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哒宰只想在咒术界摸鱼》 第1章 [bl同人] 《(综漫同人)哒宰只想在咒术界摸鱼》作者:二十八桥月亮【完结】 文案: 太宰照例入水,照例被白毛捞起来——等等这个白毛怎么不是敦君? 等等,为什么他要靠这个白毛的咒力才能活下去? 为什么他一定要跟这个凌晨四点睡早上七点起的家伙同居? 为什么一天24个小时,他跟某白毛有整整十八个小时都待在一起,这对吗? 他们是师生不是伴侣啊! 某宰,咒术界众所周知的病秧子,术式珍贵无双,但被天天007牛马加班的老师罩着,每天只需要光明正大地摸鱼。 同期体训,他在睡觉;夜蛾巡查,他在炒股;五条出任务,他跟着在一边打游戏。 直到某天「书」突然闹鬼,他看见孤身站在新宿废墟中的最强咒术师。 那个人总是把他护在身边,他从来没见过那个人这么狼狈而令人心惊的模样。 站在宿傩的对面,浑身浴血,天空般的双眼里燃烧着惊心动魄的蓝色火焰。 ——“如果哪边都差不多的话,就去救人那一边吧。” 刚从「书」里出来,快把全世界都翻了个遍的最强,一把将他拽进了自己怀里,仿佛骨血都要融进一起。 他盯着那双疲惫但坚定的苍天之瞳,放任自己掉进了那个人延伸出来的天空。 他如此明确地知道,他想救他。 就像悟毫不犹豫地、一次次救他那样。 就是不小心上热搜了。 【hot】最强和宿傩的一战,新宿这块地方成废墟了! 【hot】新宿跳楼的那个人是最强的对象! 【hot】最强咒术师刚杀完宿傩就陪人跳楼去了!【视频】【视频】【照片】 —— 悟x宰,互宠,需要一点阅读门槛,咒回原作某些角色无描写。双厨自嗨文。 拒绝打宰绿宰,拒绝无师德xnb,拒绝压迫小悟。 具体排雷在第三章 作话,宝宝们看一看。 内容标签: 综漫文野 咒回 正剧 日常 主角视角:宰 互动:悟 一句话简介:爱能长出血肉 立意:想为你构建一个温柔的世界 第1章 绷带和绷带的会面 太宰治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 他时常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真的是条鱼,一条被水淹死的鱼——比如死在淡水里的海鱼——不然他怎么会如此热爱河水,励志在鲜活流动的生水里杀死毫无生气的自己。 随水飘流,熟悉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身体上的其他痛苦似乎都被水流冲刷殆尽了,只留下空寂的灵魂在飘荡。 但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对劲,这似乎并不是他梦寐以求的终结……或者说,有更快速一点的方式吗?能有一种兼具坠落时的空茫失重,又能让他在瞬间无痛死去的方式吗? 连生理性反应的挣扎也没有,太宰治似乎下定决心要入水死亡。 但是不出意外就要出意外了,他的自杀计划又被打断了。 有一个人拉着他的手臂,似乎是想仅靠臂力把他从翻涌的河水中救出。但在触碰的瞬间,那个人明显地顿了一下,仿佛发生了什么很让人意外的事情。 什么嘛,是一个不认识他的异能者啊。 尽管大脑还在祥和的死亡气息中挣扎沉浮,太宰治的本能却已经开始思考推断了。 在横滨,对他异能不了解的异能者寥寥无几,所以是来旅游的? 不过相信自己单凭手臂力量就能把一个人成年男人带离河水,毫无疑问是个强大的异能者,果然还是打探情报的可能性比较大呢。 想到这里,他在水中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缠着绷带的羽毛球? 太宰治甚至都懒得装死了,疑惑地又多看了两眼,只见捞他的好心强大异能者有一头竖起的白毛,根根朝天,但能看出发质非常好;眼睛上缠着层层密不透风的绷带,疑似受伤,却能精准入水捞人,显然完好无损。 异能者都是些怪人,他所在职的武装侦探社更是怪人云集,于是太宰治欣然接受了这位的设定——异能跟眼睛有关,故用绷带把眼睛遮蔽。 ——绷带同好啊!真是太好了!如果能有自杀同好或者殉情同好那就更好了呢。 顺带一提,殉情同好只欢迎小姐姐。 打断他自杀计划的异能者把他拖到地面上,白色发丝在晴空白日下显得格外耀眼,亮晶晶的唇上下一动:“你很特别诶。” 太宰治刚要开口,余光中四周截然不同的景色让他警惕起来——这条河不是鹤见川,这里不是横滨。 手脚酸软无力,头也有点昏沉,以前入水从未有过这种情况,是被暗算了吗? 但人间失格并未失效,太宰治不可能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人用异能以外的手法带到一个陌生之地。 眼前的男人像猫一样指尖碰一下他又缩回,再碰一下又离开,怎么看都是在检测人间失格的能力。 而且这个绷带羽毛球相当擅长自言自语:“真是了不得的术式啊,所以才完全没有咒力......” 接着,绷带羽毛球忽然笑起来,双手合十拍出清脆的声响:“决定了,你也来高专上学吧!” 太宰治:“......” 他当初拐敦君的时候比这家伙走心多了。 “我说——咳咳咳!” 话音未落,太宰治毫无征兆地猛然吐出一口血来,白发男人似乎也是一惊,迅速捧着他的脸转向右侧,防止太宰治被血呛死。 仿佛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被粉碎的痛苦骤然席卷全身,太宰治咬紧牙关,仍然抑制不住有些凄惨的痛呼。大脑像是被利器割成碎片,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只留下撕心裂肺的混沌。 “喂,你......” 男人的话语渐渐模糊,因疼痛而无法聚焦的双眼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白色——是那个人头发的颜色。 在昏迷前的一瞬间,太宰治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稚嫩? *** “……三十米基本就是极限了。”五条悟说着,没有回头,手指却精准地指向床上昏睡的太宰治,“我怀疑他挺能忍痛的,所以保险距离应该是二十三米左右,最好能在十五米以内。” 家入硝子轻轻点头,吐出一口烟圈:“一个乙骨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连查不出任何信息的人,你还真爱给自己找麻烦。” “但都是高专的优质生源哦!而且忧太他这个三个月来很努力呢。”五条悟语调轻快。 话音刚落,他忽然转头看向太宰治,绷带下似乎隐隐有蓝光闪过:“你,是不是醒了?” “不对,这是又睡着了?”五条悟长腿一迈,无声无息地走到太宰治面前,毫无社交距离感地把脸凑近,高挺的鼻尖几乎要戳到太宰治的脸。 他又歪歪头:“好像还没醒诶。” 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落了太宰治一脸,五条悟偏头看着硝子:“可是我马上要去出任务了,硝子有什么办法让他醒一醒吗?” “你都说他刚才醒了一下,那应该快了。” 五条悟终于舍得直起腰,略作沉吟,打算顺手把太宰治扛起来:“嘛,最值得信任的老师决定要带着学生一起出任务!”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太宰治的刹那,那双鸢色的眼睛倏然睁开。 这是五条悟第二次看到这双眼睛睁开。 第一次,五条悟读出他眼神里的欣赏和迷惑,甚至欣赏先于迷惑——第一次有人见到他第一反应不是警惕与怪异,而是欣赏。 虽然五条悟总感觉那股欣赏有点不对劲。 第二次,那双眸子里更多是初醒的迷茫,和一股懒得掩饰的嫌弃。 “我没有抱男人的爱好。”面对近在咫尺的五条悟,太宰治纹丝不动,嫌弃道。 “可是这位身上绷带很多的同学,请你仔细看看我的动作,这怎么看都是我来抱你吧?” “我也没有被男人抱的爱好。” 抽烟的家入硝子顿了一下,有些一言难尽。 五条悟咧嘴一笑:“我也没说要抱你啊?” 抄腰、抗背。眨眼间,太宰治就被五条悟稳稳扛在身上。白发的男人还欠揍地补充:“我是打算扛着你。” 太宰治也不挣扎,咸鱼似的被五条悟扛着走了,甚至不忘跟家入硝子说再见:“这位美丽的医生小姐,下次见哦!” 家入硝子:...... 这两个绷带家伙是怎么回事?这莫名其妙的熟稔感是怎么回事?连名字都没有交换吧? “有水吗,我想喝水。”太宰治被五条悟扛着,说话吐气的气息却依旧很稳。 五条悟句句有回应:“你在河里喝了那么多水,没喝够吗?” “河水跟淡水是两种水嘛,而且,我现在有点想试试喝水中毒自杀哦。” 五条悟主打一个尊重:“那你为什么不试试渴死自己这个自杀方式,应该比你喝水自杀来的快呢。” 第2章 太宰治头朝下的姿势坚持大半天了,此时有些显得瓮声瓮气:“因为如果要试着渴死自己的话,一会儿你盘问我的时候我就会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嘛。” “你说的有道理,那一会儿让伊地知给你买瓶水吧。” “是司机先生吗?” 平地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往下是蜿蜒向下的漫长台阶。如果扛着清醒的他走楼梯的话,一定会很不舒服的。 “唔,差不多哦!”五条悟应道,“好了,做好准备——!” 压在太宰治腰上的手移至腿弯,另一只手则背过去拖住他的后颈,白发男人略一用力,直接把被扛着的太宰治轻松横抱了过来,稳稳地托在臂弯里。 “你可以背。” 五条悟抱着他,一步一步走下高专那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背的话要先把你放下来,你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吧?直接抱会方便一点。” “啊啊,早知道入水前吃点东西了,那就能在刚才吐你一身了。”太宰治的语气充满遗憾。 “嘛,最强的肩膀也是最强的哦!硌得你胃难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五条悟毫不在意。 “你就没什么超能力,让你带着我一起飞起来的吗?”太宰治理直气壮地说。 受限于姿势,太宰治只能看到五条悟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看起来涂了唇膏般的晶亮嘴唇。只见白发男人嘟起嘴,一副委委屈屈的卖萌模样:“没办法嘛,你的术式太特别了,我没法带着你一起飞呢。” “术式是什么?” 五条悟抱着一个人下楼梯依然健步如飞:“是与生俱来的超能力哦!” 太宰治配合地点点头:“所以我的超能力就是阻止你的超能力?” 五条悟云淡风轻:“是阻止所有人的超能力哦!” ——纵使世界不同,连力量体系都迥异了,人间失格还是那个人间失格。 石阶蜿蜒,沿路草木蓊郁茂盛。新芽替换了深绿的树叶,在风中簌簌摇曳,不时摇摇晃晃地坠落。 太宰治很久没跟任何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了。准确来说,他连和人拥抱的过去都匮乏,遑论这样被人抱着。 倒是刚认识织田作那会儿,曾被织田作从背后反抱着死死捂住口鼻,但也不算是拥抱。后面织田作倒是躺他怀里了,只是织田作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他洁白的绷带。 陌生、惶恐——反感、抵触。 太宰治不喜欢拥抱,也不喜欢任何亲昵的接触。 迎面又吹来一阵风,长长的台阶也快要在白发男人利落干脆的步伐中走到尽头。 “我有力气自己走路了哦?”太宰治说。 五条悟低头瞥了他一眼。最强咒术师的手一直托着他的脖子,分明这个家伙只需要微微摆一下头,就可以舒服而毫不费力地靠着他,但偏偏全程都脑袋一仰像脖子断了一样挂在他手上,搞得五条悟不像是在抱活人,像是抱尸体。 “行吧。只剩下十阶台阶了,就算摔下去也摔不死了。”五条悟爽快答应,顺手把太宰治往旁边一放,“如果走不动了,随时可以求助一下老师我哦?” 站直的瞬间,太宰治就立刻凭着视线推断出了自己现在的年龄:满打满算十六。 “我没有说过我同意入学吧?” “你没办法拒绝哦。”五条悟背着手,悠然向下走去,“离开我太远的话,你会死掉的哦。” 太宰治也迈开腿,强撑着一步一步往下走,速度缓慢,但神色如常:“诶,是吗,但是我刚好很想自杀呢!”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什么原理,但这样你会硬生生痛死的。” 太宰治蓦然睁大双眼:“什么,痛死?啊啊,我最怕痛了,这个死法绝对禁止!” “哼哼,那就乖乖入学吧,最强的五条老师会保护好你的哟!” 太宰治走半天才走五个台阶:“原来如此,是五条老师啊。那全名呢?” “悟。” 白发男人已经站在了平地上,随意地抬头看向走了半天还剩五个台阶的太宰治。阳光落在他身上,笑容张扬恣意:“是最强的五条悟老师呢。” 分明是仰视的模样,但上扬的唇和随性挺拔的身姿却无时无刻不在宣告他的强大。是由内而外的,从能力到内心如出一辙的强大,举手投足间是昂扬自信的明亮,让人想到无垠延伸的碧空。 扰人的风再吹过,撩过五条悟的白发,又吹乱太宰治额前的发丝。 “我叫太宰,太宰治。” 第2章 把人当猫的可行性 在太宰治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里,家入硝子为他极其详尽地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疾病,堪称非常健康——健康到近乎诡异。 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每一处皮肤都细腻到能跟全天24小时反转术式治疗自己的五条悟打擂台。双手也没有任何粗糙的地方,甚至连双腿都缺乏应有的行走印记。 简直像是刚刚诞生的人一样。 太宰治原本只是安静地在床上昏迷,直到五条悟离开后不过数十秒,异变陡生。他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鲜血毫无征兆地涌出,冷汗爬满全身,就连家入硝子都实实在在地被惊了一把。 尚未走远的五条悟敏锐察觉到医务室咒力波动有问题,迅速折返。然而在他踏入门口的刹那,刚才还痛苦万分的人居然渐渐平静下来,呼吸均匀,仿佛刚才的惨状只是一场幻觉。 家入硝子正欲上前检查,却被五条悟抬手叫停。 白发男人轻轻拆散眼前的绷带,露出那双明蓝色的苍天之瞳,炫目的光彩在他的眼睛里无声流转,却只是专注地凝视着昏睡的太宰治。 这个人身上原本纯净到没有一丝一毫的咒力痕迹,他离开之前,这个人周遭也干净如真空,却在他离开的这短暂片刻,磅礴的咒力残秽已然爬满太宰治全身。 “一会儿我往外走十米,你注意一下他的变化。”五条悟打断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五条悟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家入硝子却没有多问,只说:“好。” 最后结果不出五条悟所料,太宰治身上的突如其来的病痛确实跟他有关。 这是六眼首次遭遇无法被其洞察术式的存在,但不妨碍五条悟推断出真相。 这个家伙的咒力庞大到有些骇人,完全足以吞噬其自身。但刚巧他自身的术式,那能屏蔽、或者说是免疫一切的术式像牢笼一样,把他浩瀚的咒力封锁在体内,形成一种诡异的自我封印。 他的术式一直在自我运转,直到遇见五条悟。五条悟隔着无下限下水捞人时,术式运转—— 自我构建的封闭体系瞬间崩塌。 那被长久禁锢的、恐怖的咒力洪流,骤然失去了束缚,浩瀚的咒力吞噬了其主。 偏偏他遇上的是五条悟——现代最强咒术师。在扛着他回来的路上,五条悟下意识运转但被克制的无下限,与太宰治完全被动、无法自控的术式纠缠斗争、激烈冲突,造就了太宰治如今的情况。 即时时刻刻需要五条悟咒力供养,否则会被自身失控的咒力吞噬。 “所以你是扛着我上楼梯的,”太宰治恍然大悟,语气带着点控诉,“难怪我一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感情是被你肩膀撞出来的。” “嗯?”五条悟微微歪头,似乎有些意外,“你的关注点是这个吗?” “不,还有一个。”太宰治严肃地说,“我决定给我的术式取名叫人间失格。” “唔,很帅气的名字嘛。”五条悟稍作停顿,随即真情实感地鼓起掌来。 但紧接着,五条悟又道:“不过呢,剥夺年轻人的生命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所以还是乖乖活下去吧,五条老师会好好养你的呢!对吧,伊地知?” 兢兢业业开车的伊地知洁高似乎已经习惯这突如其来的点名,立刻接口:“是的,这位太宰同学,请你不要想着自杀,咒术高专会全力帮扭转现状的。” 缠满绷带的少年“诶”了一声:“嘛嘛,我的人生信条可是‘清爽利落且不给别人添麻烦的自杀’哦,想要自杀主义者放弃自杀,那是不可能的啦。” “是吗?我一直觉得学生喜欢的事情就应该让他去做呢。”五条悟笑嘻嘻地说,“嘛,如果想自杀的话,我建议可以先吃点喜久福再自杀哦。毛豆生奶油喜久福,仙台特产、超推荐!” “居然是甜品爱好者吗?” “哼哼,对哦,甜品可是能抚慰疲惫大脑的良药呢!” “我的话,可能会喜欢草莓大福?不过,如果有螃蟹大福之类的东西就再好不过了。” 透过车内后视镜,伊地知洁高瞥见后排一左一右的两人,隔着空座聊得热火朝天。 ……可按照五条先生之前的描述,这两个人应该才认识吧,居然就这么熟悉了。难道说这就是绷带爱好者的灵魂共鸣? 但话题是怎么从性命攸关的咒力问题,一路狂奔到“螃蟹大福”vs“喜久福”啊?螃蟹大福又是什么魔鬼食物,这真的是能吃的东西吗! 第3章 伊地知洁高,对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混乱局面,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内心的吐槽风暴过于汹涌,周身咒力波动剧烈到连六眼都无法忽视。 猫猫祟祟的五条悟遂抬手袭击辅助监督的肩膀,问:“伊地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不不,完全没有,五条先生!请五条先生跟这位太宰同学继续!”伊地知洁高慌忙表态。 “是吗,那治同学我们继续吧。哎呀,好久没遇到能一直跟上老师聊天节奏的人了。”五条悟的声音带着点愉悦的慵懒。 五条悟坐在伊地知洁高正后方,驾驶座把驾驶员遮挡得密不透风。 所以不是看到伊地知洁高满脸欲言又止的神情,而是观测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是那个被称为“咒力”的存在吗? 太宰治看起来病怏怏的,整个人蔫嗒嗒地看着窗外,东京的建筑鳞次栉比,在伊地知洁高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到底的速度中倒退着。 “叫得好肉麻。” “习惯就好了,习惯之后,你肯定会爱上五条老师叫你名字的感觉呢。” 太宰治转头,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在装乖,语气甜腻得像还沉浸在刚才的甜品pk中——如果蟹肉大福也算甜品的话——但那双鸢色的眼睛却毫无笑意,瞳孔深处似乎酝酿着恶意:“那你要不要猜一猜呢,猜猜我现在对这个称呼的感受?” 五条悟也侧过头,即使隔着那胜雪般洁白的绷带,目光也仿佛穿透一切,落在太宰治脸上。 “我眼睛很好哦。”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无论学生做什么都无所谓的轻松感,“能看见你的眼睛,和你的笑呢。” 白发男人唇角轻轻勾起:“我猜,你、很、喜、欢。对吧,绷带同学?” ***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黑蒙蒙的罩子降临随着咒言落下,像蒙了一层灰暗的滤镜一样,严丝合缝地将面前的公司笼罩在其中。落下的瞬间,仿佛有什么肮脏而黑暗的怪物在其中一闪而过。 “这是帐,能让普通人看不到咒术师的一种特殊结界。一般是由像伊地知这样专门的辅助监督负责布置。”五条悟冲太宰治抬抬下巴,“走了哦,绷带同学。” 太宰治从善如流:“好的,绷带老师。” 他跟在五条悟的身后,一前一后地那片灰暗的领域。然后他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放慢脚步,看着眼前高而精瘦的男人在视线中一点点缩小。 五米、十米。二十米。 心跳渐渐失去了控制,因剧烈的痛苦而崩坏般地跳动着,四肢百骸如撕裂般叫嚣着疼痛,双腿像是被无形的刀棍打碎了骨头,支撑身体的力气被剧痛迅速抽干。 然而,自始至终,太宰治没有发出一声痛呼,也没有呼唤前方的五条悟。他只是徒劳地在痛苦的浪潮中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颤抖着深呼吸一口气,迈开腿试图追上五条悟的步伐,可他连站着都只是勉强,更不要说走路。 身形一晃—— 远处一直自顾自往前走的五条悟忽然出现太宰治身边,稳稳地伸手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肢体接触的刹那,绚丽的蓝白色光圈轰然炸开,密密麻麻的文字像祝福的颂文也像诅咒的碑文,把两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白发男人一手随意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揽着太宰治,任凭太宰治打破他的无下限后毫无间隙地靠在自己身上,姿态悠闲。 “我说过吧,安心就好了,老师会保护好你的哦。”他的胸膛随着他的每个吐字而轻微地震动着,清晰地传递到紧贴着的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一缓过来就嫌弃地把自己撑起来:“都说了我不喜欢抱男人。” 五条悟权当学生闹别扭,满嘴跑火车:“嘛嘛,没关系,你也可以不把我当男人的。” 多年后,太宰治忽然理解了当年安吾面对自己时的无奈,那种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的憋闷感真是止都止不住。 他有些奇异地看着五条悟,问:“那我把你当什么看?” “嗯......?”五条悟只是随口一说,本以为太宰治会像其他人一样骂一句笨蛋了事,没料到对方竟会认真追问。他摸着下巴,这才开始真正思考这个身份问题。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猫叫,一道黑影敏捷地掠过草丛。五条悟灵光一现,坦然而自豪地宣布说:“你可以把我当一只猫啦。” “好的,黑猫先生。”太宰治乖巧道。 五条悟指着自己那头耀眼的白发,一脸无辜加委屈:“我这么白,怎么看都不像黑猫吧?” 太宰治假模假样地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诶,明明是你自己选的。那只被你嫌弃的黑猫听到了,说不定会伤心呢。” 话音未落,草丛中又一道白影闪过,接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轻盈落地,舔了舔爪子。它那双蓝色瞳孔,大胆地盯着五条悟和太宰治看。 ......这只怎么那么像五条悟。太宰治一言难尽地想。 “哇,这里还有一只白猫诶!”五条悟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两眼放光,又推了推太宰治,高兴道,“白猫同学,你看,是你的同类耶!” 不远处,某种扭曲而令人不适的东西悄然出现,毒蛇般默默盘踞着,沉默地伺机而动。 太宰治脸上的嫌弃更明显了,他看一眼优雅的白猫又看一眼身边的大型“白猫”,最后把目光落在远处那团乌漆麻黑的地方:“不要,那是你的同类,跟我没关系哦,猫先生。” “啊,那就是咒灵了。这只离特级只有一步之遥了。”顺着太宰治目光看过去,五条悟云淡风轻地说,“咒灵都很怕我,一般不可能直接出现。不过嘛,刚才你的人间失格把我的咒力暂时屏蔽了,把它给误导了呢。” 太宰治点点头:“它原来是想单杀你呀。” 这句话精准戳中了五条悟的笑点,他忍俊不禁地拍向太宰治的肩膀,刚想把手抬起来,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干脆就把手搁在太宰治肩膀上,活像靠着一根不太牢靠的杆子。 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上没个正形的挂件,太宰治有些惆怅:以前祸害国木田君的招数,现在竟然被用在自己身上了,这简直是遇到了比那只老鼠还要棋逢对手的存在啊。 咒灵没有智慧,但作为情绪产物,它敏锐地捕捉到了五条悟发自内心的嘲笑,顿时怒火滔天,鲜红的眼死死盯着五条悟,嘶哑难听的吼声回荡在四周。 眼睁睁看着咒灵长出八只眼睛、四个手臂,脑袋又长得棒球,甚至还跟棒球一样有几道裂口,太宰治真情实感地评价道:“好丑。” 五条悟点了个赞。 咒灵:...... 下一秒,空间猛然扭曲,周围的一切都像水面一样泛起波纹,霎时间天地倒转,仿佛置身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嗯?怎么还在原地? 咒灵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困惑地转动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的生得领域为什么一下子碎掉了,新生四个手臂无助地在空中抓挠了几下。它不信邪,又全力发动了一次能力,并光荣地重蹈覆辙。 五条悟笑得快抽过去了,狂拍大腿——太宰治的大腿,丝毫没有顾虑太宰治此时不太良好的身体状况。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抓准时机,在五条悟笑得最张狂的时候,猛地攻击大笑之人脆弱的腹部,把压根懒得防备的五条悟推开。 他没多用力,后者也只是象征性地退了一步,手臂依旧牢牢地搭在他的肩上。 “诶,白猫同学,”五条悟隔着绷带擦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泪水,“它要攻击我们两个了哦。” 鸢色的眼睛盯着那个思考了半天也没思考出个名堂的咒灵,心道真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遇到比自己某些下属智商还要堪忧的存在。 感觉这种咒灵祓除了都有点影响智商。 而几乎是五条悟话音落下的刹那,鲜红的大眼珠子就近在咫尺,密密麻麻的血丝浮动着黑色的雾气,淤泥般的身体扭动着袭来—— 速度比他曾经上司的异能体要稍慢一点。 太宰治垂眸,一动不动,任由咒灵布满牙齿的拳头砸向面门。 身上的重量、不,那算不上重量,五条悟一直只是虚虚地靠着他,做出将全身重量都压下来的姿态而已。刚才拍大腿也是,很轻,只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探查。 皮肉的触感、皮肉之下的血管与肌肉的跳动。 因为六眼看不穿人间失格,所以需要通过这些来判断太宰治是否还具备独立行走的能力。 太宰治很少直面这样的关心。任何人、任何形式的怜悯或担忧,都会被他敏锐地察觉并瞬间掐灭于萌芽。 侦探社的大家都是有分寸的怪人,接受了他的孤僻,默许了他的特立独行,所有的关心都只是点到即止;港/黑的世界里,陌生感和互不干涉才是生存法则,没人会去探究他人的内心。 第4章 “苍。” 白发男人抬手,指尖苍蓝色的光芒炫目至极,空间瞬间扭曲,咒灵多出来的手臂恐怖地曲折着,多出来的眼球碎成七零八碎的残渣。 “赫。” 紧随其后,暗红色的毁灭光球吞噬了残骸,终结了一切。 鸢色的眼睛望向那空无一物的地面,尚未消散的细碎光点跃动着灿烂的光晕,如同濒死的萤火虫,在空气中跃动着最后几缕微弱的灿光。 啊啊。 被这个家伙纳入保护范围了。 第3章 第一次和第一次 “十二点了。”太宰治像死鱼一样瘫在放平的副驾驶座上,有气无力地发问,“你还不下班吗?” “快了快了,最后一个任务了,白猫同学困了就先睡吧。”五条悟握着手机敲敲打打,抽空敷衍了一下太宰治。 “不要叫我同学,我绝对不会入学的!”太宰治双手绝望地捂住脸,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太恐怖了,这是在演恐怖片吗?我被迫跟着你一起祓除咒灵到了十二点!天啊,我甚至都没空自杀!死刑犯都比你的日子过得好!” “啊,死刑犯的话,高专里倒是有一个,名字是乙骨忧太。你们会是同学哦!不过他的日子不比我好多少,每天都背负着压力呢。顺带一提学生的任务很轻松啦,主要还是上课哦。”五条悟随口答道。 “不、要。”太宰治的每一个字都透着生无可恋,“他是死刑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追求的是完美自杀,不是加班累死这种听起来就很不幸的死亡啊!” “好了好了白猫同学,最后一个任务了,快起来,祓除这个之后就可以回去睡觉了哦!”五条悟终于收起手机,语气轻快得如同在宣布春游。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太宰治才不情不愿地慢吞吞爬起来:“发明加班的人应该被诅咒,不遵守劳动法的人应该被祓除,从早加班到晚的人更应该被处死......” 一旁的伊地知洁高泪流满面,内心悄悄附和。 五条悟摸了摸口袋,掏出最后一根草莓棒棒糖,递给太宰治:“白猫同学,你这怨气浓度,要不是咒术师,妥妥能催生一只特级咒灵了。” “草莓棒棒糖哄不了我,留给你自己补充可怜的被加班摧残的糖分吧。”太宰治满脸冷漠,说话语气都不再一句话三个波浪号了,“用甜食安慰一下你的大脑,快点解决好回去了。” 太宰治,知名剧本组之一,友人评价“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内”,穿越异世界的第一天,竟会在“加班”这件事上接连翻车。 没错,小兔宰治虽然是那个碰瓷的,但在小兔宰治的剧本里,他才是被五条悟祸害并导致被迫开启“人形挂件·上班跟随”模式的受害者。 顶级社畜五条悟把太宰治拎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2:05了。 高专的宿舍堪称宽敞,五条悟的居所更是空间充足。他傍晚一个电话,便有人麻利地收拾出一张床铺,甚至按太宰治的尺寸购置了衣物和睡衣。 五条悟报出身高体重时,毫无犹豫,精准得像电子测量仪,小数点后一位都毫无差错。 “顺便一提,我喜欢风衣。以及我还要很多绷带还有蟹肉罐头!”太宰治毫不客气地补充要求。 财大气粗、对学生一向宽容大方的五条悟欣然应允。 体重还能勉强解释为扛抱时的经验判断,但精准到小数点后一位就有点玄幻了。 所以又是那双眼睛。 那双一直被绷带严密遮挡,太宰治尚未得见真容的眼睛。 太宰治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鸢色的眸子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无言而安静地盯着虚空中不存在的某个点。 今夜注定无眠。 根植于骨髓的警惕性,绝不允许他在全然陌生的环境合眼。常年失眠的大脑也没有入睡的想法,空茫而无一物的心脏只是麻木地跳动。 更何况,仅一墙之隔,就住着那个强大到近乎无懈可击的存在。 本来太宰治据理力争,想住在离五条悟最近的宿舍,但五条悟只是歪了歪头,简单计算后无情否决:两间卧室直线距离远超三十米,这足以让太宰治在睡梦中疼痛而凄惨地死去。 五条悟的宿舍甚至有书房和游戏间,而游戏间离哪间屋子都近,于是太宰治喜提拎包入住。 客厅的灯光透过门缝,在地板上投下苍白的光。五条悟似乎还在外面忙碌着什么。 太宰治觉得现在的生活就跟在默尔索监狱差不多,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人盯着。甚至还不如默尔索,最起码默尔索他可以想睡就睡,不用被迫跟着狱警通宵加班。 他闭上双眼,比面对魔人费奥多尔时更加谨慎,把内心的想法严严实实地压下去。 太宰治并不打算被五条悟那双眼睛窥见些什么。 这是第一次,在苏醒的瞬间被人察觉到。没有任何预兆,五条悟精准转头,问他——“你,是不是醒了?” 克制心跳、控制呼吸频率、胸膛起伏的弧度,全身心地投入到欺骗中,太宰治终究还是骗过了五条悟的眼睛。 太宰治尊敬强者,恰如他一直非常尊重乱步先生与社长,自然也尊重五条悟这样的强者。 遵从本心、贯彻意志,有所追寻。有想做的事、能坚持做的事,野犬一样坚定地前行。 但太宰治讨厌狗。 放平呼吸,调整心跳,模拟出即将陷入沉睡的生理状态,演到八点而已—— 翻动书页的轻响,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隐隐约约从客厅传来。 为什么这么晚了五条悟还不睡?特殊任务?写报告?调查他的生平? 而等到细碎的声音彻底停止,轻微的关门声宣告五条悟终于回房休息时,太宰治估摸着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十分左右。 他没忍住摁开手机看了一眼,3:13。 ……有点意思。 …… 第二天、呃,同一天的早上七点,五条悟起来了。 洗漱的声音传来,闭目养神的太宰治拿出手机,发现五条悟七点就起来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进化掉睡眠的高级人类了,以前还在港/口/黑/手/党的整夜整夜失眠不睡觉,叛逃之后失眠略有缓和,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跟他平分秋色。 “哟,白猫同学。”五条悟元气满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该起床了哦!伟大的五条老师要带你去办理入学啦!” 这一幕若被国木田独步看见,大概会惊得立刻联系与谢野晶子,给太宰治来个全身大检查——只喊了一声就能乖乖起床上班的太宰治?绝对是被人掉包了! 太宰·纯被迫没有半点自愿·治,起床后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个哈欠:“猫这样的头衔还是留给你享受吧,晚上精力非常充沛的黑、猫、先、生。”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怨气一样。 “诶,吵到你了吗?我明明很小心了耶。”五条悟无辜地歪头,随即爽快道,“真是没办法,回头找人加强下隔音好了。” 太宰治没搭理他,自顾自坐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对着两份一模一样的三明治挑剔地说:“火腿三明治什么的,完全比不上蟹肉三明治哦。” 白发男人站在原地,像是捕捉到什么有趣的气息,又回想起太宰治拒绝他的草莓棒棒糖那件事,干脆忽然凑近道:“你刚刚……是在不好意思吗?” 他对每个学生都差不多,但还是头一次遇到太宰治这样,好像是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在意的人。 太宰治面无表情:“你想多了,我是因为这样悲惨加班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心生绝望。” 两个绷带齐全的人互相盯着对方,而太宰治甚至还在默默地往嘴里递三明治。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某个读不懂空气的白发男人才直起腰,接受了太宰治不加掩饰的抵触。他抓起桌上的三明治,叼在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说:“行吧。” “走了,白猫同学。”五条悟侧过身,招呼道。 *** “太宰治,请你回答,你当咒术师是为了什么。”气质阴沉的肌肉大叔双手交叉挡在下颌之前,气沉丹田地发问。 “为了能自由地选择心仪的自杀方式。”太宰治真诚地回答。 肌肉大叔夜蛾正道:“……” 这话他没法接。 昏暗房间里,各式各样形态各异的玩偶们仿佛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五条悟在一旁毫不客气地吐着舌头嘲笑夜蛾正道:“我都说了嘛,白猫同学的回答会让你大吃一惊的哦。” 太宰治有些骄傲地捋了捋鬓角的碎发:“还有其他问题吗?” “……算了,悟,你把他带走吧。”夜蛾正道揉着额角,挥了挥手。 如果是其他人,夜蛾正道不可能就这样简单而轻易地放过他。但是太宰治如今的情况,必须要跟在五条悟身边才能活下去什么的…… 第5章 墨镜后的目光沉沉落在太宰治单薄的背影上。 没有过去,查无此人。术式绝无仅有,能轻易穿透无下限,连咒力本身都能屏蔽。身体状态完美得诡异,宛如初生。 他的术式,人间失格,接触即触发,怎么可能十多年来从未触发过一次?就算遇不到咒术师,但那些随处可见的负面情绪产物、那些萦绕在每个普通人身上如影随形的蝇头,他不可能一个都接触不到。 ——悟是他接触到的第一个人,而不单单只是第一个咒术师。 简直就像被制造出来的、专门冲着悟来的存在。 他看着五条悟和太宰治的身影逐渐远去,听着从“上班好累”“是我上班不是你上班”“我跟着你移动也很累”,莫名其妙发展到“你不就是白猫吗?”“你一个白毛管我叫白猫?”“叫习惯了嘛,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哟!”的对话声渐渐远去。 悟好像挺喜欢他的。 ……算了。交给悟吧,悟一向有分寸。 夜蛾正道收回视线,开始着手为这个谜团般的少年编造身份档案。 一直懒懒散散,落后五条悟好几步的太宰治,在那个瞬间悄然回头。 鸢色的眼睛扫过整个房间,就像好奇心满满的少年人总喜欢在离开某个地方之前再多看一眼。 仿佛全身心都被洞穿,如同大脑和内心被他人窥视和审阅了一遍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夜蛾正道,他猛地抬眼看去—— 太宰治正笑吟吟地朝他挥手,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校长再见!” 旁边的五条悟也同步挥手,笑容同样灿烂:“校长再见!” 第4章 体术中下 都立东京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盘踞在东京郊外某座不知名的山头之上。占地极广,层峦叠翠、风景优美。建筑多是木制,雕栏画栋、古色古香。 宛如僧人静修之地,然而却常有鬼哭狼嚎打破这里的沉静。 “啊啊啊啊,混蛋!”禅院真希手持薙刀,在操场上滚了两圈后撑住身体,马尾也凌乱地垂落在耳旁,“……连体训都没参加过的小鬼,也敢口出狂言!” 在她对面,太宰治慢条斯理地拍打着身上那件定制款风衣校服,拂去打斗沾染的灰尘,语气轻佻:“哎呀,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被打到了呢!” 太宰治那副样子,让禅院真希心头的不爽更盛。她猛地握紧薙刀,足下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带着烈烈风声劈向太宰治。 而太宰治却像洞悉她的每一步动作一样,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他轻盈地后退一步,随即一个优雅的后弯腰,恰到好处地让刀锋从鼻尖掠过。 攻势落空,禅院真希反应极快,一记凌厉的回旋踢紧随而至,太宰治却借着弯腰的姿势,腰身一拧,干脆利落地完成一个后空翻,再紧接一个侧身翻,轻盈地跳到了另一边去。 他甚至伸出食指,对着惊怒交加的禅院真希做了个开枪的手势:“砰。” 风衣的下摆在翻腾后终于乖顺地垂落,昭示着太宰治毫不费力的优胜。 第三轮,又是太宰治胜出。 “好啦,三轮都比完了,胜负分明。”五条悟拍了拍手,漂亮的唇角高高扬起,“到此为止,最强老师要带着白猫同学出任务去喽!” “你这个眼罩笨蛋,是故意的吧!”禅院真希怒气冲冲,薙刀重重顿在地上,“这也是完全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吗!什么都不说清楚,害我输得这么难看!” “你会输掉跟他没关系,跟我没咒力也没关系,是必然的事情。”太宰治看着青涩又漏洞百出的禅院真希,双眼冷漠得像在看便宜的五元硬币。 “你的浮躁和怨气全部都会表现在你的招式里哦,小姐。简直笨重到不可思议呢。别说是咒术师了,就连普通人也能简单地战胜你。” 轻笑一声,太宰治歪着头,平淡到仿佛审判一样的语气终于有了几分起伏,鸢色的双眼里仿佛是无边的黑暗与恶意:“你,没有那副眼镜和武器,就什么都没有吧?” ——除了无能为力地跪地痛苦,什么都做不到呢。 分明没有说出口,但未尽之语却犹如广播播报一样一字一句出现在脑海里。滔天怒火聚在心中,太宰治那副面目可憎的模样跟恶心的家族里的人重合,禅院真希面部狰狞,咬牙切齿:“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 早已败下阵来的乙骨忧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失控的一幕,手足无措。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 “哈,这家伙,不参加任何体训、不执行任何任务?”禅院真希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向太宰治的方向,对着五条悟质问,“别开玩笑了眼罩笨蛋,这家伙连咒力都没有吧,这样也能成为咒术师?!” 傲慢、无礼。只有弱小的武力,和高傲的自我。 完全看不到好人的样子。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从五条悟那儿薅来的棒棒糖,把倒霉的棒棒糖当笔一样地,在指尖灵活转动。 “没有人规定过咒术师该是什么样子哦,真希?”五条悟见太宰治完全没有搭理的兴致,便笑着接过了话头。 “你在说什么啊,眼罩笨蛋?”禅院真希冷笑,目光如刀般刮过太宰治满身的绷带,“身上这么多绷带,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吧?这么弱,还不参加任何训练,难道要当个连咒灵都祓除不了的废物咒术师?” panda毛茸茸的手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脑袋,上前一步试图拉住同伴:“算了算了,真希......” 同伴的劝阻反而激起了禅院真希更强的逆反心理:“我说错了吗?这家伙根本不明白咒术师意味着什么,完全就是出于自私才站在这里的吧?指望这样的人来祓除咒灵,保护那些笨蛋一样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吗!” 太宰治终于施舍般动了动眼皮,偏头看向激愤的禅院真希,面无表情地问:“这就是你心目中认为的好人吗?” “什么好人不好人的,咒术师不做这些还能做什么?”眼看着太宰治终于有所触动,禅院真希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带着一种近乎说教的意味,“我说你啊,最好还是乖乖地接受训练吧,咒术师才不是那么好当的。” 浮躁、自我感动。 过于高高在上的身份认同,来自于她并不幸福的童年经历。被排挤、被轻蔑,那满是耻辱的过往,让她滋生了自以为是的同情。 “要比一比吗?输了的话,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哦?”太宰治温和地笑着,“我还是喜欢凡事不多问的女性一点呢。” 太宰治毫无疑问长了一张美男子的脸,清隽秀丽,鬈发柔顺漂亮,是那种连最不懂得欣赏外貌的人,都在第一时间感叹相貌出众的脸。 当他温和而淡然地笑起来时,几乎能误导所有人,为他秀丽漂亮的外表而自然而然地以礼相待。 但禅院真希只觉得那张脸上的笑容极其刺眼。 这个该死的家伙,赢了之后还是这副表情,跟之前打赌时笑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在嘲讽她! “禅院小姐,请履行赌注吧。” “别用那么恶心的姓氏称呼我,不识好歹的家伙!” “要让别人尊重你,首先要自己先尊重别人。”太宰治笑意吟吟,姿态完美,“原定一局分胜负,但禅院小姐执意与我打了三局,按理来说应该还欠我两个承诺。” 在禅院真希几乎要杀人的愤怒目光中,太宰治泰然自若地继续说道:“不过,我无意为难女性,禅院小姐只需要再完成一个承诺就行了。”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除了不要多管闲事,你还需要学会尊重他人。先把那些难听又粗鲁的称呼改掉吧,请尊重老师和同学,禅院小姐。” *** “那四个人,大概都会以为你是体术高手吧?”五条悟拆开一根棒棒糖,慢悠悠地走在高专林荫蔽日的石径上。 太宰治的体术只能算中下。对五条悟而言,就算不用术式和咒力,压制他也是轻而易举。 但应付青涩的禅院真希,对太宰治来说却是轻轻松松。不需要多么强大的肉/体技巧,心跳、脚步、呼吸节奏、眼神变化、肌肉发力程度,以及太宰治最擅长的,对他人的心理预判。 真是相当可怕的能力呢。 这个人在面对强大敌人的时候都能游刃有余地过上几招、拖延点时间,对付禅院真希这样的学生,夺取战斗主导权更是易如反掌。 其他人阅历尚浅,看不出门道。六眼更擅长解析咒力与术式流转。 但五条悟看得分明。 绿荫与阳光交错之中,五条悟信手拈起一片飘落的树叶。 “熊猫也算人吗?”太宰治没搭理五条悟的试探。 这个神秘奇怪的家伙,虽然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但意外的还不赖。 他不想提,那便不提。五条悟一向尊重个体的意愿。 “……虽然panda确实不算人,但是总感觉这样很排挤panda呢。” 第6章 不过,优秀的学生果然还是要奖励一下才行啊。 五条悟把玩着掌心的树叶,忽然一个旋身,将它递到太宰治面前:“这是老师的奖励,白猫同学有在好好上课呢!” 太宰治把五条悟递过来的树叶弹飞:“黑猫老师也有在好好备课呢,为了这三个人昨晚备课备到三点?” “哇,你到底为什么对panda那么大意见?” 太宰治礼貌地笑:“我对女性之外的生物意见都很大。” 五条悟毫无眼力见地指了指自己,一脸无辜:“那我呢,对我意见大吗?” “你是女性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太宰治瞬间变脸,周身气压骤降,阴沉沉地迈开步子就走:“意见大得很!倒不如说意见最大,你可是把我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看着太宰治快步走远的背影,五条悟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那刚才还特意强调要尊重老师……” 他抬脚追上去,双手悠闲地枕在脑后:“诶呀,白猫同学,你别走那么快嘛。当心走远了跟小美人鱼一样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一样痛苦喔。话说你刚才变脸速度真的好快,真的跟猫一样呢!” “你才是最像猫咪的吧,不管是性格还是内在都很猫咪呢,黑猫老师。” “哎呀不巧不巧,老师我是狗派呢。” “哦,是吗?”太宰治头也不回,声音凉飕飕的,“那可真是美妙的巧合呢,我最讨厌狗了。” “真可惜,我是黑猫耶。”白发、白眉、白睫,肌肤也白得晃眼的男人,理直气壮地宣称。 “你不当人了?要不我把人间失格这个名字送给你用吧?” “真是谢谢你的好心,白猫同学。不过老师可不能收学生的礼物呢。” 斗着嘴上了车,五条悟率先占据了后排右侧的位置。本以为太宰治会像昨天一样,先缩在左边玩一会儿,再骂骂咧咧地放平副驾座椅躺尸摸鱼,却见他竟径直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绷带之下,五条悟有些无辜又有些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 白猫同学累成这样? 但是作为最强任务量确实很繁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不过说起来,最近七海海回来上班了,要分一点给七海海吗?可是七海海的任务量应该也不轻呢…… 太宰治掏出五条悟昨天才塞给他的新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对着空气发问:“下一个任务地点?” “宫城县衫泽第二初中。”五条悟秒答。 还以为在问自己的司机先生伊地知洁高,默默闭上刚张开的嘴。 “开过去?” “去坐新干线。”得益于多年奔波全国的经验,五条悟对东京通往各地的快捷交通了如指掌。 太宰治仰头叹气,满满都是疲惫:“我真辛苦。” “嗯嗯,辛苦了呢,白猫同学。”五条悟毫无诚意地附和。 在这微妙的氛围中,伊地知洁高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插话:“……那、那我呢,五条先生?” “啊,伊地知你——”五条悟拖长了调子,语气陡然变得危险,“还不赶紧开车?是想偷懒吗?会挨揍的哟!” “对、对不起!”伊地知条件反射般一抖,立刻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驶出一段距离后,五条悟才轻轻笑了笑,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认真:“伊地知,也辛苦你了。” 第5章 黄昏与甜点 车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赶到了新干线车站。 是太宰治的功劳。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摆弄着手机,只在岔路口和十字路口才出声指挥方向。 一开始,他指了一条远路。 伊地知洁高刚想说什么,却被五条悟打断:“听他的,伊地知。” 于是黑色汽车向着另一个方向驶去,车载导航自动重新规划路线,而视线内密密麻麻的车辆逐渐减少,不复之前的拥挤。 当车子重新汇入主干道时,伊地知洁高瞥了一眼后视镜:那些挤挤挨挨的车流,此刻被压缩在窄窄的镜框里。 “那条路堵车了啊......”伊地知高洁喃喃道。 “堵车也是常态。”太宰治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东京只占日本0.6%的面积,却塞下了全国30%的人口。” 五条悟赞同地附和道:“所以东京的咒术师也特别忙碌呢。” 太宰治奇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特别忙啊?” 五条悟:“......怎么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太宰治的目光更奇异了,给五条悟一种家猫看着自家愚蠢饲主的感觉:“我什么时候说过好话?” 五条悟:“......” 总之,在白猫同学的精准导航和黑猫老师那虽无实际用处却持续不断的夸赞声中,他们抵达站台时,离发车还有整整四十分钟。 习惯了压哨进站的黑猫老师,此刻发出了由衷的感叹:“你比导航好用多了,白猫同学。” 四十分钟虽做不了太多事,却足够五条悟去搜刮他心心念念的各色甜点。更何况,站在地面上呼吸着属于一米九的新鲜空气,无论如何也比缩在车厢里消磨时光要幸福得多。 尽管始终想不通自己与“白猫”这名号有何共通之处,但太宰治已经摆烂放弃挣扎了。他麻木地瞥了一眼五条悟:“上网搜搜哪里堵车这种事情有难度吗,黑猫老师?” “有难度啊。”五条悟掰着手指头,“消息的时效性、获取消息的渠道,整合分析消息的能力,哪个环节都不简单!那些工具在你手中,就能变得跟我的六眼一样好用呢。” “哦呀,分明只是想自吹自擂吧?” “怎么能这么说呢?虽然老师我确实非常厉害,但是对你的夸奖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哦,这点我可以保证啦。”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圆形墨镜递给太宰治,“给,储存了我咒力的咒具。大概能让你五个小时不用在我身边呆着。” “你原本不是打算晚上拿给我,让我提前回去睡觉的吗?”太宰治挑眉。 “你这都能猜到?”五条悟略有一点惊讶地感叹,“你还真是聪明得不得了啊,白猫同学。” 太宰治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当玩具一样上下抛着玩:“这副墨镜应该一点也不透光吧,一定要带着吗?” “看不见也不影响你走路吧?” 太宰治的眼神骤然幽暗下来,声音压得极低,宛如影视剧里阴沉的反派,吐露着反派专属的台词:“你知道的太多了……” 五条悟瞬间进入角色,捧着脸惊呼:“什么什么,是要暗杀我吗?我可是从小被暗杀到大的‘被暗杀的专家’哦!” 太宰治抬眸,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对准五条悟:“对,我来暗杀你的,交出你的钱包。” “......对哦,”五条悟一拍脑门,“你身无分文啊。” 人来人往之中,行色匆匆的旅客们忍不住频频侧目:着实没见过如此奇特的组合一个绷带缠全身、一个绷带缠眼睛,还旁若无人地念着中二感十足的台词,偏偏外表身形都异常出众。 社恐人士伊地知洁高默默攥紧手中的两张票,一步步慢慢从这两个人身边挪开,内心泪流宽面:两位先生,能不能拿了票进去再聊啊! *** 抵达宫城县衫泽第二初中时,已是傍晚时分,学生们早已放学。 目标是一只准一级咒灵,实力强劲,已具备冲击特级的潜力。不过,一级与特级之间那道对常人而言如天堑般的鸿沟,在五条悟看来,其宽度甚至比不上他柔顺的发丝——他的发质可是顶好的。 辅助监督放帐,五条悟祓除,一气呵成。 看着中学完好无损的建筑物,五条悟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的话,那些学生明天也可以照常上课呢!我可真是一个好老师。” 他下意识想转向右后方一点的位置说话,才记起太宰治在新干线到站后,拿着墨镜就溜之大吉了。 白发男人微微仰头,形状完美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 是之前太无聊了吗?这才跟太宰治呆了一天多,就习惯了偏头跟太宰治斗嘴了。 黄昏把城市的一切都染成了金橙色,三月的风还残留着冬季的温度,卷落大片枝头摇摇欲坠的树叶。 “去买喜久福吧,好久没怎么吃到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披着一身溶溶的金光,安静而从容地走向目的地。 五条悟到的时候,残阳已经渐渐褪去,所有的建筑都争先恐后地亮起了灯光。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人潮涌动,欢声笑语回荡在街头小巷。 他穿梭于拥挤的人流中,无下限替他隔绝了所有不必要的接触。五条悟顺手祓除了路边几个低级咒灵,于是忽然觉得一身轻松的行人跟身边同伴说自己突然心情变得很好。 店外的告示牌用艺术花体俏皮地写着新品的名称,五条悟顶着满眼的绷带,精准的站在了排队的人群身后。 第7章 乱七八糟的咒力在空气中涌动,世界是用咒力涂抹的画,他习惯了在杂乱无章的画作里寻找秩序。 然而,一处空白突兀地闯入他的感知——没有任何杂色的、纯净的白。 那没有咒力波动的空白,正坐在店里,悠然地朝他打招呼。 于是他绕过人群,推门而入,径直在太宰治身边的空位坐下。 “白猫同学跟甜品很相配嘛。” 盘子上摆着一个被叉子祸害到惨不忍睹的小蛋糕,一看就是太宰治的手笔。快餐盘零星地沾了一些奶油,还有一些面包渣。餐垫纸被取出来了,上面摆着一袋毛豆生奶油喜久福。 “在你眼里有跟甜品不相配的人吗?”太宰治反问。 对面的粉发少年正在吃跟他头发颜色相配的草莓布丁,闻言不禁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太宰先生吃了一口草莓布丁之后嫌甜,奶酪曲奇嫌腻,酸奶慕斯嫌口感奇怪,对马卡龙和甜甜圈的评价是难吃至极…… 基本都只尝了一口便弃之不顾,除了那杯被叉子搅过的酸奶慕斯,其余最后都进了他的肚子。 这……也算相配吗? 虎杖悠仁摸着下巴。 就是太宰治点咖啡嚷嚷着要双倍糖、双倍奶,还要求不要咖啡因。店员犹豫好久最后端上一杯甜甜的牛奶和一杯双倍糖双倍奶的咖啡,并表示牛奶是送的。 “有啊,比如那群腐朽到快要被分解的烂橘子们。”五条悟边拆口袋边说话,拆开之后之后震惊而委屈地提高了声线,“怎么是空的?!” “太可惜啦,我太饿了所以被我吃掉了呢!”太宰治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以一种国木田独步听了就要胃痛的语气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让黑猫老师失望了呢。” 五条悟眨眨眼:“啊,你饿了的话那就没办法了。真是没办法呢,老师再去买一份好啦。” ……虽然料到会是这种反应,但这份理所当然的宽容,还是觉得很不爽。 所谓的好人、真正的好人,是文艺作品里流芳千古的正方角色,拥有那种让人不适的宽容与谅解,耀眼的生命力让人看了就心生厌烦。 “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是最后一份哦?” 行动力拉满已经五条悟已经走出去几步,闻言又坐了下来,脸上不见丝毫气馁或愠怒。 他只是平和地坐定,然后用着撒娇般的语气说:“既然吃不到喜久福,那就一定要吃很多美味甜品补回来!” “你们两个刚才都点了什么,给我全部来一份!”五条悟兴高采烈地说。 粉毛少年见太宰治没吭声,对面的白发男人又实在很兴奋认真,于是开始认认真真掰着手指头算:“太宰先生点了两份喜久福、一份草莓布丁、一份奶酪曲奇、一份酸奶慕斯,我点了提拉米苏和酥皮泡芙。哦对了,还有一杯牛奶和一杯咖啡。” “一个人吃了那么多,看来是真饿了。”五条悟瞅了瞅身边的太宰治,“你这么瘦,能吃下这么多也很厉害耶。” “那个……”粉发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太宰先生点的东西,大部分都被我吃掉了。” 五条悟立刻送上赞叹:“哇,你也很厉害啊,不过比起我来说还是有点逊色啦!” “不过这样的话,白猫同学,”他转向太宰治,“你就只吃了两袋喜久福?能吃饱吗?怎么样,毛豆生奶油喜久福的味道是不是超棒?我可是强烈推荐!” 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包括刚刚才故意让他落空一场的太宰治。 比侦探社的大家更难应付的存在。 太宰治支着下巴望向窗外:“我又不是像你那样嗜甜如命的人。” ……曾经也有一次,他想看织田作生气的样子,就用类似的方法骗过他一次。 但织田作只是说:“太宰饿了啊,那也没办法。毕竟辣咖喱的诱惑确实很大。” 最后,老板笑眯眯地又端出了一份。 当初那份辣咖喱辣得他受不了,吃这份毛豆生奶油倒是不觉得过于甜腻。 但还是不喜欢,吃了一份就不愿意再吃第二份了。 “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嘛。”五条悟有些不理解,这家伙怎么突然灰暗了下来?难道恶作剧没达到预期效果在伤心? 那他是不是该给点反应?……他应该闹脾气?还是大声哭着说“你还我喜久福”?或者跟动漫里的女主一样锤着男主骂“都是你的错”? ……但他的拳头打下去之后太宰治还有命在吗?太宰治本来就够脆的了耶。 “适量甜品会刺激多巴胺分泌给人以愉快的感受,可惜对我无效。”太宰治抬眸看着五条悟,脸上挂着近乎乖巧的微笑,“而甜品之于你,最初也不是喜欢之类的情感吧?现在算一种依赖性产物?” “你还真是一猜就中。”五条悟的语气也放平了不少,“不过这些很重要吗?我现在就是很喜欢吃甜品的哦?” 粉发少年已经把东西都吃完了,却被这诡异的气氛搞得不敢吭声,默默地握着叉子在空荡荡的盘子上叉空气,并往自己嘴里送空气。 “很喜欢?” “很喜欢。” 一阵沉默之后,没有任何预兆,太宰治忽然像小学生回答问题那样高高举手,用甜得发腻的嗓音喊:“服务员,上餐啦!” 服务员小姐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快步过来:“好的,您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糖胶松糕布丁、草莓大福和蜂蜜蛋糕。” 五条悟挑眉不说话。不过由于绷带的关系,没人能看到他挑眉。 粉发少年看着那堆甜度爆表的点心,感叹道:“净是些甜死人的东西呢。” 餐盘换新,服务员正要撤下那些空盘和狼藉的蛋糕,五条悟却伸手阻止了她收走那个被叉得面目全非的小蛋糕残骸。 一手往嘴里塞喜久福,一手把那个盘子又推回到太宰治面前,五条悟问:“这原本是个什么?” 太宰治不搭理他,五条悟只能看向对面的粉发少年。 “这位少年,你叫什么啊?” “我是虎杖悠仁,那个……”虎杖悠仁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一脸无辜,“嗯,我也不知道原本是什么呢。” “虽然是他请你吃饭,”五条悟慢悠悠地揭穿,“但花的是我的钱。” “……啊?”虎杖悠仁疑惑地看向闭麦的太宰治。 “你好烦人哦。”太宰治不情不愿地开口,“是额外赠送的白巧克力小蛋糕。”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五条悟又满足地塞了一口喜久福,感觉幸福得快要化掉。他再次强硬地把盘子推到太宰治面前:“五条老师坚决反对浪费粮食的行为。请治同学,乖乖吃下去。” 太宰治还没来得及回嘴,只听虎杖悠仁忽然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你们真的是师生啊?我还以为是……” 太宰治幽幽地发问:“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我没有!啊啊抱歉太宰先生!我……” “好了,欺负我就差不多了,别殃及无辜。”五条悟仗着身高居高临下道,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治,不准浪费粮食。” 太宰治:“……” 原来这家伙是有脾气的啊。 第6章 宰科生物的圣经 太宰治漫无目的地走在宫泽县的道路上。 穿插在灰暗又落不进光的小巷子里,黑紫色的风衣校服几乎要跟黑暗融为一体。口袋的墨镜安分地躺着,为他提供必要的咒力支撑。 他本该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去网吧调查两个世界的差异,再比如去书店寻找隐藏在历史与灵异类书籍中的线索,或者干脆去追寻他梦寐以求的完美自杀。 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除了疲惫什么都感受不到,就连上吊都没有穿绳子的力气。 走出巷子,来到年岁已久的商业街。油渍斑驳的路面,墙角蔓延的青苔,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这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他却只是像个幽灵一样的徘徊着。 明明什么都不想思考,但疲惫的大脑依旧机械地分析着周围的情况,在脑海中记下的地图区域游走着。 不远处的路人正在笑着打电话,身上趴着一只奇形怪状的丑陋生物。是咒灵。 好人的话、咒术师的话,果然还是得帮人祓除咒灵才行的吧? 与萍水相逢的人擦肩而过,太宰治打了个哈欠,猫一样伸了伸懒腰,指尖不经意地掠过那只咒灵—— 推开书店的玻璃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店主身上也挂着一个咒灵,体型不小,张牙舞爪。身上挂着负面情绪的产物,店主却笑容可掬,热情地喊着欢迎光临。 店外的路人忽然停下脚步,直到电话那头的友人发出疑问,他才不确定的地说:“刚刚身边走过一个很奇怪的人......感觉他从我身边走过之后,整个人都突然变得轻松了起来?诶,真的啦,你别不信......” 在书店里左顾右盼,既然进来了,太宰治准备给五条悟买本《劳动基准法》,希望五条悟遵纪守法,不要带着他整天出任务,坚决抵制一天上十五个小时的班。 第8章 目光被角落里一本不起眼的红皮书本吸引,太宰治觉得自己可能受到了命运的呼唤。他踱步过去,缠满绷带的手把那本书拿出来,熟悉的封面上印着熟悉的六个字。 《完全自杀手册》。 宰科生物的圣经! 阴郁的神情一扫而空,太宰治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般高高兴兴地把书本捧在怀里,薅上《劳动基准法》,蹦蹦跳跳地窜到店主面前:“你好,要这两本!” 店主按压着自己的右肩,似乎有些不适,“选到心爱的书了吗?年轻人真是好啊,刚才还心情低落呢......我看看啊,《劳动基准法》和......自、自杀手册?!” 太宰治骄傲点头:“是呢!《完全自杀手册》,哎呀,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绝世好书!” “......我的店里有这本书吗?我真的上年纪了?”店主连一直隐隐作痛的肩膀都顾不上了,怀疑又担忧的目光扫过太宰治身上的绷带,这位妇人斟酌着说,“你喜欢的话,这本书就送给你了。但是,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自杀吗?是身上的伤吗?” 太宰治对女性的耐心一直很好,此刻也礼貌地回答:“不是哦,我身上没有伤,只是因为我想自杀嘛。我会付钱的,反正也不是我的钱呢。” 然而店长的目光更加温和而担忧了起来,还夹带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声音也陡然提高:“这个不行的!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爱你的人会因此受到伤害的!”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带着认清现实的妥协,和无法释怀的悲伤,温柔地注视着太宰治。 “我的女儿,从东京的高楼上跳下来了,离开了这个世界,也离开了我......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但是我直到现在都没办法忘怀。” 太宰治垂眸没说话,像是在做一个倾听者。 “她的时间停留在那一刻了,但是我的时间还在前进,我知道我要带着她一起前进才行。” 店长的话不多,语言却很精简,用词温柔又坚定,像在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偏偏话里话外都是无法忽视的痛苦。她谈到女儿最爱的花,谈到女儿成为作家的梦想;又谈到她把女儿的花照料得很好,谈到她在学习写作,想替女儿写出故事的结局。 “你人生的故事还长着呢,”她轻声说,“要把自己把故事写下去。” 她真的像她表面那么坚强吗?太宰治想。劝慰别人的话语,甚至无法劝慰自己。 不然她肩头的咒灵为何那样张狂,像洋洋得意地夸耀那样,冲着太宰治露出狰狞的爪牙。 “好吧,姐姐,我知道了。”太宰治乖巧道。他一向不吝啬于依靠伪装和欺骗达成自己的目的,更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样的神情和语气能获得女性的青睐。 控制表情,他精准而完美地露出一个有些哀伤的神色,微微低头望着并不如他高的店长,说:“......我能获得您的一个拥抱吗?” “当然。”店长笑笑,伸手把太宰治拉到怀里,“不过,我这个年纪不适合叫姐姐了哦。” “打扰了!”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年推开店门,“今天也……诶?” 然而店主却没有来得及注意到熟客的到来,她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快,舒畅到像是在炎热的夏季品尝冰镇的西瓜、在寒冷的冬季泡着舒适的温泉。 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臂,那个转瞬即逝的拥抱带来的温暖触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彻底的轻松,仿佛积压多年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小池店长?”粉发少年又疑惑地喊了一声。 小池店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而刚才那个绷带少年已经离开了,桌面上放着一笔钱,买下两本书绰绰有余。 “是悠仁啊。”小池店长,全名小池百合,在这条街开了十多年的书店,见证了面前粉发少年的成长。 她的笑容纯粹而热烈:“今天想买什么呢?” 悠仁睁着眼睛,也跟个小太阳一样地笑起来:“来买一点学习资料,您今天心情特别好嘛。” “因为刚才救了一个想轻生的孩子呢。”小池百合的语气里带着久违的活力,还有点俏皮的得意洋洋,“我要把这个故事写进沙耶的书里!” 她突然灵光一现:“就用悠仁的姓氏好了——虎杖朝阳,这个名字怎么样?” “跟我同姓啊,真是荣幸!”少年真诚地笑着,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粉色的发梢跳跃。 一阵玩笑话过后,虎杖悠仁推开书店的大门,带着收获回家了。他走路带起的风,吹动了书店窗子上植株的绿叶。 他踩着夕阳的影子,走在熟悉的回家路上,却总觉得非常熟悉的景色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那棵树上什么时候挂了块布…… 不对!那不是布!那是一个被吊着脖子的人啊! 速度瞬间爆发,虎杖悠仁赶紧冲了过去,然后双脚与肩同宽,屈髋屈膝下蹲,一个猛跳抬手抓住了绳子,竟是生生直接扯断了。 两人重重摔在地上,虎杖悠仁主动当了肉垫。 才刚把自己挂上去的太宰治满脸震撼,心道自己真的倒了大霉,怎么永远有不长眼睛的人阻止他自杀。而且这条绳子是他精心挑选的,竟然被这个穿着国中制服的家伙直接扯断了。 这么超标的身体素质,你也有异能吗? 不对,应该入乡随俗—— 这么超标的身体素质,你也是咒术师吗? “你还好吗?"虎杖悠仁急切地问道,看清太宰治脸的时候楞了一下,“你不是刚才在书店里的......” 太宰治迅速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毫不犹豫地恶人先告状抢先发难:“怎么是你?” “我、你……”虎杖悠仁有些语无伦次,想到小池百合跟他说的那些话,脱口而出道,“你不是放弃自杀了吗?怎么又在这上吊?” 太宰治拍拍身上的灰,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放弃自杀?” “啊?”虎杖悠仁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看这个满身绷带的少年,不可思议道,“那你为什么对小池店长说那些话?” 太宰治微笑:“我说什么话了?” “你说想要一个拥抱。” “因为我喜欢跟美丽的小姐拥抱啊。”太宰治理直气壮地说着,指了指被虎杖悠仁情急之下直接丢在一边的资料,“你的书不要了?” 虎杖悠仁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书,转身捡书的功夫,忽然听到一声“扑通”的水花溅射声,而且这个声音听起来绝对不是什么体积小的东西。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虎杖悠仁转头,看见小河里赫然躺着一个人,浑身绷带,鬈发散乱,就是刚在他从树上救下来的人。 而水里的人随水飘了没一会儿,忽然在水中缓缓露出一个头,神色绝望而悲怆:“这条河为什么那么浅!” 虎杖悠仁:“......”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小池店长?要不还是算了,小池店长今天那么开心,人物原型还是想自杀的话,小说也会写不下去了吧? 他认命地麻利下河把人捞上来,两个湿漉漉的少年站在岸边大眼瞪小眼。折腾了大半圈也没能自杀成功的太宰治满脸苦兮兮,背影看着十分凄凉。 “那个,要不我请你吃点东西......?”粉色头发的少年挠挠头,试探性地提议,“吃点好吃的,心情会好一点吧?” “你才是我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打断我两次自杀的家伙。”太宰治怨气满满。 这个人很奇怪,不像心存死志的样子,但自杀的动作实在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让人搞不清他的真实意图。 但是,虎杖悠仁想,他不能看着一个人就这样草率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于是他说:“打断你自杀很不好意思,为了表示歉意我带你去吃喜久福吧?最近出了新品,仙台特产,据说很美味。” 太宰治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了虎杖悠仁一眼,那个目光看得虎杖悠仁有些发毛,直到虎杖悠仁实在要忍不住抗议的时候,太宰治终于说话了:“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哦,你叫什么名字?” “虎杖悠仁。”少年答,“可是你才奇怪吧?明明都让小池店长抱你了,怎么还在自......” 忽然,少年灵光乍现,猛然反应过来,一拍手掌:“我明白了,你只是想安慰一下小池店长!” “......你也是靠直觉的吗?” 虎杖悠仁一愣:“你怎么知道?” 太宰治:“......” 命犯直觉系。 虎杖悠仁没搞明白太宰治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真诚地对太宰治说:“走吧,我请你吃喜久福。” “两份。” 虎杖悠仁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我要两份喜久福一份草莓布丁一份奶酪曲奇一份酸奶慕斯。” “你刚才没说那么多东西吧!”虎杖悠仁震惊地睁大双眼。 第9章 太宰治看穿了一切,笑得狡黠:“哦,原来是没钱了呀!” 粉发少年捂着自己的钱包:“最多两份喜久福!” “走吧,我有钱,我出钱。”太宰治说,一个潇洒的转身走在了最前面,眼神随着身体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扫过大片区域,“就当我对你救下我的感谢啦!顺便一提我的名字是太宰治,比你大哦。” 第7章 并肩但针锋相对 “你们认识的故事好精彩啊。”五条悟优雅地品尝着蜂蜜蛋糕,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并自来熟地夸赞道,“这位悠仁同学,见义勇为,值得表扬,这顿我请了!” 太宰治麻木地往嘴里送着惨遭他祸害的白巧克力小蛋糕:“本来也是花的你的钱。” “真是太感谢您了,五条先生!”虎杖悠仁开心地享用着新上的酥皮泡芙,腮帮子鼓鼓的。 太宰治对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很不满意,他一不满意就想惹是生非,遂问虎杖悠仁:“悠仁君,你装资料的那个口袋在哪里?” 虎杖悠仁闻言,转头把口袋提起来,“在这里,怎么了吗?” “好,请你把里面那本《劳动基准法》拿出来给我一下。” “哦,好的......”虎杖悠仁把书递给太宰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为什么你的书会在我的口袋里啊?什么时候放的?” “之前放的,我懒得自己拿着。”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着,接过书本后立即转交给五条悟,语气突然变得庄重,“来,五条老师,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你引以为戒,认真学习,融会贯通。” 最强咒术师心情复杂地接过了这份礼物:“......你第一次认真喊我五条老师居然是在这种地方。” “能注意到这点真是不容易啊,上班上到凌晨一点的五条老师。” 有句话说学生是温室里的花朵,国中生虎杖悠仁摸不着头脑,怎么也想不到什么老师要加班加到凌晨一点,疑惑地问:“改卷子改到凌晨一点?” “很多负责任的老师确实会工作到那个点呢。”太宰治故作天真地微笑着说,“不过五条老师是为了打怪兽才加班的哦。” 五条悟沉默片刻,配合着说:“......他说得没错,是为了守护大家的幸福生活而战斗。” 虎杖悠仁:“......” 这两个人缠绷带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中二吧?要敷衍我能不能找个靠谱的理由。 …… 夜色渐深,皎洁的月光被林立的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五彩斑斓的霓虹彻底接管了城市的夜空,将街道渲染得光怪陆离。 与虎杖悠仁道别后,太宰治和五条悟并肩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那位虎杖同学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五条悟状似随意地问道。他注意到太宰治特意与虎杖交换了联系方式。 “哎呀,五条老师管天管地管我吃蛋糕就算了,”太宰治轻笑着,“连我交朋友都要过问吗?” 五条悟这次倒是懒得继续继续陪太宰治演下去,他的声音在人来人往的嘈杂中有些模糊,但意外得澄澈透亮,像日空,“还是半点自己的事情都不愿意透露吗?”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太宰治坦然回应。 “不过你的秘密也太多了点吧,秘密很多的同学?”五条悟伸手,“墨镜还来。” 太宰治似乎早有预料,在五条悟手掌伸出来的时候就把墨镜递了上去:“我应该再买一本《刑法》,让你知道监禁人身自由也是违法的。” “实验室还教你法律吗?还学了什么,学心理健康吗?” “啊,这就是你和校长讨论出来的结果?”太宰治神色不变,“认为我是专门针对你的人体实验产物?” 白发男人耸耸肩,把墨镜当玩具转,“没办法咯,虽然你很弱,就算用了术式也没可能对我造成一丝一毫的威胁,但也没有其他的更合理的猜测了呢。” “......打不过你还要靠你提供咒力才能活下来还真是对不起。” “别那么自卑嘛,输给我是很正常的事情啦。” 胜负欲和报复心都很强的太宰治笑了笑:“嘛,单靠力量的话我确实不可能杀的了你呢。但是如果加上头脑就不一定了哦?” 话音落下,五条悟似笑非笑地侧头看着他,洁白绷带下的双眼似有光芒流转。 他的强大与傲慢,唯我独尊的傲然和自信,都藏在那双绷带之下的眼睛里。 “很胆大嘛。” “是啊,”太宰治无所谓地说,鸢色瞳孔里的光泽尽数褪去,“要杀掉你的话,必须要胆子大才行呢。”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对你动手呢?”他轻柔地发问,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啊,”太宰治望着远方,声音飘忽不定,“因为你是一个被束缚的好人,是那种即使加入了黑/手/党也会坚持不杀一个人的好人呢。”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他空茫的双眼里什么都没有,似乎善恶是非都完全不在意,“谁生谁死都无所谓。” ——再也无法转化为其他事物的、仅此一次的死亡,从这氧化的世界中苏醒。 他的夙愿。 以前的时候,他还会跟友人长篇大论地谈论这些,生与死、以及人生的意义。现在就算了,没必要,也没意义。 “有意思。”与太宰治的阴郁截然不同,五条悟反而笑起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脸上的绷带,富有技巧性地一个拉拽,白净的绷带就顺着高挺的鼻梁落下。 避开拥挤的人群,五条悟发现太宰对小巷出奇地熟悉,便跟着他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熙熙攘攘的人群被甩在不远处,虚弱的路灯一盏盏照亮小巷,前方有零星的行人在笑闹。 他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了太宰治正对面。 柔顺的白发服帖地落下来,白色的睫毛之下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美丽双眼。无边无垠的蓝色藏在五条悟的眼睛里,剔透明亮到不似凡间物,是晴空万里延伸至浩瀚宇宙。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五条悟站在那里,隔着一步之遥,像山、像树,问他:“我捡到你那会儿你也是在跳河自杀吗?” 睫毛微颤,仿佛一切都在那双眼睛下无所遁形,太宰治也微微笑起来,鸢眼里的淤泥和晦暗不加掩饰。 “是入水。” “为什么突然说那种话?” “没办法呢,我毕竟不是什么好人,我睚眦必报。” 六眼里,太宰治的周围已经不复之前空白,而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咒力痕迹。苍白瘦削的少年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一丝情绪地与他对视,脸庞还带着稚气,却冷漠如死物。 “你知道吗,我会除掉一切对我有威胁的存在。” “要赌吗?”太宰治的语气毫无起伏,“你不会杀了我。” 长长的白色发丝垂在额前,随着五条悟低头轻笑的动作而微微摇晃,“你想说,你对我没有威胁?” “我看起来像毫无威胁的人吗?”太宰治歪头,露出一个危险而残忍的笑,“说不定我真的会杀了你。” “你杀过人吧?” “你不也杀过?” “这你都看得出来?”苍天之瞳注视着太宰治,犹如神明的质问,“你今年几岁?” 太宰治微笑着,难得说了句实话:“二十二了哦。” 忽然凑近,毫无社交距离感地凑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太宰治感受到那双明亮到让人胆寒的眼睛正在审视着自己。 被人压制的感觉让他不爽极了,虽然面上依然维持着礼貌得体的笑容,但双眼诚实而不甘示弱地直接望了回去,鸢色眼睛里的黑暗扭曲的淤泥仿佛全部燃烧了起来。 从来审视他人的五条悟,第一次,竟然产生了一种被彻底洞穿的感觉。 “你真的很有意思耶。”最强咒术师忽然笑起来,蓝色眼睛里的审查褪去,眼尾弯弯,漂亮得让人心惊,“你赌赢了,我不杀你。” 他后退至与太宰治并肩,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继续前行,仿佛刚才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不过我想你肯定没上过心理健康课程,你们那个实验室肯定不合规吧?”五条悟突然问道。 “我不需要。”太宰治反问,“你上过这门课吗?” “我那么强,不需要这门课啦。” “是,”太宰治淡淡地讽刺道,“心理强大到天天死亡加班毫无怨言。” 五条悟真的对太宰治花式吐槽他加班这件事非常无语:“……我算是败给你了,怎么不管什么情况都能扯到这个话题。” “在你放弃加班之前这个问题无解。今天在仙台处理了不止一起任务吧?” “猜对了,要不要再猜猜我解决了几个任务?” 太宰治兴致缺缺,脱口而出:“五件。” 五条悟当即鼓起掌来:“哇哦,全中!不愧是治。” “……你还是叫我白猫同学吧。”太宰治嫌弃道。 第10章 五条悟瞥他一眼,呵了一声:“秘密很多的问题同学没资格挑剔称呼。” 巷子尽头,五条悟看着熙攘的人群嘟囔道:"人真多啊。" 他戴上墨镜,插兜径直潇洒地走进人潮里,还不忘丢给慢吞吞的太宰治一句:“快点走哦,不然一会儿被人群吃掉了。” 在原地默了一瞬,太宰治不情不愿地抬脚追过去。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二天。 *** 成为咒术师必须接受理论教育。悠久的历史积淀下的大量知识与经验,是每个咒术师都必须掌握的。 五条悟是一个很称职的老师,宿舍里堆了很多咒术界相关的书籍,太宰治拿着墨镜摸鱼划水的时候就会缩在五条悟宿舍书房里当蘑菇,一目十行地把五条悟的书翻得七七八八。 反正学体术是不可能的,从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到武装侦探社的社员,太宰治从来没干过需要流汗的工作。上班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写报告则是不可能的,他的报告不是搭档写的就是下属写的,总之不可能是太宰治写的 总之,太宰治只想摸鱼。 五条悟对此很欣慰。 问题同学能乖乖看书这件事,对任何一个老师来说,都觉得很心满意足。 各式各样的书和记载看了不少,夜蛾正道给他编的档案太宰治却懒得看,倒是五条悟在后面添了点内容,顺便知会了他一声。 虽为二级术师,但先天不足,身体极差,体弱多病。碍于其术式珍贵程度,暂不接受任何祓除任务。 “高兴了?”五条悟吐槽道,顺手把置办的各种卡和身份信息通通丢到了太宰治面前,“你真的是个麻烦精诶。” 太宰治看了一眼健康保险证和住名票,像暴君一样不满意地挑剔道:“怎么给我登记的十六岁?” “你长得就不像二十二岁。” “你长得还不像二十七岁呢。” “哟,”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那我长得像几岁。” “故意想让我夸你童颜?”太宰治摇摇头,点评道,“你还太嫩了呢。” “你夸个人都那么别扭,真不坦率。”五条悟学着太宰治模样摇摇头,也点评道,“真是十六岁的叛逆儿童啊。” 太宰治:“……” 拳头硬了,但是打不过怎么办。 总之,这两个家伙几乎无时不刻不在斗嘴,走路、吃饭、坐车,甚至有些时候斗上头了,太宰治会要求即将被五条悟祓除的咒灵评理:咒灵如果下一步是张嘴,那就是太宰治赢;如果是出拳头,那还是太宰治赢。 五条悟才不惯着他,一发赫下去咒灵连灰都不剩,然后得意洋洋地对太宰治说:“看,没张嘴也没出拳头,我赢了。” 太宰治当天晚上就给五条悟的饭菜里下了芥末。 五条悟反手没收墨镜逼迫太宰治陪同加班。 但与其说陪同加班,实则继续斗智斗勇。 你来我往,势均力敌,斗得难舍难分,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关注和看法。闹得整个咒术界都知道最强身边有一个身体很差的二级咒术师,自己不出任何任务,但是会跟着五条悟一起出任务。两个人整天形影不离,只做一件事情:斗嘴、斗嘴,还是斗嘴。 但偶尔也会有安静的时刻,比如五条悟履行教师职责的时候,太宰治就会安分地在一边看书。 “你们三个人很努力嘛,加油哦,忧太的进步很明显呢。”五条悟站在操场边,点评着学生们的体术训练。 太宰治缩在他身边看书,跟其他挥汗如雨的学生形成鲜明对比。他只需要悠闲地捧着《完全自杀手册》,不给五条悟添乱就行。 panda疑惑地问:“三个人?这里不是有四个人吗?” 狗卷棘也看过去:“鲑鱼。” 边看书还喜欢边竖着耳朵偷听别人讲话的太宰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是熊猫又不是人。” 五条悟笑嘻嘻地说:“哎呀,你们三个人一只熊猫都很努力!加油加油!” panda:“......”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功力简直令panda发指。 禅院真希又赢了乙骨忧太一把,薙刀一挥,利落地收到身后。她看向太宰治,说:“喂,我们再打一把。” 太宰治无动于衷地又把书翻了一页:“禅院小姐,要牢记赌注哦。” “......太宰同学,”禅院真希深吸一口气,“我们再打一把。” “不行,真希同学。”太宰治理直气壮,“我体弱多病,容易晕倒和吐血,打不了。” 眼瞅着禅院真希头上即将冒出愤怒的十字路口,五条悟突然喊着:“诶诶诶,紧急集合!” “我们不是都在这里了吗,笨蛋眼......”禅院真希猛地一顿,转头看到太宰治似笑非笑的脸,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大家都在这里啊。” “啊呀,真希也很努力嘛。”五条悟嘴角上扬,“这次的任务指定了棘。” 乙骨忧太疑惑不解:“指定?” panda解释说:“除开身体不好不做任务的治,棘是一年级唯一的二级术师了,可以单独行动。” 五条悟点点头,又看向乙骨忧太:“忧太你也跟着一起去,去辅助棘。” 然后他看向猫一样蹲在一边看书的太宰治:“白猫同学,你也来。” 第8章 神奇墨镜充电宝 “抱歉啦,这次我没办法带你们去,不过这个任务本来有棘一个人就够了。”五条悟看向始终兴致缺缺的太宰治,思索了一下,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咒言实战?” “唔,也行。虽然看过资料,但任何事物最好都要亲眼见证过一遍才最稳妥。”太宰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摊开手掌,“充电宝给我。” 充电宝? 乙骨忧太困惑地看着五条悟递过去的墨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更惊人的对话。 “哪儿集合?” “不集合,任务结束了我要去自杀。” “行,没死成的话记得发个消息,我去找你。死成了也发,我给你收尸。” “等等,”白色校服的少年满脸不解,"死了怎么发消息啊?” 然而白发男人已经消失踪影,只余声音回荡:“忧太和棘记得保护一下治哦,他很弱的。” 太宰治立刻转头对伊地知洁高说:“麻烦再买点芥末,看来某人上次吃少了。” “所以死成了要怎么发消息啊......”乙骨忧太还是非常不理解。 狗卷棘摇摇头:“鲣鱼干。” 这个问题乙骨忧太并没有获得解答,连带着为什么墨镜是充电宝的问题也没有获得解答,因为太宰治一上车就缩在副驾驶睡觉,还嘟嘟囔囔地抱怨五条悟小气,一点芥末而已居然拉着他加班到凌晨两点。 伊地知洁高满脸习以为常,太宰治每说一句他都跟店门口喊欢迎光临的服务员一样疯狂点头,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真的赞同,但看得出来他在敷衍地替五条悟哄人。反正太宰治吐槽够了自己会睡觉的。 到站,放帐,入帐。 狗卷棘的咒言如飓风扫过,成群结队的低级咒灵瞬间湮灭。 目睹了咒言的使用方法及其限制,太宰治懒洋洋地把《完全自杀手册》摸出来,倚着墙壁再品读宰科生物的圣经,还津津有味地点评着:“果然好书不管读多少遍都是好书。” “……我们还是出去了再看吧,太宰君。”乙骨忧太挠了挠头。 狗卷棘用十分沙哑的嗓音说:“鲑鱼。” 太宰治权当听不见,借着书本的遮挡,抬眸看向了高处。 从踏进这里开始,他们就一直被注视着。幕后的人很谨慎,挑了个很远的位置。但太宰治的优点之一就是绝佳的视力以及观察力。 一个长发的男人,眼睛看不清,应该是比较小,穿着……五条袈裟? 不出太宰治意料,咒灵已经被消灭,帐却没有消失。准确来说,伊地知洁高布下的的帐已经消散了,只是有心之人又布置了一个。 背后,相貌丑陋的咒灵从天而降。它红色的眼珠子扭曲地转了一转,明黄色的光柱猛然落下。 太宰治早有准备,眼疾手快一把拉开范围内的乙骨忧太。经验丰富的狗卷棘也顺势跳开,拉开高高的领子,沙哑的嗓音裹挟着咒力喊出言出法随的话语—— “扭曲吧!” 可是这只咒灵的强度远超任务强度,本就咽喉疼痛的狗卷棘只对其造成了微弱的伤害。 承受巨大反噬的狗卷棘猛然跪倒在地,然而危险的光柱恰在此时降临,乙骨忧太连忙扑过去带着狗卷棘逃跑,激烈的动作间,狗卷棘专门购买的喉咙药不慎从口袋滑落。 明黄光柱中,太宰治闲庭信步般拾起药瓶。 毁灭性的能量在触及他周身蓝光时如泡沫消散,唯有狂风掀起他绷带的末端。 一旁冲过来救同伴的乙骨忧太看得目瞪口呆。 “我来观光的。”太宰治礼貌地看着咒灵,并指了指乙骨忧太,“可以不用管我,追杀他们就行。” 第11章 乙骨忧太:? 太宰治转头对着傻眼的乙骨忧太眨眨眼睛:“还不快跑?你缺乏实战经验,刚好可以磨练一下。” “我、你……”乙骨忧太眼睁睁看着一道接一道的明黄色光柱对着太宰治砸下来,又眼睁睁看着太宰治在光圈的保护下毫发无损。 不、不管了!乙骨忧太咽了口唾沫,心想,总不能真的把太宰君丢在这里吧?拼了! 一鼓作气,白衣少年猛地冲到太宰治面前,准备拉着有些讶异的太宰治跑,手伸出的瞬间,却被太宰治不着痕迹地躲过。 “快,我们一起走!” ……算了。太宰木木地想,跟着跑吧。 在躲进掩体之前,趁着乙骨忧太没注意,太宰治悄然偏头,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直直望向高处,与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对上了视线。 ——夏油先生,初次见面。 绷带少年勾起唇角,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下一秒,咒灵的攻击轨迹骤然扭曲! 毫无防备的乙骨忧太险些被利爪贯穿,狗卷棘猛地拽住他的衣领向后拖去。而太宰治仿佛早有预料般,一个利落的翻滚闪进废弃大楼。 “又、又来了一只!" 躲在红砖墙后探头探脑的乙骨忧太突然蹲下,声音发紧。太宰治扫视四周,余光瞥见地上一块锋利的镜片,足有他手掌大小,边缘泛着寒光。 “旧的那只交给你们。”他将喉药塞进狗卷棘手中,镜片悄然滑入袖口,“我去引开新的。” 狗卷棘并不赞成,一向平静的脸上出现显而易见的反对。 高专度过的日子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乙骨忧太紧紧握着刀袋的背绳,才第二次实战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抬起头:“不行,我和狗卷君去,五条老师说了太宰君很弱,我们要保护你。” “......你倒是很听他的话。"太宰治叹气,“上次我可是赢了真希同学的哦?” 何况,这只新来的家伙就是冲着他来的。 小兔宰治并不认为自己刚刚是在搞事,他那分明就是在友好地打招呼,就是高专的资料库貌似记载有误,这位叛逃了的先生脾气一点儿不好,连最基本的问候礼仪都不懂。 说起来,五条悟的书房真的很好用,五条悟的电脑真的也很好用,高专的资料库更是收集信息的天堂。 剧本组的自我修养.jpg。 “……那就大家一起去!”乙骨忧太目光坚定,“我们三个一起。” “嘛,随便你好了。”看着乙骨忧太,太宰治说,“不过,你千万别让里香出来了哦。” 乙骨忧太郑重点头。 把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圆墨镜戴上,稍微有一点大,太宰治戴得不是很稳,但这正合他的意。 灰蒙蒙的破旧街道上,白衣服的少年持刀站立,手有些颤抖,但刀把握得很稳。带着戒指的左手抚过刀身,浓郁的咒力缓缓注入。 他提刀,面对两个虎视眈眈的咒灵,一往无前。 当乙骨忧太的刀光撕裂空气时,太宰治正将镜片精准抛向自动贩卖机。 玻璃与金属碰撞的脆响被战斗声淹没,悄然掉落在自动贩卖机上方。他也顺势轻盈地落在咒灵背后,黑色风衣翻飞如鸦羽。 他凝视着两只丑得各有千秋的咒灵,袖中的镜片边缘渗出细微的血迹。 新来的家伙体型比旧的那个大一些,实力也更加强劲,尤其是肢体动作十分灵活。 破旧街道被撕裂成两个战场。 太宰治的身影在咒灵狂暴的攻击中穿梭,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得令人心惊。侧首避过利爪,旋身躲开尾刺,仿佛能预读咒灵每一寸肌肉的颤动。那具看似单薄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韧性,竟让准一级咒灵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分毫。 另一侧的战场上,乙骨忧太的刀锋裹挟着澎湃咒力斩下,与狗卷棘嘶哑的咒言形成合奏,完美祓除咒灵,并立即调转方向,前来支援太宰治。 新出现的咒灵完全无视了逼近的威胁,猩红的眼珠死死锁定太宰治。 太宰治后跃避开横扫的利爪,额角渗出冷汗,转身时却仍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作为脑力派,他的体术天赋全点在了逃跑上,能周旋到现在已经是他超常发挥。 随意地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把咒力凝聚在刀上,乙骨忧太毫不犹豫地挥刀,带着烈烈破风之势砍向咒灵。狗卷棘站在一边,手捏衣领,蓄势待发。 然而那只咒灵丝毫不在意乙骨忧太与狗卷棘,只对太宰治穷追不舍,像野兽般嘶吼着,凶相毕露,看得人有些头皮发麻。 颓势渐显,又不能放任自己被咒灵摸到,利爪撕裂空气逼至喉前,太宰治的后背堪堪抵上冰冷墙面。就在溃烂指尖即将刺入眼球的刹那,一道银光霹雳般来,碰撞迸出刺目火花,竟硬是将咒灵抓向太宰治的手打偏。 借着这瞬息空隙,太宰治掌心猛压地面,腰腹如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黑色风衣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 “太宰君,躲开!” 迟了。 鲜血顷刻涌出,顺着脸颊蜿蜒如蛇,染红了他半边视野。 咒灵被击偏的利爪狠狠砸进一旁的饮料售卖机,生锈的金属外壳如同脆弱的纸板般凹陷、爆裂。无数玻璃碎片在冲击力的裹挟下迸射而出。 其中最大而最锋利的那块,在太宰治刚刚站稳的瞬间,已逼近面门。 玻璃的寒光从他右眉骨斜斩而下,撕裂皮肉,擦过耳廓,最终狠狠撞上镜框。玻璃碎片终究承受不住冲击,在太宰治的额角炸裂,碎成更锋利的残渣,混着鲜血溅落。 温热的血滑过睫毛,滴落在太宰治扬起的嘴角边。 咒灵的杀意凝成实质,乘胜追击正要给予其致命一击,乙骨忧太的刀光后发先至,狗卷棘嘶哑的咒言同时炸响:“扭曲吧!” ——铿! 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来,与凛冽刀芒轰然相撞。金属框架在咒力冲击下瞬间解体,四分五裂,在乙骨忧太的刀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寒光。 是太宰治鼻梁上的圆墨镜。那副稍微偏大的墨镜本就在激烈闪躲中有些不稳当,加上太宰治因疼痛反应而生理性的偏头,直接以堪称荒诞的精准度飞了出去,刚巧替咒灵抗下这气势恢宏的一刀。 飞溅的镜片划过太宰治染血的脸颊,而就在墨镜碎裂的刹那,某种无形之物爆炸开来。 磅礴的、令人战栗的力量骤然爆发,瞬间席卷了这个并不宽敞的街道。 那股力量近乎扭曲了空间,狗卷棘的咒言甚至来不及成型,便被碾碎成零星的音节,无差别地落在每个人身上。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蓝白咒纹从鲜血淋漓的太宰治身上炸开,空气中弥漫着近乎实质的压迫感,所有人都能意识到,那股不知名的庞大力量此刻正在疯狂向太宰治汇聚。 而在高处窥视的夏油杰瞳孔骤缩。 他绝不会认错。 那是悟的咒力。 磅礴浩瀚如深海,强大到无人能匹敌,是属于“最强”的、近乎蛮横的力量。而它此刻正从那副破碎的墨镜中倾泻而出,从悟高专时期最爱戴的那副墨镜身上。 蓝白色的冰冷光圈倒映出若隐若现的紫色光晕,咒灵僵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徒劳地保持着那个攻击太宰治的姿势,任凭无形的咒力如千万利刃贯穿它的躯体,每一次穿刺都带起扭曲的空间波纹。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咒灵就这样消散湮灭。 风暴中心,太宰治垂首而立,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脚下积成一滩暗色。 谁都无法靠近他,或者说,没有人能敢靠近他。 那股力量太过暴烈,仿佛连空气都被灼烧殆尽,任何踏入领域的存在都会被碾碎成灰。可偏偏,处于风暴中心的少年却只是随意而缓慢抬手,像擦去汗水一般抹过脸上的血迹。 乙骨忧太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看清了,那只手在颤抖。 疼痛从腰部熔岩一样炸开,几乎烧穿五脏六肺。身体似乎已经开始痉挛,内脏仿佛被无数刀刃翻搅,可太宰治却仍站着,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还能站着。 有什么液体堵在喉管,呼吸被血沫堵塞,太宰治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像垂死挣扎的鱼一样,让神经末梢的剧痛支配一切。 意识溃散的瞬间,一双手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模糊的视野里,隐约映出来人的轮廓,恍惚间看到了湛蓝的天空。温热的鲜血呕出来,浸透了对方紫黑色的制服。 虽然料到了,但是……没有料到这样的安心感。 不是因对方的力量而安心,而是因为…… 太宰治放任自己昏死过去。 第9章 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当咒具碎裂的感应传来时,五条悟正站在甜品店的玻璃柜前犹豫。 是选草莓大福呢,还是抹茶生巧呢? 顺便思考晚上要不要用寿喜烧来应付那个总爱恶作剧的麻烦精,毕竟热腾腾的锅物比冷食更容易发现被偷偷加料的芥末。 第12章 墨镜碎裂的震颤让他指尖一颤。 那副墨镜是他高专时期,家里长辈拿来讨他欢心的。镌刻着复杂的防御术式,是不折不扣的一级咒具,绝不是轻易能损坏的存在。 苍蓝色的咒力在虹膜深处流转,当他用苍撕裂空间赶到现场时,六眼捕捉到的画面让这位最强咒术师都罕见地怔住了。 咒力、铺天盖地的咒力,整条街道浸没在沸腾的咒力海洋里,像被打翻的调色盘般混沌不堪。 有一部分是他的,更大一部分是太宰治的。 而漩涡中心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满脸血污,神志模糊,甚至连绷带都在咒力的冲击之下变得凌乱。 空间在脚下扭曲,五条悟精准地接住了倒下的太宰治。 为了方便赶路,他脸上的绷带早已取下。此刻,那双明亮的苍天之瞳低垂着,凝视怀中失去意识的太宰治。 还真是狼狈啊。 太宰治的脸此刻被血色浸染,右眉骨裂开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在下颌凝成血珠。细小的伤痕遍布肌肤,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狠狠刮过。 他抬眼,六眼清晰地捕捉到高处残留的咒力痕迹。那种独熟悉的波动,即使过了十年,他也能在瞬间辨认出来。 ……杰。 是来试探忧太和治的吧。可惜,他对太宰治这个麻烦精的本事一无所知,才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但此刻更棘手的是怀中人逐渐微弱的呼吸,温热的血液正透过衬衫渗到他皮肤上。 白发的青年收拢手臂将人打横抱起,太宰治冰凉的前额无意间贴上他的颈动脉。 转身时瞥见乙骨忧太和狗卷棘呆立在废墟中的模样,五条悟用脚尖勾开车门:“愣着干什么?回去抢救伤员了,还是说你们想留下来写任务报告?” *** “哇,这么严重的伤势居然只批三天假?”太宰治瞪圆了那双鸢色的眼睛,故意把缠着绷带、贴着纱布的脸往五条悟面前凑。 纱布下的伤口随着他夸张的表情被牵动,疼得他瞬间龇牙咧嘴:"嘶......好痛!五条老师,你看嘛,都伤成这样了,至少该给一周假期吧?" “讲道理,白猫同学。”五条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人折腾到扶额叹气的一天,“你摸着良心说说,哪次体术课你认真参加过?” 太宰治凑得太近,五条悟没忍住伸手戳着太宰治脸上为数不多完好的皮肉,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推远:“体术课你有特权可以偷懒,但你理论课炒股被夜蛾抓住又算什么?” “我赚钱难道还有错了?” “我给你的钱不够花?亏待你了?”五条悟挑眉。 “钱这种东西不是越多越好吗?”太宰治捧着脸,“我可以拿去贿赂高层,让他们给我放长假呀。” “出息。”蓝色眼睛嫌弃地眯起来,“就不能贿赂点有用的?” 太宰治眨眨眼,故意拖长了调子,装出天真模样:“诶,比如说贿赂他们干点正事,让他们像你一样,全心全意为咒术界燃烧自我?” 五条悟微怔,轻轻放下手中的书籍,苍蓝色的双眼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太宰治:“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啊。” “也是,你那么聪明。”他笑了笑,眉眼里是了然和调侃,“还能借杰的手,把你光靠触碰就能祓除咒灵这件事瞒天过海。” 最开始,甚至五条悟都骗过去了。 乙骨忧太的刀光刚好斩碎墨镜,虽说巧合了些,但也合情合理,而储存咒具中、属于五条悟的咒力随之爆发也就显得天衣无缝起来。 咒术师本人不在场,光凭保存在咒具中的咒力就能祓除咒灵?这听起来荒谬绝伦,但如果对象是五条悟,一切质疑就会烟消云散。 太宰治那能无效术式的恐怖能力,早就在咒术界掀起轩然大波。即使五条悟在委托夜蛾正道编写档案时,特意写明了太宰治因为此能力而“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也没能挡不住各方势力的暗中窥探。 连无下限都能免疫,任何咒力攻击都毫无作用……那咒灵呢? 是不是光靠触碰,就能将其祓除? 所以,当太宰治发现夏油杰现身之时,他就清楚,躲不过去了。 他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能力,对初来乍到,在咒术界还没有站稳脚跟的他百害而无一利。 其实他本来没想让五条悟知道。但他清楚,两人一起出任务这么久,以五条悟的洞察力,必然早有察觉。 只是太宰治从未提出过要尝试祓除咒灵,五条悟也就默契地从未点破。 五条悟不提,是因为他负责的任务咒灵等级往往不低,他不确定太宰治的人间失格祓除咒灵时,是否会像狗卷棘的咒言那样存在未知副作用。何况太宰治本人兴致不高,好像还有点有点抵触,他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太宰治只想摸鱼,让他打个辅助都费劲,而五条悟从不强求任何人成为咒术师。 一级咒术师的七海建人当初想离开,是他站出来挡下了高层的刁难;九十九由基逍遥海外,五条悟也从未置喙。 他从来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直到夏油杰的试探。 太宰治知道,这次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身负咒灵操术的夏油杰要是想驱使咒灵触碰他,简直易如反掌。 ——真相并非五条悟强大的咒力祓除了咒灵,而是太宰治主动触碰咒灵。 即使是五条悟,光凭储存在咒具里的咒力,也只能做到压制,不可能彻底祓除。 而太宰治的举动——五条悟更愿意将其称为作死——带来的,是剧烈的反噬。 太宰治体内磅礴的咒力从未被这样调动过,在祓除准一级咒灵的瞬间失控,加上五条悟墨镜中爆开的精纯咒力……两股力量在他体内肆虐,几乎当场将他撕碎。 所幸,被及时赶到的五条悟捞回来了。 “可惜呀,还是没骗到你呢。”太宰治懒洋洋地缩在躺椅上,忽然打了个响指比了个耶,“嘛嘛,一切尽在掌握中!” 五条悟闻言,苍蓝的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的目光几乎穿透墨镜:“……所以,连我赶到的时间,你也有算到。” “你会来救我这件事,不需要计算的。倒不如说,好人就是这样,很辛苦的呢。” 太宰治望着天花板,那只比耶的手却随意地垂落下来,指尖在空中无意识地虚握,仿佛捏着一个无形的酒杯。他突兀地开口,声音带着点孩子气的向往:“……突然有点想喝酒了呢。” “驳回。”五条悟斩钉截铁,“你才十六,饮酒禁止。” 太宰治猛地转过头抗议:“喂喂,我真的二十二了!” “五条老师说不行就是不行啦!”五条悟晃了晃手指,笑容灿烂,“而且病人也不能喝酒呢,如果让夜蛾知道的话,你连三天假期都没有!” “哇啊,五条老师好过分!” 短信声响起,五条悟摸出手机解锁,敷衍了一下太宰治:“没你过分,麻烦精同学。” 太宰治已经猜到短信内容,此刻内心崩溃,感觉失去了高光:“又是任务通知......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搞到手的病假,又要跟你出任务了......” 五条悟幸灾乐祸:“谁让你把墨镜弄坏了。” 咒具制作耗神耗力,放眼整个咒术界,也就五条家这种底蕴深厚的庞然大物,才会奢侈到专门打造这种非武器类的高阶咒具给自家神子当玩具。 至于替代品嘛,虽然不是没有,但整个咒术界那些个二三级的储存咒具加起来,也承受不了多少属于最强的咒力。 全凑一起,大概也就够太宰治霍霍两个小时。 而从高专到市区通勤就得半小时呢,这点电量,也就勉强应付五条悟随手处理一两个低级任务的功夫。 太宰治虽然追求死亡,但并不追求缺电而死。 顺带一提,因为太宰治的作死行为,他对五条悟咒力的需求增加了。 对此,五条悟表示:“挺好的,省得我到处去救你。” 说不清是为了报复五条悟这句话,还是单纯地想去黄泉比良坂来一场单程旅游,五条悟祓除咒灵之后转身一看,刚刚还在身边的太宰治已经麻溜地把自己吊在了树上。 一只鸢色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怨气满满地直勾勾盯着五条悟。 说是一只,是因为家入硝子在处理他右额及眉骨的深长伤口时,瞥了眼旁边眼睛缠着绷带的五条悟,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太宰治身上那标志性的层层绷带。 于是医生小姐面无表情地掏出了绷带,在太宰治感叹“喜欢绷带的人都是好人”的声音中,手法娴熟地把太宰治右边额头眉骨,连带着眼睛一起缠了起来。 后来夜蛾正道撞见他们时,那张硬汉脸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两个人加起来,居然只有一只眼睛能正常视物…… 指尖凝出微小但能量庞大的红球,那具“尸体”啪叽一声摔在地上,发出大声控诉:“好痛!你下手太狠了吧,你在对病人做什么啊!” 第13章 “你没病,你是伤员不是病人。”五条悟犀利吐槽。 而且这家伙现在除了脸上哪里都没有伤,活蹦乱跳,精力充沛。 “对伤员也不可以这么做!”太宰治嚷嚷着,幽灵一样飘到五条悟面前,“而且我先天不足、体弱多病,麻烦对我温柔一点!” 五条悟温柔地……精准用力戳了一下太宰治额头缠着绷带的伤口。 太宰治没躲过去,捂着额头跳起来,还没来得及谴责五条悟的罪行,五条悟就已经眨着无辜的眼睛问道:“怎么了,你要跳起来打我的额头吗?” “……我能长到一米八一。” “不巧,我现在就有一米九一。” 五条悟笑着,弯了弯腰。 太宰治:“……” 他以前就是用这招来讽刺某个矮子的,屡试不爽,每次都能把那个人气到跳脚,口不择言。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物理层面的、无法反驳的挫败感。 这个世界的咒术师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人均大猩猩体型吗?!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你在哭吗?”五条悟凑近。 “你真伤心了?”五条悟凑得更近。 “喂喂,白猫同学在吗?”五条悟被推开了。 “吵不赢就玩这套,要不然就背地里下芥末,你是小学生吗?”五条悟无语。 五条悟叹气:“……我答应你行了吧,陪你去入水。” 太宰治瞬间阴转晴,鸢色的左眼亮得惊人,声音甜得能滴出蜜:“真的吗!五条老师真是好人!超级大好人!最强的超级大好人!” 五条悟扶额:“真服你了。” 黄昏时分,东京某处城郊。 夕阳将蜿蜒的河流染成熔金,一座名为“八十八桥”的旧桥沉默地横跨其上。 “扑通!” 平静的金色水面被猛然打破。 太宰治以一个极其标准的入水姿势,毫不犹豫地入水了。 岸边的五条悟认命地沿着河岸,慢悠悠地跟着那具随波逐流的“浮尸”移动。 “——啊!”桥面上,一名路过的黑发少女被水花惊动,发出短促的惊呼,“有人跳河了!” 五条悟闻声抬头,墨镜后的六眼微动:“……津美纪?” 与此同时,河里那具“浮尸”也缓缓冒出头,湿漉漉的绷带贴在脸上,仅剩的左眼朝那位少女看过去。 桥上的少女,伏黑津美纪,看了看河里冒出的脑袋,又看了看岸边的白发男人,困惑地歪了歪头:“……五条先生?” 第10章 人间失格开挂 “我和同学约定在这里碰面,她先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来了。”夕阳的余晖洒在八十八桥上,伏黑津美纪站在光晕中,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最近,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们想着,下课后过来这边散一下步,放松一下。你们看,这一片的景色很美,对吧?” 她温和地笑着,像早春初绽的樱花,“特别是黄昏的时候,沿着河岸走走,烦闷的心情好像也能被晚风吹散呢。” 脸上的绷带在夕照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五条悟面色如常:“你说,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伏黑津美纪点点头:“嗯,像都市传说一样的事情。” “我记得以前告诉过你,”五条悟的声音平稳,“如果遇到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可以来找我。” “是,五条先生的确说过。”伏黑津美纪的目光再次投向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因为......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大部分人都没有当一回事。我自己也只是隐约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实在没什么证据。” 她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五条先生已经为我们做了太多,总觉得再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来打扰您,实在很过意不去。” 太宰治湿漉漉的绷带还在往下滴水:“真正遇到怪事的,其实是你那位还没到的朋友吧?” 少女微微一怔,随即坦然地承认,“是的。” 五条悟追问道:“你的朋友具体遇到了什么?” “她总是做噩梦,醒来后感觉像没睡过一样,整个人疲惫不堪,精神很差。”伏黑津美纪深吸一口气,眉头微蹙,“持续两个星期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听起来特别像是学生压力太大出现的问题,对吧?” “你会察觉到不对劲,是因为你一直有所猜疑。”太宰治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五条老师跟你弟弟瞒了你一些事情。” 伏黑津美纪还没说话,五条悟先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惠——你调查我?” 太宰治也看过去:“就只准你调查我?” “有道理。”略做思考,五条悟大方挥手,“那我就不追究好啦。” 听了这些话,伏黑津美纪微微一愣。 “嘛嘛,”五条悟随意地说,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佻,“既然津美纪深受困扰,就由我来帮你解决吧!” 黑发少女依旧是那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微怔神色,眼睛却一点点染上温柔的光彩。伏黑津美纪真诚地看着五条悟,郑重地鞠了一个躬:“谢谢您,五条先生。” 太宰治早有先见之明的拉开了他跟五条悟之间的距离,湿答答地蹲在一边看着五条悟。只见白发男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那也就是短短的一个瞬间,正向他致谢的津美纪都未曾察觉。 这种真挚的谢意,纯粹的正面感情,在好人的世界里明明应该像春天的花草一样随处可见,却让五条悟感到有点陌生吗? ……有意思。 对这个所谓的咒术界越来越感兴趣了。 没有被太宰治以外的人看出端倪,白发的最强咒术师笑得灿烂:“包在我身上吧,津美纪!” “我建议,”太宰治慢悠悠起身,双手一撑坐上桥栏,晃着腿,对眼前少年jump般的氛围敬谢不敏,“直接去找津美纪小姐的同学如何?主动出击有时更有效。” 伏黑津美纪指向不远处河堤旁,亮着暖黄色灯光的便利店:“理奈她应该就在那里买饮料。” “好,出发!”五条悟兴致高昂地打了个响指,率先迈步。 太宰治从桥栏上滑下来,湿透的衣服在地上拖出深色的水痕。 五条悟和伏黑津美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随意地跟在津美纪身侧,鸢色的眼瞳却暗沉沉的,罕见地没怎么吭声。 除了水汽和草木的气息,空气中还弥漫着别样的东西,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恶意。 安静地默默坠在后面走近便利店,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见一个穿着伏黑津美纪同款校服的少女,正背对着他们在冰柜前挑选饮料。 “理奈?”伏黑津美纪呼唤道,“还没选好吗?” 那个女生闻言,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提线拉扯的木偶,极其不自然地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如枯井,直勾勾地盯在窗外的伏黑津美纪。她缓缓抬起双手,指甲深深陷入脖颈皮肤,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 “理奈!”伏黑津美纪瞬间脸色煞白,失声惊叫,下意识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进便利店。 “别动!” 五条悟的反应快如闪电,一个旋身把将津美纪护在了身后,揪住太宰治的后衣领,把问题学生往后轻轻一拉,确保两人都在自己触手可及的防护范围内。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 绷带下的双眼闪过明亮的光彩,瞬间锁定了那个少女身上缠绕的黑色咒力丝线,如细密的藤蔓般几乎凝成实质。 同时,六眼清晰地看见,在伏黑津美纪体内,一个如同种子般深埋的诅咒印记,正与那位少女身上爆发出的同源诅咒气息共鸣。 “是傀儡术,媒介是那个女孩。”五条悟语速极快,信息精准传递,“恐怕目标是激活津美纪体内的诅咒。” 冰冷和剧痛从灵魂深处炸开,伏黑津美纪一阵恍惚,就像有什么沉睡已久的污秽东西被强行唤醒,疯狂地撕扯着她的意识。 “白猫同学,”五条悟的声音平淡而镇静,抬手扯下眼前绷带,苍天之瞳锁定便利店内的少女,“身体恢复好了吗?” 他的站位牢牢卡在津美纪与便利店之间,隔绝了那位少女空洞视线带来的直接精神冲击。 六眼高速扫描着周围,防备着任何可能来自暗处的二次袭击。 无形的咒力屏障如同水波般以他为中心荡漾开,将伏黑津美纪和太宰治都笼罩在内,隔绝了外界诅咒气息的进一步侵蚀。 伏黑津美纪眼前发黑,身体剧烈颤抖,体内仿佛有另一个充满恶意的存在在尖叫要破壳而出。 但她此时清晰地听见五条悟的声音,看见黄昏中,五条悟挡在身前的背影。 那股笼罩周身的、强大而稳定的咒力屏障,成了她意识混乱中唯一的锚点。 “谢谢关心,不影响我自杀。”太宰治接口道,“但我建议再给我放七天假。” 第14章 话音未落,他已靠近伏黑津美纪。缠满湿透绷带的手覆着淡淡蓝光,轻易破开五条悟压制下仍狰狞翻腾的黑雾,按在五条悟护在身后的伏黑津美纪的额头上。 蓝白色的光圈轰然炸开,又在瞬间没入伏黑津美纪的身体。一场无声的风暴在她体内爆发。 名为理奈的少女在人间失格生效的刹那软倒,被早有准备的五条悟稳稳接住。六眼精密地扫过四周,确认再找不到诅咒的残骸。 啧,跑得真快。 他看向抱着津美纪的太宰治,问道:“还好吗?” 六眼虽无法观测人间失格,但太宰治指节处细微的颤抖与骤然褪去血色的指尖瞒不过五条悟。 “怀里抱着美丽女性的感觉很好呢。”太宰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唇角却弯起惯常的弧度。 五条悟点点头:“奖励你明天螃蟹大餐。” 太宰治冷笑了一声,像不幸的社畜看着自己只会画饼的老板:“你明天的任务行程腾不出时间。” 五条悟:“......那后天。” 最强咒术师周身咒力默默鼓荡,无形的暖流涌向太宰治,试图驱散那份刺骨的虚乏。 忽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那双苍天之瞳锐利地投向伏黑津美纪,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少女。五条悟撤去部分屏障,凝神感知。 一粒被深埋于冻土之下、几乎彻底沉寂的种子,在剧烈的能量冲击中被惊醒了。于是那带着顽强生命力的纯净种子,在诅咒剥离、意识崩溃的混乱中,悄然萌发。 是咒力。并非源于恶意与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守护的韧性,或者说,是一种在深渊中依然本能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纯粹意志。 “怎么了?”太宰治捕捉到五条悟脸上罕见的严肃,原本想借机敲诈假期的念头消散,鸢色眼瞳微微眯起。 “你真的很厉害。”五条悟由衷感叹,“奖励升级,五顿螃蟹大餐。” 五条悟话音刚落,人间失格莫名其妙又被触发了,太宰治瞬间了然:“津美纪小姐成为咒术师了?” “嗯哼,”流光溢彩的蓝色双眼里满载期待,“你化解诅咒的时候,两股能量碰撞,为津美纪冲击出了一个全新的可能呢。” 黑发少女终于转醒,在睁眼的瞬间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有哪里产生了变化,但面前太宰治的脸实在苍白,她便下意识道:“你还好吗?” “我没什么事哦?”太宰治微笑着,“津美纪小姐可以先关注一下自己呢,以后就要过上全年加班无休的生活了哦!” 伏黑津美纪站起身,脸上的困惑无比真实:“……啊?” 此时五条悟怀中的少女也慢慢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到让人心惊的脸,一瞬间连剧烈疼痛的大脑都忘记了,她怀疑自己在做梦:“......发生了什么?” 第11章 人最多的一届 这是咒术高专有史以来人数最多的一届。 ——足足六个人。 panda愤怒拍桌:“我凭什么不算人!” 五条悟歪着头,食指轻点下巴作思考状:“好吧,加上panda在内一共七名学生。” “总之,”五条悟突然提高音量,张开双臂做出夸张的欢迎姿势,“欢迎新生伏黑津美纪同学与松下理奈同学!” 随着他话音落下,事先布置好的彩带装置应声启动。缤纷的亮片如雪花般飘落,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白发教师像个孩子似的用力鼓掌,欢快的节奏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作为咒术高专史上人数最多的一届,大家要好好相处哦!” 乙骨忧太对新同学的加入表现出由衷的喜悦,十分积极地鼓掌回应。 过于空旷的房间又添了两张桌椅,终于有几分教室的模样了。 台上的白发男人活力四射,手舞足蹈地讲解着咒术理论,时不时在黑板上画些夸张生动的示意图。 两位新入学的少女无疑是任何老师都会喜欢的优秀学生,不懂就举手提问,理解之后举一反三。 一直有些腼腆内向的乙骨忧太被这个氛围打动,也开始加入活跃课堂的氛围;狗卷棘只能用饭团馅料的名字表达意见,各种食物的名称穿插在课堂的交谈中,有些无厘头但又添了几分生气。 panda是天生的氛围组,禅院真希也不好在这样的这种氛围下泼冷水。 整个课堂热热闹闹的,就如同普通的高中班级,学生们在最喜欢的老师课上积极活跃。 “嘛,津美纪是因为破除诅咒的时候,生的欲望很强烈,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原因,就觉醒术式啦! “不过呢,津美纪的术式虽然跟反转术式很像,但跟反转术式那种负负得正的效果反转不一样,它是存在的本身。 “意思就是说,津美纪的术式天生具有治疗效果,虽然效果比不上硝子,但还是很优秀的!而且把力量灌注进咒具后,对咒灵的杀伤力可是非常可观的呢。” 乙骨忧太赞叹道:“伏黑君也太厉害了吧!” 松下理奈猛猛点头:“对呀对呀,津美纪一直都很厉害!” “理奈,”伏黑津美纪有点羞赧地笑了笑,“你也很厉害呀。” 五条悟对这副同学之间友好相处的画面非常满意:“再说理奈同学,哎呀,理奈同学也非常厉害,她对诅咒和束缚之类的感知,超级敏锐的哦!” 乙骨忧太再次真诚捧场:“松下君也好厉害!” 这下轮到被夸赞的松下理奈有些羞涩了。 在这片欢腾中,唯有太宰治安静得格格不入。 他奉行一贯的摸鱼政策,修长的手指随意翻动着一本泛黄的古籍。 咒术界各种典籍资料浩如烟海。翻完五条悟的书房后,他又盯上了高专的资料库。这本就是他从高专资料库里翻出来的旧书,纸张已经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高僧源信和尚圆寂后,肉身化作特级咒具‘狱门疆’。” 太宰治的目光在这行字上停留了片刻。 书页上的墨迹已经褪色,但那段描述依然清晰:据传其能将目标封印在永恒的一瞬中,无法被破坏。于平安时代末期失传。 ……“永恒的一瞬”吗? 被困在时间的缝隙里,既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连死亡都成为奢望。 太宰治嫌恶地快速翻过这一页,并默默决定一会儿再去自个杀。 理论课结束后,五条悟让乙骨忧太一行人先去操场自行训练,自己则带着太宰治与两位少女前往高专忌库挑选武器。 忌库内陈列的多是传统冷兵器,放眼望去,各式各样的刀剑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五条悟为伏黑津美纪挑了一把太刀,又替松下理奈选了把胁差,随后便让两名少女先行前往操场。 空旷的忌库里只剩下五条悟与太宰治两人,空气里弥漫着陈旧咒具的气息。 “我对这些笨重的家伙毫无兴趣呢。”太宰治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四周,兴致缺缺,“有枪吗?” 五条悟摸着下巴想了想:“嗯……有一把瓦/尔/特/p9/9。” “行,我就要那个。” 五条悟没再多问:能开枪吗,能控制后坐力吗?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径直走到一个角落的储物柜,翻找片刻,拿出了一把黑色的半自动手枪和几个弹匣递过去。 “子弹好像不太够了,待会儿让人送点来。”五条悟说,“把咒力灌入子弹再用,效果更佳。不过你的咒力不好操控,不会也没关系,只是防身而已。” 他似乎并未将此事看得多重,更像是在履行责任时随口一提:“放心好啦,有最强的我在,会保护好你的哟!” 太宰治接过枪和弹匣,手指灵巧地退出弹匣检查,又拉动套筒,随即不满地努努嘴:“复进簧导杆卡涩了。” “让伊地知买点润滑油就行。”五条悟迈开腿往外走。 “再让他给我多买点蟹肉罐头,要最贵的。”太宰治跟在后面,补充要求。 “不行,”五条悟头也不回地拒绝,语气不容商量,“你感冒才好,过两天再说。” 太宰治懒洋洋地抗议:“体谅我大病初愈的最佳办法是给我放假。” 太宰治一直觉得五条悟跟坂口安吾会很有共同话题,毕竟坂口安吾是能说出“不下班的话,就不用上班了;不睡觉的话,就不用起床了”这样惊人话语的究极社畜。 但在lupin酒吧昏黄复古的灯光下,坂口安吾好歹还会顶着眼下的黑眼圈吐槽两句工作。 而五条悟是真的让太宰治无话可说:在人行车载导航太宰治的带领下,明明通勤时间大大缩短,五条悟却还是两三点睡。 因为他仗着有反转术式,节省下来的时间都拿去备课了。 这个家伙甚至凭一己之力扭转了太宰治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入睡的糟糕睡眠状态,五条悟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翻书写字声,都快成了太宰治专属睡前催眠曲了。 第15章 想到这里,怨气深重的太宰治没忍住转头盯着操场上正在演示的五条悟看,搞得后者莫名其妙,满头雾水地琢磨自己哪里又惹到这位麻烦精了,并决定今天将会检查所有入口的食物,如果有芥末就反手塞到太宰治嘴里。 眼上缠着绷带,手中握着胁差,顺手挽了个漂亮利落的刀花。 五条悟偏过头,精准地看向操场边缘那片唯一的阴凉处:“白猫同学一直盯着老师看,是想跟老师一起练习吗?” 这个高专操场唯一阴凉处很有说法。 太宰治前些天重感冒,但又离不开五条悟,只能拖着病体上课。纤细瘦弱的少年缩在阴影里咳嗽,就连背影都显得摇摇欲坠。 路过的夜蛾正道校长于心不忍,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让人支了个简易遮阳棚,添了把椅子,专供“先天不足、体弱多病”的太宰治使用。 五条悟一眼就看出太宰治装的,尤其是在夜蛾正道来了之后装得更起劲了,但也没说什么,甚至还给太宰治的椅子上丢了个白猫玩偶。 太宰治此刻脸枕着那只蓝色眼睛的白猫玩偶,整个人埋在椅子里,像一只真正慵懒的猫:“黑猫老师昨天写了那么多教案,今天自己实践就好了,我感冒还没好,要睡觉。” “什么教案?”禅院真希把薙刀往肩上一扛,闻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五条老师会写教案?” 松下理奈疑惑地看向禅院真希:“五条老师为什么不会写教案?五条老师上课讲得那么详尽,又条理清晰,肯定写了很详细的教案啊。” “五条先生一直都是很负责任的人呢。不过,”伏黑津美纪蹙眉,担忧地看向阴凉处,“太宰君感冒还没好透吗?” “太宰君已经病了好几天了,怎么都不见好。”松下理奈的担忧更甚,语气有些着急,“我家里开医院的,要不要来我家做个详细检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没发现的隐形疾病?” 乙骨忧太听到这句话惊了一下:“松下同学家里开医院的吗,好厉害呀。” “天生身体不太好啦,”太宰治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是术式副作用,不过没什么大事,很快就会好了哦!” 白发男人摸摸下巴,配合太宰治的演出:“我好像忘了跟你们说这件事情了,白猫同学身体不太好,所以不参加体术训练,也不做任务的。” 禅院真希之前被太宰治打了个三局全败,此刻回想了一下太宰治摸鱼划水偷懒的作风,有些怀疑:“……难道不是嫌累才不出任务的吗?” “是身体原因哦。”五条悟笑眯眯地重复,一锤定音。 松下理奈关切地问:“身上的绷带也是吗?会很痛吗?” 五条悟耸耸肩,插了一句:“脸上的绷带是哦。” 太宰治优先回答了女性的问题,并完全忽略五条悟:“身上的绷带是我的个人爱好呢,毕竟我的本体是绷带哦!” 然而,松下理奈那句提问,像针一样刺中了不远处的乙骨忧太。 少年握着刀柄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神情低落:“脸上是之前被镜片划伤的......我没做到五条老师的要求,没能保护好太宰君。” “嘛嘛,可是如果没有忧太君一刀砍碎墨镜的话,我就会被咒灵吃掉呢。” 太宰治坐起来,因为刚在趴在蓝眼睛白猫玩偶身上的缘故,脸上的绷带有些许散乱。 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是你救了我呢。” 白发男人拍了拍乙骨忧太的肩膀,给予最直接的认可:“干的很棒哦,忧太。” panda叉腰,用浑厚嗓音大声附和:“忧太很优秀的,进步非常明显。” 狗卷棘也点点头:“鲑鱼。” 乙骨忧太有些脸红,声音越来越小:“是、是五条老师教的好,还有大家一直陪我训练……” 看着气氛重新活跃起来,白发男人的目光转向两位新生,手中的胁差灵活一转,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寒光:“津美纪同学和理奈同学看起来对武器很感兴趣嘛!理奈同学,先过来,老师教你怎么用这把胁差。” 他又看向握着太刀、神情认真的伏黑津美纪,眨了眨眼:“津美纪可以先找忧太交流一下用刀的心得哦,他可是个好前辈。” “嗯!”伏黑津美纪认真地点点头,走向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看着不远处耐心指导松下理奈握刀姿势、讲解发力技巧的五条悟:“感觉五条老师好像真的什么都会……真的很强呢。” 这份强大不仅在于力量,更在于他能给予的安心感。 就好像只要他站在那里,就不需要再担心害怕任何事情。 伏黑津美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个背影与黄昏下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重合。 她的眼神无比坚定,轻声道:“嗯,很强,很可靠,令人安心。” 所以,当五条悟问她的是否要成为咒术师的时候—— “治为你们带来了咒力。”五条悟说。 两股力量碰撞后的觉醒,为两个普通少女打开了咒术界的大门。 “但这不意味着你们就要成为咒术师,”那双蓝色的眼睛在黄昏中熠熠生辉,“这条路并不简单,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 黑发少女目光灼灼,声音清晰而有力:“我想好了,五条先生。” “是您把我和惠保护下来,现在又是您救了我一命。”伏黑津美纪说,“我想回报您,也想成为和您一样能拯救别人的人。” 松下理奈站在她身旁,背脊笔直,神情郑重:“我的命也是您救的,五条先生。” 她停顿了一下,脸上忽然绽放出灿烂温暖的笑容:“而且,如果能成为一个有特殊能力,在背后默默保护大家的人,那我一定会很幸福!” 两位少女对视一眼,目光在空中交汇,心意相通。 她们转身看着五条悟那双苍蓝色的美丽眼睛,异口同声道。 ——“我想成为咒术师!” 第12章 相处日常 “明明是夜蛾亲自给你编的‘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档案,”五条悟托着下巴,啧啧称奇,“现在倒好,他自己反而深信不疑了。” 夜色溶溶,高级海鲜餐厅的包厢里,五条悟终于兑现了他的螃蟹大餐承诺。 其实一周前他就腾出了时间,奈何当时的太宰治病恹恹的,像株被烈日晒蔫的植物。纵然太宰治嚷嚷着要吃螃蟹,五条悟也不好拉着个重感冒病人去啃寒凉的海鲜。 “我本来就先天不足啊,”太宰治头也不抬地拆着蟹壳,敷衍地应了两声,又自言自语道,“不过,松叶蟹果然还是更适合冬天呢……” “哇哦,这就是所谓的——要骗过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白发蓝眼的男人歪歪头,“好吧好吧,身体欠佳的白猫同学要懂得节制哦,你感冒才好没几天呢。” “吃螃蟹才不会生病!”太宰治立刻反驳,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捍卫某种真理,“螃蟹对身心健康都非常有好处!” 对面那位在高级海鲜餐厅点了一桌子甜点当主食的白发男人,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从善如流:“既然这么说的话,那么吃甜点也对身心健康有益呢!” 太宰治严肃点头:“对,螃蟹是世间珍宝。” 五条悟也严肃点头:“完全同意,甜品是世间珍宝。” 一顿饭在两个人鸡同鸭讲的互相肯定中来到了尾声。走出暖气充足的餐厅,深秋夜间的凉风毫无遮拦地扑面而来。 太宰治的身体生理性地轻颤了一下,几乎是微不可察。 但没能躲过那双蓝色的眼睛。 撤开无下限,风卷起五条悟额发,确实有些冷。 于是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按在了太宰治的手腕上方。隔着衣袖,那份庞大而温热的咒力像暖流一样包裹了太宰治冰冷的手腕,并缓缓向着全身蔓延。 绷带少年僵了一下,侧头看向五条悟。夜色中,对方墨镜后的眼神看不真切,但唇角总挂着的玩味弧度收敛了些许。 “演演就行,你别真的体弱多病了,”五条悟随口说着,语气带着点嫌弃,“照顾你很麻烦的,麻烦精。” 太宰治确实很能演,五分的病能被他演成十分。可若真有十分的痛苦降临,他最多也只流露两分。 那天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决定要成为咒术师之后,五条悟便与她们谈了谈转学事宜。 比如她们现在上高二,但转入高专需要降级从一年级读起。 聊着聊着,五条悟突然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毫无征兆地回头,视线投向六眼无法完全观测状态的太宰治。 只见太宰治右边脸上的绷带已不再湿漉漉地淌水,仿佛快被体温烤干。苍白的脸颊染着病态的红晕,状况明显不对,呼吸却依旧维持着均匀平稳。 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大半瞳孔,让人看不清其中神色。 察觉到五条悟的目光,太宰治仰头看过去,鸢色的瞳孔里无波无澜。 第16章 “你脸红了。”苍蓝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太宰治,说。 太宰治:“……” 太宰治:“……请好好斟酌你的用词。” 五条悟抱起手臂,身体微微后仰,目光在太宰治身上扫视:“伊地知在路上。你还能走路吗?” “你再扛我,我就把刚才喝进去的河水全部吐你身上。”太宰治语气平静地拒绝五条悟的暗示。 “啧,你的术式真麻烦。” 当晚,高专长到近乎没有尽头的台阶,太宰治爬了半天。 五条悟长腿一迈就能甩下太宰治几十米,但这个在咒术界被评价为“不懂得体谅人”的最强,却很有耐心地放慢脚步,跟着太宰治一起爬楼。甚至还好心地没有起个话题斗嘴,毕竟太宰治当时看起来不像是有力气斗嘴的人。 五条悟其实蛮想直接把太宰治抱起来打包带走,方便快捷又省事,奈何太宰治的拒绝实在太明显,他也就随便太宰治了。 反正太宰治没力气了,他再把学生拎回去就行。 直到太宰治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那一直刻意维持的平稳呼吸,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紊乱。 他的脸色几乎要与脸上的绷带融为一体,长长的睫毛在微弱地颤动。 五条悟也跟着停下,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像一堵挡风的墙。 “怎么了,白猫同学,”五条悟调笑着,声音在寂静的台阶上显得格外清晰,“要老师帮帮忙吗?” “……嗯。”太宰治轻声说。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快到极限了,把那么强大的诅咒无效化还是有点太勉强,但他一点也不后悔入水,“你把我打晕扛回去吧。” 五条悟挑眉:“哇,你还真是能说出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蓝色的双眼里流淌着银白的月光,五条悟直接把太宰治打横抱了起来。 “我可是最值得依赖的五条老师呢,”白发男人抱着他,脚步轻快地拾级而上,带起的风掠过太宰治的发梢,“打晕学生什么的,做不到哦?” ...... 今天没有月光,喧闹的城市把月光隔绝在看不见的角落,五彩斑斓的灯光点亮了城市的夜空。 五条悟的手还搭在太宰治袖口上,无下限被无效化,额发被晚风带着在他的墨镜前划出风的轨迹。 “别又让我把你打晕之后扛起来,”五条悟说,“这种事情有一次就行了。” 纯生理反应的轻颤被暖流压下,太宰治挣脱了五条悟的手,挑眉:“你好意思说夜蛾校长,你不是也信了我的话?” “你哪句话我没信?”五条悟立刻喊冤,“我甚至还相信你22岁了。” “你这不是没信吗?” 五条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像只不可置信的猫,掰着猫爪梳理罪证:“你仗着生病让忧太把食堂最后一个蕨饼让给你、因为质疑panda毛的柔软程度所以追着panda拔毛、不满意假期长度就在地上打滚耍赖......” “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像二十二岁的人干的事?” 太宰治鸢色的眸子瞬间瞪圆,满脸控诉:“那你还吓唬忧太君会死掉、说panda不是人还跟我一起拔panda的毛、在夜蛾校长巡查的时候跟他玩躲猫猫......你觉得你像二十七岁的人吗?” 五条悟骄傲地挺起胸膛:“所以我今年七岁!” “我今年二十二,”太宰治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在霓虹灯光下投下小片阴影,乖巧道,“所以七岁的你要尊称我一句前辈。” “哇,白猫同学,你想占我便宜?好过分!”白发男人低头,把脸上的墨镜扣在太宰治头上,凶巴巴地说,“罚你当我的墨镜架。” 太宰治猛地一个点头让墨镜从头上滑下来,有些疑惑道:“居然没有完全涂黑?” “你都只有一只眼睛了,”五条悟吐槽道,“再涂黑我怕你走夜路摔死。” “诶诶,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自杀方式!”太宰治的眼睛亮起来,“明天你不在的时候试试!” “话说你脸上的绷带不打算拆了吗?”五条悟笑嘻嘻地问,“不想拆掉的话,要不要考虑跟老师一样把两只眼睛都缠起来?” “哇,你的脑子里真的有很多完美的自杀方式呢!说不定我真的有一天能因为看不见而撞电线杆而死?” “这听起来很笨。” “有道理。那打游戏猝死?感觉会很好玩......” *** “是杰。校长,我不会认错他的咒力残秽的。” 夜蛾正道沉默了片刻,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林间的风穿过窗户,拂动五条悟眼前的绷带。他的表情被白色绷带完全遮蔽,看不清神色,只有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为了探查忧太和治的能力。”五条悟毫无迟疑地说,“诅咒女王和能免疫一切的无效化,这样的能力,就算是杰也会按捺不住好奇心吧。” “治和棘都是二级,忧太虽然顶着特级名号,但实战堪堪二级水准。”夜蛾正道的话语听不出波澜,但每个字都像秤砣般落下,“他放出两个超一级。治伤成那个样子,又不能用反转术式……试探太过了。” 五条悟刮了刮鼻子。 那天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太宰治冲进医务室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加上后面太宰治又喜提超级重感冒,半真半假地病了一个多星期,导致现在整个高专、不,整个咒术界现在都对太宰治“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这件事深信不疑。 嗯……还是不揭穿白猫同学了,毕竟痛晕过去和重感冒都是实打实的。 “他的事情先放一边,津美纪遭遇的诅咒查得怎么样了?”夜蛾正道话锋一转,语气凝重,“那孩子之前完全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会引来这种级别的诅咒?冲着十种影法术来的?” “所以惠被我转移到其他地方了,下学期,他直接就读高专。” 窗外,一片乌云正缓缓遮蔽阳光。夜蛾正道凝视着瞬息万变的天空:"小心为上,悟。能避开你的六眼侦查,对方绝非等闲之辈。说不定......手里也持有天逆鉾这类特殊咒具。" “我会小心的。” 结束交谈,离开校长室,五条悟独自走在高专的林荫道上。 斑驳的树影间,与太宰治的对话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我不认为那个神秘的诅咒师是冲着那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来的哦?”太宰治像只慵懒的猫一样瘫在沙发上,《完全自杀手册》几乎要贴到脸上。 五条悟放下手中的书,方形镜片后的苍天之瞳微微眯起:“为什么这么说?” “能对津美纪小姐施加那样强大的诅咒,对付一个完全尚未成长为真正咒术师存在的孩子,易如反掌。”太宰治随意地说,“何况你的行踪并非秘密,做不到随时随地保护他。” “动用魔虚罗?但也不可能。他的诅咒甚至能瞒过你的眼睛,伏黑惠更不可能察觉。 “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杀死伏黑惠,却选择对他的姐姐降下诅咒……这更像是一种长线投资,为了有朝一日能牵制“十种影法术”的载体。 “当然,最大可能性是为了牵制你,毕竟你当初花十亿买下他的事情人尽皆知哦?” 太宰治唇角弯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鸢色的眼底一片虚无:“倒不如说,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这么做呢。” “有意思。”五条悟也笑了,笑容张扬自信,苍蓝色的瞳孔深处却沉淀着无机质般的冰冷。 “我倒是很期待,他要怎么牵制我。” “——人命。”太宰治轻飘飘地说。 五条悟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沙发上的身影。 太宰治的视线终于舍得从心爱的书页上移开,空洞地投向不远处的墙壁,仿佛凝视着深渊。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带着某种洞悉一切的残酷。 “如果是人的生命,就能很轻易的牵制住你了。” 如同地狱伸出的枷锁,冰冷、沉重,死死套住脖颈,牵引着走向必死的结局。 他无视了五条悟骤然凝聚的视线,仿佛只是自言自语般呢喃:“......真想喝一杯螺丝起子。” 第13章 师生 这副崭新的墨镜上,镌刻了更为精密的防御术式,已经是超一级咒具了,足够太宰治溜出去玩六个小时。 五条悟摩挲着下巴,发出一声叹息:“怎么有种放生家猫的感觉?” “黑猫老师说什么呢,”太宰治脸上带着圆墨镜,“是我放生你吧?没有我导航的话,就会被困在猫箱里的最强猫咪?” 一旁的松下理奈好奇地歪了歪头:“猫箱是什么?” 五条悟答:“是伊地知的车。” “好像听到了手机铃声?”太宰治忽然侧耳,故作惊讶,“似乎是黑猫老师的短信提示声呢。哎呀哎呀,不会是来催黑猫老师做任务的提示声吧?” 五条悟斜睨了他一眼,唇角勾起:“明天的放风时间取消。” 第17章 太宰治瞬间炸毛:“你这是非法监禁!独裁!暴政!” 然而五条悟的身影已然在原地消散,只余下一缕苍蓝色的咒力波动。 “啊啊,决定了,我要把宿舍里所有的糖果和甜品全部抹上芥末,”太宰治阴郁地眯起眼,“还要把水杯里的水换成咖啡……” 松下理奈挠挠头,明智地决定不参与这两个人之间幼稚又危险的斗争。 “还要把厨房的糖罐也得换成盐……咳咳!” 太宰治猛然偏过头,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猝然爆发。瘦削的肩膀颤抖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松下理奈一惊,急忙上前想帮他拍拍背。但她刚伸出手,绷带少年已经勉强压下了这阵呛咳,渐渐平复过来。 他抬起眼,鸢色的眸子里蒙着一层咳嗽激出的生理性水光。太宰治面色虚弱,神情温和,眉眼间有些歉意:“……抱歉,打扰到你了。” 松下理奈连忙摆手,脸上写满了真切的担忧:“太宰君,你这样子真的没事吗?不行,得去我家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才可以!” “可能是心脏的问题吧。”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着,音色像清亮的琴键敲击,尾音却带着沙哑,“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啦。只是比普通人稍微虚弱一点点而已哦。” “不可以!”松下理奈语气异常坚定,“一点点异常都不能放过!太宰君,你今天没有任务安排吧?” “诶?嗯...…没有哦。”太宰治眨了眨眼。 深吸一口气,松下理奈双手叉腰,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么,现在就跟我去医院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吧!” “……好吧。”太宰治看着少女不容置疑的表情,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嘴角牵起一丝认命的笑意,“既然是美丽小姐的要求,我也不好拒绝呢。” *** 价格高昂的私人医院内,消毒水的气味与若有若无的药香交织。光洁的地板倒映着冷白的顶灯,远处精密仪器运转的嗡鸣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松下理奈熟门熟路地在前面引路,带着太宰治穿梭其间,目标直指预约好的检查室。 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紧闭的门扉和坐在休息椅上等待的病人。 “害怕吗?”太宰治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突兀。 松下理奈一怔,下意识摇头:“啊,不是……” 话音未落,转角处,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是一位中年男性,面色蜡黄,身形佝偻,病号服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病人的身上,趴着一只形态丑陋的怪物。 那是咒灵,是随处可见的负面情绪产物,在医院尤其常见。 通体黑紫色,皮肤像是溃烂的沼泽。没有四肢,只有几根扭曲的触手,紧紧缠绕着病人的脖颈和肩膀。 擦肩而过的刹那,咒灵惨白的眼球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扫过松下理奈的脸。 “……我要怎么才能除掉那只咒灵呢?”她几乎是本能地压低了声音,问向身边的太宰治。手指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胁差的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 “用你手上的胁差。”太宰治语气平淡。 “......在陌生人面前突然拔刀,会被当成犯罪分子报警抓走吧?”松下理奈迟疑着,低头看着自己按在刀柄上的手。 明明近在咫尺的诅咒正在侵蚀一个无辜的病人,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太宰治没回头,但脚步配合地慢了下来:“很可惜,我并没有祓除诅咒的能力。理奈小姐打算怎么做呢?” “五条老师上课说,咒术师需要先设帐,引出诅咒后祓除。他还说,更多情况下需要咒术师本人自行判断。”少女有些迷茫,“如果是五条老师的话,会直接祓除掉吗?” “会哦。”太宰治答得干脆利落,“不过,这些低级咒灵对他完全不值一提,当事者也不会察觉到任何端倪。” “……五条老师会帮忙。”松下理奈喃喃道,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强大的身影,“就像他那天救下我跟津美纪一样。” ——我是因为想要救人,想要和五条老师一样救人,才决定成为咒术师的。 ——我已经是五条老师的学生了。 这个念头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瞬间驱散了少女眼中的迷茫。她猛地抬起头,双眼坚毅:“抱歉,太宰君,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不再有丝毫迟疑,松下理奈转身,朝着轮椅消失的方向快步追过去。 太宰治站在原地,鸢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而暗处那道窥探的视线,从踏入这间医院起就一直跟随着他,此刻并未随着松下理奈的离开而转移,依旧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绷带少年低头,压抑地咳嗽了两声,才迈开步子,慢悠悠地朝着松下理奈离开的地方而去。 他赶到的时候,正看到松下理奈对着那位轮椅上的病人深深鞠躬道歉。 “非常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时兴起,在医院的走廊里练习挥刀动作,差点误伤到您!我愿意承担您所有的检查和赔偿!” 病人身上狰狞丑陋的咒灵已经消失了,蜡黄的脸似乎恢复了点血色。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深深鞠躬的少女,随即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他甚至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而且说真的,你刚才那几下挥刀的姿势,很帅气啊!老头子我看得精神一振,感觉心情突然变好了!” 松下理奈这才直起身子,抬起头。棕褐色的发丝有些散乱,有些遮住了脸,但那双眼睛里的光亮如此动人,充满了真诚的歉意和一种如释重负的光芒。 “谢谢您!” 松下理奈站直,恰好对上太宰治平静的视线,蓦然笑起来。 有点得意,混杂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纯粹喜悦。 “我一次祓除咒灵。”才入学一个多星期的少女快步走过去,高兴道,“我要发消息告诉五条老师!” 行动力满分,松下理奈当即摸出手机给五条悟发消息:【五条老师,我成功祓除咒灵了!】 五条悟几乎是秒回:【哇!恭喜理奈同学!!!】 【理奈同学太厉害了!老师要奖励理奈同学大餐!!!】 还配了一个白猫送花的表情包。 松下理奈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差点没忍住捧着手机转圈,嘴里还开心地小声念叨:“五条老师夸我了!” 这份初战告捷的喜悦持续了很久,直到她拉着太宰治把预约的常规检查项目一项不落地仔细做完。 报告显示一切指标均在正常范围,心电图上也只是显示窦性心律过速和偶发早搏。 “没有收获就是最大的收获!”松下理奈高兴地宣布,“不过太宰君还是要注意定期检查身体哦!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会帮你记得的!” “饶了我吧,理奈小姐。”太宰治语调夸张地回应,“这听起来太可怕啦!” 医院门口,两人并肩等候着车辆的到来。 当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逐渐驶近时,太宰治才感觉到那道如影随形的窥探视线终于缓缓退去。 ……连窥视五条悟的勇气都没有,该说幕后之人是过于谨慎,还是过于胆小呢? 两者皆有吧。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想。毕竟,那个人是五条悟。 太宰治伸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熟练地钻了进去。松下理奈刚在后排五条悟身边坐定,后者便将一个精美的礼品袋塞到了她手里。 袋子里是一盒包装精致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五条悟还贴心地在里面塞了一只毛茸茸的可爱企鹅玩偶。 “黑猫老师,”太宰治在前排玩弄手机,“你知道猫是一种会给同伴赠送打猎成果的动物吗?” “我当然知道哦。”五条悟看着松下理奈捧着礼物露出的笑容,心情格外愉悦,声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骄傲:“毕竟——我可是最强的猫咪老师!” 话音未落,他随手抓起安稳呆在他身边的黑猫玩偶,精准地抛向副驾驶。玩偶不偏不倚,落进了太宰治的怀里。 “诺,这是五条猫咪老师给太宰猫咪同学的奖励!” 太宰治垂下眼帘,看着怀中那只触感柔软的黑猫玩偶。玩偶那对漂亮的鸢色玻璃眼珠,与他自己的瞳色别无二致。 他一时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用手指捏了捏玩偶的脸颊。 后排的座位上,松下理奈正隔着中间的空位,兴奋地向五条悟讲述自己第一次祓除咒灵的经历。 五条悟的回应热情洋溢,惊叹连连,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欣喜和与有荣焉。 他们生动有趣的对话,配上五条悟那恰到好处、如同抚慰心灵的良药般的夸奖,连专注开车的伊地知洁高都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嘴角悄然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第18章 太宰治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纤细的手指划过怀中黑猫玩偶的嘴角。 在好人的世界里,你也笑一笑吧。 第14章 推测 “悟,治那孩子身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夜蛾正道眉头紧锁,与五条悟并肩站在操场边缘。 场上,众人在刻苦训练。不远处,太宰治正蜷在长椅里睡觉。 椅子上的玩偶日渐增多。 最初,只有那只蓝眼白猫玩偶,被太宰治当枕头一样压在蓬松的脑袋下面。之后又添了一只瞳色如鸢的精致黑猫,太宰治不在的时候,两只猫猫就会替主人镇守长椅。 没过多久,太宰治在抓娃娃机里抓了只螃蟹玩偶,转头看到橱窗里的白色老虎玩偶,高高兴兴地用五条悟的钱买下。 他似乎还远未满足,最近时常嘟囔着要再添一只垂耳兔,也不知那张堆满玩偶的长椅,是否还有位置留给这位新成员。 夜蛾正道微微皱眉:“他的咳嗽迟迟不见好,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还总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他的视线一言难尽地从那些玩偶上离开,落在太宰治有些孱弱的身影上,带着点忧心忡忡。 五条悟:“......” 咳嗽是装的,说话有气无力可能是装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偷偷下芥末被五条悟发现后反手塞嘴里了没缓过来,疲惫是因为晚上不睡觉熬夜打游戏。 难为太宰治能演这么久了。 五条悟决定撒谎:“......嗯,他的术式反噬有点严重,不过不危及生命健康。” 两个人的视线实在无法忽视,长椅上的太宰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睁开了那只未被绷带覆盖的鸢色眼眸。 他像只刚睡醒的猫,伸展了一下修长的四肢,身上盖着的一本厚重书籍随着动作滑落在地。 “咦,这是什么书?”五条悟无声无息地瞬移到太宰治身边,把书捡起来,瞥了一眼深色封皮上的烫金标题,“《御三家的千年历史之加茂》?” 五条悟委屈,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控诉:“为什么不看五条家?” “你家我早看完了。” “哦,好吧,原谅你了。那这些故事好看吗?” 太宰治慢吞吞地坐直身体,揉了揉露出来的那只眼睛,仿佛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很无聊。” “那你还看?” “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嘛。”太宰治微微偏头,带着清浅的笑意,却莫名觉得有些凉薄。 “谁?”五条悟和已经走到近前的夜蛾正道异口同声地问道。 太宰治乖巧:“加茂宪伦。” 五条悟略加思索:“江户时代加茂家逐出门的那个诅咒师?” 夜蛾正道神情严肃起来:“治,怎么对他感兴趣了?” 那个被历史刻意尘封的诅咒师名字忽然被提及,总让人感觉有些异样。 “唔……”太宰治坐在娃娃堆里,目光投向远处还在跑圈的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 他歪歪头,说:“因为,觉得这个人做事比黑/手/党还要不择手段一点呢。” 恰在此时,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跑圈经过他们面前。 好奇心旺盛的松下理奈听到关键词,立刻放慢脚步,喘着气问:“加茂宪伦?他干嘛了呀,太宰君?” 五条悟抱着手臂,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代为回答:“搞人体实验。手段残忍,臭名昭著,是咒术界公认的污点。” “但是,具体是什么实验内容,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语焉不详呢。”太宰治支着脑袋,“是被隐藏起来的家族污点呀。” 伏黑津美纪也停了下来,抹了把额角的汗,有些惊讶:“御三家里还有这样的人?” 太宰治无奈地笑了笑:“除了五条老师,不要对御三家有什么好感哦?” 五条悟立刻认真点头,一脸严肃地补充:“是啊,御三家里基本都是一些顽固腐朽的烂橘子,你们两个要注意别被他们欺负了。” 见两个新生实在好奇,夜蛾正道沉声开口:“他曾经是加茂家的家主。不过这不是什么秘密。” “加茂家因他蒙羞百年。直到现在,京都校那位名叫加茂宪纪的学生,因为名字发音与加茂宪伦过于相似,在家族内部一直承受着不小的歧视和压力。” 这时,刚结束高强度训练、气息还有些不稳的乙骨忧太也好奇地靠了过来,看着围在一起的众人:“这是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眼看着聚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五条悟猛地一拍手,雀跃地宣布:“好,既然大家都那么感兴趣,下节课就上理论吧!老师为大家深度讲解一下烂橘子家族的陈年故事,嘿嘿。” 太宰治立马鼓掌:“哇,御三家的家主之一来给我们讲御三家的故事,好期待!” “你们两个......理论课是这么用的吗?”夜蛾正道扶额。 *** “加茂宪伦到底哪里吸引到你了?” “因为他很有趣呀。”太宰治打着游戏,手指在手柄上翻飞,头也不回地说。 五条悟顺手将刚从操场长椅上解救回来的两只猫咪玩偶精准地丢进沙发角落里。那只黑猫玩偶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太宰治盘腿而坐的腿边。 “我才不信呢。快说,你又发现了什么。” “啊啊,你把它们捡回来干嘛?”太宰治分出一丝视线瞥了一眼腿边的黑猫玩偶,又看看一边的白猫。 “你忍心看两只这么可爱的猫咪在外面度过寒冷又孤单的夜晚?” “也是,”太宰治状似思索,“那下次把螃蟹也带回来吧。” “就知道使唤我。”五条悟一边抱怨,一边利落地脱下高专制服外套挂好。 制服下是剪裁合身的白衬衫,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那只白虎和即将到来的垂耳兔呢?” “自力更生吧。”太宰治随意地说,“跟加茂宪伦一样。” 修长的手指搭在眼前,微微用力扯掉了眼前的绷带,苍蓝的眸子转向太宰治:“你的意思是……他被驱逐之后,还在进行那个实验?” “是哦,而且应该持续了很久吧?持续到现在什么的。” 五条悟坐在太宰治身边的空位上,拿起另一个手柄,眉头微挑:“江户时代至今已经快一百五十年了,加茂宪伦那家伙又不是妖怪,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他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柄边缘,分析道:“没有加茂家主的身份,无权无势,怎么把人体实验运作一百多年,甚至延续至今?资金、场所、人手……难度堪比让那群烂橘子集体开窍了。” “不玩《拳皇14》了,玩《胡闹厨房》。你打了三天拳皇还不够吗?”太宰治嫌弃地撇嘴,开了一个新话题,“你知道我前几天去哪里玩了吗?” “不够!胜负未分,看我今天怎么完虐你。”五条悟说,“去哪了?不知道。” 太宰治默默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我去了松下生命科技旗下的医院一趟。你不觉得松下理奈同学的入学太轻松了吗?” “她母亲很了解咒术界嘛,交流过程意外顺利?”五条悟修长的手指按得飞起,“快开拳皇,我要一雪前耻。” 太宰治拗不过他,无奈地将游戏切回拳皇:“越是了解咒术界内情的政商高层,越会像守护稀世珍宝一样,把心爱的独生女牢牢保护在安全的普通人世界里的吧?毕竟是有生命危险的事情。” “所以呢?”五条悟终于选定了角色,手指在按键上蓄势待发。 “所以、我顺手查了一下,查到了非常有趣的事情哦!”太宰治也选好了角色,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石破天惊的分量,“松下家公司的股权结构里,藏着一位神秘的大股东,叫藤原定通。” “嚯,”五条悟嗤笑一声,满脸嫌弃,“好典型的烂橘子风格名字,一股陈年腐朽味扑面而来。” “对呢,”太宰治眨眨眼,脸上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你说巧不巧,咒术界高层里,也有个人叫藤原定通哦!” 而五条悟突然深吸一口气,暂停了游戏,屏幕上的角色停在出拳的瞬间。 他转过头,苍蓝的双眼牢牢锁定太宰治:“喂,白猫同学,我有个严肃的问题。” “好的,请问五条老师,是好奇我怎么查到这些,”太宰治也放下手柄,一脸无辜乖巧,“还是好奇藤原定通跟加茂宪伦之间的关系呢?” “不,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又改我键位。你又想靠作弊赢我是吧?” 五条悟满脸冷漠,声音带着危险的平静:“现在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就应该教育你一下。” 他活动了下手腕,发出轻微的骨节声响。 “救命啊,五条老师欺负学生!”太宰治连忙窜起来,一把薅起地上的白猫玩偶挡在身前当盾牌。 五条悟反应更快,抄起地上的黑猫玩偶,像投掷炮弹般精准地砸向太宰治胸口。后者下意识伸手去接,五条悟抓住这瞬间的空隙,一个箭步上前,屈指一个暴栗弹在太宰治脑门。 第19章 “好痛!”太宰治立刻叫唤起来,委屈巴巴地抓着手上的玩偶控诉,“我头上有伤!” “那点伤早就好了。你不拆绷带是真的打算跟五条老师我组个绷带二人组吗?” 刚才那一下弹指力道不小,本就缠绕了一天有些松散的绷带,此刻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束缚,雪白的绷带如同失去生机的藤蔓,簌簌滑落下来。 太宰治把脸埋进白猫玩偶柔软的绒毛里,只一双鸢色眼眸暴露在灯光下,怨气满满地瞪着五条悟:“你也觉得五条老师欺负弱小吧?” 五条悟不甘示弱,一把夺过太宰治怀里的黑猫玩偶,举到面前煞有介事地问:“你也觉得白猫同学,总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干坏事、作弊不认账还喜欢倒打一耙吧?” “我哪里有偷偷摸摸干坏事?”太宰治睁大眼睛,“偷偷摸摸干坏事的是藤原定通!” “我会收拾他的。”五条悟说,随手把黑猫玩偶扔回太宰治身上,“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收拾一顿你。” 他抄起旁边一个蓬松的抱枕,在手里掂了掂,威胁道:“说,还干了什么,不说实话一会儿被我发现就扣押放风时间。” 太宰治一脸屈辱:“……没有了。” 苍蓝色的双眼里闪过狐疑:“真的?” 如果把五条悟的小零食包装拆开,把盐当糖霜撒这件事不算的话。 他毫不心虚地点头:“真的。” 五条悟并不是很相信,但还是把手里的抱枕放下去,转而抓起手柄把键位改回去:“所以你认为藤原定通投资是为了继承加茂宪伦的实验?” “松下生命科技,成立之初就跟所有的初创企业一样,急需资金和渠道。”太宰治悠悠地倚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白猫玩偶的脑袋。 恰在此时,他们遇到了一位乐于扶持新兴生物科技产业的投资人。其不仅提供了巨额资金,更利用其深厚的人脉,为松下生命科技搭起了通往政府高层和核心项目的金桥。 此后松下生命科学顺风顺水,迅速建立起遍布全国的研究所和高端医院网络,在生物科技领域声名鹊起。 然而,公司如日中天之时,其创始人之一松下健太郎——松下理奈的父亲,却在一场实验室事故中不幸去世。调查报告语焉不详,满是无法解释的巧合。 政府强势介入调查,调查组进驻公司核心研发部门,带走了大量实验数据和样本。但调查结论最终依旧是意外事故,并将所有核心敏感资料列入了最高机密封存。 “有意思吧?”太宰治抬眼看向五条悟,带着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一片冰凉。 “介入调查的,是藤原定通的人。”五条悟看着他,苍蓝的六眼如同寒冰利刃,“你是这个意思吧?” “这是合理的推测哦?”太宰治微微倾身,用一种近乎诱导般的语气说,“你应该还没有见过这个人吧?” 多年来,咒术界高层盘根错节,腐朽的根系层层叠叠。藤原定通虽不如五条家主显赫,却也绝非等闲。要见到他,并非易事。 不过嘛,五条悟想见一个人有什么难度? 然而太宰治却摇头:“现在不行,避免打草惊蛇。” 五条悟挑眉:“你拿我当消遣是吧?” “谁拿谁当消遣?你去哪找其他陪你加班到凌晨一点的人?”太宰治干脆整个人瘫倒在沙发里,像只没骨头的猫,“是不去主动见,有机会就能见到。” 五条悟转过头,苍蓝的六眼不再有戏谑,目光穿透房间的灯光,落在太宰治身上。 “行啊。”他支着头,白色的发丝自然垂下,“让我看看你又要折腾什么。” 屏幕上的键位设置已然归位,五条悟的嘴角重新勾起那张扬的弧度,手指在按键上跃跃欲试:“1v1?” 太宰治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角色选择界面,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最终也化为一个同样乖巧的微笑,伸手去够自己的手柄。 “乐意奉陪,五条老师。”他轻声说,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塑料外壳。 雪白的绷带散落一地,在灯光下静静蜿蜒,像一道未解的谜题。 第15章 任务 清晨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高专的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伏黑津美纪站在一颗树旁,看着两道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拌嘴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却又奇异地融入了这片生机之中。 “三比二,五局三胜,难道不是我赢?” “哇,白猫同学,你真敢说啊?谁打着打着游戏,突然撞我一下?” “我哪里撞你了?我咳嗽一下,一时没稳住身形。” “你那种行为叫碰瓷,对局无效。” “黑猫老师,不要技不如人就在那里造谣我。” “你有本事就别作弊,堂堂正正地决斗啊。” 果然,对于五条老师和太宰君来说,美好的一天,是从斗嘴开始的。 “早上好,津美纪小姐。”太宰治率先扬起笑脸,阳光落在他蓬松的发梢。 “早啊,津美纪。”五条悟紧随其后,举高手臂挥了挥,“今天也是活力满满的一天哦!” 伏黑津美纪自然地绽放出笑意:“早安,五条老师。早安,太宰君。” 太宰治微微歪头,鸢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明明我是第一个问好的吧?” 五条悟下巴一抬,得意洋洋:“因为我是最欢迎的五条老师呀!” 两个人你来我往,话语间仿佛驱散了清晨的微凉。 伏黑津美纪想。他们二人总能奇妙地织出一种安宁平和的日常感。 她眉眼弯弯,声音轻柔地重复道:“那么,早安,太宰君。早安,五条老师。” “好吧,看来白猫同学跟我一样很受欢迎。”五条悟摊手。 “这个头衔我不跟你争。”太宰治微笑着说,“最受欢迎的黑猫老师。” 话音刚落,五条悟毫无预兆地凑近,那张过分俊美的脸瞬间在太宰治眼前放大。 苍蓝的六眼一眨不眨,带着探究的意味,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穿透那张精美的皮囊,看到他从不示人的内里。 太宰治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动作流畅而自然地抬手,掌心轻轻抵在五条悟的额前,将他推回安全距离:“黑猫老师,请保持合理的社交距离。” 五条悟顺势直起腰,双臂环抱:“你昨天作弊的时候怎么不说保持合理的社交距离?”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你不能要求一个病人时刻维持完美姿态。” 伏黑津美纪有些关切:“太宰君病还没好吗?理奈说你的检查一切正常呢。” 五条悟摸了摸鼻子:“嗯……白猫同学他先天不足嘛,容易病好了之后又得病。” “咳咳……”太宰治配合地咳嗽了两声,“走吧,总不能让我一个病人一直在外吹风吧?” …… 这次任务是五条悟专门为伏黑津美纪挑选的,是非常适合入学仅一个多月的新生练手的简单任务。 伏黑津美纪的咒力天生具有一定的治疗效果,五条悟对这能力在实战中的表现颇感兴趣。再加上伏黑津美纪之前被诅咒的经历,责任心极强的五条老师决定亲自陪同,见证学生的第一次咒灵祓除任务。 然而,三人刚抵达任务地点外围,五条悟的手机就尖锐地响起。 “临时有个特级需要处理,地点有点远。”五条悟语速飞快,一边说着,一边兜里摸出来一包小零食,随手丢给太宰治,“喏,安分一点,别乱跑,入水被冲走了我可救不了你。” 是撒着糖霜的小面包。 “津美纪,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没问题的!伊地知就在外面接应哦!” 因为没办法带着太宰治瞬移,这种突如其来的紧急任务,五条悟都是不会带着太宰治的。 话音未落,空间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白发的男人在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丝咒力残存的涟漪。 太宰治见怪不怪、习以为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对五条悟的突然消失和那包小面包都提不起太大兴趣。 他侧过头,看向身边还微微怔忪的伏黑津美纪:“走啦,津美纪小姐。” “五条老师真忙啊,”望着五条悟消失的地方,伏黑津美纪叹了一口气,“我还没来得及跟五条老师说再见。” “嘛,毕竟是唯一在出任务的特级呢。”太宰治抛了一下手中的糖霜小面包,“忧太的话,还不到能处理特级任务的能力呢。” 伏黑津美纪垂眸:“所以五条老师格外辛苦……但五条老师还会专门给我挑选任务,再带着我一起出任务。” “虽说我不能祓除咒灵,但也能帮点忙哦?”太宰治脸上绽开一个对女性特有的笑容,“不会比五条老师差的啦。” “嗯,我相信太宰君。”伏黑津美纪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第20章 …… 厂房内部光线昏暗,空气中满是厚重的灰尘,还有浓重的铁锈腐朽味道。 目标咒灵如情报所述,只是几只等级较低的蝇头,和两只稍强些的三级咒灵。它们盘踞在厂房深处,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负面气息。 伏黑津美纪确实不需要任何人担忧。她坚定而稳重,面对三两成群的咒灵毫无畏惧之色。 脑海中浮现出五条悟的教导,想起白发教师挥刀时的凌厉身姿。 黑发少女握紧手中的太刀,咒力汇聚。浅淡却不容忽视的白光附在刀身,那是她独一无二的咒力具现,脱胎自昔日强大扭曲的诅咒,如今却成了她新生的证明。 身形如电,她猛然提刀冲了上去,带着一种初生牛犊的锐气,精准地斩向最近的一只蝇头,转身又迎向另一只。 太宰治斜倚在一根锈蚀的承重柱旁,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安分地当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伏黑津美纪的咒力有一种奇特的安抚感,即使是在祓除,也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净化的意味。 虽然青涩,但已有锋芒毕露之感。 门口的咒灵清理完毕,他们向厂房深处走去。这里的空气除了灰尘和铁锈味,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越往深处走,那股臭味就越明显。 伏黑津美纪皱了皱眉,下意识捂了下鼻子,目光搜寻着源头。 很快,她发现厂房后面赫然躺着一具猫尸,颜色灰扑扑的,勉强能辨认出原本应该是只白猫。 尸体显然已死去多日,腹腔脏器有液化迹象,蛆虫在皮毛下蠕动,无数苍蝇嗡嗡地盘旋其上。 “……好可怜。”伏黑津美纪声音带着不忍,胃里微微翻腾,“这怎么会有一只死猫呢。” 太宰治却停下了脚步,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张相对干净一点的破布。他没有看那具猫尸,目光扫视着四周的地面,鸢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 皮鞋踩在布满污垢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太宰治走到一片与其他地方一样,覆盖着灰尘和垃圾碎屑的水泥地前,脚步顿了顿。 然后,他看似随意地抬起脚,用鞋尖在某块地板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咚……咚…… 声音有些沉闷,带着一种闷闷的空洞感,与敲击实心地面截然不同。 太宰治停下动作,偏过头,看向还在努力适应恶臭的伏黑津美纪,平静道:“那只猫,是故意放在这里的障眼法。是为了掩盖某种麻烦的味道。” 他说:“这下面有人的尸体。” “什……?!”伏黑津美纪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腐败气味仿佛瞬间放大了数倍,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生物尸臭味道本质是相同的,但体型、饮食、微生物环境会导致气味特征有明显的不同。”太宰治语气平淡。 随手把那块布丢在地上,太宰治弯腰,食指隔着那块布勾了一下,在地板缝隙间精准地勾住一个细小的金属拉环。 “虽然也没什么用,只是心理安慰,”太宰治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少女,“但还是建议你捂住鼻子。” 下一秒,太宰治手腕用力,伪装成地板的活板门被猛然掀开! 一股远比之前浓烈千百倍的恐怖恶臭迎面袭来,混合着高度腐败的蛋白质和液化的内脏,粘稠腥甜,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浓烈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呕——!”伏黑津美纪再也无法忍受,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太宰治在掀开的瞬间微微侧头,避开了最浓烈的气流,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地狱般的气息。 他冷静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惨白的光束刺破活板门下浓稠的黑暗,直射下去。 一具高度腐败、肿胀发黑的男性尸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蜷缩在那里。 已经高度巨人观了,皮肤上布满了腐败水泡和密密麻麻蠕动的蛆虫。面部五官已经难以辨认,黑红色的腐败液体从口鼻和眼眶渗出。 伏黑津美纪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巨大的恐惧,颤抖着直起身,顺着光束看向那地狱般的景象。 太宰治关掉了手电,将活板门重新盖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地狱景象和气味源头。不过已经扩散在空气中的恶臭,是不可能在短时间消散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看向脸色惨白如纸的伏黑津美纪,提醒道:“津美纪小姐,小心身后。” 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胃里翻江倒海,握着刀柄的手冰冷僵硬,但咒灵的气息却已经忽然出现在身后。 五条悟教导出的身体反应和本能压倒了所有不适,在太宰治话音落下的瞬间,伏黑津美纪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转身,太刀划出一道锐利的白光,精准地劈向身后骤然袭来的咒灵。 最后的咒灵在刀光中惨叫着消散,灰蒙蒙的帐应声消散,外界的光线重新透了进来。 “接下来就是警察和法医的场合了。”太宰治说,“走了哦,津美纪小姐,我们没有防护工具,在这里呆久了不太好呢。” 语毕,他转身走离,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悠然地走向在外等候的伊地知洁高。 伏黑津美纪扶着墙壁,又干呕了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跟在太宰治身后有些踉跄地走出厂房。 外面的清新空气涌入肺部,却丝毫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恶心感和恐惧。 等候在外的伊地知洁高连忙捂住鼻子:“太宰君,你、你这是……怎么搞了这么一身臭味?” 太宰治歪歪头看着这个满脸社畜样的辅助监督,鼻梁上厚厚的眼镜都快滑落下来了。 “哎呀,很臭吗?”太宰治抬手,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这才恍然大悟道,“好像是有点臭诶!” “这哪里是有点!这是非常臭啊!” 伊地知洁高几乎要窒息了,声音都变了调,“等、等等,太宰君,不要带着那身味道过来啊!” 太宰治停在离伊地知洁高一米外的距离:“这是尸臭啦。那个厂房的地下室里有一具尸体哦,高度腐烂,已经成巨人观了!伊地知快报警找警察!” 看着伊地知洁高手忙脚乱地掏出电话,向警方报告这骇人发现,太宰治眼里满是冷漠。 上次跟乙骨忧太一起去给狗卷棘的任务打辅助,五条悟也是接到一个紧急电话就离开,然后夏油杰出现了。这次是伏黑津美纪的首次正式任务,五条悟同样被一个特级任务的紧急电话调离现场。 前者是实力试探,后者是为了掩盖这具尸体。 毕竟一个刚成为咒术师一个月的高专新生肯定无法区别人与猫尸臭味的差别,而五条悟则不一样了。 或者说,那个人是因为诅咒而死,所以才要把五条悟调离。 咒术界……还真是卧虎藏龙呢。 第16章 白猫尸体 经查,废弃厂房地下室发现的腐烂男尸身份已确认,是一名三级咒术师,于一周前失联。 又经五条悟确认,死因确实是诅咒,但并不是什么强大的诅咒。 对此,太宰治表示:“五条牌侦查器,全年无休,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随叫随到。” “因为我是最强啊。”五条悟随意道,“这种看一眼就知道的事情,其他人也做不到嘛。” “不如改叫最忙。” 五条悟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好像是最忙的耶……哎呀,无所谓啦。” “那么,最忙咒术师先生,”太宰治话锋一转,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你对藤原定通调查到哪里了?” 跟太宰治相处这么久,五条悟对太宰治的作风也有了一定了解,他有些疑惑地问:“你不应该,已经把他从头到尾查得干干净净了吗?连每天穿什么袜子都能查出来的那种。” 太宰治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能调查到的东西,跟你这位五条家主调查到的东西,是能比的吗?” “嗯?”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脸上扬起一个欠揍的灿烂表情,“意思是你现在要依靠我了对吗?” 于是邪恶大白猫高高兴兴地翘起尾巴:“哎呀哎呀,麻烦精同学要请老师帮忙的话应该做什么呢?” 太宰治:“……” 真是遇到对手了。 ……以前就是这么玩弄自己两任搭档的。 “五条老师!”太宰治能屈能伸,立马神情恳切,“拜托五条老师帮帮我嘛。” “不够!”五条悟仰着下巴,得寸进尺,“好不容易看到你这副模样,哼哼,今天不让五条老师满意的话,白猫同学就得不到消息啦。” “……未来一周,无论五条老师多晚回来,桌上都会有喜久福哦!” 明亮的湛蓝双眼瞬间更亮了,闪得太宰治眼睛疼,“哇,继续继续,再加一点筹码老师就会同意啦!” 第21章 而太宰治一秒变脸,刚才的恳切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冷漠无情:“给不给,无非就是麻烦一点而已。” “切,小气鬼!”五条悟嫌弃地撇嘴,“再加一点筹码能怎么嘛,白猫同学是小气鬼。” 解锁手机,指尖划拉几下,然后直接塞到太宰治手里:“诺,自己看吧。”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接过,甚至连句谢谢都不愿意说了,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信息。 家族背景、咒术评级历史、近年的资金流动、人际网络,甚至还有一些其与某些高层非公开会面的时间地点记录。信息之深、之广,远超普通调查渠道。 五条悟跟过去探头探脑,下巴几乎搁在太宰治肩膀上:“你说那个三级咒术师的死,跟这个藤原定通有关系吗?” “谁知道呢。”太宰治无懈可击地微笑着。 五条悟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在太宰治平静的侧脸上扫过。 有猫腻。 *** 第二天,太宰治抄上墨镜,闪身来到昨天的那个厂房。 厂房外拉起了醒目的黄色警戒线,几名警察神情严肃地值守在周围。 目光在警戒线外逡巡,太宰治锁定了一个穿着墨绿色西装的眼睛男。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色沉稳,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眼底下的青黑,一副标准社畜样。 眼镜男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穿着黑色高专制服的少年,立刻迎了上来,展示证件:“公安,风见裕也。你有什么问题吗?” 太宰治平静地胡说八道:“是五条老师的话呢,让我再进去确认一下东西。” 风见裕也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了几分,反应过来:面前缠着绷带的瘦弱少年,就是那个传闻中一直被最强咒术师带在身边的存在。 五条悟这个名字,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着咒术界的最高权限。 “请出示证件。”风见裕也沉声道。 “好的,公安先生。”太宰治乖巧道,把学生证递了过去。 证件上清晰地印着:二级咒术师,太宰治。 核对证件无误,但风见裕也并未立刻放行,而是追问:“昨天,五条先生已经亲自来勘察过现场,并确认了死者的咒术师身份和死因。请问高专还有什么问题吗?” “是哦。”太宰治微笑着,“还是麻烦让我进去一下呢。” 风见裕也审视了太宰治一下,却也没再多问,最终还是带着太宰治进到了被封锁的现场。 果然,咒术界在涉及自身领域案件上,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就连公安也要为之让步。 嘛,虽然也有五条悟的原因。 狐假虎威的太宰治淡定地迎着在场警官的奇怪目光,跟着风见裕也走进警戒线。 尸体虽然已被移走,但那难以言喻的恶臭并不会轻易地随之消散,依然盘桓在空气中。 刚一踏进厂房内部,那浓烈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太宰治似乎被这股气味呛到了,偏头闷闷地咳嗽起来。 他走得太快,风见裕也正从旁边的鉴识人员那里要一次性口罩,听见他的咳嗽声,连忙小跑过去,将一个新口罩递给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还好吗?” ......虽然是能跟那些怪物作战的咒术师,但让一个看起来身体就不怎么好的未成年学生,来处理这样的场面,未免还是太糟糕了些吧? “我没事。”太宰治摆摆手,接过口罩戴上,平复了一下呼吸,隔着口罩发出的声音有些闷,“麻烦你请现场的其他人员暂时撤离一下。” 风见裕也微微皱起眉头,但看了看太宰治苍白的脸上,目光又不自觉落在太宰治周身的绷带上,权衡了一下,还是转身向其他警员传达了暂时撤离的指令。 太宰治倚靠在离他最近的柱子上,姿态放松,安静地看着风见裕也指挥着清场,效率颇高。 “好了,现场暂时清空了。”风见裕也走回太宰治身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探究,“现在可以告诉我,你需要做什么了吗?” 太宰治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抛出一个炸弹般的反问:“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风见裕也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随即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 他的顶头上司跟“协助者”昨晚才一起分析了这个案件。 通过死者袖口的破损、监控盲区的不自然移动轨迹、手机的通话信息,才一步步排查出可疑人员,基本确定了凶手。 但因缺少关键性证据,加之嫌疑人的诅咒师身份,所以连初步报告都还没来得及提交给警视厅和咒术界。 这个少年又是怎么知道的? 太宰治仿佛没看到他的震惊,只是自顾自地说:“还没有找到关键性证据吧?凶手也不是你确定的......原来如此,解决案件的,是不能被大众知道身份的存在啊。” 风见裕也冷汗直冒,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关键性证据的话,跟那只死去的白猫有关哦?”太宰治仿佛叹息般,目光转向厂房后部昨天放置猫尸的位置,那里现在只剩下一个粉笔画出的轮廓,“风见先生,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风见裕也顺着他的思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要遮掩尸体气味的话,挑一只体型大一点的狗不会更好吗?或者干脆多杀几只猫狗堆在上面,效果不是更好吗?” “因为在附近抓不到白色的狗,也只找到了这一只白猫。”太宰治眼神无波无澜,语气平淡,“你要是想不明白这句话的话,你就告诉破获这件案子的人吧。” “普通人能通过现场遗留的蛛丝马迹推理出凶手,真的非常了不起。” 他回想起一个并不具有异能力的前辈,有些感慨道:“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认识一下呢,说不定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侦探呢。” 阴差阳错的,这句话几乎抚平了风见裕也心中所有的警惕与胆寒,少年寒冰般的聪明伶俐瞬间有了解释。 他擦了擦汗,有点疑惑和迫切地问:“……你也是侦探吗?” “不哦,我是咒术师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向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但是,因为对咒术界知之甚少,也看不见诅咒和咒力,所以普通人很难为真凶定罪呢。” 太宰治的声音从地下室里传来,显得有些飘忽。 “嘛,我想说的是,辛苦你们了,毕竟给我减轻工作量了呢。搜集到的所有证据,包括关于那只猫的所有细节报告,整理一份完整的副本,发给五条悟就行,接下来的部分就交给咒术师吧。” 过于刺激的气味让少年忍不住闷咳了几声,在空旷的地下室显得格外清晰。 但他还是弯下腰,缠着绷带的手抚过满是暗红血渍的肮脏地板,偶尔在某些特定的位置稍作停留,似乎在感知着什么肉眼不可见的东西。 风见裕也沉默地站在入口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那个单薄的身影。 虽然这种案件最后确实都会交给咒术界处理,但...... 这样浑身是伤的孩子,竟然也要出任务,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使用自己的能力。 他们公安是藏在国家阴影里的保护者,却也在被另一群藏在更加不为人所知的角落的人的守护着。 他目光紧盯着太宰治,徒劳地试图窥见所谓咒术与术式的端倪,却也只是跟以前一样,一无所获,只有那个少年专注而孤独的身影。 直到太宰治从地下室走上来,重新站在光线稍亮的地方。风见裕也看见他脏兮兮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了过去:“擦擦手吧。” 太宰治的动作顿了一下,才接过了那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动作优雅得与这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本来打算假装没站稳,在风见裕也伸手扶他的时候,顺便把风见裕也的西装当毛巾使用的。 擦干净手,太宰治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自己风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包装完好的小面包。 那是昨天五条悟丢给他的糖霜小面包,他微笑着扔给风见裕也,说:“谢谢,给你的回礼。” 没坑到五条悟的话,坑一下这个公安也行啊。 太宰治心情又愉快起来了。 风见裕也手忙脚乱地接住面包,有些错愕,甚至生出一丝“这孩子其实也挺懂礼貌”的错觉。 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太宰治留下一句“我还有任务就先走了”,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能看见他风衣飘带勾勒出的弧线。 风见裕也昨天被冷酷无情的上司和同样冷酷无情的小学生指使着忙了一整天,西装都被现场的恶臭腌入味了,此时撕开面包的包装,闻到扑鼻的浅淡香味,感觉十分幸福。 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啊,啊呸呸呸!” 第22章 风见裕也整张脸都扭曲了,震撼地看着眼前的包装袋:糖霜上面怎么铺满了盐啊! ......黑心商家!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的黑心食品卖给了一个浑身是伤还要辛苦上班的未成年咒术师,还被一个熬夜加班的倒霉公安吃下去了啊! 第17章 快乐王子 “咒术师本就稀少,怎么能放任太宰治不出任务!”苍老的声音压抑着勃发的怒火,在肃穆的会议厅里直指五条悟。 另一道同样年迈的声音立刻跟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即便身体孱弱,我们也不能容忍如此珍贵的术式被白白埋没!这是对资源的巨大浪费!” “这样的能力理应为咒术界服务,咒术师的身体能有多糟糕!若连最基本的祓除任务都无法承担,那还算什么咒术师?” “联系全日本的最优秀的医生为太宰治进行诊治,不能让人间失格这样强大的术式成为咒术界的耻辱!” 命令的语气、指责的语气层出不穷,空气凝滞,只有老朽者们义正词严的声浪在回荡。 “你们,”白发青年的声音响起,带着无机质般的质感,仿佛割裂了浑浊的空气,“说够了吗?” 五条悟缓缓抬头,六眼在阴影中流转令人心悸的寒芒。无形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仿佛连光线都为之扭曲。 “我的学生想做什么,轮得到你们这群老古董置喙?” 霎时间,鸦雀无声。 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咄咄逼人的气势被五条悟绝对的压迫感碾得粉碎。 漫长的几秒过去,才有人勉强找回声音,转移了矛头:“好……太宰治的事暂且搁置。那么,五条悟,乙骨忧太你又作何解释?” “你竟然放任一个特级咒灵活着,你可曾想过诅咒女王失控的可能!” “乙骨忧太的秘密死刑只是暂缓执行,判定裁决结果依旧是死刑,这样的存在必须消灭。” “我再说最后一遍,”青年凛冽的声音响起,“我站在忧太这一边。” 他对这场会议彻底失去了耐心,甚至懒得再看那些藏在阴影后的面孔一眼:“如果下次开会还是这些无聊的话,那我就不来了。” 长腿一迈,五条悟径直走向那扇象征着压抑与腐朽的大门,毫不犹豫地推开。 门外,是豁然开朗的晴朗夜空。 清冷的星光与高专古朴路灯的暖光交织,为深沉的黑夜披上了一层清晰而温柔的光。 “啧,真是浪费时间。”他一边走一边毫不留情地吐槽,“催我紧赶慢赶出完任务回来开会,结果还是这些完全没有意义的东西。” 大步流星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无下限术式隔绝了微凉的夜风,只留下星光落在五条悟银白的发梢。 “这么多年了,这群老家伙的脑子是一点没长进,蠢得一如既往。 “真烦人啊这群家伙,我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呢。” 转过拐角,不远处就是他的宿舍。 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中,宿舍的灯光明晃晃地亮着,仿佛也成为了夜空中的一抹星光,静静地悬挂在那里,无声地宣告着等待。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悄然驱散了心头的烦躁。 他披着寒风推开门,室内的暖光瞬间将他包裹。 太宰治带着头戴式耳机,全神贯注地打游戏,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五条悟的归来。 桌面上,安静地躺着一袋毛豆生奶油喜久福。 心情愈发畅快,五条悟随手把外套脱下来精准地丢到挂衣杆上,然后猛地将自己高大的身躯砸进沙发里,舒服地长叹一声。 他悠闲地晃着腿,撕开包装,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饱满的喜久福送入口中。 香甜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疲惫的大脑,抚慰了他的疲倦,五条悟眼睛都享受地眯起来了。 盒子里的甜点飞快减少。就在五条悟的手指伸向盒子里仅存的最后一块时,沉浸在游戏中的太宰治展现出惊人的敏捷,手臂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把最后一块珍贵的喜久福塞进了自己嘴里。 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打游戏。 五条悟有些好笑地看着太宰治腮帮子微微鼓起,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悄悄咀嚼。 现在说话太宰治会当没听见,弹脑门会被指责虐待病号,拔耳机会被污蔑成游戏输掉的罪魁祸首。 呆在一起太久了,已经能预判对方的行为了。 五条悟干脆伸出手戳了戳太宰治的腮帮子:“你还真的挺没良心的。” 前港口黑/手/党成员思考了一下,觉得这句话放在以前可能是在夸他。 但这不妨碍报复心极强的太宰治立刻回击,声音因含着食物而有些含糊:“你才没良心呢,黑猫老师,学生问你要点信息居然还要靠贿赂的方式。” “哇,你用几袋喜久福就能贿赂出来自五条家主的绝密情报,还不满足吗?” “唔……”太宰治眼珠转了转,“我用绝密情报跟你交换?” 五条悟的声音瞬间严肃了几分,身体也微微坐直:“你查出什么了?” 屏幕上的victory适时亮起,太宰治脸上刚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五条悟两只手捧住了脸颊,强行把他的脑袋转了过来,迫使他看向自己。 “快说,你查出什么了。” 太宰治:“……” 太宰治:“……可恶的老师,快放开我的头。” 他挣扎未果,满脸阴郁地吐出惊人话语:“他们可是恨不得立刻杀了你哦?五条老师。” 五条悟松手之前还用力搓了一把来报复,无所谓地耸耸肩:“想杀我的人一直都很多。” “但很可惜呢,”五条悟勾起一个笑容,六眼中流转的光芒锐利了几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人能彻底成功过。” 太宰治揉了揉被捏过的脸颊,没好气地说:“真小气,我买回来的喜久福我居然一口都不能吃——那个死掉的三级咒术师,在失踪前,曾去过仙台一家私人医院就诊。” “你哪里是要吃,你分明只是满肚子坏水而已,我又不是不分给你——私人医院?不会是你之前说的松下生命科技吧?” “对哦!”太宰治微笑着,“而且呢,理奈小姐的父亲也是在仙台意外去世的呢。” “凶手自然是诅咒师。“太宰治继续道,“一个诅咒师咒杀了一名咒术师,不想着毁灭证据,尸身不埋不烧藏在地下,还成为了低级任务之一。” “甚至,在你即将跟着学生一起踏进帐的时候,用一个突如其来的任务把你叫走……” 五条悟身体微微前倾,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六眼寒芒闪烁:“你的意思是,高层有人与诅咒师勾结,位高权重的同时,人数还不少。” “嗯嗯。”太宰治笑着,鸢色的双眼里却没有任何情感起伏,“是专门冲着你来的阴谋哦!” 五条悟嗤笑一声,向后靠回沙发,长腿交叠,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想杀我的阴谋,从我能记事起就没断过。老掉牙的把戏了。” 指尖轻轻敲击沙发扶手,苍天之瞳光彩夺目。 “但是,勾结诅咒师的烂橘子,必须得抓出来不可呢。” 太宰治没说什么,只是伸了个懒腰,语气随意:“啊啊,好困……我要去睡觉了,黑猫老师晚安。” 他摘下耳机,站起身,打着哈欠就往自己的房间走,果断结束了这场信息量爆炸的深夜谈话,将凝重的氛围轻飘飘地甩在身后。 五条悟看着太宰治消失在门后的背影,低笑一声:“用完就丢的小鬼。” 嘴上抱怨着,眼底却没什么不满。 他起身走向厨房,打算找点东西再填填肚子,顺便压一压刚才被太宰治刻意挑起的、针对烂橘子的一点小杀意。 和诅咒师纠缠在一起,对咒术师痛下杀手,真是蠢不可及。 他随手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 依稀记得还有点面包之类的存在来着……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双层奶酪蛋糕,旁边还摆着几盒不同口味的布丁。包装完好,显然是刚放进去不久。 ……难怪连忙喊着困了要睡觉,白猫同学要不要这么不坦率啊。 而被五条悟念叨的那只猫,彼时正安静地躺在隔壁房间的床上,呼吸均匀绵长,俨然一副早已沉入梦乡的模样。 直到五条悟洗漱完毕,带着一身淡淡的奶油甜香满足地坠入睡眠,太宰治才在浓稠的黑暗中,缓缓睁开了那双毫无睡意的鸢色眼眸。 那只死去的白猫,有着一双蓝色眼睛。 他跟五条悟之间的相处确实不难打探,“黑猫老师”和“白猫同学”的称呼整个高专都见怪不怪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把这件事跟五条悟提及。 记忆深处,浮起一个童话的残片。 故事里,有一位通体由黄金铸就的王子雕像,矗立在城市的高处。 第23章 王子悲悯地让燕子叼走身上的金箔,叼走剑柄上的红宝石,叼走他华丽的蓝宝石眼睛,去慰平他脚下的苦难。 他失去了所有华美的装饰,变得灰暗破败而丑陋不堪。燕子延误了南迁,冻死在王子冰冷的脚边,他那颗铅心因悲痛而碎裂。 丑陋雕像被众人摧毁,推进熔炉。天使降临人间,将燕子和铅心视作人间最珍贵的东西,带往了天国。 有人扼腕叹息,有人愤懑不平,有人颇感慰藉。 而太宰治毫无触动。 他只对那无人能豁免的终结感兴趣。 不管是王子还是燕子,或者说那些恩将仇报的市民,无一例外,都终将迎来死亡。这是唯一的平等,也是唯一不容置疑的结局。 铅心升入天堂也好,灰烬归于尘土也罢,在死亡冰冷的怀抱面前,并无本质的区别。 所谓的归宿,不过是生者聊以安慰的幻梦。 此刻一墙之隔的五条悟,也会有面对死亡的那一天。 无人能避免死亡,就算是五条悟也不例外。终有一日,那璀璨夺目的双眼,也会像被啄走的宝石一样,彻底黯淡,直至熄灭。 但是,为什么......看见那双眼睛的时候,想到他生机盎然的双眼有一日会化作枯枝败叶之时,会隐隐觉得悲哀? 太宰治闭上眼。 算了。 他只想就此沉溺,去到死亡的虚无。 黑暗中,唯有这个认知,像是永不退潮的海浪,拍打着意识的边缘。 隔壁房间属于另一个人的平稳呼吸,仿佛也成了这冰冷潮声的模糊背景。 第18章 变化 清晨的高专,阳光穿透薄雾,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怎么不跟上来?”五条悟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问向身后。 他身后约十米远的地方,太宰治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抬起那双鸢色眼眸,声音平静无波:“你走就是了。” “装病也不需要用这个方法吧?”五条悟看着他,“你不是说最怕痛了吗,之前痛晕过去的经历忘记了?” “今天理奈同学的母亲没有任何出差计划,也没有开会计划,是难得的机会呢。” 五条悟瞬间听懂了他要去试探的言下之意,但他依旧不赞同,眉峰微蹙:“你平时装虚弱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足够骗过任何人,不需要这样。” “需要。”太宰治语气平淡,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要骗的是背后的人。” 清晨的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五条悟的双眼藏在绷带之下,看不见神色。 最终,他只是问:“你确定你有分寸吗?” “嗯。” 扯下眼前的绷带,苍天之瞳暴露在晨光中。沉默地注视了太宰治一会儿,五条悟开始一步步后退。 十五米。 皮鞋踏在高专古老而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清晰而单调的回响。五条悟双手插兜,姿态随意。 十八米。 视线里,太宰治原本平静的呼吸节奏开始紊乱,额角迅速沁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又被他强行稳住。 “……继续退。” 五条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依言又退了半步。 冷汗汇聚成珠,沿着太宰治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领口上。 “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五条悟沉声道。 太宰治刚想说什么,眼前的空气微微扭曲,不远处的白发男人瞬间出现在他眼前,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摔倒的趋势。 “够了。走。” 太宰治微微喘息着,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说话,几乎是靠着五条悟手臂的力量慢吞吞跟着移动。 …… 太宰治的身体似乎又出了点问题,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虚弱,低声闷咳声从未间断。 乙骨忧太忧心忡忡:“太宰君,去家入小姐哪里看过了吗?” 今天的五条老师也有点奇怪,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可能是太担心太宰君的身体了吧。 “反转术式对他没用啊,硝子的医务室也不是万能的。”五条悟看着手机信息,头也不抬,“能再坚持一下吗,治?我处理完这个任务就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 太宰治还没来得及回话,松下理奈积极举手:“可以去我家的医院,我现在就打电话预约最好的检查设备和医生!” 五条悟顿了一下,忽然说:“好,理奈,你现在就先带治去医院,我一会儿就来。” 太宰治苍白着一张脸,没吭声。 *** 松下生命科技医院,顶级检查中心外的私人会客室里,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昂贵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 “又是一切正常啊……要不要再去拍一个超声心动图?”松下理奈拿着厚厚一叠刚刚出炉的检查报告,眉头紧锁,看向太宰治。 少年正与她的母亲松下真央相对而坐,此刻依旧面容发白,令人担忧。 松下真央没有看报告,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太宰治身上。 “疲惫、咳嗽、无精打采,偶尔会无缘无故感到全身剧痛。”松下真央问,声音有些沙哑,“这些症状持续多久了呢?” “很久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五条老师捡回高专当咒术师的。”太宰治礼貌地笑着,“心电图就不用拍了,应该跟上次是一样的吧。” 松下真央穿着剪裁得体的套装,气质雍容干练,但此刻她交叠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收紧。 她不赞同地摇摇头:“我倒是觉得,太宰君应该更慎重一些。医院这种地方不宜常来,一次把该做的检查做完才好。” “其实告诉夫人您也没关系。我是因为术式反噬,才会先天不足。” 松下理奈还想再劝劝自己的同学爱惜身体,一旁的松下真央先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微微挑眉问道:“术式?术式是什么?” “夫人,您明明对咒术界有所了解的吧?不然,怎么会同意让心爱的独生女转入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宗教学校。” 松下真央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哎呀,你这孩子果然聪明呢。” “关心则乱,若非知情,您怎会如此放心。” “我没想到你会直接点破。”松下真央放下茶杯,“咒术界绝大部分人,都不希望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知道太多。” 松下理奈这才发现自己才是唯一蒙在鼓里的人:“妈妈,你早就知道咒术界的存在?” 太宰治轻声说:“咒术界再神秘,也做不到与世隔绝。资金运转、人员流动、咒灵事件的处理……这些都必须要跟普通人的世界接轨才行。” 松下真央的目光在太宰治身上停留片刻,这才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凝视着她的脸庞:“我原本想着,等你将来继承家产,总会知道的。医院这种地方,确实容易滋生各类咒灵。” 她又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你先成为咒术师了。” 松下理奈心中困惑更甚,忍不住追问道:“那……为什么不在我决定入学高专的时候告诉我?” “因为松下夫人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吧。”太宰治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有关夫人真正想做的事情。” 松下真央的身体绷紧了一瞬,看向太宰治的眼神中有复杂有赞赏:“能被五条悟留在身边,你果然不同凡响。” 身体微微前倾,她轻叩桌面:“你了解到什么程度呢,那位五条先生又想做什么呢?” “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太宰治抬眼迎上她的目光,清瘦苍白的脸庞还带着少年稚气。 绷带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唯一露出来的那只鸢色眼睛里,流淌着温和无害的笑意。 他得天独厚的外貌,在谈判中总是带着天然的迷惑性。在地下世界,因为太宰治的年纪和外貌轻视他的人,最后都成为了最年少干部黑暗罪孽过往中的寥寥几语。 而面对这样明显是好人阵营的交流对象,这副与理奈年龄相仿的精致皮囊,无疑是他最趁手的工具之一。 “说起来,贵集团的股东构成很有趣呢。”太宰治语调轻松,“尤其是其中一位长期持股、却几乎从不露面的重要股东,名字很有意思,叫藤原定通。” “……藤原先生?他是我们集团早期的重要投资人之一。” 她微微陷入回忆:“那是在公司举步维艰的时候,健太郎和我为研发资金和打通关节焦头烂额,是藤原先生的出现解了燃眉之急。” “夫人。”太宰治轻轻打断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洞悉一切的疲惫笑意,“我觉得我们可以放下这些心照不宣的试探,开诚布公地聊一下。” “——关于藤原定通,关于松下健太郎先生的真正死因。” 他一字一句,声音清晰:“您选择让理奈小姐入学高专,一方面是高专能提供相对安全的庇护所,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从她身上,找到您丈夫松下健太郎先生,真正的死因,不是吗?” 第24章 空气骤然凝固。 会客室明亮的灯光下,太宰治那张带着病态的脸,仿佛蒙上了一层深不可测的阴影。 松下真央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松下理奈更是彻底呆住了,她看看母亲骤然紧绷的侧脸,又看看了对面那个平静的病弱少年。 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的同学,此刻竟然觉得如此陌生。 “妈妈?”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爸爸他……不是死于意外事故吗?” 温和而有些愧疚的目光落在松下理奈身上,松下真央用力握住女儿冰凉的手:“这件事,其实我也只是怀疑。” 她把目光转向太宰治:“那么,太宰君的意思是,你已经有把握了?” 太宰治迎着她的目光,温和的笑意早已褪去,只剩下近乎冷酷的平静。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您觉得,什么样的手术,能切下一个跟政府有着紧密联系的、扎根在咒术界高层的肿瘤呢?” 松下真央瞳孔猛地一缩,紧盯着太宰治,仿佛要穿透那层病弱的表象,看清他真正的图谋:“……你希望我成为你的助力?”她直白地问,“成为五条先生的助力?” “是您先选择五条先生的。”太宰治说,鸢色的眼睛平淡无波。 *** 太宰治一个人刚踏出医院大门,就看见了白发青年。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是如此显眼,银白的发丝在阳光下几乎有些耀眼到刺目。 空气中的咒力微微波动,五条悟抓住了太宰治的手,强大的咒力如潺潺溪流一样轻轻流淌过太宰治的身体,他苍白的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你倒是聪明,还会给咒具开节能模式。”他弹了弹太宰治兜里的墨镜。 “不然那位夫人没那么容易放下戒心。” 五条悟没接话,只是拉着人径直走向路边的黑色轿车,拉开副驾门把太宰治塞了进去,自己则绕到驾驶位。 ……居然是自己开车来的吗? 太宰治顺从地缩进副驾驶座,慢吞吞地系着安全带:“那个松下健太郎,理奈小姐的父亲,意外出事前,忽然频繁检查身体。” “现在知道跟我解释了?””五条悟发动引擎,头也不回,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早上也没问。” 五条悟真觉得这个家伙欠收拾:“那你现在说什么?” 太宰治满脸真诚:“怕你拉着我加班。” “晚了。”五条悟微笑,“我决定取消你的放风时间。” 太宰治没再跟以前说控诉独裁和讨价还价,只是沉默地不说话,打了个哈欠,缩在副驾驶上装睡。 他不想与五条悟牵扯过深,却又被无形地牢牢绑定。 这个人强大到近乎蛮横,却又有着奇异的包容力。骨子里唯我独尊,偏偏又能给予他人不可思议的尊重。 在他面前,太宰治惯用的手段通通失效。没办法像对待国木田那样用恶劣的玩笑和逗弄拉远距离,没办法像对敦君一样用不着调的轻浮和任性筑起心墙。 被五条悟认定的、被五条悟纳入保护范围的,不论对方是什么态度,对方对待他又是什么态度,他都不是很在乎,我行我素。 只是自我地认为问心无愧就好。 ……真烦。 明明只要跟之前夏油杰来试探的时候一样,当做无事发生就好。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车厢内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一片刻意维持的寂静。 第19章 伊地知洁高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微微冒汗,觉得今天车内的氛围十分沉重。 他的副驾驶座俨然成了太宰治的专座。 一上车,太宰治就会熟练地将自己缩进座位里,阖上眼帘,默默沉入梦乡。 这段时间以来,得益于人形导航太宰治的精准预判和贴心指点, 伊地知洁高对东京拥堵路段的规避技巧突飞猛进,不需要太宰治指挥也能自行绕远路了。 一般来说呢,车内的气氛通常呈现出鲜明的两极分化。 太宰治醒着的时候,车内就是他与五条悟的战场,从游戏输赢到甜点口味,从任务安排到无聊哲学,话题跳跃,火花四溅。 而他一旦睡去,整个车内就安静得只能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和五条悟偶尔翻动手机屏幕的细微声响。 他本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有吵闹有平静。 但是今天平静得过头了吧? ! 一到任务地点, 五条悟就会把副驾驶上的太宰治拽出门,两个人沉默无话的进帐, 又沉默无话地出帐。 喜欢钻副驾的少年除了睡觉异常安分,后座那位祖宗更是沉默得让空气都凝滞成冰。 呜,辅助监督先生伊地知洁高心中默默落泪,五条先生和太宰君吵架冷战好可怕。 …… 黄昏时分。 这个任务结束之后, 按照惯例, 五条悟会询问太宰治的晚饭意见。 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太宰治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过当太宰治连着点了好几顿螃蟹之后,五条悟就会视而不见地带着他去吃点海鲜以外的餐食。 今天却是例外。 五条悟靠在后座闭目养神,太宰治在副驾驶熟睡,司机先生伊地知洁高握着方向盘,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不知道该往哪里开。 “唔,伊地知你饿了吗?”终于,五条悟开口说了一句话,打破了今天一整天车内的诡异气氛。 伊地知洁高喜极而泣:“这个点应该都饿了吧?” 白发青年猛地一拍手,声音轻快:“好!那伊地知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吧!” 太宰治十分自然地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无比自然地接口道:“我也赞成,伊地知先生的品味一定非常好呢!” 伊地知洁高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内心哀嚎:这绝对是威胁,是赤裸裸的威胁啊!你们两个冷战不要把我拉下水啊! 不幸的司机先生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以往太宰治主导菜单时的偏好,最后有些犹豫地回答:“……海鲜大餐?” “哦,这个不行。”在吃喝点餐方面非常大方的五条悟难得开口拒绝。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地又缩回驾驶座睡觉了。 五条悟把太宰治的反应尽收眼底,冷笑一声,说:“你再重新好好点菜。” “……那,吃咖喱吗?”伊地知洁高试探着开口,“我很久没吃咖喱了,有点想念。” 结果就是,三人坐在一家颇具人气的咖喱店里,一顿饭吃得勉异常安静,基本上只能听到点菜时毫不犹豫点了特辣咖喱饭的太宰治被辣得直抽气的声音。 他每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精致的眉头就狠狠皱起,白皙的皮肤迅速泛红。 他面前的水杯以惊人的速度见了底。太宰治刚想抬手示意服务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伸了过来,将一杯满溢的冰水不轻不重地推到他面前。 是五条悟。 太宰治毫不客气地抓过水杯,咕噜噜灌完水,他喘了口气道:“其实这份辣咖喱虽然很辣,但是、嘶好辣……但是没有我之前吃的辣呢。” “辣成这副德性还敢嘴硬?”五条悟没好气地说,“我还以为你很能吃辣呢。” 太宰治满脸真诚:“我以前吃特辣咖喱的时候也觉得很辣。” “……那你吃它的意义在哪里?”五条悟简直要被他的逻辑打败了,“找罪受?” “想吃啊。这需要什么理由吗?” 他甚至还拿起勺子,又舀了一勺红得发亮的咖喱送入口中,随即又是一阵猛烈的抽气和灌水。 五条悟是真的服了,这个麻烦精,连吃份咖喱都能吃出殉道般悲壮感。他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跟太宰治生闷气真的是毫无意义,且幼稚。 那点微妙的不爽被一种深沉的无奈取代,五条悟伸出手,不是敲脑袋,而是带着点力道,胡乱揉了揉太宰治柔软的头发。 “下次,”五条悟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却少了之前的冷硬,“点特辣的时候,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 太宰治顶着被揉乱的头发,抬起被辣得水光潋滟的鸢色眸子,没说话。 而白发男人咧嘴一笑,带着点恶作剧般的期待:“我好提前给你准备好牛奶。” ……好人就是这样的,擅长苛求自己,以得尽善尽美。 像五条悟这样的,居然还主动提出了善后和帮忙。 太宰治面无表情,然后微微笑了起来:“五条老师不嫌麻烦?” “你已经够麻烦了。”五条悟瞥他一眼,专心致志地吃起自己面前的咖喱。 “……”太宰治没再说话。 全程安静吃咖喱的伊地知洁高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场冷战大概、也许、可能……算是暂时休战了? *** “你知道松下真央夫人选择了你吗,五条老师?”回宿舍的夜路上,树影婆娑,太宰治的声音主动打破了沉默。 第25章 “理奈的母亲?”五条悟双手插兜,姿态随意,“唔,你这句话说的好奇怪哦,难不成是想说她故意把让理奈中诅咒?” “那倒不是。”太宰治脚步轻快。 “她不过是顺水推舟,将理奈小姐送进咒术界,寻求你庇护同时,也期望能在女儿身上,捕捉到当年那场意外的蛛丝马迹。 “当然,她也深知其中艰难,并未强求,只是动用了些人脉,确保理奈小姐在咒术界的动向有人关注。” 然而医院内那道如影随形的冰冷视线,却绝非来自这位夫人。 医院是松下真央的地盘,松下真央没必要、也不会采取如此鬼祟的跟踪手段。 那更像是咒术界的人,用了某种咒术在背后窥视,是为了窥探太宰治,准确来说,是借由观察太宰治,来窥探五条悟最近又在搞什么新名堂。 那道视线在在五条悟抵达的瞬间就连忙撤去,恰恰印证了幕后之人对五条悟的忌惮与熟悉。 “你说的意外,是指理奈父亲去世的那个事情吗?” “是哦,夫人对此耿耿于怀多年了。”太宰治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飘渺。 “唔,牵扯到那个藤原定通的话……”五条悟随手拨开一根横斜的树枝,月光碎落在他银白的发梢,“是人体实验?倒也专业对口,毕竟她们家开医院的。” “对。松下先生意外去世之前,去过医院检查,说是疲惫、咳嗽,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以及……”太宰治顿了顿,“偶尔会无缘无故感到全身剧痛。” “上次理奈小姐带我去医院,”他继续道,“我就感觉到那道视线了。我这个人呢,最不信巧合。所以这次,才专门用跟松下先生当初病情一样的姿态去复查。果不其然,”他轻笑一声,“又被熟悉的视线盯上了呢。” 五条悟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你才说要骗的是背后的人啊。” 说话间,宿舍楼已近在眼前。 太宰治忽然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台阶,一把拉开房门,按亮玄关的灯。 “好了,我解释完了。” 他背对着刺眼的白炽灯光,倚着门框,蓬乱的发丝在强光下晕开一圈朦胧的光晕。脸上惯常的笑容消失无踪,鸢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无端透出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与陌生。 五条悟却莫名觉得,某种无形的屏障变薄了。 “不用给我点牛奶,”太宰治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清晰地穿透夜色,“我吃辣咖喱的时候从来不配牛奶。” 话音刚落,太宰治猫一样猛地窜进了宿舍,嚷嚷着好累好困要睡觉就冲进了浴室洗漱。 ……好熟悉的眼神。五条悟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进去。 那种平静的、淡然的、剥离了所有伪装的空洞眼神。 喜欢在背地里搞小动作的家伙,突然把一些东西摆在了明面上。 刚才,太宰治脖子上新换的绷带白得亮眼,蓬松的棕发在玄关强光的勾勒下,边缘仿佛融化了般模糊不清。 五条悟走进宿舍,反手关上门。 灵敏的听觉捕捉到浴室里传来的细微水声。 啪嗒啪嗒,是液体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单调的声响,蓦然把他拉回那个昏暗的小巷。 少年浑身浴血地站在漫天翻涌的咒力漩涡中心,脸上的血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上,沉重得仿佛能敲碎地面。 他接住那具倒下的身体时,太宰治在彻底陷入昏迷前,曾朝他投来最后一眼。 因疼痛而涣散的双眼里,没有冷漠、没有晦暗,也没有任何求救的意味。 只是非常、非常平淡的一瞥,不掺任何情绪。 然后,太宰治就阖上了双眼,放任自己在他的怀里陷入昏迷。 ——啊,原来是那个时候啊。 五条悟后知后觉。 蔚蓝的双眼扫过宿舍,他看见,玄关的衣杆上挂着两件高专制服,饭桌前摆着两只椅子,面前的桌子上两个游戏手柄随意地躺在一起,线缆纠缠。 他的身边,沙发上,还挤着两只猫咪玩偶,一只通体雪白,眼睛蓝蓝的,像天空;另一只则是玄黑,眼睛是鸢红色的,像宝石。 白发青年思索了一下,抬手解下眼睛上蒙着的绷带,俯身将那截纯白的绷带,缠在了小黑猫的尾巴上。 那条长长的绷带缠了尾巴好几圈还有剩余,五条悟本想剪掉,又在原地站了片刻,天空般的漂亮双眼闪过某种亮晶晶的光芒。 他笑了笑,手指交错,扎了个蝴蝶结。 第20章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陷在椅子里,对着桌子上的那杯热牛奶,和尾巴上有绷带蝴蝶结的黑猫陷入了沉思。 白发男人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端着两盘火腿面包悠然落座,将其中一盘推到太宰治面前:“吃啊,怎么不吃?” “为什么我是热牛奶, ”太宰治缓缓道,“而你是草莓果汁?” “因为你在长身体。”五条悟笑眯眯地吸了一大口果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那猫尾巴上的蝴蝶结怎么回事,你觉得你很闲吗?” “嘛嘛, 给可爱猫咪扎蝴蝶结的时间还是有的嘛。” 太宰治默了一瞬,忽然伸手一把抓过跟黑猫面对面的白猫,从兜里摸出一卷绷带,毫不犹豫地就往白猫的眼睛部位缠绕,动作利落地打了个……绷带蝴蝶结。 他把改造完毕的白猫放回黑猫旁边,皱着眉打量了两秒。 还是觉得把眼睛露出来更好一点呢。 于是他迎着五条悟仿佛开了视线追踪的目光,又迅速把白猫抓回来,拆掉眼睛上的杰作,转而将那卷绷带在猫咪蓬松的头顶上绕了几圈,也打成了一个端正的蝴蝶结。 太宰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那只头顶绷带蝴蝶结的蓝眼白猫,道:“看,五条老师,是不是很像你?” “哪里像我了, ”五条悟挑剔道, 手指戳了戳白猫头顶的蝴蝶结,“没有我可爱。” 太宰治撇撇嘴:“什么嘛,五条老师品味真糟糕,这只猫明明就是天底下最可爱的。” “唔,”五条悟歪歪头,“那只黑猫呢?” “哦,”太宰治瞥了一眼黑猫,语气平平,“他一点也不像我,所以——不可爱哦。” 五条悟眨眨眼,身体微微前倾,乖巧询问:“那,这只天底下最可爱的白猫像我吗?” 太宰治笑意吟吟:“你头顶上有蝴蝶结吗?” …… “悟?”夜蛾正道擦擦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然而他没看错,五条悟今天难得没有用绷带缠眼睛,也没有穿高专制服。他换上了一件宽松的蓝白色棒球外套,柔顺的银白发丝自然垂落,鼻梁上架着圆形小墨镜。 最夺目的,是他头顶正中央,扎着一个精致端正的绷带蝴蝶结。 “校长!”白发青年热情洋溢地打招呼,“我是不是最可爱的!” 夜蛾正道:“……” 这位以肌肉和严肃著称的校长,无法理解在头上顶蝴蝶结的爱好,一言难尽地离开了。 …… 训练场边缘。 “ panda ,”乙骨忧太困惑地望着不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高挑身影,迟疑地开口,“那个人是谁?感觉……和五条老师好像啊。” panda闻言转过头,顺着乙骨的目光看去。 一个穿着时髦棒球服的高挑青年,身材比例完美,柔软的白发垂在额前,散发着超级帅哥的气场。 只是这个帅哥头顶,有一个醒目的绷带蝴蝶结,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松下理奈也转过头,眼睛肉眼可见地一点点亮起来:“好帅啊,五条老师!” 从来没见过五条悟摘下绷带的乙骨忧太:“?” 伏黑津美纪站在一旁,也不由自主地露出温和的微笑,轻声感慨:“五条老师确实非常好看呢。” 禅院真希:“……除了我没人能看见他头顶的蝴蝶结吗?” 他头顶蝴蝶结明明就很蠢,哪里跟可爱沾边? 棕发少女正冲着五条悟挥手打招呼,闻言百忙之中抽空转过头,一脸理所当然地对真希说:“五条老师跟那个蝴蝶结很配啊!超有个性的!”她说,“五条老师不管怎么打扮都好看!” 一向冷静淡然的伏黑津美纪闻言,看着五条悟的方向,认真地地点了点头。 白色校服的少年挠挠头,真挚道:“也是,五条老师缠着绷带的时候,只露出下半张就能看出来很帅了。不过,原来这么帅啊。” “哟,大家都在啊。”五条悟顶着他那无比醒目的蝴蝶结,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语气欢快得像在宣布什么重大喜讯,“老师我今天这个造型,是不是超级可爱!是不是第一、不,第二可爱?” “对,高专第一可爱!”松下理奈条件反射般喊完,才意识到不对劲,歪着头疑惑道,“诶,为什么您自认为是第二可爱?” 伏黑津美纪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越过五条悟,落在他身后只露出一片蓝白衣角的某人身上。 第26章 恰好五条悟一把将缩在背后的太宰治拽出来,少年身上也穿着一件同款蓝白色棒球服,蓬松的头发上同样顶着一个绷带蝴蝶结。 甚至他手里,还拎着两只高专的大家都已经非常眼熟的两只猫咪玩偶。 一只尾巴上缠着绷带蝴蝶结,一个头上顶着绷带蝴蝶结。 松下理奈恍然大悟:“所以五条老师觉得高专可爱是太宰君?” 五条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松下理奈,迅速调整立场,开口道:“好的,太宰君第一可爱!五条老师第二可爱!” 太宰治刚想开口反驳,五条悟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满脸严肃地说:“我觉得理奈说得对,你是第一可爱,我是第二可爱。” 太宰治用力挣脱五条悟的手,举起怀里的白猫据理力争:“第一可爱明明就是它!” 五条悟半点不服输,把太宰治手里的小黑猫玩偶抢了过来高高举起:“为什么第一可爱不是它!” 眼看着两个人为了“第一可爱猫咪玩偶”的归属权开始旁若无人地争论起来,声音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松下理奈默默后退两步,跟伏黑津美纪大声讲悄悄话:“我怎么觉得,我们现在还是不要插入进去比较好?” 两个靠谱的未成年少女对视一眼,用力点头。 等两个人终于争论完毕,勉强打个平局,同意两只猫咪都是第一可爱之后,五条悟终于想起了正事,清了清嗓子,摆出教师姿态:“大家,现在宣布重要通知!松下生命科技赞助,我们一起去仙台的温泉度假村,游玩三天!” “松下生命科技……?”乙骨忧太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猛地转头看向笑容灿烂的棕发少女,“松下?难道是松下同学资助的!” “bingo!”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指向松下理奈,“就是理奈赞助的!大家,心怀感激地出发去享受青春吧!” 白发教师顶着那俏皮的蝴蝶结,状态宛如活泼dk ,蓝色的双眼盛装着光彩:“年轻人的青春是不能被辜负的!” 太宰治非常配合地第一个欢呼起来,连带着头上的蝴蝶结也跟着晃了晃:“五条老师万岁!” 他笑嘻嘻地望着松下理奈,装模作样地眨了一下右眼:“感谢理奈小姐!” 伏黑津美纪捋了捋耳边碎发,声音温柔而清晰:“五条老师万岁。”她伸手撞了撞好友,看着松下理奈不好意思的脸,打趣道,“感谢理奈小姐。” 乙骨忧太深吸一口气,连忙跟上大部队:“五条老师万岁!感谢理奈小姐!” 狗卷棘:“鲑鱼!鲑鱼!” 然而,这样和谐欢快的氛围在大家登上前往仙台的专车时,遭遇了严峻挑战。 因为乙骨忧太实在好奇,问了一个引发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问题:“为什么只有黑猫的蝴蝶结在尾巴上啊?” “因为治没有长尾巴啊。”五条悟理所当然道,“所以只能给治把蝴蝶结扎在头上了。” “你见过哪个人类长尾巴?”太宰治不甘示弱,“为什么不能是你长尾巴?” “可是它的蝴蝶结天生就在尾巴上,不是你长尾巴还能是谁长尾巴?”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后座车门。 太宰治自然地拉开副驾车门:“你那么喜欢尾巴为什么不自己长一个?你要是长了尾巴,我要在上面打满蝴蝶结。” “又不是我说能长尾巴就长尾巴的。不过呢,如果有一天我真能长出尾巴,也不是不能给你打蝴蝶结玩。” “那你再长一对耳朵吧,每只耳朵我都给你打一只蝴蝶结。” 默默坐上车的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在车辆启动的轻微颠簸中对视一眼,笑意同时爬上两人的嘴角。 这样无厘头的对话,总让人觉得舒畅。 像是每个平和的日子里,悠悠然从天空上飘过的云朵。 五条悟听了这话,难得地皱起了眉头思考可行性:“不要,头上顶着三只蝴蝶结有点奇怪。” “那就四只吧,对称了就不奇怪了。” 没人知道他们两个怎么会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后座的伏黑津美纪跟松下理奈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心头逐渐浮现另一种情绪和想法,大概就是:或许此时此刻我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应该叫三辆车,五条老师跟太宰君单独一辆会比较合适。 车辆平稳地驶入仙台郊区的温泉度假村时,乙骨忧太听见他俩还在辩论。 “我自愿把第二可爱的位置分你一半,你居然不要?”五条悟抱着小黑猫,满脸不可置信。 太宰治拎着小白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谁要当第二可爱,我是帅气好吗?” “可爱不好吗?”五条悟不服气。 太宰治撇撇嘴:“你一个人可爱就行了,我反正要帅气。” “你头上顶着个蝴蝶结,你要怎么帅气?” “像我这样帅气的美男子,就算顶着蝴蝶结也很帅气哦!” 乙骨忧太大受震撼,悄悄蹭到伏黑津美纪跟松下理奈身边:“五条老师和太宰治一路上都在吵吗?” 得到两位少女肯定的答复之后,白色校服的少年微微有些怔愣。 看着那两人一边互相嫌弃着“你的蝴蝶结歪了”“你的才歪了”,一边走向度假村大堂的身影,他脸上露出一个略带羡慕的笑容,轻声感叹道:“那还真厉害啊,五条老师跟太宰君感情真好。” 松下理奈眨眨眼睛,悄悄看了一眼并肩而行的五条悟跟太宰治。 “嗯,感情真好。” ----------------------- 作者有话说:明天开始倒v了,从十九章开始,宝宝们注意不要买错了。入v很突然对不起,主要是我之前信息填错了申请没过一直拖了几天,作者太蠢了私密马赛(土下座) 入v当天万字更新。 第21章 他们一行八人入住酒店,白发教师本着增进感情的初衷,定了四间双床房,两两一组分配在四个房间。 禅院真希和panda同住一间, 前者似乎略有不爽。 五条悟心思活络,察觉学生的不情愿,正盘算着去找前台换间单人房给她。 但他还没来得及找前台换,太宰治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戳戳五条悟, 道:“走了, 公安已经到了。” 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好吧,那一会儿再给真希换房间咯。” 两个人进了电梯,五条悟一手拎着小黑猫,一手摸着下巴:“明明真希跟panda关系很好的呀,怎么会这样呢?” “唔……有一个道理,叫给喜欢吃苹果的人送了一袋梨。”太宰治平静地说, “通常呢, 无论收到的是心头好还是错付的梨,收礼的人都客气地道谢。维系体面, 人之常情。” “所以说咒术界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呢,”太宰治微笑起来,“大家都坦率的不可思议。” 也冷漠到令人心惊。 五条悟默了一瞬:“我总感觉,你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太宰治其人, 最擅长洞察人心。 地下世界里, 暴力和欲望主宰一切, 冷漠与事不关己也就有迹可循,但落在咒术界这种以保护者自居的好人阵营身上,听起来却有几分讽刺。 他故作惊讶:“哎呀, 被五条老师看出来啦?” 五条悟:“……” 白发青年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精准的暴力弹脑门。电梯空间狭小,饶是太宰治这样身手灵活的人也避无可避,只能捂着额头夸张痛呼:“痛!你真暴力,还独裁!”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控诉,冷笑了一声:“对付你这种一天到晚话里有话、脑子里塞满乱七八糟思想的麻烦精,果然还是直接动手最痛快。” 推开预订的套房房门,西装革履的公安先生,在里面似乎等待已久。 *** 下午,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游乐园里人潮涌动,到处是欢声笑语。 五条悟兴致高昂,像好奇的小动物,看见什么都会非常捧场地惊叹一声。 “哎呀,游乐园真是好地方呢,咒灵都看不到几个。”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圆墨镜,白发青年感慨道,“年轻人的青春就该挥霍在这种地方才对嘛。” 太宰治蔫嗒嗒地走在他身边:“这样的天气明明更适合睡觉,为什么要出门……” “你真要缩在酒店里当蘑菇?”五条悟是真拿他没办法,“你在宿舍当蘑菇、甚至种蘑菇,我都懒得管你,但是都出来玩了,你还想缩在角落里发霉?” “是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出门的嘛。”太宰治越走越慢,声音也拖得老长,“当蘑菇怎么了?蘑菇多好啊,尤其是漂亮的毒蘑菇,简直是艺术!你真是没品位。” 他忽然抬手,懒洋洋地指向前面穿着高专制服的一群人:“喏,蘑菇老师,前面都是你的蘑菇学生哦!” 五条悟忍无可忍,拽着磨磨蹭蹭的太宰治往前走:“我好像只有你这一个蘑菇学生吧?” 第27章 “行吧,蘑菇老师。”太宰治没骨头似的任由五条悟拖着走,“看在你把我比作毒蘑菇的份上,我愿意勉强承认你还算是比较有品味的。” “我哪里把你比作毒蘑菇了?”五条悟莫名其妙。 “难道我看起来像是无毒蘑菇吗?”太宰治更觉得莫名其妙。 松下理奈偷偷拽了拽伏黑津美纪的袖子,压低声音咬耳朵:“新外号诞生了,蘑菇老师与蘑菇同学。” 伏黑津美纪一脸认真地纠正:“是蘑菇老师与毒蘑菇同学。” 两位少女对视一眼,没忍住笑出来。 “咳咳!”五条悟清清嗓子,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宣布道,“为了让大家玩得开心,老师给大家都准备了惊喜!” 白发青年像是变魔术一样,掏出一把造型简洁的手环,得意地晃了晃:“当当!全新的咒具!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老师贴心地为大家准备了安全保障!” 禅院真希只觉得槽多无口:“来游乐场玩为什么会有危险情况?这个新咒具又是什么鬼东西?你管这个东西叫惊喜?” “噢噢,真希,你的惊喜稍微比别人多一点哦?”五条悟笑嘻嘻地说,“给你定了单人间,回去就可以直接入住。” “……我都已经住进去了,现在才告诉我换房?”禅院真希道,“你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 太宰治没兴趣跟禅院真希废话,只是捅了捅五条悟:“你还敢说我是麻烦精?” 五条悟瞥了一眼太宰治,无比真诚道:“你是唯一的的麻烦精。”他的姿态随性又认真,补充说,“对了,如果你们遇到像治这样动不动就咳嗽的人,可以稍微警惕一点。” 太宰治决定要给偷偷给五条悟的保温杯里加盐。 伏黑津美纪望着五条悟手里的手环,想起自从身中诅咒后,五条老师不仅安排她进入高专,让她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还把惠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这位看似轻浮跳脱的白发教师,一直都很细致、很稳重。她信任她的老师,扬唇一笑,也不多话,干脆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谢谢五条老师。” 有些话,不必多说,她会用自己的行动去证明。 松下理奈利落地拿了两个手环,自然地递了一个给伏黑津美纪,然后冲着五条悟俏皮一笑:“谢谢五条老师!” “这次的任务……是有点危险吗?”乙骨忧太略带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也接过了手环,“总之,我会加油的!” “鲑鱼。”狗卷棘拍了拍乙骨忧太的肩膀以示支持,也伸手接过了自己的手环。 panda疑惑:“所以危险情况是什么?为什么要远离咳嗽的人?” “这个嘛……”白发青年看了一眼兴致缺缺的太宰治,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手,把那条蓝色的扣在了太宰治手上,“我也不太确定呢,之后就知道啦。” 只剩下一个纯白色的,五条悟扣在了自己手上,然后俏皮地眨眨眼睛:“这个咒具呢,能尽可能的减少我们咒术师,在运用咒力的时候,在人群中的存在感。” *** 带着伪装成手环的咒具,大家起初玩得还带着几分谨慎,但游乐场里一片祥和,什么异常都没发生,咳嗽的人群更是寥寥无几,紧绷的神经便随着欢声笑语渐渐松弛下来。 直到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气氛依旧温馨而平静。 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玩得有些饿了,左挑右选,最终选定了一家装修得格外可爱的快餐店。刚进门,她们的目光就被人群中那个鹤立鸡群的白发身影牢牢吸引。 “五条老师!”松下理奈兴奋地挥手,拉着伏黑津美纪快步跑过去,“好巧呀!” 伏黑津美纪没在周围看见自己缠满绷带的同学,疑惑地问:“太宰君呢?” “呀,理奈、津美纪,真巧呀。”五条悟正端着一个堆满食物的餐盘,闻言朝身后不远处的游戏区偏了偏头,“喏,在那儿抓娃娃呢。不过以那家伙的能力,应该得手了吧?” 两个女孩顺着五条悟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太宰治正拎着一只黑色的垂耳兔朝他们走来,声音如晚风清爽:“晚上好,两位美丽的小姐。” 那只垂耳兔通体漆黑,眼神还有点呆呆的,看起来很可爱。 “哇,眼神呆呆的,感觉格外可爱!”松下理奈忍不住赞叹。 “你让人送点白色颜料到宿舍,”太宰治毫不客气地指挥着五条悟,“我要给它上点色。” 五条悟放下餐盘,一脸不解:“好好的黑兔子,你非要涂白做什么?”他转向两位女生,热情招呼,“理奈、津美纪快坐下!饿了吧?可以先尝尝老师这份,边吃边点!” 太宰治懒得解释,自顾自在五条悟身边坐下,开始认真琢磨手上的黑色垂耳兔玩偶。 “哇,谢谢五条老师!”松下理奈开心地坐下,心想跟这么帅气的老师和同学同桌,胃口都变好了。 伏黑津美纪看着餐盘里占据大半江山的各色甜点,不禁莞尔:“五条老师果然还是这么喜欢甜食呢。当初您来看望我和惠时,我烤的那些饼干,要是再多加一勺糖,就更合您口味了吧?” “惠的口味偏苦嘛,而且津美纪的手艺一级棒呢!” “就是就是!津美纪的手艺超级厉害!”松下理奈与有荣焉地用力点头,眼睛瞄向盘子里的薯条,“老师,这个我可以吃吗?” “老师的乖学生当然可以拿啦!不过那份蟹肉汉堡和热牛奶不可以拿,蘑菇同学的专属。” 太宰治就是在网上看见这家店有蟹肉汉堡,才死活闹着要来这里吃完饭的。不过热牛奶是五条悟点的,主打一个不想让太宰治过得太舒坦。 五条悟说着,看了一眼身边不知道在干嘛的太宰治。 “……你拔人家的眉毛干什么?”五条悟疑惑不解,“这只兔子招惹你了吗?” “这是艺术。”太宰治敷衍地回答。 “……还是头一次见到拔眉毛的艺术。” 五条悟正想继续吐槽,一位穿着整洁制服、面容温和但带着几分犹豫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看胸牌像是店长。 他目光落在太宰治侧脸停留片刻,再落到他手腕和脖颈处的绷带,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位……同学,你很喜欢这只兔子吗?” “嗯?”太宰治看了看手里被拔秃了一边眉毛所以显得更呆的黑兔子,“啊……算是吧?” 店长大叔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关切,似乎产生了某种严重的误会:“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它,叔叔送给你好不好?可以告诉叔叔……”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鼓励和担忧:“你是不是……在家里或者别的地方,受到过不好的对待?别怕,告诉叔叔,叔叔可以帮你报警的。” 太宰治:“……?” 五条悟没忍住,率先爆发嘲笑:噗——哈哈哈哈哈哈!让你整天在身上缠绷带、还拔人家的眉毛!哈哈哈哈!被误会了吧! ”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白发教师,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绷带,再瞅瞅店长的眼神,鸢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名为无语的情绪。 他叹了口气,把那只一边眉毛光秃秃的黑兔子玩偶搁在了桌上。 “我没有遭受任何虐待哦!”太宰治耐心解释道,“缠绷带是因为我喜欢啦,拔眉毛也不是应激,是我觉得它没有眉毛更好看呢。” 店长大叔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疑虑。他仔细打量着太宰治:棒球外套是整洁的,但少年过分清瘦的身形和缺乏血色的面容,实在难以让人完全放下心来。 “……”店长犹豫了一下,还是语重心长地劝道,“……真的吗?孩子,千万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受了委屈一定要跟大人说啊。” 五条悟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听到这句话立刻又笑得前仰后翻,没忍住疯狂拍着太宰治的肩膀大笑:“听到了吗,蘑菇同学?哈哈哈,叫你不要什么都瞒在心里,要跟大、人说哟!” 五条悟嘴里的“大人”十分说的十分用力,太宰治感觉额角的青筋在跳动。 他强行压下当场把这只聒噪的白毛猫按进奶昔里的冲动,再次对店长强调:“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嗯,总之,店长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但看着旁边这位穿着同款棒球外套、笑得形象全无的大人,他最终礼貌地表达了歉意:“啊,是这样吗?那真是抱歉,误会了。” 他顿了顿,看着太宰治苍白但神情平静的脸,又补充道:“为了表达歉意,也为了感谢你喜欢我们店的玩偶……要不要到店后面听听钢琴?” 出乎五条悟意料的是,太宰治那双鸢色的眼眸微微眨动了一下,竟真的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慵懒的兴致:“好啊。” …… 五条悟端着餐盘,目光掠过身旁两位同学,将手臂微微放低,方便少女们取食。 休息区灯光柔和,一架老式三角钢琴占据一角。 第28章 太宰治安静地坐在琴凳上。指尖落下的时候,沉郁而连贯的音符如月光下的溪流,缓缓淌出,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月光奏鸣曲》第一篇章。”五条悟轻轻道。 初听阴郁平稳,音符连绵前进,是平静湖水下的波涛汹涌。像筋疲力尽的努力,可所有的挣扎都逐渐暗淡下去,只能默默沉寂。 不是强烈的感情波动,而是哭笑都不知如何。 又像是编织一张无形的网,从头慢慢地展开,不能断、也不能慢。所有的波动都被这张网束缚,慢慢失去挣扎的权利。 他此刻分明穿着活泼青春的棒球服,弹奏着动人心弦的乐章,身上却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像燃尽的灰烬,余温散尽,只余下冰冷和空洞。 ……太宰治,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在这种餐厅场合,通常弹奏第二乐章会更合适些,轻快明朗……”松下理奈低声感叹,“但是,太宰君的钢琴技术好厉害,很……动人。” 她斟酌了一下,最终选择了这个词,因为这琴声带来的并非纯粹的愉悦,而是一种揪心的美感。 仿佛连心脏都被撕扯得生疼。 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瞳微微转动,目光精准地落在一旁墙壁上悬挂着的小提琴。 琴身光洁,泛着温润的光泽。 “店长,”他开口,目光却并未离开那把琴,“可以借用一下这架小提琴吗?” 店长的双眼似乎隐隐含泪,被五条悟的声音突然唤醒,说:“当然可以。”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伏黑津美纪默契地伸出手,接过了五条悟手中的餐盘。白发青年顺势摘下墨镜,随手塞进棒球外套的口袋。 几步上前,利落地取下小提琴,姿态熟稔地将琴托稳稳架在肩颈之间。下颌轻抵腮托,右手执弓悬停。 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太宰治肩背上,仿佛在捕捉那隐藏在钢琴声浪中的呼吸与心跳。 下一秒—— 悠扬而略带清冷的提琴声,像月光本身那样,自然流淌而出,同钢琴声融合在一起。 两种音色交织,缠绕。 那原本浓得化不开的孤独与绝望,竟因这加入的弦音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琴弦的震颤带来难以言喻的慰藉,带来更深沉的共鸣。 店长怔怔地望着合奏的两人,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太宰治的指尖并未停顿,依旧精准地敲击着每一个琴键。 然而,在无人察觉的角度,他那双沉静的鸢色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温柔缠绕的小提琴声,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最后一个琴音被敲击时,五条悟的琴弓也随之在弦上拖出一个悠长而渐弱的尾音,与钢琴的余音一同消散。 “你倒是好兴致。”五条悟看着一言不发走过来的太宰治,“饭都不吃了,跑来弹琴。你要是喜欢,我买一架放宿舍给你解闷?” “免了,我不怎么爱弹。”太宰治说,“你放架小提琴在宿舍更好,加完班可以给我拉一首安眠曲。” 五条悟将琴仔细放回原处,对店长再次点头致谢,这才从伏黑津美纪手中接过餐盘:“那可不行,要收费。” “哦,我没钱,你能免费吗?” “你想得美……”五条悟话音未落,视线被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 他微微挑眉,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发小男孩,语气轻松地问道:“小弟弟,你也喜欢刚才的音乐吗?” “……嗯。”男孩脸上架着一副略显老气的黑框眼镜,却遮不住稚嫩可爱的脸庞,和那双异常沉静的眼眸。 “大哥哥……”男孩开口,话语在唇边徘徊了一瞬。 如此悲哀的《月光奏鸣曲》,让男孩想起一个火光交加的夜晚。那是把一切绝望和哀伤都吞噬的火焰,钢琴曲被烧得扭曲而遗憾。 然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小提琴的余韵,悄然稀释了那份沉重。 男孩忽然笑起来,像冰消雪融,千言万语只凝成了一句话:“……你的钢琴弹得很厉害!” 太宰治平静地看着他,问:“你叫什么?” “江户川柯南。”男孩说,镜片后的蓝色双眼里,是锐利到刺眼的光芒,“是个侦探。” *** 第二天中午,太宰治又拉着五条悟去吃蟹肉汉堡。 由于那家店的甜品味道也非常不错,五条悟欣然同意了。 正值饭点,店内人声鼎沸。他们身后的卡座里,坐着似乎是店长熟人的几位客人。 “好久不见,长谷川叔叔。”一个男孩的声音传来,带着刻意的礼貌。 “你们来了啊,”店长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复杂,“也是,今天是悠真的忌日。” 另一个男生立刻接话,语气轻快:“话说起来,长谷川叔叔,店里那架钢琴,我能弹一下吗?我妈妈最近正催我学琴呢。” “……抱歉,律君,今天不行。”长谷川店长勉强地笑了笑,指节在围裙上无意识地擦过,“昨天……钢琴出了点小问题,还没来得及修好。” 名为田中律的男生无所谓地耸耸肩,转头问同行的另一个男生:“好吧,也是,已经算得上老古董了。夏辉,你吃什么?” 交谈声在背景里嗡嗡作响。 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盘子里的小蛋糕,鸢色的眼眸看似慵懒地扫过店内。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敏捷地溜了进来。 他目标明确,小小的身影在桌椅和人流间快速穿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角落和储物区。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放在后厨通道旁、略显突兀的偏大塑料口袋,里面似乎塞了些杂物。 环顾四周,利落地提起袋子,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来去如风,基本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那个孩子,是昨天见过的江户川柯南。 太宰治的视线在江户川柯南消失的门口停留了一瞬。 他放下叉子,指尖在桌面上极轻地点了一下。那个偏大的塑料口袋,隐约露出的管状物轮廓,以及江户川柯南那非比寻常的专注神情。 ——是炸弹吧。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甚至还对正专注于消灭一份巨大草莓芭菲的五条悟笑了笑。 五条悟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又要使坏,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圈桌上的甜点,确认上面既没有沾芥末也没有染上辣椒粉,更没有被洒满伪装成糖霜的盐。 太宰治:“我就笑了一下……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五条悟刚挖起一大勺冰淇淋,闻言动作一顿:“你心里没点数?” “我连笑都有错了?” “噢,这倒是没错,而且你笑起来还挺好看。”五条悟就事论事,但不妨碍他对着草莓芭菲头也不抬,“刚才那个男孩,好像是叫柯南对吧?他提了什么东西走?” 太宰治笑眯眯:“炸弹。” 五条悟动作一顿,心道这个草莓芭菲能不能好好吃了,挑眉看过去:“你确定?” 他话虽如此,六眼却已不着痕迹地将整个餐厅的咒力流动,乃至物理结构,全部仔仔细细地瞬间扫描了一遍,并未发现明显的即时性威胁。 “嗯,不确定呢。” “好吧,你不确定。”看太宰治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五条悟也没什么紧张情绪,只专注于自己快吃完的草莓芭菲,问道,“那个男孩有处理炸弹的能力吗?” “我说没有你信吗?” “信啊。”五条悟答,“你说什么我都信。” 太宰治顿了顿,抬眸看他:“我刚才说不确定,你没信。” “噢,那现在我信了。” 太宰治听了这话,也不吭声,只是不爽地把叉子戳进自己面前的小蛋糕,把它搅得乱七八糟,一副“你这态度真敷衍,给我吞回去重说”的模样。 “好话听了也不高兴,坏话听了更是要炸毛闹脾气,你放过蛋糕行不行?蛋糕是无辜的啊。”五条悟叹了口气,“你怎么能这么麻烦?” “嗯……”太宰治眨眨眼,“其实我还能给你找更多麻烦。” 五条悟:“……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在他们身后,长谷川店长正在为田中律和小山夏辉点单。 他的目光偶尔掠过店后的房门,那后面沉睡着一架三角钢琴。 点完餐后,店长路过他们面前,愣了一下,然后展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谢谢你昨天的钢琴演奏,那首《月光奏鸣曲》,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忘记了。” 他又看向五条悟,表达了自己的感谢:“您的小提琴演奏真是出神入化,那份感染力真是无人能比。” 太宰治轻轻道:“那首曲子,似乎对您有着特别的意义?” 长谷川店长的笑容染上了一层深沉的怀念与哀伤,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紧闭的门。 “是啊。”他低声应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首《月光》,是悠真……是我儿子生前最爱的曲子。他尤其喜欢第一乐章,说……那里面有别人听不到的东西。” 第29章 店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的边缘,仿佛还能感受到旧日时光的温度。 五条悟放下了甜品勺,苍蓝色的眼瞳透过墨镜静静地注视着店长,没有打断这份沉重的追忆。 “说来惭愧,我自己以前也拉小提琴。水平很普通,比起先生您来说差远了。 “有时候他练完钢琴,就会让我跟他合奏。他弹《月光》,我就试着用小提琴配上些简单的和弦……虽然常常跟不上他的节奏,尤其是第三乐章,他总是嫌我太慢……” 店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眼中那点温暖的光芒也迅速黯淡。 太宰治和五条悟沉默着。 这份沉重而私密的记忆,此刻不需要任何言语的回应。 但这心照不宣的静默,却被身后卡座突兀的质疑打破。 “长谷川叔叔的意思是,那架钢琴昨天还能弹?”他们身后的男生之一,田中律质疑道,“然后今天就烂了?” 他身旁的好友,小山夏辉用怀疑地目光看了看太宰治的背影:“该不会就是这家伙弄烂的吧?这不正好,叔叔,让他赔吧?” 长谷川店长脸上的肌肉绷紧了一瞬,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夏辉君,随意揣度别人是件很失礼的事情。” 田中律基本没听过长谷川店长这样的语气,一时有些不可置信,目光扫过店长,又掠过太宰治的背影。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视线在太宰治的侧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眉头拧起:“喂,叔叔,这小子……这侧脸,有点像悠真那家伙啊。” “哦,原来如此。”田中律猛地一拍大腿,“叔叔,您该不会是把对悠真的思念,寄托在这小子身上了吧?难怪今天不对劲呢。” 长谷川店长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用力攥紧了围裙。 “我长得像,弹琴还好听,店长愿意对我表达善意,有什么问题吗?”太宰治转过身,鸢色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古井,毫无波澜地迎上田中律的目光。 田中律被这直白又平静的反问噎得一窒,刚想梗着脖子反驳,五条悟先不爽地反驳:“有问题,问题大了。你明明是我养的蘑菇,怎么能被别人随便寄托思念?” 他说着把蟹肉汉堡往太宰治嘴里一塞,强行让太宰治闭麦,动作流畅又带着点不讲理的亲昵。 “那边的两个年轻人,”白发教师履行他的教师职责,说,“这位店长说得对哦,随便揣度别人是件不太好的事情。” 他苍蓝色的眼眸如同无垠的天空,只是轻描淡写地扫过田中律,却让田中律瞬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兜头罩下,有些喘不过气,后背冷汗涔涔。 他此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白发小白脸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长谷川店长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看着太宰治,又看看田中律和小山夏辉,眼神深处闪过痛苦和决绝。 店长先是对着五条悟和正努力对付汉堡的太宰治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非常抱歉,五条先生,太宰君。我保证,绝对没有将任何对逝者的思念寄托在太宰君身上这种失礼至极的行为,请务必不要误会。” 又转向田中律和小山夏辉,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律君,夏辉君,既然你们今天来了,也提到了钢琴……那架钢琴确实需要修理,但我保证,晚上打烊后就能修好。” 他顿了顿:“晚上九点应该就修好了吧?你们能过来一趟吗?到时候就可以弹奏了,而且也可以当成……纪念悠真。” “晚上九点?叔叔,我们明天还要上课呢。”田中律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小山夏辉却把同伴拉在身后:“好的,叔叔。只要您修好了,作为悠真的好朋友,我们一定来。” *** 松下理奈和伏黑津美纪登上了摩天轮。 透明的座舱缓缓攀升,伏黑津美纪安静地凝视着窗外流转的都市风景。阳光透过玻璃洒落,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 咒灵这种负面情绪的产物,在游乐场这种地方并不多见,只是偶尔会窥见几只不值一提的蝇头,她轻松替毫不知情的普通人斩断那点负累。 以前和现在的生活像是两个世界,让她时常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她从诅咒中获得了新生,知道了五条老师和惠之间的秘密,踏进了咒术界,成为了咒术师。 跟五条老师一样,也背负起了祓除诅咒,保护他人的责任。 窗上倒映出她沉静的眉眼,那里面除了温柔,也沉淀下了一丝坚毅与沉重。 阳光依旧明媚,却再也照不进曾经那个单纯无知的世界了。 “津美纪。”身旁的好友松下理奈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咒术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伏黑津美纪偏过头,看向松下理奈。最近几天,这位好友偶尔看起来心事重重。 理奈是个心理很强大的人,总是能很快调节好情绪,很少会因为一件事情烦恼很久。能让她持续数日心神不宁的,绝对不是小事。 她斟酌了一下,轻声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感觉,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毕竟,咒术师的死亡率很高。” 松下理奈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方,声音压得更低了:“太宰君告诉我,在今天晚上六点之前,不能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她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五条老师之前特意提醒我们,要小心那些在咳嗽的人吗?” “五条老师的话,我不会忘记。”伏黑津美纪答,心中警铃微作,“这些在咳嗽的人,果然不是单纯指代病人,对吗?” 松下理奈垂眸:“在我父亲离世之后,我们家在仙台的那家医院……经历了一场大换血,早已经不再是我们家的产业了。”她伸手指了指方向,“就在那边,离这个游乐场很近。” 摩天轮的车厢似乎都微微晃动了一下,伏黑津美纪的心猛地一沉,预感到好友接下来的话将无比沉重。 “那家医院跟这个游乐场走得很近,医院还会为游乐场员工进行免费体检,说是员工福利。但太宰君说……那家医院里,可能在进行人体实验。” 松下理奈转过头,直视着伏黑津美纪震惊的眼睛,补充道:“他推测,可能是直接把咒灵、或者咒灵身体的某些部位……直接嵌进了人体里。那些咳嗽,或许就是排斥反应,或者,实验失败的征兆。” “这……这要怎么做到呢?”伏黑津美纪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先不说实操的难度……那些接受体检的员工,大家应该不会一无所知吧?身体出现异常,难道不会察觉吗?” “这就是免费体检的可怕之处。”松下理奈的声音冰冷而压抑,“他们以体检为名,可以光明正大地采集数据、观察反应。” “也许那些异常,被伪装成了普通的疾病,或者……被某种方式掩盖了。在健康福利的幌子下,受害者可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成了实验品,只当是工作辛苦生了病。” “而那些咳嗽,不对、不止于咳嗽。”她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眼前闪过父亲蜷缩在床单里模样,“虚弱、疲惫,偶尔会无缘无故的全身剧痛……这应该就是,他们体内正在发生改造的信号吧。”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座舱下降时缆绳的轻微摩擦声。 松下理奈把这些事情在心里压了很久了,她缓缓道:“津美纪之前的第一个任务,发现了一名死者,对吧?” 伏黑津美纪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你的意思是,那位死者也是……?” “嗯……”松下理奈沉重地点了点头,“那位三级咒术师恐怕是人体实验中失败的产物,用诅咒的方式咒杀他,是怕五条老师的六眼看出端倪。” 摩天轮终于抵达了最低点,轻微的震动后,两位少女沉默地并肩走出狭小的座舱。 打开门,外面喧嚣的人声和欢快的音乐瞬间涌入。 然而,就在她们脚步落地的瞬间,一种异样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瞬间攫住了她们的听觉和心脏——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它来自四面八方,不再是这个季节里可以被忽略的背景杂音。 排队的游客中传来压抑的闷咳,售卖冰淇淋的小贩忍不住侧过头急促地清着嗓子,旋转木马上被父亲抱着的小女孩也在断断续续地咳嗽着。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笼罩了整个欢乐的游乐场。 ----------------------- 作者有话说:名柯的故事占比非常少,主要是咒回。 太宰弹琴参考文野123话。 以及其实我学的是横笛,这段乐器描写【有参考】网上的资料和书籍,随便看看就好乱写的,实在写不来所以有些冗杂见谅。 第30章 第22章 五条悟舔掉甜筒上最后一口冰淇淋,双手插兜,悠哉地迈着长腿,盘算着再去跟那个绷带精pk一下卡丁车。 昨天他们两个跑去开碰碰车了。天知道太宰治怎么做到的,简直邪门,竟然能给碰碰车开出赛车的架势。 两个人热血沸腾地比了一局, 太宰治凭借出神入化的超鬼车技拿下胜利。结束时,甚至被工作人员委婉提醒:“两位先生,追求速度与激情的话, 隔壁有专业的卡丁车场……这里, 咳咳,还有很多小朋友呢。” 然而,这份轻松很快被打破。 六眼敏锐地捕捉到,周围混入了一些格格不入的身影,他们神色匆匆,眼神锐利,动作间带着刻意掩饰的警惕。 啧,便衣警察?数量还不少。 他毫不犹豫地太宰治发起小窗聊天邀请:“你确定炸弹事件处理起来会很简单吗?” 太宰治看了一眼这个天真愚蠢的大白猫,心平气和道:“毫无征兆、毫无线索、毫无前情提要, 突然冒出炸弹事件,就算是我也一头雾水。” “少来。”大白猫撇撇嘴,“你这么淡定,指定不对劲。” “我什么时候不淡定?”太宰治反问。 “突然收到通知要加班的时候。”五条悟顺手把甜筒的脆皮塞进嘴里, “上跳下窜,在地上打滚闹着要放假。” 顶着未成年外壳的太宰治微笑:“我这是在申诉我的合法权益,我是未成年,让我加班到凌晨三点的人应该被法院审判,在被告席上忏悔罪行。” “你不是坚持说自己二十二岁吗?二十二岁的成年人,加点班怎么了?” “你自己加班加得灵魂出窍别拉我下水,”太宰治冷漠道,“咒术界对你犯下的加班罪行罄竹难书,建议你也去寻求法律援助。” 他指着正快步朝他们走来的西装革履男人:“看,法律援助来了。” 五条悟扶额:“你清醒一点,他是公安不是律师。” 被点名的公安先生风见裕也脚步一顿:“?” 他推了推眼镜,迅速敛起刚才的困惑,神情严肃,压低声音道:“两位先生,情况紧急。游乐场内确认被不明犯罪分子安装了多枚炸弹,我们正在全力排查具体位置。” 风见裕也的声音带着探询:“请二位如实告知,这次突发的炸弹事件,是否与我们正在执行的祓禊行动有所关联?高层方面是否……” “我想没有。”五条悟答,“说实在,那群诅咒师既然跟高层牵扯不清,那肯定也跟高层一样腐烂得快化了。以他们那点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能用咒术解决的事情,是绝对不屑于用物理手段的。” 风见裕也神情缓和下来:“好的,多谢了,五条先生。” “但是这次炸弹事件,刚好撞上祓禊行动的话,说不定会有点麻烦呢。”太宰治晃了晃缠着绷带的手腕,“公安方面想到解决方案了吗?” 风见裕也苦笑:“……非常棘手。初步判断是国际通缉的恐/怖/分子所为。其宣言若我们警方疏散人群,或关闭游乐场,他们就会在任意一条人流量极高的商业街安放更多炸弹。我们……投鼠忌器。” “本来在这种人挤人的地方,大规模祓除咒灵就挺麻烦的。要是再加上炸弹引爆恐慌,负面情绪井喷导致咒灵暴走……”五条悟吐槽道,“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风见裕也脸色难看,这正是他们最担心的连锁反应,物理炸弹与咒灵暴乱的双重灾难。 他推了推眼镜:“炸弹问题警方会处理好的,会最大程度减少祓禊行动受到的影响。” …… 风见裕也走后,五条悟戳戳太宰治:“你怎么看。” “你想去帮忙的话我没意见,”太宰治把玩着手机,“不过我查了查,警方处理炸弹案件的经验还挺丰富的。光是新闻公开的成功案例,数量就不少,处理得也算漂亮。” “怎么感觉听你这么一说,炸弹事件跟咒灵事件一样频繁?” “也还好吧?”太宰治回忆了一下曾经横滨街头的火/拼概率,道,“咒术界咒灵等级误判、咒术师叛变诅咒师之类的,概率不是也挺高么。” 五条悟:“……怎么越来越有一种完蛋的感觉。” “本来也没好到哪里去吧?”太宰治抬眼,“理论上,如果人类的怨念足够庞大,孕育出超规格的咒灵,说不定真能拉着全世界一起完蛋呢。” “这不是还有我呢,我才是最强的超规格哟。”五条悟插兜,笑得自信张扬,“有我在,这种情况不会出现的啦。” “但是最强在碰碰车技术上输给我了呢。”太宰治笑眯眯道。 一提到这个,五条悟立刻来了精神:“说到这个,你那车技到底谁教的?你考过驾照吗?教教我呗,我也想学!” 拜托,一个会飙车的咒术师,超级帅的好吗。 事实证明,最强咒术师的学习能力配得上最强的名号。经过太宰治的教导,五条悟成功出师了。 被剥夺了碰碰车资格的两个人,站上了卡丁车赛道。 引擎的轰鸣取代了游乐园的背景音乐,五条悟一身休闲装坐在亮蓝色的卡丁车里,墨镜后的六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隔壁的白色卡丁车内,太宰治则显得过分悠闲,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甚至还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腕上的绷带。 “ready——”发令员的声音透过嘈杂传来。 五条悟咧开嘴角:“绷带精,输了可别哭鼻子!” 太宰治回以一个毫无诚意的微笑:“五条老师,注意安全驾驶哦,超速可是会被吊销执照的——如果你有的话。” “go!” 信号灯熄灭的瞬间,五条悟脚下的油门几乎被他一脚踩进油箱,蓝色卡丁车闪电般冲了出去,强大的推背感将他紧紧按在座椅上。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稳占先机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白色影子以一种刁钻到几乎贴着内弯护栏的角度,在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微小间隙完成了超车。 那流畅到诡异的漂移轨迹,让五条悟眼中战意更盛:“真不愧是麻烦精!” 赛道蜿蜒,引擎嘶吼。 五条悟凭借着六眼的动态视力和自身的反应速度,在每一个弯道都试图逼近。 他的驾驶风格大开大合,每一次过弯都带着一种蛮横的精准,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抗议。 但太宰治的车灵活如游蛇,刹车和油门的配合精妙至极,仿佛能预判到赛道上每一粒砂砾的滚动。 白色卡丁车始终领先半个车身,如同在刀尖上起舞。 最后一个,也是最险峻的发卡弯近在眼前,五条悟计算着最佳入弯点和出弯速度,眼神一凝,势必这把要磨灭太宰治的嚣张气焰。 就在五条悟准备全力一搏,将油门深踩到底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却清晰的爆响猛地传来,那并非来自引擎,而是从赛道外围的某处。 混杂着硝烟味道扩散开来,石沙飞溅。 两人几乎是同时感知到了异常。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利,五条悟墨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超规格的感知力在这一刻既是优势,也是破绽。 零点几秒的绝对专注力,被爆炸强行分走了一部分,他本能地去关注六眼带给他的信息洪流。 但那零点几秒的分神,在极限竞速是非常致命的存在。 他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迟滞,但他强大的身体本能和咒力微操让他迅速调整过来,控制好了卡丁车。 而白色卡丁车引擎却在此时发出一声嘶鸣,太宰治精准地抓住了五条悟那短暂的分神,毫不犹豫地将油门踩到了底。 车身猛地向前一窜,以凌厉的姿态,紧贴着发卡弯的内线,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哎呀,刚才那声巨响真是吓了我一跳,差点以为五条老师要赢了呢。”太宰治欠揍的尾音拖得老长。 他解开安全带,施施然跨出白色卡丁车,回眸看向紧随其后冲线的五条悟,笑嘻嘻道:“我又赢了哦,五条老师。” 五条悟:“……” 这还真是太宰治一贯的作风。 他一把摘下墨镜,苍蓝色的六眼先是锐利地扫过爆炸波动的源头,然后才转向太宰治。 “你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赢我。”他迈步下车,目光这才又投向不远处的爆炸场地,“警方先生还真是忙碌啊。” 太宰治也看向那个方向:“……这也是加班的一种呢。” “走吧。工资五罐蟹肉罐头,”五条悟迈开长腿,朝着那片不祥之地走去,“不过,下次较量,你就没有这么好运能捡漏赢我了。” “我给你的劳动法你没看吗?放假期间加班工资双倍,”太宰治不满道,“十罐。” “驳回。一次性给多了,你这个不懂得节制的家伙又会撑得难受,净在大半夜给我找麻烦。” 第31章 太宰治理直气壮,甚至带着点奇异的骄傲:“你根本不懂得蟹肉罐头的美好,而且上次我是吃了十二罐才撑的。”他补充说明,“何况你吃甜品也毫无节制。” 五条悟觉得遇到太宰治以来,自己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一口气吃十罐罐头,你难道还指望我夸你?再说我有跟你一样,完全没有节制观念地把自己吃撑吗?” 太宰治无辜:“不行吗?你也可以试试把自己吃撑啊。” 五条悟:“……” 他默默加快了脚步,试图把这令人无语的对话,连同制造对话的麻烦精一起甩在身后。 第23章 当乙骨忧太远远看到太宰治时, 他正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 他穿着雪白的风衣,安静地呆着。脱离了人群和喧嚣,他的跳脱与任性都仿佛被抽离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冷漠的孤寂感笼罩着他。 这陌生的气息让乙骨忧太迟疑了一瞬,才确认那确实是太宰治。 在他开口前, 太宰治的目光已先一步扫了过来。 他伸了个懒腰,单手支着下颌,问:“找我什么事吗,忧太君?” 随着他的动作,那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也悄然消散。 “……只是路过,看到太宰君一个人坐在这里,有点奇怪。”乙骨忧太走近几步,问道,“五条老师去哪里了?” “他啊,”太宰治朝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去做好人好事了。” 他们一起去检查了那个爆炸地点, 又遇见了风见裕也。 五条悟晃着脑袋感叹或许这就是缘分,太宰治满脸同情说真是不幸的社畜先生,惹得风见裕也嘴角一抽。 跟着风见裕也进了警戒线,发现炸弹本身很普通,与诅咒无关,而棘手之处在于数量庞大且位置隐蔽,排查起来困难重重。 五条悟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墨镜,顺手就扣在了旁边太宰治的脸上。 冰凉的镜框边缘擦过太宰治的侧脸。 五条悟又弯腰凑近看了看,似乎觉得戴得有点歪,便伸出修长的手指, 轻轻替他调整了一下位置。 “蘑菇同学自己享受游乐场吧,”五条悟摆摆手,径直朝着风见裕也的方向走去,声音带着一贯的随意,“老师要去玩玩。” “用六眼把整个游乐场上上下下扫个遍,你的大脑才真的要完蛋。”太宰治平静道,“人这么多,咒力组成复杂程度你自己最清楚。” 而且游乐场占地广阔,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和休息场所层出不穷,即使是六眼,搜索起来也耗时耗力。何况六眼擅长观测咒力生物,用在这种情况绝非最佳选择。 “帮警察一点小忙嘛,”五条悟头也不回地说,“最强是个三好公民哦。” “……”太宰治没说话。 这副墨镜不再是全黑,五条悟高挑的身影在墨镜中被染上一层滤镜,明亮、但又灰暗。 似乎好像还能隐隐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余温。 责任也好,担当也罢,对五条悟而言,其实不过是—— 想做就做了。 周遭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太宰治沉默无话,乙骨忧太习惯了太宰治的插科打诨,眼下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只好有些无措地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狗卷棘。 狗卷棘轻轻拽了下乙骨忧太的衣袖,微微摇头,声音放低:“木鱼花……” “我去找个地方睡觉。”太宰治从椅子上跳下来,“你们两个如果在游乐场玩腻了的话,可以去游客医疗服务中心帮忙哦,那里应该已经有不少病人了吧。” *** 乙骨忧太和狗卷棘赶到时,太阳快要西坠,天边被染成哀艳的橘红。 残阳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在略显拥挤的游客医疗服务中心里投下长长的影子。 然而,两位咒术师第一时间捕捉到的并非人群的伤痛,而是那股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咒灵的味道。 他们瞬间警惕起来,小心翼翼地巡视着四周,但却没有看到丑陋的怪物在游荡。可是那股阴冷的味道却并非作假、绝非错觉。 “你们也来了?”正在帮忙打下手的伏黑津美纪向他们走来,然后眼神示意他们跟上,“过来这边吧。” 在医疗中心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远离了主要人流,一个关于罪恶的故事血淋淋地展开。 乙骨忧太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愤怒和窒息堵在胸口。狗卷棘紧抿着嘴唇,眼里中翻涌着震惊与怒火。 “咒灵入体之后,如果当时侥幸撑了过去,说不定还能健康的活着,但是一旦遇到咒灵,这些人就难逃一死。”松下理奈垂眸道。 “那些咒灵入体后,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松下理奈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嘴唇翕张着,似乎在考虑用词。 “他们看起来可能和普通人无异,甚至能健康地生活很多年。但是,他们就此成了天然的咒灵食物,咒灵对他们的攻击欲望显著提升,同时吃下……”松下理奈并不忍心说出那样残忍的话,最终只是含糊道,“……的话,同时咒灵的力量也会增强。” 空气瞬间凝固了,沉重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既然……这是一个持续了很多年的罪恶行为,”乙骨忧太艰难地开口,“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才以这种方式爆发出来?” “炸弹是意外。”伏黑津美纪简单解释,又问,“你还记得五条老师上课讲过平安时代的加茂宪伦吗?” “鲑鱼。”狗卷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点头确认。但下一秒,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 乙骨忧太也瞬间明白了,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加茂宪伦,因为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被加茂家逐出家门。” 松下理奈的眼眶微微泛红:“这座游乐场,就是那座地狱般的实验室旧址。那些冰冷的器械,痛苦的哀嚎,被抹杀的人性……都曾在这里发生。”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压抑着刻骨的恨意与悲伤:“至于为什么是今天……这个日期是我和我母亲选的,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 温热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伏黑津美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替她接过了话:“而且可能是有什么特殊含义,跟这个实验有关系的好几个高层,每年这段时间,都会抽出一个星期左右的日子呆在仙台,来到这里度假。” “我们的任务,就是从现在开始,保护好这里的所有人。” …… 晚上八点,夜间巡游开始了。 太宰治一直不怎么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但此刻又不得不滞留附近,被迫浸染在人群亢奋的情绪浪潮里。 ——和那陡然炸开的烟花,盛大而喧嚣。 色彩斑斓的花车缓缓驶近,太宰治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隐没在建筑物投下的阴影中。 音乐声,欢呼声,快门声……五颜六色的切割夜幕,五彩缤纷的烟花接连炸开。 好吵,好烦。 五条悟抵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那个人站在人群中却游离在人群之外,格格不入地悬浮在狂欢的漩涡中心,白色的风衣似乎边缘都被虚化了。他微仰着头,双眼空无一物地看着烟花在天空中炸得粉碎。 五条悟脚步一顿。 太宰治似乎周身有什么屏障,让周围的一切喧嚣与色彩都与他无关,一切都被隔绝在外,自己不会踏出来,也不会容忍别人闯进去。 五条悟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确定自己该做些什么,又是否该开口说话。但他觉得,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最终他抬脚走了过去,穿过汹涌的人群,悄然站在了太宰治身边,不动声色地让温和的咒力环绕在他们周围。 他的咒力一点点融进太宰治的身体,太宰治的呼吸一如既往的平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人在阴影中并肩而立,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 直到又一簇烟花在头顶轰然绽放,太宰治才忽然开口,似乎跟以往一样不着调,但又跟以前不太一样:“啊啊,其实真的很想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呢。” “可别。”五条悟道,“那我特意过来给你充电图什么,岂不是白跑一趟?” 他漂亮的蓝色眼睛即使在阴影中,也依旧璀璨夺目,里面清晰地映着点点烟花的碎影,也难藏细微的疲惫。 这也难免,毕竟五条悟不是神。 “你还没忙完吧?”太宰治问。 占地如此广阔的游乐场,光是排查隐患就耗时耗力,还要在人群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等待爆裂物处理组拆除炸弹…… “嗯,怕你死了过来看看,顺便看看计划。”五条悟的声音也染上了一层倦意,抬头看着绚烂的烟花,语气冷了几分,“竟然在烟花里藏诅咒,真是下作。” 太宰治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说:“你一会儿才有的累。” 第32章 烟花里的诅咒,能刺激和催化负面情绪与咒力残渣,人群的情绪已经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墨镜给我。”五条悟伸手。 太宰治依言摘下墨镜,放在他摊开的掌心。五条悟的指尖在镜片上短暂地触碰,一股精纯而强大的咒力无声地注入,镜片亮了一瞬,是明蓝色的光,随即恢复如常。 五条悟又把墨镜丢给太宰治:“我先走了,也该去干本职工作了。” 身影即将融入人群的洪流前,五条悟的脚步停了一下。 穿着黑色风衣的白发青年没有回头,但声音穿透喧嚣,清晰地传来:“自己小心点。打不过就跑,别死了。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找我。” 太宰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墨镜,这才慢慢戴上,刺目的灯光被缓和下来,震耳欲聋的声浪却无法隔绝,空气中的咒力气息也愈发粘稠。 五条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尽头,无迹可寻。阴影中,只剩下太宰治一人。 人群的欢呼声浪似乎更加高涨,烟花炸开的频率也愈发密集,每一次爆响都像在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太宰治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又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随手丢在的白色风衣外套里,转身离去。 …… 祓禊行动,看似是与公安的合作,但核心的执行重担,落在了五条悟一个人的肩上。 松下生命科技位于仙台的医院,在易主之后经历了彻底的人员清洗,松下真央女士提供的内部协助相对有限。他们与公安合作之后,依靠五条家主秘密派遣的咒术师,找出了不少深藏在医院内部的诅咒器具。 这些不祥之物,一部分被谨慎地秘密转移出来,作为行动的关键道具;另一部分因无法避开幕后黑手的耳目而无法染指;还有一部分,则被刻意留下,方便公安后续行动取证。 此刻,那些咒具被精心安置在这座游乐场,最核心的广场中央。 它们,正在被逐步激活。 这正是医疗服务中心病人数量陡然激增的根源所在。而当这些咒具彻底苏醒,方圆数里内的咒灵都会被吸引,直冲广场。 医疗中心里那些出现排异反应的病人,其实是幸运的,这至少证明他们还没有被咒灵彻底侵占。五条悟早已联络了家族内经验丰富的医师,并与家入硝子联手,研究着可能的抑制或逆转方案。 而那些曾经经历过病痛折磨后,自以为康复的病人,已经通过策划的各类宣传活动,大量滞留在了广场及其周边区域。 当咒具完全启动的时候,它将成为引信,激发这附近无数人身体里潜藏的肮脏诅咒,迫使身中的咒灵显形,乃至狂暴。 公安方面已将疏散预案优化到了极致,无数次演练推演,将数万游客从核心区域安全撤离的极限时间,硬生生压缩到了四分钟。 那么,剩下的那一分钟—— 便是属于五条悟的战场。 他会在这短暂的一分钟内,尽可能地祓除人们身上冒出的咒灵,然后保护着人群,安全疏散。 广场边缘,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台。 五条悟独自伫立,夜风鼓荡着他身上的黑色风衣。 说起来,风衣不是很适合打架呢。五条悟想。果然更适合太宰治那种整天摸鱼偷懒的人穿。 他出门从不带行李,衣服都是现买。太宰治穿了一天棒球服后闹着要穿风衣,他便顺手买了两件。 原本看中一件红的,转念一想,即便有隐蔽气息的手环,大晚上穿着红色风衣也过于张扬,于是换了黑的,并强行塞给太宰治一件白的。 虽然太宰治一直嘟嘟囔囔地抗议,但由于付钱的人是五条悟,所以抗议无效。 此刻夜风吹拂着他银白的发丝,能洞悉万物的六眼平静地注视着地面。 嘀嗒。 仿佛有无形的秒针在五条悟脑中跳动。 蓝光闪过,咒力波动,他悄然出现在拥挤的人群中。 当广场中央那堆被伪装成装饰品的咒具骤然爆发诅咒秽光时,他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弧度。 “来了。” 无数滞留在广场上的人群身体一僵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突如其来的浑身疼痛。 他们看不见,一只只形态扭曲的咒灵,像破茧的毒虫,从他们身体上嘶吼着钻出。 也就在这地狱画卷展开的同一刹那—— 五条悟动了。 一道快到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蓝色闪光,骤然切入人群。 他鬼魅般瞬间出现在第一个咒灵破体而出的位置,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看不清他是否抬手,那只刚刚钻出半截身体的咒灵,就无声无息地湮灭。 就像被橡皮擦从现实中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宿主身体一软,剧痛骤然消失,只剩下虚脱的茫然。 下一个! 蓝光闪烁,五条悟的身影在人群中高速移动,留下无数道残影。他精准得像是设定好的程序,每次停顿,都会有至少一只、一般都是数只咒灵被瞬间祓除。 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进行一场冷酷的收割。 空间被极度精密的操控,咒灵凄厉的嘶吼往往只来得及发出半声,便戛然而止,化作飞散的黑色尘埃,而不对人群造成一丝多余的伤害。 一分钟,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 五条悟的身影最后一次闪现,出现在广场边缘一个刚刚钻出小型咒灵的少女身后。他指尖微动,咒灵就无声消散。这位少女颤了颤,猛地软倒在地,又被一名待命的公安人员迅速抱起。 提前准备好的炸弹轰然炸响,人群霎时间陷入惊慌,按照公安引导的疏散路线撤离。 五条悟背对着仓皇撤离的人潮与公安人员,面朝游乐场围墙外翻涌的黑暗,微微喘息。风衣下摆在夜风中翻卷。 无数咒灵大军压境,空气中弥漫的诅咒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 “你们撤。”他平静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剩下的,交给我。”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帐。” 黑色风衣猎猎作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活动脖颈,脸上绽开一个张扬不羁的笑。 “扫垃圾时间到了呢。” ----------------------- 作者有话说:*:出自原作 这几章写得有点不太好,第一次写长篇经验不足,完结后应该会修修修。 总之多谢大家包容。 第24章 争分夺秒,快啊! 江户川柯南想着,拼命往摩天轮方向奔跑。 如果不快点阻止的话,摩天轮就真的会有倒塌的风险! 焦急的他在道路上狂奔着,直到一个带着体温的障碍物猛然撞入怀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狠狠摔倒在地。 “太、太宰哥哥?”手臂传来火辣辣的擦痛感,江户川柯南抬起头,立马认出这是昨天遇见的那个弹琴少年。 江户川柯南迅速从地上爬起,顾不上疼痛, 语速飞快:“抱歉!我有急事, 得……” “那边即将发生一起杀人案件。”太宰治望着远方,语气平淡,“要去阻止吗?” “你说什么?”江户川柯南猛地刹住脚步,锐利的蓝眸死死锁定太宰治,“这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亲眼去看看就好了。”太宰治的语调毫无起伏。 江户川柯南瞬间僵在原地, 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 他看了一眼远处轮廓巨大的摩天轮, 牙关紧咬,朝不远处的金发男人大喊:“安室先生!摩天轮拜托你先去, 我稍后就来!” “等等,柯南君!”安室透反应极快,迅速从衣袋中掏出一副墨镜,精准地抛向过去, “拿着这个,它能让你看见咒灵!” 金发男人看着江户川柯南稳稳接住了那副墨镜,随即绛紫色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太宰治一眼,似乎是在记住他的脸。 太宰治回以毫无诚意的一笑,鸢色的瞳孔幽暗无光。 他在瞬间判断出来, 这个金发褐皮的男人,应该就是他在与风见裕也谈判时,藏在通讯器另一端真正的指挥者。 “你说的案件在哪里?!”江户川柯南心急如焚。 太宰治抬手,指向一家餐馆的方向。江户川柯南毫不犹豫,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安室透也毫不迟疑,转身以最快速度奔向摩天轮。 当太宰治不紧不慢地赶到餐馆,循着熟悉的路径踏入琴房时,眼前的景象已尘埃落定。钢琴沉默地矗立着,一个泄了气的足球滚落在地,一柄锋利的刀躺在不远处。 江户川柯南正站在琴房中央,极力劝阻着一位神情悲恸的中年男人。巧克力蛋糕掉在地上,两个年轻人身上缠着绳索,已经被解开了,但依旧瘫坐在地。 这个店长看起来平凡普通,居然能搞到效果这么强的药,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33章 “店长!”江户川柯南眼睛的光彩亮得几乎能灼伤人,“您不能这样做,你不能因为他们毁了你的人生!你的儿子会希望你变成杀人犯吗!” “我的人生……早就被他们毁了!”长谷川大辅泪流满面,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颤抖,悠真、我的悠真……我竟然不知道,他一直遭受着这两个所谓朋友的霸凌!三年过去了,我才知道真相!是他们,是田中律和小山夏辉这两个畜生逼死了悠真!我要为悠真报仇! ” “孩子,你还太小,不懂……”长谷川大辅的眼神空洞而绝望,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我知道杀人不对……所以,等送这两个凶手下去给悠真赔罪之后,我也不会独活。我会……去陪我的悠真。” “很感人哦。”一道声音传来,分明是轻浮的语调,太宰治却念得平静如死水,“不过我建议大家,想活命的话,还是赶快跑吧。”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伴随着巨大的噪音,一只体型庞大、身躯扭曲的一级咒灵,猛地撕开窗户冲了进来! 这是江户川柯南第一次真正看见咒灵。 透过安室透给予的墨镜,那超越常理的恐怖景象瞬间冲击着他的认知。 他想起了昨天初遇的那个男人,最强咒术师,五条悟。 普通人对咒术界的了解十分有限,他的父母只是略知一二,他也知之甚少。 但五条悟可谓声名在外。白发,蓝眼,身材高挑,举手投足间是与生俱来的强大与自信,尤其是那双仿佛蕴藏着宇宙奥秘的眼睛,任何人看到的第一瞬间都会被震撼。 正因如此,他选择相信了跟在五条悟身边的太宰治的话。 而事实也证明,太宰治没有撒谎,这里确实即将发生一场人间惨案。 然而,长谷川大辅和地上瘫软的两个年轻人田中律、小山夏辉,却是完全看不见这致命的威胁。 “危险!”江户川柯南眼疾手快,在一级咒灵袭来的瞬间,小小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猛地将身旁的长谷川大辅扑倒在地,躲过致命一击。 太宰治则像羽毛一样毫不费力地侧身闪开,站在了房间的另一侧,脸上什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漠然。 那只肮脏丑陋的咒灵毫不犹豫地朝着太宰治的方向攻击而去。 咒灵一击落空,发出刺耳的嘶鸣,粘稠的视线扫过房间,最终锁定在太宰治身上,毫不犹豫地再次朝着太宰治的方向猛扑过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太宰治嘴角带笑,身体轻盈地向后飘退一小步,轻松躲避攻击。 然而咒灵冲锋的路线,却被引向了瘫坐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田中律和小山夏辉。 “等等——”江户川柯南的惊呼。 咒灵巨大的口器张开,瞬间将两个年轻人吞噬。 破碎的肢体和内脏碎片溅射开来,染红了地毯、墙壁,甚至那架沉默的钢琴。 在濒死状态,抑或受到极大精神或肉/体冲击时,普通人也能看见咒灵。 混乱中,长谷川大辅双眼不可思议地睁大,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和冲击波震得翻滚出去,大腿不偏不倚地重重撞在掉落在地的那柄锋利刀刃上。 鲜血瞬间涌出,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嚎。 吞噬了两人后,那只一级咒灵似乎更加狂暴,它布满尖牙的大嘴血淋淋地展开,喉咙深处亮起刺目的红光。 下一秒,灼热到扭曲空气的火焰,从咒灵口中向外喷涌而出。 轰! 火焰瞬间席卷了窗帘,整个琴房顷刻间化作一片火海,炽热的气浪翻滚,浓烟滚滚而起。 “带他走。”太宰治清冷的声音穿透火焰的咆哮,清晰地传入江户川柯南耳中。 他鸢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依旧深不见底:“我来解决它。” 江户川柯南深深地看了太宰治一眼,紧接着强忍浓烟和灼热,用尽全力搀扶起因腿伤和惊吓几乎虚脱的长谷川大辅。 “坚持住!”他咬紧牙关,拖着受伤的店长,踉跄着冲向门口,逃离这片烈焰地狱。 火舌疯狂地舔舐着房间内的一切,吞噬着血迹与残骸。 太宰治轻轻一抬手,指尖碰到那只张牙舞爪的咒灵,耀眼的蓝白色光圈轰然炸开,在人间失格掀起的狂风中,咒灵瞬间湮灭。 烈火肆虐,浓烟翻腾。太宰治背对着唯一的生路,独自伫立在火海中央。 ……葬身火海的话,说不定也是一个不错的自杀选择? 这样的念头毫无征兆地浮现,死亡对太宰治来说,一直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鸢色的双眼看向火光中的钢琴。他走过去,坐在滚烫的琴凳上,手指抚过同样灼热的琴键。 ……弹什么呢? 《葬礼进行曲》吗?或者说《夜的进行曲》? 他安静地坐着,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了几声,指尖轻轻搭在琴键上,始终没有落下。 好一会儿,一曲喑哑的《月光奏鸣曲》,才挣扎着从高温中蜿蜒而出。 他其实说不上来为什么选择了这首曲子,手指机械地弹奏着,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墙壁上的小提琴。 那把小提琴浑身浴火,已经无法使用了。 好不容易将长谷川大辅拖到安全地带,正大口喘息的江户川柯南猛地僵住。 熊熊燃烧的烈火,和火焰中传来的《月光奏鸣曲》。 仿佛是从回忆中,一声声地、清晰地传来。 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看火势尚未彻底失控,江户川柯南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与灰,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决然地,转身再次冲进了那片火海。 当江户川柯南第二次闯入琴房,看到太宰治雪白的风衣已被烟雾染得灰黑,他却仿佛浑然不觉,依然端坐在钢琴前,任由火焰逼近,指尖在滚烫的琴键上跳跃。 ——我,绝对不会让悲剧重演。 湛蓝的瞳孔中闪过无比坚定的光芒。 江户川柯南猛地毫不犹豫地冲过去,一把扯下腰间的伸缩皮带,将太宰治的手腕与自己死死捆在了一起。 “走!”他喊道。 太宰治罕见地愣了一瞬,没料到江户川柯南一个孩子的皮带居然能伸缩着拿来捆人。 既不是咒术师,也不是异能者,仅仅是凭着他的意志力和潜力,用着七岁的身躯里爆发出强大的能量,竟硬生生将十六岁的太宰治从琴凳上拽起,生拉硬拽地拖向门外。 两个人都没说话,江户川柯南剧烈运动而砰砰直跳的心脏声,盖过了火焰燃烧时的噼里作响。 ……这就是工藤新一吗? 太宰治被江户川柯南拉着在火海中奔逃,由于他们的手被伸缩皮带死死的捆在一起,太宰治不得不维持一个弯腰的姿势,狼狈地被迫逃命。 突然,他猛然伸手把江户川柯南抱起来。 江户川柯南还以为这家伙脑子不清醒,逃命都逃一半了要闹放弃,正要挣扎着跳下去,却见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轰隆一声砸下一块燃烧着的巨大木架。 浓烟滚滚扑面而来,饶是太宰治也没办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口说话,他偏过头咳嗽着,步履却异常稳定灵活,抱着江户川柯南在火场中左闪右避。 他们终于冲出了出来,将那架烈火中的钢琴抛在了身后。 太宰治把江户川柯南放了下来,两人狼狈地跌倒在安全区域,伏在地上呛咳不止。 长谷川大辅看到这一幕,拖着受伤流血的大腿,艰难地一点点挪过来。他伸出颤抖的手,一手拍着柯南的背,一手想拍太宰治的背,试图帮他们顺气。 太宰治反应极快,敏捷地侧身躲开,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解开的?”江户川柯南喘息稍定,盯着自己手腕上已被拆开的伸缩皮带,满心震惊。 他竟然没有察觉到。 “刚才。”太宰治说。 江户川柯南也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神情严肃,目光如炬:“……那只咒灵,是你故意引导的吗?” 太宰治笑意吟吟:“你猜呢?” 江户川柯南目光沉沉地审视了他好一会儿。 沉默在劫后余生的空气里扩散。 最终,他移开视线,转向一旁的长谷川大辅。 男人此刻好像一切力气都被抽干了,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没有经历灵异事件的恐惧,也没有被血腥场面吓住的呆愣。 只剩下一片空茫与死寂。 “……店长。”江户川柯南的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小小的身影靠近了这个失去一切的男人,江户川柯南伸出双臂,给了他一个无声却有力的拥抱。 长谷川大辅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失声痛哭起来。 ----------------------- 作者有话说:小柯抱店长参考m25抱那位母亲。 第25章 江户川柯南朝着摩天轮的方向疾奔而去。 第34章 太宰治目送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低头瞥了一眼仍在原地啜泣的男人,迈开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祓禊行动的最初,公安便备好了用于恐吓疏散人群的炸弹。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凑巧,刚好有恐/怖分子在游乐园内安装炸弹。 五条悟帮忙拆除了不少, 剩下的似乎都集中在摩天轮区域了。 值得一提的是,此地游客疏散演练的娴熟程度,跟横滨的居民看见火/拼就自觉远离有得一拼,都非常熟练且快速。 游乐场的另一端还在燃放烟花,隐约能看到五光十色的彩灯闪烁。而被选作任务地点的这里却空无一人,只剩下冰冷的设施轮廓。 太宰治整个人被烟雾熏得灰扑扑的,漫无目的地走在空落的游乐场里,游荡在黑夜里,像某种幽灵。 不远处巨大的帐若隐若现,五条悟就在里面。 旁边一间小商店还亮着灯,店主人却不见踪影。 冷风卷起太宰治一点也不整洁的风衣下摆, 他脚步顿了顿,转身拐进了那间亮灯的小店。 货架上基本是纪念品和各式各样的玩具, 鸢色的眼睛快速环视一周,只在柜台处看见一把棒棒糖。 太宰治挑了个草莓味的,摸出一把钱,数也不数,丢在柜台上,径直离开了。 反正是五条悟的钱。 能量波动, 空间似乎无形地扭曲了一下,太宰治瞥眼看过去,是帐消散了。 他干脆找了张长椅,悠然地坐在正中央,占满了位置。远远眺望着游乐场另一端的烟花盛宴,手上还无聊地把玩着那副墨镜。 脚步声一点点逼近,高挑的身影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白色的发丝在夜色中仿佛披着清冷的月光。 五条悟走近,看见太宰治这副模样,沉默了一瞬:“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哦,”太宰治如实回答,“尝试了火灾自杀法。” “……我不是让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吗?” “我这不是在等你吗?” “……算了。”五条悟走到太宰治身边,“给我让个位置。” 太宰治顺从地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右边空位,同时随手将一件东西丢向五条悟:“不知道价值几千还是几万日元的棒棒糖。” 东西直接砸在了五条悟身上。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睛。 是疲惫到懒得维持无下限,还是……对他不设防了? 五条悟没说什么,只是拆开棒棒糖,径直塞进嘴里。 要说不累,那是假的。高强度的咒力精细操作持续了一整天,大脑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六眼带来的信息洪流更是让神经末梢都在隐隐作痛。 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糖分真的起效那么快,草莓棒棒糖的香甜在舌尖炸开时,进行了一整天精密咒力操纵的大脑好像得到了抚慰。 有多久,没有在结束工作之后,得到这样一份简单又恰如其分的安抚了呢? ……大概是从杰离开之后吧。 起床、出任务;入睡,醒来。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五条悟其实不太记得清自己过了多少年这样的生活。 祓除咒灵、祓除咒灵、祓除咒灵。 从记事起,就是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吧。稍微长大一点,在咒术界无数目光的审视下完成元服仪式,踏入高专。 (注) 有点像是换了一个地方祓除咒灵。 但高专是不一样的。 高专有澄澈得刺眼的碧空,有肆意疯长的绿荫,和两个陪他一起嬉闹的友人,让祓除咒灵这种枯燥乏味的事情都变得有趣起来。 直到夏日迎来尾声,烈日最终把一切余韵都蒸腾殆尽。 温热的血浸透了霜白的发丝,黏腻地淌进身下的尘土,将纯粹的白色凝结成肮脏的暗红。疼痛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失去感知疼痛的能力,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生命一寸寸流失,他躺在尘土里,璀璨夺目的双眼黯淡下去,直到宝石般的光彩彻底熄灭。那是他此生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或者说,他真切地拥抱过死亡。 后来,他一个人在这条漫长得望不见尽头的道路上,走了很久,直到现在。 要说多孤单,其实也没有。 反正生来就如此,不过是那几年做了一场夏日的梦,仅此而已。 晚风吹拂过,凉爽舒畅。嘴里含着香甜的棒棒糖,他和一个随手捡到的麻烦精并肩坐在一起,大脑彻底放空,什么也不去想,只是单纯地感受着夜风。 他很久没这么累过,但也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长椅上,谁都没说话,任沉默在夜色中流淌。远处的烟花已经燃尽,夜空无边无际地向着远方扩散。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摩天轮方向传来。 那庞大的摩天轮,竟然在以一种缓慢却无可挽回的姿态,朝着地面倾斜。 五条悟周身的咒力猛地波动起来,身体下意识就要冲出去。 “等等。”太宰治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他仰头看着那缓缓坠落的巨大阴影,说:“你还是坐着吧。” 五条悟的动作猛地顿住,惊疑地看向太宰治:“你说什么?那下面……” “看着就好。”太宰治打断他,目光没有离开正在加速倾斜的摩天轮,“那边有一位很了不起的侦探哦。” 五条悟眉头微蹙,将信将疑,注视着倾斜倒塌的摩天轮,不曾移开目光,好像只要事情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帮忙。 然后他看见,一道刺目的亮光撕裂了游乐场的昏暗,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足球,像凭空出现的奇迹,从某个刁钻的角度激射而出。 沉闷而震撼的撞击声响起,巨大的足球硬生生阻止了摩天轮倒塌的势头。摩天轮停在了一个惊险的位置,摇摇欲坠,但终究没有彻底倒塌。 五条悟微微张着嘴,饶是最强咒术师,此刻也难掩眼中的震惊。 那足球蕴含的力量和出现的时机……简直比他的无下限术式还离谱! 他下意识地看向太宰治,后者脸上依旧是那副果然如此的淡然表情。 “……那是什么?”五条悟有些不敢置信。 “人为创造的奇迹吧。”太宰治说。 他站起身,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好了,危机解除。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去看一眼吧?” 那位侦探大概也累坏了。 五条悟长舒一口气,将嘴里的棒棒糖咬碎,觉得非常有必要亲眼确认现场。 “走吧。”五条悟活动了下脖子,与太宰治并肩,一同朝着那被巨大足球强行稳住局面的摩天轮区域走去。 走到的时候,他们看见安室透和江户川柯南一起慢慢地走离那块危险的地方。 他们四个人对上视线,彼此都很狼狈。 安室透的衬衫布满了撕裂的划痕和破损,手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正缓缓渗血;江户川柯南的膝盖磕伤了,小小的身体沾满了灰尘和污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太宰治洁白的风衣被火焰燎出了好几个焦黑的破洞,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更是灰扑扑一片。 五条悟表面上看起来是四人中最好的一个,实则六眼和大脑过度使用,大脑深处传来阵阵针扎似的钝痛,四肢百骸都透着深深的疲惫。 金发男人视线从两个人身上慢慢划过,最后落在五条悟身上。那双大名鼎鼎的苍天之瞳里,是明显的疲倦。 ……这就是咒术界的最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他停下脚步,笔直站立,挺拔如松,抬手,敬了个礼。 江户川柯南挺直脊背,郑重地点了点头。 五条悟猝不及防地懵了一瞬。这样直接而郑重的道谢与尊重,带着军人的肃穆、和侦探的真诚,让习惯了被仰视或者畏惧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最强咒术师笑着,大大方方地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然而,就在他挥手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身边某人正试图悄无声息地溜走。 五条悟猛地一伸手,精准地揪住了太宰治那件破破烂烂风衣的后领子,像拎猫一样把人拽了回来。 “你跑什么?” 太宰治满脸无辜:“我累了,想回去睡觉,五条老师你不要虐待病号。” 五条悟:“……还没忘记装病这茬呢?” “谁装病啊,我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这可是五条老师你亲自确认的。” “那也不准一声不吭就跑回去。”五条悟扣着太宰治的领子,不由分说地用力把人扭了个方向,让他不得不正面对着安室透和江户川柯南。 “尊重别人一点,好歹你得回应一下吧?”good teacher gojo认真地教导学生。 太宰治认命般叹了口气,对着两个人眨眨眼,俏皮道:“哎呀,两位真是辛苦了,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再创奇迹!” 第35章 五条悟:“……” 刚刚温情而有点严肃的气氛突然就被破坏掉了。 ……理解夜蛾校长偶尔会忍不住给自己一拳的心情了。 夜风拂过硝烟弥漫的废墟,掠过四个伤痕累累却各自挺立的身影。 此刻四个人心里的想法出奇得统一。 ——对面的人,是奇迹般不可思议的存在。 ----------------------- 作者有话说: 注:元服仪式是iivv今年的玉折篇新绘,虽然草稿,但悟拽拽的很可爱。 还是决定给这个副本一个更正式的结尾orz 第26章 三天的游乐园度假还剩一天, 但显然大家都已经没有心情继续游玩了。 虽然绝大部分的咒灵都被广场上的咒具所吸引,但也有一些漏网之鱼,游乐场突发事故导致负面情绪激增又冒出了不少咒灵, 乙骨忧太和伏黑津美纪他们几个学生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全部祓除。 这是学生们首次在人群中执行任务,即便戴着隐蔽气息的手环,也有些束手束脚。游客医疗中心碍于其病人的特殊性,吸引了不少咒灵,好在大家通力协作,完美完成了任务。 于是第三天, 整个高专都缩在酒店休养生息,按太宰治的话来说就是躺尸,并表示躺尸就是人生一大乐趣之一。 最强当然是恢复得最快的。但太宰治死活不肯离开床铺,誓死捍卫自己一天睡24的小时的权利。 有人在睡觉的话,打游戏什么的也不太好;太宰治又强词夺理,非说五条悟五六小时回来一次太影响他睡眠,所以攥着墨镜死活不肯给五条悟。 五条悟被折腾得没辙, 干脆也一头栽进被子里补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这一觉睡得极好。五条悟感到全身说不出的舒畅, 肌肉仿佛被熨平般放松,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由于人间失格的存在,太宰治的咒力不会外泄, 他也就没办法第一时间通过六眼感知太宰治的方位。偶尔他会干脆用自己的咒力把太宰治裹一圈, 方便盯梢, 防止这家伙又在背后偷偷动手脚搞小动作。 虽然涂抹的咒力总会被太宰治吸收掉,他也已习惯醒来先用双眼确认对方的位置。 五条悟打着哈欠环视房间,发现旁边的床铺空无一人。 ……居然没察觉到太宰治离开了吗? 窗帘似乎被刻意留了一条缝隙。五条悟趿拉着拖鞋走过去,伸手一拉。 天光落满房间。 他站在高层酒店的窗边,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小了,世界显得格外辽阔。 开门声响起。太宰治穿着灰色夹克走进来,身后跟着推餐车的服务员。 定睛一看,丰富的菜肴里,果然少不了螃蟹的身影。 五条悟委屈:“怎么没有甜点!” “我为什么要点甜点?”太宰治一脸莫名其妙,“自己要吃什么自己点。” “有点良心行不行,我哪次买东西没买你的份?结果你连个饭都不给我点。” 太宰治权当没听见:“哇,这个看着好美味!”他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果然很美味!” ……这一天不收拾就上房揭瓦的麻烦精。 “算了。”五条悟扶额,“指望你良心发现是压根不可能的事情。” 他摸出手机想点个餐,一看时间15:05。 五条悟解锁屏幕的手顿了一下。 他大概是九点钟左右被赖床的太宰治彻底折服,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表述有误,最强是无敌的——总之就那么个意思,也干脆睡了过去。 最强的敏锐程度和警惕心远超常人,六眼和无下限更是让他对任何异常都能瞬间惊醒。 那副墨镜没有充电,余电大概只够太宰治晃悠一个多小时。 他不确定太宰治睡了多久,但唯有一点能肯定—— 太宰治轻手轻脚地起床、换衣、出门,整个过程,竟丝毫没有惊动他。 手机屏幕上飞快操作,迅速下单了一堆甜品。五条悟走到桌边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蟹肉炒饭送进嘴里,眼睛微微一亮,味道确实不错。 “请离我的宝贝蟹肉远一点。”太宰治阴郁地盯着他,“我都没来得及动筷子。” “我花的钱,我就要吃。”五条悟学到太宰治的精髓,微笑回应。 “你都把钱给我了,难道那不就是我的钱了吗?” “好吧,那是你的钱了。”五条悟故作遗憾,“那请问白猫同学,能请可怜的老师吃一份蟹肉炒饭吗?” “不可以。”太宰治冷漠无情。 “偷偷摸摸背着我出门的样子就是很像白猫耶。”五条悟无视警告,又舀了一勺,“我可真是起名天才,这个外号太贴切了。” “大白天睡觉的你才像猫吧,黑猫老师?” “哇,我是因为谁的原因才被迫大白天睡觉的?” ……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餐具轻微的碰撞声、两人咀嚼食物的声音和见缝插针的斗嘴声充满了房间。 窗外是缩小版的游乐园全景,没有了昨日的喧嚣和混乱,此刻宁静而祥和。 *** 咒术界高层的会议内容总是那么令人索然无味。 对五条悟来说,这次也不例外。 无非就是被一堆愚昧腐朽的家伙围起来攻击指责。他早就习惯了这件事。 这次的游乐场事件,更是让这群烂橘子怒不可遏,群情激愤,变着花样地指责五条悟。 照例敷衍过去,五条悟慢悠悠地回到宿舍,发现太宰治正趴在地毯上翻着那本满是标记和书签的《完全自杀手册》,无聊地晃着腿。 现在的话,忧太他们应该在操场上挥洒青春,而这个整天只想着偷懒的、超级不喜欢出汗的家伙却在教师宿舍里躲着看书。 “你又不去上课。今天什么借口,头晕?” “头晕,腹痛。”太宰治头也不抬,“那些课真的很无聊嘛。” 病秧子当然可以有层出不穷的请假理由,不过最核心的理由,是五条悟惯着。 “你很快就能从课业里解脱了哦。”五条悟说着,坐在了太宰治身边。 太宰治晃腿的幅度和频率都慢慢减弱:“你指高专只有一个月的暑假?” “对你来说放不放暑假都一样吧,根本不执行任务的蘑菇同学?”五条悟顿了顿,“说起蘑菇,你要种蘑菇的话自己买个种植盆种,在门口的台阶上丢一把土就撒种子算什么?” “你不觉得,每次上完课回来,远远就能看见门口鲜艳的毒蘑菇,生活一下子就变得很有希望了吗?” 五条悟歪头思索,鲜艳的蓝蘑菇在宿舍门口迎风摇晃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生机盎然的模样……嗯,如果忽略它是毒蘑菇的话。 “我到时候要回一趟本家,你要不要试试在本家种蘑菇?”五条悟认真道,“种最鲜艳的,一看就剧毒的那种。” “不要,迂腐的土地种不出漂亮的毒蘑菇。” “好像有道理。” 对话进行着,太宰治逐渐像死尸一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地面上,五条悟眨了眨眼。 ……想干涉一下。 于是他揪着太宰治的衣领,把人从地毯上拽了起来。太宰治木然地任由他摆布,一副随波逐流的无谓姿态。 五条悟轻笑一声:“这么无聊,跟我一起去上课?” 太宰治瞬间活过来:“不要!我不去!” “那你乖点,别一天到晚在那里装尸体,我可没有养一具尸体的爱好。” 太宰治坐在原地,看了五条悟一眼,然后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惊雷:“藤原定通死了。” 五条悟一愣:“……你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哦,”太宰治更加平淡地说,“我在你的手机里安装了间谍软件。” 五条悟:“……” “难怪我最近感觉手机耗电很快。”五条悟若有所思,“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手机耗电快的话,就换一部新手机呗。” “果然指望你有愧疚之心是不可能的。”五条悟摸出手机查看消息,“不跟你贫了。有关藤原定通,你发现了什么?” “唔,”太宰治合上书,坐起身,“咒杀那位三级术士的人,叫藤原建,昨天被捕入狱了。这是第一次吧,使用咒术杀人者面对的不是咒术界的审判和追杀,反而是来自公安的审讯。然后,第二天,藤原定通就死了。这位盘踞咒术界高层数十年的老家伙,你竟然对他毫无印象,还真是处心积虑呢。” 五条悟瞬间明了:“他一直都在刻意避开我。”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加茂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拼命与加茂宪伦切割,对加茂宪伦的任何事情都讳莫如深、避之不及,连同样身为御三家之一的你家都知之甚少。藤原定通凭什么掌握那么多内幕消息?” 第36章 在宗族氏族观念根深蒂固的咒术界,人人以家族为核心,没有谁会轻易抖落自家丑闻,更何况是真正了解内情的长老级人物,更不可能轻易叛出家族。 “所以你的意思是?”五条悟追问。 “你从没见过这个人的脸,不是吗?身为五条家主,你几乎搜集到了他所有的情报,却唯独没有一张清晰的正脸照片。”太宰治嘴角勾起一抹洞察的微笑,“而他死得如此干脆利落,恰好印证了我的猜想。”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结论: “——他不是真正的藤原定通。” 这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家伙,比起某个喜欢在暗处搞小动作的老鼠来说, 还差得远了呢。 “大概就是拥有某种更换身体的术式吧。”太宰治推测道,“这种术式多半有严重的副作用,很可能就作用在脸上。毕竟这个时代,就算是最顽固守旧的老古董,也会留下几张照片记录,不是吗?” 就连能力,跟俄罗斯的老鼠相比,也还是太弱了呢。 五条悟沉默片刻,道:“他是加茂宪伦?” “八九不离十吧。”太宰治说,“说不定他也不是加茂宪伦呢。” “唔,照你所说,如果对比加茂宪伦跟藤原定通之间脸部的相同处应该就能找出他的缺陷了,但是就算我们能从藤原定通身边的人上找出脸的问题,也没法跟加茂宪伦的脸比较呢,毕竟加茂宪伦死了一百多年了。” 五条悟盯着太宰治:“不对,你那么有把握的样子,你已经找到了证据。” “哦呀,不愧是五条老师。”太宰治笑嘻嘻道,“藤原定通曾出过车祸,动了一个开颅手术。” “开颅手术……?”五条悟摸着下巴,“脑袋有疤?” “bingo!大概是缝合线之类的存在吧。”太宰治伸了个懒腰,“好了,我很辛苦了,今天下午的任务也不陪你一起出了,快给墨镜充电。” 五条悟平静地看着太宰治,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宣布道:“给我手机装间谍软件,还毫无悔过之心,未来三天的自由剥夺了。” 太宰治脸上的懒散瞬间凝固,随即夸张地垮下来:“诶——太过分了吧五条老师!我可是帮你破解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难道不是将功抵过吗?” “功是功,过是过。”五条悟不为所动,微笑道。 “这根本是非法拘禁加非法奴役!” “随便你怎么说好啦。” 五条悟愉快地打了个响指,拿起自己那部被装了间谍软件的手机,开始下单晚餐的螃蟹大餐——经验告诉五条悟,如果不在这时候点螃蟹的话,五条悟就需要警惕未来三天之内任何入口的食物。 他再也不想吃到任何芥末味的食物或者说加了致死量盐巴的甜点了。 最终太宰治像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蔫蔫地被五条悟拖出门,并在脑海中思考了108种报复的方式。 ----------------------- 作者有话说:原作悟还不是家主,但掌握家族决策权,我又实在馋家主悟所以私设了>_< 第27章 五条家宅邸,雕梁画栋,移步换景,处处透着传承已久的华美与气派。 “家主大人第一次带客人回来, 务必要好生招待!”管家先生恭敬地垂首。 五条悟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随意:“哦,不用准备客房,他跟我睡一间就行。” 管家先生迟疑了一下,然后恢复了一贯的恭谨:“是, 谨遵家主大人吩咐。” 太宰治脑子里忽然冒出镜花酱跟敦君谈论过的霸道总裁文学, 顿时觉得这个管家先生做得还不够到位。 应该在“家主大人第一次带客人回来,务必要好生招待!”后面赶紧接一句“家主大人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虽然五条悟一天到晚都笑嘻嘻的啦。 古色古香的庭院内,身着传统和服的人们步履轻缓,举止优雅,礼仪周全。 穿着紫黑色高专制服的五条悟和太宰治穿行其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五条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侧头对管家补充道:“对了,他身高174 ,体重54kg,肩宽……” 他报出一串精确到厘米和千克的数据,流畅得仿佛在念自己的体检报告。 “衣服什么的就按这个尺寸准备。不要黑色,看他穿黑的有点碍眼。” 太宰治眼瞅着管家先生面色纠结,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应了家主大人的话。 麻烦精太宰治觉得有点意思,遂问:“我穿黑色怎么了?” “啊,就是单纯得看着不怎么顺眼。”五条悟摸着下巴,似乎想找出更贴切的理由,“……感觉死气沉沉的?” “你管天管地还管我穿什么颜色衣服了?”太宰治挑眉, “你自己不还有一大堆黑不拉几的衣服吗,黑猫老师?” “我出的钱,我乐意。”五条悟理直气壮。 “我缺你那点钱?你分明就是给自己买的时候顺手多拿一套尺码,我要自己买。” 五条悟瞥他一眼:“上课炒股赚的?违反课堂纪律,小心我给你没收了。” “违法行为,侵占公民财产,小心我报警告你。”太宰治反击。 “那你还给我手机安间谍软件呢,我是不是还能报警把你抓进去?”五条悟回敬。 太宰治高深莫测:“有《少年法》保护我。” “你的年龄倒是灵活多变,现在又不承认自己22了。” “还是你定下的我16岁呢,五条老师。”太宰治拖长了调子,语气欠揍十足。 被迫旁听了这场幼稚拌嘴全程的管家先生:“……” ……这、这真的是正经师生关系吗?怎么感觉哪里都不太对劲? 总之,在从未停止过的争吵中,五条悟领着太宰治,熟门熟路地穿过重重庭院,走向他居住的主院。 沿途遇到的下人无不恭敬行礼,眼神却都忍不住好奇地瞟向家主身边那位陌生的少年,同时尖尖竖起耳朵,忍不住偷听对话。 不过由于两个人的对话非常冠冕堂皇,毫无收敛,所以严格意义上也不算偷听。 五条悟的主院风格倒是简洁许多,少了几分繁复的装饰,空间宽敞明亮。他随手把墨镜丢在矮几上,整个人陷进宽大的沙发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啊——总算回来了。” “对我的墨镜好一点。”太宰治说,“摔坏了我心疼。” “拜托,第一副墨镜就是你弄坏的好吧?那副墨镜我从上高专开始用的,按理来说你应该赔偿我的损失。” 太宰治没搭理他,只是慢悠悠地踱步到窗边,打量着窗外精心打理的枯山水庭院,鸢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波澜,仿佛对周遭的华贵视若无睹。 “你的族人对我很好奇耶。在这呆多久?我可不想一直被看稀奇。” “三四天?毕竟一直不回来的话会被念叨死的。”五条悟懒洋洋地缩在沙发里,“你不习惯被他们看的话,我一会儿说一声就行。” 太宰治看着窗外砂石上流动的光影,安静了一会儿道:“……京都学校交流会前后,高层会有一批人被逮捕。”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室内的宁静。 沙发上瞬间没了动静,五条悟坐直了身体,视线落在窗边的背影上:“为什么这么说?” 太宰治终于微微转过头,瞥了一眼沙发上瞬间严肃起来的五条悟,那眼神平静得近乎冷酷。 “咒术界的行事作风如此肆意妄为,政府不可能毫无芥蒂。游乐场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人体实验的内幕就是政府最好的介入理由。” 蔚蓝色的眼睛里闪过某种复杂的情绪,五条悟沉声道:“……我不认为那些橘子能受到法律制裁。” 千百年来,咒术界在世袭罔替的漫长岁月中腐朽僵化,在追求咒术血脉的联结过程中纠缠交错,腐烂的根木构筑出固步自封的牢笼,将新生的幼芽扼杀在最初。 它绝非独立的存在,而在漫长的历史中与无数政商权贵利益牵扯,根系早已深扎进世俗权力的土壤,早就不是能轻易撼动的庞然大物了。 法律的条文,在盘根错节的利益面前,常常苍白无力。 “不需要法律。”太宰治道。 他颇有耐心的解释着:“钱权是流动的,利益关系也是。支持的人倒了,换一个支持不就好了?” “墙倒众人推,他落寞之后,随便一个仇家都能轻易的杀死他。曾经的咒术界高层又如何,咒术师之中尚且还有像冥冥那样为钱卖命的人,遑论诅咒师?” 太宰治笑起来,又看了一眼五条悟:“所以呢,就是这么简单。” 他的笑天真又残忍,在那张精致的脸庞上,竟让人觉得有几分惊心动魄。 五条悟在那个瞬间明白了太宰治的言下之意。 ——这是一个,往高层塞人的绝佳机会。 太宰治眉眼弯弯,抱臂轻轻靠在窗框上:“公安会很乐意站在你这边的哦。” 第37章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鸢色的双眼幽深而毫无情绪,但却是那样的让人移不开眼。 “——创下一分钟奇迹的、最强咒术师先生。” 苍天之瞳凝视着那双毫无波澜的鸢色双眼。 好半天,五条悟站了起来。 长腿一迈,他径直走向太宰治,站定在对方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对方笼罩。 他清晰地看见太宰治低垂的、长长的黑色睫毛,和那头看起来手感很好的的乱毛。 一声轻笑溢出喉间,五条悟抬手,毫不客气地揉乱了太宰治本就乱糟糟的头发。 然后他偏头,对着门口的方向,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家主威严:“通知下去,今晚召开家族会议,把该到的人都叫来。” “以及最重要的,”五条悟补充道,“来两个会打扮人的,把治君打扮一下,今晚我要和治一起开会。” 太宰治抱臂的动作不变,略一歪头,躲过了五条悟试图继续作乱的手:“你自己当花枝招展的孔雀就行了,别带着我。” 藏在手臂之下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那可不行,”五条悟收回手,插回裤兜,“我每次回来都得套上那些麻烦得不得了的衣服,白猫同学当然要跟我患难与共哦。” *** 夜色深沉,五条家主议事厅内灯火通明,沉香的烟雾在空气中袅袅盘旋。长桌两侧,端坐着五条家位高权重的长老们,清一色的深色纹付羽织,面容肃穆。 当五条悟带着太宰治,以一种近乎散步的悠闲姿态踏入议事厅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似乎连沉香的烟雾都停滞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惊疑与审视,死死锁定在家主身边那个陌生的身影上。 他太年轻了,一身质地精良的蓝白色和服,面容精致得近乎无害。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精致的面容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干净。 那双鸢色的眼睛平静地扫过全场,澄澈得仿佛能映出人心,却又深不见底,像是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家主大人!”坐在左侧首位、面容古板的老者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威压,目光如鹰隼般钉在太宰治身上,“此乃家族重地,所议皆为本族秘要。这位……客人,恐有不便。” 其他长老也纷纷皱眉,低语声如同细微的蜂鸣在厅内响起。质疑、不满、警惕的目光几乎要将太宰治淹没。 五条悟恍若未闻,径直走到主位随意地坐下,甚至还颇为惬意地往后靠了靠。 他摘下墨镜,随意地丢在光洁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打断了那些细微的议论。 “哦?”五条悟抬起眼皮,那双苍天之瞳扫过全场,明明没有刻意施加威压,却让所有接触到那目光的人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噤声。 “谁说他是客人了?”他语调轻松,“他是我的人,自然有资格在这里。” “家主大人!”另一位长老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此乃五条家议事厅!非我族核心,岂能……” “核心?”五条悟嗤笑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各位长老是不是忘了点事?我说他能听,他就能听。我说他能说——”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指向安静站在他身侧、仿佛置身事外的太宰治,“——那他就能说。而且,今晚的议题,由他来主讲。” 此言一出,整个议事厅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岂有此理!” “家主大人,这未免太过儿戏!” “让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质疑、斥责、难以置信的惊呼声此起彼伏。长老们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一个个脸色铁青,气得胡子发抖。 太宰治面对这骤然爆发的风暴,却只是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那温和无害的笑容加深了些许,甚至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辜,仿佛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如此激动。 五条悟任由下方的喧嚣持续了几秒,脸上那玩味的笑容不变,只是轻轻啧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冻结了所有嘈杂。长老们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吵够了?”五条悟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甚至带着点笑意。 “我说了,今晚他主讲。谁有意见?” 他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头或移开视线。 于是五条悟满意地对着身边的太宰治抬了抬下巴:“交给你啦,白猫同学!” 刹那间,整个议事厅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齐刷刷地死死钉在了笑容温和的少年身上。 “那么,”太宰治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轻易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他微微欠身,动作优雅,蓝白的衣袖划出柔和的弧线:“各位尊敬的五条家长老,晚上好。” ----------------------- 作者有话说:《少年法》:日本的未成年人保护法,覆盖二十岁以下人群。 第28章 太宰治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议事厅里, 所有长老的面容僵硬而刻板。 那位坐在左侧首位的长老,名为五条文彦。 他凝视着太宰治,仿佛要穿透那层精致无害的皮囊,看清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五条家千年传承,自有规矩法度, 既然家主大人带你来此,就希望你好好讲述。” 这话是对太宰治说的,五条文彦的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掠过主位上的身影。 太宰治看着这位长老,眉眼间与五条悟有几分相似。 他向前踱了半步,蓝白色的和服袖摆轻轻晃动,姿态闲适:“各位都听说了仙台游乐场的事情了吗?” 另一位长老嗤笑一声:“那是自然,谁不知道——” 太宰治骤然截断了他:“不觉得很讽刺吗?” “没有术式的普通人都能跟咒术界最强合作,从灾难边缘挽救成千上万条性命,”太宰治咬字一向很轻,但却格外清晰, “自诩为保护者咒术界却做不到。不仅做不到,还明争暗斗,争权夺利,为此不仅不在乎普通人的生命,连辛苦培养的术师也可以牺牲。” 他没有给长老们喘息或辩驳的空隙,语速平稳却步步紧逼:“明明不论是非术士还是术师,大家都在最强的庇护之下不是吗?” “别人做不到就算了,为什么你们做不到呢?身处最强的羽翼之下,享受着家主一己之力撑起的屏障,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如何在高层刻意刁难与掣肘的夹缝中,艰难守护着这个家族的存续与荣光。” 鸢色的双眼里是凉薄的笑意。 “但你们却选择了视而不见呢,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为什么呢?是因为觉得他的理想太过虚无缥缈?” 话音落下之时, 数声压抑的怒斥几乎同时炸响。 “荒谬!” “放肆!” “黄口小儿安敢妄议!” 不少长老们脸色铁青。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将家族千年来的明哲保身视作懦弱与短视? ! 五条文彦的手猛地攥紧了和服衣料,深深地看了太宰治好几眼,复杂的情绪翻涌在眼里,终究是未曾言语。 主位之上,一直懒洋洋瘫在宽大座椅里的五条悟,轻轻地扫了一眼四周。 那双苍天之瞳褪去了所有玩世不恭的笑意,只剩下宇宙般浩瀚冰冷的空茫。平静无波,却又似乎带着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漠然审视。 空气瞬间凝固了。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只剩下沉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五条悟的目光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回窗边那道蓝白色的身影上。 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嘴角重新勾起那抹惯有的弧度:“继续,治君。我喜欢听你说话。” 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彻底封死了所有异议的出口。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酷。 他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刚才那恐怖的威压,声音依旧清朗平静,甚至更清晰了几分。 “那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吧。京都交流会前后,会有一批高层失势。反人类罪、非法人体实验罪、危害公共安全罪等等罪名——他们的势力分崩离析之时……”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死寂的空气中: “五条家,是准备继续守着规矩和传统,看着那些空出来的位置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瓜分呢,还是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家主大人的带领下,真正掌控咒术界的未来?” 他退回去,蓝白色的衣袖自然垂落,脸上笑意盎然,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虚无。 “当那些腐朽的支柱倒塌,废墟之上,谁第一个站上去,谁就是新的规则制定者。” 第38章 “各位尊敬的长老——”太宰治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选择权,在你们。” 话音落下,议事厅彻底死寂。 长老们脸上血色褪尽,眼神剧烈地闪烁着,贪婪与恐惧激烈交锋。千年世家的惯性思维在血腥的权力诱惑前剧烈动摇。 风暴,已在厅堂中心无声酝酿。 风暴的中心,五条悟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了太宰治身上。 —— “松下女士十多年来一直在收集证据,还积极促进公安对仙台医院的搜捕和封锁。” 五条悟点点头:“所以政府行动那么顺利还有你一份功劳。你什么时候跟理奈的妈妈达成了共识?” “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顺便遇见了,就聊了聊。”太宰治随口道。 “啊,所以是你死活要折腾自己的那一次?”五条悟回忆道。 “嗯,差不多吧。”太宰治懒洋洋地摆手,“剩下的事交给你了,我累死了。” 他说的,是剩下的安排和计划。如何安插人员,如何结交权贵,如何把那些游走观望的人收入麾下。 五条悟能做到。 以前是碍于家族,又受限于咒术界牢固的利益链条,他处处收到掣肘。 如今机会摆在面前,该轮到五条悟大展身手了。 月色朦胧。他们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现在才喊累?”五条悟挑眉一笑,“行吧,工资加五罐蟹肉罐头。” “……”太宰治嘴角微抽,“还能再抠搜点吗?” “谁让你总不知节制。再半夜胃痛,别指望我管你。” 太宰治认真道:“我胃痛是我的问题,不是蟹肉罐头的问题。” 五条悟扶额:“……服了你了。” 转弯处,五条文彦的身影静立。 他们的对话音量寻常,不知他听去多少。 “好久不见。”五条悟率先开口,语气平淡,但眉眼确实带着笑意,“父亲。” “……好久不见,悟。”五条文彦应道,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凝滞。 太宰治识趣地侧身:“你们聊,我先……” “……稍等。”五条文彦出声阻止。 他的目光落在被精心装扮过的少年身上。 宽大的袖口和衣摆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柔软的腰带系得恰到好处。清雅的靛蓝色纹路自衣襟蜿蜒而下,像初春解冻的溪流,冲淡了他身上惯有的阴郁与疏离。 “明日,”五条文彦看向太宰治,语气温和,“可否赏光,与我们一同用顿便饭?” “怎么了父亲?”五条悟一脸不解,“我们吃饭带这个麻烦精干嘛?” 太宰治:“……” 这个笨蛋。 家主亲自带人回本家,同住一室,指定衣物,更带入核心会议……任谁都会多想。 ……算了,这不就是自己最想要的距离吗。 五条文彦实实在在地怔住了,目光在太宰治蓝白色的和服上停留了一下,问:“我听侍从说,这孩子的和服是你亲自挑选的?” “对啊。”五条悟答得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炫耀,“怎么样,我的眼光好吧!老是喜欢穿黑的,他穿这身蓝白色的衣服多好看。” 五条文彦:“……嗯,确实非常好看。” 原来是还没开窍啊。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光芒万丈又离经叛道的儿子。 最终一切都化作唇边浅淡的笑意,五条文彦道:“家族中,虽有几位长老固执守旧……但既然是你决心要做的事,悟,五条家自当倾尽全力,跟上你的步伐。” 五条悟也笑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计划是他出的。如何,我的学生厉害吧?” 五条文彦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悄悄看了一眼假装自己是哑巴的太宰治:“很出色的……一对师生,很厉害。” 五条悟听到这话,整个人仿佛都亮堂起来,嘴角咧开的弧度几乎要飞上天,那份纯粹的得意洋洋简直肉眼可见。 五条文彦:“……” 我儿子似乎也没那么聪明。 太宰治默默移开视线。 这个笨蛋没救了。 *** 这是城市的坟场。 满是断壁残垣,高楼大厦扭曲的钢筋轮廓暴露在空气中。 五条悟孑然立于废墟中央,仿佛在等待某个必然降临的终局。 寒风卷过,穿透他单薄的黑色短袖,带来刺骨的凉意。他无所谓地想着:方便活动就行,待会儿打起来就热了。 他在废墟中等了一会儿,冥冥之中,似乎觉得身后有人在注视他。 他回头,却只看见身后破碎的阴影。 然而,当他转回视线时,太宰治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他面前。 浑身浴血,脸色惨白,浓重的死亡气息缠绕周身。一个黑漆漆的血洞狰狞地洞穿了他的身体,温热的血液正汩汩涌出。 五条悟的心脏骤然一停。 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是一片粘稠而刺目的猩红。 他的手上鲜血淋漓。 ——! 五条悟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 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是本家居所。他急促地偏过头,不远处,太宰治蜷缩在床铺里,呼吸平稳,睡得正沉。 梦魇带来的心悸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未曾消散。他几乎是本能地翻身下床,无声地蹲伏在太宰治的床边。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探向对方的鼻下—— 温热的、平稳的气息拂过指腹。 活着的。 他收回手,就那样蹲在阴影里,久久地凝视着少年安宁的睡颜。 梦境中的画面太过真实,清晰得如同烙印,带着一种诡异的既视感。 于是他把手伸过去,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向太宰治和服的衣襟,试图解开那层柔软的布料,想确认他身上是否真的存在一个致命的血洞。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系带的瞬间,太宰治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寂静的黑暗中,苍天之瞳与深渊般的鸢色无声碰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太宰治:“……” 这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梦吗?开窍开错地方了吧?刚刚跟父亲聊天的时候还呆愣得像木头啊。 五条悟的手指僵在半空,喉结滚动了一下,试图挤出一点声音:“……那个,听我解释。” ----------------------- 作者有话说:这一段修了很多遍,作者脑子不好笔力也不行tt iivv说悟是在爱里长大的,我也希望悟能获得更多的爱,所以就这样吧。 虽说家主悟是我私设,但小悟是五条家实际掌权者,应该是很聪明很有能力的,iivv这个家伙居然完全不描写,可恶。 第29章 寂静在黑暗中蔓延, 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在微弱的光线下深不见底,平静地注视着僵在咫尺的五条悟。 “……那个,你听我解释。”五条悟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干涩,手还抓着对方衣襟。 太宰治没有动,也没有移开视线。 五条悟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实在难得一见, 太宰治只觉得很有意思。 他轻挑眉梢:“你解释,我听着。”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平时的游刃有余,但梦魇残留的冰冷触感和此刻被抓包的窘迫感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语塞。 明明只是想查看一下对方是不是身上有伤而已,五条悟没觉得有什么。 可是当太宰治突然醒过来,他跟那双鸢色眼睛对上视线的时候,他忽然心跳快了拍。 那双似笑非笑的漂亮眼睛里似乎酝酿着笑意,五条悟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用他一贯的轻快语气掩盖些什么, “做、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梦到你……嗯……受了点伤。” 太宰治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五条悟那只碰到他衣襟的手上,又慢条斯理地抬起来,重新对上那双此刻略显局促的苍天之瞳。 “所以,五条老师是想确认一下你的噩梦是否成真?” 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嗯。” 太宰治又问:“那你要现在确认吗?” “……啊?”五条悟有些呆愣, 下意识道, “可以吗?”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太宰治什么笑点,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清朗,回荡在黑夜里,像风吹过一样,让人觉得有点心痒。 五条悟更加尴尬了。 但太宰治笑得好看,是难得不带任何嘲讽的、单纯的笑,于是五条悟的手僵硬地拉着太宰治的衣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太宰治笑够了,才微微侧头,带着点纵容般的无奈道:“你拆吧。” 五条悟彻底麻了,索性破罐破摔,心一横,直接攥紧了太宰治和服的前襟,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力道向旁边一扯。 第39章 没有洞穿伤。 没有鲜血。 只有平稳起伏的胸膛和完好无损的皮肤。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混杂着安心和被自己蠢到的尴尬。 他攥着布料的手指,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太宰治趁机拍开他的手,迅速拢好被扯开的衣襟,动作间似乎带着些被冒犯的不悦。他坐起身,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像只竖起了毛的猫。 黑暗中,他幽幽地看着五条悟,语气凉飕飕的:“确认完了?黑猫老师满意了?” 五条悟还保持着半蹲在床边的姿势,月光透过窗棂,在他高大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摸了摸鼻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被子里的少年,试图找回场子:“谁让你这家伙总是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碎掉的感觉?我只是在尽监护人的责任,确保我的麻烦精学生完好无损而已。” 太宰治扯了扯嘴角,回敬道:“那还真是谢谢关心了。不过比起担心我碎掉,五条老师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会不会被噩梦吓到睡不着?”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是近乎嘲讽的安抚:“噩梦而已。最强居然怕噩梦,真是有意思。” 五条悟定定地看着他,几秒钟后,带着报复性的意味地伸手,用力揉了揉太宰治蓬松的头发,把他本就睡乱的头发揉得更像一团鸟窝。 “你要是再强点,最强也就不用被噩梦吓着了。” 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仿佛刚才那个试图解人衣服的人不是他:“赶紧睡吧,麻烦精。明天还有的要忙呢。”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回自己的床铺,动作恢复了往日的随意不羁。 太宰治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皱的衣襟,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重新躺下,裹紧了被子,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睁开,望着天花板。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 五条悟闭上眼,方才梦魇中那片冰冷的城市废墟和刺目的血色,如同烙印般一闪而逝。 他无声地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 …… 第二天一大早,五条悟醒来的时候,发现太宰治居然率先起床了。 他难以置信地四处找了找,发现这家伙既没有在沙发上躺着翻阅《完全自杀手册》,也没有找出手柄趴在地上打游戏,而是兴致勃勃地在他的院子门口挖土。 “你挖土干嘛?” 太宰治道:“种蘑菇。” 五条悟蹲在太宰治旁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用一根不知哪里找来的小木棍,认真地在门廊旁湿润的泥土里戳着坑。 “你不是说迂腐的土地种不出漂亮的毒蘑菇吗?” 太宰治专注地挖着他的小坑:“我改变主意了,你门口的土壤里能长出最漂亮的毒蘑菇也说不定。”他顿了顿,补充道,“最漂亮的那种。” 五条悟 看着他苍白的手指沾上泥土,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弧度。是一种带着点无奈和纵容的轻笑。 “行吧,”他也捡起一根小树枝,学着太宰治的样子在旁边戳了戳,“那么,伟大的蘑菇种植家,需要最强帮你松松土吗?保证深度和湿度都刚刚好。” 于是两人就这么并排蹲在五条本家古朴庄严的门廊下,无视了周围偶尔路过的的仆从,专心致志地种蘑菇。 五条万叶来到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 白发青年和绷带少年蹲在一起,两颗毛茸茸的脑袋挨得颇近,像两只在晨光里探索新世界的猫。 “早安,悟。”五条万叶的声音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五条悟闻声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拍了拍手上的灰:“早安,母亲大人。这么早?有事?” 五条万叶穿着一身素雅的浅紫色和服,身姿挺拔如修竹。 “没什么要紧事,“好久没见了,来看看你。 ”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目光在五条悟沾着泥点的裤脚上停顿了一瞬,眼底漾开笑意。 “能看到你玩得高兴,我很开心。” 她目光转向太宰治,温柔道:“你好,太宰君。” 太宰治慢吞吞地站起来:“嗯……伯母好。” 五条万叶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从微乱的额发到缠着绷带的手腕,再到那身沾了点点泥星的精致和服。 她没有对这份略显失礼的回应表示任何不满,只是轻轻颔首,仿佛这声称呼已足够。 “昨晚你离开后,议事厅……很热闹。”五条万叶顿了顿,“想来你之后事务繁杂,若有需要,母亲会帮忙的。” 五条悟眨眨眼,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无比坦然:“好的,我知道了,母亲大人。” 五条万叶微微点头,目光柔和,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悟诞生之时,就注定了他的光芒万丈和与众不同。她作为母亲,其实也不怎么能陪伴的了儿子。 后来悟离开了家,去了高专,他们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少,无论如何也算不得亲密。 ……但总归,是家人。 再次扫过太宰治,在他略显单薄的肩头停顿了一下,忽然开口:“太宰君。” 太宰治抬眼,撞进那双平静如古井的眼眸。 五条万叶不知何时从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一个小巧的靛蓝色丝线御守,编织得极其古朴精致,隐隐散发着纯净而强大的咒力波动。 “这个,贴身带着。种蘑菇也好,做些别的也罢,总得先顾好自己。” 太宰治看着那枚小小的御守,没有立刻去接。 五条悟在一边催促:“接啊,我母亲送的,怎么不接?” ……这家伙真的是笨蛋吧?他知不知道接了代表什么啊? 然而,那双递出御守的手平稳而坚定,五条万叶的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脸上,平静地等待着。 拒绝,反而显得刻意和不知好歹了。 短暂的沉默后,太宰治伸出手。 丝线触感细腻,蕴含的咒力温和而强大,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多谢伯母。”他低声道,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些许。 五条万叶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谢意。 “今天的晚饭,可别忘记了,悟。”她的视线转向儿子,随即又看了一眼沉默的绷带少年,语气自然地补充道,“还有,治君。” “这个肯定不会忘的。”五条悟立刻应声,脸上是爽朗的笑容,“母亲再见!” 五条万叶不再多言。离开时,她最后看了一眼二人。 白发青年高大耀眼,眉宇间是熟悉的张扬与不羁;身边的少年清瘦安静,像一株在暗处生长的植物,此刻握着御守,一言不发。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她的儿子,其实一路走来,很辛苦。 她看在眼里,但无力更改现状。 很久以前,也是在这样的晨光里,十六七岁的五条悟在新年绚烂的烟花下,笑着告诉她:“母亲,我结识了两个好朋友!” 她以为,那会是美好的开始。 直到后来的一个深夜,五条悟披着满身的寒霜,苍天之瞳里盛满他人无法触及的迷茫与沉重。他问她:“母亲,因为我是五条悟所以是最强呢,还是因为我是最强所以是五条悟呢?” 她没能给悟一个最完美的回答。而悟或许,不会有得到答案的一天。 那些血脉与力量织就的枷锁,在悟诞生之时,就与他密不可分了。 她只能看着她的孩子,用与生俱来的优秀、近乎执拗的坚强和无人可及的坚定,独自一人,在最强的孤峰上,朝着他认定的方向,步履维艰地前行。 外界的传言,她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即使悟把人带回本家,同住一室,推入核心会议,她也无意深究。 直到她亲眼看见她的儿子,在晨光中,悠闲地蹲在门廊下,手指沾着新鲜的泥土,脸上带着轻松灿烂的浅淡笑意。 她帮不了太多,但至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她只是,希望悟能快乐。 五条悟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浅紫消失在转角,才收回目光,转头对还盯着御守的太宰治说:“啧,母亲都没给我护身符,你还真挺讨人喜欢。” 他的语气竟然有点酸溜溜的。 太宰治终于将视线从御守上移开,抬眸瞥了他一眼:“……你跟伯母说想要一个,伯母一定会非常高兴地为你准备一个。” 说不定还会准备十个。 而且这家伙居然还没弄明白御守的意义吗? “算了。”五条悟立刻摆摆手,那点酸意瞬间被理所当然的骄傲取代,“护身符这种东西对我没用,我可是最强。” 白发在晨光下闪闪发光,他又蹲了下去:“嘿嘿,我要种出最美丽的蘑菇。” 太宰治捏着那枚靛蓝色的御守,默默地也蹲了下去:“五条老师记得再多准备一些御守,一年级还有一堆学生呢。” 第40章 “对哦,完美教师确是该给他们准备点礼物。不过御守就算了,御守已经是你的礼物了……不对,御守是母亲送的,我再送你一份吧?想要什么?螃蟹大餐?绷带全家桶?”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语气温和道:“两个月假期。” “哦,这个不行。你换一个。” *** 五条悟父母居住在本家一处临水的雅致和室。纸门拉开,晚风带着庭院里草木的清新气息拂入。 五条悟大喇喇地坐着,毫无世家公子的拘谨。太宰治则安静地跪坐,身上是一套全新的蓝白色和服,露出的皮肤上依然缠着绷带。 氛围有些微妙的安静。 “听说你们今天在门廊下忙了一上午?”五条文彦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啊,父亲。”五条悟夹起一块烤鱼,“我们在种蘑菇。” 太宰治平静地补充:“种毒蘑菇。” 五条悟点头:“对,种最漂亮的毒蘑菇。” “……嗯。”五条文彦似乎被噎了一下,看了一眼妻子。 五条万叶也愣了一下:“你们是在种毒蘑菇?” “对啊。他说我门口的土壤里说不定能长出最漂亮的毒蘑菇,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跟着一起种了。” “我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太宰治说,“你看你宿舍门口的毒蘑菇就长得很漂亮。” “哼哼,不然呢,那朵蘑菇的蓝色跟我的眼睛那么像,当然漂亮咯。” 这两个人聊起天来有一种旁若无人的既视感,五条万叶眼带笑意,安静地听着两个孩子拌嘴,又忽然注意到太宰治实在吃得少。 “治君,”五条万叶放下茶碗,看向太宰治,声音温和,“饭菜可合口味?若有不喜的,让他们换掉便是。” 太宰治抬起头,对上那双平静的眼眸:“……很美味,伯母费心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多谢款待。” 礼仪无可挑剔,只是语气依旧带着点疏离。 “喜欢就好。”万叶微微颔首,目光掠过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没再多问。 五条悟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兴致勃勃地汇报他们的蘑菇种植计划。他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把自己夹了一筷子他特意点名要的蟹肉天妇罗,拨到旁边太宰治的碗里。 “真搞不懂你怎么还没吃腻。” 他的动作自然得仿佛做了千百遍。 “我也不明白你怎么还没被冰箱里的三倍糖蛋糕腻死。” 太宰治没有推拒,只是小口地吃了起来。 “少来,说的好像冰箱里失踪的布丁不是你吃的一样。” “咦,把我点的蟹肉炒饭全吃光的人是谁?” 五条文彦跟五条万叶对上眼神,嘴角挂着笑。 五条万叶拿起公筷,又给儿子夹了一块他喜欢的鱼肉,然后,顿了顿,也给太宰治夹了一块,轻轻放在他碗边。 “种蘑菇……也是需要力气的。” 太宰治看着碗边多出的那块鱼肉,又抬眼看了看五条万叶,对方已经收回了视线,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是。” 五条悟看着母亲的动作,又看看埋头小口吃蟹肉的太宰治,斗嘴斗赢的快乐让他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并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五条万叶目光复杂地悄悄看了好几眼自家儿子。 维护和偏爱板上钉钉,偏偏言行举止大大咧咧,浑然不觉。 这才又看了一眼五条文彦。 ——原来你没乱说,悟这孩子真的没开窍。 ——夫人明鉴啊。 …… 夜晚,五条悟忙着四处开会。 太宰治回到晨间挖就的小坑旁,凝视着湿润黝黑的泥土。晨露早已蒸发殆尽,泥土散发着微腥的气息。 他伸出干净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坑边的土粒。 “漂亮的毒蘑菇啊……”他低声呢喃,鸢色的眼底映着泥土的深色,“在这片即将被鲜血重新浇灌的土地上,会长出来吗?” 月光洒落在他蓝白色的和服上。 第30章 五条悟最初声称只在本家逗留三四天,却不知不觉滞留了近半个月。 他要完成的任务堆积如山,远超预期。 太宰治从他这里获取高层名单后,结合藤原定通的势力版图与人际脉络,精准筛选出一份核心名单。这份名单上的名字,注定将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成为政府重点打压与震慑的目标。 名单已定,真正的博弈才刚开始。 五条悟需要厘清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哪些可以争取、哪些必须暂时交好。又需要派遣怎样的人员去交涉,才能既达成目的又不暴露五条家的真实意图。如何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权力洗牌中,为五条家的渗透铺平道路…… 每一个决策都牵一发而动全身,如同在布满暗雷的棋局上落子。 太宰治仿佛置身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庭院里,要么在照料他心爱的毒蘑菇坑,要么缩在院子的古树下打瞌睡,要么安静地坐在廊下捧着书或者手机看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干脆在房梁上悬根绳子一声不吭地自杀,然后被五条悟头也不抬地精准用咒力割断绳子,啪唧一声摔在地上,揉着脖子嘟囔几句五条悟绝情。 偶尔,五条悟被错综复杂的派系关系和利益交换弄得眉头紧锁时, 太宰治的声音偶尔会从廊下飘来。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仅仅是一两句简短的建议,却总能瞬间切中要害, 直指被忽略的关键节点或某个可利用的微小裂缝。 极少数时候, 太宰治实在无聊了, 会决定玩五条悟。 于是,当埋首于卷宗的家主大人,端起手边温度刚好的茶杯, 想要喝一口的时候—— “噗——!” 咸涩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液体瞬间充斥口腔。 五条悟猛地呛咳起来,昂贵的茶汤喷了满桌文件。 罪魁祸首则在不远处的廊柱阴影里,肩膀可疑地耸动着。 五条悟抹掉嘴角的水渍,额角青筋暴跳。他缓缓放下茶杯,那双苍天之瞳锁定阴影中抖动的身影,冷漠道:“三天内餐桌上不会出现蟹肉。” “哎呀,真是小气的家主大人呢。”太宰治笑盈盈地靠在一边,微微抬头指了指桌面上被打湿的文件,“我可是帮你解决了一张废纸呢。” “……”五条悟无语,“这份文件有问题的话你能不能直接说?你根本就是单纯地想看我出丑。” “哪有,你别污蔑我,我可是最敬业的秘书哦!” 嘴里那股该死的咸味挥之不去,五条悟目光扫过不远处碟子里的小面包。指尖微动,面包隔空朝他飞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五条悟甚至警惕地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后,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嗯,甜的,正常。 五条悟终于缓过来了,麻木地问太宰治:“你倒是说说那份文件什么问题。” “这个合作商是藤原定通背后势力之一。”太宰治言简意赅,“以及提交这份文件报告的人,我建议你可以直接处理掉。” 蓝色的双眼一凝,五条悟问:“你会怎么做?” 太宰治指向旁边一份未被茶水波及的文件,声音轻快:“这份提案来自黑沼商会,背地里干的是走私和洗钱。如果你有看不爽的人,可以派他们去签合同,签完合同就有理由对付他们啦。” 他微微倾身,凑近五条悟,嘴角上扬,双眼却毫无笑意:“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的提议?” 五条悟缓缓抬起眼,那双苍蓝的六眼直视着太宰治,平静地伸出食指抵着太宰治额头,把这个疑似在吐黑泥的家伙推远了。 “你无聊的时候到底是在玩手机,还是查资料?”五条悟平静地问。 太宰治乖巧:“在查找无痛自杀的方法。” 五条悟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会处理他的。” “你权衡了我的名声和处境,认为直接处理这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老家伙会很麻烦,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吧?”五条悟顿了顿,然后笑起来。 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姿态放松却充满力量感,指尖随意地敲击着桌面。 “不过啊,治——” 五条悟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睥睨。 “我在乎过这些吗?”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缩了回去:“就知道会这样,真无聊。” 他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叉子祸害着桌上的小面包。 这家伙明明就挺在乎的。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被指责不是人类之后,还心平气和毫无波澜的人。就连当初的他自己,也曾借着最合适的气氛,半真半假地哀叹——“我也是人类啊。” 不过,那种顾影自怜般的情绪对太宰治来说转瞬即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人类,别人的看法与认知他从不在乎。他习惯于站在世界的边界,用冷漠的怜悯哀悼芸芸众生。 第41章 偏偏五条悟是典型的好人,像是所谓超级英雄电影里主角般的存在。 光芒万丈,强大到足以定义规则,内心却固执地锚定着某种姑且称之为正论的东西。 既耀眼得刺目,又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纯粹。 ……但是,并不觉得讨厌。 这个短暂的想法,只在太宰治心底漾开了一瞬,就迅速沉没于虚无之中。 他依旧趴在桌沿,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被戳烂的面包屑。 …… 五条家暗藏汹涌。 短短数日,好几位核心长老,毫无征兆地被五条悟召唤,随即强制解除职位。 五条悟的行动快如雷霆,没有冗长的质询,没有公开的审判,甚至没有给外界留下太多揣测的余地。 某某长老,因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即日起荣养,交出所有职务及印信。 某某长老,因操劳过度,身体抱恙,需长期静养,所辖事务由家主直接接管。 而那位提交了藤原报告的长老,则因为近期事务繁巨,恐力有不逮,为家族长远计,特许卸去重担,安心休养于清静之地。 所谓的清静之地,是五条家位于偏远山中的一处别院,形同高级软禁。 整个过程高效、冷酷,带着五条悟独有的、碾压式的风格,将那些腐朽的枝桠从五条家这棵大树上强行掰断。 太宰治无聊得很,跑去京都玩了一圈。 他像捉摸不定的风,混迹在拥挤的人群里。手上握着一串甜甜的团子,慢悠悠地咬着,让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他慢悠悠地晃到一家古旧的书店,指尖划过蒙尘的书脊。随手抽出一本关于京都风物志的旧书翻看,心思却飘得更远。 五条悟的清洗干净利落,但也意味着将所有压力和责任都扛在了自己肩上。 他或许一直都想这么做,只是从来没理由、也没必要——或者说,他不喜欢这样的方法。 分明有着碾压性的力量,却倾向温和的处理方式。 最强的力量,最狂妄的姿态,在那表面之下却是一颗体贴的、温柔的心。 真是……矛盾的有些让人觉得好笑。 太宰治合上了书,施施然离开了。 接着,他又凭心情随便挑了一个书店,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没有。 再没有一本书,能像怀里的《完全自杀手册》一样,让他一眼就注意到。就像是仿佛冥冥之中的吸引,彻底吸引了他的心神。 指尖下意识地隔着布料,触碰到口袋里的红皮书。 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没有任何异能波动,太宰治反复确认过,它就是一本彻头彻尾的普通书本。 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变成十六岁的模样,为什么被迫跟五条悟绑定在一起,人间失格为什么能连咒力都无效化…… 指尖从冰冷的书脊上滑落,最终只是插回了口袋,更紧地握住了那本红皮书的封面。 仿佛那是唯一能在这喧嚣又死寂的世间,给予他一丝微弱确定感的东西。 …… 当太宰治回到五条本家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风暴过后的微妙寂静。 仆从们行走更加悄无声息,眼神中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径直走向门廊下那个小小的蘑菇坑,蹲下身。 “哟,旅游回来了?”五条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惯常的轻快,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挡住了部分阳光。 太宰治说:“嗯,京都的团子还不错。” “就只记得团子?”五条悟也蹲了下来,和他并排,像两只大型猫科动物在观察领地。 “我可是忙得焦头烂额,处理那些老家伙留下的烂摊子,安抚人心,重新安排人手……真是的,比祓除特级咒灵还费神。” “最强也会觉得累吗?”太宰治轻轻道。 “唔……”五条悟抬头,望着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你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没有很累。”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站起来:“我累了呢,啊啊,人类果然就是会累的存在呢。” …… 夜晚深沉。 五条悟的书房灯火通明。 笃笃。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悟。”五条万叶温和的声音隔着纸门传来,“我能进来吗?” “母亲?”五条悟放下笔,有些意外,随即扬声道,“快进来吧。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纸门无声滑开。 五条万叶端着一碗冒着氤氲热气的甜汤走了进来,碗壁温润,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她将甜汤轻轻放在书案一角,目光掠过儿子眉宇,斟酌着开口:“听侍从说,晚饭的时候,治君一直说很累。”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地落在五条悟身上:“我想着,你也应该会很累吧。”她环视一周,没看到太宰治的身影,“治君已经去休息了吗?那你……也要休息一下吗?尝尝这个,刚煮好的。”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五条悟看着那碗温热的甜汤,袅袅白气模糊了母亲关切的眼神。 在母亲无声的注视下,他竟觉得有些无所遁形。 五条悟拿起汤匙,舀起一勺温热的红豆沙,没有立刻送入口中。 微甜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低垂着眼睫,看着碗中沉沉浮浮的软糯年糕,许久,才低低地、带着一种卸下些许重负的坦然,轻声道:“是啊……最强也是会累的嘛。” 第31章 目之所及,满目疮痍。大地如同被巨兽啃噬过,裸露着狰狞的伤口。 太宰治安静地站在原地,身上的痛苦后知后觉地汹涌而至。 全身每一寸骨骼、肌肉,乃至神经,都在尖叫着疼痛,几乎要碾碎他的意志,让他站立不稳。 但他依旧站着。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倔强,将脊背挺得笔直。 迎面吹来的风凛冽刺骨,仿佛置身寒冬,血液都将冻结。 面前有什么模糊的影子。 视野因剧痛而模糊,他用力眨动眼睛,目光艰难地聚焦。面前不远处的地方,一个白发青年,身着与这酷寒格格不入的黑色短袖,背对着他,屹立在废墟之上。 那身黑衣几乎鲜血浸透,裸露的手臂和脖颈上满是各种伤痕,血液顺着肌肤蜿蜒而下。 是五条悟。 ……他怎么……伤成这样? 疼痛像钝器持续敲打着太阳xue,让思维变得滞涩而混乱。 为什么五条悟会满身是伤?为什么他会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只穿一件单薄短袖?更重要的是——究竟是谁,用什么方法,穿透了无下限,把他伤成了这样? 凛冽的罡风骤然加剧, 发出撕裂布帛般的尖啸。 就在五条悟的正前方,在那片被极致力量扭曲的空间里,一道无形的恐怖斩击,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正朝着白发青年劈来! 那个瞬间, 太宰治混沌的意识里,一个认知如同冰锥般刺入,清晰得令人绝望—— 五条悟会死。 ——不要! “喂,绷带精!白猫同学!——治!治!快醒醒!” 焦灼的呼唤声猛地刺破了梦境。 太宰治猛地清醒过来。 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无比熟悉的一双苍蓝色眼睛,此刻盛满了担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五条老师?” 五条悟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你做噩梦了你知道吗?真是的,吓我一跳,怎么喊你你都不醒。”他伸出手指,带着点不满和残留的担忧,在太宰治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啧,睡觉都不安分。” 额上温热的触感把太宰治彻底拉回了现实。 四周是熟悉的陈设,古色古香又简约大方,是五条悟在本家的卧室。白发青年穿着宽松舒适的黑色和服,坐在他旁边。 “做什么噩梦了?”五条悟问。 太宰治定定地看了五条悟好几眼,才道:“……被超级多的文件和报告追着跑,然后不小心从高处摔下去了。” “你别骗我。”五条悟道,“……你是梦见你受伤了吗?胸口受伤的那种。” 太宰治垂眸:“那是你的梦,我才不会梦见我自己受伤,我最怕疼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五条悟低声道。 他知道问不出更多了。这家伙不想说的时候,没有人能撬开他的嘴。 房间里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也凝滞了几分。 “既然醒了,要不要喝点水?”五条悟站起身,走到矮几旁,倒了杯温水,回床边递给太宰治。 太宰治慢吞吞地撑起身体坐起来,动作间牵扯到不知是梦魇残留的幻痛还是现实中本就存在的酸楚,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五条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你确定你没梦见自己受伤?还是现在不舒服?” 第42章 不等太宰治回答,他的手已经自然地搭上太宰治的手背,温和而稳定的咒力流淌过太宰治的四肢百骸。 太宰治看不见,他全身上下已经被五条悟的咒力包裹得密不透风了。 “被文件和报告追得摔了,”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接过水杯,道,“你觉得摔跤痛不痛?” “好吧,对你这样细皮嫩肉还娇气的家伙来说,摔一跤确实很痛。” “你摔一跤也会痛。” 五条悟眨眨眼:“我有无下限哦。” 太宰治忽然不说话了,只是小口啜饮着温水。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太宰治喝水时细微的吞咽声。 五条悟坐回原处,好一会儿才停止输送咒力,收回了手,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抱着手臂,目光投向庭院的方向,像是在欣赏夜色,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安抚的意味:“噩梦而已。” 他顿了顿,像是在强调,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苍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而明亮,嘴唇微微上扬,是熟悉的、轻佻而自信的笑容:“有最强在这里坐镇呢,安心睡你的吧,麻烦精。” 太宰治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没有看五条悟,只是盯着杯中晃动的的清水。 “……嗯。”良久,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将剩下的水喝完,把空杯子轻轻放在一边,然后重新躺下,拉高了被子,把自己裹紧,只露出半张脸和蓬松的黑色发顶。 “晚安,五条老师。”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五条悟看着那个把自己裹成茧的鼓包,无声地笑了笑。 “晚安,麻烦精。” 窗棂之外,夜色依旧深沉,庭院角落的虫鸣,时断时续。 *** 太宰治蜷在副驾驶座上,鸢色的眼眸半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你昨晚真应该晚点休息,”五条悟靠在后座,长腿随意地伸展开,“我母亲后来不是让人送了一份甜汤来吗,喝了再睡应该会好很多,至少不会做噩梦?”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没搭理他。 五条悟狐疑地看他:“困成这样,不会昨晚惊醒过后就没睡着吧?” 太宰治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你觉得有可能吗?” “唔……虽然你的呼吸频率和心跳频率都没有任何异常,但我就是感觉你没睡着?” “……”太宰治无语道,“没睡着的人是你吧?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那看我睡没睡。” “我有反转术式,睡几个小时就够了。” “你不会是想说,你后半夜一直没睡着,光在那听我有没有睡着做噩梦了吧?” 五条悟坦然道:“对呀,反正我也不困呢,昨天睡了五个小时左右呢,以前睡三个小时也精神百倍哦!” “你也知道你以前只睡三个小时。伯母特意给你带的汤,算是白费了。” “诶,那碗汤可好喝了!”五条悟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兴奋点,放下手机,身体前倾,胳膊搭在副驾驶座椅背上,凑近了些,“下次让母亲也给你带一份尝尝?红豆沙熬得又绵又糯,甜度刚刚好……” “不要,不喜欢喝甜的。” “少来,又在那嘴硬。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明明就挺喜欢甜食的,装什么大人味觉。” 驾驶座上的伊地知洁高双手紧握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道路,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无限接近于零。 事实证明他的努力效果卓越。最近这两个人已经能完美做到自顾自聊天而彻底忽略司机先生了。 是的,五条悟就是如此繁忙,即使是在本家忙着各种各种事情,作为唯一还在认真上班的特级咒术师,他也还是必须要抽出时间出任务。 五条先生和太宰君……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伊地知一边平稳地驾驶着车辆汇入车流,一边在心里默默思索。 咒术界有关两人的各种流言五花八门,沸沸扬扬。 特别是从五条悟带着太宰治,在五条本家一住就是大半个月之后,各种桃色绯闻更是什嚣尘上。什么“师生悖逆”、“六眼为情所困”……仿佛两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但伊地知洁高内心深处却始终存着一份疑虑。 他无法想象,虽然行事不羁却始终坚守着某种底线的五条先生,会真的对自己的学生做出什么违背师德伦理的事情。 流言里总说,反正六眼本来就行事猖狂,跟学生厮混到一起也很正常。 可是…… 伊地知忍不住又竖起耳朵,捕捉着后座传来的只言片语。 “偶尔吃点甜食心情会变好嘛,但像你那种三倍糖我就敬谢不敏了。” “你这算是承认自己其实喜欢吃甜的了?”五条悟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声音瞬间变得得意洋洋,尾音都上扬了几个度,“下次在蟹肉里给你加点糖好啦。” 太宰治终于转过头,威胁道:“是吗?你的保温杯看起来也很适合装盐。” “诶诶诶?等等,我投降!”五条悟瞬间垮下脸,夸张地做出痛苦求饶状,仿佛已经尝到了那齁死人的咸味,“你真狠,真的,半点良心都没有!伊地知,你看他!” 突然被点名的伊地知吓得一个激灵,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抖了一下,连忙含糊地应道:“是、是,五条先生……” 内心却在疯狂呐喊:请不要把我卷进去啊! 确实……非常亲密。 这种毫无顾忌的调侃、威胁、甚至带点孩子气的斗嘴,是伊地知从未在五条悟与其他任何人相处时见过的模式。 他一直都非常敬畏五条先生。这在咒术界是常态。真正了解五条悟力量的人,要么对他充满警惕和提防,要么就是要么敬畏害怕。 因为在五条悟面前,任何存在似乎都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然而此刻,看着后视镜里那位被威胁后反而笑得更加张扬,乐在其中的白发特级,再看看旁边那个能用一句话就让最强瞬间求饶的绷带少年…… 千百种思绪在脑海中呼啸而过,伊地知洁高握着方向盘,想。 五条先生,现在应该很快乐吧。 …… 车子最终在一个被黄色警戒线封锁的路口前稳稳停下。 五条悟已经推开车门,而副驾上的太宰治也漫不经心地挪到了五条悟身旁。 并肩而立。 ----------------------- 作者有话说:再开一个小小小副本,开完我就可以写到最想写的简介剧情啦,嘿嘿。 为了这碟醋包了这盘饺子.jpg 第32章 仙台市郊,一栋伪装成普通生物制药公司的灰色建筑外。 层层警戒线包围了这栋建筑。 风见裕也站在研究所正门前,西装笔挺,面色凝重。他身旁站着一位女孩。 太宰治认得她,她是五条千景,五条家近年来最出色的新生代咒术师之一。她扎着利落的马尾,甜美的眉眼与腰间悬挂的咒具形成鲜明反差。 当五条悟站定的时候,五条千景立刻挺直腰背:“家主大人。” 为了防止诅咒师或者藤原定通残存势力作乱,五条千景这段时间一直在跟随公安行动。 “嗯,千景干得不错。”五条悟笑着,对五条千景的付出予以认可。 太宰治慢悠悠地从副驾驶钻出来,目光在五条千景身上停留了一瞬。 她是五条悟培养的新生代力量,在18岁就获得一级评定,算得上天赋异禀。 五条千景迎着太宰治的目光:“太宰先生好。” 太宰治总觉得五条千景眼里的尊敬有点……让他不太适应,于是一声不吭地挪到了五条悟背后。 ……不对,怎么自己这个举动感觉更奇怪了。 医院人来人往,并不适合作为藤原定通的研究基地。藤原定通藏得很严实,顺着资金流向和出行记录,公安花了近一个月才锁定这个地点。再依据之前搜集的违法证据,昨日正式查封此处。 不敢轻易破坏现场,唯恐对咒力痕迹造成影响,公安在查封此处后,第一时间联系了五条悟。 “现场保持得如何?”五条悟问。 “完全原状。”风见裕也推了推眼镜, “考虑到咒术因素, 我们连一张纸都没移动。” 绕过警戒线,电梯直达负一楼。随着金属门滑开,一股混杂着消毒水与某种腐朽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惨白的led灯管下,排列着数十台精密仪器,中央是一个圆柱形透明容器,内壁残留着可疑的黑色污渍。 五条悟站在容器前,指尖轻触玻璃表面:“这里咒力痕迹又多又乱,应该就是关押咒灵的地方。” “治,”五条悟没转身,对着背后的某个方向指了指,“你看看那边。有点干净得过分了,不太对劲。” 第43章 太宰治绕着容器缓步行走,突然在某个角度停下。他蹲下身:“唔……有意思。这不是单纯的防护涂层,可能是一个嵌套式的触发结界。” 五条千景闻言立刻上前,蹲在太宰治旁边仔细查看。 她双手结印,指尖泛起微弱的咒力荧光,小心地探向那片区域。几秒后,她眉头紧锁,语气凝重:“确实是结界。而且是极其复杂的复合型结界,嵌套了三层以上的反制术式……比常规结界麻烦五倍。” “大概需要特定咒力波动才能解锁。”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走到两人旁边,六眼聚焦在那片看似寻常的金属壁板上,“核心在这里。强行破坏……大概会立刻引爆内嵌的自毁术式,连带里面的东西一起炸成灰。” 他转向太宰治:“麻烦精,你觉得……” 话音未落,太宰治那缠着绷带的手已经触碰到了面板上。 蓝白色的光圈在太宰治身上骤然炸开,带起的风吹乱了少年的头发。复杂的咒力锁层层瓦解,伴随着一声轻响,暗格完全打开。 五条千景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站在稍远处的风见裕也更是惊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脱口而出:“我、我看到了!那个光……是咒力?!” 作为一个纯粹的、没有任何咒术天赋的普通人,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咒力具象化。 “你看见了什么?”五条悟猛地转头,苍蓝色的双眼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和探究,那股非人的压迫感让风见瞬间头皮发麻。 “……咒力?蓝白色的光圈,就从太宰君的身上炸开。现在……现在又看不见了。”风见裕也回忆着刚才那转瞬即逝的景象,试图描述得更准确。 五条悟的目光缓缓移向太宰治。 后者已经收回了手,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腕上的绷带,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开了一个普通的柜子门。 他察觉到五条悟的目光,抬起眼,鸢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无辜的询问:“嗯?怎么了?” 好一会儿,五条悟偏头看向风见裕也:“这是他的术式'人间失格'的特殊作用。”他轻描淡写地解释,“能将一切术式都无效化。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无敌的。这不是什么秘密,但……” 苍天之瞳里流转着危险的光:“我不希望你们太张扬。他的具体能力表现、发动形式,尤其是这种……能被普通人看见的细节,需要严格保密。明白吗?” 五条千景深吸一口气,看向太宰治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只是听说,此刻亲眼见证,她才深切体会到太宰治那近乎规则层面的恐怖力量。 不愧是未来的……总之家主大人的眼光果然厉害。 太宰治总觉得五条千景的目光有点奇怪……好吧,他好像猜到是什么了。 太宰治木着一张脸,想,都是五条悟的错。 “我知道你一定会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你的上司,这是你的职责,我理解。”五条悟的目光落在风见裕也身上,“但是,不能让公安之外的人知道。最好连公安内部,也仅限于有绝对必要权限的少数几人知晓。” “这件事的保密级别,提到最高。明白了吗?” 最后几个字,重若千钧。 “……好的,五条先生,我明白了。”风见裕也立刻挺直身体,用力点头。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压迫感太强,他觉得自己后背似乎有冷汗渗出。 太宰治定定地看了五条悟一眼。 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复杂的情绪。他似乎很意外,又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局。 他将问题和质疑都明晃晃地摆在了五条悟面前,但对方……居然还是选择了信任他,为他打掩护。 太宰治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地从敞开的暗格中取出那个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特制u盘。 屏幕亮起,复杂的密码界面映入眼帘。太宰治歪了歪头,没等风见裕也开口,手指在键盘上跳跃了几下,输入了几行字符后,屏幕上跳出一系列标注着绝密的加密文件。 风见裕也:哇哦……果然是侦探啊,侦探就是不一样。 太宰治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文件名和缩略图,手指在触摸板上精准地滑动,从中点选了数个标注着编号的视频文件。 随着第一个视频文件被播放,实验室内的温度仿佛骤然被抽空。 画面并不高清,但足以看清。 冰冷的金属椅上,被束缚在特制椅子上的受试者痛苦扭曲,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被某种装置强行融入其体内。 画面残忍地切换着不同的受试者,男女老少皆有,但他们有着相同的痛苦和相同的绝望。 直到第十七个受试者。 这一次,受试者剧烈的挣扎停止了。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僵直了片刻。然后,头颅缓缓抬起。 镜头拉近。 那个人类睁开的双眼里,已经看不到任何理智,只剩下纯粹而扭曲的恶意。它的嘴角咧开一个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 “这……这是在做什么?!”风见裕也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作为公安,他见过不少黑暗面,但眼前这种将人类活生生改造成怪物的景象,依旧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 他清楚咒灵无法被常规设备拍摄,那么画面中的……只能是…… “他们在制造人形咒灵。”太宰治平静道。 五条悟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六眼中倒映着视频里那张扭曲的脸,是伏黑津美纪任务中死去的三级咒术师,山田浩介。 而类似的视频文件,在u盘里还有二十多个。 五条千景紧握着腰间的咒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太宰治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五条悟身上。 他能感受到,五条悟沉默的情绪之下,那愤怒的杀意……和深沉的悲悯。 太宰治默默地将u盘从接口上拔下,金属外壳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没有将u盘交给风见裕也,而是直接递向了五条悟。 “风见先生,这里所有的电子数据,包括监控记录,公安拷贝一份。但原件和所有涉及咒灵转化核心技术的物理证据,由咒术界接管。”太宰治道,“准确来说,由五条家接管。后续追查,希望我们能彼此紧密合作。” 五条悟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包裹住那枚u盘。 风见裕也压下翻腾的恶心感,点头道:“明白,五条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眼镜之下,他的神情肃穆而沉痛。这些反人类的罪行,必须彻底清除。 五条悟将u盘收进口袋,目光再次扫过那个空荡荡的圆柱形容器,以及太宰治刚刚解除结界的暗格区域,最后落在五条千景身上:“千景。” “你带人,”五条悟的声音冷冽如刀,“彻底搜查这栋建筑的每一个角落。任何的咒力残留与异常波动,哪怕是最微弱的线索,全部标记出来,封存带走。” “是!”五条千景领命,眼中燃烧着肃杀的火焰。 她立刻转身,开始指挥其他五条家的咒术师进行更细致、更彻底的搜查。 研究所的寂静被咒术师们行动时带起的风声和咒力探查的细微嗡鸣打破。 五条悟的目光终于落回太宰治身上。少年依旧站在那里,神情淡淡的,仿佛刚才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不是他。 …… 彻底完成搜查之后已经是傍晚了。五条悟顺道处理了仙台当地的两个咒灵祓除任务,待他回到酒店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 太宰治约了松下真央见面,时间就在明天。 今天似乎是跟以往别无二致的一天,他们照例拌嘴,随意吃了点宵夜,然后准备休息。 但是不同的是,五条悟总在看他。 安静地,试图等待太宰治的一个解释。 他靠在窗边的时候,坐在扶手椅上的时候,或者干脆是走路的时候,视线总安静地落在太宰治身上。 追随着太宰治在房间里走动倒水的背影,停留在低头翻看手机时垂落的发梢上,甚至在试图用书遮挡自己时,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穿透纸张的注视。 太宰治觉得,自己像被大型猫科动物盯上了。他试图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似乎于事无补。 翻书的动作更频繁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边缘,喝水时喉结的滚动带着一丝刻意的不自然,甚至破天荒地主动收拾了一下茶几上散落的零食包装袋。 他的每一次抬眼,几乎都能撞进那片苍蓝的深海。 五条悟的眼神里没有催促,反而是近乎纵容的等待,在太宰治心里泛起一层层的涟漪。 ……这家伙好犯规。太宰治想。 他知道,对方在等自己开口。 时间在刻意维持的平静中流逝,夜色渐深。终于,在夜晚即将步入尾声,他们准备各自就寝。 太宰治坐在自己床边,目光落在了几步之外的五条悟身上。对方刚换上了那身柔软的黑色睡衣,领口微敞,露出了线条清晰的锁骨。 第44章 双苍蓝的六眼在昏暗中显得更加深邃,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在这样私密又放松的夜晚里,那份无声的等待显得更加清晰,也更加难以回避。 壁灯的光线在两人之间流淌,太宰治毫无征兆地开口打破了这篇安静:“你想问什么呢?” 五条悟支着头,轻笑一声:“这句话该是我问你?那个结界锁再麻烦,也不是解不开。以你的脑子,肯定有更稳妥也更不引人注目的解法。你突然使用术式,明明就是故意的。” “啊啊,”太宰治看着他,“你还真是了解我呢。” “我分明对你一无所知。”五条悟歪头,动作带着点孩子气的无辜,“除了知道你爱吃点蟹肉,喜欢绷带,爱喝清酒,不爱上班,总想自杀之外,毫无了解呢。” “明明知道我爱喝清酒,你却一口都没有让我喝过。”太宰治控诉道。 五条悟全然一副监护人的模样:“你成年之后随便你喝,我不管你。” “我明明说过我二十二岁。” “看不出来,当十六岁处理了。” “独裁。”太宰治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飘落。 “你去哪找我这么好心的老师?”五条悟嫌弃地看他一眼,“不识好人心。你讲不讲,秘密很多的麻烦精同学,不讲我睡了。” 太宰治眨眨眼:“如果我不讲呢?” 五条悟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纵容:“那就不讲咯。” 他仿佛真的不在意,甚至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但下一秒,他蓦地笑起来。苍蓝的六眼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直直望进太宰治的眼底。 “不过嘛,你现在是我的人。”他拖长了调子,笑容里掺进一丝危险的兴奋,“那些乱七八糟的秘密,我迟早会一件、一件、亲手把它们从你身上,全都扒出来。” “好啊,”太宰治迎着他的目光,同样绽开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我期待着那一天。” “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五条悟挑眉,六眼的光芒似乎更盛,专注地凝视着他,等待下文。 太宰治身体微微前倾,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秘的蛊惑,一字一顿地宣告:“我呀,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哦!” 第33章 然而, 预想中的强势追问或兴奋的剖析并未立刻到来。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先是凝固了一瞬,随即缓缓化开,变成一种柔软的好奇。 “哦?”他轻轻哼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一点点凑近,细细地打量着太宰治,“难怪……难怪你什么都查不出来。” “所以麻烦精同学,其实是个迷路的小王子?不小心掉进了这个……嗯,有点糟糕的世界?”他摸着下巴思索,调侃道。 太宰治微微一怔。 ……这个人好像总能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举动,说出他没有预料到的话。 “糟糕吗?”太宰治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有趣?”五条悟下床,慢悠悠走到太宰治身边,他伸出手, 揉乱了太宰治额前的碎发。 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一个人背负着这样的秘密,在陌生的世界里游荡,还真是不容易呢。”五条悟大咧咧地挨着太宰治坐下,动作流畅得如同之前无数次并肩而行。 他的六眼清晰地映着太宰治的身影,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现在不用一个人了。”他笑嘻嘻地,带着点欠揍的意味,这次非常用力地又揉了一把太宰治的头,道:“因为我刚刚说过,你是我的人了。”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抓着五条悟的手,毫不留情地狠狠掐了一把。 “痛痛痛!快放手、放手!”五条悟夸张地龇牙咧嘴,试图抽回手,“我不揉了还不行吗?放手放手,给你个惊喜,你抓着我我怎么用苍!” 太宰治这才高抬贵手,勉强松了力道。 五条悟立刻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尖微动,苍蓝色的咒力光芒一闪而逝,精准地将不远处的背包吸了过来。他从里面摸出两个包装精致的纸杯蛋糕,递过去一个:“补充点能量?就当是对你难得诚实的奖励了。” 太宰治看着那递到眼前的纸杯蛋糕,又看看五条悟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脸庞,道:“什么时候藏的蛋糕?”他问,“你就那么笃定我今晚会说些什么吗?” “那倒不是。”五条悟把其中一个纸杯蛋糕塞进太宰治手里,“你不说的话就当睡前甜点吃掉咯。”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太宰治这家伙嘴硬心软,何况这次本来就是他主动挑开的线头。 一点都不坦率的麻烦精同学,一天到晚话里有话,做事总要绕好几个弯,嘴里也没几句实话。但只要肯锲而不舍地在他周围打转,总能在某个松懈的瞬间,撬开一点缝隙,窥见里面藏着的真实。 五条悟想,他甚至都还没开始软磨硬泡呢,就是盯了太宰治一会儿,不坦率的家伙就率先展开话题了。 太宰治没有拒绝那份甜点,也没有拒绝那个靠近的邀请。 两人之间隔着礼貌却不再疏离的距离。 “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五条悟咬了一口自己那份纸杯蛋糕,绵软的蛋糕屑沾了点在他嘴角。 太宰治的目光擦过窗外的夜色上,仙台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 “是一个没有咒力的世界哦。”太宰治说,“嘛嘛,但是也有特殊能力呢。” 五条悟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睛微微眯起:“所以……你的人间失格不是术式,而是那种特殊能力?” “哇,五条老师好聪明。这种特殊能力叫异能力哦。” 五条悟追问:“那你呢?在那个世界,你是什么身份?” 抱着一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五条悟顿了顿,又问:“也会是某个组织的麻烦精吗?” 太宰治眨眨眼睛:“什么嘛,我可是最值得信赖的优秀员工!” 白发青年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回避,银白的眉毛挑了挑,但没有深究,干脆换了个更直接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总不会真是迷路的小王子吧?” 太宰治咬了一口蛋糕,侧头看向五条悟。昏黄的灯光下,对方眼睛此刻正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 “一个意外吧。我只是在例行入水,然后……嗯,被心爱的河流流放到了另一个世界呢。” “然后遇到了我。”五条悟极其自然地接过话题,亮晶晶的唇扬起,“所以,你就是我捡到的呀。” “哎呀,不小心从河里捞了只绷带精起来,整天给我惹事,还得管吃管住,真是亏大了耶。” 他嘴上说着亏大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后悔。 “你分明是走运过头了,”太宰治理直气壮,“我这么完美,一点缺点都没!” “噗,”五条悟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肩膀微微抖动,随即更加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不好意思啊,绷带精同学,最强就是最强的,连捡人这种小事都注定要捡到独一无二的。” 他凑近了一点,肩膀几乎要碰到太宰治的肩膀。带着点甜味的独特气息再次笼罩过来,太宰治嫌弃地瞥了一眼。 五条悟向来是个对人际交往没什么分寸感的人,他随心所欲惯了,此刻看着太宰治那带着点嫌弃却又默许他靠近的眼神,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在莫名的发酵了。 总之他盯着太宰治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副明明不自在却强装镇定的样子,心底那点因对方坦白而产生的满足感,像被蛋糕的甜味催化了一样,悄然膨胀。 “离我远点,”太宰治的嫌弃溢于言表,“我没有抱男人和被男人抱的爱好。” 这话很熟悉,是他们交换姓名之前太宰治说过的话。 “但或许你有喜欢被男人扛着走的爱好。”五条悟言之凿凿,“你看,之前你感冒我想把你抱回去你非要我扛着,刚认识的时候你也让我扛着你。” “……”太宰治无语,“你才有被男人扛着走的爱好。再说了,我不让你抱,你不还是把我抱走了?” “哇,明明是你先嫌我扛你走的时候肩膀顶得你胃疼,我又没办法用苍拎着你,除了抱你,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明明说过你可以背我啊!” “谁要背你啊,背人的姿势好逊,我才不要那个呢!” “那你问我的意义在哪里?你给了我选择权?” “拜托,我再强调一遍,是你说扛着走的时候会胃疼不舒服在先的。” “我明明最先说的是我没有被男人抱的爱好,我睁眼就说了!” ……总之,难得的温情,被幼稚的斗嘴彻底搅散了。 *** 第二天下午。 五条悟和太宰治坐在一起,对面的松下真央衣着得体,妆容精致。 “……其实,我想过很多次。我抓到幕后主使之后,我要如何报复。”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充满苦涩与自嘲的弧度,眼角的细纹仿佛更深了些,“想象过无数种让他们偿还罪孽的方式,每一种都该让他们在无尽的痛苦中忏悔。” 第45章 “可是他居然就这么死去了,寿终正寝,真是讽刺。他的人体实验害死了那么多人,罪行累累,却死得如此轻易,如此……体面。” 关于藤原定通可能是加茂宪伦的猜测,由于缺乏证据链,他们没有告诉其他人。 “轻易?松下女士,死亡对他来说,或许确实是终点。但体面地死去,未必是他真正想要的结局。”太宰治微微歪着头,似乎有点天真的残酷。 他轻轻地笑起来:“他这样的人,追求的从来不是安详的落幕。他渴望混乱,渴望超越规则的力量,为此,他付出了无数心血,在阴暗的角落里编织他的美梦。”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又略带恶意的表情,“说不定呀,他就是被活活气死的呢?在得知最强咒术师一分钟就把他的毕生心血毁掉之后,气急败坏的死去了呢。” “……是吗,这样也好。”松下真央垂眸,声音像叹息,“健太郎,和无数因他而死的无辜人,也勉强能有点微不足道的慰藉吧……” 五条悟静静地听着,指关节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松下真央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翻腾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深处。她挺直了背脊,目光重新聚焦,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其实这次冒昧约见二位,也是为了完成跟太宰君之间的交易。” 她拿起放在身旁的精致手包,从里面取出两张制作考究、烫着暗金色纹路的卡片,轻轻推到矮几中央。 “九月中旬,铃木财团将在其旗下的邮轮上,举办一场为期三天的私人宴会。”她的声音恢复了干练,“届时,政界要员、商界巨擘、文化艺术界的名流……相当一部分对日本社会有深远影响力的人物都会出席。” “其中不乏一些立场相对中立,但对咒术界一直保有潜在兴趣,甚至能施加影响的重要人物。”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洞察后的冷冽,“更重要的是,根据我这些年的秘密调查来看,蛛丝马迹,这场宴会中不少名流都曾与藤原定通密切来往。我个人觉得,这场宴会绝对不简单。” 五条悟闻言,悄悄看了太宰治一眼。 你什么时候又达成了什么交易? 太宰治没搭理他,只是伸出缠着绷带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拿起两张暗金色的邀请函,随便看了看,就丢给了五条悟。 “感谢您的告知,松下女士。” *** “说,”五条悟拿着车上的抱枕威胁太宰治,“你背着我又干了什么交易。” 太宰治一时间有点后悔昨天跟五条悟的那场谈话了,这家伙以前根本不会问他这些问题,也不会……幼稚到拿抱枕当凶器来逼供。 “松下女士把理奈小姐送到了高专,成为了你的学生,这能说明什么?” 五条悟抬抬下巴,骄傲道:“说明最强是最值得信赖的优秀员工!” 太宰治:……这不是我昨天说的词吗? “说明她是能被拉入我们阵营的存在。”太宰治道,“她主动选择了将女儿托付给你,这本身就是一种信任和站队。我们用揭露藤原定通的人体实验真相作为回应,与她建立合作关系,互通有无,各取所需。” 五条悟眨眼睛:“哇,绷带精好强!捡到白猫同学真是太幸运啦!麻烦精不惹麻烦啦!” ……我原来有这么多外号吗?这家伙真的好烦。 第34章 九月流火,阳光却依旧带着夏末的余威。 五条悟站在操场边缘,身旁的太宰治照例懒洋洋地趴在那张专属躺椅上,像一只晒化了皮毛的猫。 一白一黑的猫咪玩偶安静地在椅子另一边,并排坐着。 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玩偶,又看了看太宰治毫无干劲的后背, 五条悟伸出手,把两只猫咪玩偶拿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太宰治的背上。 “……你好无聊。”太宰治嘟囔着。 五条悟摸着下巴欣赏自己的杰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哎,我可真是艺术杰作的天才。”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操场。 晴朗的碧空之下,乙骨忧太和伏黑津美纪等人正挥汗如雨,刻苦地进行着格斗技术与体能训练。跟某个只知道偷懒的学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乙骨忧太、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的一招一式都透着力量感,即使放了一个月的假期,动作也未见丝毫生疏,显然在假期里也未曾懈怠。 “真是好学生啊……”五条悟欣慰道。 有风吹过, 卷起操场上细微的尘土。不知怎的, 五条悟的目光又落回了身旁的太宰治身上。 浑身绷带,身形单薄,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吹走,透着一种与这充满活力的操场格格不入的脆弱感。 “……治,你要不要去跑两圈步?”五条悟忽然提议道。 太宰治:? 他连头都没抬,声音斩钉截铁:“不去。” “你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耶, ”五条悟开始循循善诱, “多锻炼锻炼,说不定就身体好了。虽然不是武斗派,但总得有点基本的自保能力吧?” 而且健康的太宰治,他看着也舒心。 五条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好!就这么说定了,我陪你一起跑吧!” “我才不去,”太宰治把脸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地传来,“那种要流汗的笨蛋事情,我才不干。”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晃眼。他利落地把太宰治背上的两只猫咪玩偶拎起来放到一边,然后伸手精准地揪住了太宰治后颈的衣领:“由不得你。” 太宰治被迫抬起头,满脸阴沉,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你试试?我看你是对加盐的甜食是吧?” “你加啊,”五条悟笑容不变,凑近低声道,“你越是在我的甜品上撒盐,我就越要拉着你锻炼身体。” 太宰治:“……” 于是,在太宰治持续不断的“独裁暴君!”“暴力笨蛋!”“绝情老师虐待生病学生!”的背景音抗议中,操场上训练的学生们纷纷停下动作,一脸震撼地看着五条悟以一种轻松又霸道的方式,硬生生把太宰治从椅子上扛起来,慢悠悠地走过来,还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然后,五条悟把太宰治轻轻地丢在了高专操场的地上。 乙骨忧太擦了把汗,满脸茫然:“五条老师跟太宰君……吵架了?” “……这两个人居然是会吵架的吗。”panda有些不可思议。 狗卷棘:“鲑鱼。” 松下理奈歪头思索了一下,捅了捅旁边的伏黑津美纪,小声道:“我觉得,太宰君接下来应该会顺势在地上打滚耍赖。” 完全不出她所料,被丢在跑道上的太宰治,非但没有站起来,反而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直接任性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伏黑 津美纪点点头,冷静分析:“一般来说,五条老师看到太宰君这样,很快就会心软妥协。但今天……”她看着抱臂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容的五条悟,“感觉五条老师格外坚定,太宰君这次……怕是跑不掉了。” 两位女性的判断非常准确。五条悟欣赏了一会儿太宰治的表演,心里推测着太宰治差不多也玩够了,然后果断上前,精准地抓住太宰治滚动的空隙,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好啦,麻烦精,撒娇时间结束,乖乖跑步吧。” “……你给我等着。”太宰治站稳身子,咬牙切齿道。 从来都只有他太宰治悠闲地看着别人挥汗如雨、狼狈不堪的份。就连以前在港口mafia的时候,森鸥外也默许了他的肆意和任性,要流汗的工作丢给下属和搭档。跳槽之后,那些繁重的体力工作也丢给了搭档和捡来的孩子。 “那我就等着咯。”五条悟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声音轻快,“请吧,治同学。” 于是,当夜蛾正道像往常一样路过操场,习惯性地朝那张躺椅方向寻找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没看到人。 他疑惑地环顾四周,接着瞳孔微微放大。 只见五条悟姿态悠闲地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陪跑在侧。而旁边,太宰治额前柔软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浸透,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和强烈的抗拒。 风衣下摆随着他踉跄的步伐无力地晃动着,整个人散发出浓重的怨念气场。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夜蛾正道喃喃自语。 要知道,悟那孩子,自打把太宰治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称不上百依百顺,但也有些纵容得毫无底线。虽然他对自己的学生一向包容,但对太宰治那种明目张胆的偏爱,毫无掩饰。 居然会拉着治跑步?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欣慰。夜蛾正道想。 可能是因为悟这孩子已经被传成“为爱所困的五条家主”、“冲冠一怒为蓝颜,血洗家族长老会”了吧…… 太宰治终日病怏怏的,动不动就生病发烧,脸色常年苍白得像没晒过太阳,确实需要好好锻炼一下。之前是悟惯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请假理由都给通过,现在悟终于幡然醒悟了,知道给太宰治强制进行健康管理了。 第46章 他带着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复杂心情,向跑道上的五条悟投去一个肯定的目光:干得好,悟!是该好好管管了! 跑道上的五条悟似乎心有所感,嘴角咧开一个更灿烂也更欠揍的笑容,剪刀手高高举起,像只骄傲的大猫。 不对,夜蛾正道想,他为什么会觉得五条悟像猫,难道真的被什么白猫同学黑猫老师的称呼洗脑了? 就在夜蛾内心天人交战,努力驱散脑海中五条悟长着猫耳朵摇尾巴的诡异画面时,怨念深重的太宰治敏锐地捕捉到了校长大人的视线。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极快地眨动了一下。 时机正好。 于是,在夜蛾正道和五条悟的注视下,太宰治猛地一个趔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精准无比地向五条悟身边倒去。 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看似无力地虚扶了一下额头,眉头痛苦地蹙起,脸色在汗水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透明,呼吸也变得急促而艰难。 “五条老师,”他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吹散,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感,“我好累……好像要晕过去了。” 五条悟的六眼瞬间就看穿了这家伙拙劣但十分具有观赏性的表演,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自然地把那个倒下的身体稳稳地揽进了怀里。温热的掌心极其自然地贴住太宰治的后背,精纯的咒力无声无息地流淌过去,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五条悟夸张地震惊道:“哎呀呀,治,你怎么了?别吓老师啊!是不是跑太猛了,心脏不舒服?” 他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探了探太宰治的额头,趁机又揉乱了他汗湿的头发,然后转过头,对着夜蛾正道的方向,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对方听到的音量喊道:“校长,快叫硝子!治好像跑晕了,急需抢救!” 太宰治立马配合地晕过去了。 夜蛾正道看着那边瞬间变得手忙脚乱的五条悟,以及那个靠在五条悟臂弯里、仿佛随时会香消玉殒的太宰治,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最终,夜蛾正道决定眼不见为净,背着手,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操场。 五条悟目送着校长那几乎带着点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才彻底绽放开来,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气。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太宰治,对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呼吸均匀轻浅,仿佛真的陷入了沉睡。 “喂,麻烦精,观众走了,戏该收场了哦?” 怀里的人毫无反应,只是那靠在他颈窝处的脑袋又往里蹭了蹭,试图找一个更舒适的位置靠着。 “哎呀哎呀,原来是真晕了。”五条悟故意拖长了调子,收紧了环抱着对方的手臂,让太宰治靠得更稳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愉快地记了一笔:嗯……才五圈就晕了,明天必须加到十圈!健康管理刻不容缓!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稳稳用力,干脆把怀里装晕的太宰治打横抱了起来。那身体在他臂弯里轻得过分,风衣下摆和纤细的腿自然垂落。咒力依旧温顺地流淌着,熨帖着对方可能确实有些疲惫的筋骨。 五条悟抱着他,目标明确,大步流星地走向操场边缘那张备受太宰治宠爱的椅子上。 然后,五条悟脸上那点虚假的担忧立刻被狡黠取代。他手臂一松,毫不留情地将怀里的人往柔软的躺椅垫上一丢,动作随意得像是在丢抱枕。 紧接着,再把两只猫咪玩偶扔到太宰治身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转过身,双手叉腰,对着远处的学生们,声音洪亮道:“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反面教材!不要学他,跑几圈就晕了!要引以为戒,加强锻炼啊!” 晕倒的某人掐了五条悟一把。 “……你们看到了吗?”乙骨忧太缓缓道。 “如果你说的是晕倒的太宰君突破无下限掐了五条老师一把的话,”伏黑津美纪冷静道,“我看到了。” 而被掐的五条悟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夸张地呼痛,然后大惊小怪道:“硝子,大家!快来看,我们的太宰同学在爱的呼唤和猫咪的陪伴下,奇迹般地苏醒了!” 太宰治闭目装死,甚至还微微侧了侧身,心安理得地继续昏迷。 “诶诶,大家刚刚是不是看到病号君醒了呀,怎么一下又晕了,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五条悟准备拉他们当证人,松下理奈明智道:“我们快继续训练吧,被迫掺和进去可就不好了。” …… 体训课结束。 大家满头大汗地在阴凉处集合,太宰治则打着哈欠坐起来,一副乖学生听老师讲话的模样。 “京都交流会期间,老师有其他事情,没办法亲自带队护送大家去京都啦!”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大家要跟京都校的孩子们好好相处哦,输赢不重要啦,享受青春才是头等大事!” “诶——?!”松下理奈的失望几乎是脱口而出,“五条老师不在吗……” 白发青年笑容灿烂:“就知道大家会想我想得不得了!所以,贴心的五条老师特意为大家准备了充满老师爱意的临别礼物哦!”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礼品袋,得意地在手里晃了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像分发糖果的圣诞老人,给大家一人分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奖牌。每个人的款式都独一无二,显然经过了精心设计。 伏黑津美纪的是一朵精致的向日葵,松下理奈得到了一只可爱的小狮子,乙骨忧太捧着盾牌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你前几天神神秘秘的是在准备这个。”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五条悟手里的空袋子,“那我的呢?” “你又不去参加交流会,你哪来的礼物?”五条悟笑嘻嘻地问。 “太宰君不去吗?”伏黑津美纪有些惊讶地问,其他人也好奇地看过来。 太宰治恹恹地回答:“一起出任务,我是被强迫的。” 被太宰治当面造谣了也不恼,五条悟权当没听见,对着大家眨眨眼睛,俏皮道:“老师精心挑选的礼物,虽然说输赢不重要,但是,老师当然还是希望我最可爱的学生们能赢啦!把京都校那群家伙打得落花流水,有没有信心?” “有——!”乙骨忧太和伏黑津美纪等人积极地回应了。 就在这时,松下理奈像是鼓足了勇气,高高举起手声音清脆又带着点紧张:“那个!五条老师!” 五条悟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带着温和的询问:“嗯?理奈同学,怎么了?” 松下理奈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雀跃:“我和津美纪……也有给老师准备了礼物!”她说着,不好意思地拉了拉旁边伏黑津美纪的袖子。 伏黑津美纪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不过……”松下理奈的声音小了一点,带着点羞涩,“我们放在教室里了,本来想等晚饭的时候再送给老师的……” 五条悟愣了一下,很不明显,太宰治却看得分明。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学生的回礼……吗? “真的吗!”脸上的笑容如同被点亮的星辰,灿烂得几乎要灼伤人眼。他一个箭步就跨到了松下理奈和伏黑津美纪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扑面而来的热切,苍蓝的六眼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巨大惊喜和期待。 “津美纪和理奈居然给老师准备了礼物!”他双手合十,受宠若惊,“老师我太感动了!呜呜呜果然没白疼你们!是什么是什么?现在能去看看吗?老师等不及了!” 他这副夸张又真诚的兴奋模样,瞬间冲淡了理奈的紧张,也逗笑了津美纪。 松下理奈用力点头,小脸红扑扑的:“嗯,可以的!就在教室我的抽屉里!”她拉起津美纪的手,“我们现在就去拿给老师看!” “好好好,走走走!”五条悟迫不及待地应着,长腿一迈就要跟着两个女生往教学楼方向冲,像个要去拆圣诞礼物的小孩。 反正下节课也该轮到理论课了,其他学生也掰开步子,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五条悟抬脚离开的瞬间,手腕不着痕迹地向后一甩。 墨镜啪嗒一声落在坐着的太宰治腿上,连带着一个用深色包装纸裹得方方正正的小包裹。 太宰治毫不意外:“果然还是有我的份啊。” 坠在人群尾巴,太宰治慢悠悠地站起身。把墨镜随意地揣进风衣口袋,这才不紧不慢地拆开了那个小包裹。 是一只黑猫挂坠。 猫咪的姿态慵懒而优雅,蜷缩着身体,一双用金色细线点缀的鸢色眼眸半眯着,尾巴绕在身侧,尾巴尖尖还裹着洁白的绷带。 “……我到底哪里像猫了。” ----------------------- 作者有话说:有读者宝宝想看跟名柯剧情联动,我决定后面再多加一点点名柯戏份(加了也只有一点点>_<) 第47章 但我追了名柯十多年,坚定不移支持酒厂只能由柯导解决,所以小五和宰宰不会跟酒厂有牵扯啦。 第35章 松下理奈几乎是跑着冲向自己的教室,伏黑津美纪紧随其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五条悟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女生后面,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到底是什么呀?给点提示嘛!是吃的吗?还是可爱的玩偶?不会是恶作剧道具吧?老师很期待哦!” “老师, 请有点耐心!”松下理奈忍不住回头笑道。 她拉开教室门,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旁, 蹲下身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把盒子放在课桌上,松下理奈跟伏黑津美纪一起齐齐看向五条悟,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丝紧张和更多的期待。 “五条老师,这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松下理奈的声音清脆又带着点羞涩,“请收下!” 五条悟的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盒子包装纸前停了一下,像是怕碰坏了什么稀世珍宝,随即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盒子。 “我可以……现在打开吗?”五条悟的声音放轻了,目光在松下理奈和伏黑津美纪之间来回。 伏黑津美纪笑得有些腼腆:“当然可以,五条老师。” 得到许可, 五条悟轻柔而小心地解开蝴蝶结,一点点剥开包装纸, 当盒子被完全打开时,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手工制作的……晴天娃娃? 主体是柔软的白色棉布,圆圆的脑袋上用蓝白色毛线精心绣出了六眼的轮廓,虽然线条略显稚嫩, 但特征抓得非常精准, 活灵活现。 娃娃穿着高专制服,衣襟处还点缀着金色亮片作为纽扣。银白色的丝线编织成柔顺的头发,甚至还有一簇翘起的白色毛线,生动地模仿了他的发梢。 “哇——!”五条悟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他小心翼翼地把娃娃从盒子里拿出来,捧在手心,仔细端详着那小小的自己。指尖轻轻拂过那簇白毛,又点了点娃娃脸上那对六眼。 就在这时,伏黑津美纪微笑着指了指盒子的另一个角落:“老师,这里还有配套的小道具。” 五条悟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只见那里还躺着一截小小的绷带。 松下理奈连忙补充:“为了能让这个绷带裹眼睛的时候让头发竖起来,我和津美纪做了很多努力!”她眨眨眼,“所以这是特制的绷带!” “谢谢理奈和津美纪!”五条悟抬起头,笑容灿烂得晃眼,“太像了,太厉害啦!你们怎么做到的,老师太喜欢了!” 他把娃娃举到眼前,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太可爱了!太可爱了!这绝对是老师收到过最棒的礼物之一!” 他甚至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娃娃圆圆的脑袋。 松下理奈和伏黑津美纪原本的紧张彻底化成了喜悦和成就感,脸上都绽开了明媚的笑容。 “老师喜欢就好!”松下理奈开心地说。 “手工是理奈做的得多,眼睛是我绣的。”伏黑津美纪温和地补充道。 五条悟越看越喜欢,立刻掏出手机,对着娃娃就是一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狂拍。 拍完还不满足,直接点开聊天软件,选中家入硝子的头像,把照片一股脑儿发了过去,手指飞快地打字: 【图片】【图片】【图片】 【硝子,快看!我的学生给我做的!独一无二,可爱炸裂!羡慕吗?你没有吧!哈哈哈哈! 】 【是不是超级像本尊!还有这特制的绷带! 】 发完信息,他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小心翼翼地将娃娃和那条特制的小绷带重新放回盒子。 他没有立刻合上礼盒,而是又低头欣赏了好几秒,嘴角扬起的弧度就没落下来过。 他抬起头,那双苍蓝的六眼里流转着碎钻般的光芒:“谢谢你们,津美纪,理奈。老师超——级喜欢的!” 伏黑津美纪眼神清澈而认真:“是我们要谢谢你,五条老师。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恐怕……”她顿了顿,“嘛,总之,没有五条老师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我们的命都是五条老师救回来的,”松下理奈接过话,“有时半夜惊醒,还会梦见那天……死亡的气息好像还缠绕着。但只要在梦里看到五条老师的身影,所有的恐惧就都消失了。”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那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更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 他伸出手,动作难得地带了点小心翼翼的郑重,轻轻揉了揉两个女生的发顶。 “嘛嘛,都过去了。把那些噩梦都丢掉吧!老师我可是最强,保护可爱的学生是理所当然的!以后也要继续这样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待在高专,知道吗?” “嗯。”两个女生对视一眼,“都听五条老师的。” …… 晚上,太宰治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圆的墨镜,踩着夜色回寝室。 路灯古朴的造型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又寂寥。 今天所有的课都该翘掉的。太宰治想。真是无聊透顶。五条悟出任务去了,连拌嘴的对象都没有。 古朴造型的路灯照亮了前方的路,视野里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似乎专门在等他。 太宰治脚步微顿,唇角习惯性地弯起一个弧度:“哦呀?两位美丽的小姐,是在此专程等候我吗?夜色已深,有何指教呢?” 伏黑津美纪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浅淡笑意,像静谧的月光。松下理奈则显得有几分紧张,深吸一口气,双手捧出一个用深蓝色丝绒布包裹的礼盒,递到了太宰治面前。 “太宰君,”伏黑津美纪的声音轻柔而清晰,“这个,是我和理奈送给你的。” 松下理奈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块深蓝色天鹅绒布。 露出来的,是一个极其精巧的微缩场景音乐盒。 一架钢琴,一架小提琴。一只黑猫,一只白猫。 两只猫咪的眼睛,用极细的笔触点上了颜色,深邃的鸢色和冰透的苍蓝。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似乎凝滞了。墨镜遮挡了他的眼神,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在那个微缩场景上,尤其是那两只猫。 空气安静了几秒。 “这是……”松下理奈的声音带着点紧张的解释,“我和津美纪一起做的底座和场景,猫猫是我们一点点雕出来然后上色的……音乐盒的机芯是买的,旋律挑得是……” 太宰治轻轻道:“《月光奏鸣曲》。” “对……果然对太宰君来说很好猜嘛。”松下理奈挠挠头,笑得有些腼腆。 伏黑津美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同学。 太宰治就站在她们面前,但似乎又离她们很远。 那天太宰治弹奏《月光奏鸣曲》的时候,伏黑津美纪感受到一股浓厚的绝望。它顺着琴声流淌,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四肢百骸,恍若溺毙。 起初,她以为那是自己完全被琴声营造的氛围所吞噬。 直到某个和松下理奈一起逛街的午后。商场中央,一支小型乐团正在演奏。清澈明亮的钢琴声流淌出来。 恰好,又是《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 她和理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为旋律驻留。琴声优美,却少了那份直抵骨髓的冰冷。 就在某个音符跳跃的间隙,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击中了伏黑津美纪。 ——五条老师说过,是太宰君的人间失格为她们带来了咒力。 伏黑津美纪后知后觉地想。 ——如果不是单纯地因为琴声而共鸣呢? ——如果说,那天她所感受到的、几乎要将人冻结的绝望……是因为她因太宰治而觉醒的咒力,对本源无意识的感知呢? 她恍惚的时候,松下理奈忽然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我想好了。送太宰君的礼物,就定成音乐盒吧。” 伏黑津美纪愣了一下,望着挚友的双眼,道:“好。” …… 五条悟几乎是哼着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寝室的。 他怀里抱着几个礼盒,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连推门都是用肩膀撞开的。 “治!”人未至,那清亮又带着点亢奋的声音就穿透了门板,“你猜猜我刚刚经历了什么!天呐!简直不敢相信!” 太宰治躺在沙发上,只是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阵聒噪的风。 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五条悟的倾诉欲。 白发教师旋风般卷到沙发上,挨着太宰治坐下:“都十二点了!你猜怎么着?忧太居然还在等我!”他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巨大的满足感,“他说看到津美纪和理奈给我送了礼物,就一直在走廊那儿等着我回来,也想亲手给我一份心意!” 第48章 他拆开了那个礼盒,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顶级草莓大福:“忧太特意去排了四小时队买的限定款!”他立刻又把另一个盒子也拆开,“还有一个马克杯,你看,蓝天白云的图案很漂亮吧!哼哼,忧太说看到我的眼睛就会想到天空,所以买了这个!” 太宰治凑过去看了两眼:“哇呀,还真是投其所好的礼物呢。” “你羡慕就直说啦,麻烦精。”五条悟得意洋洋,“还有还有,没完呢!” 他兴致勃勃地把晴天娃娃拿出来,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娃娃脸上那对用蓝白毛线绣成的六眼,对着灯光左看右看。 “还有这个!你看这个细节!”他献宝似的把娃娃凑近太宰治,“这眼睛,绣得太像了!还有这头发!这特制的小绷带!啊,太可爱了!治,你说是不是超级像本尊?是不是超级厉害?” 太宰治被他吵得有点头痛,扫了那个咧着嘴笑的晴天娃娃一眼,又落回五条悟那张过于灿烂的笑脸上。 “嗯,”太宰治点评道,“这娃娃笨笨的样子很像你。” 五条悟才不在乎他说什么,继续沉浸在自我陶醉中:“啊,有学生真好!被学生惦记着送礼物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太宰治看着他这副毫不掩饰的得意忘形,微微叹了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手中的书页,指尖却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 ……礼物吗。 护身符、挂坠、音乐盒……他居然收到了三份不同的人送的不同的礼物。 陌生到,几乎有些荒谬。 “决定了!我要去买那种最高级的防氧化展示柜!带恒温恒湿和咒力防护系统的那种!”五条悟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把这些宝贝礼物全部供起来!” 太宰治终于从书中抬起头,鸢色的眼眸在床头灯的暖光下泛着琥珀般的色泽。 他静静地看着五条悟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兴奋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然后呢?再建个神社每天参拜?” “诶诶,这个提议不错!”五条悟眼睛一亮。 “你是笨蛋吗,会被夜蛾校长痛骂一顿的。” “那我买块地下来专门放礼物好啦……” ----------------------- 作者有话说:小悟发的消息我本来精心挑选了两个超可爱的颜文字,但是jj乱码了呜呜呜呜 第36章 停泊在港口的船只气势恢宏。 太宰治一身剪裁完美的雪白西装纤尘不染,在周遭深色系的人群中,像一道突兀而矜贵的亮色,吸引着若有若无的目光。 他微微侧头,一缕被海风拂乱的鬓发被他漫不经心地撩至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颈项。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动他额前未被束起的碎发,也吹得他白色西装的衣角轻轻翻飞。 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拢一拢领口,指尖却在触碰到光滑面料时顿住,最终只是虚虚地搭在胸前。 “你这是冷了?”五条悟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他同样穿着正装,纯黑的高定西装完美勾勒出他肩宽腿长的优越身形,银白的发丝在灯火的交织下,闪耀着近乎嚣张的夺目光泽,成为人群中另一个无法忽视的焦点。 墨镜后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太宰治身上,将他那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 “这么怕冷吗?本来我还疑惑,你穿这套西装已经够花枝招展了,难怪在九月份的天气里还非得披一件大衣呢,原来是只畏寒的绷带猫。” 太宰治终于慢悠悠地侧过头:“是谁硬要让我穿白色, 自己倒是挑了件黑西装。” 五条悟反而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这你就不懂了吧,绷带精。”他伸出手指,煞有介事地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这叫视觉冲击力!黑白配, 永恒的经典!你看, 我们站在一起, 是不是特别和谐?” “再说了,你穿白色多好看啊,像……嗯, 像落在黑夜里的一捧新雪?或者月光?”他试图找出更贴切的比喻,但似乎不太成功,干脆放弃,“总之就是非常完美!最强看人的眼光和搭配的品味一样,都是顶级的!”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这什么表情?” “看笨蛋的表情。” 五条悟挑眉:“你真觉得我不会收拾你吗?” 太宰治兴致缺缺:“扣出行时间还是扣蟹肉罐头?” 五条悟粲然一笑:“两个一起扣。” 太宰治:“……” 五条悟对他的眼神控诉视若无睹,反而心情大好。 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银白发丝在港口灯光下划出耀眼的弧线:“走了,进去了。感冒了我可不会管你哟。” “啊啊,真希望宴会厅里的食物只有蟹肉。” 五条悟不认可地摇摇头:“你让那些海鲜过敏的人怎么办?” 太宰治淡淡道:“饿死。” “哇,你真过分。” 穿过气派的舱门,瞬间从微凉的海风港口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头顶是璀璨夺目的巨型水晶吊灯,将整个挑高数层的主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低声谈笑。 然而,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骤然撕裂了这份纸醉金迷。 人群的谈笑戛然而止,随即而来的是一片混乱和嘈杂。原本优雅的舞池边缘,一小块区域迅速空了出来,形成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空地带。 圆桌旁,一个穿着考究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歪倒在扶手椅里,一只高脚杯摔碎在他脚边的地毯上,暗红色的酒液如同凝固的血液般洇开一片。 五条悟穿透纷扰的人群,锁定了那个失去生息的躯体:“有人死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敏捷地穿过人群缝隙,冲到了尸体旁。 五条悟定睛一瞧:“这不是那个叫柯南的孩子吗?” 太宰治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不远处一个角落。 那里,一个金发褐肤、面容英俊的男人穿着合体的服务生制服,正端着托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混乱的中心。 “不只呢。”他微微侧头,几乎是以气音在五条悟耳边补充,“还有一位沉迷cosplay的公安先生。” 五条悟顺着太宰治的视线望去:“这艘船上是会发生什么大事吗,这位小哥的职位应该不低吧?这是在执行伪装任务?”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太宰治,“这就是你要来这个宴会的原因?” “未卜先知是神才能做到的事。”太宰治道,“我们是来结交权贵的,别去掺和那些事。” 金发褐肤的男人察觉到他们并未遮掩的视线,带着职业化得体的笑容转头看过来,看清之后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礼貌地点了点头以示友好。 五条悟和太宰治也默契地回以微笑颔首,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其实是个好机会呢,”太宰治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低语,“这位公安先生的出现,本身就说明这场宴会的水比预想的更深。趁此机会多接触一下,若能将他背后的资源……或者说,将他本人,拉近一点距离,对你未来的布局会很有好处哦。” “嘛,结交的事稍后再说。我大概能直接指出谁是凶手了。” 太宰治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位受害者身上攀附着一股不属于他的咒力,恶意挺浓的,应该就是凶手了。” “交给那位侦探吧。”太宰治看着那个穿着蓝色西装的小小身影,“除非你想让咒术界成为明天东京的头版头条,否则,你打算怎么向那群警察解释你的证据?” 警戒线已被迅速拉起,训练有素的警员开始疏散人群、封锁现场。短短数分钟,命案中心已被严密控制。 “你不去帮忙?” 太宰治懒洋洋地说:“不是有那么多警察,而且还有那位小侦探哦。” “你对那个柯南倒是莫名其妙地很信任。”五条悟说,“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不熟。”太宰治恹恹道,“他打断了我的火灾自杀法。” 五条悟立刻鼓掌:“哇哦!英雄事迹,必须表彰。回头我就给这位见义勇为的小侦探写封表扬信送到他学校。” “送吧。米花市米花町帝丹小学1年b班学生。” “果然从头到脚地把人家查了一遍。”五条悟道,“那你查到这里有这么多警察的原因了吗?警力部署得这么快,这艘船上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还没打算直接黑进警视厅的网络查消息。如果政府的……”太宰治顿了顿,“唔,像是猎犬之类的部门反追踪回来,ip地址一路查到高专,夜蛾校长会暴跳如雷也说不定呢。 “猎犬?你还挺会比喻。”五条悟道,“你不是很擅长这些事情吗,区区藏个ip的小事还能难倒你?” “设备。”太宰治言简意赅,优雅地朝五条悟摊开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掌,掌心向上,“你出钱,我出力。” 第49章 五条悟拍开他那只讨债的手:“想得美。谁要跟你一起违法乱纪黑进政府网络。” 他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太宰治身上,太宰治也全程没看他。 两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不远处。 几个便装但行动间流露出明显训练痕迹的男人正低声交谈,指挥现场的似乎也并非普通刑警。更远处,两名穿着特殊黑色制服、佩戴着通讯耳麦的人员正守在通往邮轮更核心区域的vip通道入口,神情冷峻。 “那位公安先生走过来了耶。”五条悟忽然道。 太宰治的目光淡淡扫过安室透手中盛满琥珀色酒液的酒杯,语气波澜不惊:“经典剧本,服务生意外失手,酒水不慎泼湿了难缠客人的昂贵礼服,制造混乱与近距离接触的完美借口。” 安室透的步伐精准而稳定,仿佛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向两人靠近。就在他行至太宰治身侧,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一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手中托盘倾斜—— 五条悟不着痕迹地将太宰治带离了原本的位置,巧妙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那泼洒的酒液之前。 在两人身体接触的刹那,无下限泡沫般消散。带着浓郁香气的酒液,尽数泼洒在五条悟纯黑的高定西装前襟上,深色的酒渍迅速洇开。 “啊,先生!真是非常抱歉!”安室透立刻稳住身形,脸上瞬间布满惊慌失措与深深懊悔,声音拔高,充满了服务生该有的惶恐。 他迅速掏出洁白的手帕,作势要上前擦拭。 “没事没事,”五条悟大咧咧地挥挥手,仿佛被泼湿的不是自己的天价西装,“不用在意。只要没弄脏我家这位娇贵的白猫同学就行,他可是很挑剔的。” 安室透借着靠近擦拭的动作,身体微微前倾,将声音压缩:“两位先生,事关重大,能否单独见一面?一小时后,两位的客房见。” 说完,他立刻直起身,恢复了那副诚惶诚恐的服务生模样,连声道歉后退。在五条悟“没事没事你去忙吧”的背景音中,消失在忙着处理命案后续或围观的人群之中。 太宰治抬眸看向远处,警戒线内,江户川柯南似乎已经完成了关键的推理拼图,正用一种孩童特有的天真口吻,引导着警方的注意力。 空气仿佛在安室透消失后凝固了数秒。 五条悟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缓缓敛去,墨镜后的苍蓝眼眸深处,冰封的锐利一点点渗透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那片散发着浓郁酒香的深色污渍,指尖随意地捻了捻湿透的昂贵面料。 太宰治没有说话,鸢色的双眼平静地扫过人群。 千百种可能性在他脑中飞速拆解、重组。 他微微侧头,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守在vip通道入口的黑衣守卫,又掠过远处几个频频看表或暗中交换眼神的宾客——那是曾被松下真央标注过的名字。 第37章 奢华的水晶吊灯悬挂着,空气里弥漫着人工的馥郁气息。 短发和八字胡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带着一副眼镜,那是这场宴会的主办方,铃木财团都董事长,铃木史郎。 他正在与人攀谈, 对象刚好是那份名单中的一个人,一家能源会社的社长,叫山田健次郎。 太宰治忽然抬起手,动作自然地摘下了身旁五条悟鼻梁上的小圆墨镜。 “嗯?”五条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 银白的睫毛眨了眨。 他看向太宰治,太宰治却已将墨镜随手塞进了自己雪白西装的口袋里,没做任何解释,只是步履从容地朝着铃木史郎和山田健次郎所在的方向走去。 五条悟站在原地思索了一秒,抬脚就跟了过去。 一声不吭摘了墨镜就跑,他倒是要看看太宰治又要闹什么。 精致的餐台上,摆放着一碟点缀着金箔的抹茶慕斯。 太宰治的目光似乎被那抹清新的绿色吸引, 他伸出手,指尖优雅地悬停在蛋糕上方。 “咳咳…咳咳咳……” 指尖即将触碰到抹茶蛋糕时,太宰治突然咳嗽起来。 他的身体微微佝偻,肩膀轻颤,苍白的面色在灯光下更显透明。 似乎是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那件与季节略显不合的白色大衣,领口微敞处, 缠绕在脖颈上的洁净绷带边缘清晰可见。 铃木财团的大小姐, 铃木园子就在这旁边, 这突兀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看到太宰治痛苦不堪的模样和那醒目的绷带,铃木园子瞬间担忧道:“天啊!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太宰治勉强直起身,露出一抹虚弱却依旧得体的微笑,声音带着咳后的微哑:“失礼了,这位小姐。让你见笑了。” 姣好的面容总能惹人怜惜,更何况铃木园子向来对美丽的存在格外热心。 “我们船上配备了最专业的医护团队!我现在就让人请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她立刻展现出财阀千金的行动力,说着便要招手唤人。 落后几步的五条悟将这场戏尽收眼底,干脆抱着手臂,姿态闲适地靠在一根廊柱旁选择追直播。 装虚弱这招都玩了好几遍了,高专从学生到校长全部骗了个遍,居然还没换个新招数。 不过太宰治外貌出众,装模作样起来倒也算得上赏心悦目就是了。 “不必了,这位小姐。我一直这样,身体不太好。总是……”太宰治苍白着一张脸笑了笑,“嘛,请过很多医生都不见好。” 铃木史郎也看过来,脸上浮现出关切:“这位年轻人,要爱惜身体才行啊。我看还是听园子的,叫医生来看看吧。” “啊,原来是铃木财阀的园子小姐吗?那您就是铃木先生了吧。”太宰治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恍然,向两位颔首致意,“感谢二位的好意,不过不必麻烦了,医疗团队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一旁的山田健次郎不赞成地摇摇头:“都咳嗽成这样了,说不定是感冒了呢?还是找医生看看吧。” 太宰治微微欠身,姿态虚弱却依旧保持着疏离的优雅:“不瞒您说,其实我这是老毛病了。咳嗽、疲惫,经常觉得浑身无力,甚至偶尔会无缘无故感到全身剧痛……去了好多次医院都不见好呢。” 山田健次郎面色微微变化:“你说你偶尔会无缘无故感到剧痛?” “是呀。”太宰治笑着说,“我之前还想过,怎么都查不出病因,也许是被诅咒了说不定。” 正义感强烈的铃木园子立刻道:“怎么会!怎么会有人舍得对您这样的美好的人下诅咒呢!” 山田健次郎皱起眉头,有些欲言又止。 太宰治笑了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猛地爆发出一阵更强烈的咳嗽,他一只手捂住嘴,指缝间溢出痛苦的咳嗽声,另一只手则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而在他蜷缩着环抱身体的瞬间,指尖触碰到了口袋里的墨镜,一股微弱而精纯的咒力泛着波动。 这股咒力波动荡开的前一秒,倚靠在廊柱旁的五条悟就已经动了。 他像一道迅捷的黑色闪电,几步便跨到太宰治身边,遮挡了部分投来的视线。 伸手扶住了太宰治,手臂巧妙地支撑着对方大部分的重量,让太宰治得以将虚弱扮演得更加淋漓尽致。 “啧,说了让你别逞强!”五条悟皱着眉,面色焦急,询问道,“医生,医生在哪里?” 铃木园子立刻开口,指着不远处:“那里,医务室在那边!我已经让侍者去……” 五条悟根本没给她说完指示的机会,也完全无视了匆匆赶来的侍者和闻讯靠近的安保人员。 他以一种半搂半抱的强势姿态,直接拉着太宰治大步迈向医务室的方向。 确认脱离了所有视线范围,刚才气若游丝的太宰治也立刻直起了腰。 他脸上那副随时要咽气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略带嫌弃地推开了五条悟半搂着他的手臂,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襟和绷带。 “呼……差点真把自己咳吐了。”太宰治清了清嗓子。 “谁让你演那么投入,这叫活该。”五条悟说,接着又严肃道,“那个大叔是山田健次郎吧,是那份名单上的人。你跑去演这么一通,是那个山田体内也有咒灵吗?” 太宰治把衣服上刚刚弄出来的褶皱一一抚平,说:“八九不离十咯。” “有什么办法把他体内的咒灵弄出来吗?”五条悟顿了顿,又说,“不过,他是藤原定通的势力来着,结果藤原定通的实验波及到了他,这算自食恶果吗?” 想到这里,五条悟戳了戳太宰治:“你说,这些人对藤原定通在做的事情有察觉吗?” “毫不知情的人成为了帮凶,算得上无辜吗?”太宰治淡淡道,“嘛,那种事情交给法院比较好。不过,这位山田绝对称不上无辜。” *** 去医务室转了一圈,太宰治花言巧语蒙骗医务人员,逃避了乱七八糟的检查后跟着五条悟一起潇洒离开。 第50章 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套房门口。 五条悟正要开门,却动作一顿,像是忽然陷入了思考。 “绷带精。”五条悟认真道,“那位金发小哥好像没说到底在谁的套房里见面。” “他会看监控。”太宰治说着,一把拍开五条悟的手,干脆直接地开了门,“而且另一间根本就没住人,他进去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了。” 房间简单奢华,空间充足,跟早上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太宰治悠闲地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这才坐了下来,在果盘上挑挑拣拣,选了颗最漂亮的葡萄塞进嘴里。 “你刚刚在干嘛?野生猫咪巡视领地?” “排查房间内是不是有窃听器。” 五条悟抓葡萄的手似乎都有点迟疑:“你回房间第一件事是检查窃听器?流浪到异世界之前过的什么日子。” “不要把我形容得像什么异世界漫画的角色一样。”太宰治懒洋洋地反驳,顺手又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闲散。 太宰治眼皮都没抬:“去开门。” “惯的你。”五条悟吐槽道,“已经懒到连这几步路都不愿意走了。” 太宰治一把抓住五条悟的手;“你少在那试图用苍开门,门外的监控会以为发生了灵异事件。” 五条悟被他拽住,只好放弃动用术式,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向门口:“我怀疑这只是你想让我开门的借口。” “你离门口近,开个门怎么了?” 门应声而开。 门外,安室透推着酒店服务生的银色小推车,脸上挂着标准得体的职业微笑:“晚上好,先生。我是酒店客服,为您送……” 他话未说完,就被五条悟的冷笑打断:“看吧,我就说是借口。” 安室透:“……?” 借口怎么了?不找借口怎么来找他们? 五条悟似乎才意识到门外站着个大活人,敷衍地摆摆手:“噢,不是说你。” 而安室透职业素养非常完美,面对这明显跑偏的开场,笑容纹丝不动,甚至更真诚了几分,流畅地接上了被打断的话:“……为您送来了客房补充的果盘和饮品。请问现在方便送进去吗?” 他微微侧身,展示推车上摆放精美的水果拼盘和冰镇饮料。 “行啊,送进来吧。” 安室透推车入内,目光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过整个套房。 太宰治依旧半倚在沙发里,指尖捻着一颗葡萄。 将推车停在客厅中央,转向两人,安室透笑容不变,声音却压低了几分:“两位先生,为了表达之前的歉意和打扰的诚意,这些饮品点心,请务必收下。” “哇,这块三明治和这份小蛋糕看着好美味!”五条悟眨眨眼睛。 那盘奶油蛋糕淋着一层颜色漂亮的焦糖,蓬松的戚风层间隐约透出香草籽,边缘缀着糖霜。 太宰治了然地挥挥手:“不跟你抢蛋糕,自己吃吧。”他又看向安室透,“客服先生要介绍一下配料吗?能做出这种水准的蛋糕,公安先生退休之后可以考虑开一家店哦。” 安室透笑容丝毫未变:“您过奖了。只是打工时在甜品店学过几年。” 五条悟对着两个人的暗流涌动并不不怎么在乎,只是问了一句:“那我现在能吃吗?” 太宰治嫌弃地看他一眼,抬眸看着安室透问:“你这蛋糕里有加酒精提香吗?” “没有。”安室透温和道,“听说最强咒术师先生滴酒不沾,所以避免了一切酒精。” “哦?那还真是周到,多谢啦。”五条悟语调轻快,仿佛对安室透可能把他仔细调查了一遍这件事无甚在意。 他拿起切刀,把蛋糕分成均匀的三份,递了一份给太宰治,又想把另一份递给伟大的厨师先生以表分享。 安室透却轻轻摇头:“我就不用了,赶时间。” 五条悟闻言,自然地将多出来的那份蛋糕又平均分回了自己和太宰治的碟子里。 “行,我分蛋糕,你先跟他谈。”他朝太宰治的方向随意地扬了扬下巴。 安室透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专注于蛋糕的五条悟,最终落回到沙发上半倚着的太宰治身上。 “好的,五条先生。”他笑道。 绛紫色的眼睛对上那双平静的鸢眸。 (注) ----------------------- 作者有话说:—— 注:透子眼睛的颜色越画越蓝了……不管了,我就要定成绛紫色。 第38章 安室透脸上的职业化笑容淡去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公安警察的锐利与凝重。 “太宰君,”没有交换姓名,安室透却直白而干脆地呼唤出对面绷带少年的姓氏, “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沙发上懒洋洋的太宰治,以及旁边看似专注于蛋糕的五条悟,这才继续道:“七天前,警视厅收到预告信。发信人扬言,将在本次铃木财团的豪华邮轮宴会上进行恐怖活动。” “收到这种预告,最稳妥的做法自然是终止宴会。”安室透说,“但是,这次宴会聚集了日本乃至国际上举足轻重的政商名流、财阀掌舵人、科研机构核心成员……其安保等级本身就代表着国家形象与国际信任。临时取消,引发的连锁反应和外交风波,是各方都难以承受的。” 五条悟吃了一口蛋糕:“所以你们选择将计就计,布下天罗地网,试图在恐怖分子动手前将其揪出来。” “计划确实如此。”安室透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锐利的紫灰色瞳孔直视着太宰治,“然而今晚的氰/化/物毒杀案,现场某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细微痕迹,让事态性质发生了根本性转变。” 太宰治斜倚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葡萄梗:“你突然找上我们合作,是因为本次案件的威胁,已经从普通的恐怖分子,转向了非科学领域。是与咒灵有关,还是跟诅咒师有关?” 安室透的目光扫过五条悟:“这要感谢五条先生之前在交流中分享的部分关于咒术界的情报。” “结合我们公安部内部封存的关于超常事件的特殊档案, 我们得以初步确认,本次罪犯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恐怖分子,他们的核心成员,或者说主导者,极有可能就是你们口中的诅咒师。”他说。 五条悟吃蛋糕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随意搁下叉子,银白的发丝在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 太宰治却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微微歪头:“那么,那位死者恐怕并非表面上的氰/化/物中毒吧?”他语气平淡,“他真正的死因,是体内被植入的咒灵,在某种外力催化下,突然失控并反噬宿主,对吗?” 安室透的身体绷紧了一瞬。他迎上太宰治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紫灰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震动。 以一种凝重的姿态,他缓缓点头道:“如你所说。” “明明只是站在不远处的旁观者,”鸢色的眼眸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太宰治看着安室透说,“却能如此迅速而果断地向我们提出合作商议……你和那位忙碌的小侦探之间,想必存在着某种高效的即时联络方式吧?” 他语气轻松:“比如说……精巧的窃听器、或者说微型耳机?嘛嘛,具体是什么不重要。只要它能确保你们两个即使身处不同位置,也能流畅地交流信息就好,对吗?” 安室透瞳孔骤缩,心中瞬间掠过一丝被彻底看穿的寒意。 然而,这股寒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甚至是如释重负的激赏。 绛紫色眼眸深处亮起锐利的光。 这才是他想要的合作伙伴。跟他的小小协助者一样,聪明伶俐到让人几乎感觉心惊胆战的存在。 “真不愧是太宰君。”安室透抬手,调整了下领口并不存在的褶皱,指尖在衣领内侧一个隐蔽的位置轻轻按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稚嫩的童音,清晰从安室透领口隐蔽的微型扬声器中传出,直接加入了这场秘密会议:“好久不见,太宰哥哥。” 五条悟来了兴致,他饶有兴味地挑眉,目光在安室透和太宰治之间来回扫视:“绷带精,你什么时候成了小朋友的哥哥了?人缘不错嘛。” 他甚至还故意学着柯南的腔调,拖长了尾音:“太宰哥哥!” 安室透:“……” 通讯器那头的江户川柯南:“……” 最强咒术师这跳脱又欠揍的性格,果然跟传闻中一模一样。 太宰治看都懒得看五条悟,干脆没理会他的调侃,对着声源方向回应:“啊,是柯南君啊,真是好久不见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可以考虑求助太宰哥哥哦。” “是的,太宰哥哥!”江户川柯南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而急促,背景隐约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和远处人群的嘈杂。 第51章 “情况紧急!我在追踪一个形迹可疑的服务生,他刚才在死者饮用过的吧台附近鬼鬼祟祟,动作非常可疑!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他身上的给人的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让人很不舒服,我怀疑可能跟咒术有关……啊,他拐进c区下层的员工通道了,方向是轮机舱备用入口!” “ c区下层、轮机舱备用入口?”安室透脑中瞬间调出邮轮的详细结构图,脸色变得极其凝重,“那个区域结构复杂,管道密布,监控死角众多,柯南君,务必小心!不要贸然接近!我立刻……” “位置确定了?”五条悟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无踪,根本没等安室透说完部署,直接打断,声音斩钉截铁,“小侦探,盯紧入口,别让他溜了。我现在就过去。”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套房。 五条悟偏头看了一眼太宰治:“你……” 他本来想说你安分待着,小心一点,别乱跑。但话在嘴边,却又没能说出口。 亮晶晶的唇上下一动,五条悟只是说:“你等我回来。” 在哪里等,怎么等……都可以。 太宰治微微一愣,随即鸢色的眼眸弯起,甚至还象征性地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安室透猛地踏前一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那个区域我熟,而且……” 他必须亲眼确认诅咒师的力量和手段,评估威胁等级,同时确保行动符合公安的底线。 必要时,还需要清理某些不能见光的痕迹。 五条悟刚打开门,听到安室透的话,他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看着安室透坚毅的脸庞,接着抬眸扫过走廊天花板的几个隐蔽监控探头位置。 “啧,麻烦。来死角这里,别被拍到了。不过就算拍到了也没事吧,监控应该被你们公安把控着?” 五条悟嘴上抱怨着,却还是抓住了安室透的肩膀,甚至贴心道:“吐了不怪我哦。” 苍天之瞳中,冰蓝色的光芒璀璨地亮起。 下一刻,安室透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了恐怖的扭曲。 出发点与终点之间的距离被无限压缩,眼前看到的事物像幻灯片一样快速闪过。 前一帧还是套房的角落,下一秒就是光洁空白的走廊尽头,然后是楼梯间的拐角,又变成了布满管道的狭窄通道……一次又一次地点的切换,视觉完全失效,空间快速切换导致的眩晕感一点点涌上大脑。 安室透彻底站稳的时候,惯性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安室透没忍住按了按太阳xue。 “哇,居然没晕也没吐。”五条悟稳稳地站在安室透身侧,点评道,“看来小哥你的体质和意志力相当厉害耶。”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的空间折叠之旅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只有五条悟自己知道,在如此短距离内进行如此高频次、高精度的空间压缩,对他精密操控无下限术式的要求极高。 即使是身为最强的他,在连续压缩空间的同时,精准避开所有监控和障碍物后,大脑也难免被庞杂空间坐标信息冲击的有点晕。不过这点晕眩对他来讲很无所谓。 毕竟非要说的话,还是小时候因为六眼信息过载而导致的大脑疼痛更难受一点。 六眼穿透昏暗的光线和纵横交错的管道,落在远处鬼鬼祟祟的身影上。 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咒力波动在六眼的视界中清晰刺目,毫无疑问,这家伙是个诅咒师。大概二级,其实也不算很弱了……吧? 从那股咒力流动的细微变化和对方肢体蓄力的姿态分析,这家伙的下一个目标,赫然是藏在角落的江户川柯南。 啧,对小孩子出手? 五条悟懒洋洋地伸了懒腰,甚至还夸张地打了个哈欠。 “真是的,二级的实力居然用在一个普通的小孩身上。” 话音未落,他在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残影,没有风声,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呃啊——!”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从诅咒师喉咙里挤出。 只见那个刚刚还凶神恶煞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双脚瞬间离地! 五条悟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地掐着男人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悬空提起。 男人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双脚徒劳地在空中乱蹬,肺部的空气被瞬间榨干,发出“嗬嗬”的窒息声。 耀眼的白发,冰冷的蓝色双眼……超规格的实力。 是咒术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最强。 男人手中紧握着一个金属盒子,上面有着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因为窒息而剧烈颤抖,男人手中的那个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五条悟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捏着对方脖子的手指微微收紧,男人立刻发出更痛苦的呜咽。 “你想干嘛?”他语气轻佻,嗤笑一声,“欺负小孩子?也是,弱成这样的二级,除了小孩子谁也打不过吧?” 异变陡生。 落在地面上的金属盒子,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猩红光芒! 盒子剧烈地嗡鸣,仿佛内部有某种粘稠的怪物在疯狂挣扎。 “糟了,那东西被激活了!能量反应指数级飙升!”安室透在后方厉声示警。 面对这种超出常理的超自然现象,他深知手中的枪械可能如同玩具般无力。但多年训练形成的本能让他举枪瞄准的动作稳如磐石,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锁定那个盒子。 “五条先生,小心那盒子!”追踪眼镜的分析界面被那狂暴的能量读数刷得一片猩红,江户川柯南甚至来不及消化五条悟匪夷所思的瞬移和碾压级力量带来的震撼,立马喊道。 被掐在半空、濒临窒息的诅咒师男人,看到盒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在痛苦中挤出一丝狞笑。 五条悟淡定地低头瞥了一眼。 盒子上杂乱汹涌的咒力痕迹在他眼中无所遁形,庞大的信息涌入大脑。 他甚至没有松开掐着诅咒师脖子的手,另一只手只是随意地抬起,指尖对准盒子。 “术式反转——赫。” 非术师看不见五条悟指尖微小但能量庞大到恐怖的暗红色光球。 在安室透和柯南的视野里,只看到五条悟指尖微动,前一秒还散发着刺目红光的盒子,后一秒突兀而彻底地湮灭了。 原地只留下一个似乎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像是被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因能量碰撞而掀起的气流,吹动了安室透的衣角和柯南的头发。 五条悟对着面如死灰的诅咒师,轻笑了一声。 “你和这个盒子一样,都好弱哦。” 第39章 套房内恢复了安静。 太宰治握着银质小叉,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着蛋糕。 清脆的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叉尖悬停在唇边,太宰治缓缓抬眼,视线投向那扇厚重的房门,眼神里没有意外。 “客房服务,先生。”门外传来一个年轻、恭敬,甚至带着点程式化热情的男声,“为您补充一些餐后水果和饮品。” 太宰治慢条斯理地将叉子放下:“进来吧,门没锁。” 门把手转动, 房门被推开。 出现在门口的,是两位穿着邮轮标准深色制服的服务生。推着一辆同样制式的餐车,他们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微微躬身:“打扰了,先生。” 太宰治慢悠悠地将最后一口蛋糕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后,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像是在点评蹩脚的舞台剧, 两位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硬。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位服务员上,那个人的手正伸向制服口袋内侧:“那位小哥,不用费心去摸你的麻醉剂或者别的什么小玩意儿了。” 他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露出一个近乎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很怕疼的,只要说一声,我就会跟你们走啦。” 这句话炸得两位诅咒师瞳孔骤缩。 他们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为了对付能被五条悟留在身边的咒术师, 准备了很多方案, 唯独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主动地提出配合。 “别那么惊讶嘛。”太宰治好心地解释道,“动动脑子想想,走廊随时可能有服务生或客人经过,四处遍布监控,就算你们有能力处理一部分,但想完全不留下一点强行闯入和搏斗的痕迹,把一个昏迷的大活人悄无声息地带走……” 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又略带嘲讽的表情:“难度系数太高了,对吧?而且,万一弄脏了地毯,清理费可是很贵的哦。” 他站起身,动作闲适地整理了一下雪白西装的袖口:“所以,最省心省力的办法,当然是我自愿跟你们出去咯。这样大家都轻松,场面也好看。” 太宰治走到两位僵在原地的诅咒师面前,甚至还友好地拍了拍其中一位的肩膀:“走吧,带路?别让你们的老板等急了。” 第52章 两位诅咒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疑虑和一丝被彻底牵着鼻子走的屈辱感。 这……这是不是有点诡异?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依仗?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五条悟随时有可能回来,目标主动配合,确实比强行掳走风险小得多。 其中一位诅咒师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侧身让开,声音带着一丝干涩:“……这边请,先生。” 太宰治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居然连敬语都用上了,入戏太深还真把自己当服务员了。 另一位则迅速推着那辆空餐车跟上,目光紧紧锁在太宰治身上,戒备到了极点。 太宰治微微一笑,步履从容地率先走出了套房,甚至还体贴地回头提醒了一句:“记得把门带上,谢谢。” …… 这艘庞大的邮轮足有十五层高,太宰治所住的套房就在最顶层的第十五层。 电梯平稳下行,最终停在了第十二层。 两位诅咒师一前一后,将一身雪白、气质卓然的太宰治夹在中间。 太宰治却仿佛置身事外。太宰治甚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走廊墙壁上的抽象画,仿佛只是在散步。 他们来到一处客舱,灯光是冷调的白色。房间内,一个梳着油亮背头的男人站在门内。他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精明而刻薄。 他身后还站着两名体格健壮的男人。 背头男人看到太宰治,眼睛立刻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扫描着,在他缠着绷带的脖颈和手腕处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他那张过于年轻漂亮却毫无惧色的脸上。 “太宰治君,久仰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川崎信一郎。” “你好呀。”太宰治回以一抹同样漫不经心的微笑。 川崎信一郎这个名字,他在五条悟提供的内部资料里见过,是高层的一员。 咒术师本就稀少,偏偏还总有些不安分的家伙选择叛逃,投身诅咒师的阵营。眼前这位前高层,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川崎信一郎对太宰治轻浮的态度颇为不悦,但并未发作。只是看着他身上缠绕的绷带,刻意放缓语调问:“呆在五条悟身边,感觉怎么样?” 太宰治微微歪头,露出一抹纯然无辜的笑容:“唔,有吃有穿有住,过得还不错。” “舒坦?据说自从他把你带回高专,就像对稀世珍宝那样,无论走到哪里,都必须把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你不觉得这更像囚犯吗?” 鸢色的眼里似乎闪过什么情绪,太宰治微笑着,刻意暧昧道:“确实呢,他什么都管,蟹肉吃多了也管,连衣服穿什么都要管,真是苦恼。” 川崎信一郎眼中闪过不屑,仿佛在看一个被驯服而不自知的玩物。 “唯我独尊,目中无人。这就是他的本性。” “嘛嘛,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毕竟五条老师有这个实力呢。” 不同的人评判事情标准和角度不同,在流言蜚语上,更是千人千面。 显然这位高层对那些风言风语的评价相当独断专横。也不知道咒术界的高层,又有多少人这么认为。 看到太宰治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川崎信一郎摇摇头,摆出一副长者对晚辈的教导模样:“你还年轻,跟他相处的时间也比较短,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五条悟的本质。你以为你能在他身边呆上多久?你对六眼认识多少,又能在六眼身边呆多久?” 太宰治似乎有所触动,垂眸道:“五条老师的……本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川崎信一郎苦口婆心:“你大概不知道吧?六眼高专时期也曾经有一个所谓的挚友,并称最强。但结局又如何呢?那个人最终叛逃了咒术界,成为了最恶诅咒师。夏油杰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过吧?” “这就是六眼。”川崎信一郎说,“五条悟的存在本身就会扭曲周遭的一切。六眼生来与众不同,是高高在上俯视我们的怪物。而你的术式虽然万中无一,但与六眼相比,任何人都会无比逊色。” 川崎信一郎看着太宰治沉默垂首的样子,话锋一转:“但是,太宰君,你不一样。” 太宰治轻声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的人间失格是规则之外的力量,它不该被六眼的光芒掩盖,更不该成为他掌控下的工具。”川崎信一郎盯着他,说,“咒术界保护那群一无所知的废物太久了,弱小的普通人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平静的生活,身负咒力和术式的我们却要为这群一无是处的人奔波劳累。” “你的力量能成为我们创造新世界的钥匙,和我们一起,我们将赋予你真正的自由和力量!” 房间里的气氛因川崎的煽动而变得灼热,其他诅咒师也纷纷投来期待和施压的目光。 “真正的自由……”太宰治喃喃重复着,声音很轻,仿佛在咀嚼其中的意味。然后,他看向川崎信一郎,眼中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 “川崎先生,您的理想听起来确实很诱人。可是,我有一个疑问。” “请说,太宰君。” 太宰治微微偏头,像一只好奇的猫:“为什么不干脆闹得更大一点呢?” “更大?”川崎信一郎没能理解这跳跃的思路。 “是啊。”太宰治的声音平和,甚至称得上轻柔,“人类罪孽深重又愚蠢至极,迫使我们这些拥有力量的人被迫在背后里默默付出,正是因为人类一无所知,那些源于他们自身的怪物,诞生自负面情绪的咒灵才勉强得以控制。”(注) 他稍稍停顿,问:“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一切呢?”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每一个阴暗的念头、每一次无端的憎恨、每一刻放纵的恐惧,都在无形中孕育着足以撕裂他们血肉的怪物……那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我一直很讨厌祓除咒灵呢,我不想为那些与我毫不相干的人去拼命。”太宰治的声音带着厌倦,“所以拜托五条老师,让他帮我拒绝了所有任务。” 太宰治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川崎信一郎,像温室里的学生询问长者那样,询问川崎信一郎:“川崎先生,我们咒术师为什么要替他们维护这个虚假的和平假象,对我们……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川崎信一郎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盯着太宰治那张过分年轻的脸,某种根深蒂固的认知壁垒被这句话撬开了一道缝隙。 房间里另外的两个男人,也受到了触动。 他有些恍然:“……对啊,我们为什么要替无关紧要的非术师维系和平假象呢?” 太宰治将视线移向窗外,鸢色眼眸深处毫无光亮:“有时候我在想,那些愚不可及的人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模样。是惊惶呢,崩溃呢,还是彼此撕咬?”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回川崎信一郎身上:“川崎先生,要不要试试将真相公之于众?” “就在这艘汇集了社会名流的邮轮之上,让他们亲眼目睹这个世界的疯狂本质,让恐慌蔓延在普通人之间,让旧世界的基石崩塌。” 太宰治的话语像某种咒语,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川崎信一郎内心。 他想起,藤原定通死后,那些曾经依附于他们的权贵名流们,在嗅到警方追查的风声时,是如何瞬间将他弃如敝履的。 他忍不住去想象太宰治口中的未来,那些所谓的名流显贵们在真相面前粉碎,整个上流社会的优雅假面被撕下,露出底下因恐惧而扭曲的真正面孔。 是啊,凭什么要替这些愚昧自私的蝼蚁们遮掩真相?凭什么让他们继续心安理得地活在无知带来的安逸里,享受着用咒术师血泪换来的和平? “崩塌……对,就该彻底崩塌!”川崎信一郎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让那些蠢货好好看看,看看他们赖以生存的世界底下藏着什么怪物,让他们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太宰君!你——” “还是算了吧。”太宰治突兀道,带着近乎任性的转折。 “……?!”川崎信一郎所有的情绪卡在胸腔,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才勉强挤出声音:“……为什么?” “因为五条老师上课说,大规模的恐慌会催生特级咒灵。”太宰治面色忧虑,“我虽然很讨厌普通人,但是特级咒灵太多,五条老师会很累的。” 川崎信一郎:“……” “……我刚刚,”川崎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是才跟你解释过六眼的本质吗?他不是人,是怪物!他累不累关你什么事?” “……可是,”太宰治垂眸,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五条老师他……对我挺好的呀。普通人死了就死了,五条老师累了,我会心疼的。” 川崎信一郎:“……” 两个背景板保镖:“……” 第53章 房间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该死的,这家伙被六眼下迷/魂/药了? ----------------------- 作者有话说:—— 注:“人类确实罪孽深重又愚蠢至极,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武侦宰原话。 川崎信一郎:淦,愚蠢的恋爱脑。 宰:嘻嘻。 第40章 接下来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让川崎信一郎明白了,什么叫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太宰治说,他讨厌那些非术师。 他说,他曾经被一个矮小愚蠢的非术师莫名其妙施展了一招蛞蝓飞踢,被头发花白、年老体衰的非术师提着镰刀追着砍,最后还被一个奉行利益最大化的非术师骗进了某个组织打工…… “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太宰治委屈地说,“后面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五条老师把我捡回高专, 管吃管住,还允许我不出任务……” “停。”川崎信一郎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打断道。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盘算和野心,都在对方神奇的思维逻辑面前,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太宰治这个家伙,不管怎么聊,最后都会落在“五条老师对我好”这个点上。 他们开展的对话, 包括但不限于如下: 川崎信一郎问:“你这么讨厌普通人,甚至不愿为他们出任务,为何在高专安分待上整整一年?” 太宰治答:“因为五条老师在高专当老师啊。他在这里,我当然也在这里。” 问:“正式成为咒术师后,对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非术师,难道就没想过报复?” 答:“可是五条老师应该不希望我这么做吧,惹他不高兴就大事不好了呢。” “你身上这些绷带……是某种特殊的咒具还是术式媒介?藏着什么秘密武器吗?比如对付六眼的后手?” “啊, 这个?只是普通的医用绷带哦。硬要说秘密武器的话……嗯, 我口袋里倒是有两颗糖,不过五条老师不让多吃。您要来点吗?” 川崎信一郎太阳xue突突直跳:“不必了,你自己吃吧……”他顿了顿,又问,“……那为什么这么配合,跟我们到这里来?你就不怕我们对你不利?” “因为五条老师不在啊。他要在的话,肯定不让我跟陌生人走。而且,”太宰治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你们看起来挺想跟我聊聊的,配合一下也无妨嘛,毕竟五条老师不怎么让我跟别人讲太多话呢。” 川崎信一郎:“……” 对方的世界似乎完全围绕着五条悟运转,普通人死活、世界颠覆与否,都得给五条悟会不会累让路。 川崎信一郎只觉得太宰治这副样子让他胸闷气短,这副满心满眼都只有五条悟的痴迷模样,跟之前那个大谈特谈要对普通人公开咒术界秘密的太宰治,简直判若两人。 川崎信一郎,曾经作为五条悟口中烂橘子的一员,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ooc,不然他就能找到最适合的词来形容太宰治现在的状况。 试图跟一个恋爱脑讲道理简直是自取其辱。 这巨大的认知鸿沟让川崎信一郎连生气都觉得多余。 眼前这个人,思维异于常人,根本无法沟通,更无法预测。 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他抱怨蛞蝓飞踢和黑心老板和该死的五条悟,不如让太宰治直接滚蛋。 但是,在那之前,出于一种近乎自虐的好奇心,川崎信一郎还有一个憋了很久的疑问。 “你……到底看上五条悟哪里了?就他那个唯我独尊的性格,单单只是因为他对你好,随便给你花点钱,在你身上消磨一点时间,施舍点廉价的关心,你就爱上他了?” 太宰治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纯然道:“因为他帅。” 川崎信一郎:“……” 太宰治仿佛觉得不够,又认真地补充道:“因为他又帅又强。” 川崎信一郎:“……” 太宰治还道:“放心吧,川崎先生,我不会把我们今天见面的事情告诉五条老师的。我可不能让五条老师知道我对非术师意见那么大,万一五条老师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川崎信一郎觉得自己失去了语言能力。 如果是其他人说自己不会泄密,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对方闭嘴。恐吓、威胁,咒术界更多选择束缚,甚至干脆物理清除。这些才是保守秘密的铁律。 但当这个见鬼的离谱理由从太宰治嘴里说出来……川崎信一郎绝望地发现,这个理由居然该死的有极高的可信度! 因为它完美契合了眼前这个恋爱脑的核心行为逻辑!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不是输在力量或智谋上,而是输给了对方那坚不可摧的恋爱脑逻辑。 “……你走吧。”川崎信一郎沧桑道,“回去找你的……五条老师,别让你的五条老师等急了。” 太宰治说:“好哦,川崎先生,下次见。” 他转身,肩上白色的西装大衣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又忽然停下了步伐,偏头看过去。 那个瞬间,川崎信一郎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洞穿了一样,仿佛整个人被血淋淋地切开,一切想法都无所隐藏。 他定了定神,却只看见太宰治乖巧地看着他,补充道:“那个,如果你真的要把咒术界的存在公之于众,可以不把我供出来吗?” “我怕五条老师知道了会不喜欢我。” 川崎信一郎:“……” *** 爱是一种复杂的情感体验。 是多巴胺、苯/乙/胺、血清素等化学物质的驱动下,生理基础与心理需求的共同作用的结果。 是情感欲求,是无数疯狂的总和。 任何不合理的事情、任何匪夷所思的抉择,只要冠以爱的名义,都能被世界理解。 如果有人说,我愿意将生命奉献给另一个人,人们会觉得这个人是个疯子;可只要那个人说出一句我爱你,人们的不解就会升华成对深情的赞颂。 但不管爱的光环和头衔有多么光鲜亮丽,都不过只是一种纯粹的生理反应,是人无数情绪中的一种。 普通又平常。 可在川崎信一郎看来,太宰治的行为无异于是飞蛾扑火的愚行,是荒诞的独角戏。 他根深蒂固地相信,五条悟是承载着六眼诅咒与荣光的怪物,不会和爱扯上关系。 不仅仅是爱,怜悯、同情、热忱……他是与这种凡俗情感绝缘的存在。 五条悟所拥有的,只有高高在上的漠然、对弱者天经地义的俯视,是对自身那毁天灭地力量自私般的掌控。 咒术界的傲慢,和多年来的偏见,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说来也巧,收到五条悟信息的时候,太宰治刚好在十二层随便找了个书架翻书,手指漫无目的地滑过一排排书脊。 指尖最终停在一本深色封皮的书上。是《脆弱的力量》,布琳·布朗。 手机的震动在贴身西装内袋里闷闷响起。他不紧不慢地摸出来,屏幕亮起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备注为五条さん的信息正以劈里啪啦地轰炸对话框: 【你在哪儿呢? 】 【你怎么不在房间里? 】 【要出去玩也得把蛋糕和三明治吃完吧? 】 【喂喂,绷带精? 】 【猫猫疑问.jpg】 【猫猫好奇.gif】 信息发得又快又密,各式各样的猫咪表情包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他指尖轻巧地滑动屏幕,精准地无视了那一片毛茸茸的猫山猫海,点在输入框上: 【背着你在十二层玩。 】 对面的人终于停下了用表情包轰炸的无礼行为。 【你回消息速度好慢。 】 【你在十二层哪儿呢?我来找你吧。 】 太宰治看着屏幕上那句“我去找你”,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慢悠悠地敲下了自己所在的区域: 【书廊,b区。 】 最强的速度也是最强的,五条悟就算不用任何术式,凭他那双走路带风的长腿,一步就能抵普通人两步。 他没用多长时间就赶到了目的地,身上的黑色高定西装依旧笔挺如刀裁,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出众身形,仿佛刚才疾行穿过半个邮轮的并非是他本人。 看到太宰治的瞬间,五条悟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太宰治全身,面色玩味。 他径直走到太宰治面前,微微偏头,皱眉道:“你去哪儿惹了一身咒力痕迹?” 虽然沾得不多,也快差不多消散了。 但是……还他干净的白猫同学。 太宰治仿佛才从书页间回过神,慢悠悠地合上手中那本《脆弱的力量》。 “我怎么知道。”他说,“五条老师,只有你能看见咒力的痕迹吧?” “那也不是你搞一身别人的咒力痕迹在身上的理由。”五条悟说着,后退一步,又仔仔细细地太宰治打量一番,“嗯,倒是没缺胳膊少腿。” 第54章 确认太宰治没什么问题的同时,把太宰治身上其他人的咒力痕迹记住之后,五条悟才在旁边坐下。 “这个波动,最少有二级的实力了。” “咒术师那么稀少,但我出个门就能遇到一个二级咒术师,我还真是运气不赖。”太宰治说。 “你还整天跟特级咒术师呆在一起呢,”五条悟抓住了太宰治翻书的手,指尖触碰到太宰治手背未被绷带遮住的皮肤,咒力顺着那一点肢体接触流入太宰治身体里。 “什么整天呆一起,你回高专一趟我也没跟着去啊。” “你这都能看出来?”五条悟主动解释道,“柯南那孩子追踪的二级术师可不是手铐就能困住的东西,我就回高专拿了点咒具关他。” 他又外泄了一点咒力,把太宰治裹起来,直到沾了点灰的白猫同学重新变得顺眼起来,他才停下咒力的释放。 “那个人应该只是被推出来挡刀的,”太宰治说,“让公安去调查刚好。” 五条悟却没再接话。 他思索着,目光灼灼:“我怎么觉得这个痕迹有点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太宰治知道,身上的咒力波动应该是来自川崎信一郎,毕竟他们进行了一场……嗯,精彩绝伦的对话。 “……你别告诉我你一会儿要四处找这个咒力的主人。”太宰治无语道,“萍水相逢,路过而已。” 五条悟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太宰治:“真的?” 太宰治偏头:“不信我就算了。” “……干嘛。”五条悟说,“信你信你信你,信你还不行吗?麻烦精。” -----------------------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今天没有的,被评论感动到在地铁上库库码字。 普通人是没办法跟恋爱脑交流的,哪怕是诅咒师也不行.jpg 这就是恋爱脑的风评(点头) 第41章 邮轮的顶级套房奢华至极, 丝绒窗帘隔绝了海上的夜色,羊毛地毯软得能陷进脚踝。 ——但,无论多么豪华的套房,通常,只有一张主卧大床。 太宰治的目光在大床上溜了一圈,随即毫不犹豫地一个冲刺飞扑过去,啪叽一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垫里,甚至因为冲击力还微微回弹了一下。 五条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太宰治肩上的白色大衣因为主人激烈的动作飞起来又落下,把太宰治整个上半身都盖了进去,连头发丝都看不到的那种。 也就剩小腿还勉强留在床外,裤腿被蹭上去一截,露出纤细的脚踝。 看着这幼稚的一幕,五条悟控诉道:“我对你不够好吗,白猫同学?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会跟你抢床?” 而大衣里的人一动不动像在躺尸。 没一会儿,大衣里缓缓伸出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手腕纤细,对着五条悟的方向,骄傲地、挑衅般地比了个耶。 五条悟扶额, 苍蓝眼眸里却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幼稚鬼。” 一切都洗漱完毕后,月色已经高悬。 五条悟径直走向客厅那张欧式沙发,坐在那刷着手机。 安室透传来消息,据抓获的二级诅咒师所说,他是受邀而来的,但还没有来得及深入调查,其人已暴毙。五条千景这段时间一时跟随公安行动,经她判断,暴毙原因同样是体内咒灵反噬。 公安顺着其供述的邀请人一路调查,发现其邀请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略有资产。 安室透亲自出马,在十三层与该邀请人制造了一场偶遇,成功套话。 邀请名单是其上司准备的,他只负责寄发。其上司就是今天中午的死者。 “陷入死循环了呀。”太宰治捧着手机点评道,“果然是被推出来挡刀的……唔,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他不幸被敏锐的小侦探抓个正着,背后的人只好放弃掉他了呢。” 五条悟抬眼看他,瞬间了然:“不是答应我以后都不再安装间谍软件了吗?你不想要蟹肉了是吧?” 太宰治无辜:“我没装呀,我是刚才趁你洗澡的时候偷偷打开看的!” “……你不装间谍软件之后选择自己当间谍了?”五条悟一言难尽地说。 这家伙看完消息居然还把未读提示加了回去,是闲得无聊还是间谍技术太好?不,只是单纯地想骗他吧…… “你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五条悟说,“我难道会不告诉你吗?别扭成这样,麻烦死你得了。”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似乎极其细微地凝滞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脸上的表情又是那熟悉的似笑非笑:“我不麻烦呀,给你的保温杯加料也是顺手的事情哦!” 顺带一提,他已经不会试图在食物里加芥末了。五条悟五感很灵,最初几次还能得手,后来往往在食物快要入嘴的瞬间,五条悟就能猛地察觉到。 他坑人还没坑成呢,反而被扣了宵夜,得不偿失。 “……”五条悟委屈,“现在说一句你都不行了?你怎么这么过分?” 太宰治充耳不闻,敷衍地打了个哈欠:“啊啊,好困,我要睡觉了。” “……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对吧!” 他顶着五条悟哀怨的眼神,转身进卧室区,摆摆手说:“晚安哦,五条老师。” 五条悟对着那消失在卧室门后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地磨了磨后槽牙。 他躺在沙发上,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只能架在沙发扶手上,像被强行塞进狭小容器的大型猫猫。 夜渐深,套房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海浪隐约的拍打声透过厚实的船体传来。 五条悟闭着眼酝酿睡意,却听见一阵毫不收敛的脚步声大摇大摆地从卧室传来。 奇怪地睁开眼睛坐起来,五条悟看着太宰治摸到了客厅的吧台边,拿起水杯……等等,那不是他的水杯吗? 某人堂而皇之地拿着五条悟的水杯,手腕一翻,往里加了一小撮细白的盐粒。 五条悟实在忍不住了:“……你能不能背着我一点?” 太宰治故作惊讶:“哇,五条老师什么时候醒的!” 五条悟:“……” 五条悟服了。 然而,五条悟服气得实在太早了。 由于套房仅用屏风做软隔断,分割出卧室区与客厅区,所以卧室区的声音五条悟听得很清晰。 卧室区那边先是用力翻身的声音,接着是被子与丝绸床单摩擦的窸窣声,然后是踢被子的声音,节奏感十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麻烦精,你安静点行不行?当心我把你丢到大海里喂鱼哦!” 闹腾的声音停了一下,随即更加激烈起来。 五条悟额角隐隐跳动,忍无可忍,猫咪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向卧室区。 “你是豌豆公主投胎吗?”五条悟叉着腰,没好气地说,“至于吗,我就是随便说了你一句,小气鬼!” 太宰治终于停止了折腾,他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鸢色眼睛,回嘴道:“踢个被子怎么了,五条老师怎么连我踢被子都管?这是我的睡觉自由,暴君!” “哇哦!倒打一耙也没有你这样的,太过分了吧!”五条悟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决定必须给太宰治一个教训。 他当即走到床边,一把摁住了太宰治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开始了一顿狂风暴雨式地揉搓。太宰治在床上四处躲闪,像被迫离开水面的鱼一样到处蹦哒,反手抓住了一个枕头,猛地向五条悟砸过去。 五条悟不甘示弱,眼疾手快抄起另一个枕头,控制好力度跟太宰治打了起来。 “暴君!居然还用武器殴打学生!” “谁先拿的枕头?我这是正当防卫!” “谁先乱揉我的头发?你还我完美发型!” “都睡觉了要什么完美发型?谁先在床上乱折腾弄出那么大的声音!” “我踢被子也有错了吗?独裁!” “你故意踢被子还有理了?” 总之,在king size大床上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枕头大战。 最终,在五条悟一个漂亮的假动作镇压下,太宰治被枕头封印在了床角。两人都微微喘着气,头发乱得像鸡窝,睡衣皱得不成样子。 太宰治从枕头下幽幽地抬起眼,看着大喇喇坐在床正中央宣告胜利的五条悟,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慢悠悠地说:“五条老师,你想睡床就直说嘛,我难道会不让给你吗?别扭成这样,麻烦死你得了。” “……感情在这等着我呢。”五条悟被他这现学现卖的操作给彻底气笑了,“你敢不敢再记仇一点?” “不敢不敢,谁敢跟五条老师记仇呀。”太宰治脸上却毫无悔意。 他说着,轻盈地跳下床,伸了个懒腰:“我要离你远一点,不然你又要找我的茬,不是扣宵夜就是扣蟹肉,小气鬼。” “……”五条悟看着他的背影,“你去干嘛?” 第55章 太宰治脚步未停,声音里满是嫌弃:“睡觉啊,不然还能干嘛?” 五条悟坐在床正中央,身下是柔软的床垫,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眼看着太宰治都快转身绕过屏风了,他才问道:“……你去睡沙发?” 屏风边缘,太宰治停下脚步,侧过半边身子,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术式用多了脑子烧坏了?不睡沙发,难道睡地毯?” 说完,他毫无留恋地转身,彻底消失在屏风之后,只留下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所以,刚才闹那一通,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把床让给他? 船身随着海浪温柔地摇晃着,五条悟独自坐在空旷宽敞的大床中央,感受船体规律而深沉的起伏。 一种复杂而陌生的情绪,就像这无垠大海的浪花一样,悄然翻涌着漫上心头。这是他说不上的情绪,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吃了一颗柠檬糖,有点酸酸的,回味却是一种绵长而温热的甘甜。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屏风外的客厅区域安静得过分,仿佛对方真的睡着了。 五条悟站起身,赤脚踏上冰凉的地板,绕过那面精美的屏风,他安静地伫立在沙发旁,垂眸凝视着沙发上的人。 太宰治侧身蜷缩在对他来说同样有些小的沙发上,身上随意搭着一条薄毯。他闭着眼,呼吸平稳悠长,睡颜看起来沉静无害。 他轻笑一声,走过去。五条悟没有点破那完美的伪装,只是俯下身。 一只手臂穿过太宰治的膝弯,另一只手臂则小心地托住他的后背和肩胛下方,稍一用力,就把沙发上的人轻松地扛在了自己肩头。 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和体温,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太宰治在腾空的瞬间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又彻底放松下来,呼吸频率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真的沉睡未醒。 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自己也顿了一瞬。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压下心头那丝异样的悸动,稳稳地迈开步子,扛着肩上这个沉睡的麻烦精,走回那片被昏黄床头灯晕染出暖意的卧室。 几步走到床边,五条悟动作轻柔将太宰治侧放在床铺里侧空出来的位置上。 柔软的床垫温柔 地接纳了对方。在这个过程中,他托着对方后背的手臂无意识地多停留了一瞬,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绷带的纹理。 替太宰治拉好被子,仔细地掖好被角,确保那缠着绷带的脖颈也被妥帖地覆盖好。做完这一切,五条悟才直起身,自己也翻身上床,在外侧的位置躺下。 他没有立刻关灯。暖黄的灯光下,他侧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身边熟睡的人脸上。太宰治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浓密的阴影,唇色是淡淡的粉,睡颜完全看不出醒着时的狡黠和闹腾。 视线在太宰治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五条悟才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黑暗袭来,视觉的剥夺让其他感官无限放大。 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变得无比清晰。 清浅悠长的呼吸声,带着沐浴露清香的体温,还有那细微的生命脉动。 五条悟能感觉到,在自己躺下后,身边那具身体似乎更加放松地沉入了床垫深处。 他闭上眼,身下是久违的舒适,也不用担心无处安放的长腿。 海浪的轻摇变成了温柔的摇篮曲。 第42章 晨光泼洒在宏伟的邮轮上。 餐厅巨大的落地玻璃将这片金色将晨光尽数包容,餐具、餐布和琳琅满目的食物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太宰治慢吞吞地打着哈欠,然后才拿起面前餐盘里三明治,小口啃着,像没睡醒。 五条悟坐在他对面,姿态闲适地靠着椅背,小圆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遮挡了晨光,也让人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眼神。 他面前也放着一份早餐,目光却总时不时地落在对面慢条斯理啃三明治的太宰治身上。 “……没睡好?” 太宰治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我哪天早上不是这副德行?” “……”五条悟微微一愣,随即像是被什么愉悦到,低低地笑出了声,“也是。” 他不再追问,只是心情颇好地将自己面前那碟淋着枫糖浆的松饼推到了太宰治手边。 松饼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和热气。 太宰治啃三明治的动作顿了顿,视线在那碟松饼上停留了一下,又慢吞吞地移开, 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三明治, 仿佛那碟松饼不存在。 五条悟也不在意,一手托着腮,终于安静地开始吃自己的那份早餐。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步履沉稳地穿过晨光笼罩的餐厅,停在了他们桌旁。 金发在晨光下色泽温暖,安室透依旧穿着服务员制服,绛紫色的眼眸却带着一丝凝重,冲淡了外表的亲和感。 “两位, 早上好。”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打扰了。” 五条悟微微扬了扬下巴算是回应,太宰治跟最后一口三明治作完斗争,温和道:“你好呀,服务员小哥。” 安室透微微倾身,将声音压得更低:“昨夜事件初步调查有结果了。那个暴毙的诅咒师,体内咒灵反噬的源头,指向一种特殊的触发媒介。经过连夜排查,我们确认这种媒介被秘密混入了宴会厅特定区域的酒水和部分点心中,而这,正是死者山田健次郎生前负责监督供应的区域。” 太宰治终于停下了咀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咖啡杯壁。 “山田健次郎……”五条悟轻轻敲了敲桌面,“白猫同学装病套话的那个?” 安室透点头,脸色沉肃:“这就是我来找两位的原因。十分钟前,他的贴身助理在套房内发现了他。山田健次郎先生……已经身亡。经千景小姐判断,死亡原因同样是体内咒灵反噬。” 远处宾客的谈笑声和刀叉碰撞的清脆声响,此刻听起来有些失真。 “套房已完全封锁,由我们的人接管。”安室透说,“但情况比昨夜更棘手。残留的咒力波动异常活跃且具侵蚀性,靠近的警员已经出现严重不适。情况棘手,希望二位提供帮助。” 语毕,他立刻直起身,脸上瞬间切换回职业化得体的灿烂笑容,声音也恢复了正常音量:“那么,我就不打扰二位了,祝二位用餐愉快。” 安室透推着服务车利落地转身离开,留下桌边一片凝滞的低气压。 五条悟缓缓靠回椅背,小圆墨镜微微下滑,露出那双冰封的苍天之瞳。 “在进行清理。”太宰治说,“操控藤原定通的那个人果然没死,不仅没死,还在收割失败品和知情者。” 五条悟站起身:“真是祸害遗千年。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个活了一千岁的老头子?” 太宰治也缓缓起身,顺手拿起一块松饼丢进嘴里。 手机提示音响起,五条悟一看,果不其然是安室透发来的地址。他把手机递给太宰治:“走吧,白猫同学。” *** 两人迅速抵达山田健次郎所在的套房楼层。 走廊入口处已被拉上警戒线,几名穿着特殊防护服的人员正严阵以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沉重感,连光线都似乎比别处黯淡几分。 安室透正站在警戒线内,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脸色比在餐厅时更加凝重:“两位,情况恶化得比预想更快。” 五条千景站在一边,手中特制的咒力探测仪正发着红光。 “见过家主大人和太宰先生。”五条千景说,声音有点紧绷,“死者因咒灵反噬而死亡后,其核心并未消散,反而正在异变,强度接近二级。而问题在于,残留的咒力波动异常狂暴,具有侵蚀性。”她顿了顿,“千景能力有限,不敢贸然深入处理。” 五条悟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松:“做得很好,千景。先保护好自己,遇到搞不定的麻烦,随时找我。”他甚至还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回头奖励你一顿大餐,地方随你挑!” “好的,千景谢过家主大人。”五条千景微微低头,甜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耳尖却悄然染上了不易察觉的淡红。 太宰治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抹淡红,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身边的五条悟,目光却已投向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门:“里面看起来好热闹,进去看一眼。” 话音未落,太宰治已越过了警戒线,步履从容地径直走向那扇紧闭的门。 安室透目睹这近乎莽撞的举动,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太宰君,务必注意安全。” 但太宰治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那缠满绷带的手,搭在了冰凉的门把手上。 在那个瞬间,以那只缠着绷带的手为中心,一层幽蓝色光圈猛然从他身上炸开。 门口的安室透以及所有严阵以待的守卫人员,瞳孔骤然收缩。 第56章 他们全都清晰地看到了这震撼的一幕。 蓝白色的光圈上隐隐有银色文字在其中流转明灭,像是行星环一样的存在,一圈一圈地从太宰治身上扩散开,瞬间填满了他们的视野。 光圈爆发时,平地起狂风,吹乱了太宰治柔软的头发,也吹起了在场众人的衣角。 空气中无形的沉重与压抑,像是被驱散了一样,淡化了不少。 风暴中心,太宰治岿然不动,只是平静地把门打开了。 五条悟在一旁发出夸张的感叹:“哇哦,只是碰了下门把手而已,你这阵仗还真是不得了。” “我开门也有错?”太宰治头也不回,声音懒洋洋的。 “下次我来开吧,”五条悟耸耸肩,墨镜后的蓝眼睛扫过周围被惊得目瞪口呆的众人,“你看,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稍等,二位。”安室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目光锐利地看向两人,“请问刚才……是什么情况?普通人也能看见咒力?” 五条悟看了太宰治一眼,发现后者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门内的黑暗,没什么解释的意图,便默契地替他回答了:“只有他的术式能被普通人看见。” 他眨眨眼,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俏皮的噤声手势:“拜托各位保密哟,这也是治独一无二的地方之一呢。” 虽然白猫同学这副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很想保密。 没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太宰治和五条悟抬脚踏入门内。 昂贵的家具东倒西歪,墙壁上溅满了血迹,地毯被浸染成大片深褐色。房间中央,山田健次郎扭曲变形的尸体瘫倒在血泊中,肢体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皮肤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 而在尸体上方,一团暗红色雾气正悬浮着像一团沸腾的污血,带着粘稠的恶意。 “呜哇,真是不得了。”五条悟吹了声口哨,语气轻佻,眼神却瞬间冰冷如刀锋,“现在的咒灵真是千奇百怪。” 俗话说,柿子专挑软的捏,那团东西似乎感应到了毫无咒力外泄的某人,朝着门口的太宰治猛地冲过来! 手腕一翻,幽蓝色的光圈在手心中翻涌,太宰治伸手—— 同时,五条悟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那团翻腾的咒灵核心,凌空轻轻一握。 “术式顺转——苍。” 那团咒灵核心所在的空间,被疯狂压缩,乃至坍塌。而下一秒,有些苍白的指尖带着炫目的光晕,轻轻点在了那片空间之上。 炫目的光晕在接触点无声炸开。 一切归于死寂。 太宰治周身幽蓝的光圈缓缓隐去,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湮灭只是错觉。 他走到山田健次郎的尸体旁,鸢色的眼眸低垂,目光扫过那青紫色皮肤下残留的黑色咒力纹路。 “你……”五条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为什么不把术式的名字喊出来?” 太宰治一下没反应过来,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货真价实的茫然:“……什么?” “我说,”五条悟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把术式名字喊出来?” 太宰治:“……” 五条悟怨气满满:“我们两个人一起喊出来,多帅啊,你居然不配合!”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茫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嫌弃,太宰治盯着五条悟,问:“黑猫老师,你今年几岁了?” 五条悟痛心疾首:“你懂不懂什么叫组合技啊!热血少年漫都是这样的,要两个人配合喊出招式的名字!” “你自己喊。”太宰治后退一步尝试跟五条悟划清界限,“我反正不喊。” 眼睁睁看着太宰治甚至后退了一步,五条悟不可置信道:“……你居然这么对我,你太过分了!” 安室透终于从刚才那震撼的场景和眼前这更震撼的“吵架”中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咳咳,两位,组合技的招式名可以待会儿再商量吗?” 五条悟一听这话,恍然大悟:“对哦,组合技应该取一个新的招式名!” 太宰治:“……” 太宰治低头看尸体。 ----------------------- 作者有话说:宰确实不爱喊,动漫里已经很少了,漫画里更少>_< 第43章 山田健次郎的尸体诉说着可怖的死亡。 太宰治的目光在尸体诡异的纹路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他无视了五条悟关于组合技名称的强烈怨念,转向门口方向,提高了些声音:“安室先生,可以进来了。” 安室透立刻带着几名穿着特殊防护服、手持精密仪器和证物袋的鉴识人员走了进来。 即使早有准备,但在看到那惨烈的死相时, 他还是沉默地顿了一下,似乎在悲哀。 “侵蚀性咒力治基本处理了,后续清理工作交给你了, 千景。”五条悟收起玩笑的表情, 对小跑进来的五条千景点点头,“重点扫看一下死者身上残留的咒力纹路,试试能不能追踪到源头或者媒介的特征。” “是,家主大人!”五条千景立刻应道,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拿出咒具,开始扫描。 安室透走到五条悟和太宰治身边:“这已经是第二位名单上的关键人物以同样的方式死亡。凶手目标明确,行动效率极高。而我们推测,柯南君追踪到的诅咒师伊藤弘,恐怕只是对方计划中一个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五条悟的目光落在桌上,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圆片。他转头问安室透道:“那个死掉的诅咒师最后接触的人,或者他负责的区域,有更详细的调查结果了吗?” 安室透立刻点头:“根据监控回溯和部分乘客证词,在其被柯南君发现之前,曾在宴会厅下层靠近轮机舱入口的走廊,与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男人有过短暂交谈。那人给了他一个东西,但那个包裹却未在伊藤弘尸体上发现。而更遗憾的是,那个侍应生似乎避开了所有清晰捕捉正面的摄像头,目前还在进行图像增强分析。” “是媒介或者触发装置吧。”太宰治轻轻道,目光也投向五条悟关注的桌面,“你一直看着那个方向,是桌子上的东西不对劲吗?” 他缓步走近,没有直接触碰,只是微微俯身观察那枚金属圆片。它静静地躺在深色桌面上,反射着冷硬的光。 “嗯。”五条悟答,“咒力波动有点古怪,混杂在周围乱七八糟的残秽里,像混进沙子里的玻璃碴。” “真仔细呀,五条老师。”太宰治直起身,语调带着点懒洋洋,“这房间现在简直像个被咒力风暴犁过的垃圾场,乱七八糟的能量痕迹到处都是,你应该看得很头痛吧?这种情况下都能注意到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最强还真是名不虚传。” “……不然呢?”五条悟喉结微动,像是被那懒散的称赞戳中了某个点,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苍蓝的眼眸带着点孩子气的骄傲光芒,像被顺毛摸舒服了的大型猫科动物,“最强就是最强啦,这点小场面算什么!”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凌乱的咒力痕迹充斥了整个房间,繁杂的信息一刻不停地涌入大脑,像是身处一个永不停止的低频嗡鸣环境。 只有将目光和注意力落在那抹鸢色的身影上时,才会稍微好受一点。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本能吸引。 但也没必要。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在信息的洪流中保持清醒。没道理因为人间失格可以将繁杂的一切都无效化,化为一片令人心安的空白,他就开始依赖那份突如其来的轻松和愉悦。那不该是他的弱点。 可是此刻,那片能带来片刻安宁的空白就站在不远处如此简单又平常地,称赞了他一下。 他好像就为此觉得由衷的高兴。 他眼里的世界,依旧充斥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繁杂与喧嚣。 他眼里的人,却在这一片混沌的背景中,清晰得如同喧嚣世界里唯一的绿洲,让他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就在这时,一直专注于扫描尸体的五条千景皱眉道:“奇怪,这金属圆片的咒力反应非常微弱,性质也很普通,本身并不是咒具。但是,为什么它能成为触发那种可怕诅咒的装置呢?能量从何而来?” 安室透立刻追问:“意思是,它本身不具备力量,更像一个钥匙……或者说,是信号接收器?” 五条千景略作沉吟,肯定道:“很有可能。”她顿了顿,“但如果是接收器,那它接收的能量源在哪里?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引爆诅咒的?” 安室透的目光快速扫视了一遍在场的另外两位咒术师,确认五条悟和太宰治都没有反驳的,立刻拿出了对讲机。 金发的男人面容冷静,快速下达命令:“风见,重新排查伊藤弘最后出现区域所有监控死角,寻找可疑包裹或小型物品。另外,调取邮轮所有公共区域近三日的监控,重点筛查是否有不明人员放置物品。” 第57章 五条悟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空间,六眼持续分析着庞杂的信息流。太宰治则显得更为安静,他踱步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与起伏的海面,鸢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幽邃的漩涡在旋转。 “能量源……”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入在场几人的耳中,“安室先生,你说过名单上的关键人物,死亡方式相同,但死相愈发惨烈,对吗?” 安室透刚好打完电话,闻言点头:“是的。诅咒师伊藤弘侵蚀主要集中在内脏,山田健次郎如我们所见,侵蚀已蔓延至体表。” “如果,惨烈本身就是一种能量呢?咒灵,本就是人类负面情绪的凝聚物嘛。”太宰治说。 五条悟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太宰治身上:“你是说……” “我在想,”太宰治的声音平静到毫无波澜,“凶手的目标,或许不仅仅是清除名单上的人。死者临死前的极端恐惧、痛苦、绝望,以及目睹惨状者所产生的惊骇与愤怒,这些负面情绪本身,说不定就是养料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山田健次郎扭曲的尸体,最后落回那枚小小的金属圆片上,面色平静地说:“一个规模庞大、需要海量负面情绪作为燃料的孵化场。目标,是孕育出远超寻常的、强大的咒灵。姑且称之为……大咒灵计划吧。” “大咒灵计划……”安室透低声重复,紫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整艘邮轮,数千名乘客,不都是纯天然的养料吗?而这邮轮本身,就是一个漂浮在海上的巨大牢笼和……孵化器。 这艘轮船上,从政商名流到各大科研机构的核心成员,无一不是各自领域上的佼佼者。一旦出事,引发的连锁反应将不堪设想。 …… 邮轮上的调查在紧张而隐蔽地进行着。 安室透和公安人员全力追查金属圆片的来源和佩戴者。五条悟则带着五条千景配合调查,试图找出可能携带强烈咒力反应的可疑人物或物品。 太宰治才不去凑这个热闹,顶着五条悟无可奈何的眼神,他嚷嚷着身体不适,要求回去睡觉。 望着窗外无边的海面,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五条悟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你最好是想回去睡觉。 】 【猫猫质疑.jpg】 【乖乖在房间待着,别乱跑。 】 【猫猫盯梢.gif】 听话? 那是不可能的啦。 太宰治避开主通道和人流密集的区域,像一抹融入阴影的白色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邮轮下层的生活与工作区。 这里与上层宴会的奢华光鲜截然不同,通道略显狭窄,脚步声在金属地板上回响。 这艘钢铁巨兽的心脏,是由数以千计的工作人员日夜维持跳动的。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在各自的岗位上奔忙,是邮轮运作的基石,也是信息流动最密集的节点,也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背景板。 太宰治在一个通往员工餐厅的岔路口停住脚步。这里恰好是几条通道的交汇点。 他微微侧身,背靠着冰凉的金属舱壁,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过往的人群。他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一件深色工装夹克,罩住了那身过于考究的白色西装,大衣则被他丢在了房间。 只露出一点雪白的领口和若隐若现的绷带边缘,仿佛只是工作间隙稍作休息的普通船员。 在这里,紧张的气氛并非源于诅咒或恐怖袭击的威胁,而是日常工作的压力、对上层宴会扰动的抱怨,和船员间流传的小道消息。 “……听说上面死了个大人物?安保都疯了似的在查。” “嘘,小声点!经理说了不许乱传,当心被炒鱿鱼。” “切,怕什么。不过确实邪门,我听在宴会厅帮厨的玛丽说,那个社长死得可吓人了,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 “行了行了!别说了,干活去!” 两个穿着厨师服的年轻人快步走过,压低声音的交谈迅速消失在通道尽头。 太宰治的指尖在夹克口袋里轻轻捻动着什么,鸢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波澜。 山田健次郎的死状信息,通过非官方渠道在底层渗透开了。恐惧,哪怕只是听闻的恐惧,也是养料的一部分。 紧接着,是负责清洁的一队人推着工具车经过,领头的中年女人正对着对讲机抱怨。 “…… c区下层轮机舱入口附近的走廊?知道了知道了!刚清理完宴会厅的烂摊子,又要去那边,那边不是归工程部管吗?……什么,安保要求的?见鬼,那里又偏又暗,管道还老是滴水,脏得要命……” c区下层轮机舱入口附近走廊。 这正是之前江户川柯南追踪诅咒师伊藤弘最后消失的区域,也是伊藤弘被目击与神秘侍应生接触的地点。 安室透的人肯定已经地毯式搜索过,但清洁工被临时要求再次重点清理那个区域……为什么?是发现了之前遗漏的痕迹,还是有人试图掩盖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站姿,目光追随着那队清洁工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个区域的结构复杂,监控死角众多,是放置接收器能量源或进行其他隐秘操作的理想地点。如果凶手真的在利用整个邮轮作为孵化场,那个地方,值得再探。 就在这时,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从另一条通道快步拐入,差点撞上太宰治。 那是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年轻男人,脸色有些发白,额角带着汗,眼神飘忽不定。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深色的的帆布包,包的拉链没有完全拉拢,露出一点金属的冷硬反光。 “对、对不起!”侍应生慌乱地道歉,声音有点发紧,眼神飞快地扫过太宰治罩着工装夹克的上半身,似乎把他当成了船上的维修工,没做停留,低着头就想快步离开。 太宰治的目光在那瞬间变得锐利如针。 在那侍应生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看见对方制服胸牌上的名字模糊不清,像是被刻意磨损过;袖口内侧沾染了一小块极其暗褐色的污渍。最重要的是,那个帆布包露出的金属部件一角与那枚引发五条悟注意的金属圆片,十分相似。 不是一枚,而是一包? 太宰治没有立刻追上去,他看着侍应生略显仓惶的背影消失在更深处通道的拐角。 双手插兜,指尖在夹克口袋里,无意识地捻动着一枚边缘有些硌手的金属片。那是他之前路过一个无人看管的清洁车时,顺手从一堆替换下来的脏抹布下摸出来的。 像一道无声的阴影,太宰治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 作者有话说:大咒灵计划,原作不能说完美无缺,只能说全凭脑花运气好。 刚好有咒灵操使,刚好有六眼跟咒灵操使是挚友,刚好他搞到了咒灵操使的身体,刚好能针对六眼,刚好有先天受肉圣体伏黑惠的出生,刚好因为天与咒缚甚尔杀了星浆体天元没能进化,刚好还有一个真人有无为转变让他能玩死灭洄游…… 脑花:成功是99%的努力加上1%的运气,而那1%的运气在咒术里比那99%的千年坚持更重要。 脑花下线很久了,虽然我一话不漏地追更了三年,但也记不清剧情了。死灭太乱了,后期宿傩车轮战风评大家也都知道,至于大咒灵计划, iivv自己都忘记了吧…… 总之,我瞎编的,反正我也不走死灭线,跟原作已经没关系了。简而言之就是魔改,大家随便看看就好。 第44章 邮轮上的调查在紧张而隐蔽地进行着。 安室透正率领警务人员全力追查金属圆片的来源。 结合监控回溯和船员证词,他们发现这种不起眼的金属圆片,被巧妙地伪装成各种样式。领针、袖扣、胸章……出现在相当一部分受邀宾客以及的船员身上。 设计精美,作为宴会伴手礼或某些俱乐部的会员标识被分发出去,佩戴者只当是普通的装饰品或身份象征,根本未曾起疑。 “数量远超预期,来源分散,难以追溯具体分发者。”安室透对着微型通讯器低语,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与此同时,五条悟带着五条千景在邮轮上层区域快速移动。 六眼如同最高效的雷达,过滤着空气中庞杂的咒力信息流。 他重点扫描那些佩戴了金属徽章的人,试图找出徽章本身或其佩戴者身上异常的咒力连接或波动。这项工作非常耗费心神,他需要绝对的专注。 “千景,你去b区宴会厅侧翼检查一下,看看那些单独佩戴了类似徽章的家伙。”五条悟揉了揉眉心,对身后的五条千景吩咐道。 信息过载的嗡鸣在他脑中持续不断, 让他觉得有些烦躁。 “是, 家主大人!”五条千景立刻领命而去。 就在五条悟分派任务、注意力被上层区域的异常咒力吸引的时候。 下层生活区,通风管道交汇的阴影处。 第58章 太宰治放慢脚步,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舱壁,身上罩着那件顺来的深色工装夹克。 指尖在夹克口袋里,捻动着边缘有些硌手的金属片,触感冰冷坚硬。 就在这时, 被刻意压抑的呼吸声, 和轻到几乎无法感知的脚步声, 从身后另一个管道岔口的阴影里传来。 非常轻,几乎被管道里气流的嘶嘶声掩盖。但太宰治对恶意和注视的感知,就像是他对黑暗的本能感知一样。 他微微调整了站姿,让身体更放松地倚在舱壁上,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通道深处,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握着徽章的手指,将它滑入了工装夹克的内袋深处。 来了。他心想。效率不错,看来是按捺不住了。正好,也省得他主动去找人。 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不止一人,训练有素地封堵了可能的退路。 破风声骤然响起。 太宰治甚至没有试图做出规避动作,只是在那瞬间放松了颈部的肌肉。 下一秒,一根闷棍猛然砸在了他头上。 他顺着舱壁缓缓滑倒在地,眼睛无力地闭上,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彻底失去了意识。 晕倒前,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为什么会是闷棍? □□、麻醉甚至是用上咒术,绑架的方法明明很多啊……居然是最朴素的物理手段。 两个穿着维修工制服的男人从阴影中迅速闪出。 其中一人警惕地蹲下,快速检查了太宰治的颈动脉和呼吸,确认目标已被物理击晕。另一人则麻利地掏出一个准备好的大型工具袋。 “目标已失去意识,确认捕获。”检查那人对着领口微型通讯器低语,声音平板无波。 “快,趁六眼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带走他。” 两人配合默契,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失去知觉的太宰治迅速塞进了那个足够大的工具袋里,拉链拉上大半,只留下一点缝隙透气。 工具袋被轻松扛起,两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下层迷宫般的管道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甜腻气味,很快也被通风系统带走。 意识在混沌的深海中浮沉。 后颈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太宰治能感觉到自己被束缚在冰冷的金属椅上,手腕和脚踝被坚韧的特制束缚带勒紧。 有人粗暴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力道带着不耐烦。 “啧,还没醒?”一个声音抱怨道,“传言说他弱不禁风,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放心,只会昏迷不会重伤。再等等。”另一个声音沉稳道。 接着是脚步声离开,门被关上的声音。房间里只剩下看守者轻微的呼吸声。 太宰治依旧闭着眼,保持着深度昏迷的表象,呼吸微弱而平稳。 空气里有浓重的机油味和海水的咸腥味。 在工装夹克内袋紧贴胸口的位置,那枚藏匿的金属徽章,正一点点开始发热。 除了看守的呼吸,他似乎还捕捉到了另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 就在他斜后方不远处的角落里。是一种带着稚嫩感的呼吸节奏,虽然极力掩饰着,却透着努力维持清醒的紧绷感。 太宰治的眼睫在昏暗中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无法察觉。他控制着眼球的移动,借着闭眼时缝隙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缓慢而隐蔽地将视线投向那个角落的方向。 光线太暗了,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那似乎也是一个被束缚着的身影,比成年人小很多,蜷缩着。从那轮廓的头部位置闪烁了一下,是镜片的反光。 江户川柯南? 看来是在追踪过程中落入了陷阱。 只是……为什么他是被迷晕,自己就得挨一记闷棍?后颈的钝痛还在持续,甚至能感觉到黏腻的湿意,肯定是破皮出血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太宰治胸口那枚徽章的温热感,似乎又悄然增强了一丝。 咔哒。 舱门再次被打开。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停在太宰治面前。川崎信一郎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为高大。 “还没醒?”川崎信一郎的声音响起,带着惯有的审视意味。 “是,大人。按时间算,应该快了。”看守恭敬地回答。 川崎信一郎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太宰治苍白的脸上,以及额角那道在昏暗光线下仍显刺目的擦伤和渗出的血痕上。 太宰治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苍白的脸和被绷带缠绕的脖颈处流连。 “人间失格……”川崎信一郎低声自语,语气带着一种混杂着探究和惋惜的复杂,“术式的确珍贵无双,仅仅是接触,就能将实验体辛苦植入的咒灵无效化。藤原定通耗费心血的成果,在你面前如同泡影。” 他顿了顿,语气惋惜:“可惜,如此独特的力量,术式主人的眼光却不太好。五条悟……他只会把你当作一个有趣的收藏品,一个需要他保护的附属物。” 似乎对粗暴的手段带来的这点瑕疵有些不满。川崎信一郎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动作随意地按在太宰治额角的伤口上,擦了一点渗出的血珠。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按压太宰治的人中xue。 “唔……”太宰治睫毛剧烈地颤动,仿佛在努力对抗沉重的黑暗。 他艰难地一点点掀开了沉重的眼皮,露出一双因光线刺激而茫然失焦的鸢色眼眸。 “……川崎先生?”太宰治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和虚弱,“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头好痛……” 他微微抽气,额角伤口的疼痛让他脸色更显苍白。 川崎信一郎收回按压人中的手,但并未立刻移开按着伤口的手帕,展示着他虚假而高高在上的关怀。 “一点小意外,太宰君。手下人行事不够周全,让你受苦了。”川崎信一郎的语气带着一丝歉意,“不过,这也是为了请你来好好谈一谈的必要之举。毕竟……你那位五条老师的看护,实在太过严密了。” 太宰治几乎是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注意到角落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个孩子是?” “哦?”川崎似乎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江户川柯南,“那个小孩?在我们任务过程中捣乱,顺手带过来了。碍事的小东西而已。” 川崎信一郎笑起来:“虽然是个无关紧要的非术师,不过年纪这么小,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处理掉。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在这艘船里活下来。”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川崎先生。”太宰治垂眸道。 “你之前不是说,希望能把咒灵的存在公之于众吗?这是好主意。”川崎信一郎在太宰治对面坐下,姿态从容,“我原本的计划,是通过唤醒非术师体内的咒灵,让恐惧在混乱的屠杀中蔓延、发酵,从而孕育出更加强大的存在。但仔细想想,这本质上,与你提出的公开真相带来的大规模恐慌与认知颠覆,并无根本性的差别。甚至,后者可能……更加彻底和高效。我们殊途同归,太宰君。” 川崎信一郎的身体微微前倾:“你的能力,是打破规则的存在。它能无效化咒力,无效化术式,甚至无效化咒灵本身……藤原定通那些失败的实验体,仅仅是被你触碰就彻底瓦解了咒力结构,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的声音里藏着克制不住的激动,眼里是浓重的渴望:“这样的力量,不该被五条悟独占,它应该被用于更伟大的目标,用于扫清障碍,奠定属于我们咒术师新秩序的基石。加入我们,太宰君。我们将赋予你真正的自由和力量,让你摆脱六眼的束缚。” “……可是,”太宰治犹豫道,“五条老师没有束缚我啊?” 川崎信一郎:“……” 川崎信一郎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大概介于“果然是这样的回答”和“怎么是这样的回答”之间。 最终,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关系,当你体验过权利,享受过金钱与地位,品味过咒术师应有的待遇和尊重之后,你就不会沉溺在情情爱爱之中了。” 眼看着太宰治还是面色纠结,川崎信一郎眼神中竟然还带着几分慈爱。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传来。 “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 而此刻,在热闹的赌场区,五条悟皱眉看着眼前几个神色慌张的男人。 他和五条千景一人一边把这几个身上散发着异常咒力波动的男人堵在角落,但却并没有从他们身上发现金属圆片。 那些咒力驳杂混乱,更像是接触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非核心成员。 “啧,一群杂鱼……”五条悟有些不耐烦地咂了下嘴,心头莫名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看看那只麻烦的白猫有没有乖乖发消息报平安。 第59章 屏幕亮起,没有新消息。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几乎是惊天动地,整艘游轮甚至都剧烈摇晃起来。 五条悟皱眉,手指快速敲下一条条信息。 【白猫同学,快醒醒。 】 【有爆炸,你小心一点,别被牵扯进去了。 】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 【……治? 】 ----------------------- 作者有话说: 闷棍致敬名柯(目移) 其实这章本来是昨天在写的营养液加更,但是没写完…… 咳咳,明天不确定,明天18:10之前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是没有了,加更什么的看我下周能不能加一章吧,先欠着(……) 第45章 这艘邮轮的龙骨承力节点、轮机核心舱隔壁的备用动力室, 以及几个重要的乘客区域疏散通道口,都被川崎信一郎等人放置了炸弹。 “这么说,有人的术式能隐藏这些东西咯?”太宰治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真是方便的能力啊,早知道能认识你们就好了,那我就能躲过安检,把我的枪带进来了,那可是五条老师给我选的枪。” 川崎信一郎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太宰君……你能不能, 不要总是把五条悟挂在嘴边?”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舱室里踱了两步,似乎想平复一下恋爱脑反复撩拨的情绪。 无论如何,人间失格必须掌握在他们手里。 不仅仅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五条悟过于强大的力量,更是因为……眼前这个被迷昏了头的年轻人,本身就是钳制五条悟行动的一张绝佳底牌。能让太宰治如此痴迷, 说明五条悟对他确实投注了不寻常的关注。 川崎信一郎走近一步, 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被缚的青年。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神只剩下一种评估价值的专注。然后,他朝旁边的看守略一颔首,说:“带他上去甲板。” 看守立刻上前,动作麻利但谈不上温柔地解开了太宰治脚踝的束缚带,但手腕上的束缚带被换成了手铐。 他们并未走向热闹的主甲板,而是被带到了船尾一处相对僻静的观景平台。这里远离主要娱乐设施,三三两两的乘客因为之前那声沉闷爆炸和震动而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脸上带着不安。 远处传来船员通过广播试图安抚的声音,但在空旷的甲板上显得有些失真。 川崎信一郎站到太宰治身侧稍后的位置:“你看, 只是一点小小的问候,就能让普通人惊慌。” 太宰治靠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晚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道新鲜的伤口。他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头,鸢色的眼眸扫过下方的救生艇。 “要靠那几艘救生艇离开这艘船吗?”太宰治的声音很轻,“现在可是在大海中央哦。就算放下去,又能漂去哪里呢?而且,看起来坐不下所有人呢。” 川崎信一郎嘴角勾起近乎怜悯的弧度:“救生艇?不,太宰君。它们从来不是为所有人准备的退路。它们只是结局前的幻象而已。” 空气中是海水的腥咸味。 “……为什么你会觉得,你能躲过五条悟呢?” 他怀里的墨镜,始终在散发着属于五条悟的咒力。 川崎信一郎嘴角那丝悲悯的弧度瞬间凝固。 他们一路上都在抹除咒力痕迹,还利用咒灵和人群伪装自己。依靠藤原定通大人留下的资料来分析,那些东西足以拖延五条悟不少时间。 然而,只是太宰治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川崎信一郎猛然突然觉得有一股寒意窜上头顶。 他强压下心悸,看了太宰治一眼:“……你还是对那样畸形的感情不死心吗?五条悟分明只是玩弄你。” 话虽如此,他却从怀里掏出一个闪烁着不祥红光的控制器,按下了最中央的按钮。 轰隆、轰隆! 一连串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浓烟与热浪席卷开来,船体随之开始摇晃。 那个瞬间,他突然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是被枪口指着心脏那样,全身都战栗起来。 他缓缓抬头看去。 在更高一层的甲板边缘,五条悟已然矗立。他悬停在离地半尺的空中,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和五条悟在高层会议室中争论也有近十年,这却是川崎信一郎第一次看到那双眼睛蕴含着如此令人胆寒的风暴。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他要完了。 下一秒,面前的空间被扭曲,五条悟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那双苍蓝之瞳里,闪动着冻结万物的寒芒。他看着太宰治额角的血,冷漠道:“现在,把他还给我。” 他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补充道:“不那么做的话……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空气仿佛被五条悟身上逸散出的恐怖咒力瞬间抽干,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川崎信一郎脸上的肌肉剧烈地痉挛着,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料。 一声清脆的响指突兀地响起。 太宰治手腕上的手铐应声而落,掉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好慢啊,黑猫老师。”太宰治揉了揉手腕,语气带着惯有的慵懒抱怨。他微微偏头,将额角的伤口更明显地展示出来,“而且你看,他们把我弄伤了。很疼呢。” “下次还乱跑吗?”五条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目光却紧紧锁着那抹血迹。 “嗯,好问题。”太宰治轻笑一声,鸢色的眼眸对上五条悟的视线,“明明是你先乱跑的,把我一个人丢在无聊的房间里。” 五条悟懒得跟太宰治争论分明是他嚷嚷着要回去睡觉的,只是把目光落在了川崎信一郎身上:“烂橘子?治之前沾染的咒力……是你的?” 别无选择了。 川崎信一郎的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 他知道,在五条悟面前,任何挣扎都毫无意义。但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五条悟,藤原大人的意志……必将实现。”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眼中血丝密布。 在五条悟那毁灭性的咒力即将碾压过来的刹那,川崎信一郎猛地催动全身咒力,把所有的咒力都汇聚在自己胸前佩戴的那个圆形勋章上。 紫色的光芒闪过,川崎信一郎全身上下顿时鲜血如注,狼狈地跌倒在地。 周围的守卫也随之倒下,而五条悟甚至连手都没有抬过。 只是,川崎信一郎胸口的那个勋章,仿佛是激活了某种恶毒的术式一样,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光芒如瘟疫般急速蔓延。五条悟指尖微动,正要有所动作,手腕却被太宰治冰凉的手指攥住。 “没用的。”太宰治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已经触发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话音刚落,各式各样的惨叫声就争先恐后地涌入耳中。 “呃啊——!” “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 “救……救命!好痛!” 熊熊火光映照下,不少奔逃的身影猛地一滞,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僵在原地,痛苦地抽搐起来。他们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活物在疯狂蠕动,体内的咒灵被那红光唤醒,正撕扯着宿主的血肉,争先恐后地要破体而出。 “出入医院植入咒灵的人太多,他们自己都无法一一记录,所以给所有人都分发了勋章。”太宰治说,鸢色的双眼注视着甲板之下人间地狱一样的场面。 “真是……令人作呕的把戏。”五条悟的眉头厌恶地蹙起。 就在这时,五条悟的手机尖锐地响起。来电显示——安室透。 “五条先生,你们那边情况如何?请问找到太宰先生了吗?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吗?”安室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是刺耳的警报和混乱的呼喊。 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和一丝难以压抑的怒火:“……可恶!明明回收计划已经在全力执行了!只要再给我们一个小时……不,哪怕半个小时,绝不至于酿成这样的惨剧!” “我马上过去帮忙。”五条悟说,“我和治……”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指尖悬停在挂断键上方,五条悟挂断了电话。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太宰治额角的伤口上。 疑问在喉咙里翻滚,却一时被某种更沉重的预感压得未能出口。 “你想问什么。”太宰治平静地说,语调没有起伏,把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了一瞬。 “……你是故意被绑架的吗?” 太宰治微微侧过脸,额角的伤口在火光下显得更加清晰:“为什么这么说。” “可能是一种直觉吧。”五条悟的目光紧紧锁住他,“总觉得,你不会那么莽撞,简单地就被抓走。时间点……太巧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治,”五条悟说,“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第60章 太宰治终于完全转过身,火光在他身后跳跃,将他清瘦的身影拉长。 “这些,迟早会爆发的。区别只是时间、地点和波及的范围。”他说,“公安回收之后呢?现在还没有任何办法筛查出体内被植入了咒灵的人。” “食物、餐具、装饰品,甚至是空气……这个邮轮上的所有东西都有可能被动了手脚,催化了他们体内的咒灵。与其让他们带着这些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散入人海,回到各自的家庭、公司、学校……在某个最普通不过的清晨、午后的咖啡店、拥挤的电车里,毫无预兆地炸开,将更多无辜者拖入地狱……不如就在这里。” 他平静地说:“在可控的范围内,把风险一次性清除。” “所以,你就用自己做饵,把自己送到他们手里。”五条悟看着他,“……你没有考虑跟我商量一下吗?” 他向前迈了一步,蓝色的眼睛翻涌着复杂的情感:“为什么不考虑跟我商量一下?” 五条悟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太宰治的伤口上。 在这样的目光下,太宰治罕见地感到一丝无所遁形。他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你确定要在现在讨论这些吗?千景小姐和警务人员都在辛苦工作吧,不去帮忙?” 五条悟非但没走,反而又向前逼近了半步,垂眸看着他:“你是在躲吗?” “帮忙肯定是要去的,不过你也别想跑。”他伸手,抓着太宰治的手腕,“我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第46章 川崎信一郎等人被咒具捆缚住,五条悟随手把这几个人丢在了安全的地方,反手拉着太宰治一路往人群密集处赶去。 邮轮中层,原本奢华宽敞的中央宴会厅此刻已沦为血腥的战场。 巨大的水晶吊灯砸落在地,碎片和血迹混在一起。惊恐的乘客们蜷缩在相对完好的角落,被咒术师和警务人员用临时构筑的结界勉强保护着。 在他们前方,一道纤细却异常坚定的身影矗立着。 一级咒术师五条千景。 她甜美的脸上此刻沾满了飞溅的血迹和污痕,长发有几缕黏在脸颊,但无损她动作的凌厉。她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个口子, 露出下面深浅不一的伤口, 鲜血染红了衣料。 她微微喘息,但握着刀的手稳如磐石,一步未退。在她身后,是瑟瑟发抖的普通人。 “千景!”五条悟遥遥地就看到了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 他一路紧攥着太宰治的手腕,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人从甲板带到了这片区域。所幸太宰治这次比较识相,没有嚷嚷“走得太快”或是“拉得我手腕好痛”之类火上浇油的话,否则五条悟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把他像麻袋一样拎着走。 五条悟攥着太宰治手腕的手微微收紧。 “待在这里, 别动。”五条悟的声音低沉,目光再次扫过他额角刺目的伤口, “等我回来。” 太宰治微微歪头,甚至带了点慵懒的笑意:“好,黑猫老师说了算。” 五条悟没再废话,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 只留下一缕空间扭曲的细微波动。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去控制局面, 减少伤亡。 太宰治站在原地,感受着手腕上残留的温度和力道,指尖轻轻拂过额角的伤口,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 下一秒, 五条悟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五条千景身侧,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 “家主大人!”五条千景眼中亮起一丝光芒,忍不住觉得安心。 她语速极快地汇报:“左侧通道有二级咒灵集群冲击,后方休息室有大量被寄生者开始异变。警员在尽力疏散非寄生者,但……” 她的话被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打断。宴会厅另一侧,一个被忽略的角落,一个中年男人痛苦地蜷缩在地,皮肤下剧烈蠕动,眼看就要爆开。 五条悟眼神一厉,指尖微抬,其体内刚成型的咒灵彻底碾碎,连一滴血沫都没能飞溅出来。 “继续守住这里,清理漏网之鱼。”五条悟的声音没有温度,目光扫过全场,六眼飞速分析着所有咒力波动,“我去处理其他区域。” 他顿了一下,偏头看向不远处那个悠闲地朝他挥了挥手的麻烦精,确认对方还乖乖待在原地,才略微放心地准备离开。 五条千景微微颔首:“是,家主大人。”她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再次举起了刀,继续迎向新的咒灵。 在五条悟高效清理其他区域咒灵的战斗间隙里,他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投向太宰治所在的那个角落。 前几次回眸,那个麻烦的身影都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或倚着墙,或百无聊赖地看着混乱的人群,这让五条悟紧绷的神经能稍稍松懈一丝。 然而,就在他略一放松,全身心投入到一处咒灵密集点的清剿并完美解决时—— 那个角落,空了。 五条悟咬牙切齿,周身的咒力都因主人的情绪波动而有些不稳,正准备立刻发动术式把这个不省心的家伙从某个角落拎出来痛骂一顿,口袋里的手机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 五条悟动作一顿,在挥手湮灭一只扑来的咒灵的同时,几乎是粗暴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一条来自白猫同学的新消息跃入眼帘: 【我去拆个炸弹。 】 【猫猫祟祟.jpg】 ……表情包是从五条悟那偷的。 五条悟盯着那个无比眼熟又在此刻显得无比欠揍的表情包,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都微微发白。 他几乎能想象出太宰治发这条消息时脸上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 拆炸弹?在这种混乱的时候?他要去哪里拆? 无数担忧、恼怒和“果然如此”的念头堵在五条悟心口,翻腾不息。 但最终,他只是狠狠按灭了手机屏幕,强行压下所有翻飞的思绪。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心神重新投入战斗,咒力运转得更加狂暴,仿佛要将无处发泄的烦躁都倾泻在眼前的怪物身上。 他只飞快地回了一句: 【你最好别又给自己整一身伤。 】 冰冷的屏幕光映着他紧抿的唇线。 *** 下层迷宫般的管道交汇处,应急灯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呀,小侦探。”太宰治的身影如同幽灵般从阴影中浮现,脸上带着笑,“竟然自己成功逃出来了?真是了不起呢。” “现在没空说玩笑话,太宰哥哥。”江户川柯南定定地望着他,“你之前给我发消息,说轮机舱附近埋藏了数量不少的炸弹,具体位置在哪里?我找遍了附近也没找到。” 就是因为太宰治这条关键信息,他才冒险追踪到这危机四伏的下层区域四处寻觅线索,结果不慎被那些守卫发现并抓获。 那时他的大脑被麻醉药弄得昏昏沉沉,但他确信,自己朦胧地看到同样被抓进来的太宰治被那些人粗暴地带走。 天知道当时他有多担心,刚挣脱绳索脱身,他第一时间就试图联系太宰治,甚至给安室透发了消息。万幸,太宰治似乎并无大碍,还回了他一条消息让他在原地等候。 “那群人中间,有一个人的术式是隐藏。”太宰治收起几分玩笑的神色,解释道,“他们用术式把炸弹的物理形态和咒力波动都巧妙地遮蔽了起来,常规手段很难探测到。” 他摊开手,指尖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修长:“不过呢,只要我轻轻一碰,那些小把戏就会像泡泡一样破掉啦。” 他看向前方管道拐角处一片看似毫无异样的金属舱壁。 那里是通风系统的一个关键节点,空间相对宽敞。 “就是这里了。”太宰治迈步向前。在距离舱壁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伸出了食指,姿态轻松得仿佛要去触碰一件艺术品。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金属表面的瞬间,江户川柯南的镜片上,倒映出一道极其耀眼的蓝白色光圈。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这就是……” “啊啊,安室先生说好要保密,但果然还是把我的术式能被人看见这件事情告诉你了呢,”太宰治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语气轻佻而随意。 他耸耸肩:“你们感情可真好呢!” 光圈如同水波般扫过那片金属舱壁。紧接着,数个闪烁着刺目红光的金属炸弹装置凭空浮现。 它们被牢牢固定在通风管道的关键节点和轮机舱隔壁的厚重舱壁上,数量相当可观。 “是定时炸弹,”太宰治的语气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意味,“爆炸时间大概设定在明天下午,是邮轮靠岸,媒体云集最热闹的那阵子。啧啧,真是精心挑选的头条,要给岸上的记者朋友们送一份难忘的大新闻呢。” 说着,他像是变魔术一样,从那件宽大的工装夹克里摸出了一套工具包。 他热情地朝江户川柯南晃了晃手里的剪线钳,鸢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来吧来吧,柯南君,我们来一起拆炸弹吧!哎呀,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拆到一颗哑弹呢?我做梦都想亲手拆一颗哑弹玩玩!” 第61章 江户川柯南愣了一下:“你哪儿来的?” “当然是趁公安先生们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借来的咯。” 江户川柯南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强压下吐槽的冲动。 不能被这家伙带偏了,现在可不是纠结工具来源和那个什么哑弹的时候。 就在他屏息凝神,试图分辨一根被油污覆盖的线路颜色时—— 太宰治带着一丝玩味好奇的声音突然响起:“话说,工藤新一君,你是在哪里学的拆弹呢?这技术可不像普通小学生该掌握的哦。” “当然是在夏威夷我爸爸……”江户川柯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话刚说到一半,他猛地反应过来,瞬间瞪大了眼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声音都变调了,垂死挣扎道:“啊、啊咧?那个……太、太宰哥哥是不是喊错了?我是柯南,江户川柯南啊!工藤新一哥哥他……” 太宰治看着小侦探这副惊慌失措、拼命找补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肩膀都在抖:“噗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实在没忍住!” “你——!”江户川柯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羞恼,一半是后怕,气得差点跳起来,“你故意玩我!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被你吓得手一抖,差点就剪错那根该死的蓝色线了啊!” 他心有余悸地瞪着手中差点酿成大祸的剪线钳,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太宰治好不容易止住一点笑意,语气里还带着未消的笑意:“安啦安啦,”他朝柯南眨了眨眼,“我知道的,工藤新一君是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的啦!对吧?” 那声“工藤新一君”叫得格外清晰,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 江户川柯南:“……” 能跟传闻中性格非常恶劣的最强咒术师玩到一起的人……果然是一路人啊。 “啧,又是标准款,连点惊喜都没有。”太宰治随手剪断最后一根关键线路,无聊地撇了撇嘴。 拆了好几个炸弹后,他无趣地将拆弹工具往旁边一扔,对着还在紧张检查其他线路的柯南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嘛,剩下的就交给专业人士啦,比如那位正在赶来的公安先生?” 话音未落,不等江户川柯南反应过来,他就钻进了旁边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 “你去哪?”江户川柯南在百忙之中抽空问道。 “我啊,去找找看有没有哑弹让我玩。” 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管道深处。 *** 邮轮第十二层,甲板之上。 与下层炼狱般的景象不同,这里聚集了被临时疏散至此的幸存者。 空气中弥漫着恐慌、焦虑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低低的啜泣声、不安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船员和幸存的安保人员正竭力维持着秩序,但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太宰治无声无息地穿梭在惊惶的人群边缘,目的明确地停在了一间套房门口。 是川崎信一郎的房间。 豪华套房房门紧闭,厚重的实木隔绝了内外。 但这对太宰治而言,形同虚设。 他手腕随意一翻,一根毫不起眼的铁丝悄然在指间。他捏着铁丝,指尖灵巧地拨弄了几下锁芯内部。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不可闻的机括弹响,门锁悄无声息地滑开。 太宰治推门而入。 -----------------------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吓小孩了。 名柯传统之红方经典吓小孩,这个宰太过分了,小柯快点谴责他>_< 这个副本再来一两章就结束了,明明大纲就几句话为什么我写了那么长(。) 第47章 房间内摆放着吃到一半的餐食,弥漫着一股冷掉的牛排和红酒混杂的气味,显然主人离开得仓促。 太宰治的目光并未在那些事物上停留,他的视线径直投向卧室大床正对着的那面巨大的观景舷窗。 舷窗外,残阳如血,墨色海面染上一种不祥的橘红。光线透入,给奢华的卧室蒙上了一层昏沉的色调。 “藏得真深啊……”太宰治轻声自语,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在那里,层层叠叠的隐藏术式覆盖下,盘踞着一个真正的怪物。 无需犹豫,太宰治抬起了手。指尖凝聚起冰冷纯粹的蓝白色光芒,轻轻点向舷窗前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 刺目的蓝白光圈再次轰然炸开,撕开了那精心构筑的伪装牢笼。 显现在太宰治眼前的,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庞然大物。 丑陋,扭曲,散发着绝望黑气。它贪婪地吸收着各种负面情绪,在地毯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焦痕。仅仅是它的存在,就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令人作呕。 “唔……”太宰治微微歪头,打量着这头因突然暴露而陷入狂暴的咒灵,“看这规模,差不多得是特级了吧?” 他鸢色的眼眸深处,冰冷的光芒一闪而逝。 利落地将身上那件可能影响行动的灰色夹克脱下,他转身拉开了连接着走廊的舱门。 门外不远处, 是十二层主甲板那片开阔区域。 此刻, 这里挤满了被疏散至此的幸存者。幸存者们大多惊惶不安,只模糊知道遭遇了可怕的恐怖袭击。 尽管有人曾目睹同伴身体被无形之物撕裂的惨剧,但相比起这艘巨轮上数千名不明真相的普通人, 那些血淋淋的真相终究只是少数人短暂而恐怖的记忆碎片。 他们更多的是在等待救援,祈祷着灾难快点过去。 何况现在五条悟正在控制局面,公安方面的行动也十分迅速,拆弹分队想必已经赶到了江户川柯南身边,局势应该很快就能稳定下来。 在门廊光线照入瞬间,那头庞大咒灵因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 太宰治对着房间内那头由纯粹负面情绪构成的怪物,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他抬起手,食指和大拇指自然舒展,其余三指圈拢在一起,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特级咒灵被激怒,生生撞开了门,朝着太宰治而来。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木屑爆裂的巨响,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本能地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却见套房的门乃至墙壁莫名破开一个狰狞的大洞。 金属碎片和木屑的纷飞中,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人背靠着墙壁,额前棕发被气浪拂动。 他似乎是躲避着什么,只在墙壁上靠了极短的一瞬间,就灵敏而轻捷地跳起来,闪到了另一个地方。 就在他双脚离地的刹那,他原先站立倚靠的那片墙壁,猛地向内凹陷下去一大块,坚硬的金属和板材像饼干一样碎裂开。 “天啊,快躲开!” “墙……墙塌了?” “他、他在躲什么!” 人群爆发出新一轮惊恐的尖叫。 那个白色的身影灵巧地,在甲板上有限的空旷地带辗转腾挪。他轻盈地跃过翻倒的座椅,侧身滑过光滑的地板,每一次落脚点的下一秒,必然伴随着一声巨响,随之就是一阵破坏。 地面凹陷、栏杆扭曲,无形的恐怖力量似乎紧追不舍。 恐慌一点点席卷开,不可置信充斥了在场其他人的想法。 混乱中,太宰治的身影掠过一位警官。 这个人,他曾经在游乐场里见过。江户川柯南似乎与他相熟,称呼其为高木警官。 “抱歉,警官先生,借用一下。” 话音未落,太宰治已经摸走了高木涉腰间的配枪。高木涉甚至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腰间一轻,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旋身滑开数米。 攻守易位。 太宰治倏然转身,单手举起那柄警用配枪,枪口遥遥指向面前的虚空。 在特级咒灵即将将他彻底吞没的千钧一发之际,太宰治装模作样地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的同时,一层层印刻着字符的蓝白色光圈轰然炸开,平地起狂风,绚烂至极,像是出现在超级英雄电影里的画面一样。 而随着蓝白色光圈炸开,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炫目的光晕之中,是一头巨大而扭曲的怪物,相貌丑陋,狰狞恐怖。它的身躯像是腐烂的肉块,巨口布满獠牙。 “……天啊!” “怪、怪物!” “……我在做梦吧?” “它一直都在,就在那里!” “……我好像熬夜熬多了,熬出幻觉了。” “我也是……” 这骇人的显形仅仅持续了一秒,就被那冰冷的蓝白光芒消抹掉了。 死寂。 所有人都如同被石化,死死盯着怪物消失的地方,又缓缓转向那个放下了手臂、指尖光芒悄然隐去的白衣青年。 他手中,那柄借来的警用手枪,枪口的硝烟正缓缓消散。 随手将手枪塞回还处于呆滞状态的高木涉手中,太宰治的动作自然得像是在归还一支笔:“谢了,警官先生。物归原主。” 第62章 高木涉下意识地接住失而复得的配枪。他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看白西装的人,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碎成齑粉了。 眼看着太宰治似乎就要转身离开这片混乱的中心,高木涉几乎是凭着警察的本能脱口而出:“……你、你去哪里?” 太宰治脚步微顿,侧过半边脸。 “上班啊。”他随意地说,“哦,刚才那个……就是我的工作内容。”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上班。 他不再停留,白色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幽灵,几个灵巧的闪身,便消失在阴影角落里。 高木涉握着枪,呆立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轻描淡写的两个字。 上班……上的什么班? 上超级英雄的班? …… 角落阴影里。 刚一脱离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太宰治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就撑不住了。 “咳……呃!” 他弓下腰,撑着墙,让自己勉强站立。 祓除特级咒灵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有点勉强,那种仿佛浑身都撕裂的疼痛再度卷土重来。剧烈的脱力感席卷全身,太宰治眼前发黑,手指用力握紧那副墨镜,才勉强维持住站立的姿态。 喉间堵塞着什么液体,太宰治偏头随意地吐出来。 ……不小心搞到衣服上了。 他雪白的西装前襟和袖口上晕开一片鲜红的颜色,太宰治盯着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当即决定把外套丢了。 五条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太宰治满脸嫌弃地试图毁尸灭迹的画面。 染血的外套,苍白的脸色,以及—— 他好像长高了。 咒力从握着墨镜的手扩散至全身,一点点抚平剧痛。太宰治刚觉得自己缓了过来,就察觉到了一股熟悉至极的目光。 他指尖一颤。 身体晃了晃,他似乎有些站不稳。 下一秒,一只手臂稳稳地从侧后方托住了他,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温和醇厚的咒力正小心翼翼地通过手腕接触的肌肤,一点点灌进他的身体。 太宰治抬头,看到了一身黑色衣服的五条悟,衣服破破烂烂,撕裂的布料下,横七竖八、深可见骨的伤口在往外渗血。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双苍蓝之瞳一直注视着他,五条悟眉头一挑:“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 太宰治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五条悟身上的黑色西装毫无破损,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笔挺而服帖地穿在他身上。 ……是幻觉? 太宰治的呼吸微微一滞,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副冰冷的墨镜,面上却毫无破绽。 “……我警告过你不要又给自己搞一身伤,”五条悟沉声道,手上输送咒力的动作细致柔和,又问,“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我这样怎么了?” 太宰治偏过头,避开了那双眼睛:“没什么。眼花了而已。”他试图挣脱五条悟的手,“放开,我没事了。” “没事?”五条悟嗤笑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将他扣得更紧,“这叫没事?衣服都弄脏了,甚至衣服还变小了。” 太宰治听到这话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只见原本合身的定制西装袖口小了一截,裤腿也同样短了,紧绷绷地箍在小腿上,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局促。 刚才剧烈的疼痛完全掩盖了这种衣物缩水带来的不适感,他竟然到现在才发觉。 下巴收窄,少年时期残留的圆润青涩褪去不少,不再是那副十六岁的模样了。 “你现在看着也就十八。”五条悟琢磨着,“所以你之前说你二十二果然是在撒谎吧?” 太宰治挣脱不开五条悟的手,也没想着这时候招惹五条悟,就任由五条悟扣着:“……没骗你,我——” 话音戛然而止。 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仿佛在那个瞬间停止了跳动。 双眼失去神采,五条悟近在咫尺的苍蓝眼眸变得模糊不清,支撑着他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彻底抽离。 他昏死在五条悟怀里。 第48章 睁眼是古朴深沉的木制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草药气息。这里是五条本家,五条悟的卧室。 他微微偏头,视线落在不远处随意盘腿坐着的白发男人身上。那人似乎一直守在那里,此刻正支着下巴,目光落在他脸上。 “睡醒了?”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吃点什么吗?” 太宰治的目光平静地回视着他:“为什么又救我?” 五条悟仰起头,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对着天花板,似乎在思考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 几息之后,他回答说:“……你救了我一命,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吧?” 他站起身,身影在略显昏暗的和室里投下长长的影子。他走到床边,手里拿着一卷干净的绷带和药瓶:“来吧,该换药了。” 太宰治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走近。他的眼睛倒映着五条悟的身影。 那双万里晴空一样漂亮的蓝色眼睛,虽然依旧明亮,但少了几分肆无忌惮的光彩,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场都显得灰暗了几分,不再像过去那样纯粹张扬。 “……你对我有好感。”太宰治直视着那双灰蓝的眼睛, “为什么?” 五条悟正在拧药瓶盖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轻笑。他抬眼看向太宰治:“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情还需要理由?” 太宰治一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五条悟也不再言语, 只是熟练地拆开太宰治胸前缠绕的旧绷带, 露出下面愈合缓慢的伤口。 他的动作专注而利落,每一次触碰都精准而小心,尽量避免引起更多痛楚。清凉的药膏被均匀涂抹在伤处,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和随之而来的舒缓。 太宰治毫无征兆地开口:“是因为我没有把你当怪物。” 他忽然抬起手,捉住了五条悟正在缠绕绷带的手腕。五条悟的动作彻底停住。 太宰治微微仰起脸:“……因为我们两个都是怪物。” 五条悟手腕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异常清晰。 他低头,看着太宰治苍白的手指紧扣着自己,又缓缓抬起视线,对上那双鸢色眼眸。 五条悟没有挣开那只手,也没有立刻反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说得对。我确实一直是怪物。” 不带自嘲,也并非控诉,他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被世界和他自身无数次确认的事实。 他反手,不是挣脱,同样握住了太宰治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强大的力量感,与太宰治指尖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太宰治反而笑起来,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温柔:“只有人类会认为自己是怪物,怪物本身是不会质疑这个问题的。” 五条悟握着太宰治手腕的手收紧了一瞬。 “……也许吧。”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模糊,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重新拿起药瓶和干净的绷带。 太宰治任由五条悟动作,却忽然又去抓他的手。 慢慢地、用一种缠绵的力度,一根一根手指与他的贴合在一起,十指相扣。 他再次笑起来,死气沉沉的,像腐烂的植物,偏偏又带着点动人心魄的靡丽。 “要不要做点其他的?”指尖在五条悟的手背上剐蹭了一下,太宰治说,“人是因为欲望而成其为人的,或者说人的存在必须以欲望为前提。” 他的眼里是深不见底的虚无,问:“你知道这是谁说的话吗?” 五条悟扣紧了他的手:“……不知道。” “雅克·拉康。不过这不重要。”太宰治说着,又用指尖敲了敲五条悟的手背,“……这个更重要一点。” …… 太宰治睁开眼。 面前是陌生的天花板,线条简洁,像是酒店的构造。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漫长又沉重,像沉在深海里。 但他记不清了。像退潮后的沙滩,只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和零散的贝壳碎片,拼凑不起完整的画面。 头痛得厉害,太阳xue突突地跳。 他撑着坐起来,额头上有什么东西滑落,带着微凉的湿意。他有些迟钝地抬手,摸到一块柔软的毛巾。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五条悟正推门进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不再是邮轮上那身考究的西装,而是一件休闲的黑色夹克。 ……不知道为什么,看五条悟穿黑色有点不顺眼。 “我怎么在这?”太宰治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干涩发紧。 五条悟快步走到床边,弯腰捡起掉落的毛巾,顺手放在床头柜上。 “你烧了整整一天你知不知道?烧得说胡话,叫都叫不醒。邮轮都炸成那副鬼样子了,你觉得还能继续呆下去?就近在横滨靠岸了。你现在在横滨的酒店里。” 第63章 “感觉怎么样?”五条悟手摸上他的额头,“有点低烧。再休息一会儿?” 太宰治微微偏头,视线落在五条悟近在咫尺的脸上。 高烧带来的混沌感尚未完全散去,眼前还有些模糊,但那双近在咫尺的苍蓝色眼眸却清晰得惊人。它们明亮璀璨,此刻正专注地映着他的影子。 他一时竟觉得有些心安。 太宰治看了看他,似笑非笑道:“……谁给我换的衣服?” “……我啊。”五条悟覆在他额头上的手僵硬了一下,他飞快地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皮肤微烫的触感,不知为何他捻了捻手指。 “总不能让你穿着那身脏衣服躺床上吧?而且衣服都小了,看着就难受。”他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目光下意识地从太宰治脸上移开。 他边说边抬手,习惯性地想推一下墨镜掩饰什么,指尖却碰到了镜框边缘就顿住了。 因为此刻他脸上根本没有墨镜,墨镜被他放在了太宰治枕头边。这个小小的失误让他动作僵了僵,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下,插进了裤兜里。 “那你怎么给我挑了身白的,自己穿黑的?”太宰治问。 “哦,因为看你穿黑色总觉得太闷了。”五条悟诚实道,随即摸着下巴思索,“怎么感觉好像回答过这个问题?” 他仔细一想,确实回答过好几遍这个问题。带着白猫同学开会的时候撞到父亲,父亲问过;后面母亲给他送甜汤,临走的时候也问过为什么总让白猫同学穿白色。 “那你也穿白的。”太宰治说,“就我一个人穿白色的话也太过分了。” “过分?”五条悟眉梢高高挑起,“哇哦,白猫同学,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你倒还说我过分?” “让你乖乖呆着,你说你要去拆弹,结果拆弹拆一半跑去祓除特级咒灵,还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他盯着太宰治,“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太宰治闻言打了个哈欠,甚至还慢悠悠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好困,头也好晕啊……五条老师,我想睡觉了。” 说着,他直直地倒下去,像尸体倒地一样的僵硬,侧身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迅速闭上了眼睛。 五条悟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起来,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看着床上那个缩成一团拒绝交流的麻烦鬼,只觉得一股无处发泄的憋闷感堵在胸口。 “你倒是困得很及时。”他气笑了,伸手用指节猛敲了一下太宰治露在被子外面的额头。 这一下敲得结结实实,声音清脆响亮。太宰治额头上冒出了一块红痕。 太宰治默默睁开眼睛,也不吭声,只是幽幽地看着他。 五条悟:“……也没有很痛吧?就轻轻碰了一下嘛。” 太宰治不说话。 “……你打回来?”五条悟说着,把自己的额头毫无防备地伸到太宰治面前。 白皙的额头光洁饱满,线条优美,是造物主的偏爱之作。此刻却坦荡地,暴露在太宰治触手可及的距离。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送上门的靶子,眼神里没什么波澜,抬起了食指。 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感觉自己好像在那个瞬间屏住了呼吸。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那根冰冷的食指,只是抵在了五条悟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带着点嫌弃意味地,把他那颗价值连城的白色脑袋推远了。 太宰治收回手指,重新缩回被子里,嘟嘟囔囔道:“我好饿,晚饭吃什么?” “……反正蟹肉禁止。”五条悟愣了一会儿,才说,“而且你在船上吃的蟹肉刺身够多了,我怀疑你把自己弄发烧的原因它得占一半。未来一周都没有蟹肉份额了。” 被窝里的鼓包动了一下:“五条老师好严格,明明都是你看着我吃完的,当时怎么不说?” “那是因为当时还没发现你这家伙这么惹事……”五条悟顿了顿,却没有再往下说,只道,“甚至还能让自己长高。” 被窝里安静了几秒。 太宰治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劲,坐起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突然长大不算事情吗?” “关于这个,我也没辙呢。”太宰治摊摊手,“我还以为是跟咒灵有关的事情,比如咒灵的存在藏不住了什么的,我要被问责了呢。” “问责?”五条悟轻笑一声,“有我在,谁敢问责你?” 第49章 从酒店窗户外看过去,横滨的风景铺展开来。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高楼大厦勾勒出都市的繁华,海港的气息隐约传来。 这跟太宰治所在的横滨不一样。这里的城市中心的没有那高大的五栋黑色建筑,没有港口mafia, 没有三刻构想,它只是一个在阳光下运转的现代化港口城市,干净, 明亮。 手机屏幕上,各大新闻应用的热门推送几乎都被邮轮遭到恐怖袭击的事件屠版,随便一刷都是触目惊心的标题和模糊的现场图片。 咒灵的存在并没有在网上掀起波澜,政府的管控机器正高效运转,试图将世界维持在过去的框架里面,那些超出常人理解范畴的真相,还牢牢地被封锁在萌芽状态。 但是, 有些事情一旦撕开了口子, 就藏不住了。 恐惧、震撼、颠覆认知的冲击,并不会因为信息的封锁而消失。那艘巨大的邮轮上,承载的不仅仅是数千条生命,更是一个微缩的社会。 有在政商两界举重若轻的显赫人物,有嗅觉敏锐的记者和学者,有像高木涉那样亲眼目睹的普通警官, 也有安稳度日的普通人。 他们的疑虑虽然被藏在了在官方叙事的水面下面,可是对亲历者来说,那个穿着白色西装的身影,那个在蓝白光芒中显形又消散的恐怖怪物……这些被官方定义为“应激反应”或“群体性癔症”的记忆,不会轻易被安抚。 恐惧和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 只需一点点契机,就可能冲破那层脆弱的合理解释,把那道被强行缝合的裂缝再次狠狠撕开。 何况网络的信息虽然能够监管,亲历者之间的口耳相传却无法被管束。 太宰治把手机放回兜里,指尖勾起墨镜,五条悟出任务前那句“给我好好呆着”的警告被他轻飘飘地忽略了,自顾自打开酒店门,甚至有闲心对着被五条悟十万火急从本家召唤来的年长医师露出一个堪称乖巧无害的微笑,点头致意说辛苦了。 然后,在那位医师反应过来之前太宰治就悠然地晃出了门,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转角。 横滨的街头。 街道的布局依稀残留着记忆中的轮廓,却又处处透着陌生。没有那些盘踞在中心的高楼,没有硝烟和血锈味的味道,只有一派和平都市的繁忙与平庸。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的步伐毫无规律可言,没有明确的方向。 当思绪从短暂的放空中抽离,他停下脚步,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招牌熟悉至极。 lupin。 昏黄的灯光,木质的门框。它安静地挂在街角,像被遗忘在异世界的旧日印记。 太宰治在门口站定,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那扇门。片刻的思索后,他不再犹豫,抬手推开了那扇仿佛通往过去的门扉。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将他带入一片熟悉的昏暗与静谧。酒吧内部的格局与他记忆中的lupin几乎别无二致。吧台、高脚凳、狭窄的卡座、墙上那面标志性的酒柜。 吧台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着头,沉默而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玻璃杯。听到推门声,老板抬起头,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特有的沉静:“欢迎光临。” 他的目光在太宰治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问道:“您好,请问要点些什么呢?” 吧台边零星坐着几个客人,卡座区则空无一人。三张深红色的高脚凳环绕着小小的圆桌,在昏黄的光线下静默。 “螺丝起子。”太宰治自然地走向中间的那张凳子,坐了过去。 这家酒吧,是织田作之助带他来的。 织田作之助有着一头略显凌乱的红发,眼神总是带着点游离世外的平静。他说,这里是死之前必须要来一次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他给织田作之助取了一个新名字,从此他就叫织田作。 他们是意外相识,没有利用也没有欺骗,但或许可以说有救命之恩。他们在这里谈论着无关紧要的琐事。分别的时候,是太宰治率先提出来的“下次”。 “下次”,是只能在朋友之间出现的词汇。因为没有人会跟陌生人约“下次”。总之,他们普通地成为了朋友。 后来,他跑去跟织田作一起处理尸体。那是港口mafia底层最肮脏无趣、也最辛苦的任务之一,是织田作的任务。尸体腐败的恶臭会渗进衣服纤维里,经久不散。但他自告奋勇,整天整天地和织田作一起搬运尸体。 某天,他们带着一身仿佛腌入味的尸臭,袭击了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的文职人员。 第64章 那场袭击更像是一场荒诞的恶作剧,一个带着浓烈气味标记的入伙仪式。坂口安吾就此也跟着他们一起举起了酒杯。 于是lupin里从此有三个人把酒言欢。 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觉得有些恍如隔世。或许他不该说恍如,那是真正的隔世。 那个世界,那些人,都被彻底留在了彼岸。只有他,也只剩下他,还坐在这里。 “老板。”太宰治问,“能在里面加洗洁精吗?” 老板擦拭杯子的手顿住了:“……我想不行。” 太宰治笑起来:“我猜也是。” 他不再看老板,只是微微晃动着手中的杯子,仰头喝下一大口。 放下钱,硬币在吧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说:“多谢款待。” 就在门轴转动的时候,一个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红发。 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余光。但他脚下未停,甚至没有侧目,只是维持着原有的步调与那个身影交错而过。 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在门缝即将彻底闭合的瞬间,那个红发的背影迟疑地顿住了脚步。 然后,对方转过了身。 隔着那越来越窄的门缝,一双平静而带着些许困惑和探究的眼睛,直直地望进了他的眼底深处。 太宰治的嘴角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随即彻底关上了门。 砰。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晚风更猛烈了些,吹动他额前微卷的棕发,也吹散了最后一丝酒吧里的气息。 他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lupin那复古的招牌在身后迅速缩小,被四周炫目的霓虹灯海吞没,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光斑,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他脚步微顿,终究还是偏过头,目光投向刚才酒吧所在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没有昏黄的灯光,没有木质门框,没有lupin的招牌。只有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霓虹,一家灯火通明的便利店正播放着欢快的广告音乐。 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啊。 他低头看看自己雪白的外套,抬手遮住了过于绚丽的灯光,感受着没有绷带遮挡的视线。 灯光交错间,有一抹白色穿透了指缝间流动的彩色光晕,猝然撞入他的视野。 他放下手。 人潮如织。而在那流动的背景中央,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五条悟静静地伫立着,注视着他。 他也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简洁的白色休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搭着质感极佳的浅蓝色长裤。 太宰治站在原地,没有动。 晚风穿过楼宇的缝隙,撩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得五条悟白色的衣角轻轻翻动。 五条悟看了他一会儿,才迈开长腿,径直朝着太宰治走来。 静静地看着五条悟走近,太宰治看着那抹白色穿透人群的缝隙,越来越清晰,直到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他,隔绝了身后的明亮。 他好像能闻到对方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还混合着一点阳光晒过衣物的暖意。 五条悟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低下头。那双仿佛蕴藏着整个天空的苍蓝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太宰治的脸,以及他眼中那片若隐若现的虚无。 “逮到你了。”五条悟抬起手,摸了把他的额头,“退烧了吗,好像还有一点低烧?” “早退烧了。”太宰治说着,顿了一下,还是拍开了五条悟的手。 “啧。”五条悟收回手,反而更近了一步,苍蓝的眼底带着审视,“干嘛啊,我看你就是在低烧,脸也白得跟纸一样。麻烦精,我有没有说过,让你给我好好呆在酒店里休息?” “我出门逛个街都不可以吗?”太宰治微微后仰,拉开一点距离,“管得好宽啊,黑猫老师。” “病号就该有病号的自觉。”五条悟刻意停顿了一下,笑得有点欠打,“除非你又想让我像扛麻袋一样把你扛回去,我不介意哦,反正丢脸的是你。” “你不介意吗,那我扛着你?”太宰治眨眨眼。 五条悟摸着下巴,竟真的煞有介事地思考起来:“……嗯,好像不是不可以。”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秒切换成嫌弃模式:“不要。都说了我不抱男人。” “我是黑猫老师,是猫哦!”五条悟指着自己,兴致勃勃地凑近,“等你好了试试呗?说不定感觉不错。” “你什么癖好,难不成你喜欢被男人抱?” “你不也是猫吗,白猫同学,抱一下怎么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拌着嘴回酒店。晚风穿过高楼,吹动两人的发梢和衣角,五条悟总是有意无意地挡在风口的方向。 在某个十字路口等待红灯时,太宰治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街对面巨大的广告牌,忽然定格。 一张设计素雅的书籍封面海报映入眼帘——《回忆里的绿植》,作者:小池百合。 五条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本书的广告。他侧过头,看着太宰治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安静苍白的侧脸。 他站在那里,带着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遥远得仿佛站在彼岸。 “要不要买一本?”五条悟的声音放轻了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却又不容置喙环住了太宰治的肩膀。 太宰治似乎愣了一瞬,下意识想躲开,但五条悟好像只是随意地搭在他身上,没有紧到让他不适,但……似乎也绝不容他轻易脱逃。 “就在前面,走吧。”五条悟像是没察觉到那瞬间的僵硬,或者说,他选择性地忽略了。 手臂微微施力,半推半揽地带着太宰治向前移动,步伐坚定地朝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型书店走去。 太宰治被他带着走,脚步有些被动地跟上。 肩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是如此清晰而沉重,灼烧着他试图维持的疏离外壳。他沉默着,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自己被那强大的牵引力裹挟着,汇入书店明亮而温暖的光晕之中。 进到书店,五条悟目标明确,径直走向展示畅销书的区域。那本《回忆里的绿植》被精心摆放着,翠绿的封面在暖光灯下显得生机盎然。 “喏。”五条悟拿起一本,随手递给身旁的太宰治。 太宰治慢吞吞地伸手接过。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光滑的书封,带来一点细微的刺激。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没有翻开。 “结账?”五条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 “嗯。” 五条悟接过书,走向收银台。 太宰治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周围沉浸在书海中的人们,那些平和专注的面孔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抽离。直到五条悟付完款,拿着装好的纸袋走回来。 “拿着。”五条悟直接将纸袋塞进太宰治怀里。 书本刚被放进纸袋,就又被太宰治拿了出来。 他翻开书封页,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是作者小池百合的引言。 ——愿所有未知的故事都能找到最适合它的结局。 ----------------------- 作者有话说: 看原作找细节,哒宰住院 的时候下意识攥紧了被子,焦虑的时候还会抓着抓着另一只手的衣袖……我以前看漫画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 第50章 回到酒店, 太宰治都准备休息了,五条悟还在奋笔疾书,台灯的光线把他专注的侧影投在墙上。 如果是高专宿舍,有门隔着,他倒也懒得管五条悟几时睡觉。但现在是在酒店,双床房,仅几步之遥,五条悟不关灯,他睡不着。 于是他问:“写什么呢,任务报告可用不了你这么多时间。” “哦,”五条悟头都没抬,笔尖在纸上划拉得飞快,“写对你的惩罚清单啊。” 太宰治:“……?”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没忍住走过去看了一眼,他身上还带着刚沐浴过的湿气和暖意,脑袋挨在五条悟耳朵旁边,目光落在那张写满了字的纸上。 白纸黑字上, 一条条罪状清晰罗列。 1、故意被绑架,罚禁食蟹肉五天。 2、被敲了一棍子, 罚五天出门时间。 3、偷跑去拆炸弹,罚每日操场十五圈。 4、逞强祓除咒灵,罚加授体术特训五节。 5、昏迷一天,罚追加禁足五天。 6、低烧偷跑出酒店, 屡教不改, 罪加一等, 罚禁足十天+禁食蟹肉十天。 太宰治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过,鸢色的眼睛越睁越大。 他直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五条悟:“……五条老师, 你这也太绝情了吧?” 五条悟对他的抗议充耳不闻,捏着笔杆思考了一会儿,又提笔在空位添了一行。 7、组合技不配合,罚…… 笔尖在这里停住了。 五条悟慢悠悠地转过头,苍蓝的六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像锁定猎物的猫科动物,直直看向近在咫尺的太宰治。 第65章 他的目光在太宰治脸上逡巡了一圈,这才慢条斯理地补上了惩罚内容: ——组合技不配合,罚病好之后扛我。 太宰治:“……” “……”他张了张嘴,槽点太多无从下口,“我再说一遍我不抱男人。” 五条悟骄傲挺胸:“我也再说一遍,我是猫咪!” “行吧,尊贵五条猫咪大人。”太宰治麻了,连敷衍都懒得再费心思,转身就走,“我睡觉了,五条猫咪大人自己一个人慢慢写吧,我先睡了。” “诶?五条悟眨眨眼,放下笔,目光追随着太宰治,“这就睡了?感觉你今天都没什么活力耶? ”” “不然呢?”太宰治瞥他一眼,眼里满是嫌弃,并毫不留情地把五条悟的手拍开,“我可是病号。” ……总感觉最近他拍开五条悟手的次数直线上升了。 “好吧,生病的白猫同学,快去休息。”五条悟从善如流地收回手。 他看着太宰治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垫,拉高被子,乱糟糟的卷发肆意地撒在枕头上,这才手指微动,房间内唯一的光源瞬间熄灭,浓稠的黑暗温柔地包裹下来。 五条悟啪唧一声倒在自己的床上,朝着太宰治那边挥挥手:“晚安,白猫同学。”顿了顿,又带着点狡黠的笑意补充道,“顺带一提,病好了之后就要开始执行惩罚了哟。哼哼,这次就算是晕倒也得把圈跑完呢,我可是会亲自监督的哦!” 黑暗中,太宰治没有回应。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从被子里传来。 ……五条悟。 太宰治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刚才拍开对方时,短暂肢体接触带来的温热感似乎隐隐残留着,还在这片黑暗中仿佛被放大了。 他闭上眼,试图将这份异样的感觉驱逐出去,却徒劳无功。五条悟的存在感,即使在一片漆黑里,也强烈得无法忽视。 那家伙就躺在几步之遥的另一张床上,呼吸平稳悠长,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在休憩。 他想,他或许忘了什么事情。一件跟五条悟有关的事情。 黑暗中,太宰治的指尖不自觉地抬起,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那里光洁一片,没有任何绷带的束缚。 记忆像深海的暗流,汹涌却混沌不清。他努力回想,却只捕捉到几个零星的画面。 古朴的木制天花板,弥漫的草药气息,一个随意盘腿坐着的白发身影,还有……十指紧扣的、带着冰凉和温热的触感。 心口某个角落像是被轻轻拧了一下,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他翻了个身。 面朝着五条悟床铺的方向。 *** “哇塞!”五条悟满脸惊喜,声音是毫不掩饰的雀跃,“恭喜忧太在京都学校交流会大获全胜!等着,老师必须给你准备一份超级棒的礼物!” 他的笑容灿烂得晃眼,俏皮可爱地竖起大拇指,声音雀跃:“还有津美纪和理奈,你们两个也太厉害了吧!这次的表现非常出彩,天赋点满还这么拼命努力,简直是模范生!下个月准备准备,二级术师评定稳了!老师非常看好你们两个哦!” 五条悟这个人,无论是与生俱来的才能还是后天付出的努力都绝非常人可比,早已站在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但正是这样一个无论从哪个维度审视都当之无愧的最强,却由衷地热爱发掘并赞扬他人身上那份独一无二的光芒。 此刻,学生们兴高采烈地分享着胜利的喜悦,而他则毫不保留地回馈以最热烈的肯定与鼓励。 一连串的夸夸让三个学生没忍住觉得有些害羞,乙骨忧太笑得腼腆,伏黑津美纪耳朵尖红了,连大方活泼的松下理奈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洒落,师生和乐,画面美好而温馨。 而在这幅画面的边缘,太宰治斜倚在他钟爱的那条长椅上,仿佛自成一方天地。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弄着膝头那只白猫玩偶,姿态慵懒,神情闲适。 但这份悠闲惬意本身,或许就是他此刻最不合时宜的奢侈。 在无数普通人众目睽睽之下发动术式被目击的他,暴露在非术师视线中的他,此刻大概正被咒术界那些腐朽的老家伙们指着鼻子痛骂吧。 为什么出现在那艘邮轮上,为什么当着无数普通人的面发动术式,为什么术式能被普通人看见? 可此刻,他却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沐浴着阳光,无聊地逗弄着一只白色的玩偶猫咪。 因为有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将所有指向他的质疑、所有汹涌而来的压力,都稳稳地挡在了外面。 太宰治的指尖用力戳了一下白色猫咪圆滚滚的肚子,又碰了碰那双蓝色的眼睛。 所以呀,五条悟这个人,真的很麻烦。 毕竟,他还挺想亲自去会一会那些气得跳脚的高层老橘子们呢。看看他们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想必会非常有趣。 就在这时,五条悟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吵碎了这份轻松愉快。 最近五条悟的手机经常响起。虽然最忙咒术师五条悟先生本来手机响的频率就很高。 五条悟掏出手机,瞥了一眼屏幕上来电显示的某个名字,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好啦好啦,你们先去庆祝!老师接个重要电话!”他朝学生们挥挥手,语气轻松。 他转身,拿着手机朝稍远些的树荫下走去。经过太宰治身边时,他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他戳弄玩偶的手:“你也给我去庆祝,年轻人的青春不能被辜负。” “是是是,管的很多的黑猫老师。”太宰治敷衍道,身体却动都没动。 电话接通,五条悟背对着这边,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轻佻,但那份轻松之下,隐隐透出某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太宰治停下了戳弄玩偶的动作,抬眼看向那个站在树影下的白色背影。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肩头跳跃。 他听着五条悟用那种漫不经心却又寸步不让的语气应对着电话,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玩偶猫的尾巴。 真是……麻烦透顶的保护者。 太宰治把惨遭蹂躏的白猫玩偶随手丢在长椅上,它滚落的位置恰好紧挨着那只黑猫,一黑一白,并排躺着。 目光落在别处,太宰治端详着没有眉毛的黑色垂耳兔和那只白色老虎,似乎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事情。 五条悟挂断电话,转身走回,脚步轻快,仿佛那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他一眼就瞥见太宰治这副深沉思索的模样,好奇地凑了过来,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长椅这一隅,带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 “你在干嘛?” “我在想,要不要给他们换个颜色。”太宰治认真地说,“比如蓝色的老虎和粉色的兔子。” “好啊。”五条悟立刻道,“你喜欢就换,我再给你买两只。” “或者说,蓝色的兔子和粉色的老虎也不错呢。” 五条悟赞同点头:“我也觉得很不错!” 不远处的树荫下,松下理奈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轻拉了拉伏黑津美纪的袖子:“我们之前还担心太宰君一夜之间长大之后会疏远我们呢,还是这副模样的话,真好呀。” 长椅边,那个身形修长的青年所有天马行空的想法都被白发青年接住了。 伏黑津美纪轻轻“嗯”了一声。 不久之前,她跟松下理奈一起讨论过他们咒力的事情。 这份因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而意外觉醒的力量,在某些极其特殊的时刻,会对力量的本源,产生一种特殊的感知。 那感知并非清晰的意念或画面,更像是一种情绪的涟漪,直接荡漾在她们的咒力核心。 当那个一夜之间从少年身形抽长为青年的太宰治,第一次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她们面前,又因要跟随五条悟执行任务而匆匆离去时,她们周身原本平静流淌的咒力,曾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敌意。 而是一种……沉重的灰暗。 压抑得令人窒息,空洞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那瞬间的冲击,让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被无形的冰冷潮汐淹没。 此刻,太宰治在长椅上姿态慵懒随意,阳光落在他的鬈发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太宰君是她们朝夕相处的同学,也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之一。 是那个会懒洋洋趴在课桌上偷懒的太宰君,也是偶尔也会露出令人捉摸不透微笑的太宰君。 同伴的话,是要理解和包容的。 “津美纪。”松下理奈学着五条悟之前的样子摸下巴,认真道,“我也给你买一个玩偶吧!你要什么颜色的?” “诶,不是应该先问要送什么动物吗?” “动物我都决定好啦,就选小企鹅!”松下理奈掰着手指,“津美纪是最特殊的,所以送两个好了……然后再给五条老师、太宰君、忧太君和大家都买一个!” 第66章 “企鹅还有其他颜色吗?”伏黑津美纪歪歪头,“企鹅只有黑色吧?” “哎呀,可以定制嘛。” “好呀,那我要一个橘色的和一个绿色的。” “那就橘色企鹅和绿色小熊好啦!唔……不过,给五条老师和太宰君的玩偶买什么呢,虽然猫咪最合适,但是他们有猫咪了……” 蓝天白云之下,太宰治似乎被五条悟的喋喋不休烦得不行,抬手像是要推开那颗凑得过近的白色脑袋,指尖却在快要触及时顿住,最终只是无力地垂落回身侧。 而五条悟仿佛毫无所觉,依旧笑得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大孩子。 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在悄悄说话,乙骨忧太和狗卷棘在切磋…… 夜蛾正道路过看了一眼操场。 嗯,有史以来他最满意的一届。 第51章 最近, 五条悟的手机响得越来越频繁,几乎快成为了他的背景音。 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这是计划内的喧嚣。 公安部门顺着在仙台查获的证据链条和人员名单,雷厉风行地展开了一系列震动整个咒术界的肃清行动。 与此同时,五条悟和太宰治提前精心挑选、布局安插好的那批人,在权力的真空中敏捷游走。他们四处收拢因旧主倒台而惶惶不安的势力和资源,抓紧机会将混乱转化为扩张的良机。 作为五条家的家主,五条悟需要关注这场权力的地震与重组;作为最强咒术师,他本身就有无数的任务等着他执行。 他忙得团团转,连监督太宰治跑操场的时间都被无情地挤压殆尽。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这个任务托付给其他学生。 效果嘛……只能说聊胜于无。 也不能说太宰治没跑,五条悟看着他的时候,他还能勉强跑几步,但只要那抹白色的身影一消失在天际线,太宰治立刻咳嗽、头晕、想吐、腿软…… 总之, 人类医学史上能叫得出名字的不适症状, 他都能在瞬间无缝切换,问就是“身体底子太差, 实在跑不动了”。 被委以重任的乙骨忧太看着太宰治瞬间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姿,手足无措,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慌得像个第一次带孩子的奶爸,只能试图向松下理奈求助。 松下理奈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自己肯定能监督太宰治跑完十五圈,但转头就被太宰治花言巧语忽悠得不知东南西北。 什么科学训练什么循序渐进,松下理奈从来都是一个认真听别人讲话的好孩子,于是她认真听完太宰治的话之后立刻倒戈了。 “太宰君身体那么差,就应该慢慢来,一圈一圈的加才合理嘛!” 伏黑津美纪在一旁看得分明,犹犹豫豫,总觉得这样合伙欺骗五条老师不太好。 但是,在太宰治那三分忧郁七分真诚的眼神攻势,以及松下理奈“为了太宰君健康着想”的双重夹击下,她看了看无助且动摇的乙骨忧太,最终还是加入了欺上瞒下的小分队,在汇报时言之凿凿:“五条老师放心,太宰君真的每天都坚持跑了十五圈!” 其实只跑了五圈。 五条悟还能不知道太宰治耍什么花样? 但好歹是跑了,比起上学期一上体训课就趴在长椅上睡觉的样子好太多了,加上实在分身乏术,没时间收拾他,只好放狠话说等他忙完,要手把手教导体术,到时候可不会手下留情,乙骨忧太怎么训练的他太宰治就怎么训练。 几天前才被五条悟在训练场上毫不留情甩飞出去的乙骨忧太,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五条老师像甩飞他那样,把太宰治甩出去的样子。 脑海里浮现的,只有太宰治在地上打滚耍赖,五条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心软妥协的画面…… 不过,好像自从太宰君一夜长大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地上打过滚了。 不仅如此,他闹自杀的次数也明显少了,也不再执着于追着panda拔毛了,好像也没有在高专四处挖坑试图把自己活埋了。 夜蛾正道一度被感动得难以自拔。 太好了,治不像悟那样十年如一日的闹腾真是太好了。 五条悟闻言,立刻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指着自己:“校长偏心!我明明也很乖的好不好!” 夜蛾正道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这个他用十年时间,眼睁睁看着从问题学生成长为问题教师的存在。然后,夜蛾正道默默转身离开了。 但是,确实。 太宰治变了。 …… 夜色浓重如墨,五条悟披着满身星辉与疲惫,紧赶慢赶,终于在六小时的任务时限内风尘仆仆地赶回了高专。 推开教师宿舍的门,迎接他的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他这才轻手轻脚地按开玄关的灯,微弱的光线勉强驱散门口的黑暗。他像一只真正的大型猫科动物,脚步轻巧得几乎没有声音,熟稔地拧开太宰治的房门。 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副墨镜。 五条悟走过去,拿起墨镜,将咒力灌入其中。 其实五条悟本人在身边的话,太宰治就不需要这副墨镜了。 但五条悟总是不放心。 确认好咒具的状态,把墨镜又轻轻放回太宰治床边,五条悟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他一放松下来,奔波劳累一天的疲惫就涌上了身体。他并非感觉不到累,只是习惯了把疲惫压下去,用张扬和漫不经心粉饰太平。 好像承认了累,就承认了某种脆弱的可能,而脆弱与五条悟格格不入。 他后知后觉地靠在门框上,感受着肌肉的酸痛和大脑因高速运转带来的隐隐胀痛。 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 疲累也分心理上和生理上。 身体的疲惫尚可忍受,反转术式运转起来就能驱散。真正磨人的,总是心理上的疲累。 但是,十多年来孤身一人日积月累的那种疲惫,在遇见太宰治之后,一点点被冲淡了。 遇见太宰治之后,他总在跟人说话。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们一起待上十八个小时。而这十八个小时里,至少有十五个小时,空气中都充斥着他们两人的声音。 拌嘴,吵闹,有时候是咒术界相关的知识,有时候是一些没有意义的斗嘴,但很多时候是五花八门的话题。 日常点如食物或吃住,争论一下晚饭和明天穿什么衣服,高深点如各种历史类数学类物理类的东西,咒术原理的深奥探讨或者是到某个历史事件的冷门细节之类的,还有艰涩的数学悖论或者某个物理定律在咒术应用上的可能性。 甚至还聊过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人密码设置的偏好和习惯以及世界各地的黑/手/党发展兴盛与衰败。 虽然五条悟一度想不通太宰治到底都乱七八糟的学了些什么。 虽然太宰治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精,但…… 他的目光落在太宰治身上。 暖黄色的光从门缝里漏进去,打在太宰治后脑勺上,隐约能看清他清瘦的脸庞。 但是,麻烦一点也挺好的。 ……好瘦啊。明明之前给他养胖了一点,但是一夜长大之后,之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点肉全部没了踪影。 他长高了,长瘦了,性格似乎也隐隐约约沉稳起来。 他不再拖长了调子抱怨加班有多反人类,只是坐在副驾驶上一声不吭地玩手机。他没有再头枕着白猫玩偶趴在长椅上摸鱼了,更喜欢翘着二郎腿用手指戳弄着那只饱受蹂躏白猫玩。 太宰治甚至还减轻了对蟹肉的执着了,把两天一顿改成三天一顿他居然没跟自己翻脸! 哦,对绷带的执念没有丝毫消减。 但是,但是。 暖黄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清晰而精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鼻梁挺直,淡色的唇瓣微微抿着。 其实什么样子的太宰治……都挺可爱的。 “……你要看我看到什么时候?”太宰治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了,忍无可忍道。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被子滑落至腰间,身上那件宽松的睡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和一小截缠绕着绷带的脖颈。 “黑猫老师。”太宰治看着他,“你自己不睡,大半夜跑过来盯着我干什么?” 五条悟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清醒过来的眼睛。 暖黄的灯光正好映在太宰治脸上,把那双鸢色瞳孔照得剔透,仿佛盛着细碎的星光,清晰地映出了他自己有些怔忡的影子。 大脑似乎短暂地宕了机,五条悟脱口而出道:“……白猫同学,长得很漂亮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太宰治撑在床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你第一天知道?我明明一直都是无敌美男子。”太宰治抬手,状似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额前微卷的发丝。 他侧过脸,避开了暖黄色的灯光,打了个哈欠:“要是没什么要说的就请离开吧,我要睡觉了。” 第67章 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的目光像是被粘在了那里,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一种陌生又有些慌乱的情绪悄然滋生,搅得他思绪纷乱。 五条悟喉结微动,一个念头如同深水炸弹,毫无预兆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激起汹涌的波涛。 “……噢,那……你先睡。晚、晚安,白猫同学。”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却意外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错觉。 灯光被隔绝在门外,太宰治垂眸,安静地坐在一片漆黑之中。 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房间外的世界里,五条悟游魂似的把自己摔进了沙发上。 自己心底那如同野火燎原般的心情…… 他用枕头把毛茸茸的白色脑袋裹起来。 此刻他胸腔里这份狂乱的心跳,和那股想要靠近的冲动。 完了。 五条悟如此清晰地明白。 他对他,不是简单的师生情。 ----------------------- 作者有话说:捡起了自己最熟悉的写作方式…… 高铁上这个小孩子哭完那个哭,那个闹完另外那个又在闹,这个环境码字实在头痛,只能这样了tt 第52章 太宰治垂眸看着面前餐盘里被摆成笑脸的寿司,陷入了沉思。 自从邮轮事件过后,五条悟每晚都会推开他的房门,给那副特制的墨镜注入咒力。太宰治一直都知道, 只是习惯性地选择了装睡,任由那短暂停留的脚步声和气息成为夜晚的一部分。 直到昨晚。 昨晚,五条悟站在门口的时间格外漫长。那目光沉沉地落在他的身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热度。如有实质,黏着得让他浑身不自在,装睡的平静几乎要维持不住。本来是想一直装到五条悟离开,但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了。 然后五条悟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夸赞,转头就跑了。 跑得比瞬移还快。 ……五条悟在想什么,或者说,五条悟在烦恼什么,他还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面前的寿司有米饭团成的圆脸,鱼生弯成的嘴角, 两颗黑芝麻点作他的眼睛, 甚至还用细细的海苔丝勾勒出眉毛的弧度。 好坦荡的人啊。他想。 一旦确认了什么,行动力就强得惊人。确认了……某种悸动,就能在忙碌之中抽出空来,搞出这种幼稚园级别的惊喜早餐。 他那么忙,居然还这么……无聊。 直白又笨拙。 这触动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如同靠近过于炽热的火焰。 太宰治静静地看了几秒那精心捏制的笑脸, 笑脸旁边有一杯热牛奶, 已经渐渐凉掉了。 对面属于五条悟的座位空荡荡的,一如昨晚他落荒而逃后留下的那片尴尬真空。餐厅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 太宰治站起身,椅腿在地板上划过短促的轻响。 那份承载着某人笨拙心意的笑脸,就这样被孤零零地留在光洁的桌面上,在逐渐升高的晨光里,慢慢褪去了最初的热气。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叮咚。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是他的手机。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信息的主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指尖划过冰凉的手机外壳,屏幕随之亮起,刺眼的光线在略显昏暗的餐厅里显得格外醒目。 【图片】 【我看见了粉色的老虎! 】 【我给你买啦! 】 【蓝色的兔子没找到,我一会儿帮你看看。 】 不出意料是五条悟的消息。 配图是一张抓拍得有些模糊的照片。背景似乎是某个嘈杂的礼品店,五条悟手里抓着一只颜色亮眼的粉色毛绒老虎玩偶。 那只手指节清晰,修长好看,皮肤在杂乱的背景光下依然显得白皙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太宰治的指尖停留在冰冷的屏幕上,鸢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那只粉色老虎的影像,又缓缓下移,落在了照片中那只抓着玩偶的手上。 一个清晰得可怕的触感记忆,猛然撞进脑海。 那个梦境模糊不清,唯有十指相扣的触感还残留在脑海。 细腻的皮肤纹理下微微凸起的骨节,带着鲜活的生命力和温热的暖意。那份温热,与他自身指尖的冰凉形成鲜明到刺痛的对比。那份交缠的力度,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紧密。 太宰治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拇指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他最终什么也没回复。却长按了那张照片,指尖悬停在“保存图片”的选项上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屏幕熄灭,他将手机塞回口袋。 *** 五条悟被任务困在仙台,分身乏术。眼看归期遥遥,又抱着点其他的心思,他斟酌了一下,干脆一个电话把太宰治喊了过来。 当太宰治的身影带着一身风尘和些许不情愿出现的时候,五条悟刚结束一轮高强度祓除,正靠在一辆黑色轿车的引擎盖上休息。 宽肩窄腰,长腿随意地交叠着。骨节分明的手上拎着一只粉色老虎和一只蓝色垂耳兔。 硝烟的气息尚未完全从他身上散去,混合着咒力激荡后的微灼感。但在看到太宰治的瞬间,那双苍蓝的六眼立刻亮了起来,像骤然点亮的星辰。 “诺,”他晃了晃手中那一粉一蓝两只玩偶,动作带着点孩子气的炫耀,“你要的东西。” 太宰治的脚步在他面前停下。 仙台的风卷起地面细微的尘土,掠过两人之间。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那只粉色老虎上,随即缓缓移向旁边那只天蓝色的垂耳兔。兔子耷拉着长长的耳朵,表情无辜,蓝色的绒毛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柔和。 ……等等。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兔子脸上,微微眯起眼。 那只兔子的眉毛光秃秃的。 “我之前看你拔了那只黑色垂耳兔的眉毛,”五条悟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小心翼翼,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所以我自作主张……把这个的眉毛也拔了。” 他顿了顿,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耳朵尖还没来得及染成白色……你,你觉得怎么样?” 太宰治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对扑面而来的恶意与黑暗泰然处之,习惯于在暴力的欲望与算计的漩涡中游走,甚至能从中汲取扭曲的养分。那些暴力而赤裸的恶意,他应对起来反而得心应手。 但唯独面对这样直白而不带任何算计的、甚至是有些笨拙的温柔善意时,他却毫无办法,只剩下无所适从的僵硬和本能想要退缩的冲动。 “……不怎么样。”太宰治面无表情,避开五条悟那双盛满期待的眼睛,目光落在兔子光秃秃的眉骨上,“它没了眉毛看起来好笨。” 五条悟把蓝色兔子拎起来看了一眼:“也没有很笨吧,这不是挺可爱的?” 他说着,把两只玩偶塞到了太宰治怀里,两只玩偶带着五条悟指尖的温度和毛绒玩具特有的化纤气味,猝不及防地撞进太宰治的臂弯,错觉有些沉甸甸。 带着一点邀功的可爱,五条悟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又问:“蓝色老虎和粉色兔子你还要吗?我已经让人去买了哦!” 太宰治抱着怀里这一粉一蓝的玩偶,不知怎的,他脑海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了顶着粉毛的中岛敦和穿着蓝色外套的芥川龙之介的模样……接着画面诡异一转,又变成了蓝毛的中岛敦和一身粉衣的芥川龙之介…… 那过于惊悚的搭配瞬间让他眼皮一跳,画面太美实在无法直视。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买那么多干嘛?沙发和躺椅都塞不下了。” “那简单啊!”五条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接话,“我的房间还有很大空间,我的床上也空得很,放多少都——咳,放多少都行……” 他瞥了一眼太宰治,镇定自若地又继续说了下去:“反正宿舍空间大得很,买再多也能装下。” 太宰治垂眸,蓦然又想起那个梦境来。 他弹了下粉色老虎的脑门,动作利落地绕过车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却没有立刻坐进去,而是微微侧身:“你不如给我多买几只白猫。” 他顿了顿,带着点近乎亲昵的戏谑,慢悠悠地补上了下一句:“黑猫老师。” 看着五条悟骤然变化的目光,太宰治轻轻笑起来。 …… 秋天已经快过半,晚风愈加凉爽。 甜品店里的装饰还是熟悉的模样,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焦糖和奶香气息。不过季节的流转还是留下了痕迹,菜单换上了更应季的栗子蒙布朗,店内的绿植的叶子边缘泛起了黄。 记忆里那时五条悟的模样,在某种程度上微妙地重合,又似乎有了些难以言喻的变化。 “这个,抹茶栗子蒙布朗,听起来就很棒!还有这个季节限定的柿子大福……”五条悟高高兴兴地点餐,“啊,毛豆生奶油喜久福当 然也要再来一份!治,你真的不再来点?这个蒙布朗看着就很适合你哦? ” 第68章 太宰治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黑猫老师,你的胃是连接了异次元吗?我对把自己撑死没兴趣。” 就在这时,甜品店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来客手里提着几个装着书籍的纸袋,目光在店内搜寻空位。当她看到窗边那对极其显眼的组合时,脚步明显顿住了。 太宰治察觉到了那束目光,抬起头看过去。 那位妇人已经径直来到了他面前,笑容温暖而熟稔:“是你呀。你还记得我吗?” 太宰治脸上带着对女性特有的温和笑意:“记得。” 那位店长,小池百合望着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长辈般的慈爱和感慨:“半年多不见,你长大了好多呀。”她的目光细细描摹过太宰治褪去些许青涩、轮廓更显清隽的侧脸,然后带着点温和的请求,“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太宰。”他说,“太宰治。” “太宰君。”小池百合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带着一种郑重,“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我把你写进了书里。” 太宰治轻轻颔首,目光扫过她手中那个印着翠绿封面的纸袋,精准地报出书名:“我知道。《回忆中的绿植》,以我为原型的那个角色叫虎杖朝阳。” 五条悟闻言,眉头一挑,目光落在太宰治身上,带着一种专注的柔和,好像在无声地确认着他的情绪。 小池百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容更加柔软而温和,带着被理解的欣慰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探询:“你知道了啊……那,”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 作者有话说: 哇啊啊啊我定时没定成,我一直以为我发布了啊啊啊,抱歉抱歉 第53章 “那, 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喜欢吗?还是不喜欢呢? 都没有。 作为人物原型,他对那个故事毫无感觉,只是冷漠地旁观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在书页间上演。 故事里名为虎杖朝阳的少年,因为病症和精神状况而浑身缠满了绷带。书里的主角和他是同学,在一次次的相处中化解了少年的痛苦。主角自身也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但依然用自己的热忱解开了少年周身的绷带。少年带着满身的伤疤,勇敢地迎接了崭新的生活。 一个精心编织的支线故事。温馨,治愈, 充满了对生命韧性的歌颂。 小池百合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太宰治面上笑意盈盈,鸢色的眼眸深处,却是无动于衷的平静。 苦难、关怀,救赎、新生。故事里这些打动读者的元素排列组合,构成一个符合大众期待的圆满结局。 但他不是虎杖朝阳,不需要被拯救, 更不需要拥抱新生。 他对自己很满意。 就在太宰治准备开口打破这份温馨的幻象时, 一个轻快的声音忽然道:“哎呀,听起来是个很温暖的故事呢!” 五条悟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题,目光灼灼地看向小池百合,笑容灿烂得晃眼:“这位女士,就是作者小池百合小姐吗,真是了不起,能把生活中的感悟写成这么动人的故事!” 他主动接过了话题, 把小池百合的注意力从太宰治身上引开, 聊起了故事中那个同样伤痕累累却散发光芒的主角。 “那个伤痕累累却依然散发着光芒的主角,真的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呢!” 小池百合果然被五条悟的热情吸引,眼里闪动着复杂的亮光:“是啊,那个孩子……” 她开始讲述书中主角的设定和心路历程。那是一个坚强的孩子,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挫折都能勇往直前。 趁着小池百合沉浸在对笔下角色的描述中,五条悟悄然把手搭在太宰治手上,温和的咒力顺着指尖接触的皮肤流淌进血液,接触的地方那块皮肤似乎在隐隐发烫。 五条悟的指尖修长有力,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稳稳地压在他的皮肤上。 太宰治垂下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没有抽回手,也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只是任由那份带着咒力的暖意包裹着自己的手指,感受着熟悉的能量流动。 “……大概就是这样了。”小池百合和五条悟进行了一番流畅的交谈后,她的目光又落回太宰治身上。 他长高了不少,但露出来的皮肤上还是缠满了绷带,如同初见时一样。 但他又有些不一样了。 “……太宰君,这本,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她将印着翠绿封面的纸袋轻轻推到太宰治面前,眼神温柔。 小池百合迎着他的目光,笑容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过来人的通透和祝福:“看到你现在……挺好的,真好。” 她不再多说,对着五条悟也礼貌地颔首:“五条先生,再见。” 说完,便转身走向柜台去点单。 直到小池百合拿着打包好的甜品跟他们道别离开,风铃的余音彻底消散,五条悟才收回了覆在太宰治手背上的手。 身体前倾,越过桌面,五条悟拿起一个毛豆生奶油喜久福,犹豫了一下,直接递到了太宰治的嘴边。 糯米团子表皮冰凉,带着清甜的豆香,几乎要碰到太宰治微抿的唇。 “喏,”五条悟的声音放得很轻,“尝尝?” 太宰治看着散发着冰凉甜香的糯米团子,又抬眼看向五条悟。 灯光下,对方嘴角那抹笑意坦荡又直接。 片刻的静默在甜腻的空气中拉长,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纵容。 太宰治微微偏头,避开了直接递到嘴边的动作。然后,他伸出手,修长而缠着绷带的手指,轻轻地、稳稳地从五条悟温热的手掌中,接过了那个喜久福。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传递过来,仿佛刚才咒力暖流的余温又流淌过了四肢百骸。 太宰治没有立刻吃,捏着那个糯米团子,感受着表皮微凉的触感和内里奶油的柔软。 在五条悟毫不掩饰的注视下,他才慢慢低头,就着五条悟刚才递过来的位置,轻轻咬了一小口。 毛豆的清香混合着生奶油的醇厚在口中化开,那份曾经被他嫌弃的甜腻,似乎被某种复杂的心绪冲淡了些许。 他垂着眼,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低声说:“……还行吧。” 五条悟看着他小口吃着喜久福的样子,心下忍不住觉得很满足,像一只终于把心爱猎物圈回身边的慵懒大猫,正得意洋洋地甩着尾巴。 他没有再多问关于小池百合或那本书的事,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他只是拿起另一个喜久福,心满意足地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是吧?我就说甜品能让人心情变好。” …… 离开甜品店的时候,时间还没到晚上九点。仙台的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轻轻拂过面颊,吹散了店内残留的甜腻。 他们并肩走在街头,霓虹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又缩短,投在行人渐少的街道上。 上一次他们这样并肩走在仙台的街头,似乎还是刚刚认识不久的时候。那时彼此试探、针锋相对,空气里弥漫着生疏与警惕。而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那段时光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五条悟双手插在浅蓝色长裤的口袋里,脚步轻快。 他忽然觉得,高专时期看过的那些漫画里,有些话讲得还真有点道理。如果身边是喜欢的人,仅仅是漫无目的地走一段路,吹一吹风,都让人觉得像是吃了一大罐糖果一样甜蜜。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鞋底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和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 暖黄的路灯一盏盏掠过,灯光下的影子越靠越近,近到轮廓的边缘几乎交融,近到仿佛下一秒就要触碰到彼此。 五条悟动了动手指。 在某一盏路灯斜斜打下的角度里,他的影子跟太宰治的交缠在一起,仿佛是在十指紧扣。 心尖好像被小小的火星烫了一下,有些发痒。五条悟轻快地笑起来,苍蓝的眼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夜风穿过楼宇的缝隙,带着凉意,吹动了太宰治额前微卷的碎发,也吹动了五条悟敞开的白色衬衫衣角。 太宰治似乎毫无所觉,依旧目视前方,步履平稳。 只是指尖,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还残留着甜品店里那份咒力暖流的余温。 仙台温柔的夜色似乎也被这份静谧浸染,流淌在并肩而行的两人之间。 ——嗡嗡。 刺耳而急促的手机震动声,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这份暖融的静谧。 五条悟漂亮的蓝色眼睛黑了一瞬。 可恶。五条悟心道。什么东西,干嘛打断他的温情时刻。 他有些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惊恐,太宰治捕捉到一些只言片语:“……仙台站东口……大开杀戒。不明诅咒……伤亡惨重。” 第69章 “知道了。”五条悟脸色猛然冷下来,周身温和的气息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取代。 他转向太宰治:“治,跟我走,东口出事了。” …… 眼前的景象,宛如地狱在人间的投影。 明亮的街灯下,刺目的鲜血大片大片地浸染着地面,甚至溅上了路边店铺的橱窗。本该熙熙攘攘的步行街充斥着尖叫与痛苦的呻吟。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和死亡的气息。 而在这一片血腥狼藉的中心,站着一个身影。 太宰治看过去,粉色的头发,熟悉的身影,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虎杖悠仁。 不,那绝不是虎杖悠仁。 少年原本阳光朝气的面庞此刻扭曲着,覆盖着诡异的黑色纹路,一直蔓延到脖颈。 那双总是盛满善意和活力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残忍的猩红。他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带着睥睨蝼蚁般的冷酷。 他脚下踩着一具扭曲的尸体,手中随意把玩着一颗还在滴血的头颅,强大的咒力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在他周身熊熊燃烧,扭曲着周围的光线。 五条悟皱眉道:“是两面宿傩。” 他周身爆发出骇人的气势,将太宰治护在身后。 太宰治的目光扫过这片血腥的炼狱,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下一秒,他的目光猛地钉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阴影处。 一个沾满血污的身影倒在那里,手中还紧紧抓着一个被鲜血浸染大半的甜品纸袋,里面隐约露出翠绿色的书封一角。 是小池百合。 她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身下的地面已被染成深红。 那双不久前还盛满温和笑意和祝福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映着仙台冰冷而混乱的夜空。 她的袋子里还有两本《回忆中的绿植》,此刻随意地散落在地上,洁白的书页边缘吸吮着从她身下蔓延开来的血液。书本翠绿的封面,在血泊中显得诡异而凄凉。 太宰治就那样站在几步之外,隔着满地的狼藉与刺鼻的血腥,静静地看着那个不久前还在甜品店里温和地笑着、对他说“看到你现在……挺好的,真好”的女人。 -----------------------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抱歉抱歉。 不小心把自己摔进医院了,喜提六针缝合 第54章 磅礴的咒力骤然爆炸开来。 那股咒力如此陌生, 却让五条悟心尖一颤。 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他看见太宰治周身翻涌着近乎粘稠的咒力。那是能让任何人都为之一惊的庞大咒力,是被人间失格压制在太宰治体内的咒力。 身处漩涡中心, 太宰治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没有任何情绪。 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鸢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前方,专注又毫无波澜地凝视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五条悟顺着太宰治那空洞得令人心慌的目光望去—— 街角阴影处,小池百合静静地躺在粘稠的血泊之中, 已经没了生气。 五条悟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有很多事情想做, 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冲过去抓住太宰治,告诉他别看了,想问他咒力突然爆发会不会疼痛难忍,想立刻抓住那只缠满绷带的手检查他的身体有没有问题。 但是不行。 对面站着一个危险的存在。 占据虎杖悠仁身体的两面宿傩,正饶有兴致地扫视着周身翻涌着毁灭性咒力的太宰治。 看着太宰治一步步走向那个尸体,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和探究的弧度。 “真是……令人震撼的咒力。”两面宿傩的声音带着一种新奇。 “你盯着谁看呢?”五条悟冰冷道,站在了太宰治身前,切断了宿傩投向太宰治的视线。 目光扫过惨不忍睹的仙台站东口,浓厚的血腥味传入鼻腔。蓝色的双眼里散发出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五条悟将周身的玩世不恭尽数收敛:“你的对手是我。” 下一秒,白色的身影在夜色与血光中拉出道道残影,凌厉地朝两面宿傩攻去。 强大的能力会带来与之匹配的自信。两面宿傩被誉为诅咒之王,他强悍的能力孕育出他强者的傲慢。 但仅仅只跟五条悟过了几招, 他眼中千年不变的傲慢第一次被撼动了。 以此刻仅恢复约五根手指的能力,对上眼前这个白发男人,他将毫无胜算。 ——但是,弱点很明显。 裹挟着咒力的铁拳袭向五条悟面门,被他轻松格挡。 两人引发的能量波动冲击着四周,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残骸吱嘎作响,大块大块的混凝土和钢筋像是暴雨般砸落在地,激起漫天烟尘。 属于虎杖悠仁的脸上如今覆盖着黑色咒纹,两面宿傩恶劣地笑起来,目光落在血泊旁一言不发的太宰治身上。 “你很在意那个家伙?”两面宿傩的声音带着戏谑的恶意。 他空闲的那只手瞬间抬起,指尖凝聚起猩红咒力,朝着太宰治毫无防备的后心猛地攻去。 五条悟立刻抬手,没有多余的动作,瞬间就粉碎了两面宿傩的攻击。 烟尘被爆炸的余波冲散,露出五条悟冰冷的面容。 他挡在太宰治与宿傩之间,白发在激荡的咒力乱流中狂舞,苍蓝眼眸燃烧着杀意。 “说了你的对手是我。”五条悟说,“建议你不要老是想着偷袭,不然当心被我捏碎。” 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血泊旁那个依旧毫无反应的身影。 又转过身,俯视着两面宿傩。 战火纷飞,咒力激荡,毁灭性的能量在狭窄的街道上疯狂肆虐。 五条悟稳稳地把宿傩所有的攻击和试探,都死死挡在远离那片阴影的范围之外。 而阴影中,太宰治缓缓地蹲了下来。 粘稠的、散发着铁锈腥气的血泊,浸没了他黑色的鞋尖。 眼前只有一片刺目的猩红,和躺在其中失去所有温度与色彩的女人。 灯光,或许是残存的路灯,或许是远处霓虹的折射,在粘稠的血泊表面,倒映出破碎而扭曲的光斑。 太宰治空洞的鸢色眼眸,映着那片倒影。 死亡是偶然的,无法控制的。 他分明早就知道这一点。 记忆的碎片带着尖锐的棱角,一点点在脑海中闪回。 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犹在耳畔,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倒映出他苍白的笑意。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 “太宰。”是织田作在喊他。 “太宰君。”是安吾在叫他。 话语的尾音还没来得及散去,坂口安吾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酒杯。 “我自作多情,以为至少这里还能让大家放下立场,见上一面。” 玻璃杯炸裂的脆响声回荡在空气里,温热的液体沾湿了他手上的绷带,分不清是酒还是什么其他的液体。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双眼睛,在极近的距离里,永远地失去了所有神采,缓缓地闭上。 “……” 缠满绷带的手慢慢伸向小池百合,似乎是想把她搂抱起来。 血泊里倒映的破碎灯光,在他空洞的眼中晃动,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 刺目的蓝白色光圈一层层爆炸开,浮动的文字跳跃着把太宰治和小池百合都裹在其中。 紧接着,一股狂暴的咒力从光圈内部轰然爆发,漆黑的咒力洪流与冰冷的蓝白光芒疯狂交织,朝着四面八方席卷开。 碎石化为齑粉,破败的建筑变成飞灰。 就连无下限,都在那个瞬间无法运转。 五条悟却忽然愣了一下。 无下限被强行中断的感觉好熟悉,这个场景也好熟悉,有什么记忆忽然浮现在脑海。 同样是混乱的战场,硝烟弥漫,断壁残垣。 同样是刺鼻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太宰治站在他面前,脸色像尸体,左眼上缠着的绷带完全被深红黏稠的鲜血浸透,甚至还在不断向下滴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划出刺目的血痕。 露出来的那只右眼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笑意,那笑意薄得像冰,没有丝毫温度,却偏偏好看得惊心动魄,也脆弱得令人心碎。 他沾满鲜血的手将一个同样满是鲜血的东西,用力塞进五条悟的掌心。 太宰治染血的嘴唇开合,声音很轻,带着气音,却穿透了战场的喧嚣,如同烙印般刻进五条悟的耳膜和灵魂。 “赢给我看,五条悟。” ——! “呃!”五条悟闷哼一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 记忆的碎片带着尖锐的痛楚刺穿神经,让他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破绽! 两面宿傩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瞬间,猛地攻向五条悟。 第70章 “滚开!” 六眼在极致的危机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光芒,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竖起右手。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世界在瞬间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以五条悟为中心,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纯白而无限的空间瞬间降临,将猝不及防的两面宿傩连同他斩出的致命攻击一起,毫无反抗之力地吞噬了进去。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 领域的光辉缓缓褪去,现实重新回归。 两面宿傩从半空直直落下,砸进远处的废墟堆里,烟尘弥漫,暂时失去了意识。 但五条悟甚至连余光都未曾扫向宿傩坠落的方向。 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在领域解除的那个瞬间,就死死钉在了那片被蓝白光圈笼罩过的区域。 但是,已经迟了。 那片空地之上,如今只剩下一具尸体。 小池百合依旧躺在浸满暗红粘稠液体的地面上,身体沾满血污。 而那个曾跪坐在她身旁,周身翻涌着毁灭性咒力的太宰治,却消失不见了。 彻彻底底,无影无踪。 只留下漫天纷乱的咒力痕迹,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让五条悟错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抽痛。 他瞬间出现在那片空地的中心,散发着浓烈铁锈腥气的土地。 夜风呜咽着卷起地上的细小尘埃和暗红的血沫,掠过他僵立的身躯。 “……”五条悟的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治?” 他孤身一人,站在那片曾爆发过毁天灭地咒力的中心。空气中,太宰治的咒力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他的衣角、发梢,甚至皮肤上。 苍蓝的眼眸深处,虹膜纹路高速旋转,像是精密到极致的宇宙星图。视野中的世界被瞬间分解、解析,一切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大脑,被六眼筛选捕捉。 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五条悟几乎是将附近彻彻底底翻了个遍。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股庞大咒力的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所未有的空茫感瞬间攫住了五条悟。 他站在死寂的废墟中央,周身沾满了那个人的力量残留,却再也感知不到那个人的存在。 习惯了掌控一切的最强咒术师,第一次感到了彻头彻尾的手足无措。 接下来……该做什么? 去哪里找他? 怎么找他? 他是回去自己的世界里了吗?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冰冷几乎要冻结他血液的时候—— 地上小池百合沾满血污的胸口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向上起伏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随后气流从她的鼻腔中缓缓呼出。 五条悟的瞳孔骤缩,猛地蹲下身,修长有力的手指精准地按在了小池百合颈侧的动脉上。 一下又一下,微弱的,像风中残烛,却真实存在的搏动,清晰地传递到了他的指尖。 五条悟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这具正在恢复微弱生机的躯体,然后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这片被狂暴咒力肆虐后混乱不堪的空间。 五条悟关掉了无下限。 仙台冰冷的夜风卷过死寂的废墟,毫无阻碍地吹起他白色的衣摆,也吹动了地上那本半露在纸袋外的《回忆里的绿植》,沾满鲜血的书页被风掀起。 那股残留的恐怖咒力拂过五条悟的皮肤,非但没有带来丝毫的压迫感,反而带着一种……近乎亲昵的触感。 像冰冷的丝绸,轻柔地包裹着他,带着一种悲哀的余温。 五条悟保持着蹲姿,手指还按在小池百合微弱的脉搏上,目光却失焦地望着那片太宰治消失的虚空。 夜风吹乱了他的白发,也吹散了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最终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困惑和几乎将他压垮的疑问。 ……是你做的吗,治? 这违背生死的奇迹,与你有关吗?你付出了什么?你会受伤吗? ……你究竟……在哪里? ----------------------- 作者有话说:笔记本居然还出问题了,这么久来第一次。怎么都弄不好,出院还得去修电脑,我服。 第55章 仙台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席卷了整个咒术界乃至社会层面。 两面宿傩大开杀戒造成的惨烈伤亡,即使动用了所有力量去压制舆论,消息依然无法完全封锁,不可避免地扩散开来。 恐慌与愤怒在暗流中汹涌。 要求立即处决虎杖悠仁的声音甚嚣尘上,五十人的联名请愿不过是冰山一角。 但虎杖悠仁还不能死。 理由是他体内仅仅容纳了约五根两面宿傩手指的力量。 两面宿傩,千年前的诅咒之王,有着史上最强的名誉。他死后,二十根手指化作特级咒物,无法被破坏也无法被祓除。 让虎杖悠仁吃下所有手指, 再一举祓除,这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是这么在高层会议上说的。 虎杖悠仁至今仍昏迷不醒,他看着那张脸上的疤痕,总觉得熟悉。 他内心的声音告诉他,他应该这样做,把虎杖悠仁保下来。 小池百合死而复生, 也还在昏迷, 被他送进了松下真央的医院。 若在以往,他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甚至需要跟高层那群烂橘子签订不少不平等条约,顶着滔天压力才能勉强保下虎杖悠仁。但现在不同了。 咒术界高层经历了一场地震般的大换血。 五条家势力空前膨胀,占据了近四分之一的席位。更关键的是,政府和公安部门也借着仙台事件的由头,以雷霆手段强势介入,对咒术界的监管和渗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不再是过去处处受制的模样。他说话的分量、行事的空间, 都能够斡旋的空间,比过去大了太多。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弹出。 是安室透。 【五条先生, 关于虎杖悠仁的处置,你有把握吗? 】 五条悟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过,回复简洁而笃定:【嗯。 】 【好。 】 ……这是他的盟友吗,能勉强称作同伴吗? 他独自站在教师宿舍里,沙发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偶,色彩纷杂。他的目光落在那两只并肩坐在一起的猫咪玩偶上,一黑一白。 他最想要的同伴却不知身在何处。 外界,各种猜测和恐慌仍在发酵。网络上的暗角,总有些无法彻底封禁的截图和流言在隐秘流传。 五条悟偶尔会点开其中一张流传甚广的截图。 那是半个月前邮轮事件期间,一个id名为“自由选择死法”的用户发布的分析长文。文章文章逻辑缜密,拆解了邮轮上发生的阴谋,文笔犀利,直指核心。 而在结尾,更是用充满煽动性的语言,质问政府为何要掩盖真相。 那个账号早已被彻底封杀,监管机构动用了大量资源试图追查其主人,却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五条悟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个刺眼的id上。 是他吧。 所以才能在邮轮上策划那样一场演出。 和公安建立联系、深度合作,是他促成的。 向权力真空的高层安插人手、布局未来的计划,是他提议并参与设计的。 所以现在的五条悟越走越稳。 可是…… 他摩挲着冰冷的手机屏幕,苍蓝的六眼深处映着那个早已失效的id 。 那个搅动了这一切,又在风暴中心骤然消失的人。 三天来,他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方式和渠道去找。 那么现在,你究竟在哪里呢,治? 他屈起手指,一遍遍地抚摸着那只小黑猫玩偶尾巴上的洁白绷带。指尖传来细微摩擦感,多少抚慰了一下他焦虑的心。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咒力波动,突兀地荡过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结界。 抚摸猫咪尾巴的手指骤然停顿,悬在半空。 ……夏油杰。 这无比熟悉,却又显得有些陌生的咒力,他绝不会认错。 十年了吧?五条悟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最终又落回那截绷带尾巴上,轻轻摩挲。 杰……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高专,想干什么? 临出门前,他打开了一个柜子。 柜子里是整整齐齐的崭新绷带,像储备粮一样满满当当的。角落里,单独放着两条略显不同的洁白绷带。 那是太宰治之前给那只白猫玩偶系夸张蝴蝶结时用过的,当时收拾的时候,五条悟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将这两根绷带单独收拣了起来。 太宰治对此十分嫌弃,嚷嚷什么五条家破产了吗绷带都要循环利用,但到底是没扔。 五条悟沉默地将那两条绷带取出,动作缓慢而仔细,分别缠绕在了自己两只手的手腕上。 第71章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推门而出,周身的气息已然沉淀下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 来者果然是夏油杰。 只是那身僧侣一样的打扮,和他四周一看就来者不善的诅咒师,昭示着他早已非昔日的同伴。 夏油杰的手臂甚至亲昵地搭在乙骨忧太的肩上,正温和地说着蛊惑一样的语言。一旁的松下理奈和伏黑津美纪如临大敌,手指紧握刀柄,身体紧绷。 “不要随便给我的学生灌输你那些扭曲的思想。”五条悟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旁。 ( * ) “五条老师!”松下理奈和伏黑津美纪异口同声喊出他的名字,松下理奈夸张点,眼睛似乎都亮起来了。 五条悟却在这个关头,又想起太宰治来。 他倒是真有一个脑子里成天塞满了各种阴暗思想的学生。 虽然思想是阴暗了点,偶尔会面无表情吐出些让人脊背发凉的黑泥言论,还有热衷于自杀,整天惹是生非,能把人气得跳脚…… 但他偏偏……就是很喜欢那个麻烦精同学。 喜欢到,好像任何场合做任何事情几乎都能想起他来。 夏油杰的目光转向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脸上浮现出一种熟稔又隔阂的微笑:“悟,好久不见。” 他看着形单影只的五条悟,顿了顿,才问:“你身边那位太宰治君去哪儿了?” “你想做什么!”松下理奈几乎是瞬间厉声喝问,握刀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 这不能怪她过度反应。 最强咒术师近乎疯狂地四处寻人,却一无所获,这件事引得各方势力暗自揣测。 太宰君是她的同学,是一起上课的伙伴。松下理奈死死咬着牙,绝不会让眼前这个危险的诅咒师打他的主意。 “你先放开他们。”五条悟平静地看着他,“你问治来做什么?” 夏油杰挪开了视线:“……没什么。” 只是想再看看传闻中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存在。 当初在那个小巷子里,太宰治浑身鲜血地站在五条悟咒力风暴中心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是与他孱弱身体相反的、近乎虚无的平静,或者说疯狂。 他曾以为,那样一个特别的存在,或许会长久地留在悟的身边也说不定,虽然不是很够格。 最强。最强。最强。最强到底是诅咒还是祝福呢? 如果他也有悟那样的能力就能做到了吧? (*) 五条悟敏 锐地捕捉到夏油杰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皱起眉:“你对治有什么意见?” 被夏油杰揽住的乙骨忧太挣脱了搁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清秀的脸上写满了坚定与警惕,声音清晰而有力:“对不起,我无法接受任何对我的同伴有意见的人。” 夏油杰无奈地笑笑。 同伴啊……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姑娘。 “那么,”夏油杰说,“就让我来宣布一下吧。” …… 空白。绝对的虚无。 太宰治在这片无垠的空白中,缓缓睁开了眼。 全身碾碎般的剧痛呼啸着传来,甚至先于意识回笼。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都像是被强行撕裂后又拙劣地拼接起来,疼痛无比尖锐。 然而,他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扭曲,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一种近乎非人的平静。 他睁着一双空洞的鸢色眼眸,像一具尸体,无声无息地躺在这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纯白之中。 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没有生的力气,又被剥夺了拥抱死亡的权利。 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冰冷地刺入脑海。 他想起来了。 是因为五条悟。五条悟诅咒了他。 他纵身跳进了横滨的海,咸涩的海水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口鼻,填充着他肺叶里最后的空气,也仿佛填满了他灵魂深处每一个空洞的角落。 几乎是怀着无限的感激与安宁,他再次拥抱了他梦寐以求的死亡。 但是,五条悟跟着跳了下来。 那双苍天之瞳在幽暗的水底燃烧着近乎疯狂的蓝光,强大的咒力排开海水,手腕死死箍住他,硬生生将他拖拽出海。 破碎的意识边缘,他感觉到一个绝望颤栗的吻压了下来。 可是他的胸腔深处,心脏的搏动正在不可逆转地停歇、乃至消亡。 五条悟正在亲吻的,逐渐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正在缓慢下沉的尸体。 五条悟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那生死交割的瞬间,人间失格失效的那零点五秒内,五条悟的感情剧烈翻涌,无意识地诅咒了他。 一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文字,突兀地浮现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中。 “你要回去吗。” 太宰治睁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扯动嘶哑得几乎破碎的嗓子:“……不。” ----------------------- 作者有话说:—— (*):出自原作 互宠双箭头,各走50步,感情线不虐。 好命苦,朋友看见我全身上下就左腿安然无恙的样子发出爆笑,并将我的样子拍照上传,现在亲朋好友都在笑我tt 第56章 空白之中, 文字再次浮现。 “那你要去五条悟那个世界吗?” 太宰治依旧仰躺着,鸢色的眼眸空洞地望向无尽的虚无,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痛。无处不在的痛楚。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 颅内仿佛有钢针在不断搅动脑髓,记忆冲垮堤坝, 疯狂地灌入脑海。 他痛得几乎痉挛,痛到想蜷缩起来在地上翻滚,可实际却只是僵直地躺在这片虚空, 沉默得如同一具真正的尸体, 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五条悟。五条悟。 记忆的碎片错乱碰撞。他想起五条悟孤身站在新宿战场上的背影,他想起五条悟拿过小提琴毫不犹豫地与他合奏《月光奏鸣曲》。 想起五条悟绝望而悲怆把他拉进怀里亲吻,又想起五条悟逆着光站在他门口,神情专注地看了他好久。 无数场景交织错乱,光怪陆离。唯一不变的是那双仿佛蕴藏着整个苍穹的蓝色眼睛。 他竟然能跟一个人有如此深刻的联系和牵扯。 左眼处的绷带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渗血,在纯白的背景中晕开刺目的红,又瞬间消失不见。仅剩的右眼直勾勾地瞪着前方,没有焦点。 好熟悉。 上一次,也是如此。 当初他被书强行复活, 在万千世界的缝隙处徘徊,在这里困囿了很久,久到破碎的软组织黏连愈合,断裂的骨骼在某种法则下扭曲地重生。 他的大衣浸满了他的血肉, 他肩上的红围巾更是吸满了混浊而肮脏的鲜血。 无数闪耀着微光的世界的缩影,如同星河般环绕在他周围,缓缓浮动。 基督教义说,自杀者无法升入天堂。可是他本来就该去到最深的地狱,最好能让地狱的业火把他烧成灰烬, 连灵魂也一并消抹。 他却被困在这里,不生不死。 书说,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才促成的这个结局,不管他为此用了什么肮脏残酷的手段,不管他造成了多少罪孽……最终的结果是,他拯救了它的世界。 所以书掉了一片残页,融进了他惨不忍睹的肉块,给了他一次强制性的新生。 太宰治毫无触动,只是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我不需要。” “我只需要一场成功的自杀。”他说。 拯救世界听起来真是恶心又滑稽,与他这个人格格不入,还不如说是在讽刺他呢。 他不为生存而活,也不为目的而活,他从来都追寻梦寐以求的死亡,只是刚巧想救一个人。 书没有再做出任何多余的劝慰。 这个世界是它的孩子,世界中的每一个存在都是它的孩子。中岛敦是,芥川龙之介是,织田作之助是,当然,太宰治也是。 它无法真正干涉它的孩子。他们的出生、性格、环境、遭遇……乃至生死,这些都不是它能够肆意狩猎和改变的范畴。更何况,它与其他世界的书不同,它格外脆弱。 而它的孩子太宰治,在十六岁那年偶然得到了它,从此窥见了他本不应该知道的未来。 他的生命就此终结在十六,十六岁的太宰治被他自己杀死了。 而杀死他的,恰恰是他最避之不及的情感。 他还太年轻了。他只是高高在上地、甚至是带着嘲弄地、审视了自己未来将要遭遇的一切背叛与失去。他对世间汹涌的恶意欣然接受,却还未来得及真正理解那些更为复杂也更为沉默的情感。 他只理解了坂口安吾的背叛,只理解了森鸥外在权衡利弊后毫不犹豫的舍弃,只理解了织田作之助将他独自留在黑暗中的背影。 他忽视了坂口安吾背叛后的赎罪,忽视了森鸥外与他之间残存的情谊,忽视了织田作之助死前的话语。 第72章 “去做个好人吧。” 只有怀有爱意,才会希望一个人拥有未来。 不接受最优解的太宰治从黑夜走向了黄昏,是因为爱推动了他;接受最优解的太宰治成为了黑夜的首领,也是因为爱推动了他。 他甚至没能真正杀死森鸥外,只是任由弑师的流言传遍港口mafia的每一个角落。 所以书想,再给它的孩子一次生命吧。如此惨烈的结局本来就不该属于他。 这一次,去其他的世界吧。不要困囿在横滨了。 万千世界的缩影在太宰治身边无声徘徊,他却只是睁着空洞的双眼,任凭那些缩影在他深不见底的眼里投下虚假的光影。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无数杂乱的世界中,太宰治忽然看到了一双黯淡的蓝色眼睛。 美丽到非人,却失去了所有神采的苍蓝色眼眸。 他心头一颤。 这种彻底的黯淡,他太熟悉了。织田作之助死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看着那双眼睛一寸寸地熄灭,化为一片了无生气的死灰的。 仅仅是这瞬间的恍惚与辨认,十六岁那年触摸到书、被无数未来记忆疯狂灌入脑髓的极致痛苦,又席卷而来。 如今,维系他这具空壳般生命的是书,他几乎拥有了类同神明的权能。 只因那一眼的交汇,无数本不属于他的、五条悟的记忆与经历,疯狂地涌入了他的意识。 大脑仿佛被置于锻锤下反复碾砸,痛楚尖锐到令人绝望。 当那阵痛浪潮稍稍退去,一种奇异的神情缓缓爬上太宰治苍白的面庞。 那不是同情,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混合着极致兴味与冰冷嘲讽的、近乎残忍的笑意。 真有意思。他无声地咧开嘴。这就是……最强?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那种属于好人的刺眼光芒,让人觉得有些厌烦,命运的结局竟能与他这个里世界的无冕之王较量一下谁的剧本更悲惨。 他死后,敦君想要为他复仇,镜花选择回到港口mafia为他复仇,就连中也还收敛了他那摊破碎不堪的肉泥。 五条悟,你呢? 你怎么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觉得有趣。 好凉薄的世界呀,如果这些人是他的部下就好了。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想。这些人如果是他的部下,那四年时间,他都不知道能节省多少力气。 他听着那些人对五条悟的评价,看着那些人当着五条悟的面商量如何使用他的尸体,越来越觉得有意思。 如果五条悟活下来了,他们又该是怎样一幅表情呢? 五条悟本人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在涩谷为了将普通人伤亡降至最低而展开领域的时候,五条悟如果知道他的同僚在战场上当了逃兵,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新宿决战前,一边说着“不认为这是正确的”,一边为了死后无人能欺压学生而挥刀清洗高层的五条悟,如果知道他悉心保护的学生,把他的遗书随手扔在地上弃如敝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实在太好奇了。 好奇那些伪善的面具被撕下时,自视甚高的咒术师们会像那些被审判的叛徒一样露出自己狰狞的面容吗? 更好奇的是,五条悟会流露出那种属于人类的、彻底破碎的脆弱吗?他会崩溃吗,会像每一个被信任之物彻底背叛的普通人一样,失声痛哭吗? 他是真的很好奇呀,好奇怪物与人类之间的共通性与差别,好奇怪物和人类之间截然不同的选择。 虽然,答案似乎早已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于是,他缓缓抬起那只鲜血淋漓的手,隔着世界壁垒无形的阻隔,近乎怜悯地、虚虚触碰了一下那片已然彻底黯淡的苍蓝。 时间倒带,景象回溯。新宿战场,焦土之上,毁灭性的能量在咆哮肆虐。 就在足以斩断空间的一击即将吞噬白发男人的前一刹那—— 一个身影,毫无任何征兆地降临在了五条悟与两面宿傩之间。 来人身上的黑色大衣下摆在狂暴的气流中猎猎作响,像垂死的鸦羽一样展开。他浑身浸透鲜血,浓厚的血腥味从他身上溢出来,厚重到让人觉得有些作呕。 然后,他轻描淡写地,抬起了一只手。 诡谲的蓝白色光圈自他掌心与斩击碰撞点猛然炸开,光圈上印刻着密密麻麻像诅咒又像祝福的文字。 他就那样,轻飘飘地挡下了两面宿傩气势汹涌的暗红斩击。 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呈环状轰然扩散,瞬间清空了周围的碎石与烟尘,也吹起来人额前微卷的棕黑色发丝,清晰地露出一只空洞而死气沉沉的鸢色眼眸。 五条悟的瞳孔在极致的震惊中骤然收缩。 六眼告诉他,那不是咒力。六眼还告诉他,如果不是面前这个人,他会死在这道攻击之下。 但是,他甚至来不及处理这超越理解的突发状况,身体却已经条件反射地动了起来。 他伸出手,试图将那个浑身是血、好像下一秒就要碎裂的陌生身影拉向自己身后。 尽管他们素不相识。 尽管那人刚刚徒手接下了必杀的一击。 太宰治却以一种近乎预知般的轻盈姿态,向后微退了一步,精准地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粘稠的鲜血顺着他苍白的下颌线滴落,砸在焦土上。 他抬起头,左眼上渗血的绷带显得格外刺目,脸上却缓缓露出一个看不出温度的微笑。 “五条悟先生。”声音嘶哑,却带着某种吟诵般的调子,“你能赢吗?” 他说:“要不要试着赢给我看呢?” ----------------------- 作者有话说:—— 作者宰悟全肯定,有不同理解欢迎交流,但是不准骂宰悟,骂我好了。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很厉害,11:37接受完治疗开始睡觉,一直睡到18:11,居然完全不饿。 (好吧现在饿了) 第57章 说实在, 第一眼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五条悟只觉得难以离开视线。 粘稠的鲜血正顺着他左眼缠绕的绷带边缘不断滴落,裸露的那只鸢色右眼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肩头垂落的红围巾,色泽比鲜血更为刺目鲜艳。 即使绷带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也丝毫无法掩盖其下清隽秀丽的轮廓,一种混合着破碎与诡异的矛盾美感。 他在混乱暴虐的能量风暴中心,在那圈尚未完全消散的蓝白色光晕中,对着五条悟勾起唇角:“要不要试着赢给我看呢?” 那个瞬间, 心如鼓擂。 但这个人看起来太虚弱了,周身弥漫的血腥味浓重到刺鼻,尽管他抬手就匪夷所思地挡下了两面宿傩的斩击,但无论如何,在五条悟的准则里,他也自动被划入了需要保护的范畴。 他与宿傩的激战再度展开,却不得不分神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个岿然不动、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身影,动作难免受到掣肘。 然而,也正是在那个身影降临、光晕炸开的瞬间,某种难以言喻的触动悄然发生。五条悟感到体内某种滞涩的东西似乎被打破了,咒力的流转前所未有的顺畅,像是挣脱了无形的枷锁。 他身上黑色的短袖早已被切割出无数裂口,其下的皮肉翻卷, 狰狞的伤口不断出现, 又在下一秒被反转术式急速治愈。 与死亡一次次擦肩而过的极致刺激, 让他恍然回到了十六岁那个夏天,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沸腾燃烧。他笑得张扬而疯狂,苍天之瞳展露出非人的璀璨光彩。 ——更何况, 现在,还有人在等他赢。 两面宿傩占据着伏黑惠的身体,他投鼠忌器,无法全力施为,始终在寻找着一个能剥离宿傩、保全学生的两全之法。 直到又一次,无量空处成功命中了目标,将两面宿傩的动作与思维强制停滞。 在短暂的时间里,五条悟急速思考着下一步对策。 忽然,那个人喊了他的名字。 “五条悟。” 五条悟倏然转身,却见那个人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此刻更是褪尽了最后一丝活气,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他的胸口不知何时破开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正汩汩地向外涌着鲜血。 那个人脸上却带着一种凉薄又虚幻的笑意,偏偏让五条悟觉得惊心动魄,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的双手捧着一枚纯净无暇的白色结晶体,正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结晶表面沾满了温热粘稠的血液,他的双手也同样浸染在血色之中。 ……是从自己身体里挖出来的吗? 五条悟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不由得愣了一瞬。 只见那人将手中那枚染血的力量结晶递向他,声音嘶哑,却一字一句地砸在他心上。 他说:“赢给我看,五条悟。” 他眉眼弯弯,声音轻柔,却带着让人臣服的魔力:“把这个东西捅进两面宿傩的胸膛,他就会从伏黑惠的身体中强制脱离。” 第73章 五条悟照做了。 在那枚纯净却染血的结晶体被贯入两面宿傩胸膛的时候,无法形容的巨大能量轰然爆发。 耀眼到堪称恐怖的蓝白色光晕层层叠叠炸开,如同神圣又毁灭的涟漪,涤荡着整个疮痍的战场,景象震撼到让五条悟都为之一惊。 两面宿傩的身影,在凄厉的尖啸与强光中,被强行从伏黑惠体内撕扯了出来。 而同时那枚白色的结晶体之上,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像是下一秒就要碎裂。 五条悟甚至无暇去看脱离后的宿傩状态如何,猛地转头望向那个不知名姓的人。 他胸口的血洞仍在汩汩涌出鲜血,那抹红围巾在能量激荡的风中疯狂舞动。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甚至带着某种满足感鼓了鼓掌,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恭喜你……赢得了本该属于你的胜利。” 话音未落,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光彩彻底熄灭,直直地向后倒去,坠向满是焦土与碎石的地面。 ——! 五条悟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地喘着气,额前的白发已被冷汗浸湿。 是梦吗? 可世界上会有如此真实、每一个细节都刻骨铭心的梦吗? ……不,那绝不是梦。 他无比笃定。 触碰那枚染血结晶时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那人倒下时胸口刺目的血洞也真实得灼烫。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明天是夏油杰宣告的百鬼夜行的时间了,作为最强咒术师,他理应保持最佳状态,蓄精养锐。 但此刻,他却彻底失去了所有睡意。那个身影,那只空洞又带着笑意的鸢色眼睛,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挥之不去。 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打开了客厅的灯,暖黄色的光线瞬间倾泻而下。 沙发上,各式各样的玩偶依旧以各种歪七扭八的姿势堆放着,桌面上满是翻阅痕迹的《完全自杀手册》还摊开在原处,甚至门梁上粗糙的上吊绳也还悬在半空。 太宰治失踪已一月有余,五条悟却偏执地将一切都维持在了他消失那个夜晚的模样,分毫未动。 他在等迷路的小王子,希望小王子回来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变。 白发青年沉默地依靠在门框边,发丝垂落额前,目光深处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如果梦境是真的…… 那是不是说明,流浪的小王子,在他自己的世界过的并不好呢?甚至……简直是能称之为糟糕的程度了。 他总是声称自己二十二岁,梦里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像是二十二岁的样子。 但是,二十二岁的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浑身浸透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死寂,像一具空洞的尸体。 十六岁的他明明那么活泼闹腾,不是在欺负人就是在恶作剧,好像有挥霍不完的精力一样,把麻烦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怎么到了二十二岁,却变成了那副……样子呢。 五条悟闭上眼,脑海中那苍白染血的面容与破碎空洞的眼神再次浮现,与记忆中那个笑容狡黠的黑发少年重叠,割裂得让他心脏阵阵发紧。 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翻腾的不解、愠怒、后怕与一种近乎疼痛的焦灼,都沉淀在眼里,燃烧为一种决意。 他要把那个人找回来。 必须找回来。 带回到自己的视野里,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亲手拔掉他身上所有的尖刺,抚平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疤,然后好好地、仔细地养起来。 要告诉他,身体不是可以随意拆卸的零件,胸口更不能说挖开就挖开。要让他明白,他的存在本身,就值得被郑重其事地对待,绝不能再这样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 五条悟沉默地伫立在医务室惨白的灯光下,视线低垂,落在夏油杰安静得仿佛只是睡去的面容上。 家入硝子已经运用反转术式,细致地修复了他身上所有战斗留下的创伤与污迹。 此刻的夏油杰看起来整洁得近乎不真实。 “要埋在哪?”家入硝子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阔别十年的……同期身上,指间罕见地没有夹着香烟,只是静静地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 五条悟沉默了更久,最终开口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不知道。”他顿了顿,“但是,先火化吧。” 家入硝子闻言抬头看他,才低声道:“……没想到你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可能我变了吧。”五条悟说。 他心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火化才是对杰最好的结局。 就让一切,在此刻干干净净地结束。 …… 入夜后,他的宿舍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五条悟拉开门,微微一怔:“……母亲?这么晚了,快进来,别在外面吹风。” 五条万叶微微颔首,目光却先被门廊台阶旁两朵异常鲜艳的蓝色蘑菇吸引了。 “哦,这个啊,”五条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随意,“是治之前种的毒蘑菇。母亲注意别踩到了,这两个小东西娇气得很,养活它们还挺不容易的。” 五条万叶的目光在那两朵诡异的蘑菇上停留了一瞬,平静地道:“好。” 她踏入宿舍,暖黄的灯光下,屋内景象映入眼帘。成双成对的茶杯、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的两条薄毯、散落在地上的两个游戏手柄…… 每一处细节都充斥着两个人共同生活的痕迹,鲜明得刺眼。只是此刻,这空间里却唯独缺少了另一个人的气息,那份凌乱反而透出一种冰冷的寂静。 “……治君在你门口种下的那些蘑菇都长出来了。”五条万叶将手中提着的精致餐盒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语气如常地说道,“有空的话,带治君回去老宅看看吧。大家都挺想他的。” 五条悟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缓缓扯开一个轻快的弧度,再自然不过地应道:“好啊,母亲。我一定带他回去看看。” 餐盒被揭开,露出里面精心制作的点心。 “是你爱吃的黄油土豆,草莓大福,还有毛豆生奶油喜久福,”五条万叶将点心一一取出,“都是家里厨师专门给你做的,尝尝吧。” 而那个最恶诅咒师已然过世的消息,跟太宰治失踪的消息一样,已经人尽皆知了。 她并未提及夏油杰,也未追问太宰治的去向,只是将盛着黄油土豆的碟子,轻轻推到了自己儿子的面前。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餐盒被轻轻推过桌面的细微声响。五条万叶的声音平稳而温和:“先吃点东西吧,悟。甜食能让你心情好一点,这是你小时候就有的习惯。” 五条悟沉默了片刻,终于将餐盘里的食物送入口走。熟悉的甜味在舌尖弥漫开来,是他吃了无数次的、足以抚慰任何烦躁的味道。但此刻,这甜味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膜,无法真正抵达心底。 他慢慢地咀嚼着,咽下。 “很好吃。”他说,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替我谢谢厨师。” 悟儿时并不在她身边长大,她的能力也不强,对悟的帮助也有限。好像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悟送上一些微不足道的抚慰。 五条万叶微微颔首,然后望着他:“你喜欢就好。” 五条万叶并没有停留太久。她只是看着儿子吃完两块喜久福,轻声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就起身告辞。 五条悟将她送到门口。夜晚的凉风再次拂过,台阶旁那两朵蓝色的毒蘑菇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微光,妖异而孤独。 “母亲,”在五条万叶转身即将离去时,五条悟忽然又叫住了她。他站在门廊的光影交界处,声音低沉却清晰: “我会带他回来的。” 五条万叶脚步微顿,回过头。她看着儿子隐在阴影与灯光下的脸庞,那双苍天之瞳此刻锐利得惊人,里面燃烧着某种她熟悉的、一旦认定就绝不回头的执拗光芒。 她最终什么也没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到时候,提前说一声,我让厨房准备蟹肉料理。” 说完,她便转身,身影逐渐融入夜色之中。 五条悟站在原地,直到母亲的背影彻底消失。然后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两朵的蘑菇上,蹲下身碰了碰。 “我会找到你的。”他说。 第58章 踏上横滨街头时,五条悟心中蓦地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好像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的心跳,既缥缈又强烈。 他原本是来执行任务的。 最近网络上的舆论攻势愈演愈烈,恐慌逐渐在普通民众间蔓延。越来越多的人不甘于被蒙蔽,开始自发地搜集线索,然后拼凑出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比如每年异常的失踪人数,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灵异事件之类的。 这也使得咒术界变得空前忙碌,人手捉襟见肘。 第74章 在政府方面的持续施压下, 向来只认金钱报酬的冥冥也不得不承接更多任务, 就连常年行踪成谜、逍遥自在的九十九由基,也同样被卷入了工作的漩涡。 明明每个咒术师都已忙得自顾不暇,五条悟却敏锐地察觉到,分配到自己手中的任务量,反而悄然减少了。 原因是更合理的资源调配,以及任务分派。 忙于四处奔波执行任务、同时疯狂寻找太宰治下落的间隙, 五条悟抽空找了两名家族高层询问缘由。得到的答案是, 一套全新的、极其详尽的改革令正在被强制推行。 而背后的主要推手,正是公安方面。 五条悟垂眸, 黑色眼罩后的目光变得深邃。 政府和公安真正深入了解咒术界的运作才多久,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整理制定出一套如此缜密、合理、甚至堪称老练的改革方案?从咒术师的人员配置优化,到各部门的效率提升,再到窗的工作流程重组……每一项都细致入微,直指痛点。 一个念头无法抑制地在他心中疯长。 心思缜密到这种程度,又对咒术界内部运作如此了解的人……他恰好就认识一个。 刚巧,那个人总喜欢有事没事就翻阅从东京高专到五条本家的各种积压档案和古籍,还动不动就轻而易举地破译他越设越复杂的密码, 偷偷翻看他的手机信息。 那个悄然与公安达成某种协议,在幕后推动这一切的人……会是他吗? 有时候,五条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寻找太宰治而变得有些神经质,似乎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不由自主地联系到那个消失的身影上。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他。 直到这次,他的双脚踏上横滨的土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到几乎让他心悸的预感在胸膛积压着,好像每一个细胞都在躁动不安地尖叫。 他强压下心中的迫切,以堪称恐怖的速度高效地完成了手头的任务。 然后,五条悟干脆凭着心中那股模糊却坚定的直觉,开始在横滨的街头漫无目的地寻觅。 高楼林立,人流如织。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入了一片靠海的墓园。 蓝天白云之下,咸涩的海风拂过,墓园里异常宁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海浪的低语。 五条悟感到自己的脚步,竟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他循着心中那根无形丝线的指引,目标明确地朝着墓园深处的一个方向走去。 然后,他看见了。 一个人影,穿着厚重的黑色大衣,身形清瘦颀长,正静默地伫立在一棵繁茂的树下,微微仰着头,眺望着远方那片蔚蓝而无际的大海。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他整个人都即将融于这片寂静的光晕之中。 砰—— 他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那个人……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但身形却比记忆中更加瘦削,即使裹在厚重的大衣里,也能看出来他格外消瘦的身形。 视野恍惚了一瞬。 几乎是在大脑做出指令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下一秒,那个人才刚回头看过来,五条悟就已经跨越了两人之间所有的距离,以一种近乎粗暴的、不容挣脱的力道,从身后将那人紧紧地抱进了自己怀里。 隔着厚重的大衣,五条悟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凸起的肩胛骨和脊梁,硌在他的手臂和胸膛上,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触感。 怀抱中的躯体骤然一僵,像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惊扰了安宁的亡魂。 五条悟将脸埋进对方微卷的发丝间,手臂收得更紧,勒得几乎要嵌入对方的骨肉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低沉吟唱,以及穿过墓园树木枝叶间的风声,在两人周围流淌。 良久,一声极轻的、带着些许无奈和疲惫的叹息,从怀中传来。 “……黑猫老师,”太宰治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久未开口,又像是被海风呛伤了喉咙,“你再这么用力下去,我可能就要成为第一个因为重逢拥抱而被勒死的人了哦?这死法可一点都不浪漫。” 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地语调,却让五条悟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又酸又胀。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声音似乎还有些颤抖:“…… 你这一个多月……到底去哪里了?” 太宰治动了动,试图调整一下被箍得生疼的姿势,却发现完全是徒劳。他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瘫软在对方几乎令人窒息的怀抱里。 “嗯,谁知道呢。”他轻笑了一下,那笑声虚浮无力,“大概就是……在一个特别安静的地方,好好地睡了一觉吧。一觉醒来,不知怎么的,就站在这里看海了。” 他试着又挣了一下:“松点嘛,五条老师,你真的抱得我好痛。” 五条悟好像有点听不得太宰治说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臂,但双手仍紧紧抓着太宰治的肩膀,并按着对方转身面对自己。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对方全身,最后死死定格在胸口的位置—— 衬衣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顶端,黑色的领带服帖地垂下,大衣下的胸膛平整,看不出丝毫曾经被破开一个血洞的痕迹。 他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当即抓着太宰治的衣服就准备解扣子。 太宰治顿了下,一把抓住五条悟的手:“……黑猫老师,你对扒我衣服有什么执念吗?” “……”五条悟想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我看看有没有伤。” “光天化日的,”太宰治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啧啧。” 五条悟皱眉,直觉道:“你是在转移话题?” “我在陈述事实。”太宰治平静道,“请五条老师不要动不动就对学生的衣服动手动脚。” “……这也就第二次吧?” 太宰治默了一瞬:“你还想有几次?” 五条悟垂眸看着他,苍蓝色的眼眸在眼罩的遮掩下依旧透出专注的光,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低了几分:“其实……我只对你的衣服有过这种想法。” “别想跑。”察觉到太宰治似乎有后退的迹象,五条悟抓着他手臂的手微微用了力,将他稳稳地扣在原地。 他的目光落在那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绷带上,语气认真:“我有话想对你说。不过,在那之前……你脸上是有伤吗?有伤的话,我们立刻回去找硝子治疗,治疗完我再说。如果没伤……”他顿了顿,“我现在就说。” 太宰治斩钉截铁立刻道:“有伤。我们现在就回去治疗。” “好,”五条悟了然地点头,“那看来是没什么伤。”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虚虚地悬在太宰治脸颊旁的绷带边缘,声音放缓,带着前所未有的慎重:“……我可以揭开吗?” “……不可以。”太宰治偏过头,避开他的指尖,声音闷闷的。 “好,那我不摘。”五条悟从善如流地收回手,但目光依旧牢牢锁着他,“你听我说就好了。” 海风掠过墓园的松柏,带来遥远的潮声。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积压已久的心绪全部捧出。 “我知道你瞒了我很多事。关于你的过去,你的世界,你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原因,还有你身上那些力量……”他的声音很平静,“不过,说真的,我并不是很在乎那些。我在乎的,从头到尾只是你这个人而已。” 像是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犹豫的屏障,五条悟带着近乎直白的认真说:“你会留在这里吗,治?” 太宰治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维持着垂眸的姿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沉默得如同墓园里的石碑。 “如果你在你原来的那个世界,是那副样子……看起来过得一点都不好,甚至不在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他向前微微倾身,试图捕捉对方躲闪的视线,“那,迷路的小王子愿意留在这个有点糟糕、但其实也还凑合的世界吗?” 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终于缓缓抬起了眼。 鸢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眼前的人。白色的发丝被海风吹得微微拂动,那双眼罩之后的苍蓝色眼眸,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他,光芒耀眼而灿烂,里面盛满了近乎灼人的期待和一丝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紧张。 那双眼里的情绪太复杂,又太直白,几乎要烫伤他习惯于藏在暗处的灵魂。 太宰治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五条悟看着他鸵鸟般躲避的姿态,似乎是早有预料,也不管他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迷路的小王子,需要一朵独一无二的蓝玫瑰吗?” “……你把自己比作蓝玫瑰?” “不可以吗?”五条悟笑嘻嘻地反问,“难道我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最强大、最独一无二的那一朵蓝玫瑰吗?” 第75章 他周身仿佛都闪耀起来,带着一种耀眼夺目的生命力。 他的话音是那么直白,斩断了所有迂回和退缩的可能,就那样毫不犹豫地、近乎莽撞地,将一颗真心和所有的选择权,一起捧到了太宰治的面前。 海风依旧在吹,带着咸涩的气息,卷过两人之间狭窄的缝隙。 太宰治望着眼前这朵嚣张又灿烂的蓝玫瑰,第一次陷入了真正的、无所适从的沉默。 过了好久,他才像是找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突破口,低声开口:“……你为什么偏偏要在墓园说这些?” “因为等不及了。”五条悟回答得干脆利落,“也因为……总觉得这里,和你之间,好像有点说不上来的联系。” 他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接道:“如果你在意场地的话,我换个地方再说一遍也一样。海边,甜品店,或者回高专?你选。” “……你都说过一遍了,换场地的意义在哪里?” “因为我想对你说的话还有很多啊。”五条悟的笑容明亮璀璨,“想和你一起继续种那些奇奇怪怪的蘑菇,一起再吃很多次甜品,一起出任务,一起……” “好了。”太宰治甚至忍不住想伸手去捂他那张滔滔不绝的嘴,“行了,够了。别说了。” “那……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他甚至根本没打算等待太宰治的回答——或者说,他从对方那不知所措的沉默和绯红的耳尖中已经得到了默许——便俯身压了下去。 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稳稳地落在了太宰治光洁的额头上。 温暖、干燥,带着五条悟特有的气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再次静止。远处海浪声依旧,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也依旧,但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太宰治整个人彻底僵住,鸢色的眼眸微微睁大。所有的伶牙俐齿、所有的伪装防备,在这个简单至极的触碰下,似乎都暂时失了效。 五条悟并没有停留太久。他缓缓退开少许,苍蓝色的六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太宰治,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刚才吻过的地方,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以后,你这朵蔫巴巴的小蘑菇,就归我这朵独一无二的蓝玫瑰罩着了。” ----------------------- 作者有话说:—— 嗯……其实本来打算再走一个一周目剧情,但是作者忍不住想看贴贴了(……) 作者纯爱批,就这么写,任性.jpg 以及作者身体原因+这两个月都很忙+正文只想写点甜的(虽然首领的攻略难度好像没办法纯甜),所以一周目的具体故事可能会放在番外。 预警一下吧,一周目双死be。 第59章 伊地知洁高在约定的地点等待着五条悟,脑中还在梳理着接下来任务的细节。 当他看到远处逐渐走近的身影时,整个人愣住了,下意识推了推眼镜,怀疑自己是否因过度疲劳而产生了幻觉。 他等来的,不仅是五条悟,还有被五条悟紧紧牵着手腕的黑衣青年。 那人身形清瘦颀长,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大衣,脖颈间缠绕着鲜红的围巾,大半张脸被洁白的绷带遮掩,只露出一只没什么情绪的鸢色眼眸和微卷的棕发。周身散发着一种、沉寂而疏离的气息,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伊地知洁高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好几秒后才难以置信地喃喃出声:“……太宰君?你……你回来了?” 他急切地追问:“是受伤了吗?怎么脸上也缠着绷带?” 眼前的太宰治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差异巨大。不仅仅是长高了,还透露出一股陌生感。 他忽然想起太宰治以前的样子来。 缩在副驾驶座里打瞌睡,闹着吃特辣咖喱结果被辣吐着舌头拼命灌水,跟五条悟斗嘴占了上风后笑容得意又欠揍。 手上牵着的人似乎有点僵硬,五条悟干脆稍稍用力,将人更自然地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嗯,捡回来了。”他偏过头,视线落在太宰治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虽然过程有点麻烦,不过总算没白费功夫。” 他的目光重新转向伊地知洁高,语气变得理所当然:“所以,伊地知——任务报告什么的就交给你了!我现在得先把这只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麻烦精带回去啦。” 太宰治闻言, 终于动了动。他没去看五条悟, 那只露出来的鸢色眼睛淡淡地扫了伊地知一眼,点了下头:“好久不见,司机先生。” “……好久不见。” 伊地知看着被牢牢牵住、虽然气质大变但确实完好无损的太宰治,最终将所有的疑问和感慨都咽了回去。 他推了推眼镜,恢复了辅助监督的专业姿态,只是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欢迎回来,太宰君。” 太宰治垂眸,没再应声。 …… 太宰治坐在高专操场边那张熟悉的长椅上,午后暖融的阳光洒满周身,他却微微有些出神。 自己似乎……有哪里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他模糊地想。 他原本打算直接回寝室,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却被五条悟不由分说地一路拽来了这片喧闹又充满生气的操场。 “长椅上也能睡嘛,”五条悟说着,自然地帮他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我看你就该多晒晒太阳。” 于是,他被迫滞留于此,不得不面对他最不擅长应付的久别重逢。 伏黑津美纪眼眶泛红,松下理奈更是扑过来抓着他的袖子哽咽,眼睛里闪着泪光。 乙骨忧太认真地告诉他,自己已经解除了与祈本里香之间的诅咒,虽然实力或许不再评定为特级,但依然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 太宰治觉得自己可能病弱人设立过头了。 从来都不喜欢那些热闹的场合,就连侦探社的聚会他也会找借口躲掉—— ……怎么忘了。 记忆太过混乱,他竟然忘了他从来就没有成为过侦探社的一员,那模糊的记忆从来都不属于他。 他坐在长椅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戳弄了一下身旁那只白色的猫咪玩偶,然后抬眸,望向操场中央。 五条悟正在指导学生进行体术训练,白色的发丝在阳光下跳跃,矫健的身姿带着一种压倒性的强大与游刃有余。 一双蓝色的眼睛,澄澈如空。 跟混乱记忆里那双有些灰暗的瞳孔不一样。 救下五条悟纯粹是一时兴起,不过是带着几分玩味的恶意与看戏的心态,随心所欲地肆意妄为一通而已。 他已经绷紧神经地认真了那么久,在死气沉沉的首领室呆了好多年,好不容易熬到故事的结局,以为粉身碎骨能让他就此安眠,却没想到连彻底的消亡都成了奢望。 那他任性一回又怎么样呢? 改变世界固有的运行轨迹必然要付出代价,甚至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崩坏。 但是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改了就改了,代价就代价,说到底这个世界本来也跟他没关系,世界毁灭了又怎么样呢。 但是当他真正出现在新宿战场,徒手接下那记必杀的空间斩击,却被五条悟下意识又毫不犹豫地拉向身后护住的的时候—— 当他与那双璀璨灼人的苍蓝眼眸视线交错的瞬间,当他看见五条悟迎战宿傩时眼底燃烧的兴奋光彩、看见五条悟脸上那疯狂又极致张扬的笑容时,他却在想—— 织田作之助不该死在寂寂无名的黄昏,五条悟……也不该死在荒芜死寂的废墟。 他想,我要救这个白发男人。 就再任性这最后一回吧,反正……也无所谓了。 于是他抬手,平静又利落地剖开自己的胸膛,忍着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将那颗蕴含着庞大异能力的结晶,从温热血肉中硬生生挖出,递到了五条悟手中。 阳光依旧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远处传来少年少女们训练时的呼喝声和五条悟带着笑意的指导声。 太宰治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活跃在阳光下的身影。 垂着眸,眼睛里似乎投不进任何光亮。 然后,他将下巴轻轻埋进了柔软的红围巾里,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被这过分温暖的阳光晒得有些困倦了。 或许,当初做出那个决定,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这错误的代价,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沉重得多。 “嘘——”五条悟忽然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操场瞬间安静下来。 学生们心领神会,目光悄悄地瞥了一眼长椅方向,随即默契地停止了所有对打练习,转而安安静静地绕着操场跑起步来,连脚步声都放轻了许多。 五条悟迈开长腿,走到长椅边,挨着太宰治坐了下来。 木质长椅上软软的毛毯被压下去。他侧过头,看着身边微微靠着椅背的人。 第76章 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轻轻推了推太宰治的肩膀,试图让他躺下来:“睡觉怎么不躺舒服点?以前不是最喜欢霸占整张长椅,躺着睡得像只猫一样吗?” 太宰治没有反抗,顺着他的力道缓缓侧身躺下,将脸埋进柔软的椅面,只留给五条悟一个裹着绷带的后脑勺和清瘦的背影。红围巾的一角垂落下来,蹭到了地面。 五条悟的目光落在那个背影上,操场上的跑步声、远处模糊的鸟鸣,都成了此刻的背景音。 他心知肚明,太宰治大概率并没有睡着。那只是一种无声的回避,一道竖起的无形屏障。 喉结难以自抑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不自觉低沉下去。 “你知不知道……”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语,又像是单纯地难以启齿,“……我找你的那一个多月,其实……一直很害怕。”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翻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手段,却连一点痕迹都抓不到。就好像你这个人,从来都只是我的一个幻觉。”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融进风里,“然后我就想,你是不是……终于还是回到了属于你的那个世界去了。”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愉悦,反而带着点自嘲和一种偏执的笃定:“不过,就算你真的回去了,又怎么样呢?” “我可是最强啊——无论如何,跨越多少个世界,我都会找到办法,把你重新找出来,带回来。”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里没有往常的嚣张,只是在冷静而坚定地陈述着。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看似沉睡的背影,伸出手,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太宰治露在红围巾外的一小截冰凉的手腕,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性格不符的小心翼翼:“所以,别再那样突然消失了。” “至少……”他声音里的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终于泄露了出来,“……别让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已经沉入梦乡。掩在衣袖下的手腕,却轻微地瑟缩了一下。 ——“至少不要让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太宰治的记忆又开始混乱起来。 混乱中,他听见五条悟的声音。 ——“你杀的日下部?”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没有,意外而已。别那样看我,我还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真希怎么了?” “她屠杀禅院家满门,被抓进去坐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又没做出什么足以抵消罪行的巨大贡献。” ——“……我也杀了很多高层。啊啊,虽然我也知道那不是正确的决定,但是……算了,我并没有为我的行为辩解的意思。” 他看见一双光泽黯淡了不少的苍蓝色眼睛,在幽深冰冷的海水之中,悲伤而决然地凝视着他。 ——“喂,太宰……你想自杀的话,我陪你殉情怎么样?” “……五条悟,你疯了?” ——“我没疯,我很冷静。现在也不需要最强了不是吗?” ——“殉情不也是挺好的选择吗?至少不会让我找不到你……” 漫长的、被海水填充的沉默。 记忆的潮水轰然退去,留下的只有浸透骨髓的冰冷和荒谬感。 长椅上,太宰治依旧维持着侧卧的姿势,但五条悟清晰地感觉到,手下那截冰凉的手腕,正在难以自制地细微颤抖着。 五条悟不再说话,只是收回了手,静静地坐在一旁,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去了大部分刺眼的阳光。 ----------------------- 作者有话说:再说一遍本文不怎么适合全员厨观看。 真希屠杀禅院家是原作剧情。 日下部……嗯,我真的很烦他,涩谷当逃兵的时候我就很烦他了,后面安排小五夸他温柔的那个剧情我真的很无语……以及清算篇爆典无敌台词“都怪五条没有先杀死虎杖”,我对这个角色无话可说。 第60章 踏进宿舍门, 熟悉的环境撞进眼睛,却让太宰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仿佛隔了漫长的时光再度窥见一个被封存的梦境。 桌子上他随手搁置的杯子,随便扔在地上的手柄,沙发上乱七八糟的各种玩偶,垂在空中有些诡异的上吊绳……一切跟他离开前一模一样。 时间在这里,被五条悟按下了暂停键。 五条悟本质上是个偏好简洁的人。太宰治记得这间宿舍最初的模样,是极简主义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杂物或者说是装饰。 替他暂停时间的那个人跟在他身后走进来,手中还拎着那一黑一白两只猫咪玩偶。五条悟走到沙发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并排端端正正地安置在软垫上,像是在完成一个郑重的仪式。 “你把那个拆下来吧。”太宰治忽然抬起手,指了指那根悬垂的上吊绳。 “……”五条悟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有些惊讶,“你不自杀了?” 太宰治笑笑:“只是觉得它挂在那里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五条悟沉默了片刻,却摇了摇头:“我觉得挺有必要的。”他顿了顿,没忍住笑起来,“至少你以前闹着要上吊的时候,看起来格外……活泼生动,还挺可爱的。” “请不要把可爱这种令人不适的词汇用在我身上。”太宰治说着,走到沙发边,挑了个还算空旷的位置坐下。 他的目光扫过那圈色彩斑斓的玩偶,语气温和:“这几个,扔掉吧。我看腻了。” “什么?” 太宰治的指尖虚虚点过那堆玩偶, 粉色、蓝色、白色的老虎,粉色、蓝色、黑色的垂耳兔。 “这些。”他温和地重复了一遍,带着一点任性, “我不想要了。” 反正本来也不该是属于他的东西。 五条悟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定定地看着陷在沙发里的太宰治,一时没说话。 太宰治迎着他的目光,微笑着询问:“怎么了吗,不可以扔吗?” “我不扔。”五条悟的声音沉了下去,有点执拗地说,“粉色兔子的眉毛是我一根根拔掉的,耳朵尖的白色是我一点点染上去的。蓝色兔子……是我们一起弄的。我不想扔。” “可以再买新的。”太宰治的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五条悟凝视着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缓慢地攥紧了。他清晰地意识到,太宰治身上,确实有某种根本性的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并非仅仅是突然拔高的骨架和更显清瘦的身形,而是一种源于内核的改变。就好像他并非只是身体跨越了四年时光,而是真真切切地在另一个世界里,独自度过了一段他所不知晓的岁月,从而从身到心都彻底改变了。 这种认知带来一阵尖锐的不安。 五条悟忽然迈步上前,没有去碰那些玩偶,而是俯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陷在柔软靠垫里的太宰治困在了他与沙发之间有限的空间里。 “买新的?”五条悟的声音压得很低,“新的玩偶,会有我们一起挑到半夜的回忆吗?新的兔子,会有我笨手笨脚给它美容时,你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的记忆吗?” “治,”他叫了他的名字,目光如炬,“告诉我,你到底想扔掉的是什么?是这些玩偶,还是……和我有关的一切?” 太宰治似乎是极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只未被绷带遮掩的鸢色右眼里,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像是疲惫,又像是别的什么。 “悟,”太宰治第一次叫了五条悟的名字,声音很轻,“如果我真的想扔掉和你有关的一切……”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自我剖析的冷静,回望那双紧锁着他的苍天之瞳:“那我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来呢?” 他在生死的界限浮沉,意识逐渐模糊,再度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横滨那片无边无际的深蓝大海。 浪花不知疲倦地翻涌,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拂过面颊。 直到五条悟忽然出现,用一种近乎莽撞的力道,给了他一个滚烫而真实的怀抱。 带着蓬勃生命力和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热度的拥抱,跟记忆中过去的所有都不一样,是他第一次获得一个拥抱。 就是在那个瞬间,他停滞的时间才重新开始流动,模糊的感知才一点点苏醒过来。 原来他潜意识里,是想再见一面五条悟的。 那个被书的残页强行维系生命,被动拥有着某种神明权能的他,被那一闪而过的潜意识带离了世界的边缘,带到了五条悟身边。 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或许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太宰治从不因此困扰。承认这份牵引,并不会让他觉得羞耻或脆弱。 选择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是他的决定,选择从高楼跳下是他的决定,而选择来到五条悟身边,也是他自己的决定。 第77章 ……唯独这被强行延续、无法终结的生命,不是他的选择。 五条悟撑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那双苍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锁着太宰治,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每一丝细微的颤动都捕捉殆尽。 他亮晶晶的嘴唇张了张,喉结滚动,似乎有无数的话语、无数的疑问、无数的情绪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出。 关于那一个多月的消失,关于胸口的伤,关于忽然想要扔掉的玩偶,关于突然长大的他,关于他此刻眼中深藏的疲惫与疏离…… 但最终,千言万语在唇齿间翻滚一周后,却只化作了一句近乎贪恋的请求:“……你再喊我一次。” 仿佛只要再听一次,就能确认眼前这个人真的回来了。 太宰治沉默了一瞬。随即,那缠着绷带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灿烂漂亮的笑容,声音轻快又俏皮,像是裹着蜜糖:“ satoru——” “悟,”他笑嘻嘻地,甚至带着点揶揄的调子,“你想听几遍,十遍或者百遍,我都可以说给你听哦!悟、悟、悟……” “——不要演。”五条悟伸出手,掐住了他脸颊两侧的软肉,迫使那过于灿烂的笑容定格,“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 “我没演呀,”太宰治的声音被掐得有点含糊,鸢色的眼睛里适时地漾起一层委屈的水光,显得无辜极了,“我明明……” “撒谎。”五条悟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看进他眼底,戳破那层薄薄的伪装,“你明明就一点也不想笑。” 太宰治脸上那委屈的表情一点也不似作假,他微微歪头:“为什么那么说?” “因为我就是知道。”五条悟的声音低沉而笃定,他松开掐着脸颊的手,转而用指尖极轻地拂过太宰治的眼角,隔着一层薄薄的绷带,仿佛想要抚平其下隐藏的疲惫与挣扎。 ——因为我看见,你的眼睛在无声地对我说:“救救我。” 而最强一定会回应你的每一次求救。 “我要解开了。”五条悟说。 不等太宰治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甚至提前预料般地按下了太宰治意欲阻拦的手。五条悟指尖微动,缠绕其上的洁白绷带,便被灵巧地挑开,无声地飘落在地,堆积在脚边。 所有的伪装与隔阂,在这一刻被彻底剥离。 他清晰地望进那双终于毫无遮挡的鸢色眼眸。 那里面盛着太多的东西,一点点来不及掩藏的脆弱、长久积累的疲惫,以及某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空洞。 但也正是在那片空洞的最深处,五条悟能看到一闪而逝的、如同溺水者般的祈求。 再无犹豫。 他俯下身,一手仍紧握着太宰治的手腕,覆盖在脸上的手挑起他的下巴,以一种近乎虔诚又充满占有欲的姿态,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算不上温柔,带着确认般的急切与蛮横,急切地汲取着那份真实感。 唇瓣相贴的瞬间,太宰治的身体明显地僵直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似乎想要推开,最终却只是徒劳地抓住了五条悟胸前的衣料。 五条悟的吻技毫无章法,甚至称得上笨拙,却热烈得惊人。 他细细碾磨着那两片唇瓣,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所有的不安与阴霾,将自己的温度毫无保留地渡过去。舌尖试探地擦过微凉的唇缝,带着一种固执的温柔,一次次地叩击,直到那紧闭的牙关终于松懈,允许了他更深的探索与纠缠。 气息彻底交融。 太宰治从一开始的僵硬,到逐渐被这过于汹涌的情感与热度包裹、融化。 抓住衣料的手慢慢松开,转而紧紧地回抱住了五条悟的脊背,指尖用力到几乎要掐进对方的肌肉之中。他生涩而又绝望地回应着这个吻,像呼吸一样自然,又像濒死一样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肺部的空气都几乎耗尽,五条悟才微微喘息着退开少许,额头却依旧亲昵地抵着太宰治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 苍蓝色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燃烧着炽热的光芒,清晰地倒映着太宰治此刻泛着红晕、眼睫湿润、难得显得有些茫然的模样。 他们紧紧相拥,交换着灼热的呼吸和擂鼓般清晰的心跳声。 然后,几乎是同时,他们再次吻上了彼此。 这一次,不再是最初的试探与确认,好像要把对方的气息和温度,乃至灵魂都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太宰治搭在五条悟背上的手,慢慢移动到五条悟后颈,指尖碰到对方的皮肤。 五条悟呼吸急促了一下。 然后他扯开了太宰治肩膀上的红色围巾,让心照不宣的欲望顺理成章。 第61章 纠缠, 交融。 身体贴得好近,近到对方身上炙热的体温毫无阻隔地传递过来,几乎要把他灼伤。 身上那个人苍蓝色的眼眸中流转着炽烈的光,白皙的面颊沾了点粉色,每一次呼吸吐出的灼热气息都尽数喷洒在他的皮肤上,让体温攀升得更加滚烫。 唇瓣已经红肿,五条悟转而流连于纤细脆弱的脖颈,啃咬着舔舐着。 某一刻,他的意识彻底崩坏,予给予求地任由对方带着他失神。 从身到心都充斥着另一个人的气息,强烈无比,无法挣脱。昏昏沉沉的时刻,他耳畔刮过一阵呼啸而凛冽的风声。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太熟悉那阵风了。 那正是他从港口mafia大楼顶端纵身跃下后,热烈迎接他的那阵风。 他曾有幸真正接触过的、他渴求已久的死亡。 太宰治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五条悟温热而珍重的吻轻轻落在他的眉心。 他知道有人爱着他,正如他清楚他其实也爱着一个人。 此刻他们的靠得那 么近,心跳仿佛只隔着一层皮肉与骨骼,共振着相同的节奏。他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自己内心深处汹涌的情感。 在这极致的亲密与恍惚间, 一个冰冷的念头浮现在太宰治的心头。 他想,他或许是恨着五条悟的。 五条悟剥夺了他的生死,给了他一场纠缠不清的梦境,送给他一个滚烫的怀抱。 他为此沉沦, 感官被短暂地填满, 却从未想过要为此停留。 梦境里他们相拥、争吵、啃咬,靠得越近反而越沉默。他冷眼看着五条悟眼中那曾璀璨夺目的苍蓝色光辉逐渐黯淡,被最强头衔层层束缚的疲态让太宰治忍不住想捧腹大笑。 但太宰治其实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冷漠地站在一边,旁观着五条悟眼中无法掩饰的落寞,看着他被整个咒术界指责捆绑乃至吞噬,连尸体都要物尽其用。 太宰治凝视着那双被世人畏惧的、非人的六眼。 他偶尔会想,五条悟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但这不妨碍他在五条悟沉默无言的时候恶意满满地在他耳边低语:“你看,你就是个怪物啊,不然还能是什么呢?咒术界的大家……不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但……忧太……或者至少悠仁他们……” 五条悟最终没能说完一句话。 他看着五条悟痛苦的模样,竟然荒谬地觉得好玩。 “没关系呀,我也是怪物。”太宰治咬着他的耳朵,声音甜蜜又残忍,说,“所以我们两个怪物抱团取暖咯。” 然后五条悟吻他,抱他。太宰治当时错觉五条悟是想把他弄死在……上。 五条悟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自己命定的孤寂。或许他是有人在乎的,或许有人敬仰他有人依赖他,只是没有人去触碰他的内核,靠近他与生俱来的孤独。 但太宰治有。 织田作之助在临终前用最后的气力靠近了他荒芜的心,带着盼望带着希冀地告诉他:“去成为救人的那一边吧,至少那样……会比较好一点。” 本该是这样的,但太宰治觉得真正该去做好人的应该是织田作之助本人。织田作之助本来就是好人,他比自己更适合在黄昏时分救下迷途的野犬,比自己更适合承担起保护横滨的责任。 ——他是好人呀。 所以好人就活该被拿枪指着吗? 活该咯。毕竟那里是港口mafia,在黑暗世界的践行善良,听起来真是荒谬绝伦的笑话。 太宰治以为自己会笑出来,嘲笑五条悟天真的理想主义,嘲笑他那自以为是的宽宏与强大。但他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曾为之侧目。他的朋友是不杀人的黑手党,他的朋友是会整理每一个逝去生命的黑手党。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那是他主动选择的友人。 因为这里不再是弱肉强食的横滨暗面,这里是自诩保护世界者的咒术界,是好人应该占据主场的地方。 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给了所有人一个他们应有的结局。 包括五条悟。 他并没想过要让五条悟死。他给了床伴情人一个勉强称得上未来可期的咒术界,五条悟的身边也不是一无所有,身边至少还站着虎杖悠仁和乙骨忧太——那两个勉强能算是陪伴的人。 第78章 然后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横滨靠海的墓园。 在他已经获得圆满的那个世界里,中原中也会把他破烂的血肉收敛到四四方方的棺材里,就葬在这里,葬在横滨的海旁边。 太宰治靠着栏杆,眺望远方,然后纵身一跃。 这本该是他的终局,却没想到,那双已经渐渐归于沉寂的苍天之瞳里会燃起滔天怒火,把他再一次粗暴地拉回人间,还在不知不觉间给了他一个最残忍的诅咒。 ……爱是这世上最扭曲的诅咒。 他濒死的身体最后感受到的,是五条悟那个绝望而痛苦的吻。 又炽热到让他难以忍受,无法忘怀。 “……你在走神吗?”五条悟的唇只微微离开一点,几乎是贴着他的唇瓣在说话,带着一丝不满的探究。 太宰治从回忆里勉强脱身,瞬间又被拉进了另一场由对方主导的浪潮中,强撑着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在想你。” 他给出了一个模糊而真实的答案。 五条悟蓝色眼睛的眼尾是红的,闻言眨了眨,再次深深地吻了过来。 他将太宰治拉起来一点,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按进自己怀里,形成一个更加亲密无间的姿势。 “我也在想你。”五条悟的声音沙哑,埋在他的颈窝处,呼吸灼烫,“每时每刻。” “唔……”太宰治的回应被堵了回去。 手指攀附在五条悟宽阔的背上,来不及拆掉的绷带与温热的皮肤相贴,带来一种与众不同的触感。 五条悟的吻再次落下,这一次却温柔了许多。细细密密地,从他的眉心、眼睑、鼻尖一路吻到红肿的唇瓣,满是珍重与后怕。 “你看着我,治。”五条悟说,“只看着我。” 在一片朦胧的泪光中,太宰治望进那双只倒映着他一人身影的苍天之瞳。 他想,他心头的情感应该是恨吧。 恨五条悟蛮横地把他拉回这个无可留恋的人间,恨五条悟让他不得不再次面对这具沉重不堪的躯壳和纷乱复杂的情感,恨五条悟让他尝到了这份如此滚烫、却又让人无法放手的—— 扭曲的诅咒。 他闭上眼,指尖深深地陷入对方的后背,仿佛要将自己也嵌入对方的生命里。 至少在这一刻,太宰治拥抱了这份扭曲的诅咒。 …… 一觉醒来,身边是空荡荡的冰凉床铺,和那副安稳摆放的墨镜。 太宰治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怔忪了几秒,才缓缓摸过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来自五条悟的消息。 【有任务!真的很急! 】 【猫猫痛哭.jpg】 【猫猫求饶.jpg】 【早饭在保温箱,千万记得吃哦! 】 【起不来睡一天也行的,但是要吃饭。 】 【猫猫乖巧.jpg】 【猫猫飞吻.gif】 ……这家伙哪儿来那么多各不重样的猫咪表情包?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秒,指尖敷衍地动了动,回了个单字。 【好。 】 几乎是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五条悟就迫不及待地秒回了,就像一直守在手机面前一样。 【醒啦? 】 【去吃早饭。 】 【呃……这个点,午饭! 】 【快去快去。 】 【治不要饿肚子哦! 】 【猫猫盯梢.jpg】 【猫猫巡逻.gif】 ……什么哄三岁小孩的语气。 太宰治撑着身体坐起来,丝被滑落,露出布满暧昧痕迹的苍白皮肤。他觉得有点惨不忍睹,挪开了视线。 算了,反正缠上绷带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结果仅仅是缠绷带这个他做了无数年的行为,就花费了他远超预计的时间。身体深处泛起的酸软和无力挥之不去,绷带摩擦过某些特别痕迹时带来的细微刺痛,也让他动作频频停滞。 那件欧洲贵族看许都要羡慕的昂贵黑色西装大衣显然已经不能再穿了,此刻被弃置在地毯上,五条悟显然临走前没来得及收拾。 太宰治视若无睹,赤脚踩过那件价值不菲的大衣,踩过那条同样被遗弃的暗红色围巾,径直打开了衣柜。 然后他面临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他突然长了四岁,抽高了身形,衣柜里那些属于过去尺寸的衣服,几乎全都……穿不下了。 *** 高专医务室。门口紧锁着,家入硝子并不在。 太宰治的目光在门锁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不知从何处果断地摸出一截细小的金属丝,三两下便悄无声息地撬开了门锁。 他推门而入,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内间还有一道锁,但这对他来说同样形同虚设。 门内,小池百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靠着一旁的输液维持着生命体征。 那是当然的。毕竟从仙台站事件那天起,太宰治离开了多久,她就昏迷了多久。一个多月了,不依靠这些冰冷的液体和仪器,她根本无法存活。 他走到床边,静静地注视着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庞。片刻后,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碰了一下她放在被子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 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或者说书赋予他的某种权能,小池百合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起初是涣散的,逐渐聚焦,看清了床边的人影。 她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声音干涩微弱,话语却出乎意料:“……你穿的好少啊。” 一件白色衬衫当内衬,外面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长款外套,肩膀上挂着崭新的毛茸茸红色围巾。袖口被卷上去,露出手臂上的绷带。 小池百合的时间还停留在深冬,怎么看怎么觉得太宰治单薄。 太宰治闻言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温和地回答:“您睡太久了,现在已经一月末了。”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透着寒意。 他捧着一杯热水,递给小池百合。 ----------------------- 作者有话说: 耶耶,出院了! 晚上还有更新,是5k营养液加更,庆祝我出院耶耶耶。 第62章 小池百合接过那杯水,指尖还带着些许虚弱的颤抖。她小口地喝下,温水似乎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和迷茫。 “……一月末也很冷的。你穿这么点,当心感冒。”她这才继续开口,几乎是本能地关注着太宰治。 “没事的。”太宰治唇角弯起一个轻浅的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不怕冷。” “哪有人不怕冷。”小池百合不赞同地轻轻摇头,“而且就算是不怕冷的人,也会感冒的。” “您说的对。”太宰治从善如流地应道,态度温和, “我一会儿就去再添点衣服。”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输液管中液体滴落的微弱声响。 人在无所适从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寻找自己熟悉的事物和节奏,试图抓住一点真实感。 小池百合也是如此。她稍稍适应了光线,目光在简洁的医务室内游移,最终又落回床边静坐的少年——或者说, 青年——身上。 太宰治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催促,也没有过多地流露情绪,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她逐渐拼凑起破碎的意识,接受这匪夷所思的现实。 良久,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我记得,我应该是……死去了?” 太宰治平静地点头, 说:“是的。不过您又复活了。” “天呐……”她喃喃低语,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放大,下意识地抬手想触碰自己曾经受过致命伤的部位,却只摸到病号服下完好的皮肤,“简直像是在做梦……不,连梦里都不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巨大的困惑和隐约的不安迅速取代了初醒的懵懂。 小池百合看向太宰治,眼神变得急切:“我怎么活的?是你做的吗,太宰君?” 她的目光仔细描摹着他明显成熟了许多的轮廓,一个可怕而合理的猜想浮上心头,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你又长大了,长大了好多……这是你付出的代价吗?” 太宰治脸上的笑意毫无变化:“唔,非要说的话,可以理解成超能力哦。” 他的语气俏皮可爱,还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压低了声音:“嘛,总之,小池店长要保密哦,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可千万不能声张呢。” 察觉到太宰治好像并不打算谈论这个话题,小池百合微微一顿。 她沉默了一下,有些担忧地问:“……那其他人呢?悠仁那孩子呢?……哦,悠仁就是那个……被恶魔附身的孩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悠仁君没事。”太宰治的语气平稳,“他现在被妥善地隔离和保护起来了,咒术界高层正在处理后续事宜。” “……那就好。”小池百合松了一口气。 那孩子给她的印象原本是那样阳光善良,想到他身上发生的事,她的心情就复杂难言。 第79章 “您不恨他吗。”太宰治问,“他——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那个存在——可是造成了无数的伤亡,其中也包括您。” 小池百合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输液的针孔和微微泛青的血管,沉默了一会儿。 “……恨吗?”她缓缓重复着这个词,“我不知道……或许,是害怕更多一些吧。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很可怕……”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灰白的天色,声音轻得像叹息:“但是,悠仁那孩子……我印象里的他,不是那样的。他是个会帮老奶奶提东西,会因为吃到好吃的甜品而笑得特别开心的好孩子。” 小池百合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怜悯和痛惜:“被那样的恶魔附身,他一定……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痛苦和绝望吧?” 太宰治静静地听着,鸢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仿佛只是记录着她的每一句话。 直到她说完,他才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别的什么。 小池百合忽然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说的犹豫斟酌之下的每一个字句都在面前青年的预料之内。仿佛他抛出这个问题并非真的想要一个答案,也不是为了探讨,更像是一种……引导。 像是为了让她自己将这些话说出来,让她直面并梳理这份复杂的情感,从而获得某种释然或确认。 “您说得对,好人确实会因此而痛苦不堪。”太宰治的声音温和依旧,听不出丝毫波澜。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向前倾身,伸出手:“把杯子给我吧,我再给您倒一点水。” 小池百合将握在手中的水杯递过去。指尖交错的瞬间,或许是因为她还未完全恢复力气,或许只是一个极其偶然的意外,他们的指尖发生了短暂而清晰的碰触。 耀眼的蓝白色光芒猛地从太宰治与小池百合接触的指尖炸开,将两人笼罩其中,医务室灯光被映照得失去了颜色。 太宰治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微微怔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眼看向似乎被那光圈波及、正茫然看着自己双手的小池百合,似乎是有点惊讶:“您……居然觉醒了术式吗?” 小池百合完全愣住了,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种陌生而奇特的感觉在体内流淌,仿佛打开了一扇从未知晓的门。 “我……这是怎么了?刚才那光是……” “看来……是咒力呢。”太宰治微笑着说。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没等里面回应,门就被推开了。 五条悟倚在门框上,依旧是那副随性不羁的样子。苍蓝色的眼睛带着笑意先扫过太宰治,确认他好好地坐在那里,然后才看向病床上的小池百合。 “哟,醒了?感觉怎么样?硝子说你恢复得不错,真是万幸。”他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探视一位普通的朋友。 紧接着,他的视线落回太宰治身上,在那件明显宽大、衬得人格外清瘦的外套上停留了一下,似乎有些高兴,又忍不住皱眉:“我说你啊,就对气温一点概念都没有吗?还有,刚才那阵奇怪的咒力波动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他已动作利落地脱下自己那件质感高级的白色外套。 那件还残留着他体温的白色外套,带着淡淡的、如同初雪消融般的气息,不由分说地落在了太宰治略显单薄的肩上。 “谁要穿两件外套?”太宰治抬眼看他,鸢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声音平淡,“你觉得你自己是铁打的,不会冷是吗?” 他微微偏头,语气里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单纯的陈述:“担心我之前,先担心自己吧。你最好别感冒了,最强咒术师因为这种理由倒下,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帅气。” 五条悟笑嘻嘻地,非但没把外套拿回来,反而就着姿势,顺手将太宰治连同那件宽大的外套一起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掌心隔着衣料感受到对方偏低的体温。 “哇哦,这是在关心我吗?”他凑近了些,“放心好了,我可是最强的,区区低温算什么。” 他的握着太宰治的手背,感受了一下那里的温度,眉头又轻轻动了一下:“倒是你,手指这么凉,还嘴硬。” 丰富的斗嘴经验告诉太宰治,在这个话题上和五条悟纠缠下去大概率是赢不了的。 他干脆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拉扯,识相地转换了话题,试图掌握一丝主动权:“我给你找的新学生,感觉如何?” 他说话时,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了病床上正因他们两人这旁若无人的互动而若有所思的小池百合。 五条悟顺着太宰治的目光看去,落在小池百合身上,眉梢高高挑起,脸上露出一个混合了惊讶和极大兴趣的夸张表情。 “哇呀,好有意思的术式。”他一手揽着太宰治,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像打量什么稀有珍宝一样,上下打量着有些茫然的小池百合。 五条悟的兴致似乎完全被吊了起来,他凑近小池百合,笑容灿烂得几乎要闪瞎人眼:“这位……小池女士对吧?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咒术的奇妙世界?” 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信息量砸得有些发懵的小池百合,看着眼前姿态亲密的两人,眨了眨眼。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面前二人散发出的善意。 只是这情景,忽然让她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被轻轻触动。她忽然想,要是她的女儿还活着的话,到了这个年纪,说不定也会和心爱的人拥有这样一段打打闹闹却又充满羁绊的美好关系。 疑惑和迷茫堵在心口,死而复生的仓惶还在心中徘徊。此刻的她更想找一个平淡一点的话题,让自己再适应一下。 于是她笑了笑,轻声问道:“嗯……在那个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两位……是刚刚确定关系的情侣吗?” 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微微转动,瞥了一眼肩上的手,又看向五条悟,唇角似乎勾起了笑容。 白发青年就着这个姿势把太宰治搂得更紧了些,几乎是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去,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太宰治耳侧微卷的发丝,得意洋洋地宣布:哎呀呀,被看出来了吗?这么明显的吗? ” 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里满是炫耀,像气宇轩昂的大白猫:“不过不是刚刚哦,我们可是——” 就在这时,太宰治平静地打断了他,回答了小池百合的问题:“不是。” 五条悟夸张地“诶”了一声,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脸上写满了控诉,蓝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被抢了喜久福的大猫。 太宰治无视了肩上增加的重量和耳边几乎实质化的委屈目光,认真道:“我们只是普通的室友关系。” “喂喂,治,”五条悟立刻抗议,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谁家室友亲一晚上——” “谁亲你了,没亲过,别乱说。”太宰治淡定地打断他,甚至微微偏头避开那过分灼热的视线,语气轻飘飘地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效果。 “我明白了,”小池百合忍着笑意,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普通的室友关系。” 五条悟:“……你给我等着。” “好了,最强的室友先生,”太宰治轻轻动了动肩膀,示意五条悟起来,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比起探讨这种无关紧要的关系定义,你是不是该先处理一下正事?比如,向这位新觉醒的术师解释一下现状?” 他把话题轻巧地拉回正轨,同时也将自己从五条悟过于热情的怀抱中解放出来些许,只是那件白色外套依旧松松地披在他肩上。 第63章 据五条悟判断,小池百合的术式可以通过接触或近距离感知,将目标的某段强烈情绪,尤其是那些烙印深刻的瞬间,抽取并具象化为短暂的幻象,像是展开一副立体画卷一样,投射在目标本人或其周围的区域。 术式名为——绘卷。 五条悟的兴致瞬间被提到了顶点,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发现新玩具般的光芒。他凑近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池百合,像个迫不及待想体验新游乐设施的孩子:“听起来超有趣的!小池女士,你对我用一下试试看呗?” 他指了指自己,笑容灿烂又带着点不靠谱的怂恿:“让我也看看你能从我这里抽出什么强烈情绪的绘卷!” 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让刚刚掌握术式、尚且小心翼翼的小池百合有些无措。 池百合看着五条悟充满期待的脸,又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旁边默默叹气的太宰治,对着她的目光无奈地一摊手,颇有一种无奈的主人任由家养大白猫胡闹的感觉。 “好吧……那我试一试。”小池百合说着,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尝试着调动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五条悟的手背。 然后, 一幅微小却清晰的幻象在五条悟面前的空气中倏然展开。 断壁残垣,硝烟弥漫。幻象中的五条悟浑身浴血,白色的头发被血污黏在额角,璀璨的双眼黯淡下去。 第80章 太宰治穿着黑色的大衣,肩膀上是红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血的红围巾,正沉默地跪坐在五条悟身边。 幻象中的太宰治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他只是缓缓地伸出手,似乎想要将地上的人拥入怀中,动作里带着一种绝望而徒劳的意味。 ——! 几乎是在幻象出现的同一瞬间, 冰冷的蓝白色光芒毫无预兆地猛然亮起! 太宰治抓着小池百合的手,人间失格的力量强行介入,瞬间抹消了所有刚刚成型的幻象碎片,空气重新恢复清明。 “可以了。”太宰治的面容依旧维持着一种近乎完美的温和,但离他极近的小池百合却清晰地感受到,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指,正在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冰凉的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痉挛。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却不容置疑:“辛苦你了,消耗很大吧?先休息一下吧。” 幻象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存在过。 医务室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 苍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五条悟瞳孔深处掠过一丝罕见的愕然与深思。他也没料到,一次试探性的术式发动,竟会抽取出这样一段幻象。 那不是他的记忆。五条悟迅速做出了判断。至少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或残片般的预知里,他从来没见过过自己落得如此狼狈濒死的境地。 而太宰治这不同寻常的动作……他究竟在隐藏什么? 五条悟极其罕见地没有立刻追问。 他像是瞬间读懂了空气中那无声的紧绷,异常识趣地切换了话题,随便找了个“治穿得太少得回去添衣服免得感冒”的借口,语气轻松地跟仍在怔忪和轻微脱力中的小池百合道了别,又快速交代了几句后续安排。 比如家入硝子很快就会来为她做详细检查和治疗,如果一切顺利,她之后可以考虑到高专系统学习如何控制术式等等。 然后,他不由分说地拉着身边明显知道什么又什么也不说的某个人离开了,几乎是半强制地将人带离了弥漫着微妙沉寂的医务室。 门轻轻合上。 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小池百合独自愣在原地,后背不知不觉间惊出了一层薄汗。 方才那一瞬间,不仅咒力被瞬间抽空,更有一股浓烈的悲伤情绪撞入她的感知,让她此刻仍心有余悸,脸色苍白,微微喘息。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如今却拥有了召唤未知与恐惧的力量。命运的轨迹在她死而复生的那一刻彻底偏离,前方是福是祸,她全然不知,只能感到一阵巨大的茫然与无措将她紧紧包裹。 *** 太宰治几乎是被五条悟半推半搂着带离医务室的。 刚一踏出门口,一月末凛冽的寒风就扑面而来。 五条悟现在用一只手臂牢牢圈着他,是没办法使用无下限的。没有无下限的包裹,会冷的。 他想着,尝试着挣脱了五条悟搂在他肩上的手臂,至少得把身上这件还带着对方体温的外套脱下来还回去。 然而五条悟压在他身上的手臂纹丝不动,甚至收得更紧了些,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懒洋洋的:“别白费力气啦。你觉得在力气这方面,你能挣扎得过我吗?” “你先放开我,”太宰治的声音在冷风里显得有些发闷,但语气很坚持,“运转你的无下限,或者至少把外套穿上再说。” “哦,”五条悟拖长了调子,“我都不选。” “……你是什么幼稚园儿童吗?” 太宰治一把抓住五条悟搂在他身前的手腕,已经被风吹得有些冰凉。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恼意:“这不是会冷吗?你的手也是冰的。” “这点冷对最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还是别乱动了,走快一点回宿舍就暖和了。再乱动,我就把你扛起来带回去了哦?” “……”太宰治道,“你感冒了我不会管你的。” 太宰治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回到室内。 一踏进宿舍门,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室内的暖气微微包裹上来。 太宰治又尝试去拍开五条悟依旧缠在他身上的手,但没什么效果。 “喂!”五条悟不满又委屈,“你要干嘛?一天到晚秘密多得数不清,什么都不跟我说也就算了,现在连碰一下都要拍开我?” 太宰治叹了口气,指了指卧室的床:“我给你拿毯子,你自己摸摸你的手冰不冰。” 卧室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痕迹,未来得及彻底收拾,只是匆忙更换了床单。那些被随意丢弃的衣物仍凌乱地散落在地毯上,诉说着之前的亲密和混乱。 “……哦。”五条悟干巴巴地应了一句,视线紧紧追随着太宰治走向卧室的背影。 昨晚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相拥的温度,亲吻的触感,缱绻交织的呼吸,和几乎要将彼此融化的纠缠。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的冲动,攫住了他的心。 几乎是没有思考,五条悟猛地跨步上前,从背后紧紧地、有些笨拙地将太宰治整个拥入怀中,带着他一起跌进身后柔软的被褥里。 他把自己埋进太宰治的颈窝,鼻尖蹭着对方微卷的发梢,深深呼吸着对方身上冷冽气息的味道。他能感受到身下躯体一瞬间的僵硬,连后颈的线条都绷紧了。 “……你跟我说一些好不好?”五条悟的声音闷闷的,从紧贴的皮肤传来,带着几乎可以称之为低声下气的恳求。 他闭上眼,长长的白色睫毛像蝶翼般轻轻扫过太宰治的后颈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瞬间,太宰治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坚固的心防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将所有秘密和盘托出的冲动猛烈地撞击着他的理智。 温暖的怀抱、小心翼翼的触碰、以及那声音里几乎要溢出来的不安,都在瓦解他的坚持。 可是。 “唯独这个幻象,”太宰治抬起手,指尖轻轻搭在五条悟微凉的手臂皮肤上,“我不能告诉你。” 他顿了顿:“在这件事情上,我并不想对你说谎。所以……悟,你问些其他的吧。” “……为什么。”五条悟的声音里浸满了实实在在的委屈,像被无形的东西重重砸了一下。 他想过要耐心等待,想过要慢慢寻找。他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包容太宰治所有的秘密,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不愿提及的角落。 但是……但是。 但是拥抱过后就会渴望亲吻,亲吻之后又忍不住想要更深的交融,灵魂叫嚣着想要了解对方的一切。他想要了解他,想知道他,想和他分享彼此之间所有的喜怒哀乐,想分担他每一份沉重。 而不是被一堵无形的墙隔绝在外。 “……对不起。”太宰治的声音低哑,“悟,你问其他的吧。” 他要怎么告诉五条悟? 难道要告诉五条悟,他当时太虚弱了,尘封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剧烈的疼痛让他几近失去了对大脑的控制,以至于在时空洪流中,因为某些一闪而过的念头,被卷进了另一个世界。 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再度睁开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他早已冰凉的尸体。 在寒冷的十二月,在新宿冰冷彻骨的街头,在一片混乱与废墟 之上,他看见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色短袖,失去了所有生机与光芒的……五条悟。 在新宿的街头,无人过问。 操心师向来巧舌如簧,此时却觉得言语如此苍白无力。 他抓着被子往五条悟身上盖:“先盖被子吧……别着凉了。” 他不想再碰到五条悟冰冷的手了。 五条悟忽然张口咬在他后颈上,恰好是昨晚留下暧昧齿痕的地方。他似乎很想用力咬下去以此泄愤,却终究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只留下一个带着惩罚意味,却又更像撒娇的牙印。 紧接着,他强势地将太宰治的身体翻转过来,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再带有之前的缱绻温柔,而是充满了焦躁、委屈和一种不容拒绝的霸道,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彼此的存在,撬开那紧闭的心扉。 “……那其他的,全部告诉我。”五条悟稍稍退开毫厘,呼吸灼热地交织着,苍蓝色的眼睛像蒙上一层水光的玻璃。 他委屈巴巴地注视着太宰治,偏偏那眼神深处又锁着猎物般的执着与强势:“全部、仔仔细细的、一字不落!” 第64章 “全部、仔仔细细的、一字不落!”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坦然。 他定定地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五条悟,片刻后,极轻地吐出一个字:“好。” 五条悟立刻抛出第一个问题:“好,第一个问题,小池女士的术式对我发作,为什么抽取出来的记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说了不回答任何跟幻象有关的问题。” 第81章 “我又没问幻象具体是什么、有没有真实发生过、是什么时候的事、是真是假。”五条悟据理力争,“我只是问为什么她能从我这里抽出那个东西。” “……”太宰治说,“我看你很想提问。你再继续纠缠幻象就剥夺你提问的资格。” “……你敢。”五条悟不满地嘟囔,愤愤地低头在太宰治锁骨上隔着绷带咬了一口,越来越委屈,“……真的半点都不能透露吗?” 他抬起头,眼神里是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困惑:“我总觉得那个幻象……莫名地吸引我,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那是当然的。 太宰治在心底无声地回答。 因为那绘卷所映出的,就是他不干预的情况下,五条悟最终会面对的结局。 是太宰治无意间亲眼见证的结局。 “……那不是你的记忆, 那是我的梦。”太宰治垂下眼眸, “一个噩梦而已。” “梦?”五条悟皱眉,“你怎么会做那种我重伤甚至死掉的梦?而且,为什么对我发动术式,会投射出你的梦?” 话音未落,他自己忽然顿住了。 一段感觉异常真实的记忆浮上心头, 气势恢宏、足以斩断一切的斩击,被太宰治轻飘飘抬手挡下……还有之后那枚蕴含着奇异力量的白色结晶。 ……如果是那次梦境关联起来的话。 五条悟的目光闪了闪,某种惊人的猜想在他脑中迅速成型。他猛地撑起身,将太宰治也从被窝里拉起来坐好。 不过由于他刚才是撑在太宰治身上的,太宰治又把被子盖在了他身上,所以他坐直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滑落的被子重新严严实实地裹回太宰治身上,仿佛那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任务。 “被子这么大你全往我身上盖干什么?”太宰治看着只剩下一件单薄衬衫的五条悟,试图把被子分过去,“你不好好保暖,接下来的问题我就不回答了。” 五条悟却一把抓住他推拒的手腕,力度不大,却异常坚定。 他的表情是罕见的严肃和认真,苍蓝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太宰治:“等等,先别管被子。我先问你一个其他的问题,一个……或许很关键的问题。” “……说。”太宰治看着他突如其来的郑重,微微蹙眉。 “我也做过一个梦。那个梦让我醒来后,很想立刻找到你,然后狠狠收拾你一顿。”他他盯着太宰治的脸,“我现在强烈怀疑,那恐怕不是单纯的梦。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你是什么独裁暴君吗?”太宰治挑眉反问,“居然用一个梦境给我定罪?” 五条悟没理会他的话,只是清晰地描述了下去,目光不放过太宰治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我在和宿傩对战,情况似乎很危急。然后你突然出现了,挡下了宿傩的攻击,还……给了我一个白色的结晶。你让我把他捅进宿傩的身体里。” 他顿了顿:“它强制分离了宿傩和……惠。那个结晶就是你的人间失格吧?”五条悟笃定道,“是你从你身体里挖出来的。” “你昨天晚上在我身上啃来啃去的时候有看到疤痕吗?”太宰治满脸无语,“话说惠又是谁,津美纪的那个弟弟吗?十种影法术继承人?他怎么跟宿傩扯上关系了?” “对,是那个惠。”五条悟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宿傩用着他的身体……” “大概率是想利用十种影法术来对付你。”太宰治冷静地分析,“建议你提前预防一下,尽量不要让宿傩有机会跟伏黑惠见上面。” “……等等,”五条悟眨了眨眼,语气狐疑,“你又在转移话题了是吗?” “什么转移话题?”太宰治一脸无辜,“明明是你自己先提到宿傩和伏黑惠被强制分离……” “不对不对!”五条悟有点抓狂地抓了抓自己白色的头发,“我的重点是你从身体里挖出结晶这件事!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我身上连疤痕都没有。”太宰治无语,“你自己做了一个逻辑还挺自洽的梦,结果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给我扣帽子?” 虽然十六岁的太宰治说话也很欠揍,但至少还能有来有回地怼回去。二十二岁的太宰治伶牙俐齿起来,简直更欠揍了,而且还多了几分游刃有余的从容,让人更加火大。 太宰治还在持续输出:“但仔细分析一下,你这个梦本身就不怎么合理。悠仁君如今被严加看管,而伏黑惠现在应该还没有正式成为咒术师吧?他们两个要怎么碰面?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方法,比如发挥五条老师你到处捡学生的传统,把悠仁君跟伏黑惠一起打包丢进高专当同学。可现在的宿傩,仅仅恢复了几根手指的实力,根本还没资格当你的对手,怎么会逼到我需要……” 五条悟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捂住了他那张嘴。 “你说你不想对我说谎,”五条悟认真地看着他,苍蓝色的眼睛里是一种认真地执拗,“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嗯。”太宰治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算是承认。 “……姑且信一信你。”五条悟嘟嘟囔囔地说,“那为什么对我发动术式会出现你的梦?” “唔……”太宰治歪歪头,从兜里摸出墨镜来,“跟这个有点关系。” “每个世界都有其维系自身存在与平衡的核心法则。世界会排斥那些不属于自己世界的存在。除非能得到世界的认可。” “你被这个世界排斥?”五条悟立刻抓到重点,皱眉不爽,“凭什么排斥你?” “不是啦,我没有被排斥。”太宰治笑了笑,“因为你认可我,世界会感应到这份强烈的情感联结,从而默许我留在这里。同时,也因为我是由于你的关系得以存留,所以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世界可能会暂时性地把我们两个模糊地判定为同一个人。” “所以你必须要靠着我的咒力覆盖才能好好呆着,也是这个原因?”五条悟立刻联想起来,语速加快,“我把咒力裹在你身上,就相当于持续不断地向世界宣告我的认可,这样你就不会被排斥?” “嗯。可以这么理解。”太宰治微笑着点头,语气轻巧,“不过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主要是因为五条老师你很强大,我们两个又靠得很近,而小池店长刚刚成为咒术师,咒力控制不稳,目标锁定可能出了偏差,才会阴差阳错地出现这种情况。” 他微笑着,编织着半真半假的解释。 真实的原因是,他的生命是靠书的残页维系的,像一张空白的纸,难以被世界规则准确识别。 但他的存在又早已被打上了五条悟的深刻烙印——无论是咒力残留,还是更深层的联结。 这个世界的法则从他身上检测到过于浓烈的、属于五条悟的味道,偶尔把他错认成五条悟的一部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因为在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异能结晶捧给了五条悟,帮五条悟把两面宿傩从伏黑惠身上剥离出来的时候,他的人间失格结晶出现了裂缝。 书无法修复人间失格。 而五条悟却在无知无觉中,让磅礴的咒力顺着裂口一点点涌入,勉强维系住了结晶不再继续碎裂。 他的异能核心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深刻痕迹,再无法根除。再加上五条悟种下的诅咒…… “……”太宰治忽然感觉到周身无形的咒力波动变得浓郁起来,仿佛被温暖而强大的力量严丝合缝地包裹了起来。 “你突然释放这么多咒力干嘛?”他抬眼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抱紧了他,手臂收得很紧,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 “……不想让你消失。”闷闷的声音从他颈窝处传来,有点执拗。 太宰治顿了一下,才回抱住了五条悟。 ……其实,他撒谎了。 世界偶尔会把错认成五条悟是真的,但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咒术师对着一个人发动术式,术式绝无可能绕过目标,反而在拥有人间失格的他身上成功发动。 他微微偏头,视线落在五条悟那双总是盛着璀璨苍蓝的眼睛上,心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因为太宰治……身上带着属于另一个五条悟身上的咒力。 他是偶然落到那个世界里取得,那也是个脆弱的世界,稍不注意就能破坏。 杀了天元,炸了薨星宫,用人间失格结合书的力量,花了点时间,最终生生抹消了那个世界所有的咒力概念。 让高高在上的咒术师归于平凡,顺便找了几个罪名随随便便地公之于众,想着抓进去坐个牢,然后转念一想好像有点便宜他们,他可是港口黑手党首领……先代,难不成真被五条悟感化得做事心软了? 于是,随手设了几个局,失去咒力庇护的他们,很容易就死在了战后必然引发的混乱与反噬之中。 当他最终完成一切,拖着疲惫不堪的灵魂和那具被强行续命的躯体回到这个世界时,甚至有些怔愣。 第82章 世界不同,但人是相同的。尽管可能存在细微差异,但核心终究是那个人。 他身上那时还残留着那个世界五条悟的咒力。那是对方在陷入永久沉眠前,尚未彻底散去的最后力量。他用了点特殊手段,让这份咒力在自己身上留存得更久一些。不然他没法在那个世界呆太久。 结果,一回来就被五条老师拉进怀里紧紧拥抱,咒力混在了一起,都分不清了。 偏偏术式就在那股被迫长期留存的咒力上发动了。 不过,这份来自异世的咒力残留,也留不了多久了。大概再过一个星期,就会彻底消散了吧。 他感受着周身温暖而强大的咒力包裹,那是属于五条老师的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 “五条老师。”他忽然低声唤道,张口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近在咫尺的耳垂,像一只试图引起注意、又带着点报复心的猫。 他留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做。在那一切完成之前,他还想……还想贪婪地汲取这份温暖,靠得再近一点。 “别闹,”五条悟的声音有些发哑,手臂却收得更紧,“你身上还不舒服吧?而且……我还有其他问题要问。” “想问什么?”太宰治的声音闷在他怀里。 五条悟的指尖卷着太宰治脑后的微卷发丝:“想问你为什么忽然要扔那几只兔子和老虎。” 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就是突然觉得那些颜色不好看,看腻了。留下螃蟹和那两只猫咪就行,其他的都不喜欢了。” 五条悟稍稍退开一些,苍蓝色的眼睛认真地望着他,试图从那片平静的鸢色湖泊里看出什么:“真的吗?” 为什么……此刻的太宰治,虽然说着任性的话,脸上也挂着无所谓的表情,却给人一种仿佛在无声哭泣的错觉。 “喜新厌旧是大人的特权。”太宰治的声音从紧密相贴的肌肤间传来,被压得有些低。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是一种甜腻的腔调,所有的鼻息都落在五条悟耳后:“因为我长大了呀,五、条、老、师。” “……你真的别乱来——你往哪儿碰呢?” 忍无可忍,五条悟反手把太宰治的头往身下按。 “是你先闹的,一会儿别又怪我粗暴。” 彻底陷入混乱的时候,五条悟扣着太宰治,心想,好像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了。 问题没问完呢。 第65章 “啊嚏——!” 响亮的喷嚏声在车厢内格外突兀。驾驶座上的伊地知洁高惊讶地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五条先生, 您……居然会打喷嚏?” 五条悟自己也有点懵,揉了揉鼻子,满不在乎:“没有吧, 打个喷嚏而已,大惊小怪。我才不会感——”话没说完, 又是一个响亮的“啊嚏!” 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觉得这事有点邪门,当即不动声色地运转了一遍反转术式, 体内咒力流转, 一切正常。 五条悟心中啧啧称奇,难不成是被家里那个麻烦精的诡异体质给传染了?想起太宰治缠满绷带的脆弱模样,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想到这里,他立刻摸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 【小心一点别感冒了。外面风大,多穿点。 】 对面几乎秒回, 语气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挑眉的样子:【吹冷风的人明明是你, 我才不会感冒呢。 】 【那你还跟吹了半天冷风的人近距离接触那么久呢,小心被传染。 】五条悟故意吓唬他。 太宰治那边停顿了几秒, 才发来新消息:【你感冒了? 】 【没有。就是打了两个喷嚏,怀疑是你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 】五条悟嘴硬。 【你的坏话我都是当面说的。 】太宰治回得毫不客气。 “到了,五条先生。”伊地知洁高停下车,礼貌地说。 【好啦, 我先去执行个任务, 一会儿再跟你聊。 】五条悟匆匆回了最后一句, 收起手机下了车。 解决完第一个任务,坐回车里时,五条悟忽然觉得脑袋有点发沉。 ……晕车了?他有些莫名。 等到第四个任务时, 五条悟已经忍不住开始咳嗽了。 “……您果然是感冒了吧,五条先生?”伊地知洁高担忧地看着他,递上一瓶水。 “……不可能吧。”五条悟接过水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喉咙的痒意,语气却没那么肯定了,“我从来没感冒过——咳咳!”话尾被一阵咳嗽打断。 五条悟自己都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难道我真感冒了?” “您还是去开点药吧。”伊地知洁高建议道。 “没事,最强不会感冒。”五条悟挥挥手,浑不在意地径直走向新布下的帐,“我有反转术式。” 然而,当他从帐内出来时,没忍住又爆发出一阵咳嗽,他不得不再次运转反转术式,却感觉大脑的晕沉感并未减轻多少。 五条悟觉得这事有点新奇,甚至开始怀疑:难不成这是什么特殊的诅咒或者新型术式效果? 他对自己身体的体质再清楚不过,昨天那不到十分钟的冷风,根本不可能让他中招。何况他活了二十多年,就压根没感冒过,顶多小时候因为六眼负担过大发过烧。 伊地知洁高守在帐外,见五条悟出来,连忙把路上买好的药递过去:“五条先生,这是我刚买的一点感冒药,您先吃点吧?” 五条悟任性地摇头:“不要。都说了我不会感冒,而且药是苦的,我不吃。” 语气活像个挑食的小孩。 下午回到高专授课时,症状似乎加重了。 一轮体术课下来,乙骨忧太被他甩飞出去五次。 “哇哦,进步很明显哦,忧太。”五条悟发自内心地高兴,声音却带着明显的沙哑,“照这个速度稳定下去的话,说不定三个月就能重回特级水准哟!” 乙骨忧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脖颈:“都是五条老师悉心教导……” “嘛嘛,虽然老师的功劳肯定最大,但忧太自身的努力也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呢……咳咳!”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 乙骨忧太惊讶道:“老师,您怎么了?” 正在对打训练的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松下理奈当即关心地问:“五条老师,您嗓子不舒服吗?” “五条老师,是感冒了吗?”伏黑津美纪也投来担忧的目光。 “不会啦。”五条悟试图维持轻松的语气,却掩不住嗓音的沙哑,“最强才不会生病。就算你们全被感冒病毒打倒了,老师我也绝对——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彻底出卖了他。 “果然是感冒了吧!”松下理奈更加担忧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师咳嗽打喷嚏呢。” 伏黑津美纪点点头,摸出手机:“我马上联系一下太宰君。” 五条悟眨眨眼,有些不解:“津美纪,你联系治干嘛?这种情况不应该找硝子吗?” “五条老师,”松下理奈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生病这种事情,瞒着恋人不太好吧?” 伏黑津美纪再次点头表示赞同:“而且五条老师看起来不像是会乖乖听医嘱的人,感觉还是联系太宰君比较有效。” “……等等。”五条悟更疑惑了,甚至忘了咳嗽,“我……咳咳,不是,你们怎么知道我跟治在一起了?”他记得自己还没正式公布啊? 学生们:“……?” 五条悟从来没想过要刻意隐瞒,他甚至计划挑个天气好、大家心情都不错的日子正式介绍一下,但现在这个情况属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忍不住好奇:“我们又没什么特别亲密的举动,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学生们再次陷入沉默,表情复杂。 “……五条老师,”乙骨忧太揉了揉刚刚对打时留下的淤青,委婉地说,“您为什么觉得你们没什么亲密的举动?您只要闲下来,几乎就长在太宰君身边了。” “您老是戳太宰君的脸,他都没什么反应。”松下理奈补充道,“吃饭还总抢他碗里的章鱼小丸子。手碰到一起也很自然,感觉下一秒就要十指相扣了。” 伏黑津美纪接了下去,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而且您总是盯着太宰君看,太宰君也总是……时不时地看着您。” 五条悟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又问:“可是我以前也这样吧?咳咳咳……”他又咳了一阵,“为什么才在一起几天你们就都看出来了?” “……一种感觉吧?”伏黑津美纪想了想说,“情侣之间的氛围,和以前还是不一样的。” “五条老师,您还是先去找一下家入小姐吧。”乙骨忧太看着老师咳得泛红的脸颊,再次建议。 “好像脸也有点红。”松下理奈凑近了些,仔细观察,“老师,难受不要硬撑。” “我看还是给太宰君打电话更好一点。”伏黑津美纪说着,已经开始翻找通讯录。 第83章 “诶诶,等一下,别跟治说。”五条悟连忙阻止,“他还在外面玩,咳咳咳!等他回来再说。而且说不定他回来的时候我就好了呢?”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倔强。 “……不告诉太宰君真的好吗?”伏黑津美纪并不是很认可这个做法。 松下理奈凑到五条悟面前,态度坚决:“那五条老师现在就先去找家入小姐。” “安啦安啦,我可是最强,才不会被区区感冒打倒。”五条悟无所谓地挥挥手,试图重振师威,“继续继续,上完这节课老师还有两个任务呢。忧太,准备好被老师——咳咳咳——再次甩飞了吗!” “……疾讳忌医是不对的,五条老师。”乙骨忧太无奈道。 松下理奈悄悄凑到伏黑津美纪身边,“要不我们还是告诉太宰君吧?” 伏黑津美纪捧着手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听五条老师的吧。” …… 课程进行到一半,五条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对面传来高层老头子颐指气使的声音:“——名古屋和大阪两处封印宿傩手指的地点同时报告失窃!你赶紧去调查一下!” “搞什么啊——咳咳咳——”五条悟一边咳嗽一边抱怨,“你们不是每一处都派了重兵把守、定期检查吗?这都能丢?咳咳。” “……?”电话那头的高层似乎很诧异,“你在咳嗽?” “管你什么事,你连几根手指都看管不好还管上我咳——咳咳咳——” 五条悟顿了顿,觉得这样边咳边骂实在有损最强形象,干脆利落地打断对方,“行,知道了,我去看看。” 他先后赶去了两处失窃地点,仔细检查了周围残留的咒力痕迹,却一无所获。那两处封印的手指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连一丝可疑的咒力残秽都没留下,饶是六眼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大脑因为感冒而越来越沉重,反转术式运转了一遍又一遍,丝毫不见好转,反而因为频繁使用和病痛消耗而更加疲惫。 但这并不妨碍他顺手解决了沿途遇到的几个低级咒灵。估摸着太宰治差不多该回高专了,他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五条先生,”伊地知洁高听着后座不断传来的咳嗽声,忧心忡忡,“您还是吃点药吧。” 五条悟总算屈服了,拆开伊地知早就准备好的药,勉强吃了点润喉止咳的。 “五条先生,退烧药……” “好了好了,伊地知是老妈子吗?”五条悟道,“不吃那些,太苦了。” 回到高专宿舍时,天已经快黑了。脑袋昏沉得厉害,喉咙干痛,全身肌肉也隐隐发酸。 然而,在看见宿舍窗户透出的温暖灯光时,他竟然觉得头痛似乎减轻了一点。 打开门,果然看见太宰治窝在沙发里玩手机。他一边换鞋一边习惯性地将咒力缓缓散发出去,从头到尾包裹住太宰治,声音沙哑地问:“都去哪儿玩了?消息都不怎么回。” “随便逛了逛。”太宰治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微微蹙眉,“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哦,有点感冒,”五条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甚至刻意坐在了离沙发稍远的椅子上,拉开了距离,“你离我远点,我怕传染给你。” “吃药了吗?” “没事,小问题,应该一会儿就好了。”五条悟说着,感觉喉咙又是一阵痒,强忍着没咳出来。 甚至放弃了每天进门就要抱抱贴贴的例行公事,摆明了要隔离自己。 “咳咳……要不,我今天睡沙发吧。”他指了指沙发,又忍不住咳了几声,“你注意点,别被我传染了。”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五条悟。对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在白得发光的皮肤上格外显眼,蓝宝石般的眼睛也少了平日的锐利,多了几分罕见的脆弱。 “反转术式没用?”太宰治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五条悟罕见地话少,大概是真难受得没什么精神,只是蔫蔫地应了一声。 太宰治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片刻后,他忽然低声开口:“抱歉。” 是他的问题。 他近乎拥有书的权能,又被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支柱——五条悟——全心全意地爱着,这使他在这个世界某种程度上拥有了干涉规则的力量。 人的生死不可更改,他清楚这一点,但他潜意识里不希望小池百合死去,所以在他碰到小池百合的尸体时,尽管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却还是触动了那份力量,使小池百合从死亡的沼泽中脱离。 昨天,他至少三次明确地担忧五条悟会着凉感冒……这份潜意识的担忧,或许无形中触动了他自己都未能完全掌控的力量,不幸地应验了。 “……”五条悟反应有点迟钝,眨了眨眼睛,没太明白,“你道歉干嘛?” “……可能是我让你感冒的。”太宰治放下手机,站起身走向五条悟。 “诶诶诶,都说了离远一点,一会儿传染你——”五条悟见状,连忙摆手想让他退回去。 太宰治却已经走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地拉过他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探向他的额头。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一片滚烫的皮肤。 “还发烧了。”太宰治垂下眼眸,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你等一下,我去医务室给你拿点退烧药。” “不用,我吃过药了。伊地知买的。”五条悟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执拗地问,“你先回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道歉。我不喜欢你道歉。” “……真吃过药了?”太宰治确认道。 “嗯。你快说。”五条悟因为发烧,脑子转得比平时慢,但抓重点的能力还在。 太宰治看着他那双蓝眼睛,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太宰治绕到五条悟身后,手指轻轻抚上五条悟的太阳xue ,开始不轻不重地按揉起来。 “我说了你离我远一点……”五条悟还想坚持,但太宰治指尖恰到好处的力度和微凉的触感瞬间缓解了剧烈的头痛,让他舒服得下意识喟叹一声,没舍得再推开。 “……我家白猫同学真厉害。”五条悟最终决定享受这份难得的服务,但依旧没忘记追问,声音因为放松而显得有些含糊,“所以,为什么道歉?” 他闭着眼,感受着额角传来的舒适压力,等待着太宰治的解释。而太宰治的目光则落在他因发烧而微红的耳尖和略显凌乱的白发上,鸢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 作者有话说:哒宰对重要的人一直都很尊重很在乎的,比如黑时里也因为自己当着织田作的面杀人而道歉。 “太宰几乎从不对人说抱歉,因此这句话听起来更加真实有力。”——朝雾。 太宰,一款热衷于打抱不平的黑泥精。 我们黑泥首领打抱不平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真令人好奇.jpg 第66章 “我昨天说过,每个世界都有其维系自身存在与平衡的核心法则。”太宰治的声音很轻指尖依旧轻柔地按揉着五条悟的太阳xue 。 “在我的世界里,那法则的具现……是一本书。只要在其上写下符合逻辑的文字,就能将其变为现实。” “而我,因为一些意外,被动地拥有了一部分它的权能。我的意愿,有时会不经意地干涉到这个世界的运行。就像昨天,”太宰治顿了顿,指尖的动作有片刻的凝滞, “我说了好几次当心感冒之类的话。所以……” “所以你觉得是因为你想让我感冒, 或者说你担心我会感冒,所以我才会真的感冒?”五条悟问。 “差不多是这——” 他的话没能说完,五条悟忽然动了。尽管发着烧,他的动作却依旧快得惊人。 天旋地转间,太宰治被他一把从背后拉了过来,惊呼声噎在喉咙里, 整个人跌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五条悟的手臂收紧,将他牢牢锁在怀里,不留一丝缝隙。 太宰治的脸颊被迫贴上对方发热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听到那因为生病而稍快的心跳,以及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五条悟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因为感冒和胸腔的共鸣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所以你向我道歉?” 太宰治僵在他怀里, 没有回答。 五条悟低下头, 滚烫的呼吸拂过太宰治的耳廓:“这才不是你的错。”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这句话烙印进对方骨血里。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五条悟像只大型猫咪一样,用自己发烫的脸颊依赖地蹭了蹭太宰治,“你只是在关心我, 我其实……挺高兴的。” 太宰治看起来情感淡漠,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无欲无求的样子,好像怎么都抓不住,原来……也会悄悄担心他担心到这种程度吗?甚至为此感到不安和自责? 五条悟甚至低低地笑起来,笑容有些傻气,却透着纯粹的愉悦:“如果感冒是你……呃,爱我的代价?那这代价也太轻了。我喜欢。” 第84章 他微微松开一点怀抱,足以让太宰治抬起头。 那双因高烧而蒙着一层水汽的苍蓝色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像是拨开了云雾的晴空,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和不安。 他凝视着太宰治微微睁大的鸢色眼睛,额头亲昵地抵上他的,鼻尖蹭着鼻尖,呼吸交融,姿态亲密至极,也依赖至极。 “……你是笨蛋吗?”太宰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什么爱的代价,乱七八糟的,最近在看什么奇怪的恋爱电影,不准再看了。” “才没看。”五条悟嘟囔着,因为鼻音显得有点撒娇的意味,“是无师自通的天才选手。” 他享受着这极近的距离和太宰治难得的顺从,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震得两人贴在一起的额头都跟着轻颤。 “现在不怕传染我了?”太宰治终于找到理由,轻轻推了推他滚烫的胸膛,“起来,我给你好好揉一下,能舒服点。” “那我要枕膝服务!”五条悟立刻得寸进尺地要求,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虽然生病,但耍赖的功力丝毫未减。 “……事多。”太宰治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 他最终还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五条悟能舒舒服服地躺下来,那颗价值连城、此刻却因为发烧而显得有些沉重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微凉的指尖重新覆上突突跳动的太阳xue ,轻柔地按压着。 五条悟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像一只终于被顺毛安抚好的大型猫科动物,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太宰治垂眸,无声地注视着,看着五条悟在自己腿上一点点卸下所有防备。眉头缓缓舒展,长长的白色睫毛自然垂下,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平稳,最终沉沉睡去。 ……爱吗? 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对方柔软的白发,太宰治的目光却越过了那安静的睡颜,落在了虚空处。 他承认他爱着五条悟。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或需要纠结的事情,相反,太宰治可以无比坦然甚至冷静地向自己承认这一点。情感的存在是客观事实,无需美化也无需否认。 只是。 只是万事万物终有尽时,一切值得追求的东西,在得到的瞬间就注定着失去。 ( * ) 这世上所有的事物,不过都是他死前用来打发时间的工具。 (*) 只是他……也有属于人类的情感。他也会在意某个人,关心某个人,会产生一种想要守护什么的冲动。 就像他以前希望织田作能在海边的屋子里,安心执笔书写他的故事。 现在,他想让五条悟赢得那场胜利,希望他的眼睛能永远倒映着澄澈的蓝天白云,希望他能永远这般耀眼张扬,理应受万人敬仰。 那么,他们现在那么亲密是正确的吗? 太宰治想。 他惯于布局,擅于将一切掌控在手。他让织田作发自内心地厌恶港口mafia的阴影,他让中原中也恨他,让中岛敦畏惧他,让泉镜花敬畏他……他亲手在自己与所有可能产生深刻联结的人之间,划下了清晰的界限,构筑高墙。 他本该斩断一切可能,五条悟却成了那个无法计算的例外。 撞碎了预设的防线,成为了他苍白命途中无法剥离的一笔。 指尖下的呼吸平稳而温热,带着生命的力度。太宰治的目光重新落回五条悟沉睡的脸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认命般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至少……让他快点退烧吧。太宰治想。 夜色在窗外悄然沉淀,弥漫开来。宿舍内只余下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以及墙上钟表指针不知疲倦走过的细微滴答声,衬得这一方空间格外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太宰治以为五条悟会就这样睡到天亮。 他倚靠在沙发上,抬手想捋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手腕却猛地被一只手抓住。 力道很大,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枕在他腿上的人忽然极其轻微地痉挛了一下,眉头拧紧,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别走……不准……不要……”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安的噩梦,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一直在无意识地、反复地念着一个名字。 “太宰……太宰……” 太宰治垂眸望着他,动作停了下来。 悟几乎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喊过他。除了那些心血来潮的外号,平日里基本都是黏黏糊糊地拖长了调子喊治。 是梦到了……以前的事情了吗? 太宰治空着的那只手再次抬起,指尖轻柔地按上五条悟紧蹙的眉心,试图抚平那里的不安。另一只手则任由五条悟紧紧抓着,哪怕指节被攥得有些发白。 “太宰……”睡梦中的人依旧不安地低喃,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挽留什么。 静默了片刻,太宰治微微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我在这里。”他说,“睡吧,悟。” 一个吻落在五条悟眉心。 *** 有谁在轻轻触碰他的手臂,动作非常轻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似乎是怕惊扰了他的睡眠。 太宰治猛地睁开双眼,鸢色的眼眸里瞬间褪去睡意,闪过一丝警惕,但在看清眼前人时又迅速柔和下来。 “……悟?”他嗓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这才完全反应过来,“你睡醒了?” 他下意识想动一下,却感到腿部传来一阵明显的酸麻感,让他轻轻吸了口气。 五条悟已经坐起了身,似乎有点被太宰治那瞬间过于凌厉的反应惊讶到,动作顿了一下。 “……我本来打算抱你去床上睡的。”五条悟嘟囔道,苍蓝色的眼睛虽然还带着点病后的惺忪,但比昨晚清亮了许多,烧退了不少。 他脸上带着点懊恼和心疼:“看你睡得沉就没忍心叫醒,结果你自己先醒了。”他伸手想去揉太宰治的腿,“你居然就这个姿势睡了一晚上,腿还好吗,肯定被我压麻了吧?” “没事。”太宰治轻轻挡开他的手,自己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腿,一阵刺麻感让传来,却语气平淡,“我睡醒了。不累。” 五条悟显然不信,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手又固执地放回去继续揉着:“你就喜欢嘴硬。麻了就说,我又不会笑话你。给你揉揉怎么了?” “我看喜欢嘴硬的人是你。”太宰治回击道,“烧得做噩梦还说梦话,昨天还在那逞强。” 五条悟被噎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立刻又理直气壮起来:“那不一样嘛。而且……那个梦太糟糕了。” 他揉腿的动作缓了下来,凑近了些,神情又执拗,喊他:“治。” “我做的那个梦,那个你挖出身体里异能结晶的梦,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那不然呢?”太宰治面色无奈,“你又梦到什么了,难不成你还能梦到后续?” “……差不多吧。”五条悟含糊道,目光微微飘忽了一瞬,“我梦见……你跳海了。” “……”太宰治脸上写着难以置信,“我现在连入水都不可以了?五条老师管得是不是太宽了点?” “不是,不是那种入水。”五条悟有些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甚至微微用力,仿佛要确认他的存在,“是自杀。” 太宰治缓缓露出一个近乎怜悯的表情:“果然是发烧把脑子烧出问题了吧?我入水不就是为了自杀,这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你怎么又在那插科打诨,避重就轻。”苍蓝色的眼睛瞪着他,五条悟不爽道,“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那种感觉……根本不一样。” 太宰治叹了一口气:“我一直都追求自杀啊,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你一直都知道啊。” “我是知道……但是、但是我以为……”五条悟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和失落。 以为现在不一样了,能留住你了。 他以前是真的尊重太宰治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的话,他会尊重太宰治的决定。 但现在明明不一样了。明明他们拥抱、亲吻、分享体温和心跳,明明……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而且我总觉得你做这个梦是用来专门找我茬的。”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抱怨道,“明明我这段时间没有尝试过任何自杀行为哦?五条老师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五条悟张了张嘴,还想反驳什么,却发现那些盘踞在心头的恐慌和疑虑,在太宰治这番理直气壮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抱怨面前,忽然有些无处着力。 难道……真的只是发烧引起的混乱噩梦?因为太担心对方,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盯着太宰治看了半晌,对方的表情坦然得无懈可击,看不出丝毫破绽。 最终,五条悟肩膀微微垮下来,带着鼻音嘟囔道:“……反正那个梦糟糕透了。” 他再次收紧手臂,把脸埋进太宰治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清冽的气息。 第85章 太宰治被他这近乎孩子气的霸道逗得想笑,又觉得胸口某处微微发软。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五条悟柔软的白发上。 “梦要是能控制,还叫梦吗?倒是你,五条老师,病好了就赶紧起来,重死了。”太宰治语气平淡,“昨天晚上你的手机有很多重要消息哦?” “什么消息?”五条悟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 “回收衫沢第三高校宿傩手指的消息。” ----------------------- 作者有话说:—— (*):改自原作。 第67章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只是回收咒物而已,完全就是个跑腿任务,连强度都谈不上,评为四级都算抬举了。”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个封印严实的盒子,将其在指尖抛接:“居然把这种任务派给你,看来你在高层安插的自己人还是太少了。” 司机先生伊地知洁高透过后视镜,心惊胆战地看着太宰治像玩玩具一样抛接着那个封印着特两面宿傩手指的盒子,冷汗都快下来了。 “三分之一份额还少啊?”五条悟懒洋洋地靠着座椅,“再多点人,咒术界恐怕真要变成我的一言堂了吧?” “有什么不好吗。”太宰治平静道。 “哪里都不太好吧?”五条悟失笑,觉得他家治的思考方式总是这么别具一格。 “至少不会要求当代最强的特级咒术师专门跑去回收一根手指,还要再劳师动众地专门跑一趟送回高专忌库保存。”太宰治的目光转向驾驶座,“你说对吧,伊地知先生?” 伊地知洁高擦了擦额角的汗:“……对、对。但是,太宰君,您还是别抛着玩了吧?这毕竟是宿傩的手指啊……” “宿傩的手指又怎么了,治想玩就玩咯。”五条悟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哎呀,伊地知,你怎么也跟那群烂橘子一样怕得要死?放心啦,我在这里,能出什么事?” 伊地知洁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也、也是,毕竟五条先生在这里。” 就在这时, 五条悟的手机响起了特定的任务提示音。 “哦呀?有个北海道的加急任务?”他看着屏幕,挑了挑眉。 太宰治眨了眨眼, 意味深长地又瞥了一眼伊地知洁高:“真是乌鸦嘴,伊地知先生。看来五条先生马上就不在这里了呢。” “?”五条悟一愣,随即委屈地看向太宰治, “你不跟我一起去了?” 太宰治面无表情:“不喜欢天天当空中飞人的生活,我要回去补觉。” 伊地知洁高的目光再次落到太宰治手中的盒子上,忧心忡忡:“……那这宿傩手指怎么办?难道要带着它上飞机?” 这安检也不可能过得去啊。 “我顺路送回高专忌库不就好了?”太宰治淡淡道,又看了一眼五条悟,“或者你喜欢随身携带这玩意儿?” 五条悟蹙眉:“还是我带着吧。万一路上出什么意外……” 面对太宰治的事情,他终究是不放心。 “这封印牢固得能出什么问题?”太宰治瞥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无语,“而且宿傩的手指对我又没效果。” “名古屋和大阪两处的宿傩手指不是离奇失窃了吗?你带着万一吸引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来找你麻烦呢?”五条悟伸出手,态度坚持,“还是我拿着吧。你回去好好睡觉,昨晚都没休息好。” “谁会觉得这东西在我身上?”太宰治反驳,“你的任务,又是宿傩的手指,任谁想都会觉得肯定是由最强咒术师随身保管吧?” “不行,我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五条悟的态度罕见地强硬,他抓过太宰治的手,不由分说地将那个盒子拿了回来,塞进自己口袋里。 “我难得……”太宰治极其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识好人心。” “好啦好啦,伊地知,先往机场开,送我去北海道。”五条悟安排道,凑过去飞快地在太宰治侧脸上亲了一下,安抚地蹭蹭太宰治。 不小心透过车内后视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伊地知洁高:“……” 算了,我是瞎子,我什么都没看见。伊地知洁高默默握紧了方向盘,目视前方,努力将自己变成一块背景板。 *** 高专忌库。 这个地方一向没人,也不是人人都有权限进出这里。除了几个班主任以及校长夜蛾正道有权限,就只有太宰治偶尔会来这边晃晃。 事实上,太宰治本来也没有自由进出忌库的权限。 奈何从他入学开始就时不时溜进去翻这看那的,五条悟呢,权当没看见,夜蛾正道倒是撞见过好几次。 但当时正是太宰治执着于自己“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人设的时候,整个人一副弱不禁风却又对咒术知识充满渴求的好学生模样,愣是把夜蛾正道忽悠得心生怜惜,甚至忘了真正遵纪守法的好学生大概干不出溜进忌库这种事。 总之,久而久之,整个高专几乎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太宰治拥有这项特权。 夜蛾正道又一次看见太宰治无比自然地打开了忌库厚重的大门,光明正大地走进去,没有任何要遮掩的意思。 夜蛾正道原本只是习惯性地点点头就准备离开,像是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叫住了他:“治。” 太宰治闻声回头,礼貌微笑:“校长,怎么了吗?” “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昨天悟刚回收了一根宿傩的手指,已经送过来了。加上忌库里原本保存的那一根,现在里面有两根。你……稍微小心一点,别乱碰。”夜蛾正道语气严肃地叮嘱道。 “好的校长,您放心,我对死人手指没什么兴趣。”太宰治从善如流地应道,表情十分真诚。 夜蛾正道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厚重的金属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 太宰治熟门熟路地打开内部照明,冷白色的灯光驱散了室内的昏暗。 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深处那两个并排放置、刻满了繁复封印符文的特制盒子。他伸出手,指尖轻易地揭开了盒子上层层叠叠的封印符条。 所有的防护机制,在触碰到他指尖的瞬间,就被人间失格的力量轻飘飘地抹消殆尽。 手腕一翻,那本页面泛黄的《完全自杀手册》出现在太宰治手中。他翻开书页,里面赫然被精巧地挖出了四个凹槽,其中两个凹槽已经静静地躺着两根干枯诡异的手指。 他将忌库盒子里的两根宿傩手指取出,动作流畅地嵌进了书中剩余的两个空凹槽里。 然后,他淡定地从风衣口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封印条,仔细地贴回空盒子上,看上去与之前别无二致。 做完这一切,太宰治在忌库里随意转悠了一圈,才把书若无其事地放回宽大的风衣口袋,悠然地推开忌库大门。 这本书跟随他的时间太久了。从他十四五岁,到他二十二岁从港口mafia大楼顶端一跃而下,它浸透了他碎裂的血肉,被染成鲜红,沾上了他的气息。 他被书页赋予新生的时候,《完全自杀手册》还浸在他的鲜血里,每一页都被粘稠的血浆粘合,错觉也是那破烂血肉的一部分。 于是,它竟也奇迹般地承载了一丝人间失格的特性。虽然比起太宰治本身的力量略逊一筹,但无效化宿傩手指的诅咒波动,将其完美隐藏,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要不主动翻开这本书,即便是五条悟,也难以察觉其内里究竟藏了什么。 不过,这本手册尺寸有限,放入四根手指后,几乎已经没有剩余空间了。 但,对于他的计划而言,已经够用了。 推开忌库的外门,东京高专宽广的操场映入眼帘,阳光洒下,乙骨忧太、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等人正在远处进行训练。 然而,有两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二年级的秤金次和星绮罗罗。他们的班主任,日下部笃也,也抱臂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惯有的不耐。 星绮罗罗率先开口,语气有些关切:“听说悟ちゃん生病了?” “是啊,病得晚上发烧说胡话。”太宰治笑道,“你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秤金次挑眉好奇:“说了什么?” 太宰治张口就来,表情真挚无比:“他说——'两眼一睁就是加班,两眼一闭梦里还是上班,发着高烧还要被派去北海道加班,受不了了,好累啊!我要罢工!'” “……?”星绮罗罗有些震撼,“悟ちゃん会那么说吗?” 秤金次:“五条老师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抱怨这些。” “他有什么好累的。”日下部笃也冷不丁地开口,面容平静,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看起来很想给自己点根烟,“他获得了那份力量,就应该承担起对应的责任。” 太宰治的目光轻飘飘地转向他,唇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你不承担责任,是因为太弱了吗?” 第86章 日下部笃也平静地回答:“跟五条悟比起来,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很弱。你太年轻了,对他或许并没有那么了解。” “弱者当然很难理解强者的境界和负担,”太宰治似笑非笑,“所以你弱得可笑。” 日下部笃也看着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我差点忘了,你跟五条关系匪浅。” “你弱成这样,想跟他关系好也很难吧?”太宰治说,“有一句话,叫'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弱者也有挺身而出的勇气,偏偏你是懦弱的弱者。如果有一天宿傩真的来袭,你会毫不犹豫地把你的学生全部丢在战场上,然后自诩为明哲保身地逃跑呢。” “……你,”日下部笃也的表情终于冷了下来,周身隐约有咒力开始不稳地涌动,“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就算是现在被我这样嘲讽而生气了,也不敢真的对我出手吧?”太宰治微笑着,眼底却一片冰寒,“我在嘲笑你的懦弱哦。” 日下部笃也周身的咒力翻涌得更加明显,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 作者有话说:原作手指分布我魔改了。 第68章 秤金次和星绮罗罗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无措。他们原本只是出于关心想来询问一下五条老师的病情,完全没料到情况会急转直下。 日下部笃也道目光扫过太宰治;“就凭你的二级咒术师身份,你就评价我弱?” “不只是力量弱。”太宰治微笑道, “心里也弱。” “你还真是跟五条如出一辙的张狂。不过五条倒是有本事狂,而你却毫无资格。” “资格不资格的, 试试不就好了?”太宰治笑道,“要比一场吗?” “……”日下部笃也沉默了。 太宰治看着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纤瘦二苍白,在崇尚力量的咒术师中格格不入,官方评级也只是二级,战胜他理论上应是轻而易举。 但麻烦就在于……那深不可测、至今无人能完全摸清底细的“人间失格”,以及他与五条悟那纠缠不清的关系。 “人间失格”绝对拥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量,否则眼高于顶的五条悟绝不会对他如此特别,甚至堪称纵容。 赢了,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输了, 则颜面扫地。这根本是一场毫无收益的赌局。 “看,你连接受的勇气都没有,”太宰治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像针一样扎人,“却已经在预先担忧五条老师会不会因为你的行为而做出什么反应。你的恐惧和算计,永远跑在你的勇气前面。” 就像他会在某个未来,提议挖了五条悟的眼睛,又在对宿傩战后清算中说——“起因就是五条没杀了虎杖这一失误。”( * ) 习惯于将责任归咎于更强者的“失误” ,而非审视自身的无力。 太宰治甚至还有闲心,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风吹得微乱的绷带袖口,姿态从容:“所以,打吗?不打的话,我就走了哦?毕竟,和连应战都不敢的人浪费时间,实在没什么意思。” 五条悟狂妄,任性,目无纪法,性格恶劣,咒术界无人不知。 不过,说实在的,五条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他日下部笃也并没有太大关系。 他并不关注那位最强咒术师的八卦,也对咒术界的权力更叠兴趣缺缺,安稳地过日子,尽可能地活下去而已。 日下部笃也盯着太宰治那张平静却写满嘲讽的脸,那种仿佛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姿态,像一根根尖刺,扎得他心头火起,却又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牢牢摁住,无法发作。 他不完全否认太宰治的话,倘若传说中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真的袭来,他自知无法抵挡,选择明哲保身是唯一理性的选择。可审时度势地活着,难道也是一种错误吗?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这个气氛。 松下理奈快步跑了过来,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她特有的活力:“太宰君,原来你在这里!快过来,五条老师有东西留给你哦。” 太宰治瞥了一眼日下部笃也,像是惋惜,又像是彻底的无趣,然后再没看一眼日下部笃也。 仿佛日下部笃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五元银币一样的存在。 抬眼扫过一旁呆立的秤金次和星绮罗罗,太宰治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疏离:“你们的关心,可以直接去找五条老师本人表达。找我,并没什么用。” 他转身面向跑来的松下理奈,脸上那点冰冷的嘲讽消散,变成一种无害的温和,像面具又像真心。 “是吗,悟给我带了什么?”他语气轻快地问道,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松下理奈跑到近前,微微喘了口气。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目光在太宰治和脸色难看的日下部老师之间转了转,小声问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了?” 秤金次摸了摸鼻子,和星绮罗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庆幸和无奈。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再晚一点,他们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太宰治仿佛完全没有听到秤金次的低语,注意力全在松下理奈身上:“所以,悟到底留了什么?理奈小姐就别卖关子了。” 松下理奈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纸袋,上面印着北海道的字样。 “是白色恋人巧克力饼干!”松下理奈笑容灿烂,“五条老师说是在机场免税店看到的,说你应该会喜欢这个甜度。” 他鸢色的眼眸里闪过真实的笑意,但却快得让人抓不住:“啊啊,用机场随手买的东西打发我。” 接过纸袋,太宰治的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里面的东西,似乎不仅有小饼干,还有一个一个方正的盒子。 不用看也能猜到,大概率又是某家限量甜品店的新品,或者是对方出差地买的什么稀奇古怪伴手礼——五条悟总是热衷于往他这里塞各种东西。 话虽这么说,他却自然地将纸袋收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日下部笃也眼中,有些说不上来。 五条悟那种我行我素、仿佛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的人,居然会记得给人带伴手礼,还是这种甜腻的、哄人开心的小东西。 日下部笃也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大步离开。 秤金次和星绮罗罗看着老师离开,都松了口气。然后他们礼貌地对太宰治跟松下理奈点头告别,也跟着离开了。 太宰治则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对松下理奈笑了笑:“谢谢,要不我分你一块?” 松下理奈听了这话,大惊失色,连对刚才奇怪气氛的好奇都消失了:“不不不、不行的,白色恋人巧克力饼干,这怎么能分我!” “说的也是。”太宰治从善如流地停下动作,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唇角弯了弯。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松下理奈看着太宰治收起饼干后似乎就打算离开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那个……太宰君!” 太宰治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松下理奈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邀请道:“那个……我们现在要进行实战配合训练了,乙骨君和津美纪他们都在。太宰君要不要也一起来?就算、就算只是在旁边看看也好!” 她顿了顿,声音稍微小了一点,带着点不好意思但很坚持的意味:“我们是同伴呀,感觉太宰君总是独来独往的……偶尔也和大家一起,怎么样?” 太宰治显然没料到这个邀请,他微微怔了一下,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点讶异的情绪。 看着松下理奈脸上的表情,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高专,他的时间好像被割裂了。 以前,他会懒洋洋地趴在躺椅上看热闹,偶尔会凑过去给乙骨忧太的训练添乱,再随口点拨一下松下理奈或伏黑津美纪的动作要领。而现在,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另一个人、和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占据,竟几乎没再和他们有过这样的交集。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 但习惯性的拒绝在舌尖转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有立刻说出口。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掠过热火朝天的训练场,乙骨忧太正与伏黑津美纪进行着高强度的对练,咒力碰撞间气势惊人。松下理奈则站在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太宰治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下次吧。我现在正好要出去一趟。下次有空,再和大家一起训练好了。” “……今天真的、真的不可以吗?”松下理奈却像是鼓足了勇气,又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太宰治看着她这副模样,眉梢微挑,轻笑一声:“……你们该不会是偷偷准备了什么仪式吧?” 第87章 “啊,”松下理奈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你怎么会知道”的震惊和一点点计划败露的慌乱,“太、太宰君怎么知道的?” “猜的。”太宰治说,“你的表情,太好懂了。” 松下理奈内心顿时哀嚎一声。 完了,津美纪,对不起!太宰君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把我们偷偷策划了好几天的《热烈庆祝五条老师感冒痊愈暨欢迎太宰君回校庆祝会》给彻底看穿了。 看着松下理奈瞬间垮下肩膀的懊恼模样,太宰治眼底那丝玩味渐渐融化。 他其实并不擅长应对这种直白而热烈的善意。它们像阳光,过于温暖,让他这种习惯于待在阴影里的生物有些无所适从,甚至本能地想要避开。 “那我就先走了。”太宰治笑着说,“祝你们玩得愉快。” “……等等,”松下理奈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比刚才计划败露时更深的震撼和难以置信,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你、你都知道了……你还要走?”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顺势留下,和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吗? 太宰治只是微微歪头,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无辜:“嗯,庆祝会的主角不是五条老师吗?我不在的话也没关系吧。” 松下理奈急切地反驳,脸都急得有些发红:“太宰君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大家都很想和你一起……”她顿了顿,声音小了下去,带着点委屈,“太宰君你也不在的话,这个庆祝会还有什么意义……”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变成了嘟囔,但那份失落和期待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五条老师晚上回来看到惊喜,一定会很高兴的。”松下理奈试图换个角度劝说,语气期期艾艾,“难道……难道太宰君你不想第一时间看到五条老师高兴的样子吗?热恋中的情侣不是应该每时每刻都想呆在对方身边,分享所有快乐的事情吗?” “……理奈小姐,”太宰治无奈地说,“建议你少看一点那种过于梦幻的偶像剧。” 就在这时,另一个温和却坚定的声音加入了对话。 “偶像剧情在现实重演也不是不可以吧,太宰君?”伏黑津美纪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她显然听到了后面的对话,脸上带着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微笑。 她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太宰治的衣袖一角,动作不像松下理奈那样急切,却带着一种让人难以甩开的坚持:“准备的点心和游戏,都是按照太宰君你喜欢的口味和类型来安排的。如果你不在,我们准备的这些,就真的失去意义了。” 她顿了顿,目光真诚地看着太宰治:“而且,五条老师如果回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庆祝,而你却不在场的话……以他的性格,大概会觉得很失落,甚至可能会闹别扭哦?你也不想看到他那样吧?” 松下理奈在一旁用力点头附和,手舞足蹈:“对对对,五条老师肯定会超——失落的!说不定还会满地打滚问为什么治不在呢!” 伏黑津美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拉住太宰治衣袖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语气温和却步步紧逼:“所以,为了不让五条老师失望,也为了不辜负大家的心意……太宰君,今天就稍微留下来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 两个女孩,一个急切热情,一个温和坚定,将太宰治可能的所有退路都悄无声息地堵死了。她们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期待,让人几乎不忍心拒绝。 太宰治看着一左一右夹击自己的两位女同学,又瞥了一眼训练场方向似乎也在悄悄关注这边的乙骨忧太等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太宰治才开口:“……好吧。就一会儿。” ----------------------- 作者有话说: (*)是原作剧情。那句台词出自咒回269话。 第69章 训练场的一角被精心装饰过, 拉起的横幅格外醒目。几张长桌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学生们自发准备的各式零食、点心和饮料,琳琅满目。其中果然如伏黑津美纪所说, 有不少是偏甜口的点心,甚至还有几盒包装精致的草莓大福以及毛豆生奶油喜久服, 显然是投某人所好。 乙骨忧太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个便携烤肉架,正和狗卷棘一起略显手忙脚乱地研究着生火和烤肉。甚至连秤金次和星绮罗罗也在,正在一边帮忙摆放餐具,气氛倒是难得的热闹。 太宰治选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着,面前的小碟子很快就被热情的松下理奈和细心周到的伏黑津美纪堆满了各种小巧精致的甜点。 “哇!乙骨君,那边的肉好像烤糊了!”松下理奈忽然指着烤肉架方向惊呼。 伏黑津美纪则拿着一根玉米,有些跃跃欲试:“我想试试烤这个……” 狗卷棘看着手忙脚乱试图补救的乙骨忧太,简短地评价:“金枪鱼。” 目光略过panda和禅院真希,太宰治懒得搭理那两个人,只是捧着杯加了过量方糖的红茶,安静地看着这群年轻的咒术师们笑闹。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根香气四溢的烤玉米,伏黑津美纪微笑着递过来:“试试看吧,太宰君。” “哎呀, 居然被如此美丽的小姐亲自照顾了吗?”太宰治弯起鸢色的眼睛,笑容无可挑剔“真是让我有点惭愧呢。” “你先接过去再说话吧,”松下理奈从伏黑津美纪身后冒出头来,脸上还沾着一点炭灰,眼睛亮晶晶地邀功, “快尝尝,我们特意给你烤的!” 太宰治实在拗不过她们两人的热情攻势,只得伸手接过了那根还有些烫手的玉米,象征性地咬了一小口。甜腻的玉米香气在口中弥漫开,混合着淡淡的焦香。 “嗯,还不错。”他给出了一个中庸的评价,却足以让两个女孩露出满足的笑容。 就在这时—— “哦哇!这是在做什么好事情呢,居然不等老师我吗?” 高大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色头发的男人逆光站立,黑色的眼罩将他那双苍天之瞳遮得严严实实。 “五条老师!”松下理奈第一个激动地喊出来,献宝一样指着横幅,“快看,是我们为你和太宰君准备的庆祝会!” 五条悟闻言看过去:“唔,'五条老师感冒痊愈庆祝会'、'太宰君回到高专庆祝会'……哇哇哇,不错嘛!超级喜欢!大家好厉害!” “五条老师今天不用绷带遮眼睛了吗?”伏黑津美纪说,“嘛,戴眼罩的五条老师也很帅气。” “那是当然!”五条悟得意地一甩头,仿佛头发都在跟着飞扬,“五条老师不管怎么样都是最帅气的!你说对吧,治!” 太宰治:“……没有绷带帅。” “哇,好过分!”五条悟立刻捂住心口,做出被箭射中的受伤表情,声音委屈得能掐出水,“你是喜欢绷带还是喜欢我,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一卷绷带吗?” 霎时间,训练场上几乎所有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太宰治身上,充满了好奇和憋笑。 顶着众人灼灼的视线,太宰治面不改色,冷漠地说:“喜欢绷带。” 松下理奈悄悄戳了戳太宰治的胳膊,小声求证:“真的吗,五条老师居然会输给绷带?” 太宰治微笑:“没有人能取代绷带在我心中的地位。” 他又转头看向门口似乎准备发表长篇感言的五条悟,无情地打断了五条悟更多委屈和撒娇的表演,心硬如铁道:“好了好了,别在那撒娇了。你身后那两位新同学,快要等急了吧?” 五条悟夸张的表演收住,微微挑眉:“你又知道了?还真是半点事情都瞒不过你啊。” “锵锵——!”五条悟扬起手臂,用足以吸引全场注意力的声音宣布,“那么,就让伟大的五条老师来给大家介绍一下高专即将迎来的新同学!他们会是下一届的新生,提前带来给大家认识一下,总之以后就是大家的学弟学妹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越过五条悟,好奇地投向他身后。那里站着两个人。 一位面容温婉,眼神却带着些许紧张和好奇的女性,她有些局促地对着大家微微鞠躬:“大家好,我是小池百合,接下来会作为新生和大家一起学习,请多多指教。” 另外是一位粉发的少年,他似乎更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声音洪亮地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虎杖悠仁,请多指教!” 先前热闹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烤肉架上肉片滋啦作响的声音,格外突兀。 禅院真希几乎立刻站直了身体,乙骨忧太也下意识地握住了身边咒具的刀柄。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甚至下意识地向前一步,隐隐挡在了太宰治坐着的方向,呈现出一幅保护的姿态。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压迫感,正清晰地从那粉发少年身上散发出来,虽然微弱,却让在场的咒术师们本能地绷紧了神经。 在一片戒备中,太宰治的目光轻轻落在虎杖悠仁身上,平静无波。 第88章 少年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股天生的韧劲。他坚毅而勇敢,即使被体内那可怕的存在操纵着犯下罪孽,他的本心也从未动摇。虎杖悠仁是那种能生生消化痛苦,将其转化为前进动力的人。 “好久不见啦,悠仁君。”太宰治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他看着虎杖悠仁,表情认真地明知故问,“你能变成老虎吗?” 虎杖悠仁:“?” 致力于在任何场合、任何事情上哄太宰治高兴的五条悟立刻接过了这个离谱的话题,语气笃定:“能啊,当然能!来,悠仁,别害羞,给你太宰学长表演一个变身!粉色的老虎哦!”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脸上带上了一丝无措:“……那个,五条老师,我、我不会变老虎啊……” 而且还是粉色的?这要求也太强人所难了! “啊,看起来是不会了。”太宰治惋惜地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居然有几分真诚的失望,“真可惜,我还想试试拔老虎的毛呢。” 曾经被太宰治追着拔毛的panda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太宰治的反应就能说明很多事情了,禅院真希盯着太宰治看了两秒,又瞥了一眼似乎毫无威胁、只是有点懵的虎杖悠仁,切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乙骨忧太在狗卷棘的提醒下,也松开了握刀的手,连忙转身去拯救他那快要彻底烤成焦炭的肉片。 五条悟摸着下巴思索,目光在虎杖悠仁茂密的粉色头发上扫来扫去:“唔……悠仁啊,你的头发那么多,给治拔两根也不是不可以吧?” 虎杖悠仁:“……?” 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拔他的头发? “别误会。”太宰治举着吃到一半的玉米指向五条悟,“我没说我要拔你的头发,是他说的。” “对,治不能随便拔别人的头发。”五条悟从善如流,立刻改口,并再次语出惊人,“治只能拔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比较好拔。” 语气里甚至带着点莫名其妙的炫耀。 “?”太宰治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拔你头发了?” “你想拔就拔啊,”五条悟说得理所当然,挤到了太宰治身边的空位坐下,自然地就着太宰治的手在他刚咬过的玉米上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我难道还会不给你拔吗?随便拔!” 靠谱的未成年代表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看着旁边已经完全懵掉的新同学,连忙上前打圆场,试图将小池百合和虎杖悠仁引入会场,缓解这诡异又好笑的气氛。 伏黑津美纪露出温和的笑容,对小池百合和虎杖悠仁说道:“欢迎来到高专,别紧张,五条老师和太宰君他们……经常这样。” 松下理奈则热情地递上饮料和点心:“快来尝尝,这个蛋糕可好吃了!别看刚才那样,其实大家都很友好的!” 虎杖悠仁看着眼前瞬间变得热情的同学,又偷偷瞄了一眼那边还在就“拔头发权”进行无意义争论的两位核心人物,终于慢慢放松下来,终于慢慢放松下来,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充满感染力的阳光笑容:“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池百合也微微鞠躬,轻声道谢,目光却忍不住飘向太宰治,带着感激和一丝复杂。 庆祝会的气氛终于重新活跃起来,夹杂着烤肉的烟火气、少年少女的笑闹声。 “诶诶,您就是那本《回忆中的绿植》的作者吗?”松下理奈惊喜地围着小池百合,“哇,太好了!我好喜欢那本书!没想到能跟您做同学!” “谢谢你的喜欢……”小池百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应。 乙骨忧太则好奇地凑到虎杖悠仁身边,压低声音震惊地问:“什么?你就是那个……被宿傩控制了身体的人吗?”看到虎杖悠仁神色一僵,他立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坚定地安慰道,“没事,别害怕!有五条老师在呢!他肯定有办法的,你看我,当初也是差点被里香……也是被五条老师救下来的!” “啊,我也是!是多亏了五条老师……” 太宰治依旧坐在他的角落,看着这片喧嚣。 五条悟靠着太宰治坐,一边啃着从太宰治那里抢来的玉米,一边抓着准备好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吃得津津有味,苍蓝色的眼睛透过眼罩,满意地扫视着这一切。 -----------------------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料的话这个月就完结了。 但是出意外了,我九月很忙(……) 第70章 五条悟没有意识到这是梦境。 本家书房宽大的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几乎要将人淹没。战后重建的规划、咒术师的人员调度与抚恤、稀缺资源的重新分配……每一份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如今的咒术界,御三家名存实亡。禅院家被禅院真希满门屠尽,加茂家势力衰微难成气候。至于那些腐朽的高层, 早就被他亲手送入地狱了。 桌面上还放着一份文件,很厚,纸张已经微微泛黄,似乎有些时间了。 那是关于新宿决战前,死于他手中的高层人员的详尽资料。里面密密麻麻罗列着他们过往罄竹难书的罪行,证据确凿,条理清晰。 是太宰治在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不知道太宰治是怎么做到的,分明是在养伤,胸口破了那么大一个洞,还能搜刮出这么厚的一份资料。他甚至抢先一步将副本上交政府备案,白纸黑字界定了五条悟的行径,是按照咒术界内部法规对罪人依法执行的死刑。 五条悟想说其实自己杀人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有些担心自己死后那些高层会为难他的学生,他只是因为……没有时间了。 但他现在有很多时间,慢慢处理战后事宜。 只是时间多, 事情也多。 他太忙了。死灭洄游和与新宿对战造成的破坏触目惊心,战争带来的恐慌与混乱需要平息,被迫公开的咒术界引发了空前的负面情绪,整个咒术界的体系几乎需要推倒重建,人员的组织安排和调度…… 以至于他好久好久才抽出时间,风尘仆仆地赶到横滨,在一座无名的墓碑前久久伫立。 墓碑靠海,位置极佳。四周的草地上已经长出了嫩绿而茂盛的青草,在海风中轻轻摇曳。 他站在那里,甚至还穿着厚重的家主服,是黑色的,厚重而肃穆。 他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压在嘴里什么都没说。 从不沉湎于过去的他,竟破天荒地怀念起高专那片总是澄澈如洗的蓝天白云,怀念盛夏时节聒噪却充满生命力的蝉鸣,然后……不可抑制地想念起一个总是裹在黑色大衣里的清瘦身影。 他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忘记那个人的模样。 那个人只手为他挡下宿傩的致命一击,在炫目的蓝白色光芒中蓦然回眸看向他的模样,偶尔还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然后是太宰治捧着那枚白色结晶冲他微笑的样子,在古老院落树下蜷缩着睡着的样子,用那种冷漠又平静到极点的眼神盯着他看的样子…… 他其实很喜欢那个人的眼神。 总是那么漠然、镇静,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真正映入他的眼帘。 在看向他时,眼底有时会带着残忍的笑意,带着恶意满满地嘲讽他时,那模样……像个怪物。 五条悟一直都知道,太宰治曾经或许是真的动过要杀了他的念头。 他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内心深处曾隐隐有过一丝期盼。 反正本来,太宰治不出手干预的话,他就会死在新宿的那片废墟上。 他还记得那天,太宰治冷笑着嘲讽他。 “天真到愚蠢。”太宰治的左眼被绷带严实实地遮挡着,“宿傩用着伏黑惠的身体威胁你,调用魔虚罗挡下你无数攻击,还立下堪称荒谬的束缚,你倒是追求干净磊落的胜利,所以你活该。” “……也许吧。” 太宰治听了这话,搁下了笔,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蠢得可以。” 他隐约意识到,那句话好像把太宰治惹生气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被太宰治找准时机以各种角度花式嘲讽了一番。 一开始他觉得有点意思,毕竟很少能看到太宰治说那么多话,还专门找话题攻击他。 但到后来,好脾气如五条悟,也有些生气了 可太宰治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一点,或者说这就是他想要的局面。 他甚至变本加厉,在五条悟翻阅文件时,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火上浇油:“果然,天真的人就会持续不断地做出天真的决定。” 五条悟是真的生气了。 “够了。”他冷下脸,“你说够了没有,说高兴了吗?” 太宰治看着,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原来你也是会生气的吗?” “我为什么不会生气?” “你的学生辱骂你,对你发泄怒火,将你视为非人的怪物,你为什么不生气?”太宰治漠然地看着他,一字一句,“他们当着你的面,商量着你死后该如何处理你的尸体,你为什么不生气?” 第89章 “怎么偏偏现在,就对我不耐烦了?”太宰治问,“最强?” 五条悟一时间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期待的人辜负了期望时,落差会让人失落乃至气愤。”太宰治问他,一点点逼近,“你对我有着某种期望。你期待着我能给你什么,爱吗?”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光洁的木地板上踏出声音。他走到五条悟面前,微微仰头看着对方,脸上绽开一个艳丽却冰冷的笑容:“我只会给你痛苦。” 他轻声说:“甚至我会统御你的痛苦,掌控你的痛苦,然后让它如影随形。” 五条悟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那时候太宰治或许是真的想过要杀了他。 但最后太宰治没那样做。 反而是死在了他怀里。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五条悟对着墓碑,终于说了话,声音沙哑得厉害,“如果我和你认识地早一点就好了。” 他张了张嘴,喊了一声:“……治。” 海风卷起他白色的发丝,带来咸涩的气息。 他第一次那样喊他。 …… 五条悟猛地从梦境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冷汗。 下一秒,他本能地伸出手臂,将身边那个温热的身躯狠狠地捞进自己怀里,用尽全力地紧紧抱住,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以此确认他的存在。 太宰治在他怀里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发出吃痛的吸气声,勉强睁开睡意惺忪的鸢色眼睛,声音含混不清:“……唔,怎么了?大半夜的……” 他感受到五条悟不同寻常的紧绷和满手的冷汗,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五条悟的额头,不烫,才微微放下心来。他刚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五条悟更加用力地死死攥住,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嘶……轻点,那么用力干嘛,痛死了。”太宰治蹙起眉,试图抽回手。 五条悟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天才道:“我梦见……我站在你的墓碑前……跟你说话。” 太宰治困得不行,敷衍地安慰道:“哦,墓碑啊。你要是真想那么干,明天就可以去给我立一个,然后对着它说个够……” “别乱说话!” “诶诶诶痛啊,松手松手,我不乱说话了!”太宰治吃痛,彻底清醒过来,连忙告饶,心里却一阵无奈。 他是真的不怎么擅长安慰人。他自己也匮乏被安慰的经验。 他只擅长在别人伤心难过的时候隔岸观火,或者火上浇油干脆上去一通黑泥输出,最好能直接把对方逼疯,因为疯了的人干活更积极,至少在他还是港口mafia首领时是如此。 何况那大概是他死后的事情了,他一个死人哪知道那么多,不要为难一个死人行不行。 看着五条悟的模样,太宰治叹了口气,放弃了抽回手的打算,反而用那只没被抓住的手,尝试性地拍了拍五条悟的后背。 “好了好了,只是梦而已。我人不是好好在这里吗?又没真的变成墓碑让你对着哭。诶,话说……你不会真在我墓碑前面哭鼻子了吧?” “不准再提墓碑。”五条悟的声音闷闷地从他颈窝传来,带着警告,手臂却又收紧了些。 “所以你真的哭了?”太宰治更惊讶了,甚至微微撑起身子想看看五条悟的表情,可惜被按得太紧,“哇哦,真是看不出来啊,五条老师还有这种时候。” “……我哭一下怎么了!”五条悟抬起头不满地嚷嚷,“我难道连哭都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太宰治忍笑道,“最强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最强? 五条悟愣了一下,想起梦里太宰治质问他他时吐出的那句最强。 他想起来梦里那份泛黄的文件,想起梦里政府人员对他的尊敬,想起太宰治有事没事就抱怨他工作堆积如山的模样,又忽然想起现在网上流传的“咒术界最强因为劳累过度而重感冒”甚至衍生出更离谱版本的消息。 一个荒谬却又极其符合某人风格的猜想浮上心头。 他忽然问:“最近网上的那些消息……跟你有关系吗?” 太宰治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消息?” “……就是传我重感冒,甚至夸张到说我快要病死的那些消息。”五条悟说得有些咬牙切齿,“拜托,网上那群人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 太宰治歪了歪头,即使在一片黑暗中,五条悟仿佛也能看到他脸上那种故作无辜的表情。 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信息在传播的过程中很容易失真,尤其是在非官方渠道,遭到篡改、遗漏,甚至是夸大其词,这都是很常见……” “行了我不想听这个,”五条悟打断他,“我就想知道,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太宰治缓缓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网上造谣你快病死了,我有那么无聊吗?” “因为其他人根本不会信这种谣言,更不会主动去传。”五条悟认真道,“他们对我很了解,最强不会感冒的,所以肯定不会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而且,他们大多只关心我能不能祓除咒灵,才不会在意我是不是感冒这种小事。” “最强不会感冒?”太宰治轻笑一声,“那之前躺在我腿上,烧得迷迷糊糊还抓着我不放,睡了一整晚的人是谁?”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偷偷转移话题。”五条悟已经有了极其丰富的应对太宰治话术的经验,他才不会轻易被带偏,“我问的是,网上谣言的源头,跟你有关系吗?” “为什么就一定跟我有关系?我在你眼里就那么闲吗?”太宰治更加无奈了。 五条悟定定地看着他:“那,为什么在我感冒还没好全的时候,我陆续接到了安室和风见的电话,为什么偏偏是那天有紧急文件要处理?” 刚好能让公安的人知道,最强感冒生病了。 “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去问公安那边或者辅助监督吗?”太宰治摸了摸五条悟的额头,“你做噩梦把脑子做坏了?” 五条悟反手一把抓住他试图撤离的手,握得紧紧的,面对太宰治,他或许直接说出口来的更好:“因为你在乎。” “你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对不对?你不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最强就应该是永不疲惫、毫无弱点的样子。你在告诉他们,我也会累,会痛,会生病,我只是一个……比普通人更强一点的……人类。” 因为,人类就是脆弱的生物,会累,会痛,会生病。 太宰治看着他,无可奈何地打了个哈欠:“随便你怎么说好了,我要睡了。” 他试图抽回手,翻身背对五条悟,声音含混不清地嘟囔道,“为什么我要在半夜三更跟你争论这种愚蠢的问题……我好困……” 五条悟却没有松开手,反而就着姿势,把脸深深埋进太宰治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对方的味道。 强有力的心跳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一下一下。 他从来没有那么明确的肯定过,太宰治对他的那个梦境,或者说对梦境所预示的某种可能性,绝非一无所知。 这旁敲侧击来潜移默化地帮他塑造形象的方式,拐弯抹角又别别扭扭,绝对就是太宰治的风格。 之前问太宰治,对梦境是不是有了解时,他的反应基本跟现在一模一样,找不出任何破绽。 想到这里,一股说不清是懊恼、是庆幸、还是被算计了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咬咬牙,低下头,干脆一口咬在太宰治凸起的锁骨上,磨了磨牙。 演,我就看着你演。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在心底愤愤不平地发誓。 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所有秘密,一件一件,全都扒出来。 太宰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咬弄得轻吸了一口凉气,困意都驱散了几分:“属狗的吗你……” 五条悟哼了一声,松开口,舌尖却无意间舔过刚才咬过的地方,感受到对方皮肤瞬间细微的紧绷。 他得寸进尺地把整个人更紧地贴上去,像一只大型树袋熊一样挂在太宰治身上,四肢并用地缠住他,仿佛生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像梦境中那样化作冰冷的墓碑。 太宰治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听着耳边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感受着紧紧缠绕着自己的、仿佛寻求安全感般的力道,在黑暗中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鸢色的眼眸里没有睡意,只有一片沉静又复杂的微光。 他极轻地动了一下被压住的手臂,最终却只是调整了一个让两人都更舒服的姿势,任由五条悟像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 “……笨蛋。”太宰治很轻地叹气,“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在墓碑前哭的……” 第71章 网上的舆论风向愈发精彩, 不断扩散演变。 从一开始对咒术界长期隐瞒真相的普遍不满和愤怒,逐渐衍生出对咒术师这个特殊群体处境的理解与同情。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在网络上发酵、传播。 第90章 【听说咒术界人丁稀少,但死亡率高得吓人啊。 】 【何止, 据说基本从十五六岁,甚至更小就要开始上班对付那些看不见的可怕怪物了。 】 【我还听说那位最强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呢, 真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吧?难怪之前传闻他重感冒。 】 【楼上,我是知情人,上面说的基本都是真的。 (点烟.jpg)】 【你说你知情人你就知情人?笑死了, 超级英雄片场的npc还同情起主角团了, 当心成为下一个被诅咒师吊死在路灯上的倒霉蛋。 】 【可是超级英雄片场的npc好歹有超级英雄保护啊!你行你上,你单挑一个咒灵我看看? 】 【可恶,被这么一说,我怎么还有点羡慕咒术师的力量了……至少能自保? 】 【……居然真的会有人向往咒术师的生活吗?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 总之,在政府方面的舆论引导和部分信息的谨慎披露下,整体舆论的大方向正朝着相对积极和理解的方向发展。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浏览着这些讨论,指尖忽然在一个帖子标题上 停顿了一下。 【深度讨论:关于那位人类最强,你知道多少? 】 他眼睫微垂, 指尖轻点,进入了帖子。 然而具体的确切消息并不多。 普通民众对咒术界的了解依旧有限,咒术界内部的人员大多觉得最强没什么好聊的,而诅咒师更是巴不得离有关五条悟的一切远远的。帖子里的内容大多是一些模糊的传闻和拼凑的想象。 【据说他从小就在上班了, 全年无休加班至今, 堪称劳动法绝缘体。 】 【那看来之前传他重感冒的消息可能是真的了……这种强度加班确实容易猝死。 】 【突然找到了我跟最强的共同点, 我们都有加不完的班(泪目)】 【可是普通人加班到头秃还能辞职换工作,最强恐怕得干一辈子吧?每天只睡三小时也太离谱了。 】 【每天只睡三小时?这强度落在我身上,一周就能直接寄了, 建议申报吉尼斯猝死纪录。 】 【这是真的吗,人类生理上真的能承受每天只睡三小时而不死吗?求圈内人现身说法! 】 【看起来像是真的……之前很多离谱谣言都有人跳出来反驳或辟谣,就这条'最强每天三小时睡眠'的传闻,至今没看到任何圈内人出来否认。 】 【……如果你对咒术界的运作模式和压力有丝毫了解,你就会知道,这对那位来说,可能真的是常态。 】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合上了手机。 体术课的休息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坐着聊天补充水分。 “明天就要走了吗?”伏黑津美纪递给小池百合一瓶水,轻声问道。 “嗯。”小池百合接过水,点了点头,“五条先生已经安排好了,他说拜托了一位很厉害又很可靠的一级术师来暂时指导我们。” 五条悟很忙,带领现有的一年级生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实在无法分身亲自指导这两位预备生,于是便联系了目前相对能抽出身的一级术师七海建人暂时关照一下。 当时做出这个决定前,他还特意征询过太宰治的意见。 太宰治听完,面容平静无波,没发表任何看法,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为什么总感觉你听到这个安排后,兴致不太高?”五条悟摸着下巴疑惑道。 “你又在那造谣我。你少忙一点,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不知道,”五条悟歪着头,猫猫祟祟地凑近,“但我就是感觉,我提到七海海之后,你好像忽然就……嗯,兴致低落了那么一点点。” 太宰治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七海建人先生会怎么处理这种临时导师的工作而已。” “放心啦,七海海肯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五条悟笑嘻嘻地保证,语气笃定,“别看七海海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其实他是个非常负责的人,内心还挺温柔的哦!” 是啊,负责又温柔。 那你知道,你口中这位负责又温柔的后辈,曾经也有过“把一切都丢给五条悟不就好了”这样的想法吗? 太宰治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他只是伸手,把那颗几乎要凑到自己脸上的白色脑袋不客气地推远了。 …… “悟委托的是七海建人。”太宰治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旁边休息的几位学生听到。 “噢噢,是那位七海先生吗?”松下理奈转过头来,“我听说七海先生最近任务也挺繁重的,他真的有空余时间吗?” “悟也很忙吧。”太宰治说,“之前悟替他抗下了那么多的压力,他回报一下也很合理。” “对,最忙最辛苦的果然还是五条老师。”自打升任二级术师以来一直也很忙碌的松下理奈说,“不过,太宰君,你说的五条老师扛压力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七海建人退出咒术界时,是悟出面扛下了所有的压力和后续的麻烦。”太宰治言简意赅,“后来他又回来了。”( * )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这些年轻的咒术师,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有朝一日,如果你们也感到疲惫不堪,无法再支撑下去,可以向悟开口。” “他会尊重你们的选择,送你们离开这个漩涡,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我不会退出咒术界的!”松下理奈几乎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 伏黑津美纪紧随其后:“我也不会。” 松下理奈握紧了拳头:“我还想着要报答五条老师和太宰君的救命之恩呢!”她说,“而且,如果我的努力能保护大家,我愿意辛苦上班。” 小池百合安静地听着,此刻也轻声开口,目光望向远方,又缓缓落回太宰治身上:“我的命是太宰君您救回来的。这份新生,我想用它来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经历过生死后的沉静与决心。 虎杖悠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太宰治,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炽热的、决绝的火焰。 “我也要回报五条老师。”他说,声音有力,“不仅仅是回报五条老师,我还要去偿还我的罪孽……去弥补我造成的伤害。” 小池百合理解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无声地给予安慰。 伏黑津美纪点了点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以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惠的秘密,关于咒术界的阴影,关于五条老师独自承担的重压,她都被小心翼翼地隔绝在外。 惠根五条先生之间有秘密,是普通的她所无法触及的秘密。 她对此无能为力,只能装作毫不知情,默默呆在一无所知的温室里。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但如今,她拥有了力量,尽管前路危机重重,未来无法想象,但她愿意拼尽全力。 “以前我根本不敢想象,我有一天能将咒力汇入太刀,挥舞起来猎猎生风,拥有保护自己和他人的能力。”她抬起头,脸上绽放出温柔却坚毅的笑容,“这里有需要我守护的人和事。成为咒术师,对我来说,不是负担,而是一种荣幸。” “就算我没有术式,我也会努力的!”松下理奈吐了吐舌头,语气活泼却毫不气馁,“虽然我的天赋大概是最糟糕的那一档,但是没关系,我会加倍努力的!” “诶诶,”虎杖悠仁震惊地看向她,“理奈小姐也没有术式吗?” “没有呢。不过有咒力用就够啦!”松下理奈笑笑,显得很豁达,“能祓除咒灵,保护想保护的人,我就很开心了!” “我也没有。术式是与生俱来的,没有就是没有。”伏黑津美纪握紧了手中的太刀,语气平静,“但是,这就足够了。” 她拥有的力量,已经让她感恩。 太宰治没有说话。 人间失格为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将诅咒转化成了可用的咒力,却无法凭空赋予她们与生俱来的术式。小池百合亲历死亡,生命被书的力量转化,崭新的生命带来了全新的可能性,这才孕育出了“绘卷”。 “五条老师说我好像也没有术式。”虎杖悠仁摸了摸自己粉色的头发,显得有些沮丧。 “我们这里好像只有太宰君和小池小姐拥有天生的术式呢。”松下理奈数了数。 “太宰君我知道!”虎杖悠仁立刻来了精神,看向太宰治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人间失格,真的好厉害啊!就是太宰君帮我压制住了身体里的宿傩,超强的!” 伏黑津美纪点头,松下理奈疯狂赞同。 “小池小姐的术式也很厉害,很特别。”太宰治笑了笑。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从风衣口袋里摸出《完全自杀手册》。 “这本书,还是当初在小池店长你那里买的呢。”太宰治语气认真地看向小池百合,“小池店长,要不要对这本书用一下你的术式看看?说不定能让我看到关于最完美自杀方式的震撼影像呢。” 第91章 他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好奇光,让小池百合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松下理奈见状,连忙小声解释:“……没事没事,小池小姐,太宰君的爱好就是……研究各种自杀方式。” 伏黑津美纪倒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五条老师说过,术式的开发和运用要靠术师自己不断摸索尝试。或许真的可以试试,对着物品发动术式,看看能不能产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 小池百合看着太宰治满脸的期待,只好点点头:“……好,我试试。”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完全自杀手册》那暗红色的书皮,集中精神,尝试发动术式“绘卷”。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书本毫无反应,并没有浮现出任何关于完美自杀的幻象。 “啊啊——”太宰治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惋惜,“还以为能欣赏到一些富有艺术感的自杀画面呢。果然不行吗?” 松下理奈见状,反而跃跃欲试起来:“小池小姐,小池小姐!那对我用一下试试看呗?我想看看我会看到什么!” 虎杖悠仁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我也想想试试!” “诶,还可以对我心爱的胁差用一下!”松下理奈兴奋地捧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刀,“说不定能看到我的胁差的心情呢,它会不会觉得跟我在一起很开心?” “好好好。”小池百合看着他们,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副温柔又无奈、哄孩子般的模样,“大家一个个来,不要急。” ----------------------- 作者有话说: (*):原作没有提及。但,咒术界那个情况,一级术师难道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and被iivv创飞了。 其实我是因为乙骨忧太才看的咒术,因为他的声优绪方惠美是我最喜欢的樱花女性声优。加上我很喜欢eva,eva全员激推,对玩eva梗的乙骨就更感兴趣了。实不相瞒绪方惠美一开口我就喜欢上骨子哥了,但现在…… iivv,既然你想写这对cp,那你描写纯爱战神和骨科女同的意义在哪里?你还记得真希真依的吻吗? ? 真无语了,整个咒回我本来追完就只对小五和乙骨感兴趣,现在被iivv恶心透了。决定了,乙骨后面应该也没戏份了,拼尽全力无法战胜iivv。 不过有一说一,小五的背影超级帅。 第72章 时间在汗水和咒力的挥洒中悄然流逝。 高专的操场上,少了小池百合和虎杖悠仁这两位预备生的身影,即将升入二年级的众人训练依旧刻苦。 训练间隙,五条悟硬是挤进了太宰治独占的躺椅, 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背上,下巴搁在对方肩头, 呼吸的热气拂过耳廓。 “你早上老是赖床起不来,都不知道,”五条悟说, “今天早上理奈突然跑过来找我,眼睛红红的,跟我说她一点也不想升二年级了,你猜是为什么?” “大概是舍不得你吧。”太宰治目光依旧落在手机屏幕上,语气平淡。 “对,就是舍不得我!”五条悟挂在太宰治肩膀上的脑袋立刻高高兴兴地撑起来,像只被顺毛顺舒服了的大型猫科动物, 苍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像盛满了阳光。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闪闪的,眼角眉梢都染上愉悦的弧度:“我真的很高兴耶,治。这还是第一次有学生这么直白地表达喜欢我、舍不得离开我。” 可惜太宰治正专注地看着手机,错过了此等美色,只是敷衍道:“嗯。” 以前有的时候, 不管是谁, 只要给五条悟一点点回应,哪怕再敷衍,他也能自顾自地高高兴兴说上一大堆。 但现在,可能是被伏黑津美纪和松下理奈两个小姑娘拉高了情绪阈值,也可能是因为深夜里恋人相偎时温柔的低语填充了他的心脏,他总是忍不住想要从身边这个人这里索取更多,获得更热烈的反馈。 “干嘛那么冷淡嘛。”五条悟不满地嘟嘟囔囔,张口咬了咬太宰治近在咫尺的耳垂,“你小一点的时候,可比现在热情多啦。” “是吗,”太宰治微笑,“没办法呢,人总是要成长的嘛。大人就是这样成熟的哦,五条老师。” 五条悟愤愤地又在那柔软的耳垂上磨了磨牙:“我才是年纪更大的那个好吗,我才是大人。” “好了好了,成熟的黑猫老师。”太宰治终于合上手机,伸手把这颗粘糊又不安分的白色脑袋从自己颈窝推开,“你的学生们偷偷看过来了。” “看就看呗,又不是第一次被看到,我无所谓啦。”五条悟浑不在意,又倒了回来,手臂缠得更紧了些。 然后他眨巴着那双璀璨的六眼,偏过头固执地去瞧太宰治的表情——虽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没什么血色的薄唇——但也坚持不懈地开口了:“我又想问你问题了。” “你问了我也不一定回答。”太宰治语气懒散。 “我最近是不是太惯着白猫同学了,”五条悟磨牙,顺手在太宰治腰侧掐了一把,“你居然这样对五条老师说话。” “……你掐到昨晚你咬的地方了。”太宰治拍开那只手,“痛。” “哦,抱歉。”五条悟从善如流地松手,甚至还象征性地在那处揉了揉,随即又理直气壮地说,“下次不掐那里了。” 太宰治点评道:“毫无诚意的道歉。” 五条悟亲了一口太宰治的脸颊:“那这样算有诚意的道歉了吗?” 太宰治没什么反应,既没推开也没回应,只是任由那触感一触即分。 “我当你默认了。”五条悟说。 五条悟决定回到正题,语气变得稍微认真了些:“所以我真的很想问你,为什么不打游戏了?这两三个月来,从来没看到过你打游戏。” 游戏手柄都快落灰了,手机上的游戏也没再见到太宰治玩过。他不是在刷新闻就是在看各种报道,娱乐向的内容几乎没有。 “没兴趣了而已。” “你以前跟我说你二十二岁……到底是不是骗我的?”五条悟撑坐起来一些,仔细打量着太宰治的侧脸,试图从上面找出蛛丝马迹,“你当初顶着十六岁的外表信誓旦旦跟我说你二十二,现在你看起来确实是二十二了,可怎么爱好习性跟十六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他细细数来,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自杀的尝试明显少了、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也少了、说话方式也不像以前一样老用一些奇奇怪怪的jk用语了,游戏不打了,恶作剧几乎不玩了,连笑容都变少了,也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不像是简单地恢复了原本的年龄,更像是在那失踪的一个月里,真真切切地度过了许多年的岁月,以至于少年人心性被时光彻底磨平,再也回不来了。 有时候他看着太宰治安静地坐在那里,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和沉寂,心里总觉得有些涩苦。 但奇怪的是,他内心深处并不觉得陌生。 甚至,当太宰治偶尔在不经意间展露出那种沉静的、看透一切又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气质时,那双鸢色眼眸深处是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时,他竟然会觉得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扑面而来。熟悉到让他忍不住地想靠近,想触碰,想打破那层冰冷的外壳。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说:“人都是会变的,悟。” 他声音很轻,像一阵抓不住的风:“或许只是你觉得无聊的那些东西,我也终于觉得无聊了而已。”他侧过头,对上五条悟探究的目光,微微扬起一个笑,“还是说,五条老师其实更喜欢那个会给你添各种乱子的十六岁问题学生?” 五条悟盯着他那双仿佛能吞噬所有光亮的鸢色眼睛,忽然伸出手,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太宰治的眼角。 “我喜欢的只是你而已。”五条悟认真道,“不管是十六岁还是二十二岁,是闹腾的还是安静的。只是……” 他顿了顿,像是在小心斟酌措辞:“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把自己藏得更深了。深得……有时候我觉得有点够不到了。” 这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比任何直接的拒绝都更让他感到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慌。仿佛眼前这个人,随时都可能像一阵青烟般消散,无论他如何用力去抓,最终都只会徒劳地穿过指缝。 太宰治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 笑容缓缓从他脸上褪去,露出底下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五条悟,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地放空了思绪。 “是吗?”太宰治说,“可是现在这样不好吗?” “不好。”五条悟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 五条悟牵着太宰治的手,认真地说:“一点也不好。” “我喜欢你给我添乱,用那些奇怪的语气说话,想着法子自杀然后被我抓回来……也不想看你像现在这样,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好像……只是在活着。” 第92章 五条悟问:“治,那一个月,你经历了什么?” 太宰治并没有挣脱五条悟的手,只是任由他牵着,眼神落在了不知名的远方。 “没什么特别的。”他轻声道,“非要说的话,可能只是觉得那段时间很无聊吧。” 握着的手用了点力,太宰治垂眸看着五条悟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清朗好听的声音委屈地在耳边响起:“你的嘴真的好难撬开。” “你可以去学一下刑讯逼供,”太宰治甚至还有心情给出建议,语气听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说不定会对你有帮助。” 五条悟嘟囔着,更紧地扣住他的手:“我又不是你常说的那什么黑手党,学刑讯干嘛?而且就算我学了,我也舍不得对你用啊。” “别贫了,”太宰治试图结束这个话题,目光转向操场,“休息时间快结束了,你不去指导一下你的学生?” “你也是我的学生呀。”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干脆就着十指相扣的手把太宰治从椅子上拉起来,“好!伟大的五条老师现在决定,对嘴硬不肯说实话的白猫同学实行特别刑讯,先去跑五圈操场锻炼一下身体!” 太宰治:“……” “五条老师,”太宰治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未果,只好无奈道,“你的刑讯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哼哼,对付你,当然要用特别的方法。快走快走,不然加罚十圈!”五条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拖着他就往操场走。 太宰治被他半拖半拽地拉着走:“你真是……” “我真是什么,世界上最帅最好最体贴学生的老师?”五条悟咧嘴一笑,“不用夸了,我知道哦!” 这时,正在跑圈的乙骨忧太和狗卷棘正好经过他们身边,两个人默默加快了速度,狗卷棘则边跑边丢下一句:“鲑鱼子。” 松下理奈和伏黑津美纪在远处做着拉伸,看到这一幕,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偷偷笑了起来。 “诶,治,”五条悟问,“你说刚才棘的话是什么意思。” “无良教师欺压无辜学生的意思。”太宰治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可是我明明还没有开始欺压你?”五条悟说着,牵着太宰治的手忽然用了点力,拽着他跟着自己的步伐慢跑了起来。 白发教师回头咧嘴一笑,耀眼的发丝在阳光下几乎是在发光,笑容灿烂得晃眼:“好啦,这才叫欺压嘛!” 于是,在周围学生们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太宰治竟然真的就跟着五条悟跑了起来。 他看着阳光随着五条悟跑动的姿势在他柔软的白发上跳跃,热量从两人紧紧相扣的十指源源不断地传来,一时竟然觉得有点烫。 他想缩把手回去,却被五条悟更牢地攥紧了。指缝严密地贴合,不留一丝空隙。 模糊间,他想起以前也在这个操场上这样跑过步。那时五条悟没有牵着他,只是在他身边轻松地陪跑,高大的影子有时候会投在他的身上。 那明明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但对他来说,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高专的阳光被封尘的记忆尘埃掩盖,显得有些灰暗模糊。 耳边的风追逐着扬起的发丝,身边……还能听到同期们训练时的呼喝声和脚步声。 这景象让他忽然想起,另一个世界的东京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那个世界的乙骨忧太在五条家忙碌, panda被安置在了忌库深处,夜蛾正道早已死去……虎杖悠仁的两个同期卷入了战争的动乱,生死不明。不过他本来也不认识那两个人,是死是活,他不关心。 在即将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他去了一趟五条悟的墓前。 那块碑是他立的。 那里已经被严密地保护起来了。作为拯救了人类的英雄,那个冰冷的墓碑前堆满了层层叠叠的鲜花,几乎淹没了石板。 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糖果,以及一些包装精致的甜点。 五条悟爱吃甜食的消息毫无征兆地流传开,有不少人自发地放了一些放在那里。 太宰治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没有靠近。 随后他去了一趟那个世界的东京咒术高专。咒术的存在已经被他消抹,咒术高专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校园里空荡而寂静,没什么人。不是很想看见家入硝子,他还避开了医务室的附近。 所以他只偶然遇到了一个熟人,是断了手臂的狗卷棘。 虽然这个世界他们并不相识,但狗卷棘对这个忽然出现新宿战场抱走了五条悟尸体的人印象深刻。此刻看着他出现在高专,狗卷棘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太宰治一个人在那片空旷的操场上安静地站了一会儿,仰头望着天空,然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那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他离开的时候差不多是四月份,现在回想的话,那天他所看到的天空虽然明亮,却透着一股死寂的灰白,没什么温度。 而现在也是四月份,高专上空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落在他身上,竟然让他久违地感到了一种热意。 “出了不少汗呢。” 跑完五圈丝毫不累,甚至连呼吸都没乱一分的五条悟停下脚步,端详着太宰治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额角的细汗,认真道:“不过其实没有你昨天晚上出的汗多。” 他伸出手用指腹替太宰治擦去额角的汗珠,太宰治安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温热的手指擦过自己的皮肤。 刚好过来找五条悟的伏黑津美纪听到这话,脚步顿了一下,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随即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脸颊微微泛红,觉得现在好像并不是找五条老师的好时机,于是当即决定转身悄悄离开。 “津美纪小姐。”太宰治喊住了她,“找悟有事吗?” “……其实我可以等一下再找五条老师。”伏黑津美纪转过身,脸上写满认真和体贴,并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五条悟,“给,五条老师,我一会儿再来。” 五条悟接过来,感叹道:“哇,津美纪真的好细心啊!”他利落地拆开包装,扯了一张纸巾出来,动作自然地继续给太宰治擦汗,一边擦一边说,“别走啊津美纪,想说什么直接说呗。” 伏黑津美纪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默默道:“嗯……其实我觉得现在不是很合适。” 太宰治抬手把五条悟的手压了下去:“现在合适了吗?” 一直在不远处偷偷关注这边的松下理奈看到这一幕,没忍住抬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抖动。 五条悟的手被拍掉也不恼,从善如流地双手插兜,潇洒地转身看着伏黑津美纪,笑容灿烂:“好啦,可爱的津美纪想对五条老师说什么呢!” “……我明天想去看看惠,”伏黑津美纪说出目的,“所以来找五条老师请一下假。” “这种事情不用跟老师我特意说的啦,”五条悟大手一挥,极其爽快,“津美纪想做什么都可以,随时去!” “那个十种影法术?”太宰治像是随口问道。 “……你怎么跟那群烂橘子一样用术式代称人啊?”五条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有名字的。” “不小心把他的名字忘了。”太宰治说。 伏黑津美纪笑笑:“惠。他叫伏黑惠。” “明天我能跟着津美纪小姐一起去吗?”太宰治忽然道,鸢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很好奇津美纪小姐的弟弟会是什么模样呢。” “你明天不陪我去出差?”五条悟立刻扭头看向太宰治,难以置信,“怎么可以!” 太宰治瞥他一眼:“不陪怎么了。” “……算你狠。”五条悟瘪瘪嘴,委屈巴巴地认输。 他当然不会真的阻止太宰治主动提出出门,倒不如说他巴不得这个蘑菇精多出去走走呢。 “行吧行吧,津美纪同意的话我就大发慈悲放你走吧。”五条悟说,“前提是晚上我写报告的时候要抱着你。” “可以吗,”太宰治无视了粘糊精五条悟,看向伏黑津美纪,再次确认道,“可以吗,津美纪小姐?” “当然可以。”伏黑津美纪高兴地点头。 对于太宰治愿意主动接触她的家人,她觉得很开心。 …… 下午,五条悟执行任务,把太宰治拉出去陪他出任务了。 其实,非要说的话,比起让太宰治陪他出任务整天到处奔波,五条悟更宁愿太宰治呆在高专安全的地方,或者自己找个喜欢的地方去玩。 毕竟出任务这种事情是耗神费力的。就算太宰治只是陪着,什么也不做,舟车劳顿,整天被关在各种交通工具里辗转,也绝不是轻松的体验。 只是太宰治不能离他太远,最多才能跟他分开六个小时,他不得已才整天带着人,像是把他栓在自己身边而已。 踏进伊地知洁高早已布下的帐内,周遭环境瞬间安静下来。 第93章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可能藏匿咒灵的角落,问:“为什么忽然对惠那么感兴趣了?” “整天拿梦境质问我,难道你自己忘了那个梦吗?”太宰治说,“你自己说过,两面宿傩会占据伏黑惠的身体。” “唔,”五条悟摸着下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太宰治白了他一眼,用手肘轻轻捅了一下五条悟的腰侧:“不要老是看着我走路,看前面,咒灵盯着你呢。” “你好看,我还不能看你了?”五条悟嘴上说着,动作却丝毫不慢,甚至没有结印,只是随意地一抬手,那道可怜的咒灵便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碾碎,消散在空气中。 五条悟深入大楼,把剩下几只漏网之鱼一一祓除,回来看着倚着电线杆等他的太宰治。 帐消散后,阳光自然落了太宰治一身,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五条悟歪了歪头,六眼细微地转动,总觉得眼前这幅画面好像少了点什么。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他蹦跶回太宰治面前,嘀咕道。 “嗯?” 五条悟猛地凑近,苍蓝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太宰治,忽然打了个响指:“我说怎么有点怪呢!你最近居然都没有看那本《完全自杀手册》了!” 那本书以前几乎是太宰治的随身标配,就像他的绷带一样。 “我在心里看。”太宰治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把它一个字不落地背下来了。” “……哇哦,真不愧是白猫同学呢。” “而且我发现阳光之下看书不好、也不方便。”太宰治又说,“在脑海里翻阅资料快速又方便。” “我还想撬开你脑子看看你都在想什么呢。”五条悟懒洋洋地又长在了太宰治身上,“不过,阳光下看书确实对眼睛不好。” 太宰治摸了摸五条悟的衣兜,把眼罩摸出来:“你把眼罩带上吧。强烈的阳光对眼睛不好。” “安啦安啦,看着你或者靠着你对我的眼睛可友好了。而且阳光也没有今天早上那么烈了,刚刚好呢。” “明天的阳光会更淡呢,说不定会起雾。” 太宰治说。 “哇哦,我家白猫同学有了计算天气的新爱好吗?” 太宰治微笑:“没有,随口说的。” 第73章 “感觉今天雾蒙蒙的,真是罕见呢。”伏黑津美纪望着车窗外被薄雾笼罩的都市景观,轻声说道。 像东京这样的超级大都市,由于大量的人工热源、密集的摩天大楼和广阔的沥青路面, 市区温度会高于周边地区。热量让近地面的空气难以冷却到形成雾的温度,因此, 出现这样覆盖全市的晨雾确实并不常见。 “确实呢。”太宰治笑笑,“不过,偶尔出现一次小雾天气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是吗?” 伏黑津美纪估计着:“下午的话,等太阳完全升起来,温度高了,雾应该就散掉了吧?也可能中午就散得差不多了,毕竟这雾看起来也不算很浓。” 朦胧的雾像是给城市添了一份柔光滤镜,高楼间的灯光和穿梭车辆的车灯依然明亮。 之前因为伏黑津美纪身受诅咒,五条悟担心伏黑惠无人看管或是被卷入危险,便将他安排到了京都的住所。毕竟京都是五条家的大本营,要安全些。 车辆平稳地驶入京都某个安静且安保良好的小区。 伏黑津美纪一边领着太宰治走向熟悉的单元门,一边带着些许怀念和无奈的语气说道:“其实我当初跟着五条老师去东京高专之后,心里一直有点放心不下惠。因为那孩子啊,以前在家里从来没做过任何家务。”( * ) 她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笑:“不过,现在看来,我果然是杞人忧天了。惠一个人似乎也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至少没把自己饿着,房子也看起来还算整洁。” 她的语气里带着姐姐特有的、混合着欣慰和一点点揶揄的温柔。 太宰治安静地听着,时而点点头,看不出任何情绪。 两人乘坐电梯上楼, 来到一户门前。伏黑津美纪拿出钥匙打开门,轻声唤道:“惠?我回来了。” 客厅里,一个海胆头、表情略显冷淡的少年正坐在沙发上。 他闻声抬起头,在看到门口伏黑津美纪身旁陌生的成年男人时,显得有些冷静戒备。 “这是谁?”伏黑惠站起来。 “惠,这位是太宰治,是我的同学。”伏黑津美纪笑着介绍道,“太宰君,这就是我弟弟,伏黑惠。” 伏黑惠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一个来回,冷静地提出质疑:“你们看起来……不像是同级生。” 无论是外貌年龄还是周身的气质,差异都过于明显。 “你可以把我当成高专的老师。”太宰治说。 伏黑津美纪听了这话,不禁好奇地转过头:“太宰君以后会成为高专的老师吗?” 她和松下理奈私下里早就偷偷猜测过太宰治的真实年龄,一致认为他现在这副青年模样才是真实的,之前那副青涩少年姿态或许是中了某种奇特术式或诅咒的影响。但人间失格能无效化一切术式,又让这个猜测本身显得站不住脚。 倒是问过太宰治,但太宰治十分认真地说是魔法,没人信。后来又去问五条悟,五条悟满脸真诚地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并对两位少女寄予厚望,指望着两位少女有朝一日突然撬开了太宰治的嘴。 但实际上,她们并不是很在乎这个。 虽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太宰治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沉淀感,与她们这些尚且稚嫩的学生截然不同,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神秘而难以接近。但她们并不十分在意这个。 对她们而言,太宰治是同学,以前是,现在当然也是。 但是如果忽然变成老师了话……伏黑津美纪认真地想,她要管自己的同学喊老师吗?喊了觉得有点奇怪,不喊又有一点不尊重成为了老师的太宰治。 她倒丝毫没有怀疑太宰治是否有成为高专教师的资格和能力。 “哦,我胡说的。”太宰治微笑。 伏黑惠看着太宰治那副游刃有余、真假难辨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点了点头。 而伏黑津美纪看了看时间,便系上围裙准备去做饭。 太宰治却忽然开口提议道:“津美纪小姐,不如我们出去吃吧?反正不管是在家里吃还是在外面吃,最终掏钱的都是五条老师。而且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饭店,五条老师倾情给我推荐过,只是一直没来得及去尝尝。” 他是有钱,但他就乐意花五条悟的钱。 至于伏黑津美纪和伏黑惠姐弟俩,自从五条悟豪掷十亿日元买下伏黑惠,姐弟俩的所有生活费用全部都是五条悟承担的。毕竟是两个未成年,而姐姐今年才满十八。 所以本来不管在哪吃,都是花的五条悟的钱。 “诶,真的好吗?”伏黑津美纪有些犹豫,“我还想让太宰君试试我的手艺呢。” “津美纪小姐手艺很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哦。欢迎会上的手艺已经惊艳了大家呢。”太宰治从善如流地接话,语气真诚,“理奈小姐就一直坚持认为你的厨艺是世界第一棒,无人能及。” 似乎是有点害羞,伏黑津美纪微微低头:“理奈她太夸张啦……” “没必要出去吃吧。”伏黑惠在一旁开口道,“我想在家里吃。” 他已经很久没吃到姐姐做的饭菜了,有些想念那份熟悉的味道。 太宰治的目光转向伏黑惠:“出去吃的话,津美纪小姐也可以轻松一些,不必再为饭菜忙碌了。今天毕竟是休息日,也该放松一下。” 伏黑津美纪又看了看旁边虽然没再说话但明显期待在家吃的弟弟,稍稍犹豫了一下,斟酌道:“惠,出去吃怎么样呢?” 比起自己做饭,她也更想试试太宰治口中五条悟倾情推荐的饭店。 五条悟就像一个热衷于投喂学生的顶级饲养员,每次给的奖励都是各种美味大餐,而且他挑选餐厅的眼光确实一流,每次都能让大家吃得心满意足,尤其是松下理奈,每次都欢呼雀跃,扬言要一辈子拥护五条老师。 何况,这是自太宰治回到高专以来,她第一次听到他主动表达想做什么事情、想去什么地方。以前他还会嚷嚷着要尝试各种新奇的自杀方式,要去吃最美味的蟹肉料理和最辣的咖喱饭,想喝螺丝起子混杂着番茄汁的饮料…… 她温柔地笑了笑,做出了决定:“好吧,那今天就听太宰君的,我们出去吃吧。”她看向伏黑惠,语气带着安抚,“不过,惠,下次姐姐一定给你做一大桌你爱吃的菜,好吗?” 伏黑惠看了看姐姐,又瞥了一眼那个三言两语就改变了姐姐决定的陌生男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再反对。 三人于是出门,搭乘电车前往附近的商业区。餐厅环境雅致,视野开阔,即使有薄雾,也能俯瞰部分城市景观。 第94章 “这个雾气,居然到了现在也没散开。”伏黑津美纪看着窗外,有些惊讶,“似乎还变浓了一点。” 太宰治在玩手机,回五条悟的消息。 【你在哪儿呀? 】 【你都出门四个小时了,我准备来找你了。 】 【猫猫探头探脑.jpg】 太宰治手指轻轻敲击手机屏幕:【京都】 【我知道你在京都! 】 【猫猫愤怒.jpg】 【又来这套。 】 【你看我哪天非得给你手机装定位不可。 】 【猫猫磨爪.jpg】 手指长按,太宰治顺手保存了五条悟的白猫表情包,这才发回去:【你可以装啊。 】 【真的假的? 】 【是不是有诈? 】 【猫猫警惕.gif】 有时候,冰雪聪明如太宰治,也有点好奇五条悟到底从哪里搜罗来这么多形象贴切的白色猫咪表情包。 于是他顺手又保存了,就这点功夫,五条悟又把消息发过来了:【快说你在哪,我来找你。 】 【赶过来要一个多小时吧? 】 【知道的话就快点把地址给我,我已经在准备去京都的路上了。 】 【在吃饭。 】太宰治回复道,【吃完饭可能还要去别的地方逛逛。到时候再给你发定位也不迟。 】 【……唔,也行。 】 【猫猫妥协但泪流满面.jpg】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传来:“太宰先生?” 太宰治抬起头,看到了一脸激动的虎杖悠仁,正站在穿着笔挺西装的七海建人身后,兴奋地朝他挥手。 一旁的小池百合也微微睁大双眼,露出温和的惊讶笑容:“太宰君?真是好巧。” 太宰治的目光在小池百合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避开了。他不是非常喜欢她看自己的眼神。 总是带着一种过于包容与温和的慈爱,简直像是在看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这或许难以避免,因为她是一位母亲,也因为她的女儿当年跳楼自杀时,年纪刚巧与他现在的外表相仿。 手机再次震动,五条悟的消息传来。 【话说京都那边有一家我很喜欢的饭店,味道超级棒。 】 【我之前还跟悠仁提过呢,他们今天刚好也在京都执行任务。 】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们还能撞见呢! 】 【猫猫wink.jpg】 太宰治抬眼看了看正走过来的三个人:“好巧,悠仁君,小池女士。” 连金丝眼镜都一丝不苟的七海建人侧头问了一下虎杖悠仁:“你们要过去一起吗?” 他尊重年轻人的意愿。 “诶?可以吗?”虎杖悠仁眼睛一亮,看向太宰治他们那桌。 “当然可以呀。”伏黑津美纪欣喜地表示欢迎,她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偶遇。 太宰治也微笑着颔首,目光扫过宽敞的餐桌:“欢迎,刚好这桌比较宽敞。” 他低下头,快速在手机上回复了五条悟最后一条消息:【嗯,很巧,遇上了。 】 -----------------------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九月份忙得起飞了tt。 (*)伏黑惠没帮姐姐做过任何家务是原作设定。 伏黑惠回忆里没有姐姐任何的个人特质,理想爱好喜欢吃的东西,甚至是温馨回忆,一个都没有,只有姐姐照顾他的场景,所以本文有关津美纪的一切都是私设。 以及伏黑惠对虎杖悠仁的评价:适合当我姐夫。 (出自宿傩死后) 再劝一遍全员推快跑,以及本文并不建议惠推阅读,骂我的自己去看咒回原作。 第74章 几个人的加入让餐桌顿时热闹起来。虎杖悠仁活力十足地向伏黑津美纪和伏黑惠做着自我介绍,小池百合则温和地与津美纪交谈着家常。七海建人虽然话不多,但举止得体,保持着必要的礼节。 太宰治基本没开过口,只是支着下巴,安静地望着窗外那片愈发浓重的灰白色。 伏黑津美纪总是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别人的情绪变化。她顺着太宰治的视线看向窗外:“这雾气……似乎变得比刚才更浓了呢,太宰君。” 小池百合闻言也转头望去,脸上带着些许困惑:“是啊,真奇怪。京都这样的城市,出现这样的雾实在太少见了。” 她的目光又落回太宰治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点上,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切:“太宰君怎么不吃东西?好像都没怎么见你动筷子。” 他看起来实在太清瘦了,总让人忍不住担心。 “悟说一会儿过来要跟我一起吃,”太宰治面不改色地随口胡诌,“我先少吃点,等他。” “五条老师也要来吗?”虎杖悠仁一听,立刻激动起来, 眼睛闪闪发亮, “那我们给五条老师再多点几份他喜欢的甜点吧!” “他从东京赶过来,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太宰治微笑道, “你要饿着肚子一直等他吗?” “……唔,”虎杖悠仁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大家一起吃的话热闹一点!我可以先少吃一点,留着肚子一会儿陪五条老师再吃一顿!” 伏黑津美纪忍不住清咳两声, 委婉地说:“那个……虎杖君, 五条老师过来,应该不是专门来找我们大家一起吃饭的……” 他应该只想单独和太宰治吃饭。 虎杖悠仁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说:“啊?也对哦,五条老师肯定自己随便吃过了才过来。” 小池百合看着虎杖悠仁这副全然懵懂的样子,忍不住轻声笑了笑,温和地提示:“悠仁,原来……还不知道吗?” “啊?”虎杖悠仁更加疑惑了,看看小池百合,又看看其他人,“知道什么?” 太宰治淡定地喝了一口面前微凉的咖啡:“改天让你五条老师好好请你吃一顿红豆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红豆饭?那不是…… 虎杖悠仁思索。虎杖悠仁疑惑。 某种关于红豆饭习俗的记忆终于被唤醒,虎杖悠仁瞬间睁大了眼睛,脸颊甚至有点发烫。 猛地想起之前在仙台那家甜品店里,这两人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亲密氛围和诡异对话…… 他眼光真好啊,虎杖悠仁感慨道,他那时候就看出来这对师生有点奇怪了。 太宰治淡定地继续道:“甜品店时候真的只是师生。” 虎杖悠仁:“……”他感觉自己脑子有点过载。 “别那样看着我,”太宰治更加淡定道,“你想说的所有话都写在你脸上了,悠仁君。” 一直沉默旁观的伏黑惠,眼神在太宰治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深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居然……跟那个五条悟是那种关系吗?他很难想象那个看起来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男人,会认真地和某个人建立这种亲密联结。 “说起来,悠仁君很努力呢。”太宰治说,“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是三级咒术师了。进步很快。” 虎杖悠仁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啊哈哈,还好啦,主要是因为五条老师和七海海的教导非常棒!” 被点名的七海建人默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有发表评论。 “你已经是三级术师了?”伏黑惠看向虎杖悠仁,语气里带着惊讶。 他听说过高专有一批预备役,也知道虎杖悠仁入学时间其实很短,这样的成长速度着实令人侧目。 “是啊。”虎杖悠仁笑着点头,笑容阳光又带着点腼腆。 “伏黑惠君从小开始跟着悟学习,有九年了吧?”太宰治的目光转向伏黑惠,微笑道,“现如今是二级术师了吗?” 伏黑惠的嘴唇抿紧了一些,沉默片刻才道:“……还只是三级。” “十种影法术是很强大的术式吧?”太宰治的语气依旧平和,甚至称得上轻柔,“不然悟当初也不会花十亿日元才能买下你。现在才是三级的话,可能还需要再加一把劲。毕竟,十种影法术是与无下限术式齐名的强大存在,而悟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特级了。” 伏黑惠放在桌下的双手猛然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十亿!”虎杖悠仁震撼地睁大了双眼。 “居然……花了十亿吗?”伏黑津美纪也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她一直知道五条老师对他们恩重如山,但她从未想过,这份恩情背后是如此天文数字般的金钱代价。 “我,我会努力赚钱把这笔钱还上的!” “光靠咒术师的工资的话,悟身为特级咒术师,自己大概需要20年才能赚到十亿。”太宰治温和地说,“津美纪小姐可以加油呢。” 伏黑津美纪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脑中快速计算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了,但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没、没关系……二级咒术师的工资……嗯,我只需要35年!我会努力的!” 七海建人的声音冷静而务实:“五条应该从来就没指望,也不会要求你们偿还这笔钱。” 第95章 五条悟虽然性格糟糕,但在这种事情上从不计较。 “五条老师不让我还,和我自己不想还是两回事。”伏黑津美纪坚持道,眼神倔强,“原来老师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伏黑惠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会帮忙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分量。 太宰治平静地看着他们。他心里很清楚,伏黑惠说“帮忙”,或许更多是出于对姐姐意愿的尊重,其本人内心深处,恐怕并未真正将偿还十亿视为己任。 虽然他和五条悟都是对金钱没什么概念、更不放在心上的人,但看到有人能如此……近乎理所当然地接受这样巨大的馈赠,甚至潜意识里并未将其视为必须背负的沉重债务,还是让他觉得有点……耐人寻味。 “我一定要努力成为一级术师!”伏黑津美纪再次宣誓般地说道,眼中燃烧着斗志,“就算我的天赋可能差了一点,但我一定会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 虽然初衷依旧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而变强,但一想到变强之后工资也会水涨船高,能够更快地偿还十亿……伏黑津美纪感觉内心变强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你已经是二级术师了?”伏黑惠看向姐姐,这次他的惊讶中带上了更多的震动。 他甚至偶尔还会错觉,姐姐还只是个需要他保护的普通人。 “嗯。”伏黑津美纪脸上绽放出温柔却充满力量的笑容,“恭喜我吧,惠。我现在不仅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说不定……我还能保护你了呢。”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模糊的远方,语气坚定:“然后总有一天,我一定能成长到可以分担五条老师肩上的重任。” 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客观地陈述道:“分担五条的任务,从效率最大化的角度而言,并无必要。他是最强,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五条老师到底有多强啊?”虎杖悠仁忍不住好奇地问,他对“最强”的概念还比较模糊。 “……但就算是最强,”小池百合开口,“也不能说完全没必要帮他分担吧?他也是人,也是会累、会感冒的。” “之前的感冒,”七海建人提出一种可能,“我觉得更有可能是某种……恶作剧或者夸大其词。” 他实在很难想象五条悟会真的被感冒病毒放倒。 “是真的!”伏黑津美纪立刻反驳,语气急切而认真,“五条老师那次病得很严重,咳嗽得嗓子都哑了,但还在不停地出任务,一直到很晚才能休息,而且陆陆续咳了好几天才慢慢恢复。” 那天五条悟边咳嗽边把乙骨忧太甩飞,白皙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红晕,但还是在仔细指导大家的动作要领和咒力调动。 本来她和松下理奈一起劝五条悟休息一下,但五条悟怎么都不肯开药,一直说他这个情况药物无法治理。 拿任性的老师没办法,她们两个只能试着把把五条悟哄去食堂吃点好吃的,眼看着就要说动了,但五条悟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转身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她问了老师,那是个什么样的任务。 老师说是超一级、差不多快到特级水平了,所以他得去。 她就在想,就算以她的天赋,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特级咒术师,那又怎么样?她可以成为准一级、一级、再到超一级……那样的话,就能帮上五条悟的忙了。 她永远记得那个背影。在黄昏时分,站在她身前,替她牢牢隔绝掉危险的、五条悟的背影。 “……”七海建人一时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伏黑津美纪眼中那份纯粹而坚定的信念,那种想要为仰慕之人分担重担的赤诚,让他这个早已习惯了咒术界残酷现实的成年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无法轻易否定这份心意……但对面又是那个五条悟。 “一直逍遥在外的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最近也在接任务。”太宰治忽然开口,“如果工作真的多到无法处理,其实也可以找她分担。” “我记得你好像也不执行任何任务?”七海建人看着他。 “我只是个身体不好、弱不禁风的二级术师而已。上层经过综合评定,认为我无法胜任外勤任务呢。” 他语气轻松,笑意盈盈:“嘛,说不定也有悟心疼我、不想让我劳累的缘故?不过话说回来,七海先生如今能在咒术界来去自由,选择性地接取任务,很大程度上,也是悟的功劳呢。” 他没等七海建人回应,便率先移开目光,再次望向窗外,语气有些懒洋洋的:“外面的雾,越来越大了呢。连近处的建筑轮廓都快看不清了。” ----------------------- 作者有话说:—— 战力问题:伏黑惠身为二级咒术师时没能打赢二级咒灵(咒回开篇故事)而咒回官设,比二级咒灵强才能成为二级术师。 以及辟谣一点:虎杖吃手指是因为伏黑惠身为二级术师没能战胜二级咒灵,小五只是路过关心学生顺便去看一眼。 其实五对学生也是因材施教,比如乙骨天赋高、有韧性又能抗压,就会比较严格。对惠这种心理脆弱不自信,就温柔鼓励。 但惠遇到点事就想着魔虚罗自爆,对五的评价是“勉强算是恩人”,新宿对战反向mvp 。虎杖还在输出,小五战死跟他又脱不了干系,其他同学因为他七七八八死得差不多,结果一句姐弟回忆闪回,他开摆了,乙骨喜提两刀空间斩。 刻画太差了,魔虚罗成宿傩亲爹惠真的全责,但凡有一点惠试图争夺身体的剧情也不至于被骂成这样。姐弟情都不知道怎么写,原作描写为0 。 有时候觉得芥见也挺恨伏黑惠的,后期描写太糟糕了。 第75章 朦胧的雾气变得有些浓稠厚重,像白色的潮水一样淹没了街道和楼宇,世界变得模糊起来。 当他们结束用餐,站在餐厅门口时, 雾气已经浓郁到能见度仅剩七八米的距离。 七海建人眉头紧锁:“京都地区这个季节、这个时间点,不可能自然形成如此浓度且持续加剧的雾气。” 虎杖悠仁瞪大了眼睛,努力想看清雾中的景象,却徒劳无功:“哇,真的快要什么都看不清了!这样我们怎么回去啊?” 伏黑津美纪望着几乎无法分辨方向的街道,担忧地说:“公共交通很可能已经中断了。这种天气,路上行车也太危险了。” 她下意识地靠近了弟弟一些,微微侧身站在弟弟身前。 伏黑惠看着姐姐的行为,一时无话。 小池百合不自觉握紧了手,目光望向太宰治。 太宰治静立在浓雾边缘,身形挺拔,确无端让人觉得不可接近。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鸢色的眼眸深处是一片沉静的幽深。 小池百合下意识地顺着太宰治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一只四级咒灵, 实力微弱,外表狰狞, 丑陋的轮廓在白雾中异常清晰。 “我感觉自身对咒力的感知和把控能力正在下降。”七海建人推了一下眼镜,“这雾气绝对不简单,它似乎在干扰甚至压制咒术师的感知和能力。” “那只咒灵……是有什么问题吗,太宰君?”小池百合忍不住轻声问道, “我看你一直看着那边。” 伏黑津美纪闻言, 立刻警惕地朝那个方向望去。转头的瞬间, 她的视线恰好与那只咒灵混浊的暗绿色瞳孔对上。 她心头一凛,蹙眉道:“我们的感知确实被大幅削弱了。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不是太宰君注意到,我们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它。”她转而看向太宰治,关切地问,“太宰君,你有受到这种雾气的影响吗?” “没有呢。”太宰治轻轻地说,鸢色的眼眸依旧盯着那只咒灵,“只是,受到这雾气影响的,恐怕不止是咒术师哦。”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几声惊呼接连从他们身后响起。 是其他同样被困在餐厅门口的食客和路人。 “……那、那是什么东西?好丑……好吓人!”一位穿着得体的女士捂着嘴,看着雾中那只缓缓移动的咒灵。 “是怪物吗?难道传闻中的……咒灵?”另一个男人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 “哇啊,长得太恶心了吧!离我远点,我有洁癖。”有人嫌恶地后退一步。 有些人甚至好奇又恐惧地举起了手机对准那个方向:“哇!手机里也能拍到!清清楚楚!” “不是说咒灵是我们普通人看不见,连摄像头也拍不出来的东西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看,它张嘴了!我的天……满口的獠牙。” “……它是活的!老天,它不会吃了我们吧?” 惊疑不定、恐惧、恶心……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滋生蔓延。 那只四级咒灵似乎察觉到了这块区域弥漫开的负面情绪,它那丑陋的身躯停顿了一下,然后竟晃晃悠悠地、朝着人群聚集的餐厅门口飘了过来。 第96章 “……它、它过来了!越来越近了!”有人高声喊着,恐慌开始扩散。 “是真的,活的!会动!快跑啊!”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恐慌的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被撞倒的物品声响成一片。原本还算有序的门口顿时陷入混乱。 面对骤然失控的场面和步步逼近的丑陋咒灵,七海建人几乎是本能地就要上前一步,手中无形的咒力开始凝聚。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或者说,更平静,也更随意。 太宰治站在原地,抬手,朝着那只正缓慢飘来的四级咒灵,凌空轻轻一挥。 没有复杂的术式展开,没有咒词吟唱,就连咒力波动都不太明显。 那只正蠕动着靠近的四级咒灵猛然一僵,下一瞬,纯粹的蓝白色光芒一闪而过,四级咒灵的咒力波动就轻飘飘地消散在了浓白的雾气之中。 像是从未存在过。 刚才还因咒灵逼近而引发的骚乱平息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咒灵消失的地方,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仅仅抬了抬手、看起来纤细甚至有些病气的黑发青年。 太宰治看着自己的手,不由感慨道:“咒力还挺好用的。” 这语气,活像是第一次使用咒力。 七海建人看了他一眼,大概以为他的性格跟五条悟差不多,爱出点风头,倒也没说什么。 虎杖悠仁张大了嘴巴,看看空空如也的雾气,又看看太宰治,半天才憋出一句:“……消、消失了?太宰先生……好厉害!” 太宰治似乎被虎杖悠仁都话梗了一下,才道:“一只四级咒灵而已,你也可以轻松做到的。” 伏黑惠深蓝色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震惊,他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这个与五条悟关系匪浅的男人,其力量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走了。”七海建人说,“再不走就要被围观了。” 太宰治对周围那些混杂着恐惧、好奇、探究和感激的目光毫不在意,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平静地收回手,插回风衣口袋,姿态慵懒依旧。 身后传来路人们压低的、难以置信的议论声。 “刚、刚才那是……变魔术吗?”有路人喃喃自语。 “这怎么看都像是传说中的咒术师了吧!”另一个年轻人的语气则激动得多,甚至带着点崇拜,“让我见到活的了!请问可以给一个签名吗?!” 旁边有人忍不住吐槽:“……不是活的难道还是死的?难道你还见过死的咒术师出来祓除咒灵吗?” 人群的议论和聚焦的目光让他们快速躲进了浓雾之中,七海建人领头,一行人迅速离开了餐厅门口,汇入能见度极低的街道。 “现在怎么办?”虎杖悠仁紧跟在七海建人身边,努力分辨着方向,“这雾太大了,根本看不清路牌和车站。” “先找个地方暂时避一下,等待窗的进一步消息或者雾散。”七海建人做出决定,语气沉稳,给人以安全感,“这种规模的异常,辅助监督们应该已经紧急出动调查了。” 伏黑津美纪担忧地看了一眼弟弟和显得有些紧张的小池百合:“也只能这样了。希望这雾能快点散。” 太宰治走在稍靠后的位置,目光再次投向浓雾深处:“一只小小的四级咒灵,就能引起这样的恐慌……如果这雾继续浓下去,会怎么样呢?” “……那就真的糟糕了。”伏黑津美纪声音里带着凝重,“必须要想办法查清雾的源头才行。” 他们开始低声讨论起各种方案和猜测。 “……太宰君,你觉得这个可能性大吗?”伏黑津美纪转头,想询问太宰治的意见。 “……太宰君?” 她怔住了。刚才还站在她斜后方不远处的黑发青年,就仿佛被浓雾悄然吞噬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 京都一处相对偏僻、人流稀少的地带。原本宽阔的足球场和旁边几栋荒废的屋子,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突兀耸立的、风格诡谲的高大建筑。 它富丽堂皇,带着某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巴洛克式繁复装饰,弯曲的线条和怪诞的雕塑簇拥着中央一座细高的尖塔,整体散发出一种不祥而扭曲的美感。 ——是骸寨。依靠书和特异点力量构筑的异常空间。 太宰治一步步走在建筑内部盘旋向上的楼梯上,黑色的风衣衣角无声地擦过雕花繁复的扶手。 自从他恢复二十二岁的身形,五条悟就兴致勃勃地跑去重新为他定制了高专的校服,从飘逸的领带到精致的袖口细节,都是五条悟定下来的。 他在高塔顶部的房间停下脚步,推开了一扇样式繁复的彩色玻璃窗。 窗外,是一条无比庞大的、鳞甲鲜红的——龙。 巨大的红龙盘踞在塔外,如同温顺的宠物,朝着窗口的太宰治缓缓低下了狰狞却臣服的头颅。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从怀里取出那本边角磨损的《完全自杀手册》,翻开书页,露出了里面被巧妙挖出的四个凹槽。 凹槽里,四根干枯扭曲的手指正安静地躺着。 他毫不犹豫地把四根手指喂给了窗外那只静候的红龙。 红龙吞下手指,庞大的身躯翻腾起来。狂暴的咒力从它体表迸发,四根手指让它完成了咒灵化,把它的面容变得有些凶恶。 剧烈的咒力波动甚至让这座骸寨都微微震颤起来。 “涩泽的东西果然好用。”太宰治看着窗外形态愈发骇人的红龙,忍不住低声感慨道,“我会比任何人都真诚地哀悼你的死亡,涩泽先生。” 有机会再见到敦君的话,让敦君给他写篇悼词好了。涩泽龙彦一定能高兴地从墓碑里跳起来。 太宰治乱七八糟地想。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因为被挖出凹槽而显得破破烂烂的《完全自杀手册》。书页上还残留着他十五六岁时圈圈画画留下的幼稚笔迹,整本书已经非常陈旧。 那四个长条形的洞突兀地分布在书页上,而其他的空白处,则被密密麻麻的新墨水字迹填满。 借一下涩泽龙彦的东西可真不容易,写得他手痛。 其实也并非没有其他方法。比如,想办法把四大天灾级别的咒灵拉过来一个;或者,干脆再费些心思制造一个特级咒灵,甚至一级咒灵也勉强够用。 反正他的目的只是毁掉魔虚罗。 五条悟是只警惕性极高的大白猫,任何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甚至只是让他感到不安的东西,都会被他毫不犹豫地彻底摧毁。比如他拆了天逆鉾,又毁掉了黑绳。 但偏偏一直留着魔虚罗。 历史中击杀过拥有六眼无下限术式的五条家主的魔虚罗,五条悟居然一直留着它。 可惜好人没好报。 而他这样的恶人居然还能活着,连自杀都成了奢望。 太宰治无聊地倚在窗边,撑着下巴等待。 红龙已经向一个地方发起了攻击,也就意味着伏黑惠一行人已经赶到了这里。 没一会儿,魔虚罗现身了。 吞噬了四根宿傩手指的红龙与被迫现身的魔虚罗已经展开了惊天动地的搏杀。式神与龙相互撕扯撞击,每一次对轰都让这座骸寨高塔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但太宰治只是满不在乎地站在那里,鸢色的眼眸望着窗外毁天灭地的战斗,眸光却没有焦点,仿佛在观察,又仿佛只是单纯地在发呆,神游天外。 放空一切的时候,他总会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几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什么都不去想,不去算计,不去谋划,只是单纯地让时间流逝。 从十六岁那年意外接触到书开始,他的大脑就永远在高速运转,永远在布局谋划,永远在计算着每一步的得失与可能性。他不允许自己喘息,仿佛一刻的松懈就会导致全盘皆输。 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是站在港口mafia大楼顶层的边缘的时候,他感受着高处凛冽的风,感受着下方城市的渺小,感受着死亡近在咫尺的召唤,觉得一种虚无的幸福感充盈了全身,轻松到不可思议。 可惜他又活了。 而且还遇到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一个强大到足以改变世界,却得不到与之相匹配的壮丽落幕的笨蛋。 原本挖出自己的人间失格结晶,强行分离了宿傩和伏黑惠之后,他就打算彻底解脱了。 书能赋予他一次扭曲的新生,但也且仅此一次。那次之后,就应是永别,是真正的与世长辞,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将他从黄泉比良坂中强行拖回。 奈何那个笨蛋把他捡了回去。 不管被他用多么刻薄的话语驱赶或者嘲讽,五条悟还是坚持不懈地阻止他每一次自杀尝试,甚至笨手笨脚却又异常执着地亲自给他换药和包扎。 太宰治那时觉得五条悟可笑又可怜。 有一次,他在庭院的老树下睡着了。 第97章 醒来的时候,他身上披着五条悟的外衫,金色的落叶洋洋洒洒地铺了他一身。 他转过头,看见五条悟端着一盘看起来就坚硬无比的豆腐,蹲在他旁边。 “我昨晚好像听见你在睡梦里说想吃硬豆腐……你试试,这个应该挺硬的。” 太宰治当时的第一个反应,是杀了五条悟。 河豚内脏的刺身、烤鳞柄白鹅膏、土豆芽沙拉,一把都没赢过的牌局、死之前一定要去一次的地方,哑弹和硬豆腐……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 任何人都不允许触碰那些秘密,包括他自己。 五条悟似乎感知到了他那瞬间泄露出的冰冷杀意,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只是闪烁了一下,依旧继续说了下去,声音甚至放轻了些:“吃点吧?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想要什么东西。” 最终,太宰治没有碰那盘硬豆腐。 但他改变了主意,决定拉着五条悟跟自己殉情。 反正五条悟是他救的,所以五条悟的命他想收回就收回。 而且,拉着最强一起奔赴死亡,听起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终局。 他其实并不讨厌那个世界。那里的人们足够冷漠,甚至是冷血,利益关系清晰明了,太宰治应付起来格外得心应手,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横滨黑暗面。 他习惯性地开始盘算,计划,冷漠地把一切存在都视为棋盘上可以随意摆布或舍弃的棋子。 这种状态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又死了一次,灵魂抽离,冷眼旁观。 偶尔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仍坐在港口mafia那间沉重压抑的首领室里。直到眨眼之后,眼前的景物变回古朴明亮的和风庭院,而五条悟正坐在一旁,蹙眉翻看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报告文件。 他看着五条悟认真的侧脸,看着阳光在他白色的睫毛上跳跃,忽然又不想跟他殉情了。 这样的人,或许应该和织田作之助一样,找个能看到海的屋子,吹着惬意慵懒的海风,在毫无阴霾的阳光下,长久地活下去。 于是,计划的结尾,他孤身跳进了横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他会成为横滨湾里一具无人问津的破败尸体,无声无息地融于深海。 但五条悟却再一次把他硬生生捞了出来。 那个时候,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感受着对方同样冰冷却死死抓住他不放的颤抖的手,他竟然荒谬地感到一丝……开心。 好像……就这样死在五条悟怀里,也不错。 他看着五条悟那双从未如此慌乱痛苦的苍天之瞳,看着对方脸上失去所有血色的绝望,觉得一种飘渺的愉悦感从灵魂深处升起,麻木的心脏竟然都放松下来,甚至有些欢欣鼓舞。 他终于如愿以偿,回归了死亡的永恒怀抱,在五条悟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又醒了。 他破碎的人间失格结晶,被五条悟蛮横的咒力温养着,一点点修补粘合。 最强咒术师绝望下近乎诅咒一样的强烈意愿,配上「书」衷心的祝福,硬生生把他再次拖回了人间。 或许那不叫诅咒。 “……你能不能活下来?”五条悟紧紧抱着他冰冷残破的身体,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 “自由地、幸福地……活下去。” 但对太宰治而言,这就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 太宰治收回飘远的思绪,无聊地看着窗外魔虚罗与吞噬了四根宿傩手指的红龙进行着最后阶段的搏杀。 战斗激烈得仿佛要给这个世界带来终结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真的死过两次,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从灵魂深处弥漫开的倦怠,让他完全不想再像过去那样精密地算计下去。 不想再殚精竭虑地制定计划,不想再没完没了地审阅文件报告,他的生命明明就该在那一刻彻底终结,为什么还要被迫继续承受这一切? 抱着这种任性的念头,他放弃了过往那种缜密的布局,干脆利落地利用了书赋予他的权能和他与这个世界奇特的联系,小小地“借用”了一下已故的涩泽龙彦残留的概念和能力。 反正涩泽龙彦也没从坟墓里爬出来说不可以。 没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jpg 能直接用武力碾压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浪费脑细胞跟这群大猩猩周旋? 与其在这里跟这群咒术师费心谋划,还不如回去跟五条悟为晚饭到底吃什么吵上一架。 仔细想想,这是第三次处理咒术界的事情了。 第一次,他帮五条悟折腾出了一个勉强算得上欣欣向荣、值得期待的新咒术界。 第二次,他去往另一个世界,为五条悟挑选了一处海天相接、一如他双眼般澄澈无垠的墓地。然后他摧毁了咒力的概念,该坐牢的坐牢,不坐牢的滚去考大学,已经上班的社畜咒术师就不好意思了,咒术界倒闭了你被解雇了。 有时候,他也很想学学武装侦探社那个世界的自己,干脆翘班,摆烂不干了。 又一道剧烈的能量波动,两个庞然大物之间毁天灭地的战斗终于接近尾声。 魔虚罗赢了。 毕竟这只红龙并非涩泽龙彦亲手培育的那条真货,只是借助概念和咒力催生出的仿制品,这个结果可以理解。 太宰治看着塔下地面上那具逐渐消散的巨大龙尸,以及虽然浑身布满伤痕,但正在缓慢修复自身的魔虚罗。 他没有丝毫犹豫,单手一撑窗沿,纵身从高塔之巅跃下。 黑色的风衣在浓雾与咒力残秽中猎猎作响。 ----------------------- 作者有话说:—— (*):全部是《捡宰日sidea》里面的剧情。 抱歉真的太忙了。 以及感觉被抢笔了,这不是我大纲的剧情,我好像不是这么构思的……按照大纲我不应该在75章结局吗? 不管了,争取早点完结。 第76章 他在空中急速坠落。 罡风刮过脸颊, 带来尖锐的疼痛。极致下坠带来令人痛苦的窒息与失重,却让太宰治觉得有些飘飘然。 他开始有点怀念,想念上一次从港口mafia大楼跃下后, 那片冰冷的死亡。 可惜现在还有事情要做。 太宰治睁开眼睛,对上魔虚罗的视线。 实际上魔虚罗没有眼睛,只有树枝状物质的东西填充着眼眶。 魔虚罗感知到了这个渺小人类的存在,缓缓仰起头,然后迎着他冲天而起。 他们在空中接触—— 光圈层层叠叠地绽开,翻涌着,耀眼到夺目。甚至暂时驱散了周围大片的浓雾,将整个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太宰治轻盈地落回地面。 只有他自己感受到,似乎有一阵风托举了他一下,缓冲了所有的冲击力。 是「书」呢。 太宰治抬起头,恰好对上伏黑惠那双写满震惊与难以置信的双眼。 魔虚罗,被他祓除了。彻底的, 永远的。 “……好、好厉害……”虎杖悠仁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战场,又看看毫发无伤、连气息都没乱一下的太宰治,喃喃自语。 七海建人紧紧盯着太宰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把魔虚罗祓除了?” 他跟在场的年轻人不一样,他清楚魔虚罗意味着什么。 太宰治笑意吟吟地回望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你为什么会从上面跳下来?”七海建人又问。 “嗯……大概是因为,被那只不太友好的红龙绑架上去做客了?” 七海建人沉沉地看着他,显然一个字都不信。空气一时间有些凝滞。 “没关系, 你不用太关注这些细节。”太宰治反而安慰起他来, 语气甚至称得上体贴。 他微微歪头,反问道:“危害性评估、事件报告、后续处理……这一切,不都可以理所当然地交给五条悟去头疼吗?” 剩下的人就算再迟钝,也隐隐约约品出了太宰治嘴里的讽刺意味。 而这样类似的对话,在不久前的餐桌上才出现了一次。 “你好像有些脸色苍白,太宰君。要休息一下吗?五条老师知道了会担心的。”伏黑津美纪忽然开口。 她说:“太宰君和五条老师累的时候,我可以帮忙处理吗?我也想帮上五条老师的忙。” 在这种时刻,她当然会站在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和最敬爱的老师那一边。 她主动打破那份沉寂,第一个站了出来。 “那些评估报告之类的工作,我、我也可以试着学习帮忙。”小池百合也轻声附和,语气带着小心翼翼,“你刚才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实在太危险了,下次请千万不要再这样做了。” 虎杖悠仁立刻点头如捣蒜:“还有我!虽然我可能现在还不太懂该怎么做,但只要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 第98章 七海建人似乎怔愣了一下。 在这薄情的咒术界,居然也能见到如此纯粹的心意。她们是真心实意地想为五条悟做些什么。 但是……何必呢? 他们不论付出多少努力,也无法跟五条悟相提并论。 或许眼前这个能瞬间祓除魔虚罗的太宰治拥有接近五条悟的实力,但七海建人潜意识里觉得,此人本质与五条悟绝非同类。 他其实并不讨厌五条悟。 平心而论,忽略那些恶劣的性格和层出不穷的恶作剧,五条悟算是个不错的同事——强大、可靠,任何难题在他面前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但那毕竟是五条悟,是最强咒术师。普通咒术师的烦恼与挣扎,于他而言或许轻如鸿毛。 “最强”与“普通人”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七海建人猛地有一种全身心都被洞穿的感觉。他敏锐地朝着源头看过去,带着警惕和戒备。 是太宰治,太宰治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与表象,将他内心深处未曾言明,甚至可能连自身都未完全意识到想法看穿,让他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强烈压迫感。 他想说什么,却一时被震住,张了张嘴不知该作何反应。 雾气似乎被方才惊天动地的战斗余波驱散了些许,不再那么浓稠得令人窒息。 伏黑津美纪环顾四周,迅速做出判断:“雾气好像开始散了。惠,你先回去,注意安全。”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太宰治:“刚才的红龙尸体已经消散,魔虚罗也被祓除了。接下来是该联系辅助监督,还是先用帐隔离附近的普通人?” 伏黑惠有些发怔地望着姐姐。 她黑色的长发利落地扎成高马尾,腰间的太刀在稀薄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微光。 ……姐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又跟以前一模一样。 “负责这片区域的辅助监督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太宰治语气平淡地接话。 他说:“先放个帐隔离确实是不错的选择,这里很可能就是雾气的源头。不过,在场恐怕没人能放出足够庞大的帐完全罩住这片区域吧?七海先生说不定可以做到——当然,什么也不做,等着悟来处理,也是一个选择。” 伏黑津美纪立刻转向七海建人,鞠了一躬:“那就拜托七海先生在五条老师赶到之前,先设立一个帐吧,麻烦了。” 七海建人本就打算这么做,此刻也只能点头应道:“……嗯。”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设立帐的事情吸引。 七海建人开始凝神准备术式,虎杖悠仁和伏黑津美纪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周围逐渐变淡的雾气,小池百合则紧张地站在伏黑惠身旁。 就在这一片忙碌和短暂的松懈中,太宰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融入了尚未完全散尽的稀薄雾气里。 目光扫过刚才魔虚罗消散以及红龙尸体最终瓦解的地方,太宰治很快在焦黑破碎的地面缝隙中,找到了四根宿傩手指。 弯腰收起,没有惊动任何人,四根手指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入了他的口袋。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任何停留,转身就消失在朦胧的雾霭与街巷的阴影之中。 不久,伏黑津美纪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是太宰治发来的消息:【我先离开一会儿,善后麻烦津美纪小姐啦。 】 她立刻抬头四顾,周围早已没有了太宰治的踪迹。 七海建人的帐缓缓落下,半透明的黑暗结界笼罩了这片区域。 他环视一周,微微蹙眉:“太宰呢?” 伏黑津美纪回答说:“五条家驻守京都的管理人员刚好找他,他先一步离开了。” …… 都市的喧嚣被抛在身后,太宰治漫无目的地行走,最终来到了京都边缘一片废弃的工业区。 雾气渐渐散去,手机安静地躺在口袋里。 不用想也知道,五条悟此刻必定在不停地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但他的手机早已因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 太宰治找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废弃集装箱,里面充斥着铁锈、尘土和一丝霉变的气味。 他毫不在意地走了进去。 逼仄而压抑的空间里,他靠着污渍斑驳的箱壁坐下,将宿傩的手指重新放回那本边角磨损的《完全自杀手册》中,然后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沉睡。 雾气终于彻底散尽,黄昏的金色光芒泼洒大地。残阳的光辉蔓延到集装箱门口,停在离太宰治咫尺之遥的地方。 却终究未能落在他身上。 他安静地靠在那里,像是被遗弃在阴影里的尸体。 直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集装箱口,挡住了那片残阳,投下长长的阴影。 太宰治睁开眼,逆着光,看清了来人。 他唇角弯起一个轻巧的弧度,调侃道:“逆光很好看哦,悟。全身都在发光,金灿灿的。”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翻腾的情绪,“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 太宰治摸出手机,按了按,屏幕一片漆黑:“你给我打电话了?哦,可能没电了。” “你是会注意不到手机没电的人?”五条悟的声音绷紧了,“太宰治,你给我过来。” “那么凶干嘛。”太宰治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又不是故——” 他话音未落,五条悟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一把将他猛地拽了过去。太宰治猝不及防,几乎是一头撞进五条悟怀里。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咒力压了下来,紧密地缠绕包裹住他,却又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已经不需要我的咒力温养也不会有事了,对不对?”五条悟紧紧抱着他,声音闷在他的颈窝间问道。 “不知道呢,没试过。要现在试一下吗?” 五条悟觉得自己气得太阳xue都在突突直跳:“你还在装傻。” “……”太宰治静默了片刻,终于轻轻应了一声,“嗯。” “那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好好说!”五条悟的声音里压着怒火和后怕,“你知道我联系不到你有多担心吗!” 他从新干线出来之后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这浓重得异常的大雾,甚至连六眼的感知都受到了干扰。 他立刻联系太宰治,却怎么都联系不上。 这样的天气导致公共交通几乎瘫痪,而雾气中那些异常醒目的咒力痕迹,以及明显能看到咒灵的普通人更是让他心惊。 几乎所有人都在网上疯狂上传视频,而有几个视频正以恐怖的速度爆火。 视频里是扭曲的高大建筑,狰狞的巨□□,以及一个白色的怪物魔 五条悟一下就认出来那是魔虚罗。 这该死的雾气就像游戏开了描边一样,所有咒灵勾勒得无比清晰,甚至像是在发光。 最终那只红龙败下阵来。 接着,一个身影从高空坠落。 即便是遥远而模糊的惊鸿一瞥,五条悟也瞬间认出了那是谁。 然后是人间失格触发时那标志性的蓝白色光圈,那光晕他再熟悉不过了。魔虚罗随之消失,而那个身影坠入浓雾,消失不见。 五条悟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恐惧攥紧了心脏。 他一遍又一遍地疯狂拨打太宰治的电话,四处寻找着太宰治的下落,给伏黑津美纪发消息也一无所获。 他试过飞到高空,但雾气遮蔽了一切,而人间失格又不会留下任何咒力残秽可供追踪。 只是在某个瞬间,在迷雾彻底破开,残阳落下的瞬间。 某种强烈的想法在心头鸣响,五条悟不顾一切地冲向京都废弃的工业区。没有理由,但他确信太宰治就在那里。 翻过一个又一个冰冷的集装箱,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在黑暗角落呆着,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的人。 所有的惊慌恐惧,在目光触及对方带着他时候骤然平息,变成了失而复得的汹涌浪潮。 “你知不知道网上全是你祓除魔虚罗的视频!”五条悟越抱越紧,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你从哪里跳下去的?有多高?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稍微松开怀抱,急切地想要亲自检查一下,却对上了太宰治的眼睛。 太宰治在笑。 那笑容很好看,眉眼弯起,疏离与冷漠仿佛被夕阳熔化了,竟透出几分鲜活的意味来。 但这笑容却让五条悟心头猛地一颤。 “……你,”五条悟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你为什么那么高兴?” 太宰治歪了歪头:“你猜?” “……你看到我生气,你很高兴吗?” “准确来说,是看到你为我生气,我很高兴。”太宰治轻柔地纠正道。 “……手机是故意没电的,跳下去也是故意的。”五条悟紧紧抓着太宰治,“你就是……想看我担心你的样子?” 第99章 五条悟把太宰治从集装箱的阴影里拽了出来,但他一米九的身形几乎挡住了所有落下的夕阳光线,将太宰治重新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而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在明暗交界处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与近乎残酷的平静。 他轻轻抬起手,摸出兜里的墨镜,将其戴回五条悟高挺的鼻梁上,好像是在完成一个物归原主的仪式。 “猜对啦。” 他笑着说,声音轻快得像是在分享一个甜蜜的秘密。 第77章 “……你觉得这样很有趣?” “倒也不是。”太宰治语气平淡, “只是突然想这么做。” “为什么?你想试探什么?是觉得我不够爱你?” 太宰治没有回答,反而轻声反问:“你呢,你觉得我爱你吗?” “……你有毛病?”五条悟被这个问题气笑了, “你为什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你不爱我爱谁?我现在怀疑你脑子坏了。” “我偶尔也会这么觉得。”太宰治说着,忽然伸手环住五条悟的脖颈,轻轻喊了一声:“悟。” 他说着,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五条悟怔了怔, 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继续这个吻, 可当太宰治的舌尖试探地抵入,他还是选择沉溺其中。 黄昏里他们抱在一起,交换了一个复杂而缠绵的吻。 一吻结束,太宰治轻抚他的脸颊,低笑道:“真好哄。” 五条悟:“……” 怎么有种被调戏的错觉。 他一把推开太宰治,声音压抑着情绪:“你先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太宰治轻笑一声,说,“你看,不论对你做什么,你都会原谅呢。” “……因为是你!”五条悟难以理解地注视他,“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你听过一个叫《快乐王子》的故事吗,悟?”太宰治忽然问。 “……好像有点印象, ”五条悟蹙眉回想, “一个雕像把自己所有珍贵的东西都送出去了, 对吧?好像还有只燕子……具体记不太清了。” “是啊。金光闪闪的王子最后变得灰暗破败,甚至被扔进熔炉里熔化,只剩下一颗铅心……可即便如此, 王子也从没有后悔。” 五条悟深呼吸,抓过太宰治一只手:“童话故事应该就是这样的吧?这个故事怎么了,跟你莫名其妙闹一通什么关系?为什么今天这么过分?” “这样就算过分?”太宰治歪过头,笑容清浅,“说不定还有更过分的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要拿自己开玩笑。”五条悟注视着他,“是我哪里做得不够,让你觉得我不在乎你吗?” “……为什么总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呢?”太宰治轻声说,“你认为你有哪里没做好吗?” “没有啊,我才不会有哪里没做好。”五条悟说,“所以我才很生气啊,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好好说?”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无论是作为最强咒术师,作为高专的老师,或者说是作为五条家的掌权人……” “——还有作为你的恋人。”五条悟打断他,声音低了下来,“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说的话这么奇怪,你别这样,有点吓人。” “你会害怕吗?” “怎么不会?”五条悟攥紧手指,“刚才找不到你,我快急疯了。” “那会伤心吗?” “当然会。”五条悟的音调不由升高,“你到底想怎样?难道在你眼里我连伤心害怕的资格都没有?——虽然我确实很少真的害怕什么。”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凑近,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 五条悟又有点哑火的迹象,态度肉眼可见地软化了不少,但还是把手伸出来抵住太宰治再次贴近的唇,闷声道:“别来这套,好好说话,这算犯规。” “你看,是不是很好哄?”太宰治轻笑。 “那又怎样,都说了只对你。”五条悟别过脸。 他把太宰治彻底拉出集装箱,站在一片空地上,认真的说:“我不好哄,你别想糊弄过去,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这事没完。” 太宰治刚刚闷头跟着他走了好几步,此刻安静下来,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你说啊,”五条悟放软了声音,“别绕弯子了,告诉我。” “你好哄,但只对我。”太宰治轻轻地说,“因为原谅的前提首先是愤怒,而你并不会轻易对别人动气。” “我没事为什么要生别人的气?”五条悟扶额无语,“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以惹我生气为乐吗?” “但你也会担心、会难过,这种情绪会寄托在每个你曾赋予过期望的人。” “悟,”太宰治望向他,夕阳将他的眼眸染得深沉,“伏黑惠、七海建人、 panda……甚至家入硝子,如果他们让你伤心失望,你会怎么做?” “……”五条悟一时没有言语。 “你为什么总是毫无怨言?”太宰治一字一句地问,“对他们没有任何怨言。” “……你不喜欢他们?” “我为什么要喜欢?”太宰治平静地说,“他们的喜怒哀乐与我毫无关联,他们的死活更是不值一提。”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攥着太宰治对手加大了几分力道:“……你别那么说。” 他张了张口,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最后只道:“如果你因为这些事情替我感到不值的话……没必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很清楚。” 太宰治望着五条悟这副样子,一时有些失语。 他知道。他从来知道。 他知道五条悟从不后悔,他知道五条悟永 远那么坚定而明亮。 但是五条悟其实也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无坚不摧,正如太宰治明明做好准备,明明清楚去见织田作之助一定会被当成敌人对待,可是当冰冷的枪口对准他额心的时候,他依然会不可避免地感到刺痛。 自以为的接受,有时只是一种自我安慰。 五条悟跟他一样,是重来过的人。只是五条悟还没有恢复记忆,而那一天不会很远。 太宰治不想看到五条悟那副样子。 在书里,太宰治看见过,新宿决战之前,高专的人开会商议……当着五条悟的面,肆意地讨论荒谬的话题,仿佛他们认定了五条悟会输,而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不愿意为五条悟提供任何帮助。 那一幕格外深刻地烙在他脑海里。 寒冬腊月,五条悟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虎杖悠仁在后面一路追着,满是担忧,五条悟却只是淡淡地说他没事。 “只是硝子什么也没说,我稍微有一点不爽啦……” 书里,五条悟那么说。 回想起五条悟当时的神情,太宰治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手指:“你清楚吧,他们对你的看法。”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五条悟顿了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看着远处,反问道。 “没什么,提前给你一点心理准备。”太宰治说,“其实以你的性格,并不是每一样事情你都会原谅——也包括我。” 任何的感情,甚至于情爱,都永远不会成为五条悟的桎梏。它或许会让五条悟心软片刻、手下留情,却永远无法动摇他最终的选择。 正如他曾亲手终结挚友,会怀念,会悲伤,但绝不会后悔。 所以他是五条悟,当之无愧的人类最强,所以他那样耀眼。 心中突然满是不好的预感,五条悟偏头看着太宰治,摸索着他的手,低声问:“你想做什么?” “你会恨我的。”太宰治忽然笑起来,“要赌吗,悟?我的预言总是会成真的。” 黄昏的光芒下,他拉起交握的手,让五条悟贴上自己的脸颊。 太宰治轻声说:“……说不定,那才是我们真正的结局。” 像最开始那样。 …… 其实连太宰治自己都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 亲身经历和旁观故事,差别太大了。 他并没有真正经历过那些事情。 他没有偶然重伤昏倒在织田作之助门前被捡回去,打了无数次牌局也一次都没有赢过织田作之助的人不是他,把一身尸臭味蹭了坂口安吾满身的人也不是他。 没有被坂口安吾背叛,没有被森鸥外舍弃,也不曾听过织田作之助最后的遗言,没有被带去那片美好的黄昏。 他只是旁观了那些故事,然后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后来,他旁观了五条悟的故事,虽然不小心被牵扯了进去,但他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从港口mafia的高楼跳下去,或者跳进横滨冰凉的海。 可是…… 当他意外坠入另一个世界,亲眼看见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失去所有光芒时—— 太宰治的脑海一片空白。 那个瞬间,他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其实,一直都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爱五条悟。 第100章 他早已耗尽爱人的力气,虚无缥缈的爱意承载不了他空洞的生命。爱只是天平一端的筹码,和所有情感一样,是可以被衡量和操控的东西。 可是那个时候,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在一步步地走向五条悟所在的地方。 高专的人还在一个接一个地对宿傩进攻,恐怖的咒力和能量波动在世界翻腾。 他不在乎飞溅的瓦砾是否会伤到自己,好像世界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太宰治只看得见那个人。 他跪坐下去,伸出手把五条悟抱在了怀里。 很轻地,在五条悟额头落下一个吻。 “晚安,悟。”他为他合上双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愿你好梦。” 但他自己却再未能有一个安眠。 太宰治总梦见一些讨厌的画面。他梦见高专时期的五条悟满身鲜血倒在地面,白发被染红;梦见他被狱门疆刺穿,关进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里,被迫面对森森白骨。 在那个世界里他做着这样的梦,回到这里来依然会做那些梦。 所以有的深夜,五条悟都准备放过他了,他却还是会看着那双欲望未褪的蓝色眼睛,然后抬起腿,让五条悟给予他一个放纵的夜晚,再昏昏沉沉地睡去,不受噩梦侵袭。 可仍有某些时刻,太宰治会在黑暗中无声地醒来,没有惊动身旁的五条悟。 重复太多次的梦境早已令人麻木,太宰治觉得自己已经做不出什么反应,但每次噩梦醒来,心口依然会隐隐作痛。 他会悄悄靠五条悟更近些,指尖轻抚过对方精致的眉骨,然后被睡得迷迷糊糊的五条悟一把抓住手,胡乱地亲两口之后又抱住他毫无规律地蹭两下,拖着困倦的尾音让他快睡。 太宰治靠着五条悟,耳边是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这才闭上眼睛慢慢又睡着了。 只是总会在想,为什么快乐王子就必须失去一切,被推入熔炉,直到只剩一颗铅心,才得以踏入所谓天堂? 难道那颗与生俱来的铅心,唯有历经苦难折磨,才配被带入天堂吗? 明明他应当留在人间,用那双最漂亮的蓝色眼睛,亲自丈量他曾守护的整个世界。 而此刻,那双蓝色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紧紧盯着他。 好像燃烧着怒火,又好像只是冷静地审视着。 忽然,太宰治身体一轻。 五条悟一把将他扛在了肩膀上。 太宰治似乎真的没料到五条悟是这个反应,脸上空白了一瞬。 他被五条悟的肩膀硌得有些难受,挣扎了一下:“干什么,放我下来!” “你再乱动,我真收拾你了。”五条悟冷冷道。 “我不知道你发什么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说。但我告诉你,太宰治,你的预言这次一定会迎来有史以来第一次失败。” 五条悟一步步走离这片废弃区域,走路的动作压得太宰治胃部难受。 “……悟,疼。”太宰治伸手锤了锤五条悟,说,“放我下来。” “哦。”五条悟冷漠道,“你活该,受着。” “……”太宰治说,“真的难受。” “我知道。”五条悟说,拍了一把太宰治臀部,“说了你活该,再胡言乱语、或者再乱动,你更加完蛋。” 太宰治:“……” 太宰治识相地闭嘴了。 直到走出好一段路,直到太宰治因为这个姿势头晕,胃部也因为压力和倒挂而一阵阵反胃,没忍住小声干呕起来时,五条悟才把太宰治放了下来。 他还捞了太宰治一把,以防他站不稳直接摔倒。 “我也有一段预言想对你说。” 太宰治靠着五条悟一阵干呕才缓过来,有气无力地开口:“你说。” “你不会那么做的。”五条悟定定地看着他。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直觉。”五条悟说,“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做出让我恨上你的事情。” “……如果说,我想杀一些人呢?” “你不会的。”五条悟语气笃定,那双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你不会让我置于两难的境地,你舍不得,对吗?治。” *** 一直到坐在酒店里,太宰治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他洗了澡,身上没缠绷带,只穿着浴衣,空荡荡的感觉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他看着刚洗完澡出来的五条悟,水珠从白皙的胸膛滑落,肌肉线条流畅而完美。 太宰治盯着五条悟看了好一会,直到五条悟挑眉:“爱看就凑过来看,又不是不给你亲,少在那装死。” 太宰治终于开了尊口,说了今晚上的第一句话:“……去给我买绷带。” “反正缠了也会被我扯下来的。”五条悟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床上的太宰治,“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我就行刑了。” 太宰治偏过头去,没再看他,任由五条悟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 直到某个意乱情迷的时刻,太宰治没忍住咬了一口五条悟,问:“……为什么、呃……有那样的直觉?” 你明明什么都还不知道。 不清楚未来,也不了解我。 “都说了是直觉。”五条悟的声音有些哑,像琴的低音。 太宰治默了一瞬,搂着五条悟的脖子把人按下来,动作间某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深深压进他的身体,让他的手似乎隐隐有些颤抖。 混乱持续了很久。 而太宰治大脑一片浆糊,几乎无法再进行思考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五条悟在他耳边说话。 “不是因为我。” “……什么?” “……只是单纯地觉得你不会那样做,而不是因为我。”五条悟吻着他的眉心。 “你凭什么……那么觉得。”太宰治死死攥着床单。 五条悟抓着他的手,硬要跟他十指紧扣:“因为你是五条老师的好学生。” 这句话让太宰治顿了一会儿,然后又咬了一口五条悟:“那五条老师在……嗯……对自己的学生做什么?” “做你情我愿的事。” 太宰治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能说出口,只是死死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咬牙硬撑。 五条悟捋了捋太宰治耳边汗湿的鬓发,然后俯下身,湿漉漉的吻从太宰治后颈一直往下流连。 他能感受到太宰治在颤抖。 “你那么喜欢我,我才舍不得恨你。”五条悟鼻尖抵在太宰治的背上,说,“你那么喜欢我,你才舍不得让我恨你。” “……强词夺理。” “你的胡说八道才是强词夺理。”五条悟干脆压下去,从背后抱着太宰治。 好一会儿,五条悟才嘟嘟囔囔地说:“……我不喜欢那些两难的选择题,所以我给你出一道最简单的题好啦。” 他严刑逼供,然后问:“你在其他人跟我之间,选谁?” 太宰治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五条悟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的决定会让五条悟两难,所以五条悟问他,在那些人和五条悟之间,他选谁……好过分的问题,偷换概念。 没听到太宰治的回答,五条悟又问了一遍:“你选谁?” “……选你。” 五条悟满意地放缓了动作:“这才是五条老师的好学生嘛!” 太宰治:“……” 第78章 酒店厚重的窗帘严密合拢,将外界的光线彻底隔绝,昏暗而私密。 床上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五条悟睡醒后,盯着怀里太宰治看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抽出环在太宰治身上的手臂,每一个动作都收敛到极致。 然而就在他即将成功撤离的瞬间,太宰治的眼睫颤了颤,那双鸢色的眼眸倏地睁开。 “真是的……”五条悟挫败地压低声音,“不管我怎么小心,最终都会吵醒你。你能不能有一次,就一次,让我成功一次?我好挫败啊。” “是酥败呢。”太宰治的声音里还带着睡意的朦胧。 五条悟从善如流:“好好好,酥败酥败。” 能让最强这样无奈承认自己失败的,太宰治还是头一个。 太警惕了,睡眠太浅,仿佛永远绷着一根弦,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能将他从睡眠中拽出。无论同榻而眠多久,这一点似乎从未改变。 五条悟不禁有些郁闷地想,为什么太宰治起床时就能做到悄无声息,从未惊醒过他?究竟是这家伙隐匿的技艺已经出神入化无人能比,还是自己对他早已全然放松,熟悉到了骨子里? 他看着太宰治打了哈欠后又闭上眼睛,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虽然太宰治现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需要他用咒力供养了,但他还是决定管它那么多,先用咒力把太宰治裹一圈再说。 接着,他如往常一样,将磅礴的咒力注入那副墨镜,轻轻放在太宰治的枕边。 换衣,洗漱,一气呵成动作利落。昨天红龙与魔虚罗在京都闹出的动静太大,后续的烂摊子必须由他亲自去处理。 第101章 确认五条悟的气息彻底远离后,太宰治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侧过头,鸢色的眼眸凝视着枕边那副萦绕着熟悉力量的墨镜。 好一会儿,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镜腿,然后缓缓收拢,将墨镜紧紧握在掌心。 *** 尽管咒术界和相关机构以最快速度采取了多种信息封禁措施,但笼罩整个京都的奇异浓雾和庞大的目击人群,让消息如同决堤的洪水,难以一时完全阻挡。 互联网的舆论以惊人的速度彻底爆炸。 【天啊,原来咒灵长得这么恶心,比恐怖片还吓人!咒术师一直在和这样的怪物战斗吗?太不容易了。 】 【想到日常生活中到处都是这种东西,我就毛骨悚然……】 【怕什么怕,反正你也看不见。负面情绪只会滋生更多咒灵,你还嫌不够多吗? 】 【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害怕不是人之常情吗? 】 【那真的是龙吗!太大了,太吓人了! 】 【京都人现身说法!亲眼所见,灵魂震颤!这辈子没想过能亲眼目睹这种神话场面! 】 【说起来,那个白色的怪物居然能战胜那条龙,简直是怪物中的怪物,咒灵中的咒灵,强大中的强大啊。 】 【上面的在感叹什么鬼?怪物中的怪物不也被咒术师祓除了?真不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咒术师不是在保护你们吗? 】 【每年非正常失踪人口那么多,这叫保护得好? 】 【呵,没有咒术师,失踪人口翻十倍都不止。 】 【从那么高跳下来那位咒术师小哥没事吧? !看着都疼,英雄千万别受伤啊! 】 【他是不是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最强?一招就没了那个白色怪物,好厉害。 】 【应该不是最强吧。虽然很厉害,但最强出手肯定不能是这样的。应该打个响指什么的,然后东京塔一秒爆炸。 】 【上面的漫画看多了吧?不过据说最强确实能轻易轰平一座山。 】 【我听说最强曾经把一个地方夷为平地! 】 【无缘无故把一个地方夷为平地是违法的……】 【我听说最强一眨眼就能毁了半个地球! 】 【……我看最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眨眼毁灭半个地球吧。你怎么不说他一个喷嚏重启宇宙呢? 】 【最强也是人,别神化了。之前还因为工作太重感冒了呢。 】 【是啊,辛苦得每天只睡三小时,大家别造神也别妖魔化了。 】 事件的影响远超预期,舆论发酵的速度堪比病毒,甚至线下街头巷尾,都能听到人们压低的、兴奋又恐惧的议论声。 就连横滨街头玩扮演游戏的孩子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太宰治路过一个街心公园时,看见一个小男孩拍着胸脯说:“我猜拳赢了,我要扮演最强咒术师!” 另一个小男孩立马开口,急切地喊道:“那我扮演第二强的!” “诶,有第二强的说法吗?”一个小女孩疑惑地问。 “哎呀,差不多就行啦!”另一个孩子嚷嚷着,“我要扮演那条超级大的红龙!” 于是,一场咒术师大战红龙的戏码在公园里欢快地上演,孩子们奔跑笑闹着。 太宰治驻足看了一会儿,某个几乎被他遗忘的画面悄然浮上心头。那感觉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个时候,他摔得七零八落的身体刚刚被补起来,是摔碎后又勉强粘合的瓷器,转眼又经历开膛破肚,身体状况极差,被五条悟带回本家后很少外出。 唯一一次主动出门,也是他最后一次出门。 死灭洄游的伤痕尚未完全抚平,但横滨作为重要港口已经在重建。走向大海之前,他也在路边看到了五个孩子,嬉笑打闹着,先后钻进了一辆面包车。 而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一辆黑色轿车正失控地冲向面包车的盲区。 会撞上。太宰治判断。 要阻止很简单,对着轮胎开一枪,改变任意一辆车的轨迹就可以了。他身上正好带着枪。 但他当时只觉得无比疲惫,厌倦了与任何人的命运产生交集,厌倦了每一次选择带来的重量。 随便吧,无所谓,只要不撞到他就行,他更想去跳海;或者撞到他也行,前提是当场毙命,撞个半死不活还得狼狈地去跳海,太麻烦了。 他冷眼看着黑色轿车逼近,知道此刻到司机正徒劳地猛打方向盘,疯狂踩死刹车。 那一刻,无数杂乱无章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侦探社的大家悄悄讨论用「请君勿死」治疗他的方法,织田作之助轻松制服自己养的五个孩子,福泽谕吉社长说“此事全权交给太宰处理”时表情……全是混乱的,没有顺序和逻辑。 最后却都成了五条悟。 五条悟抱着天内理子尸体时的身影,在涩谷展开0.2秒领域时的眼睛,毫不犹豫站在两面宿傩身前时挺拔的背影…… 然后他忽然抬起手,扣动了扳机。 黑色轿车失控甩尾,最终撞上一旁的水泥护栏,安全气囊弹开,司机昏迷,无人死亡。 死前就当一次好人吧。仅此一次。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和杀人的时候一样,内心平静无波。 …… 此刻,太宰治看着公园里那五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看着他们爬上滑梯。 他略一思索,脚尖轻轻一拨,将不知哪个没公德心的路人遗落的香蕉皮,悄悄地踢到了滑滑梯上。 随后滑下来的小男孩懵懵地站起来,摸了摸自己凉飕飕的屁股。 “……哪儿来的香蕉皮!” 他的伙伴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最强被香蕉皮偷袭啦!” “可恶的红龙,是不是你干的!”扮演最强咒术师的小男孩捂着屁股,恼羞成怒地追打过去,“我要祓除你!” 居然没哭。太宰治有些失望地想。真可惜。 默默录下全程的太宰治顺手将视频发给了五条悟。 【 [视频]点击即看当代最强咒术师の滑铁卢。 】 五条悟似乎正在忙碌,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五条悟:【? 】 五条悟:【滑梯上为什么会有香蕉皮?是你干的吧? 】 五条悟:【这不会是你报复我昨晚欺负你的手段吧? 】 五条悟:【欺负小朋友,白猫同学,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太宰治没立刻回复,因为他正站在一扇普通的公寓门前,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细铁丝在锁芯内轻巧地拨动,完全不破坏锁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门锁弹开,他闪身而入,门在身后合拢,一切恢复原状,仿佛从未有人闯入。 他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自在,径直走向客厅,从水果篮里挑了个最红润的苹果,咬了一口,随即嫌弃地蹙眉,将它扔回篮子里。 羂索这家伙,品味真差,连苹果都挑不到甜的。 由于拿不到得到夏油杰的□□,又在咒术界又深陷整改风波,难以找到合适的咒术师身体寄宿,羂索只得屈就于一具死于百鬼夜行的诅咒师尸体,偏安于这处普通的公寓。 而这个诅咒师只有二级实力,术式也平平无奇。 太宰治划开手机屏幕,点开通讯录里江户川柯南的名字。 他将关于夏油杰那两个双胞胎养女的信息整理发送过去,说明了她们童年的经历以及在百鬼夜行中的角色,并特别标注了她们手中可能持有一根宿傩手指的情报。 直接联系警方被五条悟发现了他懒得解释,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工藤新一是最合适的人选。 交给警方,是非对错,皆交由律法裁定。 ……尽管咒术界的法律体系至今仍有些一言难尽。但好在,五条悟正在全力推进整改,并且已经初步见到了成效。 资料丢完他就不管了,转而点开与五条悟的聊天窗口,慢悠悠地打字。 【证据呢?五条老师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 五条悟那边似乎又陷入了忙碌。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刷了会儿手机,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便慢吞吞地起身,隐匿于玄关的视觉死角之中。 呼吸、心跳、存在感……一切生命体征都被完美地收敛起来。如果他想要隐藏起来,即便是五条悟,也需费上一番功夫才能将他找出。 “咔哒。” 门锁轻响,有人推门而入。 就在来人反手关上门,踏入玄关的瞬间,太宰治伸出手,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来人身体骤然僵直,如同被瞬间冻结,动弹不得。 “人间失格的史诗级加强。”太宰治感叹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说,“你现在无法发动术式来控制这具身体了,对不对,羂索?” 他一手牢牢制住对方,另一只手则悠然探向那额头上标志性的缝合线处,指尖稍一用力,便掀开了一小块头盖骨。 一团微微蠕动着的、布满沟回的大脑暴露在空气中。 第102章 “真丑。”太宰治嫌弃地评价道,随手又将那块头骨盖了回去。 “狱门疆你应该一直随身带着吧?”太宰治语气轻松,“让我猜猜……是不是这个?”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羂索腰间不起眼的挂坠,轻轻一扯。 嗡——! 人间失格的力量再次被触发,空间发生细微的扭曲,一个布满诡异眼珠的方正盒子扑通一声掉落在地。 “你想用它来关悟,对吧?” 太宰治的声音压得极低,轻柔得近乎呢喃。然而那双鸢色的眼眸里,却只有一片冰冷的幽暗:“你说,你要不要自己进去体验一下?” 尽管羂索已经彻底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那苍白的额头皮肤下,似乎仍能感受到一种无声的颤抖。 “是在害怕吗?”太宰治微微歪头,轻声问道,“千年的谋划,最终却要被困在自己准备的囚笼里……是不是很讽刺?” 羂索无法回答。那团大脑在颅腔内剧烈地痉挛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里面的时间是静止的吧?没有感知,没有尽头。”太宰治微微一笑,那笑容美丽却毫无暖意,“对你这样追求意义、追求进化的脑子来说,比死亡有趣多了,不是吗?” “至于你保存的那些宿傩手指,就归我了哦。” ----------------------- 作者有话说:—— 我努力在这个月内完结……太忙了感觉越写越草率了…… 第79章 那团蠕动的大脑连同它占据的躯壳, 都被吸入狱门疆之中。 密密麻麻的眼睛满足般地眨动了几下,缓缓闭合,最后一丝不祥的咒力波动也内敛消失, 变得如同一个死物。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随手将变得沉寂的狱门疆丢回那个同样不起眼的挂坠里。 连同从羂索身上顺手搜刮出的另外十根宿傩手指,此刻都安静地呆在这个看似平凡的挂坠空间内。 不过,这挂坠本质上是一件接近特级的咒具,它的咒力波动对咒术师而言, 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显眼。五条悟绝对会第一眼就发现。 太宰治捏着挂坠的细绳,将其塞进了《完全自杀手册》里的凹槽。书页合拢,一切异常的气息都被完美隔绝。 做完这一切,他顺手在公寓内放了一把火。火焰迅速蔓延,吞噬着家具、窗帘,以及任何可能残留的痕迹。 他走到之前那个街心公园时,孩子们已经离开了。身后的烈火已然沸腾, 映红了半片天空。 他回头瞥了一眼那场盛大的燃烧, 神情淡漠,好像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与匆忙赶来的救火队员和警员擦肩而过, 太宰治悠哉地融入街道的人流。 天色渐渐暗沉,横滨今日的天气阴郁,看不见绚丽的黄昏,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 他拿出手机, 安分守己地向五条悟报备自己的位置, 报备自己到底在横滨哪个地区哪个街道。 真是的, 无良教师专制独裁,剥夺学生人身自由。 太宰治在心底默默编排着五条悟,手上倒是很诚实地按着对方的要求汇报行踪。 十字路口, 人流如织。红灯亮起,太宰治停下脚步,放下手机。 抬眸的瞬间,他怔住了。 对面街道的转角,一个熟悉的灯牌在略显灰蒙的空气中亮着暖光—— lupin 。 …… lupin酒吧不该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旁。它应该在一个深深的巷子里,暖黄色的灯光本该有些黯淡,在横滨混乱的夜里散发着独一无二的色彩。 更重要的是,它不该在这个世界里。 太宰治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指节微微泛白。 他清晰地知道,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他选择接受世界,彻底扎根于此,书的力量也会入乡随俗,那么这些来自……异世界的,这些东西,就将彻底消散,永不再现。 去吗? 这个“死前一定要去一次的地方”。 可他死之前已经去过了。他死无遗憾。 绿灯亮了又灭,红灯再次亮起。熙攘的人群从他身边流过,他却像一座凝固的墓碑,僵立在原地,望着对面那不该存在的灯火。 又一次绿灯亮起。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决断,抬脚穿过了马路。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家酒吧,也没有人留意到太宰治的异常。他停在那扇熟悉又陌生的木门前,手指搭上门把,轻轻推开。 顺着狭窄的木制楼梯向下,酒吧内的光线柔和而温暖。还没到夜生活的黄金时间,客人有些稀疏。 他的目光瞬间就被吧台前的两个身影抓住了。 两个客人坐在那里,中间隔着一个空位。 太宰治的脚步顿了一下。 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里有过这样的场景。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坐着等他,中间的位置会给他留出来,桌子上会提前放好一个酒杯,是空的,等着太宰治自己点。 不过更多时候,其实是他和织田作之助等待着总是加班到最晚的坂口安吾。毕竟忙碌的异能特务科卧底,似乎总能比港/黑最年轻的干部还要日理万机。 但此刻的吧台上,那个空位前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太宰治极轻地笑了笑,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迈步走过去,白色风衣的飘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他坦然地坐在了那个中间的空位上。 “老板,”他开口,声音温和得出奇,“一杯螺丝起子,再要一杯加热的、多加糖的纯牛奶。” 他右边的男人有一头显眼的红发,下巴上留着些懒于打理的小胡茬。 坐在太宰治右边的男人,织田作之助转头看着他。 太宰治迎上他的目光,笑吟吟地说:“你好呀,织田先生。这应该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呢。”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一次机会,他离开的时候刚好推门进来的织田作之助擦肩。 织田作之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那双总是显得有些平淡的蓝色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他点了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确实是第三次见面了。” 太宰治左边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圆片眼镜,正一脸恍惚地小口啜饮着威士忌。 坂口安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感觉自己肯定是加班过度出现了幻觉。 否则他怎么会看见一年前跳楼自杀的港/黑先代,活生生地坐在自己旁边,还用如此熟稔的语气和织田先生说话? 他们见过?还见过三次? 坂口安吾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lupin的暖橙橙的灯光柔和了一切,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他脑子出问题了,他居然对港/黑先代生不出警惕心。 他只觉得熟悉,熟悉,熟悉的不得了,仿佛太宰治就该坐在这里,就在坐在他跟织田先生中间。 就好像……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两人中间的这个空位,冥冥之中就是为了等待这个人的到来。 这太荒谬了。 可坂口安吾那瞬间是真的那么想。 坂口安吾试图用理性驳斥这种感觉,他仔细打量着身边的青年。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以为只是单纯的长得像。 毕竟印象里,港/黑先代太宰治不会有这样柔和的笑容。 印象中的港口黑手党先代首领太宰治,绝不会拥有这样……近乎柔和的笑容。 对方上位后与异能特务科进行的那场堪称屈辱的谈判,他至今记忆犹新。 他在现场。 那时的太宰治,漫不经心地用巨大的利益和港口mafia的绝对力量威逼所有人低头,逼得种田山头火面色铁青,特务科节节败退,而年轻的首领却仿佛仍不满意。 没有人知道太宰治是怎么掌握那些情报的,那些情报足以颠覆无数政客和特务科要员。腐败勾结,内部的利益输送,太宰治越是轻描淡写,越让人头皮发麻。 坂口安吾至今找不到准确的词语来形容当时的太宰治。 那不是简单的胜券在握,也不是纯粹的冷笑或轻蔑。那是一种……更深沉也更压抑的东西。 只觉得,他确实就是黑暗的无冕之王。 鲜红的围巾缠绕在他的颈间,那是他亲手弑师上位的证据。绷带遮盖了他大半面容,只一只鸢色的右眼沉沉地看着谈判桌对面的人,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太年轻了,年轻到不可思议,但他的履历和手腕却让所有人胆寒。 那场谈判异能特务科只能用惨败形容。但面对当时的太宰治,却没有人敢反抗。 那次的谈判地点在海上,港口mafia的最高干部中原中也如同最忠诚的护卫般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横滨标志性的五栋黑色大楼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谈判结束时,太宰治起身离席,曾与垂首站在一旁的坂口安吾擦肩而过。 那时,坂口安吾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抬了一下头。 第103章 竟恰好与太宰治的视线对上了一瞬。 死气沉沉,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黑暗与虚无,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有无尽的疲惫与冰冷。 仅仅一瞬,或许连一瞬都不到,太宰治就移开了目光,好像他只是随意地审视了一下异能特务科胆大妄为又无足轻重的员工。 “你找死吗?”港口mafia的最高干部,中原中也冰冷的声音立刻在他耳边响起。 坂口安吾猛地低下头,心脏狂跳。 港口mafia不允许任何人直视首领。任何人都只能在首领面前垂下头颅,俯首称臣。 “中也。”那位最年轻也是最伟大的港口mafia首领淡淡开口,“跟上来。” 那是坂口安吾对太宰治的全部印象。一个活在黑暗深处、令人恐惧又难以理解的年轻暴君。 可此时此刻,坐在他身边的这个青年,却与记忆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记得那个首领苍白瘦削,眼下有乌青。 而身边青年脸上没有绷带的遮挡,露出清俊隽丽的面容。睫毛长而密,在酒吧暖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他穿着干净的白色风衣,那双鸢色的眼睛在lupin的灯光下,竟像盛着温软的蜜糖。 虽然……依旧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但与他记忆中那位阴沉压抑的首领,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跟坂口先生倒才只是第二次见面呢。”太宰治晃了晃老板递过来的螺丝起子,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摇曳,“对了,老板,那杯甜牛奶,我可能得跟杯子一起带走了,毕竟是给别人买的。” 老板擦拭着酒杯,说:“您可以让那位客人亲自来这里品尝。” 太宰治放下杯子,单手支着下巴,语气带着点无奈的抱怨:“不可以呢。因为他严格禁止我踏足任何酒吧,也无论如何都不答应让我喝酒呢。” 老板看着他,最终点了点头:“好吧。我可以为您破一次例,客人。” 太宰治笑起来,放下远超酒水价值的钞票,端起那杯温热的甜牛奶,站起身:“那就多谢您啦。” “……请等一下。”坂口安吾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叫住了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你、你这就要走了?” “不然呢?”太宰治侧过头,灯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织田作之助忽然开口,连他那头总是有些乱翘的红发呆毛都似乎困惑地弯成了问号:“不能停留太久,是鬼魂的设定吗?” 这个问题吓得坂口安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这这、织田先生,这种问题是可以这么直接问出口的吗? ! “很可惜,并不是哦。”太宰治微笑着回答,“不过,如果你愿意把我当作一个即将消散的幻影或者鬼魂,也没关系。毕竟,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他说着:“再见啦,织田先生,坂口先生。” 织田作之助的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急迫感。这很奇怪,他的人生中极少出现如此强烈而急切的情绪。但这份感觉又隐隐有些熟悉……他似乎也曾这样急切过一次。 穿着白色风衣的修长身影似乎渐渐模糊,变幻成了一个披着黑色西装大衣、身形更单薄些的少年。周围的景象也随之扭曲,变成了一条昏暗的小巷,他似乎还能闻到巷子中的血腥味。 记忆中的少年背对着他,而少年的对面,一个训练有素的男人举着枪,正对着少年。 织田作之助猛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声音有些失控:“等一下——太宰!” 白色的身影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暖光下的面容清晰依旧:“怎么了吗,织田先生?” 织田作之助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眼看着太宰治似乎又要转身离开,织田作之助再次喊住了他:“……再等一下。” 太宰治安静地回望他,等待着下文。 “……之前,在这里,”织田作之助说,“对你举枪的事情……我很抱歉。” 太宰治没骗他。芥川龙之介确实活着回来了,港口mafia后续也再未追究过芥川的事情,一切都平稳地解决了。 那么,他或许欠他一个道歉。 并非是为了立场相悖的敌人而道歉。 是为了当时,在他举枪之后,太宰治露出的那个表情。 那个……仿佛孩子一样要哭出来的绝望表情。 太宰治彻底愣在了原地,鸢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从未预料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一旁的坂口安吾已经彻底傻眼了,大脑处理不了这巨大的信息量。 举枪?织田先生对港口mafia先代首领举过枪?而且事后居然没有被港口mafia追杀至死?这完全违背了他对港/黑行事风格的认知! “……好的,织田先生。”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其实您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需要为此道歉。” 因为当时任性的人是我。 右手稳稳地端着那杯给五条悟准备的温牛奶,太宰治只好用左手随意地挥了挥:“那么,さようなら。” 坂口安吾愣愣地看着太宰治转身,一步一步踏上楼梯,白色的衣角最后消失在门后。 一股莫名的、尖锐的刺痛感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的心脏。 来得毫无缘由,却清晰无比。 …… 太宰治刚推开lupin的门走出来,傍晚微凉的风立刻拂面而来,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端着那杯温热的牛奶,站在原地,鸢色的双眼望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街道,目光却似乎没有焦点。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什至有些发疼。 “你去哪儿了?”五条悟的双眼扫过太宰治全身,“我顺着你给的地址找过来,但却没有找到你。你身上怎么好像有股淡淡的酒味?” “你这只大白猫的嗅觉未免也太灵敏了吧。”太宰治回过神来,把手中温热的牛奶杯塞进五条悟手里,“喏,我去自己的世界给你点了一杯牛奶。” 五条悟接过温热的杯子,愣了一下:“你能在两个世界之间自由来回了吗?” 太宰治摇了摇头。 鸢色的眼眸里情绪复杂难辨,太宰治看了一眼身后,平静地说:“我再也不能回去了。” ----------------------- 作者有话说:—— さようなら:就是撒由那拉,有永别之意。 第80章 “我再也不能回去了。” 太宰治的话音很轻, 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五条悟的心里。 他结结实实地愣住了,扣着太宰治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瞬,随即又更加用力地握紧。 “为什么?”五条悟干涩地开口, “一定还有方法的,对吗?” 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太宰治。 “没有方法。在那个世界我已经死去了, 死人是不会复活的。”太宰治说,“别用那副表情看我。你在怜悯我?” 他不喜欢五条悟此刻的眼神。 五条悟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时间在沉默中流淌,太宰治快对那种眼神忍无可忍,正考虑要给五条悟一记肘击的时候,五条悟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里甚至有点小心翼翼:“……你在那个世界,是怎么……离开的?” 太宰治淡淡地看了五条悟一眼,实话实说:“跳楼自杀。” 五条悟立刻追问:“为什么?” “自杀对我来说很奇怪吗?”太宰治反问道。 “……不奇怪。”五条悟沉默片刻,才低声回答。 他想起了那个太宰治纵身跃入冰冷海水的梦境,握着对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几分,仿佛这样才能确认眼前人的真实存在。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看着五条悟抓着牛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好心提醒道:“小心点,弄碎了就没了。这可是来自异世界的牛奶,堪比少年漫画里的神奇道具。顺便一提,是依照你的口味加了糖的。” 五条悟闻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将温热的牛奶杯递到太宰治唇边:“你喝。” “……”太宰治嫌弃地向后仰了仰头, 避开杯沿, “给你买的,你喝。” “这杯牛奶是因你而存在的,是属于你的。”五条悟固执地举着杯子。 “我不需要。”太宰治冷静地说, “不要对我发散毫无意义的同情心,悟。我本来也不关心世界,只是有一些必须做的事情,所以不得不留下。” “……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五条悟紧紧抓着他的手腕,苍蓝色的眼眸直直望进他鸢色的眼底,“你脑袋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 “……你想说心疼?都说了不需要,我对那里没有留恋,不要产生这些多余的情绪。” 五条悟抓着他手腕的力道丝毫未减:“可你刚才的样子,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第104章 太宰治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刚刚从那里出来的时候,那副样子……明明很难过。”五条悟目光落在太宰治身上,沉沉的,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太宰治抱在怀里。 鸢色的眼睛垂下去,太宰治默了一瞬,才道:“没有难过。我早就知道这个结局了,我只是觉得很幸运。” 居然还能有这样一次机会,让他们三个人平和地坐在lupin吧台前,就像是他从书里窥见的那些时光一样,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聊一些无伤大雅的话题。 虽然也没能说上几句,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近乎奢侈的馈赠了。 “喝了吧,悟。”太宰治将牛奶杯轻轻推回五条悟面前,指尖抵着对方温热的手背,“喝完把杯子给我。” 五条悟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仿佛要将他此刻的神情刻入脑海。 他感受到太宰治指尖微凉的温度,这才低下头,慢慢地抿了一口杯中的牛奶。 “……好喝。”他说,“甜甜的,还不腻。” 太宰治笑:“嗯,店长的手艺一向很好。” 他们并肩走回去,五条悟慢吞吞地一点点喝完,期间问过很多次太宰治要不要喝,都被太宰治拒绝了。 两人并肩走在回程的路上,五条悟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荣获了太宰治“猫咪喝奶”的评价,期间五条悟还问了好几次“你真的不尝一口吗?”,无一例外都被太宰治拒绝了。 直到五条悟终于将杯中的牛奶饮尽,然后他把空杯子推给太宰治。 太宰治接过杯子,指尖轻轻晃了晃。 空荡荡的玻璃杯壁,倒映着都市夜晚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流光溢彩,却又虚幻得如同一个易碎的梦。 他垂眸看着杯中变幻的光影,轻轻地笑了。 然后,太宰治手腕一扬,空玻璃杯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哐当一声,落入了路边的垃圾桶内。 玻璃碎裂的声响,清晰地传入五条悟的耳中。 五条悟的心跳,随着那声碎裂,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他看向太宰治,对方却已经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刚才的动作只是随手为之。 “好了,”太宰治拍了拍手,转向五条悟,鸢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却又深不见底,“杯子还了,牛奶也喝了。我们该回去了,白猫老师。” 他的语气轻松自然,没有任何破绽。 五条悟看着他那双眼睛,忽然觉得太宰治就像这杯中被霓虹灯染色的倒影,看似清晰绚烂,触手可及,实则隔着一层冰冷而坚硬的玻璃。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太宰治已经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很努力地、甚至是笨拙地向他展示了一些东西,尽管那展示的方式如此隐晦而曲折。 五条悟伸出手,再次握住了太宰治微凉的手腕,这一次,力道轻柔了许多。 “你才是白猫,我是黑猫老师。” 太宰治看着五条悟白皙修长的手指牢牢圈住自己的手腕,目光微动,最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夜色渐浓,两人的身影并肩融入城市的灯火之中,将身后的垃圾桶与碎裂的玻璃,连同那个再也回不去的世界,一同留在了渐行渐远的阴影里。 --- 几天后,五条千景护送着三根宿傩手指抵达咒术高专。 在高专森严的忌库深处,她与校长夜蛾正道一起把那三根手指妥善放置,甚至还把高专原本保存的另外两根宿傩手指也取出,确认所有封印完好无损后,才又加盖了封印。 此次行动源于公安方面的主动联系,五条家协同逮捕了两名未成年的诅咒师,并成功回收了一根流落在外的手指。 以及她还收到了五条悟的指示,让她带着五条家之前保存下来的两根手指一并放在了高专。 如此一来,如今的咒术高专忌库内,便集中保管了足足五根两面宿傩的手指。 确认所有的宿傩手指都没有问题,五条千景和夜蛾正道一起关上了忌库的门。 “为了确保安全,我决定近期对忌库入口再加装一道特殊的结界封印。”夜蛾正道语气严肃。 恰好溜达过来的太宰治问:“校长,那我怎么进去玩?” “……”夜蛾正道一阵头痛,“这段时间你就别老是去忌库玩了。” 太宰治有些失落:“那好吧……不过,校长,忌库要多久才开呢?” 夜蛾正道想,好问题,我也不知道。 五条千景适时上前,恭敬地向太宰治行礼:“见过太宰先生。太宰先生,万叶夫人特意吩咐我,为您带来了一份礼物。” “咦,是什么?”太宰治好奇。 “请您稍等,”五条千景对眼前板上钉钉的家主伴侣十分尊重,“我将其放在了车上,我现在去给您拿来。” 五条千景转身去取礼物,夜蛾正道也准备去处理其他事务。 结果夜蛾正道刚走出没多远,忽然感应到忌库方向,他刚刚亲手布下的结界封印,竟然被触动了! 有人闯忌库? !什么人如此大胆猖狂! 夜蛾正道心下大惊,立刻转身折返,然后……然后就在忌库门口抓到了太宰治。 太宰治举起手中的铁丝,表情无辜得恰到好处:“校长,其实我本来只是想撬锁进去,然后不小心碰到封印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太宰治的术式跟五条悟一样简直是概念神一样的存在,还是该感慨太宰治这样随心所欲的模样简直跟五条悟如出一辙。 夜蛾正道额角青筋跳了跳:“……去找悟领罚。” “好的校长。”太宰治从善如流地应下,然后转身就又要往忌库里钻。 夜蛾正道忍不住了:“……我让你去领罚,不是让你进忌库!” 太宰治眨眨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反正都要被罚了,还不如让我先进去玩一圈儿,这样被罚得也比较值,不是吗?” 夜蛾正道:“……” 总之,太宰治还是进去玩了一圈。 等他心满意足地晃晃悠悠出来时,五条千景已经捧着那个精致的木盒子在不远处等着他了。 她将盒子双手奉上。 “谢谢,辛苦你了。”太宰治接过盒子,“忙了这么久,去食堂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可以试试食堂的章鱼小丸子,悟很喜欢的。” “……是家主大人喜欢的吗?”五条千景的眼睛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那、那就麻烦太宰先生了。” “不麻烦。”太宰治微笑着说。 …… 五条悟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个显眼的木盒子。 好奇白猫心下大概有了猜测,毕竟盒子上印着五条家纹。五条悟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套质感极佳的和服。 鼠灰色细条纹,是夏天的和服。 “你把我的身体数据泄露出去做什么?”太宰治窝在沙发里,头也不抬地翻书。 “母亲问我要的嘛。”五条悟凑过去,挨着太宰治坐下,熟练地蹭了蹭,“怎么样,喜欢吗?今年夏天的烟火大会,穿着它跟我一起去怎么样?” “你还喜欢参加这些祭典活动?” 五条悟似乎已经习惯了太宰治这种时不时漏答问题或者转移话题的交流方式,自顾自地点头道:“应该是喜欢的吧?不过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怎么正经去过,以前总是太忙了,抽不出时间。” 太宰治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眼,瞥了他一眼:“大忙人,冰箱里有给你留的甜点。” 五条悟立刻像得到信号的大型猫咪,欢快地溜达到冰箱前,打开门发出惊喜的感叹:“哇,全是我爱吃的!” “别吃太多了,小心晚上积食难受。”太宰治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依旧没什么起伏。 “知道啦,让我挑一下……先吃布丁呢,还是先吃慕斯呢?真是个幸福的烦恼啊!”五条悟抱着几盒甜点,陷入甜蜜的抉择。 太宰治没有再回应,只是又翻过了一页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羂索那里搜刮出的十根手指,加上高专忌库里的五根,如今已有十五根宿傩手指在他掌控之中。剩下的五根,则在虎杖悠仁的肚子里。 太宰治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 那么,该选在哪一天比较好呢? 他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 作者有话说: 原作里什么里梅啊少年院啊之类的手指全部都扔给脑花了。以及这篇看得出来没有里梅戏份。 决定了,下本还是开五太,不过文案没决定下来,就不贴出来了,感兴趣的宝宝可以点专栏看一下。 第81章 涩谷, 某处被警戒线严密围起的废墟。 天气很好,蓝天白云,阳光甚至有些刺眼。虎杖悠仁抬抬手遮了遮阳光,左右张望,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风衣身影。 “太宰先生!”虎杖悠仁兴奋地挥手招呼。 第105章 太宰治闻声回头, 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悠仁君,好久不见。” “好像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一两个星期?”虎杖悠仁摸着后脑,爽朗地笑起来, “不过,太宰先生,我好像没在附近看到辅助监督?” 太宰治指着自己,眨了眨眼:“我不是吗?” “啊?”虎杖悠仁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那这次任务就麻烦太宰先生了!” “任务什么的也算不上啦。”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 “本来就是专门为你挑选的练手咒灵。” 他缠着绷带的手优雅结印,一个漆黑的帐瞬间落下,将整片区域笼罩。 虎杖悠仁即使才进入咒术界不久, 也能感受到帐落下时强烈的能量波动,顿时双眼睁得大大的:“好厉害,太宰先生放帐都不用说咒词的吗!” “嘛嘛,”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因为我记不清那些话, 太长啦。” 虎杖悠仁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进行咒词吟唱的话, 帐不是无法被放出来吗? 但很快他就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毕竟是太宰先生嘛,太宰先生可是轻松祓除魔虚罗的存在。 之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咒术界高层不少人要求重新评定太宰治的咒术等级, 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特级了。 虎杖悠仁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他也要努力! 两人走进废弃大楼,一层层巡视。 最终,他们推开咒力波动最强房间的那扇门。 房间内十分空旷,只有中央摆放着一把椅子,上面绑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那人手脚都被特制咒具束缚,牢牢固定在椅子上。 虎杖悠仁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恐怕是诅咒师。”太宰治的声音平静无波。 虎杖悠仁上前几步,准备仔细查看。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太宰治悄无声息地移到他身后。 他手上握着枪,是五条悟给他选的那把瓦/尔/特/p9/9 。趁虎杖悠仁毫无防备,太宰治猛地用枪托精准击向他的后颈。 粉发少年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软软倒地。 太宰治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迅速捂在虎杖悠仁的口鼻上。确保少年完全昏迷后,他才慢条斯理地直起身。 “还不醒吗?”太宰治轻声细语,仿佛在与人闲聊,“才被狱门疆关多久,出来竟然晕成这样。” 说着,他将枪口抵在椅子上那人腿部,精心挑选了一个绝不会致命的位置,扣动扳机。 枪声在空中回响,那块地方瞬间喷溅出汩汩鲜血,差点弄到太宰治身上。这把枪是一级咒具,子弹由太宰治的咒力凝聚而成,比普通弹头更令人痛不欲生。 他冷静地看着椅子上的人因剧痛而苏醒。 “你好呀,羂索。”太宰治语气轻快,“狱门疆里好玩吗?” 羂索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他勉强辨认出太宰治的脸,咬牙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怎么知道的我?” 太宰治微笑:“我的目的跟你有点像,都是想让两面宿傩复活。”他指了指地上昏睡的虎杖悠仁,“你看,你的受肉/体儿子。” 太宰治的那句话,让羂索心下猛地一惊。这是他从不曾被人知道的秘密计划,此刻竟然就这样轻飘飘的被太宰治说出口。 “你、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太宰治轻柔到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嘛,我呢,一向十分喜欢女性,因为女性是生命之母,神秘的起源。”( * ) “你强迫女性生育流产九次,”太宰治继续说,“那我在你身上开九个洞好啦。顺带一提,我并不是为了那位女性报仇哦,我只是单纯地想在你身上开洞,所以找了个借口。” 他笑起来。 缠满绷带的手,接连扣动扳机。 每一枪都精准避开动脉,每一枪都巧妙绕开要害。 看着羂索身上鲜血如注,太宰治歪了歪头:“对诅咒师来说这些伤口没问题的对吧?”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羂索死死地看着他,声音因剧烈疼痛而虚弱,“你……”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然惊醒:“五条悟忽然在高层取得话语权……五条悟的那些变化,都跟你有关?” “还挺聪明。”太宰治笑着,“奖励你再来一枪。” 子弹精准命中羂索的左手食指,顿时血肉模糊。 羂索惨叫着,好一会儿才咬牙道:“你想做什么,单纯报复我给五条悟出气?” 太宰治微笑:“那当然不是。我有一个束缚想跟你签一下。” 羂索浑身因疼痛而颤抖,冷笑着看着太宰治。 “你愿意成为两面宿傩的受□□吗?”太宰治说,眼底比黑夜还要深沉,“你只需要回答愿意。”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作为伟大的母亲,替自己的儿子承担一下受肉/体的身份,又有何不可呢?”太宰治从怀中摸出一根铁棍,强行掰开羂索的嘴,将铁棍抵在他的牙齿上。 羂索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太宰治动作,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太宰治像敲锤子那样,用手枪轻轻敲击铁棍。 一下、两下,动作轻缓。 “你在颤抖。”太宰治说,“别害怕嘛,其实我很多年没有做过刑讯任务了。” 话音刚落,他猛地加重力道。 一颗沾血的牙齿应声而落。 “真的不愿意成为受肉/体吗?”太宰治遗憾地问。 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让他成为我的受肉/体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是两面宿傩。 太宰治对虎杖悠仁下的药剂量极大,能让少年五个小时内四肢无力,绝对无法动弹。此刻即便是宿傩,也只能勉强在虎杖悠仁手上睁开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太宰治。 “没什么好处。”太宰治随口道,“我只是觉得好玩。” “那种货色还不配成为本大爷的受肉/体。”两面宿傩不屑地说,“这个叫虎杖的小子,不过是走运罢了。” 太宰治眨眨眼,好脾气地纠正:“你跟悠仁君是叔侄关系。” 两面宿傩皱眉,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以思议的事情:“什么?” 羂索闻言浑身颤抖,他满口鲜血,双目圆睁:“……你怎么会知道!” “我说了我什么都知道。”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着,伸手掀开了他的头盖骨。 他垂眸,评价道:“真恶心。” 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些嫌弃,太宰治叹了口气,微微俯身,声音轻若耳语:“你想要试试死亡的感觉吗?那种感觉很美妙呢。只要经历了一次,就无论如何都想要继续流连黄泉比良坂。” 太宰治说着,指尖轻轻碰到那块蠕动的脑花。 ——! 那具身体瞬间失去了一切生命体征:心跳、呼吸、脉搏,全部停止。双眼恐怖地圆睁,死相扭曲。 “喂。”两面宿傩出声,“什么叔侄,什么意思?” 太宰治没搭理两面宿傩,只是移开手,端详着现在又重新开始蠕动的脑花。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举起枪,对着羂索的右手食指,又扣动了扳机。 “疼痛会带给人活着的感觉。”太宰治看着那块血肉,说,“怎么样,死亡的感受如何?” 羂索的脸因剧烈疼痛而扭曲着,面容狰狞,其中又似乎暗藏着什么其他的情绪。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挣扎,手指再次探向那块脑花。 恐惧爬上全身,羂索感觉自己好像全身都在颤抖,竭尽全力地嘶吼着:“——不!” 但,他又一次被拖入死亡的深渊。 然后再次醒来。 意识全然空茫。从身体到心灵,空茫一片,又如同万蚁啃噬,大脑化作浆糊,疼痛与死亡带来的无措交织,几乎让他彻底疯狂。 他是谁?他经历了什么?他在那里?他在做什么?什么是活着,什么是死去?痛苦是什么,疼痛是什么样的触感? ……他现在分明觉得空前的……舒畅。 太宰治垂眸凝视羂索这副模样,然后毫不费力地掰开那张嘴,铁棍再次抵上。 又一颗牙齿带着鲜血滑落。 羂索身体下意识地颤抖起来,但剧痛过后,羂索竟然癫狂地笑起来。 “简直像疯掉了。”目睹了全过程的两面宿傩评价道。 太宰治轻声问:“现在,愿意成为两面宿傩的受肉/体了吗?” 羂索无法回应。 太宰治点点头,手指再次触碰那团脑花。 又是一枪,又一根手指变得血肉模糊。 “现在,愿意成为两面宿傩的受肉/体了吗?” …… 直到连两面宿傩都忍不住为这惨烈景象咂舌,直到那团脑花都不复生机,蠕动的频率一点点弱下去。 太宰治继续温柔地问:“你愿意成为两面宿傩的受肉/体了吗?” 第106章 羂索的手指几乎没有完好的了,身上的血洞仍在汩汩淌血。脸上的表情空茫呆滞,几乎像是被夺去了灵魂的空壳。 太宰治安静等待。 “……愿意。” 两面宿傩看得出来,这个人已经彻底疯掉了。 当羂索这个词说出口的瞬间,剧烈的能量波动轰然爆开,掀起狂风,太宰治的风衣在风中翻飞。 两面宿傩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场面,密密麻麻的眼睛爬满虎杖悠仁裸露在外的皮肤。 这样的东西根本算不上束缚,连诅咒都称不上。仅仅只是一句话,一句话,竟然能颠覆一个人的肉/体! 这简直不可能! 在狂暴的能量漩涡中,太宰治的眼神却异常平静。鸢色的瞳孔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和声音,连自身的情感都吞噬殆尽。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太宰治取出《完全自杀手册》,从书页中拿出一个挂坠。 蓝白色光晕闪过,十五根手指随之应声落在地上。 察觉到自己的力量,两面宿傩能量暴动。那些眼睛欻地盯着那些手指,阴郁强大的能量从眼睛里弥漫出来,对太宰治虎视眈眈。 “很想要 ? ”太宰治轻笑着捡起一根手指,径直丢进羂索鲜血淋漓的嘴里。 一根。又一根。 太宰治看着两面宿傩,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瑕:“两面宿傩先生,要试试我给你精心挑选的受肉/体吗?” 无数阴鹜的眼睛全部直勾勾地看着太宰治:“……好啊,我等着。” 有意思,真有意思。两面宿傩心想。虽然他一向偏爱女人的滋味,但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太有趣了 是想算计他吗? 但即便有那种诡异的能力……两面宿傩咧开嘴角。他看得出来,这个人类本身的实力并不强,并不是他的对手。 他要把这个人类……生吞活剥。 第五根。 第七根。 第十根。 是时候了! 冲过去,控制那具残破的身体。那些咒具束缚对恢复十根手指力量的他来说不值一提。带着这五根手指的力量转移到那具身体,十五根手指的他就能轻松吞噬这个微笑的男人。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狂暴的能量在房间中涌动,虎杖悠仁脸上浮现痛苦的神情,黑红色的咒力几乎凝聚成实体。 恐怖的能量脱离虎杖悠仁的身体,以势不可挡之势涌入羂索那具破败的躯体。 转换的瞬间,那具身体上的所有伤口都瞬间愈合,只留下残破的鲜红衣衫证明刚才的残酷折磨。 就在转换完成的刹那,庞大到令人胆寒的咒力飞速凝聚,两面宿傩毫不犹豫地向太宰治发起致命一击! 诅咒之王放声大笑。 咒力化作漆黑的利刃,直刺太宰治的心脏。 “人间失格。” 危险的利刃被瞬间抹消,两面宿傩当即反手一拳轰来—— 太宰治似乎早有预料,一把抓住了两面宿傩的手臂。 尽管做足了准备,诅咒之王的力量还是超乎想象。太宰治差点脱手,即使成功抓住,也被强大的力量带得后退了好几步。 但是,他抓住了。 两面宿傩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两面宿傩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太宰治垂眸看了看自己。 是人间失格,是书,是五条悟给他种下的诅咒,缠绕在他的灵魂上无法除去,跟他的咒力一起托生在了他身上。 他被五条悟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那些东西就再也没办法从他身上剥离了。 “两面宿傩先生。”太宰治开口,“其实你还在母亲子宫里时,为了活下去,你吃掉了你的双胞胎兄弟。而那个死去的双胞胎灵魂,落进了羂索的手里。” 太宰治的声音像是在讲故事,眼神却冷漠到让人心惊。 “羂索与这个双胞胎灵魂诞下了一个孩子,就是虎杖悠仁。” “……什么?” 太宰治忽然微笑起来,鸢色瞳孔中的冰冷如潮水般褪去。 “狱门疆,开门。” ----------------------- 作者有话说:(*)宰漫画原话。 宿虎关系是原作。但芥见后面又打补丁说双胞胎灵魂是虎杖爷爷(……)总之本文使用叔侄关系,嗯。 刑讯不能写的太深会被屏蔽,就这样吧tt 话说本人编程语言在学,保证自己没有敲过一个半角符号,但是从文档里粘贴过来再用小绿江进行阅读,就有不少全角逗号变成半角,我修改过很多次,但绿江就是呈现半角,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自己看的超级难受,有没有人能给我解答一下,我真的没有敲过一个半角tt 第82章 把昏迷的虎杖悠仁扔在了那间房间, 太宰治转身离开。 昏迷的虎杖悠仁还在那间弥漫着浓重血腥气的房间里,太宰治对满地鲜血和沾着血肉的椅子视若无睹,转身踏出这个临时构筑的刑场。 他迈出帐的瞬间,他亲手布下的、蕴含着强大咒力的漆黑帷幕,如同被戳破的泡沫一样无声消散了。 “果然矛和盾之间必有一个胜出呢。”太宰治看着自己的手, “还是人间失格占上风啊。” 他慢悠悠地在这栋废弃建筑的阴影中踱步,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浏览着五条悟发来的大量信息。 其实也没什么有意义的消息,无非是五条悟路上看到了什么花,遇到哪朵奇形怪状的云,又看见了什么新开的美食店……五条悟总是把沿途所有的风景都塞进手机,一股脑地通通分享给他。 太宰治一直认为这是五条悟执行任务途中无聊透顶的产物,心下难免有些嫌弃,但修长的手指却依然一条条地回复着。 最新几条是半小时前收到的。 五条悟:【路上偶遇到的小鸟,好可爱的翅膀! 】 五条悟:【小鸟扇翅膀.jpg】 五条悟:【看, 超级可爱! 】 五条悟:【白发青年跟小鸟的合照.jpg】 这个家伙似乎有着用不完的自拍热情,发来的照片里,至少有一半是他各种角度的自拍——比着剪刀手、俏皮地wink 、甚至偶尔嘟嘴……以至于太宰治一度把给五条悟的备注改成了【自拍精】。 结果被五条悟发现后,这人闹腾着抢过手机,强行改成了【无敌可爱的黑猫老师】。 太宰治面上不显,却默默地将后几个字改了改,于是他给五条悟的备注就变成了【无敌可爱的撒娇精】。 总之,此刻看着“无敌可爱的撒娇精”发来的耍酷自拍,太宰治回道:【这个角度,你是用苍浮在空中拍的吧。 】 某撒娇精很快就回了消息:【对呀对呀。 】 【你就说可不可爱嘛。 】 太宰治挑眉,心道还学会给他挖坑了。说可爱大概率会换来“没错,你恋人就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得意宣言;回答不可爱则会被吐槽“连这么可爱的小鸟都嫌弃,治果然只有在爱上我的时候眼光最好。” 想到即将要做的事,一丝微妙的情绪掠过心头。他动了动手指,回复道:【你最可爱。 】 五条悟:【有眼光! 】 五条悟:【奖励你五个亲亲! 】 五条悟:【猫猫点赞.gif】 太宰治:【我不要这个奖励。 】 五条悟:【装吧你就。 】 五条悟:【白猫同学,你是没法抵抗我的亲亲的! 】 就在这时,五条千景的消息也适时地弹了出来。 【太宰先生,您上报的涩谷地区一级咒灵作乱事件,我已经让窗派咒术师前往处理了。 】 太宰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仍明知故问:【好,辛苦你了。是哪位咒术师? 】 五条千景:【是日下部笃也先生。 】 五条千景:【情况评估为紧急,日下部先生应该会在一小时内抵达现场。 】 五条悟、七海建人等人今天的出差地点都比较远,而涩谷离高专很近。今天在高专内、且有能力处理一级事件的,只剩下这位二年级的班主任日下部笃也了。 …… 日下部笃也烦躁地掐灭了刚点燃的烟。 咒术师应对突发任务是常态,但这次连个对接的辅助监督都没有,一切信息模糊不清,让他倍感憋屈。 咒术界高层管束一向严格而封建。自从五条悟一派在高层话语权增大,政府介入更深之后,分明很多陈旧的规定都被改革,但规章制度的束缚感对他来说却越来越强。 作为最强的一级咒术师,能施压他的人寥寥无几,偏偏现如今的咒术高层越来越让他觉得压迫。 分明连九十九由基和冥冥都开始在好好做任务了,咒术师的福利、任务分配也都更加合理,高层也已经在民间搜寻有天赋的人并开始培养,照理说他应该越来越轻松,可派给他的任务却不减反增。 第107章 五条悟的任务倒是肉眼可见的减少了,以前回高专怎么都得是凌晨,现在居然好几次下午五点准时下班了。 手底下的那些学生倒是觉得现在越来越好,毕竟福利假期薪水都增加了。只不过是他们还太弱,不会受到高层太多关注和压迫。 他骂骂咧咧地跨过警戒线,抬手布下了自己的帐。 然而,在废墟中搜寻良久,却始终没有感受到所谓一级咒灵的强烈气息。 “啧,窗的那帮家伙也开始玩忽职守了吗?”他低声抱怨。 就在这时,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钻入鼻腔。 他循着气味,推开了一扇虚掩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房间中央,一把椅子被染成暗红,地上是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扶手上沾着模糊的血肉碎片,破损的咒具散落一地,甚至还能看到几颗带血的牙齿混在血泊中。而虎杖悠仁,则昏迷在一旁。 日下部笃也皱眉上前,检查了一下虎杖悠仁的状况。 “还活着……但是……”他的表情骤然凝重,“宿傩的气息……消失了?”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压迫感猛地从身后爆发! 一只形态扭曲、咒力澎湃远超一级水平的咒灵,撞破墙壁,嘶吼着出现在门口。 不对劲! 日下部笃也瞬间寒毛直竖。 丰富的战斗经验化作尖锐的警报在脑中轰鸣。这只咒灵不仅强大,而且身上带着……宿傩手指的味道,这绝不是他能单独应对的敌人!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虎杖悠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迅速被求生欲覆盖。 “对不起了,小子……”他低声自语,“咒术师的命运……就是这么残酷。”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着帐外逃去。那只咒灵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似乎对逃跑的猎物更感兴趣,但随即,它狰狞的目光又投向了地上毫无反抗能力的虎杖悠仁。 就在它张开了嘴,俯身欲扑的瞬间,太宰治悄然出现在了虎杖悠仁身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鸢色的眼眸冷冷地瞥了咒灵一眼。 那只已吞噬了三根宿傩手指、初步具备智慧的咒灵,动作瞬间僵住。 源自人类对死亡恐惧而生的它,此刻竟然自己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它本能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黑发青年,是他所无法战胜的。 太宰治垂眸,取出一根宿傩手指,随意地丢在咒灵面前。 “吃吧。”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浓重的上位者的姿态,“吃了它,去杀了刚才那个人。然后,这根手指就归你了。” 对力量的贪婪渴望,最终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咒灵低下庞大的头颅,贪婪地将那根手指吞入腹中。 磅礴的咒力瞬间在它体内炸开,气息再度暴涨,恐怖的能量波动几乎要震碎这个房间。 咒灵抬起愈发狰狞的头颅,浑浊的眼睛看向太宰治,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依然,无法战胜。 太宰治手中再次出现一根手指:“挖出那个逃跑者的眼睛,送到我面前来。这根手指,也会是你的。” 咒灵发出一声混合着渴望与畏惧的低吼,终于彻底转向,带着滔天的杀意,朝着日下部笃也逃跑的方向追去。 太宰治缓步走到窗边,俯瞰着下方试图冲破帐的日下部笃也,唇角微微上扬。 他双手结印,一个坚固的帐轰然落下,彻底断绝了日下部笃也的生路。 不是想挖掉悟的眼睛吗? 太宰治沉沉地看着吃了四根手指的超一级咒灵,嘶吼着奔向最强的一级术师。 那就把你的眼睛献给我吧。 …… 形态可怖的超一级咒灵,将一对血淋淋的眼球恭敬地放在太宰治脚边时,太宰治只是漠然地扫了一眼。 “放在你的肩膀上。”太宰治命令道。 咒灵迟疑了一下,依言照办。 太宰治站在依旧昏迷的虎杖悠仁身前,解除了帐。他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打字。 【安室先生,一级术师日下部笃也与特级咒灵对战失败,确认死亡。咒灵现已失控逃窜,请立即疏散涩谷民众,避免外出。 】 安室透的消息非常之快:【好。 】 太宰治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匍匐在地的咒灵,将最后一根手指丢了出去。 咒灵迫不及待地将其吞噬,周身咒力沸腾到了极点,几乎要失去控制。 “怎么了,还不走。”太宰治问,“想吃我么,过来试试?” 咒灵死死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最终对力量的贪婪压倒了一切,它猛地朝太宰治张开了血盆大口。 “真恶心。”太宰治说着,抬手就是一枪,对着它肩膀上的那对眼球,眼球当场爆裂。 而磅礴的咒力子弹也将这只咒灵重伤。 庞大的咒灵因剧痛而疯狂翻滚,巨大的力量使得整栋建筑开始剧烈摇晃、崩塌。 太宰治灵巧地避开坠落的碎石,顺手拎起虎杖悠仁的衣领,避免他被活埋。他在崩塌的废墟中轻盈穿梭,最终稳稳落地。 他将虎杖悠仁随意放在相对安全的地面,任由少年在坠落中增添些许擦伤。接着,他将自己的手机随意地抛入一堆残垣断壁之下。 “果然,仅靠咒力无法彻底祓除这种级别的怪物呢。”太宰治望着那只负伤逃窜的咒灵,丝毫没有追击的意思,“再开一枪说不定能做到呢。” 他蹲下身,看着虎杖悠仁的粉发,忽然想起五条悟曾嬉笑着让少年拔根头发给他的场景。 太宰治撑着脑袋思索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拔了一根虎杖悠仁粉色的头发。 指尖捻动着那根发丝,他低声自语:“……还是悟的头发,触感更好些。” 太宰治将解药塞进虎杖悠仁口中,然后站起身,利落地用碎玻璃在自已的裤子上划出几道破口,衣物下的绷带若隐若现。他又刻意在灰尘中滚了滚,弄得自己一身狼狈。 没多久,粉发少年晕晕乎乎地醒来:“呃……这里是……?” 他晃了晃脑袋,看清不远处的太宰治,顿时惊呼:“太宰先生!您没事吧?!” “还好,只是腿好像扭伤了。”太宰治露出一个带着些许疲惫和庆幸的笑容,“多亏了你保护我。” 虎杖悠仁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连忙冲过去,“我……保护您?我怎么保护的?您真的没事吗?”” “你被那只超一级咒灵击晕了。之后宿傩试图掌控你的身体攻击我,关键时刻你醒了过来,为了保护我,拼命反抗,结果被暴怒的咒灵吞进了肚子里。”太宰治叙述着,“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啊?”虎杖悠仁震撼地瞪大了眼睛,“我……我那么厉害吗?被吞了还能活着出来……那、那咒灵呢?被我祓除了?” 太宰治垂下眼帘,声音低沉下去:“……被它跑掉了。我们必须去追,它逃到市区就危险了。” 虎杖悠仁注意到太宰治情绪不对:“太宰先生,您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还是宿傩他……”他猛地一顿,脸色煞白,“宿、宿傩!我感觉不到宿傩的存在了! 太宰治一惊:“真的吗?”他的脸色一时有些难看,“……原来如此。” “到底怎么了?太宰先生,告诉我吧!”虎杖悠仁焦急地追问。 “……日下部笃也前来祓除咒灵……死了。”太宰治看向别处,“他是最强的一级咒术师,现在想来,那只咒灵之所以强大到那种地步,是因为它吞食了宿傩的手指。而宿傩的气息消失,恐怕是在战斗中,它的部分力量或者意识转移到了咒灵身上。” 虎杖悠仁如遭雷击,不知该惊讶那个成天在他脑子里大爷一样呆着的两面宿傩终于脱离了自己,还是该震惊这样的强大的咒灵跑到了其他地方。 “那、那必须赶紧阻止它!” “对。”太宰治咬牙撑着站起来,“所以我们要赶过去……” “太宰先生您别动,您在这里休息吧!”虎杖悠仁急忙拦住他,“七海海和小池小姐就在附近,我去找他们汇合!” “我也去,你们对付不了它。”太宰治坚持道,只是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只要,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就能祓除它吧。” 那瞬间的停顿和诡异的神情太过明显,虎杖悠仁忍不住追问:“太宰先生?您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太宰治摇摇头,将所有的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恢复了平静,“走吧,时间不多了。” …… 沿着咒灵破坏的痕迹和咒灵滴落的腥臭血液,他们很快找到了正在苦战的七海建人和小池百合。 尽管太宰治那一枪造成了重创,伤口在太宰治特殊咒力的侵蚀下难以愈合,但这只咒灵的实力依旧恐怖,七海建人和小池百合显然已接近极限。 第108章 虎杖悠仁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局。 然而,那咒灵仿佛对太宰治有着天生的恐惧,无论如何都避着他走。 不远处的高楼里,太宰治察觉到了一道视线。 是安室透。他果然会在这里。 安室透并非是他的本名,不过真名叫什么太宰治没有去调查。 这位先生是卧底,不能轻易出现在大众视野,身份也极难调查。不过太宰治并没有调查过,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了,也并没有刨根问底查清他真实身份的乐趣。 对卧底先生不能有过多的调查,心知肚明即可,不然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设法控制住它的行动。”太宰治冷静地指挥,“给我创造接触的机会。” 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再度挥刀迎上。 太宰治闪身至小池百合身边,低声道:“小池小姐,请将你的术式对准它身上的伤口使用。” 小池百合握紧手中的刀,深深地看了太宰治一眼:“……好。” 太宰治避开了她的目光。 ……又是这样的眼神。像母亲看孩子。 在三人的配合围攻下,小池百合的术式终于成功作用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咒灵的动作瞬间僵直。 太宰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影如电掠出,手掌轻描淡写地按在咒灵躯干上,人间失格的力量粲然爆发。咒灵在无声无息间化为虚无。 啪嗒。 五根萦绕着不祥气息的宿傩手指掉落在地。 七海建人刚松了口气,看到这些手指,眉头又紧紧锁住。 然而,未等他们处理手指,异变陡生。 一幅清晰的画面突兀地浮现在众人面前,像是3d投影一样的东西,十分怪异,但并没有任何攻击性。 那里站着三个人的虚影,是他、日下部笃也,和一个面熟的人。 日下部笃也满脸不悦:“……这些任务,以前不都是五条悟负责的吗?为什么非要分给我们?” 对面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态度恭敬却不容置疑:“日下部先生,这是窗经过精密计算后做出的最优任务分配。以往五条先生承担了过多超出其职责范围的任务,现在只是将它们回归到合理层级。请您放心,相应的待遇、假期和薪酬都会得到提升。” 日下部笃也不耐地咂嘴:“五条一个人就能轻松搞定,丢给我们岂不是效率更低?” 工作人员:“咒术师协会讲究的是公平与效率的平衡,每位咒术师都应在自已的能力范围内贡献力量。” 七海建人一直没说什么,直到对面的工作人员离开,他也没说什么。 可是他站在那里,本身就说明了一种态度。 “……七海先生?”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是赶到的伏黑津美纪。 再一看,高专一年纪二年级的学生们陆续出现在周围,显然是接到了支援指令。 “怎么你们都在?”七海建人问。 乙骨忧太缓缓道:“……收到命令,让大家一起来帮忙。” 松下理奈握紧拳头,声音发颤:“刚才的画面……是真的吗?” “是真的吧。”禅院真希把刀抗在肩上,“是那个小池的术式吧。” “……为什么要把一切都推给五条老师。”伏黑津美纪紧紧攥着手中的刀,“作为成年人,连自己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吗?” panda挠头不解:“为什么小池的术式会对七海发动啊?” “我……”小池百合面露尴尬,“可能是我不小心……让术式影响到了七海先生……” “不,你就是对着那道伤口发动的术式。”太宰治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双眼像深不见底的幽谭,倒映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上面,刚巧也带着其他人的咒力。” 就在这时,画面中日下部笃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虚伪的激昂:“——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五条一个人!此时此刻,说不定就有生命在涩谷的角落瑟瑟发抖。要是漏掉没去救,就完全算得上是摘取了那脆弱未来的帮凶!”( * ) 是日下部笃也,画面中此时只剩下他一个人,而他的话如此冠冕堂皇。 然而下一秒。 “不妙啊,我快找不到借口了。我想就这样四处闲逛打发时间,那是因为我不想死。”(*) 然后那个画面就突然消失了,小池百合的术式结束了。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所有人。 松下理奈最先没忍住,眼里似乎还闪着泪花:“什么叫不是只有五条老师一个人?选择成为咒术师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会死吗?既然这么贪生怕死,又为什么要呆在咒术界?” 在这片压抑的氛围中,太宰治面无表情地,轻轻撕下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页。 嗡——! 铺天盖地的湛蓝色光芒,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现场的所有人吞没! “类似于全息实境体验,”太宰治轻轻道,“就叫涩谷事变和新宿对战·全息真人体验版好了。” 不过是他编辑修改过的版本。 眼看着学生们和七海建人如同被抽去灵魂般纷纷昏倒在地,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将那五根宿傩手指收起。随后,他也顺势倒下,伪装成体力不支、重伤虚弱的模样。 不久后,安室透匆忙赶到。 “太宰君!”他迅速检查太宰治的状况,又探了探其他人的鼻息,“都没生命危险,只是昏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太宰治虚弱地喘息,“可能是咒灵临死前发动的某种未知术式吧……安室先生,麻烦你安排大家回高专。” “我已经呼叫支援了。”安室透点头,但那双绛紫色的锐利眼眸却紧紧盯着太宰治,话锋一转,“不过,太宰君,我发给你的预警确认信息,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复?” 太宰治答:“在躲避咒灵攻击时,手机不慎遗落了。” “躲避……”安室透重复着这个词,目光扫过太宰治身上看似狼狈实则并无严重伤势的痕迹,缓缓问道,“太宰君的消息非常及时,避免了大量平民伤亡,这点我非常感谢。只是,据我所知,日下部笃也先生是公认的顶尖一级术师。刚才我目睹了你与其他人的配合,祓除过程虽然凶险,但最终成功了。为何之前与日下部先生一起时,却未能阻止悲剧,反而让他牺牲了?” 他的消息如此及时,让安室透能第一时间调动警力疏散群众,将损失降到最低。 ……如果他心中想的那一个可能的话。安室透面色有些难看而严肃。 绛紫色的双眼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安室透直接开口问:“太宰君,请你如实告诉我……这位日下部笃也,是不是在危急关头,将你当作了诱饵或挡箭牌?” 太宰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 果然,安室透跟日下部笃也有过接触的。 或者说并不是有过接触,而是有过了解。 日下部笃也必定因为增加的工作量和工作的难度对高层有过质疑,不敢对咒术界的高层提出质疑,剩下的选择必定是公安或者政府。 这位游走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公安精英,必然会察觉到日下部笃也的本性。 从那些推辞的言语中,从那些高高在上的语气中。 而安室透必定也对太宰治直接祓除了魔虚罗的能力心知肚明。 在这种情况下,太宰治没能祓除一级咒灵,反而带着满身狼狈的痕迹赶来这里,那一定有人出了问题。 咒灵无法攻击到他。剩下的……只能是人了。 “……不愧是安室先生,猜得真准。”太宰治轻笑道,“刚才的画面你有看到吗?” “刚才的画面?” “没什么。”太宰治摇摇头,“安室先生,关于今天的细节,尤其是日下部笃也的所作所为,请不要写入正式报告,更不要告诉悟。” “这种事情瞒着恋人可不是什么正确的行为哦?” “嘛,他不知道更好。”太宰治说,“他可是管日下部笃也说是温柔的人,结果这个温柔的人想挖他的眼睛。” 安室透瞳孔微缩:“挖五条先生的眼睛?怎么回事?” “都是旧事了,不值一提。”太宰治显然不愿多谈,撑着手臂试图坐起,“好了,安室先生,麻烦你先送我们回去吧。” …… 高专的医务室人满为患,甚至不得不临时在操场搭建了安置点。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焦头烂额,却查不出众人昏迷的原因。 “……我想去……马来西亚……”昏迷中的七海建人喃喃自语。 你可以去。 太宰治冷漠地看着他。 只要能从这个幻境里出来。 “太宰的人间失格也不管用的话……”家入硝子顶着两个黑眼圈,“这群家伙还真是麻烦呢。” 松下理奈泪水汪汪,啪嗒啪嗒地地落在地上:“五条老师……五条老师……” 第109章 伏黑津美纪眉头紧锁,额角沁出冷汗,仿佛深陷噩梦。 太宰治构筑的这个幻境,会将他们投入涩谷事变与新宿决战的炼狱。 首先,他们会被带入地下五层,在清晰认知自我意识的情况下,亲身体验五条悟那0.2秒领域展开所背负的恐怖压力与救赎的艰难。 随后,他们将被投放到尸横遍野的地面战场。唯一的生路,便是不顾一切地厮杀,直至冲到五条悟身边,方能脱离这第一层幻境。 第二层是新宿对战。他们将先于五条悟,与完全体的两面宿傩展开殊死搏杀,直到死在宿傩手下。接着,场景转换,他们将作为旁观者,目睹五条悟与宿傩那场仿佛没有尽头的巅峰之战。如果他们无法融入五条悟的战斗,无法产生并肩而战的信念,那么一切将重置,重新回到地下五层,再次经历那0.2秒的极致煎熬…… 循环往复,直到现实中的肉/体因精神衰竭而真正死亡。 太宰治想,他可真是一位用心良苦的老师。让这些咒术界支柱之一,在生死边缘的梦境中磨砺技艺,提前感受与诅咒之王的决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喧嚣的操场,一步步走向薨星宫。 沿途所有的结界和封印,都在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像阳光下的冰雪一样消融瓦解。 皮鞋踏在空旷宫殿的石阶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回响。 “下午好,天元大人。”太宰治举起了手中的枪,枪口稳稳对准了天元那布满皱纹的额头,“有什么遗言吗?” 天元缓缓睁开眼睛:“……一个依靠着诅咒活着的死人,反过来问我有什么遗言?” “你看出来了呀。”太宰治笑了,那笑容却未达眼底,“不过严格来说,在这个世界,我是活人哦。” 天元的声音古井无波:“那么,你打算用什么代替我?” 太宰治摸出那本被他划的破破烂烂,还撕了不少页数的《完全自杀手册》。 “……”天元似乎有些无语,“就用这么破烂的东西?” 太宰治的枪直接抵上了天元脑门:“不准嫌弃我的爱书。” 天元:“……” “给我吧。”天元叹了口气。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依靠着别人生命活下来的人,居然也有此等觉悟。” “……”天元气得有点头疼,“你不也是靠着五条悟的生命活下来的?” “那不一样。”太宰治说,“悟是自愿的,而且我是被悟强迫的。” “那些星浆体也是自愿的。” “还真是冠冕堂皇的说辞。”太宰治冷漠道,“那些星浆体是被迫自愿的。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天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仿佛化作了宫殿中的一块石头。 最终,他只是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本《完全自杀手册》。一股柔和而磅礴的力量从他干枯的指尖注入书中,磨损的封面焕然一新,撕毁的书页奇迹般复原,整本书变得完整而崭新,甚至散发出淡淡的微光。 “我剩余的力量……不多了,”天元的声音变得更加苍老,“但还有一些……你要吗?” “我不要老头子的东西。”太宰治嫌弃地撇撇嘴,一把将书夺了回来,然后像之前一样,随手撕下几 页关键的章节,塞进自己的口袋。 天元:“……我刚把它修复好。” “你不是说还有力量吗?”太宰治再次举枪,对准天元的眉心,语气理所当然。 天元:“……” 光芒再次闪烁,那本红色封皮的书册第二次恢复如初。 而天元的更加衰老而干瘪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油尽灯枯。 太宰治干脆利落地开了枪。 枪声在寂静的薨星宫内回荡。 天元没有留下尸体,他强行延续了千年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化作一缕轻烟和一捧灰烬,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太宰治将那本焕然一新的《完全自杀手册》放置在原本维系天元存在的结界核心上,让它代替天元,成为新的基石。 然后,他拿出刚才撕下的书页和一支笔,在上面飞快地书写,留下一串串痕迹。 写完最后一笔,他毫不犹豫地将这几页纸撕得粉碎。 耀眼的蓝色光芒,比之前在涩谷时强烈数倍,从薨星宫核心轰然扩散,瞬间席卷了整个日本,乃至世界。 顿时所有的咒术师,无论等级高低,身在何处,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做完这一切,太宰治平静地离开,回到了宿舍。 他换了一身衣服。 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笔挺的黑色长大衣,以及一条鲜艳如血的红色围巾。 他慢条斯理地换上这身行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面容俊美却苍白,鸢色的右眼深邃如渊,左眼则被洁白的绷带层层覆盖。 鲜红的围巾在他颈间缠绕。 ----------------------- 作者有话说:( * ):出自原作,略有删减。 第83章 太宰治静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恍惚间, 镜面似乎泛起了涟漪,映照出另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那张脸上没有绷带缠绕,笑容温暖真切,微卷的棕发显得柔软而富有生气。穿着一件沙色风衣,鸢色的瞳孔毫不混浊,里面充盈着有雨后初晴般的澄澈。 ( * ) 是好人的自己呀。 太宰治微微侧过头,视线扫过这个充满了双人生活痕迹的房间。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人常用的洗发水的淡淡香气。 他定定地站了许久, 然后走向一个角落的柜子,从中取出一个盒子。 里面是一枚做工精致的蓝色御守,一个栩栩如生的黑猫挂坠,一个音乐盒,以及一件折叠整齐的鼠灰色细条纹夏季和服。 身着黑色大衣的青年沉默地凝视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拿起那个音乐盒,把音乐盒放在桌上,旁边是两个并在一起的马克杯。他轻轻拨动了发条。 《月光奏鸣曲》舒缓的旋律在温和的下午阳光里,缓缓流淌。 如果是好人的自己,其实不会讨厌那些善意吧? 或许只是觉得难以靠近,觉得没必要亲近。但其实还是……挺喜欢的。 太宰治不太清楚,他毕竟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何况那些记忆已经过去的太久了,在他拥抱死亡的时候就被撞散了, 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 甚至有些模糊。 但是…… 看着音乐和里的白猫和黑猫,太宰治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他看向从窗外倾泻而入的阳光,向前迈了一步,却又在距离光晕一尺之遥的地方停下。他伸出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让鞋尖恰好落在金色的阳光里。 轻轻晃动脚尖,身上的红色围巾微微摇晃起来。太宰治看着光影在皮革表面跳跃变幻,好像是回到了十六岁的某个午后,带着点少年人的无聊与顽皮。 他就这样,安静地听着音乐盒的旋律走向终结。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太宰治偏过头,望向窗外渐斜的日光。 算算时间,悟应该快要回到高专了。 …… 与此同时,咒术界正陷入一片莫名的混乱。原因无他,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咒术师,竟在几乎同一时间不明原因地陷入昏迷。 五条悟接到消息后,立刻以最快速度赶回咒术高专。 途中他收到了安室透的信息,告知太宰治安然无恙,只是手机损坏,身上有些轻微刮伤,目前也在高专休息。 “手机坏了?”五条悟盯着那条信息,墨镜后的苍蓝色眼眸微微眯起。 是意外吗? 怎么隐约觉得有点不安。 压下心中奇怪的情绪,五条悟刚在高专门口落地,立刻就被几个学生团团围住。 “五条老师!”松下理奈眼圈通红,眼泪汪汪。 虎杖悠仁更是中气十足地哀嚎起来:“五条老师啊啊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就连一向沉稳的伏黑津美纪和乙骨忧太也一左一右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子,四个学生将他围在中间,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和后怕。 五条悟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懵:“……喂喂,一个个的,怎么了这是?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治呢?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的目光落在虎杖悠仁身上,眉头立刻皱起,“等等,悠仁,你身上的宿傩气息怎么消失了?” 虎杖悠仁挠了挠他的粉色短发,也是一脸困惑:“啊,这个……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被那只一级咒灵吞下去之后,被太宰先生想办法祓除掉了?” 五条悟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悠仁,你认真的吗,确定不是在胡说八道吗?治又背着我搞了什么大事?” “我们、我们好像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噩梦……”松下理奈抽噎着说,一边左右张望,“……太宰君的话,之前听说是在宿舍休息……” 第110章 “其他人都还在操场那边?”五条悟说着,打算先去看看情况,“我去看一眼。” “不用了,五条老师。”伏黑津美纪攥着他外套的手更紧了,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恳求,“大家都没事,只是还没完全清醒……您、您先去找太宰君吧,他好像受伤了。” 我养的猫受伤了? 五条悟听到这句话,一秒就不爽起来。他像一只被惹毛了的大型猫科动物,把围在四周的学生挨个扒拉开。 “好啦好啦,噩梦而已,最强的五条老师会统统把噩梦打飞的!”五条悟挨个摸了遍头,甚至还用力揉了一把两个男生,“你们先哭,哭完了再找我汇报,我现在得先去看看治那个不省心的家伙。” 看着五条悟转身就要离开的背影,伏黑津美纪忽然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五条老师!我们会和五条老师一起,把所有的噩梦都打飞!” 白发教师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表示听到了,随即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留下的四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与沉重。 “那个……真的是未来吗?”松下理奈小声问,声音还带着哭腔,“未来的五条老师,要一个人面对那么可怕的局面吗?这太过分了……” “……那个梦里面,是不是没有太宰君啊?”乙骨忧太喃喃道。 虎杖悠仁睁大双眼,立刻反驳:“怎么可能,五条老师和太宰先生感情那么好!” 乙骨忧太犹豫道:“……但是,梦里的五条老师,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乙骨忧太见过那个跟认识太宰治之前的五条悟。 他说:“五条老师出战前,独自站在废墟上的那个表情……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五条老师。” “我也有这种感觉……”伏黑津美纪低声附和。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梦里,宿傩是占据了惠的身体出现的。可是现实中,惠召唤出的魔虚罗,明明已经被太宰君祓除了。大家不必顾虑我,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说。” “津美纪,”松下理担忧地看着她,“你说,太宰君他……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或者……正在计划着什么很危险的事情?” 伏黑津美纪紧紧握了握拳,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那我们就更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五条老师,太宰君,还有大家,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要在一起。”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五条悟去而复返,脸色是罕见的凝重。 “治不在。”他言简意赅,有点不悦和焦急,“宿舍、食堂,后山、忌库,所有他常去和可能会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你们最后一次明确看到他是在哪里?” 伏黑津美纪的心微微一沉:“醒来之后,就再没看见过太宰君了……” 就在这时,五条悟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地响了起来。 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五条悟拿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 不用猜都知道这个陌生号码是谁。 心头那股直觉越来越强烈,甚至让他有点心悸。五条悟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的他无比熟悉的声音,此刻好像隔着遥远的距离,还夹杂着呼啸的风声。 “悟。”太宰治说,“两面宿傩在新宿现身了。” ——! 这句话传进耳朵的时候,五条悟似乎感受到了寒风吹过。 面前闪过纷乱的画面,眼前的景象忽然变成了大片大片的废墟,是混乱的战场,而战场对面,是用着伏黑惠身体的两面宿傩。 ……又是这样的画面。 五条悟定了定神,握紧手机,语气有些急切:“你现在在新宿?” 电话那头的风声更大了,几乎要淹没太宰治的声音。 但五条悟清晰地听到他轻笑了一声。 “嗯,我在新宿。悟,来找我。” 电话挂断了。 五条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越来越快。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当即就要动用术式离开。 “五条老师!你要去哪里?”松下理奈急忙问道。 “新宿。”五条悟沉声回答,“治说,宿傩在那里出现了。” 空气变得很奇怪,越来越压抑沉重,学生们抬头齐刷刷地看着他们的老师,目光甚至有点执着。 五条悟皱眉问:“……你们真的没事吗?” “……宿傩在新宿出现了?”伏黑津美纪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太刀。 而此刻的五条悟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插科打诨老师,而像是一张骤然拉满的弓,绷紧的弦上凝聚着风暴前的死寂。 “我们和你一起去!”虎杖悠仁第一个喊道,拳头紧握。 “对,五条老师,拜托您了,请带上我们。”伏黑津美纪上前一步,眼神坚定。 乙骨忧太和松下理奈也齐齐点头,尽管脸上还残留着噩梦带来的惊惧,但目光中充满了同进退的决心。 五条悟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庞。 他原本想拒绝,想让他们留在相对安全的高专,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电话的时机太不对劲了…… 难道,这是治希望看到的吗? “行啊。”五条悟忽然扯出一个张扬的笑容,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他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不过,跟紧我,别掉队,更别死了,不然老师我会很烦恼的。” 下一刻,他单手结印,强大的咒力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2) “抓紧了。” 空间一阵扭曲,几人的身影瞬间从高专门口消失,朝着东京新宿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 作者有话说:—— (*)是朝雾的比喻,借来用用。 (*2)0卷的那一招。 第84章 新宿, 某栋高层建筑的顶端。 太宰治迎风而立,黑色的风衣下摆在强风中猎猎作响,颈间的红色围巾像是一道血痕。 他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又脆弱的城市,右眼被绷带遮盖,鸢色的左眼平静淡然。 视线落在远处一片相对荒凉的地区, 那里正弥漫开一股恐怖而压抑的巨大能量波动。 两面宿傩,正在那块地方复苏。 紧接着,另一道磅礴恐怖的强大能量,降临在那片区域。 是悟。 太宰治展开一张普通的纸页,上面黑笔写着“遵循世界的意识,禁止两面宿傩使用束缚能力”。 他指尖微动,纸张被撕碎。无形的规则之力,就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 随后,他捧起一部崭新的平板电脑,点开监控软件。宽大的屏幕被分割成九个方格,从不同角度捕捉着那片地方的实时画面。 监控镜头中,身穿熟悉高专制服的五条悟,正与诅咒之王两面宿傩遥遥对峙。 咒术师骨子里带点疯劲儿, 太宰治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脑力派,却也不得不承认,战斗中的五条悟有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书」里,五条悟和他两面宿傩对战时,他那张扬肆意的表情,疯狂而耀眼,苍天之瞳里燃烧着冰蓝色的火焰。 耀眼到有些刺痛,又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 一触即发。 …… 新宿那片荒凉的空地上,狂风卷起砂石。 五条悟立于断壁残垣之上, 身姿挺拔,白色的发丝在狂乱的气流中飞舞。 监控摄像头无法捕捉茈的光辉,也无法记录下宇宙般浩瀚神秘的无量空处。 但它能清晰地拍到那双眼睛。灼灼燃烧,仿佛将整个天空的光辉都浓缩于瞳孔之中。 那四名学生最终没有被允许靠近战圈中心,完整的二十根手指力量的宿傩,其危险性五条悟一眼便知。 他们只能在战场的边缘地带游走,伺机而动,拼尽全力寻找着任何一个可能介入辅助的间隙。 他们的存在是必要的。太宰治知道,他们一定会来。 因为与宿傩的这场对决,注定会开启封存在五条悟灵魂深处、属于上一次人生的记忆洪流。当那些混杂着遗憾和痛苦的记忆碎片骤然涌入脑海,就算是五条悟,也难免会出现片刻的分神与怔忡。 但他精心教导的学生,已经不再是羽翼下的雏鸟。 所以在那个微不可查的怔愣的瞬间,刀光、乙骨忧太的刀光和松下理奈的刀光,咒力、伏黑津美纪的咒力和虎杖悠仁的咒力,齐齐护在了老师的面前。 乙骨忧太已经重回特级实力,伏黑津美纪的咒力天生带有治愈功效,松下理奈和虎杖悠仁为这一击几乎掏空咒力。 所以五条悟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只是狂风吹乱了他白色的发丝,蓝色的眼睛里盛装着战意和笑意。 第111章 …… 战斗惨烈至极。 此时,太宰治手中平板九个摄像头,已经有五个因为被战斗余波卷入而先后熄灭,化为一片黑暗。 但居于正中的那个主视角,依然能捕捉到五条悟的身影。 画面中,五条悟的肩头被一道刁钻的斩击划开,鲜血涌出。他周身遍布着细碎的伤痕,衣物这里破开一个洞,那里被撕裂一道口子,刚涌出的鲜血又在下一刻被反转术式治愈。 而他的眼睛好像黯淡了一点,那是反转术式也无法治愈的消耗。 可五条悟只是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的蓝光却好像更加炽盛了。 他在笑,隔着屏幕,太宰治能读出五条悟的口型。 “治,我会赢。” 太宰治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他知道,他一定在看。 “你当然会赢,悟。”太宰治对着空气,轻声回应,仿佛那人就在耳边,“我早就知道了。” 其实太宰治可以动用书的力量进行辅助,但他没有那样做。 五条悟本就该赢。 所以向来习惯于准备无数备用方案,把一切可能性掌控于手中的太宰治,在这次,甚至从未考虑过五条悟会输的可能。 手中平板最后的监控画面也彻底熄灭,太宰治知道,胜负已分。 毁灭性的最终一击,将战场上的一切都化为了齑粉,包括那些坚硬的摄像头,以及不可一世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会死,会彻底消亡。 因为在五条悟的心脏深处,也有太宰治种下的诅咒。 人间失格的光辉缠绕在上面,在心脏的位置,在五条悟施展出那毁天灭地的最后一招时,深埋的力量会被最大程度地激发吸引。 然后彻底祓除两面宿傩,连二十根手指一起,消散不见。 他赢啦。太宰治想。 他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格式化,恢复出厂设置,随手扔在了天台冰冷的角落。 五条悟赢了,这毋庸置疑。但太宰治的脑海里却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要是五条悟输了怎么办? 这个他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性,此刻竟让他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在空旷的天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虽然不可能会输,但如果真有那个可能,倒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地从这里跳下去陪他。 ……虽然赢了他也会跳。 太宰治一步步走到天台边缘,感受到狂风在邀请他,很熟悉,熟悉到他的灵魂都忍不住为之战栗,生出一种不顾一切投身其中的向往。 但在那之前,他感受到一阵目光注视。 太宰治顺着那道视线看过去,源头是对面的一栋建筑,比这里低很多。 而在那处透明的玻璃窗后,一个小小身影正死死地盯着他,充满了震惊焦急,和不加掩饰的担忧。 是江户川柯南。 ……啊啊。这倒是完全在意料之外。 强风将他颈间的红围巾吹得飞扬起来,太宰治迎着小侦探急迫的目光,回以一个清晰无比的微笑。 悟在找他。就在附近。 太宰治想。 真的该跳啦,再不跳,就没机会啦。 张开双臂,背对着无垠的苍穹,身体向前倾倒,直直地坠落下去。 “——治!”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五条悟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坠落的身影。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刚刚复苏的记忆,什么战斗后的疲惫与伤痛,什么胜利的余韵,通通被抛到九霄云外。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 五条悟在空中接住了那个不断下坠的身体,用自己的手臂和胸膛,死死地将太宰治箍进怀里。 两个人一同加速下坠,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地面急速放大的恐怖景象。 太宰治能感受到五条悟想要先把他推开,大概是利用短暂的分离让他能使用咒力,在旁边的摩天大楼上强行破开一个缺口,带着他撞进去。 于是太宰治笑着抱紧了他,冰凉的脸颊贴近他的耳廓,在他耳边轻语:“抱紧我。” 五条悟怔了一瞬。 在记忆里,他是有过这个想法的。 ——和太宰治殉情。 于是,五条悟收紧了手臂,也抱紧了怀中的人。 遵从内心的反应,与他一同坠向未知的结局。 他只是又调了调拥抱的角度,确保是自己最先接触到地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巨大的充气足球,突兀地从下方街道弹射展开,险之又险地出现在他们下坠的路径上。 一声闷响,两人重重地砸在富有弹性的气囊表面。 巨大的冲击力让气囊深深凹陷,又猛地将他们弹起少许,最终缓缓稳定下来。 五条悟率先落下,尽管自己疲惫不堪,依旧死死地抱着太宰治,滚了一圈,把太宰治护在自己身下。 “悟。”太宰治说,“你先松开。” 他的语气太平淡了,平淡到五条悟觉得心慌。 太宰治平淡的声音跟久远记忆里的声音重叠,让他几乎以为他们在高专晒过的太阳、拔过的树叶全都是错觉。他们还在战后的五条家里,太宰治穿着黑漆漆的西装,他穿着家主的衣服,白天疏离夜晚肆意妄为,但没有拥抱也没有接吻。 “……不放。”五条悟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他说,“我不放。” 然后太宰治像是叹了一口气,那双缠着绷带的手一点点抚上他的脸颊。 他们近在咫尺的鼻尖触碰到一起,太宰治摸着他染血的发丝,问他:“痛吗?” 太宰治被他压在身下,五条悟看见他鸢色的双眼,阳光好像落了进去,那双眼睛好漂亮,漂亮到五条悟几乎为之神魂颠倒。 那是一个非常温柔的眼神,是五条悟在整整两次人生的记忆里,都从未在太宰治脸上看到过的神情。 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一个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可能性浮上心头。 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太宰治几乎将整个右掌都贴在五条悟侧脸上。 下颌骨处传来熟悉的绷带粗感,太宰治掌心的温度偏低,五条悟却觉得被触碰的地方一阵阵发烫。 “累吗?”太宰治又问。 五条悟就那样看着他,看着他那双静谧的双眼,依然深不见底,但五条悟看见了最明晃晃的——爱。 第一次,那么明显,那么纯粹。 左手也贴到了他的脸上,太宰治双手捧着五条悟的脸,靠近他,在五条悟泛着血丝的右眼上落下一吻。 吻落下来的时候,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灼痛感,竟平息下来。 太宰治抵着他的额头,他们呼吸交融:“恭喜你,赢得了属于你的胜利。” 他听过这句话。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时候的太宰治像是要被身上的黑色西装吞噬,胸口的洞触目惊心,围巾红得刺眼,偏偏脸上却带着笑。 五条悟斩杀宿傩之后转身的那个瞬间,他看见太宰治的笑,看见太宰治笑着对他说: ——“恭喜你……赢得了本该属于你的胜利。” 又是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左眼。 随后,太宰治的目光下移,落在了五条悟肩头那处被斩击破开的布料上,已经被他反转术式治愈了,能看见下方白皙精瘦的皮肤。 太宰治伸手,指尖碰了碰那块皮肤:“疼吗?” 五条悟猛地一把抓住了那只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他死死地盯着太宰治,那双苍蓝色的六眼仿佛要触碰到太宰治的灵魂。 他的心脏,他的大脑,他存在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呐喊、确认—— 他留住了想留住的人。 余光里是五条悟身后一望无垠的晴空,太宰治回望了那双苍蓝色的双眼,于是五条悟身后的天空就被淡化了。 那个瞬间,他的世界里,他只看得到五条悟。 五条悟紧紧抓着他的手,千言万语堵塞在喉咙口,翻涌着,冲撞着,最终却只化作气音:“……嗯。我疼。” “那先带我回去。”太宰治说,“我回去给你上药,再不走警察要来了。” 五条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此刻还姿态狼狈地倒在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足球上,四周似乎已经开始聚集起嘈杂的人声和警笛。 他立刻打横抱起太宰治,动作轻柔却坚定,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 他刚迈出一步,太宰治搭在他背后的手就轻轻敲了敲他的背脊。 “用术式。” 五条悟微微一怔,然后毫不犹豫道:“好。” 咒力随心而动,之前在空中坠落时无论如何都无法顺畅调动的力量,此刻毫无滞涩地奔涌起来。 苍蓝色的咒力光辉包裹住两人,空间一阵细微的扭曲,他们的身影瞬间从混乱的现场消失不见。 第112章 一旁,刚刚拼命奔跑赶到的江户川柯南,正扶着膝盖喘息。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巨大气囊,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如果他的足球晚放出零点几秒、如果五条悟晚一点赶到……太宰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他简直不敢细想。 “……还好,总算赶上了。”小侦探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低声自语。 四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越聚越多,警笛声也由远及近。江户川柯南正准备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离开,视线却被地上一抹极其醒目的红色吸引。 他定睛看去。 那是一条鲜艳的红色围巾,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正是太宰治身上那一条。 ----------------------- 作者有话说:文野原作书页不能撕的,我改成撕纸其实只是因为我觉得撕纸比较帅(……) 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是说一声,本文宿傩没有二阶段,我砍了,那个二阶段莫名其妙的,空降设定毫无铺垫。 【下章完结,谢谢宝宝们的陪伴。 】 下本文案改了八百遍,内容换了又换,唯一没动的是五太幼驯染设定(……) 文案如下,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收藏一下。 —— 太宰有一个白发蓝眼的幼驯染,竹马又帅又强,像只欠兮兮的可爱大白猫。 他们差点订婚。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订婚宴的时候他放了一把火,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他摆脱了过去,更名换姓来到了横滨,展开了他的新生活。 但是这个新生活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他的手机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换装游戏?他为什么要给一个男人换衣服? ——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能给他换衣服啊啊啊啊啊! 于是。 夜蛾:“悟,为什么要穿着女仆装来上学?” 五条:“……嗯,你不觉得我这样也很帅气吗!” 夜蛾:“给我换回校服啊!” 五条:“我脱不下来啊!” 于是。 森首领:“……太宰君为什么穿着白色和服参加宴会?” 黑压压一片人中唯一的白色:“森先生管的真多,我最近就是很喜欢穿这个颜色哦。” 重力使:“你有病吧太宰,为什么穿着女生的礼服来前线,你终于疯了吗!” 太宰:“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吗!” *** 太宰每天都很想掐死手机对面的幼驯染,但因为不想掉马,最好强忍着跟对面的幼驯染玩无聊的换装物语游戏。 直到有一天,他穿着一身幼驯染选的蓝色的和服在横滨晃悠,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来人一双漂亮的苍天之瞳,美丽到不似凡间物。 看着眼前“死而复生”还穿着他为网友精心挑选的衣服的太宰,被迫西装革履的五条咬牙切齿:“果然是你……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太宰:“……” *** 织田作:“所以太宰之前果然是在网恋。” 安吾:“……织田作先生才知道吗?” 白发蓝眼的美人“啪”地把订婚书往桌上一丢:“我们这是合法网恋!” 安吾:“……没人说网恋不合法,五条君。” 太宰严谨道:“之前没网恋,真的,只是在互坑。” 织田作喝了一口酒:“所以,这就是太宰穿着粉色毛绒猫咪外套执行任务的原因吗?” 五条猫猫骄傲挺胸:“对,我选的!” 太宰:“……”算了,自己养的,忍忍吧。 —— 排雷: 迫害所有人(认真) 无脑苏爽甜宠,cp小五哒宰,前后有意义。宠悟宠宰。 【对两位主角的外貌描写非常多!介意的宝宝就别看啦。 】 不建议咒回全员粉阅读,虽然咒回没啥戏份。 第85章 高专, 操场。 操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陷入昏迷的咒术师。小池百合不知何时已悄然转醒,她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额角,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本能地拿起湿毛巾,为那些在噩梦中挣扎的人们擦拭额头的冷汗。 秤金次和星绮罗罗几乎是同时醒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魂未定与深深的疲惫。 他们下意识地靠近彼此,低声交流着梦中那过于真实的恐怖经历,周身弥漫着一种旁人难以介入的氛围。 小池百合在一旁略显尴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目光一转,却注意到躺在不远处的夜蛾正道似乎有了动静。 “夜蛾校长?”小池百合呼唤道,用湿毛巾擦拭夜蛾正道的额头,“夜蛾校长,您还好吗?” 好一会儿,夜蛾正道才猛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脸上还残留着没散去的惊悸。 在梦境中,他一次次地在涩谷冲向地下五层寻找五条悟, 但在新宿,他却总是选择让五条悟独自迎战。 直到他终于明白这个残酷梦境的通关条件。 ……悟。 他在心中念着学生的名字。 细致操控无量空处的疲惫,被宿傩一次次杀死的痛苦,撕扯着他的神经。 夜蛾正道环顾四周,发现小池百合的脸色明显比他好很多。而操场上依然躺着不少人,唯独不见伏黑津美纪他们那四个跟五条悟关系最好的学生。 “小池, ”夜蛾正道声音沙哑地问,“你昏迷时梦见了什么?” “诶,我吗?嗯……涩谷突然出现了一个帐,然后我听到有人说五条先生被困在地下五层,接着帐突然碎掉了,我就去找五条先生了。” 夜蛾正道追问:“然后呢?” “然后……突然对上了两面宿傩,被杀死了。不过我的话,确实打不过两面宿傩的。”小池百合勉强笑了笑。 那个被杀死的感觉太过真实,又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跳楼自杀的女儿来,一时间怔在原地恍惚不已。 当她意识到五条悟正在与宿傩苦战时,那种担心五条悟也会死去的恐惧让她几近崩溃,于是想尽一切办法试图帮忙。 也许是因为她始终无法放下女儿死去的痛苦,那一刻她满脑子都是: ——那样的话,他的母亲,也会像她一样悲痛欲绝,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痛哭。 “接着,就变成五条先生在跟宿傩对战……”小池百合挠挠头,“虽然很不自量力,但我还是上去帮了五条先生。然后五条先生战胜了宿傩,我就醒了。” ……果然,小池百合不像他一样需要反复经历从新宿回到涩谷的循环。 因为她在第一次就选择了帮助五条悟。 可在涩谷毫不犹豫去寻找学生的夜蛾正道,在面对宿傩的时候,却下意识认为,那是属于悟的任务,是悟一个人的事情。 因为他的学生,是最强。 “……啊,”小池百合突然惊呼,“家入小姐好像也快醒了!” …… 就在不远处,空间产生细微的波动,五条悟抱着太宰治稳稳落地。他瞥了一眼操场上陆续醒来的人们,目光在小池百合忙碌的身影上停留片刻。 “他们会受伤吗?”五条悟低声问道,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太宰治平静地回答:“如果能意识到问题所在,就能醒来。” “醒不来的会怎么样?” “会死。” 五条悟把他抱得更紧了。 此刻,他完全明白这些咒术师正在经历什么样的梦境。 在那些记忆复苏之后,他全都明白了。 因为当初正是他与书签订了契约,强行换来这一次重来的机会。而与书有契约的他,作为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支柱,才能够获得那些与书有关的记忆。 太宰治注视着五条悟复杂的表情,说:“所以……不想让你想起来的。嘛,改天让津美纪他们给你举办一个派对好了。” “……我也不想让你想起来。”五条悟眺望着操场的方向。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似乎刚刚醒来,还虚弱地躺着,而星绮罗罗和秤金次已经能够站起来了。 如果没有这些记忆,或许太宰治还会是那样,在打游戏时耍赖,吃螃蟹时理直气壮地要他剥壳,上课时懒洋洋地埋着头睡觉。 但是想起来也好,因为迟早是会想起来的。 对上小池百合关切的目光,五条悟轻轻点头示意,随即大步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能让他们都醒过来吗?”走在安静的廊下,五条悟再次问道。 太宰治答:“最迟明天早上五点,所有人都会醒。” 但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其中一部分人,尤其是那些高层,很可能在此之前就会精神崩溃,意识先行湮灭。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五条悟低声说,语气是笃定的,带着一丝了然的温柔。 舍不得让我陷入两难。 太宰治搂着他脖子的手轻轻动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后颈的皮肤,好一会儿,才说:“……放我下来。” 第113章 “……要干嘛?” 太宰治唇角微勾:“让辛苦的最强咒术师,休息一下。” “抱你根本不费力气。”五条悟甚至还抛了一下怀里的太宰治,说,“你比猫都轻。” “那那只猫可以被当咒灵祓除了。”太宰治说,“放我下来,悟。” 五条悟打量着太宰治,那条鲜艳如血的红围巾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坠楼的时候被风吹掉了,只是左眼上的绷带依旧缠绕着,看着实在有些烦人。 他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太宰治放下,然后伸手扯散了那些绷带。 太宰治没有反抗,甚至配合地微微偏头,任由绷带松散开来,露出其下的鸢色眼眸。 五条悟刚想再次伸手把人捞回怀里,却被太宰治抢先一步抓住了手腕。 “累吗?”太宰治看着他,声音很轻,“我背你。” 五条悟一愣:“……什么?” “之前邮轮事件后,你列的那个惩罚清单里,不是有一条是让我扛着你走吗?”太宰治的目光扫过五条悟身上那件已经破破烂烂,还沾着血污的高专制服,说,“不过被扛着的滋味不太好受,所以,背你好了。” 五条悟脸上露出片刻的茫然。 累,当然累。 太宰治这句话好像勾起了他所有压下的疲惫,咒力耗尽和六眼过度使用的疼痛似乎也卷土重来,大脑也有点晕。 对手是两面宿傩,他快累死了。 “仅此一次的福利。”太宰治问,“要不要?” “……要!” 他整个人直接扑到了太宰治的背上,冲击力让太宰治身形微微晃了晃,但最终还是稳稳地托住了他,将他背了起来。 “你身上好香啊,也好舒服。”五条悟将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亲昵地搁在太宰治单薄的肩膀上,像只确认主人气息的大型猫咪,深深地嗅着他颈间熟悉的味道。 他一点也不安分,环在太宰治脖颈前的手还不老实地抚摸着对方胸前的衣料,指尖感受着布料下温热的体温:“这衣服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太宰治穿什么都好看,但这身黑夜一样厚重的黑色大衣和黑色西装,总让他觉得压抑而沉闷,仿佛衣服的主人跟他之间隔着万千距离。 可他现在趴在太宰治背上,几乎心脏抵着心脏。 这样想着,他又没忍住蹭了蹭太宰治。 “前几天,是秘密。”太宰治垂眸,瞥了一眼在自己胸口作乱的手。 五条悟的声音闷在他颈窝:“那能把秘密都告诉我吗?你现在是我的了吧?” “你猜?” 五条悟立刻像八爪鱼一样更紧地缠住对方,宣告所有权:“我猜你是我的,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 “答错了,惩罚是再乱摸我你就下去。” “为什么?”五条悟不满地抗议,手臂却收得更紧,紧得像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说:“你明明就是我的了,全部都是我的!你人是我的,命也是我的,从身到心,从过去到未来,全部都是我的!” 在那个已然逝去的世界里,他亲手安葬了太宰治。 在某一次扫墓时,他遇见了一个自称「书」的奇异存在。 「书」说,只要他愿意献上他全部的咒力,再献上这条生命,太宰治就能在另一个世界醒来。 ——而且太宰治一定会获得幸福。 他想让太宰治快乐,想让太宰治幸福。 于是,五条悟同意了。用自己的一切,换一个太宰治可能幸福的未来。 “你是我的。”五条悟喃喃着,干脆隔着绷带在太宰治脖颈上咬了一口,“永远都是我的。” “答案错误。”太宰治仿佛没有感觉到脖颈上的微痛,依旧稳稳地背着他,一步步走向那间熟悉的宿舍,“你想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吗?” 五条悟有些咬牙切齿,将脸埋得更深:“什么乱七八糟的正确答案。我才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到了。下来吧,你不下来我怎么开门?” 五条悟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太宰治背上跳下来,一把拧开了宿舍门,然后不由分说地再次将太宰治打横抱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跨入门内。 “……悟。”太宰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五条悟用脚后跟踢上门,把怀中人压进柔软的沙发里,随即毫不犹豫地俯身,吻住了他。 当五条悟压下来的时候,太宰治清晰地看见了那双近在咫尺的苍蓝色眼眸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纯粹的爱意与渴望。 他抬起手臂主动环住了五条悟的脖子,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太宰治因缺氧而开始微微挣扎,五条悟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他,额头却依旧相抵,呼吸交融。 “说,正确答案是什么?” 太宰治平复着紊乱的呼吸,鸢色的眼眸因刚才的亲吻蒙上一层水汽,显得格外潋滟。他抬眸,直视着那双苍天之瞳,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是我的。” 五条悟怔住了,仿佛没听清,眨了眨眼。 太宰治在他怀里歪头笑了笑,重复道:“正确答案是——你,五条悟,是我的。” 看着对方呆住的模样,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五条悟脸颊:“知道吗,我计算过的。你一定会赶到,所以我不会死。柯南君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刚好,他也不会让我死。 他的指尖滑到五条悟紧绷的下颌线,声音更轻了几分:“你居然……真的想陪我殉情。” “……我以前就想陪你殉情。”五条悟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但是上一次,是你先丢下我了。”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委屈和后怕。 五条悟再次附身,深深地吻住太宰治。是一个炽热得几乎要将两人都燃烧殆尽的吻。 良久,唇分。 五条悟抵着太宰治的额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到晃眼的笑容。 “我是你的。你是我的。”他笑起来,又开始理直气壮地撒娇,指着自己肩上的伤口,“疼,要治亲亲才能好。” 太宰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却漾开清浅的笑意。他低下头,在那处光滑的皮肤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好了吗?” “这里也疼!”五条悟立刻得寸进尺地指着脸颊。 太宰治从善如流地又亲了一下。 “还有这里!”指着嘴角。 太宰治无奈:“悟,你是小孩子吗?” “我不管,我受伤了,我是伤员哦!”最强的咒术师此刻耍赖耍得毫无心理负担。 太宰治看着他这副样子,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要睡一会儿吗?”太宰治说着,指尖按上五条悟的太阳xue 。 五条悟下意识地想摇头,想说不需要。 但是,太宰治正静静地看着他。 长久萦绕在太宰治身上的那种孤独清寂淡化了,他就这样真实地存在于自己的怀里,触手可及。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一切都可以放下,一切都可以坦然,他做什么都可以。 可以说痛,可以说累,可以承认疲惫,也可以真正地任性撒娇。 “……好。”五条悟听到自己这样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放松后的沙哑。 他又一次将太宰治打横抱起,径直走向卧室。 “……可以让我自己走两步吗?”连续被当成易碎品搬来搬去的太宰治,终于忍不住发出抗议。 “不可以。” 他将太宰治轻轻放在床上,扒下大衣和西装外套,又利落地把自己破烂的高专制服丢到一旁,然后抱着太宰治滚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五条悟将脸埋在太宰治的颈窝,深深呼吸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太宰治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白色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终于归家的猫咪。 “……好喜欢你。” 五条悟在太宰治颈间咕哝了一声,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他真的很累,此刻把喜欢的人抱在怀里,躺在熟悉的被窝里,声音很快带上一点睡意:“你陪着我。” 太宰治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环住他的手臂,然后闭上眼睛。 这个人就这样蛮横地重新闯入他的世界,打乱他通往死亡的计划,让他被迫停留。 睡意朦胧间,他想起「书」对他说的话。 “从十六岁开始吧。” “从你十六岁遇到我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被未来杀死了。” “我痛心于你的死亡,我的孩子。” “所以从十六岁开始吧,愿你幸福。” “祝福你,我的孩子。” 阳光悄然移动,在床榻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在这片宁静中,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处,在彼此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第114章 —— end—— 想要评论留言(星星眼) ----------------------- 作者有话说:—— 想要评论留言(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