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章鱼》 第1章 《救章鱼》作者:迟尔西南【完结】 简介: 十二岁那年,宁涔在海边捡到一只濒死的粉色章鱼,它奄奄一息,只剩两根触须,脆弱地蜷在他的掌心里。 他把它放进玻璃缸,小心地养了起来。 殊不知,这将是他一生噩梦的开端。 —— 十八岁生日那天,零点刚过,宁涔就坠入一个诡异的梦境。 他跪在巨大的章鱼雕像前,身旁是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 男人声音低沉,说宁涔是他的新妻,他将和宁涔分享无尽的寿命…… 几小时后,噩梦降临—— 那个梦中的男人出现在了宁涔的家中。 妈妈和爸爸面带怪异的微笑,和他说: “宁宁,索斯先生来接你了,” “你跟他走吧。” 内容标签:星际 日常 狗血 克苏鲁 主角视角宁涔互动索斯 一句话简介:因为救章鱼引发的一系列噩梦 立意:爱可抵万难 第1章 柔软 秋日午后,宁涔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目光落在满地枯黄的树叶丛中。 他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浓郁的香味和热气扑到他的脸上,但他却一口也不想喝。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当索斯把那东西弄进来太多时,他就会好几天都处在“饱腹感”中。 宁涔抬起脚,轻轻踩在干枯的树叶上,他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内心的极度紧张缓解了一点。 不过他没能放松太久,约莫三分钟后,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来到了他的身旁。 那男人亲昵地搂住宁涔的肩膀,把一袋糖炒栗子递到他面前,“还是这么喜欢吃甜的,和长不大的小朋友一样。” 宁涔的睫毛抖了两下,含糊地嗯了声。 男人突然凑得很近,盯着他说:“宁宁,你的睫毛好漂亮,抖动时像蝴蝶扇动翅膀,让我忍不住想亲两下……” 说着这男人就吻了吻宁涔的眼睛。 宁涔抬手轻轻推了他一下:“索斯……” 索斯笑着剥开两颗板栗,喂到宁涔嘴里,又用指腹蹭了蹭柔软的嘴唇。 宁涔的两颊各鼓起一个小包,缓慢地咀嚼着。 索斯盯着宁涔粉色的嘴唇,突然说:“是不是太小了,要不然为什么总是吃不进去呢?” 宁涔整个人一愣,眼睛垂了下来。 索斯笑了笑:“宁宁,我发现每次做完,你都会很害羞。” 宁涔在心里默默吐槽,那根本不是害羞,而是害怕,怎么会有人分不清害羞和害怕。 哦对了,索斯不是人,分不清的话很正常。 “今天再试试吧。”索斯说。 宁涔把栗子咽下去,支支吾吾地说:“可是昨天才做过……” 索斯竖起一根手指,在宁涔眼前晃了晃,“你的身体完全可以承受每天都做,但你的心理无法接受……” “本来就是不能每天都……” 一根手指抵在了宁涔的嘴唇上,他听到索斯说:“宁宁,你忘了不能和我顶嘴了吗?” 宁涔心想,他只是在辩解,没有顶嘴,索斯不能接受任何一点反驳。 宁涔不想嘴角裂开,他说:“我不行的,你想做就做吧。” “不要和我赌气。” “我没有……” 宁涔想不明白,为什么索斯每次都用这些“闹脾气”的词语来形容他。 他的手被牵住,索斯说:“我们回家吧。” 宁涔乖乖的被他牵走了。 索斯的家是一栋二层别墅,隔音非常好,这是索斯一直在跟宁涔强调的,他说,叫再大声都不会被别人听见。 其实,宁涔也没有叫很长时间,他发不出声音的时间远久于喊叫的时间。 索斯打电话给了李姨,让她不用过来做晚饭了。 宁涔靠在沙发一角,心想做了饭他也吃不下。 索斯打完电话就朝宁涔走来,宁涔顺从地让他把自己抱起来,像提前做确定那样,宁涔紧张地问:“今天也不会用触手的对吗?” 索斯发出一声轻笑,“宁宁,你为什么这么怕它们,它们不会伤害你。” 闻言,宁涔两只大眼睛瞬间被惊恐充斥,“不要,不要……” “乖,别怕。” 宁涔紧张地揪住索斯胸前的衣服,“不要,我会听你的话,触手不行……” 泪水一连串地从眼睛里滑落,哭了没一会鼻子就会变红,整张脸沁出楚楚可怜的粉色。 “真是拿你没办法,每次一提用触手就要哭。”索斯靠近,用嘴唇亲了亲宁涔的脸颊。 嗯,要比平时热一点。 “每次都这样,你自己想想,我有多久没用触手了?” 宁涔不想思考这个问题,他讨好地亲吻索斯的嘴唇,像某种献宠的柔软生物,“不要用那个,好不好?” 索斯被他哄得心软,当宁涔用柔软的舌头舔他的嘴唇时,他猛地把人压在沙发上,转客为主地把宁涔吻得喘不过气。 指腹轻轻碾过宁涔的嘴唇,索斯问:“是怕触手,还是怕给我口?” 宁涔摇摇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索斯用手轻拍他的脸,“回答。” 宁涔抿了抿嘴,说:“都怕……” “怎么不好好听问题,只能选一个。” 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决堤,宁涔环住索斯的脖子,专注地注视着他。 这个男人长了一张极具迷惑性的脸,他的眉眼温柔,像春日潺潺的溪水,但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他的性格,偏执、阴郁、控制欲极强,变态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恶劣。 宁涔曾激烈地反抗过,无一列外,每次都会被索斯狠狠收拾一顿,他发起狂来像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不管宁涔怎么痛哭求饶,他都不肯轻一点。 宁涔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索斯总是说他扮可怜,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扮”的成分,他是真的害怕。 “我不是说了可以做吗,为什么非要那样……” 索斯用舌头舔掉他的眼泪,说:“一直用那些老花样,我怕你会腻。” “不会,”宁涔被他的舌尖弄得很痒,偏头躲了下,“不会的。” 身子一轻,宁涔被索斯抱起来,男人的力气是未知数,他甚至能用两根手指拎起宁涔。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在朦胧的水雾中,宁涔第无数次地发出设想: 十二岁那年,不救那只章鱼就好了…… 第2章 新妻 十二岁那年, 小升初的暑假,宁涔和父母一起去赶海。 他在沙滩上捡到一只圆嘟嘟的章鱼,还是粉色的, 他喜欢粉色, 但爸爸不喜欢他这点, 认为这不应该是男孩子的品味。 宁涔把它捧在手心里,仔细端详之下,他发现章鱼竟然那只剩下两根触手。 好可怜。 宁涔央求妈妈让他带章鱼回家,爸爸瞥见到那抹粉色,不悦地哼了声。 最终,宁涔把章鱼装进了玻璃瓶中, 几小时后倒进家中空置的鱼缸, 那鱼缸不大,摆放在他房间的书桌上正合适。 在他的照料下, 章鱼长出了六根触手,彻底恢复健康。 因为是粉色的, 宁涔格外喜欢这个章鱼, 经常隔着玻璃缸逗它。 章鱼的寿命很短, 但他这只养了六年还没死。 十八岁生日前夕,宁涔收到了第二联邦大学的录取通知, 他开心坏了, 急忙和妈妈分享这个好消息, 两人拥抱欢呼。 爸爸抱肩坐在沙发上, 冷眼看着他们, “有什么好高兴的, 只不过是服装设计专业。” 爸爸就会泼冷水, 宁涔都习惯了, 妈妈不怎么开心地说:“服装设计怎么了?难道除了军校,其他专业在你眼里都次一等?” 爸爸这时又不说话了,妈妈拉着宁涔往房间里走,边走边说:“总是说些刺人的话,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 宁涔在旁边安慰:“妈妈,别生气了……” 翌日是宁涔的生日,当天晚上他看着星讯器上的录取通知,久久未能入眠。 但零点刚过,还处在亢奋中的他忽然坠入梦境。 那是一个非常诡异的梦。 梦里,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他跪在一个章鱼雕像前,那章鱼雕像丑陋无比,触手张牙舞爪,向四面八方支楞着。 宁涔胆子小,被这怪诞的雕像吓得够呛,他梦中的东西一向模糊,但这个梦的清晰程度和肉眼真实看到的无异。 正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时,宁涔发现他身旁跪着个男人,那男人正牵着他的手,面孔是同样的清晰。 这是个相貌出众,气质温润的男人,他朝宁涔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紧接着,他说: “这是我的新妻,我将和他分享无尽的寿命……” 叩叩叩—— 宁母推开宁涔房间的门,走到床前推了推宁涔,“宁宁,有客人来了,快点出来见客。” 第2章 宁涔含糊地嗯了声,慢慢打开蜷缩的身体,他揉着眼刚坐起来,妈妈就脚步匆匆地走出去了。 “什么客人啊?” 宁涔嘟哝着,不经意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表——5:40。 “这客人来得也太早了……” 宁涔有些疑惑,但没多想,连带奇怪黏腻的梦也抛之脑后,他洗涑完换上白t黑裤,整理了下头发就去出去了。 宁涔被妈妈拉着坐在客人身边,爸爸则是神态恭敬,欠身道:“真是失礼,让您久等了。” 宁涔扭头一看,整个人猛地一震。 那客人竟是出现在他梦里的男人,那个说自己是他的新妻,要和自己分享寿命的男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宁涔慌乱地看向爸爸和妈妈,只见他们脸上带着怪异的微笑,齐声道: “宁宁,索斯先生来接你了,你跟他走吧。” 这不是真的,宁涔一定还在做梦。 好恐怖的梦,他必须要快点醒来…… 宁涔掐住自己手上的肉,没等用力一拧,他就感受到了疼痛。 不是梦…… 宁涔发起抖来,神色恐慌,他飞快地向妈妈扑去,紧紧抓着妈妈的手,崩溃地哭诉道: “妈妈,我不认识他,我不能跟他走……我害怕妈妈、妈妈……” 宁母仍保持着诡异的笑容,“宁宁,不要不听话,你是索斯先生的妻子,当然是要跟他走的。” 闻言,宁涔抖得更厉害了,他一把抱住宁母,“妈妈你在说什么?我才刚十八啊……我怎么会是这个人的妻子,我真的不认识他……” 索斯好整以暇地双腿交叠,宁父起身向他鞠躬:“真是太失礼了……” 索斯笑着说:“孩子还小,恋家是应该的。” 宁父训斥宁涔:“宁涔,不要再耍脾气了,索斯先生已经等你很久了。” 宁母抓着宁涔的肩膀,把他推到一边,“宁宁,不准再乱说,你再这么没有礼貌,神会惩罚我们的……” 宁涔僵在原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的脸被泪水糊满,仍未放弃向母亲求救: “妈妈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妈妈……” “够了!”宁父厉声打断。 索斯朝他轻轻抬手,“不要吓到他。” 宁父立刻敛去怒容,恭谨地欠身。 宁涔被宁父吼得不敢再出声,缩着身体无声地痛哭,眼泪不停地滑过脸颊,再顺着下巴滴落。 索斯拿出口袋里的手帕靠近宁涔,刚把手伸过去,宁涔就狠狠地挥手一打。 啪—— 索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用另一只手掐住宁涔的下颌,慢慢地擦干他脸上的眼泪。 宁涔挣扎不开,猫叫似的喊了声妈妈。 宁母脸上仍是带着笑,对眼前一幕毫无反应。 索斯把手帕塞进宁岑胸前的口袋里,和煦地笑了笑,“宁宁,我们该走了。” 宁涔只觉一阵恶寒沿着尾椎上涌,他使劲摇着头,“不、不……” 索斯对他的拒绝充耳不闻,用宽大的手捉着宁涔的腕部,不容拒绝地将人拖着往外走。 宁涔拧着身子,泪眼婆娑地向宁母求救:“妈妈、妈妈……” 宁母不为所动,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 索斯打开门,把宁涔拖拽出去,一根手指竖在他唇边:“嘘——安静点。” 索斯的瞳孔漆黑,眼眸倒映出他惊慌失措的脸。 宁涔中了邪般的不再反抗,嘴唇微微张开,表情有些失神,他顺从地和索斯十指相扣,被索斯带进光梭里。 半小时后,光梭停在海边的一栋庭院前。 宁涔的眼睛闪过一道短促的亮光,他屏住呼吸,转头向驾驶座看去。 索斯朝他微笑,嘴角向上勾起:“你好啊,我的妻子。” “不”字卡在宁涔的喉咙里,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脖颈。 他没地方去了,他的父母对这场荒谬的婚事举双手赞成,他不能再回家了。 索斯下了车,绕到另一边给宁涔开门,宁涔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小心翼翼。 父母都不站在他这边,他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只能任由索斯牵住他的手,把他带进房子里。 这栋房子的绿化、水景和硬质铺装都很讲究,但宁涔一味地低着头,没心思去欣赏。 索斯推开房门,大片大片的粉色装修映入眼帘。 他轻轻扣住宁涔的下颌,迫使宁涔抬起头,“宁宁,喜欢吗?” 一楼是客厅,面积很大,他的家才不过九十平,看样子客厅有他家两个大。 墙被粉刷成淡粉色,地砖也带有粉色纹理,水晶吊灯是粉色,窗帘、沙发……都是粉色。 诡异的粉色使宁涔差点哭出来,索斯弯下腰,眼睛紧紧盯着他,“乖,不要哭了……” 宁涔的嘴唇发抖,他带着哭腔说:“我真的不认识你,也不是你的妻子,你认错人了,放我回家吧……” 索斯用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温柔地轻声安慰:“我们已经在神的雕像前举行过新婚仪式了,乖乖,你忘记了吗?” 宁涔抖若筛糠,他自然记得那个无比清晰的梦…… 索斯亲吻他的额头,用指尖挑起宁涔栗色的头发:“晚上是我们的新婚夜,宁宁,你期待吗?” 新婚夜…… 仪式完成后,梦并未结束,而是继续流程,来到了新婚夜…… 宁涔被这三个字吓得浑身战栗, 他一把推开索斯,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 宁涔打开通顶玻璃门,一刻不停地朝大门外跑。 索斯安静地看着宁涔的背影,轻哼了一声,“把他带回来。”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就从暗处窜了出去,如果拉到0.5倍速,可以看出那是一条类蛇生物。 宁涔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家的方向。 双腿很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越跑越慢,过了一会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沙滩上,鼻翼翕动,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宁涔朝后面看了眼,他的视力很好,在很远的一段距离内,他没看到男人。 宁涔松了口气,捶打着自己的小腿,几分钟后,腿部的酸胀感减退了,他刚要站起来,附近突来传来一阵“沙沙”声。 像蛇爬行的声音。 有蛇…… 宁涔的鸡皮疙瘩蹭一下冒了起来,他最怕这种竖瞳的冰冷生物。 听声音,蛇好像越靠越近了。 宁涔做过功课,这个时候不要打扰它,缓慢离开就可以了。 他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小腿肌肉紧绷着,但仍不停地发抖。 沙沙声越来越近,宁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脚腕被湿冷的东西缠住,一股大力袭来。 陷入原始恐惧的宁涔重重摔在沙滩上,柔软娇嫩的脸颊拍进沙子里,登时红了一片。 第3章 怪异 那“蛇”肉眼可见地变大, 宁涔的腰被死死缠住,整个人悬在半空中。 它蜿蜒着按原路返回,宁涔的脚拖在沙滩上, 被这一幕吓得胆战心惊, 没出息地张嘴大哭起来。 那梦的前半段是仪式, 后半段是洞房。 后半段时那男人变成了怪物,用湿滑的软体动物缠住他的手腕和脚腕,压在他身上侵犯了他。 恶心死了…… 而马上,这梦就要变成真的了。 但宁涔不敢反抗,缠在腰上的奇怪生物还没攻击他,他就害怕得腿脚发软, 动也不敢动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 宁涔被带回庭院,奇怪生物把他放在了地板上。 索斯看着坐在地板上、脏兮兮的妻子, 起身靠近,抄起膝弯把人抱了起来。 宁涔大脑过载了, 他的身体在被接触的瞬间绷紧。 索斯问他:“还跑吗?” 宁涔的眼泪因为这句话决堤, 他边哭边徒劳地求索斯放他离开。 索斯看着他脏兮兮的小脸, 说:“乖,别哭, 都被你***……” 这话直白又下流, 宁涔被吓得发抖, 同时又几欲作呕。 他被索斯抱着上楼, 浴缸里的热水满溢出来, 索斯伸手去脱他的衣服, 他发着抖, 一把抓住了自己的领口。 柔软生物做出的反抗令索斯发笑, 他用指腹轻点宁涔的手背,问:“你觉得能阻止我吗?” 宁涔抬头看着索斯,眼神中除了惊恐,还有警觉,“我不认识你……” 索斯打量他片刻,忽然和他额头相贴,一段不属于宁涔的记忆被传送过来。 这段记忆的视角很奇怪,其中一段仿佛是透过玻璃缸在注视着宁涔,另一段则是像被宁涔捧在手心里的视角。 宁涔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pink……” pink是他养的粉色章鱼的名字…… 索斯点点头。 宁涔惊慌地大叫了一声,扭动着身体要逃跑,但被索斯轻轻按住肩窝,就立马动弹不得了。 第3章 他像蚂蚁一样弱小…… 宁涔懊悔不已,为什么要把章鱼带回家,因为六年前不起眼的举动,他竟然会遭遇噩梦。 “你……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哪怕……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 索斯温柔地替他擦掉眼角的泪水,“正是这个原因,我才要好好地报答你,宁宁,难道得到无尽的寿命,你还是不开心吗?” 无尽的寿命…… 宁涔瞬间凝滞住—— “这是我的新妻,我将和他分享无尽的寿命……” “无尽的寿命……”宁涔发愣着重复。 索斯用手抚摸着宁涔的脸颊,说:“对,无尽。” 宁涔的脸又白了一个度,他控制不住地掩面大哭,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谁要一直活着,只有怪物才会一直活着…… 他变成怪物了…… 宁涔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他实在没辙,痛哭是他唯一的发泄途径。 索斯抱着他,看着潮红爬上他的脸颊,嘴唇逐渐变得像红色丝绒一样浓郁。 ………… 宁涔娇气得过了头,总是哭个不停…… ………… ………… 噩梦般的一夜是开始,宁涔的寿命无尽,噩梦也就没有尽头。 和梦里的情形一样,那些黑色的粗壮触手缠住他的手腕和脚腕,冰冷的触手滑腻柔韧,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海腥味。 它们缠得很紧,宁涔被勒得四肢无力,就连骨头也跟着疼,这种强壮的冷血生物令他感到害怕。 宁涔咬着下嘴唇,眼睛哭得已经睁不圆,又酸又涨,但泪水还是一串串地从眼眶里滑下去。 这样下去他会哭瞎的,但他从小就爱哭,爸爸总是很讨厌他的性格,但没办法,从出生的那一刻,他的性格走向就定下了。 在索斯的手摸上来的瞬间,宁涔狠狠地哆嗦了下,他的反抗似乎到此为止了。 实际上他不敢动,那四条触手一直死死缠着他,只要他稍微动一下,触手就会收紧。 索斯是变态、臭流氓…… 宁涔用所有自己知道的骂人的话来骂索斯,只不过是在心里骂的,他不敢骂出声。 想到这儿宁涔觉得很委屈,他第一次讨厌自己的性格,讨厌这样软弱的性格,被欺负了还不敢骂出声。 卧室的灯很刺眼,摇摆着用白光晃宁涔的眼睛,索斯像是个老手,那样极力地******。 窗帘半遮光,他最后一次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有亮光透进来。 —— 翌日,直到傍晚宁涔才恢复意识。 宁涔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经过昨晚的**,身体竟只是有点劳累。 他以为自己会死…… 他穿上鞋,刚想站起来,就发现自己没事做。 宁涔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呕吐感越来越强烈,他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巴掌大的小脸煞白,头发乱七八糟地刺棱着,眼皮和鼻头发红,嘴唇微微肿胀着。 宁涔用空洞的眼神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他的身体向下滑,慢慢蹲到地上。 不乱捡章鱼就好了,宁涔,你为什么要捡一个只剩两条触手的章鱼? 宁涔后悔得心肝脾胃跟着一起震颤,他把头埋在膝盖上,一行行热泪打湿了睡裤。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道声音斜插进来:“哭什么?” 宁涔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不是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吗,到时候总要离开家,现在只是提前了一个多月而已。” 宁涔把肩膀缩起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腿,一只大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 “你觉得这房子哪里不合心意?我马上让人来改,这儿比你之前的房间大很多,难道是住起来不舒服?还是你喜欢小房间?” 男人的嗓音清透,语调轻柔,好像怕吓到宁涔,光看这架势,索斯恐怕可以在“十佳恋人”中拔得头筹。 但宁涔知道他的真面目,记得他昨晚是怎么欺负自己的,又是怎么令他的父母着了魔,竟然忍心送走自己的孩子…… 他像乌龟一样把自己缩在壳里,任索斯说什么也不回应。 索斯也不气,把人从地上抱起来:“乖,地上凉,不坐这儿。” 他把宁涔从浴室里抱出来,走进一间铺满地毯的房间。 “这儿怎么样?在这间房待一会儿?” 宁涔像哑巴一样,一点声音也不发出。 索斯把他放在地毯上,轻声细语地说:“自己在这儿玩吧,我不打扰你。” 几秒钟后,宁涔听到了关门声。 他抬起头—— 约莫五十平的房间里,靠墙摆放着五六只巨大的毛绒玩偶,大到哪种地步呢,它们坐在地板上,还差一米就能抵到天花板上。 宁涔认出那是他比较喜欢的几只毛绒玩具的oversize版,再往旁边的置物架上看,满满登登一整面墙的布娃娃。 宁涔的玩偶都是升初级学院前买的,因为爸爸不允许一个十二岁大的男孩子再玩这些东西。 但现在,他拥有一整间房的玩偶。 宁涔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拥有这些东西的前提是,要陪一个怪物上床! 那他宁愿不要…… 宁涔想走出去,但在地毯上踩了几下后,他突然调转了方向,扑向最中间的兔子玩偶。 兔子是白色的,两只耳朵垂下来,穿着粉色的方格裙子,兔子很软,表层的面料是法兰绒。 宁涔把脸埋进去,抱了一会巨型兔子后,把兔子摆在地毯上,躺进了它的怀里。 索斯给了他两天的缓和时间,两天一到,就强硬地闯进了宁涔的避难所。 在那个梦幻的玩偶房间里,宁涔缩在角落,用巨大的玩偶挡住自己,他有些应激,是被索斯吓的,他攥着毛绒玩偶的衣服,冲着站在不远处的索斯很凶地吼。 他骂索斯是怪物,是强盗,是恶心的蚂蟥…… 宁涔骂得很大声,嗓子也跟着痛。 索斯安静地听他骂完,然后把他拖出来,死死地按在地毯上,一件件脱掉他身上的衣服,用虎口卡在他的下巴处,阴恻恻地问: “这么软的嘴怎么能说出那么难听的话呢?” 说着索斯咬住他的嘴唇。 宁涔立马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然后是鲜血的腥味。 因为被宁涔骂了,索斯格外暴躁粗鲁,第一天晚上时,他说会温柔点,宁涔这时才体会到不温柔的一面。 那些触手的温度很低,无比灵活,顺着边缘往里挤的时候,宁涔突然就崩溃了,他抓着柔软的地毯,嘴里不停地说着不要不要。 第4章 报到 索斯下手很重, 宁涔吃了大苦头,即便是后来宁涔表示,以后再也不骂人了, 索斯仍是没停下。 经过十三个小时的睡眠, 宁涔终于再次醒来。 他的精神不太好, 呆愣着盯了会天花板,被索斯抱下楼也没反应。 索斯支起身子注视着宁涔的脸,用指腹轻轻蹭了蹭,“还在生气?” 宁涔不想理他。 索斯又凑近了些,说:“回答我。” 宁涔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骂人不是一个好习惯。” 宁涔咬了咬嘴唇:“……我知道。” “吃点东西吧,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在哪儿?” 宁涔光脚踩在地板上, 刚想站起来就被索斯按住, 索斯把他的脚拿到沙发上,“触手去取了。” 宁涔想起地址填的是他家, 情绪又变得低落。 索斯把饭菜放在桌几上,挨着宁涔坐下, 说:“别住校了, 我在你学校附近买了套房, 平时就住那儿,放假了再回这边。” 宁涔捧着一只菠萝, 里面是裹满蛋液的炒饭和菠萝块。 他点点头, 说好。 心想, 真有钱。 索斯捉住他的手, 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宁涔的掌心中, “你不是最喜欢用手指戳我的脸了吗?” 宁涔感到一阵怪异, 他是很喜欢把手指伸进玻璃缸里, 一下下戳粉色章鱼的头, 那种强韧湿滑的触感很解压。 但这和索斯有什么关系,他喜欢是章鱼,等他变回章鱼再说吧。 报到在半月后,报到前的几天,宁涔和索斯住进了新家。 新家距第二联盟大学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位于寸土寸金的核心区。 宁涔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乘电梯到达顶楼大平层时,心里又生出一种怯懦感。 该死的有钱人。 索斯牵着他的手走进去,这套大平层最少四百个平方,装修风格偏温馨,是很淡的粉色。 宁涔的活动范围在“卧室——客厅——玩具房”之间,除了在卧室休息、在客厅吃饭外,其余时间都在玩具房。 玩具房和庭院那间很像,宁涔喜欢玩偶这点无法改变,索斯带给他的恐惧发自内心,为了寻找安全感,他大多数时间都藏在玩偶后。 第4章 索斯不工作,宁涔认为他根本没有工作。 他很闲,最喜欢的就是不停□□,压着宁涔在每个房间里做。 从惊慌失措、无比抗拒到麻木,宁涔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无比宽敞的客厅里,宁涔侧躺在沙发上看视讯,没过一会儿索斯就走过来,把他的身体摆正,将视讯器上的内容投到天花板上。 ”躺着看吧,这样对眼睛不好。“ 宁涔嗯了声,心想,真烦人。 索斯在他脑袋旁坐下,又抬起他的头放在大腿上。 索斯的大腿肌肉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宁涔扭动了两下,因为索斯的手臂卡在他的喉咙处,他的头没能从大腿上滑下去。 “不舒服?” 索斯突然问。 宁涔嗯了声,男人把他的头重新垫回了软枕上。 除了性/欲极其旺盛这点,索斯勉强可以称作是一个好伴侣。 不对,他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也是宁涔最讨厌的一点,他在床上从来不尊重自己。 光是这点,就足够抵消他所有的温柔贴心、俊朗多金。 宁涔并没有强烈想住大房子的念头,他非常满意自己之前的生活。 而现在每天清晨在床上醒来,他都有种这优渥的生活是用身体交换来的感觉。 索斯亲昵地握住他的手,用指腹轻轻磨蹭他的手指,吃了太多苦头,宁涔便不再有反抗的举动。 明天就要去报到了,开学之后,他就不用再和这个怪物一整天都待在一起。 但是放学了还是会见到…… 宁涔躺在软枕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眉头也皱了起来。 一根手指按在他的眉心,索斯跟着看向天花板,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不喜欢的画面。 宁涔在心里冷笑一声,神经病,搞得两人感情很好一样。 实际上,他们才相处了半个月而已。 宁涔突然说:“我的星讯器……” 从他被索斯带走那天起,星讯器就被这人拿走了。 “要那个干什么?” 宁涔无语了,他还能干什么?这么多天了,一定会有同学和朋友联系他的啊。 “和朋友联系。”他说。 “好。” 索斯起身,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极薄的小木片大小的东西。 宁涔在“小木片”上敲了一下,它便延展成了长16公分,宽10公分,厚度可以忽略不计的通讯设备。 这是极涡星一个价格比较亲民的星讯器品牌推出的最新款。 宁涔一打开简讯,就发现他的星讯器被人动了,他不悦地抿了抿嘴,翻到联系人页面—— 啧,被删了。 宁涔关掉星讯器,放在桌几上,躺回沙发里一言不发。 “用好了?”索斯问。 “嗯。” 索斯支起身体,和躺在沙发上的宁涔对视,“宁宁,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不能和其他人在一起鬼混。” 宁涔冷淡地嗯了声,又用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索斯问:“如果我哪天出轨了呢?” 索斯笑着说:“我会用刀一点点剐干净那人身上的肉,至于你,不忠的妻子会得到更严重的惩罚。” 宁涔哆嗦了下。 索斯的手指穿过宁涔的发丝,自言自语道:“怎么夜晚还不到来?” 宁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宁涔和索斯一起去报到。 第二联盟大学内人头攒动,一辆辆磁悬浮列车将新生带进校园,主干道两旁支起长长的遮阴帐篷,帐篷上挂着一个牌子,写有专业名称。 他们找到服装设计专业,前面有两名同学在排队。 索斯站在宁涔身边,正把学院的布局图拿给他看。 “待会可以去转转。”索斯说。 “嗯。” 宁涔无精打采地回应。 “怎么了?从早晨起床到现在一直都没精神。” 宁涔看着这个明知故问的罪魁祸首,不怎么开心地说:“昨天没睡好……” “那待会直接回家吧,你休息一下。” 回家?回家除了被骚扰,无止境地和他进行身体接触外,还能干什么? “不要,白天不睡,晚上会睡不着。” “好。” 宁涔在心里默默吐槽,虚伪,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要求索斯才会答应。 五分钟后,排到了宁涔,他拿出id卡、纸质的录取通知书和学费缴费清单递过去。 “不住校?”来当志愿者的同专业学姐问。 “嗯不住。” “那缴一下军训服装的钱就好了,不过学院一般都要求新生住两年的宿舍,如果不住的话,要填一个当前住址表,还要有父母的知情书。” 学姐抬起头,看向站在宁涔旁边的索斯,眼睛亮了下,她随即收回视线,问宁涔:“你的父母没来吗?” 宁涔说:“没有。” “没有知情书办不了,让你父母来一趟吧。” “我想,”索斯突然出声,“这个应该可以吧。” 闻言,宁涔和学姐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张红色的小本,正中间是烫金的三个字——结婚证。 宁涔的脸噌一下烧了起来,索斯微笑着打开红色小本,里面是两人的合影。 “你们结婚了?”学姐不确定地问。 “是的。” 索斯把结婚证和他的id卡放在学姐面前,“我应该可以在知情书上签字吧。” 学姐和另外几名志愿者面面相觑,他们还没碰见过这样的情况,虽说极涡星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八岁以上,但考入大学的新生中,很少有人一到年龄就结婚。 尤其,学姐发现宁涔的生日是8月12号,而结婚证上的领证日期竟然是同一天。 “这个……请稍等一下。” 说着学姐便拿出星讯器拨电话,看样子是在请示学院的老师。 宁涔低着头,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几道目光像如有实质地钉在他身上,宁涔羞愧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余光里,他看到几个志愿者在小声交谈着什么,脊背立刻紧绷了起来,是不是在讨论他? 学姐很快打完了电话,拿给索斯一张知情单,“请仔细看过内容后在下方签字。” 她又递给宁涔一张表,“同学,你要填一下目前的住址和紧急联系人。” “嗯,”宁涔接过表,先填了自己的信息,等到填住址时,他一时没想起那个高档小区的名字。 宁涔握着笔愣住原地,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那张登记表。 从报到处离开,宁涔失魂落魄地跟在索斯身后去领军训服。 他的头垂得很低,眼睛一直盯着索斯的脚后跟。 索斯刚刚想牵着他并肩行走,被他拒绝了。 “害羞?”索斯问。 宁涔绝不认为自己当时的神态是害羞。 他摇了摇头。 领完军训服两人就回去了,宁涔实在没心情闲逛。 —— 报到当天,服装设计专业的大一新生宁涔成了学院内讨论度最高的人。 不光是因为他在十八岁生日那天结婚,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住在云居公馆,那儿的房价高得离谱,位居全星第三。 而将这场讨论推至顶峰的是一个叫大胖橘的账号,大胖橘看过宁涔的他拍照片后,出来发了条帖子: 标题:天!这个宁涔是我校友! 我们高中是同一个学校,只不过不同班,我们还是同一个小区的。 据我所知,宁涔家就是个普通家庭,爸爸是退役军人,目前好像在档案馆工作,妈妈是家庭主妇,全家的收入来源就只有爸爸档案馆的工资。 此贴一出,讨论风向完全变了。 1l:那住址是不是宁涔胡扯的,他会不会根本不住云居公馆,写出来纯装逼? 2l:有人拍到他是坐光梭来学校的,这貌似是最新款【图片】 3l:什么情况,傍上大款了这是? 4l:艹!不仅傍上了,还他妈结婚了,羡慕! 5l:羡慕! 6l:羡慕! 7l:羡慕! 8l:羡慕! …… 52l: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们的三观怎么被荼毒到这种地步了! 53l:装货! 54l:装货! 55l:装货! …… 第5章 惩罚 家中, 宁涔扑在兔子上,眼尾泛红,肩背细细地发抖。 他刚刚又惹索斯生气了, 故意的成分很大, 现在.在接受惩罚。 “因为别人知道我们结婚了, 所以和我闹别扭?” 宁涔把头埋进兔子柔软的身体里,一言不发。 下一刻,他被掐住后颈提了起来,索斯贴在他耳边,声音低沉:“说话。” 宁涔死死咬住嘴唇,这种生活他真的受够了。 “宁涔, 说话。”索斯重复道, 耐心已经见底。 第5章 宁涔胡乱攥住玩偶的表面的绒布,声音随着索斯的动作发抖:“结婚证……是真的?” 索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 默不作声,只一味地横冲猛撞。 他粗暴蛮横得过了头, 宁涔捱了一会实在受不了了, 不得不抛弃可笑的自尊心, 痛哭着向他求饶。 然而索斯并没缓和哪怕一点,宁涔觉得他掐在自己后腰上的手又用力了一些。 宁涔感觉自己快死了, 他的脸贴在软布上, 支撑着上半身, 两只手向后探, 去捉索斯的手。 他一把握住索斯的手腕, 脸颊已经被磨蹭得发热。 宁涔眼前一片水雾, 他把索斯的手扒下去, 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下。 四肢绵软, 宁涔没什么力气,他刚爬出一小段距离,就累得趴伏在兔子的领结上。 这时,一只濡湿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宁涔的脚腕,宁涔额边的青筋狠狠跳了下—— 他手里抓着兔子的领结,用力抱住兔子的脖子,鼻子一酸,眼泪立刻夺眶而出,“我不做了……我的肚子疼……” 脚腕上的那只手没有松开,宁涔的踝骨被索斯捏得生疼,他再一次没出息地妥协了,哽咽着和索斯道歉,说他知道错了,以后都不会闹脾气…… 但索斯还是把他拽了回去…… ………… ………… 翌日,宁涔错过了军训,醒来时已经该吃午饭了。 索斯体贴地告诉他,帮他请了假,后天再去。 宁涔没骨头似的用两条胳膊撑在桌子上,拿着勺子搅碗里的粥,过了一会儿问:“为什么不是明天?” 话音刚落,索斯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宁涔看。 宁涔感到背后一阵发凉,手一松,勺子磕在了碗沿上。 索斯嘴角带笑:“宁宁,怎么不吃了?” ………… ………… 从这天起,宁涔就有了一个朴素的愿望,希望索斯能尽快*尽人亡。 军训六点半集合,宁涔提前到了十分钟,站在那块服设集合点的牌子的队尾等待。 “听说那个谁请了两天假,今天就要来军训了是不是?” “是啊,真想看看他真人长什么样。” “命真好啊,不仅傍上大款了,老公还那么帅。” “哎你看这个人是不是?” “好像是……” 宁涔压低帽檐,他已经能确定那两人讨论的就是自己,竟然都知道自己结婚的事了吗,宁涔腿软得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小石阶上。 他们还说他傍大款…… 宁涔气得发抖,几分钟时间人越聚越多,他能感觉到那些人落在自己身上充满讥讽的目光。 他的头越垂越低,两颊臊得发烫。 无所谓,他不在乎。 因为前两天宁涔没来,点名时顺便给他排了站位,没排到边边,前后左右都有人,他紧张得手心出汗。 宁涔的性格说不上内向,但一上午他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像是被扔到铁板上烘烤的鱿鱼,每一秒钟都煎熬无比。 即便这样,他也还是不愿意回家,这些暗戳戳的议论只给他带来心理上的损伤,而索斯,会对他的身体和心理造成双倍的强压。 站了五十分钟的军姿后,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大家一般会和舍友聚在一起聊聊天,宁涔自己一个人走到一边,拿着树枝拨草坪里的泥土。 “长得很一般啊,也没多好看。” “长得一般,可能在床上不一般吧,总要有点过人的地方哈哈哈。” “艹,你们小点声行不行?待会被听见了。” “听见听见呗,我又没指名道姓,他要对号入住我也没办法……” 宁涔扔了手里的小木棍,拍拍手上的土站起来,他走过说闲话的几人,走到放包区,拿出星讯器看看索斯有没有发简讯来。 电话要及时接,简讯要及时回。 要是不及时的话,呵呵…… 宁涔捧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打字:还好,有一点累,不用请假。 消息刚发送过去,一条横幅弹窗猛地跳出来,宁涔瞄到备注:向峪angel,一把将星讯器翻了过去。 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向峪一家在一年前移居蓝靛星。 宁涔深呼吸,拿起星讯器点开和向峪的聊天页面: ——向峪:【惊!大一已婚新生……】 ——向峪:什么情况啊宁?你结婚了?! 宁涔蹲下身子,无措地咬着食指,他盯着帖子看了一会,正要点开时,一道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宁宁……” 听到这个熟悉的话音,宁涔浑身一震。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他呼吸困难,胸腔像是被灌进了水泥。 宁涔低着头站起来,因为整个人绷得很紧,看起来像一具提线木偶。 他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齐寒云。 “因为突然联系不上,我冒昧地到你家去了一次……” 宁涔蜷起僵硬的手指,“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说完这句话,他就急匆匆地转身走了,生怕齐寒云问起他结婚的事。 被那个怪物缠上后,宁涔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齐寒云,他知道两人没什么可能了,那些独属于中学时期的心动也彻底结束。 宁涔和齐寒云之间的窗户纸迟迟未捅破,他们似乎都在等录取通知,结果是两人被同一所大学录取,宁涔却不能和他在一起。 宁涔六神无主地回到服设队伍区,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和索斯那张没有攻击性的脸。 他记不清和索斯做过多少次,他像一株被催熟的植物,从树叶到枝干,都散发着熟果的气息。 一声尖利的口哨声传来,宁涔回过神,开始站队。 气温逐渐升高,宁涔被晒得有些发慌,简直度秒如年。 军训的项目很简单,都是些常规的内容,除去站军姿,一上午也没学什么东西。 让宁涔更难受的是,休息时齐寒云会来找他,支支吾吾地说些有的没的。 宁涔很想直接告诉他,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他就是傍大款了,不仅傍了大款,还和大款结婚了。 但他说不出口,因为最后一点自尊被荒谬地悬吊着。 十一点半,训练结束,宁涔背着书包朝校门口走,站了一上午,脚底板又酸又胀,但他行色匆匆,快步穿梭在人群中。 学校左侧是停车区域,索斯今天开的还是那辆惹眼的光梭,他漫不经心地站在车旁,棉麻质地的衬衫和黑色西装裤把他衬得更加温柔,引得来往的人为他驻足。 “是那个什么宁涔的老公吗?好帅啊……” “命真好,找了个老公多金又体贴……” ………… 宁涔面无表情地听他们夸赞索斯,心里不禁发出阵阵冷笑。 他垂着眼走到索斯身边,正要上车时,两肩被索斯钳住了。 “宁宁,见了老同学怎么不叙叙旧呢?” 索斯扳着宁涔的肩膀,把他的身体后转180°。 “他是齐寒云,对吧宁宁?” 一只手勾着宁涔的下巴,迫使他把头抬起来。 宁涔和不远处的齐寒云对视。 齐寒云看着两人亲密的姿态,心脏疼得一哆嗦。 宁涔被索斯推着走向齐寒云,他觉得很难堪。 “宁宁,不介绍一下,我是谁吗。” 宁涔喉咙发紧,眼神飘忽,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自己说:“我结婚了……这是我的老公。” —— 宁涔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索斯牵着他的手,一下下捏着指腹,两人谁都没说话。 一路沉默,回到家后,宁涔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出来时那根黑色的触手站在脚垫上,尾端卷着一个粉色毛绒铃铛。 宁涔认出那是玩偶身上的配件。 触手把铃铛往他手里递,并做出扔出去的动作。 宁涔捏着铃铛,没动,问:“想玩扔球游戏?” 触手点了点头。 宁涔发出一声冷笑,“你长得太丑了,身上都是粘液,我不想和你玩……你没长眼睛吗,看看你,再看看那些小猫小狗,人家多可爱,你就只有光秃秃的一根……” 宁涔把铃铛扔进垃圾桶,弯腰盯着那截变得软趴趴的触手,“别碰我的东西……” 午餐很丰盛,丰盛得有些铺张浪费,宁涔家的年夜饭也比不上这一餐。 宁涔在椅子上坐下,瞄了眼索斯的脸色——还好,好像没有生气。 但索斯仍是一言不发,搞得宁涔很紧张,好像刚才不是遇见了暧昧对象,而是被捉奸在床一样。 搞什么啊,宁涔往嘴里扒了口米饭,无所谓,他不在乎,反正索斯的惩罚手段都是在床上进行,上个床而已—— 一股寒意顺着尾椎窜升,宁涔忐忑地吞了吞口水。 其实,他很怕和索斯上床…… 第6章 第6章 回家 吃过午饭, 宁涔静悄悄地回到卧室,吃饱了本来就爱犯困,更别提他还站了一上午。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宁涔迅速坠入梦乡, 不知道过去多久, 他缩了下脚,因为有点痒。 宁涔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索斯托着自己的脚,轻轻揉捏着。 他往回收了下,被索斯握着脚腕又拽回来。 好奇怪…… “睡吧,到时间我叫你。” 宁涔不用他叫, 明明都定好闹钟了。 下午两点, 宁涔的星讯器准时播放闹钟铃声,他揉揉眼睛, 也没关闹钟,自己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索斯坐在床头, 亲昵地抚摸他的头发。 宁涔不喜欢被摸头, 尤其在眼下这种境遇中, 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一条宠物狗,一条别人想摸就摸的狗。 但索斯不仅要摸他的头, 还要摸他的脸, 边摸边说, 他的脸红红的很可爱。 宁涔的嘴唇刚抿了下, 索斯就按着他的后颈吻了上来。 这个吻没完没了的, 宁涔的吻技不怎么好, 氧气又都被索斯抢光了, 导致他有点喘不上气。 索斯眼里含着笑, 看他张嘴喘气。 宁涔的军训服早被索斯叠好放在床头,宁涔先脱了上身的睡衣,换上迷彩短袖,然后再脱睡裤。 期间,索斯一直不加掩饰地盯着宁涔看,看他细滑的肌肤、饱满的臀部和两条白嫩的长腿。 对此,宁涔已经习惯了,更流氓的事索斯也对他做过不少,他扣好最后一枚扣子,说:“我以后坐星轨上下学,你不用接我了。” “嗯?”索斯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为什么?” “太麻烦你了……” “我没觉得麻烦,”索斯又问:“是真的觉得麻烦我,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宁涔摇头,说没有其他原因,他走出卧室,坐在玄关的凳子上换鞋。 索斯是个非常固执己见的“人”,他照旧要去送宁涔上学。 宁涔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接受了。 向峪的消息他没回,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直没得到回应的向峪开始狂轰乱炸,下午休息时,宁涔看着未读的20条消息,一阵焦躁。 他把手指伸进草坪的泥土里,用指甲挖土,壮了好几次胆才敢点开消息。 ——向峪:怎么不回我消息? ——向峪:我生气了…… ——向峪:真生气了…… ………… ………… 宁涔从包里抽出一张湿纸巾,仔细地把手擦干净,包括指甲缝里的泥土,等他擦完要回消息时,哨子又吹响了。 一小时后,向峪收到了宁涔的消息: ——宁涔:别生气了。 ——向峪:?这就完了?! ——向峪:人呢? ——向峪:宁涔你再这样敷衍我呢? 又过了一个小时,军训结束的宁涔捧着星讯器开始咬手指。 ——宁涔:对不起啊,我刚才在军训呢。 ——宁涔:……我的确结婚了。 宁涔发完这条消息后,突然很想笑,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索斯去过公民联结部,但结婚证的编号又能在星网上检索到。 ——向峪:你们学校的贴吧炸了!说你和一个很有钱的人领证了! 宁涔低着头往学校外走,打字:嗯。 ——向峪:谁啊,你们怎么认识的?这人靠谱吗?你爸妈竟然也同意吗?! 看到这些话,宁涔鼻子一酸,从被索斯带走那天起,他就没回过家了。 宁涔揉了揉眼睛,把零星的眼泪揉掉,继续敲字:很靠谱,我爸妈也同意了。 索斯还在相同的地方等他,宁涔觉得很难为情,他认为索斯一定是表演型人格,才会这么热衷扮演好丈夫。 宁涔上了车,因为自动驾驶的全面普及,司机这个职业早在几十年前就消失了。 索斯用宽大的手掌摩挲他的脸颊,宁涔把自己的手搭在索斯的手背上,说:“索斯,我想回一趟家……” “回家?”索斯捏了捏他两颊的软肉,“好,现在回吧。” 似乎是没想到可以这么顺利,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索斯见状笑了笑,“看来在宁宁心里,我非常不近人情呢。” 宁涔小声说没有,扭过头去扒车窗,索斯从后面抱住他,“还是个会想家的小朋友。” 没人愿意听别人这样评价自己,宁涔也不例外。 什么小朋友?成年了还叫小朋友?听着怪恶心的。 第二联邦大学距宁涔的家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下午的训练五点半结束,等到了家已经七点十三分了。 宁涔问他今晚可不可以过夜。 索斯摇摇头。 宁涔就知道,小气鬼就是小气鬼,永远也不会变得大方。 索斯的光梭很招摇,连带着从里面下来的宁涔也跟着被人当猴看。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步道上,宁涔说:“能不能换辆低调点的车……” “嗯?我以为像你这个年纪,会喜欢这种……” 宁涔无语了,什么叫他这个年纪?18岁怎么着这个怪物了?还有,他为什么要喜欢这么招摇的光梭? “没有,我不喜欢……” 宁涔现在最怕的就是别人的目光。 “好吧。” 宁涔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连把钥匙都没有,他和索斯坐电梯上楼,站在门前敲了敲。 “来了——” 宁涔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很快,门被从里面打开。 见到宁涔的那一刻,宁母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诡异的笑。 她先是恭敬地向索斯颔首:“索斯先生。” 又看了看宁涔,语调毫无变化地说:“宁涔,你应该待在索斯先生身边,不应该回来。” 在看见妈妈脸上的笑时,宁涔的表情就很不对劲了,那声熟悉的“索斯先生”一出口,他感到一阵呼吸窒碍,没等听妈妈讲完话,他的眼泪就已经夺眶而出。 索斯惺惺作态地和妈妈说他年纪小,想家也是应该的…… 宁涔在心里怒骂索斯虚伪,气得浑身发抖。 他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索斯跟着他进了电梯,门快合上时,宁涔抬眼看了看妈妈—— 她微笑着,像是在和他告别。 宁涔沉默地哭泣,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但索斯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手帕,要贴心地帮他擦眼泪。 虚伪! 宁涔在心里暗骂,偏过头躲开索斯。 索斯看着他一哭就红的眼睛和鼻尖,饱满炙热的情绪无法控制地沸腾、溢出。 他掐住宁涔的下巴,迫使宁涔整张脸都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就这么一会儿,浓密的睫毛就已经被泪水打湿,好能哭。 索斯仔细地把宁涔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然后牵着他的手,坐进光梭里。 宁涔一个劲地把身子靠在车门上,希望以此和索斯拉开最大距离。 “为什么突然扭头就走?你不是想见她吗。” 宁涔没有回答,他倚在车门上,闭上了眼睛。 索斯很讨厌被宁涔忽视,“我在和你说话,宁涔。” 宁涔很轻地哼了一声,和我说话又怎么样,你有多了不起,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别和我赌气,”索斯的声音里温柔不再,“你知道,这样讨不到好。” 宁涔听着这句带有威胁意味的话,陡然生出逆反心理,他转了下身,背对着索斯,额头贴在窗玻璃上。 宁涔低着头,在光线并不强的车内,那截后颈晕开瓷白的底色,散发出怪异的吸引力。 索斯把手伸了过去—— 一股大力袭来,宁涔被一把掐住了脖子,索斯的手掌宽大有力,他被吓到似的大叫了一声。 “放开!放开我!” 索斯用的力气太大了,让宁涔有种脖子要被扭断的感觉。 他就这样被硬生生拖进索斯的怀里,索斯把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说:“回答我。” 宁涔像只鹌鹑似地抖了抖,他的叛逆在巨大的体力差距下,和他一样没出息地土崩瓦解了。 “什么?”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他想不起来索斯的问题了。 索斯看着宁涔一颤一颤的睫毛,突然不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他吻住了宁涔的嘴唇,把人压在后座上,手从下摆探进去,在摸到柔软细滑的肌肤时,索斯想起他问宁岑: “为什么突然扭头就走?你不是想见她吗。” 他抬起头,看着宁涔那双蒙了层泪光的眼睛,说:“既然这么不愉快,你还要和我闹脾气,那以后都不要见她了。” 宁涔麻木地和索斯对视,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流。 索斯逼问他:“怎么样?” 宁涔嗯了声。 “乖……” ………… ………… ………… 第7章 翌日,第二联盟大学贴吧上有关宁涔的帖子被全部删掉了,因为影响恶劣,校方揪出几只出头鸟记了处分,并为此办了个讲座。 宁涔终于不用听别人当面议论自己,至于他们在背后说什么,那就和宁涔没关系了。 向峪仍是不能接受他结婚的事,并不停地担心他是不是被骗了,宁涔无法,只能用星讯器偷怕了一段索斯的视频,发过去后,敲字: 长得太帅了,刚好是我喜欢的款,于是鬼迷心窍、色心大发,同居后发现他非常喜欢做家务,做饭也好吃,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全能型伴侣…… 过了一分钟,向峪发消息来: ——向峪:啊啊啊,没想到你喜欢这种居家型的啊,果然做家务的男人最帅了! 第7章 索斯 以宠物章鱼的形态被宁涔带回家后, 索斯绝大多数时候都待在书桌上的玻璃缸里,非常小部分的时候从缸里爬出来,刺破宁涔的皮肤, 吸食他的血液。 12岁的人类还是太弱小了, 只不过被他吸了三天血, 就脆弱地病倒了。 因为正值换季,宁涔的高烧被归结于温差大。 小人类住了三天院,这三天索斯没有吃到新鲜的虾子,只得到一些奇怪味道的饲料。 第四天,小人类回来了,为了使血包长期处于供应状态, 索斯耐心地等到宁涔完全康复, 并减少了吸食的量。 宁涔每天在房间里大约待十一个小时,其中, 有八个小时在睡觉,其余的时间不是在写作业, 就是在看漫画书。 经过观察, 索斯发现他不怎么爱学习, 写作业时总是愁眉苦脸的,但看漫画时就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会变得亮晶晶的, 经常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 索斯时常隔着玻璃缸观察他, 少年人鲜活的气息仿佛能透过空气和水, 传递到他身上来。 两年后, 因为要面临升学压力, 宁涔看漫画的时间越来越少, 睡觉时间也往后推了一个小时。 索斯看着他皱着眉头伏案学习, 一脸的苦大仇深,做不出题就把他捞出来,用手指戳他。 好像这样能解压一样。 只有这个时候索斯才能看清宁涔的模样,因为才十四岁,宁涔脸上还有没褪下去的婴儿肥,他的眼睛很大,皮肤细白,嘴唇的形状也很好看,是一个漂亮的孩子。 索斯在他身边待了六年,十八岁的宁涔仍是孩子气十足,但的确长大了很多,身高增加了18cm,只不过婴儿肥还在。 比起12岁的宁涔,他现在没那么爱笑了,情窦在两年前初开,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呵呵。 索斯看着他捧着星讯器,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时而捂着心口发呆,时而咬着手指沉思。 喜欢又怎么样,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宁涔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第8章 祈祷 几天后军训结束, 宁涔开始正式上课了。 因为没住校,没有室友,他暂时还没交到朋友。 宁涔也没有精力去交朋友, 应付索斯就够费劲的了, 他每天都在祈祷, 希望索斯可以出个什么意外,然后突然死掉。 宁涔认为他很心诚,比查大考成绩时还要心诚,但索斯仍旧活得好好的,一点要死去的迹象都没有。 宁涔觉得这都没关系,因为意外总是突然降临的。 希望明天索斯可以死掉。 上课时宁涔总是坐在第一排的边角, 通常情况下没人会坐在他旁边, 不过要是赶到大合堂,情况又会不一样了。 宁涔只在上课时去学校, 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他和索斯没什么共同话题, 和那根丑丑的触手更没有。 但索斯这个怪物总要他给些回应, 譬如知道他在学习人体结构, 就让宁涔给他画画。 等索斯说完这句话,宁涔总要等三秒再回答他, 这三秒代表着他无声的抗争。 “我还没学好, 画不出来。” 索斯离他很近, 刚消停了一会, 又开始对他动手动脚, 不是摸摸这儿, 就是摸摸那儿, 好像他是一只可以随便摸的布娃娃。 “那画半身。” 呵呵, 画半身? 反正你有钱,出去找人给你画啊,宁涔暗自吐槽,我才不愿意画你,你这个变态、流氓、怪物,我情愿画那个丑触手,都不要画你。 被摸得有点痒,宁涔扭了下身子,“好吧,我画得不好,如果画得不好看,你不要生气。” 索斯笑着说不会。 宁涔架好画板,慢吞吞地拿起笔。 给索斯画画也有好处,坐得远了就不会再动手动脚了。 宁涔画得很慢,也不敢把索斯画得太丑,半成品图略显潦草,不过还能看得过去。 索斯看起来很高兴,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还凑近了使劲亲他的脸颊。 宁涔只觉得烦。 有了之前的教训,他并不敢把这种厌烦表现得太明显,宁涔也懒得躲了,反正不管他怎么躲,索斯都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极涡星的秋天很短暂,刚来到十月份,气温转眼间就下降了十几度。 宁涔的课不多也不少,除去周末,平均每天有两到三节课,其余时间都和索斯待在一起。 他从来没觉得这么难熬过,和索斯共处的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怪物没有羞耻心,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除了做/爱还是做/爱,一做起来就没完没了。 宁涔最讨厌索斯这点。 —— 极涡星多雪,第一场雪在十一月,夜里下的,第二天宁涔没课,吃完早饭就窝在玩偶房里,透过大落地窗看白茫茫的天。 两分钟后,玩偶房的门被推开,宁涔被索斯从大粉猪里抱出来,索斯问他:“不出去玩雪吗?” 宁涔:“都可以……” “你是植物吗?一到冬天就进入休眠状态。” 宁涔心想,你说是就是吧。 “过几天要考试,你也没复习。” 还复习?随便吧,爱考什么考什么,宁涔已经摆烂了。 宁涔晃了晃小腿,想让索斯放他下来,“那我现在复习……” 索斯把他抱进了书房。 宁涔瘫在椅子里,捧着一本《服装史》看得心不在焉的。 一只大手伸过来,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试温度。 “没发烧,”索斯又用手指蹭他的脸颊和嘴唇,“怎么看起来没精神?昨天晚上我很过分吗?” 宁涔心想你哪天不过分。 “有一点……”他说。 索斯发出一声轻笑,这笑在宁涔听来无比刺耳。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轻笑后,索斯又开始讲歪理,告诉宁涔,他的生命是无尽的,他的机体拥有怎样强的再生与重组能力…… 宁涔越听越烦,越听越为自己感到悲哀,如果他真的拥有无尽的生命,那就代表着他一直要被索斯蹂/躏和摧折。 这是什么值得开心、值得庆祝的事吗? 宁涔的目光黯淡了下去,索斯看到他慢慢闭上了眼睛,薄薄的眼皮发着抖,嘴唇绷成一条线,一副极力忍耐着什么的模样。 “怎么了?” 宁涔听到索斯这样问他。 他摇了摇头,他还敢说什么,只要有一句话让索斯听得不顺心,他都会受到可笑的惩罚。 “别和我闹脾气。” “我没有!” 宁涔突然吼了出来,他讨厌索斯这样说。 为什么要说他在闹脾气,只有小孩才会因为一点屁事闹脾气! 他睁大眼睛,不过下一秒就垂下眼。 他不敢和索斯对视,生怕眼神中的厌恶被索斯察觉。 “没有?那你这是在干什么?在怪我?” 宁涔咬着手指,眉头紧紧蹙着,含糊不清地说没有。 索斯把他的手指从嘴里扯出来,用两只手扣住他的下颌,“为什么不开心,和我待在一起就这么难受?” 宁涔受不了了,他已经忍了两个月,情绪积压了这么久,他不开心一点又怎么了? “……我没有不开心,”宁涔快把自己说笑了,“我很开心……”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开心?我看和齐寒云在一起的时候你倒是很开心。” 为什么要提齐寒云,他们很久没见过面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扯别人? “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开心,你管天管地,还要管我怎么样才是高兴?” 情绪爆发,宁涔紧攥着拳头,无法控制自己似地用语言发泄: “你只能控制我的行为,却永远不能控制我的心……我和他在一起就是比和你在一起开心,我宁愿和一窝蛇待在一起,也不想和你共处一室!” 宁涔情绪激昂,像备受鼓舞的战士,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一脸决绝。 索斯眯着眼盯着他看,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说:“我告诉过你,不要对我大吼大叫。” 宁涔脸上的不服气还在持续,直到他听见细微、密集的“嗒啦嗒啦”声。 第8章 有什么冰冷黏腻的东西缠在了他的脚腕上,蠕动着钻进裤管里,一条、两条、三条…… 宁涔大叫了一声,他听到索斯说:“那你就和这些‘蛇’好好待在一起吧。” “不!不要!” 宁涔一把抓住索斯的衣角,他知道这些都不是真正的蛇,是索斯的触手,他是个长得像章鱼的怪物,有很多触手。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它们走开,索斯!” 索斯把他的手拂开,低头看了看缠在他身上的触手,“它们很喜欢你,你这么说的话,它们会很伤心的。” “不……” 宁涔刚吐出这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了,他猛地弯下腰…… ………… ………… ………… —— 早上七点钟,索斯把宁涔从被窝里剥出来,宁涔被两层被子捂得脸颊泛红,刚一离开被子,就连连叫冷。 但此时的室温已经达到了28.2c。 “宁宁,要起床了,上午有考试……” 宁涔抓起被子往身上盖,“不要,外面太冷了,我会被冻死……” 说着说着他哭了起来,攥着索斯的衣服说:“我不舒服,我不想出门、不想出门……我好冷……” “不冷的……” “冷!” 宁涔说着缩回了被子里,只剩一个毛茸茸的发顶留在外面。 索斯刚扯开一点被子透气,就被宁涔又捂得严严实实。 “宁宁,你不闷吗……” 宁涔的声音有些嘶哑,“不闷……” 索斯坐在床头,喃喃道:“宁涔……” 他把被子往下扯,轻轻碰了碰宁涔的脸,“……起来吃点东西。” 宁涔睡了太久,已经没有丝毫睡意,他眼神飘忽,“我不饿……” 说着就要把被子拉上去,索斯伸手一把按住,“好好睡。” 他的两条胳膊被索斯从被子里拿出来,“就这样睡,不要再蒙头了。” 宁涔揉了揉眼睛,把挤出来的一点泪水全抹去,“这样我会冷……” 索斯握着他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哪里冷?” 索斯又拿出体温计,量了后让他看,“37.8c,是正常体温。” 宁涔吸了吸鼻子,说:“就是因为蒙在被子里……才会是正常体温,我不能……” “好了,待会我叫医生来看一下……” “不要……” 宁涔又要往被子里躲,被索斯一把捉着两只手腕,“别乱动……” 宁涔急促地喘着气,身体僵直,“……我不看医生。” “宁涔……” “我不要!” 索斯只能用被子把人裹起来,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好,我不叫人来,那吃点东西吧……” —— 虽然好几天都没吃东西,饥饿感却很弱,宁涔每天只喝两杯水,其余时间都闷在被子里。 被很多触手缠住的感觉太恐怖,宁涔每每想起就觉得浑身发冷。 他本来就很怕蛇和像蛇的东西…… 宁涔蜷缩在被窝里,搓搓自己的胳膊,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他趴在床上,曲起膝盖,屁股坐在小腿上,捧着星讯器看治愈动画片。 播到片尾时,被子被拉开一角,光线透了进来。 “再这样眼睛要看坏了。” 息屏的星讯器被一双白皙的手从被子推出来,这双手扯紧被角,很快又缩了回去。 “宁涔,你不能再这样了……” 第9章 刺穿 “听到我说话了吗?” 被子里的鼓包动了动, 一个毛茸茸的发顶从里面钻了出来。 宁涔的脸被闷得发粉,像一块可口的慕斯,他盘腿坐在床上, 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头垂得很低。 索斯捧着他的脸, 问:“怎么不吃东西?” “……我不饿。” “对不起,那天的事我和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宁涔无语了,他当然不会原谅!他凭什么要原谅索斯这个变态流氓!? 内心愤懑万分,宁涔面上却不显,他现在整个人都淡淡的, 不知道是因为饿的, 还是因为麻木到了极点。 他点点头。 “那吃点东西。” 询问的语气,不可拒绝的口吻。 宁涔再次点头。 索斯端进来一碗粥, 生滚鱼片粥。 宁涔实在没什么食欲,吃得很慢, 像一只快死的蚕啃桑叶, 喝了两口粥就开始摇头。 “再喝一点。” 碗本来就不大, 这还剩下一多半。 宁涔下床要去刷牙,被索斯一把捞回来, “喝完。” “我吃不下了……” 索斯用勺子砸了两下碗沿, “这么点东西都吃不下?” “我不想吃……” 反正又饿不死, 宁涔很享受这种低能量的生活, 睡醒了就在被窝里看动画, 看困了就接着睡。 因为一直蒙着头, 他再也不用看见索斯那张伪善的脸;因为他这幅病歪歪的模样, 索斯也好几天没和他上过床了。 宁涔觉得挺好。 一勺粥送到嘴边, 宁涔张嘴吃了,鱼肉鲜甜,火候恰到好处,他却没有任何品尝美味的乐趣。 一勺接一勺,鱼片粥终于见底。 宁涔却白着脸冲进卫生间,蹲在马桶前吐了起来,他吃的东西不多,也没多少东西可吐,一会功夫就清干净了胃。 口腔一股酸苦味,宁涔觉得恶心,赶进爬起来刷牙。 索斯站在他身后,假惺惺地帮他顺背。 在哗哗的水流声中,宁涔听到他喃喃地低语:“怎么会这样……” 大半个寒假,宁涔都像一只吃多了桉树叶的树袋鼠,整天昏昏沉沉的。 假期的最后十天,因为要补考六门课,他不得不从这个状态中脱离出来,开始认真复习。 起码要拿到毕业证吧,宁涔这样想。 —— 复习的第三天,宁涔的作息才调整了过来。 他八点钟起床,因为现在要动脑,他开始吃东西了,虽然不多,但也算回到正常状态。 他刚一正常,索斯就来骚扰他,二十几天没做,怎么没憋死他呢,宁涔这样恶毒地想。 宁涔没有拒绝,因为拒绝是徒劳的,他顺从地…… ………… ………… ………… 今天的复习计划搁置了,都怪索斯…… 宁涔窝在被子里,晕过去的前一秒想。 —— 咚——咚——咚—— 触手身上穿着一截滑稽的桶状针织物,正一下一下地往玻璃上撞。 宁涔拿着一根末端绑了粉色毛球的杆子,像逗猫咪一样“逗”触手。 只不过一般逗猫咪是出于宠爱,而他“逗”触手则是为了发泄,发泄对它“主人”的不满。 触手咚咚咚地撞,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玩了一会宁涔觉得无聊,把小杆收回来,也把触手穿着的针织物收回来。 他的怨气大可不必发泄在这个连脑子都没长的丑八怪身上。 虽然它长得很丑,但宁涔仍觉得自己在虐待动物,如果看它撞玻璃可以消气,宁涔自然不会停下,可他刚才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宁涔认为自己以后不能这样做了。 他把桶状针织物穿回玩偶身上,毛球也摘下来放回原位。 触手在他身边蹦啊蹦,很碍事,宁涔不喜欢它,拿杆子戳它:“走开!” 触手被吼完后,像一根面条似的软瘫在了地板上,来回顾涌顾涌—— 宁涔无语得翻了个白眼,它在模仿小猫小狗撒娇,呵呵,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走开啊。” 宁涔用脚把它往门边赶,它就朝另一边爬,赶了一会儿宁岑又烦了,决定不理它,自己去看书。 每隔一个小时,索斯都会进来打扰一下他学习。 这个人实在很讨厌。 —— 几天后,宁涔开学了,补考在周末,一门是下午最后两堂课考,另一门在晚课时间。 考完一门后宁涔去食堂吃饭,看推荐说鱼汤粉面不错,到了窗口一看果然人排得很多。 时间还早,宁涔不怎么急,等了半小时才排到。 宁涔端着面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汤面闻起来很香,激发了他的食欲。 大概是只要索斯不在,他的胃口就不会差。 面很劲道,吃到一半也没变软,餐厅的暖气开得很足,宁涔吃得额头冒汗,刚脱下羊绒衫,就有个男人在他对面坐下了。 虽然现在是饭点,但第二联邦大学的食堂大得出奇,旁边还有很多空位,应该没人会主动和陌生人拼桌。 “你好。” 那男人开口说话了。 宁涔抬头看了看这人,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你好。” 男人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用手指按着推过来:“我想,你应该认识他。” 第9章 “他做了很多令你困扰的事吧。” 宁涔没回答,他放下筷子,和对面的男人对视。 “我是来帮你的,请相信我。” 宁涔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他转着笔,思绪神游。 半小时后,考试结束,监考老师开始收试卷。 宁涔背着包走出教学楼,极涡星不仅冬天冷,还有春寒,他被冷风吹得一激灵,伸手戴上羽绒服上的帽子。 那个男人的话简直太可怕了,宁涔一想到他要自己做什么,就忍不住地脊背发凉,怎么敢的啊? 宁涔边走边叹气。 “你也不想自己的人生被他毁掉吧。” 人生…… 他才十八岁,以后要跟索斯度过一生,永远都要这样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宁涔攥紧书包带,他不能退缩。 索斯在校门外等他,宁涔上了车,索斯坐在他身边,贴得很近,用手摸他的脸,“这么凉,为什么不戴围巾?” “……懒得戴。” “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 宁涔闭上眼,希望索斯能看出他的疲惫,不要再和他说话了。 “累了?” “嗯……” 那只不安分的手拉开宁涔衣服的拉链,探进去摩挲他的脖颈。 他躲了下,说很痒。 索斯笑着把手下移。 受不了了,宁涔真的受不了了…… “明天没有早八是不是?” 知道还要问,宁涔闷闷地嗯了声。 一天不做难道能死吗,满脑子都是这种东西的人能不能快点去死。 十几分钟后,两人回到了小区。 电梯上行,轿厢照出索斯的脸,上面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宁涔觉得讽刺又可笑。 进门前,宁涔把鞋从脚上踢掉,打开门后把书包扔在玄关,快步走到沙发前扑上去。 索斯摆放好他的鞋子,把趴在沙发上的宁涔捞起来,“去洗澡。” 宁涔说:“我今天很累……” “是吗,那刚好可以帮你恢复一下。” 宁涔无话可说。 他好像掉进了循环,每晚都是差不多的过程,刺激太强时宁涔会想吐,生理性的恶心令他整个人陷入巨大的彷徨中。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宁涔不想死…… —— 之后的几天,上课时宁涔频频走神,尽管索斯的所作所为他早已无法忍受,但那件事他也必须要考虑清楚。 一想起即将要干什么,宁涔就紧张得后背发凉、冷汗直流,他的精神像一张即将崩断的弓弦,在失眠了两天后,头皮开始疼,走起路来开始晃晃悠悠的。 不能再往后拖了…… 宁涔选定的日子是周五,这天下午没课,午饭后他和索斯坐在沙发上看视讯,索斯偶尔和他讨论情节,宁涔心不在焉的,又不敢太敷衍。 趁索斯去上卫生间的空档,宁涔把一颗状似胶囊的东西扔进了他的水杯里。 胶囊无色无味,短短几秒就溶解在了水里,半小时后,索斯喝下了这杯水。 沙发很大,但索斯挨着宁涔坐得很近,所以他晕倒时,整个身体全压向了宁涔。 宁涔差点被他压趴下,费劲把人放在沙发上,宁涔撕开针剂的包装纸,排尽空气后开始注射。 手抖个不停,宁涔紧张得开始胃部痉挛,他深呼吸了两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针头扎进肌肉里,药液全被推进去。 宁涔等了几分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推了推索斯: “索斯,索斯……” 沙发上的索斯闭着眼睛,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 宁涔跪坐在地毯上,胸腔里的心脏咚咚咚地乱跳,他紧盯着索斯,在确认索斯确实完全昏迷后,他从地毯上爬起来,把藏在抽屉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检测仪和一把通体漆黑、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刀。 “他没有以前那么强了,只要用这把刀刺进他的主心脏,他就会死……” 陌生男人这样和他说。 “他只是个怪物,你可以不把他当人看,大可把他当成是头足类软体动物,就像章鱼、乌贼,你们平时也会把它们当成食物不是吗?” 宁涔解开索斯的上衣扣子,拿起检测仪,从面部开始检测。 静息状态下,主心脏的心率比其他心脏慢。 检测仪从面部开始下移,直到放在胯骨上方的位置,仪表上的数字开始间歇性、有规律地归零。 主心脏在这儿…… 宁涔捞过那把刀,他握着刀柄,整个人开始发抖,脊背和额头开始冒汗,不一会手心也变得湿滑。 “不要怪我,我……” 连只鸡都没杀过的宁涔别扭地拿着刀,刀尖刚抵上去,他就猛地缩了下手。 宁涔把手心的汗抹到衣服上,尝试了几次都没刺进去。 他不敢杀人…… 可宁涔又不甘心收手。 “你真的愿意一辈子都这样的生活?你又有什么错?只要把这把刀插进去,什么都结束了……” 宁涔耳朵回响着陌生男人的话。 对,他又有什么错,他活了十八年,一件坏事都没做过…… 宁涔从地毯上爬起来,跑到酒柜前随便开了瓶酒,直接对着瓶口灌。 口腔和喉咙有一种刺痛的灼烧感,宁涔用酒壮了胆,再拿起刀时眼睛里多了些许决绝。 他用两只手握住刀柄,举起刀,重重下刺—— 第10章 败露 眼见即将把索斯开膛破肚, 刀刃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 黑色的血瞬间涌出,滴答滴答地落在索斯赤/裸的皮肤上。 “这一针下去,成年蓝鲸都至少要昏迷六个小时……” 男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变成了谎言。 宁涔的眼睛大睁着, 剧烈的恐惧将他吞没, 那把刀脱手而出, 被索斯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着。 “宁涔……”索斯叫了他的名字。 宁涔想站起来,推开门跑出去,第六感告诉他必须要跑得越远越好…… 但他腿脚发软,一动也不敢动。 索斯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宁涔浑身都在发抖,连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 索斯右手掌上的伤深可见骨, 泛着浓重的黑气, 伤口久久不见恢复,他的确没那么强大了。 “这刀谁给你的?” 宁涔缩成了一只.只会发抖的鹌鹑, 他的每根神经都处于高度恐慌状态,像一个正在往里充气的气球, 也许是一分钟后, 也许是下一秒, 就会猛地炸开。 “我、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和你说了什么?” 冰冷的刀刃就贴在宁涔的下巴上,他不敢摇头, “……没说什么。” “怎么会没说什么呢, ”索斯的脸上没有笑容了, “他应该告诉你, 用这把刀刺进我的主心脏, 我就会死, 对不对?” 宁涔被那把刀拍了拍脸颊, 他吓得喉咙发紧, “……不是……不是的” 刀尖立了起来,滑过他的脖颈。 宁涔的心脏一阵阵地紧缩,他怕索斯捅他,于是把手伸出去,想抓住那把刀,指尖还没碰到,索斯就冷冷地说了声手拿开。 宁涔把手缩回来,安静地流泪,紧张得犯恶心。 索斯忽然把刀丢到地板上,砰的一声,宁涔吓得抖了抖。 “怕什么?这刀又不锋利……” 宁涔被索斯抱起来,他用受伤的右手抚摸宁涔的脸颊,血全蹭了上去, “……宁宁,你想杀我?” 宁涔连连摇头,“不是……” “我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挑拨的‘人’……” —— 卧室门紧闭着,触手贴在门板上,跳起来使劲撞了撞门,它是从索斯本体上脱离下来的一根触手,没有脑子,索斯不控制它时,它就会本能地渴望靠近宁涔。 如索斯所说,房间的隔音很好,任何声音都不会从门缝里传出去。 索斯嘴上说不会怪宁涔,但宁涔没少吃苦头…… 那根触手也跟着欺负他,总会趁着索斯不在钻进被窝里……没有力气时宁涔扒不开它。 大多数时候,宁涔都处于一个没有力气的状态。 他以为惩罚的类型仅此而已,他以为自己已经见识到索斯的恶劣,但事实证明,宁涔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那天和以往相比没有任何反常,宁涔昏迷到正午才醒,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去洗漱,洗涑完打算去吃早饭。 路过外面的卫生间时,宁涔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此时他还没意识到不对劲,直到下一刻,里面传来沉闷的痛呼声。 宁涔像被钉在了原地。 “是现在进去,还是等吃完饭?” 索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宁涔身后,突然出声问道。 “里面是谁?你不能……” 第10章 “我不能怎样?他能挑唆我的爱人来杀我,我却不能还击?” 宁涔弱弱地反驳:“我没有要杀你……” 索斯发出一声轻笑,看起来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先去吃饭。” “你这样是犯法的,你不能随便把人关起来……” 索斯挑了下眉,这样不屑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毫无攻击性的脸上,竟然也不违和。 他突然改了主意,“饭待会再吃,先见人吧。” 说着捉住宁涔的手腕,拧开卫生间的门,拉着宁涔进去。 宁涔对此是抗拒的,但他的反抗从来都没什么用。 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猝不及防间,宁涔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那天见面时男人还是衣帽整齐,现在却狼狈地蹲坐在角落。 捆住他的不是绳子,而是比手腕还粗的触手,触手不断地收紧,挤压他的肌肉和内脏,却又始终留点余地,不会弄死他。 宁涔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做过最出格的也就是要捅索斯。 这是绑架吧,被抓住不知道要坐几年牢。 不对,索斯不是人,那这个男人……也不是人? 宁涔吓得双腿发软,几乎是靠在索斯怀里。 索斯的声音低沉,又带着无法触及的空无,“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送上门来了。” 那男人发疯似地狂笑起来,血红的眼睛扫过宁涔:“拜自己,和一个人类分享寿命,太可笑了!” 宁涔听得心里发毛,很快,这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截触手卷起毛巾塞进了那男人的嘴里。 手里被索斯进进一个什么东西,宁涔低头一看——是那把刀。 索斯说:“想看看‘怪物’的心脏长什么样么?” “不!”宁涔大叫起来,“我不想!” 索斯的力气那样大,死死扣着他的手,推着他靠近那个男人。 宁涔被吓得双眼紧闭,索斯侧着头看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睁开眼。 安全不受自己控制,他的眼睛诡异地睁开了。 宁涔和男人血红的双眼对视。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之后发生的事都是宁涔的噩梦。 卫生间的两个灯都开着,光线明亮,他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刀划开男人的皮肉,鲜血从伤口里汩汩地流出来,浸湿男人的衣服,在地板上堆积出大片的红。 宁涔崩溃地求饶:“我不敢了!我知道错了!索斯……” 他的手被索斯带着,噗嗤一声捅进伤口里。 “对不起、对不起……救命!” 浓烈的血腥味令宁涔作呕,他的眼睛被泪水模糊,只看到眼前是模糊的刺红,血肉被挖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呲啦声,湿滑黏腻的触感姗姗来迟。 宁涔听到了自己的尖叫,时远时近的。 他们挖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应该是这个男人的心脏,宁涔把它抓在手里,索斯如恶魔低语:“捏破它……” 砰—— 有血溅在了宁涔脸上,他想尖叫,但好像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他突然觉得很冷,刺骨的寒意由内到外。 救命!救命…… 怀里的人晕倒了,索斯脸上浮现出无法理解的疑惑,他想,这才是第一个,还有很多心脏没有挖。 索斯舔了舔嘴唇,握着刀柄说:“便宜你了。” 漆黑的刀刃疾如飞矢,“噗”的一声闷响,钉入男人的腹腔中,刀尖贯穿脊背,深深扎进他身后的瓷砖里。 索斯弯腰抱起宁涔,缠在男人身上的触手蠢蠢欲动。 “打扫干净。” 宁涔发烧了,在索斯仔细清洗完他的身体后。 体温飙升到40c,脸颊和身体泛起一种柔和温润的粉红色。 索斯很疑惑,在得到他分享的生命后,宁涔不应该生病才对。 家里没备药,索斯只能出门去买。 回来时宁涔在哭,冷汗打湿了睡衣,索斯把退烧药喂给他,体温短暂地降了下去,半小时后又升了上来。 吃药不管用,那么就只能去医院吊水了。 去医院的路上宁涔哭个不停,导致他的眼皮要比周围的皮肤红一些,索斯把嘴唇贴上去,力道很轻地亲吻他的眼睛。 人类脆弱得超乎索斯的想象,宁涔一连挂了三天水,体温才终于不过山车了。 这三天里宁涔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昏睡时常常还伴随着做噩梦,醒来后的表现却很出奇,他变得十分依赖索斯,必须要窝在索斯怀里,才会安静下来。 索斯表示非常受用。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宁涔安静地靠在索斯的怀里,然而,在车子即将驶进小区时,他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不回去!我不想待在那儿了!索斯,我不要回去!” 宁涔表现得太抗拒,泪眼婆娑地请求索斯。 索斯无法拒绝他,只得搬家。 因为宁涔太粘他,索斯没办法抽出太多时间和精力找新房子,他们先是在酒店住了几天,然后搬到了一个精装修的复式里。 索斯和宁涔在一个午后入住。 宁涔走起路来左摇右晃,是严重失眠的缘故。 他经常做噩梦,梦见那个男人浑身血淋淋地向他索命,他总是在半夜大哭着惊醒,随后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抱住索斯,乞求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安全感。 索斯会在这时安慰他,和那个男人说服宁涔杀掉索斯一样。 索斯说,那个男人是一种类似章鱼的生物,完全称不上是一个人。 索斯说,你们不是也吃章鱼吗,就把他当成是章鱼就好了。 宁涔想,但是你们都是人的模样,流出来的血也是红色的,这样让他怎么能当成章鱼呢。 宁涔的状态变得很差,总是哭,他的眼睛因为流了太多泪,变得酸胀疼痛,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哭下去了,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那天的天气很好,宁涔看着窗外的阳光,不知道怎么了又哭起来,他窝在索斯怀里,紧紧攥着索斯的衣角,“我的眼睛疼……” 索斯拿着手帕给他擦眼泪,“乖,别哭了,待会滴点眼药水。” 宁涔拿手去揉眼睛,被索斯扯着手腕拉开,“别揉了,用热毛巾敷一下。” 宁涔平和的情绪一下低落下去,他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因为头皮又开始疼了。 他的身体在叫嚣,在放大每一处不适,宁涔崩溃地叫喊着。 他不想活了…… 第11章 涌动 r798年4月6日, 宁涔在索斯的陪同下,来到了医院的心理科。 他记得,自己补考那天是3月17号, 原来自己这么痛苦煎熬, 才只过去这么几天。 医生是一位挽着头发的女士, 宁涔看到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昨天索斯带他回了自己的家,其实宁涔很抗拒,他怕妈妈还是那副陌生冰冷的样子。 事实证明他没想错,妈妈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慈爱地关心了他十分钟。 这次宁涔没有歇斯底里地发泄, 他不敢再发火了。 其实来看心理医生并没什么用,宁涔做不到坦白一切, 但他又渴望通过倾诉恢复正常。 他说,他用刀捅死了一个长得很像人的章鱼, 那个章鱼每天晚上都会来找他。 医生听了后, 表情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宁涔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慌忙解释,“不是像人, 是、是一只很大的章鱼。” 没过多久, 警察来了, 要把他带回警局。 他捂着脸大哭起来, 索斯挡在他身前:“请出示传唤证。” 一个很严肃的男警察说:“只是配合调查, 问完话你们就可以离开。” 索斯搂住宁涔的肩膀, 把他藏进自己的怀里, “我想你们也看到了, 我的妻子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他说的话不能当真,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问不出什么,如果没有传唤证,那请见谅,我们不能配合。” 两名警察看了看宁涔,问:“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已经登记结婚了。” 警察在星网上查询两人的信息,其中一个女警察问道:“宁涔,你还好吗?” 宁涔没回应。 索斯揉了揉宁涔的脑袋:“宁宁,警察在和你说话。” 宁涔闷闷地嗯了声。 “请问我们能走了吗?” ---- 车上,宁涔惴惴不安地靠在索斯怀里,“……他们会发现吗?” “不会的,别担心。” 宁涔呆呆地垂着眼,喃喃自语:“……我不应该说我杀了一只像人的章鱼……她为什么要报警呢……” 索斯温柔地抚摸他的发顶,一句话都没说。 这天后,宁涔每天睡觉前都会吃安眠药,好处是他能睡一个整觉,坏处是做噩梦也醒不过来。 他变得更加病态地依赖索斯,两人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有时宁涔坐在窗边晒太阳,会突然害怕索斯会抛弃这样的自己。 第11章 他什么都没有了,如果索斯抛弃他,他自己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活下去。 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他这种依赖。 宁涔这段时间没去上学,一直待在家里,只有吃过晚饭会出去散会步,这次从医院回来后,连步也不散了。 索斯牵着他的手慢慢摩挲着,“一整天没运动了,出门走走?” 宁涔摇摇头,起身去拿抽屉上的止疼药。 “哪里又疼?”索斯问。 “头疼。” 能睡整觉不代表休息得好,宁涔的睡眠仍是一塌糊涂。 宁涔吃了药,又在沙发上躺下了,索斯把他抱起来,抱到楼上的卧室。 他窝在索斯怀里,安静地等待止疼药起效。 索斯用手指很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像一片羽毛扫过。 宁涔现在不敢照镜子了,前两天他发现自己的脸色苍白得发灰,两眼无神,整个人病恹恹的,这时他总会想起那些人对他的外貌评价: “长得很一般嘛,也不怎么好看。” 可是那是他最好看的时候了。 宁涔又往索斯怀里缩了缩,像只怕被主人抛弃的病狗。 身体的孱弱同样也蚕食着宁涔的精神状态,他竟然会因为索斯不再碰他而感到难过。 他一直认为,索斯和他在一起是为了做/爱,现在他失去了这个最大的“优势”,索斯或许很快就会扔掉他。 宁涔查过安眠药和止痛药的价格,因为这两种药的副作用极小,且可以长期服用,导致其价格惊人,绝对不是宁涔这种家庭可以负担的。 再一想到他的家,他的妈妈,宁涔彻底近乎绝望。 他太怕那句话从妈妈嘴里说出来—— “宁涔,你应该待在索斯先生身边,不应该回来。” 前襟濡湿一片,索斯勾起宁涔的下巴——泪水正从那双晶亮的眼睛里流出来。 “怎么了,哭什么?” 温暖干燥的指腹替他擦掉眼泪,宁涔听到索斯用那种非常温柔的语调说:“现在怎么哭也没声没响的?” 宁涔把脸埋进索斯的衣服里,瓮声瓮气地问:“你……会不要我吗……” 索斯笑了笑,说不会。 宁涔从他的笑声中感受到一些享受,他正在享受自己依赖他的这个过程。 宁涔睡不着时,索斯陪着他,会给他买安眠药,宁涔头疼,他就买止疼药,宁涔哭泣时,他温柔地擦眼泪,简直体贴到无话可说。 但宁涔觉得很奇怪。 他的鼻尖萦绕着索斯身上的味道,是一种类似潮湿矿物质的气息。 索斯抚摸着宁涔的脊背,过了一会儿问他:“药还吃吗?” “嗯……” 宁涔已经记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但浓烈的血腥味总是挥之不去,在梦里,他总是血淋淋地伸出双手,追在宁涔身后跑。 ———— 早在一周前,宁涔就递交了休学申请,大一下半学期可以不用上课。 四月底时,宁涔已经在家待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他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是躺在吊床里发呆,但体重竟然不升反降。 每次看到他的体重,索斯都会皱起眉,宁涔想,他大概是在懊恼自己不像一个合格的宠物饲养员吧。 经过这一个月的修养,宁涔的情况变得时好时坏,他胆子太小,平时看悬疑剧都会被吓到,更不用提那种场面。 宁涔没敢问那个“人”去哪儿了,大概率是死了,在用刀捅他之前,宁涔还埋怨过他,因为是这人怂恿他去杀索斯,导致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捅了他之后,宁岑就没再有过这种想法了,那男人的下场比他惨太多了,宁涔不敢想如果索斯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他一定会痛死。 就这样,宁涔继续过着这种昏昏沉沉的生活,隔上两天他会和向峪通电话,每当这个时候,宁涔都会有些紧张,怕向峪听出什么不对劲。 好在向峪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暂时没发现异常。 极涡星有春寒,到了五月中旬,气温才会大幅度上升。 复式安装了新风系统,室温控制在26摄氏度,但宁涔仍穿着毛毛睡衣,他变得非常畏寒,不过并不像那次一样非要拿被子蒙头了。 因为宁涔抓救命稻草般的亲近,他和索斯的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就是相处间总有种诡异的温馨。 宁涔总会亦步亦趋地跟在索斯身边,不管索斯要去干什么。 有时他都觉得自己烦,但他又不敢自己一个人待着。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两个月,宁涔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下来,稳定下来的最大原因是:陌生男人不再去他的梦里做客了。 ———— 饭桌上,宁涔用筷子戳了戳冒尖的米饭,米饭旁边是一大碗排骨汤。 宁涔不会做饭,索斯更不会,他们一直都是请阿姨。 前段时间宁涔病殃殃的,索斯从来没逼他多吃过饭,现在才好转了没几天,他就硬要增加宁涔的食量。 好像在养宠物,宁涔想,仿佛只要把宠物养得白白胖胖,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饲养员一样。 “……我真的吃不下。” 之前还只吃小半碗饭,现在一下让他进食这么多,宁涔不知道索斯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 索斯就坐在他身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太瘦了,脂肪是机体应对疾病时的能量储备,多吃点饭就会少生病。” 宁涔觉得索斯的话没有理论依据,他看了眼撇过油的排骨汤,说:“可是我真的吃不完……” “能吃多少吃多少。” 索斯捻了捻指腹,那抹柔软好像还留在手上。 宁涔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毛投下模糊的阴影,他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开始很不积极地吃饭。 索斯难以自抑地抚摸宁涔的发丝,内心陌生的涌动早已无比熟悉。 第12章 下坠 宁涔把饭剩下了一大半, 他偷偷看了眼索斯的脸色,正要放下筷子,索斯突然问:“待会要不要出门买零食?” 宁涔早就不被允许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索斯不知道怎么转性了, 竟然主动要给他买垃圾食品吃。 但他是真的没胃口, 阿姨做的饭也很美味,但他就是吃不下去。 宁涔摇摇头,“不想出门。” 他站起来,走到沙发上躺下,又叫索斯快过来。 索斯拿了条毯子给宁涔盖上,“睡吧, 我看着你。” 宁涔枕着松软的蘑菇抱枕, 握住索斯的两根手指,闭上了眼。 索斯则安静地注视着宁涔—— 他脸上最后一点婴儿肥也没有了, 瘦削的脸颊和苍白的肤色令他看起来更加脆弱。 索斯拨了拨宁涔额前的头发,有点长了, 会遮住眼睛, 要剪一下。 宁涔上次出门是去医院看心理科, 回来后就没出去过,在家里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一天下来手环上的步数还不过百。 索斯要他去散步也不肯, 病恹恹地说不想去。 索斯自认为他对付西奥多的手段极其温和, 让他就这么死了算便宜他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宁涔的反应会这么大。 沙发上的人眉心皱了起来, 索斯用指腹轻轻按了按。 四十分钟后, 闹钟响了, 宁涔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呆坐几分钟后,打开了视讯器。 他看不了任何血腥画面,包括动物狩猎,所以只能看儿童频道。 幼稚的动画索然无味,宁涔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开始咬手指。 他的右手手指已经被咬秃了,游离线变得非常不平整,索斯给他剪指甲时说过,不准再咬。 但宁涔控制不住自己。 刚咬了没两下,索斯就把他的手指从嘴里拿了出来,“不是说了不要咬了,这样不卫生。” 宁涔闷闷地嗯了声,脸颊被索斯托起来,他听到索斯问:“为什么要这么怕?” 宁涔打了个哆嗦,那血糊糊的画面猛地在他脑海中跳了出来,他紧张地握住索斯的手,眼睛朝两边瞟了下,小声说:“不要讲这个……” 索斯看出他是真的害怕了,胳膊穿过膝弯,把宁涔抱在怀里,嗓音温柔地宽慰道:“不怕了……” 宁涔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问:“他真的不会来找我吗?” “不会,要找也是找我。” “可是我们一直待在一起啊,那样的话我也能看到他……” 索斯拍了拍宁涔的后背,“我会保护你……” 宁涔看着索斯,愣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 问到一半他又不敢问了,宁涔扭头看了看窗外,已经六月底了,但因为他们现在住的是顶层复式,宁涔又不出门,到现在也没见到郁郁葱葱的树木。 索斯用手指拨弄他的刘海,“头发该剪了,待会出去剪一下?” 宁涔不想出门,把头发往上呼噜了一下,“不要。” 第12章 “你想扎起来?还是请人来家里?” “不是,也不要陌生人来,”一提到出门宁涔就会紧张,“家里不是有剪刀吗,随便剪一下就可以了。” “那剪坏了你不要哭。” 宁涔犹豫了下,头发剪坏了不就会变得更丑了吗。 他纠结了几分钟,最后说:“那……叫人来家里……” 理发师来得很快,宁涔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门铃就响了。 索斯去开门,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他自己洗了头,强装镇定地坐在椅子上,为了能减少剪发的频率,在索斯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发型时,他说,要短一点。 期间索斯一直陪在他身边,真是一个贴心的好伴侣。 十五分钟后,理发师给宁涔剪好了头发,宁涔忙不迭地跑进了卧室里。 索斯给理发师结了款,推开房间的门,发现宁涔正僵硬地坐在另一边的床沿上。 “怎么了?” 宁涔没说话,索斯坐在他身边,搂住他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宁涔才缓和过来,他抓了抓脖子,因为粘了碎发,有点痒。 他站起来,走进卫生间里开始洗澡。 卫生间的装修风格很别致,瓷砖是绿色的,盥洗池、马桶、花洒和置物架的设计很有童趣,和之前那个家的装修完全不一样。 在捅了陌生男人后的一段时间,宁涔都很怕去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后,宁涔发现索斯在阳台,好像在捣鼓些什么。 见到他过来,索斯说:“晚上凉快,吃烧烤。” 宁涔看到了烤盘和其他工具,他点了点头。 外面有点热,他挨着阳台门坐下,确保能吹到凉气,同时也离索斯最近。 太阳落山后,打开阳台门和另一边的窗户会形成对流,是挺凉快的,索斯准备好食材,点上火,把鲜切肉片放在烤盘上。 宁涔听到“滋啦滋啦”的声音,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他凑近了点,等着吃第一片肉。 焦香的烤肉裹满干料,索斯用生菜卷好放进宁涔嘴里。 “好吃吗?” 宁涔鼓着脸点点头。 “那多吃点吧。” 宁涔的食欲被短暂地勾起,但吃了没多少就觉得腻。 “我想喝柠檬水。” 他和索斯说,索斯会做柠檬水,和店里的味道一样。 索斯调小了火,把烤肉夹子递给宁涔,“记得翻肉,别糊了。” “嗯。”宁涔接过来,用夹子翻起一片五花。 凉爽的风吹在脊背上,宁涔突然抖了下。 紧接着,恶寒从尾椎上涌。 夹子从手里滑出去,宁涔缩着脖子,双手抱肩,他慢慢地转过头,猛然大叫起来。 一只血淋淋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玻璃护栏上。 宁涔看见了陌生男人身上的血洞、从他眼里流出来的血泪。 他想叫救命,但喉咙发紧,他一个字也叫不出来。 宁涔的大半个身体都悬在护栏外,掉下去时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强烈的失重感令他感到恐惧,时间被无限拉长,同时,同样强烈的求生欲在宁涔心里燃起。 但他要死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一定会死的…… 有什么东西像根粗绳一样被甩下来,宁涔完全失去了时间观念,或许是一瞬间,又或许过去了那么两秒,一股大力死死地箍住了他的腰部。 骤然间,他悬停在半空中,巨大的冲力全施加在腰部,宁涔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甚至听到了骨骼在压迫的发出的“咯吱”声。 内脏仿佛都移位了…… 他被缓慢地向上拉动着,四肢像破烂的玩偶,在空中无力地晃动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纳。 缠在腰上的触手消失了,剧痛瞬间遍及全身,就连呼吸都成了极刑,他胡乱地叫着痛,眼泪在这时才夺眶而出,不过很快,他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 “是他把我推下去的,我真的看到他了!”宁涔的瞳孔颤动着,整个人处于一种危险的恐惧和亢奋中,“……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好,宁宁,我相信你。” 宁涔闻言身体不再紧绷着,他慢慢坐到床上,任由索斯把他抱在怀里。 “……怎么办,他来找我了……” 索斯拧着眉,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轻轻地拍着宁涔的肩膀,“不怕,睡吧……” 宁涔使劲地拽了拽自己的头发,“我睡不着。” 索斯抓着他的手,“别这样,宁宁……” “我真的睡不着,怎么办怎么办?” “好了好了,睡不着就不睡了,是不是头疼?” “嗯,”宁涔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他,脸色苍白得像一抹陈旧月光,“我的头很疼……” 索斯把药拿过来,“来,吃点药就好了,吃了药就不疼了。” 宁涔吞下索斯喂给他的药,整个人变得无比安静,没过一会儿,他又开始安静地哭泣,问索斯该怎么办。 “会过去的……” 索斯能确定西奥多已经死了,尸骨无存。 那就是宁涔出现了幻觉…… 翌日,索斯不得不带宁涔去看医生,但宁涔拒绝出门,在索斯握着他的手腕,强硬地要带他走时,他突然尖叫、哭泣。 索斯想换一套一楼的房子,但宁涔不肯离开这儿,他只能把阳台门和家里的窗户锁死。 索斯和医生通了电话,医生建议他可以先养一只宠物,用以心理安抚和生理镇静。 ———————— 叮—— 听到门铃声,宁涔像惊弓之鸟一样向索斯怀里拱了拱。 “是给你的礼物,你会喜欢的。” 索斯起身去开门,被宁涔一把攥住衣角。 “我不走,就只是去开个门。” 宁涔闻言也站起来,亦步亦趋地紧贴着索斯。 开门时他躲在一边,索斯接过箱子,检查了一下小狗的情况就签收了。 宁涔听到了小奶狗的叫声,嗷呜嗷呜的。 他蹲下身,把脑袋伸过去,看着箱子里的小白狗。 索斯捉着他的手放在小白狗的身上,“摸摸,喜欢吗?” 小狗的毛发蓬松卷曲,用舌头舔了舔宁涔的手。 宁涔把手缩了回来,片刻后又伸了过去,他点点头:“喜欢……” 第13章 小白 小狗是一只比熊, 刚满十二周,体重2㎏,宁涔给它起了名字, 叫小白。 小白很安静, 趴在宁涔旁边咬一会儿玩具就会停下来, 它的毛很软,摸起来非常治愈,身上还有淡淡的小狗味。 宁涔把它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小白的眼睛圆圆的,像漆黑的玻璃珠,宁涔叫它的名字时, 它会歪着头看宁涔, 小声地呜呜叫。 很可爱,比那根光秃秃的触手可爱多了。 索斯坐在宁涔身边, 用手摸了摸小狗的耳朵,触手则蜷缩在窗帘后一动不动。 然而, 这种温馨的时光并没持续多久。 宁涔听到了鬼催命般的“滴答滴答”声。 他的脊背猛地绷紧, 用两只手死死捂住脸, 但血腥味还是透过指缝钻进了鼻腔,索斯的手刚碰到他的肩头, 他就突然大叫了一声。 索斯不敢再靠近, 看着宁涔把头垂得很低, 不停地发着抖, 却仍抱着那只狗, 约莫半分钟后, 他把狗抱进颈窝。 人类普遍赞美狗的忠诚, 显然, 这只幼犬也在普适性的应用范围内,它用毛茸茸的头拱宁涔的脖子,发出带着细弱焦急的哼唧声。 索斯眼珠的颜色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漆黑,室外光源照进来,在表面发生反射,让这双眼珠泛出一些冰冷的光。 —————— 宁涔把手里的弹力球扔出去,小白和那根讨厌的触手跑去捡,触手跑得很快,球被它捡到了。 小白扑棱着跟在触手身边,很快折返回来。 触手缠着球,在宁涔眼前晃了晃,宁涔面无表情地说:“哦,好棒。” 宁涔接过球,触手兴奋地往他手心里撞,弄得手掌黏糊糊的,很恶心。 宁涔皱着眉推了触手一把:“走开!” 但触手还是跟发了疯似地贴近宁涔,它的力气很大,起码是宁涔两倍,疯狂摆动的尾端抽在了小白身上,把狗抽得夹着尾巴跑开了。 宁涔拧着脖子喊:“索斯!索斯!你看它!” 索斯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说:“它和你玩呢。” 谁要跟这个没有边界感、长得又奇形怪状的东西玩? “索斯……”宁涔推距着触手,有点可怜地叫了声索斯的名字。 “好了。”索斯说。 话音刚落,疯狂的触手就恢复了正常。 宁涔跑到卫生间里洗澡,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扔球玩了。 吃过午饭,索斯叫人来带小白去洗澡。 第13章 宁涔靠在沙发上,索斯问他:“真的不去?” 宁涔摇摇头,他瞥了眼盘在脚边的触手,想起上午那场“捡球”游戏,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它没有眼睛和嘴,也没有蛇身上的鳞片,皮肤表面覆有一层保湿的粘液,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海腥味。 宁涔不喜欢它,想让索斯把它丢掉。 小白被宠物店的店员接走后,他避开触手,把这个想法偷偷告诉了索斯。 索斯一时间没做声,宁涔警惕地张望着,像是怕触手突然出现一样。 “为什么?” 宁涔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抖了抖,索斯用指腹磨蹭着他的脸颊,说:“当宠物养吧。” 宁涔烦闷地抿紧嘴唇,心想:谁会养这种东西,“……我不喜欢它。” 话音刚落,余光中就闪过一道黑影,宁涔一惊。 脚腕被冰冷的触手缠上了。 宁涔甩了两下没甩开,伸手把触手从脚腕上扯下来,“啪”的一声摔到地板上。 触手像狗皮膏药,锲而不舍地又绕到宁涔脚边,宁涔踮着脚尖躲它,“索斯!你把它弄走!” 自从养了小白,“看”到宁涔和小狗怎么玩耍后,触手就跟疯了一样缠着宁涔。 它追在宁涔脚后,宁涔很怕这种类蛇生物,跳到客厅的沙发上用抱枕丢它:“走开!” 触手没长脑子,还以为宁涔在和它闹着玩,要蹦到沙发上去。 宁涔出了一脑门的汗,向索斯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见他嘴角带着笑,一副看戏的模样。 宁涔生气了,朝他大喊:“索斯!” 索斯不疾不徐地走过来,用脚踢了踢触手,上一秒还在乱蹦的触手立马恢复了安静。 宁涔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盘腿在沙发上坐下了。 有触手在,虽然它没脑子,但竟然可以听懂他们说话,宁涔没敢说它的坏话,气呼呼地瞪了它一眼,拿起一只粉色猪抱在胸前。 索斯挨着他坐下,用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力道不重,宁涔没什么感觉,他把下巴垫在猪头上,咬着嘴唇乜了两眼触手,真是越看越讨厌。 简直就是只得了狂犬病的疯狗! 被它撞一下就疼得要死,宁涔不乐意跟它玩,但每次逗小白时它都要硬挤上来,和索斯一样讨人厌。 宁涔往后靠了靠,因为他发现触手正在往沙发上爬,几秒钟后,他突然拿起玩偶猪一挡,触手一下撞在上面。 宁涔一把扔了玩偶,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索斯!” 索斯脸上仍是带着笑,“它在你和闹着玩……” 每次都这样说,宁涔实在受不了这种说辞,“我不想和它玩。” 索斯拉着宁涔的手让他坐下,触手则灰溜溜地朝墙角爬去。 索斯问他:“生什么气?” 宁涔心想,明明知道还要问。 那根黑黢黢的触手长得那么吓人,把它送走又怎么了? 宁涔不高兴地垂着嘴角,“……不想让它待在家里。” “不喜欢它?” 宁涔点点头,那东西有哪一点讨人喜欢? “为什么?” 为什么—— 不喜欢触手的理由宁涔有一大堆: 它抢小白的狗粮吃,搞得那两天小白总是蔫蔫的,一见宁涔就可怜兮兮地呜呜叫。 宁涔一开始没发现不对劲,就这样,那根触手吃了几顿狗粮,很快被宁涔无意中撞见。 它竟然有嘴,用牙齿咬狗粮时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 被抢走食物的小白则委屈地缩在窝里。 宁涔快被气死了。 还有就是,在他伸手迎接没捡到球的小白时,触手经常横插一脚。 它会猛地撞向宁涔,把宁涔撞得跌坐在地板上,每次都很疼。 但当宁涔向索斯“告状”时,他总会轻轻揭过触手的“罪行”,用那个宁涔非常讨厌的理由解释——它在和你闹着玩。 现在索斯又问“为什么”,宁涔不想重复,他知道,等自己一说完,索斯一定会拿出那个原因。 “我就是不喜欢它,看见它就难受……” 索斯没说话,宁涔见怪不怪,侧身躺在沙发上,时不时瞄两眼窗帘。 触手就躲在窗帘后。 半小时后,洗完澡的小白被送了回来。 是宁涔开的门,他还是不太敢见人,把门拉开十公分,大半个人都藏在门后,只伸出一只手。 店员把航空箱递到他手边,宁涔说了声谢谢,拎进来后飞快关上门。 这段时间宁涔的精神状况不好不坏,虽然还是会出现幻觉,会见到那个血淋淋的陌生男人,但好的一面是他知道这是假的,会用双手死死捂住眼睛,等待幻觉消失。 他的后背紧贴着墙壁,就这样呆站了半分钟,才动作迟缓地打开航空箱放小白出来。 幼犬精力旺盛,一出来就扑进宁涔怀里不停地闻嗅,还用舌头舔他的脸。 毛茸茸、圆滚滚的白色小狗让宁涔不自觉地感到放松,他逐渐脱离紧绷的状态,揉了揉小白的头,叫它:“小白、小白。” 几分钟后,宁涔拿出球和小白玩,刚玩了没一会儿,墙角那根蠢蠢欲动的触手就爬了过来。 宁涔又拿来一颗球,把手里的两个朝不同的方向扔过去。 触手捡球捡得很快,“邀功”似的把球举起来给他看,宁涔敷衍地说了句好棒,转头把“姗姗来迟”的小白抱起来,语调温柔地夸狗,还亲了亲狗头。 一碗水怎么都不可能端平,宁涔也没想过要端平。 今天小白洗了澡,宁涔把它抱进了卧室,并且抱着狗上床了。 触手立在床边的地板上,很着急地用尾端撞地板。 宁涔听着撞击发出“哐哐”声,心想,地板竟然还没坏。 很快,大概过去半分钟,索斯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他把杯子放在床头小柜上,掀开薄被一角。 宁涔闭着眼睛,小白被他抱在怀里,他听到索斯问:“怎么把狗带上床?” 他想装没听见,但索斯催促般地捏了捏他的手。 宁涔说:“小白今天洗澡了……” “你自己把它放回窝里。” 不容置喙的口吻。 宁涔磨蹭着从床上爬起来,抱着小白走到隔壁房间,触手跟在他脚边,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就把他的脚踝蹭上了粘液,宁涔心里毛毛的。 他把小白放进狗窝,拿起一条薄薄的小毯子盖上,在宁涔仔细掖毯子时,触手像等不及一样跳起来戳他的背。 触手的窝在旁边,本来它是没有的,但它总是偷偷和小白挤在一起睡,把小白弄得满身海腥味。 烦死了,宁涔只能让索斯给它也买个窝。 背部传来的痛感越来越强烈,宁涔扭头推了一把触手:“走开,你自己爬进去不就好了,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 被宁涔凶了后,触手像根柱子一样立在地板上,等宁涔安置好小白,它才跳出来在宁涔眼前晃。 宁涔顺手把它扔进窝里,没给它盖毯子。 去浴室洗了澡,宁涔推开卧室的门,上了床躺进被窝里。 他闭着眼睛,睡姿是平躺,约莫十几秒过去,索斯抱住了他,一只手顺着裤腰钻进去,宁涔听到他说:“太久没做了,摸摸吧……” 血液朝脸颊涌去,宁涔的身体瞬间僵硬,索斯笑了声,宁涔无法分辨他笑声中的意图…… 第14章 终点 一个月后, 两人搬家了,搬进一栋带草坪的二层独立式住宅。 搬家的最大原因是,宁涔想遛小白。 小白每天至少要拉出去遛四十分钟, 而在内心深处, 宁涔仍认为自己畏惧人群, 觉得人声嘈杂的地方会令他丧失安全感。 索斯又对遛狗这件事不感兴趣,只得雇人来。 就这样,宁涔每天都看着小白被人接走,尽管只是短短一个小时的分别,他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从来都没带小白出去玩过,万一小白喜欢上这个遛他的人了怎么办? 他每天都这样想, 晚上还会因为担忧睡不着觉, 在煎熬的患得患失中,宁涔终于同意搬家了。 搬家那天下了场小雨, 一路上宁涔都紧紧握着索斯的手,好像很怕被抛弃, 他戴了顶帽子, 把帽檐压得很低, 遮住了大半张脸。 索斯则是紧紧搂着他,隔上几分钟就来检查一下宁涔的状况。 到新家后, 索斯带着宁涔去了卧室, 看着他洗完澡换好睡衣, 抱着狗钻进被窝。 床上的鼓包抖了一会, 索斯用手轻轻拍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 索斯才听到了平缓的呼吸声。 宁涔睡着了。 索斯把薄被掀开一角, 以便宁涔呼吸。 小白老老实实地窝在宁涔怀里, 索斯摸了摸它的头,被它舔了两下。 翌日,宁涔开始遛狗了。 他站在玻璃门内,把球抛向草坪,小白和触手蹿出去捡,这样的游戏两个宠物一天要玩三次,每次二十分钟左右。 第14章 宁涔遛狗也是在这块草坪上,他给小白拴上绳,触手则套上一截粉色的袖管,袖管上缝了根绳子,被宁涔牵在手里。 好在草坪足够大,小白又是小型犬,勉强可以算作是遛狗。 八月末,宁涔的精神状况开始好转,虽然有时还会出现幻觉,但他的反应很小,只是低着头把眼睛闭上,看起来像是在祈祷。 索斯问他要不要回去继续学业,宁涔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 他对第二联邦大学有阴影,宁涔无法忘记那些人探究的目光和刻薄的话语。 “好,后天我去给你办休学。” “你要出门?”宁涔问。 “嗯,不出门怎么办休学?” “上次,”宁涔回忆了一下,“上次你好像没到学校里去……” 索斯笑了笑说:“我去了,你不记得了?” “去了吗?”宁涔的记忆力变得非常差,一想到索斯要离开他,他就开始心慌:“我记不清了,你不能走……” “没办法线上办理休学,你跟我一起去?” “不!我不要……” 宁涔扑进索斯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索斯无奈地用指腹轻轻捏着宁涔的耳垂,“那怎么办呢?你还要不要上学?” “要……” —— 一年后,宁涔回到了校园,他修学了一年半,之前的同学已经上大三了,他却要从大一开始读。 宁涔依旧沉默,在学校里他不怎么爱说话,太内向不好交朋友,宁涔一个新朋友都没有。 他感到非常孤独,每当这个时候,他都非常想念索斯,没过几天,他就拉着索斯一起来上课了。 索斯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宁涔则像个十八岁的新生,一开始,同专业的同学以为宁涔有自闭症,索斯是陪读的哥哥,后来不知道是谁传的消息,说他俩是合法夫夫。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大家只震惊了几天,没造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大一上学期末,宁涔破天荒地交到了新朋友。 索斯也不知道他这个新朋友是怎么来的,总之,下学期开学时,宁涔不要他陪读了。 索斯一时难以适应。 新朋友是个圆脸的男生,性格不怎么开朗,两人凑在一起也不怎么说话,索斯认为他们的关系一般。 宁涔却辩解道,他们的关系很好,也没有不说话。 还拿出那个男生送给他的礼物——一个针织的小白狗。 翌日上学前,宁涔打包了阿姨做的点心。 宁涔和圆脸男生的友情持续了四年,总之,索斯一直不承认他们的关系好。 大四上学期时,同专业的同学陆陆续续开始找工作,宁涔也不例外,他面试了几个服装公司,但都没收到入职通知。 索斯要给他开一家公司,吓得宁涔再不敢倒苦水。 让他当老板?简直是开玩笑。 十一月份,宁涔终于入职了。 新公司加班严重,没到一周,宁涔就被换季的冷风带倒了,感冒咳嗽,还发高烧,只能连夜送去医院吊水。 翌日正午,生病了的宁涔悠悠醒转,索斯把饭菜摆出来,说:“先别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 宁涔摇头,他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不就是为了能有个好工作吗? 再说了,这工作来之不易,足足面了他三轮,虽说实习期有五个月,月薪只够付家里的几天菜钱,但是……但是…… 宁涔白着脸叹气。 索斯还在劝他:“那总要先休息一段时间,养好身体再上班。” 感冒发烧不是什么大病,用这个理由,宁涔假都请不下来。 “上午有人打电话,问你怎么没去上班……” 宁涔靠在枕头上,心想,完了,没请假,他旷工了…… 宁涔给组长打去电话,不出意外被臭骂了一顿,组长骂他没有契约精神,更没有团队精神,还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理由,都不能一声不吭就旷工。 “宁涔,你只顾自己,有想过你今天不来,你的工作都压在谁头上了吗……” 星讯器被索斯拿走,他挂断了电话。 宁涔被骂得脸热,滑进被子里开始装死。 高烧过后的身体虚弱乏力,宁涔只想睡觉。 睡觉……工作丢了你还能睡得着? 内心的谴责振聋发聩,宁涔叹气叹气再叹气。 三天后,宁涔康复了,工作一周,不仅一分钱没拿到,还搭进去一笔医药费和交通费。 他失落了几天,但在家躺平太舒服,宁涔很快又变成了一条咸鱼。 当了一个月的咸鱼,宁涔不信邪,顶着寒风又去面试,偏偏只要他好好找上一段时间的工作,总能成功入职。 幸运的是这家公司的加班强度一般,宁涔不用再熬到十一点,睡眠充足加上保暖得当,他没有再生病。 宁涔这种早九晚九的工作状态令索斯非常不满,他提了几次让宁涔离职。 每次提起,两人总要吵架,宁涔坚决要工作,还顺带着斥责索斯,一个成年人整天没正事。 就这样吵了几次后,索斯决定自己开一家服装设计公司,两个月后,公司开业,又过了几天,索斯招进来一名员工,也是唯一一名。 十八岁之前,人生对宁涔来说,是一辆不知道终点在哪的列车,他被裹挟着前进。 十八岁之后,列车有了一个唯一确定的终点,这个终点无法摆脱,终点告诉他—— 它会一直陪着他,直至生命尽头, 不对,他们的生命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