语安慰下,阮寄情吸了吸鼻子,慢慢止住了眼泪, “我知道了,妈妈。” “嗯。”林禾珠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声道: “宝贝,不管你喜欢谁,妈妈都支持你。但是你爸爸舍不得你,不想让你嫁到京城,你也要考虑一下爸爸的感受,好吗?” “可是妈妈,我就喜欢他。”阮寄情看着林禾珠,坚定道: “妈妈,我想要他。” “宝贝.........”林禾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你就非他不可吗?” “我不知道。”阮寄情说:“可是妈妈,如果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如果你和爸爸一定要让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会恨你和爸爸一辈子的。” “.......”林禾珠眼神复杂地看着阮寄情: “宝贝,你实在是太任性了。” 阮寄情垂下头,指尖绞在一起: “......对不起,妈妈。” “.......好吧,宝贝,竟然你这么喜欢他,我愿意让步。”林禾珠说: “我会说服你爸爸,让你代替寄水,成为连拂雪的未婚妻。但在半年的时间里,你必须让连拂雪爱上你。如果半年过后,他还是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就得乖乖地听爸爸妈妈的安排,留在容港,和爸爸妈妈指定的人结婚生子。” “!真的吗!”阮寄情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都亮了: “妈妈,你没有骗我吧!?” “没有。”林禾珠说:“宝贝,你是我难产才生下来的宝贝,我怎么可能舍得骗你。虽然我并不想让你远嫁京城,但是我不想你伤心,更不想你恨我。” 林禾珠抚摸着阮寄情的头发,声音轻柔缓慢: “宝贝,妈妈给你半年的时间。如果连拂雪真的爱上了你,亲手给你戴上结婚的戒指,我就同意你嫁给他。” “谢谢妈妈!我会努力的!” 阮寄情登时破涕为笑,伸出手抱住了林禾珠,开心的快要蹦起来: “谢谢妈妈!” 林禾珠见他声音里都带着雀跃,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阮寄情的后背。 也不知道后续林禾珠和阮泽成说了什么,反正阮泽成晚餐吃饭时一张脸总是臭臭的,活像是有人欠了他几千万一样。 他心情不好就容易找茬,尤其容易找阮寄水的茬,吃着吃着饭就突然说要给阮寄水再找一个相亲对象,气的阮寄水当场摔了筷子,和阮泽成又大吵了一架,一家人再度不欢而散。 陪着林禾珠在自家花园里散完步,阮寄情才回到房间。 洗完澡洗完头之后,他才拿起手机,正准备看看消息,却发现四十多分钟之前,连江雪给他发了一长条消息,密密麻麻的字挤在一起像是一篇小作文。 阮寄情立刻点开看,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发现中心思想就一个—— 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其实阮寄情根本舍不得生连江雪的气,他冷静下来之后也明白,按照连江雪的性格,是不可能在认识没多久之后就在七夕给他送花和手链的。 这不符合连江雪的性格,也不是连江雪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喜欢的人,是温柔热心的,也是谨慎稳重的,根本不可能像哥哥喜欢的人那样,那么轻浮,还没结婚就跑到哥哥家里,和哥哥上床。 是他自己误会了。 自己把自己哄好之后,阮寄情便趴在床上,慢慢给连江雪回复: “没关系。” 他说:“其实我也没有很生气........是我有点自作多情了。” 连江雪马上回复他: “没有,是我的问题,我没有说清楚。” 对于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阮寄情和连江雪又互相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最后阮寄情实在揽不动了,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你,你现在在干什么呀。” “加班。”连江雪回他: “明天会有m国的客户来容港谈合作,我提前熟悉问题,以免明天答不出来。” 阮寄情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有些惊讶道: “快十二点了,你还在加班吗?我都准备睡了。” “是啊,明天的合作很重要,客户还是f国的,我只在大学的时候选修过f语,还不能做到日常的对话。” 连江雪说:“不过我请了翻译,希望明天别处什么岔子吧。” 阮寄情说:“一定不会出岔子的!” 连江雪看着手机屏幕,想象着阮寄情鼓励他的神情,随即笑了笑,随即松了一口气,扯开领带,道: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嗯,晚安。”阮寄情说:“早点休息。” 他给连江雪发完消息,门就被人敲响了。 阮寄情将手机放在床头,道: “进。” 管家推门走进来,看向阮寄情,道: “小少爷,先生说您今晚晚餐没有吃多少,吩咐我们做宵夜。我让厨房给您准备了水晶饺和芋泥香酥鸭。” “哦!”阮寄情从床上下来,正准备去吃夜宵,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猛地抬头道: “管家,你用保温盒帮我把水晶饺和芋泥香酥鸭都装起来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伸出手,抵在唇边,在管家开口的前一刻,率先道: “你偷偷的,不要告诉爸爸。” 管家:“.......” 第61章 虽然不知道阮寄情葫芦里究竟是在卖什么药,但管家到底是不愿意得罪这个全家最受宠的小少爷,还是听从吩咐,下去装宵夜了。 他把宵夜细心地装盒,还把百合莲子羹用单独的盒子装好密封,一起交给了阮寄情,道: “给,少爷。” 他到底是看着阮寄情长大的,看着阮寄情接过保温盒,抬脚就要往外走,手里还抓着车钥匙,颇有些忧心忡忡道: “少爷,你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嗯!”阮寄情转过头,看向管家,笑道: “不要告诉爸爸哦。” 管家:“........” 他还未来得及答应,阮寄情就像是一阵风一样跑出了家门。 他走进车里,关上车门,将保温盒放在副驾驶,随即用发带绑好长发,启动车子,往腾云科技开去。 彼时的连江雪还在加班练习f语发音,但外语实在不是他的强项,连江雪练的口干舌燥,直到嗓子都哑了,才停下来。 他走到茶水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发现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 连江雪犹豫了一下。 明天要接待客户,还是不要熬太晚,回家换身衣服,刮个胡子吧。 思及此,连江雪便回到办公室,拿起车钥匙,关了灯,关上门,走向电梯。 等出了电梯门,连江雪一边看手表一边往外走,完全没有看到一个穿着毛绒睡衣的人正提着饭盒,往前台这里走。 他和阮寄情擦肩而过,走到了旋转门前,去了地下停车场。 “你好,我想找一下你们连拂雪连副总。”阮寄情站在前台前,抱着饭盒,声音因为吹了冷风,所以有些闷闷的: “请问他在办公室吗?” “稍等。” 前台给连江雪打了一个内线电话,见打不通,便将电话转接给了连江雪的生活秘书。 秘书也没有接电话。 前台见状,只能放下手机,对着阮寄情抱歉道: “不好意思,连总应该是下班了。” “啊........” 阮寄情闻言有些失望道: “这样啊,好吧。” 他便抱着保温箱离开了。 连江雪回家的路上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没带,车开到一半,才想起手机好像落在办公室了。 “......加班加傻了。” 连江雪揉了揉眉心,随即掉转车头,回腾云拿手机。 他将车停在路边,走回腾云,正准备上楼梯,就听见身后的前台叫住了他:“连总。” 连江雪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向前台: “怎么了?” “刚刚有一个人找你。”前台说:“不过他刚刚听说你不在,又走了。” “找我?谁啊。”连江雪说:“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呃......”前台想了想,努力回忆: “大眼睛,冷白皮,五官很立体,像是混血......头发很长,垂到肩膀下面......哦对了,他说他叫阮寄情。” “.........”连江雪登时心头一跳。 阮寄情来找他了? 他来找他做什么? 连江雪心不在焉地按下电梯的按钮,在去办公室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进了办公室,打开灯,找到手机,连江雪犹豫了很久,看着上面的未接来电,最终还是给阮寄情回拨了一个电话。 阮寄情应该是在开车,连江雪等了一会儿,他才接起, “喂。” 阮寄情沙哑甜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连江雪靠在桌边,听见他开了口,才缓声道: “我听前台说,你刚刚来找我了。” “嗯。”阮寄情说:“我给你带了一点夜宵,垫垫肚子。但是我开车太慢了,我到腾云的时候,你已经走啦。” 他道:“好遗憾,看来只能下次再给你送夜宵了。” 连江雪说:“我......我刚刚是离开了,但是发现手机没拿,又回来了。” “嗯?”阮寄情那边传来刹车的声音,很快,阮寄情那边的动静就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略带急促的呼吸和鼻音: “那我........那我现在能来找你吗?” 连江雪:“..........你来吧,我就在办公室。” “........”阮寄情把电话挂了。 电话挂断的一瞬间,连江雪就冲进了休息室,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理了理衣角,随即又去茶水间倒了一杯水,放在沙发上。 很快,敲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连江雪定了定神,起身离开沙发,打开了门。 入目是阮寄情红彤彤的脸颊。 他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额发都沾着汗,软趴趴地黏在鬓边,但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晚上好。” “........晚上好。”连江雪看着阮寄情身上的睡衣,张了张嘴,委婉道:“你怎么穿着睡衣就出来了?” “啊......”阮寄情微微一愣,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是穿着睡衣跑出来的,尴尬地挠了挠头,道: “我,我出来的太急了........” 他说:“你说你要加班嘛,我就怕你会饿,所以就来给你送宵夜。” 连江雪:“........” 他垂下头,看着阮寄情的脸,随即道: “你不生我的气了?” “不生气了。”阮寄情自觉丢脸,道: “我也不好,不该对你发火。” 连江雪:“........” 他眼睫颤了颤,随即侧过身,给阮寄情让开一条路,道:“进来坐吧。” 阮寄情开开心心地抱着饭盒进去了。 “这是我家最厉害的厨师做的水晶饺和芋泥香酥鸭,可好吃了。”阮寄情把夜宵一盒一盒摆到桌面上,随即把筷子拿到连江雪面前,笑道: “来,你尝尝。” 连江雪配合地在桌子前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味道果然不错。 “怎么样,好吃吧!我也尝尝!” 阮寄情看着连江雪不自觉舒展的眉头,馋虫也被勾起了,本想尝一口,却发现管家只放了一双筷子和勺子在里面,只能生生止住了动作,讪讪道: “管家大叔没有给我装两双筷子......” “这个勺子,我没有用过。”连江雪把百合羹放在他面前,道:“你吃这个吧。” “谢谢!”阮寄情接过勺子,俯下身去喝羹。 他头发太长了,俯下头来是便容易散进汤羹里,连江雪见状,便伸出手去,顺手将阮寄情的长发别到耳后。 指尖不可不免地触碰到阮寄情柔软细腻的皮肤。 阮寄情才二十一岁,脸颊没有一丝皱纹,皮肤紧致地贴在骨头血肉之上,柔软光洁,细腻的能折射出莹润的光泽,仿佛蚌壳里的珍珠一般。 连江雪微微失神,片刻后才意识到别头发这个举动似乎是有点太亲密了,于是又慢半拍地收回手,用力握紧指尖,放在身边。 “..........”阮寄情抬起头来看他。 连江雪被他的眼神看的不自在,轻咳一声,道: “怎么了?” “没事。”阮寄情说:“你很热吗?你耳朵红了。” “......”连江雪沉默片刻,站起身,走到远离阮寄情的地方,打开了空调,在深秋的夜里竟有些面红耳赤: “有点。” 阮寄情歪着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丢下勺子,走到连江雪身边,仰头看着连江雪。 连江雪比他高一个头,垂眸时,瞳仁里倒映出阮寄情一张一合的红润双唇: “妈妈说,面对喜欢的人,要努力去争取。”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算作是主动争取,但是我猜,一定是要做让你觉得开心的事情,你才会喜欢我。” 阮寄情抓住连江雪的手,随即上前一步,将连江雪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 “你摸吧。” 他说:“我的脸很软的。” 第42章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睁着单纯无辜的大眼睛, 微微偏过头,主动将自己的脸靠近了自己的手掌心。 柔软、细腻,像是某种无害的小动物, 摸起来让人无意识地放松,如同在抚摸一只漂亮娇憨的矮脚猫。 喉结动了动,连江雪垂下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片刻后,颇有些狼狈地收回了手指, 转过身去,看着落地窗前的城市灯带,哑声道: “你该回去了。” “........好冷漠。”阮寄情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力道不轻,他又很白, 随便一捏,就留下了一个红印子, 苦恼道: “很软呀, 你摸着不舒服吗?” 他执着地想要连江雪摸自己的脸, 绕到连江雪面前, 踮起脚尖, 锲而不舍道: “你再试试。你明明想摸, 为什么不摸?” 阮寄情执着地一再靠近, 连江雪被他逼到桌子前, 大腿抵在坚硬的木头上, 见状不得不挺住动作,伸出手去,抵住阮寄情的肩膀: 第62章 “........我没有想摸。” 他不让阮寄情靠近他,眼睛也往下看, 落在阮寄情的睡衣图案上,是一个抱着胡萝卜的小兔子: “是时间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连江雪问:“你家里人知道吗?” 阮寄情闻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登时蔫了: “他们.....不知道。” “那就快点回去,别让他们担心。” 连江雪一方面是找借口拒绝阮寄情,一方面是真的担心晚归对阮寄情不好,于是道: “好了,我把东西收拾一下,你等会再拿回去。” 言罢,他便率先走到沙发边,把吃剩的东西都用垃圾袋装好,随即又用纸巾擦干净盒子,整理干净之后才装进袋子里。 “好了。”连江雪说:“走吧。很晚了。” 阮寄情还想和连江雪呆一会儿,但是连江雪似乎很累了,阮寄情只能听话点头: “好吧。” 他走到连江雪面前,正想和他并肩离开,身边的连江雪扫了他一眼,就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了阮寄情的肩膀上,才走到门前,关了灯。 阮寄情披着他的外套,还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带着些许温度的烟草味。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等着黑暗隐没过他的身体,而走廊的灯光打下来,将门口的连江雪的身体拉长,阮寄情能清晰地看到他抬起的修长的手臂,转身时笔直的身体,和半明半暗的英俊侧脸。 连江雪的腿很长,裁剪西装裤将他的腿部线条衬托的愈发流畅分明,劲瘦的窄腰和略宽的肩膀形成反差,阮寄情甚至觉得自己如果站在连江雪身后,能被连江雪完全遮住,不露一丝痕迹。 阮寄情看的眼睛都直了,张了张嘴,好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连江雪还不知道阮寄情宛若x光一样的眼神把自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等了几秒钟,见阮寄情没有走出来,下意识转过头,看向阮寄情,疑惑道: “怎么了?” “........没事。”阮寄情回过神来,抓着连江雪的衣服,往前小跑几步,仰头看向连江雪,开心道: “我觉得你刚刚那个样子好帅,就多看了几眼。” “.........”这一记直球打的连江雪有些懵,一时间脑内风起云涌,不知道是该先说谢谢还是尴尬地笑笑,将这茬揭过, “呃........” 他说:“你也很漂亮。” “是吗!”阮寄情开心地眯起眼睛,自豪道: “我像妈妈的!我妈妈可是模特!” “好厉害。”连江雪礼貌地回复,等阮寄情走出门之后,才将门关上。 他其实是有点累了,但是忍着不说,加上阮寄情面对他时话总是比以往多,他也就有一茬没一茬地应着。 阮寄情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后面也不说话了,反而走的快了一些,不欲打扰连江雪。 等到把阮寄情送上车,连江雪才开着车,往家里赶去。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大街上车流已经有些少了,连江雪将薄荷糖塞进口中,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 他本来白天工作就很累了,加上他的体质属于吃多了容易晕碳想睡觉的类型,连江雪开着开着车,忽然面前灯光一闪,他听到耳边传来手机消息弹出的声音,猛然惊醒过来,看着面前愈来愈近的大树,心倏然一跳,身体先于意识,猛地一打方向盘。 车在路上漂移,轮胎摩擦过柏油路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车头狠狠撞上路边的围栏,连江雪用力踩下刹车,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倾,万幸的是安全气囊及时弹了出来,护住了连江雪。 车头已经被撞坏了,冒起了白烟,连江雪只觉额头湿润,下意识伸出手一摸,借着路灯一看,指尖鲜红一片。 “........”连江雪不等眼前的重影过去,就拔下车钥匙,用力地打开了车门。 他踉踉跄跄地下了车,扶着树回头看了一眼,用力喘息了一阵,才拿出手机,见是阮寄情给他发消息,让他路上小心开车。 要不是阮寄情给他发消息的声音吵醒了他,他可真就要撞树上了。 连江雪一阵后怕,犹豫片刻后,给阮寄情回了一句“好的,谢谢”,才用袖子将额头上的鲜血擦去,抖着手拨通了交警的电话号码。 很快,交警就赶了过来,处理这起交通事故。 一直忙到差不多早上六点,连江雪才从交警大队离开。 他额头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贴了纱布,警察嘱咐连江雪为了身体安全起见,记得去医院,彻底检查一下身体。 连江雪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快来不及了,便嘴上接受了警察的好意,随即打车回了家,洗完澡之后,又匆匆地赶回了公司。 f国的人很守时,在约定好的时间下机后,便打电话给了连江雪。 连江雪早就等在机场了,一接到人,就主动走过去,和他握手,用f国与合作伙伴打招呼。 老外看见连江雪额头上的纱布,忍不住关心了一下连江雪的身体,连江雪回答之后,老外听见这样流利的f语,不由得流露出惊讶的神情,看着连江雪: 【您之前在f国留过学吗?】 【没有,我大学的时候选修过f语。】连江雪说: 【说的不好,让您看笑话了。】 【年轻人,别这么谦虚。你的发音很标准。】老外用力和他握紧了手,道: 【您真是个聪明又漂亮的东方男人。】 连江雪:“.........” 他琢磨了一下,不知道老外这是礼貌的夸奖还是真心,但总归说明他今天的状态还可以,于是便笑道: 【谢谢。】 他带着老外回到了公司,带着他介绍腾云科技目前的业务和经营范围。 老外提了几个问题,连江雪都对答如流。 晚上腾云和a&p公司的高层都一起吃了饭,连江雪还喝了不少酒,把a&p的人送回酒店之后,他终于忍不住踉踉跄跄地走进洗手间,弯腰吐了。 他酒量一般,但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不会发酒疯,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睡着。 同行的同事不知道他家在哪,只能先将他送回公司的休息室。 等待同事走之后,连江雪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狭小的床上,慢慢蜷缩起身体,呼吸也逐渐变的平静。 没一会儿,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连江雪微微蹙了蹙眉,翻了一个神,不打算接。 但电话锲而不舍地发出动静,大有连江雪不接,他就不停的趋势。 连江雪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困意就这样被打搅,他闭着眼睛,慢吞吞地掏出耳机,放在枕头边,胡乱按了一下免提: “喂?” “喂,连拂雪。”电话里传来阮寄情轻松活泼的声音: “你在公司吗?今天圆月广场有烟花秀,你陪我看,好不好?” “.......不去了。”连江雪反应了一会儿,才含糊道: “我头疼。” “啊,怎么会头疼?你感冒了吗?” 阮寄情闻言登时紧张起来:“你在公司吗?我来看你,好不好?” “..........”电话那边传来连江雪平稳的呼吸声,阮寄情站在圆月广场,愣了愣,看了一眼马上要开始的烟花秀,犹豫了片刻,还是裹紧衣领,掉头往回走。 “让一让,不好意思,让一让。” 阮寄情花了大力气,挤出人群,随即小跑着到了路边,坐上自己的车,往腾云科技开去。 他很快就到了腾云科技公司的楼下,因为之前来过,有经验,所以这次他直接绕过前台,往连江雪的办公室奔去。 连江雪的小休息室就在办公桌的后面,阮寄情跑的气喘吁吁的,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办公室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休息室的门。 他深呼吸一口气,平复急促的呼吸,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才推门进去。 小休息室没有开灯,只有办公室的灯光斜射进来照明,阮寄情看见连江雪这个近一米九的大男人委委屈屈地蜷缩在床上,身上的被子马上就要被他踢到地上。 阮寄情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他看着连江雪,片刻后伸出手,并不熟练地将连江雪的鞋子脱了下来,随即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给连江雪盖好被子。 尽管他动作很小,但他的动静似乎吵醒了连江雪。 连江雪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随即眼皮缓缓睁开。 他涣散的瞳仁里倒映出阮寄情逆光的脸颊,从模糊到清晰,又到模糊,看不清晰,像是梦中看不清脸的幻影。 连江雪头疼的很,见状,喃喃道: “妈........我好热........” 阮寄情:“..........” 他愣了愣,没吭声,只是坐下来,将连江雪身上的西装外套脱去。 连江雪喝醉酒了非常乖,不吵也不闹,只是眯着眼睛,看着阮寄情。 阮寄情给他脱下外套,扶着连江雪躺下,目光落在连江雪的额头上,看着那块纱布,忍不住一愣,下意识伸出手去碰了碰: 第63章 “怎么受伤了?” 连江雪闭上眼睛,含糊道:“昨天疲劳驾驶,差点撞到树上。” “.......”阮寄情倏然沉默了。 他忽然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带着夜宵来看连江雪,那时候连江雪好像已经准备回家休息了,却为了不辜负他的好心,硬留在公司,陪他待到快一点钟。 他是白天在家已经睡过了,所以晚上根本不困,才有空给他送宵夜,而连江雪白天一直在忙,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准备休息,却因为他的一顿宵夜,又硬是陪他坐在办公室,吃到快一点钟,让他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雪上加霜。 “.........”阮寄情缓缓蹲下身来,看着睡梦中的连江雪,还有他疲惫的脸颊,好半晌,才小声道: “......对不起。” 他喃喃道:“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连江雪睡的很沉,没有回答他。 “对不起,对不起。” 阮寄情一连道了好几声歉,说了好几声对不起,重新给他掖好被角,调好空调的温度,才起身,抹着眼泪,愧疚地走出了休息室。 他坐电梯下了楼,走到停车场,又开车回家。 经过圆月广场的时候,他随意往外看了一眼,五颜六色的烟花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升入空中,炸开绚烂的火光,美的让人触目惊心。 要是换做平时,阮寄情一定会沉浸在这样的美景之中,说不定还会拍照发朋友圈,但此刻的他却没有了赏景的心思,满脑子都是连江雪躺在床上时疲惫的神情和受伤的额头。 回到家中之后,他并没有马上回房间,只是一个人坐在车上,枯坐了两个小时,才下了车,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早上,他被闹钟吵醒,洗漱完下了楼,刚好看见阮寄水从房间里出来。 阮寄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往楼下走去。 阮寄情抿了抿唇,跟上去,走在阮寄水的后头,小声道: “哥哥,早上好。” 阮寄水没有理他。 两个人一同在餐桌前落座。 “怎么起这么迟。”阮泽成扫了一眼阮寄水,道: “弟弟身体不好,所以晚起,你这么大了,也不懂事吗?” 阮寄水后背挺的笔直,白色的衬衫扣子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面,头发也用发带束起,扎成马尾,散在脑后,闻言抿了抿唇,眼神暗了暗,但像是习惯了一样,并不辩解,一声不吭地为自己舀粥。 而阮寄情的面前已经放好了剥了壳的水煮蛋,还有温热的海鲜粥。 他身上还穿着睡衣,微卷的长发散着,披在肩膀上,几个银色的小爪夹子夹住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却不影响他低头吃早餐。 他正打算伸出手,准备让人把他喜欢吃的绿豆粥端到他面前,听见阮泽成的话,下意识转过头,看向阮寄水。 阮寄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出现太强的情绪波动,像是对阮泽成的话不在意,依旧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 要是换作平时,阮寄情一定会被阮寄水这副模样骗过去,甚至还会笑嘻嘻地对阮泽成说几句撒娇的话。 但当他垂下头,看着阮寄水指尖拿着勺子,不停地搅动着粥,却不吃,阮寄情忽然就明白,其实哥哥也是在意的,在意阮泽成的评价,在意他在这个家的存在感,在意家里人对他的态度。 思及此,阮寄情下意识坐直,看向阮泽成,很严肃道: “爸爸,你干嘛只批评哥哥,我今天吃早饭,也迟到了啊。” 还不等阮泽成反应过来,林禾珠闻言,很是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阮寄情,道: “宝贝,你在说什么呢?” “我说,爸爸不能只批评哥哥,明明我也迟到了。” 阮寄情说:“而且哥哥一定是忙工作忙到这么晚,第二天才起迟了。” 他伸出手肘,戳了一下阮寄水,道: “是不是,哥哥。” 阮寄水看了阮寄情一眼,迟疑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嗯。” “爸爸,你看,哥哥这么努力地管理公司,以后你不许对他这么凶了。”阮寄情转头看向阮泽成,一挥手: “爸爸,今天的事情是你做的不好,你要和哥哥道个歉。” 阮泽成被他这副模样搞得又好气又好笑: “宝贝,你这是和爸爸说话的口气吗?” “孔子曰:事父母几谏。意思是父母有不对的地方,就要指出来。”阮寄情回国这几个月,也在努力学习文言文: “爸爸,我这是对你好。” 阮泽成轻轻哼了一声,看着他,不说话。 阮寄水没兴趣参与他们一家三口的话,反正他插不进去,饭也没有胃口吃,起身离开了。 阮寄情见状,喊了一声:“哥哥,你不吃了吗?” 阮寄水没理他,直接走了。 阮寄情皱了皱鼻子,有些担心地看着阮寄水的背影。 “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林禾珠说: “他以前多乖呀,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阮寄情说:“妈妈,哥哥没有变。” 他看着林禾珠,一脸期待地说: “妈妈,我和连拂雪的事情,你有没有和他爸爸说?” “..........”林禾珠脸上表情微微变了变。 她似乎不是很想提起这个话题,只含糊道: “宝贝,要不,你还是换一个人喜欢吧。” “.........为什么?”阮寄情微微一愣: “妈妈,你答应过我的,让我做连拂雪的未婚妻。” “那个连拂雪有什么好的,年纪比你大半轮不止,关于他包养明星的花边新闻,现在都还能查到。”阮泽成对男人的本性了解的很清楚,说: “宝贝,你要是嫁过去,会吃亏的。”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相信连拂雪不是这样的人。”阮寄情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认识的“连拂雪”, “爸爸,他待人特别心软善良,人也很踏实上进,努力认真,工作能力也很强,是个非常有事业心的人。他平时忙的睡觉都没有时间,哪有时间包养小明星?” “宝贝,男人是会伪装的。”阮泽成苦口婆心道:“他在你面前是这个样子,也许背后又是另外的模样。” “爸爸,你不要这么说,”阮寄情真的生气了: “你怎么能背后说人坏话?” 阮泽成是真的为阮寄情好,但没想到阮寄情胳膊肘竟然往外拐,气的他鼻子都歪了: “我不是在背后说他坏话!我说的是事实!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私生活不干净的人!要是再往坏里想,说不定你刚嫁过去没几年,就得被迫接受他在外面的不知道第几个私生子!我怎么舍得把你嫁给这样一个、三十岁还没有在事业上做出什么成绩、甚至还三心二意的男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以后会做出成绩的!”阮寄情道: “爸爸,我和你说不通,我不和你说了!” 言罢,他摔了碗,就要往外走,被阮泽成呵住: “你去哪?” 阮寄情赌气道:“我要去找连拂雪!我要去和他私奔!” “你敢!”阮泽成终于变了脸色,一拍桌子站起身,瞪着阮寄情: “阿情,你回房间去!” “我不回去。”阮寄情也不怕他,努力抬高声调道: “爸爸,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阿情。”林禾珠见状,也站了起身,看向阮寄情,脸色逐渐变的严肃,眉头也微微蹙起: “不能这样和爸爸讲话。爸爸也是担心你。” “爸爸根本就不尊重我的想法,他只想控制我!” 阮寄情大哭道: “爸爸好过分!” 阮泽成气的差点晕倒,两眼一黑,身体微晃,在林禾珠的搀扶下稳住身形,扶着额头,咬牙切齿道: “我不尊重你?!你说你想嫁给连拂雪,我就算再舍不得,也帮你和江韵书打过电话!” 阮寄情一愣,眼睛里包着的一泡泪硬生生憋住了,呆滞道: “..........真的吗?” “真的。”林禾珠说: “可是,宝贝,江韵书没有答应。” 阮寄情傻住了, “........不,不答应?为什么?” “我早就说了,江韵书是个很强势的人,他想要的儿媳妇,一定是能够管住他儿子,帮他的儿子生儿育女,甚至还能帮他儿子打理集团的人。” 阮泽成头疼道: “他说你太小了,以上的哪一条,你都不能做到。” 阮寄情不服气道:“我,我还可以生孩子啊!” “你身体这么不好,生完孩子,哪有余力管那么庞大的公司?何况你大学选的还不是经济管理类的专业,能毕业就已经不错了,本来爸爸也没指望你多厉害。” 阮泽成揉了揉额角,道: 第64章 “反正爸爸留给你的钱,你不需要奋斗也能花一辈子,何必嫁到连家去自讨苦吃?你以为豪门儿媳是这么好做的吗?别说让你帮忙管理明江盛世这么庞大的集团,单就一个纨绔子弟连拂雪,你都未必拿的住他。” “........”阮寄情虽然平时心里不装事,所以有些傻白甜,但阮泽成和林禾珠的话却被他神奇地听出了潜台词—— 江韵书不满意他,不要他做连拂雪的未婚妻。 江韵书中意的儿媳妇人选是阮寄水。 这个认知让阮寄情只觉天都要塌了! 他站在原地,茫然地张了张嘴,半晌,才看着阮泽成和林禾珠,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并不放弃,甚至还小声道: “爸爸,妈妈,那我现在去学经济管理,还来得及吗?” 阮泽成:“.......” 林禾珠:“.......” 他们都快被气笑了,道:“就你那二两脑子,得学两辈子!” 阮寄情蔫了:“.........我,我可以努力学的嘛。” 他说:“虽然我没有哥哥这么厉害,但是我真的可以努力学的。” “宝贝,”林禾珠没想到一向听话的阮寄情竟然这么固执,无奈道: “别折腾自己了,听话。” “妈妈!我真的没骗你,我可以努力学的!”阮寄情鼓起脸颊,响亮道: “从今天开始,我就跟着哥哥,努力学习怎么管理公司!总有一天,我会让江叔叔满意我的!我一定要当连拂雪的未婚妻!” 言罢,他就转身往外跑去,想要和阮寄水一起去公司上班,却被阮泽成抬高声音,喊住: “睡衣!睡衣没换!” “.........” 阮寄情听见声音,又默不作声地掉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间门。 “.........”看着紧闭的房门,阮泽成难以置信,看向林禾珠: “禾珠,这个连拂雪到底给我们阿情灌什么迷魂药了?阿情怎么就这么痴迷于他?” “他之前一直在国外长大,被我们保护的太好,性格天真浪漫,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固执单纯,难免会对与他性格截然相反的人产生好奇。也许连拂雪真的很会伪装,在阿情面前总是装出温柔体贴的模样,阿情又没有谈过恋爱,年纪又这么小,很多事情都没有经历过,被成熟稳重的年长者吸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林禾珠说: “算了,老公,随他去吧。大不了之后我们和明江盛世集团的合作都让利百分之五给江韵书。江韵书虽然性格强势,但只要我们用整个阮家给阿情做后盾,江韵书顾念着这些,到底也不会对阿情怎么样的。” 阮泽成微微皱眉,片刻后又慢慢舒展开,点了点头,道: “也是。” 他说:“只要阿情喜欢,即便那连拂雪真的是个纨绔子弟,我也忍了。阮家家大业大,即便阿情结婚后,后悔了,想回容港,我们也能用整个阮家和名诚集团为他兜底。” 林禾珠点了点头。 他们这里计较方定,正欲去阮寄情的房间再好好安慰他,但转身的那一刻,却不知道去而复返阮寄水已经站在巨大的花瓶之后,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仔细。 他的手指用力攥紧,指尖插入掌心,留下鲜明的痕迹,而自己却恍若未觉。 他没想到阮泽成竟然早就知道连拂雪是个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就算是这样,阮泽成也想瞒着自己,把自己嫁到京城。 爸爸担心阮寄情嫁到京城受委屈,难道就不怕自己嫁到京城受委屈吗? 爸爸说愿意用整个阮家和名诚集团给阮寄情做兜底,那他呢? 他会用阮家和明诚给自己兜底吗? 阮寄水恍恍惚惚地往门外走去。 他想,原来.........原来爸爸真的不爱他。 可同样都是爸爸的孩子,为什么爸爸不爱他呢? 阮寄水迷茫地站在太阳底下,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反胃。 他扶着喷泉边缘,弯下腰用力干呕了片刻,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他忽然觉得很难受,心如刀绞,忍不住蹲下身。 想要哭却没有眼泪。 周围还有阮家的佣人,却没有人上前扶起他。 阮寄水踉跄地走到车里,关上门的那一刻,他不由的一个人坐在车内,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的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哭的眼睛红肿,声音沙哑,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又像是个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 他有时候甚至想,如果没有人爱他,那他不如去陪妈妈,起码妈妈爱他。 阮寄水没有去公司,只是启动车子,去了他母亲的墓园。 到了母亲的墓园,阮寄水也没有进去,只是坐在车里,安静地看着墓园大门。 他想,或许有一天,他也会一个人孤独而安静地埋在这里,几乎被世界遗忘。 那个时候,会有人记得他吗? 又有谁会来看他呢? 第43章 阮寄水正望着墓园大门出神, 忽然看见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正朝这里走来。 他们身上背着包,手里的水瓶子已经差不多空了,显然是一路走山路爬上来的。 “大家, 快一点,我们已经到了。” 为首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的,呼唤着身后的同伴,同时顺手将手里的空水瓶丢进垃圾桶里,一边拉开背包的拉链。 拉链里赫然藏着一束白黄色的菊花。 阮寄水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些大学生。 等他们进去之后,阮寄水下了车,找到墓园的管理员,开口问道: “我刚刚看到一群大学生进去了.......这些年轻人来看谁?” “噢,他们啊。”墓园管理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墓园里埋着一个女老师, 一辈子未婚,无儿无女, 所有的钱都用来资助学生了, 之前还上过新闻呢, 好多人都认识她。后来她因病去世, 身边没有孩子也没有丈夫, 但是每到教师节或者这个老师的祭日, 就会有很多被她资助过的学生来看她。” “.......原来如此。” 阮寄水下意识朝管理员指的位置看去, 只见为首的女大学生朝墓碑恭敬地弯腰鞠躬, 张嘴说了些什么, 看口型,应该是说“老师,我们来看您了。” 他看着女学生蹲下来,将花束放在黑色的墓碑前, 随即用干净的手帕,仔细擦拭着墓碑。 墓碑照片上的女人笑意温婉。 墓碑前那一束束黄白色的菊花,那整齐弯腰鞠躬的动作,是她来过、爱过这个世界的证明和证据。 阮寄水的眼睛轻轻眨了眨,片刻后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他联系了自己的好友,在手机里道: “玉融,我想资助大学生上学,需要走什么程序?”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簌簌的声响,被换作“玉融”的人似乎才刚起,声音有些沙哑: “你想资助谁?如果人不多、只进行短期资助的话,你直接给他们打钱就行了呗。或者依托政府、社会机构、慈善机构进行捐赠,或者成立你自己的基金会,进行长期资助。” 阮寄水沉默片刻,随即道: “成立基金会需要做什么?” 几秒钟之后,陈玉融的身体变的更清醒了: “你认真的?” “认真的。”阮寄水将通话声音调小,道: “玉融,你帮帮我吧。” “........啧,”陈玉融道: “行吧。” 他说:“我们找一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谈谈。” “好。”阮寄水答应了。 他想做的事情,没有人拦得住他,很快,陈玉融就找到了熟悉这个领域的相关律师以及工作人员,来找阮寄水。 “私人慈善基金会的原始基金不能低于两百万,还需要提交可行性研究报告。” 律师对阮寄水仔细介绍完私人慈善基金会的性质和功能之后,又补了一句: “阮先生,你确定你要设立基金会吗?” “我确定。”两百万对阮寄水来说不算什么,他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就想好了: “您帮我去办吧,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好的。”律师点头: “那我再和您确认一下,基金会的名字叫什么呢?名字不能超过四个字,而且必须在前面加上容港两个字。” 阮寄水沉默了一下,片刻后轻声道: “就叫.......容港江雪慈善基金会。” 等律师和工作人员走之后,陈玉融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阮寄水,道: “你大费周章地请人来,又投了两百万,就为了给别人做嫁衣?这个江雪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阮寄水不吭声,起身给自己倒水,被陈玉融从后面捉住,不让他动。 陈玉融虽然自己都有男朋友了,但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从后面抱着阮寄水,趴在他肩头,小声问: 第65章 “阿水?水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阮寄水呛了一下,随即用手背抹去唇角的水液,绷着脸道: “不告诉你。” “那就是有了!”陈玉融大惊失色: “阿水!你有了男朋友,竟然不告诉我!” “.......不是男朋友,你别乱说。”阮寄水把杯子放在饮水机里,随即挣开陈玉融,坐在了办公椅上,道: “还没有在一起。” “那就是你喜欢他,但是还没有在一起。”陈玉融坐在桌子上,抱臂道: “是谁这么不长眼?我们阿水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优秀,他竟然还不赶紧先下手为强?他是不是瞎了?” “......你是不是有病。”阮寄水点击着鼠标: “他眼睛好的很,左右眼视力5.0。” “........我是在说他的视力吗?”陈玉融无语了,歪头道: “阿水,我发现你有当恋爱脑的潜质,这样可不行。你说,这个死男人到底哪一点对你不满意,竟然还不和你在一起?他该不会是个渣男吧?就是故意吊着你,享受和你的暧昧,可以和你拥抱上\床,但是就是不负责。” “他不和我在一起肯定有他的理由,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和你翻脸。”阮寄水抬起头,看着陈玉融: “他不是渣男。” “........”陈玉融气地抓了一把头发,气鼓鼓道: “随便你吧。我不管你了。” 他大声说:“就算你以后被男人伤害了,我也绝对不会安慰你的!” 阮寄水不理他。 陈玉融重重哼了一声,拿起包,甩手出去了,还重重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把阮寄水的耳朵震得一麻。 阮寄水停下握着鼠标的手,揉了揉耳朵。 他抬起手,手腕上的手链轻轻晃动,阳光温柔地从窗外射进来,落在白母贝上面,泛着柔和绚烂的珠光。 阮寄水眼睛眨了眨。 他忽然又有点想连拂雪了。 他拿起手机,翻出连拂雪的电话号码,随即给连拂雪拨去了电话。 打了第三个电话,连拂雪才接: “喂?” 阮寄水转笔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窗外,道: “在做什么。” 连拂雪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拿着颜料盘,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道: “在忙。” “噢.......”阮寄水说: “我打扰到你了吗?” 连拂雪落笔的动作一顿,随即道: “没有。” 他说:“怎么了,宝贝。” “我想来找你。”阮寄水说:“对了,叔叔最近身体好一点了吗?” “精神状态好一些了,昨天晚上还说想见你,我说你太忙了,没空。” 连拂雪说:“你什么时候过来?我这里还有点事情没做完,没法去你公司接你。” “没事,我开车去你家吧。”阮寄水说: “我有空的。我有空去看叔叔。” 连拂雪笑了一下,没接后面那句话,只道: “那你来吧。中午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做。” 挂断电话之后,连拂雪继续画自己未完成的画作。 他已经让自己的朋友帮忙把自己的画从京城寄过来,然后再在容港创办一场个人画展。 他已经提前联系好了画廊和美术馆,美术协会的人会长和馆长都对他的画很感兴趣,并且约他有空一起吃个饭,聊一聊。 连拂雪画完之后,将画笔丢进水里,随即用画布蒙上画板,锁上画室的门,去浴室洗头洗澡。 等他出来的时候,阿姨已经在做饭了,连拂雪给连江雪打了一个电话,想问问公司最近的情况。 连江雪没接。 连拂雪疑惑地看了一眼因为未接通而被自动挂断的手机,决定今天下午有空的话,亲自去公司看一眼。 心中计较方定,门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阿姨也听到了,手在围裙上一边擦一边走出厨房,正打算去开门,被连拂雪抬手制止了: “我来吧。” 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玄关,打开门,果然是阮寄水。 阮寄水手上还握着一瓶酒,看起来品相不错。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连拂雪笑,伸出手接过阮寄水手中的酒,让阿姨放进柜子里,随即张开双手,道: “进来吧。” 阮寄水见状,这才扑过去,用力抱紧连拂雪的腰。 连拂雪被他扑过来的动作逼得往后退了几步,踉跄一下才站稳,但依旧把阮寄水抱的紧紧的,低下头吻他的头发,小声道: “宝贝怎么了?你爸爸又打你了?” “.......没有。”阮寄水将脸埋进连拂雪的胸膛,小声道。 “那就是他又给你委屈受了。”连拂雪故意说: “这个老不死的,天天欺负我家宝贝。” 阮寄水抬起头,看着连拂雪,随即踮起脚,用脸颊蹭了蹭连拂雪的下巴,道: “........别这么说我爸。” “好好好,不说,”连拂雪指尖抚摸着阮寄水的长发,一路往下,随即将手背放在了阮寄水的腰上,轻轻拍了拍: “吃饭。” 阮寄水点了点头。 阮寄水吃饭很文静,也吃的很慢,连拂雪见状,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牛排,道: “宝贝,吃这个。” 他说:“你太瘦了,操起来有点硌人。” 阮寄水脸一红,摇头道: “我不吃牛排。” 他说:“我吃牛肉好不好?” 连拂雪硬要找茬:“为什么不吃?不想吃我夹给你的东西?” “不,不是。”阮寄水面红耳赤地解释: “牛排太大了,吃起来,油会弄到脸上和头发上。” 连拂雪一愣,片刻后忍不住笑起来: “宝贝你......怎么在我面前还有偶像包袱啊。” 他起身,就要离开,阮寄水以为他生气了,慌的伸出手抓住连拂雪的手腕,道: “你,你别走......” 他硬着头皮,“我吃就是了。” 连拂雪伸出手指,弹了弹他的眉心,笑道: “想什么呢。” 他说:“我进房间去,你等我一会儿。” 言罢,连拂雪就进了房间。 他从柜子里取出发夹,随即走出房间,看见盯着碗里的牛排手足无措的阮寄水,笑了笑,随即走过去。 他伸出手,从后面把阮寄水的头发都收了起来,随即慢慢编了一个侧麻花辫,最后用发卡固定住尾端。 发卡是定制的,材质为白金,上面还镶嵌着圆形钻石,尾端的流苏垂下来,以粉色摩根石为注脚,闪耀璀璨。 阮寄水垂头道: “谁的。” “你猜。”连拂雪用小夹子给阮寄水固定好额前的头发,方便他吃饭,随即重新在阮寄水的面前坐下,戴好一次性手套,把牛排撕成可以入口的大小,放进阮寄水碗里。 阮寄水却不吃了。 他一声不吭地站起身,径直离开。 连拂雪坐在位置上看着他的背影,知道阮寄水是生气了,但也不哄,只问: “不吃了?” 阮寄水硬邦邦地回他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我讨厌你。” 连拂雪被他逗乐,但面上仍然面无表情: “哦。” 阮寄水一把扯下发尾的发卡,用力砸进连拂雪的怀里。 发卡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响,上面还缠绕着浅色的发丝,不难想象阮寄水刚才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连拂雪当即也来火了,猛地站起来,脸色阴沉地看着阮寄水: “你又发什么脾气?” 阮寄水后退几步,盯着连拂雪,深吸一口气,依旧重复着刚才的话: “我讨厌你。” “讨厌我,现在就可以滚出去。”连拂雪慢条斯理地摘下一次性手套,放在桌上,看着阮寄水: “反正主动送上门找草的人又不是我。”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并没有走,只是秀气的鼻尖微微皱起,像是在吸气。 这是他哭之前惯有的小动作和表情,连拂雪知道。 他在床上□□\哭的时候也是,忍的受不了了,才会掉眼泪。 果然下一秒,阮寄水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的眼泪水像是珍珠一样,一颗一颗地掉下来,好久,他才小声道: “对不起。” 他说:“我不该发脾气。” 连拂雪这才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声音冷硬道: “然后呢。” 阮寄水眼睫轻颤,随即跪下来,仰起头,将手放在连拂雪的裤子拉链上。 连拂雪把他拉起来,掌心压着他的肩膀,道: “说清楚,为什么要生气,又什么要哭?是我做错事情吗,阮寄水?” 第66章 “没有,你没做错。”阮寄水咬住下唇,漂亮的眼睛里有源源不断的眼泪掉下来: “是我,是我吃醋了,所以对你生气。” 连拂雪:“.......” 他说:“因为给你编发的发卡?” “嗯......”阮寄水低下头:“你是不是给很多人编过头发。” 他说:“你是不是也把很多人带回过家?像对我一样对他们。” 连拂雪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双手捧起阮寄水的脸蛋,说: “你当我做慈善的啊?专门收留心碎缺爱小孩?这个发卡是我之前用过的,当时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我们专业很多男生都流行留长头发,我跟风过一段时间,后来我长大了一点,回国后觉得太非主流,就剪了。” 阮寄水永远重点错: “那你也觉得我非主流吗?” “不会,你长头发好看。”连拂雪无奈道: “宝贝,你怎么这么敏感啊。” 阮寄水道:“如果你不喜欢,那我改。” “.......不用。”连拂雪都分不清阮寄水到底是赌气的还是认真的了,他主动伸出手,抱住了阮寄水,吻他的发顶,道: “宝贝,你太可爱了。” 阮寄水在他怀里小声嘟囔:“那你还说我敏感。” “你敏感也不耽误我觉得你可爱。”连拂雪说: “好了,不哭了,等会儿哭的脱水了,我还得照顾你。” 阮寄水抓住连拂雪腰间的布料,仰起头看着连拂雪,轻轻踮起了脚尖。 连拂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低下头,吻了吻阮寄水的唇和脸颊,亲完之后,道: “好了,吃饭。” 他说: “吃完饭睡一会儿,我送你去公司。” 阮寄水点了点头。 他走到餐桌前,很珍惜地捡起了地上的发卡,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随即抬起头,观察了一下连拂雪的眼色。 连拂雪假装没有看到,随他去。 吃完饭后,两个人又蜷在沙发上,说了一会儿话。 连拂雪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胸膛一重。 他低下头来,见是阮寄水蜷缩在他怀里睡着了,头还枕着他的胸膛。 他睡着的样子很柔软,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连拂雪吻了吻他的脸颊,随即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刚把阮寄水放在自己的床上,正准备给他盖好被子,忽然间,阮寄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阮寄水皱了皱眉头。 连拂雪把手机按掉,给阮寄水盖好被子,才拿着阮寄水的手机走出房间。 电话锲而不舍地打了进来,连拂雪靠在阳台墙上,看着上面醒目的“爸爸”两个字,指尖拨弄着打火机,许久,才接听了电话。 他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听见阮泽成说: “寄水,你弟弟想和你学习怎么管理公司,辛苦你这段时间带带他。” 连拂雪舔了舔牙齿,没有吭声。 阮泽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阮寄水的回答,有些生气: “怎么?不愿意?爸爸不是和你说过,寄情是你弟弟,你要多照顾他吗?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连拂雪说: “阮泽成,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自己不管你小儿子,直接把他丢给阮寄水?阮寄水是上辈子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要被你这么欺负?” 阮泽成没料到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当即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登时怒不可遏道: “你是谁?!阮寄水呢?!” “你管我是谁。”连拂雪说: “我警告你,别让我看到你下次再打阮寄水。他把你当父亲、人又孝顺,所以不敢还手,但是我敢。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的巴掌更快,还是我的拳头更硬。” 阮泽成气疯了: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能这么和长辈说话?!我管教自己的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算什么长辈。”连拂雪笑的很冷, “你这样的人,不配当他的爸爸。” 言罢,他直接把阮泽成的电话给挂了。 手机关机,丢到了桌上。 阮寄水睡的不太安稳,连拂雪坐在床上,看着阮寄水。 阮寄水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本就没有完全睡熟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朦胧的视线里见是连拂雪,便就手从被子里抽出来,伸出手去。 连拂雪握住他的手,陪着他躺下。 阮寄水钻进他怀里,靠在连拂雪的胸膛上,任由连拂雪抚摸他的头发,轻吻他的眼皮。 “连江雪。”阮寄水小声道: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来看我。” 连拂雪说:“不会。” 阮寄水从他脖颈处仰起头,整个人看起来清醒了很多: “.......为什么?” “因为我比你大,我可能比你先死。” 连拂雪将他的长发拨到耳后,亲他的脸颊: “你才多大,怎么会想着死的事情?” “因为我想有人能记住我。”阮寄水藏在他怀里,小声道: “如果我先死,你能不能在我祭日的时候,拿一朵蝴蝶兰来看我。” 连拂雪换了个姿势抱着阮寄水,闭上眼睛,掌心抚摸着他的脸,道: “如果我不呢。” “那我在心里偷偷就诅咒你。”阮寄水伸出手,指尖抚摸着连拂雪的喉结,道: “我诅咒你下辈子娶不到老婆。” 连拂雪被逗乐了,忍不住笑: “好恶毒的诅咒。” 阮寄水说:“怕了吗?” “嗯,怕死了。”连拂雪抓着阮寄水的手腕,在他皮肤的内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道: “给你留个印子。” 他恐吓他: “如果下辈子我娶不到老婆,我就照着这个印记找到你,然后把你娶回家,给我生十个八个小孩,生到你生不动为止。” 阮寄水看着手上不轻不重的牙印,好半晌,才道: “哦。” 他说:“那我不要你带着蝴蝶兰来看我了。” 连拂雪顿了顿,听懂了阮寄水的意思后,呼吸声都不自觉地重了起来,从后面抱住阮寄水,轻吻他雪白的后颈: “.......阮寄水。” 阮寄水闭上了眼睛,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我知道你花心又滥情,说过的情话转头就不认,上一秒还浓情蜜意,下一秒就可以翻脸。你的体贴只是假象,温柔也如同不要钱一样,平等地施舍给每个人和你有过露水之欢的人。我一想到你这双手像抱我一样抱过别人,一想到你的吻技和手段或许是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情人才练的这样如火纯青游刃有余,我就忍不住恶心,反胃,嫉妒,愤怒,憎恨。” 听到这种话,连拂雪喉结滚了滚,垂下头来,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稀巴烂的私生活感受到了些许迟来的懊悔: “阮寄水.........” “可我恨过之后,又拿你的过去毫无办法。我忍不住想你,床上你能够主宰着我的身体,床下我依赖你,为你的忽冷忽热神魂颠倒,你像是病毒一样像是控制了我的大脑,我想藏进你的怀里,那让我感觉到安全。有时候我甚至会忍不住幻想,如果我不是你,第一个情人,那至少,成为最后一个也可以。” 阮寄水打断他的话,转过身来,看着连拂雪,道: “你的每一次低头,每一次对我笑,每一次吻我,都在让我期待,期待幻想成真的那一天。” 第44章 连拂雪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能听到阮寄水对自己说出这番铭心刻骨的表白。 尽管阮寄水从头到尾没有说一个爱字, 但连拂雪却知道,阮寄水对他的感情,远超过于自己对阮寄水的感情。 对于连拂雪来说, 阮寄水是床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和他小时候养的一只曼基康矮脚猫没有任何区别;但对于阮寄水来说,连拂雪是他离开家之后,唯一可供他短暂喘息的休息之处。 他们对彼此来说, 是两份完全不对等的情感寄托,阮寄水更重,连拂雪更轻。 以阮寄水的性格,没有了连拂雪,他绝对不可能再找人和他同床共排遣深夜寂寞, 而没有了阮寄水,连拂雪只会玩的更疯罢了。 连拂雪知道阮寄水像一张白纸, 敏感又缺爱的他比自己更有底线, 更有自尊, 根本就不屑于出去乱搞。 这就是连拂雪迟迟不肯给阮寄水一个承诺的原因。 在阮寄水这里, 连拂雪是唯一, 是初恋;但在连拂雪那里, 阮寄水和过去相处过的众多情人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答应了又反悔, 那对于暧昧和若即若离, 要更伤阮寄水的心。 思及此, 连拂雪依旧没有给阮寄水一个明确的答复。 此生只爱一个人的承诺太重,若非深思熟虑,连拂雪不会给。 第67章 于是他只是抱住了阮寄水,低下头, 吻了吻阮寄水的额头,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 “是我不好,伤你的心了,但是.......” 他一开口,阮寄水就知道他下一句想说什么,于是他闭上眼睛,微微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连拂雪的胸膛,哽咽道: “你不要说了。” 他胡乱道:“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好。”连拂雪低下头,吻去他的泪水,压低声音道: “宝宝,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阮寄水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颈,轻轻吸着鼻子。 阮寄水一觉睡到三点钟,连拂雪也就硬陪着他躺了两个小时。 阮寄水睡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连拂雪给他梳好头发,还把他睡皱的衣服都熨了一遍。 “我像不像你的保姆。”连拂雪一边给阮寄水穿好衣服,一边道: “从来只有别人给我熨衣服的份,还没有我主动给别人熨衣服的道理。” 他一说这话,阮寄水就知道他又在怀念他之前那些情人,想甩脸色,又怕连拂雪不高兴;想吃醋,又没有立场,只能冷笑: “那我请十个保姆,专门给你熨衣服。” 话音刚落,连拂雪知道阮寄水又敏感上了,无语又好笑道: “行行行,我说错话了,我又惹你不高兴了,大小姐。” 他俯下身来,摸了摸阮寄水的脸: “快去上班吧。” 阮寄水不满足于这样的告别仪式,伸出手,连拂雪见状便将他拉进怀里,抱住他,从眉心亲到嘴唇,亲到阮寄水醋味稍轻,才道: “那我走了。” 连拂雪说:“拜拜。” 阮寄水和他分开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抓着连拂雪的手不松,连拂雪手都被他摸热了,见人还没有挪出去一米,忍不住笑道: “行了,我送你到小区门口,这下可以了吧。” 阮寄水道:“真的吗?” “真的。”连拂雪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道: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送你下去,然后约几个朋友打打台球,晚上再去看我爸。” “........好。”阮寄水说:“只是打台球吗?” “只是打台球。”连拂雪无语了:“我也不是谁都睡的好吗?” “........”阮寄水这才放心了。 连拂雪被他的表情气笑,又有些心软,半晌叹了一口气,到底也舍不得对他发火或者说重话,只将阮寄水送到小区门口,目送着人走了,才返回家,约了几个狐朋狗友,准备去打台球。 打完台球,连拂雪又回家冲了个澡,准备去看连云里。 岂料他刚换好衣服出来,门铃就被人按响了。 连拂雪还以为又是阮寄水,便很自然地踩着拖鞋、擦着头发去开了门: “宝贝......” 门口站着一个五官英俊、气质稳重的男人,但一开口,那戏谑的声调,就破坏了这份稳重: “好久不见啊。” 他笑:“连哥,又约了那个宝贝?我来的是不是有点不巧了?” “.......”连拂雪看了一眼乔枫清,松开了门把手,没回答后一个问题,只挑眉道: “这么快?” “开玩笑呢,为了运你那些画,我连夜坐私人飞机来的。” 乔枫清转过身,露出身后的几个保镖: “辛苦你们,把这些画抬进他家。” 保镖点了点头,在连拂雪侧身让开一条路的时候,将那些画抬了进去。 “辛苦你了,兄弟。”连拂雪伸出手,拍了拍乔枫清的肩膀道: “过几天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事,可能明天就走。” 乔枫清说:“对了,连哥,我和你说一件事。” 连拂雪从冰箱里拿出酒,打开盖子,倒进了玻璃杯里,递给了乔枫清: “什么事?” “蒋霜来找我了。”乔枫清接过酒杯:“他好像知道你来容港的事情了。” 连拂雪动作一顿。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从桌上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咬在唇边,眯着眼睛道: “他来找我作什么。” “不知道。”乔枫清瞅着连云里的脸色,道: “他,他好像找你有事。” “........”沉默的火光悦动在连拂雪的指尖,好半晌,他才冷笑道: “他要找就找吧,随他便。” 乔枫清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连拂雪难看的神情,到底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只是抬起手,和连拂雪碰了一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起之前的事情,只是又聊了一些京城的事情,随即乔枫清便离开了,留下连拂雪一个人坐在客厅,抽了一宿的烟。 人心烦的时候是不能一个人呆着的,但连拂雪又不想去找那些狐朋狗友,第二天清晨,他便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来到腾云。 连江雪比他来的更早,连拂雪刚走进办公室,连江雪就已经在低头办公了。 “早上好,老弟。” 连拂雪打了一个哈欠,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他坐在沙发上,道: “吃早饭了吗?” “没吃。”连江雪说。 “那陪我去楼下咖啡店吃点呗。”连拂雪说: “我想吃鸡蛋培根三明治和摩卡。” “你想吃就自己去吃,吃饭还要人陪?” 连江雪把签完的文件夹往面前一叠,摞起来几乎要挡住他的上半身:“我没空。” “.......老弟,人是铁饭是钢,就算要工作,也不能吃饭。”连拂雪正想再劝,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连总。” 连江雪抬起头,看了一眼连拂雪,连拂雪自觉闭嘴,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随即起身去休息室躲着了。 连江雪这才道: “进。” 销售部的部长和法务推门走进来,坐在连江雪面前,道: “连总,合同已经拟好了。” 销售部部长道:“和a&p公司的订单能给公司带来一亿的销售额,今年的业绩任务,不仅达标,甚至还超前完成了。” “不错。” 连江雪看了一眼合同,随即从保险柜里拿出公章和连拂雪的私章,盖在了上面: “我知道了。辛苦大家这么多天来的努力,年底的奖金,我给大家番一倍。” “谢谢连总。” 部长和法务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走。 解下来,研发部的部长又来找连江雪,说新系统的研发难点已经突破,接下来只要正常投入测试,预计年底就能发布。 “可以,但是要再快一点。” 连江雪说:“丰可科技也在研究类似的系统,一旦上线必将成为我们的竞品,我们得在那之前,抓紧入市。” “好的。”研发部部长点头。 部长走之后,连拂雪以为可以出来了,没想到财务又来找连江雪,批工资条和报销单,准备出账。 连江雪签完字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几个人来找,不是客户,就是下属来找,不是合作伙伴暴雷,就是车间出问题,要连江雪自己去车间看。 这么一套下来,藏在休息室的连拂雪都快要饿晕过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午休时间,连拂雪刚准备出来,柯云飞又来找连江雪了。 “连总。” 柯云飞站在连江雪面前,对忙碌的连江雪道: “我准备离开腾云了。” 连江雪闻言,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柯云飞: “你要离开?” “对。”柯云飞点头:“昨天晚上,我收到总部的通知,江董事长让我去总部,接手coo一职。” “那挺好的。”连江雪说:“恭喜你啊,柯总。” “我还得谢谢您。”柯云飞说:“我在腾云干了这么久,原本得一辈子呆在这里,没想到你来了,不到半年,就把公司的业绩翻了几番,董事长看过公司财报之后很满意,才把我调到总部的。如果没有您,我不知道还要呆多久。” 连江雪微微一愣: “这样........” “是的。”柯云飞说:“总部的调令还没有下来,最快也得下个月。但在此期间,我会做好交接工作,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以后腾云.......就全部交给您了。” 连江雪沉默片刻后,才道: “我知道了。” 柯云飞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放在门把上的手松开: “对了连总,董事长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连江雪在电脑前抬起头,道: “什么?” “董事长说,他之前一直以为你不学无术,没想到你其实还挺能干。”柯云飞笑: “他说他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 第68章 连江雪:“..........” 他没吭声,下意识看了一眼半开的休息室门,随即道:“知道了。” 柯云飞点了点头,离开了。 等到柯云飞走之后,连江雪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一点了。 休息时间,办公室总算是消停了不少。 连江雪提高声音,道: “没人了,你出来吧。” 休息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连拂雪这才走了出来。 他脸上没有了原本的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怎么了,被夸了还不高兴。” 连江雪喝了一口水,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饼干,撕开,递给连拂雪,道: “吃点,垫垫肚子。” “我不爱吃饼干。” 连拂雪在连江雪身边坐下,长叹了一口气,道: “还是你吃吧。” 连江雪见他不吃,便自己吃了。 但盯着连拂雪的视线,连江雪没吃几口,就把手中的饼干放下了: “你一直盯着我作什么?” “我........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我爸夸过。”连拂雪说: “我有点恍惚了都。” “?”连江雪有些不可思议: “没被家里人夸过?怎么可能。” 他说:“我读幼儿园的时候,珠算比赛得了第三名,我爸都高兴了好几天,逢人就说,现在都还记得。” “.......真没有。”连拂雪说:“我从小就学画画........不管得了多少奖,我爸从来不夸我,还总是说我不学无术。” “那是你爸的问题。”连江雪说: “这个爸当的不称职。” “可能是.......我没有长成他期望的样子吧。” 连拂雪看着连江雪出神: “如果你是他儿子的话,他应该会很满意。” “说什么傻话呢,你是你,我是我。”连江雪说: “每个人都有特长和优势,不是只有会管理公司,才算有能力。或许你在你爸爸心里不学无术,但总有人会懂得你的才华的,没必要妄自菲薄。” 连江雪站起身,对着连拂雪道: “走了,吃饭去吧,我请客。” 连拂雪抬起头,看了一眼连江雪,随即点了点头。 他刚站起身,电话铃声就忽然响了起来。 连江雪和连拂雪同时伸出手去拿手机。 连江雪看着手机上的来电人提示,见上面硕大的“爸爸”两个字,在连拂雪的点头下,接起了电话: “喂,爸爸。” “嗯。”电话那头传来咳嗽声, “吃饭了吗?” 连江雪看了一眼连拂雪。 连拂雪点了点头。 “吃了。”连江雪说: “爸爸,你怎么咳嗽了?是不是感冒了。” “小感冒,没关系。最近降温了,你早晚要多穿点,喝了酒不要洗头发,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是通宵,身体熬不住。” 江韵书说了有些家常话,等到连江雪好脾气一一应了,他才道: “腾云这几个月的财报我都看了,利润升了好几个点,你做的很好。接下来,你有什么目标和安排吗?” “谢谢爸爸。”连江雪说: “接下来,腾云计划在年底上市一个系统,如果公司的销售额和利润持续上升,我打算在三年内将公司转为子公司,然后上市。” “可以。”江韵书说:“你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总部帮忙的,尽管开口。” “好的。”连江雪回答道。 “.......”父子两个人还是头一次如此平和地进行交流,短暂的沉默之后,江韵书又开了口: “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连江雪都准备挂电话了,闻言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什么?” “我和阮泽成商量过了,既然你和阮寄水谁也没看上谁,就算了。” 话音刚落,江韵书话音又一转,道: “不过,你在容港要扎稳脚跟,离不开名诚,既然阮泽成抛出了橄榄枝,我们也不要把这次联姻搞砸了。他们家还有个小儿子阮寄情,对你一见钟情,我想了想,他虽然各方面能力不如阮寄水,但是毕竟是阮泽成的儿子,你娶了他,不会吃亏,爸爸就替你答应了。” “等等,什么叫替我答应?!”一旁的连拂雪一听就炸了: “爸爸,你为什么总是给我塞一些我不喜欢的人给我?!你能不能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我这么多年放纵你在国外玩到三十岁,我还不够考虑你的感受吗?!你说你想学画画,想开工作室,我哪一点没有同意?!你知道为了让你和国内外的大师学画画,我花了多少钱吗?!我在你身上花了几亿!但你是怎么回报我的?!来腾云之前,集团的业务你接手过一点吗?你都三十岁了,除了画你的破画,烧钱学艺术,还有为家族做哪怕一点点事情吗?!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扛起家族的责任?!”江韵书的脾气也不好,当即也炸了,剧烈咳嗽起来: “不就是让你和阮寄情订婚,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你就是要和我作对,要把我活活气死,是不是?!” “爸,我........”养育之恩总是让人理亏,连拂雪当即哑火了: “我......” 连江雪伸出手,捂住连拂雪的唇,摇了摇头,示意让他说: “爸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我的意思是,订婚要有感情基础,我和阮寄情都还不太了解,总是要时间慢慢了解,以后才能更好的相处,是不是?” “先订婚,再了解。”江韵书的手段和语气都很强硬: “下个月就正式订婚,把这事确定下来。如果你不同意,我亲自来容港和你谈。” 连拂雪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画从江韵书的眼皮子底下偷出来,下个月就准备要开画展了,江韵书一来,被他发现,他还怎么开,当即疯狂摆手,示意连江雪先应下: “好的,爸爸,我答应您。” 连江雪按照连拂雪的意思转述: “你身体不好,就不要来容港了,不然来回奔波,多累呀。明江盛世也离不开您。” 连江雪说话就是比连拂雪好听,江韵书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他轻轻哼了一声,道: “这还差不多。” 他又叮嘱道:“阮寄情年纪还小,但是他保证过了,以后嫁过来一定会帮你管理公司。这段时间,你就多和他接触接触,明白没有。” 连江雪:“........行。” 电话挂断之后,连拂雪彻底崩溃了: “艹!怎么走了一个阮寄水,又来一个阮寄情!阮家人和我有仇吗?!还偏偏要挑我开画展的日子,和我订婚?!” 连江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订婚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连拂雪:“.........”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把头发揉的乱糟糟的,一声不吭。 “还吃不吃饭了。”连江雪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 “都一点多了。” “不吃了,没心情。”连拂雪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你自己去吃吧。我自己等会儿点外卖吃。” 连江雪:“........” 他看着连拂雪似乎真的心情不好,也就不再勉强,拿起车钥匙,起身出去了。 刚走出电梯,他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探头探脑朝他这里看来,一见他就两眼放光,拼命朝他挥手: “连拂雪!” 连江雪下意识往后面看了一眼,见身后没有连拂雪的身影,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才意识道来人是在叫自己,于是立刻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往前走: “小阮总。” 阮寄情指尖抓着lv斜挎包的包带,蹦蹦跳跳来到他身边,在他面前站定之后,双手才背在身后,脚尖轻轻踢着,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下个月和你订婚的事情,江叔叔有告诉你吗?” “........有。”连江雪怕等会儿连拂雪下来了,他替连拂雪上班的事情会露馅,为了保证两个人尽量不要在大庭广众里出现在同一个时空,于是便往外走,道: “小阮总,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要叫我小阮总好不好,叫我寄情。”阮寄情跟在连江雪的身边,小声道: “你吃饭了没有?” 连江雪看了他一眼,道: “.........没。” “我就知道你没吃饭,这样不好。”阮寄情说:“作为你的未婚妻,我以后要每餐监督你准时吃饭。” 连江雪进入旋转门: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我是你的未婚妻啊!”阮寄情响亮道: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连江雪:“........” 第69章 阮寄情这一嗓子,把在大厅里走动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他在感情这件事上脸皮很薄,怕阮寄情等下还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于是顾不上什么,赶紧揽着阮寄情离开了: “走走走,走吧。” 阮寄情猝不及防被他揽进怀里,愣了愣,随即很开心地笑了一下: “好噢!” 两个人一起来到路边,连江雪正准备拿出车钥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呼唤: “阿雪。” “........”比连江雪更先反应过来的是他身边的阮寄情。 阮寄情回过头去,见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子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双眼发红地看着自己。 他衣着很是朴素,头发透着营养不良的黄色,柔顺地贴着脸颊,修剪很短的手指局促地绞着衣摆,站在高楼大厦面前,与周遭的精英相比,显地有些格格不入。 “?”阮寄情礼貌道:“你是谁啊?” “我........我找他。”蒋霜看着连江雪哥俩好地搂着阮寄情,愈发结巴了: “我找,我找阿雪。” 连江雪给车子解锁,才回过头,看向清秀男子。 他不认识蒋霜,于是在阮寄情用疑惑的视线看着他的时候,也懵道: “你是?我不认识你啊?” 听到连江雪说不认识他,蒋霜的脸在刹那间变的很苍白。 他的身形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能昏过去。 连江雪见状,正欲伸出手扶他一把,忽然间不知道哪里冲过来一个人,抓着他的领子,用力给了他一拳: “连拂雪,你这个混蛋!” 连江雪压根没有想到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会动手打人,被打的偏过头去,还未来得及反击,忽然间胃部就忽然一痛,强有力的膝盖顶上了他脆弱的腹部,剧烈的痛感传来,如海啸一般,席卷了五脏六腑。 连江雪本来就没有吃午饭,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舒服,被这么一顶,痛的头皮发麻,两眼一黑。 他用尽全力,推开抓着他衣领的人,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捂着腹部,克制不住胃中的翻涌,猛地弯下腰,吐出一口血来。 “哥,你不要打他.......”哭喊声从耳边传来,伴随着耳边男人粗粝的的吼声,连江雪只觉耳边嗡嗡作响: “你们是谁啊......” 下一秒,凌乱的脚步声再度从耳边传来,连江雪只觉衣领再度被提起,他睁开眼睛,豆包大的拳头携带着虬劲的拳风,再度朝他砸来。 连江雪胃更疼了。 他心想自己真的是有够倒霉的,这几个月不是出车祸就是挨打,这日子过的都快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他努力提起力气,正准备反击,忽然耳边传来砰的一声,片刻后,抓着他衣领的手指就猝不及防地松开了。 连江雪被人护着往后退了几步,等到他疼的涣散的目光终于凝聚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是阮寄情挡在他面前,抡起手中价值几万的包,一下一下用力砸在了来人身上,像是个暴躁的比格犬: “你们是谁啊!凭什么打我未婚夫!” 被打的人脸上挨了几下,脸颊被包的链条刮出血痕,轻嘶一声,捂着脸,恶狠狠地看向阮寄情,凶狠的目光像是想把阮寄情吃了: “你是他未婚妻?!他有未婚妻了?!” “是啊,怎么了?”阮寄情面对身体比他大了一号的大汉,不仅一点也不怵,甚至依旧挡在连江雪面前,抡起手中的包,再度往大汉头上砸去,气喘吁吁道: “你们,给我,离他远点!” 第45章 也不知道是阮寄情那不要命的气势吓退了那大汉, 还是连江雪吐血的样子实在太过于骇人,以至于大汉被阮寄情打的连连后退,片刻后捂着被阮寄情包包链条刮出血痕的脸, 脸色阴沉地看着阮寄情和连江雪,半响蹦出一句: “.......狗男男。” “你说什么呢!”阮寄情本来都准备转过头去看连江雪的情况了,听见大汉的话,登时勃然大怒,猛地一甩手, 将自己的包砸在大汉的头顶, “你给我放尊重一点!” “嘶.........”大汉被砸了个正着,痛地眼冒金星,呻\吟出声,而阮寄情却懒得去看他的状态, 回过头去,疾步奔向连江雪。 连江雪可能是有点胃出血了, 吐出的血沾满了衣襟, 阮寄情顾不上脏, 下意识伸出手去接连江雪吐出的血, 看着满手的鲜红, 他记得快要哭了: “连拂雪........” 连江雪想要安慰他, 但刚一张口, 肺部呼入新鲜空气, 他就骤然呛了一下, 食管处的鲜血再度呕了出来,喷得阮寄情哪里都是。 阮寄情和蒋霜见状都傻了眼,蒋霜顾不上去关心自己的大哥,快步走到连江雪面前, 俯下身来看连江雪的情况,刚忐忑着说了一句: “阿雪,你没事吧.......” “你走开!”阮寄情记恨着这个大汉是面前这个清秀男子带来的,一把推开蒋霜,手指在蒋霜身前留下了明显的血印子,转过头时,眼底已经带上了些许狠厉,活像是个什么恶毒反派: “滚!” 蒋霜:“........” 他错愕地站在原地,手指无助地抠动着浆洗发白的裤子,嘴唇嗫喏,许久,才道: “对不起.......” 然而阮寄情已经不想再听他解释,只是扶着受伤的连江雪,心急如焚地驱车带他去自家的私人医院。 阮寄情的车还未停好,就有医生和护士冲过来,将濒临昏迷的连江雪送入急诊。 “小少爷,患者是胃出血。” 医生看着报告单和片子,道: “患者应该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导致胃溃疡,加上突然受到来自外力的冲击,所以血管破裂,导致出血。” “原来是这样。”阮寄情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连江雪,都快哭了: “那,那要动手术吗?” “我先给患者进行药物止血,如果后续能止住血、创面恢复良好的话,就可以不动手术。”医生说: “但是这段时间,患者还是要小心调养,规律饮食,尽量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好,好,我知道了。”阮寄情忙道: “医生,麻烦你多费些心。” 他指着连江雪说:“这个人,是我的未婚夫,不管怎么样,你们都要用最好的药物救治他。” 医生和护士对视了一眼,随即点头,道: “小少爷,我知道了。” 他说:“您放心。” 有了医生打包票,阮寄情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他依旧有些忧心忡忡,见连江雪用药后一直不醒,人也跟着失魂落魄的,哪里也不去了,就这样趴在连江雪床边,呆呆地等着连江雪醒。 他看连江雪看的太专注,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身后正站在一个人,同样用一副怔怔然的神情,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连江雪。 连江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盯着窗外黑蓝色的天幕和头顶惨白的白炽灯光,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哪里。 他躺在床上没动,缓了一会儿,因为昏迷而生锈的大脑才一点一点地运转起来,那些记忆宛若潮水一般,汹涌地拥入了连江雪的脑海。 “嘶......”一想到昏迷前腹部传来的剧痛,连江雪忍不住抬起手,下意识想要摸一把自己的肚子。 但是他没有发现他的手一直被阮寄情握着,他一动,趴在他旁边睡着的阮寄情就醒了。 他睡的头发凌乱地蓬在头顶,发尾随着他睁眼的动作柔顺地垂至肩头,他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来,见连江雪醒了,猛地站起身来,凳子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却压不住他又惊又喜的语调: “你醒了!” “我帮你去叫医生!”他猛地抬脚往前走,却因为刚睡醒,身体还没有调至运动状态,忽然起身又忽然往外走,大脑供血不足。当即两眼一黑,脚尖忍不住撞到椅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差点头朝下栽倒下去。 “欸......”连江雪下意识想要起身扶起他,但背对着他半跪在地上稳住身形的阮寄情却伸出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不用!” 阮寄情揉着膝盖,呲牙咧嘴,但依旧强装镇定: “一点都不痛!对我来说,完全就是小意思!” 连江雪:“........” 他不敢说话,怕一说话阮寄情就能委屈哭了,只能看着阮寄情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半晌,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勾起唇角,笑了笑。 然而他还未笑出声,胃里传来的剧痛又让他瞬间变了脸,只能将掌心覆盖在胃部上方的皮肤,借此减轻痛觉。 没一会儿,医生就赶了过来。 他在阮寄情的“虎视眈眈”下,认真又仔细地给连江雪做了检查,叮嘱过注意事项之后,才离开。 一来一去,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第70章 送走医生之后,阮寄情俯下身来,给连江雪掖好被角。 他刚一低头,一阵胃部的咕噜声就极富穿透力地从他的肚皮里穿了出来。 “.......”阮寄情尴尬地挠了挠头,对上连江雪的视线,不好意思道: “我,我饿了。” 他强行转移话题:“你饿了吗?” 连江雪现在只能感觉到痛,而不是饿,但为了不让阮寄情感觉到尴尬,他还是配合道: “有点。” “那我去打包一点吃的回来给你好不好?”阮寄情说:“不过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流食欸,好多东西你都吃不了。” “没事。”连江雪说:“我什么都吃。” “那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等我。” 阮寄情说:“我很快就回来。” “........好。”连江雪动了动眉头: “不过你要是有事情的话,可以先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不用麻烦。” “你说什么呢!”阮寄情闻言,登时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我是你未婚妻欸!我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照顾你是我的义务和责任!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不管嘛,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连江雪:“其实我.......” 话音刚落,胃部又猝然抽痛起来,连江雪被迫止住了话头,下意识将手掌放在胃部上方,眉头皱的死紧。 “又疼了是不是?你别说话了,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吃的。” 阮寄情慌忙道: “你等着我啊。” 言罢,他不等连江雪说完话,就转身往门外走去。 他早上摔倒磕到了膝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好在不影响开车,在外面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家快要关门的粥铺,要了两碗粥和花生汤。 他怕粥碗坨了,于是又猛踩油门,赶着超速的边缘,冲向医院。 阮寄情在医院里停好车,紧赶慢赶地冲向病房,岂料刚从电梯房里走出来,就看见病房门正开着。 阮寄情意识到不对劲,眉头动了动,提着粥盒的指尖微微攥紧,随即放轻了脚步,缓步靠近病房。 越往病房走,病房里的声音就愈发清晰,零碎的音符掉落进阮寄情的耳边,如同蒙着一个薄膜,隐隐绰绰的,听不清晰: “对不起........我有苦衷.......” 阮寄情走进病房,贴着墙站好,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连江雪面前,声泪泣下道: “阿雪,你就看在......看在我们之前谈过一次恋爱的份上,就原谅我,好不好?” 连江雪靠在床头,垂着眼睫,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蒋霜。 不熟悉他的人,以为他面无表情是因为不爽;但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连江雪此刻已经在懵逼的边缘了。 他仔仔细细地将蒋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定他不认识这个男子,而这个男子之所以会找上他,估计是连拂雪之前惹下的情债。 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是面前这个人先对不起连拂雪的? 但是这个人的大哥凭什么又对“连拂雪”动手?还把自己打成这样? 一想到自己抽痛的胃,连江雪就觉得自己倒霉至极,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揣摩了一下,随即学着连拂雪的语气,冷冷道: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已经有了未婚妻了,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蒋霜看着连江雪,忍着难过,道: “我,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他。你说过的,你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富家少爷,娇气,难伺候,性格怪,还自以为是。” “........”连江雪都不知道连拂雪还说过这种话,差点圆不回来,但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就算阮寄情娇气、难伺候、性格怪,自以为是,但至少,他家里有钱,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 蒋霜一脸失望地看着连拂雪,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 “阿雪,你说过的,你和一个人在一起,最不看重的就是家世.......” “哈,别天真了。”连江雪这话是说给蒋霜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绝情的让人心惊,同时也是警告自己别动不改动的心思: “你当我傻吗?我有钱有势为什么要找一个没权没势的穷人?是,我是不喜欢阮寄情,他是娇气,但是他娘家能给我们家带来数不清的经济帮助,能让我的事业更上一层楼,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别天真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你就别痴心妄想,做破镜重圆的美梦了。” 连江雪的一句话说的蒋霜面色惨白,原本就纤瘦的身形,愈发弯下腰去,一直隐忍着想说出口的秘密也重新吞回肚子里,用疼痛的嗓音颤声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痴心妄想了.......阿雪.......那我、我祝福你.......” 他双眼含泪,看着连江雪,原本清瘦的面容因为眼角缓缓滑落的眼泪,竟然显出一点我见犹怜来,毫无血色的唇一开一合,一字一句道: “我祝你........新婚快乐、和他恩爱白头。” “好。”连江雪淡淡道: “谢谢你的祝福。” 蒋霜再也受不了连江雪的冷漠,擦着眼泪,夺门而去。 连江雪心想人总算走了,正松了一口气,想要躺下休息休息,但没想到,下一秒,游魂一样的阮寄情,就从墙后飘了出来,悄无声息,吓了他一跳: “你........” “他,他是你前男友吗?”阮寄情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碗半坨的粥,茫然道: “你......你也觉得我娇气、性格怪、难伺候吗?” 第46章 连江雪没有想到阮寄情竟然会出现在墙后, 还会把刚才自己和蒋霜的话全部都听了进去。 他尴尬地躺在床上,看着阮寄情红彤彤的眼睛,难得有些笨嘴拙舌, 磕磕巴巴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阮寄情猛地抬高声音,大声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一边说: “原来你就是单单因为钱,才和我在一起的!” 连江雪:“.........” 他怕阮寄情一怒之下冲过来揍他, 他一个伤患可经不起这样的冲击,只能赶紧闭上眼睛,捂着肚子,装作胃疼, “嘶..........” 他一装胃疼, 阮寄情就顾不上生气了。 他慌忙冲过来,将粥放在桌上, 紧张地看着连江雪的神色, 急急道: “你, 你又不舒服了?我现在就去找医生!” “别........”连江雪抓住他的手腕, 不让他去, 以免露馅, 随即道: “你听我解释。” 阮寄情听见此话, 端正坐直, 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像是个兔子: “那你解释啊。” “我.......”连江雪看着阮寄情的神情,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 “我,其实我也不单单是为了你的钱才和你在一起的。” 他说:“起码你长得.......不丑。” 阮寄情猛地站起来:“原来你只在意我的钱和我的脸!” 连江雪:“这还........不够吗?” “........”阮寄情默默坐下来,道: “.......够了。” “嗯。”连江雪抽出一张纸, 给他擦眼泪,哄道: “好了,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 阮寄情凑过去,配合地让连江雪给他擦脸,随即道: “我就是后怕。” 他心有余悸道: “还好我有钱又长的好看,不然你就要和刚才那个人旧情复燃了。” 连江雪:“.......啊?” “啊什么?”阮寄情疑惑道: “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连江雪将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道: “原来你没生气啊。” “我没生气啊,我刚刚是在担心我自己。” 阮寄情把小餐桌支起来,随即打开粥盒: “你说我娇气又性格怪,但是我都会改的,你不要和那个人复合。对了!我周末还要去天后宫拜拜,求求妈祖娘娘,让我爸的公司一定要撑住,可千万不要在你娶我之前倒闭了,那样我就没钱了。” 连江雪:“......你爸要是听到你说这句话,非被你气死不可。” 阮寄情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把勺子放进粥里,搅了搅,把热的那一层粥翻上来,才递给连江雪: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呃.......”连江雪接过勺子,努力思考: “温柔、脾气好的。” “哦!”阮寄情也不知道哪里变出来一个本子,认真记笔记: “还有呢。” 连江雪:“.......” 你哪里来的本子?! “情绪稳定,但是不能太冷淡,要刚刚好........” “长相有要求吗?” “白皮肤、大眼睛吧。” 第71章 连江雪胡乱瞎扯,就看见阮寄情趴在桌上,认认真真地记。 他也不嫌连江雪要求多,连江雪每说一个要求,他都慢慢记下来。 他字写的没有连江雪那么潇洒飘逸,因为对中文不熟悉,所以写的字也像个小朋友写的,一笔一划,笨拙圆润。 连江雪觉得他写字的模样有些憨,忍不住笑出声。 阮寄情警觉地抬起眼,看着连江雪,道: “你笑什么?” “.......没什么。”连江雪说:“你的字很可爱。” 阮寄情闻言,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写的没有你好看啦。” 他把连江雪的择偶条件整理了一下,随即在“大眼睛白皮肤”上面打了一个勾,道: “每完成一个,我就在上面打一个勾,好不好。” 他抱着本子,兴高采烈道: “等全部完成了,我就能和你结婚了,是不是?” 连江雪:“其实........” 阮寄情歪头:“其实什么?” “......没事。”连江雪说: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你会怎么办?” “什么叫你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阮寄情没懂了:“你不就是你吗。” 他凑过去,掌心撑在连江雪的身前,歪头笑时露出一对小虎牙和酒窝: “你就是我喜欢的人,我不会认错的。” 连江雪:“.........” 他没吭声,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阮寄情见他不吃饭,怕他饿了胃疼,又赶紧推了推他,让他赶紧吃。 连江雪只能先低下头去吃饭。 连江雪还好,下午的时候睡了很久,阮寄情照顾他照顾了一天,已经有点累了,强撑着给收拾完了餐盒,眼睛就已经快合不上了。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连江雪看他好像已经有点不行了,于是体贴道: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不行!”阮寄情猛然睁大眼睛,但不到一秒钟,眼皮就已经要垂下去了: “我一定要陪你!” 阮寄情说:“我要做一个体贴的未婚妻!” 连江雪:“.........” 他看着左右摇晃,就快要席地而睡的阮寄情,片刻后叹了一口气,道: “要不......你先上来睡会儿吧。” 阮寄情这下清醒了: “可以吗?!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那你又不回去,总不能让你睡沙发吧。” 连江雪很无奈: “你上来吧,床挺大的。” 阮寄情登时眯起眼睛笑起来,嗯嗯嗯好几声,随即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 他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连江雪接触,本来想多和连江雪说几句话,但头一沾床,倒头就睡了过去。 他头发很浓密,发丝随着他起伏的呼吸,轻轻骚动着连江雪的脸颊。 连江雪将他的头发拨到耳后,垂下头,看着闭眼安睡的阮寄情,想到对方两分钟之前,还说要做个体贴的妻子,结果比他还先睡着,就有些无奈地笑了一笑。 但他并未吵醒阮寄情,只是帮他掖好被角。 他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但下一秒,就听见阮寄情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 连江雪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向不断震动的手机,犹豫几秒,想等电话自动挂断,但电话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震动着,像是不把人吵醒便不罢休。 陷入睡梦中的阮寄情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翻了个身,手臂压在了连江雪的胸膛上。 连江雪惊了一下,下意识看着神不知鬼不觉挪进自己怀里的阮寄情,一时分不清对方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睡着了。 他伸出手,将震动的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犹豫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他还未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少爷,中午动手打连少爷的人身份已经查到了,已经发给你看了。” 连江雪愣了愣,下一秒,手机就弹出了两份文件。 连江雪打开那两份文件,发现上面资料之详尽,堪比简历。 连江雪一边看,一边垂头看窝在他怀里睡着的阮寄情,心情复杂。 他没想到看起来单纯善良的阮寄情,其实也是会在背地里查喜欢的人的前男友信息的人。 也是,豪门出来的少爷,有几个是单纯的? 连江雪用阮寄情的手机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蒋霜和蒋严的信息,发现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蒋霜,还真的是连拂雪的前男友。 蒋霜和连拂雪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 一个是叱咤风云的京大校草,一个是坚韧努力的学霸小白花,因为一次社团活动而意外相遇,从互看不顺眼到两情相悦,然后谈了一次轰轰烈烈、众人皆知的恋爱。 但如此甜蜜的校园恋爱最后却以蒋霜的突然消失,连拂雪寻找无果后心碎出国作为结尾,完全俗套又老掉牙的恋爱故事,放在狗血小说里能找出不下一百本类似于这种情节的追妻火葬场破镜重圆文。 连江雪看完蒋霜的信息,心里大抵有了一个底。 他把手机放回桌上去,拿起自己的手机,随即拍了一张自己住院的照片,发给连拂雪: “明天去不了公司了,我住院了。” 连拂雪隔了一会儿才回他: “怎么回事?!!老弟,你怎么住院了?!严重不?!我现在就来看你。” “不用。”连江雪回复他: “你还是先处理好你的那些个情债再说吧。我今天这顿打,可是替你挨的。” 连拂雪沉默几秒钟,之后,才道: “你知道是谁打的你吗?” “知道,阮寄情已经去查了。”连江雪说: “打我的人叫蒋严,是蒋霜的哥哥。至于这个蒋霜,是你的前男友吧?” “........是。” 连拂雪似乎不愿意多谈起这个人,只道: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情就暂时不用你操心了。至于蒋霜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好。”连江雪说:“你自己要处理好,免得我们互换身份的事情被捅出去,要是被你爸爸那边知道了,那一切就都完了。” “好。”连拂雪说: “我会打一笔住院费到你账户上,你安心治疗,有什么问题再找我。” “好。”连江雪应下了。 他刚挂掉电话,手机就传来了一阵收款到账的声音。 连江雪低头定睛一看,发现是连拂雪给他转了十万,转账留言还附赠三个爱心和一句话: “老弟,哥哥爱你。” 连江雪猛地一阵恶寒。 阮寄情被他颤抖的动作吵醒,下意识睁开眼睛,看见连江雪正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数着转账记录后面的零,下意识凑过去,揽住连江雪的腰,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道: “不睡觉吗?在和谁聊天?” “睡。”连江雪说: “在和一个傻逼聊天。” “........”阮寄情分明看见他在收钱,闻言,心里忽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他想,谁给他未婚夫转钱了? 谁大晚上不睡,不仅陪他的未婚夫聊天,还给他未婚夫转钱? 该不会.......是有人暗恋连拂雪,知道他爱钱,所以想用金钱腐蚀他的未婚夫,企图撬他的墙角吧?! 想到这里,阮寄情脑海内登时警铃大作。 他拿出手机,给阮泽成发了消息,找阮泽成要了五十万。 “宝贝,最近又看上什么包包了吗?”阮泽成很痛快地打了钱: “想要什么款式的,尽管去买,不够再找爸爸要。” “不是。”刚收到的五十万,还未捂热乎,就一股脑地转给了连江雪,阮寄情还怕阮泽成不知道一样,直说道: “不是我自己要买包。爸爸,连拂雪说他是因为有钱才和我在一起的。所以,从明天开始,你每个月都要多给我一点钱才行啊,以免连拂雪嫌我穷,不和我订婚了。” 阮泽成:“........???” 第47章 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阮寄情对“连拂雪”动心,本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阮泽成没有想到阮寄情对“连拂雪”竟然这么痴心一片,人家“连拂雪”说了图他的钱了,他竟然还这么巴巴地上赶着? 思及此,阮泽成忍不住脸色铁青,苦口婆心地对着电话那头劝导道: “宝贝, 爸爸的公司不会倒闭......连拂雪说他只图你的钱,你,你难道就不生气吗?他都不是真心对你。” “谁说他对我不是真心的了!”阮寄情生气了,不高兴道: “爸爸,那我能怎么办, 我就是很有钱啊!难道我必须得是穷光蛋,然后他爱我, 这样的爱才算是真的?那妈妈爱爸爸也不是真心的吗?爸爸你也很有钱。” 第72章 阮泽成被阮寄情的狡辩说的目瞪口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那你要是没有钱了, 他是不是就不爱你了?” “所以我叫你一定要一直有钱下去, 千万别让名诚倒闭啊。”阮寄情理所当然道: “好了爸爸, 我不和你说了, 连拂雪受伤了, 需要好好休息。拜拜。” 言罢, 阮寄情不等阮泽成开口, 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连江雪在一旁听完了全程。 他看见阮寄情气鼓鼓的模样,觉得对方像是一个圆圆的河豚,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阮寄情的脸颊, 道: “好了,我和你开玩笑的。” 他说:“我不要你的钱。我有钱。” “可是我想给你。”阮寄情由着连江雪戳他的脸,不仅不生气,还主动凑过去,让连江雪离自己近一些,哼哼唧唧道: “整个容港,没人比我爸爸更有钱了。所以你不许喜欢上别人.......当然,也不准喜欢我爸。” “........”连江雪差点喷了。 他无语地看着阮寄情,手指从阮寄情的脸颊往上移,最终放在了阮寄情的太阳穴处,轻轻点了点: “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寄情毫不羞耻地说: “在想你啊。” “.........”被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尬到的连江雪微微一愣,片刻后又忍不住笑。 阮寄情也看着他笑。 他不知道连江雪为什么笑,但只要连江雪开心,他就开心。 两个人莫名其妙笑了一会儿之后,连江雪忽然觉得两个人都有点太傻了,于是伸出手,掌心克制地拍了拍阮寄情的头顶,道: “睡吧。你刚刚不是还嚷着困吗。” 阮寄情“嗯嗯”地点了点头,随即蹭过去,像是依赖主人的小动物一样,慢慢将脸埋进了连江雪的脖子里。 他心里几乎不装什么事情,几乎刚闭上眼睛,就秒睡着了,留下连江雪躺在床上,感受着怀里微微起伏的温软身体,好久都没能睡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连江雪怀里已经没有人了。 连江雪愣了愣,随即抬起手,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间,发现竟然已经九点半了,忍不住揉了揉头发。 自从工作之后,他就很少在工作日睡这么迟,甚至周六的早上,他的身体,还是会因为生物钟而早早醒来。 他慢慢地从床上挪下来,私人医院的vip病房有洗漱室,他进去洗漱完,才回到病床上,慢慢躺下。 他身体不舒服,肚子也不舒服,不想吃饭,打算再睡一会儿,没想到刚闭上眼睛,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连拂雪,你醒了吗?” 阮寄情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连江雪下意识睁开眼,转过身,看见阮寄情提着两个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 “啊,你醒了!”阮寄情一见到连江雪就开心的弯起了眼睛,走到连江雪的身边坐下。 他支起一个小桌子,把食盒放在上面,随即打开,一层一层地拿出里面的食物。 食盒里面种类很多,有干贝虾仁粥,还有牛奶、豆浆,蛋羹。 “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流食,所以我准备了这些。” 阮寄情把食物都摆在了连江雪面前,道: “你看看你有没有喜欢吃的。” 连江雪觉得阮寄情好像很喜欢给自己投喂食物,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看到阮寄情指尖红红的,还包着创可贴。 他下意识抓住阮寄情的手指,道: “你的手怎么了?” “嗯?哦,没事的,”阮寄情解释道: “我让刘叔教我煮粥,但是我第一次学着煮粥,不太熟练,所以被烫了一下。” “.......”连江雪低头看着阮寄情的手,沉默良久,才道: “下次不要做这些了。” “为什么?”阮寄情急了: “你都还没吃我做的东西呢,为什么让我不要做了!你哪里不满意嘛,我可以改的!” “.....不是不满意。”连江雪不得不解释: “你不适合下厨。” “.......”阮寄情还以为连江雪是对自己不满意,忍不住扁了扁嘴,道: “你不能因为我一次的失败,所以对我不满意嘛。我还可以学的。” 他把粥碗往连江雪面前一推,跃跃欲试道: “你先尝尝看。” 连江雪顶不住阮寄情期待的星星眼,看着阮寄情亮亮的瞳仁,好半晌,才拿起了面前的粥碗,用勺子舀起一口粥,看了阮寄情一眼,随即将粥送入口中。 粥炖的咸香软烂,好吃的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连江雪不敢相信这是阮寄情第一次下厨就能做出来的东西,一连吃了好几口,才停下。 “怎么样,好吃吗?”阮寄情捧着脸,看着连江雪,眯着眼睛,笑道。 “.......还不错。”连江雪说: “这真的是你第一次做的?” “当然不是!”阮寄情矢口否认,“我六点之后就起来做了,失败了两次,才做出一份完好的。” 连江雪:“........” 他看着阮寄情脸颊边的汗水和黏在鬓边的黑发,知道小少爷第一次下厨,不出意外,肯定是一片兵荒马乱人仰马翻。 他忍不住伸出手,擦去了阮寄情脸颊边的汗水。 阮寄情微微偏过头,意识到连江雪在给自己擦汗之后,微微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偏头躲过: “早知道我就洗了澡再过来的。” “没关系。”连江雪说: “粥很好吃。谢谢你,辛苦你了。” “说这些做什么?”阮寄情说: “我喜欢你,为了让你也喜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连江雪故意逗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给我煮一碗粥,我就会喜欢上你?” “你自己说的嘛,你喜欢贤惠一点的。” 阮寄情气鼓鼓: “你自己说过的话,怎么能忘记。” 连江雪被他可爱到,忍不住笑:“那你觉得你现在贤惠吗?” “我觉得我挺贤惠的。”阮寄情掰着手指,冥思苦想道: “贤惠需要洗衣服、做饭,还要做什么?” 连江雪给他擦汗,没顾得上回答问题,就听见阮寄情恍然大悟,伸出食指,好像脑袋边忽然冒出了一个发亮的电灯泡, “有了!还要给你生小孩!” 连江雪都没闹明白阮寄情是怎么忽然蹦出这句话的,被这跳跃的脑回路搞得措手不及,吃了一惊,方道: “你,你......” “我们以后生几个?”阮寄情双手撑在床上,轻轻靠近连江雪,道: “一个?还是两个?我都行。” “.......”连江雪耳朵都红透了。 他一个老处男,连人的手都没有牵过,一下子就跳到生孩子的话题,尴尬的不知道怎么说话,只能借着喝粥被呛到了,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阮寄情见状,也顾不上以后要生几个小孩了,赶紧伸出手,拍了拍连江雪的后背。 在阮寄情的精心照顾下,连江雪住了三天院后,总算能回家了。 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回公司见了一下连拂雪。 这几天连江雪住院,公司和家里的事情都由连拂雪一个人做主,他忙的焦头烂额的,已经连续两天晚上只睡四个小时了。 他见到连江雪,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 “老弟,你终于回来了!” “嗯。”连江雪在他身前坐下: “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连拂雪听出他语气里的阴阳,忍不住尴尬道: “对不起嘛,我也没想到,蒋霜和蒋严竟然会找上你。” “你和这个蒋霜是怎么回事?”连江雪说: “他哥哥为什么要打你?” “我怎么知道?”连拂雪一提到这个人就烦: “当初我和蒋霜谈恋爱的时候,他就不爽,要不是他是蒋霜的亲哥哥,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喜欢蒋霜了。” “........”连江雪说: “那你和那个蒋霜,是为什么分开的?” “我咋知道?”连拂雪说: “我当年是被分手的那个好不好?毕业那天,我还好好地去找他呢,打算和他一起去毕业旅行,结果走到他宿舍,才发现他早就走了,连毕业照都没拍,毕业证书还是让舍友帮忙寄的,把我给气的。” 连江雪说:“后来你联系上他了吗?” “没有。”连拂雪说:“电话都快打爆了也没人接,他老家我也去找过了,都没有人,然后我气不过,一怒之下就出国了。” “.......”连江雪说: “原来如此。” 他皱眉:“那他现在还来找你做什么?” “谁知道呢。”连拂雪一问三不知,这几天的缺觉和压力让他心烦地点了一根烟,保持清醒: 第73章 “我才是最莫名其妙的那一个。” 中途阮寄水的电话打了进来,连拂雪下意识灭了烟,接起了电话,嗓子去因为这几天烟抽的凶,有些哑: “喂,宝贝。” “晚上一起吃饭,我定了餐厅。”阮寄水说: “我介绍几个老总给你认识。” 这是在用自己的人脉来给连拂雪做跳板,连拂雪沉默了几秒,抬起头,看了一眼连江雪。 连江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今晚可以替他。 连拂雪这才点了点头。 连江雪以为事情说完以后,阮寄水就会挂电话了,没想到阮寄水在连拂雪面前还挺粘人的,两个人打了好久的电话,打到手机都发烫了,连拂雪才把电话挂掉。 “.........”连江雪顺手给连拂雪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道: “你和阮寄水,现在是什么情况?” “........”连拂雪这下连话都不说了,自顾自保持沉默。 “如果你喜欢阮寄水,就和他坦白,我们换身份的事情,认认真真地和他谈恋爱,然后再和蒋霜说清楚,不要脚踏两条船。”连江雪认真分析。 “......没有脚踏两条船。”连拂雪咬着烟,因为顾忌着晚上要和阮寄水去吃饭,怕身上留下阮寄水不喜欢的烟味,所以忍着不抽, “我和蒋霜早就是过去式了。” “那你还爱他吗?” 连江雪说: “如果有一天,他忽然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原谅他,你.......会原谅他吗?” 第48章 连拂雪没忍住, 烦躁地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将他清俊的面容晕染的有些模糊不清,连江雪隔着白烟看不清连拂雪的脸, 顺手拿起桌上的蓝色文件夹,轻轻往前扇了扇。 连拂雪抬起眼睛看了连江雪一眼。 他抽烟抽的很凶,英挺的眉毛皱的死紧,像是要打成结: “不爱了。” 他抽完一根,让尼古丁充分刺激了大脑神经, 留下了完全思考的空间,才轻声道: “早就不喜欢了。” 连江雪说:“那你敢把这句话,当着那个人的面说一次吗?” “有什么不敢的。”连拂雪轻轻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眼珠里是连江雪看不清的深沉和笃定: “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再说一万次, 也是不喜欢了。” “你对阮寄水能这么下得去决心就好了。”连江雪轻轻笑了一下,道: “给我一根烟, 我也想抽。” “才出院就想抽烟。”连拂雪把打火机丢进抽屉里, 不让连江雪抽, 干脆利落道: “不准。” “........你还是不是人。”连江雪无语了:“我刚替你挨过打诶。” “给你加钱。”连拂雪站起身, 理了理衣摆, 绕过桌子, 拍了拍连江雪的肩膀, 很认真道: “晚上就交给你了。” 连江雪“嗯”了一声: “知道了。” 连拂雪俯下身, 作势要亲一下连江雪, 被连江雪猛地一把推开,踉跄几步后站直,方哈哈大笑起来。 “干嘛。”连拂雪靠在墙边,戏谑道:“怕我看上你了?” “你心里变态吧。”连江雪心有余悸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心想还好自己眼疾手快,道: “难道你还能看上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可说不准。”连拂雪故意逗他。 连江雪闻言一阵恶寒: “你恶不恶心。” 连拂雪复又笑起来,笑完之后,才慢慢道: “我说真的,说不定我们上辈子真的是亲兄弟,这辈子才长得一模一样。” 他说:“我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 “........” 连江雪看着他,没有吭声。 或许彼此心里早有猜测,但谁也不想先一步捅破那一层的窗户纸。 捅破之后呢? 谁又去率先一步敢回头去,面对那长达二十多年分别后缺席对方人生时的空白和陌生? 彼此的人生都已经是一片稀巴烂,各有各的难处,无法设身处地去思考,只能装作稀里糊涂的样子活下去,否则一旦往回想,就难免产生被抛弃的怨怼和憎恨。 当年的事情或许各有难处,但谁也不敢去深究真相,以免得到一个伤人伤己的结果。 思及此,连江雪轻轻开了口: “快走吧。” 他说:“阮寄水在等你呢,哥。” 连拂雪“嗯”了一声,看了连江雪一眼,随即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去。 他这几天一直呆在公司忙,根本没有时间洗澡,先回家洗头洗澡,换了身衣服,又补了补觉,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他才慢半拍地醒来。 他醒来的时候,下意识转过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离闹钟响起还有一会儿,但是阮寄水的电话已经打了六七个进来了。 看着上面七个未接电话,还都是阮寄水的,连拂雪一下子就清醒了,几乎是从床上弹射一般坐了起来,赶紧取消了静音模式,立刻给阮寄水回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那边嘟了几声,一直处于未接状态。 见阮寄水一直不接,连拂雪心急如焚,还有些忐忑不安,害怕阮寄水生气。 但过了三十秒之后,电话还是被阮寄水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声音,连拂雪看着开始通话时间的数字一点一点增加,却等不到阮寄水的说话声,忍不住道: “宝贝。” 阮寄水隔了几秒钟才回应了他,声音很高冷: “........嗯。” “生气啦。”连拂雪忍不住笑: “我刚刚在睡觉呢,手机关静音了。” 阮寄水“哦”了一声,“那我打扰你睡觉了?” “没有。”连拂雪假装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说:“我睡醒了,现在就去找你,接你下班吃饭,好不好?” 阮寄水这下回的更快了,道: “好,我在公司。” “好嘞,我现在就去接你。” 连拂雪说: “宝贝,亲一下。” 阮寄水:“.....我在开会呢。” “那就等一下再亲。” 连拂雪笑:“一小时后见。” “好。” 挂断电话之后,连拂雪去浴室里刷牙洗脸,把头发定型,随即换好衣服,才去了车库。 他挑了一辆便宜的车,开到名诚集团,找了个位置挺好,才下车抽烟,顺便给阮寄水打电话: “宝贝,我到了,在地下停车场二层。” “我在电梯里,再给我三分钟。”阮寄水说。 “好的,不急。” 连拂雪挂断电话,抓紧时间抽完烟,在听到阮寄水脚步声的时候,赶紧单手碾灭烟头,塞进了衣服裤兜里,转过身来: “宝贝。” 阮寄水果然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冷冷淡淡地看着他。 他还在生气。 因为下午连拂雪没有接他电话的事情。 连拂雪假装看不懂他在生闷气,张开双臂: “不过来抱一下吗?” 阮寄水微微皱起了鼻子。 他有些不开心。 在连拂雪面前,他脾气一直很外露,想要任性撒娇,但是又顾忌着什么,所以一直收着,不肯表现的太明显。 但是他也很好哄,连拂雪一喊他名字,他就被哄好了,自己跟自己犟了一会儿之后,便抬起脚,飞奔扑进了连拂雪的怀里。 连拂雪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他撞得踉跄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他抱着阮寄水的腰,尽量不让阮寄水的身体因为失去平衡倒下去,随即伸出手,摸了摸阮寄水的头发,哄道: “别生气了。” “没生气。”阮寄水说: “我联系不上你,怕你突然消失,突然不要我了。” 他的母亲也是因为生病突然消失,在某一天,再也没有出现在阮寄水面前,而自从他母亲时候,阮泽成对他的关心便也一天天地少下去。 他拼命地想要得到父母的关注,可到最后,这个家只剩他一个人,在爱他自己。 所以阮寄水要比阮寄情过得更加敏感,谨慎,患得患失。 来之不易的关注和温柔在阮寄水这里好似天降的甘霖,尽管那带着疼痛和陌生,但却足以让阮寄水解渴。 “不会突然消失。”连拂雪自己都经历过爱人突然消失的痛苦,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再在阮寄水身上重演一遍: “宝贝,不难受了。” 连拂雪俯下身,亲了亲阮寄水的额头,道: “走吧,我们去吃饭。” 阮寄水点了点头,仰起头看着连拂雪,又凑过去要了一个吻,才跟着连拂雪,乖乖上车。 两个人到了预订的酒楼前,连拂雪先停好车,才下了车,给阮寄水打开车门。 阮寄水握着他的手下了车。 第74章 连拂雪的手掌很大很宽,因为长期握着画笔,还带着很明显的茧,摸起来粗糙又温暖。 连拂雪等阮寄水站稳以后,就松开了他。 阮寄水莫名有些失落,但没说什么,抬起脚,正打算往酒楼里走去,但肩膀忽然一重,是连拂雪揽住了他的肩膀。 “........”阮寄水微微一愣,抬起眼,看了连拂雪一眼。 “一起进去吧。”连拂雪对上他的眼神,对他笑: “走。”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的眼睛,只觉得那眼睛比他见过的最漂亮的钻石还要干净清透,失神几秒钟,才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他和连拂雪已经进入早已布置好的酒店包厢。 圆桌前面已经围座了几个人,年纪大概是在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左右,和阮寄水差不多,但都是世家子弟里面的能人,有些三十出头便已经掌握了集团的大半业务,堪称同龄人里的佼佼者。 三十岁,有人还在当富二代,不学无术,有人则已经早早承担起家庭的重担,是供人仰望、且难以企及的存在了。 “寄水。”周围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对阮寄水点头致意。 “晚上好。”因为今天是阮寄水组的局,所以他在上面落座,身边空了一个位置,留给连拂雪: “谢谢大家给我这个面子,百忙之中赏脸陪我吃饭。” “嗨,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还说这些。” 钟廉贞忍不住开了口。 她是白鹤集团董事长的长孙,刚过三十二岁生日,就已经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年轻,且前途无量。 周围的人也纷纷开了口,阮寄水示意服务员上酒,随即握着酒杯,站起了身,和大家碰杯: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大家来这一趟。” 阮寄水一一和众人碰杯,喝完一杯酒,等场子热了一些,才有人开口问: “寄水,你身边这位是.......?” 阮寄水听到有人问起连拂雪,垂下头,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没动的连拂雪,顿了顿,随即道: “这是我的......朋友。” 阮寄水在各位发小耐人寻味的眼神里,硬着头皮道: “他叫连江雪,原来是腾云科技公司的销售总监,后来离职了。” 腾云科技公司?销售总监? 在场的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有些人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而有些人则是满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连江雪”这号人的存在。 “我今天请大家吃饭,一是想带他见见世面;二是大家以后要是有什么好的机会,也麻烦多介绍给他。谢谢大家了。” 言罢,阮寄水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将手中的酒杯反过来,示意自己已经喝光。 他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在场的人安静了一会儿,才将重新将审视的视线落在了连拂雪身上。 阮寄水的话在这群人里无疑是有分量的,而他既然肯将“连江雪”介绍给这些人,便意味着“连江雪”的身份不一般,至少对他而言,绝对不一般。 到底是普通朋友....... 还是.......男朋友? 第49章 面对朋友发小们各异的神情, 阮寄水并没有过多地去解释太多。 不管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只要以后想起他阮寄水的时候,还能想到连江雪, 这就够了。 这里面坐着的人,单拎出任何一个人给连江雪做人脉,都够连江雪舒舒服服度过好几年了。 而对于阮寄水的发小们来说,只要阮寄水自己开心,那以后要是有项目或者有什么合作, 优先考虑连江雪,也没有什么难的。 思及此,钟廉贞率先站了起来,举杯道: “既然是寄水你的朋友,那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 钟廉贞应该是这群人里说话比较有威信的人, 她率先表了态,大家即便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 但面上还是纷纷战起, 和阮寄水碰杯, 附和道: “没错。” 阮寄水酒量一般, 但是为了给连江雪拉人脉也是够拼了, 先给所有人都敬了酒, 随即又每个人都单独敬了一次。 桌上差不多有十五六个人, 他这一个一个地喝过去, 红的白的下肚, 很快就喝的脸颊发红,身体也摇晃着,几乎要站不稳。 就在他正在抖着手,给自己的酒杯里倒满红酒, 抬手要给最后一个人敬酒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连拂雪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压住阮寄水的手腕,强迫阮寄水把酒杯放下,随机站起了身,左手揽住阮寄水的肩膀,右手拿过半满的酒杯,抬手示意: “寄水他喝不了太多酒,我替他喝。” 言罢,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阮寄水侧过头,看着连拂雪喝酒时上下起伏的喉结,片刻后身形微晃,踉跄几步,被连拂雪搂在怀里,几乎是贴着连拂雪坐下。 钟廉贞双腿交叠,喝香槟的动作微微一顿,挑了挑眉,随即看向桌对面的乔子颜。 乔子颜没有看阮寄水,而是低下头,出神地看着面前盘子里盛的鲈鱼。 钟廉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饭桌上大家为了阮寄水,对着连拂雪一顿旁敲侧击,言语之间都是试探。 他们本以为连拂雪是不知道哪里爬上来的草根,肖想阮寄水这个白天鹅,但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连拂雪对于上层圈子的现状和生态似乎了解的很彻底,甚至在谈到艺术方面时,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唉,江雪,既然你对美术这么了解,那京海那个新锐画家,名字叫青鹤的人,你认识吗?” 连拂雪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起自己的笔名,迟疑半晌后,轻轻点了点头: “认识。” “你能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容港开画展吗?” 有个富家公子哥道: “其实我哥哥还挺喜欢他的画的,就是这个青鹤,好像是京城人,画展也大多在京城开办,我哥一直不得空去京城.......但是他的好多画,我哥都买了,摆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就那边欣赏,还说什么时候青鹤能来容港就好了,一定要去拜访一下他。” 连拂雪说:“他下个月会在容港开画展。” 富家公子哥闻言眼睛一亮,看向连拂雪,难以置信道: “真的吗?” “真的。” 连拂雪笑道:“我有可靠的小道消息。” “那太好了!” 富家公子哥里也有不少是对艺术感兴趣的,只是因为家族责任,不得不放弃这条路,只当做喜好培养,如今遇到一个专业的画家,难免就拉着连拂雪多说了几句话。 阮寄水看着侃侃而谈的连拂雪,轻轻撇了撇嘴。 他因为喝醉,所以有些困,头一点一点的,慢慢低了下去,在终于触碰到桌面的时候,被连拂雪手疾眼快地用手掌挡住,避免了额头和坚硬桌面的亲密接触。 连拂雪慢慢地将他的头抬起来。 阮寄水似乎有些迷糊了,微微侧过头,目光涣散地看着连拂雪。 “困了?”连拂雪垂眸看他: “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好不好?” 阮寄水慢慢点了点头。 连拂雪看他乖,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换来阮寄水亲昵的蹭蹭。 他们这幅旁若无人的模样,换来周遭人的嘘声,连拂雪大方地站起身,说了一句失陪了,随即就扶着阮寄水站了起来。 “寄水喝多了,我带他回家休息。”连拂雪说: “今天和大家聊的很愉快,我们下次再约。” “加个联系方式吧。”钟廉贞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道: “下次约。” 连拂雪点了点头。 交换过联系方式之后,连拂雪扶着阮寄水往外走,但阮寄水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贴着连拂雪,走着走着就走歪了。 连拂雪怕他摔倒,干脆把他打横抱起来,送到了车上。 连拂雪把他放在后座上,随即关上门想要离开,但却被阮寄水拉住了指尖。 连拂雪被迫停下后退的脚步,低下头,看着阮寄水,忍不住笑道: “宝贝,借酒撒娇啊?” 阮寄水的眼神迷蒙,反应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 “嗯。” 他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朋友一样,重复了一边连拂雪的话,道: “对,我在撒娇。” 连拂雪忍不住笑,伸出手,拍了拍阮寄水的脸颊。 他坐进了车后座。 阮寄水从椅子上滑下来,将脸埋在连拂雪的西装裤上,借着冰凉的衣料,缓解自己脸颊的燥热,随即仰起头来,用水润润黑漆漆的眼珠瞧着连拂雪。 连拂雪拍了拍他的脸颊,动作不轻不重,示意他继续。 阮寄水于是低下头。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也很认真,连拂雪的指尖拂过他的眉心和脸颊,最后落在那被撑圆的嘴角旁。 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很清醒,岔开长腿,垂着头,看着阮寄水沉迷地吻着他,而无动无衷。 第75章 最后,连拂雪将阮寄水拉了起来,让阮寄水坐在他的腿上。 阮寄水的头微微扬起,修长的脖颈像是濒死的天鹅,在连拂雪的反复鞭挞之下,终于呜咽地抱住了连拂雪的脖颈,轻轻地啜泣。 连拂雪偏头吻住了他,将外套披在他的肩膀上,轻笑着拍他的肩膀,哄道: “就没见过你这么爱哭的。” 阮寄水轻轻吸着鼻子,脸颊贴着连拂雪的脖颈,小声道: “明明是我带你来的,你为什么要一直注意别人,和别人说话。” 连拂雪愣了愣: “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啊,我当然要和他们好好相处。” “那你也不能忽略我。”阮寄水喝醉了,像是个小朋友一样使小性子: “他们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是你的.......” 他顿了顿,似乎是卡住了,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 连拂雪看着他通红的脖颈,轻轻动了动腰,阮寄水猝不及防地“啊”了一声,随即用力咬住了下唇。 “我是你的什么。”连拂雪说: “宝贝,说话。”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阮寄水将脸埋进他的脖颈处,道。 连拂雪轻轻笑了一声,又在阮寄水耳边说了几句话。 阮寄水耳根都红透了,但依旧牢牢攀着连拂雪,不肯松手。 半小时后,连拂雪擦干净后座上的狼藉,随即降下车窗通风。 阮寄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正趴在他的胸膛上,长发散乱。 连拂雪抱着他哄了一会儿,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很敏感地朝某一处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一个闪过的人影。 连拂雪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伸出手,挡住阮寄水gao\\潮后的脸颊,升上了车窗。 他叫了代驾,抱着睡着的阮寄水,回了自己家。 半夜的时候,连拂雪被被窝里的阮寄水给热醒了。 阮寄水应该是在车上被折腾的够呛,连拂雪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有点烫。 好像有点发烧了。 “........”连拂雪下了床,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点消炎药,烧开水,等水放的温凉以后,才端到阮寄水的面前,将他推醒。 “宝贝儿,醒醒。”连拂雪碰了碰阮寄水,等阮寄水睁开眼睛,才俯身道: “你发烧了,起来吃点药。” 阮寄水烧的全身疼,迷迷糊糊间,被连拂雪扶了起来。 服下药后,阮寄水浑浑噩噩地睡了回去。 连拂雪今天本来想去公司的,但看着阮寄水这个样子,又有些放心不下。 他硬是守在床边,等着天亮了,阮寄水的烧也退了一点,才煮了粥,喂他喝了一点: “我今天得去医院看看我爸。” “........”阮寄水喝粥的动作一顿,随即抬起眼皮,看向连拂雪,轻轻点了点头,道: “好。” 他说:“我在家等你回来。” 连拂雪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随即凑过去,奖励般,想要亲一亲阮寄水。 阮寄水伸出手推开了他,道: “别亲我。” 他说:“我发烧了,怕传染给你。” “你是被我干发烧的,又不是感冒,怕什么。”连拂雪捏了捏阮寄水的脸颊,看着他发红的眼睛,道: “走了,宝贝。” 阮寄水羞耻的说不出话,只能瞪他。 连拂雪潇洒换完衣服,推开家门离开了。 他直接开车去了腾云,路上的时候还买了一份早饭,带到了腾云。 推门进去的事后,连江雪果然在办公室。 他抬起头,看见连拂雪,还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你昨天晚上不是去吃饭了吗?” 连拂雪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随即晃了晃手表,道: “今天已经第二天了。” “........我以为你喝了酒,会睡迟。”连江雪道: “没想到你这么早。” “我想到你早上估计没吃早饭,就顺路买了,你吃一点,别把胃搞坏了。” 连拂雪并没有接这茬,只道: “对了,你住院这几天,都没见叔叔吧?今天我来吧,你去医院陪陪你爸。” 这下轮到连江雪惊讶了。 他向来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波动,瞳仁微微瞪圆放大,好久都没有变回去: “你........你被人夺舍了?” “少看点那些二流仙侠小说。”连拂雪把早餐往连江雪面前一放,盯着他: “吃,吃完才能走。” 连江雪:“........这么霸道。” 连拂雪轻轻哼了一声: “那当然,我是哥哥,当然得管教弟弟。” 连江雪翻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白眼。 连拂雪假装没看到。 连江雪吃完早饭以后,便开车去了医院。 他确实是很久没有见过连云里了,所以今天路上还买了一点水果,又去便利店买了一点连云里喜欢的小蛋糕和牛奶。 他拎着蛋糕和牛奶走到收银台前,准备结账,却意外地发现,店员竟然是蒋霜。 蒋霜一开始没注意到连江雪,光顾着低头收银,等到结账时,他用袋子把连江雪的东西都装起来,才抬起头,道: “慢走。” 连江雪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眼底缓慢出现的错愕,礼貌性地对他点了点头,冷淡道: “谢谢。” 蒋霜:“.........” 他看着连江雪提着袋子往外走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一慌,赶紧跟着连江雪冲了出去,用力抓住了连江雪的手腕,哭喘道: “阿雪。” “松手。”连江雪说。 “阿雪,我求你,求求你未婚妻,放过我哥哥吧。” 蒋霜这几天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就差给连江雪跪下了, “就当,就当看在我们之前的情分上,求你放过他吧。” “.......你哥?”连江雪没听懂: “你哥怎么了?” 他眉头微微皱起: “别哭了,说清楚。” 蒋霜被迫忍住眼泪,只觉面前的人陌生的让他害怕,只能一边喘气,一边抹眼泪: “自从我哥对你动过手那天后,他每天出门,都会被人拖到巷子里........被人拖到巷子里打一顿,他现在,他现在已经不敢出门了。” 蒋霜哽咽道: “我很害怕,打你的电话,你也没有接,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可能是吧。”连江雪道: “不过是不是你哥自己和人结仇了?你怎么断定是我未婚妻让人打的你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就是他!”蒋霜急了:“那些人动手的时候,我在他们身后的车里看见你的未婚妻了!他那时候还在冷笑!我不会看错的!” 连江雪:“........” 他在心里思忖了片刻,随即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他说:“你哥的事情,我帮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言罢,他挣开蒋霜的手,抬脚就想离开,却被蒋霜一句话,定住了脚: “阿雪,就算你不想管我,也不想管我哥哥,那.........那我们的孩子呢!” “..........”连江雪的动作一停。 隔了很久,他才微微回过头,侧身看向蒋霜,声音里带着凝重: “什么孩子?” “我......我和你的孩子。”蒋霜鼓起勇气,走到连江雪身边,仰起头,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又重复了一遍: “我和你的孩子。” 连江雪:“..........” 他按了按鼻梁,一种心累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强装镇定,掀起眼皮,从上到下,将蒋霜打量了一遍,随即代替连拂雪,轻声问道: “蒋霜,你和我之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但当初你突然消失,留下我一个人,让我被断崖式分手,现在七八年过去了,你又忽然出现,说你和我之间还有个孩子,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这么做,对孩子又公平吗?” 连江雪问: “还有,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证明,你当初怀上的孩子,就是我的?” 第50章 连江雪的一番话, 将蒋霜说的面色苍白。 他本来就瘦,身形纤细的就像冬日里的枯树枝,稍微遇到一点霜雪, 就能将他压断,而连江雪的话更似压垮他多年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令他濒临崩溃。 蒋霜浑身颤抖起来,片刻后像是疯了一样,用力扑过去, 想要揪住连江雪的衣领,却因为踩到石子,身形一歪,改为扑进连江雪的怀里,踉跄了几步, 随即向前倒去。 连江雪下意识扶了他一把,等他站稳后, 便松开了手, 但下一秒, 蒋霜就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肯松开: “是你的.........” 第76章 他仰起头, 映入连江雪眼底的, 是蒋霜流泪的瞳仁和下垂的眉眼, 可怜的让人心头发颤: “是你的孩子.......” 连江雪:“........” 他拧着眉看着蒋霜, 内心没有起一点波动, 伸出手,想要把蒋霜推开,但下一秒,蒋霜说的话, 就让他的双手停在了空中: “孩子他......他生病了......我身上的钱全部花光了,我没有钱再给他治病.......我真的走投无路,才来找你,阿雪.......我真的没办法了......” 蒋霜一边说着,一边颤抖着低下头,将额头抵在连江雪的胸膛上。 虽然连江雪不喜欢蒋霜,也不知道蒋霜口中所说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连拂雪的,但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正常人,都会对一个生病的孩子有基本的同情心。 于是连江雪只是伸出手,将蒋霜的身体推开,但语气却缓和了下来, “你冷静一点。” 他说:“关于孩子的事情,我们之后再慢慢谈。如果孩子真的是他......是我的,我会给你一笔抚养费和治疗费。现在我有急事,需要去医院一趟,你先回去工作,等你冷静下来了,我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完了,我们再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处理孩子的事情。” 连江雪的声音自始至终都非常冷静理智,有条不紊地安抚着蒋霜。 蒋霜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止住了哭声。 他不死心地抓住连江雪的衣袖,进一步追问道: “阿雪.......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你等我通知吧。”连江雪说: “我会把你从黑名单放出来,具体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详谈。” 要是连江雪拒绝和蒋霜沟通,蒋霜大可以通过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威胁连江雪,但现在连江雪摆明了愿意和蒋霜好好沟通,还愿意出抚养费,要是蒋霜还想拿到钱,那就必须得乖乖听连江雪的。 思及此,蒋霜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连江雪。 连江雪后退几步,以免蒋霜再度扑过来,随即拎起自己的东西,对蒋霜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走了,但还不等蒋霜做出什么表示,便抬脚往车的方向走去。 他心里烦,在车上抽了一根烟,抽完之后,才启动车子,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他进房间的时候,胡工正在给连云里按摩腿部。 连云里的腿已经动不了了,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书。 他无法行动之后,只能靠看书来打发时间了。 连江雪站在病房门前,看着连云里逆光坐着时头顶闪烁的白发,还有逐渐干枯的皮肤,不知为何,忽然只觉一阵心酸。 但是他还是很快就整理好了面部的表情,推开门,来到了连云里身边,喊了一声: “爸。” “......”连云里慢半拍地抬起头看向连江雪走来的方向,见是连江雪,反应了几秒钟之后,才道: “宝贝,你来了。” “嗯。”连江雪对着护工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示意护工去休息,随即将手头的东西放在桌面上,继续给连云里按摩: “最近公司忙,不太得空。” “我的宝贝长大了,现在也能扛起一个公司了。” 连云里欣慰地伸出手,摸了摸连江雪的头发,道: “我前几天听你说,你们公司的新系统已经在测试阶段了,马上就要上市了。” “........嗯。”连江雪知道这是自己住院的时候,连拂雪和连云里说的事情,于是顺势应下: “爸爸,你不用担心我。” “事业上,我当然不担心,但是婚姻大事上,我还是要替你操心操心的。” 连云里说: “宝贝,你上次答应我,要和小水好好相处,你们现在相处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订婚?” 连江雪头皮发麻: “爸........” “你答应过我,会订婚的。” 连云里的表情逐渐变的严肃起来: “宝贝,你不能对爸爸说谎。” “.......没有说谎。” 上次是因为连云里自杀过,连拂雪不想再刺激连云里,才信口答应的。 但说了一个谎话,就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圆,连江雪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和阮寄水还在......商量订婚的时间。” “真的吗?”连云里眼睛一亮: “你们在商量了吗?” “嗯。”连江雪瞎扯: “但是他的父母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连云里亮起的眼睛又暗了下去,似乎有些伤心地喃喃道: “为什么?” “因为他们嫌我们家穷。”连江雪说: “阮寄水是名诚集团董事长的大儿子,家里有钱的能把半个容港城的地都买下来,我这样的人,自然入不了他们豪门的眼。” 连云里:“.........” 他不说话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情绪的大起大落,原本能将儿子的终生大事定下来,却没想到儿子却惨遭老丈人嫌弃。 连云里缓缓开了口: “对不起,儿子,是我没有给你一个好的家庭背景。” “爸,别说这样的话。”连江雪怕连云里又要想不开了,忙道: “事情也是有转机的,我回去再和阮寄水商量一下,再和他们家谈一谈,说不定他爸爸会回心转意。” 连云里还是难过,话都不说了,谁也不看了,只是躺在床上出神,连连江雪给他带的牛奶,他也失了兴趣。 连江雪开始后悔和连云里说这些话了。 适当地撒个小谎又能怎么样呢,只要能让连云里开心,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连江雪又赶忙找补了几句,哄着连云里休息了,才慢慢关上门,退出了病房之外。 离开之前,他又叮嘱了护工几句,让护工照顾好连江雪,才回了腾云公司。 他面色沉凝,一路往腾云赶去,赶在连拂雪离开之前,回了公司。 连拂雪见他推门进来,还有些惊讶,放下手里的笔,起身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和你说件事。”连江雪解开衬衫扣子,在连拂雪面前坐下了,示意他要说的事情,需要连拂雪认真听: “他和我说,他和你有一个孩子。” “.........”连拂雪瞬间面相都变了。 他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活像是家里有人去世了一样,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反而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连江雪反问: “你没和他睡过?” “........重点是这个吗?”连拂雪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脸色异常难看: “我和他都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他突然回来,跟我说,他和我有一个孩子,这谁敢信?” 近十年的时间里,彼此遇见了谁,又干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事情,又变成了什么样的性格,谁也不知道,谁心里也没有底,就算连拂雪曾经和蒋霜谈过恋爱,但都快十年没见了,连拂雪怎么敢相信蒋霜的话? 连江雪看着连拂雪,留足了给连拂雪冷静思考的时间,等过了十分钟,连拂雪抽完一根烟之后,连江雪才道: “要不......你先去看一看孩子吧。” 他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孩子是不是你的,但要真的是你的,你打算怎么办?阮寄水那边呢?你打算怎么交代?爸爸他.......他还等着看你和阮寄水订婚呢。” 连拂雪:“........” 连江雪等了一会儿:“订婚的事情,是你自己弄出来的,你得想办法解决。” “......”连拂雪指尖夹着烟,默不作声地抽着,等到连江雪把全部话都说完之后,他沉默了几分钟,才道: “我知道。” 他说:“答应叔叔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做到,不会让叔叔难过。至于阮寄水那边,先别让他知道,等我查清楚了哪个孩子的身份和去向,我会和他坦白,说明真相。” 连江雪:“那要是他知道了,要和你分开,怎么办。” 连拂雪将烟按灭,故作轻松道: “.......我本来,也没有想要和他走到最后。” “.......”连江雪看着连拂雪难看的神情,没有说话。 “公司的事情,这段时间要拜托你。”连拂雪说: “新系统已经在测试了,一旦测试通过,就要上市,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召开发布会。” “你放心。”连江雪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这样,辛苦你了。” 连拂雪说:“对不起,要让你替我处理这些事情。” “......”连江雪没有想到连拂雪会对他说这些话,有些惊讶,微微挑了挑眉头。 在他心里,连拂雪一直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形象,但他没想到,连拂雪竟然会在某一天,对他说这些。 “没事。”连江雪定了定神,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第77章 “我拿了你的钱,自然得替你办事。” 连拂雪自然知道连江雪虽然喜欢钱,但如果他不愿意做的事情,给他再多的钱也没用,他之所以愿意帮自己,还是有一点情分在的。 连拂雪于是笑了笑,随即道: “谢谢你,老弟。” 他慢慢地说: “其实我一直知道我挺混蛋的,一直想要逃避责任,一直辜负了爸爸的期待。但是......但是在蒋霜这件事情上,我一定会处理好,我不想伤他的心,也不想去伤孩子的心。” 这个“他”,究竟指的是谁,连拂雪没有明说,连江雪也没有多问,只是目送着连拂雪起身离开了。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代替连拂雪,走到了他的办公椅上,正打算坐下办公,忽然间,他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下意识抬起头去看,见是阮寄情走了进来。 “你在忙吗?”阮寄情一见他就笑,两眼弯弯的,看起来既乖巧又可爱,任谁也想不到,他还会背着连江雪,私下里□□去报复蒋严。 阮寄情还不知道自己干下的事情已经被连江雪知道了,他自顾自走到他身后,伸出手,从后面圈住了连江雪,将他抱住: “我们中午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连江雪由着他抱着自己,并不吭声。 “.......”阮寄情见他不理自己,有些疑惑,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抬起头,看向连江雪,道: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那天蒋霜和我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连江雪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用着戏谑的语气道: “我都不确定,他口中描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 一听到蒋霜,阮寄情比连江雪还要紧张。 他脸色一僵,好半晌没有动作,许久,他才直起身来,尴尬地笑道: “什么蒋霜.......我根本不认识他........” “你不是背着我查过他了吗,现在怎么又说不知道。” 连江雪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老神在在道: “手机里关于蒋霜的记录,还没有删干净吧。” 阮寄情立刻将手背过去,不让连江雪看他的手机,打算做最后的负隅顽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先回去了。” 言罢,他转过身就想离开,但下一秒,手腕就一重,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径直摔进了连江雪的怀里。 “别走啊,先说清楚。”连江雪的声音贴着阮寄情的耳朵,温热潮湿,轻的像是羽毛,瘙痒着阮寄情的耳朵, “阮寄情,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背地里调查别人,还会花钱雇佣打手啊。” 阮寄情痒的整个人缩了起来,蜷缩在连江雪的怀里,战栗着咬紧牙关,许久,才道: “那又怎么了?有人这么不要脸,想要勾引我未婚夫,我还不能给他点颜色看看吗?” 几秒钟过后,连江雪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还挺凶。” 他说:“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 “被你发现了,还有什么装的必要。” 阮寄情转过身,跨坐在连江雪的身上,随即伸出手,往前一推,将连江雪推到在椅背上,然后将自己的整个人都覆盖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连江雪,道: “你记住了,不管你之前谈过几个男朋友,你现在,都只能是我的。” 连江雪仰头看着他,瞳仁里倒映出阮寄情认真的眉眼。 他缓缓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落在阮寄情浅色的眉毛上,指腹慢慢往下滑,最后落在了阮寄情的嘴巴上。 阮寄情的嘴巴很软,有些热,说话时,荷色的舌尖若隐若现,像是蛊惑着人去一探滋味。 连江雪当然知道阮寄情并不像他看起来那样简单,他也一直清楚,阮寄情名义上实际上是连拂雪的未婚妻,他不该碰,也不能碰。 可是如果人的情感能一直受理智的控制就好了。 偏偏等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尽管连江雪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他不能对阮寄情产生一点心思,以免给今后带来数不清的麻烦,但只要阮寄情一凑过来,他就只能往后退,却没办法狠下心拒绝。 连江雪看着凶巴巴炸毛的阮寄情,扶着坐在他身上的阮寄情,微微直起身,道: “可我喜欢温柔贤惠的妻子。” 他故意逗他说:“你瞒着我,对蒋霜的哥哥动手,被戳穿了又恼羞成怒,一点也不像一个乖巧的妻子的样子,不符合我的要求。” 阮寄情:“..........” 他撇了撇嘴,看起来很是不服,又有点难过,于是强撑着道: “你假装不知道,不就好了。” “那我要怎么假装不知道?”连江雪说: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阮寄情急了,想了想,径直伸出手,捂住连江雪的耳朵,一字一句道: “你把耳朵捂起来,就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连江雪辨别着他的口型,片刻后笑: “耳朵捂起来,我眼睛还能看,还能看见,还是能知道你的另外一面。” “那就把眼睛捂上。” 阮寄情坐在连江雪的大腿上,扯下他的领带,把连江雪的眼睛也蒙住了: “以后,你只能听我的话,只能看着我。” 连江雪眼前一片漆黑,失明的紧张让他忍不住动了动喉结。 下一秒,他的喉结就被人吻住了。 战栗的酥麻从尾椎一路往头皮上窜,噼里啪啦如同火花一样在头顶炸开,连江雪大脑一片空白。 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说停,但情感却默认了那潮湿的吻从他的脖颈,一路往上,落在了他的唇边。 青涩又笨拙的舌尖探了进来,轻轻舔舐着连江雪的唇,像是小动物的试探。 什么也看不见,皮肤的触感被无线放大,很快,彼此急促的喘\息连带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一同响彻耳畔。 连江雪只是没有谈过恋爱,不代表他没有正常的男人需求,一个吻足以让他有反应,他近乎粗暴地抓着阮寄情的头发,往下一扯,换来阮寄情疼痛的呜咽: “阮寄情,你怎么在我面前这么乖,在别人面前,却这么坏。” “我可以在你面前扮演一个懂事乖巧的妻子,因为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但你不能要求我,对你的前任没有任何的嫉妒心。” 阮寄情哭着道: “我一想到他和你上过床,我就嫉妒的想要发疯。我在想,为什么第一个和你上床的人不是我?凭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比你小了八岁?如果这样的话,我宁愿我未成年的时候就和你上床,十八岁的时候,就给你生小孩。” 连江雪一把捂住他的唇,喘息着笑道: “阮寄情,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疯话。”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有什么错。”阮寄情俯下身,看着连江雪的唇,轻声说: “我查过你的底细,我知道和你交往过的人,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可既然你能和那么多人调情上床,那为什么,偏偏就不能多我一个?为什么你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为什么不管我怎么讨好你,你却总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到底要怎么样做,你才能真正看见我?” 连江雪被蒙着眼睛,看不到阮寄情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脸颊上微微一烫,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指尖摸到了淡淡的湿润。 阮寄情哭了。 明明是他自己干了坏事,为什么要做出他最委屈的样子。 向来他在家中,也没少用这样的方法,引起家里人的怜惜。 难怪阮泽成更宠爱他。 阮寄情是惯会撒娇卖乖的。 “别哭了。”连江雪说:“眼泪对我没用。” 阮寄情垂下头,片刻后微微低下头,吻了吻连江雪的唇,难过地闭上了眼睛,声音发抖: “我不符合你的要求。” 他说:“是不是我怎么努力,你都不会喜欢我?” “..........” 偌大的办公室内,一时间只剩下连江雪的喘息声,和阮寄情哽咽的哭泣声。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阮寄情的眼泪一点一点地落下,心一点一点的变凉,他才听到连江雪开了口: “你可以再努力试一试。” 他伸出手,温柔又缓慢地抚摸着阮寄情的脸颊,拭去他脸上的泪珠:“说不定,我真的会爱上你。” 第51章 阮寄情确信, 连江雪现在就是在勾引他。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又这么好,这么温柔又这么可恶的人?! 阮寄情看着连江雪那张脸,一方面恨得牙痒痒, 一方面又被迷的神魂颠倒,只觉日后不管连江雪对他做了什么样的错事,只要连江雪对他勾勾手指,他就能再次不管不顾,重新扑进他怀里。 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呢? 第78章 也许是在那次雨夜困窘中, 连江雪对他无意间的一次伸手帮助;也许是那此在高尔夫球场,他看着连江雪面对自己的父亲,毫不怯场,从容冷静地表达,那举手投足间属于成熟男人的气质, 让他心动不已。 他从小到大,都被保护的太好, 阮泽成对他的看管几乎到了严厉的地步, 即便是在国外, 父亲从来都不疏于管教他, 甚至杜绝一切可疑的人员接近他, 怕他染上国外的那些坏毛病。 可少年总会长大的, 面对与他截然不同性格的人, 也会好奇、爱慕。 越是压抑, 越是要释放;越是受宠, 就越是要试探底线;越是不允许触碰合靠近,就越跃跃欲试。 情\欲是什么感觉? 阮寄情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喜欢面前这个男人,喜欢看见他笑, 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的举止有度,喜欢他的克制理智,喜欢他的成熟稳重,喜欢他的冷静聪明。 他想要得到他,就想他之前想要的任何东西一样。 可是在之前,他想要什么,都有阮泽成为他找来,放在他面前,他几乎不需要费吹灰之力;但是一个人的喜欢不一样,要努力去争取,才能得到。 阮寄情以为自己背后干的坏事被连江雪发现之后,连江雪会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再也不愿意理他了,但他没有想到,连江雪竟然还愿意接受他。 他.......他还愿意让自己接受他! 阮寄情激动的浑身颤栗,往日里白皙的眼尾也染上淡淡的红,看起来有些狰狞和病态,可惜连江雪蒙着眼睛,看不到。 他只能感觉到阮寄情重新俯下身来,抱住了他的脖颈,像是小动物撒娇一般,在他的怀里拱了拱。 阮寄情的身体很绵软,没有硌人的股头,抱起来像空气棉花,说话时还带着鼻音,轻轻哼着,说话时温热的空气扑在连江雪的脸颊上,痒痒的,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那,那在追求你的过程里,能不能预支一点奖励?” 他振振有词道: “就算打通关游戏一样,在走到最后的终点之前,小人可以吃到金币,攒到经验值。” 连江雪比阮寄情大了八岁,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哥哥之类的长辈人物,因此在连江雪面前,阮寄情的心思总是空白且一览无余的。 连江雪知道阮寄情在想一些什么,但他偏不说,只忍笑道: “我考虑一下吧。” “不要考虑!”阮寄情又开始恃靓行凶地撒娇了,坐在连江雪的大腿上,扭来扭去: “我要奖励,我现在就要!” 连江雪忍不了了,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别乱动。” “你是不是应了。”阮寄情脸颊红红,道: “你对我有欲\望。” “换一个人坐在我身上扭来扭去,我也一样会应,因为我是个正常男人。” 阮寄情说:“那你为什么不现在睡我。” “因为我有起码的道德底线。” 连江雪伸出手,摸了摸阮寄情的脸颊,道: “对我来说,喜欢是激情,但爱是责任,我当然可以现在和你上床,但是上床之后呢?最怕激情过后的陌生和厌倦,这样的关系,怎么能长久。所以我更希望维系我们关系的,是灵魂的共鸣,是对彼此忠贞,是对于彼此终生的郑重托付,而不是□□的激情。” “哦。”阮寄情似懂非懂,但还是坚强地将话题饶了回来,道: “那我的奖励呢。” “......”小朋友要是固执起来,连连江雪也顶不住,他沉默片刻,在阮寄情又要闹起来的那一刻,忍不住笑了一下,掌心摸索到阮寄情的后脑勺,轻轻往下压: “就亲一下。” 他话音还未落,唇边就一重,阮寄情得了允许,不再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而是像一只冲动的小狗一样,恶狠狠地吻了上来。 两个人都是初次接吻,因而吻的磕磕绊绊的,不得章法,最后还是连江雪先学会角度和节奏,指尖穿过阮寄情的发丝,不紧不慢地抚摸着阮寄情的头发,以此来提示阮寄情换气。 阮寄情之前没和人接过吻,因此不知道和喜欢的人接吻的感觉竟然是这么好,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因此沸腾兴奋起来,他搂住连江雪的脖颈,用力往下亲,却被连江雪托着臀部抱起来,放在桌上,让连江雪重新夺走了主导权。 连江雪被蒙着眼睛也不影响他发挥,右膝盖顶进阮寄情的腿间,强迫阮寄情张开腿,双手手掌压着阮寄情的手腕,力气大的像是铁钳一样,令阮寄情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仰起头,因为后仰,后背紧绷弯曲,像是一把拉满的玉弓。 这场由阮寄情率先发起的接吻,最后却又连江雪全盘主导,阮寄情动弹不得,只能喘息着,勉强跟着连江雪的节奏。 连江雪骨子里其实并不如同表面看起来那般温柔,甚至还有些强势,阮寄情坐在桌上,仰头看着连江雪温柔中又带着些许强势的动作,一边节节败退,一边又忍不住沉浮于这样霸道强硬的吻里。 他甚至想跪下来,轻吻连江雪,想看连江雪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想看连江雪伸出手摸他的头,说他是乖孩子,说要把全部的jy都奖励给他。 他会把它们一滴不拉地吃进去,然后尽数吞下,不许旁人去染指。 不,不,他更希望用别的嘴去吃,把它们含在自己的身体里,让身体去孕育属于连江雪的孩子。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能生一个有着连江雪血脉的孩子,阮寄情就忍不住兴奋,浑身战栗不已,甚至还因为兴奋,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 连江雪吻到他的眼泪,动作微微一顿。 他松开了手,摘下了蒙眼的领带,看着默默流泪的阮寄情,微微一愣: “怎么了?” 怎么还被他亲哭了? 好脆弱的小孩。 还不知道阮寄情已经奔着下三路去思考问题的连江雪还在心疼小孩,伸出手,摸了摸阮寄水的头,以示安抚: “好了,我下次轻一点。” “........”阮寄情吸了吸鼻子,将脸埋进连江雪的怀里,手掌圈搂着男人被衬衫包裹的劲瘦腰肢,恋恋不舍: “嗯,你好凶。” 他说:“我刚刚被你吓到了。” 连江雪更愧疚了,垂下头,看着“可怜巴巴”、蜷缩在自己怀里的阮寄情,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心, “下次不会了。” 下次,还有下次? 阮寄情死死地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哭,但其实早已经开心到颤抖了。 但他再度抬起头时,还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噢。” 他说: “那你不许再见那个人了。以后只能和我在一起。” “.......好。”连江雪应下: “我尽量。” 阮寄情虽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但知道连江雪已经为他让步很多了,于是便点了点头,又点了点自己的唇,说: “好痛。被你亲肿了,你要赔偿我。” 连江雪“嗯”了一声:“要怎么赔偿?” “我要你中午陪我吃饭。” 阮寄情说:“我要吃东南亚菜。” “可以。”连江雪挑了挑眉,将阮寄情在他腰上乱摸的手按住,似笑非笑道: “再非礼,我就喊人了。” 阮寄情不服:“我是你未婚妻,摸摸你怎么了?” “就你理由最多。”连江雪伸出手掌,任由阮寄情用脸蹭他: “好了,走吧,我开车,带你去吃饭。” “好耶!” 停车场。 连拂雪坐在车里,看着卡包夹层里藏得一张合照,一边抽烟,一边对着照片里的人出神。 烟头的火光将他的眼睛照的明灭不定。 相较于阮寄情和连江雪情感的纯粹,他的情绪,则要复杂的多。 当初的爱是真的,现在的恨也是真的。 抽完一根烟,连拂雪将丢进垃圾桶里,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打火机,任由火光闪动,火舌几次燎过旧照片,又被他移开。 照片的边缘被过高的温度烧的发黑,像是烙印一样,除不掉,抹不去。 最终,连拂雪还是再度将照片塞进卡包里,烦躁地丢在一边,眼不见心不烦,随即深呼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按下了那一串熟悉到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电话被拨出的那一刻,他的心却异常平静。 三十二秒之后,电话被接通了,传来了故人的声音,语气似乎有些疑惑: “喂。” “是我,连拂雪。” 连拂雪冷静地拨动着打火机,动作心不在焉,看着指尖的火光: “见一面吧。谈谈你所谓的孩子的事情。” 蒋霜那边顿了顿,似乎是从一个嘈杂的地方,转移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好。什么时候。” 第79章 连拂雪没有马上说话,似乎正在思考。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忽然又打进了一个电话。 连拂雪心里烦着,本来想要直接按掉,但看到来点人是阮寄水,动作微微一顿,最终又没有落下手指。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长,蒋霜还以为连拂雪掉线了,忍不住出声催促: “阿雪?你在吗?” “.......嗯。”连拂雪看着手机上的阮寄水的名字, “我先接个电话,挂了,后面再联系你。” 言罢,他还不等蒋霜反应过来,就接起了电话。 他将手机离远一点,深吸了一口气,才将电话放在耳边,装作轻松的样子: “怎么了,宝贝?” “.......”阮寄水那边没有马上说话。 连拂雪了解他就像了解他自己,马上反应过来,问: “心情不好?又和你爸爸吵架了?” “.......嗯。”阮寄水心情似乎有些糟糕: “连江雪,我觉得我自己好没用。” “宝贝怎么会这么想,”连拂雪启动车子,将车子开出车库,道: “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在阮宅。”虽然姓阮,但阮寄水在阮家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甚至称呼自己的家为“阮宅”, “连江雪,你能来接我吗?” “当然可以。”在阮寄水提出这个要求之前,连拂雪已经在开车了,他打下转向灯,汇入车流之中: “宝贝等我一下好吗?” “好。”阮寄水说:“连江雪,你可不可以不要挂掉电话?我想听你的声音。” 连拂雪于是笑: “宝贝,我开车打电话不安全。” “我不和你说话,也不打扰你,就想听你的呼吸声。” 阮寄水说:“你别挂电话,好不好?”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间,连拂雪用余光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蒋霜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顺手将蒋霜的电话挂掉,随即将手机放在支架上,应了一声: “好,宝贝,我不挂电话,你放心。” 阮寄水这才安静了。 他的呼吸声从电话里传来,混着窗外的车流声,静静地流淌在连拂雪的周身。 连拂雪正全神贯注地开车,忽然间,他听见刚才一直沉默的阮寄水突然开口,来了一句: “连江雪,你要一直对我这么好。” 他一字一句说: “如果哪一天,你不对我好了,我.......会活不下去的。” 第52章 连拂雪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 闻言很散漫地轻笑了一声,看着对向驶来的车,任由车灯在他眼尾处折过绚烂的光泽: “怎么了, 要为我殉情啊。” “.......” 听着他不正经的语气,阮寄水原本攒足的勇气又一下子泄了。 他用力攥紧手机,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恼恨,但对着连拂雪又说不出什么狠话,磨了磨牙齿, 只蹦出一句: “.......你再这样。” “好好好,别生气了,宝贝。” 连拂雪赶紧哄道: “我开车呢,先不说了,有车。” “.......”阮寄水担心连拂雪的安全, 果然不再吭声,电话那边又恢复了些许安静。 阮寄水还是没有挂掉电话。 连拂雪觉得有些怪怪的, 只觉阮寄水有些粘人过头了。 就算和蒋霜正经谈恋爱的时候, 连拂雪也没有和他这么黏糊过。 蒋霜也不会要求自己和他一直光通电话不说话, 毕竟蒋霜因为身份和背景问题, 在连拂雪面前一直有些小心翼翼的, 而连拂雪又是生性潇洒的富家公子哥一个, 很少去体察蒋霜的心情, 因此就算是谈恋爱了, 做很多事情也全凭自己的个性来, 很难被人所左右。 连拂雪是相对来说独立的性格,良好的家世,优越的个人能力,强大的背景, 让他有足够的能力去做任何决定,并且自己为自己兜底。 他本来就是这样洒脱的一个人,因此竟然会和拧巴又自卑的蒋霜谈恋爱,让周围所有的朋友都有些惊讶。 毕竟在他们的心底,蒋霜根本配不上连拂雪,甚至打心底看不起蒋霜,但连拂雪却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 反正他喜欢谁,他自己乐意就行,管什么配得上配不上? 不过相爱容易、相处难,蒋霜除了长得漂亮,成绩和能力都稍为普通,人还特别自卑且拧巴,遇到事情根本不张嘴,沟通起来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有时候连拂雪都在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蒋霜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心底的话说出来,但他努力了很久,蒋霜也还是那个样子,最后甚至一句话不说,毕业后直接和连拂雪断崖式分手,跑路了。 平心而论,连拂雪当初真的是被他气炸了,现在回过神来,连拂雪也还是恼火的很。 不知不觉想起了旧事,连拂雪心里烦,忍不住抽了一根烟,顺便降下了车窗。 阮寄水听见他擦打火机的声音,知道他在抽烟,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又怕连拂雪分心,开车出事,只能忍了。 连拂雪将车开到阮宅大门,并没有开进去,只是让阮寄水自己出来。 阮寄水从大门慢慢走出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穿着一身黑色,长发还用黑色纱发带扎起,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 连拂雪偏头看他,只觉他现在的样子,很像给死去的丈夫守节的小寡妇。 他忍不住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轻轻勾了勾唇。 阮寄水听见他带笑的气音,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连拂雪,警惕道: “你笑什么?” “没什么。”连拂雪将驾驶座往后推,随即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 “坐上来。” 阮寄水犹豫了片刻,随即打开车门,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室的车门,爬上了连拂雪的大腿。 “怎么了呀,我的公主。”连拂雪掐着阮寄水的一截细腰,仰头看他: “怎么又愁眉苦脸的?” 阮寄水因为连拂雪的称呼而有些不满,微微皱了皱鼻子,片刻后伸出手,抱住了连拂雪的脖子,声音低低的: “今天是大伯的祭日。” 连拂雪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即偏头吻他的耳朵,道: “你大伯?” “嗯。”阮寄水依旧情绪不佳, “每年大伯祭日,爸爸心情都不好。今天他在大伯的墓前,还突然问我相亲的事情,我说我不要联姻,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就突然对我大发脾气,让我滚出去。” “........”连拂雪动作一顿,随即亲了亲阮寄水的额头,道: “别理他。” 他说:“你爸爸就是个神经病。” 阮寄水低下头,蹭了蹭连拂雪的脖子。 连拂雪骂阮泽成,按道理阮寄水不该附和,但反驳又显地他不识好歹,于是阮寄水跳过了这个话题,只道: “连拂雪,要是我爸爸真的让我嫁给别人,我该怎么办。” 连拂雪说:“你觉得你该怎么办。” “我........我想和你走。” 阮寄水从连拂雪的脖颈处抬起头来,圆润氤氲着雾气的眼睛认真看着连拂雪,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轻声道: “如果爸爸一定要我和别人在一起,我就和你走。” 他说:“就算是,就算是放弃阮家的一切,我也愿意跟你走。没有钱也没关系,我可以跟你一起住出租屋,或者是地下室,为你......生儿育女,洗衣做饭。” 阮寄水说完这一句话,才忐忑道:“连江雪,你......你会带我走吗?” 连拂雪看着他,他也看着连拂雪,许久,阮寄水看见连拂雪捉住了他的指尖,轻轻吻了吻: “别犯傻,宝贝。” 他说:“如果一个男人三十岁了还让自己的爱人住地下室,让你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那只能证明他没有出息,你不该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阮寄水说:“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就没有关系的,我愿意为你做这些。” 阮寄水双手搭在连拂雪的肩膀上,道: “你想要几个孩子?我身体比阮寄情好,我可以给你生好多个。我虽然没有洗过衣服,但是我可以学,能给你打点好家里的事务,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在外面打拼了。” “.........”连拂雪真的被阮寄水逗笑了。 他伸出手,捏了捏阮寄水手感极好的脸,道: “还没嫁过来呢,就这么急着想当贤内助了。想大着肚子,给我打扫家务?你也不嫌累。” 他抓着阮寄水的手,轻轻摩挲着上面柔软的皮肤,轻笑道: “宝贝,你这么漂亮的手,是用来戴大钻戒的,不适合用来干家务的。” 阮寄水以为他不想和自己在一起,便生气了: “适合!” 第80章 “......”连拂雪不和他犟,毕竟和阮寄水在一起久了,他知道阮寄水身上的清冷全是假像,实际上幼稚又固执,于是道: “好好好,适合,适合。” 他拍了拍阮寄水的腰,开玩笑道: “不听爸爸的话,偏要嫁给一个穷光蛋,住出租屋还要做家务,以后哭都哭不出来。” 阮寄水说:“我就乐意。” 连拂雪掌心压着他的后脑勺,亲了亲: “行。” 他说:“以后你要是无家可归了,我就带着你去京城,我们两个人租一个地下室,给资本家打工去。我白天去上班,晚上就回来干你,把你肚子干大,给我生一堆小穷光蛋。” 这描述听起来实在有够惊悚的,可惜阮寄水不怕,还道: “好。” “好什么啊。”连拂雪笑了,亲了亲他的脸颊,道:“好了,坐回副驾驶去,老公要开车了。” 阮寄水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晚上两个人又做了几回,阮寄水粘人的很,不让连拂雪戴t,连拂雪好几次都弄进去了,爽完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买了点避\孕\药。 阮寄水靠在他怀里,小猫似的,乖乖低下头吃他掌心里的避孕药,喝水时还有些恹恹的。 “对不起宝贝儿,没下次了。” 连拂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下次我一定记得买。” 阮寄水看了他一眼,说:“没事。”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感觉里面还有些涨涨的,全是连拂雪的东西, “是我让你别戴的,和你没关系。” “下次别说那些话了,我没你想得那么有定力。” 连拂雪扶着阮寄水躺下, “你还这么年轻,搞出孩子来可怎么好。” 阮寄水躺在床上,任由连拂雪给他盖好被子,闻言道: “我不小了。” 他说:“我二十六了。” “二十六还不小。”连拂雪自己都三十了。 他靠在枕头上,摸着阮寄水汗津津的发丝,哄道: “宝贝儿,你还年轻,再多玩几年。结婚是爱情的坟墓,你想这么快进坟墓吗?” 阮寄水仰头看着连拂雪,没有说话。 他累极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很乖,柔软的发丝散在枕头上,倒真像是个乖乖在家给丈夫孕育孩子的新婚小妻子。 连拂雪自己都不知道看阮寄水看了很久,直到烟瘾犯了,披着衣服去阳台抽烟,他才有空拿起手机看。 手机被他调成了静音,亮起的屏幕有好几个未接电话,连拂雪一看,有一个是连江雪的,有三个是蒋霜的。 连拂雪动了动眉头,先给连江雪回了电话,确认是工作上的事情,解决完之后,才给蒋霜打电话。 “喂,什么事。” 连拂雪指尖夹着烟,烟雾朦胧了他因为烦躁而不自觉皱起的眉头: “有事快点说。” “阿雪,孩子又生病了........”蒋霜的声音低低地从电话里传来,带着哭腔,听的人心烦意乱: “可以先给我一点钱吗?” “........”连拂雪缓缓吐出了口中的烟雾,懒得去质疑蒋霜话里的真实性,动了动手指,顺手给蒋霜转了一笔钱。 金额不大,但足够蒋霜应急,连拂雪转完钱后,根本就不给蒋霜商量的空间,直接对蒋霜道: “把你家的地址给我,明天我会去你家看看孩子。” “......”蒋霜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犹豫: “孩子有些怕生,看到你可能会哭,阿雪,你可不可以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先给他做一做心理准备。” “蒋霜,我们分开也八年了吧,算上你怀孕的时间,这孩子应该也七岁了,上小学了,怎么看到陌生人还会哭?胆子这么小?” 连拂雪眼睛一眯: “何况,这孩子如果真的是我的,我就是他老子,他怕我什么?” “不是,阿雪,不是这样的..........”蒋霜闻言有些慌: “他真的是你的孩子,只是因为生病,很少接触生人,所以胆子小.......” “行了,随便吧,”连拂雪又没养过孩子,没什么所谓,道: “你现在住的地址发过来,明天上午九点钟,我准时到,看看孩子。就这样,挂了。哦对了,以后记得别随便给我打电话,我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言罢,他不管蒋霜有什么反应,直接把电话挂了。 打完电话,他在冷风中的阳台上站了一会儿,等到风把身上的烟味吹散,他才打开阳台的门,走回了房间里。 阮寄水还在安静地睡着。 连拂雪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 平心而论,阮寄水比蒋霜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因为家庭条件好,皮肤也白的发光,细腻柔软,轻轻一按就是一个红印子,连拂雪没少故意恶作剧,一边顶一边用掌心在他腰上掐留下印子,阮寄水都没喊疼,乖乖地圈住连拂雪的脖颈,轻轻哼着,双臂还抱着连拂雪的脖颈不放。 如果要是在古代,阮寄水估计就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谨慎地恪守礼法纲常,一举一动都不敢逾矩,和男人作过的最亲近事情,就是隔着厚的看不清人脸的屏风,在一众家人的监视下,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家常话。 甚至,他出门还要用面纱蒙住容貌,但却在一次出门中,意外被纨绔子弟连拂雪用弓箭射掉了一缕鬓边的发丝,面纱落下,惊慌失措中他抬起眸,看着策马而来的少年郎,羞恼中又不自觉沦陷,惊奇于惊心动魄的体验,却又迷失在那从未体验过的、分不清究竟是害怕还是心动的心跳中。 他保守又主动,清冷又粘人,爱在喜欢的人面前使小性子,又体谅心疼连拂雪更甚于他生命里的其他人,包括他自己。 连拂雪从未如此怜惜过一个人,下意识搂住阮寄水,低头在他眉心上亲了一下。 阮寄水皱了皱眉,微微睁开眼睛,见是连拂雪亲他,又微微松开眉头,轻声道: “你身上好凉。” “嗯,刚刚出去抽烟了。”连拂雪说:“接了个电话。” 阮寄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嘟嘟囔囔: “谁啊,大半夜地打电话过来?打扰别人休息。” “.......一个不是很重要的人。”连拂雪哄他: “睡吧,宝贝。” “........嗯。”阮寄水轻轻哼了一声: “你再抱紧一点。” 连拂雪说:“你不是觉得我身上凉吗?我怕冷着你。” “我身上热,你抱着我就不凉。或者我们再做一次,就不冷了。” 阮寄水闭着眼睛道: “连江雪,要是我现在能怀上你的孩子就好了。” “........”连拂雪险些没跟上他脑回路跳跃的速度,道: “为什么?” “怀上你的孩子,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跟你走了。” 阮寄水半梦半醒,说的都是实话,声音还有些黏糊: “有了你的孩子,爸爸就不会让我嫁给别人了,我就可以嫁给你了。” “傻瓜,未婚先孕就和我走,那叫私奔,在古代要浸猪笼的。” 连拂雪叹息着搂紧了阮寄水,道: “我的大小姐,你这么乖的一个人,还真的是被我带坏了。” 第53章 阮寄水蹭了蹭他的脑袋, 没有说话。 刚才和连拂雪的对话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他闭上眼睛,重新陷入了沉睡。 连拂雪也没有再吵他, 侧过头,吻了吻他的眉眼,同样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与蒋霜睡前的那一通电话,竟然让睡梦中的连拂雪,无端回忆起了当年。 梦里的他不过十九岁, 甚至还不到二十,刚进入大学,正是疯玩的年纪,仗着有家世兜底,在课堂上常常迟早早退, 至于班上组织的晚自习,他更是从来不参加。 无奈, 班主任只能让班干部寻找到连拂雪进行谈话, 而那个被老师选中的“倒霉”的班干部, 就是蒋霜。 那时候的蒋霜还是一个从农村里来的穷小子, 一边勤工俭学, 一边努力读书, 还要兼顾班上的事情, 巨大的压力如同铅一样灌在他身上, 令他喘不过气来。 可连拂雪同样也是个难管的, 蒋霜找到他的时候,连拂雪正在酒吧舞池,和一群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昂贵的酒不要钱似的开了满桌, 只为助兴。 而蒋霜也是第一次来到酒吧,被这样“群魔乱舞”的场景吓呆了,站在舞池中间不知所措,知道有一个喝醉的男人走过来扒他的衣服,他才开始尖叫起来,吸引了连拂雪的注意。 后续是连拂雪把蒋霜带到了厕所,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蒋霜的身上。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时候的连拂雪还没有这么放肆,只抽电子烟,薄荷爆珠的香气弥散在蒋霜的鼻尖,将连拂雪周身的气质染的亦正亦邪,带着玩世不恭的浪荡: 第81章 “你回去吧。” “不行。”蒋霜默默地用连拂雪的衣服把自己裹紧,一字一句道: “我答应过老师,会把你带回去,参加晚自习。” “哎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点轴啊。” 连拂雪被气笑了。 他原本靠在厕所的隔板上抽烟,闻言,站直身体,垂下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蒋霜,直到身上的阴影将蒋霜尽数掩盖: “我愿不愿意上晚自习,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他用电子烟点了点蒋霜的肩膀,道: “快滚。” 蒋霜抬起眼睛,看了连拂雪一眼,随即道: “不行。” 他说:“我答应了老师,就要做到。” “.......有毛病。”连拂雪说: “随你的便,我出去玩了,拜拜。” 言罢,他推开门就想往外走,但下一秒,他的衣袖就一重—— 他被人拉住了。 连拂雪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蒋霜死死拉着他的手指,纤细白皙的指骨用力到近乎发白,声音也在微微打颤,像是害怕到了极致,但依旧坚定: “如果你不和我回去,我就一直跟着你。” 他一字一句道:“我答应过老师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 连拂雪:“......” 他不知道蒋霜这样的勇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看着蒋霜微红的眼尾,连拂雪不自觉扯了扯嘴角,并没有甩开他,只无所谓道: “随你便。” 言罢,他便打开厕所隔间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之后,连拂雪的身后,就多了一个小尾巴。 无论连拂雪走到哪里,蒋霜都会跟到哪里。 一开始的时候,连拂雪只是觉得蒋霜这个人太轴,性格太倔,也因为蒋霜的认死理,和他争吵过好几次。 但后来连拂雪发现,蒋霜这个人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孝顺,重情义,答应别人的事情,不管有多难,都一定要做到。 因此,虽然两个人因为学业上的规划问题,互相看不顺眼,但之前连拂雪生病了,吃饭都没有什么食欲,随口说了一句想要吃黄米糕,那时候学校周边还没有通地铁,太晚了交通也停运了,蒋霜硬是一个人冒雨跑出去,给连拂雪买黄米糕。 不是没有人会对连拂雪好,只是没有人像蒋霜那样,会把连拂雪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尽管他能给连拂雪的,只是一些小事上的体贴和关心,但对于那时候的连拂雪来说,也是独属于他的熨帖和关心。 连拂雪虽然爱游戏人间,但也知道不能辜负别人的真心,他看出蒋霜或许喜欢他,便可以耍了一个小心机,设计让蒋霜对他表白。 让蒋霜开口说喜欢,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之后两个人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很难说两个人之间是谁付出的更多,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和连拂雪在一起,蒋霜吃的用的和穿的东西都有了质的飞跃,因此不管蒋霜私下里对连拂雪有多好,所有人都觉得是蒋霜高攀了连拂雪,只是连拂雪不爱听他们说这些话,所以在明面上警告过自己的朋友不要在蒋霜面前说这些,但他却没办法管别人在背地里的议论。 和连拂雪在一起的那几年,是蒋霜压力最大的那几年。 他不仅要面对的是巨大的阶级差异带来的鸿沟,面对连拂雪那些朋友对他的嘲笑和不屑,还要面对连拂雪偶尔流露出来的轻慢。 那种来自于上层人的轻慢和自私,是无法被纯粹的爱情掩盖的,连拂雪体验的生活,是蒋霜穷尽一生也无法到达的极限。 有一回蒋霜去连拂雪朋友家里做客,不慎打破对方的一只杯子,原本打算赔偿,后来他才发现,那只杯子,竟然从东京发过来的kagami水晶杯,价格高达1w多。 蒋霜省吃俭用,足够他花一年的生活费,竟然只买得起有钱人家的一个杯子。 后来那只杯子自然是连拂雪替他赔了,但蒋霜永远忘不了那天他手足无措地站在碎杯子旁边,看见连拂雪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杯子,随即问他: “怎么了?” “我,我把杯子打破了。”蒋霜小心翼翼道: “我可以赔。” “赔?”连拂雪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随即轻轻笑了,“宝贝,这个杯子,你可能赔不起哦。” 就是那轻轻的一声笑,和无所谓说出口的一句话,让蒋霜如遭雷击。 对于连拂雪来说,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但对于蒋霜来说,那是赤裸裸的羞辱。 相爱的前提是平等,巨大的阶级差异造成眼界和心态和鸿沟,无论蒋霜如何努力,也跨越不过的鸿沟。 他只能仰望连拂雪,甚至于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话。 但相爱的前提是平等,一个人不可能毫无尊严地只供人俯视,但蒋霜喜欢连拂雪,又离不开连拂雪,只能选择隐忍。 可惜没有那个有自尊的人能长久忍受这样的生活,何况连拂雪在和蒋霜在一起之后,身边的男男女女也依旧很多,蒋霜怕连拂雪被抢走,嫉妒和焦虑反射在学业上,生活和爱情的压力让他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他终于忍无可忍,将情绪全部发泄在连拂雪身上。 连拂雪对蒋霜的行为只觉莫名其妙,两个人也因此冷战过很多次,不过大多都是以连拂雪哄蒋霜作为结尾。 连拂雪从来不觉得哄人是一件低自尊的事情,毕竟他无论在什么关系里,都属于绝对的上位者,连哄人,都得看他的心情。 可惜他们两个人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还不懂这段感情究竟该何去何从,连拂雪或许想过,但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做好负责的准备,而蒋霜的心思要比他敏感不少,或许在连拂雪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两个人或许最终不会有好的结果了。 “蒋霜.........蒋霜..........” 清晨,连拂雪在梦境里的呓语将阮寄水吵醒。 阮寄水靠在连拂雪的胸膛上,微微睁开眼睛。 他的瞳仁视线从迷离到清醒,直到听清连拂雪的声音,他才微微直起身,抬头看着连拂雪。 连拂雪应该是做噩梦了,额头上都是汗,阮寄水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给他擦汗,但连拂雪却再度开了口,一句话就让阮寄水的动作硬生生地止在空中: “蒋霜,别走.........” 阮寄水:“........” 他怔怔地看着连拂雪皱眉的睡颜,没有动作。 他想,连拂雪到底在喊谁的名字?是前男友吗? 阮寄水慢慢坐起来,将往下滑的睡衣拉到肩头,看着连拂雪,没有吭声。 他等着连拂雪睡了过去,口中不再出现陌生人的名字,才慢慢下了床,洗漱,做早餐。 过了一会儿,连拂雪才醒。 他似乎没有做了噩梦的自觉,早上起来,精神状态依旧很好,看见阮寄水在做早饭,还非常惊讶。 他伸出手去,搂住阮寄水的细腰,在阮寄水的耳垂上亲了一下,道: “怎么起这么早,不多再睡会儿吗?” 阮寄水任由他的吻从脸颊到脖颈,摇了摇头,道: “之前在你家,都是你做饭,这次我想试着为你做一次早餐。” “好贤惠。”连拂雪对阮寄水从来不吝于夸赞,道: “宝贝,我更爱你了怎么办。” 阮寄水知道连拂雪的情话只能半真半假地听,于是也不在意,慢慢打着忌鸡蛋,随即放进饼锅里,准备给连拂雪做蛋饼。 他动作不太熟练,但都尽可能地做标准了,连拂雪站在他后面,看着他纤长白皙、原本用来握钢笔的手指用来给他颠锅,忍不住一阵可惜。 他把阮寄水抱了起来,让阮寄水正面对着他。 阮寄水轻轻推了推他, “干什么呀?” “别做饭了。我带你出去吃。”连拂雪说:“宝贝,我说了,你这么漂亮的手,是要用来戴大钻戒的,不是用来做饭的。” 阮寄水坐在岛台上,又白又细的腿垂在空中,他闻言,用白皙圆润的脚趾轻轻蹭了蹭连拂雪,轻声道: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买钻戒。” 连拂雪装傻: “为什么是我买?万一你以后遇到更喜欢的人了呢。” 阮寄水不说话了。 他只是这样低头看着连拂雪,连拂雪受不了他这个委屈的眼神,仰起头来亲他。 阮寄水主动打开了大腿,喘息着配合连拂雪。 他心里和身体上接受了这种事情之后,就不再抵触和连拂雪的亲密接触,连拂雪又是个来者不拒的,自然顺水推舟,将这件事进行下去。 事情结束之后,连拂雪又开始懊恼,心想再这样胡乱搞下去,说不定阮寄水真的会怀孕。 他给阮寄水清理完之后,眼看着和蒋霜约好的时间快过了,赶紧送阮寄水去公司,随即驱车离开了。 阮寄水见他开出去了,便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师傅道: 第82章 “跟上前面那辆比亚迪。” 他说: “多少钱我都给。” 司机师傅从镜子里上下打量了一眼阮寄水的穿着,随即爽快地点了点头。 连拂雪还不知道阮寄水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将车看到蒋霜的出租屋里。 蒋霜租的屋子有点偏,连拂雪一路往外开,都快开到岛外了,他才停下。 这里的小区都是老破小,连拂雪下了车,看着这灰扑扑的小区,深吸一口气,关上了门。 他按照蒋霜给的地址,一路往上走。 小区的楼梯间很窄,天井也很暗,几乎没有光线透进来,到处弥漫着潮湿阴冷的味道。 连拂雪打开手电筒,借着灯光,勉强辨别出了蒋霜所租的房间的门牌号,抬起手,敲了敲房门。 没多久,似乎是有谁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很快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连拂雪垂下头,看着脚上打着石膏、脸上还未消肿的蒋严,微微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 “你脚怎么了?” “还不是被你的未婚妻打的!”蒋严一辈子都记得阮寄情坐在车里看向他时那冰冷的眼神,恶狠狠道: “等我出去了,一定给他好看!” 连拂雪还没吭声,一旁的蒋霜就跑了过来。 他今天调休,没有上班,在家带孩子,听见连拂雪的声音,赶紧走了过来: “阿雪,你来了。” 他局促地站在门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给连拂雪拿了一双拖鞋: “进来吧。” 连拂雪没嫌弃,脱鞋走了进来。 出租屋很小,放了几件家具,视觉就被挤得满满当当的了,加上三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整个出租屋都快没有别的落脚的地方了。 “阿雪,你坐吧。要喝水吗?”蒋霜将饭桌边的椅子让了出来,走到一米之外的厨房,从关不上的柜门里拿出一个发黄的杯子,放在水龙头下清洗: “我给你倒。” 连拂雪抬手往下:“不用麻烦了,我今天主要是来见见孩子的。” 他环视了一圈室内,道:“孩子呢。” “在房间睡觉呢。” 蒋霜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餐桌边,随即走到房间门口,打开了房间门。 房间也很小,只放了一张1.1米长的小窗,就几乎要占据了大半的空间,连拂雪站在门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孩,微微皱了皱眉。 出租屋里采光很差,为了省电,加上不吵孩子睡觉,蒋霜没开灯。 孩子的眉眼没有一处是像他的,反而更像蒋霜,鼻子微钝,嘴巴小小的,五官有些委屈地蜷缩在脸颊上,嘴角微微下拉,有些苦相。 连拂雪上下扫了一眼孩子,原本严肃的眉眼微微缓和,随即道: “这就是你生的孩子?” 蒋霜将沾满水珠的手指往衣服上擦了擦,尴尬地点了点头。 “什么病?”连拂雪问: “严重吗?” “.........先天性心脏病。”蒋霜道: “这么多年了,我带他去了好几个地方,花了好多钱,一直治不好.......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连拂雪抬手: “我知道了。” 他说:“我昨天晚上已经给了你一笔钱,你先拿去应急。之后我会让人来做亲子鉴定,如果孩子确定是我的,我会负责的。” 蒋霜脸色有些白: “........好。” “那就先这样。”连拂雪大概了解了一下孩子的情况,就准备走了: “我先走了。” 蒋霜见他要走,追出门外,不自觉喊道: “阿雪,你还没喝水。” “不喝了,公司里还有事。” 连拂雪背对着他,晃了晃手臂,干脆利落道: “再见。” 蒋霜:“.........” 他愣愣地看着连拂雪的背影,直到连拂雪消失在他的视线内,他才失魂落魄地关上门,坐回了椅子上。 而在另一边,连拂雪已经着手派人去查了。 “帮我查一下蒋霜这几年去了哪里,又和谁接触过。” 连拂雪给熟人打完电话: “那孩子长的不像我,我要找个靠谱一点的鉴定机构鉴定,才放心。” “好。”熟人利落地收了他的钱,道: “我会查清楚。” “嗯。”连拂雪启动了车子,离开了那座破旧的小区,又交代了几句。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瞄了一眼后视镜,见一个长得很像阮寄水的人站在车边,仰起头看着他刚刚下来的方向,登时微微一惊。 他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是清醒状态,再度看去。 原地已经没有了阮寄水的影子,仿佛刚才看到的那一切只是连拂雪的幻觉。 “喂?喂?阿雪?” 熟人疑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连拂雪说:“刚刚在开车。” 为了再度确认,他打开车窗,回头看向刚才阮寄水站过的原地,确认空无一人,才放下了心。 应该不至于被发现。 连拂雪心虚地想。 蒋霜回来找他不要紧,有孩子不要紧,但如果让阮寄水知道了自己有个前男友带着孩子回来找自己,那就真的是要完蛋了。 第54章 对于连拂雪这里发生的事情, 连江雪一概不知。 新系统上线之前,需要反复测试,柯云飞走之后, 连江雪成了腾云的实际掌权人,对于这个重要项目,连江雪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过问。 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甚至睡在了公司,早上闹钟响起以后, 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匆匆起来上班开会。 要不是有阮寄情经常来公司,监督他的一日三餐,他估计又还要再犯一次胃病。 阮寄情心疼他的身体,又敬佩于他的努力, 因而对他愈发上心,浑身的少爷脾气收的干干净净, 每天就想着法儿地追连江雪,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不能代劳, 生活上的事情, 他简直比连江雪的生活秘书还上心。 “这个咖啡不能喝了, 都放了一整天了。” 阮寄情把连江雪面前的咖啡端走倒掉, 洗干净马克杯, 打开放着咖啡豆的罐子, 准备重新萃取: “我给你重新萃一杯吧。” 连江雪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来, 看着阮寄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忙碌碌,把凌乱的办公室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片刻后抬起手,对着阮寄情招了招: “你过来。” 阮寄情回头: “怎么了?”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咖啡, 道:“等一会儿,还没好呢。” 连江雪又重复了一遍: “过来。” “.......”阮寄情回头看了连江雪一眼,犹豫了两秒钟,随即果断丢下手头的活儿,朝连江雪走去了。 连江雪单手撑在桌面上,使了一点巧劲儿,椅子往后退了退,在桌子和自己之间留出一点空间。 阮寄情熟练地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压着连江雪的肩膀,听见连江雪对他说: “你天天在我这呆着,你爸爸没有意见吗?” “他能有什么意见?”阮寄情歪了歪头,道: “你是我未婚夫啊,我在你这里呆着,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他噘了噘嘴,道: “何况,我答应了江叔叔,以后嫁过来,要好好帮你经营和管理公司的,我得好好学习学习。” 连江雪被他逗笑,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阮寄情手感极好的脸颊,道: “你还这么小,想玩就多玩几年,何必这么早结婚。” “我不要,”阮寄情抱住了连江雪的手臂,气鼓鼓道: “你别想甩开我。我就想嫁给你。” 连江雪看着他,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阮寄情看不懂他眼底闪动的情绪,但他隐隐约约能察觉到连江雪此刻似乎有些忧虑,想了想,于是靠过去,低下头来,安慰性地用脸颊贴了贴连江雪的脸,像是小动物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自己的主人: “别担心啦。” 他说:“你是不是担心订婚的事情会影响你工作?我已经和爸爸说好了,订婚和结婚都由阮家包办,你只需要安心工作就好了。” 连江雪勉强一笑:“这怎么能行呢。” “这怎么不能行?” 阮寄情说:“爸爸和妈妈早就在看订婚的场地了,还有订婚的服装,也请了专人来裁量定制。哦对了,江叔叔说,他这几天也可能会抽空从京城飞过来,谈一谈订婚的事情。” 连江雪:“........” 他没想到阮家和江家直接跳过他,把订婚的事情都商量好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道: “什么?!我,我爸要来?!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跟你说了啊?”阮寄情说:“不过你那时候好像在忙着去开会,没听到,我怕你烦,就没再提了。” 第83章 连江雪:“........” 他没想到江韵书也会来容港,亲自来谈阮江两家联姻的事情。 原本以为走一步算一步,能混一天就混一天,却没想到阮江两家都想赶紧将这件事落实,直接以火箭般的速度,将订婚的事情落实,生怕对方反悔。 江韵书又不像生病的连云里那么好骗,万一看出来他是假的连拂雪怎么办? 思及此,连江雪有些坐不住了。 他急切地想要和连拂雪通话,商量这件事,但连拂雪很明显也在忙,他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接。 阮寄情又一直跟着连江雪,让连江雪连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下午的时候,阮寄情见连江雪工作忙的差不多了,就提议说一起去试衣服。 “我妈妈请的裁缝师傅已经到家了,下午吃完饭,我们可以一起去见见师傅,试一试订婚的衣服。” 阮寄情给连江雪打了一碗石橄榄汤,放到他面前,瞄着连江雪吃饭的动作,小心翼翼道: “好不好呀,连拂雪。” 连江雪被呛了一下,轻咳几声,换来阮寄情紧张地轻拍他的后背: “慢点吃。” “......要这么快吗?”连江雪接过阮寄情手里的纸巾,抬起头,还想再挣扎一下: “我还没有准备好。” 阮寄情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僵,微微垂下了眼睛。 他似乎有些不开心,但不想表现出来,只能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低下头机械性地搅了搅碗里的汤,才抬起头道: “好呀。” 他说:“我等你准备好了,再喊你。” 说完,他还对着连江雪笑了一下。 他开心的时候,笑起来眼睛总是亮亮的,像是两颗漂亮圆润的水晶珠子,但不开心的时候,眼睛是没有光泽的。 连江雪看出他的不高兴,于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阮寄情偏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下午的时候,阮寄情没陪连江雪睡完午觉就走了,连江雪醒来的时候,被窝里空空荡荡的,枕头上只残余着属于阮寄情的淡淡发香。 连江雪:“........” 他换了一个姿势躺着,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不想伤害阮寄情,也不想阮寄情日后发现真相后难过,一个人躺着想了很久,决定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可要换回自己的身份,得先和连拂雪商量。 连江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见连拂雪还是没给他回电话,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连江雪不死心,又给连拂雪拨了一个电话回去。 电话嘟了十几秒钟后,终于被人接通了。 连拂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老弟?” “嗯。”连江雪应了一声: “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怎么都没有来公司。” “忙画展的事情。”连拂雪说: “我的画展下周一开展,你要来吗?” “.........”毫无艺术细胞的连江雪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捧场,道: “好。地址发给我。”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道: “对了,你和阮寄情订婚联姻的事情,你自己知道吧。” 连拂雪都快把这事忘了,愣了好几秒,才道: “哦,怎么了?” “阮寄情和我说,你爸爸这几天可能会来容港,和阮家商量订婚的事情。到时候两家人肯定要坐在一起谈,我怕会露馅,被你爸爸看穿,所以到时候得你自己去。” “不行,我这段时间有点事情。” 连拂雪一口回绝了: “我去不了。” “.......”连江雪胸膛起伏了一阵,手指放在桌面上,慢慢攥紧,好半晌,才深呼吸一口气,道: “我知道你最近事情很多,但是感情这件事,我真的没办法替你。阮寄情已经让我陪他回家试衣服了,我感觉.......算了,我感觉我真的没办法再替你了,再瞒下去,不止是阮寄情会受伤,到时候阮家和江家那边都没法收场。” 连拂雪说:“可是我要是现在叫停订婚,按我爸的性格,今晚就会从京城坐私人飞机过来砍我的,那我的画展怎么办?为了准备这个画展,我已经准备了整整三年了。这是我的心血,我不想任何人毁了他。” 连江雪说:“可是我也不想伤害阮寄情。要是订婚那天,万一,万一阮寄情那个发现和他订婚的人其实是你不是我,你让他怎么办?我是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你和他呢?你们又该怎么办?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婚订婚吗?” 连拂雪那边沉默了足足三分钟。 很久,很久之后,就在连江雪以为连拂雪那边没有信号的时候,连拂雪才开了口: “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我会上门,对阮家和阮寄情赔礼道歉。但是在那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画展,就算是我爸爸也不可以。” 言罢,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连江雪:“........” 他很无语地看了一眼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半晌,将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上,没有了工作的心情。 休息了一会儿,连江雪勉强提起情绪,准备工作,但眼前却不断浮现出阮寄情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那失落的神情,打字的手指情不自禁地一顿,片刻后,被他烦躁地推开。 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连江雪集中注意力,但这一次,连江雪承认,他似乎是有些太在意阮寄情了。 是啊,他一边享受着阮寄情对他的好,一边却又迟迟不肯落实订婚的事情,换做是谁,也会失落的。 想到这里,连江雪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 他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烦躁了很久。 如果他现在和阮寄情摊牌,他不是真正的连拂雪,那阮江两家的联姻会因此破裂吗? 那那时候,阮寄情会在想什么呢? 他会恨自己吗? 思及此,连江雪忍不住看向了手机。 他犹豫了很久,才拿起手机,盯着阮寄情的电话号码看了一会儿,才动了动手指,给阮寄情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阮寄情隔了一会儿,才接起。 电话里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精神, “喂。” “在睡觉吗?”连江雪没话找话说: “你还好吗?” “........不好。”阮寄情说: “你不在,我自己试衣服,觉得好没有意思。” 连江雪想象着阮寄情一个人试衣服时孤零零的样子,忍不住心中一惊,随即愧疚道: “对不起..........” “没事。”阮寄情说:“妈妈说,待会儿要给我找一个和你身形差不多的模特,陪我一起试。” 连江雪:“........男模?” “对呀。”阮寄情说:“你没有空的话,妈妈说只能让人帮你试了。” 连江雪:“........” 他忍了忍,片刻后豁然站了起来,道: “你现在在哪?” “嗯?在家呀。” 阮寄情说:“好啦,我不和你说啦,妈妈叫的模特过来了,我要试衣服了。” “等等。”连江雪拿出车钥匙,道:“我现在过来。” “.......嗯?”阮寄情没有想到连江雪会忽然改主意,愣了愣,随即道:“你,你准备好啦?” “........”连江雪没有正面回答阮寄情这个问题,只快速往外走,道: “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开车过来。” “好噢。” 阮寄情怕连江雪反悔,赶紧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连江雪。 连江雪来到地下室,坐上车,启动车子,直冲上脑门的热血在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后,又慢慢凉下来。 他忽然想到,我究竟在干什么? 我又有什么资格、凭什么去吃醋?” 阮寄情又不是他的。 等订婚宴一开始,连拂雪一露脸,所有的真相都大白于天下,到时候,他这个冒牌货只当黯然退场,给真正的主角留下如同童话般圆满的场景。 只是多年以后,阮寄情回想起当初被自己骗的团团转的事情,会恨他吗? 连江雪忽然有些迷茫了。 他握紧了方向盘。 他忽然下定了决心,决定今天就去找阮寄情说个清楚。 思及此,他的皮鞋缓缓踩下了油门,朝停车场外开去。 来到阮宅,连江雪还未来得及给阮寄情发消息,别墅区的铁门就缓缓打开,两旁的门童弯腰,示意连江雪将车开进车库。 等停好车后,又有人过来接应连江雪,带着连江雪前往阮寄情试衣服的地方。 阮寄情试衣服的房间简直比连江雪那两室一厅两卫的套房还大,连江雪踏进去的那一刻,差点迷路。 他四处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大镜子后面,找到了正在试衣服的阮寄情。 第84章 他身上穿着裁剪得体的衬衫和白色西装,一头长发简单地扎好,每一根发丝都泛着金色的光泽,像是童话里的小王子。 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去,见是连江雪,忍不住弯了弯眉头,丢下手里的衣服,小跑几步冲过来,抱住了连江雪。 连江雪被他撞得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伸出手,护住了阮寄情。 “你来啦。” 阮寄情搂着连江雪的腰不放,仰起头,看着连江雪,抱怨道: “我觉得这些衣服都好漂亮,但不知道哪一件更衬你。” 连江雪动了动指尖,扫开他挡眼的发丝,道: “没关系,你选哪件都好。” “真的吗?!那我喜欢这件。”阮寄情站直身体,在连江雪面前转了转,道: “我觉得这套西装很好看,到时候我穿白色,你穿黑色,好不好。” 连江雪的喉结滚了滚,看着阮寄情低头时露出的白皙纤长的脖颈,缓缓点了点头: “好。” 阮寄情抬起头,看着连江雪,道: “那你要不要试衣服?还是我让裁缝过来给你量尺寸,你把你的需求告诉他。” “不用这么麻烦,就随便选几套就好了。” 反正到时候也不是他穿,连江雪想。 “哦。” 阮寄情说:“那你选吧,这边都是你的衣服。” 他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人推着衣服走过来,琳琅满目的,都快能开一家服装店了。 连江雪对穿衣打扮时尚没有研究,只是觉得这些都大差不差,只是细节不一样,于是随便选了几件,拿进去试了。 阮寄情坐在外面,一边吃薯片一边等他。 两分钟后,连江雪拉开帘子,走了出来。 阮寄情不经意抬起眼睛,吃薯片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连江雪见他死死盯着自己不吭声,有些尴尬,道: “不好看吗?” “........”阮寄情摇了摇头。 糟糕,那该死的一见钟情的感觉又来了。 他捂着胸口,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随即道: “再换一件吧。” 连江雪不明所以,又进去换了一件。 接下来连江雪每换一套,阮寄情都用手机拍下来,存在相册里,准备回去好好选。 没一会儿,佣人端了果汁和饮料上来,道: “小少爷,夫人说衣服的事情不急,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再试。” “好,”阮寄水将自己的视线艰难地从连江雪身上私下来,道:“我知道了。” 佣人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等试衣间里没有什么人了,阮寄情才跑到连江雪身边,在连江雪身上上下起手,恋恋不舍道: “你好帅。你身材真好。” 连江雪快被他摸出反应了。 他是个老处男,没这么好的定力,何况阮寄情还比他小八岁,正是青春漂亮的时候,随便做什么表情都可爱,连江雪抓住他的手腕往下拉,道: “别乱摸。” “怎么了嘛,你是我的未婚夫诶,我摸摸怎么了。” 阮寄情快哭了: “你做什么总是拒绝我嘛。明明上次还是你主动亲我的,亲完就翻脸不认人。” 一提到上次的事情,连江雪就尴尬,深知自己冲动的他,只道: “其实我,我.......” 阮寄情说:“你看,我都不任性了,我都这么体谅你了,却一点奖励都没有!你还对我这么冷淡!” 连江雪怕他在家里闹起来,到时候他不好和他爸妈解释,只能伸出手捂住他的唇,说,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你晚上陪我在家吃饭!” 阮寄情抱着他的手臂,道: “好不好?” 连江雪:“........” 他本来想拒绝,但看着阮寄情可怜兮兮的表情,他想要拒绝的话又重新咽回了口中,鬼使神差地变成了: “........好吧。” “耶!”阮寄情一把抱住了连江雪,踮起脚尖在连江雪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我最爱你了。” 连江雪:“.......” 他伸出手,搂住阮寄情摇摇欲坠的身体,慌忙移开眼睛,视线不经意落在不远处的婚纱裙身上,因为紧张,故而一直没有转回视线看向阮寄情,没有吭声。 阮寄情却误会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几件几乎被他遗忘的裙子,缓缓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晚上,阮泽成有事没有回来,林禾珠留连江雪吃了一顿饭。 几句交谈过后,她似乎对连江雪很是满意赏识,饭后又让人上了茶,两个人聊了很久。 聊着聊着,屋外忽然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雨。 连江雪看着屋外的电闪雷鸣,心知应该是走不了了。 “来台风了。”管家说: “连少爷,今晚台风登陆,风力可能会达到十七级,您还是别出门了,先留在阮家休息一晚吧。” 连江雪本来没想留宿的,但天公不作美,他也只好留下。 毕竟小命重要。 因为连江雪和阮寄情两个人快要订婚了,所以管家就把合连江雪尺寸的衣服放到了阮寄情的房间。 连江雪还是第一次在阮家留宿,有些尴尬且不知所措,坐在床边,看着阮寄情洗澡的浴室发呆。 水珠滴落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屋内亮着橘黄色的床头灯,安静温暖,而身后则有闪电劈过,狂风大作,阴雨弥漫,吹动窗外疯狂摇曳的的树影,世界之外,一片昏惨。 连江雪的脖颈上落了一点雨丝,他想了想,还是站起来,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实,随即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雷声和闪电的声音一同被关在了门外,只剩耳边传来的开门声和脚步声如此的清晰。 连江雪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后。 身后站着一个刚刚沐浴过的美人。 他头发吹的半干,浅栗色的波浪卷发凌乱优美地披散在肩头,漂亮干净似小鹿的眼睛正胆怯地看着连江雪,而身上则穿着一件极短的丝绸睡裙,露出白皙修长的四肢。 睡裙很短,几乎只遮住了大腿根,充满弹性和光泽的皮肤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简直比丝绸还要耀眼。 连江雪浑身都僵住了,看着阮寄情,好半晌,才动了动近乎生锈的声带,沙哑道: “你怎么穿......穿裙子啊?” “你今天一直盯着几件婚纱裙看,我以为你喜欢我穿着这样。” 阮寄情也是第一次穿女人穿的裙子,有些不好意思,站在原地不动,手指急促地揪着裙子的衣摆,道: “好像.......有点太短了。” 不是有点太短了,是真的太短了。 连江雪很想解释自己没有一直盯着婚纱裙看,是阮寄情误会了,但看着阮寄情穿着裙子的样子,他浑身的热血便往脑门冲去。 窗外雷声滚动,而屋内安静的只剩下落针的声音。 阮寄情见连江雪一直站着不动,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穿裙子,他有些尴尬地揪了揪裙摆,磕磕巴巴道: “你不喜欢,我就,我就换回去。” 连江雪说:“为什么要换?” 阮寄情一愣:“你,你不是不喜欢吗?” 连江雪松开扶着椅子的手,随即缓步走到阮寄情身边,每一步,都似乎带着极其强大的压迫感,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更是让阮寄情腿软。 他缓缓走到阮寄情身边,将他推到在墙上,随即低下头来,任由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阮寄情的脖颈处,轻声道: “阮寄情,如果我告诉你,我可能不是连拂雪呢?” 阮寄情心里一惊: “你不是连拂雪?” 他偏过头,看向连江雪,道: “那你是谁?” “一个和连拂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连江雪紧紧盯着阮寄情,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眼睛里找一个答案: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你会后悔你今天做的一切吗?” 阮寄情仰起头,看着连江雪的眼睛,好半晌,才轻声道: “那天雨夜,是你送我回家吗?” 连江雪:“......是。” “后来的酒会上,陪我聊天的人是你吗?” “.......是。” “那天我在泳池落水,救我的人是你吗?” “.......是。” “那就对了。”阮寄情伸出手,圈住连江雪的脖颈,轻声道: “我确认,我喜欢的人,是你。” 他说:“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不管你的家世如何,我只要确定,我喜欢的人是你这个人,就足够了。” 连江雪:“..........” 他看着阮寄情湿漉漉的眼睛,片刻后猛地伸出手,将阮寄情抱了起来,抵在墙上,随即仰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第85章 阮寄情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立刻圈住连江雪的脖颈,低下头来,温柔且温顺地回应他。 屋内只有两个人,暧昧顺着喘\息声不断攀升,情\欲像是煮沸的开水,因为长久以来的隐忍压抑,在暴露中的那一刻,瞬间化为水汽,引燃了所有的情绪。 连江雪低下头去,吻上了阮寄情。 阮寄情轻轻哼了一声,双腿交叠,轻轻摩挲着,手指用力抓住被单,因为紧张,而眼尾发红。 “......别怕。”连江雪安慰性地亲了亲他的眉心,道: “结婚之前,我不会做到底。” 阮寄情仰头看着连江雪,片刻后忍着羞耻,手指拨开裙摆,道:“没关系。” 他说:“如果是你的话,做到底也没关系。” 连江雪浑身是汗: “这里什么都没有,会怀孕的。” “怀孕?”阮寄情说:“用我的身体,给你生一个小孩吗?” 连江雪说:“对。” “那我想怀孕。”阮寄情仰躺在枕头上,汗湿的头发贴着脸颊,热气蒸的脸颊浮着桃花般的粉色,双眸波光潋滟,葱白的指尖缓缓擦去连江雪下巴的汗水,懵懂的话却充满着诱惑吸引: “你........能让我怀孕吗?” 第55章 是男人就忍不了这样的质疑, 因此尽管阮寄情大抵没有怀疑连江雪不行的意思,只是单纯提出自己的疑问,但依旧换来了连江雪身体力行的“证明”。 入夜的时候, 管家端来了安神入睡的茶和水果,岂料敲门却无人回应,他本欲推开门进去,门却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管家愣了愣,站在门边听了一会儿, 察觉到厚厚的门板里偶尔传出的极其细微的响动,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着头笑了笑,缓慢地踱步离开了。 分针一点一点地转过距离,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风停雨歇,屋内也逐渐安静下来。 阮寄情仰躺在床上, 随着连江雪重重的喘息声归回平缓, 他眼角的眼泪才缓慢地往下落。 连江雪的汗滴在他的脸上, 唤回了他的神志。 阮寄情涣散的瞳仁逐渐凝聚起光泽, 他缓缓转动眼珠, 看着额发汗湿的连江雪, 片刻后勉强聚起力气, 伸出手, 给连江雪擦掉下巴的汗。 连江雪卸了力道, 整个人覆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亲着阮寄情光洁细腻的肩膀,在那上面留下不轻不重的吻痕和牙印。 阮寄情被咬疼了,也只是轻轻地哼一声, 随即侧过头,掌心圈上连江雪的脖颈和结实精壮的后背。 他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想睡觉,甚至懒得去把自己清理干净,闭上眼睛,强忍着困倦,轻声道: “睡吗?” “........嗯。”连江雪已经三十岁了,直到今天才开荤,显然有些意犹未尽,于是只是抱着阮寄情,轻声道: “你睡吧。” 阮寄情转过头,凑过去,和连江雪接了一个吻。 连江雪很快就感觉到他似乎没有了回应,睁开眼睛一看,阮寄情早就闭上眼,昏睡过去了。 他实在太累了。 连江雪:“........” 他伸出手,拨开阮寄情黏在脸颊边的鬓发,片刻后抱起他,径直去了浴室。 之后的事情,阮寄情完全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他似乎没有睡多久,等到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纱帘外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 熟悉的感觉从四肢蔓延至头顶,他仰起头,不受控制地将手指攀上了连江雪的肩膀。 连江雪凑过来,吻他的脸颊: “醒了?” 阮寄情累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闭着眼睛道: “几点了?” “六点。” 连江雪说:“再来一回?” 阮寄情没有说话,但很快,就再度被拖入了情\欲的沼泽之中。 等到他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 他浑身都是连江雪留给他的吻痕和牙印,腰上更是不能看,已经完全青紫一片,还有红色的掌印,是昨天晚上连江雪牢牢箍着他的腰,把他拖回床上的证明。 阮寄情:“.........”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的连江雪,哑着声音道: “骗子。” 说好的婚前不做到底呢。 身体又累又疼又困,初经人事的阮寄情遭受了如此“非人”的“虐待”,本该生气,可看着连江雪那张脸,他又舍不得生气了。 他凑过去,把连江雪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腰上,主动埋进连江雪的怀里,随即抬起手,抚摸着连江雪的脸颊。 皮肤好白,眼睫毛好长,五官好立体。 阮寄情着迷地看着连江雪俊秀的睡颜,看着这张脸,心中纵有滔天的怒火,也再也发不出半分。 他想,如果他和他有小孩的话,还是要多像连江雪一些。 正这么想着,睡梦中的连江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很快清醒了。 瞳仁里倒映出阮寄情的脸颊,连江雪看着他,反应了一会儿,片刻后闭上了眼睛,哑声道: “醒了?” “嗯。”阮寄情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道: “昨晚感觉好吗?” 连江雪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但他不好意思回答,直接伸出手,将阮寄情搂进自己的怀里,闷闷道: “别问。” 别问是什么意思? 那到底是感觉好还是不好? 阮寄情不懂,只是仰起头,看着连江雪。 虽然连江雪没有明说,但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连江雪对自己应该是满意的吧。 思及此,阮寄情又放下了心。 他伸出手,摸了摸连江雪搂住他的手臂,道: “该起床了。” 他说:“爸爸应该早就在楼下等我们吃早饭了。” 连江雪低低应了一声。 他应该还没有怎么睡醒,阮寄情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睡了过去。 阮寄情不忍心吵醒他,于是便闭上眼睛,又陪他睡了一会儿。 两个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穿衣服。 连江雪扣衬衫扣子的时候,看着地上被他撕烂的丝绸睡裙,尴尬地移开了眼睛。 阮寄情一直在注意他的视线,闻言,走过去,仰起头,抓着连江雪的手臂,道: “以后要是你喜欢,我在家里每天都穿给你看。” 连江雪:“.......” 他轻咳一声:“倒也不必每天。” 阮寄情明白他的口是心非,于是只是笑了笑,踮起脚尖吻了吻连江雪的唇,道: “我都听你的。” 连江雪垂下眼睛看阮寄情,在阮寄情退开,准备松手的时候,他一把揽住阮寄情的腰,强迫阮寄情靠近自己,随即低下头,吻住了阮寄情的唇。 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十点多才了楼梯。 阮泽成已经吃完早饭,在楼下等他们了。 他心不在焉地拿着报纸,时不时地抬头往上看,直到阮寄情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他才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报纸。 “爸爸,你回来啦!” 阮寄情见到阮泽成,赶紧跑下楼梯,去迎接阮泽成。 按照往常,他看到阮泽成,都会冲过去抱住他,但这次不知为何,他走到阮泽成身边,手堪堪伸出去,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紧急收了回来,垂在身侧,只是表情和往昔一样灿烂未变: “早上好,爸爸。” “........哼!”阮泽成不满地轻哼一声: “这都几点了,怎么才醒!” “哎呀爸爸,反正今天台风,不用上班嘛。” 阮寄情站着等连江雪走到自己的身边,才伸出手,圈住了连江雪的手臂,笑的很灿烂: “爸爸,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连拂雪。” 连江雪对着阮泽成点头: “阮董事长。” “......哼。”阮泽成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搂着别的男人,一脸亲密无间的模样,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孩子真的是长大了,找到自己的依靠了,连自己这个爸爸,都要刻意保持距离了。 阮泽成心中不免失落,因而看向连江雪的脸色并不是太好看,忍不住迁怒: “你昨天怎么没回去?” “爸爸,我不是说了,昨天有台风。”连江雪还没回答,阮寄情就马上接话说: “还下了大雨,你让他怎么回去?多危险啊。” 阮泽成说:“那阮宅这么多房间,怎么他就偏偏和你睡一起?你们都没有正式订婚!” “爸爸,你这什么老古董思想。”阮寄情说: “竟然双方家长都答应了,我们马上也要订婚了,他是我男朋友,我们睡一起有什么不对?” 阮泽成说:“我和连拂雪说话,你这边插什么嘴?” “爸爸,你要是为难他,我就和你翻脸。” 第86章 阮寄情上前一步,挡在连江雪面前,生气道: “让他留下来和我住一起是我和妈妈的决定,你要生气就生我们的气,不许生连拂雪的气,也不准对他阴阳怪气。” 阮泽成:“.......” 他肺都要气炸了,阴着脸看着阮寄情,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 阮寄情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对连江雪动手,赶紧转身抱着连江雪,好保护连江雪。 连江雪被这父子俩的互动逗笑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抱着他腰的阮寄情,轻声道: “好了,没事,你爸爸和我们开玩笑呢。” 阮寄情仰起头,担忧地看着连江雪: “我爸爸生起气来可是很凶的。” 阮泽成:“..........” 他更生气了。 “好了,没事,伯父不会打我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动手不能解决问题。” 连江雪情绪稳定,摸了摸阮寄情的头发,道: “你去吃饭吧,我陪阮伯伯说会儿话。” 阮寄情仍旧有些担忧,但看着连江雪笃定的眼神,片刻后还是踮起脚尖,当着阮泽成的面亲了亲连江雪的脸颊,片刻后才跑开了。 阮泽成被阮寄情这个动作气的心脏疼。 好在连江雪及时安抚了他: “阮伯伯,别生气,您坐。” 他扶着阮泽成坐下,慢慢解释道: “昨天确实是因为客观原因没有回去,不是耍心机。” 阮泽成顺势坐下来,斜了连江雪一眼,缓缓道: “你和寄情昨天晚上睡一个房间,是不是......已经.........” 他没有往下说,连江雪却懂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嗯。” 阮泽成倒吸一口凉气: “你有没有戴套?” 连江雪:“......没有。” 阮泽成用力攥紧拳头,指节关节咯吱作响,看着连江雪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当场砍死后大卸八块,但最后,看着一旁的阮寄情,阮泽成还是缓缓松开了手,捂着心脏无力道: “那就马上订婚。” 他语气不容置疑道: “我不管,我不管你到底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既然做了这件事,就马上订婚。” 连江雪:“可.......” 他还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阮泽成阴鸷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好似淬着毒针,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想负责?” “.......不。”连江雪说:“我也......喜欢寄情。他很可爱,也很主动,性格和外貌都很好,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不喜欢他的理由。” 阮泽成说:“那你可什么?” “.......可是我配不上他。”连江雪说:“阮伯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配不上寄情,你会把他放心交给我吗?” “我,不求你有多强大的家世和背景,或者是能力,只要你对寄情好,就可以。”阮泽成深吸一口气,说: “我的寄情,我只希望他每天开心快乐幸福地活着。我说实话,查过你的情史和底细,我对你本来不是很满意,但无奈寄情只喜欢你,我也只能把他交给你。” 阮泽成指尖死死捏着茶杯,道: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辜负了他,或者让他伤心难过了,我会马上把他从江家带走,再也不会让你见到他。” 连江雪看着阮泽成,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 “爸爸,连拂雪,你们聊完了吗?”阮寄情不知道连江雪和阮泽成在聊什么,怕阮泽成为难连江雪,饭没吃几口就跑过来,坐到连江雪身边,一脸紧张道: “你们在聊什么呀。” “在聊你们订婚的事情。”阮泽成没好气道: “你自己傻,还以为别人也傻。我马上让人去催进度,下周就赶紧把婚事订下,好把你嫁出去,显得你天天在我面前碍眼。” “嘿嘿。”阮寄情知道阮泽成在说气话,并不生气难过,只是伸出手圈住了连江雪的手臂,将脸颊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脸色微红,像是不好意思了。 周围的管家和佣人都在看着阮寄情和连拂雪笑,似乎是对他们的结合感到开心,只有连江雪笑意勉强,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阮家之后,连江雪没有直接去腾云,而是一脚油门,来到了连拂雪的家里。 连江雪很清楚,知道事情不能再往下拖了,必须马上换回身份。 再这样稀里糊涂地混下去,订婚仪式之后马上就是结婚典礼,要是等到结婚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那被伤害到的人,绝对不止阮寄情,而是江家和阮家两家人的感情。 必须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换回自己的身份才行。 连江雪敲门的时候,连拂雪似乎还没有睡醒。 他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见门口站着连江雪,很自然地打了个哈欠,道: “你怎么来了?” 连江雪关上门,和连拂雪开口之前,问了一句: “家里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 “有啊。”连拂雪似乎有些渴了,自己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 “阮寄水在。” 他话音刚落,阮寄水就从卧室了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睡裙,浑身沾染着情\欲的气息,显然是和连拂雪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连江雪,也并没有觉得很奇怪,只是抱臂站在门边,又细又白的双腿交叠,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人。 连江雪转过身去,不去看明显已经被连拂雪调教成熟的阮寄水,只对连拂雪道: “你出来,我和你说一件事情。” 连拂雪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道: “有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 回答他的,只是连江雪重重的敲门声。 “.......莫名奇妙。”连拂雪低头,看着被震出涟漪的水杯杯面,将水一饮而尽,随即走到阮寄水身边,搂住阮寄水的腰,低下头,吻了吻阮寄水的唇,道: “宝贝儿,我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没说话,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连拂雪又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眉心。 等连拂雪走之后,阮寄水走到门边,看着连拂雪和连江雪一起坐电梯下去了,似乎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他,不能被他知道。 阮寄水眼神微暗,片刻后缓缓退了回来。 他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饭,忽然间,熟悉的电话铃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转过头去,发现连拂雪放在客厅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走过去,发现一条消息弹了出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上面的字一行一行地冒出,在意识到什么时候,阮寄水几乎要浑身发冷,当场眩晕过去: “你和蒋霜孩子的头发已经拿去送检了。” “大概7-15个工作日可以出亲子鉴定结果。” 阮寄水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直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才坐在地上蜷缩起来,低下头,指尖穿过发丝,用力扯了一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蒋霜.....孩子.......亲子鉴定........ 这几个字眼在阮寄水的眼前不断放大扭曲,几乎要让阮寄情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怎么可能和别人有孩子呢。 可.......怎么可能没有孩子呢? 他那么爱玩,又这么花心,见到漂亮的美人就愿意花心思把人拐上床,睡过的人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一夜情过后留下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想到连拂雪在遇到他之前也和不少人调过情,在床上做过那些事,阮寄水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他猛地站起来,冲进厕所,对着马桶克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胃中不断痉挛,阮寄水干呕几下,吐出了酸水。 他实在撑不住那种恶心的感觉,片刻后扶着浴室的墙慢慢坐下李,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他捂着小腹,难受地趴在马桶边缘,心里恨不得把连拂雪那根给剁了。 可那个孩子怎么办呢? 阮寄水垂下头,长长的浅金色头发散在地面上,沾着水面的地面上,映照出阮寄水煞白煞白的脸色和失神的表情。 他又该怎么办呢? 第56章 “说吧, 什么事。” 连拂雪拿出烟盒,抽出两根烟,一根分给连江雪, 一根抵在唇边咬着,随即掀起眼皮看向连江雪, “什么事这么着急?” 连江雪看他摸了一把裤子口袋,没摸到打火机,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忍不住道: “别抽了。” 他伸出手,夺过连拂雪唇边的烟,放在掌心里,略显焦躁道: “你知道阮家已经决定让你尽快和阮寄情订婚了吗?你到底还想互换身份玩到什么时候?” 第87章 “我知道啊。”连拂雪发现自己的打火机和手机一起忘在楼上了,忍不住抬起头, 往楼上看了一眼: “但那又不是下周。你急什么?” “........”连江雪无语地看了连拂雪一眼,片刻后, 他缓缓收紧了手指, 直到将掌心里的烟握的干瘪破碎, 才深呼吸一口气, 道: “连拂雪。” 他第一次以异常认真、决绝、坚定的语气, 道: “你和阮寄情订婚那天, 我不会出席。” 他说:“你私下里想怎么玩、想怎么互换身份都可以, 就算以你的身份帮你上一辈子的班我也认了, 但在订婚结婚这件事上, 不行。” 连江雪的眼神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阮寄情应该且必须知道和他订婚、结婚的人到底是谁,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不能明知是欺骗,还蛊惑他踏入这场婚姻之中,这对他来说, 是不公平的。” 连江雪看着连拂雪难看的神情,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你的画展很重要,但是.......难道阮寄情一辈子的幸福,不重要吗?难道就因为我们各有私心,所以就该眼睁睁地看他踏入这场自始至终都以欺骗为开端的婚姻里吗?这对他公平吗?” 连江雪的反问一个接着一个抛出,连拂雪找不到打火机,此刻也没有了抽烟的心情,烦躁地轻“啧”了一声,将额发顺手捋到头顶,转过头看向不远处,道: “那你想怎么样?你不想帮我了?” “工作上,我还可以帮你,但是感情上,我真的不想再当‘连拂雪’了。”连江雪看见连拂雪烦躁的神情,缓下了语气,轻声道: “哥。” 他说:“换回来吧。” 这一声“哥”终于让连拂雪转过头来,看向连江雪。 他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偏头看着连拂雪,直到视线落在连江雪喉结处的吻痕上,才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很急促地轻笑了一声,眼底没什么情绪: “我说你为什么忽然这么急着想要换回身份。”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连江雪脖颈上的吻痕,伸出手,轻轻点了点,道: “原来是因为你喜欢上我的未婚妻了啊,连江雪。” 连江雪像是被看透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低下头,随即用掌心捂住了自己的脖颈,难得说不出话来: “我......” “因为用我的身份喜欢上了阮寄情,爱上了他,所以舍不得伤害他,想要告诉他真相,还想用自己原本的身份站在他身边,哪怕是配不上他.......对吗?”连拂雪慢慢走到连江雪身边,歪了歪头,看向连江雪躲闪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笑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痴情的一个人。” 连江雪后退几步,垂眼看着连拂雪,片刻后,方道: “......随你怎么想。” 他说:“反正订婚仪式那天,我不会替你出席。到时候你爸爸也回来,你自己和他、和阮寄情、和阮家交代清楚吧。” 言罢,他近乎有些慌乱地,在连拂雪探究的眼神里,落荒而逃。 连拂雪对阮寄情没有什么意思,甚至都没有见过几面,自然对阮寄情没感情,因此即便是连江雪用他的身份和他的未婚妻发生了关系,他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毕竟一开始,就是他提出的互换身份的要求。 他只是没有想到,连江雪那样死板冷静的人,竟然也会喜欢上一个人,而且似乎陷得还有点深,甚至想要换回自己原来的身份,和阮寄情摊牌。 如果不是真的爱一个人,心疼一个人,怎么会愿意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设身处地地思考问题? 或许连江雪自己还没明白,但连拂雪这个旁观者,却看的很清楚。 或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连江雪已经对阮寄情动心了,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出处理这份突如其来的心动和喜欢。 毕竟他没有任何经验,碍于自尊心和面子,也不肯低下头来,去听听别人的意见。 今后,有他的苦头吃。 思及此,连拂雪轻轻哼笑了一声。 片刻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又慢慢收了笑容,烦躁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连江雪不愿意替他参加订婚,他少不得要自己出席。 虽然他不喜欢阮寄情,但阮家和江家的联姻已经是板上钉钉、势在必得的事情,如果他到时候反悔,不仅是江韵书,阮家也不会放过他的。 到时候,他要怎么解决这堆烂摊子?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头涌了上来,闷得连拂雪说不出话。 他当初只是并没有想要拒绝阮寄情,毕竟在他之前的观念里,豪门联姻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管那个人是阮寄情还是李寄情都无所谓,所以他才无所谓地让江韵书去操办。 但现在....... 连拂雪下意识看了一眼楼上。 想到阮寄水还在家里等着自己,连拂雪忽然又不确定了。 他真的要和阮寄情订婚吗? 那那个时候,阮寄水要怎么办? 和阮寄情订婚后,他要和阮寄水一刀两断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连拂雪的心情就愈发糟糕起来。 他烦躁地咬了咬烟,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插兜,低头抵御着寒风,闷头回了家。 他打开门的时候,习惯性地喊了一句“宝贝”,见没有人回应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将烟摘下,丢到桌子上,随即一边喊着阮寄水的名字,一边往卧室里走去。 走进卧室的时候,他发现浴室的门开着,他忍不住看过去,抬脚埋进了浴室,这才发现阮寄水浑身湿淋淋地坐在冰冷的浴室瓷砖上,单薄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双手抱着膝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连拂雪被他这幅模样吓的魂飞魄散,赶紧跑过去,半蹲下来,看着阮寄水,紧张地去抚摸他的脸颊,忍不住放轻声音,询问道: “宝贝儿,怎么了?” 在连拂雪柔声的问询下,阮寄水这才像是被唤回了魂魄一样,几近凝固的眼睛缓缓抬起,随即定定地落在了连拂雪的脸上。 连拂雪看他一副失神的模样,忍不住担心,伸出手,用干燥的指腹拂去阮寄水脸颊上的水珠,声音略显强硬道: “宝贝儿,张嘴,说话。” 阮寄水闻言,眼珠微动,随即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他哽咽了一声,随即将脸埋进膝盖,像是小动物一般,呜咽着哭泣,嗓音沙哑: “连江雪,我恨死你了。” 连拂雪不知道阮寄水怎么了,只能将原因归结为他刚刚出去的那一会儿,敏感的阮寄水黏人病又发作了。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随即伸出手去,一手抚摸着阮寄水的后背,一只手穿过阮寄水的腿弯,将其打横抱了起来。 阮寄水仰头看了连拂雪一眼,随即将脸贴近他的胸膛,片刻后伸出手圈住连拂雪的脖颈,小声的啜泣着。 连拂雪将阮寄水抱到房间的小沙发上,随即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出阮寄水的衣服,给他换了一身衣服。 他把阮寄水的长发从柔软的毛衣里拿出来,从抽屉里随意拿出一根发带,给阮寄水挽了一个头发。 阮寄水像是乖巧的玩偶娃娃似的,任由连拂雪摆弄自己的身体,随即被连拂雪搂入怀里,轻轻拍着后背: “好了宝贝儿,不哭了,啊。” 连拂雪低下头,吻着阮寄水的额头,道: “为什么哭?可以告诉我吗?” 阮寄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熟悉的温柔的语气和音调,还有说话时特有的气音,忍不住酸了眼睛,伸出手,死死抓住了连拂雪的衣角。 恨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恨他的花心,恨他的滥情,恨他的过去,但又爱他的温柔,爱他的体贴,爱他的偶尔的风流。 阮寄水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又被连拂雪擦去,他攥紧连拂雪的衣服,咬紧牙关,想要恶狠狠地警告连拂雪,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别丢下我。” “.......”连拂雪愣了愣,低下头,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阮寄水,眼神暗了暗。 他双手圈拢住阮寄水纤细的身体,低下头,吻了吻阮寄水的眉心,不自觉的放低声音,声音温柔地拧出水来: “好,不丢下。” 他掌心轻抚着阮寄水的后背,轻声道: “宝贝儿不要哭了可以吗,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没有人知道连拂雪这句话是真心的,还是只是随口的情话,但阮寄水依旧心头一颤,片刻后,他抬起头,用盈着泪珠的眼睛看着连拂雪,片刻后轻轻凑过去,换了连拂雪一个吻。 一触即分,不含任何的情\欲,只是安抚。 但对于阮寄水来说,已经够了。 他希望连拂雪一直抱着他,一直温柔地哄他,他想要在他的怀里呆到天荒地老。 第88章 只要连拂雪还要他,他就不会放开连拂雪的手。 他和别人有过孩子又如何。 阮寄水心想,只要他的心在我这里就好。 连拂雪还不知道阮寄水心里在计划着什么,他一边哄着阮寄水,一边用纸巾擦干净阮寄水脸颊上的泪珠,片刻后道: “宝贝儿,我送你去上班,好不好。” 阮寄水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好。” “真乖。”连拂雪轻轻拍着他的背,道: “好了,不哭了。” 阮寄水逐渐平静下来。 想吐的欲望在连拂雪的安抚下缓缓褪去,所有的不适都缩回了身体里,变成了懒洋洋的慵懒。 阮寄水忽然觉得很疲倦,很累。 他第一次萌发出了不想上班的念头,只想躲在连拂雪的怀里,赖到天荒地老。 连拂雪等了一会儿,见阮寄水久久没有起身,便低下头,摸了摸阮寄水的脸颊,轻声道: “不走吗?” “......走。”阮寄水不情不愿地直起身。 他的头发很长,被连拂雪扎了起来,盘在脑后,像是连拂雪养在家里的贤惠漂亮的小夫人,耳边的几率碎发衬的他皮肤愈发白皙清透: “就是有点累。” “是不是昨天晚上弄太过了。” 连拂雪下意识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腰: “要不今天就别去上班了。” 阮寄水闻言,软绵绵地斜了他一眼: “不去上班,你养我。” “好啊。”连拂雪大方道:“我赚的钱都给你花。” 阮寄情看了连拂雪一眼,片刻后移开眼睛,道: “.........骗人。” “真的。”连拂雪说:“等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情,我有话对你说。” 阮寄水说:“什么话?” “现在不能说。”连拂雪摸索着阮寄水纤细白皙的修长手指,觉得阮寄水这双手戴钻戒是真的漂亮: “等时机到了,我再和你说。”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眼睛里的郑重,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 “好。” 看他这么乖,连拂雪笑了一下,低下头,亲了亲阮寄水的唇: “乖宝贝。” 明明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了,但阮寄水仍旧被连拂雪亲的不太好意思,往旁边躲了一会儿,又被连拂雪按在身下,捉着手亲。 直到两个人闹的浑身汗淋淋的,又一起去洗了澡,阮寄水和连拂雪才一起换了衣服出门。 连拂雪送阮寄水去了名诚集团,自己驱车离开了。 阮寄水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才拿出手机,联系了自己的私家侦探。 “去流云小区a栋18单元,帮我找一个叫蒋霜的人,看看他住在哪一间。” 阮寄水按了按腹部,总觉得不太舒服,心想要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医生才好: “给你一天时间,报酬翻倍。” “好的。” 和私家侦探沟通完之后,阮寄水这才迈进了名诚的大楼。 往常他工作的时候总是很认真,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尤为疲惫,他强撑着工作完,下午的时候,生活助理买来了晚餐,其中有一道是鱼汤。 阮寄水莫名觉得那鱼汤很腥,喝了一口就跑到厕所去吐了。 “阮总,你没事吧。”生活助理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买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物,让阮寄水吃了食物中毒,这样,他的工作也保不住了: “要不要我陪您去医院看看。” “不用。”阮寄水摆了摆手: “可能只是因为换季,昨天晚上又吹了冷风,肠胃不舒服罢了。” 生活助理只好道: “那我再买一份晚餐上来。” 阮寄水应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工位上。 他的视线落在手机上,忍不住想要打电话给连拂雪,听一听他的声音。 好奇怪,为什么今天中午才见过,才不过六七个小时,他就又想见他了。 阮寄水想不明白。 他的指尖犹豫地在手机上滑动,正在思考究竟要不要打电话给连拂雪,手机就微微震动了片刻,一个消息弹了出来: “阮总,蒋霜的居住地址查到了。” “流云小区a栋18单元,1807。” 看着上面的数字,阮寄水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片刻后,他才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等到睁开眼睛时,瞳仁深处一片冰冷。 修长白皙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慢慢敲击着,接着,简短的一句话便随着转账发了出去: “好的,我知道了。” 阮寄水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随即拿起椅背后的大衣外套,走出了办公室门。 等到生活助理提着一份新的晚餐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有了阮寄水的影子,只有桌面上的一张白纸随着风轻轻飘动着,最后被风吹起,落在了他的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但名字上,又被人重重打上了红色的叉。 秘书定睛一看,那纸上写着的名字是—— 蒋霜。 第57章 阮寄水来到了流云小区。 那天, 他亲眼看见连拂雪从蒋霜的房子里走出来,本想上前去质问,但又怕其中有什么误会, 硬是生生地忍住了那冲动。 他想,自己现在冲上去,又算什么呢。 他又不是连拂雪的男朋友。 尽管两个人现在什么都做过了,但是连拂雪应该是还有事情瞒着他,对着他满嘴跑火车, 不肯给他一个承诺。 他连质问连拂雪,都没有底气和立场。 他怕连拂雪嫌他烦,嫌他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但是蒋霜这个名字,在阮寄水的心里, 就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他, 让他喘不过气来。 所以, 他必须去找蒋霜, 找到他, 明白事情的真相, 明白他和连拂雪的过去。 阮寄水不是会逃避的人, 他想知道的事情, 必须弄清楚。 思及此, 阮寄水站在蒋霜的楼下,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即抬起脚,往楼上走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时明时暗, 晃动的光影衬的里面的气氛有些阴森,墙壁上黏着加粗的小广告和美女照片,污垢和蜘蛛网层层叠叠,灰暗错落,灰尘落在楼道的扶手上,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偶尔微风吹来,鼻尖还充盈着垃圾的恶臭味。 阮寄水眯着眼睛,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努力辨别着方向和视线,一层一层地往上走。 他的穿着和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有人推开门准备外出时,乍然见到楼道里站着一个白金发色的漂亮大美人,忍不住惊为天人,微微一怔后,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阮寄水礼貌性地和人点头,随即漠然地与这里的人擦肩而过。 楼下的人追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直到再也看不见阮寄水的背影,片刻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打算出门干什么。 阮寄水不知道自己的容貌给别人带来的多大的冲击,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朝蒋霜的住处走去,直到站在了蒋霜住处的门前,他才伸出手,敲了敲房间门。 他一连敲了好几下,直到并不隔音的铁门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才停下被敲红的手指。 “谁呀。” 铁门从里面被打开,蒋霜抬起头一看,在看清阮寄水容貌的那一刻,心里免不了微微一震。 好漂亮。 这是蒋霜看到阮寄水的第一感觉。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阮寄水似乎来意不善: “你找谁?” “你就是蒋霜?” 阮寄水看着蒋霜,缓声开了口。 “........是。”蒋霜看着阮寄水,警惕道: “你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阮寄水看着他,淡淡道: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前男友的现男友就可以了。” 蒋霜:“.........” 他看着阮寄水,脑海里闪过阮寄情的面孔,不免有些疑惑: “可是.......上次阿雪身边站着的人,不是你。” 阿雪......叫的这么亲密。 阮寄水眼神一暗,忍不住攥紧了指尖。 即便早就知道连拂雪的本性,在听到自己的情敌亲口说出连拂雪身边站着别人的时候,阮寄水就知道连拂雪又背着自己出去偷吃了。 但他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 “这不需要你管。” 他说:“谈谈吧。关于你和他的孩子的事情。” 蒋霜上下打量了阮寄水一眼,随即松开手,放阮寄水进来。 阮寄水走进了蒋霜的出租屋。 房子很小很暗,客厅里凌乱地堆放着孩子的东西,有些玩具甚至东倒西歪,住在这里的人似乎无暇顾及它,只能任由它挡在路中间,并不收拾。 第89章 屋子两个房间,只有一个厕所,厕所非常狭窄,放下一个马桶后,就几乎只能站下一个人,厕所墙面斑驳,瓷砖的缝隙发黑,天花板顶发黄发霉,霉菌斑块凝固在角落,连带着空气中也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 厨房紧贴着客厅,上面摆着不锈钢的厨具,墙上的抽油烟机泛着黑褐色的光,看起来就是长久没有清洗的模样。 阮寄水在客厅里坐下了。 沙发也是便宜货,坐下去好似坐在石板上一般,邦邦硬。 阮寄水看着蒋霜给自己端来一杯水,礼貌接过,并没有喝。 他看着蒋霜,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蒋霜对上他探究般的眼睛,迟疑很久,才慢慢出了声: “我和阿雪分手很久了,大概八年前吧,那时我们.......” “我对你和他的过去没有兴趣。”阮寄水强忍下心中的嫉妒和不爽,直言道: “我只想知道,既然你和他分手了,又带着孩子回来找他,是想干什么。” “我,我........”蒋霜被阮寄水的单刀直入搞得很尴尬,结结巴巴许久之后,才看向自己的房间: “我的孩子病了,我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给他治病,可没有效果,我只能回来找他.......” “你要是想要钱,我可以给你。”阮寄水换了一个姿势坐着: “但是你想利用孩子,重新回到他身边,这是不可能的。” 蒋霜还真动过利用孩子回到连拂雪身边的事情,但是他不能直说,只能道: “我,我没有这么想。” “没有这么想最好。” 阮寄水说: “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人。花心,滥情,风流,即便他愿意和你复合,也难保以后不会和别人调情。何况你长得也不算多漂亮,只能算是清秀,今年年龄已经三十岁了,再加上还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你觉得你有优势吗?” 这样的评价带着居高临下、赤裸裸的傲慢,蒋霜被气的浑身发抖,猛地站了起来,脸颊发红: “三十岁怎么了,难道你活不到三十岁吗?是,我是没有你好看,但是我还有孩子,你凭什么觉得我在他面前,没有任何赢回他的优势?” “不就是个孩子吗,谁不会生?” 阮寄水仰头看着他,气势却不减,伸出手,将掌心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轻轻一笑: “我比你年轻,也比你漂亮,孩子,我也迟早会有。” 阮寄水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蒋霜,慢声道: “蒋霜,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给他生孩子,我也可以。” 蒋霜:“........” 他气的大脑一片空白,可偏生又想不到一句话来反驳阮寄水,只能死死地盯着阮寄水,不发一言。 “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但条件是,你要带着好孩子离开,再也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阮寄水微微抬了抬下巴,傲然道: “开个价吧。” 蒋霜被阮寄水这幅“用钱可以摆平一切的模样”彻底激怒了。 他后退几步,随即冷笑一声,道: “我不会走。” 他说:“我的孩子需要一个爸爸。就算你给阿雪生了孩子,他也还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为什么不能带着孩子去见他。还有,你和阿雪结婚了吗?有结婚证吗?如果没有,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 话音刚落,阮寄水的神情终于变了。 蒋霜的话,像是一把最深最重的刀,直直地插在他心上,毫不留情地割裂了经脉和神经,痛的他几乎不能呼吸。 是啊,他现在算是连拂雪的什么人? 他有什么底气,又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驱赶连拂雪的前男友,并且不允许他出现在连拂雪的面前呢? 眼看着阮寄水脸色苍白的模样,蒋霜终于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漂亮又骄傲的男人,也有他的弱点。 他和自己一样,爱上了连拂雪。 爱一个人,总是难免无措、自卑、自乱正脚,即便看起来再冷清淡然的一个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手足无措的。 蒋霜莫名有了挣回一口气的错觉。 他慢慢直起身体,走到阮寄水的身边,伸出手,放在阮寄水的小腹上,带着些许恶意道: “你说你能给他的生孩子,那你现在怀上了吗?” 他凑到阮寄水耳边,轻笑着道: “现在你连孩子都没有,就急不可耐地想绑住他,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阮寄水猛地推开了蒋霜,眼尾发红,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蒋霜一眼,随即抬脚往门口走去。 蒋霜被他推的一个趔趄,片刻后捂着被阮寄水推的地方,按了按,旋即笑了笑。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反而带着些许阴森的恶意。 阮寄水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蒋霜的家。 强撑着冷静,回到自己车上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痛哭出声。 阮寄水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太脆弱了,一点也不像当初的自己了。 他开始患得患失,一想到连拂雪可能会因为孩子和蒋霜复合,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怎么会这样呢。 阮寄水坐在驾驶室,趴在方向盘前,任由悲伤的情绪将肆虐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 泪眼朦胧之间,阮寄水的脑海中,忽然诞生了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 如果他现在能怀上连拂雪的孩子就好了。 如果他怀上了连拂雪的孩子,他是不是就能用婚姻,用孩子,把连拂雪绑在自己的身边了? 第58章 阮寄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公司。 他身体不太舒服, 连带着脾气也逐渐暴躁了起来,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因为属下工作上出了点失误, 他克制不住脾气,当场大发雷霆。 属下也是公司里的老人了,被他骂的脸上挂不住,脸颊都涨红了,皱着眉忍不住分辩了几句, 被阮寄水一个文件夹丢到脸上,让他重新做企划。 阮寄情坐在阮寄水下面,看着阮寄水脸色奇差的模样,转笔的动作忍不住一顿,有些担忧地看向阮寄水。 会议结束之后, 阮寄情走到阮寄水身边,尽量压低声音, 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道: “哥,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你管。”阮寄水都没有正眼看阮寄情, 只是口气很差地说完这句话后, 便径直离开了。 阮寄情:“.........” 他无语地看着阮寄水的背影, 心里直犯嘀咕。 在他心里, 阮寄水就算心情再不好, 也绝对不会这么冲地和别人说话, 更不可能把喜怒哀乐表现的如此明显,让别人一眼就能看穿。 他哥到底怎么了? 相较于被阮寄水摆脸色所以导致的尴尬和不开心,阮寄情更多的是担心阮寄水的身体和心理健康。 这样的担忧一直到晚上去找连江雪的时候,都没有从阮寄情的心里消失。 连江雪敏感地察觉到阮寄情似乎心情不好, 给阮寄情舀汤的动作一顿,随即轻轻放在了他的面前,放低声音道: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心情不好吗?” “......”在连江雪关心的话语里,阮寄情回过神来,慢慢抬起头,看向连江雪,随即摇了摇头,弯眉道: “没有心情不好啦。” 他声音软软的,“我就是在想我哥。” “你哥?”连江雪挑眉: “你哥怎么了?” “哥哥今天好像心情不好,特别凶,我很少见他这样。” 阮寄情单手捧着脸,用勺子戳着碗里的鲈鱼: “连拂雪,你说,我哥是不是失恋啦?” “........”连江雪想到昨天看见阮寄水从连拂雪的房间里走出来,心头情不自禁地一跳,半晌,方犹豫道: “应该......没有吧。” “我猜也是。”阮寄情噘嘴说:“我哥这么好的人,谁和他在一起,都是那个人赚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阮寄情单手握紧成拳,砸在桌面上,气鼓鼓道:“要是有人欺负我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一想到自己和连拂雪联合起来互换身份欺骗这兄弟俩的事情,连江雪就忍不住心虚,忙给阮寄情夹了一筷子粉丝虾,道: “嗯.....快吃吧,等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阮寄情气鼓鼓地张嘴,接受了连江雪的投喂。 吃完饭以后,两个人一起去万象城逛了逛。 在路过海瑞温斯顿的时候,阮寄情突发奇想,想要买一枚订婚戒指。 “连拂雪,马上要订婚了,我们订婚的戒指还没有买呢。” 阮寄情抱着连江雪的手臂,轻轻晃了晃,道: “我们买订婚戒指吧。” 连江雪犹豫了片刻,怕阮寄情不高兴,还是应下: “好啊。” 第90章 阮寄情弯眉笑了笑,踮起脚尖凑过去,亲了亲连江雪的脸,道: “我知道你最好了。” 连江雪勉强笑了笑。 两个人一起走进海瑞温斯顿。 “你好,欢迎光临harrywinston,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奢侈品店内的sales态度很好,微微欠身鞠躬,对阮寄情道。 “我马上要订婚了,想和我的未婚夫买一对订婚戒指。” 阮寄情说:“有什么推荐的吗?” “您先请坐。”sales给阮寄情和连江雪拿来了水,很耐心的开始给阮寄情介绍款式。 连江雪不懂钻石和奢侈品,只能看着sales给阮寄情拿来了几款对戒,供阮寄情选择。 阮寄情试戴之后,挑了自己最喜欢的,将手伸到连江雪面前,道: “你看这个,好看吗?” “好看。”连江雪觉得钻石很大很闪,确实很漂亮,就道: “你喜欢就好。” “那就这对吧,再加上这个钻戒和项链。”阮寄情也不是很作的人,见连江雪挑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以为忤,自己做了决定,对sales说:“我直接带走。” “好的。”sales道: “您请移步这边买单。” 连江雪和阮寄情同时起身往sales的方向走,等sales包装好对戒和项链,拿出单子,让连江雪签字刷卡的时候,连江雪看着上面的一串数字,登时冷汗都下来了。 七十万。 这得把他的家底都掏空啊。 他倒是有七十万,可要是把全部钱都用来买戒指,他的房贷,还有连云里住院治疗的费用要怎么办? 思及此,连江雪微微迟疑了一下,没有刷卡,sales等了一会儿,见连江雪没有动作,面带微笑道: “先生,您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们为您说明吗?” 阮寄情见连江雪面色不太好看,迟迟没有结账,马上反应过来,主动道: “我未婚夫可能是忘记把卡带出门了。” 阮寄情拿出自己的卡,递给sales,道: “我来付钱吧。” “.......”连江雪转过头,看着阮寄情,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阮寄情弯眉对他笑的神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被sales送出店外,阮寄情紧紧抓住连江雪和他戴着同一对钻戒的手,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道: “戴了我的戒指,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连江雪转过头,看向阮寄情,半晌,缓缓开了口: “......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阮寄情不解。 “没能给你买戒指。”连江雪莫名有些愧疚: “其实我.......” “没关系的,只是订婚戒指而已嘛,我买也一样的,没关系。”阮寄情将围巾围到脸上,无名指的钻石戒指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你不用愧疚,我买也一样。” 他撒娇说:“等到我们要结婚那天,我们再去定制一对结婚戒指就好啦。到时候,你再付款,好不好?” 连江雪知道等自己的身份暴露,说不定阮寄情就会对他大失所望,到时候当场散伙都是可能的,怎么还能走到结婚那个程度。 但这句话他不能说,看着阮寄情带笑的眉眼,他不忍心泼阮寄情的冷水,只勉强笑道: “.....好。” “好啦,别愁眉苦脸的了。”阮寄情不知道连江雪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伸出手,用掌心捧着连江雪的脸颊,道: “我一想到能和你订婚,我就好开心的,你开心吗?” “......开心。”连江雪低头看着阮寄情,轻声说: “我很开心。” “嘿嘿。”阮寄情勾起唇笑了。 他伸出手,抱住连江雪的腰,踮起脚尖凑过去,和连江雪讨了一个吻。 黏糊过后,两个人又一起朝门外走去。 约会完之后,连江雪将阮寄情送回家,随即自己一个人开车,来到了医院,看连云里。 他到的时候,连云里正躺在床上,看书。 连云里的下半身已经基本动不了了,和瘫痪没有区别,左手也完全僵硬,失去知觉,只能勉强使用右手。 “爸。”连江雪摘下戒指,放进衣兜里藏好,随即走到连云里的身边,脱下外套,缓缓坐下: “我来看你了。” “宝贝。”听到连江雪的声音,连云里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连江雪,随即对他笑道: “你来了。” “........嗯。”连江雪看着连云里,好半晌,才慢慢道: “爸........”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连云里等了一会儿,许久没有等来下一句,才疑惑道: “怎么了,宝贝?” “.......爸。”连云里像是遇到了什么很难以启齿的事情,犹豫了好久,才吞吞吐吐道: “我想问您,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用别人的身份,不小心欺骗了一个人的感情,我该怎么办?” “........”连云里看着连江雪,表情忽然变的严肃起来: “你用了谁的身份?又欺骗谁了?” “我的上司。”连江雪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说:“他叫连拂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他让我用他的身份,和他的未婚妻接触........” 连江雪越往下说,连云里的脸色就变化的越快。 最后,连云里甚至等不及连江雪说完话,就一把抓住了连江雪的手臂,用力到指甲都要嵌进肉里,嘴唇发白,颤抖着道: “你,你见到他了........” 连云里力道大的连江雪忍不住吃痛出声: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连江雪没料到连云里心情这么激动,愣怔过后,方忍着疼,道:“爸,你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你见到他了,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连云里没有回到连江雪的问题,几乎是崩溃地抓住连江雪的手臂,情绪在失控的边缘: “我答应过他的,绝对不会让你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爸,你在说什么?他是谁?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连江雪被连云里异常的反应搞蒙了,见连云里的身形摇摇欲坠,赶紧伸出手,扶住连云里的身体,紧张道: “爸,你冷静一点......” “不,不。”连云里似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双眼失神地看着前方,指尖死死地抓着连江雪的衣袖,用力到在上面留下痕迹: “宝贝,我们马上离开容港。立刻,马上!” “为什么,爸爸?”连江雪说: “为什么你突然变成这样?我们在容港生活这么多年,又为什么要离开?” “你不要问这么多了!快去收拾东西!我们今天晚上就离开容港!”连云里的情绪到了完全失控的边缘,几乎是声嘶力竭,用力推搡着连江雪,嘶哑着声音咆哮道: “你快去!” “爸爸!”连江雪被推的往后踉跄几步,见连云里因为身体无力而往床下倒去,赶紧伸出手去,扶着连云里,道: “你冷静一点好吗?如果你想让我走,我可以听你的,但是你要告诉我理由,我们为什么突然要走?” “你和连拂雪互换了身份,和阮寄情订了婚,如果订婚当天,一旦被韵书和阮寄情发现你并不是真正的连拂雪,你该怎么办?何况我答应过韵书,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连云里看着连江雪,几乎到了哀求的地步,“宝贝,算爸爸求你了,走吧,离开容港。” “........”连江雪慢慢在连云里面前俯下身。 他半跪下来,仰头看着几乎半个身子扑向地面的连云里,好半晌,才红着眼睛,道: “爸爸,其实从小时候,我就一直很想知道,我的妈妈是谁,但是你从来不告诉我。直到那一天,我在公司楼下遇到了一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他不仅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姓氏,还和我一样,只有一个爸爸。那时候我就怀疑,我和他之间,或许有着我不知道的关系。” 连云里崩溃地抱住头,道:“宝贝,你不要再说了.......” “后来,我带你去京城。那天晚上,你以为我睡了,所以一个人出去,去了明江盛世集团的楼下,和江韵书见面。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看见了,你和江叔叔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连江雪越说,嗓音越抖,最后几乎到了说不下去的程度, “爸爸,现在,我和你坦白了我做的、看到的一切。你能不能也诚实地告诉我,江韵书,到底是我的谁?连拂雪,他又为什么能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连云里低着头,过长的头发垂落下来,几乎要当住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到连江雪半跪在地面上的膝盖逐渐被冷气侵袭,变的僵硬酸麻的时候,连云里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抖着毫无血色、干裂起皮的唇,轻声道: 第91章 “其实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宝贝?” 连云里头发散下来,隐约闪耀着银色,是他的白发,已经多到连江雪无法忽视的程度: “江韵书,其实.......就是你的妈妈,是把你生下来的那个人。和连拂雪,就是你.......就是你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哥哥。” 连江雪:“.......” 纵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当亲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连江雪的心,还是止不住地一颤。 苦涩和悲伤骤然涌上心头,连连江雪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温热的水液,顺着脸颊往下淌: “原来,原来我也是有妈妈和哥哥的........” 原来,他除了连云里之外,还有别的家人。 连江雪低下头,任由潮湿腥咸的泪水往下流,滴落在地面上,折射出黯淡的光泽: “原来我是有妈妈和哥哥的.......” 连江雪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但成年人惯性的隐忍和压抑让他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只是用力攥紧了病床的边缘,指骨紧绷,到了发白的程度: “爸爸.......” 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是一片湿漉,再度开口时,声音早已哽咽难言,连喉咙都胀痛不已: “爸爸,你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带着我,离开妈妈和哥哥,让我和他们一分别,就是二十多年?!” 第59章 连云里看着连江雪通红的眼角, 第一次有了无地自容的感觉。 当年的事情,他和江韵书虽然各有难处,但不管怎么说, 还是他的错误更大一些,才惹得江韵书暴怒不已,争吵之下,两个人终于走到相看两厌的程度,最终离婚分开。 可过去的事情, 那样不堪,他该怎么样对他的孩子开口说明呢? 瞒吗? 可是瞒,又能瞒多久呢? 他的孩子已经是个三十岁的成年人了,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以及知晓过去真相的权利, 连江雪不是不谙世事的小朋友,隐瞒欺骗不了连江雪, 反而会让他在连江雪心中的形象跌落到谷底。 他都已经这样了, 连自杀都失去了力气, 下半生还需要依仗连江雪生活, 难道他要在这件事上和连江雪彻底闹翻, 从此后半生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吗? 思及此, 连云里的心狠狠地一颤, 随即缓缓眨了眨眼睛, 垂下头, 白着脸看着连江雪。 连江雪见他不说话,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将他凌乱地头发整理耳后。 尽管他自己的手腕都在不停地颤抖,但仍旧反复深呼吸,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和连云里心平气和地交谈: “爸爸.......” 他说:“求求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妈妈和哥哥的事情。” 他几乎是用上了哀求的语气,连云里闭了闭眼睛,只觉鼻尖微酸,有控制不住的温热液体盈满了眼眶。 他一直以为连江雪早就忘记了四五岁前的事情,却没想到,尽管连江雪早已记不清,但心里依旧残存着对自己哥哥和妈妈的念想。 这么多年,他只是因为怕提起这件事会让连云里伤心,所以隐而不发。 但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 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在意。 二十多年了,其实,他每一天都在想念自己的妈妈和哥哥。 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一觉醒来,妈妈和哥哥就彻底消失了。 那时候小小的连江雪被连云里带回了容港,来到陌生又逼仄的出租屋,站在狭窄的客厅里,软乎乎的指头还捏着哥哥给的毛绒玩具,漂亮的圆眼睛里,满是孩童的茫然又无措。 他很想问自己的妈妈和哥哥呢,但没有人告诉他,好像他生来就只有爸爸这一个亲人。 最后,连他自己都快要记不清妈妈和哥哥的模样,都要记不清四五岁前的事情,好像妈妈的拥抱和哥哥的笑容都是他因为孤独而幻想出来的画面。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真的已经遗忘,那些关于小时候的事情了。 可现在,连云里告诉他,原来那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原来不是恰好和他模样相似,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连拂雪真的是他的双胞胎亲哥哥。 连江雪虽然早有猜测,但仍旧因此而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上了连江雪的脸颊,连江雪微微睁开眼,见是连云里用仅能动的右手给他擦干净眼泪: “对不起,宝贝。” 他说:“当初,我和你妈妈吵架,其实......都是我的错。” 连江雪看着连云里,道: “爸..........”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你妈妈为什么分开吗,今天我就告诉你。” 连云里躺在床上,将打开的书倒扣在自己的大腿上,轻声道: “因为我出轨了。” 这六个字好似炸弹一般在连云里的耳边炸响,连云里耳边嗡地一声,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过无数个连云里和江韵书可能分开的理由,也许是性格不合,也许是阶级差异,也许是父母阻拦,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是他的爸爸连云里,出轨了。 连江雪怔怔地看着连云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了好久,好久,久到连江雪觉得时间都要凝滞了,他才动了动干涩黏连的唇,道: “爸爸,你和谁出轨了。” “韵书的弟弟,江韵华。”连云里像是陷入了某一段很痛苦的回忆,艰难地说: “那时候,你和拂雪又还小,韵书的爸爸妈妈虽然不喜欢我,但很喜欢孙子,就让我和你们一起住在江家。韵华还没有结婚,就没有搬出去,大家都还在江家住着。”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但我和韵华大学的时候,是在同一个社团,当时我比他大两届,他叫我学长,问我一些问题,还约我出去吃饭。韵书作为他的哥哥,又是我的同班同学,借着这样的身份,他经常和我们一起出去。一来二去,我们三个人就经常在一起玩。后来我喜欢上了韵书,和韵书在一起了,韵华非常伤心,和他哥哥大吵了一架。”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舍不得他哥哥,或者是不想被我们两个人排挤在外,所以和他说,以后出去还是会带着他一起,但他却不愿意,一日一日疏远了我和韵书。” “我很奇怪,几次三番找他,想要聊一聊,都被他拒绝了。直到我和韵书在一起,还有了你们,搬进江家以后,韵华又忽然恢复了大学时候的样子,经常找我帮忙,生病的时候,还让我去他房间送药。” “他是韵书的弟弟,韵书也让我多照顾他,因此我没有多想。直到有一天,韵书外出出差,韵华忽然给我发消息,说他被一场酒局困住了,让我开车过去接他。” 连江雪听着连云里的描述,心里已经预想到解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 “然后你去了?” “嗯。”连云里陷入了深深地懊恼情绪中: “但是在接他的时候,我被熟人拉着多灌了一点酒。我酒量不差,可那天的酒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喝下之后,很快就觉得头晕,没有了意识。” “等到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和韵华躺在一张床上了。” 连云里说:“我真的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韵华一口咬定是我主动拉着他发生了关系,还拍了床照,作为证据。” 连江雪皱眉道:“那然后呢?” “然后,韵书就知道了。”连云里看起来很无奈: “他脾气不好,看到床照,当场就发作了。” 不用想也知道江韵书看到床照之后,到底是什么样一副惊人的怒意,以至于连云里现在都不愿意回忆,说话的时候,甚至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后来我们就一直吵架,一直翻旧账,你们那时候还小,我们一吵架,你和拂雪就开始哭。我每次吵完架去找你和拂雪,就看见你躲在你哥哥的怀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只,脸颊上还挂着眼泪。” “.......”连江雪其实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情,闻言,顿了顿,道: “那你和妈妈,后来就分开了?” “嗯。我知道韵书的性格,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所以尽管我和他解释了很多遍,我根本没有对韵华起一点心思,但是韵书根本不信。那张床照像是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他每次想起来,都会和我大吵一架。后来我们吵累了,也麻木了,每次等到想起你们的时候,你和拂雪早就抱在一起睡着了。” “后来,我就提出了离婚,韵书同意了。江家说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把两个孩子都留在江家。可我,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拂雪,最终,在商量过后,我们决定一个人带走一个孩子,各自分开抚养。” “这就是当年全部的真相,我没有隐瞒,全部告诉你了。” 第92章 连云里看着连江雪,抱歉道: “对不起,宝贝。是我太自私了。如果我当初没有带走你,你留在江家,应该会过的比现在更轻松一些。” 连江雪没有回答。 他该怎么回复呢。 他舍不得苛责把他抚养长大的亲生父亲,换做是他,也未必舍得把自己的亲生孩子全部留在京城,独身一个人回到容港。 那太孤单了。 于是连江雪说: “没事的,爸爸。” 他说:“我其实.....很感谢你把我养大,也很感谢,你今天能告诉我真相。” 连云里闻言,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的惊讶: “你.......你不怪我吗?” “你和妈妈之间的事情,我不好评价,但是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把我带到容港,就恨你。” 连江雪说:“你给我的爱不比正常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少,所以我任何没有怪你的心思,哪怕因此我失去了享受江家财富的权利,我也得到了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 他这样懂事,又这样孝顺,连云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能养出这样好的儿女,禁不住哽咽了: “对不起,儿子.......” 连江雪伸出手,轻轻抱住了连云里,伸出手,拍了拍连云里的后背: “没关系的,爸爸。” 听着连江雪轻柔坚定的话语,连云里忽然意识到,他的儿子长大了,已经成为了一个成熟稳重且可靠的男人了。 他已经不需要他的托举,就可以独自承担起自己的人生了。 这个认知不由得让连云里难过起来,又尤为欣慰。 他低下头,擦去脸颊上的眼泪,片刻后轻声道: “我答应过你的母亲,这辈子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也不想让他见到我这副狼狈的模样。” 连江雪说:“爸.......” “我想回老家了。”连云里看向窗外的蓝天,轻声道: “既然拂雪马上要订婚了,韵书一定会来容港。我不想和他遇上,尽管他未必会找到这家医院。可即便如此,我也想信守我自己的约定,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我 ,我实在没脸见他。至于我的病,我自己也知道,治不好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彻底瘫痪,失去意识,再也动不了。” 连江雪不得不道:“爸,你不要这样想。” “儿子,爸爸最后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带我回老家。” 连云里仰起头,对连江雪笑道: “我现在全身上下,只剩一个右手还能动,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死了。我想趁着最后还有意识的时光,再回家去,见一见你爸爸和你爷爷,再给他们上一炷香。” 他说:“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回去了。” 落叶归根,这是刻在每一个华国人心里的执念,或许在被病痛折磨许久的连云里心里,他早就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但在彻底死去之前,他想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到熟悉的故里。 连江雪低下头,看着连云里满头的白发,和憔悴的面容,喉结滚动,嗓音干涩,舍不得说出拒绝的话。 或许他潜意识里并不想让连云里这么快走,但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愿意连云里带着遗憾地离开。 思及此,连江雪缓缓应了: “好。” 他说:“爸爸,我带你回老家。” 第60章 既然决定了要带连云里回老家, 连江雪就不会反悔。 他惯是非常孝顺的一个人,所以对于连云里的请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但在离开之前, 他还有该处理的事情,要处理完毕。 “新系统下午就要举行上市发布会了,到时候我来吧。”连江雪坐在连拂雪面前,道: “你的画展,准备好开始了吗?” “嗯。”连拂雪坐在沙发上, 全身心地陷入到里面,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 “三天后开展。” “好。”连江雪笑了笑,道:“祝你顺利。” “你会来吗?”连拂雪似乎从连江雪这一声笑里,察觉到些许不寻常,忍不住抬起头, 看向连江雪,继续确认道: “你会来吧?” “看情况。”连江雪语气模棱两可: “如果有空的话, 我就来。” “怎么会没空?三天后, 新系统上市的发布会已经结束了。” 连拂雪皱眉:“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连江雪直视连拂雪的眼睛, 轻声道: “只是我爸爸的病越来越重了。医生说, 他很快就连右手都动不了了, 只能瘫痪在床上。如果再严重一点, 他甚至会失去意识, 陷入彻底的昏迷和沉睡之中。” “.......怎么会这样?”连拂雪微微直起身体, 道: “要不要我联系国内对于这个病比较有研究的医生, 带叔叔去看病。” “没关系。”连江雪摇了摇头: “不用麻烦了。” 他说:“两天后就是你和阮寄情的订婚典礼,你好好准备吧。到时候我不在,你很多事情,你要自己去处理。” 连江雪说:“发布会结束之后, 我会把工作重新移交给你,之后,就带着我爸回老家扫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提到和阮寄情的订婚典礼,连拂雪的心情明显就烦躁起来。 他放下手机,将烟咬在唇边,指尖拨弄着打火机,一声不吭。 “.......如果你不想和阮寄情订婚结婚,就早点和阮寄情,还有阮家说明清楚,不然真到了订婚那天,一切都顺水推舟将错就错,事情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我知道。” 连拂雪说:“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能提。” 连江雪知道他是想等画展结束之后,再和江韵书提取消联姻的事情。 他们父子俩真是如出一辙地固执,想要做成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想到这里,连江雪心知再说也没什么意义,反正连拂雪也不会听,于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没再劝了。 下午,新系统上市的发布会如期展开。 连江雪站在台上,从容不迫地对台下的合作伙伴和媒体朋友介绍自己的新系统。 他身材比例极好,身量笔直高挑,头发乌黑浓密,五官精致立体,气质温和,从容镇定,光是站在台上,就不由得让人下意识地眼前一亮,再加上他流畅的发言和不多余的肢体动作,不免让人心生好感。 他的用词也非常精彩,抓人眼球,常常刚说完一段话,台下便掌声雷动。 两个小时后,发布会结束。 灯光逐渐暗去,在众人意犹未尽的期待眼神之中,连江雪微微欠身,鞠躬,下台。 下台之后,连江雪正准备去换衣服,一声清脆的声音叫住了他: “连拂雪!” 连江雪听到动静,下意识转过身去,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温软的身体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连江雪条件反射地伸出手,稳住了怀里人的身形,直到那个人站稳,他才低下头看去。 是阮寄情。 阮寄情抱住连江雪的腰,仰起头来,双眸弯弯地看着他,一对招子明若灿星,盈满了崇拜: “你好厉害呀。” 他说:“我刚刚在台下一直给你鼓掌,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连江雪伸出手,抚摸着阮寄情的后背和头发: “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我作为你的未婚妻应该做的。” 阮寄情低下头,往连江雪的怀里蹭了蹭, “我也要努力学习怎么管理公司,以后才能跟得上你的脚步。” 连江雪看着藏在他怀里乱拱的阮寄情,片刻后,轻轻环住了他,吻了吻他的发丝,低声道: “没关系。” 他说:“阮寄情。你生下来后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应当是为了自己的成长而做出的,不是为了成为一个人合格的妻子。” 阮寄情从连江雪的怀里探出头来,敏感地察觉到不对,于是疑惑地轻声道: “连拂雪,你好严肃。” 他忐忑道:“是我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连江雪安慰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 “只是我在想,如果你以成为我的合格妻子作为目标,但是哪一天我要是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阮寄情看着连江雪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怔,随即马上道: “为什么你会不在?你要去哪里?不想要我了吗?......我懂了,你不满意我,想和阮家取消联姻,你不想和我订婚了是不是?” 眼看着阮寄情马上要哭,连江雪没有想到阮寄情竟然能在瞬间捕捉他话语下的意图,有些乱了阵脚,忙道: “怎么会呢。” 他不顾旁人的眼神,伸出双手将阮寄情圈住,将他搂入自己怀中,随即用掌心轻轻拍了拍阮寄情的后背,低声道: 第93章 “你不要多想。” 连江雪垂下头,唇贴在阮寄情莹白的耳垂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不自知的性感: “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活着,不要这么累而已。” 阮寄情吸了吸鼻子,伸出手,细腻白皙的指尖抓住连江雪的后背,往他怀里埋了埋,轻轻嗅闻着连江雪身上的香味,委屈道: “可是我想你高兴。你高兴了,我就会高兴。” 连江雪闻言一噎。 他无法反驳阮寄情的逻辑,只能转移话题,道: “你饿了吗?要不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好呀好呀。” 阮寄情说:“我预约了空中餐厅的位置,吃完饭后,我们一起去十里长堤散步,看看黄昏晚霞,好不好?”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慢慢点了点头。 容港的晚霞很美,大片大片的红紫从还面尽头蔓延开去,阮寄情仰起头,看着连江雪被海风吹起额发时露出的饱满额头,还有清冷淡然的侧脸,忽然觉得连江雪就像黄昏的风,给他有一种怎么样努力,也抓不住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连江雪心里似乎是在装着什么事情,这件事情让始终连江雪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甚至可以随时离他而去。 阮寄情猜不到到底是怎么样难办的事情,让连江雪始终不对他交心,这样若即若离、时远时近的感觉,让阮寄情觉的难受。 他忍不住伸出手,主动与连江雪十指相扣。 连江雪似乎是在想事情,感受到兜里一暖,他下意识低下头,看着阮寄情。 “可以牵手吗?”阮寄情说:“你一直在想事情,都不和我牵手。” 掌心处贴着阮寄情柔软细腻的手,连江雪动了动手指,随即反手握住了阮寄情的手指,喉结滚动: “......对不起。” “没关系。”阮寄情浅浅笑了一下,道: “你心里是有什么事情吗?可以和我说吗?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连江雪沉默地看着阮寄情,片刻后,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将自己的手,从衣兜里抽离了出来。 掌心忽然变的空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男人的温度,阮寄情无端变的失落起来。 可失落还未完全充盈胸腔,阮寄情只觉眼前一暗,有阴影覆盖上他的头顶,紧接着肩上忽然一重,一个温热的怀抱便将他整个人搂进了怀里。 是连江雪抱住了他。 男人的身躯精壮高大,可以将阮寄情的身体完全包裹进去,初冬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却没能带走阮寄情身上一丝一毫的热量,唯有连江雪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两个人相贴的皮肤处传来。 阮寄情微微一愣, “连拂雪.......” “嗯。”连江雪抱着阮寄情的双臂,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颤抖起来。 在阮寄情看不到的地方,他闭上了眼睛,掌心覆盖上阮寄情的后脑勺,将他更加用力地搂进自己的怀里,几乎想要让阮寄情和自己融为一体,呼吸沙哑沉重: “.......对不起。” 阮寄情没能明白连江雪的意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要说对不起,在他怀里呆滞片刻后,才慢慢回神。 他伸出手,抓住了连江雪的后背,闭上眼睛,享受着连江雪主动抱住他的温暖: “没关系。” 他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是我还是原谅你了。” 连江雪勾了勾唇,但片刻后,嘴角又慢慢落了下去,轻声道: “阮寄情,你这个笨蛋。” “我不笨。”阮寄情往连江雪怀里埋了埋: “我只是舍不得对你生气。” 连江雪忽然一哽,嗓子忽然变的酸痛起来,眼前也模糊一片。 他想说对不起,一直以来都用“连拂雪”的身份在欺骗你,没有告诉你真相;对不起,一直都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追求和好感,却从来没有对你付出过;对不起,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一个连订婚钻戒都不能为自己的未婚妻购买的男人,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呢? 他连江雪,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阮寄情呢?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择手段的小偷,最可耻下作的骗子,最令人生厌的懦夫。 他短暂地占用了别人的人生,也鸠占鹊巢地享受了原本不属于他的幸福,但现在,梦该醒了,他该把他偷来的人生和幸福,一起还给连拂雪了。 可为什么,会这么舍不得呢? 连江雪闭上眼睛,不让滚烫的水液滴落下来。 阮寄情似乎是察觉到了连江雪此刻的心情,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想要看一看此刻的连江雪脸上的表情,却被连江雪再度用力按进怀里: “再抱一会儿。” 连江雪轻声又重复了一遍: “再抱一会儿。” “..........”阮寄情慢慢安静下来,随即再度用力抱紧了连江雪。 他们在初冬的冷风中相互依偎在一起。 一个心怀愧疚,一个胸有疑虑,但—— 谁也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阮寄情觉得自己的双脚都要站麻的时候,连江雪才缓缓放开了阮寄情。 他垂下头,双手轻轻捧着阮寄情白皙漂亮的脸颊,出神看了很久,似乎是想将阮寄情的模样尽数印入脑海,再也无法忘记。 阮寄情读不懂他此刻眼底的情绪,被连江雪深深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歪了歪头,用柔软的脸颊乖乖蹭了蹭连江雪的脸。 连江雪手腕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片刻后,他才轻声开了口,语气飘渺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珍宝: “走吧。” 他说:“外面冷,我送你回家。” 阮寄情虽然还想再和连江雪呆一会儿,但他体谅连江雪今日工作的疲惫,于是便点了点头,道: “好。” 他轻轻圈主连江雪的手臂,对接下来需要面对什么一无所知,兀自沉浸在几日之后要和连江雪订婚的欢喜里: “走吧。” 连江雪低下头,任由阮寄情挽着自己的手臂,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因为想要避嫌保持距离而抽出。 他开车将阮寄情送回了阮宅。 往常他送阮寄情回家,总是开的很快,想要尽量缩短和阮寄情相处的时间,但这一回,他尽可能地减速,平缓地开着,还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看着正在玩手机的阮寄情。 可尽管他开得很慢,但不到半小时的车程的路,还是在他磨蹭下,到达了终点。 阮宅。 “.......到了。”连江雪停下车,偏过头,看向阮寄情: “你进去吧。” “这么快。” 阮寄情显然也想和连江雪呆久一点,他解开安全带,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转过头,看向连江雪,道: “不给你的未婚妻一个晚安吻吗?” “........”闻言,连江雪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了紧。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对上阮寄情满怀期待的眼睛,许久,才松开手,解开安全带,微微倾身向前。 阮寄情只觉衣领被一只手轻松勾住,随即他整个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连江雪的方向倒,紧接着眼前一暗,一个温热的吻便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连江雪的动作,轻的像是蝴蝶的振翅。 阮寄情微微眨了眨眼睛。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和连江雪之间的距离近的能听到彼此如同擂鼓的心跳。 太安静了。 车内只能察觉到空调风吹出的声音,阮寄情垂下眼,看着连江雪闭上的眼睛,只觉连江雪吻他这一刻,短的足以令他心跳暂停,又长的能够令他铭记一生。 连江雪并没有深入。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松开了阮寄情的衣领。 “下车吧。”他的声音微微发哑,像是极力压制着情绪,不让阮寄情察觉到端倪: “晚安,未婚妻。” “.....晚安。”阮寄情怔怔地听着连江雪喊他的这三个字。 尽管他们马上就要订婚,他们也成了事实上的情侣,两家人眼底的夫妻,但阮寄情从未听见连江雪喊他未婚妻。 这是第一次。 他忽然有些不安起来,总觉得连江雪喊他的这三个字里,藏着他不自知的情愫和意义。 他猜不透,想不明白,只能把这个称呼,当作连江雪爱他的证明,而不是一场郑重的告别: “晚安,未婚夫。”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阮宅的大门缓缓打开,阮寄情慢慢走了进去。 走出去一段路之后,忽然间,他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猛然回过头去。 车门缓缓关上,他从缝隙里望去,只见连江雪的车还停留在原地。 车灯依旧开着,照亮着阮寄情的前路,同时也将连江雪的眉眼映照着异常清晰。 第94章 阮寄情看见连江雪缓缓启唇,对他说了几个字。 他在车灯的耀眼光线中,努力辨别着连江雪的口型,直到宅门缓缓关上,将车灯的光线彻底隔绝在外,阮寄情一个人站在灌木丛边,身形隐没在路灯和黑暗的交界处,任由冷风吹过他的衣袖,清醒着他的神智,他才忽然想明白,连江雪刚刚在车内,对他说了什么。 连江雪刚刚是在说—— 再见。 我的未婚妻。 第61章 不知为什么, 一句平常的告别的话语,却忽然让阮寄情觉得惴惴不安起来。 他脑海里反复出现着大门关上时,连江雪望向他时的神情, 莫名开始心惊肉跳。 他不知道自己的忐忑来自于何处,只能将其归结为自己和连江雪热恋期间舍不得分开的心理,随即伸出手,用掌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强行稳定急促的心跳。 怕什么, 又不是今天晚上分开,明天就见不到了。 阮寄情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随即转过头,朝家里走去。 马上就要订婚了,相较于阮寄情和连江雪的清闲, 林禾珠和阮泽成简直要忙疯了,不断和管家check两天后订婚典礼的流程。 在路过客厅的时候, 阮寄情还听见阮泽成在给江韵书打电话: “是, 场地和时间我们都订好了, 请帖也发出去了.......对, 因为以后正式的婚礼是在京城办, 所以这次在容港的订婚, 都是按照结婚的规格来办的......” 阮寄情站在楼梯上, 转过头, 看见阮泽成眯着眼睛, 似乎是直起了身体,道: “你明天下午到容港?好的,需要我派人去机场接你吗?” 江韵书在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阮泽成紧锁的眉头又微微松开了, 点头道: “好的.......没关系,只要孩子们幸福,我们长辈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阮寄情站在楼梯上听了一会儿,见长辈们又开始聊他不懂的生意经,他就放弃了,转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的房间在走廊深处,需要路过阮寄水的房间。 在经过阮寄水房间门的时候,他发现阮寄水的房间门没有关。 “........”阮寄情本来想直接路过,但不知为何,此刻心事重重的他迫切需要一个可以供他倾听的陪伴者,加上马上就要订婚了,他马上要迈入人生新的阶段,还是不免有些紧张焦虑的。 父母毕竟是长辈,不好开口对他们诉说心中的情绪,阮寄情想了想,还是倒回去,轻轻敲了敲阮寄水的房间门: “哥,你在吗?” 房间里没有传来回应,只隐约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 阮寄情犹豫了一会儿,见门没有锁,便大着胆子,推门走了进去。 “哥?” 房间里空无一人,安静的不像话,只有浴室的门紧闭着,没一会儿,水龙头被打开的哗哗流水便响了起来。 下一秒,浴室的门被打开,阮寄水捂着小腹,白着脸走了出来,漂亮的白金色卷发恹恹地耷拉在肩头,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哥,你怎么了?”阮寄情原本是想来找哥哥诉苦的,但看见阮寄水这副模样,也顾不上诉苦了,赶紧走过去,扶着阮寄水走到床边,紧张道: “哥,你脸色好差,我去叫家庭医生过来吧。” “........不用。”阮寄水摇头拒绝,声音有气无力的: “只是吃坏东西而已。” 他掀起眼皮,因为神情发白,显地皮肤愈发晶莹,如同纸一般,无端透露出些许脆弱感: “你来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看见阮寄水这副虚弱的模样,阮寄情都不好意思让阮寄水大晚上听他诉苦了。 他打电话让管家送热水上来,随即扶着阮寄水躺下,然后坐在床边道: “哥,我两天后就要订婚了......” 他有些羞涩,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道: “等我结婚之后,爸爸妈妈会给我和连拂雪在外面买新宅,我以后就不能经常在家里见到你了.....” 阮寄水:“.......所以呢?” “所以我在想,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阮寄情还是很喜欢他这个哥哥的,忍不住道: “哥哥,求你了。” “........”阮寄水本来想拒绝阮寄情,但话到嘴边,看着阮寄情可怜巴巴的小狗眼睛,想说的字句停顿片刻,又慢慢咽了下去。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缓缓蜷缩起来,声音闷闷道: “随便你吧。” “谢谢哥哥!”阮寄情达到目的,开心了,欢呼一声,跑到自己的房间,拿来睡衣,随即进阮寄水的浴室洗澡。 等他换好睡衣出来的时候,阮寄水已经睡着了。 他平躺在床上,右手手掌覆盖在小腹上,双目轻阖,呼吸平稳。 阮寄情不想吵醒哥哥,于是蹑手蹑脚地上了床,随即关灯,借着月色,开始玩手机。 他想到回来之后,还没有问连江雪安全到家没有,便点开和连江雪的对话框,打字道: “到家了吗?” 连江雪此时已经给连云里办了住院,正在家里收拾东西。 他把要带走的衣服都装在行李箱里,随即给家里的沙发和桌椅都蒙上塑料膜。 等收拾好这些之后,他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消息。 见阮寄情的消息弹了出来,他习惯性地点进去,见阮寄情问他有没有到家,便回复: “到了。” 阮寄情见他回复,眼睛一亮,咬着手指,正准备找点话题,和连江雪再聊聊天,但下一秒,连江雪的消息就发了过来,隔着手机屏幕,显地有些冷淡: “我累了,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看着上面不含什么感情的话,阮寄情微微一愣,咬手指的动作也停下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一行字,心里略显失落,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白天见面的时候,连江雪还好好的,一到晚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他舍不得怪连江雪,只能将连江雪对他的冷淡归结为连江雪性格就如此,并不是讨厌他。 自欺欺人结束之后,阮寄情才给连江雪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包,随即道: “晚安。” 连江雪看着手机上和阮寄情的聊天记录,随即闭了闭眼睛。 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清醒着枯坐了好久,毫无睡意,等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他才动了动手指,将和阮寄情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地删除了。 等到做完这些,他才起身,出了门,驱车赶往连拂雪的家里。 连拂雪显然也是一晚上没有什么睡意。 他看着手里的亲子鉴定书,手指尖夹着的烟未燃尽,亮着火光,袅袅的白烟模糊了他嘴角噙着冷笑的面容。 听到有节奏的敲门声,他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偏过头,将亲子鉴定书放在桌上,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清晨的光芒打在连江雪的肩膀上,将他成熟冷峻的眉眼照的愈发清晰。 “早上好。” 连江雪说:“哥。” 连拂雪微微一愣,总觉得连江雪这声“哥”里所蕴含的情感与平常不同,他反应了一会儿,才道: “你怎么来了?” “来换回身份。” 连江雪把连拂雪的证件和手机都还给他: “哥,我要走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当听见连江雪要走的那一刻,连拂雪还是止不住心里一颤: “.....这么快?” “嗯,中午的动车,我回去再把东西收拾一下,吃完早饭就去动车站。”连江雪说:“工作上的事情,我会准备一个文档,把每天日常需要做的事情都整理进去,然后发给你。你每天只要按着文档上的步骤去做,很快就能上手了。” “......就不能不走吗?”连拂雪忽然说: “我不要你替我当‘连拂雪’,也不要你替我照顾我的未婚妻,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像是没有料想到连拂雪会说出这番挽回的话,连江雪平静的双眸微微睁大,瞳仁里闪过一丝讶然。 他看着连拂雪,连拂雪也看着他,见他不说话,又重复了一句: “可不可以留下来?” “.....抱歉,不行。”连江雪说: “之前我一直拼命努力工作,想要赚钱,本以为赚到钱就可以让我爸过上好日子,但钱赚到了,却发现没有抽出足够的时间陪伴我爸爸,以至于迟迟没有发现他的病情,让他的病情恶化至今。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我想要多陪陪我爸。” 他说:“哥,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和我爸爸的照顾。希望你........新婚快乐,万事顺利。” 连拂雪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紧握成拳,深呼吸片刻后,才缓缓吐出字句: 第95章 “你也是。” 他说:“希望你和叔叔.......一路顺风。” 连江雪笑了笑,点了点头: “会的。” 言罢,他接过了连拂雪递给他的手机,转身离去。 连拂雪目送着他的背影,等连江雪快要走到电梯间的时候,他才忽然开口,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有需要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连江雪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转过头,看着连拂雪,随即弯眸朝他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眼看着连江雪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连拂雪站在门口,缓了一会儿,直到冷风吹拂他的脸颊,他才打了个激灵,退回房间内,关上了门。 还未抬脚走向屋内,连拂雪就忽然听到身后有敲门声传来。 他以为是连江雪有什么需要交代他的事情忘记了,临时又折返回来告诉他,便重新回过身,走到门边,打开门,看也不看便道: “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吗?” 说完这句话后,连拂雪的视线往上抬,才发现门口站的不是连江雪,而是一个不速之客。 连拂雪上下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让他进门,原本温和的脸色微变,皱着眉,眼底毫无情绪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声音冷淡道: “你来干什么?” 第62章 站在门口的人出了声: “小阮总, 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要现在出发吗?” 阮寄水从电脑前抬起头,露出一张略显苍白、没有什么血色的脸: “走吧。” 他似乎有些虚弱, 葱白细腻的指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了身,因为身体不太舒服,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生活助理见状,心中一紧, 赶紧走到阮寄水身边,伸出手想要扶一把阮寄水,却被勉强稳住身形的阮寄水轻轻拂开了手。 阮寄水缓慢直起身体,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至始至终都是这样,在旁人面前, 坚决不肯露怯,无论在任何人眼底, 他都是那个生人勿近、不依赖依靠任何人, 独立强大到可以一个人解决一切问题的小阮总。 没有人知道, 这样如同高岭之花的冰山美人, 也会像是柔弱的菟丝花一样, 乖乖赖在心爱的男人怀里撒娇, 索吻, 任自己的男人对他予取予求, 甚至主动要求男人进来, 在他身体里留下深刻的痕迹,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孕育那个人的孩子。 他喜欢心爱的男人给他带来的温度,甚至是痛感,喜欢那个人的霸道、强制、温柔, 还有事后的温存。 喜欢连拂雪是很痛的,但他在一遍遍的痛楚中尝到了血淋淋的幸福。 尽管痛,但起码他被一个人看见了。 他在阮家是无人在意的透明人,但在连拂雪这里,连拂雪懂他的脾气,懂他的不满,懂他的愤怒,愿意哄他,愿意包容他的小性子。 和连拂雪不同,连拂雪可以随时和他中意的漂亮美人调情、上床,但绝对不动心,因为在他这里,性\\\爱不过是他闲来无事的无聊消遣,床上怎么哄都可以,下了床就可以翻脸不认人,默契地把刚才还恨不得连在一起的彼此当作无所谓的陌生人。 但在阮寄水这里,性与爱是分不开的。 连拂雪的每一次喘息,每一次亲吻,每一次拥抱,每一次深入,每一次事后耐心的哄人和温存,在阮寄水看来,都是连拂雪爱他的证明。 而他也在不断接纳之中,一点一点清醒地放任自己踏入深不可见的痴心泥潭之中,最终沉溺下去,自愿困入深爱的囚笼之中。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连拂雪的滥情和自私,温柔和冷淡,强势和软弱,真诚和虚伪。 他什么都明白,但是明白之后,他也依然喜欢连拂雪。 他也动过放弃的念头,可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连拂雪之后,他无法再在心理和身体上接受另外一个男人,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能像连拂雪一样,对他若即若离,矛盾又迷人,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掌控他的心绪和身体,带给他包含着极其强烈近似于幸福的痛苦体验。 这样的体验太深刻了,以至于难以释怀。 阮寄水只能仅仅抓着他自认为的连拂雪喜欢他的证据,一条路走到黑,义无反顾地沉溺下去。 有时候事后,他躺在床上,看着压在他身上睡着的连拂雪,缓缓地伸出手,抚摸着连拂雪的脸颊,脑海中反复回忆着连拂雪死死抓着他的双手,强行将其按在他的耳边,与他十指相扣,最后在他身体里留下痕迹的时候,那最后一刻流露出的眼神,是爱吗? 阮寄情看不懂。 可他知道,被连拂雪搂在怀里的时候,他那带着痛意的强势触碰,甚至让阮寄水幸福的想哭。 眼泪流下来,又□□燥的唇轻柔的吻去,连拂雪脱力压下来,强行抱着他不松手,吻着他的耳垂,哑着声音,用情\欲未褪的性感音色,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宝宝。 宝宝。 阮寄水闭了闭眼睛,放在大腿上的指尖微微顿了顿,胸口忽然涌起一种冲动,那就是他现在就想见到连拂雪。 “阮总,医院到了。” 司机忽然停下了车,从驾驶座上回过头,看向阮寄水。 “........”阮寄水漆黑纤长的眼睫微动,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转过头,看向医院急诊部的三个红色大字,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好。” 司机从车上下来,给阮寄水打开了车门。 阮寄水胃不舒服,最近总是想呕吐,于是先是去挂了肠胃科,医生听了他的描述后,建议他先去做抽血和b超检查。 阮寄水不明白为什么胃疼要抽血和做b超,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鲜血流出来,被存放在玻璃试管里,最后被检测仪器所探知。 三小时后,报告从仪器里被吐了出来。 阮寄水拿着血液报告和b超报告,给了医生。 医生将报告往眼前看了一眼,仔细端详,随即又看了一眼阮寄水。 阮寄水被他这个眼神看的很忐忑,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好治的大病,于是忍不住道: “医生,我的病严重吗?” “你不是生病了。” 医生说:“你是怀孕了。” 阮寄水:“.............” 他像是没听懂这五个字一般,反应过来之后,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眼睛也因为错愕,不自觉地放大。 指尖掐入掌心,轻微的痛感唤回了阮寄水的神智,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抬起眼睛,苍白着唇道: “我,我怀孕了?” “是啊。” 医生说:“你都怀孕四周了。” 医生的话让阮寄水惊呆了。 他没想到自己想要一个连拂雪的孩子,结果上天真的眷顾他,真的给了他一个孩子。 他下意识伸出手,用掌心抚摸上小腹,不自觉地笑起来,但很快,眼泪又掉了下来。 “对不起医生,”阮寄水意识到自己哭了之后,仓促地用掌心抹去了泪水: “我没有预料到会怀孕,所以.......” “没事。”医生抽出一张纸递给阮寄水,很是善意道: “怀孕之后激素水平会变化,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是正常的。” 他问:“门外是孩子的爸爸吗?你让他进来,一起听孕初的注意事项。” “不,他不是孩子的父亲,孩子的父亲,没有陪我一起来。”阮寄水说:“医生您说吧,我自己记。” 医生点了点头,便将怀孕需要注意的事项告诉了阮寄水。 阮寄水一一记下,随即带着医生给他开的维生素离开了。 等到出了医院,上了车,阮寄水才对生活助理道: “今天你陪我来医院的事情,谁都不能说,包括我爸。” 生活助理点了点头,道: “阮总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嗯。”阮寄水身体往后仰,慢慢靠在车座椅上,想到自己怀着孕,面对下属时冰冷的神情又忍不住柔和下来,掌心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他肚子里真的有宝宝了。 是连拂雪的孩子。 愿望成真,阮寄水有一种强烈的不切实际的感觉,他迫不及待地想到见到连拂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于是他拿起手机,给连拂雪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拨过去,响了几下,随即被对方挂断了。 阮寄水微微一怔。 他有些疑惑,又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再度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第二次,电话那边的人终于将电话接起。 连拂雪那边似乎是信号不太好,沙沙的电流声响起,短暂的空白将声音掩盖的空白模糊: “喂。” “喂,连江雪。”阮寄水说: “你在哪里,我有事情,想要当面和你说。” 电话那边传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电话那边的男人开了口,道: 第96章 “小阮总。” 电话那头的男人又恢复了初见的疏离冷淡, “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是你的连江雪。” 言罢,似乎是传来了动车呼啸着进隧道的声音,电话信号被中断,通话界面也被强行终止。 “........”阮寄水心中涌起的欣喜还未来得及平复,又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不知道连江雪为什么会突然又变的这么冷淡,也许是天生的直觉和敏感,让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电话被迫中止之后,他赶紧对司机道: “去连江雪家。” 司机显然对阮寄水时不时去连拂雪家私会这件事见怪不怪,闻言启动车子,带着阮寄水去了连拂雪家。 刚到了小区大门,阮寄水就冲了进去。 物业都认识他,知道连拂雪经常带他回家,便给他开了小区的门。 阮寄水顺利地坐着电梯上楼,可他刚走出楼梯间,就听见重重的一声响,似乎是有人倒在了地上。 阮寄水心中一跳,想要踏出楼梯间的动作一顿,停下来,躲在墙后,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连拂雪粗暴地将蒋霜推到地上。 蒋霜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居高林下看着他的连拂雪,哭喊道: “阿雪,你连我们的孩子都不想要了吗?” “孩子?”连拂雪冷笑一声: “你也配和我提孩子?” 他指着蒋霜:“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是谁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当初你为什么要忽然离开我,你以为我后面没有找人调查过?只不过我念着我当初和你谈过一段,不想和你撕破脸,所以假装不知道罢了。” 蒋霜闻言,脸色一白,哆嗦着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就回去慢慢想,等想明白再说。”连拂雪说: “至于那个孩子,我不会管。你以为我是什么很负责的人吗,只要有了孩子,我就会对你负责?别天真了。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花心又滥情,和不少人上过床,如果每一个和我上过床的人都带着孩子和亲子鉴定书上门找我负责,那我到底要给多少人当老公和爹?” 连拂雪毫不留情地将亲子鉴定报告丢到地上,纷纷扬扬的白色纸张飞起,上面写的黑色大字在阮寄水面前一闪而过,又像是树叶一样,缓缓落在地上,覆盖了蒋霜的身体。 “阿雪,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蒋霜兀自哆嗦着,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一般,道: “你不能这样对我.......” “滚。”连拂雪说:“这个亲子鉴定报告,我不会认。” 他缓缓走到蒋霜面前,低下头,看着蒋霜,压低声音,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语气,倾声道: “蒋霜,这个鉴定报告的结果,是你操控过的吧?” 蒋霜难以置信地看着连拂雪,崩溃道: “你在胡说什么?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怎么能怀疑孩子不是你的?”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连拂雪说:“你不必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真实的鉴定结果的。” 他站起身,看着蒋霜,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遍。这个孩子,我永远不会认。” 言罢,他再也不管坐在地上的蒋霜是如何失态大喊的,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屋内走去。 “连拂雪!”见连拂雪不肯认下这个孩子,蒋霜终于失控道: “我恨你!你个花心又滥情的大骗子!我诅咒你,我诅咒你这辈子永远没有人会爱你!” 连拂雪停住脚,闻言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随即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蒋霜一个人呆滞地坐在地上,任由眼泪铺满了脸颊,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许久,久到隔壁的邻居听到动静,打开门看向外面,蒋霜才慢慢站起来,像是行尸走肉地幽魂一样,慢慢朝电梯间走去。 等到蒋霜离开之后,阮寄水才从门后走了出来。 他走到那叠散开的亲子鉴定报告前,在里面摸索了一阵,随即找到了鉴定结果那一页。 那一页上,很清楚地写着: “基因相似度为99.99%。支持连拂雪和蒋清存在生物学关系。” “.........”阮寄水不知道为何,尽管预料到了这个真相,但小腹还是不免抽痛了起来。 他捂着小腹,缓缓地半跪下,反反复复地看着亲子鉴定证书上的那一行字,才脱力地坐在地上。 耳边还回荡着蒋霜刚才崩溃失控的大喊声。 原来,他一直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连江雪。 他原来叫连拂雪。 他一直,一直在用别人的身份欺骗他,还和别人有了孩子,却不肯认下这个孩子。 那自己呢?他和连拂雪的孩子呢?连拂雪会认下吗?还是像对待蒋霜那样,粗暴地将他赶到门外? 阮寄水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而屋内的连拂雪丝毫不知道他来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和熟人打电话。 “连少,你猜的真准。” 熟人道:“我没用你的头发,而是随便拿了一个人的头发,送去测验,蒋霜果然想办法在其中动了手脚,篡改了亲子鉴定报告的结果,让报告上显示那个人和他的孩子有百分之99.99%的基因相似。” “送去检测的头发都不是我的,是别人的,结果报告竟然显示那个人和他的孩子有99.99%的基因相似,你说好不好笑。他想通过报告,把孩子栽到我身上。”连拂雪说:“还好我早就觉得不对劲,特意留了一手。” “连少,那现在怎么办?”熟人说:“他会不会再使什么手段?” “他能使什么手段?”连拂雪不以为意道: “那个孩子又不是我的,我还没心大到给一个给我戴了绿帽子的人养孩子。随他去吧,别管了。” “好。”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话,才挂掉电话。 连拂雪坐在沙发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阮寄水。 虽然他一直对婚姻和孩子没有什么期待,但如果,如果阮寄水真的怀孕了,有了他的孩子,连拂雪应该会很乐意和他结婚,并且对这个孩子负责。 他在心里想,如果他和阮寄水有孩子的话,最好这个孩子多像阮寄水一些,这样他就会更疼爱这个孩子。 思及此,连拂雪忍不住拿出手机,准备给阮寄水打电话。 他翻了一下,没翻到阮寄水的电话号码,这才意识到他之前都是用连江雪的手机和阮寄水联系的,所以这个手机上,并没有存阮寄水的电话号码和名字。 好在,他还记得阮寄水的电话号码。 他在数字键盘上按了按,正准备给阮寄水打电话,坦白自己和蒋霜之间的事情,还有他的身份,一个电话就忽然打了进来。 他定睛一看,来电人竟然是—— “爸爸。” 连拂雪微微一愣,等到他大脑意识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条件反射接起了电话: “喂,爸爸。” “嗯。”江韵书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落地容港高崎机场了。你来接我吧。” “........”连拂雪微微一愣: “爸,你怎么来了?” “你明天都要订婚了,我怎么能不来。” 江韵书说:“好了,别废话,我先在机场买点礼物给阮家人,你现在开车出来接我,半小时后见。” 言罢,他不等连拂雪吭声开口,果断地挂了电话,留下连拂雪一个人呆滞地坐在沙发上。 他最近一心扑在后天的画展上,加上被蒋霜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都快差点忘了自己马上要和阮寄情订婚的事情。 怎么办? 现在连江雪已经走了,没有人替他了,难道他真的要硬着头皮,和阮寄情订婚吗? 可现在要是说取消订婚,江韵书会不会气死?! 阮家那边又怎么交代? 现在要怎么收场? 一想到这个,连拂雪就烦躁。 但江韵书已经来了,作为他的儿子,连拂雪不可能把他丢到机场不管。 他纠结犹豫地思考半晌,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最终只能长叹一口气,从桌面上拿起车钥匙,从沙发上慢吞吞地站起来,沉重地往门外走。 他打开门,抬眼往外看去。 外面一片空荡,唯有亲子鉴定报告书的纸业飞的那里都是。 反正明天会有物业阿姨来打扫,连拂雪懒得去处理它,径直从那些白色的纸叶上踩过,红底皮鞋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灰色鞋印。 他急着去接远道而来的父亲,因而完全忽略了,他刚刚想给谁打电话,忽略了地上那页写着他和蒋清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父子关系的报告书上,沾染的,是独属于阮寄水的泪痕和余温。 第63章 阮寄水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家中。 他的大脑此刻完全一片空白, 根本留不下任何可以供他思考的余地和空间,满脑子都回荡着连拂雪居高临下看着蒋霜时,那掷地有声的话、冰冷无情的神情, 以及粗暴丝毫没有一丁点怜惜的动作。 第97章 眼前还时不时闪过那张亲子鉴定报告书,纸上写的那句确认连拂雪是蒋清生物学上的父亲的话,简直要把想来冷静自持的阮寄水逼疯。 车停在了阮宅的门前,阮寄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甚至还踉跄了几下。 他深思恍惚, 没有站稳,踉跄几步后,直直地摔倒在地,膝盖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生活助理是唯一一个陪他挂号, 知道他有身孕的人,见状吓的魂飞魄散, 赶紧从副驾驶车门边冲过去, 将阮寄水扶了起来, “阮总, 你没事吧。” 他左右看了一眼, 小心翼翼地凑到阮寄水身边, 小声道: “您现在身体.......不方便, 要小心。” 他说:“我扶你进去吧。” 阮寄水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兀自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分出的不多的注意力只落在助理的唇上,看着助理的唇一张一合,却根本无心去分辨他话里的意思。 连拂雪的真实身份,蒋霜的孩子和连拂雪的关系, 以及自己孩子的去处,这几个问题,隐藏着巨大的谜团和疑问,将阮寄水的脑海塞得满满当当的,他几乎分不出心里去在意外界的信息,只不断沉浸在心乱如麻和忐忑惶恐之中。 今天看到蒋霜被连拂雪无情赶出家门的那一幕,把阮寄水和他坦白、告知他马上要做父亲的喜悦和快乐剿灭了。 连拂雪面无表情甚至带着嘲弄的脸就像噩梦一样,不断出现在阮寄水面前,令他死死攥着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恐惧,直到唇被牙齿沁出血来,也根本不敢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对连拂雪吐露半分。 连拂雪对自己的初恋情人蒋霜尚且如此无情,对自己已经出世的亲生孩子尚且如此冷漠,那对自己这个只有着不到半年的露水情人的未出世的孩子,又会有多少怜惜呢? 他会不会也会像对待蒋霜和蒋霜的孩子那样,将自己赶出家门,并且并不认这个孩子? 连拂雪会不会觉得自己主动找上门,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是在威胁他要负责? 那到时候,他是不是连留在连拂雪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他怎么办?他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阮寄水就禁不住心脏抽痛,连带着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 助理见他脸色不好,赶紧扶着他,进了阮宅。 阮宅外面的碧绿草坪上已经布置的焕然一新,狮子喷泉口洒出晶亮的水,在太阳下折射出璀璨的光泽,摆上了随风飘摇的彩色气球、名贵的香槟和漂亮纯洁的鲜花。阮寄水和连江雪之前拍好的合照也被放在了门口,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明日一早,阮家和江家两家人的亲朋好友和宾客前来参加两个人的订婚典礼。 阮寄水在经过草坪的时候,忽然像是被唤回了魂,回过头去,找到阮寄情和连江雪拍好的合照下面,那属于连拂雪的名字,不由得微微怔住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他去找蒋霜的时候,蒋霜对他说的,连拂雪身边站的人不是他那句话。 那个人......是谁? 会是阮寄情吗? 阮寄水已经开始混乱了,他不知道谁才是真的连拂雪,也不知道阮寄情分布分得清楚谁是连拂雪,更不知道连拂雪和阮寄情究竟谁对他说了谎话。 连拂雪在睡他的时候,会不会其实已经在背地里和阮寄情勾搭上了? 阮寄情的未婚夫连拂雪,是他喜欢的那个连拂雪吗? 蒋霜口中说的那个站在连拂雪身边的人,是他的弟弟阮寄情吗? 阮寄水完全恍惚了。 他的大脑好像浆糊一般,完全承载不起这么多的问题和思考,站在草坪上恍惚了很久,才被担心他会吹风受凉的助理劝进宅内去。 阮寄情今天也在家。 他明天就要订婚了,按照这里的规矩,他前一天不能见连江雪,所以他一直呆在家里弄头发和试衣服。 他的长头发被特殊夹子夹起来了,用来保持形状和造型,他正坐在客厅里,捧着水晶碗吃哈密瓜来平复明日订婚即将到来的欣喜和紧张,忽然看见阮寄水白着脸走了进来。 阮寄情见状一愣,赶紧放下横在沙发上的腿,把水晶碗放回桌上,跑到阮寄水的身边,不明所以道: “哥,你怎么了?” 他像是个热心的小狗一样,围在阮寄水的身边,紧张道: “哥你脸色好难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阮寄水看着一无所知的阮寄情,忍着胸腔中蔓延的痛苦和愤怒的情绪,深呼吸一口气,令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随即轻声道: “来我房间里。” 他说:“我们谈谈吧。” 阮寄情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俩人一同上了楼梯。 等房间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两个人,确保两个人的交谈声不会传出去,阮寄水才转过身,面对着疑惑的阮寄情,道: “你......你知道你的未婚夫是谁吗?” “连拂雪呀。”阮寄情一想到连江雪,就忍不住笑: “哥哥,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你的连拂雪,是个什么样的人?” 阮寄水怕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尽管痛苦已经如同寒风一般,要将他的血液尽数冻结,他仍旧强忍着酸楚和嗓音的疼痛,轻声道: “你了解他是怎么样的人吗?你了解他的过去吗?你知道他有个前男友,叫蒋霜吗?” “我知道啊。”阮寄情说:“上次那个蒋霜来找连拂雪,我就在场。他哥哥还冲过来打连拂雪,被我赶跑了。” 这句话甫一出现,阮寄水就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内心彻底崩塌破碎的声音。 原来.......原来蒋霜口中所说的,连拂雪身边站的人,真的是阮寄情。 原来连拂雪背着他,真的和自己的弟弟勾搭上了。 一瞬间,疼痛就像世界上最尖锐的那把剑一样钻透了阮寄水的胸膛,阮寄水每一根神经都因为疼痛而颤抖,他彻底呼吸不上来,胸膛起伏,几乎要窒息,眼泪也在瞬间掉落下来,模糊了面前的一切。 阮寄情被阮寄水突如其来的表现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慌忙伸出手,犹豫几下后,才轻轻凑过去,给阮寄水擦眼泪,声音也放的极轻: “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忽然哭了?” 阮寄水却顾不上回答他这个问题,一把抓住阮寄情的手腕,深呼吸几下后,才哽咽着嗓音道: “那你,你是不是和连拂雪已经........睡了?” 这个问题很明显,已经有些过于私人了。 阮寄情莫名有些尴尬,眼神飘忽,脸颊飞红,磕磕巴巴道: “哥,哥你忽然问这个问题干什么呀.......” “回答我!!!” 阮寄水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指尖死死抓着阮寄情的手腕,指甲几乎要直接嵌入阮寄情的皮肤血肉里,阮寄情禁不住吃痛出声,想要甩开阮寄水,又怕伤到阮寄水,只能忍着疼,道: “做了,做了!” “........” 轰—— 阮寄水只觉大脑好似炸开一般,他在那瞬间,血液凝结,肌肉脱力,两眼一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情不自禁地向后倒去。 阮寄情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但因为阮寄水已经半晕厥过去了,身体很重,阮寄情也被他连带着往下倒,单膝膝盖触地,跪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体。 阮寄情顾不上膝盖处换来的疼痛,低下头,完全被眼前这副景象吓到了,紧张地看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阮寄水,呆滞片刻后,才想起来张嘴就叫人: “有人吗?!快来帮忙!” 阮寄水的生活助理一直站在门外,听见阮寄情喊人的动静,赶紧推门进去。 他看见阮寄水躺在地上,赶紧走过去,对阮寄情道: “我来吧。” 他把阮寄水从地上扶起来,慌忙稳住紧张慌乱,还想出去喊人阮寄情,道: “阮总今天胃不舒服,去医院看病,空腹抽了血,还没有吃东西,可能是看到你明天要订婚了,太激动了,所以低血糖晕倒了。” “.......真的吗?”阮寄情停下往外跑的脚步,回过身道: “真的不用我去喊家庭医生吗?” “不用了。”生活秘书的身形和阮寄水差不多,尝试了一下,使了老大劲儿,依旧无法一个人抱起昏迷的阮寄水,半晌,只能抬起头,只能对阮寄情道: “小阮总,你过来帮我可以吗,帮我把我老板抱到床上。” “哦哦,好。”生性单纯的阮寄情虽然本能觉得阮寄水今日的表现和生活秘书的说辞有些怪怪的,但现在阮寄水已经晕倒了,他也顾不上怀疑什么,赶紧帮生活助理一起,合力把阮寄水搬到了床上。 阮寄水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像是死了。 “要不,我让家庭医生过来,给哥哥输点葡萄糖吧。” 第98章 阮寄情还是很担心,怕阮寄水出世: “哥哥现在看起来,状态好差。” “.........也行。”生活秘书也怕阮寄水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便点了点头,对阮寄情道: “辛苦你了,小阮总。” “没事,这是我亲哥欸。”阮寄情说完这句话,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喂,林医生。您现在有空吗,能麻烦过来一趟吗?”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阮寄水,压低声音道: “我哥好像晕倒了,麻烦你过来帮他看一看,看看他晕倒是什么问题,可以吗?” 第64章 家庭医生急匆匆地从外面赶了过来。 他手上还拿着检查的仪器, 虽然生活助理不认为那些仪器能查出阮寄水怀孕了,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对医生道: “没关系, 医生。” 他说:“小老板他就是早起去医院抽血,后来又没有吃东西,低血糖晕倒了。麻烦你给他输点葡萄糖吧。” 家庭医生闻言,看了生活助理一眼,也没多怀疑, 麻利地给阮寄水输了葡萄糖。 等到留置针被扎入阮寄水的静脉之中,生活助理看着阮寄情始终一脸忧心忡忡地坐在床上,握着阮寄水的手,顿了顿,随即道: “小阮总, 老板这里有我看着,你可以先去休息了。” “没事, 我在这里等哥哥醒来。” 他转过头, 看着生活助理, 道: “哥哥是不是最近胃一直不舒服?我感觉他状态好差。” “........是的。”生活助理林折道: “没事的小阮总, 今天我已经陪老板去拿药了, 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他劝道: “你明天还要参加订婚典礼, 还是早点去准备吧, 老板这里有我, 我会照顾他。” 阮寄情明显有些迟疑。 他看着阮寄水毫无血色的脸,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哥哥,坚持道: “没关系。” 他说:“流程那些,管家再准备确认一遍,我就在这里, 等哥哥醒来。” 生活助理见他这么倔,也不好说什么,随他去了。 好在,阮寄水没一会儿就醒了。 他睁开眼,见阮寄情还坐在他床边,几秒之后,意识清醒的他缓缓闭上眼睛,张了张口,吐出沙哑的字句: “你还在我房间干什么?” 他微微侧过身,不想看阮寄情: “你走吧,去准备你的订婚典礼。” 阮寄情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一醒来就对自己这么冷淡,有些无措,又有些紧张地看着阮寄水,低声道: “哥哥,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阮寄水背对着阮寄情,闭上眼时,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淌下,沾湿了枕巾: “你走吧。” 他又重复了一便让阮寄情离开的话, “这里有林折陪着我就行。” “........”似乎是感受到来自哥哥身上的极其明显的据他千里之外的情绪,阮寄情莫名有些尴尬和委屈。 他想,我到底做错什么,让哥哥不高兴了吗? 但是看着阮寄水背对着他,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他又不敢开口问,只能咬了咬下唇,垂着眼站了起来。 他往后走了几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转过头,对阮寄水道: “哥哥,那你要是有事,就叫我。” “.......”阮寄水侧躺在床上,头都没回,更没有理他。 “.......”阮寄情只好走了。 生活助理见阮寄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把门关上,随即走到阮寄水身边,道: “老板。” “嗯,”阮寄水现在谁也不想见,但现在林折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他只能道: “我怀孕的事情,阮寄情不知道吧。” “他不知道。”林折说:“他本来想送你去医院,被我拦下来了。” 要是被送到医院,说不定阮寄水怀孕的事情就暴露了,到时候,别说阮寄水未婚先孕这件事,光是孩子爸爸的身份,就会搞得整个阮家都会鸡飞狗跳。 阮寄水对所有人都瞒下了孩子的身份,但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一想到孩子,阮寄水就忍不住想要流泪。 他下意识抬起手,将掌心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犹豫了好久,也就没有想到什么方法,能好好安顿这个孩子。 一旦等连拂雪和阮寄情结婚,关于他这个孩子的父亲身份,就绝对不能暴露,否则,他的孩子要是生下来,该叫连拂雪什么? 是爸爸,还是叔叔? “.......”阮寄水闭了闭眼睛。 而另一边的阮寄情,显然也很不好受。 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冷淡,有些委屈,但又怕阮泽成知道之后,会怪阮寄水,只能自己默默忍了。 他拿出手机,给连江雪发消息, “今天哥哥脸色好难看,还低血糖晕倒了,希望他今晚上能好好休息,不然明天就不能出席我们的订婚典礼了。” 消息发出去,阮寄情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复。 他有些不安地咬了咬手指,直觉连江雪那边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但他此刻见不到连江雪,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而在另一边,连江雪已经回到老家了。 他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动车,从容港回到连云里户籍所在的小城市成和市,又从小城市的客运老站,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颠到整个人想吐,才终于回到了乔林乡。 乔林乡地处偏僻,饶是连江雪,回来的时候,也被这里的荒凉和老旧惊得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带着连云里来到了集镇上,租了一辆面包车,随即把行李和连云里都放了进去,关上面包车门,准备进村。 面包车很老旧,玻璃窗上全是泥点和斑驳的灰尘,面包车里的座椅倒处藏污纳垢,坐垫仿佛买来就从未清洗过,脏的连江雪都不敢碰,皱着眉呼吸间,全是灰尘和老旧皮革的味道。 从集镇到村里又开了二十分钟左右,才回到了老家。 虽然连江雪的爷爷奶奶和爸爸早就已经死了,但这么多年,连云里也还是有往家里寄钱,托邻居帮忙找工匠修缮房屋。 看着还算新的宅院,连江雪短暂地松了一口气,随即推着连云里的轮椅和行李,走到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门。 农村的房子其实要比他在城里的套房要大很多,即便没有多少家具,打扫起来也异常麻烦,连江雪坐了一天的车,实在是有点累不动了。 他把连云里抱上二楼,环视了一圈,随即把连云里放在轮椅上,半蹲下身,看着连云里,道: “爸,我先把卧室这里打扫一下,今天晚上先睡,等明天起来,我再挨个打扫其他房间。” 连云里慢慢点了点头。 连江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随即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不用穿的t恤,拧开水龙头,用水沾湿,开始清扫房间。 等擦干净床,连江雪等了一会儿,等床板干了,才把被单盖上去。 他帮连云里洗了澡,擦干净他的身体,给连云里换上睡衣,随即把连云里抱上了床。 “爸爸,你先睡。”连江雪都快要累完了,要不是还要照料连云里,他早就躺床板上睡着了: “我去收拾隔壁房间,一会儿也休息了。” “好。”连云里看着连江雪,道: “辛苦你了,宝贝。” “没事儿。”连江雪给连云里盖好被子,随即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开着,关上门,给连云里留出睡觉的安静空间。 等门一关上,连江雪终于克制不住,身体往后靠去,倚在墙上,颓然地垂下肩膀。 他实在太累了,几乎提不起力气和思绪去思考以后要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照顾好连云里,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 他强撑着把自己洗干净,头发堪堪吹的半干,还未来得及起身爬上床,就失去意识,倒在桌上彻底昏睡过去了,因此也错过了连拂雪给他打的电话。 连拂雪一连给连江雪打了五六个电话,连江雪都没有接,连拂雪都快急死了。 订婚的礼服已经送到了他家,江韵书也在他家歇下了,连拂雪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脑海里已经闪过了n个连夜跑路的计划和念头。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他今天晚上真的跑路了,丢下阮寄情和阮家的一大堆亲朋好友不管,那明天,别说阮家人不会放过他,江韵书也会把他杀了的。 一想到这里,连拂雪就紧张的汗毛倒竖。 他心里暗暗后悔,心想早知道如此,就不出什么和连江雪交换身份的馊主意了。 现在怎么办? 连江雪联系不上了,他难道明天真的要硬着头皮和阮寄情订婚? 那阮寄水怎么办? 一想到阮寄水,连拂雪心中又一记愧疚涌来。 第99章 他不敢面对阮寄水,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江韵书,想要反悔又找不到理由和借口,因而在房间里枯坐了一宿,不知不觉间,硬是熬到了天亮。 等江韵书来敲他的房门时,看着憔悴且胡子拉扎的连拂雪,江韵书整个人都愣住了: “儿子,你,你怎么了?” “.......没事,”连拂动了动干涩黏连的唇,张嘴的那一刻,嗓音沙哑的不能听: “就是.......失眠了,昨天晚上没睡好。” “........赶紧把自己收拾一下,免得等会儿去阮家,让亲戚朋友看了笑话。”江韵书还是比较看重面子的人,认真道: “快去洗脸刷牙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连拂雪像是失去灵魂的僵尸一般,眼珠微转,视线直直地落在江韵书身上,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江韵书见他答应了,抬脚离开了。 连拂雪关上门,回房间,机械性地开始刷牙、刮胡子、弄头发,换衣服。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收拾自己的仪容,刮胡子的时候还不慎弄伤了自己的脸,西装扣子也扣错了一颗。 “.......你怎么回事?”江韵书坐在车上,看见连拂雪的衣服穿错了,皱了皱眉,伸出手去,给连拂雪重新扣好扣子,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今天你订婚,打起精神来,别一副颓丧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去参加丧事。” 连拂雪:“........” 他不敢说,事实上他现在的心情,确实和死了爹差不多沉重。 劳斯莱斯缓缓从小区里看出来,连拂雪坐在车上,看着周遭的一切不断向后倒退,放在大腿上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攥紧,微微出汗。 离阮家越近,周围的景物越陌生,连拂雪的心就提的越高,跳的越快,几乎要蹦出胸腔。 最后,连拂雪实在受不了了,张嘴道: “前面停一下。” 司机转过头来,看向连拂雪,道: “连总,怎么了?” 连拂雪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想出一个理由,带着气音道: “.......我烟瘾犯了。” 他说:“前面便利店停一下,我下去买包烟。” 江韵书:“.........” 他转过头,狐疑地看向连拂雪,道: “你又想搞什么鬼?” “爸,我今天换了衣服,没带烟和打火机。”连拂雪口干舌燥的,也不知道是真的烟瘾犯了还是紧张的: “你让我下去买包烟吧。” 江韵书:“.........” 知子莫若母,江韵书面对连拂雪的请求,微微沉默了片刻,像是并不信任连拂雪的说辞。 他没有开口说话,司机也不敢擅自停车,以龟速的距离往前开了几十米,江韵书才抬起头,对司机吩咐道: “老周,你下去买。” 连拂雪勉强一笑: “妈,不用麻烦老周了,我.........” “连拂雪。”江韵书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随即转过头,看向连拂雪,一字一句,警告道: “还有一个半小时,订婚典礼就要开始了。所有人都在等你出现,包括你的未婚妻。我不允许你现在反悔逃跑。今天,就算你再不喜欢阮寄情,就算你下一秒手断了,或者腿瘸了,就算马上天要塌下来,你也得把这个婚,给我老老实实地订下去。” 第65章 被自己的爸爸轻而易举地戳穿了内心最隐秘的想法, 连拂雪不由得有些尴尬。 他想要挠头,却被江韵书一把抓住了手腕。 江韵书看了一眼,道: “都三十岁了, 长这么大了,小时候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他把连拂雪的手放在车后座上,随即松开了手,语气平静,淡淡道: “刚用发胶固定好的头发, 不要弄乱了。” 连拂雪:“........” 他微微一怔,看着江韵书平静淡然的侧脸,片刻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难得有些出神: “爸爸.....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他说:“我都......已经记不得了。” “你是我养大的, 你小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会不记得。” 江韵书的双腿包裹在裁剪得体的西装裤下, 显得修长又笔直, 他交叠起两条腿, 漂亮白皙看不出皱纹的手轻轻放在膝盖上, 习惯性地拢起, “你小时候可调皮了, 每天都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 整个江宅的佣人, 都能被你耍的团团转。” 江韵书转头, 看向窗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眉眼柔和下来,喃喃道: “相比起来, 你弟弟可比你乖多了........” 他声音太低,被司机买完烟后去而复返的开车门声掩盖下去,连拂雪没听清,闻言又问了一遍,道: “爸,你说什么?” “........”开门关门的声音将江韵书的思绪唤回,江韵书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将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回过头,看向连拂雪: “要抽烟就赶紧抽,抽完我们走了。” 连拂雪知道江韵书不喜欢闻烟味,何况江韵书虽然不显老,但年纪也上来了,身体不太行,在自己的爸爸面前,连拂雪还是尽量不抽烟的。 他虽然混账,但骨子里还是孝顺的。 于是他讪讪地接过司机递过来的烟,象征性地抽了两口,随即就将烟掐灭,打开了车窗透气通风。 江韵书看他的脸色,明知故问: “不抽了?” “不抽了。”江韵书不让他挠头,连拂雪只能尴尬地搓了搓大腿外侧的裤子布料,道: “........走吧。” “开车吧,老周。”江韵书垂下视线,没有再看连拂雪,但下一句话,却是对着连拂雪说的: “你老老实实还是地把今天的婚订完,不要出什么差池。我和阮家人商量好了,正式的婚礼是在京城办,所以在阮家办的订婚典礼,也相当于是某种意义上的在阮家举办的结婚婚礼,邀请了阮家的亲朋好友来作为见证。” 江韵书的语气很郑重: “这次的订婚典礼,阮家人很重视,千万不能出问题。这关系到江家和阮家以后的合作,更关系到你日后的幸福,儿子,你明白了吗?” 连拂雪难得看江韵书用如此认真且平静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往常江韵书和自己说话时,若是带着情绪,说明这件事还有转圜和商量的余地;但若是他用极其认真的态度和人说话,说明他非常看重这件事,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物破坏他的计划。 连拂雪悄悄咽了咽口水,许久,才深呼吸一口气,低低应了一声: “.......知道了,爸。” 手背上覆上了一双白皙细腻的手,连拂雪抬起头,看着江韵书, “爸.......” “今天之后,你就要成家了。”江韵书交代道: “要好好对阮寄情,不能像没结婚的时候那样,再到处留情乱玩了。” 连拂雪勉强道:“我知道了,爸。” 江韵书这才松开覆着连拂雪手背的手,让司机将车开的快一些,不要耽误了时间。 连拂雪这边紧赶慢赶的,阮家也忙做了一团。 今天出席的有大半都是阮家的人,阮泽成很看重这次的订婚典礼,将这场典礼的规格拔高的和结婚差不多,只不过天公不作美,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密布,虽然没有雨,但阴凉的风还时不时地吹进来,将草坪上的气球吹的左右摇摆。 好在鲜艳的鲜花和热闹的热气驱散了冬日里的死气沉沉,阮家难得地热闹,花园的草坪上摆着整整齐齐的白色桌子,桌子上还系着鲜花丝带,上面摆着无数名贵的酒和香槟,香甜的蛋糕香味飘散在空气中,馥郁芬芳。 一辆接着一辆的豪车开进阮家,车上的上流人物被人引到停车场,门童走过去,打开车门,躬身欢迎。 阮泽成和林禾珠、阮寄水则站在门前,以主人家的姿态,欢迎到来的亲朋好友。 “阮总,恭喜恭喜啊。” 和阮泽成交好的朋友们纷纷带来了礼物,嘴上说着恭喜的祝福语。 阮泽成很高兴,让阮宅的佣人带着客人去休息。 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进入了花园,阮泽成站的脚都麻了,趁没有客人进门的间隙,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随即微微皱眉: “连拂雪和江韵书怎么还不来?等会儿过了时间了。” 订婚的时间都是提前找大师算过的,一刻都不能耽误,阮泽成又是如此的在乎阮寄情,担心过了时辰,会影响阮寄情的婚姻,于是有些不满道: “管家,你打电话过去,催一催。” “没事,说不定马上就到了。”林禾珠安抚自己的丈夫。 她余光里看到脸色发白、捂着小腹身形摇摇欲坠的阮寄水,下意识转过头去,对阮寄水道: 第100章 “寄水,你是不是站久了,身体不舒服?” 林禾珠说:“要不你先回房间休息吧,等订婚仪式开始了,我再喊你。” 阮寄水确实不太舒服,闻言怕自己离开会让阮泽成生气,犹豫了片刻,但考虑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他倒也没逞强,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道: “好,谢谢阿姨。” 阮泽成抬起双眸,看了阮寄水一眼,随即道: “不就是让你站了一会儿迎宾吗,怎么就站不住了?” 阮寄水:“.......” 林禾珠伸出手,动作极轻地推了一把阮泽成,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阮泽成这才闭嘴。 阮寄水怀孕初期身体不舒服,很累,闻言也没有了阮泽成辩解的心思,随便他怎么说,转过身,就要离开。 岂料,他刚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低沉性感的话语: “对不起,我来迟了。” 刻入骨髓般熟悉的嗓音和语气,如同利箭一般,当场将阮寄水的动作钉在原地。 阮寄水浑身的疲惫和沉重好似被这七个字扫去了,他停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猛地抬起头,瞳仁因为震惊下意识瞪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想要回头,看身后的人是否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但却因为怕看到那张即便闭上眼,也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的脸庞。 会......会是他吗? 身后这个匆匆赶来,马上就要和他的弟弟订婚的男人,会是他喜欢的人,“连江雪”吗? 明明只是几秒钟,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最终,为了确认自己身后的猜想,阮寄水终于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像是蓄够了平生所有的勇气,半晌,才睁开眼,像是木偶一样,一寸一寸地缓缓回头,看向身后出生说话的男人。 漂亮的丹凤眼,清透的琥珀色瞳仁,高挺的鼻梁,略显冷情的薄唇,流畅分明的下颌线和过于优越的五官骨相,浑身上下那玩世不恭的慵懒气质,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连江雪”是谁? 面前这个人,是他的心上人,也是他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 只是很快,他就要和自己的弟弟订婚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连拂雪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阮寄水的心理作用,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小腹都微微动了一下。 “.......” 连拂雪显然也看到了阮寄水。 可他们谁都没能开口说话,只是这样沉默地对视着。 连拂雪知道,阮寄水认出他来了。 即便他和连江雪长的一模一样,即便他一直用连江雪的身份欺骗他,但无论他用什么身份和名字,以阮寄水的聪明,恐怕都能将他认出。 他怕阮寄水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他的事情,所以保持沉默,而阮寄水竟然也没有当着阮家父母和江韵书的面前拆穿他,只是轻轻垂下眼,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他们对视的那一眼,在彼此的心间流转,刹那间早已如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变换,可在旁人眼底,不过是最平常的一眼。 “寄水,你不是要上楼休息吗,你带着拂雪上楼,去找寄情吧。” 因为订婚仪式办的有点匆忙,连拂雪没正式来拜访过阮家,林禾珠担心连拂雪找不到阮寄情,也没多想,就让阮寄水带着连拂雪上楼见面,她则和阮泽成一起留下来,陪江韵书说话。 阮寄水极力压抑着心里的情绪,面上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声好,随即极轻地掀起眼皮,看了眸色沉沉的连拂雪一眼,便转过身去。 两个人慢慢地走到了内宅里面。 阮宅挺大的,为了方便,还装了电梯,阮寄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能带着连拂雪走楼梯,但是他却偏偏选择了带连拂雪坐电梯。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在电梯门前,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沉默地等电梯门打开。 几秒钟之后,电梯门打开,阮寄水率先走了进去。 连拂雪也走了进去。 阮寄水按了一个最高的楼层按钮,随即等待电梯门关上。 电梯门关上,将宅内所有的奢华摆设和人声鼎沸都隔绝在外,不大的电梯间内,只能听到阮寄水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阮寄水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去看连拂雪,但下一秒,他的腰间忽然一暖,有一双大手竟然肆无忌惮地抚摸上了他的腰。 他还未说话,紧接着,他的肩膀上忽然一重,后背贴上了一个精壮而温暖的胸膛,有温热的呼吸直往他的耳朵和脖颈处钻,他因为痒而微微缩起脖颈,强忍着情绪,冷着声道: “别碰我。” “你不打算理我了是吗,宝贝。” 连拂雪从后面抱住阮寄水,掌心肆意抚摸着阮寄水的细腰,他甚至低下头来,埋在阮寄水的细腻颀长的脖颈处,闭眼反复亲吻着: “我好想你。” 这四个字,像是冲毁堤坝的最后一道洪水,阮寄水忽然心尖一酸,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从电梯的模糊倒影里看着连拂雪埋头亲吻他脖颈的动作,微微仰起头来,任由连拂雪亲吻他,闭上眼时,却吐露出了颤抖的呢喃: “可是我.......好恨你。” 连拂雪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松开了桎梏着阮寄水的手。 阮寄水的腰间忽然一松,身上的热意如同潮水般褪去,电梯里的冰冷空气瞬间将阮寄水整个人吞噬,他也像是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道,向旁边踉跄着倒去,却被连拂雪手疾眼快地再度搂进怀里。 在掌心揽上阮寄水腰的那一刹那,两个人终于对视。 这一回,连拂雪看清了阮寄水眼底的委屈、不解,还有........愤怒,憎恨。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名字骗我。” 阮寄水一开口,便禁不住哽咽了,自怀孕后的忐忑和紧张催化了被欺骗的恐惧和茫然,还有连拂雪要另娶他人的慌张和害怕,因此即便他再能忍耐克制,他不能阻挡孕期带给他的激素变化,终于,他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问出了心中潜藏已久的问题: “你.......你真的要要娶我的弟弟,阮寄情吗?” 第66章 连拂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阮寄水的问题。 也许是愧疚,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犹豫,因此, 他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没有给阮寄水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的沉默让原本就不安的阮寄水的心,此刻更是跌到了谷底。 阮寄水伸出手,按住了连拂雪欲亲吻他脖颈的动作。 他的掌心抵在连拂雪的脸颊边,以捧起的姿势, 仰头看着一言不发的连拂雪。 他的眼睛里沁着泪意,整个心疼的快要碎掉了。 他好恨连拂雪。 恨他的隐瞒,恨他的欺骗,恨他的花心,恨他的不负责任。 可是要他放弃连拂雪, 他办不到。 他要是放弃连拂雪了,他怎么办?他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办? 思及此, 阮寄水上前一步, 指尖死死地抓住连拂雪的衣领, 在那熨好的礼服上, 留下了不像样的褶皱, 像极了此刻他心里的嫉妒, 深而重, 不能轻易被外人发现: “连拂雪, 我求你了, 不要和我弟弟订婚。” 他垂下头来,额头抵在连拂雪的脖颈处,说话时,晶亮的眼泪已经如碎裂的珍珠串一般, 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求你了.......带我走吧。” 连拂雪:“.......” 他耳边萦绕着阮寄水带着气音的哭腔,身体微僵,愣愣地站在电梯间里,眼睛直直地看着电梯不断上行,看着数字一点一点地变大,最终停在顶楼,随即电梯发出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拉开。 连拂雪想要拉开阮寄水,但又怕阮寄水难过,只能上前一步,一手搂着阮寄水,一手伸出手去,关上了打开的楼梯,随即重新按下了下行的键。 他始终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没有给阮寄水一个明确的答复,而阮寄水也终于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连拂雪的答案。 他还是想要和阮寄情订婚。 如果他现在带着阮寄水走了,别说阮家那边不好交代,他爸爸江韵书这边,也同样不好交代。 他不能,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自己爸爸的面,当这会阮泽成和林禾珠、还有阮家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在阮寄情的订婚典礼上当场反悔,然后把阮寄水带走。 如果他这样做了,阮泽成和林禾珠一定不会放过他和阮寄水的。 思及此,连拂雪深呼吸一口气,放在阮寄水身后的手掌微微松开,低下头,看着阮寄水,轻声道: “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说:“等过了明天,明天之后,我就亲自去找阮泽成和林禾珠谈,取消正式的婚礼。” 连拂雪想着,既然前面都做了这么多努力了,怎么样也得把明天的画展举办完再说,如果他现在和江韵书摊牌了,明天江韵书就能把他的画全都一把烧了,并且再也不许他画画: 第101章 “宝贝,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阮寄水:“........” 他瞳仁微动,沁满晶莹泪珠的眼珠里满是哀伤和绝望。 他不知道连拂雪对他说的话,究竟是真心的,还是为了安抚他的权宜之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拂雪松开了他,让他告诉他阮寄情房间的号码,最终按下去往阮寄情房间的楼层。 数字由大一点一点地变小,阮寄水看着不断悦动的电子屏幕,片刻后,缓缓闭上了眼。 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哭泣,但不代表他能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连拂雪从他的身侧走出去,踏入了走廊,一步又一步地走向阮寄情的房间。 连拂雪的背影,越来越小,看起来离自己越来越远。 阮寄水知道,订婚典礼结束之后,连拂雪就彻底成了阮寄情名义上的未婚夫,以后他要是还想和连拂雪在一起,就成了介入别人婚姻的小三。 他倒是不介意做小三,甚至以情人的身份陪在连拂雪的身边,陪他睡觉,供他无聊的时候解闷取乐也没有关系。 可是他无法忍受他的孩子变成私生子,无法忍受他的孩子像他一样,缺失母爱或者父爱中的其中一环,变成一个极度缺爱有没有人爱的小孩。 思及此,阮寄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疾步上前,跟上了连拂雪的脚步。 而连拂雪此时已经走进了阮寄情的房间,伸出手去,在门上轻轻敲了敲,等待着阮寄情推开门。 他对阮寄水的心理变化毫无察觉,只是垂着头,等待阮寄情开门,满脑子都是在想先把今天的订婚典礼混过去再说,等明天画展一结束,他马上就去和江韵书还有阮泽成、林禾珠坦白。 但是他还没等到阮寄情听到动静跑过来打开门,眼前就忽然闪过一个影子,紧接着,他整个人怀里忽然一重,他没有站稳,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熟悉身体。 一个温热又带着咸味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连拂雪微微一愣,皮鞋脚后跟抵在墙边,稳住了身形,在愣神的间隙,就看见余光里,属于阮寄情的房间门被他从外面打开,而站在他面前的阮寄水则不管不顾地揪着他的衣领,仰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那是一个强硬中又带着委屈的吻,连拂雪甚至能感觉到这个吻里没有任何情\欲的气息,唯有浓浓的占有欲。 他靠着墙站着,在刹那间,他的眼底倒映出开门后的阮寄情的神情,错愕、震惊、疑惑、不解在阮寄情的脸上交错闪过,复杂的无法一一看清,而站在他面前的阮寄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依旧仰起头,像是小动物一样,又在连拂雪的唇上很缓慢地亲了一下。 眼泪混着委屈和悲伤,又咸又苦。 当着阮寄情的面,连拂雪本该现在就推开阮寄水,但他放在阮寄水腰侧的掌心却轻微地颤抖了起来,迟迟没有动作。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几秒钟,连拂雪强迫自己想起今天是他和阮寄情的订婚典礼,楼下还有一群等待着他们出现的宾客,江韵书也对他三令五申,仪式不能被任何人破坏,连拂雪才伸出手,推开了阮寄水。 他没舍得像推蒋霜一样用力,只是伸出手,掌心按在阮寄水的肩膀上,轻轻往外推,深呼吸一下,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宝贝,别这样。” “........”阮寄水仰起头,看着连拂雪,眼泪成串的落下来,他的眼睛已经红的不像话,像是咬不到胡萝卜的兔子,心碎和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 连拂雪三番四次的拒绝几乎已经将他今日必须和阮寄情订婚这件事摆到了明面上来,他不敢相信连拂雪竟然会这么狠心。 连日来的柔情蜜意和温存,果然美好的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被现实一戳就破。 连拂雪不会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就选择他,而阮寄水已经用光了手里唯二的一张牌,要想让连拂雪回头,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如果这个办法也没有用,那阮寄水便彻底没有机会了。 思及此,阮寄水轻轻抬起手,掌心放在腹部,任由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上,一边深呼吸,一边哽咽道: “连拂雪,我.......怀孕了。” 他哭的不能自己,最后一张挽留的牌打出去,再往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底气留住连拂雪。 无奈和无力的情绪将他尽数淹没,悲伤像是铅一样灌满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胸膛如同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怎么也无法顺畅呼吸,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用破罐子破摔的语气,道: “孩子......是你的。” 连拂雪:“..........”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脸上的温柔和游刃有余瞬间如同虚伪的假面一般,顿时碎裂,惊讶爬上了他的瞳仁,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情绪,连拂雪在刹那间几乎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开心还是错愕。 阮寄水怀了自己的........孩子? 那他.....岂不是马上要做父亲了? 他......要当爸爸了?! 连拂雪无法马上消化这个信息,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而阮寄水的下一句话,更让他心尖一紧,愈发迷茫起来: “如果,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和阮寄情订婚的话。” 阮寄水因为哽咽,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每说几个字,都要停顿一秒: “那我,我现在就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我,我可以当你的小三.......但是我的孩子,绝不能当你的,你的私生子。” 第67章 重磅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连拂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接受哪一个好了。 阮寄水说他怀孕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种结果, 出现在他和阮寄情订婚的当天。 这件事就像是当头一棒一般,直接把连拂雪砸蒙了,不仅表情一片空白,连脑子也一片空白。 现在该怎么办? 连拂雪想,在和阮寄水达成心照不宣的关系之后, 他确实有几次没顾得上,但那几次,阮寄水好像都有吃药啊? 还是买的药没用? 避孕药对身体不好,连拂雪和阮寄水都知道,但是因为是连拂雪让阮寄水吃的, 所以阮寄水每一次都乖乖吃了,没有作假。 但两个人在一起时行事都无所顾忌的, 连拂雪自己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次疏忽, 导致阮寄水中招了。 但现在, 显然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最佳时机, 他甚至没有去思考阮寄水这句话里的真实性, 只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 问: “孩子.......几个月了?” 阮寄水还没来得及回答, 身后的阮寄情就开了口, 惊疑不定道: “什么孩子?连拂雪, 你和我哥有孩子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未婚夫和自己哥哥接吻的场面实在太过于诡异,给阮寄情带来了极其强大的冲击;或许是连拂雪一直低着头和阮寄水说话,阮寄情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或许是连拂雪对阮寄水的态度实在过于温柔,在某一瞬间神态几乎和连江雪无异, 以至于阮寄情在那一刻只觉两眼一黑,几乎要倒下去,根本来不及思考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他的“连拂雪”。 他扶着墙,强撑着站稳,还未开口质问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就听见阮寄水又抛出了重磅消息—— 他怀孕了。 他怀了连拂雪的孩子。 在那一瞬间,阮寄情只觉耳鸣一片,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的未婚夫竟然会和自己的哥哥搞在一起,甚至还怀上了孩子。 哥哥不是说他喜欢的人叫连江雪吗? 为什么又忽然变成自己的未婚夫了? 这一切都发生的无比混乱和突然,以至于像一团打死的结,阮寄情几乎找不到任何头绪,而连拂雪的脑子比阮寄情还更乱,夹在阮寄水和阮寄情之间,急的几乎要眉毛起火了。 他虽然混蛋,但并非是脑子不好使,即便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很清楚,现在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是他自己招惹了阮寄水,后来又为了避免麻烦,顺水推舟、将错就错的和连江雪互换了身份,本以为等玩腻了就能把阮寄水甩了,还能顺势把自己摘出去,最后再收心,听从江韵书的命令联姻,娶一个对家族事业有帮助的人,婚后各玩各的,皆大欢喜。 但没想到自从和连江雪互换身份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朝他不可控的方向飞奔而去,最后连连拂雪自己都无法掌控整件事情的局面了。 订婚宴迫在眉睫,阮江两家都在楼下等着自己和阮寄情出现,但此时恰逢阮寄水又怀孕了,连江雪带着连云里离开容港养病不知所踪,没有人能替他收拾这一大堆烂摊子。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他惹了祸,还有江韵书给他擦屁股,后来来了容港,又遇到了连江雪,替他打理这一大堆事情。 第102章 他什么都不用操心,以至于三十岁了,还像十八岁那样,无忧无虑地当个大少爷,行事做事只顾着自己开心,百无禁忌,等到了时间,自然有人给他收尾。 但现在,江韵书帮不了他,连江雪也不能突然出现,替他和阮寄情订婚。 该怎么办? 连拂雪从未像今天这样,希望自己能拥有像连江雪一样具有摆平一切事情的能力,本能让他想像之前那样逃避,但阮寄水的眼泪又将他的身体牢牢地钉在原地,无法动作。 正在三个人都僵持着,各怀心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走廊处忽然走来一个人。 “怎么都站在这里?” 一个身姿曼妙的妇人踏着柔软的地毯走了过来,看着阮寄水、阮寄情和连拂雪各自站着,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凝重,完全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有些诧异: “订婚宴开始了,拂雪,寄情,你们该下去了。” “..........妈。” 阮寄情转过头,看着林禾珠。 连拂雪怕他把自己和阮寄水的事情说出去,又怕他不说出去,于是眼神不自觉紧张地看着阮寄情。 但他明显低估了阮寄情对连江雪的喜欢程度,即便他现在因为太过于震惊,心如乱麻,故而没有马上把连拂雪认出来,但为了不让连拂雪难做,他还是强忍着眼泪,嘴角勾出一丝笑,勉强道: “我们马上下去。” “好,那我下去等你们。” 林禾珠没多想,又催促了几句,转身下去了。 等林禾珠走之后,阮寄情才走到连拂雪面前,仰着头看着他,道: “订婚马上要开始了。” 他顿了顿,又看着阮寄水,道: “孩子的事情,等订婚典礼结束了我们再聊。” 连拂雪迟疑道:“你........” “如果你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我不介意哥哥把他生下来之后,把孩子转到我的名下。” 阮寄情说:“虽然很难令人接受,但毕竟那是你的孩子,如果你想要,我会把他养大。” 连拂雪:“.........” 他盯着阮寄情,知道阮寄情是没把他认出来,心情很复杂。 让还没正式过门结婚的未婚妻给自己养私生子,这件事怎么想,也有点过分了。 连拂雪指尖扶着额头,大脑飞速思考该怎么办。 几秒钟之后,林禾珠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催促两个人下去。 连拂雪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跟着阮寄情往楼下走。 他走进电梯里,身侧一左一右地站在阮寄情和阮寄水。 一个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一个是肚子里怀着他孩子的情人,连拂雪头皮都要炸开了,站在电梯里,很希望现在能发生一场地震或者是什么意外事故,能让所有人都离开这里,结束这场荒唐的订婚仪式。 但显然,连拂雪的许愿并没有成功,不管他在心里如何默念,电梯还是平稳降落,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到了众人面前。 “现在,让我们以掌声欢迎我们今天的主角,连拂雪和阮寄情先生!” 台上的主持人拿着话筒,努力调动起气氛,而草坪上的众人或停下了社交聊天的举动,或者停下了喝酒的动作,都收回了视线,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台上连拂雪和阮寄情的身上,并同时鼓起了掌。 所有人都在看连拂雪,身上落了无数的目光,重若千斤,压的连拂雪喘不过气起来。 话筒的声音如同刺耳的锥,一遍接着一遍戳着连拂雪的耳膜,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实际上已经听不清主持人在说什么了。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站在草坪前面的阮寄水身上。 阮寄水正倚靠在桌子旁边,一脸悲伤地看着他,而阮寄水身后,则是坐着一脸满意和欣慰的江韵书,以及阮泽成、林禾珠。 他们似乎很乐意看到他和阮寄情的结合,脸上都挂着微笑,抬手鼓掌时,时不时还侧过头交谈着,俨然已经是一副亲家的模样。 虽然现在是阴天,但连拂雪头都要晕了。 片刻后,不知道主持人说了些什么,草坪前面站着的人们忽然善意地笑了起来,连拂雪没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依旧愣愣地站在台上,直到有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枚戒指,让两个人交换。 婚礼的流程都是连江雪替连拂雪走的,连拂雪都不知道原来订婚也是有交换戒指这个环节的。 他甚至不知道原来订婚戒指都是阮寄情买的,只能在主持人的提醒下,在所有亲友的见证下,拿起戒指,硬着头皮,抖着手,给阮寄情戴上。 因为不熟悉流程,他甚至还戴错了戒指和手指,过大的戒指塞进了食指,但因为他的手一直在抖,戒指从指尖脱落,掉在了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尴尬的一幕惹得在场寂静了片刻,所有人都停下了鼓掌的动作,齐刷刷地看着连拂雪。 主持人赶紧说了几句话救场,随即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戒指,随即塞进连拂雪的掌心里,并提醒好戴的位置,让连拂雪重新给阮寄情戴戒指。 也不知道是连拂雪的神情太不对,还是阮寄情终于回过味儿来了,阮寄情仰起头,看着脸色难看的连拂雪,眼底慢慢地闪过一丝疑惑。 被捂得发热的戒指塞进了阮寄情的指尖,连拂雪像是被枪指着上了台似的,火急火燎地收回手。 接着,主持人又让阮寄情给连拂雪戴戒指。 阮寄情拿过戒指,脸上犹豫片刻,又很仔细地看了一眼连拂雪,迟疑地抬起手,没有动作。 台下的江韵书和阮泽成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脸上的笑意也缓慢落下了下来,同时直起了身,往下台上,生怕发生什么变故。 索性,阮寄情虽然已经发现不对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打算破坏仪式和婚礼,即便心有疑惑,但还是慢慢地将戒指给连拂雪戴上了。 交换戒指的环节结束,除了连拂雪和阮寄情、阮寄水,包括江韵书和阮泽成在内的所有人,如同卸下重担一般,都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主持人的话,又让连拂雪和阮寄情心头一紧。 “现在,交换戒指仪式已经结束,两位正式成为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 “亲一个!亲一个!” 不知道台下忽然谁在起哄,在场的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异口同声地要求阮寄情和连拂雪亲一个。 声音越来越大,他人的目光和眼神、以及说话的声音,像是石头一样,沉沉压在连拂雪的肩膀上。 他指尖收紧,掐入掌心,握紧成拳,掌心里已经沁满了汗珠。 虽然是和阮寄情订婚,但他的余光一直落在阮寄水身上。 阮寄水没有冲出去,也没有想要破坏他的婚礼。 他爱连拂雪,爱他胜过一切,他虽然很难过,难过到心痛到不能呼吸的程度,但摇摇欲坠、仅悬一线的理智,也死死地拉着他的身体,让他留在原地,没有走出去,向在场所有的人,说明真相。 在场还有做媒体的名人来参加阮江两家的订婚仪式,阮寄水知道,如果他现在冲出去,把他和连拂雪的那档子事情铺开展露在人前,他自己被骂或者被千夫所指无所谓,他是怕连拂雪受到影响。 他怕他的名声受损,也怕他的事业受到重创。 打掉孩子是骗连拂雪的,他不会打掉他和连拂雪的孩子,并且如果阮寄情不介意,他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寄养到阮寄情的名下,让自己的孩子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他自己不结婚,当一辈子的小三,做一辈子连拂雪的地下情人也无所谓,他会藏的很好。 只要能陪在连拂雪身边,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不管连拂雪来找他是纯粹是腻了婚姻的束缚,图新鲜或者刺激找他上床还是解闷,他都愿意。 抱着这样的想法,阮寄水始终定定地站在原地,强忍着情绪和眼泪,甚至还要做出高兴的姿态,给连拂雪和阮寄情鼓掌。 只是在众人起哄,要连拂雪和阮寄情接吻的时候,他轻轻垂下了眼睛。 他知道,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还是会嫉妒,会愤怒,会阴暗地在心里希望连拂雪和阮寄情日后的婚姻不幸福。 他想,最好是阮寄情先受不了这段畸形的关系,首先提出分开,这样他就可以一个人陪在连拂雪身边了。 不知道阮寄情知道他和连拂雪上过床的时候,心里会怎么样想呢。 阮寄水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他甚至在想,连拂雪和阮寄情上床的时候,也和睡自己一样爽吗? 连拂雪睡阮寄情的时候,会想起自己吗? 或者,他可以今晚就在阮寄情和连拂雪的婚房里勾引连拂雪,让阮寄情亲眼看着他的未婚夫在和自己zuo\\爱的场面。 连拂雪会觉得刺激吗? 就在阮寄水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台上的连拂雪已经在众人的起哄声里,僵硬地转过身,面对阮寄情。 第103章 阮寄情显然是已经冷静下来了,发现不对了,看连拂雪的眼神里,也已经没有了原本的温柔和缱绻,直直地看着连拂雪,似乎是在透过他,看着谁。 连拂雪顶不住众人的压力,微微俯下身,似乎是想在阮寄情的脸颊上亲一下。 阮寄情立刻攥紧拳头,微微侧过头,避开了连拂雪的触碰。 他本来想侧过身,离开连拂雪,但连拂雪并没有再追上来亲他,或许是他本来也没想亲他,只是想在众人的面前做做样子。 他借着俯下身的动作,偏过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阮寄情的耳边,暧昧的动作里,说的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对不起,骗了你。” 在众人的起哄和掌声中,连拂雪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连拂雪。” 阮寄情猛地转过头来,琥珀色的眼珠直直地看着连拂雪,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颤抖着道: “他呢?他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连拂雪眼神里满是歉意: “抱歉,没能把你想要的人带到你面前。” “........” 阮寄情闭了闭眼睛,但仍旧克制不住,眼泪打湿了眼睫,颤抖着落了下来,沾湿了漂亮的脸蛋。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或许在清楚地知道面前站的人不是他心里想着那个人,他对这场订婚仪式就没有了任何期待。 连拂雪微微直起身,随即脚尖一转,面向众人。 现场适时放起了《love me like you do》的音乐,所有人都在为看见了一对新人的结合而衷心地祝福祝愿,在场的掌声经久不息,喜气的氛围充盈着草坪,直到主持人让连拂雪说两句话,连拂雪才抬起手,拿过了主持人的话筒。 他试了试话筒,确认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在场的人都听得见,他才将话筒移到了自己的面前,用低沉沙哑的声音,慢慢道: “感谢大家,今天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的订婚典礼,在此,我不甚感激。” 说到这里,连拂雪微微停顿,似乎是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说。 现场慢慢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鼓掌的动作,连江韵书和阮泽成也安静下来,双腿交叠,坐在座位上,认真地听着连拂雪说话。 碧绿的草坪上,鲜花和气球随风飘扬,空气里到处是香甜的味道,喜气洋洋的氛围里,有人举起了相机或者手机,按下快门,想要记录下眼前这一幕,在场除了闪光灯亮起又落下的声音,唯有音乐的前奏缓缓流淌,应和着连拂雪充满磁性的声音,音乐即将走向高潮,也代表着连拂雪的话马上要落在重点处。 连拂雪停顿的时候,《love me like you do》的前奏已经放完,耳边响起了歌词—— “you are the light,you are the night。”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很混蛋、很自私的人,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只图自己高兴不高兴,因此,做错了很多事情,给别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也......伤了很多人的心。我害怕麻烦,害怕面对,害怕承担,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撒谎、逃避、让别人去承担我犯下的错,让事情一再失控,无可挽回。现在我终于知道,我害怕麻烦,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麻烦;我想要逃避,人生中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让我必须面对,且无法逃避的事情。如果我不想着去解决,那问题就一直摆在那里,然后滚雪球一样,出现越来越多的问题。” 连拂雪说完这句话后,有了解他的朋友,已经开始善意地笑出了声,江韵书也笑了一下,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轻松的深情,认真听着,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品出连拂雪的潜台词,还以为他是在表达自己的感悟和思考,丝毫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索性连拂雪也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而是继续伴随着“only you can set my heart on fire on fire”的歌词音乐,继续往下说: “但是今天,我下定决心,不打算再做这样一个人了。” “我不想再怕麻烦,不想去逃避,不想去伤别人的心,更不想让爱我的人伤心。从今天开始,我想试着去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对家庭负责的人,以后,等我的孩子出世,还想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他说完,又停顿了一下,在众人的注视下,并未看向阮寄情,而是缓缓抬起眼,看向一直注视着他、从未移开视线的阮寄水。 阮寄水就站在那里望着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 如果连拂雪选择做阮寄情的爱人,阮寄水不会阻拦,会以另一种身份、哪怕并不是那么能见光的身份陪伴他,帮助他的事业,为他生儿育女,直到连拂雪不需要他为止;如果连拂雪下定决心要带他走,他也会抛下一切,即便是面对旁人指责或者嫌恶的眼光,依旧坚定且毫不犹豫地和连拂雪走。 阮寄水已经将所有能打出的牌都亮给了连拂雪,也将所有的决定权都给了连拂雪。 他喜欢他,所以允许他带给自己未知和不确定性,允许他轻而易举地左右自己的情绪和人生。 知子莫若母,台下的江韵书似乎从连拂雪两次的深呼吸和停顿里察觉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等到连拂雪深深地看了阮寄水一眼,张了张嘴,正打算说话,可还未吐露一个字,江韵书就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打断了连拂雪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连拂雪眼睁睁地看着江韵书迈步上台,拿过了他手中的话筒,随即转过头,对在场的宾客笑着点头致意: “我是连拂雪的爸爸。今天看到这么多人来参加他的订婚典礼,我很开心。我相信大家的时间也很宝贵,今天的发言环节就到这里,大家吃好喝好,如果有什么别的需要,可以尽管来找我。” 言罢,他直接按掉了话筒的按键,将他交给了主持人,随即转过头,拉着连拂雪就想下台。 连拂雪被他拉着,踉跄地往台下走了几步。 台下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已经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意味,气氛逐渐变的奇怪且凝固起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用疑惑的眼神注视着彼此,和台上的三个人。 闪光灯仍然在闪烁着,摄影师尽职尽责地扛着摄像机,记录下关于订婚典礼的每一刻。 连拂雪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江韵书凝重的侧脸,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微微暗了暗。 他侧过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阮寄水,还有垂着头强压着情绪的阮寄情,片刻后,抿了抿唇。 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稍微用了点力气,既不伤到江韵书,又将自己的手从江韵书的掌心里挣脱出来。 江韵书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连拂雪竟然会这么不听话,在公众场合让他下不了台,于是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一寸一寸地抬起目光,看向连拂雪: “..........” 连拂雪看着江韵书,缓缓动了动唇,低声吐出喑哑的字句,眼神里带着歉疚: “对不起........爸爸。” 他虽然很混账,经常做一些让江韵书生气的事情,但在很多事情上,起码在一些非常重大的人生决策上,他都不愿意违抗江韵书的命令和意思。 他知道江韵书一个人将他养大不容易,他也知道江韵书一个人要扛起这么大的江家不容易。 他知道江韵书的辛苦、无奈,明白江韵书的隐忍、苦处,他心疼他的爸爸,他也想替江韵书分担,可恨又没有那个能力。 他一直在试图平衡他自己的爱好和江韵书对他的期待,所以才会萌生和连江雪互换身份的馊主意,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坚持自己的想法和满足别人的期待,本来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无法平衡。 他只能选择其中一个,选择让自己和阮寄水伤心,还是让江韵书伤心。 或许在订婚典礼开始之前,在看到阮寄水之前,他还有所犹豫,有些彷徨,但如今,他已经明白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了。 一切的错误都由他这里开始,也该由他这里结束,他不能再将错就错,让所有的错误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波及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以后涉及的人,可能还有他自己的小孩。 将自己和阮寄水婚前生的小孩过继到未婚妻阮寄情的名下,暗度陈仓让私生子变成婚生子,多么荒唐的事情,对阮寄水不公平,对阮寄情不公平,对孩子更不公平。 以后孩子长大了,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知道了所有一切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会怎么想?会怎么看? 他又该怎么面对阮寄情和阮寄水? 所以,即便现在喊停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连拂雪也必须站出来中止这场闹剧,站出来承担自己本就该承担的责任。 游戏人间是逃避的结果,而承担责任则是面对的开始。 思及此,连拂雪深呼吸一口气,重新走上台,拿起了话筒。 第104章 这一次,他没有再听从江韵书的话,而是扛着压力,扛着所有人的眼神,扛着摄像机和闪光灯,面对所有人的眼神,面对宾客疑惑的视线,一字一句道: “所以,我决定,取消今天的订婚典礼。我与阮寄情,不会订婚,以后,更不会结婚。” 话音刚落,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江韵书和阮泽成、林禾珠的脸色都变的异常难看,阮泽成甚至站了起来,阴着脸看着连拂雪,顾不上风度和形象,抬高声音,道: “连拂雪,你什么意思?!你想现在反悔!?” “对不起,伯父。等今天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但现在,我不能和阮寄情订婚,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而那个人,现在怀着我的孩子。” 连拂雪抛出的消息像是炸弹一样在现场炸响,音乐也在瞬间被推至高潮,“what are you waiting for”响彻现场,连带着见多识广的主持人都惊呆了,保持着握着话筒的动作,愣愣地傻在原地,嘴巴慢慢张大,活像是能生吞下一个鸡蛋。 议论声和说话声也逐渐响了起来,快门声咔嚓咔嚓的响了起来,订婚典礼的闪光灯闪的比新闻发布会还多,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将阴天照的如同白昼一样明亮,高清镜头更将江韵书和阮泽成绿的发青的脸完完整整地拍了下来。 阮泽成气的快要心脏病发,掌心捂着胸口,抬手指着连拂雪,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很明显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指尖颤抖片刻,只能深呼吸一口气,唇色发紫的他踉跄几步,差点要往下倒,好悬被林禾珠手疾眼快地扶住,才没有在众目睽睽下晕倒过去。 江韵书脸色也难看的要命,几乎要克制不住情绪,扬手就给了连拂雪一耳光,厉声道: “连拂雪,你是不是疯了!?我是不是告诉你来容港的时候不要乱搞!?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告诉我,你又是去哪个酒吧夜场玩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让他怀了你的孩子?!” 连拂雪在江韵书扬手的那一刻,就生理性地一抖,多年的经验让他直到江韵书的巴掌下一秒就会落在他脸上,但他这一次没有躲,硬是生生站着,受了这一耳光。 江韵书这一巴掌可没有收力,直将连拂雪打的偏过头去。 火辣辣的疼痛感从皮肤沁入血肉里,相比于疼痛,更多的是在众人面前挨打的羞耻,让人无地自容。 阮寄水见状,登时坐不住了。 他刚刚还站着,见连拂雪挨打,立刻冲过去,推开江韵书,挡在连拂雪的面前,伸出手护住他,免得江韵书再度在连拂雪脸上落下一巴掌。 江韵书发起火来,是连连拂雪都害怕的,何况阮寄水。他站在连拂雪面前,挡住了江韵书的巴掌,看着江韵书盛怒时阴冷的眉眼,尽管害怕于他周身强大的压迫感,但还是强作镇定,咽了咽口水,道: “叔叔,你别打他。” “又有你什么事!”江韵书在盛怒中根本想不了太多,还以为阮寄水是作为小辈,纯过来劝架的,压下眉眼,不悦道: “走开!” 他伸出手,推了一下阮寄水,本没有用力,但阮寄水刚才站在门口迎宾客,本来脚站的就酸,加之怀孕了身体不舒服,没有防备,一推就往旁边倒去,被连拂雪下意识伸出手,径直捞进怀里。 他长臂揽着阮寄水的腰,掌心托着阮寄水的手臂,借力让阮寄水站稳不摔倒,因为体型高大,已经完全能将身体纤细的阮寄水包进自己怀里,护的严严实实的。 他对待阮寄水时小心翼翼的动作,已经有些超出正常人朋友或者家人之间暧昧了,倒像是对待情人一般,在场经历过情事的人,有些已经敏感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闪光灯闪的更快,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场订婚典礼的照片和情况,就会出现在容港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 江韵书也五十岁了,人精似的,马上也反应过来了,后退几步,脸色难看地看着阮寄水和连拂雪: “你们........” 连拂雪没吭声,自顾自低下头,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拍,他都不在意,先将脸色发白的阮寄水扶稳。 他挨了一巴掌,被打的额发散下来几缕,扫过纤长的眼睫,在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所思所想,在某一瞬间,江韵书的眼前甚至浮现出了连云里年轻时候的样子,沉默、但倔强,让他瞬间愣神片刻,没有了言语, “........” “爸,他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连拂雪侧对着江韵书,没有正眼看他,而是低下头,和仰头注视他的阮寄水对上视线,随即将掌心轻轻放在阮寄水的头顶,像是在抚摸,缓缓起唇道: “他很漂亮,很有能力,也很懂事,” 连拂雪说完这句话后,微微顿了顿,才抬起头,直面阴晴不定的江韵书,一字一句,足以让在场所有的人听清: “他是我见过的......最合心意的人。” “.........”阮寄水闻言,微微瞪大眼,瞳仁失神片刻,最后爆发出了惊人的光泽,痴痴地盯着连拂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韵书猛地闭眼,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连掐死连拂雪的念头都有了。 当初让他选择和阮寄水联姻,他不同意,江韵书虽然嘴上不满,也倒地尊重他的意见,勉强将未婚妻人选换成阮寄情。 但现在宾客也邀请了,订婚典礼也举行了,戒指也交换了,连拂雪却说他喜欢的人是阮寄水。 那阮寄情又算什么? 这场订婚典礼又该怎么样收场? 阮泽成和林禾珠又会怎么想? 饶是江韵书见过大场面,现在也完全茫然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而在场的媒体敏感地嗅到八卦的味道,也不知道哪里拿出了麦和“长\枪\短\炮”,镜头纷纷怼到连拂雪和阮寄水面前,试图拍清阮寄水的脸。 连拂雪又不是傻子,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很快就反应过来,明天的娱乐新闻头版头条上,阮寄水的名字一定会被加粗加大,然后和不堪入目的词组联系在一起。 连拂雪登时沉下脸来,将阮寄水的脸颊按进自己的怀里,不让他露脸,随即伸出手,直接打掉媒体的摄像头。 在混乱的间隙,江韵书站在媒体外围,看见连拂雪护着阮寄水从一群人里面挤出来。 连拂雪甚至没有回头看阮寄情一眼,而是伸出手,牵住阮寄水的手指,低下头确认阮寄水站稳了,没有被话筒线之类的绊倒,他才和他十指相扣,带着他大踏步往订婚典礼临时准备的拱门外走去。 阮泽成就站在媒体的后面,见阮寄水被连拂雪带走了,气的脸色都发紫了,捂着心脏,艰难地喘息片刻,才指着阮寄水的后背,声音发颤,但难掩严厉: “阮寄水,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就再不认你这个孩子!以后,阮家就当没有你这号人!还有.......还有名诚集团的股份,和你再也没有一分钱关系,你决定和连拂雪走,就再也别想再回到阮家和名诚!” “........” 面对阮泽成的威胁,阮寄水往前走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他牵着连拂雪的手,仰起头,看了连拂雪一眼。 连拂雪也低头看他,眼底没有什么波动,似乎并不害怕阮寄水会因为这句话动摇,也并不害怕阮寄水会不和他走。 阮寄水转过头,看了一眼阮寄情和阮泽成,眼底很平静,没有什么情绪,片刻后,他只是转向阮泽成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像是在抱歉,又像是在感谢他多年来的养育之恩,随即他直起身,在噼里啪啦闪着光的镜头和闪光灯前,用力握住连拂雪的手指,毫不犹豫地跟着连拂雪离开了订婚现场,将种种的一切,无论是将来的富贵荣华权利还是金钱,无论是现在的愤怒憎恨仇恨还是谩骂诅咒,都统统抛之脑后。 他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想管,只要连拂雪想让他跟着他走,他就无条件跟他走。 阮家、名诚?股份?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又算什么东西? 它们加起来,都比不上连拂雪的万分之一。 阮寄水满脑子里只有连拂雪。 他只要连拂雪就够了。 他只要连拂雪喜欢他就够了,其他的东西,他统统都可以不要。 阮泽成没想到阮寄水真的敢在阮寄情的订婚典礼上和阮寄情的未婚夫抛下一切,不顾人言与之私奔,甚至未婚先孕,离开时肚子里还怀着连拂雪的种。 得知真相的他接受不了这个突然的事实,眼前阵阵发黑,眼底愤怒翻涌,几乎要吞噬他整颗心脏,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连拂雪和阮寄水的背影,正想下令,让人把连拂雪拦住,但下一秒,还没等他开口,只听他身后扑通一声,像是有人倒了下去。 他微微一怔,转过头,只见台上的阮寄情身形似乎是摇晃了一下,晕倒前还徒劳地伸出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可惜没抓到任何足以供他支撑身体的物体,于是踉跄几步,闭眼径直倒下了台。 第105章 台子虽然是临时搭建的,但还是有台阶的,阮寄情晕倒之后,身体径直滚下了台阶,头顺着惯性重重磕在台阶下的音响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剧痛令阮寄情两眼一黑,头顶的灰色天幕逐渐变的模糊,随即两眼一闭,彻底昏迷了过去。 第68章 阮寄情在一片昏暗中, 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摔下来时,头撞到了音响,线下还疼着, 甫一清醒,刺骨的疼就从肌肤往骨髓里蔓延,像是一把锥一样,毫不留情地钻透血和肉,疼的阮寄情轻嘶一声,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受伤的地方。 “小少爷,你醒了。”管家一直站在床边,守着阮寄情,见阮寄情醒了, 又是惊又是喜,赶紧上前, 俯下身来, 看着刚清醒时, 双眸迷离涣散的阮寄情, 担心道: “少爷, 我叫医生上来, 帮你看看吧。” 阮寄情躺着缓了一会儿, 直到昏倒前的记忆纷纷扬扬如同雪片潮水一般涌入大脑, 直到视线里的天花板水晶吊灯形状从模糊到清晰, 他才微微睁大眼,哑声道: “不用了。” 他掌心缓慢地落在柔软的被子上,撑起身体,准备起身, 却因为刚醒来,身体酸软,努力了几下,管家见他起不来,便很懂眼色,眼疾手快地将他扶起。 “......谢谢。”阮寄情浅栗色的波浪长发散下来,无力地落在肩膀上,用高价发膜和精油精心保养过的发丝已经失去了原本属于它的光泽,而像他的主人一样,变的萎靡不振。 阮寄情的额头围着一圈纱布,伤口处还沁着淡红色的血,他垂下头来,浓密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将他苍白的脸色掩盖,眼神愈发明灭不定,让人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只能感受到他身上浓浓的疲倦和憔悴。 管家是从小看着阮寄情长大的,见从小活泼开朗的小少爷如今变的这般疲惫和苍白,好像没有灵魂的纸人,风一吹就能破碎,忍不住心疼。 但是阮寄情不让他去找医生,他便也没有出去,而是尽职尽责地站在阮寄情的床边,陪伴着他。 阮寄情一个人坐在床上,盯着被子上的花纹看了好久,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吩咐管家出去。 他整个人的三魂七魄都好像被抽空了,瞳仁失神,毫无光泽,视线并不聚焦,只是这样虚虚地看着前方。 令人窒息的安静在偌大的卧室内蔓延开来,管家抬起头,看了一眼时钟,发现自从阮寄情醒之后,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一直沉默,直到半小时了,也没有再主动开口说话。 ......他甚至都没有让管家给倒一杯水。 管家是把阮寄情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的,见状心中更痛,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俯下身,放低声音,用轻的好似怕惊扰了一阵风的语气,慢慢道: “小少爷,你昏迷了这么久,我去给你倒一杯水吧。” 管家的话,似乎像是来自于人世的一条线,将阮寄情的理智微微往回拉了一些。 阮寄情从失神中缓缓恢复了清醒和理智,瞳仁也逐渐聚集起了光,但是仍旧是那副淡漠、对一切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与之前活泼开朗单纯可爱的性格大相径庭。 他伸出手,将垂落在脸侧的长发捋到头顶,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再度抬眼时,无神的眉眼透着难以言说的脆弱,好似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般,说出的话都带着气音: “爸爸妈妈呢?” “先生和夫人在楼下呢。”管家说: “和......和江先生在一起。” “........”听到江韵书的名字,阮寄情眼神微闪,片刻后,他微微偏过头。 眼角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又被阮寄情拂去。 “给我找件衣服来吧,我要换衣服下楼。”阮寄情坐在床上,轻声道: “去吧。” “.......好的,少爷。”管家看着阮寄情,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去了阮寄情的衣帽间。 给阮寄情找来了常服,阮寄情换下订婚的礼服,将长发随意散着,白着脸,扶着墙,慢慢沿着楼梯下去了。 越往客厅走,就越能听到阮泽成和林禾珠的声音。 阮泽成的声音很大,似乎带着难以掩盖的怒意,整个宅院内,都似乎回荡着他的吼声: “江董事长,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解决办法!” 他说:“你儿子当着阮家亲朋好友宾客和容港媒体的面逃婚,今晚的娱乐新闻上就会出现阮家的名字,你让我们阮家的脸往哪里搁?!” “阮董事长,你冷静点。”江韵书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疲惫,但因为他理亏,所以还是强撑着道: “我已经在联系连拂雪了,争取让他给您当面道歉。至于赔偿方案,您可以先提,如果我们能做到,一定尽量做到。” “我要中止和江家所有的合作。”阮泽成当着媒体的面,受了这么大的屈辱,整个人都快要气爆炸了,既心疼阮寄情,又心疼阮家的面子, “至于赔偿.........阮总,这得看你的诚意吧。” 阮泽成毕竟是商人,在这件事上吃了亏,在另外一件事上,就得补回来: “我要花一亿,收购腾云科技。” 江韵书闻言,脸色变了变。 在连江雪的努力下,腾云科技现在已经是明江盛世业绩最好、最赚钱的分公司之一了,如果连江雪还在,这会儿都准备上市成独立的子公司了,现在阮泽成想要以这么低的价格收购,确实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江韵书闻言脸色微变,片刻后勉强笑道: “阮董事长,你说笑了。” 他说:“腾云科技是分公司,不能收购。” “江总,我们都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了,你该不会不知道资产打包转让这个做法吧。” 阮泽成眼睛微微一眯,道:“将腾云科技的业务、设备和资源全部资产都剥离出来,转让给名诚,不就可以了。” 江韵书:“........” 他咬牙,没有吭声。 “江总这是不愿意?”阮泽成道: “既然如此,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之前谈好的合作,不会再继续,至于阮家答应给的‘嫁妆’,后续也不会继续给,江董事长请在两天内将阮家之前给江家的那笔投资退回,否则阮家会联系法务起诉,江总,你好自为之吧。” 为了让阮寄情达成目的,阮家是下了血本的,在订婚典礼开始之前,就投了一大笔前给明江盛世,江韵书早就把这笔资金拿去周转项目了,现在要他两天内退回来,他的资产都在京城,现在人在容港,他上哪去找这么大的一笔流动资金? 但是要打官司也划不来,一是对明江盛世影响不好,二是打了官司,也没有那么快能收回本金,到时候反而搞得两家人撕破脸,身心俱疲。 思及此,江韵书只好道: “阮董事长,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说:“就算我同意将腾云科技转让给你,也需要时间走流程和手续。现在我儿子和你儿子还不知所踪,当务之急,还是把他们找回来才行。” “哼!阮寄水未婚先孕,实在是丢我们阮家的脸,我不会再认他,随便他在外面怎么样。” 阮泽成阴着脸,指骨握的嘎吱作响,显然是怒意上头: “我没他这样不要脸的儿子!” 江韵书:“...........” 他虽然也很生连拂雪的气,但当着外人的面,他没舍得骂自己的儿子,只是又说了几句话,安抚阮泽成,保证会给阮泽成一个合理的交代和赔偿方案,才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酒店。 江韵书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拿起手机,给连拂雪打了电话,但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未接。 早上连拂雪带着阮寄水逃婚,现在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 他从小就怕江韵书,如今犯下大错,更是不敢直面老父亲的怒火,干脆带着怀孕的阮寄水躲起来了。 他躲也不敢躲什么高档酒店,怕被循着味就追过来的记者媒体围追堵截,也怕被在容港只手遮天的阮家人和江韵书发现,只能暂时带着阮寄水躲到了一个小旅馆里。 旅馆的前台就在一楼,前台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人在收钱,房间走廊很狭小,没有铺设地毯,一看就是居民楼改造的。 房间很小,很昏暗,刷着惨白的墙漆,天花板只有一盏结网的白炽灯,仅有一盏窗的窗外就是破旧安静的居民楼,房间里只放了一个一米二的狭小小床,和一个包浆脱皮斑驳的油木桌子,还有一个红色的塑料凳子,窗外还时不时飘进来奇怪的味道,不知道是楼下垃圾桶的臭味还是别的什么。 连拂雪作为一个大少爷,从未住过这么破的旅馆,坐在床上,愁的想要抽烟,但又考虑到阮寄水怀着孕,故而没抽,只是咬着烟,烦躁地用大拇指拨弄着打火机。 阮寄水坐在床上,看着连拂雪阴沉的眉眼,眼睫颤了颤,随即伸出纤细白皙的柔软双臂,从后面圈住了连拂雪的脖颈,随即将脸贴在了连拂雪的后背上,轻声道: 第106章 “在想什么?” 连拂雪看着窗外,道: “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拨动着打火机,一下快过一下:“明天的画展我去不了了,去了肯定会被我爸发现。” 阮寄水耳朵贴着连拂雪的后背,感受着他的体温,柔软的身体像是藤蔓,恨不得保持这个姿势,紧紧缠绕着连拂雪生长: “你想回去吗?” “........暂时不吧,我爸会杀了我的。”连拂雪说: “我当众逃婚,相当于阮家和江家的合作宣告破灭,我爸肯定很生气,我要是回去,他肯定会打死我的。” 阮寄水闭着眼睛,靠着他的后背上,没有吭声。 相对于连拂雪的忧愁,他反而表现的更加平静,甚至希望连拂雪不要回江家。 如果连拂雪不回江家和阮家,那连拂雪就永远属于他,永远能陪在他身边了。 但这样偏执病态的想法,阮寄水不敢说出口,沉默半晌,只道: “那就再过几天回去吧。” 连拂雪听见他说这句话,忍不住伸出手,用掌心握住了阮寄水圈着他脖颈的手臂。 阮寄水的手臂很纤瘦,连拂雪轻轻松松就能圈住。 连拂雪转过身,面对面看着阮寄水。 阮寄水跟着他跑出来,什么也没带,看起来也很狼狈,一头长发散落着,有些疲惫,但眼睛却是亮的,像漂亮的宝石。 连拂雪看着他,心念一动,片刻后轻轻凑过去,吻了吻阮寄水的眉眼。 阮寄水闭眼,任由连拂雪温热缱绻的吻落在自己的额心和眼皮上。 宾馆旅馆很小,床也很小,阮寄水被按在粗糙的被单上,腰肢微微摇晃,指尖紧紧抓着床单,头时不时被顶的往上,被连拂雪用掌心挡住床头,以免头顶撞到坚硬的木板。 两个人匆忙跑出来,连衣服也没有多带,连拂雪躺在床上,阮寄水则枕在他的肩头,浑身汗津津的,闭着眼,轻轻呼吸。 连拂雪本来心里就烦,躺了一会儿,烟瘾犯了,转过头看了一眼睡着的阮寄水,犹豫了片刻,准备出去抽烟。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穿好皱巴巴的衣服,拿上烟和打火机,去旅馆楼下抽烟。 打火机亮起,火舌肆无忌惮地舔上烟草,连拂雪指尖的星点明灭不定,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俊美颓废的容貌。 本来想等画展结束以后再坦白一切,结果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连拂雪心里烦,毫无形象地蹲在路边,开始刷手机。 手机里全是今天中午他带着阮寄水逃婚的照片和视频,底下的评论也五花八门,但大多数都说阮寄水勾引弟弟的老公,未婚先孕,没有道德。 连拂雪看得烦躁,干脆关掉了新闻页面。 忽然间,他突然想到阮寄水的衣服刚才好像被他扒的皱巴巴的,准备下单给阮寄水买几身合身的衣服送到旅馆,结果付款的时候,却发现他的钱付不出去了。 他以为是网不好,一联付了几次,都是扣款失败,他才反应过来,是江韵书把他的附属卡停了。 他不死心,又换了几张,全都没用。 他只好切回自己的卡。 他之前通过卖画,自己的卡里面到也有个大几千万,不过都被他用来买车,买别的艺术家的画了,他又是大少爷,一晚上在夜场消费都能花出去十几万几十万的人,不缺钱用,也不关注钱还剩多少,如今一看余额,别说给阮寄水买衣服,买裤衩都只能买半条。 “.........” 连拂雪无语了。 不过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阮寄水还怀着孕,晚上又没吃东西,没钱怎么行? 思及此,连拂雪准备给朋友打电话,让朋友给他打点钱。 不过他一连打了几个电话给朋友,朋友都支支吾吾的,不肯给他钱,还反问他在哪。 朋友反常的模样引起了连拂雪的警惕。 连拂雪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不对,听到朋友没关心他今天在婚礼现场发生的事情,反而在打听他的消息,马上就意识到朋友是被江韵书威胁了。 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满世界找连拂雪和阮寄水,连他们的好友都被江韵书和阮泽成威胁了,一旦接到连拂雪和阮寄水的电话,都不允许给他们打钱。 朋友们也都得了家里长辈的警告,不敢违抗长辈父母的意思,便也不敢给连拂雪打钱,免得被江韵书迁怒。 连拂雪没办法,只能长叹着挂了电话。 这些人,到了关键时候,没一个靠谱的。 连拂雪握着手机,指尖紧绷,指骨泛白,一个人站在旅馆楼下,独自徘徊,不敢上楼,也不敢出去。 阮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身旁,见被窝空空荡荡的,有些疑惑,慢慢坐了起来。 他眼底闪过一丝害怕和紧张,马上喊了一声连拂雪的名字,屏息凝神几秒,没等到连拂雪的回应,立刻下床穿鞋,跑到了窗边,往下看。 这一看,他就看到连拂雪坐在旅馆外面的台阶上,毫无形象的抽烟,一个接着一个打电话,找人借钱。 “.........” 阮寄水的眼神微动,见连拂雪没走,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看着连拂雪撇下面子,一个又一个地找人借钱,他又不免心疼了。 他银行卡里有钱,都是他自己上班和投资挣的钱,足够他和连拂雪后半辈子生活。 他又不像连拂雪有这么烧钱的爱好,更不像他一样花钱如流水。 思及此,阮寄水转身准备下楼,找连拂雪。 连拂雪还不知道阮寄水醒了,打开通讯录往下找,见最后一个富二代朋友的电话都打完了,都没有借到一分钱的时候,终于没招了。 .........该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让阮寄水怀着孕,大着肚子,跟着他住破旅馆,吃苦受罪吧。 就在连拂雪一筹莫展之际,他仰头看向天上的月光,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里突然弹跳出一个人的名字和脸。 对了,连江雪! 虽然连江雪不如他那些富二代朋友有钱,但是他之前在腾云的时候,连拂雪给他开了这么高的工资,他应该有点积蓄才对。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连拂雪现在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如果借不到钱,他连付今晚住宿费的钱都没有了,明天他和阮寄水就得被赶出去,露宿街头。 他倒是无所谓,睡公园都可以,可阮寄水怎么能跟着他吃这样的苦? 让一个怀孕的人跟着他睡公园长椅,这对吗? 想来想去,连拂雪还是硬着头皮,给连江雪打了一个电话。 连江雪毕竟是在公司卷过的人,八九点还不到睡觉时间,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喂。” “喂,老弟。”连拂雪听见连江雪的声音,如闻天籁耳暂鸣,活像是见了救命恩人一样,差点哭了: “在干嘛?能借我点钱吗?” “..........”电话那边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几秒钟之后,连拂雪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关门声,应该是连江雪走出去了,换了一个环境接他的电话: “你借高利贷了?你这么有钱,还找我借钱?” “.........那倒没有。”连拂雪支支吾吾,但最终还是瞒不过火眼金睛的连江雪的盘问,最后被捉到话语的漏洞,只能老老实实道: “我今天和阮寄情订婚,但是我后悔了,当着宾客和媒体的面,带着阮寄水逃婚了。现在阮家和江家都在追杀我,我不敢出去,附属卡也都被我爸停了,我是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找你借钱。” 连江雪:“.........” 他又沉默了几秒,片刻后道: “那你现在住哪?” 连拂雪说:“不知道,路边随便找的一个破旅馆。” 他话音刚落,微信就弹出了一条消息,是连江雪给他转了五千块钱。 要是换在平时,这五千块连连拂雪去酒吧喝酒的果盘价格都够不上,但现在,已经足够连拂雪应急了。 何况这五千块钱还是本来就不富裕的连江雪转给他的。 他赶紧收了钱,道:“谢谢老弟。” “我的卡转出有限额,今天先给你五千,明天再给你多转一点。”连江雪叹了一口气,道: “你还是早点回家吧,别让你爸爸担心。” “我不回去。”连拂雪说: “我搞砸了订婚,也搞砸了江阮两家的合作,我都不敢去想阮泽成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让我爸赔偿他的损失。我没脸回去见我爸了。哦对了,走的时候,我还看见阮寄情从台子上摔下来了,估计伤的不轻.......我还把阮寄水肚子搞大了,在订婚典礼上带着他私奔,阮泽成现在估计已经在提刀满世界找我了。” 连江雪:“.........” 他没想到连拂雪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但想了想,好像也是他的性格能做出来的事情。 第107章 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还是在外面躲几天吧,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再说。风头过了,才能冷静下来谈一谈。” “嗯。”连拂雪拿了钱,心里也稳定多了,还有心情问连江雪,道:“你现在在哪?叔叔的病怎么样了?” “在老家呢。”远离了大城市的喧嚣,现在陪伴连江雪的,没有车水马龙的鸣笛声和车流声,只有雨声和鸟鸣,无聊却也平静: “我爸精神状态好多了,我在家陪他做康复,虽然还没办法下床,但是他的左手已经能自己动了。” “那太好了!”连拂雪完全想一出是一出,道: “对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敢见我爸,没钱又没地方可以去,不如我带着阮寄水去投奔你,在你那里避一避风头,怎么样?” 连江雪:“...........” 作者有话说:江韵书想找小儿子,连拂雪想找弟弟,阮寄情想找老公,全世界都在找连江雪 第69章 听着电话那头可怜巴巴的语气, 连江雪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脾气好,性格又比较温柔,对于旁人的要求, 能帮忙的,都尽可能会帮一把。 但是性格温柔不代表他圣父、行事做事毫无无底线。 在他自己给自己划清的行事范围之外,他也有自己的脾气和原则,也有绝对不会妥协的事情,否则不会在知道连拂雪马上要和阮寄情订婚之后, 坚决拒绝出席订婚仪式,甚至离开容港。 因为在他看来,订婚典礼,那是属于阮寄情一生中最重要的场合之一,需要百分之一百的郑重和坦诚, 而不是在欺骗和隐瞒的阴影下开始、结束。 他知道,那不是他可以以“连拂雪”的身份出席的场合。 现在连云里现在还在养病, 如果松口同意让连拂雪来, 到时候整个家都得被连拂雪搅的天翻地覆的, 那让连云里怎么办? 想到这里, 连江雪顿了顿, 想了想, 旋即道: “我爸现在在养病, 你来可能不太方便。” 连拂雪闻言, 有些失望, 但并未生气,只道: “那好吧。” 他挠头:“那我再带着阮寄水在外面躲几天,等我爸消气了再回去。” 连江雪:“.......” 为什么听起来好可怜的样子? 连江雪比连拂雪心思细腻,也更早就猜出连拂雪可能就是自己的亲哥哥, 如今亲哥受难,从出场前呼后拥的富家少爷便成需要东躲西藏的“过街老鼠”,怎么想,都不太忍心。 何况,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怀孕的阮寄水。 想到这里,连江雪又心软了。 他抿了抿唇,指尖轻轻摩挲着,片刻后,他抬起眼,看了一眼连云里的房间门,思索片刻,最终下定了决心: “.......算了。” 他说:“明天早上,我吃饭的时候问问爸爸,问能不能方便你和阮寄水来。如果他同意了,我就给你们买票,你们坐动车来吧。”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连拂雪一脸惊喜: “那太好了!” 连江雪给他打预防针: “乡下没有什么东西的,你可能会很无聊。” “没事。”连拂雪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道: “我现在身上没钱,就算想玩也没地方去,还不如去老家找你呢。何况,我也很久没见连叔叔了,我心里也记挂他。” 连江雪说:“那行,你来吧。” “好嘞,”有连江雪在身边,连拂雪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人的情绪都稳定不少,由衷道: “连江雪,你可真靠谱。” 他真诚道: “老弟,我在容港很想你。” 连江雪:“.......” 他无语地暗翻了一个白眼,但最终也没说什么阴阳怪气和嘲讽的话,只是又叮嘱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掉。 挂完电话之后,连江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回到乡下,虽然没有再继续从事稳定的工作,但为了防止钱只出不进,坐吃山空,所以他还是有从事一些副业。 靠着之前在容港的人脉和资源,他现在给一些财经日报写文章,赚一点稿费,也会投一些钱到股市,因为眼光毒辣,生性谨慎,见好就收,所以虽然股市起伏动荡,但总体来说,还是能稳定赚一点生活费的。 连江雪甚至还尝试着剪视频做一些乡下生活的vlog,不过他之前没接触过这个行业,还没踩准互联网起号的爽点和规律,流量比较低迷,基本就几十个赞,想接广告是不可能的,只能算作自娱自乐。 洗完头洗完澡后,连江雪打开电脑,继续写昨天没有写完的文章。 在精心润色一遍之后,连江雪才将自己的稿子发给了编辑,让编辑去审核,随即从自己的手机里调出白天拍的视频素材,剪在一起,发到了网上。 反正在乡下,除了照顾连云里,也没有什么事做。 连云里回到老家之后,情绪也稳定了不少,不再闹着要自杀之类的了。 连江雪给他买了一个轮椅,连云里两只手都能动之后,自己能推着轮椅到处走,时不时找邻居聊聊天,或者在院子里晒太阳,喂喂兔子,喂喂猫,日子也过的平静怡然。 将剪好的视频发到了互联网上,连江雪便上床睡了。 乡下的生活比较安静,没有城市的车水马龙和繁华喧嚣,连江雪之前心思重,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压力,总是失眠,如今在乡下,没有什么要操心的,睡眠质量指数型上升,听着窗外的虫鸣,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连江雪去浴室刷牙洗脸,换了一身衣服下楼,发现连云里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爸,你今天起这么早。” 连江雪惊讶道:“你一个人起来换衣服的吗?” “是啊。”连云里今天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道: “我早上起来发现腿也能动了,扶着墙好像能站起来,就自己起床换衣服了。” 他解释说:“就是还是没办法长久站立,有时候四肢还是会突然动不了。” “那也很好了。”连江雪道: “等带来的药吃完了,我再带你回容港复查。” “好。”连云里说:“宝贝,你快吃饭吧。门口的三角梅好像开了,我出去看看去。” “好。”连江雪走到餐桌边,准备吃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仰头道: “爸爸,我跟你说件事。” 连江雪推着轮椅转过头来,道: “怎么了?” “哥哥说他想来老家看看你。” 连江雪没说连拂雪又闯祸了,免得连云里担心,只道: “还有哥哥的对象,阮寄水你还记得吗,他怀孕了。哥哥这一次来,也是想着要带着他来的。” “........”连云里似乎没想到连拂雪和阮寄水进展这么快,几天没见孩子都有了,短暂的大脑空白和愣怔过后,登时又惊又喜道: “好啊。” 他说:“寄水怀孕了吗?那我岂不是要当爷爷了!?” “是啊,爸。”连江雪见连云里开心,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道: “我要当叔叔了。” “快,快让他们来。” 连云里很高兴:“我们家这么大,随便都能腾一间房间出来给他们住。” 见连云里同意了,连江雪也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他让连云里别激动,好声好气地安抚了连云里几句,让连云里冷静下来,随即又给连拂雪打电话。 乡下比较安静,连江雪七点多就醒了,连拂雪应该是还在睡懒觉,连江雪拨了三通电话,又等了三十多秒,电话才被接起。 “喂。” 电话那头是一阵清冷的声音,不像是连拂雪的语气,连江雪迟疑几秒,随即反应过来,道: “.......小阮总?” “嗯,是我。”阮寄水单手撑起身体,侧头看着睡的四仰八叉、电话响了几声还没醒的连拂雪,无奈道: “他还再睡。” “噢,没事。”连江雪说: “昨天他和我说想来我这里住几天,我爸已经同意了。我现在给你和哥哥买票,你们今天就出发吧。” 阮寄水既然跟了连拂雪,那就不会对连拂雪的想法和决策产生任何的意见和反对,只要连拂雪愿意把他带上,天涯海角,他都甘心陪着连拂雪去。 于是他都没有多考虑,只道: “好,谢谢。” 连江雪没和阮寄水说太多,简单说完重点就挂了电话。 阮寄水爸连拂雪的手机放在一边,随即又贴着连拂雪的肩膀躺下了。 连拂雪应该是慢慢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感受着胸膛处传来的温热和呼吸,微微垂下头,看着趴在他怀里的阮寄水,忍不住伸出手,随意揉了揉阮寄水毛茸茸的脑袋。 阮寄水也感受到他的苏醒,仰起头,看着连拂雪。 第108章 连拂雪还没完全清醒,眼睛微微眯着,垂着漂亮狭长的丹凤眼看着阮寄水,过分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和情绪,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的冷漠和漫不经心的慵懒。 他的五官综合了连云里和江韵书容貌里的所有优点,剑眉星目,皮肤白皙,薄唇高鼻,脸颊线条流畅分明,骨相和皮相的双重优越,出道做明星都是绝对的颜值碾压级别。 阮寄水其实一早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怀了孕更是如此,与其说是连拂雪性\\瘾重,不如说阮寄水自己对连拂雪的身体更痴迷。 阮寄水有时候甚至恨为什么不能长久的和连拂雪始终紧密地连在一起,所以每次情事之后,阮寄水都会忍不住躲在连拂雪怀里哭,连拂雪以为阮寄水是被自己干哭的,其实是阮寄水自己舍不得让连拂雪出去。 在遇到连拂雪之后,阮寄水甚至有这样一种想法,他认为自己本来就是不完整的,他的人生和身体需要连拂雪填充填满,他的身体天生就是被用来送于连拂雪做欲\望的容器的。 他欣喜地接受连拂雪的发泄和给予,并且认为那些东西本该就是属于自己,甚至到了偏执的程度。 所以有一段时间阮寄水尤为厌恶避\孕\套,连拂雪的性格又比较散漫,阮寄水自己不要用,他也就无所谓,上头了哪里管这么多,直接就进了,估摸着两个人的孩子就是在那时候怀上的。 阮寄水喜欢仰躺在床上看着连拂雪,喜欢看连拂雪皱眉或者是低喘的样子,喜欢连拂雪压着他的手十指相扣放在枕侧的力道,喜欢连拂雪偶尔的强势和霸道,他觉得这样的连拂雪非常非常性感。 思及此,阮寄水忍不住伸出手,用手指去描绘连拂雪的五官。 连拂雪偏过头,吻了吻阮寄水的手指。 他性格没那么敏感,思维也比较简单,看见阮寄水漂亮就睡了,知道阮寄水怀孕了就负责,相比于阮寄水的痴迷和坚定,他倒是更随心所欲。 阮寄水被他亲手指的动作搞得更加意动。 怀孕之后,他就经常被连拂雪的小动作搞得心跳加速,昨天晚上他看见连拂雪坐在地上抽烟玩打火机,他竟然也觉得很帅,甚至开始嫉妒打火机。 阮寄水坐起来。 连拂雪见状,挑了挑眉。 阮寄水像是一条蛇一样,贴着他的胸膛往下。 ........ 半小时之后,阮寄水从被子里抬起了头。 他的脸已经被憋红了,嘴角也破了,眼睛上还挂着东西,黏的他睁不开眼睛。 连拂雪用面巾纸擦干净他的发红的脸,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道: “不知道躲啊。” 阮寄水说:“我就喜欢这样。我觉得很舒服。” 连拂雪呼吸微顿,看着阮寄水,低低地说了两个字。 阮寄水没吭声,由着连拂雪抱着他去洗澡。 洗完澡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去门口的服装小店买了几件衣服,随即就踏上了去连云里老家的路。 看着身前的风景不断在倒退,连云里坐在窗边,忽然感觉肩膀一重。 他回过头,是阮寄水在靠着他。 他伸出手,将阮寄水抱在怀里,偏头吻了吻阮寄水的额头,道: “怎么了?” “没事。”阮寄水没说是因为连拂雪一直在看风景没看他,他有点吃醋了,只道: “有点累。” “那你靠着我。”连拂雪说:“马上要去乡下,可能吃住都不会很好,你能接受吗?” 阮寄水仰起头,定定地看着连拂雪,说: “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能接受。” 连拂雪早料他会这般回答,很轻的笑了一声,态度十分漫不经心,好像对阮寄水的情绪了如指掌,甚至还伸出手,用掌心摸了一把阮寄水的脸,动作和逗小猫小狗无异。 阮寄水低下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下了动车之后,两个人又坐大巴,一路往乔林乡赶。 阮寄水怀孕了,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动车还好,不颠簸不摇晃,但是坐大巴就不一样了,近三小时的大巴和要他命无异,尤其是在去乔林乡的路上,山路十八弯,车上还有很多老太太老爷爷背着菜,背着鸡鸭,车里的空气非常不好,带着难言的闷臭,他没忍住在车上吐了几次,最后吐得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靠着连拂雪,眼睛都发直了。 连拂雪心疼他,便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手臂,时不时低下头,吻他的额头。 终于熬到到达目的地,连拂雪扶着阮寄水下来的时候,阮寄水都快激动哭了。 “到了,就在这。”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连拂雪怕阮寄水走丢,手紧紧牵着阮寄水,和他十指相扣: “让我找找我弟弟在哪——哎,老弟!” 连拂雪看见连江雪,赶紧伸出手,用力摇了摇,一脸惊喜道: “我在这!” 阮寄水抬头看去。 几秒钟之后,连江雪带着头盔,骑着小电驴,缓缓停在连拂雪的面前。 往日西装革履的腾云科技的精英人才如今变的意外的淳朴,连江雪的头上没有再喷发胶,清爽地垂落下来,褪去了认真干练,变的自然放松,脸嫩的不像是三十岁的人,倒像是刚毕业进来助推乡村振兴的大学生村官,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和卫衣,修长的脚伸出来,红底皮鞋换成了白色的运动鞋,脚踩在地上人工刹车,小电驴的车把手上还挂着几袋子新鲜的蔬菜和猪肉牛肉,摇摇晃晃的,是连江雪今天刚去镇上买的: “来了。” “.......老弟,你,”连拂雪看着连江雪,瞠目结舌: “你怎么.....” “我怎么了?”连江雪抬起头,看着连拂雪。 “.......没事。”连拂雪好久都没见连江雪了,有点激动,忍不住松开了阮寄水的手,冲过去,紧紧地抱住连江雪,道: “哥想死你了。” “.........”阮寄水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眼神暗了暗。 连江雪差点被连拂雪勒死。 他伸出手,拍了拍连拂雪的手臂,示意连拂雪松开他,随即道: “行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他等着连拂雪松开他,按了按小电驴的喇叭,道: “我骑小电驴带你们回家。” 连拂雪诧异:“你的那辆比亚迪呢。” “没开来,懒得。等我爸过几个月要回容港复查,我再给它开回来。” 连江雪扫了一眼连拂雪和阮寄水,道: “怎么样,坐不坐?不过我的电瓶车只能载一个人,谁先?” 连拂雪:“.........” 阮寄水:“.........” 两位大少爷这辈子最委屈的时候,都没坐过价格低于五十万的车,看着连江雪这辆价格高达一千五百块的电瓶车,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但是他们现在也别无选择,商量过后,还是让连江雪载着阮寄水先回家,晚一点再返回来接连拂雪。 连拂雪坐着电动车,一路表情空白呆滞地跟着连江雪颠簸着进了村。 在进村之前,对农村毫无概念的连拂雪还以为连江雪住的是那种土泥砖瓦危房,但真的到了农村,他才发现,连江雪住的是那种三层的小洋楼,不仅装修的挺好,房屋门口还有一个大院子,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还养着兔子和猫。 刚才还一脸萎靡的阮寄水坐在门口的小竹椅子上跟连云里说话,脚边蹲着一只毛发棕黄色的农村小土奶狗,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过来的,绕着阮寄水的脚使劲儿蹭,阮寄水迟疑片刻,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小土狗的毛发。 小土狗高兴地汪汪叫了几声,把没防备的阮寄水吓了一跳,连云里见状,忍不住笑了。 连江雪按了按电瓶车的喇叭,用哔哔声示意连云里自己回来了,随即将电瓶车停到院子的阴凉处。 “回来了。” 连云里看见连江雪和连拂雪,道: “还挺快。” “嗯。” 连江雪把菜从把手上拿下来,停好车,和连拂雪一起下来,道: “我进去做饭,哥,你陪我爸说会儿话。” 连拂雪环视一圈,看着着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小院子,惊讶连江雪竟然在农村里,也能把日子过的这么平静安然,正愣怔间,突然听到连江雪的话,才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回过头,看着连江雪进屋的背影,停顿片刻,才将目光放在门口坐在轮椅上的连云里上面。 连云里没待在病房之后,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加上连江雪没忙于工作后,一直在精心照顾他,照顾的很好,阳光斜斜地打在连云里的白发上,房屋下的阴影蔓延下来,却遮不住他眼角眉梢的欣喜: “来啦。” “.........叔叔。”连拂雪顿了顿,随即走到连云里身边,蹲下身来,掌心放在连云里的膝盖上,带着愧疚道: 第109章 “对不起........之前一直在用江雪的身份骗你。”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连云里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心中酸楚,但并未贸然认亲。 他只要知道连拂雪过的好就够了,至于连拂雪的身世,他不想贸贸然就说出真相,以免连拂雪知道后难做。 于是他只是强做镇定,和连拂雪说了几句话。 本想问问连拂雪怎么会突然来,顺边再打听打听江韵书最近过的怎么样,境况如何,但没多久,连江雪就喊吃饭,连云里只好作罢,让远道而来的连拂雪和阮寄水吃饭。 饭菜没有餐厅里做的那样精细好吃,都是简单的家常菜,小鸡炖蘑菇,粉丝虾,石橄榄排骨汤,还有大白菜和酸辣土豆。 虽然菜式简单,但是连江雪手艺很好,包括连拂雪在内的吃的津津有味,只有怀孕的阮寄水吃的很痛苦。 他怀孕了,吃什么都没什么味道,刚刚又坐车,胃里不舒服,吃了没一会儿,就放下筷子,去洗手间吐了。 加上连江雪和连拂雪时不时还肩膀碰着肩膀,凑在一起说话,说完还默契地对视一笑,即便很清楚地知道两个人估计没有哪方面的感情,但阮寄水就是看不得这两个人亲近,克制不住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醋意和微妙的不爽嫉妒,于是怀孕了本来胃口就不好的他,因为心情不好,就更吃不下了。 他喝了一点鸡汤、吃了几口青菜就不吃了,连江雪给他和连拂雪收拾出二楼的房间,让他们住在自己的隔壁,就让阮寄水躺下休息了。 连拂雪主动去厨房帮忙把碗洗了,不过技术不佳,最后还是连江雪又洗了一遍,才把厨房收拾干净。 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下午连云里和阮寄水因为身体原因,都在房间午睡,连拂雪没有什么事干,又不敢接江韵书的电话,只能坐在院子里撸狗晒太阳,都要闲出屁了。 “你要是真那么没事做,不如去地里摘柿子。” 连江雪说:“刚好柿子熟了,可以摘了,小阮总今天又没吃多少饭菜,你摘点柿子,给他睡醒后吃,他说不定会喜欢。” 连拂雪还没摘过柿子,有些好奇道: “你家种柿子了?” “没,但是隔壁邻居种了,我可以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给我们吃一点。”言罢,连江雪就走到另外一个院子里,敲响了邻居的门。 邻居听到动静疑惑开门,听到了连江雪的来意之后,很爽朗地笑道: “可以,随便摘啊。” 他说:“邻里邻居的,一点柿子而已,要什么钱呢?随便摘,别客气啊。” 连江雪要给钱,邻居坚决不肯收,还进屋拿了一点柿饼出来,强行塞给连江雪。 连江雪没法拒绝,只能谢过,带着柿饼回来了。 他把柿饼放进屋,又拿了一点新鲜买的橘子,放在邻居家门口,随即带着连拂雪出发去邻居的柿子园里摘柿子。 柿子树还有点高,连拂雪仰头看着红彤彤的柿子,磨拳擦掌,在柿子树下徘徊片刻,随即双手扒在书上,准备爬上去摘柿子。 他一边爬一边想,阮寄水,为了给你摘柿子,我可是连树都爬了,你要是不吃,我就马上从柿子树上跳下去。 他往上爬了一段距离,还未够到柿子,就听见连江雪在树下道: “哥......你在干嘛?” 连拂雪回过头,看见连江雪拿着一根长竹竿站在树下,有点恐高,抱着树道: “不是要摘柿子吗?我爬上来摘啊。” “........”连江雪用看傻逼似的神情看着连拂雪,晃了晃手中的工具,道: “可以用这个摘的。” 连拂雪:“........” 他灰溜溜地爬了下来。 连江雪看了他一眼,道: “还挺能爬,我再来晚点,你都得上树顶了。” 连拂雪觉得丢脸,求他了:“别告诉阮寄水。” 连江雪笑着没说话。 他让连拂雪拿着一个缓冲的布板,随即用长长的竿子将柿子夹下来,夹了几枝,就用东西包好,将柿子放在电动车上,又带着连拂雪回家。 天慢慢暗了下来,阮寄水也睡醒了。 他下了楼,满院子找连拂雪,找了十分钟找不到,都快急哭了,正打算拿起手机给连拂雪打电话,就听见电瓶车哔哔几声,他抬头一看,是连江雪载着连拂雪进来了。 连拂雪手上还抓着几把柿子,灰头土脸的,头顶上还挂着几个叶子。 阮寄水愣了愣,走过去,等连拂雪下来,他才开口道: “你去做什么了?” 连拂雪觉得下午的事情很丢脸,不肯说,连江雪停好车,见他不开口,就替他说了: “小阮总,哥看你中午没吃多少东西,就去柿子园给你摘了一点柿子。” 他看着连拂雪,意味深长道: “哥亲自爬上树摘的。” 连拂雪恼羞成怒地伸出手,打了连江雪一样,连江雪眼疾手快地走开了,进屋去,让连云里出来吃柿子。 阮寄水站在连拂雪面前,看着爬树爬的浑身脏兮兮灰扑扑的连拂雪,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伸出手,将连拂雪身上的叶子摘下来,慢声细语道: “爬树太危险了,下次不能这样了,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连拂雪强撑着: “区区一棵柿子树而已,还能难倒我?” 阮寄水忍不住笑,心软成一片,也顾不上连拂雪身上还脏着,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连拂雪。 连拂雪一手抓着柿子枝,一手轻轻拍了拍阮寄水的后背,随即低下头,看着阮寄水道: “你中午都没有怎么吃,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阮寄水点了点头。 连拂雪走到门口的洗手池边,从枝叶上摘下没有完全成熟变软烂的柿子,简单地洗了一下,随即又接过连江雪递过来的削皮器,摘下蒂,笨手笨脚地给阮寄水削皮。 他削皮的时候,阮寄水就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连拂雪身边,捧着脸看连拂雪给柿子削皮。 他收回早上那句话,他觉得连拂雪玩打火机的动作没那么帅了,还是削柿子更帅一点。 其实连拂雪削皮技术不怎么样,一个柿子被他削的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也就他自己和阮寄水不嫌弃。 连拂雪削完柿子皮,又艰难地直起一把老腰,去洗手池洗干净柿子。 阮寄水伸出手想要接过,连拂雪说: “没事,你就着我的手吃,省的等下你吃的手黏黏的,又要洗手。” 阮寄水看了连拂雪一眼,点了点头,满心期待地凑过去,张嘴想要咬柿子,被连拂雪坏心眼地移开,让阮寄水扑了个空。 阮寄水生气地皱了皱鼻子。 连云里在一旁道:“拂雪,不要逗小水。” 见阮寄水不高兴了,连云里又开了口,连拂雪赶紧听话道: “好好好,别生气,给你吃,这次绝对不逗你。” 阮寄水站在原地不动,连拂雪只好抓着柿子,递到阮寄水唇边,轻轻往上移了移,让新鲜散发着清香的柿子碰到阮寄水的唇。 阮寄水看了一眼连拂雪,确认连拂雪这一次不是在耍他,才张口,咬了一口柿子。 七八分熟的柿子已经红了,很甜,一点也不涩,鲜甜的柿子肉在口腔内爆开,香甜爽脆。 阮寄水本来怀孕胃口不好,换了个环境心情也不好,即便有连拂雪在身边,也还是会因为未来的不确定而忧虑。 他怕连拂雪会妥协于江韵书的胁迫,更怕连拂雪会先受不了短暂躲藏的日子而丢下他,回到容港,回到大少爷的生活。 但似乎,连拂雪要比他更加适应这里的生活。 连拂雪看着阮寄水一口一口地将柿子都吃干净了,奖励地低头亲了亲他的唇,随即将剩下的柿子核丢进垃圾桶,走到洗手池洗手。 阮寄水很黏他,连拂雪洗手他也要跟,他走到连拂雪后面,从后面抱住连拂雪。 连江雪站在门口吃柿子,此时夕阳西下,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浅金黄蓝色的天幕从青绿色的群山蔓延开来,间或染着粉紫色的云,空气里飘来米饭和菜的香气,鸟鸣起伏,吱啾轻响。 连江雪吃完柿子,准备去厨房做饭,进屋之前还问了一句: “哥,小阮总,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我来帮忙!”连拂雪拉开阮寄水圈着他腰间的手,乐颠颠走到连江雪身边道: “我吃什么都行。” “........”怀里的人陡然消失,阮寄水站在洗手池旁,咬着唇,强压着情绪,脸色沉沉地看着和连江雪勾肩搭背的连拂雪。 连江雪抓着连拂雪的手腕,把连拂雪的手臂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道: “那你去洗菜。” 他转过头,看着阮寄水,笑了笑,道: “嫂子,晚上吃鱼,行么?” 第110章 阮寄水听到这个称呼,微微愣了愣。 黄昏的晚风吹过阮寄水的头发,他抬起头,将悬在空中的手放下,垂在身侧,看着连江雪温柔的琥珀色眉眼,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眼神也缓和下来。 他走到连拂雪身边,抓住连拂雪的手,道: “你洗菜,那我也洗菜。” 连拂雪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见连江雪不让自己揽,就转过头揽自己的老婆,道: “你会吗?” 阮寄水说:“我可以学。” 连江雪听见他们说话,忍不住笑。 他从冰箱里拿出菜,又丢给他们两个盆,让他们去外面洗,他则留在厨房处理鱼。 阮寄水看着他的背影,拿了一把小凳子,坐在连拂雪身边,一边洗菜一边道: “他之前是不是用你的身份,去见我弟弟的。” 连拂雪“嗯”了一声,专心洗菜,但因为不熟练,水溅得哪里都是,沾湿了脸颊: “说到这个,我就心虚,回去我爸要是发现我根本没有在腾云上过几天班,全是让连江雪替我的,又是罪加一等,他不杀了我才怪。” 阮寄水说:“我很奇怪,你们两个为什么会长的一模一样,像到所有人都认不出来的程度?正常人就算长得像,也绝对不会一模一样。是巧合吗?那为什么姓氏也一样?而且你们才认识多久?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你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他给你住还给你吃,你不觉得奇怪吗?” 连拂雪迟疑片刻,洗菜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沉吟片刻后,才道: “其实我想过的。但是我爸说了,他就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兄弟姐妹。而且我爸的脾气你知道的,我多嘴就肯定会挨骂,我后来就没敢多问多想,全当没有。” “肯定是你爸撒谎了。”阮寄水伸出手,用干净的手背擦干净连拂雪下巴的水,慢声细语道: “我不信你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隐情,只不过是你爸爸不想告诉你而已。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连江雪应该是你的亲弟弟或者亲哥哥,而连云里.......就是你二十多年来都没见过面的另外一个爸爸。” 第70章 阮寄水的话让正在洗菜的连拂雪陷入了沉思。 娃娃菜静静地漂浮在水盆里, 菜叶碎渣散的到处都是,片刻后又被连拂雪捞起来,闷头清洗着: “我想过的。” 连拂雪低着头, 落日沉沉坠入青山叠翠中,余下的黄昏光芒只来得及在他的侧脸涂抹上淡淡的金黄色,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只余淡淡的阴影,衬的他下颌线愈发流畅分明, 好似英俊秀朗的林间侠客,纤长的眼睫和丹凤眼垂下时,眉宇间更是带着莫名的风流恣意: “你说的没错,如果连云里真的是我另外一个爸爸,当年他们会分开, 也一定另有隐情。但是我爸之所以没有告诉我,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不想让我认亲, 也肯定有他的用意, 我不想乱认亲, 让我爸爸为难。毕竟从小, 是我爸爸把我带大的, 他很不容易的, 从小到大, 我带给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连拂雪抬起了头, 看向阮寄水, 道: “关于当年的事情,我想等我爸亲口告诉我。”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和坚定的眼神,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道: “好。” 他说:“既然你想装作不知道,那我也陪你,装作不知道。” 连拂雪看着阮寄水,片刻后笑了一下,倾身凑过去,和阮寄水面对面,带着气音小声道: “宝贝,亲一下。” 阮寄水看着近在咫尺的连拂雪,心中一动,没有矜持,听话地凑过去,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在连拂雪的唇上碰了一下。 连拂雪一直垂眸看着他蜗牛一样慢吞吞凑过来的笨拙动作,以及他仰头亲他时依赖又爱慕的迷离神情,忍不住笑了一下。 阮寄水察觉到他的笑意,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见连拂雪弯眼看着他在笑,微微一愣,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疑惑紧张又委屈道: “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连拂雪两只手都放在水里洗菜,腾不出手来亲他,只凑过去,亲了亲阮寄水的脸,低声道: “宝贝,你很可爱,你知道吗。” 阮寄水闭着眼睛,任由连拂雪在他脸颊上亲吻,片刻后又睁开眼,仰头看着连拂雪含笑的眼睛,忍不住腰软,依赖地贴过去,慢慢地和连拂雪接吻。 他每次见到连拂雪,都喝喝了二两酒似的,被迷的神志不清。 连拂雪勾唇笑一下,他能盯着看半天;连拂雪站在路边点根烟抽,他也能看着连拂雪修长的手指和在火光里半明半暗的侧脸出神好久。 也就连拂雪心眼大,看不出什么端倪,要是换一个人,早就被盯得汗毛倒竖了。 也好在是连拂雪没想太多,还把阮寄水当成需要呵护的娇花一朵,全然不知阮寄水在商场上大杀四方的铁血手腕,是连连江雪遇上了,都要掂量三分后行事的。 因此,阮寄水刚来的时候,连江雪对软技术“敬重”有加,一口一个小阮总,生怕把阮寄水惹不高兴了,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做,反而让把吃醋的阮寄水惹毛。 他想,阮寄水在旁人面前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高岭之花模样,但在连拂雪面前是够粘人温柔的,不仅果断抛下名诚集团的总经理职务和阮家的家人,还毫不犹豫地千里迢迢地跟着连拂雪来乡下,贤惠的令人发指。 连江雪一边洗西红柿一边想,连拂雪这下真的是贤妻扶我青云志了,但是能不能还贤妻万两金,还是个未知数。 他把西红柿切开,丢进滚水里煮,随即打了两个蛋,倒进汤里。 煮完汤后,他才出来找阮寄水和连拂雪。 虽然连拂雪不怎么靠谱,菜也洗的乱七八糟的,但好在他身边还有阮寄水,阮寄水把他洗过的菜叠的整整齐齐的,交给连江雪。 连江雪有些意外,看了阮寄水和连拂雪这小两口一眼。 “怎么样,洗的干净吗?连拂雪还以为连江雪脸上的意外是意外自己能把菜洗的这么干净,搂着阮寄水,有些得意地看着连江雪。 连江雪好笑地看着他,但到底没有驳了自家哥哥的面子,便轻轻点了点头: “洗的很干净。”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下次都让你洗。” “........”连拂雪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阮寄水仰头看着他,轻声道: “你要是不想洗,我帮你洗。” “那哪能呢。”连拂雪低着头看他: “你还怀着孕呢。” “没事。”阮寄水说:“我能洗。” “得了吧,还是我洗。”连拂雪不屑说:“你笨手笨脚的,洗的还没我好呢。” 连江雪:“........” 一直在给连拂雪善后的阮寄水:“........” 今晚上吃的是清蒸鲈鱼、酸辣娃娃菜和西红柿鸡蛋汤,还有红烧肉。 连江雪的厨艺好的连连拂雪这种大少爷都挑不出毛病来,上了饭桌就拿起筷子吃,把菜吃的干干净净的。 吃完饭,阮寄水陪着连云里去院子里泡茶了,连拂雪留下来洗碗,连江雪则和他一起打扫厨房。 做完家务之后,连江雪走出门,看着连拂雪和阮寄水道: “你们没事可以出去散散步,或者我借车载你们去隔壁镇上逛逛,那里有比较大的超市,你们来的匆忙,刚好可以去那里买点需要的生活用品.......对了,嫂子,你想喝奶茶吗?” 阮寄水口味比较古怪,怀孕了也开始爱喝这种甜唧唧的东西了,闻言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想。” “那我现在去借车,顺便去那里买点菜回来。” 家里人多,连江雪放在冰箱里的存货很快就消耗光了,得多买点菜才行。 连江雪去隔壁邻居家借了车,随即带着连拂雪去了隔壁镇。 隔壁镇比乔林乡富裕很多,不仅有超市酒店,甚至还能点外卖,连拂雪和阮寄水从村里进镇中心,好像进城了似的。 “哥,你和嫂子去看看有没有需要买的生活用品。” 连江雪将车停在超市门口,熄了火。 连拂雪点了点头,打开门,牵着阮寄水进了超市。 超市一进去就是各种水果蔬菜,这不是连拂雪能涉足的领域,于是他牵着阮寄水,去了生活专区。 “买个牙刷、毛巾......嗯,口杯也买个吧。” 连拂雪拿起两个杯子,道: “宝贝,你喜欢哪个?” 阮寄水伸出手指,点了点白色的那个: “这个吧。” “我也觉得这个好看。宝贝眼光和我一样好。” 连拂雪“恬不知耻”道。 要是换个人这么说,阮寄水早就一个白眼过去了,但这话是连拂雪说的,因此阮寄水没什么反应,心里还觉得挺对的: 第111章 “嗯,你眼光一直很好。” 跟在后面听着的连江雪:“.........” 他看了一眼伸出手揉阮寄水脑袋的连拂雪,走开了。 去蔬果区买完菜,将菜和采购的生活用品放在车上,连拂雪和阮寄水还不太想回去,就手牵手去桥上散步了。 夏阳镇人气比乔林乡旺多了,鸣江桥上全是人,连拂雪牵着阮寄水的手牵了没一会儿,烟瘾就犯了,加上怕人多挤着怀孕的阮寄水,于是走到不远处的奶茶店给阮寄水买了一杯奶茶,哄着他到树下坐着喝奶茶,他则来到鸣江桥下,和连江雪一起抽烟。 阮寄水捧着奶茶,坐在树下,看着连江雪和连拂雪靠在一起时的侧脸,强行压下心底那点微妙的不爽和嫉妒,捧起奶茶,轻轻地喝了一口。 茉莉花茶的香味在口中绽开,阮寄水喝了几口,觉得有点腻,便放在一旁,拿出手机开始玩。 此时月上中天,圆月的光泽如素练一般流淌在鸣江之上,闪闪发亮,衬的桥上的连拂雪的头发丝都在发光。 阮寄水玩了一会儿手机就觉得没意思,抬起头,看着指尖夹着烟手抵在桥上、转头对连江雪说话的连拂雪,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最后,阮寄水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手机,用镜头对着连拂雪,轻轻按下屏幕上的按键。 咔嚓。 连拂雪侧过头对连江雪笑的侧脸被定格在镜头画面里。 他手肘抵在桥上,指尖的星火散着袅袅的白雾,头顶是清朗的月色,将他白皙清俊的侧脸照的无比清晰,而他漆黑的眼睫在脸颊上打上淡淡的阴影,衬的他的眉眼五官愈发唇红齿白,英俊又性感。 阮寄水捏紧了手机。 他忽然想能被连拂雪干怀孕真是太好了,他的肚子里可以生出一个和连拂雪长得很像的孩子,然后将连拂雪的血脉、姓氏、基因和眉眼都延续下去。 阮寄水犹豫了很久,还是点进朋友圈里,将朋友圈的背景换成了这张照片。 就算是这样,他也还嫌不够,偷偷屏蔽了连拂雪,将连拂雪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配字—— “但愿人长久”。 朋友圈还有很多参加过阮寄情订婚典礼的朋友,见状,根本不敢给阮寄水点赞,就算刷到了也只能当做没看到。 索性阮寄水自己也不在意,只是觉得连拂雪这张照片很好看,就保存下来了。 他坐着喝了半杯奶茶,就觉得腻了,将奶茶丢进垃圾桶里,走到连拂雪身边。 连拂雪一根还没抽完,就看见阮寄水走过来。 他知道怀孕的人不能闻烟味,赶紧手忙脚乱地将烟掐灭了,丢进垃圾桶。 阮寄水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揽住他的腰,将脸埋进连拂雪的怀里,轻轻蹭了蹭。 连江雪也把烟灭了,道: “嫂子,想回去了吗?” 阮寄水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走吧。” 连拂雪揽着阮寄水的腰,道: “宝贝,你离我远点,我身上有烟味,对宝宝不好。” 阮寄水轻轻皱了皱鼻子。 他不想离连拂雪远点,于是假装没听到这句话。 连拂雪见状,也没招了,只能牵着他往车边走。 回去的路上,是连江雪开车,连拂雪和阮寄水坐在后排。 阮寄水靠在连拂雪的身上,头枕着连拂雪的肩膀,也不干别的,就拿着手机,反复欣赏着自己刚才拍连拂雪的那张照片。 连拂雪一开始还劝他车上别玩手机对眼睛不好,后来见阮寄水这么执着,也就随他了。 阮寄水正看着连拂雪的照片出神,忽然手机一震,有电话打了进来。 阮寄水看连拂雪照片被人打搅了,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他视线下移,目光在落在来电人提示上时,眼中的不悦微微消散,变成了淡淡的心虚。 连拂雪察觉到他的不对,转过头看他,道: “怎么了?” “.......”阮寄水拿起手机,把来电人的名字亮给连拂雪看,比了一个口型: “阮寄情。” “.........”连拂雪也心虚,道:“他怎么会打电话给你。” “不知道。”阮寄水征求连拂雪的意见: “接吗?” “......”连拂雪想了想,觉得阮寄情的电话没什么好怕的,反正他现在和阮寄水都跑到乡下来了,难道阮寄情还能杀过来不成?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道: “接吧,听听他说什么。” 阮寄水在小事上大多数时候都无条件听从连拂雪的,于是点了点头,接起了手机,放在一边: “喂。” 连拂雪换了个姿势,将他搂在怀里,指尖玩着他的耳垂。 “.......哥。”阮寄情的声音很沉很缓慢,没有了往日的清脆动听,反而变的嘶哑,好似被砂石磨过,每句话都有气无力的: “你现在在和连拂雪在一起吗?” “.......”阮寄水转过头,看了一眼连拂雪,随即点了点头,道: “是。” “那他旁边的人,是不是真正的连江雪。”阮寄情说: “那个穿着黑色的外套、里面是白色的卫衣的男人,是不是连江雪。” 阮寄水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他刚才发朋友圈的时候,光顾着看连拂雪,忘记把旁边的连江雪截掉了。 他的沉默让阮寄情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声音也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是他,对不对,哥,是他。” 他说:“他和你们在一起,他愿意见你们所有人,就是不愿意见我,是不是,哥。” “........”阮寄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阮寄情的问题,继续沉默。 阮寄情那边有压抑的哭声传来。 阮寄水虽然不喜欢这个弟弟,但在订婚典礼上和连拂雪走了这件事,是他理亏,于是他只能尴尬地开口: “你别哭.......” “哥,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阮寄情的嗓子哑的不像话,说的话像是风中的纸灯,虚无缥缈: “他不来见我,那我就去找他。” 阮寄水怕被阮泽成抓回去,于是不吭声,但阮寄情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忧虑,顿了顿,又道: “我不告诉爸妈,你们在他那里。我偷偷跑出来,谁也不告诉,不会连累你和你喜欢的人。” 他语气急迫恳切,近乎颠三倒四道: “我不在乎连拂雪究竟是谁,我也不想和那个连拂雪结婚,我不会抢你的心上人.......哥,我想明白了,我真正喜欢的人,是连江雪......我只在乎他,求求你了,告诉我你们在哪,让我见他吧。” 阮寄水:“.........” 他抬起头,看着认真开车、听着车载音乐、一无所知的连江雪,片刻后,他低低道: “对不起,寄情,我不敢赌。” 他说:“或许你不会对我撒谎,但我害怕,我害怕你会找到这里来,更害怕阮泽成会跟着你找到这里来。我知道在这里的生活不会长久,总有一天我要回到容港面对现实,但允许我的私心,即便终究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我也想让这样平静的日子多持续久一点。” 阮寄水降下车窗,呼呼的风声将他的声音撕碎吹散: “因为我爱连拂雪,不比你爱连江雪少。” 言罢,他就要挂掉电话,但下一秒,阮寄情的一句话就将他的动作定住: “哥,你发的那张图片背景,里面放大可以看到酒店的名字。” 阮寄情一句话就让阮寄水血液瞬间逆流,直冲头顶,浑身发冷: “你知道的,我能查到。最快明天凌晨,最晚后天,我总能查出来你们的位置。你现在不告诉我,等我自己发现了你们的位置,我就不可能——” 阮寄水猛地挂掉了电话。 他心脏砰砰跳着,止不住的心慌。 连拂雪低下头来吻他,轻声问: “怎么了?脸这么白?” 阮寄水庆幸自己现在是在离乔林乡还有半小时车程的路上,就算阮寄情真的去查,估计也只能查到他们来过夏阳镇,而不能查到他们具体究竟在乔林乡的哪个位置。 他这样安慰自己,顺便删掉了那条朋友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但他仍旧不安心,半夜睡觉的时候,还被窗外的雷声和雨声吵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看着漆黑的房间被月光照的昏惨,惨白的天花板上不断闪过的电光,心头忍不住突突的跳。 直觉告诉他,以阮寄情的性格,一定会发现他的位置,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离开乔林乡,二是继续住在这里,等着阮寄情和阮泽成找上门来。 可是离开乔林乡,连拂雪会同意吗?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阮寄水一阵恶心。 他下了床,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开始干呕起来。 第112章 他的动静引起了在床上的连拂雪的注意。 连拂雪微微睁开眼睛,躺在床上,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被窝,见被窝里空荡荡的,立刻清醒了。 他转过头,看着洗手间里透出的灯光,忍不住坐起来,喊了一声阮寄水的名字: “宝贝。” 没得到回答,连拂雪掀开被子,忍着寒意,穿着拖鞋下了床,来到浴室,打开门,看着坐在地上,抱着马桶吐的阮寄水,微微皱眉: “不舒服吗?” 连拂雪蹲下身来,掌心扶着阮寄水的肩膀,道: “要不要我送你去乡里的卫生院看看?” 阮寄水什么也吐不出来,干呕几下过后,转过头,看着连拂雪,忽然哭了: “连拂雪。” 连拂雪懵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阮寄水这么难过,愣愣地伸出手,揽住扑进他怀里的阮寄水,反应过来后忍不住伸出手,用掌心轻轻拍着阮寄水的后背,低声道: “宝贝怎么了?” “你说,要是阮泽成找到这里,我们该怎么办。” 阮寄水坐在地上,抱着连拂雪的脖颈,压抑着哭腔道: “如果他们把你带回去,逼着你去和阮寄情领证,你会不会去?” “不会。”连拂雪没多犹豫: “宝贝,你不要多想。” 他说:“你要是实在怕,我们明天就去区里领证。” “........”阮寄水愣了。 他聪明至此,都没想到还有领证这一层,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他觉得用孩子帮助连拂雪不保险,却没想到,还可以用婚姻,用结婚证,绑住连拂雪。 他总算止住了眼泪,从连拂雪的怀里抬起头来。 他是生的极美的,皮肤白净莹润,清灵的如同雪水化就,一双杏眼清澈干净,像是漂亮的水晶珠子,鼻头有点钝,透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娇憨,一哭就让人忍不住心疼: “真的,真的可以领证吗?” “可以,现在领证不是不需要户口本了吗?” 连拂雪说:“就是我现在没钱买求婚戒指,不然等过两天我们买了再......” “不用戒指!”阮寄水握住连拂雪的手,忍着眼泪和心急道: “不用戒指.....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好不好?” 领证了,那就再没有人能光明正大地把连拂雪从他身边抢走了。 有了结婚证,他就是连拂雪合法名义上的妻子了。 那些想要勾引连拂雪的人,才是小三,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叫他们滚。 思及此,阮寄水更加激动,抓着连拂雪的手指不放,眼睛都快委屈红了:“我不要戒指。我要领证。” “好好好,明天就领证。”连拂雪安抚性握住阮寄水的手腕,轻轻吻了吻他的手指: “不急宝贝,明天八点半婚姻登记处才开门呢,又不是明天就倒闭了。” 连拂雪的话和动作让阮寄水慢慢平静下来,呼吸也不再急促了。 他仰起头,眼尾还有点红,看着连拂雪,随即伸出手,圈住了连拂雪的脖颈。 “那你明天睡醒,不能反悔,”阮寄水说:“我会生气。” “好。”连拂雪把阮寄水从冰凉的瓷砖上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阮寄水没什么安全感。 他爬起来,不顾连拂雪的阻止,慢慢往下坐。 “好想它能一辈子在我身体里,”阮寄水摸着微鼓的小腹,默默掉着眼泪: “为什么我不能每天和你在一起?” 连拂雪觉得好笑,伸出手,摸了摸阮寄水的脸颊,道:“别犯傻。” 他没有阮寄水那么敏感。 他既然带着阮寄水跑出来,就没想过后悔或者逃避。 连拂雪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阮寄水怀孕了,他就应该对他和他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连拂雪虽然之前爱乱搞,但是因为他自己就是单亲家庭,所以他在心底里对家庭是非常重视的,知道阮寄水有了自己的小孩后,就认为自己应该承担起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 他不希望自己的小孩像他那样,在一个残缺的家庭下长大。 既然如此,一个相对美满的婚姻,一个完整的家庭,就是自己的孩子需要幸福健康长大的必要因素。 连拂雪既然答应了阮寄水,就不会反悔,那既然两个人迟早要过一辈子,为什么不早点领证结婚呢? 第71章 阮寄水再三确认连拂雪没有对他撒谎, 这才肯闭上眼睛睡觉。 但是他睡觉也睡得不是很安稳,时不时还要醒一下,仰头看看连拂雪有没有丢下他偷偷走掉, 因此快到天亮了也还没怎么睡,一双眼睛熬得通红,看起来可怜又委屈,活像是被暴雨淋湿的兔子。 连拂雪见状,不得不强行将他拉进怀里, 双手圈着他的肩膀,让阮寄水的后背贴着自己的胸膛,垂下头在他耳边小声道: “你要是再不睡,今天的领证就取消了。” 阮寄水立刻抬起头,用布满红血丝的瞳仁死死盯着连拂雪, 神情看起来狰狞又可怕,但语气是委屈又无措的, 带着颤音: “不准......不准取消。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就闭上眼睛, 睡觉。”连拂雪强行命令: “闭眼, 在我没有叫你睁开之前, 你都不许睁开。” 阮寄水:“.........” 他扁了扁嘴, 看起来有些生气, 但又不敢违抗连拂雪的命令, 只能将脸往连拂雪怀里埋了埋, 转过身, 和连拂雪紧紧相贴,随即闭上眼睛。 因为不敢不听连拂雪的话,所以他一直紧闭双眼,连拂雪怕他等会儿又醒, 也没怎么睡,慢慢地用掌心轻拍着阮寄水的手臂,哄着他睡着。 两个人折腾到凌晨四点多才睡下,八点多的时候,又被连江雪喊起来吃早饭。 连拂雪听到敲门声,缓缓睁开眼睛,见阮寄水已经坐起来了,散着头发闭着眼睛,松松垮垮的宽大睡衣露出半个白粉圆润的细腻肩膀,上面还有连拂雪的牙印。 “......”连拂雪愣了一会儿,才道: “醒了?” 阮寄水闭着眼睛点头,一张口就是: “领证。” 连拂雪:“........” 他无奈地看着阮寄水,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被窝,道: “这么早就坐起来,不冷?再陪我睡一会儿。” “........”阮寄水犹豫了一会儿,在男色和领证之间,纠纠结结,还是选择了后者: “先领证,再睡。” “你没完了是吧你。”连拂雪笑着打开被子,手臂圈着阮寄水,让阮寄水和他一起倒在床上,偏过头吻他的脸颊和耳垂,刚睡醒的声音低沉里带着磁性沙哑: “为了领证,连我都不要了。” “没有。”阮寄水一直很听话,连拂雪不说睁眼,他就真的不睁眼睛,就这样缩着脖子往连拂雪的怀里钻,小声道: “我怕你忘记。” “忘不了。” 连拂雪的手指从阮寄水的衣摆探进去,抚摸着那细腻的肌肤: “来宝贝,再陪我睡会儿,嗯?” 阮寄水:“..........” 两个人换好衣服起床时,已经是快十点钟了。 阮寄水被折腾的够呛,脚步都是虚浮的,要不是连拂雪在下楼的时候一直紧紧牵着他的手,他估计能踉跄着从楼上滚下来不可。 好在连江雪今天做的早餐是馒头和豆浆,还煮了粥,不像面条一样容易坨,就是有点凉了。 连拂雪自己笨手笨脚地热了早餐,端上来给阮寄水,一边啃馒头,一边看站在庭外种菜的连江雪,道: “老弟,我想去区里,怎么去?” 连江雪直起身,摘下手套,看着连拂雪,道: “你想去区里?那得坐班车,或者我去给你借一辆车。” “不用这么麻烦了。”连拂雪虽然是大少爷,但江韵书将他教的也不坏,知道住在别人家里,不能太麻烦,于是道: “我坐班车上去吧。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好。”连江雪将手套放在一边,打开水龙头洗手: “你去区里办什么事?” “我想带着他去领证。”连拂雪咬了一口馒头,吞咽时差点被噎住,阮寄水一直在用余光看他,见状慌了神,赶紧拿起一旁的豆浆递到连拂雪的唇边,喂他喝下。 “.........领证?”连江雪洗手的动作一顿。 他甩了甩水滴,关了水龙头,转过头,看向连拂雪,疑惑道:“你领证........不用告诉江叔叔吗?” “不用。”连拂雪就着阮寄水的手喝豆浆,艰难地把馒头咽下去: “我,咳咳咳,我爸现在在气头上,但让他生气的,是我逃婚这件事,并不是对阮寄水不满意。” 他锤了锤胸膛,随即伸出手,摸了摸阮寄水的脑袋,道: “他一开始给我选定的未婚妻人选,就是阮寄水。” 第113章 阮寄水小口咬了一下馒头,低下头去。 他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啊。”连江雪慢半拍道: “行。” 他上下扫了穿着冲锋衣的连拂雪一眼,道: “你就穿这个去领证?” 连拂雪微微一愣: “不行吗?” “你里面好歹套一件白衬衫吧,要拍照片的。”连江雪很耐心。 “啊,那怎么办,”连拂雪有点傻眼: “我,我出来的太匆忙,没带白衬衫。” “我有,没事,你穿我的。”连江雪起身去楼上给连拂雪找衣服了: “你等下来我房间。” 乔林乡地处南方,冬天也是暖冬,并不十分冷,外面穿一件厚外套,里面再穿一件衬衫和针织衫,也是可以的。 连拂雪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他吃完饭后,便去了连江雪的房间。 他敲了敲门,没一会儿,就听见房间里传来椅子被推开的声音,是连江雪走过来开门: “来了。” 门被打开,露出里面简单的床和书桌,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在亮着光: “衬衫我放床上了,你等下可以去厕所换。” “没事,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在房间里换。” 都是男人,没有什么好放不开的,连拂雪等连江雪把门关上,就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随即走到床边,一边换衣服,一边看连江雪放在书桌上的电脑: “你在干什么?” “写稿子。”连江雪坐回书桌前,戴上防近视的蓝光眼镜,出于礼貌,他没有看连拂雪,而是继续在笔记本上删删打打, “顺便看看股市的情况。” “你也炒股啊?”连拂雪好奇。 “炒啊,我也要赚钱的。”连江雪说:“你不会真以为我全靠你给我的工资和奖金坐吃山空吧?” “我.........”连拂雪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他当大少爷当惯了,在没有离开江韵书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账户里的钱会自动繁殖,他怎么花也花不完,还真没有想过,人是要靠自己的能力赚钱,才能维持生计的。 虽然他卖画也很挣钱,但是他也会去买别人的画作,所以基本上是左手进右手出,平日吃喝玩乐的开销都还是由江韵书那边负责的。 可以说,没有江韵书给他兜底,按照他这种大手大脚花钱、不会理财的性子,是真的会饿死街头。 看着连江雪认真工作的样子,连拂雪莫名有些羞耻。 他沉默地换完衣服,没有再打扰连江雪工作。 在连云里的指导下,他带着阮寄水去坐了大巴车,准备去区里领证。 在编辑的牵线下,连江雪又接了几个线上的工作,一早上忙的不可开交,直到连云里去睡觉之前,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有空下来吃午饭,他的视线才移到时间栏一看,发现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胃里传来饥饿的感觉,连江雪怕饿久了又会肚子疼,便摘下眼镜,保存好文稿,随即起身下楼吃饭。 今天中午连拂雪和阮寄水都在区里,不回来吃饭,连云里也就没有做多少吃的,简单地烫了一个青菜,做了蛋炒饭,又炖了一个炖罐,就这么将就着吃。 连江雪一边对着大门吃午饭,一边思考着工作上的事情,忽然听见一阵雷声轰隆炸响,面前猛然闪过一阵白光,劈中了不远处的电线杆。 乌云重压之下,脆弱的电线杆发出刺啦的响声,电光噼啪四溅,白烟登时从电线上冒了出来。 而很不巧的是,头顶的点灯也闪烁了几下,很快就熄灭罢工,整栋楼陷入了黑暗之中,厨房里的灯泡更是爆开,伴随着巨大的碎裂声,塑料灯罩砰的一下掉落在地,落了满地的灯泡碎片。 连江雪:“........” 他在一片黑暗中,慢慢停止了吃饭的动作。 噼里啪啦的大雨已经猝然落了下来,而天色漆黑,门外的风景几乎看不分明,只能感觉到狂风大作,将院内的三角梅打的左右摇晃,几乎无法直立。 而门口的小奶狗早就躲回了屋檐下的狗窝,趴在狗窝的毯子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探出来。 连江雪见雨下的这么大,干脆放弃了出去关大门的决定。 他低下头,将最后一点饭菜吃完,随即将碗和盘子收起来,放进厨房。 他把门窗都关好,又上楼把衣服收了,忙完这一切后,才去厨房洗碗筷。 忙活完这一切,已经是近下午四点了。 家里暂时停电了,连江雪看不了电视,只能用笔记本工作了一会儿,等到笔记本快要没电了,才关机。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发现快要到晚饭时间了,便给连拂雪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晚上要不要回来。 区里应该也是下了暴雨,连拂雪那边还有噼里啪啦的雨声传来,连江雪听见连拂雪说雨太大了,他准备和阮寄水在区里的酒店住一晚再下来。 连江雪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雨越下越大。 快到晚上六点多,还是没有电,连江雪只能点起蜡烛,找出冰箱里的面包和牛奶之类的,送到连云里的房间,让连云里先吃,应应急。 好在连云里也不在意,拿了面包和牛奶,叮嘱连江雪自己也要吃,随即便关上了门。 家里没有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电,连江雪怕有什么急事连拂雪联系不上自己,连手机都不敢多玩,吃了面包牛奶,等到差不多九点钟,就去冲了个温水澡,随即躺上床,直接睡觉。 窗外的雨声噼啪,不断拍打着玻璃窗户,轰隆隆的雷声像是象群奔跑在木板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连江雪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太安定,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终于还是睡不着。 忽然间,窗帘被一阵强风拍开,雨水透过窗纱扑进来,落了满地,冰冰凉凉的雨丝顺着风淌进来,冻的连江雪一个激灵。 连江雪清醒了,也彻底睡不着了。 他慢慢坐起来,摸索着拿起床边的手机,定睛一看,发现乔林乡的小微权力监督群里有村干部在群里发消息。 他点进去一看,是村书记发了一条区气象局的乡镇精细化专题服务的红头文件,显示今晚20时到明天8时会有大于90毫升的大雨,区防指已经将防暴雨应急响应提升为iii级响应了。 除此之外,地质灾害气象风险预警等级也为三级,随时可能发现塌方和滑坡的风险。 在乔林乡这个地方,常有大雨,连江雪已经习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这样的大雨,他有些心慌,时不时抬起头,看向窗外,只觉心脏跳动的速度和频率,有些过于快了。 他不知道这样的慌张来自于哪里,但索性睡不着,他干脆坐起来,给连拂雪打电话。 连拂雪很快接了。 他不知道连江雪给自己打电话是因为什么,但听着连江雪担忧的声音,还是很爽快道: “你放心,我和你嫂子领完证以后就去酒店了,一直没有出去,也没有坐车回来。” 他说:“等雨小一点,我们再坐车回去。” “.......好。”连江雪掌心抚摸着胸口,叮嘱道: “哥,你可千万别下来,乔林乡沿路山多,雨水一多,很可能塌方的。” “你放心,我没这么傻,冒雨回去。”连拂雪说: “你也早点睡,都几点了。” “.......好。”连江雪不放心,多叮嘱了几句,才挂掉电话。 得了连拂雪的保证,可连江雪心里的大石头却仍未放下。 头顶的电灯泡忽然闪烁片刻,屋内亮起,连江雪刚以为要来电了,心下正安,可没想到,很快,灯泡又暗了下去,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黑暗,又如同深海一般,将连江雪吞没。 连江雪莫名感受到了些许窒息。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怕鬼,但此情此景,却莫名让人胆战心惊起来。 他深呼吸几下,稳住狂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慢慢下了床,扶着墙,准备摸黑去洗手间上厕所。 可刚打开洗手间的门,他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狗的叫声。 不仅如此,伴随着狗叫响起来的,还有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叩——” “叩——” “叩——” 一声重过一声,一声清晰过一声,在这个雷电交加的雨夜,显得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连江雪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怀疑自己是幻听,可是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那阵敲门声只重不轻,最后甚至失了耐心,变的越来越重,最后几乎像是有人在砸门。 要是换做只有连江雪一个人在家,连江雪打死也不会开门,可一楼还睡着腿脚不便的连云里,要是连云里被吵醒了,一个人推着轮椅去开门,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思及此,连江雪没有办法,犹豫片刻,还是转过身,摸黑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慢慢地往楼下走去。 第114章 越往楼下走,敲门声就越清晰。 等到连江雪走到门前,他终于确定,不是他的幻听,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是哥哥吗? 不,连拂雪说他和阮寄水还在区里,不可能下来。 难道是邻居? 可是这么晚了,邻居来找他干什么? 连江雪越想,心里越是打鼓,但是又怕敲门声继续下去,吵醒吃了药睡着的连云里,深呼吸一口气,只能慢慢地打开了门。 屋外昏惨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漆黑墨绿的群山之上,是如同白练的闪电,时隐时现,如同蛇一般在黑压压的乌云里穿行,风雨扑进屋,恶狠狠地缠上连江雪,带来浑身的冰凉。 连江雪眼睛都快被风雨吹的打不开了。 他眯起眼睛,勉强朝屋外看去,只见屋外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头顶唯余一盏暗红色的灯笼摇曳,灯火忽明忽暗,在他的周身打下轮廓和边缘,也将他沉冷的眉眼照的愈发阴森可怖。 站在门口的人浑身已经被淋的湿透了,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凌乱地黏了几缕到苍白的脸颊上,手指上的水顺着手指往地面上淌,因为头顶昏暗的红灯笼,指尖的水液滴落在地面上,也好像鲜红的朱砂血一般。 他身上穿的已经分不清是大衣还是别的什么了,被暗红色的灯笼照的好像红色的嫁衣,连江雪本来就看不清楚,借着猛然一看,只觉像是古代被用来殉葬的女子披头散发地穿着红嫁衣到他家寻仇来了,登时吓的心脏都要停跳,手里的手机也因为手腕颤抖,光线颤动翻转,猛地照亮了站在门口的人惨白的脸和发绿的眼睛。 连江雪呼吸一窒,完全没有料想到大半夜起来上厕所会看见如此阴森且具有冲击力的一幕,整个人大脑登时一片空白,本能地向后退去,而站在门口的“女鬼”见他往后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连江雪这个动作刺激到了,闪电般地伸出手,用力抓住了连江雪的衣领,随即探过身去,将脸贴在连江雪的眼前。 大的渗人的眼珠子痴痴地盯着连江雪,里面藏着连江雪看不懂的偏执和痴迷,潮湿的雨腥气传来,如同蛛丝一般将连江雪的周身死死地包裹住,而这双眼珠的主人惨白的脸颊瘦的快要脱相,长发披散,好似“女鬼”,红润的唇吐出阴恻恻的几个字,下一秒,屋外的风雨吹进来,将屋里的烛火吹灭,只余白烟袅袅,那人的声音传来,好似来自噩梦深处的呓语: “.......终于找到你了。” 屋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撞开,不管不顾地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连江雪没有防备,连人带手机被人带手机地按在了地上,肩胛骨撞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痛的他眼前发黑,而更糟糕的是,在下一秒,他最脆弱的地方——脖颈,被人咬住了。 咬他的“女鬼”似乎对他有仇,对他有恨,有对他又爱,恶狠狠地在他的脖颈和锁骨处各咬了一口,连江雪疼的眼前一黑,指尖用力抓住那人的肩膀,指尖几乎要掐进“女鬼”的肉里,但那“女鬼”似乎是没有痛觉似的,依旧紧紧咬着连江雪不放,痴缠到了近乎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最后的最后,连江雪才感觉到“她”失了力气,慢慢松了口。 带着血腥气的味道从他的鼻尖蔓延开来,很快,连江雪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传来温暖潮湿的触感。 他微微一怔,片刻后才意识到,那滴落在他身上的,不是雨水,不是血,是滚烫的.......眼泪。 “连江雪,我要,我要弄死你。” 连江雪听见“女鬼”坐在他身上,一边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颈,一边不受控地颤抖、抽噎,任由眼泪一点一点滴落在连江雪的脸、脖颈和锁骨上,却恍然未觉,声音带着无比的压抑又混乱,以及不自知的崩溃和疯狂,是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里,内心不断滋生的阴暗欲\望: “我要把你,把你杀了,然后一点一点地,吃到我的肚子里,让你再也不能......不能离开我一步。” 第72章 掐着脖子的指尖冰凉湿润, 像是一条细长的白蛇,死死地缠住连江雪的脖颈,在那一瞬间, 连江雪几乎是呼吸一窒,因为无法呼吸,肺部甚至传来火辣辣的疼。 耳边传来阮寄情略显疯狂的笑声和哭声,连江雪觉得阮寄情像是精神分裂一样,又哭又笑, 而屋外雨声雷声大作,风声呼啸,闪闪雷鸣,如同闷鼓一般在连江雪的耳边敲响,而雪白的电光闪过, 照亮了阮寄情惨白扭曲、略显恐怖疯狂的脸。 他的嘴角往上扬起,似乎是在欣赏连江雪躺在自己身下无法动弹的状态, 但瞳仁却是空洞麻木的, 往常温柔可爱的笑容此刻像是烧制的瓷面具一般镶嵌在脸上, 无端有些僵硬, 而眼角还挂着泪水, 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落在连江雪的衣服上, 沾湿了连江雪的皮肤。 连江雪无端觉得心口一烫。 在看清阮寄情脸的那一刻, 连江雪心中的惧怕如同潮水般逐渐褪去, 漫上心头的,唯有心疼和疑惑。 这么大的雨,这么偏僻的小山村,阮寄情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在找到自己之前, 有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思及此,连江雪用了点力气,将阮寄情的手指从自己的脖颈处移开。 阮寄情整个人都在发抖,手也是,在连江雪试图掰开他是,他似乎是被激怒了,猛地低下头来,恶狠狠地在连江雪的脖颈处咬了一下。 连江雪被咬的眼前一黑,只觉每一根神经都在疼的突突颤动,他强撑着伸出手,想要推开阮寄情,却听到阮寄情在他耳边喃喃道: “我恨你.........” 他一边在连江雪的脖颈和锁骨上毫无章法地啃咬,一边任由眼泪洒落,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宠物,短暂的茫然过后,便下定了决心,即便跨越千山万水,也要回到主人身边: “我要杀了你......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 他说的话毫无逻辑,语气里又带着低低的威胁,不像是在求爱,倒像是来寻仇的。 连江雪推他的动作一顿,犹豫片刻,放在他肩头的手掌,由轻推变成抚摸。 他的手掌一路往上,最终落在了阮寄情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抚摸,像是在安慰。 虽然被阮寄情咬了很疼,但连江雪知道阮寄情现在似乎状态不好,他要是把他推开了,阮寄情说不定会疯的更厉害。 果然不出连江雪所料,在连江雪的安抚之下,阮寄情咬他的动作停下了。 阮寄情应该是很恨连江雪,张嘴把连江雪脖颈和肩膀的连接处咬出了血,但他很有分寸,只是看起来有些血肉模糊的,但是并没有咬到血管和动脉,不过也足够吓人。 连江雪很能忍,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声痛呼,被咬疼了也只是闷哼,直到阮寄情冷静下来了,伸出舌尖,在他的伤口处有一下没一下地舔舐,连江雪才伸出手,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推起来。 “刺啦——”电灯发出一声轻响,头顶的白炽灯亮起,照亮了这一方空间。 连江雪坐起来,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阮寄情。 阮寄情瘦了很多。 他原本的娃娃脸都快要瘦脱相了,眼睛变的很大,眼神空洞虚无,看起来有些渗人,原本茂密的浅栗色头发垂在肩膀,湿哒哒的,整个人很是颓丧。 他昂贵的羊绒衣服上灰扑扑的,光着脚坐在连江雪身上,额头上的纱布沁着红,微微往下斜,露出里面外翻的皮肉,连江雪离他离得这样近,清晰到可以看见他额头上被雨泡的发白的伤口;阮寄情的鞋子已经不见了,沾着泥土的脚尖慢慢淌出血来,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呈现暗色的红,沾湿了连江雪家的地板。 狼狈又凄惨。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下暴雨的深夜来到连江雪的家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这般狼狈。 容港阮家最受宠的小公子,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男人,竟然不惜在大雨夜,独自跑到一个不出名的小山村,将自己折腾的满身是伤,临近崩溃与疯狂的边缘,才终于敲响了心上人的房门。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同样也没有人知道,他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 金尊玉贵的富家小公子,前半生都顺风顺水,受尽所有人的温柔和疼爱,唯独在爱情上狠狠栽了跟头。 被欺骗,被抛弃,被冷待。 他无法忍受。 即便是遍体鳞伤,他也要找连江雪要个说法。 阮寄情坐在连江雪身上,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看着他紧蹙的每天和身上被自己啃咬出来的伤口,许久,才不甘地伸出手,将颤抖的指尖放在了那个伤口上,势必要让连江雪感受到他这段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为什么........” 他流了很多血,因为失血过多,而浑身发冷,但伤口发炎,他的体温又偏高,像是发烧了,整个人又冷又热,神经质地抖动: 第115章 “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要欺骗我.........” “......对不起。” 连江雪抓住阮寄情的指尖,看着阮寄情这幅半疯魔的模样,心里也难受了。 他以为自己走之后,阮寄情就会和门当户对的连拂雪订婚,但他没有想到连拂雪竟然会当众和阮寄水逃婚,把阮寄情一个人留在订婚现场: “我没想到哥哥会这么做。” “......没想到?”阮寄情肩膀颤抖,随即止不住笑起来: “那你骗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阮寄情掌心在连江雪的脖颈上游移,恶狠狠地在上面留下指痕: “你,你愿意见所有人,愿意见我哥,愿意见连拂雪,独独不愿意见我!你和所有人都串通好了,让他们都不告诉我你的存在,你就是不愿意见我!” “寄情,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阮寄情居高临下地看着连江雪,笑的疯狂又绝望: “其实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对不对!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根本就不爱我!你爱所有人,甚至连连拂雪和我哥你都爱,对他们都这么好,就偏偏只有对我这么无情!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连江雪快要被阮寄情掐的呼吸不上来了。 他能感觉阮寄情现在已经彻底崩溃了,而让阮寄情精神世界完全坍塌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 “对不起,寄情........”连江雪眼前发黑,还要抓住阮寄情的手腕,别让阮寄情真的把自己掐死了,断断续续道: “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我怎么补偿你,我都........” “我不要你补偿我!!!我要你爱我!!!我要你娶我,我要当你的妻子!!!” 阮寄情压抑着哭腔,哑声道: “连江雪,如果你不爱我,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死吧。” 连江雪:“.........” 他仰起头,看着阮寄情的神情,内心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意识到阮寄情并不是在说假话。 如果他一个人,制服阮寄情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关键是一楼还睡着连云里,而连云里显然已经听到了门外的声音,因为行动不便,所以推着轮椅到了门口,才出声问: “宝贝,你在楼下吗?” 言罢,他单手放在门把上,就要将门打开。 连江雪怕阮寄情这幅样子吓到连云里,于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扯开掐着他脖颈的阮寄情,随即将人单手托抱起来,快步走到墙边,关上了灯。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砰的一声将摇摇欲坠的大门关上,连云里打开门,只能看见一片漆黑,连江雪抱着阮寄情藏在墙后,低声道: “爸,没事,我下来关个门,你睡吧。” 连云里毕竟年纪大了,有些老花,加上客厅没开灯,他也就没有看到地上那些可疑的血迹,听见连江雪的声音,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嗯”了一声, “好,你也早点睡。” 连江雪怀里还抱着一个吐信的剧毒美人蛇,心脏跳的很快,几乎要蹦出胸腔,但还是故作镇定,应了一声: “好。” 连云里将门关上的一瞬间,阮寄情整个人就缠了上来,呼吸间带着潮湿的腥气,轻声道: “连江雪,你........” “你的脚受伤了,我先带你上楼处理一下,明天等雨小了,就带你去乡里的卫生院。” 连江雪借着窗外漏出的一点点光,凭着习惯和本能往楼上走。 阮寄情身体一僵,没吭声。 连江雪将受伤的阮寄情抱到自己的房间的浴室里。 阮寄情不适应这样的光线,眼睛微微眯起,等到视线重新变的清晰,他才看见连江雪蹲在了他面前,手里拿着花洒。 “你浑身都湿透了,会感冒,我给你洗个澡,好吗。” 连江雪耐心地看着坐在浴缸里的阮寄情,都顾不上自己脖颈处的伤口,在安抚完阮寄情之后,见阮寄情没有吭声,便伸出手,慢慢脱下了阮寄情的衣服。 阮寄情趴在浴缸边,看着连江雪认真的神情,眼睫微颤,最终没有反抗。 他任由连江雪脱下自己的衣服。 细腻光滑的肌肤白的发光,晃了连江雪的眼睛。 连江雪不敢多看,尽量避开阮寄情身上的伤口,将阮寄情从头到脚清洗了一遍,随即又将他擦干净,用浴衣包着,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将阮寄情打横抱起,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连江雪转身想要离开去拿药箱,但下一秒,衣角就被人抓住了。 连江雪动作微微一顿,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只见阮寄情阴着脸看着他,瞳仁里翻滚着汹涌阴鸷的情绪,墨一般浓: “去哪?” “........去隔壁拿药箱,你的脚受伤了,我得给你处理一下。”连江雪不得不道: “松开。” 阮寄情:“..........” 他的指尖动了动。 连江雪不得不伸出手,将他的手扯开。 出门转身,连江雪侧头时,余光离还能看见阮寄情坐在床边摇摇欲坠的身体,像是连江雪要是没有回来,他就马上不顾脚伤,跳下床,追出去。 连江雪:“..........” 他加快了脚步,来到隔壁,拿出药箱,随即又返还了屋内。 见连江雪回来,坐在床上的阮寄情身体一晃,随即放在床边的指尖,慢慢松开了。 连江雪蹲下来,打开碘伏,倒在阮寄情的伤口上,将阮寄情的伤口都消毒了一遍,又涂上了止血的药粉,有条不紊地给阮寄情处理伤口。 阮寄情就坐在床上,好像不会疼似的,一声不吭,只顾低下头,视线死死地落在连江雪身上,低头看着为他忙忙碌碌的连江雪,像是收了挠人的爪牙、变的意外安静起来的乖巧猫咪。 连江雪烧了点开水,又喂阮寄情吃了一点退烧药,然后又拿来干净的睡衣,伺候阮寄情换上。 湿淋淋的炸毛泥土猫咪又变成了蓬松漂亮的家养布偶猫,连江雪坐在床边,看着眼睛半眯,因为疲惫几乎要昏睡过去的阮寄情,轻声道: “睡吧。” 阮寄情仰头看着连江雪,随即摇了摇头,“不。” 连江雪说:“你不困吗?” “困。”阮寄情说:“但是我想做。” “..........”久别重逢的第一晚,先是受惊,后来是忙碌,好不容易以为要把阮寄情哄睡了,没想到阮寄情竟然还不累,还想和他做? 连江雪脸上的笑意一僵,道: “寄情,你先休息,等休息好了,剩下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 阮寄情:“不好。” 他抓着连江雪的衣服,固执道:“做!” 连江雪:“.........” 他本想硬撑到阮寄情睡着,但阮寄情在和他拉扯的时候,反而精神了。 连江雪不想引起连云里的注意,只能关了灯,上了床。 “不要关灯。” 阮寄情打开了床头的小灯,借着灯光看连江雪。 连江雪知道阮寄情现在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情况不好,两个人现在又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不是做那种事的好时机,但为了不继续刺激阮寄情,只能妥协,慢慢来。 阮寄情仰起头,看着连江雪因为情\欲而微红的脸颊,还有压抑的轻\喘,伸出手,拿出了手机。 连江雪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镜头就已经怼到了他的脸上。 连江雪下意识挡住,却被阮寄情用力夹了一下,登时腰间一软,差点往下倒,用了毕生的自制力,才哑声道: “寄情,你........” “继续。”阮寄情拿着手机,痴痴笑着,录下了连江雪此时脸上的神情, “你知道吗,我好嫉妒哥哥,为什么他能为他喜欢的人怀孕生孩子,我不行?为什么我就怀不上?为什么我不能给你生孩子?” 连江雪被镜头录着,微微蹙着眉,想把阮寄情的镜头移开,但阮寄情不依不饶,偏生要这般对待他,欣赏他, “连江雪,我里面热吗?” 连江雪把阮寄情的手机压在枕边,想要关掉录像,但慌乱间只关掉了画面,手机依旧在尽职尽责地录下声音: “......不要说话了,小情。” “为什么不让我说?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就是你从后面抱住我,让我趴好的时候。” 阮寄情含住连江雪的耳垂,声音湿润: “那时候,我真的好想好想给你生宝宝。” 连江雪没有吭声,只是按着阮寄情的手指不让他乱动,阮寄情配合地没有动,只是仰起头,用痴迷的眼神盯着连江雪。 连江雪受不了他这个眼神,将他翻过来,按在枕头上,随即换了个姿势,从后面抱住阮寄情。 阮寄情皮肤发红,整个人因为兴奋而颤抖着,在连江雪结束的时候,他的指尖用力攥紧被单,许久才松开。 第116章 连江雪将他翻过来,掌心撩开阮寄情汗湿的刘海。 阮寄情的眼睛已经变的迷离水润了,他仰起头,傻傻地看着连江雪。 连江雪准备起身。 似乎是感受到了连江雪的离开,阮寄情愣怔片刻后,竟然忍不住哭了: “不要,不要走好不好。” 他被抛弃过,没有安全感到了极致,无法忍受连江雪的离去,于是双腿死死地夹着连江雪的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哀哀地祈求: “不要走。我想.......想一直含着老公。” 第73章 翌日清晨。 虽说昨天晚上陪着阮寄情折腾了一晚上, 但连江雪在公司内卷多年,属于高精力人群,加上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时针刚转过八点,连江雪就准时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床上,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玻璃窗,发出轻柔的声响,很是催眠, 他几乎有了一种闭上眼睛睡回笼觉的冲动。 经过昨晚的狂风大作倾盆,今天天亮之后,雨就小了很多,按照以往的经验,连江雪估摸着雨很快就会由小转停。 他微微动了动身体, 想要起身,但很快, 就被趴在他怀里的人压了回去。 连江雪仰躺在床上, 愣怔片刻, 几秒钟之后, 昨晚的记忆如同雪片一般纷纷扬扬飞入他的大脑, 很快, 昨晚和阮寄情纠缠, 甚至纠缠到床上去的画面就再度浮现至眼前。 连江雪按了按额角, 低下头, 打开了胸膛处的被子。 里面藏着一个睡美人。 此时此刻,昨晚还在连江雪家发疯、扬言要拉着连江雪一起殉情的阮寄情正趴在连江雪的胸膛上,葱白修长的手紧紧蜷缩起来,死死扒着连江雪的睡衣不放, 纤长漆黑的眼睫阖上,漂亮的双眸紧闭,浅栗色的长卷发散乱垂落,像是在主人怀里睡得四仰八叉的布偶猫,不仅睡得十分香,白皙的脸颊上还透着熟睡的粉。 连江雪:“........” 他盯着阮寄情看了一会儿,随即轻手轻脚地转过身,将阮寄情放在床上。 他准备穿好衣服,下楼去清理一下昨天晚上阮寄情来的时候,在客厅留下的血迹,但他刚刚起身,昨晚与阮寄情紧密相连的地方就滑了出来,阮寄情感受到体内那阵充实离他而去,登时轻哼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目即是连江雪那张放大了的俊脸,即便离得这样近,阮寄情都无法从连江雪的脸上找到一丝瑕疵。 眼睛、鼻子、嘴巴,每一个地方都长的如此合他的心意,阮寄情仰头看着连江雪,没一会儿就再度失了神,痴痴地搂着连江雪的脖颈,情不自禁将唇贴上连江雪的脸颊。 连江雪察觉到阮寄情醒了,为自己把他吵醒而心中暗暗懊恼。 “......醒了?” 连江雪任由阮寄情在他脸颊上乱亲,等他觉得差不多了,再亲下去又得擦枪走火了,才用大掌足以包住阮寄情的脸,将他按回枕头上, “再睡一会儿。” “你去哪?”阮寄情从指缝里看连江雪的脸,眼睛里透着警惕和紧张: “你又要走?” “这是我家,我还能去哪。” 连江雪移开手,起身穿衣服: “我爸马上就要起来了,我得给他做饭。” “噢。” 阮寄情起身,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巴掌大的漂亮脸蛋,圆润干净的眼睛眨了眨,混血的浅茶色瞳仁泛着幽幽的光泽: “那我呢。” “........你?”连江雪在家都穿的很休闲,没有穿衬衫,只是随便套了一件毛衣,结实的背肌和腰肌随着他的动作紧绷舒展,上面还可以看见昨天晚上被阮寄情挠出来的痕迹: “你饿着。” 阮寄情:“.......” 他皱了皱浅色的眉。 他和他哥哥阮寄水一样,生气的时候都有一些不自知的小习惯和小表情,有时候很可爱,惹得人经常想要逗一逗他。 连江雪转过身,看着阮寄情抱着被子闷闷不乐的模样,忍着笑,走到他面前,低下头,摸了摸阮寄情的脑袋。 阮寄情是混血,头发是天生的浅栗色,浓密微卷,摸上去手感很好,像是在抚摸一块上好的丝绸。 “待会儿,我把早饭给你端上来。” 连江雪俯下身,看着阮寄情在那一瞬间变的水汪汪、盛满期待的大眼睛,低声道: “吃完饭,我们再谈。” 阮寄情点了点头。 等连江雪关上门走之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前天晚上凌晨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开走了一辆奔驰g500,如果管家他们反应的够快的话,应该早就发现他走了。 阮寄情点开手机,果不其然发现了不下二十通未接电话,不是他父母打来的,就是好朋友打来的。 微信消息红点更是多到点不玩,阮寄情懒得看,也懒得回,只是点开相册,开始欣赏昨天晚上录的视频。 虽然连江雪不让他录,但是他还是录了一点连江雪动情时候的样子。 他抱着连江雪睡过的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看着视频里的连江雪,痴痴地咬了咬指尖。 连江雪还不知道阮寄情在看昨晚录的视频,趁连云里还没醒,下楼把客厅的血渍和水渍都清理了一边,然后开始做早饭。 今天早上吃面,连江雪把煮好的面放在桌上,敲了敲连云里的门,在得到对方的回应之后,就离开了。 他拿着另一碗煮好的面上了楼。 阮寄情没衣服穿,自己一个人又无聊,等连江雪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阮寄情在穿自己的衣服。 关键是连江雪的衣服比阮寄情的衣服大太多,阮寄情根本穿不上,连江雪衣柜里的衣服被阮寄情乱七八糟丢到床上,堆成了小山,但阮寄情依旧找不到一件合身的,只能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卫衣,露出光洁白皙的长腿,坐在床边发呆,似乎有些迷茫。 连江雪见状,轻咳一声,将门关好。 “不冷?”连江雪快步走向阮寄情,将面放在桌上,拿起遥控器将屋内的空调温度调高几度,随即蹲下来,掌心握着阮寄情的脚腕,道: “没有带衣服来吗?” “没有。” 阮寄情任由连江雪握着他的脚腕,声音低低: “腿好疼。” “你的脚受伤了,”连江雪将他打横抱起来,忍着掌心滑腻的触感,将阮寄情抱到椅子上坐下: “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卫生院看看。” “........”阮寄情低下头,恹恹地吃面,道: “没有衣服穿,不能出门。” “先穿我的。” 连江雪说。 “你的裤子太大了。”阮寄情委屈: “会掉。” 连江雪:“.........” 农村又不比城市,想买东西出门就能买到,连江雪犹豫片刻,随即道: “你哥的房间在隔壁,他来的时候带衣服了,你们的身形差不多,我问他能不能借你一件。” 阮寄情仰头看了一眼连江雪,慢吞吞道: “噢。” 连江雪拿出手机,给阮寄水打电话。 阮寄水才刚睡醒,声音有些迷糊,听见连江雪说阮寄情来了,整个人一个激灵,嗓子都发抖了: “他,他来了?那我爸.......” “他没来。”连江雪安慰他:“只有阮寄情一个人来了。” “哦。”阮寄水勉强冷静下来了: “他应该没有和我爸说,我们在你这里吧。” “应该没有。”连江雪看了一眼乖乖低下头吃面的阮寄情,顺手将他垂落脸侧的头发别到耳朵后: “他腿受伤了,我打算带他去乡卫生院看看,但是他出门太急,没有带合身的衣服。” “......行。”阮寄水犹豫片刻:“他.......他没事吧。” 虽然阮寄水打心里很讨厌阮寄情,但阮寄情毕竟是他的弟弟,听到阮寄情受伤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没事,他在我这,我会照顾好他。” 连江雪说:“嫂子,你和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阮寄水说:“我和你哥买了下午的票。” “好。”连江雪大概知道了连拂雪的行程,没和阮寄水说太多,就把电话挂了。 他去连拂雪的房间,拿了阮寄水的衣服,随即给阮寄情换上。 等中午的时候,趁连云里午睡,连江雪找邻居借了车,随即给阮寄情换好衣服,将他从楼上抱下来,放进车里。 他启动车子,驱车带着阮寄情赶往卫生院。 “伤的有点重啊,怎么弄的?”卫生院的值班医生看着阮寄情伤痕累累的脚底板,皱眉疑惑道。 “车开到一半没油了,只能下来走。下雨天地板太滑,风雨太大又看不清前面,走路时摔到坡底下,鞋也不知道掉到哪里了,爬上来后只能光着脚走。” 阮寄情说。 连江雪:“.......” 第117章 他没想到阮寄情竟然是光着脚走过山路来找他的,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说现在农村里很多地方都已经铺上了水泥路了,但是有些地方还是比较难走,黄泥路里面掺着裸露的石头,穿着鞋走路都感觉脚底硬硬的,扎着疼,何况光脚走,估计没走几步,脚底就鲜血淋漓了。 在村里,导航又未必非常准准,想必阮寄情应该是走了很多弯路,敲了很多家人的门,才能问到自家的地址。 一想到这里,连江雪的心情愈发复杂,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阮寄情的头顶。 似乎是察觉到连江雪的心绪,阮寄情抬起头,看着连江雪。 等医生给阮寄情包扎好,走之后,阮寄情看着连江雪紧蹙的眉头,沉默良久,才开口道: “我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他迎着连江雪沉默不定的神情,指尖揪着衣摆,声音低低道: “我其实........就是想让你心疼心疼我。” 连江雪:“........” 他呼吸微微乱了几秒,没有吭声。 放在阮寄情头顶的指尖颤抖,随即微微往下滑,从额角一路到脸侧,再到下巴。 连江雪勾了勾手指,强迫阮寄情抬起头,俯下身时,一双漂亮水润的杏仁眼闯入他的瞳仁。 像是盈着星河。 “........真漂亮。” 连江雪低声喃喃,几乎要贴上阮寄情的唇,指尖摩挲着阮寄情细腻年轻的脸颊,嗓音不自觉发哑,轻声道: “你觉得你这么说,我就会心疼你吗?” 阮寄情闻言,指尖不自觉揪紧了衣角,眼睛也不安地眨了眨。 他其实.......并不确定连江雪会不会心疼他,正如他不确定,连江雪会不会爱他一样。 从见到连江雪的那一刻起,阮寄情就本能地为他身上矛盾的一面所吸引。 他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始终带着秘密,神秘,清冷,强势。 温柔只是他的假相,清醒地旁观、算计一切才是他的本能。 他可以爱上阮寄情,这只在他的转瞬一念之间;他也可以随时不爱阮寄情,抽身离去—— 假如离开对他更有利的话。 他自制力强大到连喜欢这种被荷尔蒙控制的情绪都可以小心翼翼的克制,理智让他该收回的时候就迅速收回,绝对不会让喜欢的感情泛滥成灾,祸及本身。 在连江雪的观念里,生存永远排在感情之前,没有任何一种感情,会比牺牲体面,有尊严地生活下去更重要。 这是他与阮寄情截然不同的人生原则。 但是阮寄情,是可以为了爱情,选择飞蛾扑火的人。 他不在乎钱和地位,他只在乎那一份至真至纯的感情。 他喜欢连江雪,就可以不顾一切地从容港来到乔林乡找他,但是换做连江雪,他不可能选择这么冒险又狼狈的方式,出现在喜欢的人面前。 因为在有些人心里,自尊同样重要。 眼看着阮寄情不回答了,连江雪指尖捏着阮寄情的下巴,微微用了点力,强迫阮寄情收回思绪,直面他的问题,略带强势道: “说话。” 他问:“你觉得我会心疼你吗?” “我........我不知道。”这样的连江雪让阮寄情有些陌生,他坐在连江雪面前,像是一个亟待被审判的犯人,需要剖开胸膛,向心上人展示自己鲜血淋漓的真心,才能得到欣赏: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心疼我。” “阮寄情,所以是谁告诉你,糟蹋自己的身体,就会让人心疼你。” 连江雪一字一句道: “如果你自己不心疼你自己,如果你自己都不在乎你自己,那就没有人会在乎你,更没有人会心疼你。” 阮寄情:“........” 他微微眨了眨眼睛,眼睛里浮上亮晶晶的液体。 “所以,所以你根本就不心疼我是吗?” 阮寄情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连江雪的拇指,微微发烫: “所以,你根本就不爱我,对不对?你和我谈恋爱,和我拥抱接吻上床,一边用力干我一边说喜欢我,说爱我,让我给你生宝宝,其实都是骗我的。” 连江雪:“........” 他看着哽咽落泪的阮寄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阮寄情的问题。 不可否认,他喜欢阮寄情,但他们之间,还隔着太多太多。 欺骗、隐瞒、阶级、差异,这些都不是光靠爱,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跨越过的。 深思熟虑许久过后,久到气氛都开始变的压抑沉默,久到阮寄情的抽噎哽咽声越来越大,连江雪才蹲下身,仰头看着阮寄情。 他伸出手,干燥的指尖擦去阮寄情脸颊上的眼泪,缓缓眨了眨眼睛,随即低声道: “阮寄情,不可否认,我曾经骗过你,但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要听好。” 听见连江雪如此郑重的语气,阮寄情停止了抽噎喘气的动作,缓缓眨了眨眼睛,视线紧紧地盯着连江雪,片刻后哑声道: “那......那你说嘛。” 连江雪听着他孩子气的话语,无奈一笑。 他给阮寄情擦干净眼泪,随即伸出手,握着阮寄情的手腕,嗓音低沉性感: “不可否认,我喜欢你。” 阮寄情闻言,眼睛一亮,又惊又喜道: “真........” “你先听我说完。” 连江雪打断阮寄情的话头,看着阮寄情的眼睛,认真道: “但是,在喜欢你之前,我还是我爸的儿子。” 他说:“之前我一直瞒着你,但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有一个爸爸,患有肯尼迪氏综合征,目前双腿肌肉萎缩,大部分时候,都需要靠轮椅行走。在他彻底离开这个人世之前,我都得照顾他。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不可避免的,你也会参与到照顾他的行为里。你现在也许会答应照顾他,或许可以为了我做很多事情,但时间长了,等我爸更老一些了,他的病情会加重,你看着他那个样子,也许会烦躁,也许会后悔,也许会怨恨。甚至他的基因病还会遗传,我作为他的儿子都不知道,这种病会不会遗传给我的下一代,能不能让我的孩子健康地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阮寄情,你才二十二岁,还那么年轻,见的人也很少。你要明白一点,就是如果想要选一个人结合,你有比我多得多的选择,这些选择里,有90%的人比我优秀,比我有钱,家庭条件比我好,甚至比我更年轻帅气。我当然可以拖着你,不让你走,不让你遇到更好的人,但是之后呢?之后你和我在一起,婚姻之内,你也许会看穿,皮囊之下,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甚至还没钱,也有很多自私虚伪甚至阴暗的想法,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强大无私。和我在一起,你就得离开容港,离开那些光鲜亮丽的生活,陪我蜗居在这个小山村里。这里的生活无聊又无趣,连快递都无法送货上门,并非是与世无争的桃源世界,和你的想象天差地别。既然你必须找一个人与你结合,你为什么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呢。” 连江雪掌心覆盖在阮寄情的手背上,耐心道: “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的话。” 阮寄情的手指微微攥紧,握紧成拳。 他看着连江雪,连江雪也看着他。 许久,阮寄情才缓缓启唇,开了口: “........我知道了。”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清明的眼睛,知道他想开了,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微微松口了一口气,道: “那就好。” 他说:“等你伤好些了,我就送你回容港。你还年轻,等过段时间,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就能把我忘了。” 言罢,他起身,转过身想要出去给阮寄情买一瓶水,但下一秒,他的衣角就被人抓住了: “等一下。” 连江雪转过身,看向阮寄情,眉心一跳: “怎么了?” “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连江雪方才和阮寄情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实则阮寄情根本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只听到了前面一句连江雪喜欢他。 他仰起头,用晶晶亮的眼珠子,紧紧盯着连江雪不放,轻声道: “你喜欢我,对不对?” 连江雪:“.......” 他看着阮寄情抓着他衣角的那只手,无奈道: “这不是重点。” “这就是重点。”阮寄情和连江雪想的根本不在一个频次上,连江雪思考的是现实与生活,阮寄情想的是感情与理想: “你说连叔叔的病很重,可是未必没有治愈的机会,你为什么要假设他永远都不会好,甚至还会加重?我相信他会慢慢好起来。还有,你说你害怕基因病传给下一代,那我们可以丁克,不要孩子,反正在我这里,你永远比还没出生的孩子重要。至于比你更好的人,可是那些比你更好的人也会遇到更好更合适的人去配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喜欢你,我也只想配你。还有你说你没钱.......你没钱就没钱,我有钱不就好了?我可以挣钱养你,我们不会穷一辈子,只要肯努力赚钱,我相信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第118章 阮寄情说:“连江雪,我不允许你不战而退。感情这条路本来就很难,爱需要勇气才能往下走,如果你连牵着我往下走的勇气都没有,那说明你还没有那么爱我........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够爱你,我用我自己的那一部分,来补全这份感情。” 连江雪:“........” 他看着阮寄情,瞳仁震动,琥珀色的眼珠里涌动着难言的情绪,像是汹涌的大海,翻滚片刻后,才略微平静下来, “那如果......你父母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呢。” “那我就和哥哥一样,和喜欢的人私奔啊。” 阮寄情理所当然道:“哥哥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他仰起头,看着连江雪傻笑: “我相信我不比哥哥差的。” 连江雪:“.........” 他看着阮寄情,片刻后,动了动手指,忍不住上前一步。 他伸出双臂,将阮寄情搂进了怀里。 阮寄情的头发非常茂密,摸上去柔软又顺滑。 连江雪低下头,看着他圆圆的发旋,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笑道: “你爸爸妈妈要是听到你这些话,非得当场气死不可。” 阮寄情低下头,蹭了蹭连江雪的腰,低声道: “那没办法了。” 他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在孝顺的孩子和贤惠的妻子两个角色里面,总得选一个。” 连江雪忍不住笑了。 他勾了勾唇,抚摸着阮寄情的脑袋,指尖有些粗暴,故意说着恐怖吓人的话: “我要是再坏一点,就把你骗进小山沟里,生不出儿子,不许回容港。” 阮寄情不仅不怕,还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一脸期待道: “原来你喜欢儿子?那我可以给你生。什么时候开始?今晚可以吗?” “.........傻。” 连江雪无语了,骂他:“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 阮寄情扁了扁嘴,不吭声:“.........” “........”连江雪无奈叹息,掌心托着阮寄情的圆脸蛋,轻轻揉了揉: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我只给你数钱。”阮寄情说: “你会把我卖了吗?” 连江雪端详着阮寄情漂亮的脸蛋,思考半晌,随即摇头道: “不卖。” 他说:“卖了.......就再也娶不到这么漂亮称心的媳妇了。” 第74章 阮寄情闻言, 傻笑着往连江雪的掌心里蹭了蹭。 连江雪嘴上说他傻,可看阮寄情的眼神比谁都温柔。 他低下头,用掌心轻轻托着阮寄情的脸蛋, 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抚摸那张年轻又漂亮的脸庞。 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 这张脸的主人才二十二岁,堪堪大学毕业的年纪,身上还有着少年人专属的冲动,意气, 外加年轻,漂亮,美丽,善良,温柔, 痴情,执着。 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 连江雪为能拥有这样年轻美貌又单纯的爱人而觉得惶恐, 又忍不住庆幸。 没有人比他更幸运了。 等医生开好药, 连江雪指尖勾着药, 将阮寄情从椅子上抱起来。 “伤口要避免泡水, 以免感染。” 医生看着连江雪道: “虽然天冷, 不容易发炎, 但还是要小心注意一点的。” “好的医生, 我知道了。” 连江雪修长有力的右手轻轻松松地给勾着阮寄情的膝盖腿弯, 另一只手则揽着阮寄情的后背和腰,将阮寄情打横抱起,低下头和医生对话。 阮寄情则完全陷在他的怀里,像是一个等人大小的混血洋娃娃, 小小一只,漂亮又粘人,一双大眼睛眨啊眨,视线紧紧地落在连江雪身上,舍不得离开分毫。 任谁一看,都知道阮寄情和连江雪已经陷入热恋中无法自拔,而且阮寄情明显陷得更深,一直死死盯着连江雪不放,都舍不得把视线分给别人。 连江雪在记下医生的医嘱之后,便将阮寄情放回车里,给阮寄情扣好安全带,自己则绕到的车的另一边,打开驾驶室的车门。 他绕路的时候,阮寄情的视线也一直紧紧跟着他,像是一株绕着太阳转的向日葵。 连江雪坐进驾驶室,关上门,将钥匙插进孔里,启动车子。 “回家吧。”连江雪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历时间:“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行。”阮寄情星星眼: “连江雪,你好贤惠。” 年纪大不是缺点,上哪里去找这样一个长得帅能照顾人会做饭还不发福油腻的男人? 阮寄情心想,自卑果然是男人最好的医美,还好连江雪没钱,自己才能把他拿下,不然要是连江雪长得帅又有钱,还是这种高冷的性格,自己还不一定能和这样的男人谈上呢。 连江雪不知道阮寄情一个人又在脑补些什么,只知道阮寄情一个人看着前面的车玻璃笑了一路,心里毛毛的。 不过孩子年纪小,情绪起伏大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母胎单身30年,没有一次谈过恋爱,第一次和比自己小了八岁的年轻人谈恋爱的连江雪不确定的想。 将车开回家里,把车钥匙还给邻居,连江雪抱着阮寄情从车上下来。 连云里估计去隔壁邻居那里玩了,不在家。 连江雪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连云里,便把阮寄情抱上楼,放在椅子上。 “今天圩天,我出去买点菜和水果,晚上哥哥嫂子要回来吃饭。”连江雪手掌撑在椅子上,低头和阮寄情说话: “你要是无聊,就自己玩一会儿手机和电脑。” “什么是圩天?”阮寄情伸出手,抓着连江雪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像是个好奇宝宝: “我也要去。” “你脚还伤着,怎么去。” 连江雪伸出手,揉了揉阮寄情的脑袋,“圩天就是圩日,相当于农村集市,你城里长大的,没见过很正常。我去去就回来,很快的。” “噢,好吧。”阮寄情扁扁嘴,开始后悔光着脚来找连江雪的。 早知道在车上多备一双鞋了,现在脚不能走路,错失了可以和连江雪赴圩的机会,好可惜。 连江雪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在他的印象里,阮寄情这样的少爷应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应要去逛街买菜,也该去山姆盒马这样的大型超市,而不是和自己一起在农村赶集。 虽然在农村赶集,也别有一番人间烟火的味道就是了。 连江雪哪里都能适应,自己无所谓,他是怕阮寄情没经历过,不习惯那样稍微随地摆摊吆喝的场合。 于是他没有带阮寄情去,只是自己去了。 他买了新鲜的菜、水果、海鲜,还买了烧鹅,随即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家。 等到他回家的时候,暮色四合,已经快到太阳下山的时候了。 自家的院子里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和小狗兴奋汪汪叫的响动,连江雪还未靠近大门,就知道是连拂雪和阮寄水回来了。 他舒了舒眉,拧了拧把手,将车开进院子里。 “哥。”连江雪按了按喇叭,将坐在院子里疯狂撸狗的连拂雪的注意力拉回来: “回来啦。” “嗯。”连拂雪抬起头,对连江雪笑: “哟,买这么多菜。” “嗯,今天晚上人多。” 连江雪停好车,摘下头盔, “嫂子呢。” “屋里陪叔叔说话呢。” 连拂雪走上前来,接过连江雪买的菜: “辛苦了。” “没事。”连江雪诧异地看了一眼连拂雪,半晌才道: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连拂雪看着他,笑着没说话。 两人一起提着菜进了屋。 阮寄水坐在红木家具上,把两本红色的本子放在连云里面前,任由连云里用粗糙的手反复抚摸,身上还穿着连拂雪的外套,笑的很是温柔幸福。 “嫂子。”连江雪和阮寄水打招呼,视线瞥了一眼阮寄水和连拂雪的结婚证,道: “恭喜恭喜啊。” “谢谢。”阮寄水面对连拂雪之外的人还是比较冷淡疏离的,包括自己的父亲也是如此,但因为心里知道连江雪是连拂雪的亲弟弟,以后就是家人,他对连江雪难免要更加客气,笑容也更加真诚: “同喜。” “让我看看结婚证。”连江雪没领过证,对这个还是有点好奇的,把菜放进冰箱,又返回来,接过连云里手中的结婚证,仔细端详。 “怎么样,你哥我帅吧。” 连拂雪性格大大咧咧的,心里不装事,手一勾,当着阮寄水的面,和连江雪亲亲热热的贴着: “啧,你看着脸,这发型,这气质!嚯!万里挑一的超级大帅哥!” 阮寄水:“.........” 第119章 连江雪:“.........” 他本着夸连拂雪帅就是夸自己帅的原则,真诚道: “确实帅。” 等连拂雪得意地哼哼完,连江雪才把后面的话补完: “但是嫂子更美。” 连拂雪:“.........” 他笑意一僵,伸出手肘,戳了一下连江雪的腰,不满道: “吃里扒外。” “我这叫帮理不帮亲。” 连江雪说:“哥,嫂子这么美这么聪明又这么温柔,你赚到了。” “那确实。” 连拂雪又咧嘴笑了:“我命比较好。”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和连江雪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亲亲热热,心底的占有欲又发作了,在椅子上坐如针毡,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下去,站起身来,走到连拂雪面前,拉了拉连拂雪的手,抿唇道: “........我饿了。” “噢噢,”连拂雪赶紧松开勾着连江雪脖颈的手臂,转而摸着阮寄水的手道: “忘了你还怀着孕,肚子里还有一个,容易饿。” 他说完,转头看向连江雪,道: “家里有没有什么能现在吃的东西?” “有水果。” 连江雪说:“刚买的。我洗一下。” “不用不用,我来洗。” 连拂雪本着自己的老婆要自己照顾好的原则,拉开连江雪说: “我来洗吧。” 他随意说:“你洗的水果他不会吃的。” 连江雪:“........” 他转头看阮寄水,发现阮寄水根本没看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连拂雪洗葡萄的背影,目光认真。 连江雪:“.......” 他受不了了,走开去洗菜了。 好不容易做出四菜一汤,外加一个冷盘,一家人终于在饭桌边坐下了。 往日空空荡荡的连宅里也意外的有了人气,连云里坐在轮椅上,看着下面坐着的两个儿子,以及儿子的儿媳妇,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感慨。 要是换作十几年前,他绝对不敢想,会有和两个儿子一起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 连云里甚至觉得,吃完这一顿饭,老天就是让他现在去死,也值了。 但是这话,他不敢和连江雪说,怕连江雪生气。 思及此,连云里拿起碗,慢声道: “大家开饭吧。小水怀着孕,肯定早就饿了。” 阮寄水没吭声,反倒是连拂雪,长臂一伸,一手拿过阮寄水的碗,一手拿起汤勺,往阮寄水的碗里舀了一碗生地枸杞排骨汤。 “烫。”连拂雪指尖捏着碗沿,放在阮寄水面前,低声道: “慢点喝。” 阮寄水慢慢点了点头,笨拙又生疏道: “谢谢.......谢谢老公。” 说完,连拂雪还没反应过来,阮寄水自己脸倒是红了,赶紧低下头,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汤。 连拂雪:“.........” 连云里笑着看连拂雪和阮寄水互动,视线不自觉缓缓下落,终于落在阮寄水的小腹上。 连拂雪的孩子才一个多月,因此阮寄水并不十分显怀,但是,他腹中确确实实孕育着一个拥有连拂雪基因和血脉的孩子。 不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究竟是健康呢,还是像他一样....... 连云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原本欣喜的神色悄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 他意味不明地盯着阮寄水的小腹,又低下头,看着自己肌肉萎缩的双腿,原本因为欣喜欣慰而发亮的瞳仁,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半晌,连云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几秒钟过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见连江雪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头。 “爸,你们先吃,我去楼上接个人。” 连江雪往楼梯边走:“差点要把他忘了。” 连云里昨天晚上早早睡了,不知道连江雪和阮寄情的事情,下午又不在家,没见到阮寄水,闻言有些疑惑: “宝贝,你要去接谁啊。” 连拂雪和阮寄水知道内情,对视一眼,眼神里带上了些许意味深长,偏生又不替连江雪回答,只是顺着连云里的视线转过头,就这么看着连江雪。 “..........”面对众人齐刷刷的视线,连江雪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他伸出手,摸了摸耳垂,含糊道: “就.......我对象呗。” 第75章 在场所有人都用一股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连江雪, 唯有连云里一脸呆滞地看着连江雪,微微愣神,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宝贝。” 他回神:“什么......什么对象呀。” 他疑惑地歪头:“你之前都没有和爸爸说过的呀。” “就......我之前代替哥哥身份去上班的时候, 江叔叔给哥哥介绍的未婚妻。” 连江雪尴尬地摸耳垂: “后来.....他未婚妻喜欢上我了,和我在一起了。” 连云里:“.......”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目光直直地看着连江雪,像是难以消化这狗血的事实。 连江雪被他看的受不了,逃一样上了楼, 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阮寄情还坐在里面玩手机。 他自己一个人也乐得自在,丝毫不会觉得无聊,抱着手机看电影解说,看的不亦乐乎。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转过头, 见是连江雪,忍不住弯了弯眉, 手机也不玩了, 坐在椅子上对连江雪伸出了双臂: “你来啦。” “嗯。”连江雪走到阮寄情身边, 掌心压在他的椅背上, 俯下身亲了阮寄情一下: “饿了吗?是我带你下去吃饭, 还是我把饭拿上来给你吃?” 阮寄情想了想, 道: “还是我下去吃吧。” 他说:“不想麻烦你为我跑上跑下的, 多累。” 连江雪摸了摸他的头, 道: “我还好, 只是我爸爸和我哥都在,我怕你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是你的家人和朋友。” 阮寄情说完才意识到连江雪犹豫的原因在哪,心中又是一阵悸动, 搂着连江雪的肩膀道: “嗯......虽然和你哥哥见面是有点尴尬,但是他对你应该很重要。既然是你很重要的家人和朋友,那我当然应该见一见。” 他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我就要考虑你的情绪,和你的圈子。如果连你的家人和朋友都不肯见,那我还当什么你的对象?” 阮寄情不是扭捏的人,在他心里,连江雪比大多数事情都重要,如果因为忸怩和尴尬不去融入连江雪的生活,那他和那些嘴上说着要追人实际上半点行动都不去付出、自己在心里演了一台戏、到头来又怪别人不喜欢他的自怨自艾的暗恋者有什么区别? 喜欢一个人,就要做好付出和磨合的准备。 思及此,阮寄情主动圈上连江雪的脖颈,道: “走吧,我们下去吧。” 连江雪见阮寄情这么主动,也不再纠结了。 他把阮寄情从椅子上抱起来,往楼下走去。 因为连江雪说要带自己的对象下来,所以除了阮寄水怀孕了很饿所以先喝汤之外,连云里和连拂雪都没有动筷子,等着连江雪把阮寄情抱下来。 连云里看着阮寄情,本来有很多话想问,但看着阮寄情受伤的脚,又忍不住蹙眉: “宝贝,你对象的脚怎么.......” “噢,是我自己不小心在家摔的。”阮寄情被连江雪抱在椅子上坐下,对连云里笑: “没事的,叔叔。” “......这样啊。”连云里看着阮寄情,又看了看阮寄水,瞧着两个人略显相似的眉眼轮廓,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心中疑窦丛生。 “爸,这是我的对象,阮寄情。” 连江雪主动介绍:“是嫂子的弟弟。” “........”连云里这个老年人如同被当头砸了一棒,一愣一愣的: “........啊?” “同父异母的弟弟。”阮寄水垂下眉眼: “我妈去世之后,我爸另娶了禾珠阿姨,生的阮寄情。” 连拂雪见他心情低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呃.......”连云里心想不愧是双胞胎兄弟,审美都大差不差,选的对象都是那种漂亮的: “原来如此。” 片刻后,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纠结道: “那,宝贝你说寄情是韵书......是你江叔叔给你哥哥,也就是给拂雪介绍的未婚妻,那现在你和寄情在一起,拂雪又和寄水结婚了,你江叔叔他会不会........” “会。”连拂雪耸了耸肩:“我爸和阮泽成阮叔叔都很生气,全容港追杀我,所以我才躲到叔叔你这里来,避避风头的。” “.........”连云里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勉强理清楚这个思路,闻言急了: “拂雪,你怎么能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不让你爸爸知道呢。” 第120章 他说:“你爸爸会担心的,你知道吗?快点回容港,别让他伤心难过。” “我知道叔叔,我打算过几天就回去。”连拂雪和阮寄水证都领了,孩子都有了,就算江韵书生气,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搂着阮寄水,道: “不过叔叔,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而且你好像认识我爸的样子?” “........”对上连拂雪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神,连云里心中一紧。 他放在大腿上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许久后,才勉强笑道: “我没有........只是我和你爸爸同为父母,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做,让你爸爸伤心。” “噢......”连拂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连叔叔你还真关心我爸啊。” 他话里有话,惹得在场的人都转头看向他。 尤其时连云里,简直是把紧张和心虚还有尴尬写在了脸上,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阮寄水见状,伸出手,在桌子底下碰了碰连拂雪,示意他不要把连云里逼的太狠。 连拂雪于是转过头去,看着阮寄水,很自然地转移话题: “老婆,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阮寄水耳根发红,表情也不自然了,眼神飘忽,道: “我想吃,吃,吃海蛎煎。” 谈几千万生意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小阮总被自己老公这一声“老婆”搞羞涩了,连拂雪觉得他很有意思,搂着他的肩膀,让他身体倾斜过来,随即低下头吻了吻阮寄水的脸颊。 阮寄水乖乖给亲,还转过头去,凑到连拂雪面前,眼巴巴地看着连拂雪的唇。 连江雪“啧”了一声,打断了两个人接下来的动作。 连拂雪于是没有满足阮寄水的愿望,听到声音,下意识转过头,搂着不甘的阮寄水,得意道: “别太嫉妒。” “谁嫉妒了。”连江雪说:“秀恩爱也不分场合。快点吃饭了。” 被连江雪这么一打岔,刚才凝重的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 连江雪怕阮寄情够不到,给阮寄情打了汤,又盛了饭。 阮寄情吃的津津有味,没有说太多话。 他并没有选择在连云里面前发疯,怪自己的哥哥或者连拂雪,或许在他心里,即便阮寄水对他不够好,阮寄水也是自己的哥哥,如今看着哥哥过的这样幸福,脸上的笑容也变的多了,他也由衷地祝福阮寄水。 何况,在大家都心情愉快场合故意翻旧账甩脸子,让连江雪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让连江雪难做,也不是阮寄情的性格和作风。 或许阮寄情心里也是有情绪的,但是他永远会把连江雪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退一万步讲,就算连江雪在处理和阮寄情的感情上方式不够好,甚至失了分寸,阮寄情真的因为之前的事情不高兴有情绪,但那也是他和连江雪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这是他们私下里需要沟通的问题,他不能甩出来让所有人都去承接这个问题,让气氛变的尴尬,尤其是这里面还有连江雪的爸爸。 现在至少在明面上,他和连江雪必须是一条心的;至少在连江雪的家人面前,阮寄情觉得他至少不能让连江雪的爸爸因为这种事情迁怒连江雪,对连江雪失望。 阮寄情虽然天真单纯,但有着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应有的分辨能力和处事原则,在连江雪刚出大学被社会毒打多年才练出来高情商的时候,阮寄情早就学会了。 他是单纯乐观、为人善良真诚,但是不是不谙世事的纯傻逼,为人处事还是有分寸感的。 最最最重要的,他喜欢连江雪,那就不可能当众让连江雪难受。 吃完饭以后,连江雪和连拂雪去洗碗,阮寄水和阮寄情一个病号一个怀孕的陪着连云里说话。 他们正说着话,忽然看见连拂雪湿着手出来了,手上拿着手机,脸色难看: “爸,你说阮泽成想要买下腾云科技?那怎么行?腾云科技是连江......是我好不容易做起来,每年的营收这么高,怎么能随便卖了?” “你以为我想?”江韵书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透着沙哑疲惫: “但是我不卖腾云科技,就得吃官司。而且因为你搞出来的事情,给明江盛世造成了很强的负面影响。我还听说阮寄情好像失踪了,阮泽成四处找不到他儿子,担心的要死,现在也已经完全气疯了,坚持认为是我们家干的‘好事’,所以一直利用媒体写不利于明江盛世的新闻稿,还联合其他人给我使绊子,现在明江盛世的形象在大众眼底已经是完全负面的了,股票也连续暴跌好几天,现在公司的流动资金吃紧,新项目又不能停,需要资金投入,我真的头都大了。” 江韵书没办法了: “好儿子,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我........”连拂雪走到门口,避开怀孕的阮寄水,将烟盒里的烟咬在唇边,闻言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皱眉道: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你赶紧给我滚回来,开一个发布会,专门给阮泽成和阮寄情道歉,看能不能争取一下阮家人的谅解。” 江韵书说: “最好阮寄情能谅解你,那外界的情绪才能被消解,我们的股票也不会跌的这么厉害了。” 不过这个方法,江韵书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心烦道: “不过阮寄情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阮泽成没了儿子就和疯了的狗一样,见人就咬。” “.......” 连拂雪波动打火机的视线一顿,视线微微往旁边移了移,落在门内和连云里说话的阮寄情身上,好半晌,才慢慢道: “爸,我知道阮寄情在哪。” 他用打火机点燃了烟,任由烟雾氤氲,模糊他的面部轮廓:“他和我在一起呢。” 江韵书微微一愣: “他........他和你在一起?” “嗯........准确的说,他是和我朋友在一起。” 连拂雪指尖夹着烟,深吸一口气,道。 “什么朋友?”江韵书依旧对接下来连拂雪想说的话无知无觉: “你又躲到谁家里去了?” “这个人,你说不定认识,甚至还见过。” 连拂雪指尖夹着烟,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连江雪,轻轻一笑,道。 “我还见过?”江韵书不耐烦道:“又是你那些个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吧。” “不是。”连拂雪慢慢道: “他姓连,叫江雪。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江雪。” 他说:“爸爸,你认识他吗?” 啪嗒—— 电话那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长久的雨声和沙沙声。 连拂雪靠着墙没动,仰头看着山那头的月亮,慢慢抽了一口烟,但平生第一次觉得抽烟没意思,甚至有了一种要戒烟的冲动。 许久,江韵书才再度开了口,语调颤抖: “你......你见到他了?” “.........嗯。”连拂雪说:“其实,我来容港第一天就见到他了。但那时候我问你,我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你说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短暂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哽咽了,好半晌,江韵书才哑声道: “他,他现在过得好吗?” “不太好。”连拂雪看了一眼准备烧开水让连云里吃药的连江雪,又重复了一遍,说: “爸爸,他过的.......不太好。” 第76章 江韵书在电话里听到连拂雪说这话, 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在屋内原地走了几步,仰起头, 看着不远处梳妆镜前满脸写着焦急的自己,脱口而出一句道: “小宝......你弟弟他,他怎么过的不好?是生病了,还是没有钱?” “弟弟?”连拂雪指尖玩着打火机,神情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 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爸,你不是说我没有兄弟姐妹吗?” “.......这件事我回头再和你解释。” 一提到连江雪,江韵书也懒得管连拂雪那些破事了,甚至连明江盛世接下来会遇到的一系列大麻烦和烂摊子都不想去在乎了,只在乎连江雪一个人: “你说话呀, 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他怎么过的不好?你快说,你要急死爸爸吗?!” “.........”连拂雪叮的一声将打火机盖子盖上, 将身影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方出声道: “连云里生病了。” 他声音平板, 听不出喜怒, 没什么情绪: “连江雪带他回了老家, 照顾他。” 提到连云里, 江韵书微微噤声片刻。 他似乎是被连拂雪的情绪感染, 稍微冷静下来了, 但呼吸还是有些不稳, 片刻后,他才深呼吸一下,道: “连拂雪,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把你弟弟带回来。” 江韵书的语气和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势, 不容置疑: “如果你能把你弟弟带回来,你之前犯下的错事,我可以不计较,也不再追究——换言之,你丢下的烂摊子,我来给你解决。” 第121章 江韵书虽然行为和语气上很强势,气急了也会动手打孩子,但对连拂雪其实还是打心底里溺爱的,不然不会纵容连拂雪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二十多年,更不会不允许连拂雪学与管理公司完全无关的艺术专业。 连拂雪在艺术上走得远,一是连拂雪自己有天赋,二是因为江韵书溺爱孩子,就算连拂雪在艺术上没有半点天资,按江韵书的性格,砸钱也要把连拂雪的艺术之梦实现,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把连拂雪捧得高高的。 虽然后续他逼着连拂雪娶阮寄水或者阮寄情,也是五十多岁了,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家里又确实后继无人,加上知道自己的儿子估计这辈子都扶不起来,集团交给他的话,家底都可能被连拂雪败光,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了联姻这样的下下策。 如果连拂雪真的在商业上的能力和他在艺术上的天赋能比肩,江韵书才懒得管他的感情生活呢,早就退休二线养老去了,哪需要费劲巴拉地给连拂雪挑选合适的妻子人选? 不过连拂雪从小就命好,虽然中间出了一些意外和波折,但终究也是美人入怀,即便是依旧在商业上不开窍,也有阮寄水这个贤妻在侧帮助,倒算是日后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江韵书自己心里也知道,钱没了都是小事,只要人还在,终究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阮泽成自己也老了,名诚集团总需要一个人去继承,虽然他不喜欢阮寄水,但是也需要依靠阮寄水。 他本以为联姻之后,可以把一些东西慢慢移交给阮寄情和阮寄水两兄弟继承,最后平稳退休,却没想到一场联姻下来,不仅没有联姻成,整个订婚现场反而被连拂雪搞得鸡飞狗跳,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私奔一个失踪,他自己还因为太生气住院,搞得名诚集团彻底没有了主心骨,乱成一锅粥。 这里产生的损失,算谁的? 还不是算连拂雪和江家的!? 所以表面上来看,是阮泽成步步施压,让江韵书无路可退,无路可走,实际上阮泽成是被彻底逼没招了。 一个是最优秀的集团掌舵人,一个是最溺爱的心头宝,仅有的两个儿子在一个月内先后消失不见,这谁顶得住? 就算阮泽成在阮寄水面前再怎么严厉,放多少狠话,他也知道,现在的名诚集团离不开阮寄水。 所以连拂雪在订婚典礼上大闹一通,把阮寄水带走,又间接造成阮寄情的失踪,在利益上,阮泽成失去了优秀的大儿子;在感情上,他失去了最心爱的小儿子,不被彻底气疯才怪。 没冲到江韵书的酒店给他一刀,已经是阮泽成够能忍了。 江韵书也很明白,当务之急,是把阮寄水和阮寄情都带回来,先让阮泽成把气消了再说。 气消了,就能说得通了;气没消,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谈。 阮寄水怀孕了,离不开连拂雪,连拂雪一回来,他也会跟着回来;阮寄情失踪后跑到连江雪那里,估计和连江雪有什么关系,让连拂雪把连江雪带回来,阮寄情一定也会跟着连江雪回来。 只要阮家两兄弟回到容港,事情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江韵书定了定心,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连拂雪这段日子也成熟了不少,换做之前,他估计打死也不回去,先在外面逍遥几天,玩够了再说;但如今阮寄水也怀孕了,他为人父为人夫,总不能带着自己怀孕的妻子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就算回容港会面对狂风暴雨,他也得回去。 于是听到江韵书的“吩咐”,连拂雪也应了下来: “我尽量。” 他说:“只是连江雪人很孝顺,他爸爸现在在老家养病,他不知道肯不肯和我一起回容港,我也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劝他回去。” 江韵书闻言,静了静,几秒钟后方道: “你先试试吧。” 他声音似乎又低了下去,听起来心情不佳: “连云里得的什么病?” “不是很清楚。”连拂雪自己也不是很懂,也可能是连江雪和他说过,他没有怎么认真记: “好像是和渐冻症差不多的吧,身体肌肉萎缩,具体叫什么病症,我也有点忘了。” “你这脑子,我还指望你能干什么。” 江韵书骂他: “如果你弟弟没有办法一个人回来,你就把连云里也带回来吧。农村那破地方医疗条件这么差,怎么养病?人都给养废了。” 他顿了顿,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情绪有点太激动了,又很刻意地转移话题道: “.......听到没有?把弟弟带回来。” “........”虽然不知道江韵书和连云里之间到底发生了发生,但连拂雪敏感地察觉到,江韵书对连云里并不是全无感情的,不然不会在提到连云里的时候,情绪就这么激动。 他不想让江韵书生气或者失望,就暂时应下: “好。” 他说:“爸爸,我努力。” 江韵书闻言,情绪这才平缓下来。 他又叮嘱了连拂雪几句,让他照顾好自己,这才把电话挂了。 连拂雪等他挂断电话,才放下手机。 一转头,看见连江雪站在他身后,盯着他。 “嚯!” 连拂雪还没有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冷不丁看见红灯笼下站着一个人,没防备吓了一跳,身体向后仰,踉跄几步差点摔下平台: “你没声没息站在这干嘛!” 连江雪及时拉了他一把,道: “.......洗了点水果,问你吃不吃。” 连拂雪借着他的力站稳,依旧惊魂未定道: “吓死我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连江雪还好意思笑,气地连拂雪牙痒痒: “进屋去吧,站外面怪冷的。” 连拂雪反应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他跟着连江雪进屋,看着连江雪关上门,堵住了屋外的寒风,才跟着连江雪走到桌边。 “小情,小水,冷吗?”连云里对两个儿媳妇还是很关心的,道: “冷的话,我让江雪去拿小太阳下来。” 南方的冬天是没有地暖的,全靠一身正气和小太阳活着。 阮寄水不想麻烦连江雪,于是摇了摇头,见连拂雪进屋后坐在他身边,便整个人往后仰,放心躺进连拂雪的怀里,任由连拂雪圈住他的身体,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好冷。”阮寄水眨了眨眼睛: “怎么出去这么久?” “和我爸打了一会儿电话。” 连拂雪搓着他暖融融的身体,把手往阮寄水的毯子里伸: “爸爸催我们回去了。” 阮寄水闻言,登时身体一僵,转头看向连拂雪,担忧道: “他没骂你吧?” “应该说他哪天没有骂过我。” 连拂雪都被骂习惯了,不太在意道: “没事,我爸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阮寄水偏过头,轻轻贴了贴连拂雪。 连江雪听见连拂雪的话,仰起头,看连拂雪,道: “你要走了?” “嗯。” 连拂雪说:“这段时间辛苦你招待我。” “没事,也没几天。” 连江雪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或者后天,反正尽快吧。” 连拂雪说:“我爸说......阮泽成知道阮寄情失踪后,快要气死了,不仅用媒体施压,还要和我爸打官司,如果我爸想和解,必须把腾云科技卖给他。现在明江盛世的股票也暴跌,家里一堆烂摊子得收拾,总不好让我爸一个人去面对。” 阮寄水闻言,看着连拂雪的眼神更担忧了,马上道: “我和你一起回去。” 连拂雪低下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阮寄水,轻笑了一下,低下头,搂紧阮寄水,吻了吻他的眉心。 “要卖掉腾云科技?” 腾云科技是连江雪呆了八九年的公司,连江雪又一手把它拉扯道明江盛世盈利最多的分公司之一,对它很有感情,闻言道: “阮泽成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阮寄情:“.......” 他伸出手,拽了一下连江雪,等连江雪转过头来看他,他才道: “我爸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是我自己偷跑出来,我爸生气之后,才会迁怒江家的。” 他转过头,看着连拂雪,说: “我跟你一起回容港,和我爸说清楚。等事情解决了,我再回乔林乡,和连江雪在一起。” 连拂雪和连江雪闻言,面面相觑,没有吭声。 连拂雪是无所谓,阮寄情跟不跟他回去都行,他主要是想把连江雪带回容港,只是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连江雪想的要更多,他知道以他的身份,要和阮寄情在一起,比登天还难,要是被阮泽成知道自己不仅用连拂雪的身份骗人,还拐走了他最喜欢的小儿子,阮泽成不一怒之下把他砍死才怪,怎么可能还会放阮寄情回乔林乡,和他这个穷小子在一起。 第122章 但是兄弟两个人互换身份后闯下来的祸,总不能让江韵书一个人背,何况这件事还涉及这么多人,还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龟缩在农村总不是事,总需要有人站出来面对,所以从理智上来说,让连拂雪、阮寄水和阮寄情回容港去沟通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苦了连江雪,热闹过后,又得把人全部送走。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 于是他张了张嘴,装作无事发生那般,支持阮寄情的决定: “那就回去吧。” 他转过头,看着阮寄情,道: “替我.......向阮叔叔道歉,都是我的错。” 阮寄情:“.........” 他看出连江雪眼底的歉疚,抓住连江雪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你的错,是.........” “是我的问题,如果我当初没有想到逃避责任,互换身份,就不会搞出这种事。” 连拂雪主动揽责,道:“如果不是我,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阮寄水听见这话,有点舍不得怪连拂雪,也忍不住出声道:“其实我也有错,不该在订婚典礼那天和你说我怀孕的事情。如果我不说,忍到典礼结束,那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和你有什么关系?”连拂雪说:“怀孕又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怀上的,还不是我干的?逃婚也是我的决定,和你也没关系。”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 “其实我也不该临阵脱逃,一个人跑回乔林乡,在走之前,应该和你说清楚的。” 阮寄情道: “我也有问题,如果我早认出你不是连拂雪,那就不会答应联姻,也就不会有订婚典礼了........” 眼看着四个人都开始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乱成一锅粥时,沉默许久的连云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好了,都别这样怪自己了。” 连云里看着四个孩子,叹气道: “很多事情就是阴差阳错,才会酿成错误和误会。你们都是好孩子,没有坏心,我知道,只不过很多东西都没有办法人为控制,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他伸出手,摸了摸连江雪的头发: “既然知道错误,就要想办法去面对,去解决。爸爸教过你的,你不能当一个逃兵。” 连江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爸爸。” “所以和拂雪一起回容港吧,和阮家人一起,把事情说清楚,争取把损失降到最小。”连云里看着连江雪,神色温柔: “既然现在这个局面是四个人共同造成的,那就一起解决,你们谁都不要只怪自己,也不能把责任全都摊给别人。” 连江雪/连拂雪:“知道了。” 阮寄水/阮寄情:“........好。”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四个人一起出发回容港。” 连云里拍板决定: “明天就走。” 连江雪担心连云里的身体,道: “可是爸爸,你的身体........” “我已经好多了,不是吗?”连云里说: “我自己能照顾好我自己。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还是把最紧急的事情解决好再说吧。” 连江雪:“..........” 他皱着眉,看着连云里,没说话,看起来像是还在纠结。 “.......要不,连叔叔,你和我们一起回容港?” 连拂雪没忘了江韵书的嘱托,试探着道: “回容港,我们也比较好照顾你。” “算啦。”连云里摇头: “我都老了,还回那里干什么呢?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要做,我去了也是拖累,还不如留在老家。” 连江雪说:“.........不是拖累。” “好了,不要纠结我一个老人家的死活了。” 当着连拂雪的面,连云里不好把话说的太清楚,只摇头说: “我当初回容港,只是觉得我也能给江雪好的生活,没想到后面会生病。其实人生很多事情即便真的后悔了,也没有办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你们不像我,已经老了,你们还年轻,很多事情还有转机,也还没有走到绝路。趁事情还能转圜,赶紧去处理你们能处理的问题,至于我,自然有我该做的事情,自然有我的活法。” 连江雪:“.........” 毕竟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年,连江雪了解连云里,能听懂连云里的话外之音和言外之意。 就算当初的事情,连云里再有错,可毕竟是他一手把连江雪带大的,无论如何,连江雪总是偏心连云里。 他舍不得把生病的连云里一个人丢在老家,但也同样担忧紧张在容港面对阮家的步步紧逼束手无策、为四个年轻人闯出的祸和烂摊子焦头烂额另外一个爸爸的江韵书。 连拂雪可以拍拍屁股就马上走人,回去找江韵书认错,随便撒个娇就被原谅,可是他呢? 一个和江韵书分开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江韵书对待他,真的会有感情吗?又会是什么态度? 是冷漠?还是热情? 是接纳?还是拒绝? 连江雪心里根本没底。 几经犹豫,连江雪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动了动唇,道: “要不我.......还是不回去了吧。” “.........为什么?”连拂雪闻言,第一个急了。 他要是不能把连江雪带回去,他爸爸非打死他不可: “你要是不回去,那腾云科技怎么办?你忍心看着他被卖给阮家?” “我去了,也未必能解决什么问题。”连江雪说。 “可是你不去,光靠我一个人,我怎么办?” 连拂雪说:“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面对?” 连江雪:“你不是还有嫂子陪着你吗?” “那不一样!”连拂雪见连江雪怎么也说不通,急了,完全不过脑子,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老婆是老婆,亲兄弟是亲兄弟,这怎么能一样?!” 阮寄水:“.........” 阮寄情:“.........” 连江雪:“.........” 连云里:“.........” 令人窒息的沉默瞬间弥漫开来。 连云里瞳孔缓缓瞪大,满目错愕地看着连拂雪被阮寄水一把捂住嘴,好半晌,才在略显压抑的气氛中,颤声道: “拂雪,你,你怎么知道你和江雪是亲兄弟的?!” 第77章 连拂雪的情商不高不低, 在话刚出口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他看着四脸震惊、难以置信的众人,尴尬地伸出手, 抓了抓头发,随即转过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阮寄水。 原本狭长淡漠的丹凤眼也意外变得乖巧圆润起来,琥珀色的眼珠微微向上, 像是犯错了的小狗。 阮寄水见状,心中好笑,也舍不得怪他,松了手,掌心按着连拂雪的后脑勺, 让连拂雪靠近自己的怀里, “是我告诉他的。” 阮寄水强作镇定:“我.......我知道我、我老公和连江雪长得一样之后, 猜的。” 连江雪恍然大悟:“.......哦。” 难怪, 没有阮寄水在, 以连拂雪的脑子, 怎么可能猜到? 连拂雪余光里看着连江雪若有所思的神情, 怒了: “你这什么表情啊?难道以我自己的聪明才智, 我会猜不到?” 连江雪:“那你真的猜到了吗?” 连拂雪顿了几秒, 随即灰溜溜道: “......后面才猜到的.......但是这不是重点!” 连拂雪委屈道: “重点是我爸和我说, 我没有兄弟姐妹, 所以我没有敢往那个方面想.......我很相信他的。” 阮寄水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吭声。 “是........”连云里慢慢开了口: “我把江雪带走的时候,和韵书做了约定,绝对不会在江雪和拂雪的面前提起另外一个人, 免得他们兄弟俩对对方有念想却见不到,反而难受。” 连云里苦笑道: “没有想到无论我和韵书怎么隐瞒,你们兄弟俩还是有缘分,竟然在同一家公司见面了。” 八年前,连江雪刚刚大学毕业,还不知道腾云科技就是明江盛世的分公司,而远在京城的连拂雪也不会知道,在八年后的某一天,他会带着江韵书的“命令”来到容港,和连江雪狭路相逢。 兄弟血缘亲情,是无论跨越多少距离公里、时间洪流,都不会减少和淡化的,或许在连拂雪和连江雪彼此对视的那一刻,心下都曾震动汹涌,只是碍于成年人的体面,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和淡然。 他们有着相似的脸,有着同样的姓氏,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细胞里镌刻着相同的基因。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百年之后,连云里和江韵书先后离开,那他们将会是这个世界上联系最紧密的亲人。 第123章 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血脉相连,甚至因为同卵双胞胎的体内有着基本一样的基因,无论阮寄水和阮寄情谁生了孩子,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那个孩子都可以认定为二人共同的子代。 这样微妙又亲密的关系,是谁也无法替代的。 连江雪看着连拂雪,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他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我知道。”连拂雪说: “有一个长得一样、姓氏一样的人在我身边,我是傻子我才完全不往那边想。” “.......”连江雪浅浅笑了一下,没有应声。 “既然如此,江雪,你就和拂雪一起去容港吧,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 连云里此时态度也意外地强势了起来,面对连江雪的犹豫,道: “好了,我自己会照顾我自己。你不要多说了,明天就和哥哥一起出发吧。” 连江雪:“.........” 他张了张嘴,看着连云里不容置疑的眼神,想说的话最终也慢慢咽了下去: “.......那好吧。” 他说:“爸爸,等我处理好了容港那边的事情,我马上就回来陪你。” 连云里点了点头,伸出手,还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连江雪的脑袋。 商定好之后,天色晚了些,连拂雪和连江雪就各自回了房间。 阮寄水和阮寄情自然跟着他们上楼。 连江雪将阮寄情抱到椅子上,低下头,看着阮寄情,道: “明天要出发回容港,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只是腿受伤了,又不是残疾了,”阮寄情笑连江雪: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对我,我又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娃娃。” 连江雪摸了摸他的头,道: “那我现在买票。” “哎。”阮寄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拉了拉连江雪的衣角,道: “不用买票。” 连江雪疑惑转头:“........那怎么去?” “你忘了,我的车还停在路边呢。”阮寄情说:“不过没油了,得想办法加油。” 阮寄情这么已提醒,连江雪也想起来了: “对哦,你还有车。” 他说:“从乔林乡看到容港,开车不到五个小时,我和嫂子还有哥轮流开,应该没问题。” “嗯。”阮寄情伸出手抱住连江雪的腰,软软道: “辛苦你了。” 他说:“如果不是我的脚受伤了,也能帮你开的。” “没事。”连江雪蹲下来,握着阮寄情的手,仰头看他,道: “就是不知道你爸爸看见你的脚受伤了,会不会很生气。” “应该不会吧.......”阮寄情说:“他最多心疼我,应该不会很生气。” “真的吗?”连江雪说:“我怕他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这是我自己摔的,他怪你干什么?”阮寄情鼓了鼓脸颊: “我不准他怪你。” 连江雪仰头看着他,笑了一下,焦躁不安的心,却逐渐安定下来。 片刻后,他伸出手来,掌心捧着阮寄情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抚摸: “好。” 他开玩笑道: “那你一定要保护我。” “一定的。”阮寄情响亮地回答道: “我一定会保护好的男朋友的!” 连江雪将阮寄情抱起来,走向床榻。 床微微陷了下去。 连拂雪掌心压在床单上,看着身下的阮寄水,低下头,亲了亲阮寄水的脸颊: “你先睡,我先收拾东西。” “我陪你一起收。”阮寄水抓着连拂雪的衣领,道: “我不想一个人睡。” “你怀孕呢。” 连拂雪说。 “还没有到不能行动的程度。”阮寄水坚持: “老,老公,让我和你一起收拾行李吧。” 连拂雪:“.........” 他盯着阮寄水看了一会儿,片刻后将他抱了起来,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捉着阮寄水慢慢亲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喘着粗气分开。 “要做吗?”阮寄水在连拂雪面前一直很主动,双臂圈着连拂雪的脖颈,轻声道: “我给你......”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两个人交缠的唇齿间,连拂雪搂着阮寄水的腰,轻笑道: “今晚不做了,宝宝。” 他说:“给你休息一晚,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阮寄水闻言,浅色的眉头微微蹙起。 连拂雪低下头,吻了吻他白金色的长发尾,像是在安慰。 第二天一大早,连江雪就出去,找人帮忙,把阮寄情停在路边的那辆奔驰给开了回来。 连拂雪给了邻居一笔钱,让邻居帮忙照应一下连云里,又一早出去买了很多菜和水果,放在冰箱,还主动把家里的衣服都晾了。 “爸,你要记得吃药。” 连江雪坐在驾驶座上,降下车窗,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连云里,担忧道: “有什么事,就马上给我打电话。” “好。” 连云里坐在轮椅上,笑的很温和: “去吧,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连江雪还是有些不放心,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好脾气的连云里不耐烦,自己推着轮椅进屋去了,连江雪才不甘作罢。 四个人踏着既紧张又沉重的心情,踏上了回容港的路。 紧张的是需要面对盛怒的长辈们,沉重的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解决那些烂摊子。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来到了容港。 连江雪看着座位上睡的四仰八叉的众人,无语道: “喂,醒醒了。” 他说:“到容港了。” 连拂雪第一个惊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眨了眨,抬起头,看着屋外熟悉的海岸线,就知道到了。 “进岛了吗?”阮寄水躺在连拂雪的怀里,轻声道。 “进岛了。” 连拂雪低下头,吻了吻阮寄水的额头: “宝贝你再睡会儿吧,到终点我再叫你。” “先送哥你去江叔叔在的酒店,还是先送嫂子和寄情回家?”连江雪问。 连拂雪想了想,说:“先送你嫂子和阮寄情回阮家吧。” 阮寄水缓缓睁开了眼睛:“我不回去阮家。” 他微微起身,看着连拂雪,漂亮圆润的眼珠子里带着祈求: “我要和你在一起。” 连拂雪:“........” 他说:“宝贝,你回来都不想见一见你爸和你阿姨吗?” “.......”阮寄水犹豫了一会儿,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抱住了连拂雪的脖颈,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轻声道: “逃婚当天,我爸就说了,要和我断绝关系,我现在.........” 他眼睫轻颤:“我现在已经不是我爸的儿子了。” “.......叔叔是和你开玩笑的。”连拂雪没想到阮寄水会当真,抱住阮寄水,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 “还是会去见一见家人吧。” “.......不要。”阮寄水搂连拂雪搂的更紧,头发散下来,将他的脸遮住大半,却盖不住他闷闷的语气里的依恋: “我现在不是爸爸的儿子.......我嫁给了你,现在是你的妻子。我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连拂雪:“.......” 连江雪从镜子里看着死死抱着连江雪不放的阮寄水,想了想,道: “那要不这样吧。” 他说:“哥,你带着嫂子先回去见见你爸,我带着寄情回阮家,见阮叔叔。这样行不行?” 看着趴在他怀里黏人的阮寄水,连拂雪也没招了。 回来第一件事,当然得先去见他爸,告诉江韵书他结婚的事情,而阮寄水现在又是他的妻子,他又不可能把阮寄水一个人丢下。 思来想去,还是连江雪的建议更靠谱。 于是连拂雪便道: “那好吧。” 他说:“那你把我放在路边,我和水儿打个车过我爸的酒店。” 连江雪点了点头,打了个转向灯,在路边临时停车,把连拂雪和阮寄水放在了路边,随即往阮宅开去。 去阮宅的路上,连江雪莫名有些惴惴不安,因而一路都没有怎么说话。 虽然他话本来就少,但阮寄情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连江雪情绪的不对,于是转过头,看着连江雪,低声道: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连江雪反映了几秒钟,才开了口: “没什么。” 他说:“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别担心。”阮寄情不知道该安慰连江雪,但还是开了口,道: “其实我爸很好说话的。有我在,不会让他迁怒你和江叔叔的。” 第124章 “但愿吧。”连江雪慢慢开着车,眉心微微隆起: “但愿如此。” 奔驰g500缓缓开进了别墅区里,似乎监控是识别到了阮寄情的脸,很快,别墅区里就哗啦啦地走出了一群人,等在门边,好像都是在探头观望是不是阮寄情回来了。 阮寄情左脚伤的没那么严重,不等连江雪停好车,绕过车头抱他下来,他就自己单脚蹦了下来,扶着车门,仰头对着门口的管家笑: “管家,我回来了!” “小少爷!真的是你!”管家又惊又喜,疾步上前,左右看着阮寄情,见阮寄情的精神状态恢复了之前的活泼和开朗,忍不住开心道: “你终于回来了!先生和夫人都快担心死你了!” “嘿嘿。”阮寄情挠了挠头,转移话题道: “我爸呢?” “先生前几天晕倒了,这几天在家养病呢。” 管家说:“少爷快进来,我这就去告诉先生和夫人,说你回来了。” 阮寄情道:“好。” 管家先行一步离开,在其他佣人的簇拥下,阮寄情和连江雪走进了别墅的一楼客厅内。 “小少爷,坐。” 佣人说:“少爷,要喝茶吗?” “嗯。”阮寄情在自己家没有什么好拘谨的,转头看向站在桌边的连江雪,仰头道: “要喝什么茶呀?你一路开车辛苦了。” “都行。”连江雪不挑,随口道: “武夷山大红袍吧。” “好的。”阮寄情转过头,对阿姨吩咐: “泡两杯武夷山大红袍。” “好。”阿姨站在桌边,眼皮微微上抬,打量了连江雪一眼,神色不明地下去了。 阮寄情坐在桌边,见连江雪一直站着,心疼他开车辛苦,便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道: “一直站着做什么?快坐。” “.......”连江雪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面对阮寄情的父母,还是有些紧张的,故而一直仰头看着楼梯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站着,生怕给阮寄情的父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但是阮寄情不想连江雪累,拉着他的衣角强迫他坐,连江雪等了又等,等不到阮泽成,本想顺势坐下,等阮泽成来了再起身,却没想到膝盖还没弯下去,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声音: “连拂雪,你还敢来阮家!” 言罢,连江雪还未抬起头,就忽然感觉面前落了一阵阴影。 他下意识掀起眼皮,但半秒钟之后,他还没看清那阵阴影究竟来自于何人,一记重拳就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爆裂般的剧痛从眼角处传来,瞬间蔓延了半张脸,连江雪没有防备,两眼一黑,吃痛捂着眼睛,踉跄地往后倒去。 面前漫上淡淡的血红,脸颊痛的近乎麻木,连江雪听见周围传来混乱的拉架声和哭腔声,他的手臂被人慌忙拉住,但连江雪却没能抵挡过疼痛的席卷和短暂的眼前发黑,失去平衡,向后倒在了地上。 “爸,你干什么呢?!”阮寄情没拉稳连江雪,和连江雪一起摔倒在脸上,慌忙直起身时看见连江雪眼角被阮泽成的拳头揍出来的硕大一块红痕和青紫,登时心如刀绞,气的浑身发抖。 阮寄情只觉耳边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心疼和愤怒的情绪流窜在他身体的每一处血管里,几乎要不受控制地炸开,促使他猛地爬起来,一把推开阮泽成,动作甚至带上了点强硬粗暴,不顾儿子的身份,指着对着自己的爸爸大吼道: “阮泽成,你干什么打我的男朋友!?” 第78章 阮泽成闻言, 被阮寄情的话气的浑身发抖,怒目圆睁: “情儿!他都这么对你、都这么伤害你了,你竟然还护着他!”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阮寄情, 眼底写满了受伤: “你,你还用这种口气和爸爸说话!” “是爸爸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打人的,”阮寄情心疼连江雪心疼哭了,一边胡乱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一边红着眼和阮泽成面对面对峙: “我再也不要理爸爸了!” “......你!”阮泽成站在原地, 阴着脸看着阮寄情蹲下身去,扶连江雪。 “你没事吧,啊?”阮寄情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脸,见连江雪一直捂着眼睛,忍不住伸出手, 将连江雪的手拿开。 这不拿不知道,一拿开, 阮寄情便赫然发现连江雪的眼角是一片鲜红刺目。 阮泽成下手不偏不倚, 刚好打到连江雪最重要的眼睛处, 现下连江雪的眼睛遭受重击, 面前模糊不清, 瞳仁的光泽都散了。 阮寄情见状, 心中一沉, 心里都快急死了。 他马上转过头, 喊管家: “李叔, 李叔快过来,叫人,帮我一起把他抬到车上去,马上送我男朋友去最近的医院!” 管家犹豫片刻, 没有马上动手,而是转过头,看了一眼阮泽成。 阮泽成觉得连江雪是在装,于是道: “哪里就这么脆弱了。” 他嘴上不屑道:“我就只打了他一下。” 阮寄情心里急的要死,见所有人都站着不动,他自己腿受伤了又没法背着连江雪走,情急之下,大脑一片空白,干脆心一横,转过头,看着桌面上的花瓶,抓起来用力往地上一砸。 名贵的青釉花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里面的水和花朵飞溅而出,碎瓷片稀里哗啦地掉了满地,阮寄情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中,随意抓起其中一片,用力地往大腿上一划。 鲜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在场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阮寄情又恶狠狠地在那深刻的伤口上又来了一下。 见到自己的儿子自残受伤,板子打到自己身上终于知道疼,阮泽成终于慌了。 他一把甩开扶着他的管家,箭步冲到阮寄情面前,抓着阮寄情的手臂不让他继续自残,满眼都写满了心疼: “你,你这是干什么!” “送他去医院!”阮寄情抬起头,近乎嘶吼道: “如果你们不带他去,那我就陪他一起受伤。” 他说:“父债子还,爸爸,中国有个成语,是这么说的吧?” 阮泽成满目震惊地看着满脸写着决绝的阮寄情,意识到什么之后,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他拿倔强的阮寄情没有办法,只能狠下心,转过头,对着管家道: “快,叫司机把车开来,把情儿和这个男的一起送到医院去。” 阮泽成发了话,管家这才听命而去。 车库里性能最好的一辆车被开了出来,几乎是压着超速的线,在市区里狂奔,终于将阮寄情和连江雪一起送到了医院。 阮寄情的伤不重,都只是皮肉伤,止血包扎一下就好了。 但连江雪伤到了眼睛,情况要复杂一些。 连江雪眼前的景色由模糊变的白茫茫的一片,完全看不到了,医生判断连江雪眼压高,内出血严重,为了确认眼眶是否骨折,还需要做ct,挂水止血。 阮泽成完全没有想到连江雪会这么严重,此时也傻了眼。 然而最让他傻眼的是,他动手打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带着阮寄水逃婚的连拂雪,而是—— 连江雪。 “他们怎么会长得一样?”饶是阮泽成经历过的风浪太多,此时也不得不惊呆了: “他们......是亲兄弟吗?没听说过江韵书有两个孩子啊?” “不管怎么样,爸爸你都不该打人。” 阮寄情看着连江雪的右眼上贴着纱布,心都快疼死了,抓着连江雪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如果连江雪的眼睛看不见了,我就再也不理爸爸了。” “我.......”阮泽成莫名理亏,尴尬地站在连江雪病床边,不吭声。 连江雪右眼看不到,也有些慌,但看着阮寄情难过的样子,他也不好说什么,何况打他的人还是他男朋友的爸爸,连江雪就更不好意思开口了。 于是他反过来安慰阮寄情,道: “我没事的。” 他说:“兴许,兴许明天就能看见了。” 阮寄情不吭声,抓着连江雪的手,抹着眼泪。 连江雪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阮泽成站在床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个人互动,没一会儿,就出去了。 他能坐上名诚集团,又不是光靠拳头硬,自然有他心里的算盘,人精似的,看着连江雪和连拂雪相似的容貌,很快就将四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猜到了七七八八。 他以为他打的是连拂雪,没想到打错人了,打成了连江雪。 如果连江雪不是江韵书的孩子还好,如果是江韵书的小儿子,那事情就麻烦了。 又不是连江雪当众逃婚,他现在要是把江韵书的小儿子打了,有理也变成没道理了。 而在另一边,被阮泽成“心心念念”的江韵书打开酒店的门,发现门口站的是自己的大儿子和儿媳妇,微微一愣,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第125章 “江雪呢?他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他回了。”连拂雪牵着紧张的阮寄水的手,笑嘻嘻道: “妈,你不能有了小儿子就不要大儿子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阮寄水的小腹,道: “我还把你的大孙子带回来了。” 江韵书:“.......” 他低下头,盯着阮寄水的小腹看了一会儿,沉默不语,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极其富有压迫感的打量眼神,看的阮寄水心里紧张,忍不住抓紧了连拂雪的手,下意识看向连拂雪的侧脸。 连拂雪也看了他一眼,用目光安抚他,随即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不要紧张。 阮寄水这才定下心来。 他转过头,深吸一口气,看向江韵书,拿出了对待客户一般十二分的认真和严肃,微微弯下腰鞠躬,笨拙又诚恳道: “叔叔,你好,我是.....是阮寄水。” “我知道。”江韵书终于舍得开了口,充满威严的目光将阮寄水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带着挑剔的严谨: “我很好奇,你这么优秀的人.......到底是怎么看上我儿子的?” 江韵书百思不得其解: “他究竟哪里好了?不学无术,满嘴谎话,情商和智商加起来不过一百,你到底看上他哪里了?” 连拂雪:“.........” 他脸上的笑意顿时落了下来,垮着脸道: “爸,有你这么说你儿子的吗?” “不是的,叔叔,他很好,特别特别好。”阮寄水同样听不下去,抓着连拂雪的手,打断了江韵书接下来要说的话,都顾不上自己儿媳妇的身份,认认真真、条理清晰地张口反驳道: “他没有您想的那样不学无术。他会画画,会雕塑,在艺术上他有无与伦比的天赋,而在经营公司上,他虽然可能并没有那么有方法,但是他也有在学,而且学的很认真,只要您再给他一点时间,再教他一点方法,我相信他一定能明白,能懂得,日后也能承担起你给他的期望和重任。” 阮寄水抿了抿唇,嘴巴都快说干了,犹嫌不够,道: “他对我也特别好。在一起之后,他没有让我吃苦,什么事都替我着想,不仅照顾我,还对我好。即便他现在也许在您心里,还不及格,但与他朝夕相处这么久,他在我心里一直是优秀,是满分,是一百分,是最好。我相信他,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孝顺的好儿子、负责任的好丈夫和好爸爸。” 连拂雪:“.........” 江韵书:“........” 看着父子二人双双沉默,阮寄水不免紧张起来。 他开始后悔在江韵书面前说长篇大论,但是往回想,他听到江韵书说贬低连拂雪的话,他还是会忍不住反驳。 即便他知道江韵书是爱连拂雪这个儿子的,但是他就是不允许包括江韵书在内的人说连拂雪不好,就算他说完这句话后,江韵书会对他印象不好,他也要说。 于是他站在原地,同样一声不吭,兀自生闷气。 “.......”江韵书上下扫了似乎有些生气的阮寄水一眼,忍不住笑了。 “行了。”江韵书松开门把手,侧过身,让这小两口进来, “我是和你们开玩笑的。” 他眉眼缓和: “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连拂雪听见江韵书的语气也慢了下来,就知道江韵书没有生阮寄水的气,登时眉开眼笑,将阮寄水拉进了门。 阮寄水还记着江韵书说连拂雪不好的事情,还在生闷气,一声不吭,连拂雪将他拉到位置上坐下,伸出手,用掌心揉了揉他的脸颊,道: “好了,拉着脸给谁看呢。” 他说:“冷吗?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好不好?” 阮寄水摇了摇头,道:“不冷。” “喝水吧。”江韵书用一次性杯子装了温水,放在两个人面前,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面对面看着连拂雪和阮寄水,道: “你们这一次回来,应该不止是只给我一个惊喜吧。” 他看着连拂雪一眼,道:“说吧,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都瞒不过您,爸。”连拂雪笑了一下,看着阮寄水,随即拿出了两本红色的结婚证,放在江韵书面前,道: “我和水儿领证了。” 他说:“水儿也怀孕了,一直不领证也不像话,我想着迟早要结婚,不如就早点领证,也让他放心些。” 江韵书拿起结婚证,仔细端详了一下。 他对阮寄水这个儿媳妇还是满意的。 容貌漂亮、履历优秀、家世优越、门庭清白,性格虽然外界传说有些冷淡,但江韵书今天一看,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起码对连拂雪,阮寄水是不会装模作样的故作矜持的。 对别人冷淡也就算了,但要是对自己的丈夫都冷冰冰的,那算怎么回事? 江韵书虽然嘴上也不放过连拂雪,但毕竟连拂雪是他的儿子,他自然得替连拂雪想想,不想看到阮寄水对连拂雪是一副看不起或者是嫌弃的态度。 如果阮寄水对连拂雪是一副半推半就的矜持模样,江韵书绝对不会让阮寄水进门。 他要阮寄水对连拂雪全心全意,如果阮寄水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故作矜持扭扭捏捏,就算阮寄水再优秀再漂亮,也没用。 又不是给自己的儿子娶祖宗。 索性阮寄水没有让他失望。 于是江韵书放下结婚证,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 “领了就领了。” 他说:“只是寄水,结了婚之后,你要跟着拂雪回京城生活,这你能接受吗?” 阮寄水点头:“嗯。” 江韵书强调:“是定居哦,不是暂住。” “我知道。”阮寄水说:“我愿意的,叔叔。如果是连拂雪,我愿意和他一起去京城定居,不回容港。” 江韵书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 他心里还惦记着连江雪,没和阮寄水说太多,又转过头,看向连拂雪,道: “话说回来,你弟弟去哪了?” “他陪着阮寄情去阮家了。”连拂雪说:“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打个电话问问。” “好。”江韵书一想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小儿子,就有些紧张,但还是故作平静道: “你打吧。” “好。”连拂雪拿出手机,给连江雪打了一个电话。 “你开公放。”江韵书说:“让我听听他的声音。” 连拂雪点了点头,开了公放。 电话隔了一会儿,才被接通。 连拂雪听着连江雪那边嘈杂的声音,不像在别人家里,疑惑道: “老弟,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 “.......在医院。”连江雪应该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 “什么,怎么会在医院?!”连拂雪是个大漏勺,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闻言,登时大惊失色道: “你怎么了?!” “你小点声,别被别人听到了,尤其是江叔叔。” 连江雪是很孝顺的孩子,不想让长辈操心,于是压低声音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阮叔叔把我认成了你,冲上来就给了我一拳,刚好砸到眼睛。我现在右眼看不见,还在医院挂水止血,晚上还要准备做ct,估计过几天才能出院。” 阮寄水闻言,登时眉心一跳,心有余悸地抓住了连拂雪的手指,心想还好没有带着连拂雪回阮家见阮泽成,要不然挨打的就是陪同他的连拂雪了。 “啊.......”连拂雪一听到连江雪是因为替自己背锅才挨打的,登时尴尬了:“对不起啊老弟。” “没事。”连江雪叮嘱他说:“你可千万别告诉你爸啊,我怕他担心。等过几天伤好了,我再去找江叔叔,把之前互换身份的事情告诉他。” “......呃,你说的,好像有点晚了。”连拂雪看着猛地站起来、捏紧拳头往门外冲的江韵书,心虚道: “我爸刚刚已经听到了。” 连江雪:“........啊?” 砰的一声,门被怒气冲冲的江韵书猛地关上,连拂雪耳膜被砸的嗡嗡作响,好半晌,才想起来说下一句: “他现在脸色好难看......应该是准备去找阮叔叔算账了。” 连江雪:“........” 第79章 连江雪反应了一会儿, 在意识到不对劲儿之后,才忙道: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拦住江叔叔?!” 虽然连江雪没有和江韵书过多相处, 但是从连拂雪和连云里对待江韵书的态度来看,应该是颇为畏惧的。 这也从侧面说明,江韵书这个人脾气绝对不好,不然也不会让连拂雪和连云里这么怕他。 如果江韵书和阮泽成对上,按照这俩人的暴脾气, 说不定真的会在医院大打出手。 关键是阮寄情又是自己的男朋友,要是他的爸爸和自己的爸爸打起来,连江雪应该帮谁? 第126章 一想到这个问题,连江雪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赶紧叫连拂雪去拦住江韵书。 可是很明显, 已经晚了。 等连拂雪走出酒店门的时候,江韵书的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而在路上开车狂奔的江韵书则一个电话打给阮泽成, 在得知连江雪住院的位置之后, 赶紧调转车头, 朝医院看去。 连江雪眼睛受伤了, 看不见, 心里也挺难受的, 加上惦记着江韵书和阮泽成, 担心他们会对上, 所以有些惴惴不安,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阮寄情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见连江雪没睡,便忍不住开了口,道: “你睡不着吗?” 连江雪躺在床上, 心事重重,闻言勉强道: “........没有。” “你就别骗我了,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 阮寄情坐在连江雪的身边,放下水果刀,将切到一半的果盘放在连江雪床边,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指,道: “别担心,你的眼睛不会有事的。” 他说:“如果你的右眼真的看不见了,那我就和爸爸说,我要和你结婚,一辈子陪着你,照顾你。” 连江雪摇了摇头: “不要说这种傻话。” “我认真的,连江雪。”阮寄情说: “不管你的眼睛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我都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连江雪转过头,看着阮寄情认真的眼神,片刻后慢慢地伸出手。 阮寄情主动凑过去,将脸颊贴在了连江雪的掌心上,轻轻蹭了蹭。 连江雪走的时候,用快递将戒指重新寄回了阮寄情,现在手指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阮寄情握着他的手,看着连江雪修长的手指,眼神暗了暗,没有说话。 他又安慰了连江雪几句,等连江雪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安稳睡去,才继续坐回去,继续给连江雪削水果,等他醒来就能吃。 正在笨拙地削苹果皮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打开,阮寄情听到声音,下意识转过头,只见十几秒钟之后,一个熟悉且写满焦急的脸庞就出现在了阮寄情面前。 阮寄情愣了愣,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江韵书,连拂雪和连江雪的爸爸。 他有些尴尬,扶着桌子,慢慢地站了起来,声音低低: “江叔叔。” 他迟疑几秒,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江韵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了几秒钟之后,才苍白且无措道: “连江雪他.......他睡了。” 江韵书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睡着的连江雪,已经完全没有分出精力去思考阮寄情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心情了。 他像是被钉子钉住脚一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瞧着连江雪略显苍白的神情和疲倦的眉眼,又是一阵恍惚。 这是与他分离二十多年的小宝,这是他.......最喜欢的、最乖巧听话的小儿子。 当年若不是,若不是担心连云里老来无所依靠,无人帮他养老,担心他孤独凄凉地度过晚年生活,他绝对不会松口同意,让连云里带走他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小儿子。 如今二十多年不见,他的小儿子已经成长为一个稳重可靠的大人了。 江韵书缓缓在连江雪的病床边坐了下来。 他不敢吵醒睡着的连江雪,只是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地在连江雪的脸颊上抚过。 滚烫的眼泪掉了下来,在白色的被单上落下透明的泪渍。 江韵书反应了几秒过后,才意识到是自己哭了。 他比他想象的,要更思念自己的小儿子。 江韵书心疼他这么多年来的白手起家辛苦打拼,更恨阮泽成竟然在他不在的时候,对连江雪拳脚相加。 江韵书缓缓收回手,看着阮寄情,压下眉眼,没有说话。 阮寄情看得出来,他在生阮泽成的气,连带着对自己也不待见。 阮寄情尴尬不已,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好半晌,才小心翼翼道: “叔叔,你要吃水果吗?” “不吃。”江韵书低头看着连江雪,看也懒得看阮寄情,直接拒绝:“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照顾他。” 阮寄情听见他赶自己走,轻轻抿了抿唇,随即摇头道: “我不走。” 他看着江韵书,直直道: “连江雪是我的男朋友。他现在受伤了,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他。” “..........”听到这句话,江韵书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连江雪的身上移开,落在阮寄情的脸上。 “你不能照顾好他。” 江韵书说:“如果你能照顾好他,他就不会在陪你回家的时候,挨你爸的打,伤了眼睛,躺在这里。” 阮寄情:“........” 他知道江韵书这是在迁怒,但却无法为阮泽成的行为辩解,因为阮泽成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何况江韵书还是连江雪的爸爸,他不想去和连江雪的爸爸顶嘴。 这是对长辈最基本的礼貌。 阮寄情咬了咬下唇,看着江韵书愤怒的眉眼,片刻后只能道: “江叔叔.......” “出去。”江韵书深呼吸一口气,道: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阮寄情:“.......” 他看着江韵书发红的眼睛,犹豫片刻,只能慢慢站了起来。 “那我就在外面等,您有事叫我。” 阮寄情不肯走,却又不想在连江雪的爸爸面前留下坏印象,于是只能折中妥协道: “我先出去了。” 言罢,他不等江韵书应声,就直接站起身,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在走廊的椅子上缓缓坐下,阮寄情低下头,盯着瓷砖地面上晃眼的白炽灯影子看了一会儿,才将散下的头发捋到头顶,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和茫然的眼睛,虚虚地盯着远处。 连拂雪和阮寄水的事情已经够理不清了,现在又多了一个阮泽成动手误打连江雪惹怒江韵书的事情,现在所有的事情和问题都像是一团打翻的毛线团,滚落在地上,完全找不到解决的头绪。 现在该怎么办? 看江韵书的表情,他似乎对自己很有意见。 他会同意自己和连江雪在一起吗? 阮寄情不敢确定。 他在位置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另外一阵脚步声。 他下意识往前看去,见是连拂雪牵着阮寄水,朝自己这边走来。 因为阮寄水怀着孕,所以连拂雪一直很小心地牵着他的手,怕别人撞到阮寄水,也怕阮寄水不小心撞到别人,伤着自己。 阮寄情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见自己的哥哥来了,慢慢站起来,低声喊了一声: “哥。” 阮寄水慢慢走到他面前,听见阮寄情叫他,便应了一声,随即诧异道: “你怎么在这。” 他问:“怎么没再里面照顾连江雪?” “刚刚江叔叔来了,”阮寄情说: “他叫我先出来。” 他用词委婉,但连拂雪和江韵书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一下子就猜到阮寄情估计是被江韵书迁怒,被赶出连江雪的病房的。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 “我爸.......就是这个脾气。” “没事。”阮寄情说:“连江雪晚上还要做ct,哥,你记得帮我提醒一下江叔叔。” 阮寄水和连拂雪现在已经结婚了,阮寄情便也叫连拂雪“哥”,连拂雪反应了一会儿,见阮寄情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盯着他看,这才知道他在嘱咐自己,于是便道: “行。” 他看着阮寄情不太好看的脸色,道: “你看起来脸色好差,要不先回家休息休息吧。” 阮寄情摇了摇头,扶着墙道:“我就在这里陪着连江雪。” “这里人已经很多了,不差你一个。”阮寄水说: “你有时间呆在这里,不如回家,和你爸爸解释一下当初发生的事情,还有你和连江雪之间的关系,为以后说动你爸爸同意你们在一起做准备。” 阮寄情听见阮寄水称呼阮泽成时生疏又冷淡的称谓,默了默,随即才道: “哥......我爸爸也是你爸爸。” 阮寄水没吭声。 但是他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他既然决定要和连江雪在一起,就必须得过他爸爸妈妈这一关。 思及此,阮寄情深呼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道: “好。” 他说:“那我先回家一趟。哥,连江雪就拜托你们照顾了。要是他有什么情况,你们随时打电话给我。” “放心吧,没问题。”连拂雪见阮寄情一直眉头紧锁,因为阮寄情是连江雪的男朋友,便也有了一种亲人之间的责任感,于是下意识伸出手,拍了拍阮寄情的肩膀,算作安慰: 第127章 “我会照顾好连江雪。你先回去休息吧,你看起来脸都没有什么血色。”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落在阮寄情肩膀上的手,即便那手只在阮寄情的肩膀上停留了不到五秒钟就放开,阮寄水的眼神还是瞬间变了,熟悉他的人,马上就知道他不高兴了。 偏偏连拂雪还没意识到阮寄水又吃醋了,目送阮寄情离开,还随口说了一句: “唉,好可怜。” 阮寄水说:“可怜什么?” 他问:“你心疼他?” 连拂雪:“......啊?” 他迟钝地转过头,看着阮寄水阴冷的眉眼,才反应过来这小醋坛子又又又生气了。 他哭笑不得地伸出手,捧起阮寄水的脸颊,轻声道: “我不心疼他。” 他说:“我心疼你。” “不许心疼别人。”阮寄水抬起头,用清凌凌的眼珠看着连拂雪,一字一句道。 阮寄水知道连拂雪和他在一起的契机就是连拂雪有点花心滥好人的性质,对长得漂亮的美人都会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而这种心疼怜惜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很容易就变质,变成爱欲。 阮寄水知道自己是怎么利用连拂雪的心疼怜惜而“上位”的,所以不忘来时路,不允许连拂雪心疼别人,发誓要从根源上,就把这种感情变质的苗头掐断。 连拂雪哪里像他想这么多,见阮寄水连自己的弟弟的醋也吃,也没招了,敷衍道: “行,我以后除了你,谁也不心疼,行了吧。” “嗯。”阮寄水应了: “可以。” “.......醋坛子。”连拂雪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 “以后你生出来的崽子估摸着也是个爱吃醋的。” 阮寄水想了想,说:“他应该会像你。” 连拂雪奇道:“你怎么知道?才不到两个月。” “因为我希望他像你。”阮寄水说: “我每天都在想,能生一个和你相貌、性格、情商都随你的小孩。” 连拂雪闻言,心中登时一软:“你.......” “但是智商就算了。”阮寄水顿了顿,话锋一转,补充道: “孩子的智商,必须得随我。” 连拂雪:“........” “喂!” 两个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病房内传来江韵书的声音: “江雪,你醒了?!” 连拂雪说话的声音顿时一顿,他抬起头,和阮寄水对视一眼,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 连江雪已经醒了。 他看着又惊又喜的江韵书,表情迟疑,片刻后,才哑声道: “江......叔叔?” 他这声江叔叔,应该是给了江韵书不少的打击,连拂雪看见江韵书的神情很明显地一僵,嘴角的笑意全然凝固在嘴角,紧接着眼底便浮现出极其受伤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像是完全没有料到连江雪竟然会对自己这样冷淡生疏。 连江雪两三岁的时候,就被连云里带离了京城,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他早就没有了当初对母亲的记忆;江韵书也是心够狠,二十多年来都没有一次出现在连江雪的面前,以至于连江雪虽然在心里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将他认回,看向江韵书的眼神里,依旧充满陌生和小心。 他甚至没办法去开口,光明正大地称呼江韵书为爸爸或者妈妈。 江韵书愣在原地许久,直到理智勉强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他才很勉强地笑了一下,道: “宝贝,你......你醒了。” 他难得有些笨嘴拙舌,道: “我,我是你另外一个爸爸,你知道吗?” 连江雪低下头,看着身上盖着的惨白的被子,轻轻点了点头,很刻意地避开了和江韵书的视线接触,轻声道: “我知道。” “那,那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江叔叔。” 江韵书抓着连江雪的手指,带着哭腔道: “小宝,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叫我一声爸爸?” 连江雪:“........” 他看着江韵书,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等到室内的气氛接近于凝冰窒息,连江雪才一点一点地,当着连拂雪和阮寄水的面,将自己的手,从江韵书的掌心里,缓缓抽了出来。 第80章 连江雪没有叫江韵书爸爸, 也没有直接拒绝江韵书的请求,只是抿了抿唇,随即转头看向连拂雪, 很刻意地转移话题道: “哥,阮寄情呢。” 他说:“他在哪里?” 连拂雪:“.......”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如遭雷击的江韵书,被屋内压抑的气氛惹得呼吸不畅,登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用求助的眼神, 偏过头看向阮寄水。 阮寄水接收到了他求助的信号,便很自然地接过话头,替他回答道: “他先回去了。” 他说:“他状态不太好,我叫他回去休息了。” “哦,这样啊。”连江雪接着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了吧。”阮寄水说: “你饿了吗, 要不要先吃饭?你哥哥也还没有吃。” 说到吃饭,总算开启了一个话题, 江韵书这才想起来, 忙道: “对, 你回来都还没有吃饭就进了医院........小宝........江雪, 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订餐厅外送, 让他们做好给我们送过来。” 连江雪:“..........” 他不习惯于江韵书这样陌生又突如其来的关心, 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只能坐在床上, 抿唇不语。 阮寄水看出了他的不舒服, 怕气氛冷场,让江韵书尴尬,便忙出言道: “江叔叔,江雪现在还在吊水, 应该吃点清淡的。这家医院附近有家黑珍珠餐厅,菜色都很不错,我现在联系他们的经理,让他给我们打包一份送过来。” 阮寄水在名诚集团工作了这么多年,将集团上下都打点的妥妥帖帖,没有出过什么乱子,还是有点情商在的,江韵书闻言,便只能顺坡下驴,点头道: “......那麻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的。” 阮寄水笑了一下,便转身出去打电话了。 连拂雪觉得病房的气氛太尴尬,有点待不住,便随口说了一句“我陪我老婆一起”,赶紧跟着阮寄水的脚步出去了。 关上病房的门,连拂雪一想到刚才的画面,便心有余悸,头皮发麻,对阮寄水道: “刚刚好尴尬啊。” 阮寄水转过头看他,手里拿着手机,正准备找经理的联系方式,随口回了一句: “有什么可尴尬的?” “你没看见我弟弟都不怎么想和我爸说话吗?他宁可和我说话,也不和我爸说话,按照我爸的性格,虽然表面没怎么样,但心里肯定是气死了。” 连拂雪叹了一口气: “我爸也是倔脾气,和.....和连叔叔离婚以后,就真的不去看我弟弟了,搞得一家人现在这么生疏。” “江叔叔应该是怕去看了你弟弟以后,就舍不得把你弟弟留在容港了,” 阮寄水一边将电话贴到耳边,一边踮起脚来,腾出一只手的手掌心按着连拂雪的后脑勺,让连拂雪低下头来和他接吻, “如果是我的孩子,我绝对不会同意他离开我。” “话是这么说啦,”连拂雪掌心搂着阮寄水的腰,防止阮寄水没站稳摔倒,低下头,配合地亲了亲阮寄水的唇,道: “不过我爸应该是怕连叔叔以后没人养老,才会同意他带走我弟弟。” “所以说,当年的事情,大家各有难处,我们做小辈的,就别想这么多了。” 阮寄水说完这句话,耳边的电话就被接通了,他光顾着报连拂雪想吃的菜,故而没有再和连拂雪说话。 连拂雪觉得无聊,只能低下头来,将脸埋进阮寄水的脖颈处,闻阮寄水身上的香味,像是一个粘人的大狗狗一样,抱住阮寄水的腰,整个挂在阮寄水的身上。 阮寄水被他压的话都快要说不完全了,艰难地伸出手,拍了拍连拂雪的背。 因为阮寄水的吩咐,所以餐厅的外送很快就到了。 阮寄水和连拂雪把病床上的小床支起来,打开外送的餐盒,整齐摆好,放在连江雪的面前。 “看起来很好吃。”连拂雪眼睛一亮,道: “爸,这个鸡汤汆海蚌很不错的,你试试。” 江韵书懒得理他,将捞汁黄蚬子和陈糟香螺片放在连江雪的面前,道: “你吃这个。” 容港靠海,盛产海鲜,连江雪从小吃到大,对海鲜已经不再感冒,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拿起汤勺,不紧不慢地喝汤。 连拂雪已经饿了很久,吃相比他豪迈一点,猪突猛进的,江韵书有点看不下去,干脆转过头去,对连江雪嘘寒问暖,阮寄水坐在连拂雪对面,时不时给他夹点菜。 第128章 吃完饭,连拂雪和阮寄水又将小桌子收拾了,随即问连江雪要不要睡觉。 其实连江雪不困,但是醒着面对将江韵书又有点尴尬,只能谎称要睡。 “爸,那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江雪睡觉。” 连拂雪看着拉着连江雪依依不舍的江韵书,低声道: “我们先出去吧。” 二十多年过去,江韵书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小儿子,有些舍不得。 但他能感受到小儿子面对他时的冷淡和尴尬,也知道自己再呆下去,未必能如愿。 他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懊悔自己多年来对连江雪的不闻不问。 其实不是不想来看他,是舍不得来看他。 时间拖得越久,思念就越深,到最后,已经变成了胆怯。 害怕在自己的小儿子脸上看到类似于陌生或者厌恶......甚至是憎恨的眼神。 江韵书不止一次在深夜里想过,让连云里带走连江雪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即便当初两个人爆发了这样大的争吵,甚至说了那么多违心的话来伤害彼此,但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尤其是连江雪......更加无辜。 二十多年来,江韵书几乎是将所有的精力和爱意都投注给了身边唯一的孩子连拂雪,他以为连云里会把连拂雪照顾好,却没想到,人生如戏,让天之骄子在瞬间跌落神坛,只需要一个基因里携带的基因病。 他以为即便没有自己,连江雪也会过得很好,却没有想到,离开江家的父子两个人,一个病一个受伤,一个比一个过得还要更加不好。 江韵书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一下午都待在医院,陪着连江雪,寸步不离,哪里都不去,就算连江雪不喜欢和他讲话,他也能自顾自地聊天,话痨的样子,简直不像是连拂雪认识的那个威严又冷淡的爸爸。 因为连江雪和连拂雪的集体“出逃”,现在腾云科技群龙无首,好多工作无法开展。 江韵书又只顾着陪着连江雪,懒得操心没办法,连拂雪只能先回腾云科技,处理事情。 阮寄水怀着孕,很粘他,他又和阮泽成闹掰了,回不去阮家,便陪着连拂雪去了腾云科技。 很多事情连拂雪自己处理也处理不明白,阮寄水便代他处理,两个人配合默契,有条不紊地将积压的工作都做完了。 晚上,江韵书陪着连江雪去做了ct。 等待出结果的时候,江韵书一直惴惴不安,简直比连江雪还要紧张。 连江雪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几番欲言又止,但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但好在ct结果显示连江雪的眼眶没有骨折,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第二天醒来,连江雪的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眼压依旧很高,只不过内出血止住了。 医生让他继续挂水降压。 连江雪睡觉的时候,阮寄情来过一次。 他似乎是和阮泽成吵了一架,整个人很是疲惫憔悴,脚又伤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江韵书依旧不待见他,和他说话也是冷冰冰的,但是连江雪清醒的时候,他对待阮寄情的态度会好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 下午的时候,医生给连江雪做了一个眼基底的检查。 幸运的是,眼基底也没有什么问题,医生给连江雪配了眼药水,一天滴四次,双眼制动,把眼睛都蒙上,坐卧休息让淤血消除。 双眼都蒙上,连江雪啥也看不到,只能躺着,有时候睡不着,就听见江韵书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江韵书毕竟年纪也大了,人老了就比较唠叨,加上连拂雪也经常在外面玩,不怎么陪他,他对连江雪话就比较多。 连江雪虽然不叫他爸爸,但江韵书对他说话,他有时候也会应一声。 但奇怪的是,江韵书和阮寄情很少在一起出现,连江雪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到底也没有问。 阮寄情每天都会过来看连江雪,有时候是给他送饭,有时候是给他滴眼药水。 第六天的时候,江韵书和阮寄情都没有来,连江雪有点奇怪,便去问连拂雪,他们今天怎么都没有来。 “阮泽成请了我爸去阮宅坐,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连拂雪安慰连江雪: “你别担心,他们都是成年人,应该不至于打架,也许是在聊我和我老婆的事情。” 连拂雪说的没错,江韵书和阮泽成确实是在谈连拂雪和阮寄水的事情,但没有谈很久。 阮寄水是跟着江韵书一起去的。 他怀了连拂雪的孩子,又和连拂雪领了证,和家里关系也不好,面对阮泽成时,态度很坚定也很明显,反正他以后,是肯定要和连拂雪一起回京城生活的。 他去了京城,就相当于不再在名诚任职,而是会跟着连拂雪一起,打理明江盛世集团。 这是江韵书最希望看到的结果,至于阮泽成提出的不会为阮寄水准备嫁妆之类的,江韵书倒并不是很在乎。 嫁妆啥的倒是其次,关键是阮寄水这个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能让阮寄水来明江盛世,江韵书还是很放心的。 何况阮寄水还怀孕了,江韵书也想抱孙子,综合考虑之下,江韵书对阮寄水还是非常满意的。 唯一谈不妥的,是阮寄情和连江雪的事情。 阮泽成很疼爱阮寄情,舍不得让阮寄情远嫁,何况阮寄水走之后,也需要一个人和阮寄情一起接过名诚的担子,阮泽成便提出让连江雪入赘阮家,让连江雪以后和阮寄情一起在容港定居。 江韵书一听,马上就炸了。 “你打伤了我儿子,还想让我儿子入赘?!凭什么?我不同意!”江韵书脸色很难看,对着阮泽成道: “连江雪以后是要和我一起回京城生活的,绝对不会留在容港。” “我就两个儿子,两个都嫁到京城,那我的集团怎么办?以后谁给我养老?”阮泽成也急了: “何况当初本来就是你儿子先骗婚逃婚的,害的我们家在那么多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没让他赔偿,已经很不错了!” “赔偿?你还想要什么赔偿?是你先动手打人,要是我的儿子眼睛看不到了,我才要告你们故意伤害罪!” 江韵书也有了理。 他本来就不喜欢阮寄情,闻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阮泽成,道: “既然你要揪着骗婚的事情不放,那我也可以告你们故意伤害,看谁耗得过谁。反正寄水现在已经是我们连家的人了,你不同意他嫁过来也没用,他现在证领了孩子也有了,以后是一定会和我大儿子回京城的。至于阮寄情.......他想要嫁过来,我还要再考虑考虑,你反倒还想让我小儿子入赘,想都别想。” 阮泽成气的脸都黑了,看着阮寄水的眼神更多了几层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是不会同意把寄情和阮寄水都一起嫁到京城的,他们之中,必须有一个留下来继承名诚。” 江韵书转过头看阮寄水,道: “寄水,你是怎么想的。” 阮寄水避开和阮泽成的对视,低下头,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沉默许久,才轻声道: “......我要跟老公一起去京城。” 阮泽成:“.........” 他气的心脏突突的疼,脸更加黑了一度,道: “阮寄水,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未婚先孕,还不听爸爸和阿姨的话,行事做事只顾自己开心,一点也不考虑到自己的家人,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孩子?!你太让爸爸和阿姨失望了!” 阮寄水:“........” 他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阮泽成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愧疚,说的更来劲儿了: “要不是因为你和连拂雪逃婚,爸爸也不会在那么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你真是.......” “说够没有。”江韵书突然开口,打断了阮泽成的喋喋不休: “你是不是没完了?” 他毫不畏惧地瞪着阮泽成,抓着阮寄水的手,冷冷道: “寄水现在是我家的媳妇,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他?何况现在在说江雪和阮寄情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突然迁怒寄水?要么你就让阮寄情也嫁过来,要么这门亲事就告吹,就这么简单,没什么好多说的。反正我儿子这么优秀,也不缺阮寄情一个男朋友。” 言罢,江韵书拉着阮寄水,让阮寄水站起来,施施然道道: “阮总,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言罢,他拉着阮寄水,就要离开。 阮泽成坐在沙发上,看着阮寄水越来越远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心忽然慌了起来。 他莫名有一种预感,那就是也许从今天之后,阮寄水就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 他会建立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会和连拂雪、江韵书一起定居在京城,以后,就不会回来看他了。 这个念头不知为何,让阮泽成莫名心头一跳,他忍不住站了起来,下意识喊了一声: 第129章 “寄水!爸爸,爸爸刚才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阮寄水走路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站在原地,几秒钟后才微微偏过头,看向阮泽成。 阮泽成见他回头,脸上漫上些许微笑,忍不住快步往前走了几步,看向阮寄水,道: “寄水,你以后,即便定居在京城,也还是会回家的对不对?你还是会带着你的孩子,回家来看爸爸和阿姨的,对不对?” 阮寄水:“.........” 他沉默地看着阮泽成,任由时间流逝,一分一秒地过去,才在一片安静中,轻轻开了口: “不会。” 阮泽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阮寄水的心情很平静,像是早就对阮泽成没有了任何期许和期待,唯有失望和厌倦,语气也淡淡的,没有多少感情: “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家。” 他说:“从今以后,我的丈夫和孩子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第81章 言罢, 阮寄水微微弯下腰,对着阮泽成和林禾珠欠了欠身,算是报答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 阮泽成低头看着他, 忽然响起十几年前,阮寄水还不是如现在这般,对自己沉默寡言,冷淡疏离。 他曾经也是对自己有着期待的。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他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在了第二任妻子和孩子身上, 忽视了阮寄水的成长,甚至在阮寄水脱离自己的控制时,对他非打即骂。 他以为阮寄水会一直听话,一直被他控制在手心里,听从他的安排, 找自己想要的路径一路往下走。 然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 阮寄水就有了自己的思想, 而他的身边也出现了一个可以爱他、宠他、陪伴他一生的男人。 阮寄水不再需要他这个父亲的爱了。 他有了另外一个人可以爱他, 他也可以全身心地依靠这个男人。 那个男人就是他的丈夫, 是在法律意义上, 与他相连最紧密的人。 他嫁给了这个男人, 用身体孕育这个男人的孩子, 并与这个男人共享彼此的财产和人生。 从此阮寄水的人生里, 只剩下连拂雪, 还有他为连拂雪孕育的孩子。 江韵书带着阮寄水回了医院。 关于连江雪和阮寄情的婚事,他和阮泽成没有谈拢,于是在今天给连江雪滴眼药水,连江雪询问为什么阮寄情没有来的时候, 江韵书手一抖,眼药水差点滴在连江雪的额头上。 “.......江叔叔?”连江雪还看不清,睁着空茫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怎么了?” “......没事。”江韵书勉强一笑。 他抽了一张纸,擦干净连江雪眼角的眼药水,随即用纱布包好连江雪的眼睛,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他看着连江雪,斟酌道: “宝贝,爸爸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吗?” 他这个称呼让连江雪略微有些失神,坐在床头,反应了一会儿,才道: “.......怎么?” “爸爸......想补偿你,带你去京城生活。”江韵书说。 “不........”连江雪想也不想,就想开口拒绝,江韵书却打断了他,掌心覆在连江雪的手背上,轻声道: “你先别急着拒绝。” 江韵书说: “爸爸知道,亏欠你良多,但也要尊重你的想法。今天我去阮家,阮泽成和我说,如果你要和阮寄情在一起,就需要入赘阮家。寄水已经决定要跟着你哥哥去京城生活,以后阮家只剩下一个阮寄情,你要和他在一起,免不了要和阮家人一起生活。阮泽成你知道的,是个不好相与的。日后你要是和阮寄情在一起,就必须要把你爸爸接回容港。可是阮泽成能接受一个半瘫痪的亲家吗?何况.......我从你哥哥那里打听过了,你爸爸患上的是.......肯尼迪病,日后或许还会遗传给你和阮寄情的孩子,你觉得阮泽成能接受吗?阮寄水走了,他就只剩下阮寄情一个孩子,他这么大的集团,需要你们的孩子去继承,假如剩下一个不健康的孩子,你让阮泽成怎么受得了?阮寄情又真的能像他所说的,一点也不嫌弃你吗?” “........”江韵书的话,让连江雪沉默了。 他和阮寄情在一起时,本来就有顾虑,如今被江韵书一说,他心中的顾虑更甚。 他被阮泽成看不起倒是无所谓,但若是.....阮泽成看不起的人,是连云里呢? 连云里生了病,年纪也大了,连江雪总不能把他丢在农村老家一辈子生活,自己则留在容港,和阮寄情潇洒。 而孩子的问题,也是连江雪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像连云里一样发病,也不确定自己的孩子会不会遗传到连云里的病症。 这是他心里最最担心的问题。 阮寄情的家庭注定了阮寄情必须有个孩子,但如果阮寄情和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是不健康的,那连江雪一开始就不会同意这场结合。 看着连江雪的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动摇的情绪,江韵书又紧接着劝说道: “宝贝,你和爸爸回京城吧。” 连江雪看不见,循着声音,看向江韵书的方向,动了动唇,道: “那.......我爸呢。” “我打算派人开车去乔林乡,把你爸爸接回来,然后我们一家人都回京城生活。” 江韵书说: “虽然我还是很介意你爸当初......出轨的事情,但是他毕竟是我曾经的丈夫,我没办法看他一个人生病了,还独身在乡下农村生活,就这么等死。” 他苦笑道: “宝贝,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狠心。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很爱你爸爸........只不过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无法弥补,即便以后不能算□□人重新在一起,他也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亲人,我没办法把他一个人抛下的。” 连江雪沉默了。 他这辈子最在乎的人,除了阮寄情,就是连云里。 那是把他养到三十岁的父亲,连江雪没有办法把他一个人丢在老家生活,如果有条件的话,他也希望能带着连云里去京城,接受最好的治疗。 可是.......阮寄情要怎么办? 他要再把他抛下一次吗? 连江雪想的头疼。 江韵书看他眉头皱起,似乎有些难受,便道: “宝贝,你可以慢慢想,不用急。等你眼睛能看到了,再和你爸爸商量一下。” 连江雪:“........好。” 接下来的一周,阮寄情都没有出现在连江雪面前。 连江雪知道他肯定是被家里人绊住了,而他也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复连云里。 但好在,一周之后,他眼前的白雾慢慢消失了,终于能看清东西了。 而在这十多天里,江韵书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连江雪看着围在他身边忙忙碌碌的江韵书,终于忍不住道: “没关系的,江叔叔。” 他说:“你不用替我做这些。” “那怎么行呢,你是我的小孩。”江韵书已经习惯了江叔叔这个称呼,顺手将烧好的水放在床头柜,道, “你住院这么多天,还没有和你爸爸打电话。要不要回一个电话给他?免得你爸爸担心。” 连江雪点了点头。 江韵书于是站起来,从床头柜里拿出连江雪的手机,递给连江雪,随即又很识趣地走开了,关上门。 等江韵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连江雪才动了动手指,给连云里拨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传来连云里熟悉的声音: “喂,宝贝。” “.........爸爸。”经历了这么多天失明的日子,尽管有江韵书和阮寄情在照顾他,但连江雪自己心里还是非常煎熬的,骤然听到老父亲的声音,他像是个孩子一样,瞬间有了想哭的冲动。 但为了不让连云里担心,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深呼吸一口气,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道: “爸,我......见到江叔叔了。” “..........”电话那头瞬间噤声,连江雪只能听到连云里急促的喘息声,还有转动轮椅的动静: “你,你见到他了?他,他看到你是什么反应?” “他对我很好,”连江雪的手指轻轻抠着被子,轻声道: “.......他还说,想把我接到京城去住。” “.......去京城啊。”连云里说: “去京城好啊,你那么优秀,其实早就应该去京城的。” “爸爸,我舍不得你。”连江雪说: “你想去京城吗?你想和江叔叔重新在一起吗?” 连云里没有回话。 他保持着凌乱急促的呼吸,一直沉默,直到连江雪再度喊了他一声爸爸,连云里道: “我去了也是......拖累他。我对不起他。” 连江雪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轻声说: 第130章 “所以你还是想回京城,对吗?你想和江叔叔和好,想重新和他在一起,但是你怕江叔叔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害怕拖累他。” “.........”连云里没有正面回答连江雪的问题,只道: “韵书是对的。其实我一直在后悔,只是我不敢说——当初,我真的不该把你带回容港,让你和我一起吃苦。如今你也三十岁了,应该回京城作一番自己的事业,而不是陪我一起留在农村。宝贝,你和你江爸爸一起去京城吧,就算是.......我对你的最后一点期望。” “.......”连江雪沉默几秒钟,没有吭声,也没有马上答应连云里的要求。 他的心很乱,非常乱,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更不知道,要怎么选择未来的路。 而这条路,每个人都在等待他做出选择。 连江雪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在出院之后,约阮寄情出来见了一面。 两个人约在一家空中餐厅见面。 连江雪见到阮寄情的时候,阮寄情的脚伤已经好了很多了,起码能自己行走,但是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点菜的时候,连江雪一连叫了他两次,他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连江雪很敏感地察觉到恋人的情绪不对,低声道: “是心情不太好吗?” “......没有。”阮寄情将头发捋到耳边,强撑着露出一丝笑: “我什么都能吃,你随便点吧。” “........好。” 菜上了以后,看着满桌令人食欲大开的菜色,两个人却迟迟没有动筷,最后还是连江雪怕阮寄情饿久了胃疼,先给他舀了一碗汤。 “先喝汤吧。”连江雪将碗放在阮寄情的面前,说: “有什么事情,吃了饭再谈。” “.......好。”阮寄情道了谢,拿起勺子,沉默地喝汤。 这一顿饭吃的两个人食不知味。 吃完饭后,两个人又去青年广场散步。 晚上有点冷,连江雪将阮寄情的手放进自己大衣的衣兜里暖。 阮寄情察觉到连江雪的动作,转过头,看向连江雪。 连江雪也在看他。 连江雪知道阮寄情有心事,但是既然阮寄情没有主动开口说,他也就不问,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珠温柔地注视阮寄情。 阮寄情看着他的脸,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颤声道: “你爸爸......前几天来找我爸爸。” “我知道。”连江雪说:“他们在谈我哥和你哥的事情。” “还有我和你的。”阮寄情当时就躲在二楼偷听大人的对话:“还有我和你的事情。” 连江雪:“.......” 他没有马上接话,等着阮寄情继续往下说: “我爸想让你到阮家,在我们家生活。可是你爸爸不同意,想把你接回京城。” 阮寄情问连江雪:“你是怎么想的?”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发红的眼睛,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颊,道: “如果我同意你爸爸的提议,和你在一起生活,还把我爸爸接回容港,和你们住在一起,你爸爸他会同意吗?” 阮寄情:“........” 就像连江雪了解连云里一样,阮寄情也同样了解阮泽成。 他可以忍受连江雪,因为他知道阮寄情需要连江雪,但绝对不会允许患病需要人照顾的连云里出现在阮家。 连江雪和阮寄情其实比谁都清楚,这段感情,需要一个人去妥协。 要么是连江雪妥协,陪阮寄情留在容港阮家,接受阮家对于上门女婿的轻视和寄人篱下的尴尬;要么是阮寄情妥协,和连江雪远赴京城,抛下在容港、逐渐年迈的父母。 无论是谁妥协,恐怕在日后的日子里,率先妥协的一方,都会对彼此滋生出无穷无尽的怨怼和争吵。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清泠泠的眼睛。 他的瞳仁干净清澈,全然倒映出阮寄情因为强忍着情绪而发白的眼神,许久之后,他才伸出手,低下头,用额头抵着阮寄情的额头,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让爸爸和江叔叔一起去京城看病养老,我则留下来,在容港陪你。” 他说:“如果江叔叔能陪在爸爸身边,我想,他应该可以不需要我。” 话音刚落,阮寄情一直强忍的情绪,瞬间崩了。 他瞳仁震动,眼泪很快就倾泻而下,将白皙漂亮的脸染的水光凌凌,哽咽道: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又会抛下我。” 阮寄情扑进连江雪的怀里,用力抱住了连江雪的腰,大哭道: “连江雪,对不起!” 连江雪:“.........” 他愣怔片刻,缓缓伸出手,抱住了阮寄情,低下头,问了你阮寄情的额头,笑着道: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说:“你和爸爸对我来说,都一样重要。江叔叔说会把爸爸带到京城生活,我很放心.......现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我想留在容港照顾你。” “..........”阮寄情闭上眼睛,眼泪滚滚而下,由温热转变为冰凉。 他贴在连江雪温暖又坚实的胸膛上,头一次哭的毫无形象,眼泪爬满了脸颊,任由寒风吹过,冰冷刺骨: “可是,可是你的想法呢,连江雪。” 他仰起头,看着连江雪,问:“你自己的想法呢,你自己的人生呢,连江雪?”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每说一段话,都要停顿几秒钟: “你,你这么孝顺,之前为了照顾爸爸,就放弃了那么多好的、可以深造的学习和工作机会,现在又为了我,拒绝了去京城发展。可是,可是你这么好,又这么优秀,本该有大好的人生,本该有那么多可以改变人生的机遇和机会....可是你为了考虑别人的感受,一次次地放弃了。我是贪心的,我当然是希望,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可我也想你能拥有大好的人生。可是你去了京城,江叔叔肯定会把明江盛世交给你打理,总比呆在容港,一辈子为明诚做嫁衣的好。” 阮寄情说:“连江雪,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去选择?我希望你能一辈子陪着我,和你生儿育女,可我真的不想你放弃这么好的前途和机会。你这辈子,已经为别人放弃太多了。你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先是为了你爸爸,后是为了你哥哥,现在是为了我。连我爸爸动手打了你,害你看不到,你都没有生气,更没有怪我。我看着你躺在病床上,右眼失明、反而还来安慰我的时候,我真的........好心疼好心疼。我没办法看着你一辈子就为了别人这样活下去,我想你有比现在过的好百倍、千倍的人生。我曾经以为爱你就是要一辈子和你好,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但现在我发现,好像你离开我,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阮寄情这番声泪俱下的剖白惹得连江雪心尖一颤,大脑刹时变的一片空白。 他看着阮寄情的泪眼,久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久之后,他才仓促且紧张地安慰道: “寄情,没关系的.......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可是我在乎。”阮寄情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星子,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情绪,不让眼泪落下来,可发红的的眼睛和颤抖的声线,却暴露了一切心绪: “连江雪,我真的是很.......心疼你啊。” 第82章 冷风呼呼, 刮在连江雪的脸上。 迟来的疼。 捧在掌心里的脸颊太过于温暖,以至于甚至让连江雪短暂地淡忘了那刺骨寒风所带来的痛感。 然而美梦终究要醒,逃避过后, 再度睁眼,总需要继续面对现实。 妥协所带来的痛苦已然葬送了连江雪十多年前的青春时光,如今再度走到三十而立的十字路口,连江雪又想为阮寄情,放弃在京城的未来和繁华。 他这一生, 总是为了别人,不断在妥协,不断在放弃,不断在迁就。 阮寄情时真的心疼他,不愿他再在这般妥协下去。 即便他真的感动于连江雪的牺牲, 即便他知道连江雪在之后也绝对不会在争吵中反复提起他的妥协和退让,即便他知道自己能够给予连江雪丰富的物质生活, 但—— 但他没有办法给予连江雪精神上的支柱。 日后若是连江雪与自己结婚, 一同生活在阮家的屋檐下, 甚至在阮泽成的要求下, 与自己一起进入明诚, 那在所有人眼底, 连江雪就是一个妥妥的吃软饭的。 长此以往, 旁人看向连江雪的目光, 难免要轻慢几分。 尤其是阮泽成这般强势, 行事作风总是按自己的喜好来,很少顾及旁人的感受,而按照连江雪的性子,有理也会让着阮泽成几分, 估计即便是受了委屈,也会藏在心里,不向阮寄情吐露,免得阮寄情夹在两个人中间难受。 在公司被人瞧不起,在家里又会被阮泽成怠慢,连江雪所需要承受的精神压力不可谓不大,何况如果连云里真的跟着江韵书去了京城,在容港,可就没有连江雪一个亲人了。 第131章 阮寄情自己是什么都有了,有家人父母在侧,有丈夫孩子相伴,还能继承这么大的明诚集团。 他是什么都有了,可是连江雪呢。 连江雪什么也没有。 一想到这里,阮寄情就为连江雪感到难过。 他用力抱紧连江雪,强忍着眼泪,仰头做出开心的模样,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江对岸烟花绽放,将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连江雪一开始没听清他的话,盯着阮寄情一张一合的水润双唇,才意识到阮寄情在说什么。 阮寄情在说:“我希望你幸福,连江雪。” 连江雪垂下眼睛,看着阮寄情漂亮的眼睛,片刻后眼睫微颤,低下头来,偏头吻住了阮寄情的唇。 这是一个猝不及防又克制的吻。 阮寄情微微一愣,片刻后,他再度落下泪来。 “连江雪……” 阮寄情痴痴地看着连江雪,眼底的迷恋一如既往,他耳边有烟花在不断绽开,将连江雪精致冷淡的眉眼描摹的绚烂无比,甚至染上了些许温柔交缠的生动。 阮寄情着迷于他优越清俊的容貌,又倾心于他温柔包容的性格,更爱他解决问题的能力。 他知道连江雪是多优秀的人,不愿意当他未来的绊脚石。 或许,能和连江雪相恋一场,已经是他此生的幸运了。 当晚阮寄情没有回家。 他允许自己放纵。 在能看见窗外江景的落地窗床前,和连江雪抵死缠绵。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连江雪,也希望连江雪把一切都给他。 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阮寄情仰头躺在床上,听着连江雪躺在他耳边轻缓的呼吸声,余光里是逐渐亮起的天空。 他知道,他应该走了。 但是他不想不声不响地告别,即便是要离开,他也想让连江雪没那么遗憾地接受他们之间的分开。 他侧过头,看着连江雪的眉眼,神情慢慢缓和了下来。 他凑过去,吻了吻连江雪的唇,随即翻身下了床。 他找出自己昨晚的衣服,抖着手,扣好扣子,随即找出纸和笔,思考好措辞,开始一笔一划地给连江雪写信。 “亲爱的男朋友,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啦。不是我不想叫醒你,是我没办法在你清醒的时候和你告别。因为我一看到你的眼睛,我就不想走。你知道吗,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眼睛。当初在那个雨夜,我也是一下子就被你的眼睛所吸引了。话说远了。妈妈和我说,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要对他好。我其实很任性,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有时候做的不好的地方,也很感谢你的包容。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太少太少了,说要追你,但是好像你一开始就默许了我的靠近,所以我并没有追的很辛苦。在一起之后,想对你好,后来你又走了。好不容易把你追回来,爸爸又不分青红皂白,打上了你的眼睛。我好后悔,后悔没有保护好你。所以我这几天一直躲在家,因为我觉得我没有脸见你。我想了好久,才想明白,现在的我,还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自己一个人去成长,去锻炼,然后就像你对我好那样,让我变好以后,再去追求你。或许再见的时候,你已经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我也是。” 写完这一段话后,阮寄情在纸上实在没地方写了,只能在最下方写了小小的一行字“最爱你的阮寄情”,随即便将纸撕下来,放在连江雪的手机底下。 他看着连江雪的睡颜,再度低下头来,在连江雪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藏在大衣里的戒指已经被捂热了,是连江雪走之前,用快递让人送到他手上的。 这一次,在连江雪睡梦中,阮寄情再一次给连江雪戴上了戒指。 即便两个人如果有一天,会天各一方,阮寄情也希望这枚戒指可以代替他陪伴连江雪。 关上了酒店的门,阮寄情按了按肚子,觉得小腹涨涨的。 里面全是连江雪的东西。 可阮寄情没有舍得去洗掉。 他忍着身体的不适,独自开车回了家。 他一晚上没回家,电话又打不通,阮泽成担心他担心的要死,一大早就等在客厅里,连早餐也不想吃,就一门心思地等阮寄情。 林禾珠劝了他几句,见劝不动,也就随他去了。 阮泽成的掌控欲不是一般的强,年纪大了更是如此,林禾珠都懒得管了。 等阮寄情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阮泽成坐在沙发上,怒气冲冲地看着他,道: “昨天晚上去哪了?出门也不和爸爸妈妈打一声招呼的。” “我和妈说了。”阮寄情将车钥匙丢给管家,因为独自不太舒服,所以按了按小腹,敷衍地回了阮泽成一句。 阮泽成见他脸色不太好看,脖颈上又布满红痕,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即便知道连江雪用连拂雪的身份,骗阮寄情谈了恋爱,两个人算是实质上的恋人关系,但他还是无法接受阮寄情和连江雪发生关系。 在他心里,阮寄情其实和小孩子差不多,怎么能就这样,在婚前,随便和人发生关系? 甚至还整夜未归! 于是他的脸愈发沉了下来,道: “你昨天晚上去做什么了?!” “你不是知道吗?”阮寄情脱下大衣,毛衣边缘露出锁骨,上面是牙印和吻痕,面不改色地回答: “zuo\\ai。” 他说:“做了一整晚。” 阮泽成气地要死,道: “阮寄情,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自己不觉得羞耻吗?!你怎么能就这么让自己吃这么大的亏……” “有什么可羞耻的?我没吃亏。”阮寄情说: “我喜欢他,所以和他上床,我心甘情愿,算什么吃亏。” 他从来不觉得和自己的心上人行鱼水之欢有什么不对的,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地发生。 即便他有可能因此而怀孕,那也是他自己愿意且主动发生的,和连江雪没关系。 所以他看着阮泽成,继续说: “我怎么就吃亏了?难道我在下面就算吃亏?” “不是……是你们还没有结婚!”阮泽成鼻子都快气歪了,气的直哆嗦: “有,有没有做安全措施?!” 阮寄情闻言,忽然眼睛一眯,很是愉悦道: “没有。” 阮泽成豁然站起:“他怎么能——” “是我自己不要的。”阮寄情说:“爸爸,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会划算。你就别管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了。” “怎么能不管!”阮泽成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看向阮寄情的眼神里,全是自家白菜被拱的心疼,但为了不让阮寄情不高兴,还是忍住了再去暴打连江雪的冲动: “他既然和你........发生了关系,打算什么时候入赘我们家?” “他不会入赘我们家。”阮寄情坐在沙发上,说: “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他以后会去京城,陪他父母;我会留在容港,给你和妈妈养老。” 阮泽成微微一愣: “他,他不打算和你在一起?” “是我不想他留在容港。”阮寄情交叠起双腿,因为昨天晚上放纵的太过,所以腰有点疼,只能将靠垫靠在自己的腰后,用以缓解: “他父母离异多年,好不容易一家能团圆,我怎么舍得把他一个人留在容港?” “那你现在是.........” “我准备和他分手,爸爸。”阮寄情打断了阮泽成的话,打断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你不要希望用我想把他留在容港,让他入赘。他不是工具。阮家没有了哥哥,我也会学着去撑起,打理好明诚。我不可能一辈子依靠你,或者依靠我的丈夫。我总要学会成长,但那成长的前提,不是以牺牲另外一个人的自由作为代价的。所以你不要逼我去留下连江雪,我不会这样做,我也不希望连江雪同意我这样做。” 阮泽成道:“可是你身体不好,怎么能一个人支撑起这么大的家业?有一个帮你,总是好的。那连江雪的性格我清楚,他如果愿意为你留下来,你又为什么要犯傻?”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连江雪幸福。”阮寄情看着阮泽成,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我知道未来那条路上还有那么好的事业和前途在等着他,所以我不会做那条路上的绊脚石。我爱他,不想他为我牺牲,就这么简单。” “我更不希望他用他的牺牲来证明他对我的爱,或者以此来通过你对他的考验,因为在牺牲之前,我就会心疼他。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的牺牲。” 他难得以如此郑重的、不撒娇的语气和阮泽成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立场和观念,杜绝了阮泽成希望连江雪入赘的念头。 第132章 看着阮寄情坚定的眉眼,和逐渐成熟的谈吐和气质,阮泽成就知道,阮寄情变了。 他的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都变了。 变的他都.......不认识了。 阮泽成胸中的怒火翻涌,但却难得地说不出话来,目光怔怔地看着阮寄情,看着他说话时的神情,眼前浮现出那个扎着小啾啾,迈着小短腿,伸出手来要找他要抱抱的小孩。 他的小孩长大了,以后将会成为某个人的妻子,或者是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 阮寄情和阮寄水一样,不再只是他的小孩了。 对于这个改变,他无能为力。 疲惫和衰老像是洪流一样将阮泽成逐步击垮,直到这个时候,阮泽成才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失去了对于一切的掌控能力,曾经那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意气风发的阮泽成,也最终成为了逝去的青春梦里,无法再触碰的部分。 记忆斑驳泛黄,阮泽成茫然地看着孩子们一个一个成长起来,以为他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听话,自信自大到不屑于去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用他的专横和独断,将他的孩子们之间的距离,越推越远了。 将自己砸在床上,满身的酸痛让阮寄情闭上眼睛,几乎马上要昏睡过去。 他拿出手机,想要给连江雪发信息,但挣扎几秒之后,他还是没有选择打扰。 他实在太累也太困了,闭上眼睛,困意就像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又像是张牙舞爪的猛兽,不经他的理智同意,善自拉着他坠入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体察觉到了些许凉意,阮寄情才缓缓地从睡梦中醒来。 他大脑一片空白,懵了几秒钟,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和打开的窗户前飘扬的纱帘,愣怔片刻后,缓缓坐了起来。 他眯着眼睛,打开了床头的灯。 身上的薄被落下,床头柜上的牛肉面已经凉了。 阮寄情没有心情吃,等着视线由模糊到清明,才伸出手去,摸到手机,按亮手机屏幕。 上面显示着一点零三分。 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连江雪没有给阮寄情发消息。 阮寄情的心里闪过一丝失落。 他打了一个喷嚏,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开始打开相册,一个又一个浏览他和连江雪的合照。 很多合照都是在连江雪不知道的时候抓拍的,角度千奇百怪,把连江雪拍的像是外星人。 阮寄情看着那些照片,先是因为搞怪的角度而忍不住笑出声,又借着照片,会想到那年今日,他和连江雪在一起的日子。 那是他生命里,最开心的日子,没有之一。 和连江雪的恋爱,虽然短,但却足够刻骨铭心。 阮寄情倒在床上,看着聊天框背景里的连江雪,忍不住将手机凑到面前,在那照片上用力亲了一口,甚至还因为手指不慎移位,拍了拍连江雪的头像。 连江雪依旧没有回复,冷淡的就像是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 阮寄情心里难过,但依旧没有去打扰连江雪。 公司里没有了阮寄水,阮寄情又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因此就算不要太熟悉公司的事务,阮寄情也不得不接过阮寄水之前的担子。 不接手不知道,一接手就知道总经理这个位置有多难做,阮寄情头都大了,不敢想象阮寄水在这么大的压力下,是怎么撑过来,又把集团管理的仅仅有条,几乎从未出过差错的。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阮寄水会喜欢连拂雪,还爱的这么深刻。 在这样的精神高压之下,能出现一个人给予自己肉//体和精神上双重欢愉的人,要沦陷很正常。 而在阮寄水接手明诚的半个月后,连江雪才终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抱歉,最近太忙了,现在才有空冷静下来,回复你的消息。” 阮寄情听到消息弹出的声音,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手机,见是连江雪的消息,立刻拿起来,宝贝般地看着连江雪发过来的一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道: “没事。” 紧接着,他又道:“眼睛好一些了吗?你和江叔叔和好了吗?” “眼睛好多了,基本没有大碍了。”连江雪没回答后一个问题: “那天从酒店出来之后,就接到电话,说是我爸在老家摔倒了。” 阮寄情微微一愣,登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打字道: “怎么会这样?!” “他一个人在家,经常忘记吃药,长此以往,旧病复发,有时候手突然动不了,控制不住轮椅,就从坡上摔下来了。” 连江雪说:“好在我爸的人去的即时,把他送进了医院抢救。抢救了好几天,才终于救回来。但是他现在已经完全昏迷了,人也没有知觉,需要插呼吸机,就连我爸喊他,他也没能醒过来。” 阮寄情:“...........” 他拿着手机,内心无味杂陈,沉默许久,才小心翼翼道: “那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我自己家里的事情,我能处理好,”连江雪说完这句话,隔了一分钟,又突然发了一段话过来: “我可能,要带着我爸去京城了。我爸说了,京城有最好的医疗资源和团队,可以24小时照顾我爸,所以我........” 即便料想到会有这个结果,但阮寄情的心,还是经不住为此一颤。 他眼睛死死地连江雪发过来的一行字,很久,很久,才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连江雪说: “寄情,你要照顾好自己。” “........好。”阮寄情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道: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嗯。” 连江雪发完这个字之后,两个人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很久,很久之后,阮寄情才发了一句话过去,宣布了两个人关系的正式终结: “连江雪,我们分手吧。” 隔着屏幕,想说的不想说的话,都能说出口,阮寄情尽量装作轻松的样子: “你不能离开你的父母,我也要留在容港,给我父母养老。既然这辈子没有办法在一起,或许,分开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好。” 连江雪过了十多分钟,才回复。 他话少,隔着屏幕,阮寄情也很难从他的语气里分析出他的情绪: “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阮寄情盯着上面的字看了一会儿,片刻后,他将头低了下去,埋进了双臂里,久久没有再抬起。 半个月后,阮寄情接受了某家媒体的采访,在节目上公开表示了对连拂雪的谅解,并且真诚祝愿连拂雪和阮寄水能幸福。 当事人既然已经表达了谅解,网络和媒体上针对明江盛世和阮寄水、连拂雪的舆论也逐渐平息,很快,明江盛世下跌的股价也逐渐回升。 又过了近乎半年,久到阮寄情和连江雪的聊天记录已经成为了聊天列表里的最下端,久到阮寄情已经快忘了和连江雪分别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他才在电视上,看见了久违的恋人。 他心心念念的前男友正坐在明江盛世新闻发布会的中间,条理清晰地回应了最近的舆论,随即由明江盛世的董事长江韵书,对着媒体和外界,正式宣布了他的任职消息。 闪光灯此起彼伏,将连江雪的脸庞定格在最新发布的报纸和媒体新闻上,媒体不吝啬于赞美他的容貌,也让人知道,从此以后,连江雪就是明江盛世的副董事长,轮值董事长和首席财务官。 这个决定释放的信息很明显,那就是在江韵书退休之后,连江雪会成为连明江盛世的董事长。 所有人都惊讶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明江盛世未来的年轻的继承人和掌舵者,但在看清他和连拂雪相同的容貌之后,又忍不住恍然大悟。 三十岁之前,连江雪只是在明江盛世某个分公司里一个岌岌无名的销售总监,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的业绩这么优秀,却没有去总部,还是甘心留在容港。 有人感叹连江雪的命好,有人诧异于他的突然冒头,有人疑惑他的选择,但唯有阮寄知道,连江雪一只很优秀,他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只不过是拥有了原本就该属于他、却迟来的荣耀。 拥有权力的滋味虽然好,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连江雪总会走到病房,看着病床上昏迷的连云里,想着曾经在容港与阮寄情的点点滴滴,沉默许久。 连江雪好像得到了很多人的爱,好像什么都有了,但只有他知道,命运对待他却如此苛刻和吝啬,让他与他心爱的人天各一方,让他与最亲的家人近在眼前,却无法如同之前那样亲密。 他好像一直在失去。 一直在失去。 第83章 抢救室的灯熄灭了。 第133章 连江雪坐在椅子上, 慢慢抬起头来,看见医生疲惫地走出抢救室的大门,涣散的瞳仁逐渐聚焦, 反应过来后猛地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到医生面前,要不是连拂雪站在他身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能当场倒下: “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病人已经抢救回来了。”医生摘下口罩, 看着连江雪,表示遗憾: “不过病人摔下来时撞到了大脑,加上病人还有肯尼迪病的病史,所以情况不太好,具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还需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 连江雪闻言,瞳孔瞬间地震。 他愣怔地站在原地,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医生提醒他: “作为病人家属, 我建议先生您也去做一个基因筛查, 毕竟这种病很容易携带遗传, 为了不影响下一代, 在要孩子之前, 您还是提前去做一个基因检查比较好。” 站在一旁的连拂雪觉得不太对, 等医生说完话之后, 他才忍不住问: “医生,我叔.......我爸这病还会遗传给下一代?意思是会影响我的小孩?” 医生说:“有一定几率。” 连拂雪:“.........” 他原本还想安慰一下连江雪和江韵书,这下连安慰连江雪和江韵书的心情都没有了,当场傻在原地, 目瞪口呆。 他也是才知道连云里是他的另外一个爸爸,但在知道连云里是他另外一个爸爸之前,他和阮寄水就已经有一个小孩了。 他原本不想要小孩,但因为孩子是阮寄水生的,所以他如今已经满心欢喜地等待孩子降生了—— 可现在医生却告诉他,连云里的病有可能遗传? 那他的孩子怎么办? 如果这个病真的遗传给了他的小孩,那这个尚且还在阮寄水腹中、还没有降生的小孩,他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阮寄水,阮寄水会是什么反应呢? 思及此,连拂雪木木地看着抢救室里的连云里被推出来,呆滞的甚至忘记了伸出手去帮忙。 几天后,连云里从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病房。 在这几天里,江韵书和连江雪一直寸步不离地看着连云里,连云里的各项指标和心率也忽上忽下的,看的人心中紧张,生怕下一秒显示器上浮动的折线就变成了一条直线。 连拂雪从小不在连云里身边长大,对连云里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加上他心中也有心事,所以看着江韵书和连云里坐在连云里的身边,给他擦手,不断说话试图唤醒连云里时,他只是站在门边,抱着臂兀自出神。 “在想什么?”一阵清冷的声音将连拂雪的思绪拉回。 连拂雪下意识站直身体,向后看去,见是阮寄水站在他身后。 阮寄水自从知道自己要当母亲以后,原本冷淡的神情就逐渐变的温柔柔软起来,看向连拂雪的眼神里,也带着浅浅的笑意,不易察觉,但确实是存在的。 一头天生的白金色长发用发饰盘在脑后,留下几缕细碎的短发散在额前和鬓边,衬得他耳垂愈发白皙细腻,白色的毛衣妥帖地包裹着他的身体,领口露出一截白皙颀长的脖颈,气质看起来愈发居家,像是连拂雪娇养在家中的美人妻子。 连拂雪看着他,偏过头关上病房的门,对他招了招手。 阮寄水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抱住了连拂雪的腰。 自从怀孕之后,他就愈发黏连拂雪了,整个人像是一只完全被驯服的乖巧兔子,听话又温柔,埋在连拂雪的怀里小声道: “老公,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连拂雪的情话不用思考,像水一样自然地流淌而出。 他抱着阮寄水,垂眸看着阮寄水浸着依赖和喜爱的水润双眸,停顿片刻,随即低下头,吻了吻阮寄水,轻声道: “对不起,最近都没有什么时间陪你。” “没事,”阮寄水专心闻他身上的味道,像是筑巢期的小动物: “我可以自己来找你。” 连拂雪笑了一下。 他怕阮寄水冷,脱下身上的外套,围在阮寄水的身上。 阮寄水现在毕竟是连拂雪的媳妇,陪着连拂雪在医院里呆了一会儿,连拂雪见天色有些晚了,加上昨天晚上是他留在医院陪床的,一整晚都没有回家陪怀孕的阮寄水,便和江韵书说,今晚想回家陪陪阮寄水。 “爸,我先带寄水先回去。”连拂雪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道: “明天还得陪寄水产检,医生说孕妇最好不要熬大夜。” 江韵书低下头,看了一眼靠着连拂雪,眼睛都快要闭上的阮寄水,点了点头: “好。” 他说:“你去吧。” 连拂雪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将阮寄水打横抱起来,往医院楼下走去。 车停在医院外面,连拂雪将阮寄水抱进副驾驶,随即关上车门,又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室的门,启动车子,往家里开去。 一路上他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时不时用余光看一眼睡着的阮寄水。 窗外的余光折过他狭长的丹凤眼,此时此刻的连拂雪收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神情变的冷凝认真。 将车开进小区,连江雪停好车,将阮寄水抱出车。 “到了?”阮寄水睡了一路,此刻有点清醒了,整个人陷在连江雪的大衣外套里,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老公,几点了?” “快一点了。” 连拂雪怕他睡不好,加快脚步,走向电梯: “你睡,马上到家了。” “没事,我不困了。”阮寄水闭着眼睛,靠在他胸膛上,嘴上说着不困,但怀孕初期的辛苦和嗜睡让他没办法睁开眼睛,只能凭着本能回答: “辛苦老公了。” “不辛苦。”连拂雪笑了一下。 电梯门关上,又打开,连拂雪抱着阮寄水走出电梯,用指纹打开门。 “欢迎回家。” 灯带自动打开,连拂雪关好门,穿上拖鞋,将阮寄水放在沙发上。 “去洗澡,还是直接睡觉。” 连拂雪仰头看着阮寄水因为困倦眯起的眉眼: “还是老公帮你洗。” 阮寄水皱了皱鼻子,声音软软道: “要和老公一起洗。” 连拂雪摸了摸他的脸。 空调被打开,暖风呼呼地吹着,阮寄水趴在连拂雪的肩膀上,轻轻喘着。 很乖。 连拂雪察觉到他的依恋,微微偏过头,看着阮寄水湿润的眼睛。 洗完澡后,将阮寄水的头发吹干,连拂雪才抱着阮寄水躺下。 此时已经接近半夜三点钟了。 可连拂雪有心事,还是睡不着。 他看着怀里的阮寄水,视线慢慢移到他的小腹处,眼神微微一暗。 他没忘记医生说的话,也很清楚地意识到或许阮寄水怀了一个携带者基因病的小孩。 他当初有多期待这个孩子的来临,现在就有多惶恐。 他怕这个小孩一生下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怕他未来会吃苦,怕他以后会遭受病痛的折磨。 如果会遭受那些,他宁可不要这个孩子出生。 思及此,连拂雪忍不住伸出手,用略显粗糙的掌心抚摸了一下阮寄水的小腹。 阮寄水一直埋在他的怀里睡着,似乎是察觉到了连拂雪的动静,纤长的眼睫轻颤,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月光下的连拂雪眼神仍旧清明着,微微愣怔片刻后,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连拂雪的脸颊: “老公,怎么不睡?” “.......在想事情。”连拂雪借着月色,看着阮寄水白皙如雪的侧脸和柔软的身体,忍不住低下头来,吻了吻他的脸颊,随即翻身向上。 阮寄水努力放软身体。 连拂雪虚虚压在他身上,抚摸着他的发丝,轻声道: “老婆,明天穿漂亮裙子给我看,好不好。” “好。”阮寄水不知道连拂雪为什么要提这个,但还是答应了,伸出手,摸了摸连拂雪的头发,道: “你想看哪一件。” “都想看。”连拂雪再度开了口,道:“老婆........孩子不要了,好不好。” 阮寄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深夜的困倦让他很快就被连拂雪的第二个请求带进坑里,下意识道: “好........” 他说完这个字,才猛地反应到不对。 几秒钟之后,原本困倦的瞳仁瞬间瞪大,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推开了连拂雪,坐直身体,抬手打开了床头灯。 黄色的柔光很快笼罩了卧室,阮寄水坐起来,看着连拂雪,难以置信道: “连拂雪,你在说什么?” “我说,要不然,孩子不要了。”连拂雪也看着他: “老婆........” “你不要这么叫我。”阮寄水还在孕期,原本情绪波动就很大,闻言忍不住哭了: “连拂雪,你是不是外面又有人了?你和别人有了小孩,就不要和我的小孩了,是不是?” 第134章 “你怎么会这么想?”连拂雪说:“我没......” 他话还没说完,阮寄水就翻身下床,往外走。 他被连拂雪这句话砸的大脑一片空白,此刻什么理智什么冷静,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耳边全是连拂雪说不要孩子时冷淡凝重的表情。 他很生气,于是将自己关在客房里,不愿意出去,也不愿意见连拂雪。 连拂雪追到客房,敲了敲门,见阮寄水不开门,又用手按了按门把手。 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 连拂雪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听见阮寄水的哭声,心里急地要死,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随即压下声音,道: “阮寄水,出来。” “.......”房间里没有人回应他。 连拂雪提高声音,道: “阮寄水,你要孩子还是要老公?如果你这么想要孩子,不听我的解释,那我们明天就去协议离婚。” 他这话说的很重了。 几秒钟之后,屋里传来脚步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连拂雪看见阮寄水握着门把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要老公。不要离婚。” “那就好好听我说。” 连拂雪说:“阮寄水,过来。”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的隐隐有些怒意的眉眼,片刻后皱了皱鼻子,打开门,走到连拂雪的面前。 他刚走到连拂雪的面前,就被连拂雪用力抱住了。 连拂雪表面镇定,其实心里都快吓死了。 鬼知道一个情绪失控的孕妇独自在房间里能干出什么事来? “老公,为什么不要孩子。” 似乎是察觉到连拂雪对待他并未有变心的迹象,阮寄水终于伸出手,用力抱住连拂雪,哭道: “我要孩子。那是你的孩子。” 连拂雪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掌心按了按阮寄水的头顶,随即在阮寄水的眉心亲了一下,像是无声的安抚: “你听我说。” 连拂雪道:“不是我不想要孩子,是.......我好像不太适合要孩子。” “........”阮寄水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挂在眼角,欲落不落: “........什么意思?” “连叔叔患有肯尼迪病,你知道吗?” 连拂雪皱眉:“那个病有可能遗传给下一代。” 阮寄水:“.......” 他瞳仁微微瞪大,彻底失了言语。 许久,他才将脸埋进连拂雪的怀里,轻轻抽着鼻子: “可是我想要孩子。那是你的孩子。” “......也不是说一定要打掉。” 连拂雪看阮寄水哭的这么伤心,又叹了一口气,道: “我明天去做一个基因筛查,看看我有没有携带致病基因。” “如果有的话,我就带你去把孩子打掉。” 连拂雪捧着阮寄水的脸,强迫阮寄水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 “与其让一个不健康的孩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受苦,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阮寄水:“..........” 他从连拂雪的怀里抬起头来,嘴唇因为哭泣微微颤动,豆大的眼珠也随之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沾湿了白净漂亮的脸庞。 他没有吭声,就这么看着连拂雪,心里理智和感性激烈交战,许久,他才将心中想问的“可不可以不要打掉孩子”这句话咽了下去,偏过头,用脸颊蹭了蹭连拂雪的掌心,哽咽地点了点头: “.........好。” 他说:“不要和我离婚。” 连拂雪看着阮寄水,眼中眸光闪动,片刻后他伸出手,拥住阮寄水,低下头吻他的头发,叹气道: “.........我的傻老婆。” 第84章 好不容易把阮寄水哄回房间, 连拂雪才揽着他睡下。 两个人各自都有心事,因此都没有睡好,直到天亮的时候, 连拂雪才眯了一会儿。 醒的时候,他的怀中已经空了。 连拂雪下意识往冰冷的被窝摸了一下,没有摸到熟悉的柔软的身体,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地坐了起来,立刻张口喊了一声:“阮寄水!” 下一秒, 急促的脚步声就从门外传来,一个纤细的身体在转瞬间就出现,好像被连拂雪召唤来的宠物猫一样,三下两下就蹦上床,扑进连拂雪的怀里。 阮寄水身上还穿着柔软保暖的睡衣, 膝盖跪在床上,搂着连拂雪的脖颈, 将脸抵在他的肩膀上, 低声道: “.......老公, 怎么了?” “.........没事。”连拂雪就眯了一会儿, 没看住阮寄水, 吓的后背都是汗。 他伸出手, 抱住阮寄水, 吻他的头发, 道: “去哪了?怎么醒这么早?” “老公, 已经九点多了。”阮寄水说:“我饿了。” 阮寄水昨天就陪连拂雪在医院呆到十二点多,昨天晚上又折腾了很久才睡,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饿的不行了,本想在连拂雪的怀里再赖一会儿床, 但又怕饿着连拂雪的孩子,在床上做了三十多分钟的心里斗争,最后还是扛不住饥饿感,艰难地从被窝里起来,去找吃的了。 “你饿了啊?怎么不叫醒我,我去给你做饭吃。” 连拂雪将凌乱的头发拂到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刚睡醒还有些迷蒙的眼睛,细碎的额发扫过眼睫,眼皮上的一颗小红痣,显地他莫名有些颓丧的性感。 阮寄水才发现连拂雪眼皮上有一颗红痣,很是惊讶,好奇宝宝般凑过去,想要看仔细一点。 他对连拂雪的身体和性格都有无限好奇。 连拂雪没明白他凑过来是什么意思,还以为阮寄水和往常一样,是想索吻,便揽着他的后脑勺,敷衍地在阮寄水的唇角亲了一下,道: “别作妖。” 大冬天的,他刚从暖气充足的被窝里爬起来,嗓子又干又渴,起身想从衣柜里找衣服穿,结果刚打开衣柜,就听见阮寄水急促地喊了一声—— “别!” 下一秒,乱七八糟团成一团的衣服就从架子上喷涌而出,一股脑儿地往下落,纷纷扬扬,将连拂雪从头淋到尾。 连拂雪:“.........” 他头上顶着衬衫,脚下还堆着几件裤子,不敢睁开眼往前看,深呼吸几次,才怒极反笑道: “阮寄水!你对我的衣服做了些什么?!” “.......”阮寄水心虚地移开视线,强装镇定道: “你一直不在家,我晚上只能抱着你的衣服睡了。” “抱着我的衣服睡就睡了,也不把它们都折回去的?” 连拂雪服气了。 他把衣服都捡起来,一件一件地折好,塞进衣柜里。 阮寄水自己是大小姐一个,之前在家里都是有人伺候的,闻言从后面抱住连拂雪的腰,认真道: “我可以学。” “.......”连拂雪懒得理他。 他穿了一件衣服,随即弯下腰把阮寄水从床上捞起来,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道: “下次不准把我的衣柜弄得乱七八糟的。” 阮寄水“噢”了一声。 他是南方人,说话黏黏糊糊,还有一点朴素的闽语腔调,连拂雪觉得他说话很有意思,单手抱着他走出客厅,一边走一边逗阮寄水说话: “老婆,今天吃三明治好不好?” 阮寄水:“好哦。” 连拂雪问:“今天出门,你穿呢子外套会不会冷?” “嗯........我是觉得这样子穿不会冷欸。” 阮寄水手背托着下巴,看着连拂雪的身材,很认真地回答。 连拂雪被他惯常用的语气词逗笑,又故意引着阮寄水说了几句,阮寄水又答了一句,看着连拂雪一边低头煎鸡蛋一边笑,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连拂雪在逗他玩了。 他大怒,扑过去,从后面抱住连拂雪: “你又逗我玩!” “听你说话真的很有意思欸。”连拂雪学他的语气: “你们这里的人,都这样子讲话吗?” 阮寄水:“........” 他气地挠了连拂雪几下。 两个人吃完饭之后,连拂雪带着阮寄水去了医院。 他预约了一个基因检测,去之前把阮寄水放在了江韵书那里, “爸,你帮我照顾他一下。” 连拂雪说:“我有事去忙,一会儿就回来。” 江韵书转过头,看着阮寄水,点了点头,道: “你去吧。” 连拂雪见江韵书答应了,便低下头,掌心按着阮寄水的后脑勺,让阮寄水抬起头来看他: “宝贝儿,我去了,你在这里等我。” “......好。”阮寄水说: “老公,我在这里等你。” “嗯。”连拂雪伸出手,指尖挠了挠阮寄水的下巴,随即转身便往前走。 阮寄水伸出手去,只摸到了他的指尖,但那指尖很快就从他掌心里抽走,只留下短暂的温暖和触碰。 第135章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片刻后慢慢垂下头,将指尖拢紧。 他眼睫垂下,看不清神情,与他在连拂雪面前撒娇卖痴的模样大相径庭。 江韵书看着他,终究也不知道怎么样安慰,只能转过头,看着病床上的连云里,好半晌,只是坐到他床边,仔细地给他掖好被角。 基因检测的报告结果要五个工作日才能出来,连拂雪用了一点钞能力加急,估计后天就能知道结果。 这两天里阮寄水吃不好睡不好,每天经常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小腹,时不时还伸出手去摸一下,把连拂雪看的毛毛的,只能带他出门走一走,散散心,转移一下注意力。 两天后,基因检测的结果出来了。 连拂雪的意思是他自己去就行,结果阮寄水硬是要陪他去,要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连拂雪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他去了。 去机器前面打印了报告,上面很多专业名词,连拂雪没有看懂,便拿着报告去找了医生。 在诊室外面,阮寄水坐都坐不住,站起来,后背抵着墙壁,时不时抬起头,双目无神地看着头顶的灯,又转过头,看一眼半虚掩的诊室。 十多分钟后,神情凝重的连拂雪从诊室里走了出来。 阮寄水见连拂雪走了出来,赶紧奔过去,抱住了连拂雪,焦急地问道: “老公,检查怎么样?” 连拂雪的脸色不太好看,听到阮寄水问他,抿了抿唇,移开视线道: “医生说.......” 他说完这三个字,没有往下再说,阮寄水见他表情这么难看,心里大抵猜到了什么,脸色也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 他慢慢垂下头,额头抵在连拂雪的胸膛上,片刻后肩头轻颤,眼泪也不知不觉滑落下来。 连拂雪听见他无声的哽咽,下意识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亲了一下。 “没有,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阮寄水虽然很期待这个孩子,但也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地出生,不要来到这个世界受苦: “我有,有你就够了。” 阮寄水一边因为难过抽噎着,一边违心说着不知道安慰谁的话,忽然听见连拂雪笑了一声,随即道: “医生说,我的基因没有发生突变。” 他说:“宝贝儿,我们很快要有一个健康漂亮的宝宝了。” 阮寄水:“.........” 他抽噎哽咽的动作一顿,尚且带着泪珠的迷蒙双眼抬起,呆呆地看着连拂雪,好半晌,才吐出一句: “........啊?” “啊什么?”连拂雪偏头看他: “你不想要。” “要,我要!”阮寄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的晕头转向的,整个人又哭又笑,反应过来后伸出手搂住连拂雪的脖颈,大哭道: “你又,又耍我!” 连拂雪笑着搂住他,低下头亲了亲阮寄水的唇,被阮寄水生气地咬了一口。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几天之后,连云里的生命体征逐渐变的稳定,江韵书和连江雪讨论了很久,决定带着昏迷不醒的连云里回京城。 京城有高精尖的医疗团队和优越的医疗资源,带连云里去京城,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连云里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醒来,江韵书和连江雪也决定试试。 来到京城半年之后,江韵书决定将明江盛世逐步交给连江雪。 连拂雪马上要当爸爸了,很明显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管理公司,加上他本来商业天赋就不够强,即便是费心调教也是对牛弹琴,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公司交给连江雪。 连拂雪对这个决定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也不喜欢管理公司,江韵书不逼着他继承家业,他反而还有更多的时间琢磨画画的事情。 在容港采风的这段时间,他也积攒了不少灵感,一口气画了不少风格鲜明的现代画,有一部分得了奖,有一部分拿去拍卖,也卖了不少钱。 他看着余额里多出来的几个零,思考着要给阮寄水买什么。 可还没等他思考清楚,阮寄水就生了。 阮寄水虽然身体好,但因为生的是头胎,依旧疼的死去活来的,嘶哑的惨叫声听的连拂雪胆战心惊的,都怕阮寄水疼晕过去了。 终于,在阮寄水及医护人员的努力、加上连拂雪毫无用处的陪同之下,阮寄水终于顺利地诞下了一名男婴。 孩子哭声很响亮,阮寄水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看了孩子一眼,见孩子四肢健全,皮肤白净,健健康康的没有毛病,这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护士把孩子洗干净,用柔软的襁褓包好,递给连拂雪,连拂雪紧张的手足无措,手脚都不知道往里放,在江韵书的帮助下,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仔细打量他。 孩子还没睁眼,使劲儿蹬着腿和手哇哇大哭,连拂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感叹道: “好神奇。” 他说:“这么小,竟然是我儿子。” 江韵书:“.........” 孩子出生之后,取名就成了头等大事。 连拂雪翻了很久的字典和诗词,最终拍板,给孩子取名叫连止忧。 连拂雪希望这个孩子的到来,能为这个家扫去忧愁。 等孩子大了一些,阮寄水也可以出家门了,连拂雪便带着阮寄水出门。 彼时的阮寄书还不知道连拂雪包下了一整条船,让人在二楼的甲板上精心布置,他一无所知地跟着连拂雪在一楼的船舱里喝茶,看江景,等到八点多的时候,连拂雪说自己去上个卫生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阮寄水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 他环视四周,发现周围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心里忍不住有点毛毛的。 连拂雪不在身边,他有些不安,拿出手机给连拂雪打电话,但接通后不到两秒钟,他才刚开口,就被连拂雪挂断了。 连拂雪的这一举动愈发让阮寄水觉得不安。 他下意识站起身,在船舱一楼找了一圈,没找到连拂雪之后,便站起身,抬脚往二楼走去。 二楼是一个比较小的甲板,依旧没么人在,阮寄水只好继续往楼上走去。 他扶着楼梯往上走,直到登上最顶层的甲板。 刚一抬眼,他就被面前的画面惊的愣在原地。 甲板两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用粉白的气球装饰一新,令人眼前一亮,用茉莉、白玫瑰、气球做成的圆形拱门中间下闪闪发亮的英文字母“marry me”,灯束如同一个个亮起的绽放的金色烟花,从阮寄水的脚边一路延伸至茉莉花门下,将整个甲板照的温柔灿烂,船的栏杆两侧则开满了大片大片灿烂的绣球花,漫天的粉玫瑰花瓣不知道从何而起,在绣球花的中间飞扬,花香淡淡,随即落在中间的道路之上,伴随着引着阮寄水的视线朝前看去。 一个分外英俊明朗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江风吹起他棱角分明的衣角,他坐在鲜花气球的拱门之下,右腿支撑着地面,手里抱着一把吉他,甲板上延伸的金黄灯带将他的侧脸照的分外温柔,修长白皙的指尖拨着吉他弦,动作有些笨拙,但是眼神和神情却很认真,跟着响起的伴奏轻声唱着: “收到需要赶快回复的信息,那就考虑看看是不是要回应你,” 夜风吹过阮寄水的头发,阮寄水的眼眶无端烫了起来,看着眼前精心华丽的布置,还有连拂雪温柔的声线: “如果说以后都不用对你讲客气,” “我就等着对你说一句欢迎光临。” “........我开始美丽的际遇,你来自东或西,都没有太大的关系,都听你。” “因为始终和你前进,我愿意陪你去东和西。” 伴随着bgm逐渐走向高潮,阮寄水看见连拂雪放下吉他,拿起桌子上摆放的玫瑰花束,慢慢走到自己面前,低头对自己笑道: “第一次学吉他,还不是很熟练,每天把你和宝宝哄睡以后,就去阳台背谱子,就这么学了两个月,也不知道究竟弹得好不好,不要嫌弃。” 阮寄水已经哭了,脸颊上全是泪水,哽咽着看着连拂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拂雪伸出手,用指腹擦干净阮寄水脸颊上的泪水,随即将手里捧着的花束递给阮寄水,单膝下跪,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了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 “本来在领证之前就应该像你正式求婚的,只不过时机不对,才拖延到现在,” 连拂雪仰头看着抱着花不停落泪颤抖的阮寄水,心想阮寄水也太能哭了,无奈笑道: “阮寄水,你愿意嫁给我吗?” 下一秒,蓝色的丝绒盒子就被打开,一个圆形的太阳花钻石戒指就出现在了阮寄水面前。 主钻是十六克拉的天然d色if的高品质天然钻戒,副钻用了十二颗心形的天然钻石像花瓣一样将主钻围成两圈,ex完美切工,整个戒指像是手捧花一般圣洁纯净,璀璨的火彩像是日光一样耀眼,晃得阮寄水流下了更加汹涌的眼泪。 第136章 “这枚戒指叫作不止今生,因为我希望下一世,还能和你相遇。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阮寄水?” 阮寄水哭的说不出话了,只知道用力点头,随即颤抖着伸出手,由连拂雪为他戴上戒指。 在求婚成功的那一刻,欢呼声和彩带亮片从而天降,花瓣飞扬,好似童话梦境一般将阮寄水和连拂雪缓缓包围。 对岸忽然亮起了烟花,无数彩色的烟花从江面直升天幕之中,组成了阮寄水的名字,又缓缓坠落,划过璀璨的光泽。 连江雪和江韵书站在人群里,难得地露出一丝笑,配合地跟着人群伸出手鼓掌,听见周围人都在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 阮寄水面对这么多人,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大方的主动抬起头,和连拂雪接吻。 甲板上方的无人机组成钻石的图案,片刻后又慢慢散开,组成红色的爱心,周围闪光灯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要比日光还亮了,摄影师趁机抓拍下连拂雪和阮寄水拥吻的场面。 阮寄水甚至毫不吝啬地对着镜头和众人举起了手,钻戒大到能遮住他的中指,钻石火彩煜煜,折射出七彩的光泽,炫耀与幸福之意尽显。 连江雪看着哥嫂幸福的模样,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曾降下。 他用手机抓拍了一张两个人相拥的照片,发到朋友圈: “祝哥哥和嫂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很快,就有不少人给连江雪的朋友圈点赞,连江雪隔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机,发现阮寄情也给他点赞了。 连江雪点进阮寄情的头像,发现阮寄情的朋友圈已经只能显示三天可见,之前两个人在一起时发的朋友圈,不知道时删了还是隐藏了。 连江雪正出神间,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名字,太抬头看过去,是朋友们叫他过去喝酒。 连江雪应了一声,走过去,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香槟。 “小连总,你哥哥现在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你也该谈个对象了吧?你现在可是我们圈子里的钻石王老五啊,大把的人馋你的身子呢,只要你想,勾勾手,就有人往前扑。” 朋友和他碰了碰杯,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大家的起哄声,连江雪听见他说: “你这么优秀,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三十多岁了,还一直打光棍吧。” 连江雪闻言,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没有马上应声,而是将酒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 两岸的高楼大厦反复变换着墙面的灯光,为城市的夜晚增添不少乐趣和颜色,可连江雪的眼神却始终是空茫淡然的,许久,朋友才看见他解开衣领的扣子透气,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不置可否道: “......或许会吧。” 第85章 三年后。 又是一年冬。 连江雪从明江盛世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近晚上十二点了。 雪片像是撕烂的纸屑一样纷纷扬扬地洒落而下,连江雪在走出旋转门的那一瞬间,就瞬间被席卷而来的风雪迷了眼睛。 连江雪:“........” 他从小在南方长大的, 即便来到京城快四年,也还是受不了这样的严寒。 黑色的宾利在黑夜中滑过一到耀眼的流光,随即缓缓地停在了连江雪的面前。 集团门口站着的保安很年轻,也很懂颜色,冲过去替连江雪打开车门, 掌心抵在车门上,等连江雪坐进去,才恭敬地关上门,目送连江雪离开。 司机本想将车驶离,谁料连江雪却主动降下车窗, 看着站在寒风里的年轻保安,道: “这么晚了, 早点下班吧。你吃饭了吗?” 保安闻言微微一愣, 随即点头道: “吃了。” “下班的时候可以去集团对面的北极星咖啡厅买一杯热可可牛奶。买的时候报我名字, 记我账上, 他们的咖啡厅老板是我朋友。” 保安闻言微微一愣, 好半晌, 才慢慢红了眼睛, 磕磕巴巴道: “好, 好的, 谢谢大老板。” 连江雪没有说什么,又降下车窗。 司机这才踩下油门。 连江雪有些累,回家的路上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车内的空调温度刚刚好, 真皮座椅也很舒适,连江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里又梦到了某个故人,身影朦朦胧胧隐隐绰绰地藏在迷雾里,连江雪看不清晰,只能隔着一层灰白的薄雾,看见那个人背对着自己,始终不肯转过头来。 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眼熟,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在梦里,他的身体却动不了,嗓子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他却无能为力。 连江雪在一片绝望的情绪里猛地睁开了眼睛。 车辆已经停止了行驶,停在别墅区的外面,连江雪缓缓眨了眨眼睛,等着视线从朦胧逐渐变的清晰,他转头看向窗外熟悉的景色,哑着声音道: “......到了?” “是的,连先生。”司机不敢叫醒他,在驾驶室里等着连江雪醒来: “你要下车吗?” 连江雪按了按酸疼的额角,点了点头。 司机从副驾驶拿出外套和伞,下了车,随即来到连江雪所坐的位置旁边,拉开车门,俯身道: “先生。” 连江雪睡得脖颈和肩膀都不是很舒服,皱眉下了车,司机站在他身后,给他披上衣服,还想给连江雪撑伞,挡去漫天飞雪。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连江雪接过伞,看着司机,声音温和,带着些许困倦的鼻音: “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就这几步路,我自己能走。” 司机心疼地看着连江雪,道: “先生,你看起来很累,还是我来替你撑伞吧。” “没事,”连江雪说: “回吧,老李。” 司机:“.......” 他看着连江雪疲惫的眼神,怕再争执下去会让连江雪更累,只能点头,说了一句先生晚安,便离开了。 连江雪见他走了,这才拿起伞,往家门口走去。 江宅很大,因为风雪大,所以半掩着门,连江雪抬脚,拾阶而上,宅内的水晶灯灯光从缝隙里蔓延开来,暖黄的灯光柔柔地洒在他裁剪优良的黑色大衣肩头,他英俊冷淡的脸庞衬得愈发精致。 “先生,你回来了。”宅门口装了监控,几乎是司机刚开进江宅,管家就察觉到了连江雪的存在。 他迎过来,拿过连江雪手中的伞,顺手递给佣人,随即帮忙脱下连江雪的外套,给连江雪递了一杯安神百合水。 “我爸睡了吗?”连江雪接过百合水,顺嘴问。 “还没有呢。”管家说,“先生还在连先生的房间里。” 连江雪:“.........” 今年是连云里昏迷的第三个年头了。 这三年里,连断断续续地睁眼醒过几次,但是也仅仅只是醒,本人并没有神智,无论别人和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很快又再度闭上眼睛。 这样的“惊喜”反反复复折磨了连江雪和江韵书几次,最后两个人都麻木了。 可连江雪可以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江韵书却不能。 连云里作为江韵书爱过的前夫,江韵书来到容港之前,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和连云里的重遇,却没有想过,再度遇到连云里的时候,连云里已经变成了不会说话不会动的人。 这三年里,江韵书砸重金聘请了无数医疗团队来京城为连云里治疗,可惜效果不大,去年年初的时候,江韵书还带着连云里专门飞了一趟国外,让连云里接受最新的技术和药物疗养,直到上个月才回来。 据江韵书所说,连云里清醒的次数已经比之前多了,但还是没办法认人,也不知道下一次清醒,究竟是什么时候。 反正连江雪已经做好了连云里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清醒的准备了,只有江韵书还不肯放弃,天南海北地为连云里寻找最好的医生和技术。 连江雪之前也恨过江韵书对他的抛弃和冷漠,但看着江韵书因为连云里的事情,逐渐疲倦憔悴和苍老,纵然有再多的情绪,终究也变成了心疼和无奈。 当年的事情,彼此各有难处,即便连江雪是四个人里最无辜和辛苦的那一个,可其他人又未必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如今江韵书,终日守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的、几乎算是没有灵魂的躯体,守着只有他一个人才记得的过去,守着那些未解的汹涌的情绪,任由悲伤和悔痛淹没他,独自孤单度日,日子好像也逐渐没有了盼头。 连江雪将杯子递给管家,独自上了楼。 上楼的时候遇到从书房里走出来的阮寄水,他停住脚步,对他点头: “嫂子。” “回来了?” 阮寄水说:“这么晚。” “嗯,公司有点事,需要加急处理。” 连江雪随口道:“止忧睡了吗?” 第137章 “他啊,闹着要见爸爸,又是哭又是在地上打滚,一个小时前,我和保姆才把他哄睡着。我等他睡了以后才去书房加的班。”阮寄水抱怨道: “你哥,每一次离开京城去采风,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半年不见人影,我有时候甚至联系不上他。他到底还想不想要这个家了?” 连江雪闻言,下意思看了一眼手机,道: “我出集团大楼之前,哥和我说他下了飞机,可能一会儿就到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车辆鸣笛微弱的声响,阮寄水闻言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和连江雪说话,飞奔下了楼。 连江雪看着他离开,笑着摇了摇头,朝连云里的房间走去。 连云里的房间很大,相当于一个两室一厅的大型套房,连江雪绕过沙发和名贵的古董花瓶,熟练地推开其中一扇门走进去,张口道: “爸。” 江韵书果然在里面。 他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聂鲁达诗集在念,据他说,这是连云里读大学时候最喜欢的诗集。 江韵书听见连江雪的声音,转过头,看着连江雪,忍不住弯起眼睛笑: “儿子,回来了。” “嗯。”连江雪俯下身,看着江韵书,道: “爸,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好,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江韵书看着连江雪眉宇间淡淡的疲惫和身上的寒气,心疼道: “你也是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工作再要紧,也没有你的身体要紧。” “没事的爸,我心里有数。”连江雪移开视线,看着床上的连云里,道: “爸爸今天醒了吗?” “还没有。” 江韵书早就习惯了:“我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没有回应我。” 每一次的对话都陷入了自言自语之中,要不是江韵书心理强大,早就崩溃了。 他也学会了自我疏导,自我开解: “没事,他这样躺着,老得慢,等真的睁眼的时候,说不定看起来比我还年轻。” 连江雪:“........” 他知道江韵书是在安慰他,于是配合地扯了扯嘴角,但是还是没有笑出来。 他送江韵书回房间。 回房间的路上,江韵书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 “对了。” 他说:“捷越集团的董事长陈梓森你还记得吗,他家有个小幺儿,很爱慕你,今天陈梓森还打电话给我,问你近期是不是单身,有没有相亲的意向?” 连江雪:“........” 他和阮寄情分手后一直单身,没有谈过,因为相貌优越家世良好能力出众,所以爱慕他欣赏他的人不在少数,连江雪间接或者直接拒绝的人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个了。 那个捷越集团的小公子陈添恩,是现在的顶流大明星,经常主动约连江雪吃饭,因为他和捷越集团有关,连江雪不好太驳他面子,拒绝几次之后,也怕得罪的太狠,确实也是和陈添恩吃过几次饭,不过都是正儿八经地谈合作。 连江雪自己坦坦荡荡的,无所谓,所以出入都在公众场合,也不遮掩自己的容貌,但他和娱乐圈的人沾上关系,难免遇到狗仔,正脸就被媒体狗仔拍到过,借着昏暗的灯光和视觉错位,狗仔就造谣说是陈添恩在和他约会,陈添恩自己带着口罩,工作室又不出来辟谣解释,措辞之间模棱两可的,搞得很多人都信了,甚至连这个捷越集团的董事长都觉得他和自己的儿子有什么,电话还打到江韵书这里,想要撮合两个人。 江韵书这三年来基本没有管过他的情史,光顾着忙活连云里,带着他去看病了,如今连云里一直不醒,连江雪又一直单身,江韵书看他马上要三十五,受人所托,想了想,便也顺嘴提了一句。 但他已经有止忧这个小孙子了,故而也没有催连江雪,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见连江雪没说话,怕连江雪不高兴,便有补充道: “你要是不愿意,爸爸帮你回绝了。” “.......回了吧,最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连江雪感觉自己好像被做局了,对陈添恩没有什么好感,没恋爱的心情,于是道: “对不起,爸爸。” “说什么对不起?你工作忙,没时间恋爱是正常的。” 江韵书对待连江雪的态度算得上百依百顺,和在连拂雪面前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简直是两幅嘴脸,说完以后还心疼连江雪道: “你快去休息吧,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连江雪把他送回房间,等江韵书答应他马上就睡,他才返回自己的房间。 回去的时候经过走廊,隔着栏杆往下望,看见阮寄水抱着连拂雪的腰,两个人像是连体婴儿一样黏在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事不回房间说。 两个人结婚都快四年了,感情还是很好,连拂雪采风结束在家休息的时候,阮寄水从来不在公司或者家里书房加班,就和连拂雪腻歪在一起,连江雪掐指一算,阮寄水和连拂雪的二胎,估计也在即将来的路上了。 他不想打扰哥嫂亲热,更怕看到什么他不该看的场面,便快步离开了,因此错过了连拂雪对阮寄水说的话。 “你猜猜,我今天下飞机的时候,在国际机场a口看到谁了。” “谁?” 阮寄水从他领口抬起头,没有从他身上闻到陌生的香水味,但依旧警惕,圆圆的眼珠子瞪大: “你前男友?” “........什么呀。”连拂雪分享八卦的兴趣都被阮寄水扑灭了,无语又好笑道: “是你弟弟,阮寄情。” “啊?”阮寄水闻言一愣,“他不是在容港吗,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哇。”连拂雪兴致勃勃道: “我还看到有个男人来接机,目测一米八左右,年纪看起来有三十多岁,还挺帅的,浓眉大眼,你说,不会是你弟弟的新男友吧。” “不知道。”阮寄水对阮寄情的情史没有兴趣,让他耿耿于怀的只有连拂雪的情史: “不关我事。” 阮寄水嫁来京城之后,江韵书从来不为难他,家里很多大事小事都由阮寄水做决定,江韵书基本没有异议,加上连拂雪宠阮寄书宠的不行,连银行卡基金之类的都由阮寄水打理,甚至自己的股份都给了阮寄水的一半,阮寄水管着他的钱又管着他的人,连拂雪卡里动账的大额资金流水都会过问,他牢牢看着连拂雪,所以连拂雪根本没有出去偷吃出轨包养情人的机会,阮寄水的日子还是过的很舒服的。 加上连拂雪确实前三十年也是玩的很腻了,江韵书放手之后,他的精神压力和心理压力小了很多,阮寄水又这么漂亮能干贤惠,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连拂雪精神放松了,老婆又这么漂亮温柔还痴情,对他死心塌地的,连拂雪根本没必要出去出轨,划不来。 连拂雪知道像他们这种豪门,结婚以后彼此激情退却,碍于利益联结不能离婚,所以貌合神离,各玩各的都是常事,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但是阮寄水千里迢迢从容港来京城,嫁给他,在京城没有任何别的倚靠,连拂雪虽然渣,但是不想辜负阮寄水。 何况他们还有孩子,连拂雪本来就比较缺失父爱,将心比心,他不想因为自己和阮寄水感情不好,所以影响孩子的成长。 所以他还是非常疼爱阮寄水的,阮寄水也知进退,两个人婚后几乎不怎么吵架,连拂雪这些年又专注事业,现在爱情事业双丰收,更不想出去玩了,阮寄水偶尔提起他之前的情史,也算是等着连拂雪来哄他的小情\趣之一。 连拂雪怕再说下去,阮寄水又得说之前的事情,他很累了,现在没心思哄,于是道: “你说的也是,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何必管他。” 他说:“老婆,我有点累,想上楼休息了。” “嗯,你去吧,我已经让人把洗澡水放好了,你先洗,我书房还有点东西没拿,等会儿拿了再回房间等你。”阮寄水说。 “好。” 连拂雪偏过头,亲了亲阮寄水的脸颊,随即上楼了。 阮寄水等他离开,才拿起手机,点进和阮寄情的聊天记录。 这几年两个人都没有见过,但是节假日也会互发祝福。 看着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个月前的对话框,阮寄水想了想,给阮寄情发了一句话,道: “我老公说今天在国际机场看到你了。你来京城了?” 阮寄情过了一会儿,才回道: “刚刚洗澡。” 他说:“是。” 阮寄水问:“来作什么。” 阮寄情说:“来看看你。” 阮寄水扯了扯嘴角,不太信这个理由。 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多好,阮寄水不认为他们有什么见的必要: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我认真的。”阮寄情的消息跳了出来,道: “去年开始,爸爸的身体就不是很好,前段时间还因为中风住院,现在还躺在床上修养。爸说........想见见你。” 第138章 阮寄水:“.........” 他沉默了。 平心而论,当初从阮家离开的时候,阮寄水就做好了这辈子不回容港、不见阮泽成的准备。 当初那一巴掌,扇掉了阮寄水对阮泽成最后一点亲情。 阮寄情见阮寄水久久没有回应,知道他应该是不太愿意,于是又转移话题道: “其实我来京城,也是暂时出差。你生的小外甥我都还没见过,有空的话,能让我见见么。” 阮寄水回复他: “你真的想见止忧?” 他问:“你是想借着出差来京城见止忧的名义见我,劝我回容港,还是其实......是想见见他?” 阮寄情:“...........” 这一回,沉默的人变成了阮寄情。 许久,阮寄水才看见阮寄情回复: “......怎么可能是想见连江雪。” 他说:“都和他分手快四年了,我早就把他忘了。” 第86章 阮寄水没有再回复他。 阮寄情抬起手, 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是近凌晨一点了。 阮寄水有小孩有老公,估计是回房间陪家人了, 没时间和他聊天。 想到这里,阮寄情关掉手机,将行李箱丢到一边,重重地倒进了床里。 他坐了一天的交通工具,有些疲惫, 但神志还是很清醒,几乎没有什么睡意。 他双目空茫,侧躺在床上,虚虚地看着不远处的灯光阴影,片刻后抬起手来, 借着灯光,看着指尖的戒指, 好半晌, 才闭上了眼睛。 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等天色再露鱼肚白, 呼呼的风声拍打着窗棱, 连江雪才再度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窗外挂雪的书看了一会儿, 随即慢慢坐起。 屋内的暖气开的很足, 加湿器也在尽职尽责地运作, 可连江雪依旧觉得嗓子很干, 洗漱完换好衣服后, 下楼喝了一杯水,准备吃早饭。 阮寄水和连江雪两个人都还没有下楼,餐桌边只有江韵书一个人坐着,脚边蹲着阮寄水之前养的小猫诺诺, 右下角是保姆抱着连止忧,给他喂饭。 “爸,”连江雪一边和江韵书打招呼,一边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顺便伸出手,摸了摸连止忧的小脑袋: “止忧,今天吃什么吃的这么香呀。” “嗯.......面!”连止忧抬起头,用圆圆的眼珠子看着连江雪,萌萌的,口齿不清但很礼貌: “小叔叔,早上好!昨晚.......睡的好吗!” 他是三岁多的小孩子,今年才上小班,其他小朋友只能回答几个简单的问题,他能说出这么一长串的问候,已经很不错了。 连江雪和江韵书都被他逗笑,尤其是连江雪,伸出手,捏了捏连止忧的小圆脸,笑道: “叔叔好睡的很好。” 他把连止忧抱到自己的怀里,道: “止忧,要不要吃小笼包?” “吃!”连止忧不怎么挑食,但是阮寄水不想他太小就吃成个胖子,所以让保姆严格控制他的饮食。 见连止忧开始吃小笼包,保姆就没有再给连止忧喂饭,连江雪又喂连止忧喝了一小杯牛奶,就放他去和诺诺玩。 “你嫂子怎么回事,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不下来吃早饭。” 江韵书抬手看了一眼表,道: “管家,去叫寄水起床吃早饭,别起太迟又不吃早饭,把胃搞坏了。” “不用。”连江雪叫住管家,道: “哥昨天晚上提前回来了,这会儿两个人估计还在睡,别去喊他们。” 连拂雪这人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经常在外面采风,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半年多,阮寄水想他想的要命,但又不得不支持他的事业,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但只要连拂雪一回来休息,阮寄水就会很黏他,两个人基本和连体婴一样寸步不离,有时候连连止忧这个儿子都快被他们俩排除在外了。 连拂雪这一次一个人跑到f国采风,原本计划呆满三个月的,结果在f国呆了差不多两个半月,阮寄水就忍不了了,一个电话打过去,又是哭又是求,说如果连拂雪再不回来,他就要去f国找他。 连拂雪心想那还得了,阮寄水一来,那这半个月他不要下床了。 想了想,连拂雪还是订了机票,提前回京城了。 “哦,拂雪回来了啊。”江韵书说: “那算了,别叫他们两夫妻了。” 他转头看向坐在地毯上和诺诺一起玩的止忧,道: “忧忧,去把外套穿上,爷爷带你去上学好吗?” 止忧今年上小班,这个星期五才停课,今天阮寄水和连拂雪夫妻俩都赖床,江韵书刚好又没有什么事情,就打算去送止忧上学。 连江雪想了想,道: “爸,你上个月才回来,天气又冷,你腿脚不好,还是别出门。我刚好没有什么事情,上班也需要经过国际幼儿园,还是我去送忧忧吧。” 江韵书还没说些什么,连止忧就小跑过来,抱住连江雪的小腿,眨巴眨巴眼睛: “我要小叔叔送我!” 江韵书:“........” 连江雪长得最像连拂雪,所以连止忧在这个家里,除爸爸妈妈之外,就喜欢连江雪了。 “好。我送忧忧上学去。” 连江雪刚好也吃完了,便伸出手,将小小一只的连止忧抱起来,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 “忧忧,和爷爷管家还有诺诺说再见。” “喔。”连止忧乖乖道: “爷爷再见。管家伯伯再见。诺诺再见。” 江韵书管家:“忧忧,下午见。” 诺诺舔舔爪子,高冷回应:“喵。” 把忧忧放进车里的儿童椅上,连江雪一边看手机,一边用余光看一眼忧忧。 抬头的时候,路过skp的大屏上一闪而过的人脸,又低下头去,看了看手机上陈添恩约他出来吃饭的消息,瞎扯了一个晚上要开会的原因,回绝了。 将忧忧送去读书以后,连江雪直接去了集团。 他从屁股挨到椅子上那一刻开始,就开始干活,先是回复邮件,接着是签字,然后又是开会,下午的时候,有个其他集团的副总路过,就顺便约连江雪吃了顿饭。 “你知道吗,最近上面有动作,针对特定领域的公司,可以适当地给予政府政策和税务倾斜,我听说有好几家互联网公司,都想搬迁过来。” “隐隐约约有听到风声,但是没关注。”连江雪说: “怎么,你想多几个竞争伙伴过来么?”连江雪开玩笑道。 “那难能啊,我还巴不得集团搬回h市,我好回家照顾我爸妈。”副总感叹道: “不过最近生意确实不好做,我知道的好几家公司,都把总部搬到h市了,就是为了减少租金和成本。” 连江雪没说什么。 这几年他也一直在求稳,保持集团整体的盈利就足够,要翻倍有点难度。 好在他心态好,也没有想太多,别人说的话,他听听也就过了。 下午又接待了几个重要的客户,好不容易忙完,又接到老师的电话,要接忧忧小朋友下课了。 连江雪只能起身,让司机开车去往国际幼儿园。 好不容易接到忧忧,就看见忧忧苦着脸,扁着嘴,不开心道: “小叔叔,你是不是把忧忧忘记啦!忧忧好难过!忧忧的肚子都要饿扁了!” “......对不起,忧忧,叔叔太忙了。”连江雪抱歉地笑了笑,走过去,把忧忧从地上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道: “忧忧想吃什么?我带忧忧去吃好不好?” “嗯.......我想吃土豆泥,我还想吃西蓝花!” 连止忧说:“叔叔,我好饿!” “叔叔带忧忧去吃饭。”连江雪哄他,将他抱上车,给阮寄水打过电话,说明自己先带忧忧去吃饭之后,才对司机吩咐道: “去最近的餐厅。” “好的,先生。” 司机脚踩油门,带着连江雪往餐厅开去。 餐厅紧挨着商场,连江雪抱着连止忧进去。 服务员贴心地拿来了儿童座椅和玩具,递给连止忧。 连江雪点了一份儿童套餐和果汁,随即又点了两个菜。 服务员很快将菜品上齐,连止忧能自己吃饭,乖乖围好围兜,便拿着勺子,埋头苦吃。 连江雪一边吃饭,一边看一眼手机,片刻后,手机微微震动,是助理发了一串消息过来,要连江雪马上处理。 连江雪拿起手机,见是助理说集团下面的用户库被黑了,皱了皱眉,正准备发消息,岂料连止忧喝了果汁,忽然闹着想上洗手间。 连江雪只能把他抱下来。 他想带连止忧去洗手间,但助理的消息很快就打了过来,连江雪只能一边抱着连止忧,一边道: “马上让网管断网隔离,备份数据,然后排查是否有异常登录记录。” 第139章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一个走廊,怀里的忧忧已经快要憋不住,见厕所的标识近在眼前,眼睛一亮,赶紧从连江雪的怀里挣扎着跑出来,往厕所冲去。 “等一下......忧忧!” 连江雪手里还拿着电话,见连止忧直接冲进厕所,赶紧叫住他,但很显然,为时已晚。 厕所里此时已经走出来一个人,刚好站在厕所面前,忧忧身量矮,刹不住车,一头撞向那个人。 连止忧被撞得踉踉跄跄后退几步,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愣住了,被撞的人也愣住了,下一秒,小孩子的哭声就在厕所里炸开: “呜,哇——!!!” 连江雪被吵的耳膜疼,在电话里匆匆嘱咐了助理几句,赶紧走过去,将连止忧抱起,对被撞到的人道歉道: “不好意思,我家孩子.........” 他话音还未落下,视线在触及到那个人的眉眼时,瞬间噤声。 瞳孔震动,在那一瞬间,只觉天地失色,所有喧嚣、景色都如潮水一般,匆匆往后退去,唯有面前这个人的模样,还如记忆里那样鲜活如初。 连江雪怔怔地看着他,甚至忘记了怀里还有一个吵闹的连止忧: “……” 被撞到的人应该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猝不及防地遇到连江雪。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眼神扫过连江雪的脸庞,片刻后,眼眸中翻涌着许多让连江雪看不懂的情绪的情绪,才逐渐变的平淡。 “连江雪……好久不见。”阮寄情主动对连江雪伸出了手,嗓音淡淡,低声问他: “这是........你的小孩吗?” 第87章 连江雪还未从在京城遇到阮寄情的震惊和错愕中回过神来, 就听见阮寄情轻声开了口。 他反应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而一旁的连止忧已经哭够了, 可怜兮兮地拉着连江雪,软乎乎道: “.......厕所。” “........”连江雪回过神来,怕连止忧憋不住尿裤子,赶紧抱着连止忧进洗手间去了。 上完洗手间后,连江雪带着连止忧去洗手, 随即抽出擦手纸,给连止忧擦干净手。 “小叔叔,刚才那个姐姐,好漂亮啊。” 连止忧见阮寄情留着长发,长相又有些雌雄莫辨, 还以为他是女生,好奇道: “和妈妈一样漂亮。” “......”连江雪想了想, 按照辈分, 连止忧应该喊阮寄情小舅舅。 但是连江雪还没搞清楚阮寄情来京城的目的, 不知道他是来找阮寄水认亲的,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所以连江雪谨慎地没有开口, 只是摸了摸连止忧的脸颊, 道: “好了, 忧忧, 别看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嗯嗯!”连止忧抱着连江雪的脖颈,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同回到座位落下。 连江雪抬起头,正准备提醒连止忧慢点吃, 岂料刚掀起眼皮,就看见自己的右前方有一个人正在看着他,但在即将和他对上视线之前,就迅速移开了目光。 连江雪定睛一看,是阮寄情坐在他的前方,而阮寄情对面很明显是一个身量高挑精瘦的男性,身上穿着得体的短款黑色外套,里面则套着柔软居家的白色线衣,浅色的条纹蓝白衬衫打底,很是清爽干净,抬手点菜时,手腕上的浪琴表更是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折过耀眼的光泽。 连江雪看他的侧脸,察觉到他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气质很稳重,侧脸线条很优越,应该不会丑,手上的浪琴表也昭示着他家境不错,至少也是中产阶级。 阮寄情和他聊的不错,两个人从坐下开始,聊天就没有停过。 阮寄情的神情在灯光下看不太清晰,从连江雪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眼底闪光的瞳仁倒影,恍惚间好像让连江雪想起了四年前,和阮寄情谈恋爱的时候,阮寄情也是这样仰起头来看他,眼底闪烁着明显的爱慕和崇拜,细碎的好像天上耀眼的星子。 往昔的一幕幕就好像在昨日,可阮寄情面前坐着的人,却不再是他了。 连江雪将视线从右前方的两个人身上移开,忽然间一点胃口也没有,只能拿起筷子,往连止忧的碗里,夹了一只蘑菇浓汤鲜虾。 盯着连止忧吃完饭,连江雪没有什么心情吃,起身抱着连止忧去结账。 刷完卡的时候,天上又下起了小雪,连止忧站在餐厅门口,很是兴奋地伸出手,用白嫩嫩地爪子去抓天上落下的小雪片:“哇,雪!好漂亮!” “忧忧,我们得回去了,不然妈妈要担心了。” 连江雪抱着乱动的连止忧,不让他摔下去,哄道: “走吧,忧忧。” “好哦。”连止忧说:“我也想妈妈了。” “走吧。”连江雪抱着连止忧坐上车。 而在连江雪关上车门时,似乎是心有感应,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 阮寄情跟着那个年轻高挑的男人也走了出来。 年轻男人去停车场将车开过来,停在阮寄情面前。 阮寄情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缓缓启动。 连江雪坐在车内,出神地看着离去的车,随即对司机道: “跟上那辆白色的奔驰车。” “好的。连先生。”虽然不知道连江雪是想做什么,但司机还是尽职尽责地启动了车子。 连止忧吃饱了饭,蜷缩在连江雪怀里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个小时后,连江雪看见那辆载着阮寄情的车在酒店门口停下,随即两个人一起下了车,走入酒店之中。 连江雪忽然有些想抽烟。 他小心翼翼地将连止忧放在车后座上,下车,靠在车门上,点起了一根烟。 燃起的星火照亮了他空茫的神色,琥珀色的眼睛纯粹又干净,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悲伤。 细碎的发丝扫过他的眼皮,将指尖的烟雾吹的七零八落,可连江雪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兀自站在寒风之中,慢慢地抽着烟,一声不吭。 等了很久,连江雪才看见阮寄情和那个男人从酒店的电梯里走出来,而阮寄情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连江雪转过头,尽量装作镇定地看向前方,但夹着烟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不安和烦躁。 他坐进了车里,避开了和阮寄情的正面相对。 司机听见向来冷静淡然、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连江雪开了口,声音带着明显的哑,道: “..........回家吧。” 司机回头看了连江雪一眼,随即应了一声,将车开走了。 车留下淡淡的尾气,阮寄情看着车离去的方向,微微出神。 “在看什么?”封玉璟的声音将阮寄情的思绪拉了回来,阮寄情转过头,看着封玉璟含笑的眼睛: “小阮总是想到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了吗?” “......没有。”阮寄情微微怔了怔: “我看起来很高兴?” “嗯.......也不是完全高兴,其实,细看起来,你的眼睛里似乎还藏着些许伤感。”封玉璟说: “不过都是我胡说的,您别见怪。” “......没关系。”阮寄情说:“可能是看到了很久没有见的故人,见他似乎过的还不错,故而有些开心罢了。” “是吗?”封玉璟的眼睛似乎是可以穿透一切: “只是故人而已吗?” “......”阮寄情别过脸,双手插在大衣里,莫名怀念起那年冬天,连江雪将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暖的温度。 不烫,却足够灼热他的心,令他经年难以忘怀。 “........是很重要的故人。”许久,封玉璟才听见阮寄情说: “好了,你不是说还有地方需要带我去看吗,带路吧。” 他声音淡淡:“我不想浪费时间。明天,我还约了其他人。” 封玉璟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邀请阮寄情上了车。 而在另一边,连江雪则抱着连止忧回到了家。 他把睡着的连止忧交到阮寄水的怀里,轻咳几声,道: “嫂子,止忧睡着了。” “好的,谢谢你带他去吃饭。”阮寄水今天和连拂雪在一起腻了一天,难得享受没有连止忧吵闹的时间,整个人状态都好了不少,和连拂雪不在时的冷漠样子截然不同,连江雪甚至觉得阮寄水的皮肤状态都细腻了: “明天我去公司,你休息一天吧。” 连江雪点了点头,因为刚才下车时吹了风,嗓子干的很,又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随即点了点头。 他情绪有些低落,连带着身体也惫懒了起来,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恹恹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感觉浑身滚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 想起阮寄水昨天说的让他休息一天的承诺,连江雪放下心,又倒了回去,刚闭上眼睛,就昏了过去。 第140章 等到他再度醒来的时候,耳边是江韵书和连拂雪说话的声音。 他慢慢睁开眼睛,视线由朦胧逐渐变的清晰。 “醒了?”连拂雪的脸在他面前放大, “你发烧了,我刚刚请了家庭医生给你打点滴,你饿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吃完饭再睡。” 连江雪怔怔地看着连拂雪: “我.......发烧了?” “嗯,三十九度,再烧一会儿,人就得傻了。连止忧刚才跑进来找你玩,怎么晃你也不行,跑过来告诉我,我才知道你晕了。” 连拂雪细心看着点滴,道: “饿了吗?” 连江雪被连拂雪扶起来,艰难地靠在床头,随即点了点头,道: “有点。” “来,吃点粥吧。” 江韵书心疼他,坐在床边,接过管家端过来的粥和水果,道: “你也真是的,说了公司没有身体重要,还这么拼命。这一次好歹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昏过去,你叫爸爸怎么办?” 江韵书是真的很担心连江雪,一边说着,眼圈又慢慢红了。 “.......对不起,爸爸。”连江雪虚弱地笑了一下,试图让江韵书不要担心: “小感冒,不碍事的。” 江韵书没说话,只是低下头,轻轻吹凉指尖捧着的粥,忍着心酸,将粥勺递到连江雪的唇边,轻声道: “张嘴。” 连江雪伸出手想要接过粥碗,道: “爸,我都三十多了,我自己来吧......” “张嘴,吃饭,吃完饭再躺下睡会儿。”江韵书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其实不管连江雪实际上多少岁了,但在江韵书的心里,他始终是他的小孩,看着连江雪这幅虚弱苍白的模样,江韵书是难受的: “宝贝,你不要气爸爸了,好吗?乖乖吃饭。” 连江雪:“........” 他不想让江韵书生气,只好乖乖地喝粥,随即躺下休息。 给连江雪掖好被子,江韵书才退出连江雪的房门外,关上门。 等到房间里安静下来,连江雪闭上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了睡意。 他顶着高烧,在床上翻来覆去片刻,许久,还是顶不住好奇心,拿出手机,点开阮寄情的朋友圈,刷新。 阮寄情很久没有更新过的朋友圈果然更新了一条,是一天前的凌晨发的,上面是一个京城的地标性cbd建筑,文案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工作。” 下面有共同好友评论阮寄情: “是真去工作了,还是去京城找男人了?” 阮寄情回了他一句话: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都要。” 连江雪反复将阮寄情的话在心里揣摩了一遍,闭上眼睛时,眼前浮现出昨天在餐厅,坐在阮寄情对面和阮寄情谈笑风生、又一起并肩出入酒店的男人。 阮寄情是来找他的吗? 那个人是谁? 他们谈恋爱了吗?什么时候谈上的?为什么之前没有听人说起过?是异地恋吗? 阮寄情是特地为了他,所以来京城的吗?两个人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连江雪正思索着,指尖烦躁地刷新着阮寄情的朋友圈,忽然看见评论区底下有一个共友又评论了一句: “阿情,见到你男人了吗?还和以前一样帅吗?” 几分钟之后,阮寄情回复了: “昨天见到了。” 他说:“还是和之前一样。帅的要死。” 第88章 在另一边, 阮寄情并不知道连江雪生病的事情。 他和封玉璟跑了好几个路段,还在封玉璟的引见下,见到了当地税务局的政府工作人员, 咨询业务。 一脸忙了好几天,他才有机会,约阮寄水出来见面。 阮寄水老公连拂雪在婚后经常外出采风,阮寄水好难得才能和老公日夜在一起腻着,其实不太愿意抽时间出来见阮寄情, 但是两个人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阮寄情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不见一面,好像又有点不太说得过去。 刚好过两天会有一个知名珠宝品牌邀请连拂雪和阮寄水夫妻参加高级珠宝展,展后还有晚宴, 阮寄情也受到了邀请,于是阮寄水便约阮寄情在珠宝展的晚宴当天, 一起吃个饭。 珠宝展当天, 阮寄情穿戴完毕, 坐上了专车, 前往珠宝展的会场。 他刚进去, 就服务员对他打招呼, 并对他进行1v1的珠宝讲解和试戴。 阮寄情其实对这方面没有很大的兴趣, 一边敷衍地听着, 一边看着门口。 没一会儿, 一辆保时捷在门口处停下,很快,就有服务员走过去,打开车门。 连拂雪从驾驶室里下来,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阮寄水牵下副驾驶座位。 他把车钥匙交给专人,让人把车开到固定的地点开走,随即和阮寄水一起走进了珠宝展的展厅。 阮寄情一直在等他们,见状走过去,短暂的近乡情怯后,还是鼓起勇气,打了个招呼: “哥。” “..........”阮寄水抬起头看他。 这一抬头,他才发现,阮寄情的样子,和三年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瘦了一点,身姿挺拔,眉眼五官也褪去了不谙世事的幼态,变的成熟坚定,落落大方。 “好久不见。”阮寄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机主动伸出了手。 阮寄情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在抱住阮寄水的时候,阮寄情下意识往前看了一眼,没有见到连江雪,眼神微微一暗。 他想问连江雪会来参加珠宝展吗,但又不敢问,生怕听到连江雪在陪自己的夫人或者是孩子逛展的消息,半晌,只能将想问的话,默默重新咽回肚子里。 三个人一边看展,一边聊着过去的事情,阮寄水得知阮泽成中风也有段时间了,人也憔悴了很多。 “爸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家疗养,”阮寄情把阮泽成做手术后修养的照片给阮寄水看,道: “爸爸他很想你,有时候我往上陪床的时候,还能听到他在睡梦里喊你的名字。” 阮寄情看着阮寄水没有什么情绪的神情,小心翼翼道: “哥,爸爸他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 阮寄水:“.........”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选择了沉默。 阮寄情见状,也不敢逼他,只能叹了一口气,没再勉强。 珠宝展结束之后,主办方邀请连拂雪夫妻和阮寄情看秀,参加晚宴。 晚宴来了不少明星,阮寄情原本不想多看,但却意外看见了一位在新闻媒体上,分外熟悉的眉眼。 那是.......和连江雪有过绯闻的人。 频繁的报道和彼此新闻上过近的距离,让阮寄情将陈添恩的名字和容貌牢牢印在了脑海里。 阮寄水拿着杂志本,正在思考着要挑选哪一只胸针,送给连拂雪当纪念日礼物,抬头就看见阮寄情侧着头,目光死死地落在台上走秀的陈添恩身上。 陈添恩今天穿着一件低胸v领的黑色西装,脖颈处戴着的珠宝项链煜煜生辉,抬手时露出手腕处的钻石项链和戒指,珠光璀璨。 他还年轻,不过二十三四岁,年轻漂亮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声音又甜,颇受在场富婆姐姐们的喜欢。 很快,他下了台,周旋在不少富豪和富家子弟之间。 阮寄情转过头,拿起了桌面上的香槟,一饮而尽。 “别喝这么猛,”阮寄水毕竟当了妈,还是很容易操心,见状随口说了一句: “又不是喝水。” “心里烦。”阮寄情说:“哥,那个陈添恩,他.......” 他正想和阮寄水打听陈添恩和连江雪的事情,可话还未完全说出口,阮寄情口中的主角就拿着酒杯,朝连拂雪和阮寄水夫妻走了过来。 “拂雪哥,”陈添恩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连拂雪面前,微微俯下身,很是俏皮地对连拂雪眨了眨眼睛: “晚上好。” 他才二十三岁,年纪不大,正是做这种表情都不会油腻的年纪,加上他容貌姣好,容易让人新生好感,连拂雪听见陈添恩在叫他,下意识抬起头,对陈添恩笑了一声: “晚上好。” 陈家和连拂雪家是世交,当初陈家的大女儿陈添衍看上了连拂雪,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他,被连拂雪拒绝之后,还不甘心,缠着连拂雪不放,最后在看清了连拂雪的渣男本质之后,终于封心锁爱,专心事业。 她还以为连拂雪这样的人会玩一辈子,即便结婚了也会出轨,却没想到被南方来的大美人阮寄水收拾的服服服帖帖的,现在,别说连拂雪的人是阮寄水的,连连拂雪在集团的一半股份,都给了阮寄水。 她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但人年纪上来了,对于过去做过的蠢事也学会了看淡,何况连拂雪从一开始就没有欺骗过她的感情,很干脆就选择了拒绝,陈添衍在三十多岁想明白后,反而能和连拂雪和平相处,加上生意上的原因,两家的关系愈发亲近。 第141章 “你姐姐最近怎么样?”连拂雪选好了送给阮寄水的项链,心情不错,抬起头,看向陈添恩: “她最近还在相亲么?” “还在,但是我姐姐眼光高,一个都看不上。”陈添恩对他眨了眨眼睛: “毕竟整个京城,能像拂雪哥一样长得帅又有才华、家世还这么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这话很明显是在暖场和奉承,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连拂雪知道自己在别人眼底是什么德行,内心不以为意,但还是很配合地一笑,随即道: “哪里,像你姐姐这么要强又有能力的漂亮女人,也不多见。” 阮寄水醋性大,伸出手,拧了一下他的手臂。 连拂雪面不改色,实际上痛的在心里嗷嗷叫。 两人寒暄完毕,陈添恩转过头,掌心撑着下巴,笑脸盈盈,视线落在阮寄水和他身边的阮寄情上: “嫂子,你身边这位看着好面生,没见过啊,是......?” “我弟弟。阮寄情。”阮寄水总觉得陈添恩的眼睛带着钩子,到处放电,他怕连拂雪年纪上来了又开始蠢蠢欲动,想玩点小年轻换换口味和花样,毕竟阮寄水自己马上也三十岁了,比不过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于是一直很警惕,看着陈添恩。 “哦.........” 陈添恩微微倾过身体,瓷白锁骨上还打着高光,丝毫不怕自己的深v西装会有走光的危险: “阮先生,幸会幸会。” “幸会。”阮寄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陈添恩, “陈先生,你很出名。” “哦,是吗?”陈添恩拿起香槟,准备敬酒: “那阮先生是从哪部剧认识我的?” 阮寄情没起身,只是抬起酒杯,和陈添恩碰了一下,随即饮下: “........在花边新闻上。” 他眼神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陈先生,你的花边新闻,比你本人演的戏还要出名。” 他这句话像是一根针一样,直直地插进了陈添恩的心里,带着明显的嘲讽和不屑,惹得陈添恩面色大变,脸上的笑容摇摇欲坠,几乎要把持不住。 阮寄水少见阮寄情这番刻薄模样,闻言忍不住偏过头,看着阮寄情,若有所思。 许久,陈添恩才勉强笑道: “阮先生说笑了。” 他说:“我演技是不好,但是我比很多人都还年轻,还有资本成长和学习,对不对?” 比他年长了几岁的阮寄情:“.........” 他看着陈添恩,随即冷冷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陈添恩似乎是看出了阮寄情对他的敌意,没打算再自取其辱,没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连拂雪给阮寄水买了一整套月桂浮华系列珠宝,阮寄水则给连拂雪买了另外一个系列的胸针和手表。 晚宴散场之后,人三三两两的离开,连拂雪带着阮寄水去了vip室签字确认付款,阮寄情没有什么要买的,便站在门口等他们。 京城的冬日有些冷,阮寄情将手插进衣兜里,仰头看着周围陌生的高楼大厦,只觉自己像是个外人一般,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里没有他熟悉的人,他无法在这里扎下他的根系。 缓缓吐出一口白气,阮寄情正想着心事,忽然看见对面飞驰过一辆宾利。 阮寄情觉得这辆车眼熟,下意识转过头,用眼神跟上了那辆宾利的车尾。 很快,车在晚宴举办地点的门口停下,司机绕到车门前,俯下身打开沉闷。 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缓缓下了车。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穿着打扮朴素简单,甚至没有戴名贵的手表,但却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身上矜贵无双的气质。 他举手投足都透露着沉稳的气息,眉目冷峻锋利,与周遭的浮华气质格格不入,疏离却又让人忍不住将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 这是所有人在将视线落在连江雪身上的第一眼,就能得出的结论,但有心人将视线下移,落在他怀中的孩子身上时,就不得不打消蠢蠢欲动的心。 原因无他,是连江雪抱着孩子时的神情,如同冰雪初融一般,带着父亲般的温柔和疼爱,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相信,这是一个很有责任心且顾家的男人,绝对不会出轨。 思及此,阮寄情的眼神微暗,第一次对自己来到京城的目的和想法,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小叔叔,我爸爸妈妈呢。” 连江雪还不知道有人在看他,只顾着低头,回应连止忧: “爸爸妈妈在里面呢。” “妈妈更爱爸爸,都不爱忧忧。”可怜的忧忧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被爸爸妈妈丢下了,闹了一整天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的人,只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可怜兮兮地抓着连江雪的衣领,扁嘴道: “忧忧要爸爸妈妈。” “好好好,爸爸妈妈马上就来了啊,忧忧别哭了。” 连江雪一边说着,一边哄着连止忧,伸出手拂去连止忧脸颊上的眼泪,正打算换一个手臂抱,忽然看见连拂雪牵着阮寄水走出来了。 见状,连江雪快步走过去,道: “哥!” 听到连江雪说话的声音,连止忧转过头,见爸爸妈妈正站在不远处,亮晶晶缀满眼泪的眼睛忽然一亮,赶紧挣扎着下来,迈着小短腿,飞奔跑向连拂雪和阮寄水,兴奋地大喊道: “爸爸!妈咪!” “乖儿子。”连拂雪把冲向自己的连止忧抱起来,亲了亲自己儿子的小脸蛋,笑道: “这么想爸爸呀。” “想,好想。”连止忧点点头: “我要爸爸陪我玩。” 连拂雪笑了一下,又凑过去,亲了亲连止忧。 阮寄水甚至看不得连拂雪和儿子太腻歪,伸出手拉了一下,道: “走吧,回去了。” 阮寄水说:“站在外面,也不嫌冷。” “好哦,忧忧,我们走了。”连拂雪一手抱着连止忧,一手牵着自己的漂亮老婆,往门外走,刚准备叫人把车看过来,就看见阮寄情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四个人看。 连拂雪心大,没想太多,随口道: “老弟,阮寄情来京城了,就在马路对面,你要不要过去,和他打一个招呼?” 阮寄水轻“啧”一声,用力扯了他一下。 连江雪:“........” 他没有马上开口吭声,只是缓缓掀起眼皮,将视线落在了马路对面的阮寄情身上。 阮寄情看着他,他也看着阮寄情。 许久,连江雪才低低开了口: “不用了。” 他淡声说:“哥哥,嫂子,我们走吧。” 第89章 “江雪哥!” 正当连拂雪一家和连江雪准备往车上走的时候, 一声格外热情的声音生生喊住了连江雪,让连江雪的步伐定在原地。 连江雪还未回过头,一双白皙柔软的手就圈上了他的手臂, 连江雪反射性地想要抽出手,却再度被抱的紧紧的。 连江雪:“........” 他心里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无奈低头,看向“罪魁祸首”: “不要闹了好吗?” 他是在容港长大的,容港位于南方靠海, 海风滋养了连江雪的性格,铸就了他的血肉,使他的嗓音不同于京城人特有的散漫和高调,反而带着南方人的温柔和轻缓,因为身居高位, 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松手。” “.......喔,好吧。”陈添恩刚才在酒店里参加晚宴, 空调开的很足, 所以并不冷, 如今还未换掉衣服, 就为了追连江雪跑出了会场, 冷的缩了缩脖子, 道: “江雪哥, 我好冷。” “.....冷就上车。”连江雪装作听不懂他的潜台词。 陈添恩见连江雪软硬不吃, 只能又抱住连江雪的手, 撒娇道: “江雪哥........” 站在两个人一旁的连拂雪已经敏感地察觉到阮寄情从街边那头投过来的死亡般凝视的视线,他怕卷入这场纷争,赶紧带着老婆孩子,逃离战场。 连江雪见哥哥和嫂子都走了, 也不想单独和陈添恩相处,强行将自己的手臂从陈添恩的手臂里抽出来,随即快步朝自己的车走去。 他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室,但下一秒,他的副驾驶门也被人从外面打开。 陈添恩裹挟着满身的凉气,坐了进来。 连江雪转过头看他,片刻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陈添恩......” “哥,我好冷,想早点回家,你能不能顺路把我送回家。” 陈添恩对连江雪眨了眨眼睛,年轻漂亮的双眸里闪烁着朝气: “谢谢哥。” 言罢,他手脚麻利地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连江雪:“.........” 既然人都坐上车了,连江雪总不好把人给赶上去,犹豫几秒钟,只能轻轻叹了一句口气。 第142章 他启动车子,掉转车头,往陈添恩的家里开去。 因为这里刚刚散场,人还有点多,连江雪只能缓慢地往前开,在即将靠近人行横道的时候,习惯性地停下来等待。 他刚停稳车子,就感觉车窗被人敲响。 连江雪下意识转过头去,随即降下车窗。 车窗外,是一张似笑非笑的漂亮脸庞。 只不过那张脸庞不复当初初见时那般明朗单纯,反而带上了居高临下的打量和观察,视线落在连江雪的脸上几秒钟,很快又略过,刺向陈添恩。 陈添恩认出这就是刚才在晚宴上故意说话讽刺自己的人,也忍不住收了脸上的笑,在连江雪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抓紧了安全带。 他迎上阮寄情的目光,挑衅地挑起半边眉毛,额前染过的蓝色挑染配合他眼尾银色的眼妆,显得他的气质愈发年轻朝气。 阮寄情抿了抿唇,随即破天荒笑了一下: “连江雪,没想到三年不见,你的口味变化的这么快。” 说完这句话后,他忽然又像是觉得自己说错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不过,你还是喜欢比自己小的,年轻的。” 他说:“这个人看起来比你小了快有一轮吧?” 连江雪听出他语气里暗含的嘲讽之意,缓缓皱起了眉头。 连江雪脾气再好,人也不是泥做的,不会一味的忍让讨好,要是换做一个人,连江雪估计都不会给他好脸色,但这个人是他的前男友,两个人又三年多未见,连江雪不想把两个人的关系搞得这么僵,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你想怎么样?” “没怎么样。”阮寄情笑着看向连江雪: “我有急事回去,刚好又没有打到车,可以顺路送我回家吗?” 陈添恩前几次约连江雪都被拒绝了,如今好不容易逮到和连江雪单独相处,哪里肯让阮寄情横插进来,于是马上道: “不行。” “你是?”阮寄情歪头看向他: “你是连江雪的妻子吗?” 阮寄情刚才在对面亲眼看着前几天遇到的那个小孩扑进连拂雪的怀里,瞧着连拂雪和阮寄水低头看向他时同样宠爱的眼神,就知道那个小孩应该是连拂雪和阮寄水的孩子。 也是,看着那个小孩眉眼长的像连江雪,就下意识乱了方寸。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连江雪在被爆出和陈添恩共进晚餐之后,就一直没有后续,画面和文字都是媒体似是而非的报道,到底是陈添恩自己借着舆论炒作,还是两个人真的有那回事,还不得而知。 但他可以肯定,那个小孩不是连江雪的小孩,这就够了。 只要没有涉及到孩子,不管连江雪是单身还是结婚,阮寄情都根本无所谓了。 思及此,他对着陈添恩抛出了这个尖锐却又让陈添恩无法理直气壮回答的问题。 陈添恩一时气结,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连江雪的车被阮寄情拦着走不了,恰好此时交警走过来,提醒连江雪这里不能停车,连江雪无奈,只能对阮寄情道: “算了......你先上车吧。” 他给车解了锁: “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阮寄情闻言,抬起头,学着陈添恩刚才的模样,挑衅地挑了挑眉毛。 当着连江雪的面,陈添恩不敢发作,只能狞笑着回了一个不算友善的神情,随即干脆别过脸去,不看阮寄情了。 阮寄情上了车。 “去哪?”连江雪问。 阮寄情报了一个酒店的地址。 连江雪从车内镜看了他一眼,随即道: “你们是两个方向,我先送谁回去?” 阮寄情和陈添恩都想多和连江雪待一会儿,马上异口同声道: “先送他!”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刚才一个说冷一个说有事所以都着急回去,现在又不急着回去的两位,思考了一下,随即道: “文华东方酒店在我回家必经的路上,待会儿可以顺路回去,我先送添恩吧。” 言罢,他不等两个人提出反对的意见,等绿灯亮起之后,一脚油门,往前开去。 既然连江雪已经做了决定,阮寄情和陈添恩都不好说什么,两个人各自安静下来,面朝玻璃,各自想着心事。 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窗外的车灯折过连江雪的脸,在他的侧脸铺上耀眼的光泽。 阮寄情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连江雪的侧脸发呆。 三年多过去了,连江雪的气质变得比之前更加沉稳淡定矜贵,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上位者的气息,让阮寄情陌生,好奇,又无可遏制地察觉到迷恋。 他正一言不发地打量连江雪,猜测着连江雪这些年来经历了什么,忽然听见陈添恩开了口,道: “江雪哥,我想喝水。” “车门边的格子底下有水。” 连江雪随口道。 陈添恩闻言,低下头拿起只有250ml的水,见里面的水似乎被喝过了,以为是连江雪喝的,忍不住一喜,故意道: “江雪哥,这水.......好像被喝过了。我真的能喝么?” 他这话说的似是而非的,像是想在阮寄情面前展示自己和连江雪关系的不一般,不一般到甚至可以喝同一杯水。 阮寄情原本听见他叫连江雪叫哥就已经够不爽了,如今又被陡然刺激一下,神情微微一变,豁然抬起头,死死地看向连江雪: “.......” “哦,那是我的小侄子,忧忧喝的。”连江雪没多想,随口道: “那你别喝了,回去再喝吧。” 陈添恩:“........” 他脸上的笑意都要挂不住,嘴角微抽,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阮寄情笑了: “连江雪,我也渴了。” 他说:“我也想喝水。” 连江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道: “没有水。” “这里不是有吗?” 阮寄情伸出手,将自动档位旁边放着的半瓶斐济,道: “我喝这个。” “别。”连江雪及时阻止他:“我喝过的。” “没事。”阮寄情说:“我们两之间,还分你的我的么?” 连江雪:“......” 阮寄情这话怪怪的,像是故意在说给谁听,连江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保持沉默。 像个尽职尽责的司机,装作没听到。 他不吭声,但陈添恩听见这话,登时坐不住了。 他也顾不上那瓶心仪已久的水,转过头,看向连江雪,试探着道: “江雪哥.......你个这个小阮总,是在一起了吗?” “........没有。”连江雪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降下车窗,通了一会儿风,呼呼的风声将他的声线吹散,听不清情绪: “没有在一起.......我们分手很久了。” “哦,分手了啊。” 陈添恩心头一松,闻言还不忘挤兑阮寄情,故意咬重“分手”这个词的发音: “原来小阮总......是江雪哥的前男友。” “前男友,也是男友。” 阮寄情拿着那瓶被连江雪喝过的水,睨着陈添恩,一饮而尽,没什么表情: “总比某些人来的没名没分好。” 陈添恩老神在在:“话不能说的太死,现在没有名分,不代表以后没有。” 他转过头,看着阮寄情一点一点将空掉的矿泉水瓶捏的变形,挑衅般笑道: “毕竟我比小阮总还年轻几岁,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不是吗?” 第90章 阮寄情偏过头看着他, 冷冷一笑,没有吭声。 他可以比陈添恩有钱,也可以比陈添恩更有能力, 也自认自己比陈添恩更能在事业上帮助到连江雪,但只有一件事,他无法否认—— 那就是他的年龄。 和连江雪分手已经快要四年了,四年一晃而过,他也已经二十六七岁了。 这四年里, 阮寄水不在他的身边,父母亲年龄又上来了,他得一个人承担起家里的重担,只能拼命工作,晚上回家, 还得照顾生病的父母。 这三年多里,他成长了太多太多, 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人情世故, 社会的运行法则。 时间长了, 他也习惯了, 明白了为什么哥哥阮寄水会越来越沉默, 却在遇到连拂雪之后, 却会重新笑出来。 一个人若是身边没有可供支撑的人, 没有被疼爱, 是很难笑出来的。 而能让阮寄情彻底开怀大笑的人,已经不在身边很久了。 漆黑的手机屏幕里倒映出他略显疲惫憔悴的脸庞,和不再如同二十岁出头时那般清澈无辜的眼睛。 他变了,变的冷漠, 也变的势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于某些社会的黑暗面,也从难以接受到见怪不怪。 他的生活环境需要他去做一个杀伐果断的小阮总,而不允许他再躲在父母和哥哥的羽翼和荫蔽之下,享受如同孩子一般的天真和安宁的阮寄情。 第143章 人都是要长大的。 总有一天,他也会步入三十岁,到那时,他应该会比现在更加成熟,也更加冷漠。 可到那时候,连江雪还会陪在他身边吗? 他会爱上这样一个性格大变的自己吗? 邮箱里塞满了消息,等待他去处理,可阮寄情却任性的不想马上回到酒店,只想和连江雪多呆一会儿。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车内若有若无的隐香,好像回到了三四年前,他和连江雪做完爱,他兴奋到睡不着,钻进连江雪的怀里,闻他身上的味道。 香水味混合着男人身上特殊的荷尔蒙气息,让阮寄情迷恋,又让他欲罢不能。 他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车辆已经停止了行驶。 他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鼻尖是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熟悉的香味他恍惚了一阵,好似回到了过去。 但耳边传来的车流声又让他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再是三四年前。 他转过头,看向车窗外,只见一个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抽烟。 男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柔软的针织羊毛衫,里面是蓝色的衬衫和条纹领带,其下的黑色的西装裤勾勒出一截劲瘦的细腰,手指因为夹烟微微放松,垂在大腿边,修长有力,手背绷出淡淡的青筋,手腕处的江诗丹顿表折过耀眼的光泽,如他这个人一般,矜贵,沉默。 阮寄情低下头,闻了闻大衣上的味道,随即下了车。 他披着大衣,缓缓走到连江雪身边。 停车场很大也很空旷,脚步声很清晰,可当阮寄情下车时,连江雪的手机刚好响起,他接了起来: “喂,爸。” “嗯.......我现在在外面。” 连江雪将烟放在唇边,道: “你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去。” “.......有没有和阮寄情在一起?” 连江雪慢慢吐出眼圈,眯着眼睛道: “没有.......爸,你别听哥哥胡说。我和他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那就好。】 江韵书在电话那头道: 【你们现在一个在容港,一个在京城,不合适在一起。现在年轻的时候还好,以后老了怎么办?有了孩子,总不能一直异地吧?何况你嫂子和他家关系还不好,你要是和阮寄情成了亲家,你嫂子以后怎么办呢。】 江韵书小心翼翼道:【江雪,你应该不会为了他,丢下爸爸去容港吧。】 “不会,爸,我知道我和阮寄情没可能了。” 连江雪心里烦躁,但还是有问必应,安抚完江韵书之后,才把电话挂了。 他刚垂下手,忽然腰间一重,他凌然一惊,下意识低下头一看,只见是两条手臂圈住了他的腰,将他抱住了。 连江雪:“........” 他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将烟头按进垃圾桶里,以防掉落的烟火烫坏阮寄情的衣服,轻声道: “醒了。” “........嗯。”阮寄情将脸埋进他的衣服里,道: “你爸爸催你回去吗?” “........没有。”连江雪想要拉开阮寄情的手,却被阮寄情更加用力地抱住: “连江雪。” 阮寄情的一句话,就将连江雪的身形定在原地: “我好想你。” 连江雪:“..........” 他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闭上眼睛,眼前好像还能浮现出阮寄情和那个年轻人一起在餐厅吃饭说笑的场面,连江雪的呼吸微乱,许久,他才稳住自己起伏的心绪,缓声开了口: “阮寄情,放手。” “你赶我。”阮寄情贴着他的后背,声音低低,像是有些委屈: “我从容港特地飞过来,这么远,你不仅和我说话,不想看见我,还要赶我走。” “不是.....”连江雪抓着阮寄情的手,用了点力气,将阮寄情拉开,随即后退几步,低头看着阮寄情,道: “你该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避着我?”阮寄情上前几步,想要抓住连江雪的一角,但下一秒,连江雪的话,就让他抬起的手瞬间僵硬在空中, “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阮寄情。” 在昏暗的停车场,连江雪琥珀色的双眸也染上了夜色的暗沉。 阮寄情仰起头看他,连江雪身形笔直,几乎要挡去头顶大半的阳光,冷风吹过,属于连江雪身上的气息逐渐淡去,只能察觉到连江雪语气里淡淡的拒人之外的冷: “我想,我们之间的相处,还是留有些分寸比较好。” “........分寸?” 阮寄情缓缓放下手,片刻后,不禁笑道: “你是嫌我没有分寸?” 他猛地上前一步,仰头看向连江雪,因为怒极反而笑了,语气里带着咄咄逼人: “因为我上了你车?还是因为我和陈添恩闹不愉快,你心疼了?” “又关陈添恩什么事?”连江雪皱起眉: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 “那那天在洗手间门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孩子不是你的,是你哥哥的。” 阮寄情强忍着情绪: “我看到媒体报道你和陈添恩在一起,我还以为那个孩子是你们的孩子。” 连江雪:“.......” 他看着阮寄情发红的眼尾,指尖想要抬起,但片刻后,又像是顾忌着什么,重新放下,攥紧成拳: “你别胡思乱想。那时候,忧忧一直哭,我只能先带他进洗手间去,等出来想和你解释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阮寄情微微一怔:“........真的吗?你不和我说话,不是因为不想见我?” “不是。”连江雪反问: “我和你才分开三年多,忧忧也三岁多了,三年前陈添恩才十九二十岁,还在读大学,我怎么可能会和他有这么大的小孩?” “........” 阮寄情盯着连江雪,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误会被解开,阮寄情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依旧觉得呼吸不畅。 因为连江雪的冷淡,疏离,陌生,因为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回去吧,很晚了。” 连江雪说:“早点休息。” 言罢,他不欲与阮寄情再纠缠,而是径直离开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阮寄情垂头看见连江雪握在掌心里的手机忽然亮了,而来电人显示是—— 陈添恩。 这么晚了,陈添恩还打电话来给连江雪做什么? 他会像自己之前一样,故意示弱编理由,让连江雪去他家吗? 阮寄情没有忘记自己之前是怎么利用连江雪的善心和好意的,他太害怕有一个人比他更年轻的人和他用一样的手段,更害怕三年多不见,连江雪和陈添恩之间,已经有了超越他的,更深的感情。 他不敢去深想,一深想,他就恨不得杀了陈添恩。 阮寄情微微侧过头,眼睁睁地看着连江雪低下头,看了一眼来电人提示,随即接起电话: “喂,添恩.......”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火一样,瞬间点燃了阮寄情为数不多的焦躁情绪。 亲昵的称呼,夜晚的电话,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得不让阮寄情多想。 阮寄情的大脑瞬间嗡的一声,瞬间攥紧了指尖。 连江雪还不知道阮寄情正在盯着他的背影看,刚拿起电话,说完三个字,就听见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他的手机就被人一把从耳边夺去,连江雪下意识去拿,争夺间手机掉在地上,滚落在地。 “阮寄情,你........”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用力往后一推,紧接着后背重重撞在了墙面上,很快,一个柔软熟悉的身体就覆盖了上来,攀上了他的肩膀。 连江雪猛然瞪大眼睛,原本淡漠毫无波动的瞳仁里,倒映出阮寄情颤动的眼睫。 柔软温热的双唇印在了连江雪的唇上,辗转缱绻,试探着往里深入。 连江雪反应过来后,掌心用力推开阮寄情的肩膀,正想开口训斥,但低下头,却看见了阮寄情发红的眼尾和浸满眼泪的双瞳。 阮寄情的双臂死死圈着连江雪的腰,不管连江雪对他再冷淡,他也不愿意放手。 面对他的固执,连江雪一时失语,眼中的愤怒和烦躁也逐渐平息下来,没有再开口。 阮寄情扑过去,偏头再度吻上了他的唇。 在昏暗的灯光里,他像是要将几年前的亲近补回来一般,躲在停车场的柱子后,放肆地和连江雪拥吻着,任由啧啧的水声和车流行驶过的声响交织,丝毫不予理会。 他全身心地沉浸在连江雪的怀里,吻里,最终在连江雪的默许下,手臂缓缓攀上了连江雪的脖颈。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久到阮寄情快要窒息的时候,连江雪的指尖穿过他的发丝,轻轻抓着他的发丝,随即往外一扯。 第144章 方才还紧密相连的双唇瞬间分开,中间淡淡的银丝断裂。 阮寄情爽的双眸失神,脸颊潮红,仰起头,看着连江雪依旧没有沾染一丝情欲、圣洁的好像掌控他所有情绪的神祇一般,垂下头,淡淡地看着他。 “连江雪........” 阮寄情靠在连江雪的怀里,仰起头时,被亲的红肿的唇轻轻划过连江雪的喉结,让连江雪身体微僵: “去我房间好不好?” 他用白皙修长的指尖抚摸着连江雪的脖颈和下颌线,痴迷道: “我以为三年会改变一个人,我以为我已经没有三年前那么喜欢你了,但这个想法直到前几天前,我终于见到你之后,才发现我错了。” 阮寄情抱住连江雪的腰,将脸埋进连江雪的胸膛: “我其实还是死性不改,不管你是三十岁,三十五岁,还是四十岁,甚至年老,我看到你的每一眼,都在为你心动。” “我......还是特别特别喜欢你。” 第91章 话音刚落, 漫长的沉默伴随着夜风,一点一点地侵入两个人之间。 即便阮寄情抱他抱的这样紧,但连江雪知道, 他们之间还隔着太多。 隔着三年不见的陌生,隔着相隔千里的疏离,隔着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不闻不问。 他张口想问阮寄情,你和那个男人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熟到可以一起去酒店开房了吗, 但又怕得到肯定的回答。 连连江雪自己也不知道,这三年来,他到底在等待着什么。 明明分手以后,他完全可以在京海找过一个家世和容貌都相匹配的人结婚,即便那个人没有阮寄情那么漂亮, 但一定会呆在京城,陪在他身边, 一直陪着他。 三年多里, 他拒绝了无数的莺莺燕燕, 一心扑在工作上, 清心寡欲到了近乎性冷淡的程度。 他没有想过能在一起见到阮寄情, 对与他再续前缘更无期待, 更没有老土到承认别人对他评价的所谓的深情。 他不想再谈恋爱, 没有别的原因, 只是.......连云里的事情和工作上应接不暇的事情已经掏空了他所有的心情和心绪, 他好像是因为太累了,累到没有办法再像三年多前那样去爱人,累到接受别人的示好,都要担心, 自己无法以同样的真心去回馈。 如果别人爱他,对他好,但是他无法以同样的热情作为馈赠,连江雪会觉得愧疚。 他的心很软,但就是因为太软了,生怕别人发现他的脆弱后对他大失所望,又在某些时候,竖起了坚硬冰冷的墙,让任何人也无法走进去。 他的性格温柔到甚至害怕喜欢他的人在看清他的真面目后,会因为失望而难过,更怕自己的慢热会让人在热情衰减后,被他的冷淡刺的遍体鳞伤,黯然退场。 他不知道故事的结尾是怎么样,也没有做好恋爱的准备,于是不想让别人难过,所以选择了始终独身一人。 所以,在京城重新看到前男友阮寄情的那一瞬间,他是惊讶的。 但是他并不相信阮寄情是为他而来,所以在看到阮寄情身边站着的年轻又英俊潇洒的小男友时,选择了默默退场。 他以为自己的回避能给两个人故事的结局带来一个体面的退场,但没有想到,在他想离开的时候,阮寄情却拉住了他,还说—— 喜欢他。 可笑。 那那天和他一起出入酒店的男人,又算什么? 于是,连江雪用力拉开了阮寄情,语气尽量装作平静,并不看他: “说够了吗?” 他尽量装作语气平静道: “你来找我,到底是真的想和我再续前缘,还是一时兴起?” “.........”阮寄情抿了抿唇,片刻后低声道: “我们之间的关系,取决于你的想法。” 他说:“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但还未结婚,我愿意陪你上床解闷,做你的地下情人;如果你还没有喜欢的人,我想.........” 阮寄情抬起头,道: “我想重新追求你,和你复合。” 连江雪冷笑:“复合?” 他反问说:“你觉得我们还有复合的机会么?你别忘记当初让我们分手的影响因素是什么,是——” “是异地,我知道。” 阮寄情重复说:“我一直就知道。” 停车场车来车往,气氛无端变的闷热起来。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的眼睛,片刻后低沉道: “既然你知道,又为什么要回来找我。你明知道就算复合,我们也不能长久。” “我本来想等在京城这边的事情安顿办妥,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后再来见你,给你一个惊喜,但没想到,这么巧,我落地没有几天就见到了你,还见到了.........和你传绯闻的人。” 阮寄情的下唇被他咬的发红, “我告诉自己,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也许没有和他发生关系,也没有和他有孩子。但是........我太害怕了,我怕你会喜欢上比我更年轻的人,所以我很冲动,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只想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连江雪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怒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股怒气从何而来。 他突然很想发火,告诉阮寄情这三年多来他都没有动过一点和别人发生亲密关系甚至上床的想法,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但理智又告诉他,没有一个人要求他在这三年里为阮寄情守身如玉,是他自己愿意的。 是他自己,迟迟不肯忘记阮寄情,往前迈那一步。 他甚至不敢假借朋友的身份,回容港去看阮寄情,但阮寄情却有勇气来京城,对他说这么一番话。 他到底是深情还是懦弱,只有他自己清楚。 想到这里,连江雪心中猝然涌起的那阵诡异的怒火,又缓慢地平息了。 他看着阮寄情,扯了扯嘴角,随即道: “如果你觉得同时和两个人发生关系没有问题的话,我愿意陪你玩一玩。” 他话里在指封玉璟,但阮寄情却以为连江雪在说陈添恩,脸色微微一白。 他的指尖掐入掌心里,装作无所谓道: “好啊。” 他说:“你想怎么玩。” 连江雪下了命令:“去你房间。” 阮寄情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连江雪,随即道: “好。” 他率先往前抬脚,往停车场门外走去。 连江雪看着他的背影,几秒钟之后,才缓慢跟上。 两个人像是心怀各异的离异夫妻一样,并肩走入酒店的电梯,等待着服务员按下电梯按钮。 等电梯再度打开的时候,连江雪走出电梯,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走廊和昏黄的灯光。 他偏头问阮寄情,声音淡淡: “哪一间?” “9905。” 阮寄情声音在抖。 连江雪转过头,没再看他,径直往前走。 伴随着房卡贴在酒店门锁上,门在一声“滴”的动静后自动打开,连江雪跟在阮寄情身后,走进了套房。 套房很大,像是一个小型的一室一厅一居一卫,连江雪上下扫了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了沙发椅背上放着的大衣上。 那是阮寄情那天和那个男人走出酒店时,换下的大衣。 连江雪的眼神微暗。 他在那个沙发上坐下了。 阮寄情见状,跟着往前走,随即跪在他面前,指尖抚上了连江雪的皮带。 “我还没洗澡。” 连江雪低下头看他,嗓音冰冷里带着些许嘲讽,道: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阮寄情:“.......” 他没明白是连江雪要自己做他的情人,为什么还这么看不惯他,闻言尴尬地仰起头,看向连江雪。 许久,他才试探着道: “那我........等你洗完澡?” “好。”连江雪说:“我没衣服。” “我现在下单,让前台送几件衣服来。” 阮寄情对连江雪算得上是百依百顺,于是便顺势起身道道: “你先去洗吧。” 连江雪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去洗澡了。 浴室里很安静,也只有一个一次性漱口杯和毛巾,没有看到其他男人的衣物。 就连浴袍,都只有一件用了。 难不成是阮寄情和别的男人开房,是在别的房间吗? 连江雪心不在焉地刷牙、洗澡,随即湿着头发,走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阮寄情正好站在门口。 他手里还提着给连江雪买的衣服,而门口正站着一个男人,正含笑低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阮寄情。 他生的一双桃花眼,看向阮寄情的双眸总是带着不自觉的深情,看的连江雪愈发恼火。 连江雪大踏步走出浴室,站在阮寄情的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阮寄情。” 阮寄情听到连江雪唤他的声音,下意识转过头来,看见他,下意识就想关上门: 第145章 “你洗完了?” 他的手往前一暗,将封玉璟的脸关在门后,随即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脸上带着明显的心慌,道: “我,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 “不用了。” 在看见封玉璟半夜来找阮寄情,甚至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连江雪现在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 他忽然后悔和阮寄情来酒店。 无论在心里怎么说服自己,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种畸形的关系。 就算他对阮寄情再怎么旧情难忘,他也不该,他也不能.......没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如果真的和阮寄情做了这种事情,连江雪不会看得起自己。 他没有办法爱人爱到这么卑微,在明知阮寄情还有另外一个情人的情况下,还和他见面,还若无其事地和阮寄情上床。 他还.......没那么贱。 思及此,连江雪转过身,重重地关上门,迅速换好自己的衣服,随即出了浴室,顺手拿起桌子上的外套,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 阮寄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反悔,站在原地愣神几秒钟之后,见连江雪真的要走了,这才慌了。 他用力抓住连江雪的衣领,不想让连江雪走,却被连江雪甩开: “松手!” 他怒意上头,下手没轻没重地,甩开阮寄情的时候,甚至不小心把阮寄情推到了墙上,阮寄情的后脑勺瞬间撞在坚硬的墙面上,痛的他两眼一黑,轻嘶一声,手中的材料也因为脱力而掉落在地,撒了满地雪白,而他蹲下身来,捂住了头。 连江雪:“........” 他眼中的怒火如同被泼了一层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他掌心扶着门把手,想要离开的动作因为阮寄情蹲下的动作生生一顿,许久,他才缓缓松开手,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动作,也没有人说话。 许久,连江雪才听见室内有压抑哽咽的哭声响了起来,他因为怒火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也嗡嗡作响,好半晌,才意识那是阮寄情的声音: “连江雪,你.......为什么要走!你说好的,可以让我,让我做你的地下情人,我都不介意你和陈添恩在一起,你,你为什么要突然反悔!” 阮寄情疼哭了,也急哭了: “如果你觉得我比陈添恩年纪大,可是,我比他有钱,又比他能干,你为什么不能选我!” “......什么地下情人?” 连江雪就算看到封玉璟半夜出现在阮寄情的房间之外气昏头了,也还能勉强分出理智去梳理阮寄情的话: “我和陈添恩又没有在一起,你算什么地下情人?” “......不是你说的吗,如果我觉得和两个人同时发生关系没关系的话,你就愿意陪我玩玩。” 阮寄情抬起头,道: “你这话的意思,不是在说,你和陈添恩一直保持着关系吗?” “........”连江雪觉得荒谬,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道: “我之前的意思是,如果你觉得,和我、以及刚才站在你门外的那个男人同时保持关系没问题的话,我愿意陪你玩玩。” 阮寄情被连江雪话里的意思说懵了,双目瞪圆,都差点忘了疼痛,傻傻地看着连江雪:“.......” “但是我现在不愿意了。”连江雪的手重新搭上了门把,道: “我虽然还喜欢你,但我还有尊严,我没有办法明明知道你和另外一个男人已经有关系的情况下,还和你保持关系。” 言罢,他狠下心,用力按下门把手,正想打开门走出去,但没想到,下一秒,他放在门把手上的指尖就被人用力扯开,下一秒,阮寄情扑了过来,后背靠在门前,挡在他身前,用往后靠的身体用力关上了门。 阮寄情眼尾完全红了,微卷的浅栗色头发也散乱成一片,有几缕凌乱地黏在鬓角,整个人因为焦急而下意识颤抖,整个人完全失了体面,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狼狈又焦躁,挡在连江雪面前死活不让他走,急迫地解释道: “不,不是的。” 他声线是不正常的沙哑和颤抖,因为着急,说不出话,甚至连吞咽口水都很困难,磕磕巴巴道: “我和,我和刚才那个男人没有关系.......真的没有!” 连江雪不信:“那他为什么要大半夜来找你?” “他大半夜来找我,是因为是我让他来找我的。” 眼看着连江雪眼中浮现的冰冷和厌恶愈发明显,阮寄情急的话都说不全了,身体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哆嗦,他抓着连江雪的手臂,因为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释的话,忽然狠下心,猛地扬起手,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剧烈的疼痛从右脸蔓延开来,阮寄情被自己这一巴掌打蒙了,在连江雪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时,诡异的疼痛,反而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连江雪紧张担忧的视线,忽然大哭起来。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一系列表情变化把连江雪搞蒙了,神情也从原来的冰冷愤怒、紧张不解,到最后的茫然无措。 阮寄情失了力气,缓缓靠近连江雪的怀里。 连江雪怕他继续情绪失控,再自己扇自己一巴掌,只能任由阮寄情靠着,听见他低声道: “我,我之所以会和他来往,是,是为了你。” 连江雪眼睛里浮上些许疑惑,在大脑里搜寻了一番,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怎么会为了我?我根本不认识他。” “我认识他就够了。” 阮寄情轻轻吸着鼻子,将脸埋进连江雪的胸膛,轻声道: “他不是我的情人,是我请来的......企业选址顾问。” 第92章 连江雪万没料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企业选址顾问? 阮寄情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聘请一名企业选址顾问? 此刻, 饶是聪明如连江雪,也不由得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没有再动作, 阮寄情见他没有再继续往前走的意思,这才抬起头来,仰望着连江雪,哽咽道: “我本来,本来想等一切都埃尘落定, 等一切都完成确定之后,再告诉你的。” 连江雪闻言,微微皱起眉头。 他勉强把事情捋清楚: “你的意思是......你想在京海开分公司吗?” “不是。” 阮寄情语出惊人: “我是.......想把名诚集团总部,搬到京海。”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连江雪的脑海, 连江雪错愕地低下头,看着阮寄情, 不可置信道: “你是不是疯了?明诚是容港的老牌企业, 你知不知道要把它的总部搬到京城, 究竟会遭遇到多大的阻力!你爸妈怎么可能同意?还有公司那些老股东, 甚至是政府, 都.......” “我知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不把容港从容港搬出来, 搬到京海, 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 阮寄情抓着连江雪的衣领, 用力到布料都被撕扯的几近变形, 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没办法,我没办法了连江雪.........这是我,这是我唯一想到的, 可以和你在一起,又能满足爸爸妈妈期待的好办法.......这三年多以来,我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努力,把公司的业务和客户重心逐步转移到京城,所有人都觉得我这么做是疯了,可是只有我知道,我没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以后能和你在一起.......” 说到最后,阮寄情的脸颊上都沾满了眼泪,长久以来的精神压力猝然将他压垮,他终于忍不住崩溃道: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连江雪,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就算面对再多的阻力,就算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疯子,我也想要去努力试一试.......我不,我不在乎别人想法,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但是你不能讨厌我,你不能这么躲着我......” 他越说越伤心,最后甚至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连江雪走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地哭过了。 在父母眼底,他是家族最后的希望和支柱;在股东眼底,他是集团的掌舵人和继承者;在客户眼底,他是最有天赋、天生就适合在商场沉浮的小阮总。 但是在连江雪面前,他只是阮寄情。 只是那个还很爱哭,还很依赖他,还很喜欢他的阮寄情。 连江雪垂下头,眼睫微颤。 他的视线落在散落在阮寄情脚下的纸张上面,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整理出来的材料,包括不同选址地的优缺点、面积大小、租金、楼层、绿化和方位。 阮寄情想要搬迁总部的想法,绝对不会是心血来潮。 为了这一天,他做了很多努力,很多功课,也早就知道搬迁总部会有多难,所以在这三年多里,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一直在努力工作。 他要将明诚集团的市场大的更开,将它的商业版图拓的更大,得到更多的客户和资金,才有更多的底气,完成集团总部搬迁这件事。 第146章 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而是要花费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能在三年多里,就完成集团总部搬迁的准备工作,进行初步的选址,不难想象,阮寄情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又获得了怎样优异的成绩。 他早就不是那个只会躲在哥哥和父母之间享受荫蔽的阮寄情了。 而就是这样一个迅速成长起来、众人眼中的商业奇才阮寄情,竟然也会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卑微地哭泣,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思及此,连江雪缓缓垂下了头。 阮寄情整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肩膀一直在抖,衣领在拉扯中凌乱地歪着,头发因为情绪激动而汗湿凌乱,黏在脸颊和锁骨上,优越姣好的脸上却因为通红的巴掌印而破坏了精致的五官,显得刺目又难看。 “连,连江雪........” 阮寄情哭的浑身是汗,一边哭一边抖,抬起头,看着沉默不语的连江雪,像是个刚探出壳的小蜗牛一样,缓缓地伸出手,抓住连江雪的衣领,哑声道: “连江雪,不要走.......不要讨厌我........” 连江雪用琥珀色的双眸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阮寄情消瘦伶仃的手腕,拽进自己的怀里。 阮寄情的身体顺着重力和惯性倒进连江雪的怀里。 他瞳孔放大,在意识到什么之后,终于忍不住大哭,将脸埋进连江雪的锁骨。 连江雪抱着他,低下头来,看着阮寄情红肿的侧脸,片刻后偏过头去,在那块红肿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阮寄情反射性地一抖。 “傻瓜。”连江雪掌心拖着他的右脸,大拇指摸索着那如玉的耳垂,声音压低,传入阮寄情的耳朵里,令人浑身发麻发酥: “说话就说话,自己打自己做什么?” 阮寄情抬起头,看了一眼重新变的温和的连江雪,轻颤道: “我怕,我自己不清醒,说不出话来留住你。”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眼泪汪汪的眼睛,笑了一下,又捏着他的下巴,在他的脸颊上和唇上亲了几下。 阮寄情本来就想他想的要命,见状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被连江雪抵在墙上亲吻。 当连江雪的吻从脸颊上落在脖颈上时,阮寄情正意乱情迷之间,忽然听见连江雪开了口,在他耳边轻声道: “那天晚上,为什么和那个男人一起进酒店?” 阮寄情还没反应过来,微微睁开眼,用迷蒙的眼神看着连江雪: “........哪天?” “我和你在洗手间碰面的那一天。” 连江雪掐着他的脖颈,强迫阮寄情仰起头来看他,道: “说话。那一天,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进酒店,还换了衣服?” “........”阮寄情的眼神微微变的清明。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扁了扁唇,很是委屈道: “那天遇见你带着小孩,我还以为是你隐婚生子了,心神不定,弄撒了汤汁在衣服上。我晚上还有工作要出去,所以打算先回酒店房间换衣服。封玉璟是跟我在一起进去了,但他只是在酒店大堂里坐着,并没有和我一起上楼。” 连江雪:“.......” 阮寄情看着连江雪,道: “你怎么能怀疑我?我这么爱你。” 连江雪笑了一下,道: “有多爱。”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开口。” 阮寄情说: “你相信我,我不必那个什么陈添恩差的。我能把整个明诚集团当做嫁妆送给江家,他能吗?” 连江雪闻言,轻笑了一声,随即扣住阮寄情的腰,低下头来,吻住了他的唇。 那是一个分外温柔的吻,但到最后又变了味。 衣服一件接着一件脱下,灯光熄灭,床头灯的暗黄光线只能勾勒出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虚影。 自从连江雪走之后,阮寄情好久没有感受到独属于雄性男人身上的精壮结实和强势温度,他忍不住轻轻喘叫了一声,很快又被连江雪以吻封缄。 眼泪一点一点地滑落,纷纷扬扬地从眼角化入浓密的发丝之中,阮寄情仰头看着连江雪,因为他给他带来的充实和安抚而落泪。 蠢蠢欲动的欲望再度在他的心里躁动起来,阮寄情搂住连江雪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 “连江雪,我好爱你。” 他说:“能不能让我给你生一个宝宝?” 回答他的,是一记连江雪默不作声、却让他此生难以忘怀的力道,阮寄情两眼翻白,灭顶的快感像是浪潮一般,将他狠狠地拍至海底,又被一双手迅速托举而出,痛苦、窒息和快感并存,循环往复。 等到阮寄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放在他身前的一只精壮的手臂,片刻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抿了抿唇。 他不想吵醒连江雪,缓慢地转过身来,仔细看着连江雪熟睡时的眉眼。 还是像刚遇到的时候那样,这么帅。 阮寄情觉得有些人就是越老越有韵味的,比如说连江雪。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连江雪的脸颊,随即凑过去,和他额头贴着额头。 连江雪被他窸窸窣窣的小动静吵醒了。 但是他太累了,并不想起床,于是偏了偏头,哑声道: “别闹。” 阮寄情闻言,不敢在朝他,小心翼翼地在他的怀里赖了一会儿,随即准备起床去洗澡。 洗完澡之后,他擦着头发走出来,发现连江雪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他走过去一看,准备按静音,但却意外地发现来电人提示是陈添恩。 又是这个陈添恩。 真是阴魂不散。 阮寄情心想。 他拿着连江雪的手机,走到另一间,站在落地窗前,接起了电话。 他刚接起电话,还未出声,电话里的陈添恩就道: “喂,江雪哥。” 他说:“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只说了几句话,就把电话挂了?害得我好担心你。” 他说到最后面几个字,还故意拖长音调撒娇。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阮寄情还比他长几岁,这种勾引男人的绿茶手段,阮寄情又不是没玩过,在心里冷冷一笑,面上轻嗤道: “不用你担心,连江雪现在在我这里,我会照顾好他。” 陈添恩认出了阮寄情的声音,瞬间没了话语,过了好几秒,他才不可置信地颤声道: “阮寄情?” “是我。” 阮寄情转过身,面对落地镜子,欣赏身上的吻痕和齿印,漫不经心道: “以后你不要再给连江雪打电话了。” 他说:“他是我男人。” “你们复合了?”陈添恩反问。 “........快了。”阮寄情眼神微暗: “正式通知你,以后,离我男人远一点。” “凭什么?我也喜欢他,”陈添恩不服,他早就看阮寄情不爽很久了: “我要和你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你凭什么和我公平竞争。” 阮寄情用力握紧了手机,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陈添恩的耳朵里,带着阴郁的狠意: “我为了和他在一起,做了整整三年的努力……你又为他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你也配和我公平竞争?!” 第93章 “你——” 陈添恩气急败坏地想要说话, 但下一秒,电话那头就传来连江雪的脚步声。 阮寄情一愣,下意识转过头去看, 只见连江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来到了他的身后,从他的掌心抽出了电话。 阮寄情见状,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心虚: “连江雪……” 连江雪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刚才对陈添恩说得话,看了一眼上面的通话键, 随即按下了挂断。 他握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阮寄情。 两个人现在还没有正式复合,按道理说,两个人还没有建立恋爱关系,阮寄情趁连江雪睡觉的时候拿他的手机, 甚至还擅作主张,接通陈添恩电话, 其实是有点过分了。 阮寄情自己也知道。 他怕连江雪生气以后不理他, 赶紧抓住连江雪的衣袖, 讨好地仰起头道: “对不起, 是我不对, 不该偷拿你的手机。” 他说:“可是我就是气不过嘛。都是千年的狐狸, 他和我玩什么聊斋?他昨天晚上打电话给你也就算了, 白天一早又打电话过来是什么意思?他摆明就是惦记你长得帅又有钱性格还好, 想勾引你。” 他觑了一眼连江雪的脸色, 见连江雪没有要走的意思,试探性地上前一步,抓住了连江雪的腰,踮起脚尖, 偏过头,轻轻凑近连江雪, “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他说:“你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生我气。” 言罢,他身体往前倾,想要在连江雪的脸颊上亲一口,但下一秒,一张宽大温热的手掌就按在了他的脸上,将他轻轻推开: 第147章 “少用美色诱惑。” 面前的男人嗓音淡淡,琥珀色的眼眸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包容,但不知何时,也拥有了上位者的强势和说一不二: “下不为例。” 阮寄情从指缝里看着阮寄情棱角分明的脸庞和淡漠的神情,被他这四个字说的心脏微震,浑身酥麻。 他双膝一软,缓缓跪在地上。 ........ 等阮寄情被连江雪从地上拉起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阮寄情努力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因为吃到了太过于粗长的东西反复干呕而导致眼尾发红,眼睛里也全是眼泪,嘴角还被磨得通红。 连江雪想把阮寄情从地上拉起来,但阮寄情的膝盖已经跪麻了,起不来,踉跄几步之后,还是扑进了连江雪的怀里。 连江雪坐在沙发上,掌心抚摸着阮寄情的头顶,道: “不起来吗?” “膝盖疼,让我缓一会儿。”阮寄情抱着连江雪的腰,埋在他的腹肌上,用力蹭着,老老实实地汇报着今天的行程: “我今天要和封玉璟继续看楼盘,等选好合适的,再和你说。” “好。”连江雪说: “你自己决定。” “我本来想选明江盛世集团大楼旁边的楼盘租下来,但是租金实在太贵了。” 阮寄情说: “连江雪,我之前以为我在容港已经做的很好了,但没想到,来了京城之后,才发现厉害的人很多,竞争也很激烈。” 连江雪摸他头发的动作一顿: “.......想放弃了?” “怎么可能?”阮寄情抬起头,仰望着连江雪的脸,道: “我努力了三年多,就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怎么可能放弃?就算再难,我也要试一试。” 连江雪于是继续抚摸他的头发,道: “如果搬迁不成功,怎么办?” “如果在你没有知道这件事之前,我搬迁失败了,我还能原谅我自己;但你知道之后,我就一定要做到。” 阮寄情说: “我不想再让你失望了,连江雪。” 连江雪没有吭声,只是将阮寄情拉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不用有太大的压力。” 连江雪的指腹划过阮寄情发红的嘴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暗,随即道: “京城这边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搞定。” 他说:“但是容港你父母和股东那边.......” “容港那边,我来。” 阮寄情趴在连江雪的身上,低下头,亲吻连江雪的脖颈和肩膀,道: “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一定。” “........” 得了阮寄情的发誓,连江雪微微垂下眼睫,片刻后侧过头,在阮寄情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简单地洗漱过后,连江雪换好阮寄情给他买好的衣服,随即就要出门。 阮寄情舍不得他,见状拉住连江雪的衣袖,在连江雪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告别吻。” 连江雪之前接受过的教育系统里没有这么西方的告别仪式,但闻言还是低下头,在阮寄情的眉心上亲了一下。 “好了,我走了。”连江雪急着上班: “晚些见。” “晚些见。” 阮寄情有些可惜于连江雪只亲他的眉心没有亲他的唇,但还是很开心,和连江雪告别过后,站在门口,硬是看着连江雪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门口,才返回屋内。 他捡起地上散落的连江雪的衣服,片刻后,还是按耐不住心中汹涌的渴望和欲望,缓缓地、颤抖着将连江雪的衣服放在了鼻尖下方,深吸了一口气。 成熟男人身上清浅的荷尔蒙味道混杂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和烟草味,只闻一下,就彻底让阮寄情瘫软了身体。 他想象着连江雪昨晚按着他亲吻时的神情和力道,双目空茫,缓缓抬头看向天花板,手指从宽松的衣角下方探去: “连江雪......” 他紧闭双眼,骑在连江雪的衬衫上,秀眉微蹙: “连江雪.......” 一声声叫着连江雪,嗓音越来越粘稠,声音也越来越急促。 杯中的水被打翻,晶亮的水液从空中飞跃而过,溅落在了连江雪的蓝色衬衫上。 连江雪的衬衫被自己弄脏了。 这个认知让阮寄情的神情短暂地变的空茫,片刻后他缓缓站起身,因为腿软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他将连江雪的衣服都放进了衣柜里,准备送去清洗。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对着连江雪的衣服做出这样的事情,但他又很清楚的意识到,只有连江雪才能点燃他来自灵魂深处的野心和欲望。 也只有连江雪才能带给他。 上午和中午,阮寄情又跟着封玉璟跑了几个场地,午饭都来不及吃,吃在路边买了一点饭团,随便啃了几口。 他了解了京城的税收政策和租金价格,初步地计算过成本之后,心里大概有了数。 阮寄情要将明诚集团的总部搬到京城不是一时兴起,也绝对不是一意孤行,更不是自寻死路。 他现在是明诚集团的总经理,董事会成员,也是未来的董事长。 就算他想连江雪,想和他在一起想的快要疯掉,但理智也牢牢地将他的身体钉在容港,强迫他用最可行的方式,来做出决策,最大程度的保证其他股东和董事会成员的利益。 他长大了,也成熟了。 花了一下午,亲手拟了一个可行性报告初稿之后,阮寄情才阖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酸疼的眼睛。 他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发现才六点多,犹豫片刻后,给连江雪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拨过去,看着上面逐渐跳动的时间,阮寄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紧张。 但好在十几秒钟之后,连江雪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连江雪那边很安静,不知道在办公室还在在哪里: “什么事?” “连总,晚上能赏脸一起共进晚餐吗?”阮寄情指尖卷着发尾,道: “我想你了。” “.......” 电话那头传来似有若无的笑声,很快,连江雪的声音就变远了,似乎是用外语和人说了一句抱歉,随即才回答道: “我这里可能要七点四十五才结束。” “没事,我等你。”阮寄情马上回答: “刚好预约餐厅也需要时间。” “那就八点钟,在明江盛世集团楼下见。”连江雪道。 “没问题!” 等连江雪挂断电话之后,阮寄情才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开始在行李箱里疯狂翻找,找合适的衣服。 对着镜子搭配好衣服之后,阮寄情又去洗了个头发,稍微自己烫了一下,随即用纱带扎好。 他在手腕和脖颈处喷上适合约会的香水,戴上项链和首饰,确保身上每一处地方都精致到完美无缺,不会让连江雪失了兴致,才带上墨镜,出发前往明江盛世集团。 等下了车,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刚好七点五十,离他和连江雪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阮寄情给连江雪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来了,随即在集团的大堂沙发上坐下,随手从桌上拿了一本杂志看。 大堂人来人往,但阮寄情面容姣好,即便带着墨镜,也能够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头像他。 “哎,那边坐着的人是谁啊,好像个明星。”前台忍不住对身边的同事八卦道: “我看新闻说那个当红的明星陈添恩和我们连总在一起了,一开始还不信,现在感觉,新闻报道是真的!” “不是吧,我就是陈添恩的粉丝,我看那个人的脸型好像不太像。” 同事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还是说: “这个人的身材好像要更好一点。” “真的啊?”前台妹子正想说话,忽然看见闸机处走出来了一个身形挺拔的身影。 “说曹操,曹操到。”前台妹子赶紧站直身体,悄悄提醒道: “连总来了。” 话音刚落,坐在大堂正中的阮寄情似乎也是心有灵犀,察觉到了连江的存在,从杂志里抬起头,当目光落在连江雪身上的一瞬间,他立刻坐直了身体。 他摘下墨镜,放下杂志,站起身,快步朝连江雪走去,等快要接近连江雪的时候,他几乎是飞奔起来,最后直直地扑进连江雪的怀里: “连江雪!” 连江雪勉强接住他,但是因为惯性,下意识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 “连江雪,我们去吃饭吧。” 阮寄情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连江雪: “我订好了餐厅!” “寄情.......”连江雪的视线下意识往后看,犹豫几秒钟之后,才低声道: “对不起,今天.........可能没有办法了,我这里不太方便。” 第148章 阮寄情微微一愣,随即着急道:“为什么?可是我们约好了的........” 阮寄情怕连江雪是和陈添恩出去吃饭,赶紧道:“你,你约了别人吗?” 连江雪:“.......” 他迟疑了几秒,没有说话,但阮寄情却从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迟疑之中,倏然意识到了什么: “真的有人约了你!是谁!” 阮寄情愤怒道:“是不是那个陈添恩?他就知道,他就是个绿茶、白莲花,看我不.......”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连江雪一把捂住了嘴。 “好了,阿情,不要说了。” 连江雪扶额道: “不是陈添恩。” “那是谁?!”阮寄情愤怒道。 “是我。” 一阵威严低沉的声音从连江雪的身后传了出来,阮寄情微微一怔,下意识停住了出口成脏,偏过头,只见一个熟悉的面无表情地脸出现在了他面前,而这张脸的主人身后还跟着阮寄水和连拂雪: “是我约了我儿子一起吃饭,给他庆生。” 江韵书直直地看着浑身僵硬、如遭雷劈的阮寄情,沉声道: “你有意见么?” 阮寄情:“……” 他浑身一僵,看见江韵书就像看见了克星,一缩脖子,往连江雪身后躲去。 连江雪下意识挡在他面前,认真道: “爸,你别吓他。我今天确实是先和寄情约好了吃饭,不能失约。我先和寄情吃完饭,晚点再回家,行不行?” 江韵书:“……” 他面无表情:“往年我都会提前给你订餐厅庆生,是你自己今天忙忘了。” 他指着阮寄情道:“而且你不是和我说,你不想和他复合吗?现在怎么,又这么护着他?” 第94章 连江雪闻言, 一时语塞,而他身后的阮寄情作天作地却唯独不敢惹连江雪的爸爸,像是见公婆的丑媳妇, 垂头丧气,不敢吱声。 场面一时间忽然变的僵持冷凝。 连拂雪见状,受不了这个尴尬,指尖握紧成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随即用余光看了阮寄水一眼。 阮寄水接收到他的暗示, 也念着和阮寄情两个人的手足之情,便走上前,道: “爸。” 他走到江韵书身边,轻声道: “和餐厅约好的时间快到了,这里人多, 今天又是弟弟的生日,不好让人看了笑话, 我们还是早点出发吧。” 阮寄水进门以后, 持家有方, 又协助连江雪, 将集团打理的仅仅有条, 连拂雪不在家的那些日子, 阮寄水一个人也把连止忧带的好好的。 江韵书知道阮寄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媳妇, 因此非常非常疼阮寄水, 也很听他的话, 闻言点头道: “你说的有道理。” 江韵书转过头,看向连江雪,道: “走吧。” 连江雪今天是把自己的生日忘记了,又不知道江韵书订了餐厅, 所以才答应了阮寄情的邀约,要他爽约,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又不想让江韵书一番心思白费,想了想,便道: “爸,我今天本来约了寄情一起吃饭,没想到你已经订好了餐厅。既然这样,不如让寄情和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刚好寄情又还没有见过忧忧,毕竟是亲人,让他们见一见也挺好的。” 江韵书缓缓皱起了眉头,正想说这有么好见的,但想了想,他也有话想对阮寄情说,于是便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好吧。” 他说:“既然水儿和他弟弟难得见一次,那就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 阮寄情没有想到江韵书竟然会同意让他上桌吃饭,闻言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但江韵书已经转过身,带着阮寄水和连拂雪往前走了。 阮寄水跟在江韵书的身边,片刻后转过头来看向阮寄情,随即伸出手,用食指点了点唇,示意阮寄情谨言慎行,随即便跟着江韵书上了一辆劳斯莱斯。 等江韵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阮寄情才转过身来,看向连江雪,道: “今天是你生日?你怎么不告诉我?” 连江雪不喜欢过生日的仪式感,他和阮寄情谈恋爱的时间又不长,所以即便两个人在一起,连江雪也没有主动和阮寄情透露过自己的生日—— 毕竟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忘记。 于是他说:“不重要。” “这怎么会不重要呢?这是一年只有一次的,庆祝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纪念日。”阮寄情抓着连江雪的衣袖,道: “你想要什么礼物?” “没什么想要的。”连江雪淡声道。 连江雪想要的,他自己都能买得起。 阮寄情:“.........” 他撇了撇嘴。 谈了个有钱有势又有能力的男朋友就是麻烦,什么都不缺,不缺钱也不缺爱,阮寄情都不知道要怎么对连江雪好了。 到了餐厅,等江韵书坐下后,连拂雪和连江雪才在他左右两边坐下。 连止忧被人从家里接出来,坐在儿童座椅上,仰头看着阮寄情,好奇地问阮寄水: “妈咪,这是谁啊。” “这是你小舅舅,是妈妈的弟弟。” 阮寄水摸摸连止忧的小圆脑袋,道: “宝贝,叫舅舅。” “噢,舅舅!”连止忧很乖,立刻脆生生道: “舅舅,你好呀。你真好看!和妈妈一样好看!” 小孩子是大人间气氛的润滑剂,三岁多连止忧一开口,配上那萌萌的大眼睛和奶声奶气的腔调,引得大人们都笑起来,连一向严肃的江韵书也忍不住笑了,道: “忧忧,你才三岁半,知道什么是好看吗?” “忧忧知道!”连止忧很积极道: “妈妈说了,你想多看谁几眼,那个人就是好看!就像妈妈经常看爸爸一样,就是因为爸爸长的很好看!” 阮寄水:“........” 连拂雪忍笑,摸了一下阮寄水的脑袋,道: “忧忧,有些话不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哦,妈妈会不好意思的。” 阮寄水伸出手,推了连拂雪一下,却被连拂雪反手握住,放在餐桌底下,轻轻摩挲。 一家人正逗着连止忧,包厢门已经被打开,服务员端着各式的菜色,流水一般摆上了桌。 阮寄水起身要给江韵书舀汤,被江韵书拒绝了。 “水儿,你想吃什么自己夹,不用服务我。” 江韵书说:“这两个多月拂雪不在家,你忙着公司的事情,又要照顾忧忧,辛苦了,人都瘦了好多。” 连拂雪第一反应是哪里瘦了,把江韵书的话想了第二遍,才听出江韵书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的,赶紧起身道: “爸,我给你舀汤。” 伺候完江韵书之后,连拂雪给阮寄水夹了一块松子鱼,讨好道: “老婆,这两个月,你辛苦了。” 阮寄水垂眼看着碗底的鱼,道: “你少出门几次,我就不辛苦。” 连拂雪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就不可能天天呆在家陪着他,阮寄水也知道,说这话纯粹是撒娇加发牢骚,但并没有不让连拂雪出门的意思,连拂雪听得出来,于是揽着他的肩膀,凑过去低声对他说了什么,随即偏头在阮寄水脸颊上亲了一下。 两个人互动时的小动作和眼神里都是旁人插不进去的亲昵和深情,尤其是阮寄水,看向连拂雪时,眼底的欢喜和依赖都快要溢出来了,阮寄情第一次发现婚后的阮寄水竟然时这样粘人且爱撒娇的,不由得有些诧异,又为平时关心阮寄水太少而觉得羞愧。 正垂头魂不守舍间,一只盛着清汤的碗就放在了阮寄情的面前。 “在想什么?” 连江雪的声音将阮寄情的神智唤了回来: “快吃,晚一点菜要凉了。” 阮寄情回过神来,偏过头看向连江雪,随即弯眼笑道: “谢谢。” 连江雪笑了一下。 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没有瞒过江韵书。 江韵书一边喝着汤,一边觑着阮寄情,忽然间冷不丁道: “阮寄情,你这次来京城,是想做什么?” 他说:“你不会是来找江雪复合的吧。” 阮寄情突然被江韵书点名,像是课堂上低头看小说被班主任抓到的小学生,猝不及防,连汤勺都没拿稳,当啷一声,掉进碗里。 他没想到江韵书一点铺垫都不打,直入主题,刚才还想好的腹稿一下子卡壳,脱口而出一句: “......是。” 他看着江韵书一瞬间变的深邃的眼睛,硬着头皮道: “江叔叔.......我还是喜欢连江雪,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一时间,室内说说笑笑的气氛猝然凝重起来,温度跌至冰点,连连拂雪都停下了在桌子底下摸阮寄水腰的动作,抬起头,看着阮寄情。 一旁的连止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艰难地挥舞着小勺子,用力往自己的口中塞了一口鲜虾饭,用圆润干净的眼珠子瞧着脸色各异的大人。 第149章 嚼嚼嚼。 “你应该知道当初你们分手的原因。” 江韵书放下碗,道: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不可否认,江雪很喜欢你。如果你们各方面都合得来,我也不会反对,但是你们现在一个在容港,一个在京海,就算勉强在一起,以后也会因为异地分居而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甚至不利于以后孩子的教育,争吵到最后一拍两散,也是很正常的。” 江韵书自己也经历过婚姻,知道差距差距太大的人,无论这个差距是来自阶级差异还是物理距离,以后要走到一起的概率都会更低,要走的路也比正常人都很艰难,如果坚持不下来,无论在一起的时候多爱,到最后也会分道扬镳。 而这分道扬镳的过程产生的痛苦,是比撕心裂肺还要更要痛的经历。 江韵书心疼连江雪之前的经历,心疼他这个小儿子,希望他能幸福,希望他以后不要再吃婚姻的苦。 所以,他对阮寄情抛出了自己的要求: “除非你能把异地这个问题解决了,否则我不会同意你和江雪在一起。” 阮寄情闻言,也放下筷子,直视江韵书,以从未有过的认真姿态,轻声道: “江叔叔,我知道的。” 他说:“我这一次来,是带着诚意来的。” 江韵书闻言,很感兴趣道: “什么诚意?你舍得抛下你父母和明诚集团,一个人来京城?” “舍不得。”阮寄情摇头:“我父母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要给他们养老。明诚集团也是我爸爸一生的心血,他现在老了,我需要接过他的担子,负起我该负起的责任。” 江韵书:“那你的诚意呢?你既舍不得你父母和明诚,又何谈和连江雪在一起?难不成.......你是想让连江雪和你走?” “当然不是。”阮寄情慌忙否认道: “连江雪好不容易才和你团聚,您和连叔叔也好不容易在一起,我怎么能让他放弃父母,和我走?” 江韵书道:“你既然不愿意放弃在容港的父母和集团,又不想让连江雪去容港,那你......” “我已经,决定把明诚集团搬到京城了。” 阮寄情像是接受江韵书面试的求职者,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谨慎又小心地回答: “虽然很难,但是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调研和准备。” “........你打算把明诚搬到京城?” 相较于江韵书,阮寄水反而更惊讶: “阮泽成会同意吗?” “.......我还没有和他坐下来好好商量,但是之前有和他提过。”阮寄情抿了抿唇: “我本来想等爸爸身体更好一些再搬的,但是.......” 但是在新闻上看到连江雪和陈添恩的绯闻之后,他忍了忍,再也忍不住,决定先斩后奏,先进行调研选址,再慢慢磨,花时间争取阮泽成的同意,然后将明诚集团搬到京城来。 “且不说要将明诚集团搬迁过来,原来的员工要怎么安置,董事会的股东又会怎么反对,办公区域租金和人力成本就会比之前高很多,你有没有做到最基本的成本预算?你确定集团不会因为水土不服和竞争压力而受到重创?” 阮寄水皱眉: “何况容港和京城本来就是不同的商业环境生态.....这太难了。” “我知道,哥,我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我这三年多里,一直在做风险预估,也在逐步拓展在京城的客源和市场,投资新的产业。这几年明诚一直在发展,也一直在调整自己的产业结构,从容港搬到京城,是会影响到原本在容港的产业,但在京城的产业和投资能够很好的弥补这一点。何况明诚和明江盛世所经营的就是互补性产业,如果明诚搬来京城,就能做到强强联合。” 阮寄情对阮寄水和江韵书谈自己的构想: “这几天,我也去机关单位咨询了最新的税收政策,京城的政府很欢迎明诚的到来,愿意在政策范围内给予我们最大的优惠,可以相对的降低成本。” 阮寄水认真听他说完,沉默地思考之后,竟然也觉得可行。 但他生性谨慎,没有马上说话,兀自沉思着。 江韵书一边听,一边和阮寄情交流,确认阮寄情心里已经有了一整套很成熟的搬迁方案,也不由得放下心来。 他没想到阮寄情竟然能在这三年多里成长的这么快,看来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的,硬是把阮寄情从不谙世事、天真无辜的小少爷,逼成了一个思维敏捷、面面俱到的集团管理者。 等盘问完阮寄情的计划,确认大部分问题都可以解决之后,江韵书才缓和了眉眼,看着阮寄情,道: “你预估一下,大概什么时候能搬过来?” “顺利的话,明年年初吧。” 阮寄情说:“我得先回去和我爸说一下。” 毕竟阮泽成手上还握着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享有董事会决定的一票否决权,他要是不松口,那就算阮寄情铁了心想搬,又有一套成熟的搬迁计划和充足的经费预算,也挪不动明诚集团在容港的位置分毫。 一想到生性固执的阮泽成,阮寄情的心情又忍不住低落起来。 以阮泽成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同意离开从小就生活的容港,前往完全陌生的城市。 这里面的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就会让公司元气大伤,为了明诚集团能够平稳的运行下去,阮泽成多半不会同意。 毕竟他已经年纪大了,上年纪的人已经没有了大刀阔斧改革的冲动,只想求稳。 但纵使他知道要说服阮泽成有多难,他也要为了连江雪、为了他的未来试一试。 江韵书瞧着阮寄情,欲言又止,正想说什么,忽然听见阮寄情的手机响了。 他礼貌地停下说话的声音,等阮寄情拿起手机。 “我爸。”阮寄情看了一眼手机,抱歉道: “我在外面呆了好几天,没给他打电话,他估计是来问我情况了。” “你接吧。”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江韵书不喜欢阮泽成,但他理解阮泽成爱护阮寄情的心情,孩子离家多日没有消息,打个电话也是正常的。 “谢谢江叔叔。” 阮寄情接通了微信视频电话。 微信视频电话的小框里,出现了阮泽成略显消瘦的脸。 他前段时间才住院做手术,方才大病初愈,人还有些憔悴,瘦的脸颊都微微凹进去了,看着阮寄情,气息有些低哑,道: “宝贝,你在作什么。” 阮寄情看了一眼阮寄水,斟酌道: “在吃饭。” “和谁吃饭?你一个人吗?”阮泽成有点渴了,拿起长头的水杯,喝了一口,试探道: “我听你妈妈说,你去京城了?是出差吗?” “对,有点事要办。”阮寄情怕搬迁集团的决定会刺激阮泽成,于是含糊道: “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妈妈,我要吃这个!”在别的大人都安静地装作无事发生,自顾自低下头吃饭,留足空间给阮寄情打电话的时候,一旁的连止忧因为手短,够不到桌上的菜,眼巴巴地看着菜从自己的面前转过去,一圈又一圈,终于忍无可忍,脆生生道: “妈妈,我想吃红鲟米糕!” 小孩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安静的室内却极具穿透力,很快就被阮寄情的手机收入。 阮寄水闻言,赶紧说: “宝贝,舅舅在打电话,小声一点,要礼貌。” “噢。”连止忧果然放低音调,但是仍旧委屈巴巴: “妈妈,忧忧手好短。忧忧想吃米糕。” “妈妈给你夹。”阮寄水说。 接下来的话阮泽成没听清,但是他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忍不住疑惑道: “宝贝,你对面怎么会有小孩?” “呃........”阮寄情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在和阮寄水吃饭,正犹豫的时候,连止忧忽然从椅子上下来,兴冲冲地捧着小碟子,来到阮寄情身边,把碟子举过头顶,递到阮寄情面前,软乎乎道: “舅舅,米糕,好吃。妈妈说做人要学会分享。忧忧喜欢舅舅,要请舅舅吃米糕。” 阮寄情惊讶地看着跑到他身边的连止忧,抬头看了一眼阮寄水,见阮寄水没有阻止连止忧的动作,于是便把手机立在桌子上,把连止忧抱在自己的怀里, “谢谢忧忧。” 连止忧软软地说:“不客气呀。” 他转过头,双手扒在桌子边缘,好奇地看着手机里的老人,疑惑道: “舅舅,这是谁。” “这是舅舅的爸爸,也是你的.......” 阮寄情正想说话,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噤声。 连止忧凑过去,圆润的眼珠子逐渐出现在镜头里,他伸出白嫩嫩的手指,戳了戳阮泽成在镜头里的脸,很礼貌地打招呼: “你好呀,舅舅的爸爸。” 第150章 阮泽成:“........” 他的目光落在连止忧漂亮懵懂的脸上,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吞咽水的动作都变的艰难起来,瞳仁震动,久久未曾出声,像是舍不得吓到连止忧。 在刹那间,他早已经明白了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又和他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这是他的小孙子。 这个念头让阮泽成瞬间激动起来,心下惊喜万分,看向连止忧的眼神逐渐慈祥,正想张口叫这个孩子,回应他,却忽然发现—— 这么多年,阮寄水根本就没有把孩子的名字,亲口告诉他。 第95章 阮泽成的双唇颤抖, 看着连止忧圆润润、像极了连拂雪的琥珀色双眸,一时间不知道该唤他什么。 好在阮寄水也没让他尴尬太久,很快, 阮泽成就听见阮寄水的声音,是对着连止忧的: “好了,忧忧,到妈妈这里来,不要打扰舅舅打电话。” “噢!”连止忧很听话, 闻言赶紧从阮寄情的身上爬下来,迈着小短腿,小跑到阮寄水的身边,伸出手,抱住了阮寄水的小腿, 仰起头,脆生生道: “妈妈, 忧忧来啦。” 连拂雪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萌萌的, 忍不住伸出手, 摸了一下连拂雪的脑袋。 连止忧偏过头, 欣喜地蹭了一下连拂雪温暖宽大的手掌。 阮寄水把连止忧从地上抱起来, 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拆开包装, 给他戴上儿童塑料手套, 随即把一块红鲟米糕放在了他的掌心, 道: “宝贝,慢慢吃。” “谢谢妈妈!” 连止忧低下头去,乖乖吃米糕—— 总算是安静了。 阮寄水抱着连止忧,没再开口说话, 也没有和阮泽成说话的意思,阮寄情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岔开话题,答应阮泽成自己过几天就回去。 挂断电话之后,阮泽成望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出神了好久,余光里是曾经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合照。 而现在,全家福合照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阮寄水的影子了。 他亲手将他最孝顺、最乖巧的儿子越推越远,远到他再也看不到,碰不到。 一阵凉意袭来,阮泽成轻咳起身,从床上披衣坐起,关上窗户。 月色如水一般倾泻下来,照在光洁干净的红色瓷砖地面上,容港地处南方鹭岛,冬季并不寒冷,但不知为何,阮泽成总觉得凉意阵阵,裹挟着他的周身,经久不散,令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 而在另一边,阮寄情并没有放弃自己来京城的目标和目的。 他花了几天的时间,整理好一份初步的调研和可行性方案,准备带回容港,给阮泽成和董事会过目。 “怎么样,你觉得我写的好吗?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或者增加的地方。” 阮寄情头枕在连江雪的左大腿上,仰头看着连江雪抱着电脑、带着蓝光眼镜认真查阅报告的神情,忍不住伸出手,在连江雪的侧脸上轻抚,用指尖调戏着连江雪。 连江雪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很认真,不喜欢被打扰,何况还是在替阮寄水处理这么重要的材料,察觉到脸侧的痒意,忍不住轻“啧”一声: “别乱摸。” “我就摸。”阮寄情在他面前还像是三年多前那样任性撒娇,变本加厉地伸出手,抚摸连江雪的眼角、鼻尖和嘴唇,甚至一路往下,指腹擦过喉结和锁骨。 连江雪忍无可忍,把阮寄情从自己的怀里捞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 一场酣战结束之后,阮寄情身上披着连江雪的衬衫,趴在他肩膀上,轻轻喘息。 他缓了一会儿,才在连江雪的脖颈处恋恋不舍地亲了亲。 连江雪抚摸着他单薄纤细的腰和后背,偏过头,和他耳鬓厮磨, “订好回容港的机票了吗?什么时候走?” “......后天。”阮寄情看着他的眼睛:“我爸身体不好,公司的事情他管不了太多,我妈一个人又搞不定,我不能离开他们太久。” “好。”连江雪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性感的沙哑: “我在京城等你。” “那你可一定要等我,别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勾走了。” 阮寄情从他怀里坐起来,双手圈住连江雪的脖子,勾着连江雪的身体微微向前,和他鼻尖抵着鼻尖,意有所指道: “你是我的人。” 连江雪无奈道: “你能不能别总是胡思乱想。” “我没办法不胡思乱想。” 阮寄情说:“你这么优秀,围在你身边的人这么多,你又不在我身边,我看不住你,时间长了,我当然会乱想。” 连江雪说:“我又不是我哥。” “那不一样........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阮寄情:“我恨不得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盯着你,才能安心。” 连江雪:“........” 连江雪不懂阮寄情这种焦虑和恐慌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想了想,他只能低下头,亲了亲阮寄情的唇角。 两个人一时间又吻作一团,倒在沙发上,谁也没有空再去管那份调研和可行性报告,发光的电脑屏幕逐渐熄灭,漆黑的电脑屏幕上倒映出俩人交叠的身影。 两天后,阮寄情收拾行李回容港,连江雪来机场送他。 “有了新的进展和消息,我会及时告诉你,你每天晚上要和我打电话,再晚也要。” 阮寄情仰起头,看着连江雪,道: “我每天都要知道你在哪里,才能安心睡觉。” “行,我知道了。”连江雪给阮寄情整理好衣领,随即揉了揉他的脑袋: “去吧。” 阮寄情不甘心马上就走,道: “没有告别吻吗?” 连江雪:“........” 他看着阮寄情,见他腿跟生了根一样扎在地面上不动,就知道阮寄情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只能低下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机场人多,连江雪本来想蜻蜓点水地亲一下就作罢,但阮寄情的双臂顺着他低头的动作,圈住了他的脖颈,和他交换了一个深吻。 阮寄情尤其喜欢和连江雪深吻,和上瘾一样,每次一和连江雪接吻,他就停不下来,连江雪怕他延误了登机的时间,在心里算了一会儿时间,才将阮寄情推开了。 “好了,去吧。”连江雪扶着阮寄情的肩膀,轻声道: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不急于一时。” 阮寄情眼睛湿湿的,看着连江雪,随即用力点了点头,道: “等我来找你。” 连江雪点了点头。 他目送着阮寄情的背影消失在人海里,这才离开。 回到容港以后,阮寄情没有先去公司,而是先回了一趟家,见见阮泽成。 在家休养了几天,阮泽成的气色已经好多了。 阮寄情陪着阮泽成在花园里喝一会儿茶,然后准备起身,将阮泽成送回房间。 就在阮寄情与阮泽成并肩而走、正思考要怎么和他正式提出搬迁计划的时候,阮泽成忽然开了口: “你这次去京城见你哥.......他过的怎么样?连拂雪和江韵书没有欺负他吧?” “.........没有。”阮寄情反应了一会儿,才道: “哥哥他过的挺好的,看起来很幸福。” “........”这回轮到阮泽成沉默了。 他抿了抿唇,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微微闪烁片刻,许久,才道: “那......那天在视频电话里看见的小男孩,是他的孩子吗?叫什么名字?” “是。”阮寄情回答:“他叫连止忧,今年三岁半了,被教的很乖也很有礼貌,长的很像连拂雪。” “看得出来,和连拂雪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阮泽成掌心轻轻摩挲着拐杖,声音轻的几不可闻道: “如果能见见他就好了。” 阮泽成年纪也慢慢上来了,身体不大好,出不了远门,有些孤独,人老了又总是希望子孙孩子都在身边,如今阮寄水远嫁,阮寄情每天又忙着工作,阮泽成骤然看见阮寄水的孩子,心生欢喜,就想要见一见。 但是他拉不下脸来去找阮寄水,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阮寄情这几年来又没有找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的打算,一头扎在视野里,有时候半个月都住在公司,阮泽成就算想要报孙子,也没有办法。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他身体好一点了,就打算回明诚。 他还没有完全到退休的年纪,也不想让阮寄情这么累,还是想在岗位上帮一帮阮寄情。 但在他养病结束,来到集团之后,却听到了一些他之前没有听过的风言风语—— 还是关于阮寄情的。 “搬迁集团总部到京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阮泽成从来没有作过搬迁集团总部的决定,闻言很是诧异: “这是谁说的?” 第151章 “集团的大家都在传。”有个老股东道: “泽成,在你生病养病的那些日子里,你把权力都下放给寄情,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把业务和项目都慢慢转移一部分到京城去了。” 阮泽成信任阮寄情,有意锻炼他,加上他年纪上来了,身体不行,所以在下放权力这段时间,他对公司的一部分业务都知之不详,如今骤然听说阮寄情准备迁移总部,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阮寄情疯了。 他打电话,把阮寄情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阮寄情应该是在外面处理事情,不在自己的办公室,因此电话背景音很是嘈杂: “喂,爸爸。” “寄情,你现在来一趟我的办公室,我有事情和你说。”阮泽成的声音很严肃: “现在马上来。” “......好。”阮寄情隔了一会儿,才应声: “我现在马上过去。” 等挂掉电话之后,他手里捏着医院的检查报告单,坐上了副驾驶。 司机看着他低头时的神情,一时间猜不透他心里的所思所想,迟疑片刻后,方道: “小阮总,我们现在去哪?” “回集团。” 阮寄情将报告单折起来,放进车前方的柜子里,平视前放,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走吧。” 作者有话说:快完结了。番外想看什么? 第96章 阮寄情在阮泽成的“勒令”下, 回到了明诚集团。 “爸。” 阮寄情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阮泽成从电脑前面抬起头,见是阮寄情,便道: “进来吧。” 他走出来, 坐在了沙发上,示意阮寄情也坐下,随即助理端着两杯热茶,放在了两人的面前。 “今天一早就不在公司,去哪了?” 阮泽成还是很关心儿子的, 虽然心中有很多疑惑,但还是下意识地询问。 “早上起来有点想吐,去了一趟医院。” 阮寄情的神情很正常,看不出什么端倪, “爸, 你找我什么事?” “可能是肠胃不好吧,以后不能再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了。你现在还年轻, 还能熬得住, 以后老了怎么办?把胃搞坏了, 以后吃不好睡不好, 有你难受的。” 阮泽成一边说着, 一边轻咳几声, 道。 “知道了, 爸。”阮寄情笑了笑, 不动声色地重新将话题拉了回来: “你叫我来办公室, 有什么事么?” “有。”阮泽成像是突然想起来了,道: “我今天听说一些关于公司的风声,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风声?”阮寄情装傻:“什么风声?” “他们说,你要把明诚集团的总部搬到京城去。” 阮泽成问:“这是真的吗?” 阮寄情思索半晌, 片刻后决定对阮泽成摊牌: “是。” 他平静地说:“我有这个打算。” 轰—— 阮寄情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阮泽成只觉脑子都要炸开了。 阮寄情要把明诚集团的总部搬到京城去? 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不跟自己商量?! 思及此,阮泽成咳嗽愈发急促,近乎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刚提气想要说一句话,下一秒,就被嗓子的干痒所打断。 “你,咳咳咳........” 阮泽成一边咳嗽着,一边抬起眼睛,看着阮寄情,见阮寄情将手里折起来的纸放在桌面上,随即走到他身边,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道: “爸,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想要和你商量了,只不过怕你不同意,所以一直没有说。” 他语出惊人:“一个多月前,我去京城出差,名义上是谈项目,实际上是调研京城的商业生态,思考搬迁总部至京城的可行性。关于搬迁的方案,回来这一个月来,我已经写了一份完整且成熟的可行性报告,到时候会提交给您和董事会股东审阅。” “........”阮泽成没有想到阮寄情真的想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把明诚搬到京城,会遭遇多大的阻力吗?甚至很多股东都会出走的!” “我知道。”阮寄情注视着阮泽成,声音低低: “我有做好完整的风险预算。我想搬迁总部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整整规划了三年。如今明诚的很多客户群和项目规划都在京城,很多已经落地,明诚此时搬过去,能够大大提升客户的黏性。明诚的营业额也能支撑在京城的租金和人力成本,我有信心,等搬到京城之后,让明诚的营业额相较今年,再往上涨至少20%。” “京城的商业生态和政治生态和容港完全不一样,等搬到京城,你在容港的人脉大半会作废,”阮泽成皱着眉道: “你能不能打通这一层?” 他含蓄地问阮寄情,阮寄情当然胸有成竹地回答他: “当然。” 他直直地注视着阮泽成,道: “三年了,三年前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为今天做准备,我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层?” 阮泽成:“.........” 他看着阮寄情的眼睛,好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你把公司的总部搬到京城,究竟是因为想将集团发展壮大,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听到这话,阮寄情的眼神微闪。 许久,他才将自己的掌心轻轻放在了小腹上,许久,轻声笑道: “即是为了公司,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他说:“爸爸,我........怀孕了。” 他四个字就足以让阮泽成耳边嗡的一声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孩子是连江雪的。” 阮泽成看着阮寄情,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一瞬间各式各样的情绪从胸口涌出,化作文字诉诸于口时,只有呆呆的三句话: “什......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和他,你和他不是早就分手了吗?!又怎么会有孩子?!” “就上个月,我去京城出差,又遇到了他。” 阮寄情说:“然后我们就发生了关系.......不止一次。” 阮泽成:“...........” 他直愣愣地看着阮寄情,许久,才剧烈咳嗽起来,脸颊气的涨红: “你.......你.......” “爸,你别生气,也别怪他。” 阮寄情一边伸出手拍着阮泽成的后背,一边试图安抚他: “是我主动要求的。” “唉,你呀!”阮泽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连家那两兄弟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和寄水一个两个的都为他们神魂颠倒?还想为了他们去京城!为什么不是他们放弃一切来容港?!” 阮寄情不语:“爸.........” “好了,我真的不想管你们了!”阮泽成气的站起身,想要推开阮寄情,又怕伤到阮寄情,毕竟阮寄情还怀着身孕,只能恨恨地收回手: “如果我不同意你搬迁京城,你会怎么做?你会像你哥哥那样,丢下爸爸妈妈,一个人去京城吗?” “不会。”阮寄情摇头: “但是我依旧会把孩子生下来,给他取名,将他养大,然后每年都带他回京城见一见他的父亲连江雪。” 他说:“爸,你是我的父亲,我要给你养老,也没有办法改变你的决定,毕竟明诚集团现在的大部分股份还在你手里。但是你也要尊重我的想法,连江雪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如果我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我也不会和其他人结婚。我会独身一个人把他的小孩带大,因为那是连江雪的小孩。” 阮寄情站起身来,道: “但是我是不会放弃搬迁的计划的。” 阮泽成:“.........” 他看着阮寄情,双目黑沉,片刻后一言不发地甩手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阮寄情都没有在明诚集团内见到阮泽成。 阮寄情身体不太好,前几年又过于努力地工作,所以导致怀孕的时候,孕反特别严重,经常开会开到一半,就忍不住跑到洗手间呕吐。 阮泽成一直不松口,一直不同意,关于搬迁公司的提案就一直没有在董事会上通过。 渐渐的,阮寄情的肚子一天一天地大起来,大到快要藏不住,集团里关于阮寄情的风言风语也愈演愈烈,全集团上下的眼睛都盯着阮寄情的肚子看,也都在八卦阮寄情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有人说是哪个富二代,也有人说是哪个老总,总之大家的说法不一,谁也不知道阮寄情的情人究竟是谁。 阮寄情自己倒是很淡定,也不在意别人的闲话。 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现在就在等,等到阮泽成松口,等到能带着孩子去京城,找连江雪团聚的那一天。 九个月后,阮寄情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男孩。 小孩不重,才五斤半,但阮寄情依旧生的很艰难,下午三点多被推进去,足足生了一整晚,等到天蒙蒙亮,才将孩子生下来。 第152章 等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他的头发汗湿,凌乱地黏在鬓角,瞳仁都快散了,整个人几乎快去了半条命。 阮泽成一手抱着孩子,看着躺在病床上昏睡的阮寄情,心中心酸无比。 孩子就很健康,长的像爸爸,继承了连江雪琥珀色的瞳仁,但和连止忧一样,身上还携带着母亲的基因,所以五官带着混血儿特有的精致和立体,一出生,样貌就非常漂亮。 连江雪是在孩子出生半个多月之后,才知道孩子的存在的。 他和阮寄情相隔千里,平时两个人工作都很忙,都是忙里偷闲,硬抽时间才能通话,在阮寄情的刻意隐瞒之下,连江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 所以当阮寄情第一次在视频童话里把一个孩子抱到镜头面前的时候,连江雪整个人惊呆了。 他看着襁褓里咬着手指啜吸的小宝宝,迟疑片刻后,道: “孩子........我的?什么时候出生的?” “嗯,当然是你的。”阮寄情还在医院,没有出院,闻言忍不住笑: “半月前。” “怎么不告诉我?”连江雪第一反应是这个: “不然我和我爸爸说,飞去京城照顾你。” “算了,你家里还有病人,工作还这么忙了,我怎么舍得你两头跑,多累。”阮寄情对自己孕期的辛苦只字不提,只道: “我感觉爸爸最近态度松动了,你再等我几个月,等我带着孩子去京城,找你团聚。” 连江雪:“........” 他看着形容憔悴、却依旧强装微笑的阮寄情,心中一时间复杂无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当天晚上,他和江韵书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随即就连夜飞往了容港。 等到阮寄情从睡梦中醒来,抬眼看见连江雪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自己想念连江雪想出幻觉了。 直到连江雪伸出手,将他搂进怀里,感受到那怀抱的温暖和充实,阮寄情才反应过来,愣怔过后,便是嚎啕大哭。 这一年来,他实在是太辛苦了。 他也想像哥哥一样,可以赖在自己的爱人怀里撒娇,诉说自己的委屈,可是他与他的爱人相隔千里,他想见他,想亲他抱他,却不能够。 连江雪坐在床头,抱着阮寄情,轻声哄着,直到阮寄情的哭声逐渐低了下来,他才在阮寄情的脸颊上亲了亲。 “辛苦了。”连江雪说:“谢谢你,寄情。” 阮寄情摇了摇头,哽咽道: “能和你有一个孩子,我很开心。”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水汪汪的眼睛,又低下头,在阮寄情的眼皮上吻了吻。 阮寄情刚生完孩子,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连江雪不在他身边,他的精神状态也不是非常好,经常抱着孩子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接下来几个月,连江雪经常从京城飞容港,有时候只带一个晚上,就要离开。 他本来是想多陪一陪阮寄情,却没想到他不来还好,但因为经常来又很快走,离开的次数过于频繁,反而让产后的阮寄情患上了类似于抑郁的症状,精神状态一落千丈,甚至还出现了自杀的倾向。 终于,在一起阮寄情在数日失眠、浑浑噩噩且无意识间一口气吞下半瓶安眠药被抢救回来之后,阮泽成终于松口了。 他不再想寄希望于连江雪能看在阮寄情和孩子的份上来到容港,因为再这么熬下去,首先熬不住的不是连江雪,而是阮寄情。 在孩子的周岁宴当天,阮泽成和其他赞同搬迁决定的股东一起,在董事会上通过了集团总部搬迁的决定。 第二天春天,在明江盛世和当地政府的帮助下,明诚集团由容港搬迁至京城,与明江盛世仅隔了几栋楼,夜色下,与周围大厦的灯光交相辉映。 而此时,从阮寄情开始策划搬迁开始,已经过去了近六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带着他的孩子,回到了他的爱人身边。 此时的连仙颂一岁多了,已经学会走路,没有了阮寄情的扶助,他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奔向连江雪,在快要摔倒之前,抱住了连江雪的小腿,笨拙道: “爸,爸爸......要爸爸抱。” 连江雪笑了笑,单手把连仙颂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随即转过头,对阮寄情道: “回家吗?爸爸说,今天晚上阮家和江家人一起吃个饭。” “好。”阮寄情仰起头,对他说:“我去接我爸妈。” “我陪你一起吧。” 连江雪换了一只手搂着连仙颂,腾出一只手,揽着阮寄情的肩膀,正要往前走,忽然贴在大腿处的手机微微震动,传来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连江雪松开揽着阮寄情肩膀的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提醒,眉眼舒展,随即接通,将电话放在耳边: “喂,爸.......嗯,我接到情儿和宝宝了,现在就过去........什么?!” 阮寄情一直在注意观察连江雪的神情,见连江雪脸上的笑意一顿,随即就挂掉了电话,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忍不住紧张道: “怎么了?爸爸说什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连江雪视线缓缓向右移,低下头,看着阮寄情,许久,才轻声开了口,只是语气带着难得的颤和哑: “爸爸说........我爸醒了。” 连江雪努力想装作平静,但握着手机时发抖的手腕,却暴露了他的激动: “爸爸他刚刚.......清醒了。” 阮寄情怔怔地看着连江雪因为激动微红的眼尾,片刻后伸出手,抱住了连江雪,随即闭上了眼睛。 他听着连江雪逐渐急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只觉这心跳声比时间任何音乐都要更加令他倾心,而为连江雪此刻的欣喜而欣喜着。 他知道,期待已久的春天终于到来,而他的爱人,也终于—— 苦尽甘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