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恶毒女配绝不是黑莲花》 第1章 [gl百合] 《我家恶毒女配绝不是黑莲花gl》作者:孟秋时【完结】 本书简介: 社恐美食博主付见煦穿书了,穿成了种田文女主——的邻居。 原主是一个痴缠书中女配、勾搭同村寡妇、娶了书中最大恶毒女配的古代家暴大渣女,身强体壮却游手好闲,对这个母亲临死前做主娶来的小妻子纪小雨非打即骂,日日折磨,成功将恶毒女配逼得黑化。 付见煦看着家徒四壁的土屋、只剩六个铜板的钱罐,以及手臂带伤、瘦得像根麻杆、喊她“妻主”时浑身发抖的纪小雨:“……” 天姥姥!开局地狱模式是吧? 付见煦看着未来会黑化杀妻的“恶毒女配”瑟瑟发抖,但恶毒女配此刻只是个饿到胃痉挛也不敢上桌吃饭的小可怜,她心软了。 养崽计划,启动! 付见煦撸起袖子,为了养崽,克服社恐,上街赚钱。 起初,付见煦只想她们俩能吃饱饭,喂胖恶毒女配的小身板。然后便功成身退,与她和离,放这只本该高飞的小鹰自由。 然而,当她的小豆芽日渐丰润,狐狸眼顾盼生辉,付见煦惊恐发现——这朵小白花的根,早就是黑的了! 后来,付纪食铺红遍漕运码头。 人前,长袖善舞的老板娘纪小雨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人后,付见煦只是同女配多说了一句话,恶毒女配便在夜里眼中含泪地恶狠狠报复回来:“姐姐,是你先来爱我的,不准与我和离……” 付见煦:!看着自己养大,在自己身上正辛勤劳作的黑莲花,她也只能无奈叹气。 能怎么办?自己养大的老婆,跪着也要哄啊! 【养崽养歪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内容标签:种田文 甜文 穿书 轻松 先婚后爱 救赎 主角视角付见煦互动纪笑语(纪小雨)配角付知晓谢音挽周大丫郝红 其它:社恐,hc,日常,美食,美强惨,偏执 一句话简介:这么贴心的妹妹怎么可能是黑莲花 立意:女性意识觉醒,以爱为刃,劈碎宿命囚笼 第1章 天刚泛白,柴门“吱呀”一声响。 一只瘦削的手扶住门框,青筋凸起的手背上还带着淤痕。一个单薄的身影瑟缩着钻了出来,深秋的晨风刺骨,身上单薄的衣裳被风一激,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东边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漏出几缕惨白的光。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露水滴落的声音。女孩走到水缸边,舀了半瓢水,就着昏暗的天光洗了把脸。水凉得刺骨,她却不敢烧热水。 柴火来之不易,要省着用,用完了又得上山拾柴火…… 况且生火的动静可能会吵醒屋里那位。 东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她已经抱着木盆出了门。 雾气笼罩着村间小路,她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到了河边时,下游已传来村妇们的说笑声。 “哎,你们听说了吗?村尾的李寡妇跟咱村的秀才定亲了!” “啊哟,这么不像话!人家秀才家里能同意?” 瘦小的身影脚步一顿,低着头加快步子往上游走。可她的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起,捕捉着随风飘来的只言片语。 “要说不像话,谁比得上村头那家?”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拔高,“一个姑娘家娶了个姑娘回家当媳妇,啧啧……” “是叫什么来着?纪、纪小雨?那姑娘家里也舍得,哎……” 纪小雨的耳根烧了起来。 她咬紧下唇,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上游自己常洗衣的地方。这里杂草丛生,平常没人多跑几步来此处洗衣,她花了三个早晨清理出来了一小块浅滩,岸边还垫了块从山脚搬来的扁平石头。 河水冰凉刺骨。她挽起袖子,露出布满淤青的小臂,用力搓洗着衣服上的污渍。粗糙的布料磨得掌心发红,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动作越来越快。 她还有活要做。 她得早早去山上寻野菜,家里的粮食快见底了,这是她和那女人中午的饭。晚了,怕是又要惹那女人生气。 回到家时已是午时。 纪小雨推开房门,见女人仍蜷缩在炕上未醒,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她轻手轻脚地卸下背篓,要抓紧做饭了…… 她自晨起便滴水未进,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可手上生火的动作却不敢懈怠半分,否则迟了,屋里那女人怕是又要打她。 然而,灶膛里的火刚生旺,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 纪小雨浑身一僵,指节攥得发白。 完了……还是迟了。 付见煦倒是并未生气,她只是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时间回到三分钟前—— 窗外日头正毒,明晃晃的光泼进屋内,刺得她闭紧双眼,拧着眉往炕里侧翻去。熬夜熬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下次绝不能再拖到凌晨剪视频了……但这周的素材还没拍,得起来干活了…… 她在床上蛄蛹了一会,伸出一只手在床上摸索手机。嗯?手下的触感好像不对?她的珊瑚绒被单怎么变得那么糙? 付见煦终于舍得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堵灰蒙蒙的黄土墙,她吓得往后挪了挪屁股。怎么回事?熬夜熬出幻觉了?她扭身揉了揉眼睛,复又睁眼,猛的发出一声暴鸣。 “啊——!” 一声惊叫划破寂静,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风从墙隙钻入,在屋内打了个旋儿,激得她连打两个喷嚏。可此刻真正让她浑身发冷的,是眼前的一切—— 土炕占据了半边屋子,门户大开,引得门外的日光毫无阻挡地浇到炕上扰人安眠,她身下只铺着磨得发亮的苇席,被褥摞着几块补丁,挨着炕摆着道柜子与瘸腿桌子,桌子上戳着节将燃尽的油灯。 付见煦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天姥姥!这是给她干哪来了! “妻、妻主,饭马上就好了。”纪小雨迈着大步急匆匆将一碗热粥放到桌子上,她低着头,生怕惹了这女人不痛快,“您先喝碗热汤罢,身体会舒服一些。” 应该还在梦里吧……付见煦安详地躺下,闭上眼睛。快醒来吧,她要回去陪伴她的手机她的大房子。 “妻、妻主,可以吃饭了。”纪小雨紧赶慢赶,终于将午饭准备好。粗碗磕上木桌,发出“咚——”的响声。 摆好早食的小姑娘见桌上的食物没被动过,声音颤得更厉害了。 付见煦睁开眼睛,入眼仍是新旧交杂、黄褐相间的茅草屋顶。她掐了把自己,“嘶……”好痛!呜呜呜……不是幻觉! 完了,摊上事了!根据她多年阅文经验判断,她应该是穿越了。回想起几天前她拍着胸脯跟朋友打包票:“就我这干美食博主的手艺,就算穿越到古代也有吃不完的香香饭!” 天姥姥!她下次再也不嘴花花了,好的不准,坏的准得可怕。 付见煦双眼无神。想她一生唯唯诺诺不曾作恶,天姥姥竟然这样狠心,让她穿越到这样屋子破烂的穷人家。 见床上的人没动静,纪小雨也不敢催,怕女人恼了又要打她。忙碌了半上午,肚子早已饥肠辘辘,没女人的允许,更不敢自个先吃,只一如往常,在门旁边立着,像道石像。 “咕噜咕噜——”但是肚子却不听话,只一味发出罢工的抗议,肚子打鸣的动静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付见煦涣散的瞳孔终于聚焦,饭香味飘进她的鼻子里。 算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她直愣愣地坐起身子,趿起地上的草鞋,大喇喇往桌边一坐。拿起筷子却傻了眼:糙米配野菜汤配酸菜?吃的什么玩意儿! “对不起,妻主,家里剩的银钱都用来买药了,我……我只能准备这些吃的。”桌边立着的人脸唰一下白了。 付见煦这才意识到她方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不对!她吓得一把起立,脸色爆红,急得又打了个喷嚏——她喊她什么? 妻?主! 想她二十四岁母胎solo,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现在一穿越就多了个老婆?! 纪小雨见女人反应如此大,下意识抱着头,后背抵在墙上瑟缩着,眼睫微颤,恨不能将自己藏到墙里去。这女人病了好些天,也就好些天没有力气打她,如今病好了,又要打她了么?这次她还能忍下来吗? 她忍不住眼露幽怨:前几日病得那么重,怎么没病死她呢? 付见煦端详着这个喊她“妻主”的人——更准确地说是女孩。 瘦瘦小小一只,像一根风中摇曳的芦苇,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看着不到一米六,甚至才到原主的肩膀高,身上松松垮垮挂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深色粗麻布衣裳,更显得她瘦骨嶙峋。 不会这个时代的人都那么矮小吧?她惊恐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臂——还好,很壮实,跟她在现代的身材应当大差不差。那面前这个喊她妻主的……才多大? 第2章 原主这么混蛋,连小孩都娶?不会吧?原主自己吃得壮壮的,不给老婆吃饭? 忽地她视线一顿,瞄到她蜡黄的脸色,皮肤紧贴着骨头,手腕细得像是轻轻一折就会断掉。衣服应该有些短了,她抬起的小臂上露出几道淤痕,再结合这小姑娘刚刚下意识抱头躲避的反应。 嘶——付见煦的面色惊恐地更厉害了:原主不仅病歪歪的,还是个家暴女?!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不敢说太多,怕露出破绽被拉出去当女巫烧了,只扔下一句,“你吃吧,我出去走走。” 她脚步略有些虚浮地走出房门。这具身体的病还未好全,风吹得她哆嗦了一阵。 她拉了拉衣服,眯着眼睛适应了会屋外刺眼的阳光。看着日头,估计已是正午,院子里晾着几件衣服。付见煦见状嘴角一撇,这原主也是够不要脸的,长得高高大大的,睡到大中午让一个小姑娘伺候她。 此时面前无人,她终于有心思思考自己穿越的事情。 不知道是身穿还是穿书别的呢?她低头打量自己的手,白皙纤细,指节分明——这并不是她原本的手,食指上没有她初练厨艺留下的疤。 那就是原主的身体了…… 完了。她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付见煦意识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她忍不住在心里骂爹。 “系统?”她又心怀侥幸地在心里默念。最近流行穿书,人家穿书的都会配一个系统。 她等了一会,脑子里并没有响起她期待的机械音。 付见煦不死心,又迅速在脑海中回忆她以往看过的小说。在某江阅文上千本,她也不记得她有遇上过与她同名的角色。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恼羞成怒地冲墙踹了一脚,墙毫发无伤,她的脚痛得要死,她抱起脚只哇乱叫,好一阵才缓过来。 认清了如今的处境,她抬起头来认真打量如今身处的环境:院子里歪着一截篱笆,圈住几畦瘦弱的菜苗。一只芦花鸡在篱笆外的土里刨食。旁边还有两座土屋,左边的土屋的门口放着一块大缸。 付见煦瞄到水缸,眼睛一亮,忙走上去扒开缸上放着的木头,将脑袋探过去。 天姥姥,您让她穿到这么穷的人家我能原谅您,但穿成一个丑货加穷货……不开玩笑,立马自杀重开。 呼~还好。 她露出一个放松的笑,虽然缸中倒影瞧不太真切,但是这张脸与她曾经的脸应当有七八分相似,杏仁眼双眼皮,皮肤白生生的,笑起来颊边的梨涡很是讨喜。 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她走进旁边的屋子里,又对如今自己贫穷的境遇有了更深的认知——如隔壁一样,土墙是夯实的,却早已皲裂出蛛网般的纹路,被主人用湿泥和稻草胡乱地抹了几道。 灶台里剩了些刚刚煮剩的汤水,食柜里只有四五只大小不一的陶碗。屋里的角落里堆着干柴和陶罐。她掀开陶罐一瞧,罐底只浅浅铺着一层糙米。再看看另外一个陶罐,很好,半罐子酸菜。 她心如死灰般掀开最后一个陶罐——面粉!她双眼放光,虽说只是粗面,但是足足有小半罐。 右边则是一间柴房,空间还没厨房大,里面放着干农活常用的工具跟一些干稻草。柴房边上的小屋子不消得进去她就知道是什么用处,毕竟古代旱厕冲人的异味实在太有存在感。 这就是原主家的全貌了。付见煦闭眼仰面,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爹的,是真穷啊,比她以前农村老家还穷。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嘴角一抽:不是吧?原主你家就一张床?那岂不是她晚上要跟原主的老婆睡觉?? 她面色大变,抱头无声呐喊:不要啊! 作者有话说: ---------------------- [红心][红心][红心]感兴趣的宝子可以给作者点个收藏哦~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在评论区提出,作者都有好好看哦~谢谢大家看我的文~ 第2章 付见煦在心里艰难地说服了自己:算了,这条件就这样,总不能让她们俩其中一个人睡地上打地铺吧?两人挤挤也没什么的……况且那小姑娘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呢……她就当多了个妹妹了。 付见煦眼神发木,在原地呆坐了会。 不行!她就不信了世界上那么多人,专挑她搞穿越?她猛地坐了起来。 万一这只是个恶作剧呢?或许这只是个影视城?毕竟穿越什么的太不符合科学原理了…… 付见煦不死心,径直走出院子,顺着村道往前走。 刚走没几步,正好碰上一个瘸腿大娘提着泔水桶从隔壁院子里走出来,利索地将水往旁边的沼气池里一倒。余光瞅见付见煦,大娘随口寒暄道:“阿煦,风寒好些了吗?吃了吗?大中午的上哪里去哩!” 大娘亲切的问候在社恐人付见煦耳中不亚于一道突如其来的惊雷。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不敢出声,怕被人看出来这个身体换了芯子;又不敢不回答,担心行为反常更惹怀疑。 她低着脑袋,小声回道:“我好、好多了。也吃……吃了……” “我早上看小雨那小姑娘刚摘了许多野菜哩,家里没菜啦?”付婶虽然腿瘸,动作却利索得很,她一把扯过呆站的付见煦,“走走走,到春好婶家里拣几颗大白菜来。” 付见煦被拉得一个踉跄,没敢挣脱这位春好婶铁钳般的手心,扁了扁嘴,迈步跟了上去。 进到里屋,一个皮肤黝黑的瘦小男子正端着盘子往桌子上放。 看到付见煦来了,本就黑的脸显得更黑了,语气不善:“娘!你怎么又把付见煦带回家吃饭了!” 付见煦低着脑袋唯唯诺诺,心里把原主往死里骂:该死!原主经常来隔壁蹭饭吗?脸皮怎么这么厚! 不过也有好消息:好歹知道原主与她同名,也叫付见煦。 “阿哟,晓晓!”付婶一边从菜地里拔出几颗水灵的大白菜,塞到付见煦怀里,一边数落,“人家阿煦跟小雨两个女子过日子也不容易哩,咱能帮就帮一把撒。” 又扭头朝房间里喊:“大壮!吃饭咯!” 一个高壮男子走了出来。 那男子长得白净,剑眉星目,一副好面孔。这么帅,有点像……男主? 可……男主?她一个女同只看百合啊,哪里来的男主? “大壮哟,今日好些了吗?”付婶摆好碗筷,招呼他们坐下。 “多谢,感觉好多了。”大壮撩袍子一坐,矜持点头。 这男的怎么有点装?付见煦见他那一套动作,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但……大壮?这名字好像有些熟悉? 付见煦福至灵犀,眼睛倏地一亮——想起来了!全对上了!上周她的直女闺蜜,跟她疯狂吐槽过一本古早味十足的言情种田文,书名就叫《捡到失忆皇子后》。 她记得讲的是女主女扮男装跟大小姐女配一起创业打拼,顺便捡回来失忆的男主,耿直的女主给男主取名为大壮。 她还想得起来朋友当时的痛心疾首:“听听,听听!大壮啊!谁家男主叫大壮啊!这作者是不是跟男主有仇?!” 然后女主跟女配带上大壮斗恶毒女配斗极品亲戚。前面据说精彩无比,她朋友唾沫横飞地描述时,她硬是从字里行间品出了女主和大小姐女配之间那若有似无的香香cp感! 饭喂到嘴边一口不吃不是她的风格,她倒要去看看女扮男装女主跟大小姐女配有多好磕。 事实证明,这两人的互动确实好磕。 但后面男主恢复记忆的操作,简直像喂了她一口热腾腾的屎——男主的对手暗杀男主,男主为了不暴露行踪,竟然间接害死了女主全家!结局作者还强行按头he了!男主把女主跟女配一起打包带回去做妾,评论区的读者还大喊强制爱好爽…… 爽在哪儿呢她请问? 付见煦当时气得直接%&*#,问候了作者的祖宗十八代。 这下好了,为了磕一嘴cp,不仅吃到了不明成分的屎,现在倒好,还直接给她送到故事发生的村里来了。 付见煦一拍脑袋,她可算知道现在身处何地了。可是……她根本不记得那本书里有叫“付见煦”的角色啊。 还有,女主叫什么来着?付婶刚才喊“晓晓”? 晓? “付知晓!”付见煦恍然大悟,脱口而出。 “干嘛?”那黑瘦“男子”——也就是女扮男装的付知晓——立刻警惕地看着她,“我没钱借你。” “哈哈,我不找你借钱,不借哈哈。”付见煦尴尬得脚趾扣地,巴巴地干笑两声。 “你少些花花心思。”付知晓满眼写着“信你才怪”,第无数次叮嘱,“好好对纪小雨,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我娘也不能照拂你一辈子。” “哈哈好的,会的、会的。谢、谢谢付婶的白菜,我先回家了。”付见煦抱着白菜边说边往门口挪,这种被“家长”训话的场合太可怕了,她冷汗直冒,跟过年在家被七大姑八大姨三堂会审一样可怕! 第3章 付见煦脚底抹油溜回自家院子,忽地想到付知晓刚才对她说的话——小雨?纪小雨?家里那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是纪小雨? 那个原著里杀妻陷害女配勾引女主、蹦跶了上百章、最后被男主揭穿真面目,投湖自杀的恶毒女配纪小雨? 付见煦愕然,这么个豆芽菜似的小姑娘,还有这本事呢? 不对——杀妻? 杀谁?妻、妻?她付见煦吗? 付见煦:汗流浃背了…… 立在门边的纪小雨仍保持着她走之前的姿势,见付见煦脸色难看地走了回来,把脑袋垂得更低了,恨不能缩进墙缝里,生怕付见煦把从外面受的气撒在她身上。 付见煦深吸几口气,勉强从方才震惊的情绪走出来。瞧小姑娘还在那傻站着,桌子上的饭菜明显没人动过,她想起之前这小姑娘肚子发出的响亮抗议,走上前问道:“不是让你吃吗?怎么没吃?” 纪小雨脸色木然。让她吃? 她眼神里掠过一丝嘲讽。同样的话术何必用两次?前几天这女人也是如此说的,她刚感恩戴德地把饭菜送进嘴里,付见煦就阴沉着脸掀了桌子,指责她“没大没小,不尊妻主”,抄起桌腿就将她毒打一顿。 她的视线落在因此瘸了一条腿,用石头才勉强垫稳的桌子上,心中讽刺无比,嘴上却熟练地奉承:“妻主不在,我不敢自己吃。” 付见煦脚趾头又开始扣了,她好似得了一种听见“妻主”就浑身尴尬的毛病,急得声音都比平常高了不少:“你、你别喊我妻主!” “好的,妻主。”纪小雨从善如流,语气平静无波。 她不明白这女人又在玩什么新把戏寻她乐子,明明是她自己要求必须称呼“妻主”的。 付见煦:“……” 天知道对于一个顶级社恐而言,说出那句“别喊我妻主”耗费了她多少勇气!她顶着一张憋得通红的脸,瞧着面前小姑娘麻木的脸,哑口无言,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半响。 付见煦看着纪小雨细得像麻秆的胳膊,又看看桌上早已冷透的饭,终究忍不住开口:“我们先、先吃饭吧。” 她说完,自顾自坐了下来,放下一直抱在怀里的大白菜,拿起筷子夹了一大把野菜塞进嘴里。 好涩……又苦又糙,一进嘴她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纪小雨见付见煦今天难得没有动手的意思,脾气似乎正常了些,暗暗松了口气。 得了允许,她在女人动筷后,才放心地慢吞吞绕到旁边拿起碗筷。忽地余光瞥见付见煦皱起的眉头,惊得她猛地将碗筷往桌上一放。瘸腿的桌子本就根基不稳,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歪,没放稳的筷子顺着倾斜的桌面滚落在地。 “叮——”纪小雨的心随着这动静咯噔一跳,她闭上眼。她、她终于要打她了么? 付见煦正味同嚼蜡地咽下那口野菜,被纪小雨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噎。一口菜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憋得她满脸通红,急得站起来像个动物园表演杂耍的猴子似的直蹦跶。 好不容易把喉咙里的异物抖下去,付见煦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活生生的观众。 霎时间,她脸红得能滴血,脖颈都染上了绯色,根本不敢看纪活人小雨的脸,脚底抹油般把自己藏回床上,一气呵成地甩掉鞋子,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这厢纪小雨紧闭双眼,等待着熟悉的巴掌或责骂。然而等了许久,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她试探性地睁开一条眼缝,只看到地上甩得乱七八糟的草鞋,和炕上那个鼓鼓囊囊、拒绝交流的“蚕蛹”。 “我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吧。”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闷闷的。 纪小雨嘴巴无意识地张大。这女人今天是吃错药了? 长期营养不良的身体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供她深想,她也不愿再费心揣摩这反复无常女人的心思了。 她实在饿了太久了……她坐下来,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吃着吃着,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混着粗糙的米粒,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糙米干硬,硌得久未进食的喉咙生疼。纪小雨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吞咽的动作又快又急。她不知道那女人等下会有什么折磨人的手段等着她,更不知道下次能吃到这样一碗没掺多少野菜的糙米饭是什么时候。 所以,即使这女人会借机发作,她也要吃!还要吃得饱饱的,吃够本。把这半年来亏空的,一次都补回来。 猫在被子里的付见煦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知道那小姑娘终于肯吃了,长长地舒了一大口气。 好歹是愿意吃了,她算是彻底想明白为什么纪小雨后来会变成恶毒女配了—— 小姑娘在家连饭都不敢吃,看起来像是天天挨饿,还被老婆家暴,说话的声音跟蚊子似的,长得矮小,明显是营养不良,这能不自卑吗?这能不心理扭曲吗? 要是她遭受这些,她估计疯得比纪小雨更厉害,更彻底。 想到这,她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小姑娘。 如今她成了那个家暴过纪小雨的“付见煦”,她不知道要在这个时代待多久,她想到原文中纪小雨回忆起害死“付见煦”的疯样,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反正……无论如何,总不能眼看着她杀妻吧。 虽然但是……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纪小雨在原文中作恶多端,根子就在原主种下的恶因上。她不仅仅是继承了原主的身体,更是继承了她留下的业障。既然取代了原主,就要将这尚未结出恶果的花苞扼杀在摇篮里。 随即,她又在心里盘算起如何靠厨艺感化家里的“恶毒女配”,将这棵瘦弱的小苗苗养好养胖。 天晓得她作为一个厨子,有多见不得有小姑娘在她面前瘦成这副皮包骨的样子!乌鸡炖山药补气血、牛肉滑蛋长力气、红枣银耳粥养脾胃…… 数道好吃又营养的菜谱在她脑海里轮番浮现,仿佛已经看到纪小雨被养得脸颊红润的模样。 忽地,她想到了什么,活像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整个人在床上阴暗地抽搐了一下——她现在穿到了一个穷得饭桌上只有野菜的家里!拿什么去买乌鸡牛肉红枣银耳?! 没钱啊没钱啊……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赚钱! 她记得小说是架空背景,不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有没有过多约束。但原身作为一名女子,能光明正大娶一位妻子回家,社会风气应该也封建不到哪里去吧?要是穿到了裹小脚的时代……不开玩笑,她立刻找棵树吊死重开! 此刻,她无比感谢她的社恐与要强。因为社恐,她适应不了需要付出大量情绪劳动的工作,只能宅家搞事业;又因为要强,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她发狠钻研厨艺和短视频运营,硬是练就了一身好厨艺,还养成了一个全网数百万粉丝的自媒体账号。 天知道她大学学的英语专业在这里能起个什么作用……在纪小雨黑化要杀她时说:calmdown么? 又想起那个耗费她无数心血,好不容易熬出头能赚钱的账号,付见煦心脏一阵阵抽疼。呜呜呜……她的房!她的车!她的手机她的好锅!全没了!又给她干回新手村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付见煦你是最棒的!她在心里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她有厨艺傍身,在哪里都能重新开始。最糟糕也不过是去酒楼帮厨,总不至于饿死街头。 不过,得尽快找个理由解释解释自己性情大变的理由,借此与家里未来的“恶毒女配”建立新的、相对平等的关系…… 正想到那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呢,被子外就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闷哼,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付见煦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掀开被子查看情况。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纪小雨满头大汗蹲坐在地上,干瘦的手紧紧捂住胃部,豆大的泪珠无声滴落在土里,陷出一个个浅浅的坑洼。 这疼痛比父亲和付见煦打她还要难捱,以往这处也不是没疼过,但这次却疼得尤为厉害。 她想,或许她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没几天好活了。 这般一想,眼泪冒得更凶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呆滞,仿佛连疼痛都无法再牵动她的情绪。病死了也好,活着也没什么意思,除了疼,就是饿,她自己不敢去死,还是病死了好。 付见煦一瞧她那个样子,再扫了眼桌子上所剩无几的糙米与野菜,就清楚她这是饿狠后吃多了胃痉挛。她作为一个美食博主,身边的吃货朋友经常吃得胃胀,见得多了,对付这种情况很有一套。 她赶紧将纪小雨抱到床上,把枕头垫在她背后。 “妻、妻主……”纪小雨被突然的身体腾空吓得发出一声惊呼。 她怎么把她放到床上了?她不是不准让她上床吗?是想借机打她吗?她想挣扎着起身,不想给她借机发作的机会,但又疼得厉害起不来。 第4章 瞧见付见煦一屁股坐在床边,心里的委屈愈发浓厚,掉下去的泪珠连成一条线。她都病得要死了,她还要搓磨她么? 她闭了闭眼,涩声开口,“对不、对不起,妻主,我、我吃得多了些,可我怕是病的要死了,您可怜可怜我,别打我了,好不好?” 付见煦被小姑娘浓重的哭腔吓了一跳,听清楚她说的内容,又哭笑不得——她竟然觉得自己病的快死了? 可听到她疼得满头大汗还在跟她道歉,又觉着心疼极了。 该死的原主!不要脸啊!虐待小孩!pua小姑娘! “你只是吃多了。”付见煦边跟她解释,边拉开她捂住肚子的手,摸上她肚脐上方四寸处顺时针按揉着,看她难受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劝道,“下次不要吃那么急了,一次吃少点。” “唔——”纪小雨被她的触碰惊得一哆嗦。她、她这是在干嘛?怎么没打她?果然,她还是怪罪她吃得太多了,“对不起妻主,我下次一定不会吃那么多饭了。” 察觉到小姑娘误解了她的意思,付见煦急得冒汗,“不是不让你吃——” “我知道的,妻主,是我胃口太大,太费粮食了。”小姑娘低着头抽抽噎噎。 ……唉,嘴笨,讲不赢。 付见煦急得喉咙发痒,不住地咳嗽起来。她脑子转得飞快,外强中干地吼,“反正以后家里的饭由我来做,我做多少你吃多少!” 她定时定量投喂,不信养不好一个小姑娘! 纪小雨闻言脸色白得愈发厉害。完了,她这次吃得太多惹怒女人了,甚至连厨房都不让她插手了。以往还能在做饭时偷偷昧下一点填肚子,现在连这都是妄想了…… 付见煦见按了一会儿后小姑娘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她的面色沉重起来。她将被子轻轻盖在她的肚子上,跑到厨房又飞快拿着布巾跑回来,她一把掀开小姑娘的上衣,将温热的布巾捂在她的胃部。 又急匆匆跑出去,捧着一个陶碗送到她嘴边,“还很难受吗?你喝些姜水。” 纪小雨被付见煦冒犯的举动搞得满脸通红——怎、怎么突然掀人衣服?没等她蓄满怒气,又撞入女人一双盛满关切的眼眸。 关切?这个女人还会关切别人吗?或许会的,比如说对镇里那个富小姐。但这次这种关切竟然是对着她。 纪小雨自幼丧母,死鬼爹又只会喝酒打她,她的记忆里对她露出这样目光的人少得可怜。或许是贪恋这一霎的温暖,她没怎么犹豫,微微启唇,咽下女人喂过来的水。 温度刚刚好,她的眼眶再次红透。 付见煦见小姑娘喝下姜水,刚松快一口气,就瞥见她的眼眶里再次蓄满泪水。 天姥姥!人怎么又哭了! 付见煦急得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一口气冲她抛出一大堆问题,“你哪里还疼?是什么样的疼?胀疼还是绞疼?想不想吐?哎哟糙米不能一次性吃那么多的!” “我不疼了。”纪小雨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她连忙摇头。真的并不怎么疼了,在按肚子的时候已经好多了。她挣扎着想站起来,现在身体不难受,她得抓紧起来干活了,家里的鸡还没喂,菜地刚长出来的菜还没除草。 但还没起身就被付见煦按了回去,“你干嘛!要好好休息。” “妻主,我午饭吃了不少,下午有力气干活的。”纪小雨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怯怯地抬眼望她。 付见煦望进小姑娘刚被泪水洗过的眼里,小姑娘黑溜溜的眼珠里全然都是她的身影,明明还很怯她,睫毛一颤一颤的,却鼓起勇气对上她的眼睛。她的心像被羽毛挠了一下,浑身刺挠起来。 她好像才注意到这个小豆芽菜的长相。 小姑娘的眼睛尤为好看,眼角上扬,是现代人喜欢的狐狸眼,鼻子挺翘,嘴唇稍薄。她恍然,“恶毒女配”嘛,当然要长得漂亮。只是如今瘦得脱了形,皮肤呈不健康的青黄,人也不自信地畏畏缩缩,才让人注意不到她的外貌。 “妻主?”见女人半天没接她的话,纪小雨忐忑不安地出声。 付见煦的手指蜷了蜷,蓦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她的脸更红了。你在想什么,付见煦!这小姑娘还病着呢!她狠狠地唾弃了自己,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开口,“有什么活要干?” “今天还未挑水、喂鸡,还得去菜地里除草。”小姑娘老实回答。 付见煦颔首,自顾自将小姑娘裹进被子里,努力挤出一抹自认为慈祥无比的笑容,“下午你就好好待在床上好好休息,不许乱动。” 纪小雨瞳孔放大,移开视线微微点头。女人对着她一脸狰狞地扯动嘴角,脸庞呈不正常的猪肝红,怕不是得了什么疯病。她哪里敢不应,只希望女人抓紧走掉,省得在她面前突发恶疾。 付见煦见小姑娘乖乖点头,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翻出水桶就出去了。 她的脚步声渐远,纪小雨才放松下来。她摸了摸盖在她肚子上的被子,里面填着厚实的棉花,这种柔软与温暖是她以前从未感受过的。 没想到女人又去而复返,她慌张地将手垂下。 “咳咳,你,以往在哪处打水?”付见煦风风火火提着水桶往院子外走,刚走没几步路,意识到她压根不知道该在哪里打水,又灰溜溜夹着尾巴回来。 “我、我是在村头上坡打的水,很干净的。”纪小雨以为女人是觉得她力气小,偷懒去下流近处打水,搞这么一出来兴师问罪,结结巴巴解释道。 却不曾想她说完一句,女人没有别的反应,转身就走。纪小雨愕然,难不成,这女人今天真是吃错药了? 上坡!上坡!付见煦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干劲十足地提着水桶出门了。还好这个村的构造简单,出院门就临着一条稍宽的大路,大路的两侧立着一排排房子。这么整齐的屋子,这么直的路,这地方应该偏北方。付见煦心想。 往付婶家那头走是上坡,付见煦飞快地略过她家门口,生怕又被喊进去累到她的脚趾头。顺着这条道走了大概有十分钟,没见到河的影子,倒是见到一片金浪翻滚的麦田,几个农人正弯腰挥镰,空气中也弥漫着谷物特有的清香。 原主家有没有种地呢? 正这样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一年轻女子的声音。 “那不是阿煦吗?哟,今天自己屈尊来打水?”一个同样拿着水桶,穿着素布的年轻女子冲着付见煦调侃,话音未落,被她旁边稍矮一些的女子拉了拉袖子,“哎你惹她个磨镜做什么呀,小心她看上你!” 那素衣女子闻言瞪了她一眼,“她敢!” 嘴上气势十足,身体却很诚实,说完就立刻心有戚戚地快走几步远离付见煦。 有人朝她搭话,付见煦面皮发热头皮紧绷,听到小心她看上她这种经典直女言论也只是偷偷抬眼瞪了说话的女子,没成想就这还被当场逮到,又挨了一瞪。 付见煦:“……” 但那两位女子一看就是要去打水的,付见煦心里无论如何蛐蛐人家,可路只有一条,她还不认得路,因此也只能默默坠在两人身后。 “镇上新开的酒楼叫哩?月?月什么楼?” “谢家大小姐开的月满楼酒楼吗?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咱可吃不起的。” “又不是要去吃嘛,我阿大说那酒楼招厨子呢,云姐儿你做饭那么好吃,可以去酒楼做厨师呀!” “你别说笑啦,我是个女子,人家怎么会招我哩。” “别家说不准,但这家是谢家小姐开的,听说专招女子呢!” 两位女子看起来关系很好,边走边说笑,付见煦跟在后面听了两耳朵,隐约听见什么月满楼、谢家大小姐、招厨师。 谢家大小姐?这她就来劲了,她们说的是她磕的cp中的那个女配谢音挽吧?这么快就触发关键人物了?不知道现在剧情进行到哪里了,女主跟女配有没有认识呢? 不过这都不是她首要关注点,重要的是,招厨师啊!她仿佛看到工作在跟她招手!如此想着,她咧开嘴傻乐起来,忍不住跟得更紧一些,想获取更多有用信息。 “哎你怎么跟着我们!”稍矮一些的女子注意到了身后动静,见付见煦笑得一脸荡漾,紧张地将素衣女子护在身后,“安安可不喜欢你,你别缠着她!” 什么安安昂昂的,瞎说什么!她这个身份可是有老婆的人,怎么可能会缠着别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你别以为我们跟谢小姐脾气那般好,你要是骚扰我们我们可是会打你的!”那女子将水桶抵在身前,做出防御状。 付见煦退后几步,忙将水桶举起,小声解释道,“我、我是来打水的,没跟着你们。” 那女子也不知信了没有,拉着身边的素衣女子走得更快了。 …… “哗啦——”将最后一桶水倒入缸中,付见煦坐在门廊揉着腰大喘气。没想到原主长这么高这么壮实,身体却这么虚,她打了十来趟水才将水缸装了个半满,累得她本因感冒塞着的鼻子都通了。 第5章 等忙活完家里的杂活天色已然将暗,中午又没有吃饭,她早已饥肠辘辘。付见煦走进厨房,琢磨着晚上吃什么。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琢磨的,家里就付婶送的几颗白菜,几颗下午喂鸡时捡的鸡蛋,还有一些咸菜,就算她厨艺再怎么好也做不出来什么花来。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即使穷成这样,家里盐油醋等调料好歹齐全。 她略微思索一番,小姑娘胃不好,还是吃面食与流食比较好。 决定好后,她三下五除二将菜备好,准备下锅时犯起了难:土灶她倒是会用,但这咋生火啊? 研究了半天没研究明白,她只好去求助纪小雨。 突然付见煦一拍脑袋,哎哟喂!那小姑娘身体还难受着呢,她竟然忙忘记了,一下午都没给她倒口水! 她端着水,倒腾着长腿跑到房间里,天色昏暗,屋里没有点灯更是漆黑,“小雨,你好些了没?” 空气里一片寂静,没人应声。 不会疼晕过去了吧?付见煦有点慌,她摸索着将装着水的陶碗放在桌子上,又在床上窸窸窣窣摸着。 人呢?那么大一只纪小雨呢? 她懵了半晌,再在床上摸了一遭,真不在! 正当付见煦准备出去找人之际,门口传来放东西的动静,她探出头一瞧,纪小雨将背上的背篓放到水缸边上。她松了口气,迈步向她迎过去,“你去哪里了?身体还没好呢出去做什么。” 纪小雨一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缩着脖子开口,“对不起妻主,我去采野菜了,您饿了么?我马上就去做饭。 付见煦自然是瞧见了背篓里的野菜,她看着小姑娘畏畏缩缩的模样,不禁又叹了口气,“你先把油灯点上吧,天黑了,看不清。” 得到指令的纪小雨立即行动起来。 这小孩,怎么这么闲不住?如此想着,她提着背篓进了厨房。点完灯的小姑娘拿着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我来做饭,你给我生火吧。”付见煦打量着手里的野菜,颇有些惊喜,竟然是荠菜,中午她初到异世,惊慌之下脑袋昏昏沉沉,都没发现吃的是这个好东西。 纪小雨诧异地看了女人一眼。她做饭?她会做饭?怕不是又想出什么荒唐的玩闹手段。尽管她早已习惯她的戏弄,可是她实在心疼家里已经不多的粮食…… 付见煦处理好荠菜,见小姑娘还在原地呆站着,疑惑道,“怎么不生火?你不饿吗?” 纪小雨又是吓得一哆嗦,连忙坐到灶眼跟前,从旁边的小坑里掏出两块黑乎乎的石头,对着干草刺啦两下,火星子就蹦到干草上,小姑娘利索将其往灶眼一塞,再塞入干柴,火立马烧得旺旺的。 付见煦认真探头看完了全程。学会了! 她看火烧得旺,提前放进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冒着小泡,她将荠菜放进去焯水,紧接着将打好的鸡蛋倒入锅里,炒熟后捞出备用。再将荠菜摊下面糊,三两下就烙出一张色泽诱人的荠菜鸡蛋饼。 诱人的香味瞬间溢满这间小屋子。 “咕噜——”见某个小姑娘的肚子又在打鼓,付见煦无奈一笑,加快速度。没多久,醋溜白菜,白菜汤并最先烙好的三个荠菜鸡蛋饼就被端到桌子上。 纪小雨完全被她熟练的手法镇住了。这女人真会做饭? 随即不可避免地恐慌起来——那她还需要她么?她今日嫌她做饭难吃,又不要她干活,是觉得她没用要卖掉她吗?虽说在此处日子也并不好过,但也胜过被卖到别处……她怕得眼睛里再次蓄满泪水。 这世道,怎么就一点活路都不给她留呢? 付见煦回到厨房喊她吃饭时正看到这一幕。她一头雾水,这小姑娘怎么又哭了?虽然她做的饭很香吧,但不至于被香哭吧? 她抬头四处张望着,想寻个布巾子给她擦擦泪,却被突然跪在她面前的纪小雨惊得定住了。 咋、咋了这是? “妻、妻主,求您别卖掉我,我、我能吃苦的,什么活都、都能干,我以后再也不会吃那么多了……”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哽咽地抓住她的衣摆。 不是?谁说要卖她了! 看着那张哭成小花猫的脸,付见煦又是懵圈又是气恼。该死的原主,你到底给这孩子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她没找到布巾子,犹豫片刻,心一横,捏着自己还算干净的袖口,笨拙地去擦纪小雨脸上的泪痕鼻涕。 “别哭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些,“我不会卖掉你。” 纪小雨却哭得更厉害了,这女人这般温柔,定是还想哄骗她而后将她卖掉…… “不许哭了!”付见煦见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了,脑子都疼了起来,她咬牙。 纪小雨被她这一吼,吓得噎住一个哭嗝,泪眼婆娑地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一丝微弱的期盼:“真……真的不卖我么?” “真的不卖你。”付见煦语气斩钉截铁,脱掉被弄脏的外衣,强压下对脏污的本能嫌弃,正色道,“我说话算话。” 听见肯定的答复,纪小雨的眼睛亮了一瞬。她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好像没有骗她。 可她曾经也用那样真诚的语气对她讲话,真实目的却是要她做零活赚来的钱。她不愿意给,给了她又得饿肚子,在她拒绝后女人的真面目就暴露出来了,挥着巴掌往她身上甩。 想到当初受过的苦痛,她不禁攥紧手,眼睛里的光亮再次暗了下来。 付见煦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知原主早已透支了所有的信任。她叹了口气,第无数次在心里将原主鞭尸。光靠说没用,得用行动证明。然而改变太突兀也不行,万一被当成妖怪可就不好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着纪小雨惊魂未定、泪痕未干的小脸,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努力绷住脸,摆出一副严肃又带着点神秘的表情,“不瞒你说,我好像……失忆了。”她刻意停顿了一会儿,观察着纪小雨的反应。 果然,纪小雨闻言猛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 “今儿个我一觉醒来,脑子里空空如也,”付见煦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忽悠小姑娘,“只记得昨晚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个老神仙,说我叫付见煦,说我有个命格特别旺我的妻子,叫纪小雨。” 她煞有介事地继续编,“老神仙说了,你是我命里的贵人!我要是对你好,咱俩就能富贵荣华;可我要是对你不好……” 她故意拖长音调,做出心有余悸的样子,“就会遭天谴,短命折寿!” “昨夜梦里神仙就说了,就因为之前我对你不好,天神降罚,这才让我大病一场,还失了忆。要是再敢对你不好的话……”付见煦板着脸表情凝重,“神仙可说了,那反噬之力,会直接要我的命!” “失……失忆了?”纪小雨彻底懵了,嘴巴微张,呆呆地看着付见煦。 因为失忆了,所以今天她才会这么奇怪,不仅不打她,还做饭给她吃? 这种话……听起来太荒谬,可谁会咒自己短命呢?而且,她今天的举动,确实和过去判若两人…… 付见煦见她眼神动摇,似乎信了几分,心下稍松。 她立刻转移话题,舀了碗热腾腾的白菜汤放到纪小雨面前,又把一块荠菜鸡蛋饼小心地对折起来,递到她嘴边,“喏,快吃吧。神仙还说了,你得养好身子才能旺我,所以现在,听我的,好好吃饭!” 小姑娘中午胃不舒服,晚上少喂些,一碗汤一个饼差不多了。 唇接触到温热的荠菜鸡蛋饼,纪小雨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瞳孔微微放大。 好、好吃!她被美味吸引了注意力,启唇从她的筷子上咬过饼,焦酥的蛋皮锁住荠菜汁水,咬开的瞬间鲜味就漫上舌根。 她用手抓着饼大快朵颐。刚出锅的饼边缘焦脆,咬下去能听见“咔嚓”轻响,荠菜的清鲜混着蛋香喷涌而出。几口进肚,纪小雨香得想把舌头一起吞进去。 付见煦见她吃得又香又急,腮帮子鼓鼓的,跟个小仓鼠似的,有被可爱到,当然,更多地是对自己厨艺的满意。比手掌还大几圈的饼,眨眼就消失了一半。 付见煦担心她吃得太快又会像中午一样胃疼,把盛好的汤送到她嘴边,叮嘱道,“吃慢点,细嚼慢咽,小心又肚子疼。” 纪小雨脸色微红,将付见煦手中的汤接了过来。瞧付见煦没有因为她吃得快而不让她继续吃的意思,嘴里咀嚼的速度便听话地慢了下来。 她吃东西很快吗?可不吃快些,她连剩菜都没得吃。 今天中午已经吃过一次饱饭了,晚上还有饼吃,她可瞧见了,饼上可足足裹了三个鸡蛋。鸡蛋这种好东西,她向来是没资格吃的。 这次妻主因为那等怪梦破天荒地主动做给她吃,她可不得抓紧吃进肚里才算安心?何况她从没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比过年在厨房里偷吃到的红烧肉还好吃,叫她吃了还想吃。 第6章 她将口中的饼咽下,转而抿了口白菜汤。热汤流进嘴里,第一口是清淡,第二口便尝出白菜熬煮后的微甜。热汤清亮,喝下去从舌尖暖到脚底。 她又吃了口半透明地浮在汤里的白菜,菜叶吸饱了汤汁,软糯中带着一点韧性。 普普通通的白菜也能煮得这样好吃吗?她眼神微黯,比她做的好吃多了。 好吃!好吃!中午只吃了口卡嗓子的野菜,付见煦早饿得要命。她将醋溜白菜裹进饼子里,一口接一口吃得满嘴流油。囫囵吃下一个饼,空虚了许久的胃才得到了慰藉。 她再呲溜灌了口热汤,满足地眯了眯眼。 天姥姥,要是她每餐都有荤有素,穿到原始部落也成哇! 她伸筷子去夹最后一个饼,莫名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她抬头一看,对面的小姑娘已经把自己面前的食物解决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瞧着桌子上的食物,明显还想吃,却不敢擅自伸筷子。 付见煦动作顿住。 她胃不好,不能吃太多的…… 可这孩子这样瘦小,是该多吃些,大不了等下她再给她按按胃……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慈爱压过了理智,她将剩下的醋溜白菜夹进饼里,心里暗暗决定,下次要烙四个饼。 纪小雨看着桌上的盘子空了,心也跟着空落落的。没得吃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这样好吃的饼。 下一秒却看见饼被放到了自己碗里,她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给、给我的?” 付见煦颔首,一小口一小口啄着白菜汤,余光瞄着吃得欢快的小姑娘,忍不住开口叮嘱道,“记得吃慢点,一口至少嚼二十次。” 荠菜鸡蛋饼的鲜香与醋溜白菜的尖酸搭在一起意外的相配,小姑娘吃得眯眼。味蕾得到了满足,面对她讲的话,小姑娘也没有那么畏缩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嚼那么多次,但是纪小雨还是乖乖照做了。 见小姑娘将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付见煦也适时地放下碗,开始收拾碗筷。 “妻主,我来吧。”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一看平常啥都不干的人竟然主动收拾碗筷,纪小雨来不及惊讶,连忙拦住她收拾的手。她已经偷了许多懒了,再不洗碗,就太不像样子了。 “你别喊我妻主了。”这个称呼实在烧耳朵…… “那?娘、娘子?”纪小雨将饼吞下去,试探着开口。 “你、你直接喊我名字吧!”付见煦被那一声“娘子”烫到了似的,浑身烧了起来。 小姑娘虽然诧异,但还是乖乖应好。干惯了的小姑娘动作利索,三两下就把桌上的残局收拾齐整。付见煦悻悻收回手——她做饭,小姑娘洗碗,也说得过去。 纪小雨将碗筷摞到厨房清洗,付见煦则趁机在屋子里东翻西找起来。 原主,你要是给我留了钱,我就原谅你! 她首先把目标放在最容易藏东西的柜子里,几件半旧的棉衣叠得整整齐齐,也有数件粗布单衣。她拿出来抖开,有些明显是她的码数,有些则稍小,颜色也较为沉稳老气。 这些是原主母亲的衣服?还是纪小雨的? 她将衣服放下,继续翻找起来。 没有钱! 没!有!!钱!!! 她连家里房屋地契都翻了出来,愣是半个铜板都没瞧见。 她不死心,又到床上翻,苇席底下,被子夹缝,枕头里,哪里她都不曾放过,好歹是让她翻出来六个铜板。 六、六、六…… 付见煦一脸黑线,六个铜板?六个铜板能干什么!她又把骂了千百遍的原主拉出来鞭尸,你长这么大都干什么去了?!只存下来六个铜板!赶潮流当古代版月光族吗?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气得她呼吸不畅,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纪小雨端着兑好的热水盆,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正撞见付见煦咳得撕心裂肺、面红耳赤的模样。 她吓得立刻放轻呼吸,缩着肩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她身体难受又迁怒于自己。 等付见煦的咳嗽声渐渐平息,她才小心翼翼地挪近,声音细若蚊呐:“妻……见煦姐姐,我伺候您洗脚吧。” 付见煦刚好一点的咳嗽闻言又惊得没岔过气。 爹的!原主你个人渣,真不要脸!要个小姑娘给你洗脚! “我自己来。”见小姑娘半跪下来就要给她脱鞋袜,她吓得把脚上的鞋甩了半米远,猛地把脚插进水里。 “啊!”没下水一秒,她又吱哇乱叫地把脚抬了起来,“烫烫烫!” 爹的,烫鸡拔毛吗用这么滚的水泡脚!付见煦被烫得眼眶骤红,同时红起来的还有她脚上的皮肤。她的皮肤嫩,又生的白,平常随便磕碰一下都会留下印子,原主的皮肤也如她一般,被这么一烫,双脚便红得触目惊心。 纪小雨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完了!她把付见煦烫伤了!什么神仙托梦、什么改过自新,都不会有用了,这下全完了!她慌乱地冲出去,舀了一大瓢凉水,手忙脚乱地浇在付见煦通红的脚上,试图补救。 她心里又惊又疑:这女人失忆了怎么连习惯都变了?她以前泡脚,不是最喜欢用滚烫的开水吗?还说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怎么现在反而把自己烫成这样? 凉水冲刷着皮肤,灼痛感总算缓解了一些。付见煦刚想舒口气,就见纪小雨“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妻主!我、我不是故意的……”纪小雨声音带着哭腔,慌得连称呼也顾不上了,一边跪着往付见煦红得像虎皮鸡爪的脚上浇凉水,一边拼命道歉认错。 付见煦见小姑娘又跪了下来,手疾眼快地一把把她拽起来,却因为慌张用力过猛,一把将小姑娘拉到了自己怀里,付见煦老脸一红。 见她的手朝她伸过来,纪小雨以为女人要如往常一般朝她胳膊上呼巴掌,她闭上眼睛,眼泪大滴往外冒着,她紧咬嘴唇,等待疼痛的来临,可没料到却撞入了一个带有淡香的软绵怀抱。 付见煦一愣,好瘦啊,她简直轻的没有分量,胸前的衣服被小姑娘的泪水糊湿,她下意识顺毛一般抚了抚她哭得不停起伏的后背。 这动作刚做出来,付见煦自己先僵住了,意识到自己的手放在哪里,脸颊瞬间爆红。她慌忙把纪小雨推开,扶着她让她在床边坐稳,自己则尴尬得语无伦次:“没、没事!不怪你!是我自己……莽撞了。” 她……真的没有打她。 屁股坐了个稳稳当当的纪小雨心中复杂无比,心中那点疑虑再次翻涌上来。 难道……那个梦是真的? 她垂下眼帘。 不管怎样,只要她不再动手打人,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妻主,我、我去重新打一盆水……” 小姑娘用手背擦干净脸上的泪,作势起身,付见煦拦住她,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以示安慰,“不用怕,也不用喊我妻主,我自个去厨房擦擦身子就行了,你也早点去洗漱吧。” 说完,她便穿好鞋,接过她手上的盆走向厨房。 草草洗漱完,付见煦感觉毛孔都舒展开来了。经过一下午的忙碌,出了一身汗,又沾了许多小姑娘的泪,她预备从衣柜里扒拉出一身衣服换上。 回房了却没有瞧见小姑娘,应该去忙什么了吧?这样也好,她还不好意思当人面前换衣服呢。她迅速套上一件衣服,窝进床里边想今后在独处异世的对策,边等纪小雨回房。 第一要务毋庸置疑——赚钱! 今日打水时那两个女子所说的镇上的月满楼酒楼她可以去试试,只是不知这个世界的厨师需要什么样的水平,她对于她的厨艺还是自信的,实在不济,她就去端盘子打零工嘛。 有女主跟女配在的地方,机会肯定多! 她在脑子里把记得的剧情翻烂了,女配家作为州县首富,女配谢音挽却出现在这个小镇里,这个小镇自然有它的过人之处。 镇子叫漕津镇,顾名思义,这个镇子就是因为漕运发展起来的,它乃是货运三州的必经之路,镇子上多得是过路的商队。因为天然的交通优势,女配谢音挽家也倾向于在漕津镇发展。 付见煦再次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反正无论以何种方式,她总不会活不下去。 硬土炕她有些睡不习惯,她翻了个身。她对这里的情况毫无了解,也就跟纪小雨多说了几句话。等下等小姑娘回房了,她得好好套套话。 她等了又等,在床上翻来翻去把自己烙成个饼,也并未等到她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人呢? 担心压过了急切,古代治安可没有现代那么好,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越想越慌,她连忙起身,边喊着小姑娘的名字,边拿着油灯在家里找起来。 还没找到柴房,就见纪小雨神色仓皇,披着外衣从柴房里走出来,“见煦姐姐,您、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第7章 见到小姑娘好好在家里,付见煦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你怎么还没回房睡觉?” 纪小雨低下眼睑,这女人搞什么鬼?把她喊起来问她怎么还没睡觉?她脑袋瓜一转,是失忆了,不记得她嫌弃她不让她上床睡只让她睡柴房的事情了?还是怕她出去偷人? 想到前几天她因为跟隔壁大壮说了一句话,就被女人打了一顿。纪小雨心中怨恨不已,这女人是恶心的磨镜,她又不是。女人不喜她,从不曾碰她,但也不许她跟别的男人接触,只因她是她母亲临死前做主替她娶回家的,她舍不得浪费母亲的心意,这半年来只会拿她出气。 “见煦姐姐,我已经睡下了。”想明白其中关窍,她侧过身,好让女人看清柴房里面的简易铺盖,上面有自己睡过的痕迹,既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又能获取女人的怜惜,或许因此她能睡床了呢? “*你就睡这?”付见煦脸一下子黑了,下午来柴房她还很奇怪,那堆干草放那有什么用处,感情这小姑娘就睡在那上面,连个床单都没有,更别提被子什么的了。现在已快入冬,她估摸着晚上的体感温度只有还不到十度,睡在这怎么能行? 不等她回答,她拉着小姑娘的手臂,直奔卧室,把小姑娘推在床上,起身关门,还不忘顺便出去把柴房门一并关上。 “从今天起,你跟我一起在床上睡。”付见煦怕外衣把床弄脏,把她的外衣接下来。 纪小雨惊疑不定,她……她怎么脱她衣服!她不是不喜欢她吗?她脸色煞白,她是想睡得更舒适没错,可也并未做好洞房的准备,身子被女人要了,她今后可真难有退路了…… 第6章 付见煦不知道小姑娘在想什么,她见小姑娘披着的还是白天穿的那件衣服,也猜到她估计没别的能穿的衣服了。她用手指搓了搓衣服厚度,感觉有些薄,便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稍小的深色衣服递给她。 纪小雨则见她只脱了一件她的外衣,她低下头,心下稍松。一套黄褐色粗棉衣出现在她视线里,她不解抬头。 “这个给你穿。”她把衣服放到她膝头上。 “这、这是娘的遗物,我怎么穿得!”纪小雨诧异地看向她,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付见煦尴尬摸了摸脑袋,啊,是原主老娘的遗物啊……那的确不合适给小姑娘穿。她又翻出来一套更小一些的,估摸着应该是原主小时候穿的衣服,“那你先将就穿这个吧,等我赚了钱再给你买合身的衣服。” 纪小雨紧紧把衣服攥在手心里。这是一套靛蓝色粗棉衣,被洗得已微微褪色,但这已经比她所有衣服都好。在家时她只能穿她死去娘的破衣服穿,穿了十几年,已是破到补丁都打不下的衣服…… 给她买合身的衣服吗?她眼眶微热。她不知道这话是否是骗她的,即使是假话她也很高兴,因为从小,她的家人连几句虚假的关心都不曾给她。 “你先把干净衣服换上。”付见煦说完,就带上门走到院子里,把空间留给她换衣服。 她抹了把脸,揩去眼角晶莹。 爹的!多好多乖的一小姑娘,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不知道以往的冬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付见煦想起她在原剧情里自杀而死的结局,扁了扁嘴,眼眶更红了。 原剧情里的纪小雨在“付见煦”死后,脸蛋与身形逐渐长开,成了俏寡妇,经常被村里的流氓骚扰,无奈只好向女主付知晓寻求庇护。女主心善,对她多有照拂,她以为她从此寻到了依靠。 却没料到男主痴恋女主,嫉妒女主对小姑娘的好,不仅将女主女子的身份昭告天下,更是利用村里的流氓狠狠报复小姑娘,小姑娘发觉被骗,以为女主也只那般恶心的磨镜,又经历了惨无人道的对待,心灰意冷之下投湖自杀。 远离男主大壮!爹的,接近男人就是接近不幸。 付见煦咬了咬牙。现在她来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妹妹!没错,她已经单方面把纪小雨当做了她妹妹,看文的时候她就很怜爱这个角色,加上她一直想要一个妹妹,当纪小雨提溜着大眼睛冲她喊姐姐的时候,她心都要化了。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敲敲门示意自己要进来了,等了片刻,她推开房门。 小姑娘已经换好衣服乖乖地坐在床沿上,她被可爱得心脏发麻。原主的旧衣服,小姑娘穿上竟然意外地合适,只腰身微松。 还是太瘦了,她想。 “见煦姐姐。”小姑娘见付见煦光瞧着她不作声,被她瞧得面皮发红,忍不住开口道。 付见煦回神,她清了清嗓子,“困了?你睡里面吧。”她睡外头就不怕小姑娘偷偷起来干活了,她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小姑娘依言乖乖地挪到里面,给付见煦让出位置。有床睡她当然乐意,睡哪边倒是无所谓。 付见煦吹灭油灯,安详一躺,闭上眼睛就要会周姥。 对了!骤然她眼睛一睁,伸出手指戳了戳纪小雨,“小雨,你睡了吗?” 纪小雨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一跳,她拢了拢衣服,小声回复,“还没有,见煦姐姐。” “你知道的,我失忆了,好些情况都不了解,你能跟我讲讲吗。”黑夜的昏暗掩盖了付见煦脸上的红温,她又喊她姐姐诶,好乖啊啊啊,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收到了暴击,想好的话术一句也没用上,直愣愣地开口。 纪小雨零零碎碎地讲了许多,虽说她也才到这付家村半年,但却知晓不少。 先说了许多付见煦的基本情况:付见煦刚满十八岁,朝廷为保证人口,设了个单身税,无论女男,超过十八岁不曾婚配,便要交一笔单身税,要不然便强制婚配,因此,付母急于给她娶媳妇,她也在年初嫁进来。 “付见煦”有三五好友,在母亲在时时常约着去镇上喝酒玩耍,母亲在她来时抱怨了许多次她被她们带坏。 ……死原主,这就是你只剩六个铜板的理由吗! 现在是宣和十五年秋,已是十月初,家里有十亩薄地,平常是母亲打理。半年前付母去世,母亲走后“付见煦”无心耕作,反而变本加厉地酒玩乐,把母亲存下来的家底挥霍一空。 纪小雨略微停顿了会,又讲到付家村大约有一百多户人家,她们住在村头,靠着座小山。从家里走到镇上脚程半个时辰。 隔壁春好婶原名付春好,跟原主的母亲是好友,在原主母亲去世后对她们多有照料。春好婶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丈夫打猎被大虫扑死在山里,一个人拉扯着才六岁的儿子付知晓长大。 付知晓大付见煦一岁,虽瞧不得她混混般的做派,但还是担负起了哥哥的职责,不仅常常劝戒她,还嘴硬心软地给她送他打到的猎物。 “隔壁大壮什么时候到春好婶家的?”了解了一些信息,付见煦安心不少,但是还不知道剧情走到了哪一步,又出声问道。 “……大概一个月前。”纪小雨眼神幽怨,仗着天黑视线受阻,偷偷撇了撇嘴。原来她失忆了,也还是担心她会红杏出墙…… 呼……那还好,剧情还没开始太多嘛,算起来,女主跟女配还没认识? 付见煦一拍脑袋,瞧她这脑子,女主不就是因为去月满楼送猎物野味才认得女配的嘛!那她明天去镇上找工作,岂不是又可能会碰到女主! 啊啊啊啊不要啊!这个世界对i人太不友好了! 付见煦没忍住又在床上狠狠蛄蛹了一下,膝盖不小心顶到了纪小雨,她脸唰一下红透了,怎么能在妹妹面前不成熟呢!她默默回到了原位,老老实实僵尸躺。 等脸上的温度下去,她又厚着脸皮出声,“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了。” 原来还真是个小妹妹啊,她比她真实年龄小八岁呢。随即又不可避免地心疼起来,那么瘦小,根本看不出来有十六……她十六岁时,就已经到一米七了。她叹了口气,随即又忧心起这孩子底子有没有伤到,还补得回来么? “见煦姐姐……”见女人不再问,纪小雨犹豫着开口,“娘走前,跟我说,这世道女子不容易,我们两个女子在一处更是不易,你好好对我,好好赚钱,我们俩好好过日子,她才能走得安心。” 她也是有私心的。这女人现在记忆全无,岂不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一些人尽皆知的事实她不敢说谎,然而一些无人知晓、不会被揭穿的话,她自是挑着乃至是编造对她有利的话说。 “我会好好对你的。”付见煦闻言,侧过身面对着她,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她沉吟片刻,又出声,“小雨,你明天有时间跟我去镇上一趟吗?今天打水时听说镇上有酒楼招工,我想去试试。” “见煦姐姐想去,我当然有时间。”纪小雨努力在黑夜中辨别她的神色,验证她话里的真伪。 这女人现在这么好骗? 不过她既是提出了要出去做工,她自是无有不应,还如常说了几句她爱听的话,“姐姐自病好后做事越发利落了,连打水都能探到这样的好消息……见煦姐姐这样能干的人,酒楼掌柜怕是抢着要呢。” 第8章 “也、也没那么厉害。”付见煦闻言害羞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喃喃道,“你、你明天早上记得喊我起床去镇上。”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纪小雨僵直地躺在床榻内侧,眼睛盯着屋顶的房桩。她不敢合眼,生怕身旁的女人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而付见煦则是单纯睡不着,她估摸着现在才八点左右,作为一个现代夜猫子,谁能睡得着? 付见煦双手拽着被子,把自己缩成大大的一团。呜呜呜她好想她的手机。 …… 于是,第二天一早,两人顶着同款黑眼圈出现在了家门口。 “你起这么早去镇上?”付知晓抬头确认天色,天还没亮,的确是他平时去镇上的时间,接着便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付见煦。 “……”付见煦也没料到一出院门就与左手几只野鸡右手几只野兔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竹筐的付知晓撞个正着。 “晓哥,见煦姐姐今儿个要去镇上找活计呢。”纪小雨似乎很高兴见到付知晓,忙解释道。 付知晓闻言眼睛瞪得更圆了。她眼神复杂地看了几眼付见煦,付见煦此人除了喝酒睡觉还能干啥?不过看她难得有改变的决心,她艰难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几人和和气气地顺着村道朝镇上行去。 “晓哥,我帮你提些物件吧。”纪小雨见付知晓手中重物众多,额上冒着汗,便接过她左手上的笼子。 “你是女子,怎能让你提。”付知晓皱着眉,想将笼子抢回。不等她的手触到笼子,一双手赶在她面前将笼子抢走,只留个背影冲着她们。 女子咋不能提?你不是女的啊?付见煦在心里嘴了几句女主咋这封建,不想与她多话,只自己提着几只装着肥兔子的笼子往前走着。 纪小雨与付知晓面面相觑。还是付知晓先反应过来,赶忙追了上去,硬是抢回了笼子——可不敢让这尊大佛提,万一她自己偷偷卖了拿钱喝酒去了,她哭都没地方哭。 付见煦:“……”算了,女主高兴就好。 ……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晨雾未散,长河已醒。 脚下踏着的土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青石板路。三人走到镇口,路上行人多了起来。付知晓在镇口与她们分开,她要去找她的老主顾处理掉她打的野味。 走了快一个小时,付见煦累得气喘吁吁,被入眼的景象惊得不知如何言语—— 青灰色的水面上,橹声欸乃。早行的货船挤挤挨挨地泊在石阶码头边。船板一落,赤脚的挑夫便弓着腰,将一袋袋新米、一捆捆生丝扛上岸。岸边卖饼大娘的吆喝叫卖声和着油饼香味飘来付见煦身边。 不是?这是个镇子?那么繁华的吗? 哦,原来穷的只有原主家啊。付见煦木着脸想。 “见煦姐姐,已经到镇上了,这是码头,来往客商卸货的地方。”纪小雨拉了拉付见煦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哄着这人,生怕她走累了突然翻脸不干了。“马上就到主街的酒楼了……” 实则还得行个一刻钟才到主街。 终于快到了……付见煦的确有些许不耐烦。主要是又困又饿——昨夜因为换了环境,身边又躺了个小姑娘,她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睡着。 早上天没亮又就起来,走得急,只囫囵做了碗面疙瘩,眼下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 她穿着草鞋的脚还被磨得生疼。原主真是穷鬼命小姐身体!走个路而已,脚还疼起来了! 青瓦朱栏的两层楼阁挤在主街市中央,牌匾上“月满楼”三字映入付见煦眼帘,付见煦被气派的榫卯结构的建筑震撼得失语。门楣上扎着红绸,风一吹,那绸子便与酒旗缠作一处。 她们来的早,店里几个伙计正摆放着桌椅。 一位身材精瘦的小二见门口立着两位女子,忙将人往店里迎,“二位里面请——客官要些什么?” 爹的,古代饭店服务员这么热情的吗!付见煦社恐的老毛病又犯了,但她明白此刻是干正事的时候,不能掉链子。她深吸一口气,一口气说完,“我听闻贵楼招聘掌厨,我是来应聘的。” 她竟然是来应聘厨师的?纪小雨一愣。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明显不悦和嘲讽的冷冽女声自楼梯转角传来:“呵,付娘子今日倒是有闲情逸致,竟寻到我新开的酒楼来了。” 檀木台阶随之响起不紧不慢却带着压迫感的脚步声。 付见煦脸色一白,下意识抬头。正看见女子垂落的石榴红裙裾扫过台阶。女子容颜明艳,此刻却覆着一层寒霜,眉心微蹙,看向付见煦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烦。 是谢小姐吗? 她认识原主!付见煦心里咯噔一下。 谢音挽站定时,跑堂的伙计们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气氛瞬间凝滞。她甚至没给纪小雨一个眼神,目光只钉在付见煦身上。 “阿庆。”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精瘦小二耳中,“告诉这位付娘子,我们月满楼,不招人了。”她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视线扫过纪小雨,又意有所指地落在付见煦身上一瞬,“尤其是不招……某些纠缠不清、不知分寸之人。” 她特意顿了顿,语气里的轻蔑和警告毫不掩饰:“付娘子还是带着你家的妻子,好、好、回、家、过、日、子吧。别在我这里白费力气,扰人清净。”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重。 说完,她根本不给付见煦任何解释或反应的机会,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转身便袅娜地走向柜台,只留下一个冰冷高傲的背影。 付见煦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会吧原主?你他爹的有老婆还去骚扰别的女人啊!骚扰的还是女配谢音挽!啊啊啊啊死原主,你害死我了!害得她连开口展示厨艺的机会都没有! 纪小雨也感觉到了那目光中的鄙夷和那句“妻子”的微妙讽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她这样会看人脸色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今日竟来的是这位富小姐开的酒楼…… 她紧咬下唇,那女人是真失忆了么?否则怎么会带上她到谢小姐的酒楼里自找耻辱? 被唤作阿庆的小二立刻心领神会,脸上职业性的笑容淡了下去,语气变得生硬疏离:“二位娘子也听到了?我们东家说了,酒楼不招人。请回吧。”她侧身让开门口,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付见煦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她的脚指头要抠出一栋别墅了,巨大的窘迫让她几乎窒息。 “对、对不起,打扰了……”付见煦的声音细若蚊呐,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连头都不敢抬,一把拉住还在发懵的纪小雨,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出了月满楼的大门。 刺眼的阳光重新照在身上,付见煦才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但心里的憋屈和沮丧却让她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完了,工作泡汤了。死原主,你造的孽,凭什么要老娘来还! …… “掌柜的……劳烦问声,贵店可收野味?都是新鲜的山鸡野兔,昨儿个才下的套……”一道哑而不糙的声音响起。 谢音挽的视线顺着声音朝门外扫去,一名因瘦削显得格外利落的少年提着野味立在门外。 “来了个山上的小猎户呀,请进吧。”以往缠人的痴女又来寻她晦气,谢音挽心情不怎么好,但转头看向门口时,唇角仍弯起一道恰到好处的弧度,她冲后厨喊来专门负责采买的妇人,“王娘子,你来看看吧。” 来者正是付知晓,她没在老地方卖完野味,只好来这新开的酒楼碰碰运气。 她在门外不敢往里多打量,跨过门槛才瞧清冲她笑得明媚女子,女子发间金钗垂下的流苏随着偏头的动作轻轻摇曳,晃得付知晓眼前发晕,心也跟着发颤,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这钗子真好看,付知晓想。 “哟,都是活的呀!”王娘子接过她手中的笼子,惊得她蓦然回神。 “小子,这货不错,我们月满楼都要了!” “哦、哦!好……”付知晓应声。 谢音挽是什么人精,自然看出那小猎户的出神,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有些黑瘦的猎户,小猎户乍看像个不好惹的愣头青,细瞧却又莫名透出一丝违和的秀气。骨节分明的指节、凸起的腕骨,以及衣领间若隐若现的锁骨,都裹在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短打里。 呆头呆脑的,有几分可爱。可惜了——这样的人儿,是个男子。 她转过眼,不再去瞧。 …… 付见煦耷拉着脑袋,脸颊烧得更厉害了,几乎不敢抬头看身边的纪小雨。从月满楼被当众赶出来已经够难堪了。 更糟的是,她们又接连跑了几家镇上稍大的酒楼饭庄。结果无一例外——掌柜或管事一见她是个女子,要么直接挥手像驱赶苍蝇,连试菜的机会都不给;要么便是敷衍两句“人手已满”便打发她们走。 第9章 临近午时,正是酒楼最忙乱的时候,有一家管事甚至不耐烦地呵斥她们“添乱”,态度恶劣得让付见煦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办啊?付见煦心里沉甸甸的,她摩挲着口袋里的六个铜板——这是她们家仅剩的家底了。 难道真要带着小雨饿肚子? “见煦姐姐……”纪小雨的声音细细弱弱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看着付见煦蔫头耷脑、面红耳赤的样子,心里实在担心她本来就不多的上进心就此被打击到彻底消失。 虽然不明白付见煦为何执意要去酒楼做工,但看到她接连碰壁的模样,那些关于谢小姐与失忆的疑云暂时被压了下去。 她轻轻扯了扯付见煦的衣袖,“要不……我们先回去?日头毒了。” 两人又累又饿地往回走,脚步都拖沓着。 镇口的码头依旧喧闹,赤膊的挑夫们喊着号子,沉重的货包压弯了他们的脊梁。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河水的腥气和食物的味道。 一些工人正蹲在码头边的石阶上,拿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粗饼,配着从刚靠岸的渔船上搬下来的鲜鱼煮的汤,汤色奶白,热气腾腾。 付见煦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身影,忽然定住了——她看到其中竟也有几个健壮的妇人,同样穿着短打,汗流浃背,捧着碗吃得正香。 付见煦简直双眼放光!一股孤注一掷的冲动涌了上来。 管什么体面不体面,能赚到钱让小雨吃饱穿暖才是正经!她攥了攥拳,指甲掐进掌心,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拉着纪小雨就朝一个看起来像是工头模样的汉子快步走了过去。 “大、大哥,”付见煦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急切而微微发颤,脸颊刚刚退下的热度又“腾”地烧了起来,但她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清晰有力,“请问……你们这儿,还招人卸货吗?我……我力气大!明、明天就能来上工!”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那工头模样的汉子正蹲在石阶上,就着鱼汤呼噜噜往嘴里送着一口面饼。听到付见煦的话,他抬起一张被汗水和日头晒得黝黑发亮的脸,上下打量着她。 目光在她略显单薄的肩膀和明显不常干重活的白净手部上停了停,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他粗声粗气地开口,带着明显的怀疑,“小娘子,这不是闹着玩的!一包米少说百来斤,从船上扛到这岸上堆好,一趟趟的,可不是闹着玩!看你细皮嫩肉的,能行?” 付见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社恐的本能让她想退缩,但一想到家里空空的米缸和纪小雨身上那件不合身的旧衣,一股狠劲儿又顶了上来:“能!我、我力气不小的!您让我试试!” 工头又看了看她旁边同样瘦小、低着头不敢吭声的纪小雨,再看看付见煦涨红却异常执拗的脸,大概是码头确实缺人手,也可能是被她的那股劲儿给噎了一下。他粗鲁地塞完最后两口饼,把碗往旁边一搁,抹了把嘴上的油星。 “行吧!”他大手一挥,算是拍板,“算你一个!丑话先说前头,干不了趁早滚蛋,别耽误老子活计!工钱日结,干一天,三十文!卯时初刻(约早上五点)到这里,迟到一刻钟,今天工钱就甭想了!干到午时末刻(约中午一点)收工,包一餐饭,咱家打上的小鱼管够,随便吃!” 三十文! 付见煦脑子里飞快地换算着。三十个铜板……三十天就是九百个铜板。虽然累得要死,但是日结,刚好能缓解她们迫在眉睫的经济压力,而且有鱼肉吃!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刚才的窘迫和紧张,她眼睛一下子亮了,忙不迭地点头,声音都带着点雀跃的颤抖:“能行!能行!谢谢大哥!我明早卯时初刻一定到!” 工头不耐烦地摆摆手,像是驱赶烦人的苍蝇:“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别杵在这儿碍事,明儿个来了找我老胡。” “是是是,胡大哥!”付见煦连声应着,拉着还有些懵的纪小雨,脚步雀跃地离开了喧闹的码头。 直到走出老远,付见煦才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感觉一直压在胸口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虽然是被迫选择了最苦最累的活计,但总算有了进项。她忍不住咧开嘴傻笑起来,侧头去看纪小雨。 “小雨,听见没?三十文!一天三十文!小鱼还随便吃!”她兴奋地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明天开始,咱们就有钱进账了!” 纪小雨被她晃得有些晕,抬起头,小脸上神情复杂。这女人……真的不一样了。她连码头扛包都愿意去做了? “三十文……”她在心里盘算着,三十文能买三升糙米,或是半斤猪油,若是省着些用,这个冬天便有盼头了……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付见煦的虎口,想到即将入账的银钱,纪小雨的脸上绽开一个略为真心的笑容:“见煦姐姐好厉害!” 她昂起脑袋,眼睛定定地看着付见煦,“我就知道姐姐一定能找到活计。三十文呢,比村里帮工足足多了五文钱!” 付见煦被她夸得耳根发烫,老脸一红,方才的兴奋劲儿突然就化作了羞涩,她挠了挠后脑勺,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我、我会好好做事的!” 真是的,这小孩怎么那么会夸人呢! 二人回到家后,付见煦还是乐滋滋的,坐着歇了会脚,便急吼吼地起来做饭,今日实在是累着了,她要好好犒劳犒劳她的五脏庙。 “见煦姐姐做的饭真香呢。” 昨夜纪小雨那句软糯的夸奖犹在耳畔,做的就是大白菜野菜什么的,有什么香的嘛,心里这样想着,但付见煦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余光瞥见身旁的纪小雨,她连忙抿唇敛笑。今天是上工第一天,虽说昨日已认过路,可她记路的本事实在不咋地,只得再麻烦纪小雨送她一程。 “哎哟,这么大姑娘上工还要妹妹送啊!”路过的女工大姐打趣道。 付见煦挠挠头,耳根微微发烫。总不能说她不认得路吧? 可这份羞涩很快就被现实击得粉碎。 天姥姥!!这一袋米怎么这么沉! 她咬紧牙关,双臂绷出结实的线条,幸亏原主好逸恶劳,长得壮。付见煦面色狰狞地搬着袋子,她憋着一口劲,他爹的,她不信她堂堂大女子,搬不过那些男的! 动作虽不及老工人娴熟,但她硬是凭着股倔劲儿,搬运速度竟也不落下风。 日头渐高。老胡那破锣嗓子一喊“下工”,付见煦放下最后一袋米,她的胳膊已经酸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小娘子,力气不错嘛!”早上那个嗓门敞亮的大姐蹲在江旁,正拿小刀将鱼片片进滚水里,热气混着腥味直往上窜。她舀了满满一碗,朝付见煦递过来,“没带碗吧?来,垫垫肚子。” 付见煦一上午没有喝水,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低声道了句“谢谢”。接碗时手指发颤,差点没拿稳,滚烫的汤水溅在手背上,疼得她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 “哎哟,慢点儿!”大姐瞧她那狼狈样,咧嘴笑了,“下午可别这么拼命,活儿是干不完的。” “还有下午?”付见煦猛地抬头,脸一下子垮得更厉害了。 “这还没到晌午呢!”大姐指了指天,“午时末才收工。”见付见煦眼神发直,她凑近些,压低声音,“头一天都这样,熬过去就好。” 付见煦低头喝了一口鱼汤,浓重的腥气冲得她胃里翻腾。她硬生生咽下去,憋了半晌,才轻声问:“大姐,这汤……是你煮的?” “是啊,我姓周,周家村的。”大姐用*袖子抹了把汗,晒得黑红的脸上堆着笑,“叫我周姐就成!” 付见煦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打好腹稿,小声开口:“周姐……明天我能借你的锅煮汤吗?我……做饭还成。” 周姐眼睛一亮,一巴掌拍在她肩上:“那敢情好!我这手艺自己都咽不下去!” 正说着,一个扎着褪色红头绳的女人风风火火走过来,抄起勺子就往嘴里灌汤,刚喝一口就“呸”地啐在地上:“周大丫,你这汤还是这么难喝!早说了让我来。” “哪能天天让你做啊大红姐。”周大丫也知道自己做饭是什么水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老胡真会算计,工钱给得少,还拿卖不出去的小鱼抵饭钱,说什么包午饭……”大红姐用袖子擦了擦嘴,压低声音道。 “哎你少说几句!”周姐赶紧捂住她的嘴,眼睛往工棚那边瞟,“老胡可就在边上……”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朝付见煦努努嘴,“新来的妹子说她做饭好吃,明儿个她做。” 郝红这才注意到付见煦,上下打量她几眼,忽然咧嘴一笑:“新来的?我叫郝红,叫我大红姐就行。” …… 纪小雨早早便候在了码头,一是为接付见煦回家,二是想瞧瞧她今日做工的情形。 第10章 在灰头土脸的劳工堆里,女人白得晃眼,高挑的身形格外突兀,怎么看都不像个做苦力的。 她远远望着付见煦蹙着眉头,一次次弯腰扛起沉重的米袋,手臂因用力而微微发抖,却还是坚持将米袋稳稳递到下一人手中。 “竟真去做了……”纪小雨直直盯着她,暗自思忖,“她能撑几日?” 转念又想,不管这女人是一时兴起还是另有所图,总得想办法让她继续做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估摸着快到女人下工的点,她远远望见付见煦拖着疲惫的步子朝这边挪来,女人原本挺直的腰杆此刻也微微佝偻着,白皙的脸颊沾上几分灰尘。 纪小雨连忙迎上前去,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见煦姐姐,累坏了吧?今日真是太辛苦了。” 呜呜呜呜是的,好累~ 但是不能在妹妹面前露怯! 付见煦强撑着挺直了腰背:“不累!我还能干!”说着递过手中紧攥的三十枚铜钱,“今日的工钱,给你。” 纪小雨诧异地眨了眨眼,并不去接,“这……工钱给我做什么?” “老胡那儿该有便宜的小鱼卖,”付见煦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去买些回来,我夜里做给你吃,给你补补身子。” 纪小雨只以为她嘴馋想吃鱼,乖巧地点头去了。不多时便提着两条巴掌大的小鱼回来,将剩下的铜钱递还:“还剩二十五文。” 付见煦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光:“小雨真厉害!” 她可是听说了,一条小鱼最少可要三文呢,小姑娘五文钱便买了两条! 她接过鱼,却不肯收回余钱:“再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纪小雨轻轻摇头:“家里该多存些银钱才是,以备不时之需。” 付见煦点头称是,却也没将钱拿回来。 日头还很高,两人并肩往家走去,影子在地上黏在一起。 “见煦姐姐,今日带的饼可吃完了?” “吃完了。” “够吃吗?” “够的。”其实不太够,呜呜呜饿了。明明此刻该是很累了,付见煦的精力一向不太好,尤其是在陌生的工作环境里,可在小姑娘絮絮的询问中奇异地感到疲惫消散了几分,“你呢?你……中午吃了吗?” “吃了姐姐昨夜烙的饼。”付见煦倒是在一问一答中放松了下来,纪小雨却因手里捏着二十五文钱心不在焉。 她是什么意思?怎么没收钱?是把钱放在她这儿考验她?她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见煦姐姐,钱你拿着吧,我怕收丢了。”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完全不知道小姑娘在想什么的付见煦以为她真是怕丢了钱,依言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在内袋放好。 见女人毫不犹豫地收回,纪小雨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女人还是像失忆前那般心口不一喜怒无常,只不过现在更装模作样了些。 “……” 暮色渐沉,付见煦伸了个懒腰从炕上爬起来,休息了半下午,浑身酸痛的筋骨总算舒展开来。抬眼却见纪小雨在院子里借着天光缝补衣裳,她老脸一红,瞬间换好衣服爬了起来。 “没有小雨,我可怎么办啊!”提着鱼在院子里处理的时候,付见煦再次美滋滋地感叹道。她今日扛米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这鱼可得四五文一斤,她家纪小雨却只用五文钱就买到两条! 回来的时候太累并未注意,现下才发现柴房外堆着的柴火,才知道纪小雨在家也并未闲着,勤勤恳恳捡了柴火采了野菜喂了鸡,忙活这么多事情,今日还接她上工下工,到家后又扫地改衣服。 这小姑娘,不累的吗? 这般想着,手中动作未停,鱼肠掏净,鱼鳃剔除,她娴熟地刮去鱼鳞,收拾完鱼,她洗净手,转身进了灶房。 掀开陶盆上盖着的粗布,里面醒好的面团胖胖的煞是可爱,手指一按就陷出个小坑。她撒了把面粉在案板上,第一次做粗面,面皮擀得厚薄不均,她不满意,团起来重新擀。 擀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小圆饼,她才满意地起锅烧油。 铁锅烧得冒起青烟,鱼骨和姜片下锅,“滋啦”炸响,紧接着舀两瓢水倒进去,汤底很快翻滚出乳白的浪花,热气裹着鱼香弥漫开来。 趁着熬汤的功夫,她把面团切成粗条,手指一捻就拉出劲道的面条。 将面条撒浓汤里,鱼片跟着落下。她顺手把剩下的半颗白菜掰开,一股脑全堆进锅里。白菜叶一遇热汤便软塌下去,蜷缩在面条之间,汤色越发浓白,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直往人鼻尖钻。 付见煦的肚子应景地“咕”了一声。刚醒不晓得饿,如今闻见香味肚子不住地抗议起来。她擦了擦手,盯着锅里翻腾的鱼汤面,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今晚这顿饭,小雨应该会满意的吧? 鱼片面还得煮一会,这会子功夫她又从坛子里掏出一根酸菜切好装盘,当做配菜。 “小雨!开饭啦!”分装好两人的晚饭,付见煦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鱼汤面从灶房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桌上,又转身去拿切好的酸菜和竹筷。 纪小雨闻言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桌前,目光在两碗面之间打了个转。 一碗面上堆满雪白的鱼片,另一碗却只见白菜和面条,没几块鱼肉。她嘴角扯出一抹嗤笑,默不作声地坐在了那碗素面跟前。 “小雨,把灯点上吧。”付见煦端着酸菜拿着筷子走了过来,见屋里昏暗便说道。 纪小雨抬头望了望窗外,晚霞的余晖明明还能照到屋子里,就着天光吃饭完全没有问题,但她还是顺从地摸出火石,点上油灯。 要点灯倒不是付见煦眼神不好,只是这个人有个怪癖,吃饭的时候必须有足够的亮度才吃得香,可能是干美食博主打补光灯打习惯了…… 见纪小雨点完灯又坐到了没肉的面碗前,她眉头一皱,一把将两碗面调了个位置:“这份是你的。整天忙里忙外,瘦得跟竹竿似的,还不多吃点肉。” 纪小雨盯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鱼肉面,睫毛颤了颤。自从被娶过来,能吃饱已是侥幸,如今女人失忆后,竟然单给她吃肉,自己没有? 正发愣,耳边已经响起“滋溜滋溜”的吸面声。 香!真香!她下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啊!付见煦鼓着腮帮子饿虎扑食。 “快七啊,面坨了可就不好七了。”鱼汤的鲜味混着酸菜的脆爽在舌尖炸开。付见煦偷瞄一眼还在发怔的纪小雨,嘴里的面还没咽下去便催促道,想了想又提醒道,“你小心鱼刺啊。” 纪小雨低头望着碗里雪白的鱼片,热气氤氲中,鱼肉泛着诱人的光泽。她迟疑地夹起一片送入口中。 鱼肉竟出奇地鲜嫩,入口即化,浓郁的鲜香瞬间在唇齿间漫开。 这滋味让她一时恍惚,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吃鱼的…… 记忆突然被拉回多年前那个阴冷的傍晚。 那时她才五六岁,她爹纪丘赌赢钱后难得提回一条肥鱼,粗鲁地扔在她脚边。滑腻的鱼身擦过她的小腿,滑腻腻的触感吓得她浑身发抖,她那时第一次见鱼,连鱼都不知道怎么抓,更别提处理了。 “蠢丫头,连鱼都不会杀!”纪丘见她畏缩的模样,抬脚就踹。 她跌坐在地上,却不敢移开视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鱼在纪丘粗糙的大手里拼命挣扎,鱼鳃一张一合,直到彻底静止。 最让她恐惧的是那双死鱼眼,一直睁着的死鱼眼。从下锅到被啃得只剩骨架,那双浑浊的眼睛好像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天她自然也没有吃上饭,她饿着肚子蜷缩在墙角,梦里总看见那条只剩骨头的鱼追着她索命,她害怕地直哭,“你找纪丘!他吃的你!是他吃的你……” 从那以后,她也不是没有吃过鱼,在纪丘心情好时,也会剩个鱼尾巴给她,常饿肚子的人怎么会挑呢?她来者不拒地往嘴里送。 但鱼实在可恶。鱼尾巴里多细刺,没人提醒她,第一次吃鱼尾巴时,她饿的狠,吃的急,差点噎死。 可好歹是活了下来。 滚烫的泪珠砸进面汤里。纪小雨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面条,喉头发紧。她明明最讨厌鱼了,真的好讨厌啊…… 可今天的鱼……怎么会这么香呢? “怎么还哭上了?”付见煦慌张地放下筷子,“是不是被刺卡着了?快让我看看,哎都叫你小心点嘛!” 纪小雨摇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了。她死死攥着筷子,指节都泛了白。 没错,鱼就是最讨厌了!鱼就是鱼,无论怎么伪装,无论有没有记忆,终究还是鱼,永远变不成别的什么…… …… “娘,啥味儿这么香?”隔壁堂屋正在吃饭的付知晓突然停下筷子,鼻尖微微抽动。 付春好捧着粗瓷碗走到门口,她眯着眼往外张望,“怕不是谁家炖鱼呢?忒香了!” 第11章 大壮也被香得直流口水,两口把碗里的饭扒完,又端着空碗往灶房钻。付知晓脸一黑,这也太能吃了! 而且光吃饭不干活!给他治病还花了那么多银钱! “咳,”付知晓搁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大壮啊,我看你这伤也好利索了……” 话还没说完,付春好就狠狠剜了她一眼。哪有饭桌上就赶人的道理?这丫头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大壮端着新盛的饭愣在原地,什么意思,要赶他走吗? …… 付见煦一路都在琢磨昨晚的事——纪小雨那丫头怎么吃面吃得好好得哭成那样子?她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昨日特意记了路,今日不用小雨送她上工,可作为手机不离手的现代人,没有闹钟根本起不来床,所以分辨时辰这事还是得靠纪小雨。想到这儿,付见煦心里又泛起一丝愧疚。 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边走路,一个人走在晨雾里,竟觉得这路比往日长了许多。竟感觉有几分孤单。 但是这份孤单在到码头时候就消逝地无影无踪。 “啊哟妹子,来挺早啊!” 熟悉的蒲扇重重拍在肩上,付见煦一个踉跄,差点把早饭给咳出来。她揉着发麻的肩膀,对上周姐那张晒得黝黑的笑脸:“周、周姐你也早……” 周姐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昨儿个扛米累坏了吧?”不等她回答,周姐已经拽着她往米垛走去,“来来来,姐教你个巧法子。” 只见周姐弯腰拎起一袋米,却没急着上肩。她先是用手掂了掂分量,突然一个巧劲把米袋甩到背上,米袋竟像长了眼睛似的,稳稳贴住她的腰背。 “瞧见没?”周姐得意地拍拍腰间的米袋,“用腰劲!肩膀吃不住力,得让这里——”她指了指后腰,“替你扛着。还有啊,走道时步子要稳,腿要沉着劲儿……” …… 午时日头正毒,付见煦瘫坐在米仓檐下的阴凉处,经过一上午的磋磨,她的腰背酸软得像是被碾过一般。 她一边揉着后腰,一边苦中作乐地想:这胳膊不是胳膊,腰不是腰的,还好现在没个对象,不然这副不中用的模样可怎么办。 “哎哟我的傻妹子!”周大丫提着三条活蹦乱跳的鲜鱼走过来,见她这副模样笑得前仰后合,鱼尾甩出的水珠溅了付见煦一脸,“咱晌午咋吃嘞?” “做酸菜鱼吧。”付见煦也不管她笑,只蔫头蔫脑地摆摆手,擦了把脸上的水,“劳烦周姐处理鱼了,把鱼片得薄些……”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架起来的简易灶台下,干柴火苗“噼啪”作响。周大丫处理好鱼后,付见煦又检查了一遍,确认鱼鳃和黑骨血等极腥的部位有没有去除,又将手往鱼鳃一伸,拔出鱼牙,这才放心将鱼骨下锅。 周大丫在一旁啧啧称奇,“杀个鱼都这么多讲究!” 付见煦点头,熬好底汤后,将从自家的酸菜倒入滚水,撒了把茱萸调味。酸香混着辛香在热气中弥漫开来,熏得人直咽口水。 “咱要不要给老胡也送一碗呢?”付见煦犹豫着舀出满满一碗,特意挑了鱼腹最肥美的部分。 周大丫会意,这妹子是念着老胡的好,但是面皮薄不好意思呢,于是主动端过碗风风火火就往外走,不多时便笑滋滋地端着空碗回来了。 “哎,大丫去老胡那做什么?”刚卸完货的郝红一屁股坐过来,鼻尖上还挂着汗珠。 “帮妹子给老胡送汤去呗!”剩下的鱼汤分成三碗。周大丫刚接到汤就急吼吼地喝了起来,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俺的娘诶!这酸劲儿……”没说完又埋头“哧溜哧溜”喝起来。 她咋不知道酸的东西做鱼这么好吃嘞! 郝红也迫不及待得嗦了口鱼汤,只一口就瞪圆了眼睛。 付见煦小口啜着鱼汤,酸香滋味顺着喉咙滑下,浑身的酸痛似乎都消解了几分。 “哐当——”周大丫把舔得发亮的空碗往地上一搁,突然抓住付见煦的手:“好妹子,姐这辈子没求过人……”她眼睛亮得吓人,“往后你掌勺,姐给你打下手成不?锅我包带的,鱼我包杀的!” “就是就是!”郝红忙不迭地帮腔,“吃过你做的,大丫那刷锅水我可咽不下去了!” 付见煦笑着应下,当然要她做,不让她做她都要做,周姐做的她也吃不下去啊。 边往嘴里送着酸菜鱼汤,边嚼着从家里带的饼,她不自觉叹了口气,心里暗暗可惜:“还是要更辣一些才得劲,可惜这个时代没有辣椒啊……” 她望着碗中清亮的鱼汤,不禁怀念起现代吃过的红艳艳的辣油,那加在酸菜鱼里,才叫一个酸爽痛快。 今日做的酸菜鱼周大丫与郝红赞不绝口,她心想今日也买些鱼回家,也叫家里的小姑娘尝尝。 于是在收工时分,老胡发工钱时,她鼓起勇气,打好腹稿,问道,“胡叔,小鱼怎么卖?我想……想买条回去给妹妹尝尝。” 谁知老胡一听,直接拎出两条比昨日还大一倍的肥鱼塞给她:“你这丫头还有这做鱼的手艺呢!拿回去给妹妹吃吧!”不等她推辞,老胡摆摆手,“往后烧饭捎带上我这份就成!” 付见煦没料到还有如此意外之喜,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应是好,待回过神来,老胡已经走远了。 于是她提着沉甸甸的肥鱼,脚步轻快地往家走去,小雨今天也能吃上鱼了! 忽地她想起什么,又折转脚步,回了镇上。 …… 纪小雨没想到今天夜里家里还吃鱼,她眼神复杂地瞧着女人兴冲冲跟她炫耀这两条不要钱的大草鱼。 “今天这草鱼肥,我肯定能做的比昨天好吃!”付见煦一气儿将两条肥鱼全给杀了,这鱼在家养不活,今晚就得吃。 付见煦动作利落,刮鳞、剖腹、剔鳃,鱼血混着清水流进木盆。昨日鱼刺卡了喉咙,到昨日纪小雨可能被刺呛到了,今天她特意把鱼片切得极薄,更是多花了些时间将刺也挑得干净。 以往纪小雨是懒得与这女人待在一处的,这女人与她爹一个德行,和她待在一处便少不了挨打,她自然不会凑到她身边自寻晦气。 但是她这两日吃了付见煦做的饭菜,她虽然没见识,但也吃的出付见煦有一手好厨艺。 她倚在厨房门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目光紧紧追随着付见煦的每一个动作。 她想,她得趁这女人脾气好的时候,好好从这女人处学好本事,这般在任何境地都不至于饿死。 纪小雨会的事情实在太少,那些旁人打小就会的活计,于她都是要挨过打骂才能习得的本事。 记得第一次洗衣时,她洗不干净衣服,还把衣服搓出个洞来,她爹打得她脸肿了半月,直到她看到旁边的妇人是如何揉搓捶打,再依样画葫芦,才学会洗干净衣裳。她爹不给她吃饭时,她饿的想啃树皮,也是邻居姐姐瞧她可怜教她如何辨别野菜…… “想看就看嘛。”付见煦被小姑娘在她旁边探头探脑的模样惹笑,抬手招呼她过来。 小姑娘被逮个正着,慌忙低下头要缩回脑袋,却听见她说,“今晚我们一起做酸菜鱼吧。” 纪小雨诧然抬头。 说是一起做,其实是她在一旁看着女人做。 女人先下姜片和茱萸爆香,再倒入酸菜翻炒,酸味混着焦香窜出来。鱼骨煎至金黄,加水熬汤,又加了一勺醪糟提鲜。汤滚后,鱼片滑入,瞬间卷曲变白。 “这茱萸的辣味总觉得差了点意思……”付见煦用木勺搅着鱼汤,突然停下动作,“对了小雨,咱村有没有人种辣椒?”她顿了顿,在心里想着如何解释这个陌生名词,指尖在灶台上画了个长条状,“一种红色的果子,尖尖的,吃起来比茱萸更够劲儿。” 辣……椒?她从未听过此物。这女人是从哪知道这些稀奇东西?莫非……是她梦里的神仙提过的?还是经常与她去镇上的狐朋狗友与她说起的? 她神色变了变,她不会想起以前的记忆吧? “没有呢。”她垂下眼睫掩饰神色,柴火在灶里噼啪作响,她不动声色地打探道,“姐姐说的这东西,有何作用?我见识少,若是见煦姐姐需要,我明儿个去找春好婶问问。” “梦、梦里梦到的哈哈哈,梦里头说辣椒做菜能增香。”付见煦打了个哈哈,还欲盖弥彰地多添了句,“那天醒来后,脑子里就多了许多菜谱,还有各种从来没见过的菜哈哈。” 付见煦也不管纪小雨信没信,把鱼盛出来,又将粗麦饼烙下去。 她留出了明日要吃的饼,还特地多做了三张,给隔壁女主一家送过去,她还记得春好婶第一天送她的那几个大白菜呢,今天这鱼就当回礼了。 酸菜鱼本就省时,鱼片一烫便熟。灶间的活计刚收尾,外头的天光还亮着。付见煦将饼扒下来,放到盘子里,又将给隔壁的那一份食物分装出来,“小雨,你先把这碗给春好婶她们送过去吧。” 第12章 纪小雨依言端着碗出门了。 付见煦往纪小雨碗里面码上白花花的鱼片,将装得满满当当的两个陶碗和一个陶盘摆上桌,端坐着等纪小雨回来。 付见煦早被这香味勾出了馋虫,她杏眼圆睁,眼巴巴瞧着门外,像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 “回来啦?开饭吧!”纪小雨的身影一出现在视线里,她立刻兴奋开口。 …… “娘,我回来了,家里做什么好吃的哩?咋这香?”付知晓刚跨进院门就猛吸鼻子,身后的背篓都来不及卸,一股霸道的香味诱着她往灶房窜。 大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进来。 灶台上摆着着一个盘子一个碗,盘里装着三个饼,碗里雪白的鱼片嫩得能瞧见纹路,酸菜特有的醇香混着茱萸的辛味,把整个堂屋都腌入味了。付春好正炒着白菜呢,一错眼就见付知晓爪子已经往碗里伸。 “饿死鬼托生的?”付春好一巴掌拍上她的手背,“洗手去,菜马上就好了。” “嗯!娘!好、好吃!”饭菜一上桌付知晓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口鱼肉,酸辣可口,她们这边靠江,人们吃的清单较多,她哪里吃过这样的做法,当即眼睛一亮,又往嘴里送了口,“娘,你手艺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小雨送来的,说是阿煦做的酸、酸菜鱼。”付春好也扒了口鱼,眼睛无意识瞪大了,咋这香! 而后迅速往嘴里送着鱼肉,一口酸菜配一口饭,等回过神竟下去了两碗米饭。 大壮同样吃得头也不抬。 不一会儿,一大碗酸菜鱼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付知晓显然是没吃饱,眼神幽怨地看着她娘,好像在说:娘你还说我呢,你自己吃得比谁都欢。 付春好转头就当没看到,讪讪笑道,“哈哈哈,没想到酸菜做鱼这样好吃哩,今年收成后不得多腌些!” 吃完晚饭,天色已然幽暗,村里也逐渐沉寂下来,只听见零星几声犬吠。 付见煦与纪小雨这边自然是吃得饱饱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付见煦瞧着吃饱饭的纪小雨脸色都好了许多,不复以往的灰败。尤其是小姑娘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光亮。她相信这样下去,最多再过三个月,这小姑娘的身子就能彻底养回来。 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纪小雨长开了后摇曳生姿的模样,付见煦痴痴笑了几声,吾家有妹初长成,她与荣有焉! “见煦姐姐,水烧好了,你去洗洗吧。”纪小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付见煦忙应声,收了脸上的痴笑,转而又心疼起来,“你明天别烧水了,柴火省着点用。” 她有些洁癖,昨儿个出了一身汗,就算浑身酸痛也拖着身子去简单擦洗了一番,今日回家见院子里堆着新拾来的柴火,才知晓她每天洗澡是件奢侈是事情,她原本打算今日忍着,以后隔两天洗一次,然而没想到纪小雨主动帮她烧好了水。 明天她下工回来,去山上帮她拾柴火吧,她下定决心,捡好干净换洗衣物向厨房走去。 “见煦姐姐,你把脏衣服递给我,我一道去河边洗了吧。” 付见煦刚脱干净,就听到门外纪小雨的声音,她老脸一红,“我、我洗完自己洗!” 怎么好意思让小姑娘给自己洗衣服呢! 想到洗衣服,她再次怀念起现代来,唉,她的洗衣机啊…… 牢骚归牢骚,手中动作却未耽误,她看灶里还温有热水,等下小姑娘应该也要洗漱,她匆匆将自己洗刷干净。 将盆搬到外头就着洗澡水搓洗衣物,她边搓边冲里面喊,“小雨,我好了,你去洗漱吧。” 纪小雨走出来,只默默瞧了她会儿,并不动作,她被看得脸上直烧,“咋啦?” 瞅她做什么? “……见煦姐姐,咱家只有一个盆。”纪小雨出声。 付见煦:“……” …… 纪小雨洗漱完后,就见付见煦又在床上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只余几根发丝残留在外头。 她嘴角微微勾起,心中莫名好笑,这女人怎么失忆后,脸皮如此薄? 薄脸皮的付见煦人虽然窝在被子里,耳朵却还是竖着的,纪小雨一进门她便听见了她的脚步声。 她注意着外头的动静,直到纪小雨将油灯吹灭轻手轻脚上床,她才舍得掀开被子冒出脑袋。 怎么回事!桌上那么大个东西看不到是吗?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你、你把油灯再点上呗。”付见煦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纪小雨虽然困惑,但也依言照做。 “桌、桌子上的东西,是送、送给你的。”还没说完,付见煦又将自己蒙回被子里了。 桌子上的东西?纪小雨将目光转了过去—— 一根……糖葫芦? 给、给她的? 为什么? “你晚上不要吃,会牙疼。”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声音顿了顿,又响起,“要是实在馋了,就吃一点点吧。” “吃些甜的,心情会好些,以后不要哭了。” 她买这个,是因为她昨日夜里吃饭的时候哭了? 为了哄她? 纪小雨盯着那根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亮的糖衣,在油灯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她愣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这是给她的? 她几乎不记得上一次有人收到礼物是什么时候了。 小时候被父亲打骂后缩在柴房,隔壁阿婆会偶尔偷偷塞给她半块麦芽糖;后来被付见煦关在柴房挨饿,也只有春好婶可怜她塞几口饼子给她…… 而现在,这个曾经一个不高兴就打她出气的女人,居然会因为她哭,就去买糖葫芦? “你……”纪小雨嗓子发紧,想去拿放在桌上的糖葫芦,手指碰到竹签时却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为什么?” 被子里拱了拱,付见煦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就、就是昨天,看你哭得可怜……”顿了顿,又小声补充,“而且……我、我好像以前对你不好。” “好像”? 纪小雨指尖一颤,她突然很想笑。 “见煦姐姐。”她慢慢开口,声音轻得像在试探,“你知道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 被窝里突然安静了。 天杀的原主!你给这孩子都害成啥样了!付见煦在被窝里阴暗爬行骂骂咧咧。 这一切还要她这个无辜路人承担! 过了很久,付见煦才窸窸窣窣地探出半个脑袋,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盯着纪小雨,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我……我不记得了,但你别哭,我有些心疼。”她最终只低声道,“你信我,我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要是我没做到,就让我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付见煦竖起三根手指,作起誓状,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纪小雨呼吸一滞。 她死死攥着那根糖葫芦,糖壳被她捏碎了一角,黏黏的糖渍沾在指尖,有些不适。 但她无暇顾忌这点不适。 多可笑啊。 曾经把她打得她站不起来的人,现在却因为她的眼泪而心疼? 她应该把糖葫芦摔在地上,应该冷笑,应该质问付见煦是不是又在耍什么新花样…… 可最终,她只是低下头,剥开糖衣,极轻、极快地咬了一小口。 ……好甜。 是她从未尝过的甜…… 甜得她眼眶发酸。 “……谢谢。”她哑着嗓子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付见煦却没有错过这声细若蚊呐的道谢,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奖赏,整个人都从被窝里钻出来,杏眼圆睁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吃吗?我挑了很久!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伯说,这个最甜——” 她话没说完,纪小雨突然转身吹灭了油灯。 黑暗中,付见煦听到她翻身上床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刻意离她很远。 “……睡吧。”纪小雨背对着她,声音平静,“明天糖化了就不知道好不好吃了。” 付见煦“哦”了一声,乖乖躺下,以为纪小雨嫌弃她,偷偷往外让了让,给纪小雨留出更大空间。 她爱吃就好,不枉她斥六文钱巨资全款拿下那个糖葫芦。 六文钱啊……付见煦在黑暗中眨了眨眼。这可是原主全部的家当,够买两条小鱼了。古代糖价贵得离谱,以后得想法子赚钱才能给纪小雨买更多糖吃。 想到这儿,她又在心里把原主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废物!活这么大岁数,攒的钱就够买根糖葫芦?怎么没把自己饿死算了? 骂着骂着,她忽然平静下来。这样也好。这六文钱,就当是替那个“付见煦”赎罪的第一笔债吧。 虽然一根糖葫芦抵不了纪小雨受过的万分之一苦…… 但没关系,小雨。那个伤害你的“付见煦”已经死了。从今往后,你的日子会像这糖葫芦一样,越来越甜…… 第13章 白天的疲惫渐渐涌上来,她的思绪开始模糊。更深露重,她无意识地往温暖处蹭了蹭,在睡梦中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夜色更深。 纪小雨仍睁着眼,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无意识地蹭了蹭压在身上的棉被——几天前的她,从未想过自己能睡这样舒服的床,而她如今的确是睡上了。 幼时的她,瞧着边骂骂咧咧边从来村子里的卖货郎处给孩子买糖葫芦的母亲,连幻想糖葫芦是何种味道都不敢。 可今夜,她也尝到了糖葫芦的味道。就像梦一般,这几日都似半梦半醒。 这样的日子还能继续多久?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可悲地、无法控制地…… 贪恋她人生中吃到的这唯一一点甜了。 …… 天杀的! 又要起床上班!!! 付见煦控制不住地在心里骂爹。 她慢吞吞地套上衣服,动作僵硬得像被生活抽干了灵魂。胳膊又酸又沉,这几天搬米袋搬得肌肉发紧,稍微抬一下都隐隐作痛。 没事的付见煦,没事的,搬上个把月你就习惯了—— 习惯个屁! 这种日子,别说一个月,就算再过一年她也适应不了。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她恶狠狠地把最后一袋米甩上推车,抬手抹了把汗,又绷着一张脸摸出调料*准备做鱼。 至少还有美食能拯救这糟糕的一天。 今日做蒜香鱼,她出门前特地揣了一个蒜,估摸着够四个人的量。 “欸,今儿个这鱼怎么这么肥?”郝红稀奇地围到刚领完鱼的周大丫身边。 “工头老胡今儿也要吃付妹子做的鱼,可不给自己挑条肥的?”周大丫压低声音。 油是金贵东西,平日里谁家都舍不得多用。付见煦出了手艺又带了调料,周大丫日日背着锅来上工,郝红便从家里捎了一小罐油来,递过去时还心疼得直咂嘴。 但当蒜在油里窜出香味时—— 不就是油吗!用!用的就是油! 旁边几个女工正就着清水煮鱼,闻着味儿忍不住伸脖子。有人打趣道:“大红啊,上工还带油,讲究人呐!” 一天的劳作已经很累,她们平日图省事,三五人凑个小锅,随便煮煮填饱肚子就成。 可今日,清水里浮着的鱼块突然就没了滋味—— 边上一锅蒜香味儿混合着鱼的鲜香,简直香得霸道,更别提周大丫与郝红那沉醉的吃法。 “咕咚——”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 “大丫姐,给我尝口呗!”一个扎着蓝头巾的女工最先行动,她堆着笑挤到周大丫身边,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碗里金黄的鱼片。 周大丫刚往嘴里塞上一片鱼片,在嘴里嗦着味舍不得咽,闻言把碗往怀里护了护。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肉,没剩几片了,她一脸肉疼地挑了个最小的鱼片,犹豫着又夹成两半,分了半片鱼肉给那女工。 “哎哟我的亲娘诶!”蓝头巾女工刚把鱼肉塞进嘴就瞪圆了眼,这滋味——蒜香裹着鱼鲜在舌尖炸开,油香直往天灵盖上窜。她咂摸着嘴,对那滋味念念不忘,又厚着脸皮黏了上来:“大丫姐,刚才没尝仔细,再给点儿呗~” 这回周大丫直接把碗转了个方向,可不给了,任凭她好话说尽也没有半分动容。 “馋死你得了!”郝红看不过去,从自己碗里挑了块最小的扔过去,“喏,就这一块啊!” “嘿嘿嘿大红姐最好了!”那女工也不介意她的小气,一把将那半片鱼片塞进嘴里,她瞪大眼。 她的老娘嘞!咋这香!女工宝贝似的含着鱼肉,含在嘴里半响,鱼肉都快化在嘴里才舍得咽下去。 她眼珠一转,凑到郝红跟前:“明儿吃饭带我一个呗?” 没吃到嘴里前只是馋,尝过味后吃不到了那才叫痛苦。 “这饭又不是我做的。”郝红咽下嘴里的食物,冲付见煦努了努嘴,“这妹子做的。找正主去。” 女工这才注意到角落里闷头吃饭的付见煦。她自来熟地凑过去:“妹子,明儿个给我也做一份呗?” 付见煦见那女工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低下的脑袋从碗里抬起来了。 她半天搭腔,那女工怕她不同意,想到刚刚的口感,咬了咬牙又连忙补上一句,“我给钱!一文钱加工费!” 付见煦微微诧异,点头应了。 还能这样赚钱? 她又埋下头去,杏眼滴溜溜转,有了主意。 …… “见煦姐姐说要在码头卖锅底赚加工费?”纪小雨眼神复杂地瞧着面前神色认真的女人。 “没错。”付见煦眼睛亮晶晶的,掰着手指头算给她听,“那些工人嫌麻烦,尤其是男工们,三五成群凑个陶罐随便煮煮就对付了。今天有个工人尝了我的手艺,主动提出付一文钱让我加工。” 她越说越兴奋,调个锅底并不费功夫,每日成本也不多,“眼下秋收旺季,码头少说百来号工人,一天赚个五十文不在话下吧?” 纪小雨自然相信以付见煦的手艺能赚到钱,她只是惊讶这个蠢货如今能主动想到赚钱的法子。不过她虽然诧异,但不会扫她兴,她巴不得她赚更多的钱,不说赚的钱给她花,至少不用再从她这里拿铜板了。 她压下心头诧异,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姐姐打算怎么安排?” “这事儿还得靠小雨你帮忙。”付见煦突然凑近,冲她嘿嘿一笑,露出一对小梨涡。 ……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付见煦踮着脚尖张望,见纪小雨从老胡那走过来,忙不迭迎上去,“怎么样?成了吗?” “胡大哥说只要每日有他那份,五十人份的鱼可随你处置。”纪小雨嘴角噙着笑。 付见煦顿时星星眼地瞧着纪小雨,她好厉害!要是她去说,可不一定能说服那个凶巴巴的老胡呢! 纪小雨被她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移开视线,略微思考了一会,开口,“见煦姐姐不妨第一日免费给大家加工,等他们尝过你的手艺,往后自然不愁没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付见煦连连点头。 只是要做生意,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蹭周大丫的锅、用郝红的油了,她提前与她们打好了招呼,她们两二话不说就提前预订了一份。 第二日开工没一个时辰,纪小雨就推着从春好婶家借来的木板车来到了码头,从老胡那领了鱼,架好锅,就开始脆生生地吆喝起来: “各位大哥大姐,晌午记得来尝尝啊!今日有厨娘免费做鱼哩!” 她手上动作不停,刮鳞去内脏一气呵成。等付见煦下工赶来时,锅已烧热,鱼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小姑娘学东西真快,办事真利索,也不怯场。付见煦慈祥地看着忙得像模像样的小姑娘。 她冲纪小雨笑笑,检查过鱼,一点问题都没有,连鱼牙都细心地剔除掉了,挽起袖子就开始忙活。热油入锅,葱姜蒜末往下一撒,“滋啦”一声,浓郁的香气瞬间在码头上炸开。 工人们三三两两围拢过来,昨日那个蓝头巾女工挤在最前头,急不可耐地问:“啥时候能好?” “马上就好。”纪小雨笑吟吟地应着,随即提高嗓门,“只有五十份,先到先得啊!” 家里的锅不小,她利索地熬煮出高汤,估摸着一锅能煮大概十人份的鱼,她小声提醒纪小雨,纪小雨会意开口,“一锅十份!想吃的排好队!今日免费,明日可就要收一文钱加工费了,咱也不赚钱,收一文钱就当是补贴自家调料钱!” 这香气实在勾人,不多时就把其他工棚的人都引了过来。鱼卖得出奇地快,一锅三分钟,不到两刻钟,锅里就连汤底都不剩了。付见煦和纪小雨忙得连口水都没喝上,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份被人端走。 付见煦哭笑不得,只得就着余火又煮了一锅,匆匆填饱肚子后,又垮着一张脸去上工了。 下工后见纪小雨还没走,蹲在木板车上闭眼假寐,付见煦拍了拍身上的灰,就着江水洗干净手,小跑过去,“怎么没走?” “我等见煦姐姐一块。”纪小雨睁眼,眼里还带着些迷迷蒙蒙的泪花。 小姑娘还在长个子的年纪,却天天有做不完的事,付见煦心疼地薅了把她有些干黄的头发,“赶紧回家歇着吧。” 歇着是不可能歇着的。 一回家付见煦屁股刚挨上凳子,小姑娘利落地捆好麻绳,裤脚扎进布袜里,背着背篓急匆匆要出门,她连忙拦住她,“你做什么去?” “见煦姐姐,家里没多少柴火了,我去拾点,以后煮鱼也需要不少呢。”纪小雨眨巴着眼睛解释道。 “我随你一起去……” 还没进山,付见煦就已经气喘吁吁,纪小雨默默停下脚步,指着路边几棵光秃秃的树桩,“这附近的枯枝早被捡空了,我平日……都得往深里走些。” 第14章 “你常一个人进山?”付见煦心头一紧,太危险了。她将斧头往地上一杵,“今日就在这儿拾,我去里头砍。” 一刻钟后。 付见煦机械地挥舞着斧头,眼神涣散。 人看着还活着,实际上走了有一会儿了。 纪小雨抱着捆好的干柴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小半日下来,两人竟运回十来捆柴。付见煦瘫坐在摆好的柴堆上,连指尖都在发抖。 累得屁股懒得挪。 天姥姥,如果她有罪请让坏女人来玩弄她的感情惩罚她,而不是让她到村里来劳改! 她木着脸在心里呐喊。 还得做晚饭…… 想到这她更是绝望。 所以今夜就吃简单点吧。她把糙米淘洗干净,磕了三个鸡蛋一并放入锅里蒸。 纪小雨两个,她一个,保证一天基本的营养就成,她着实是做不动了…… 亏她前几日还担心跟着小姑娘睡一张床会不自在会失眠,失眠是不可能失眠的,每天累得倒头就睡,早上还起不来。 第二日天还暗着,纪小雨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付见煦床前。 付见煦揉着眼睛坐起身,惊讶道:“怎么起这么早?你晚些去也来得及的。” 她就算是晚一个多时辰过去也来得及。 纪小雨摇了摇头,她要起来打水洗衣打理菜园,这些活儿本是白天在干,如今白天有了赚钱的活计,那自然要腾出时间干这些杂事。 付见煦以为小姑娘黏她要陪她一起上工,又无奈又不好意思又开心,捏着衣角扭扭捏捏了一阵,“那好吧,推车我来推哦。” …… 付见煦绷着一张脸,推着板车一个人走在路上,车轮碾过石子发出的声响格外恼人。到了码头,咬着牙想把板车往地上一掼,可想到这是借来的家伙什,又硬生生收了力道。 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小声嘀咕着,把板车轻轻放稳。 算了吧,那小姑娘也十分辛苦,她在家也忙里忙外,她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计较。 没一会儿就将自己哄好了,老老实实地开始了新一天的牛马生活。 付扛米老黄牛见煦腰酸背痛地结束了一上午的活计,又要抡一中午的勺。 今日小摊前仍是挤满了人,付见煦愣是挤了好久才摸上锅,她木着脸双眼无神地重复煮鱼捞鱼的动作。 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做饭都难吃?要不然就一草鱼而已,咋至于都争着抢着来吃? 那当然要抢! 没抢到的周大丫愤愤不平地冲付见煦怒吼,“妹子!你也太不仗义了!都没给我留一份!!” 付见煦自己也还没吃上,她唯唯诺诺地接过周大丫处理好的鱼,三下五除二地煮好给她装上了。 周大丫这才满意,不顾烫地往嘴里送,像是晚一秒吃进嘴里就会饿死一般。 付见煦又给纪小雨满满当当地装了一碗,最后剩的倒在自个碗里。先抿上一口鱼汤,呼~舒坦了。 但舒坦了没一会儿又得重新去当扛米的老黄牛…… 下工后付见煦与纪小雨脑袋凑到一处,数着今天赚来的铜板,她数一遍她数一遍,加上她今日的工钱,足足有八十一文! 多出来的一文是周大丫硬要塞给她们的,说是耽误了她的功夫,不给钱不合适,她也只好收着了。 她们瞅着生意好,又跟老胡商量着加大加工份量,反正锅底煮好,中午就烫一下的事儿,再多一倍的量也忙得过来。 付见煦虽然不善与人交流,但前世好歹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好些年的人,她数出来二十个铜板,递给老胡。 老胡自是推脱不要,给付见煦急得不行。 纪小雨见状试探着开口,“胡大哥,我们是在您的地盘上做些小营生呢,以后还仰仗您的照顾呢。” …… “还是你有办法!”付见煦眼睛亮亮地看着纪小雨,她一出声,三言两语就叫老胡收下“孝敬”。 她家小雨一开口,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纪小雨腼腆地笑了下,应付人讨生活而已,有什么厉害的。 要是付见煦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定要狠狠地反驳她:会应付人,这其中的本事可大的不得了!简直叫她羡慕不来! 回到家后,付见煦从今天赚到的钱里数出三十一文递给纪小雨。 “给、给我的?”纪小雨双眼微微放大。这又是什么新把戏?莫不是试探她敢不敢伸手? “你干了那么多活,当然要给你。”付见煦抓起铜板就往她手心塞,“以后咱每天赚到的钱四六分,我四你六。” 纪小雨却像被烫着似的,将铜板倒扣回对方掌心,“还是见煦姐姐更辛苦些,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柴火也是你拾的,鱼也是你处理的,锅也是你洗的,我只用调个锅底下个鱼片就行了,你当然要多分点钱。”付见煦见她不收,急着掰她手指。 “见煦姐姐拿着更妥当……我粗手粗脚的,万一丢了就不好了。”纪小雨低下头去,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生怕留露出眼里的不耐烦。 这女人还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姐姐管钱,我也放心……” 付见煦闻言无奈叹气,没有再强塞。算了,小姑娘相信她,她收着就她收着吧,大不了她好好记着哪些是她的,哪些是小姑娘的就是了。 …… 正午时分,日头正毒,河面泛着刺眼的白光。 几个赤膊的工人蹲在货箱的阴影里,捧着粗瓷大碗往嘴里送。隔壁不远处纪小雨搭起的灶飘来更浓郁的香气,直勾得人馋虫往外钻。 付见煦直干得双目无神。 天姥姥!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干的呀!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今日更是工作量繁重,昨日见家里种的萝卜与小青菜成熟了,纪小雨问能不能将蔬菜也带过来,加在汤底里,一起卖。 付见煦听完心里头乐了一下,这不跟现代麻辣烫一个样子嘛,只不过从烫万物变成了烫鱼片加蔬菜。 多聪明一姑娘啊,还能举一反三。 她当即与纪小雨进了菜园子,第一日不敢贪多,捡着不易保存的小青菜拔,付见煦估摸着能煮个二三十份便歇了手。 蔬菜吸满了浓郁的汤汁,半碗蔬菜做一份卖一文钱,意外地受人欢迎。纪小雨在一旁收钱,“加煮的蔬菜也兴从自家带啊,帮煮两人份收一文钱!” 这一吆喝,第二日忙得更厉害了。 自带蔬菜的人不多,愿意花这功夫的人也不会花钱来让她们加工了。 但一些住在码头的短工更多地选择多花一文钱添点口感,毕竟天天吃鱼,再怎么爱吃的人也受不了。 “明天咱卖萝卜。”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数着手里的铜板,付见煦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手里有钱才安心。 她们一天卖青菜,一天卖萝卜,两样换着来。两人一进院门,放下推车,便直奔菜地,拔完萝卜,拔完的萝卜在墙角堆放着,付见煦拎起水桶,准备打水冲洗这些还带着泥巴的萝卜。 纪小雨则是忙趁着天光仍亮坐在院子里拿着一件衣服补补改改,付见煦路过时瞅着放在小姑娘膝上的衣服有点眼熟。 可不眼熟么,那不就是她昨日换洗下来的衣服么? “见煦姐姐,这衣服肩线开裂了,我给你补补。”纪小雨注意到她的目光,动作一顿。 扛米包最是难为衣服,尤其是肩部与袖口这些部位,付见煦没留心那件衣服是何时磨损的,她伸手摸了摸后颈靠近右肩单侧的位置。 嘶—— 被磨得有些疼。 每日攥在手里的银钱越来越多,总归不至于饿死了,她的心也稍安。但总归不能这样一直下去。她边担着水桶往往走边想。 赚的是辛苦钱不说,待秋收过去,码头不再需要短工,她们的生意便也没有了着落。 得想些别的法子…… 她最擅长甜品,但古代糖实在太贵了,怕是卖不出去,行不通行不通。 麻辣烫生意还是能继续做的,只是有些香料,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 “哗啦——”付见煦将水倒入水缸中,搁下水桶,脑子还未闲下,下意识摩挲着食指的疤痕,却只摸到光滑的皮肤。 她蓦然回神,这不是她的身体了。 唉,她面色带了几分愁苦,不知道现代的她会怎么样了?穿过来好些天了,自动喂食机里的粮有没有吃光?家里的猫咪纯纯有没有挨饿? 她来到了这,原主那个死家暴女不会穿到她的身体里住上了她的房子吧? 付见煦脸色大变:不要啊! “见煦姐姐,你把身上这件也换下来,我趁着天色还亮加固一下吧。”纪小雨余光瞄到女人打水回来后脸黑得要沉出水,不由放低声音。 第15章 女人这是怎么了?赚了钱还不高兴? 不会是发现她偷偷藏的钱了吧? 她面色微变,手中穿线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抬眼看向到房间里换衣服的付见煦,搁下针线,小步跑到柴房里,从墙缝里掏出一个布袋子。 不行,她偷攒下来的钱得换个更安全的地儿藏。 换好衣服拿着旧衣服出来的付见煦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 嗯?人呢? 藏好钱的纪小雨出来见到站在院子里有些迷茫的付见煦也难得有些心虚,“见煦姐姐,我刚刚……去方便了一下,你把衣服拿给我吧。” …… 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 一连许多日难得的好天气。 秋天家里只在门口几分地种了菜,没几天就卖光了。付见煦琢磨着接下来要去哪里进菜,一不知道物价二不知道市场,琢磨半天没个头绪,只好去求助纪小雨,纪小雨一听,略作思考,带上背篓,敲响了隔壁春好婶家的门。 “你要买蔬菜?”付春好提高嗓门。 “我与见煦姐姐在港口做些加工的营生,顺便能煮些蔬菜卖出去”纪小雨冲付春好笑得腼腆。 “哎哟,阿煦真改好了啊!”付春好笑容满面地将她迎进院子,“村里有人跟我说阿煦在镇头扛米包我都没敢信呢!” “见煦姐姐是在那处做工,已做了约半旬了。”她解释道。 付春好眯着眼睛打量着纪小雨,这丫头的脸颊总算有了血色,不像从前那般蜡黄了。 她笑容挤得褶子堆在眼角,拉着纪小雨进了地里,指着长得郁郁葱葱的小青菜开口,“家门口就种了这些,你瞅瞅够不够,不够婶子领你去后头地里拔去。” 她就知道来找付春好准没错,谁不知道春好婶是村里最勤快的人? 正月里别人还在烤火,她拄着拐在雪地里栽葱;二月里别家地里的韭菜刚冒头,她已经捆好第一茬去赶集。冬天更是雪里蕻、冬菠菜轮着茬种,硬是靠这条瘸腿把付知晓从奶娃娃拉扯成了半大小子。 就连她家今年种上的萝卜种子白菜种子,也都是从春好婶这拿的。 “一天十斤,就按市场价来。成吗?”纪小雨嘴角勾起。 哪有不成的道理! 付春好动作利索地拔着青菜,不消一会儿就装满了纪小雨带来的背篓。 “够了!够了!”纪小雨见付春好还有继续拔下去的趋势,连连叫停。 “明儿个还需要,尽管跟婶子开口。”付春好这才直起腰,舀一瓢水冲洗双手,“婶子别的没有,菜少不了!” 纪小雨连连点头,将付见煦给她准备好的三十文钱塞到付春好手里。 “哟,哪里要得到这么多。”付春好手一摸,就知道这实诚姑娘多给了,连忙数出一半要还给她。 “春好婶的菜好,怎的不值这么多?”纪小雨躲开,“况且晓哥要背到镇子上,卖的更多哩!” “哪能这样算。”付春好哭笑不得,她知道是小雨这姑娘念着她的好。先不说背到镇上卖要花的功夫,烂在路上也要损耗不少,一趟卖下来,不如在地里当场卖给纪小雨。 “咋个不能嘞,况且春好婶借我们的推车,还没有收钱呢。” “这可不许再给了,再给婶子可不借了啊!” 纪小雨知道春好婶是想帮她们,也就点头笑着应下了。 …… “我要买鸡吃。” 纪小雨回到自家院子,刚把背篓放下来,就听见付见煦面色凝重,珍重其事地说道。 “鸡可不便宜呢,见煦姐姐。”付见煦一说,她也有些馋了,几年前家里杀鸡,她偷摸着沾了点油星子放进嘴里,只教她到现在仍念念不忘。 不便宜她也要吃!得换换口味了,她是个亏啥都不能亏自己嘴的人。连吃了十来天鱼,她感觉自己都要变成鱼了! 她早有预谋,今日在镇上时加购调料时她特地买了些饴糖和干菇,打算半只鸡做黄焖鸡,半只鸡炖了给纪小雨补身子。 见女人坚定,纪小雨从地里捉了只鸡来,家里的鸡是付母还在时养的,预备养到过年吃的,但现在吃一只也无妨。 咚!咚—— 付见煦边哼着小曲儿边剁着鸡骨头。剁好后清洗净,鸡皮朝下干煸出油,姜蒜一下过瞬间爆出香味,鸡块炒至微黄,又撒了些饴糖炒出琥珀色。 可惜没有豆瓣酱,也没有辣椒和土豆,唉。 付见煦叹了口气,等存了些钱,她可以试试自己熬一坛子大酱,她不在家时纪小雨自己做饭时能加上。 一声极轻的“咕咚”突然在寂静的空气中尤为明显,她转头一瞧,哟,稀客啊,女主付知晓来了。 “我来给你们送些刚从地里摘的菜。”付知晓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将手中的菠菜与土豆往出一递。 娘嘞!闻到空气里的肉香,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付见煦转头一瞧——土豆!这个朝代竟然已经有土豆了! 她眼睛一亮,忙接过她手里的菜。 “谢谢晓哥,饭快好了,晓哥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在烧火的纪小雨见女人呆子一样只知道拿人家的东西不知道招呼人,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对、对啊,我做了很多呢,留下来一起吃吧。”付见煦这才停下手里削皮的动作,弱弱出声。 “……好。”付知晓知道这只是客套话,她此刻应该婉拒然后回家,但闻着这香味,她的腿就像被钉在地上,走不动道。 付见煦:“……” 不是姐,客套两句你还真应啊。再说饭也没有快好啊…… 付见煦不语,只默默削土豆皮,又三下五除二切成块,倒进锅里,加半勺水,想了想,又多擀了几剂面团子贴到锅上,盖上锅盖慢慢煨煮。 饭还得等上个半个时辰,但也不怎么需要忙活,黄焖鸡在灶上煨上,鸡汤在陶罐里炖上,只需时不时看上一眼。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厨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氛围。 “晓哥先坐一会吧。”还是纪小雨忍不住先出声了,她搬来一个板凳到院子里,“让见煦姐姐一个人在里面忙活。” “好。”付知晓跟着她来到门外,她闻着空气中溢出来的鲜香,还是难以置信,“她……啥时候这么会做饭了?” 纪小雨闻言眼里掠过几丝诧异,晓哥是那女人的邻居,怎会不知道她做得一手好饭?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我也是最近才晓得的。”她摇了摇头,想到什么,又开口,“晓哥啥时候去镇上卖菜?我看什么时候把推车让出来。” “明天早上我跟阿煦一起去镇上,不用特地腾推车。”付知晓没有太多跟同龄人一起闲聊的经历,她有些局促,坐得板板正正。 “家里的菜收成了,婶子还有种子么?”纪小雨找着话题,不让话茬子掉在地上。 “有的。”付知晓点头。 “那改明儿我再去婶子那拿些耐寒种子,冬天种上。”纪小雨笑着回道。 “晓、晓哥。”付见煦在厨房里听了一会,犹豫片刻还是走了出来。她想着付知晓身为女主,前期能与女配一起,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定然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况且她身为种田文里的女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定然对这方土地有一定的了解,她需要的东西,问她准没错儿。 “你常在山里转悠,”她比划着手指,“有没有见过,这么长的红果子,绿杆子,比茱萸还辣嘴的?”辣椒对她这种无辣不欢的人来说太重要了!付见煦越说语速越快,“还开白花。” “红果子……”付知晓眉心皱起,回忆了会,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见过。”她见她面色急切,许是真的需要,便暗暗留心记着,以后在山上碰见好与她说。 恍然她想到什么,压低声音补充道,“不过有种绿圆果,绿豆大小,咬破能麻半边舌头。” 藤椒?还是花椒? 付见煦眼睛一亮,“在哪碰上的?” “就在老松坡边上。但……”付知晓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这会儿怕是早冻蔫了。” 付见煦嘴角耷拉下来。 “我上次带了好些回家,你要的话,我明儿个给你捎来。”她想着这东西味道冲,进山能掩盖自己身上的人味儿,前段时间采了好些,晒干存了起来。 女主不愧是女主! 付见煦又扬起一个笑容来,忙应声道,“要!有多少要多少!” 有了藤椒,菜就会更有味儿了! ……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饭菜终于端上了桌。 不过付见煦的手艺也并未辜负付知晓“一个世纪”的等待。 好、好好吃…… 付知晓嘴里含着土豆,瞳孔微微放大,她又咬了一口,土豆被炖至软烂,汤汁浓浓地被吸了进去,不用多嚼,入口即化。 第16章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土豆吗?没想到付见煦这个不着调的竟然有这本事,她瞬间对她有了些改观。 她急吼吼地又往嘴里送了块土豆,嚼嚼嚼。 嚼嚼嚼。 付见煦眯着眼睛品味着刚刚放入口中的鸡肉。 琥珀色汤汁裹满鸡块,鸡皮金黄微皱,土豆炖至棱角模糊、表层沙软,干菇吸饱酱汁后呈现深褐色。 虽然没有过多的调料润色,但农村走地鸡本身的鲜美弥补了这一点,做出来的效果不比她在现代做的差。 她伸出筷子想尝尝土豆。 嗯?土豆呢? 她吃两块鸡肉的功夫土豆都快被付知晓吃完了! 天杀的!这儿的人吃饭都那么快吗?她眼疾手快地把最后一块抢救到自己碗里,“咳、别光吃菜啊,吃肉,多吃点肉。” 付知晓才意识到自己吃得太多,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本来上人家来吃饭就够不好意思的了,她还吃这么多,她艰难地搁下筷子,刚想要就此住口,碗里就多了勺清亮微黄的鸡汤。 付见煦也往纪小雨碗里舀了勺,这孩子也净捡土豆和青菜吃,不敢往肉菜里伸筷子,她只好一个个投喂了。 她还颇有心机地区别对待,将唯一一个大鸡腿给放到了小姑娘碗里,慈爱地叮嘱道,“多吃点,全吃完哦,留到明天就不好吃了。” 纪小雨腮帮子里鼓鼓的,她低头看向自己碗里炖的软烂的鸡腿,这几日许是被女人投喂多了,此时竟也并不过多惊讶。 当然也没空惊讶,她此时只恨自己没长三张嘴,一气儿将这些美食都塞进肚里才算保险。 可惜没有白米饭,这汁儿就得配着白米饭吃才够味儿哇。自从来到此处,付见煦不知是感叹了多少遍可惜,她咬了口浸透了汤汁的饼。 唔……嚼嚼嚼,好吧,饼也香! 有她这句话,桌上拘谨的两人放开了吃。 香!香啊!付知晓以为土豆已经够香了,没想到鸡肉更是鲜成这样! 这简直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控制不住了,原本还有些拘谨的付知晓筷子伸得愈发快,风卷残云之下,不一会儿桌子上只剩几个空空如也的盘子。 付知晓打了个饱嗝儿,虽然不好意思,但是脸皮有美食重要吗?显然是没有。 所以明天给她送只兔子来吧……嗯,送两只,让她帮忙烧一只。 …… 又是一天清晨,秋末的早晨寒气逼人,付见煦用尽毕生毅力才将自己把床上拔起来。 起得比鸡还早! 她满脸怨气地穿衣服洗脸,怎么人家穿书就是大小姐大地主的,轮到她就只能早起扛米包呢? 她洗漱好推着车出门时,付知晓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身后还坠着一个大壮。 她们三人在路上沉默地可怕,只顾埋头往前走。 “阿煦?是你么?”一道轻柔地女声突兀响起。 谁?谁喊她? 付见煦左瞧瞧右看看,天色昏沉,晦暗中根本瞧不清五米之外的人,她打了个哆嗦,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想到这她忍不住加快脚步凑往付知晓身边。 “阿煦,你还是在怪我么?”声音更近了些,这回能瞧见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应当不是鬼,付见煦舒了一口气。 “你……”气儿还没舒完,就见付知晓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欲言又止。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开口了,“你……还是不要与那寡妇纠缠不清的好,那寡妇如今都要改嫁了。” 付见煦手腕一颤,车轮“咔”地卡进泥坑,整辆推车猛地一颠,筐里的萝卜差点蹦出来。 谁?她付见煦吗? 纠缠谁? 寡妇?! 付见煦吃惊。 付见煦不解。 付见煦大为震撼。 原主你真是好样儿的,勾搭了个女配还不够,还勾搭寡妇!害煞她也!你最好是没有别的案底了! 付见煦涨红了一张脸,又气又羞,不知作何言语,只埋头往前走,那寡妇又在后头叫了几声,见她不理,许是觉得自己认错了人,也不再喊。 到了中午付见煦还是气不过,恶狠狠往汤底里撒了勺花椒。 纪小雨见女人脸色阴沉,此刻的她与失忆前发脾气的她有几分相似,她没敢与她说话,只默默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儿,生怕女人脾气上来,不分场合地将她在外头狠打一顿。 害怕归害怕,眼睛余光仍旧瞄着女人的动作,将做鱼的每个步骤在心里牢牢记住。 “斯哈——斯哈——妹子!今天的鱼够带劲儿啊!”一个短工靠墙坐着,咕噜喝了口汤,被辣的*大吸气,但又觉得好喝,还未缓过劲来又往嘴里送去。 “跟昨儿个味道不一样了嘛!”另一个短工也感叹,“但是还是好吃!” 纪小雨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这汤还能更好喝? 卖完今日份的,纪小雨迫不及待地舀到自己碗里尝,喝的急,辣味刺激地她不住咳嗽。 付见煦替她顺着后背,又端来一碗水,“这花椒又辣又麻,你没吃过,吃慢点。” 这就是花椒?是她昨儿个问晓哥要的东西么?味道竟这般奇特? 缓过来后,她又慢慢往嘴里送了口鱼肉。麻香透骨,本就不多的鱼腥味被遮盖的分毫不剩,入口微刺痛后转为持久酥麻。 好吃的。这女人怎么知道这么多好吃的?这个坏女人凭什么?纪小雨扁了扁嘴,颇有些忮忌。神仙怎么不来她梦里教她呢? 好吃!好吃!还是得要香料哇,要是有辣椒绝对会更香!吃到热乎东西,付见煦因为糟心的原主而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女主就是不一样哈,她乐滋滋地想,下次她邀她一起进山碰碰,指不定会碰上辣椒呢。 …… 这头被付见煦惦记着的女主付知晓,还在与大壮在外头饿着。付知晓的肚子已经叫了三回。她瞥了眼身旁腰杆挺得笔直的大壮,胃里泛起的不知是饿火还是怒火。 大壮在她家白吃了一个月饭,饶是付春好脾气再好,见自家粮缸一天比一天空,也忍不住泛起愁绪来。 于是便委婉开口让大壮今日跟付知晓一块出来卖菜,顺便来镇上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活计。 菜倒是很快卖完了,只是大壮的工作还没着落。他作为一个高壮男子,找个活计也不难,可他护院不当,小二不做,更别提一些脏乱累的短工。 又从一个店铺里灰头土脸地出来,付知晓本就黑的脸色更黑了。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不将他捡回来了,简直是捡了一个麻烦精。 这男子又懒又眼高手低的,还赖上她们家了不成? “你说,你会啥,你能干啥?”她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站得笔直,满脸矜傲的大壮。 “君子六艺,应当样样精通。”大壮矜持将一只手背到身后。 付知晓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那你会算账么?”她犹豫着出声。 “……略通。” 谢音挽倚在雕花窗边,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茶汤映出主人无意识微微上扬的唇角,竟是又见到了那个黑脸的小猎户,倒真是有缘。 而待看清楚这小猎户面前站着的男子的长相,她面色冷峻下来。 “阿满,查清楚那男子的来历。” 暗处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一道影子无声地消失在长廊尽头。 ……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天气愈发冷了,不过才过半旬,树上的叶子都已掉光,凉风卷着枯叶掠过街角。 纪小雨忙碌完,终于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她捧着碗,指尖冻得微微发红,不自觉地往热锅旁挪了挪。付见煦瞧着小姑娘的动作,又注意到她还穿着前几天她找给她的那套单衣,心里一揪,在这深秋的寒风里怎么受得住?要给小姑娘买冬衣了。 回到家中,趁着纪小雨在院子里借着最后的天光缝补衣裳,付见煦悄悄进屋,把这段时间攒的钱倒在桌上数起来。铜板叮叮当当地滚在木桌上,她一枚一枚地数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四百多文……”她小声念叨着。虽然两人一起赚的钱加起来有将近一贯,但其中一大半都是纪小雨的辛苦钱,她没资格动用。自己能支配的,只有这四百多文。 她对这些铜板的购买力心里没底,不知道够不够买件像样的冬衣。付见煦咬了咬嘴唇,将数好的三百文重新装进钱袋,又仔细地塞进明天要穿的衣服内袋里,贴着心口放好。 正要出门劈柴,抬眼却看见纪小雨冻得通红的小脸,指节僵硬,强撑着穿针引线。付见煦心头一紧,转身回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死原主!老婆娶回家衣服都不给买件! 气呼呼地掏出钱袋,她恶狠狠地又往里面加了三百文。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刚要收起来,扭头看见纪小雨已经放下针线,瘦弱的身子正在晾衣杆前收着衣服。 第17章 晾衣杆上多是她的衣服,纪小雨来来回回只那两件,这几日连一件正经的小衣都见她穿…… 付见煦鼻子一酸,又给了自己一下。 扪心自问,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直是这个小姑娘在照顾她。现在连件保暖的衣服都舍不得给买,还算什么人? 她第三次打开钱袋,颤抖着手又数了一百文放进去。这才快步走出屋子,一把夺过纪小雨手中的斧头。 “外面冷,你去屋里歇着。”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先穿我的厚衣服,别冻病了。” 第二日,寒风更甚。 付见煦收工回来,远远就看见穿着单衣的纪小雨蜷缩在板车上等她,鼻尖冻得通红。她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那双冰凉的小手。 “怎么没穿我给你的厚衣服?”握上才发现,纪小雨的手冰的可怕,付见煦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搓了搓,把自己手中的温度渡了过去。 “见煦姐姐的衣服太大了,干活不方便。”纪小雨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被突如其来的温暖惊得想缩手,却又贪恋这份暖意,最终没有抽回。 “走,去布庄!”付见煦松开她的手,推起板车就往镇上走。 纪小雨皱了皱眉。家里还有一堆活要干,这女人怎么突然想起买衣服了?这女人赚了点钱就迫不及待地要挥霍掉?她迈步跟上,希望这女人快些买完吧,别耽误她回家干活。 路上,付见煦兴奋地说:“我数过了,咱们赚了好多钱,应该够买身冬衣了。”付见煦还没见过古代的布庄是什么样子呢,心里既期待,又担心钱不够。 这个秋天好似格外寒冷,这半个月的忙碌又抽空了纪小雨的全部气力,纪小雨闻言只扯了扯嘴角,敷衍道:“见煦姐姐真能干,半个月就攒了这么多钱。” 这随口一句夸奖,又让付见煦的脸“腾”地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回道:“小、小雨也很能干啊!” 看着付见煦通红的耳根,纪小雨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现如今这女人与以往大不相同,脸皮薄得可怜不说,还莫名其妙多了份不凡的厨艺。 梦里的神仙把这女人的坏处全剔除了,只剩好的了? 可无论如何,如今这般,不知道比以前要好多少。她要知足…… 走进镇子,转过最后一个弯,东街的热闹景象豁然开朗,叫卖声此起彼伏。 付见煦径直拉着纪小雨进了一家成衣铺,铺子里挂满了各色成衣,店前的桌子上还整齐地码放着各色布料。原来古代的成衣铺跟现代的服装店也没有太大分别嘛。 她扫视了一圈,眼睛亮晶晶的,压低声音问道,“你看看,哪件好看。” 哪件好看? 纪小雨闻一怔,她买衣服,还问起她的意见来了?她打量了一圈店里场景,有些局促地扣了扣衣角,她随手指了一件桃红色襦裙:“这件颜色靓丽,很衬见煦姐姐肤色呢。” 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妇人,一见她们进门就热情地迎上来,她眼睛在两人身上一扫,立刻会意地从架子上取下那件桃红色的交领襦裙,“哎哟,这位小娘子好眼光!这桃红最衬年轻娘子白嫩肤色了!” “是给你买,挑你喜欢的。”付见煦见纪小雨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悄悄在她耳边解释道,温热的气息拂过纪小雨的耳垂,纪小雨不自然地往旁边倾了倾。 给她买衣服?开什么玩笑?她垂下头。 付见煦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想了想,将带出来的钱全往她手里塞去,“天气凉了,你买件冬衣。” 纪小雨瞳孔猛地一缩,她、她真要给她买? 手中的银钱硌得掌心生疼。她感受手里沉甸甸的份量,这女人怕不是将她们这些天赚的银钱全给她了!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却见付见煦眼神真挚,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从没拥有过属于自己的新衣,从小到大穿的都是母亲留下的旧衣服,改改缝缝凑合着穿。 纪小雨的指尖在粗粝的布料上轻轻摩挲,指腹被麻布刮得微微发红。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在几件冬衣间游移了几番,却始终不敢真正拿起任何一件。 又偷偷比划了一下衣长,又立刻缩回手,像是被人看出她的渴望。 “见煦姐姐,我、我穿旧的就行……”她下意识想推拒,低垂着脑袋,声音细如蚊呐。 行什么行! “麻烦把那件棉的叉下来。”付见煦指着一件靛蓝色棉衣对老板说道。 “哎哟小娘子,过冬买这种的准没错,棉花都是新弹的,又厚实,你瞧这袖口,瞧这领子,缝得多密实啊!”老板将衣服取下来摆在她们面前。 付见煦已经拿起那件靛蓝色的棉袄在她身上比划,“应该长了点儿……” “见煦姐姐,这是棉衣,给我穿太浪费了……”纪小雨浑身僵硬。 她们穷人家过冬能有件芦衣穿就不错了。 付见煦眉头一拧,那原主衣柜里好几件棉衣呢,给她那样的人渣穿才叫浪费好吧! “你多穿穿,就不浪费。”她扫视一圈,最低价的冬衣要五百文,也是灰扑扑的靛蓝或褐色,布料看着很粗,里头不知道填充的什么。 “见煦姐姐,你给我买件芦衣吧。”纪小雨打量着女人的脸色,见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试探着开口。 老板闻言将另一边的芦衣也叉了下来,付见煦伸手一捏,眉头立刻收紧,里头塞着芦苇絮,又硬又扎。她虽说没有穿过这种衣服,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新时代青年,好歹也听过“芦衣顺母”的故事。 芦衣衣服肯定没有棉衣暖和。 “就买那件棉的吧?”她低声道,“咱要买就买好些的嘛。” 纪小雨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开口,付见煦已经飞快地补了一句:“我、我这儿有四百多文,加上你挣的那部分,应该够的……” 付见煦耳根红得厉害,她觉得有些丢人,给小姑娘买衣服还要用人家自己的钱!像什么样子! 纪小雨望着她,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小娘子说的对,这还没彻底入冬哩,棉衣才这样便宜,要是入冬了,你从哪找这么便宜又实在的棉衣哦!”老板忙道,“你来摸摸就晓得这棉花有多好哩!” 纪小雨将手放在这件棉衣上,厚实、温暖,是她从未感受过的,以往的冬天,她连一件最劣质的芦衣都不曾有,只能蜷缩在被子里苦苦挨着。 现在的她,也能拥有一件棉衣吗? “小娘子试试嘛,不合身我给你改哩!”老板道。 “试试嘛。”付见煦也出声。 纪小雨沉默半响,终是点了点头,接过了衣服,与老板去到后头用一片布隔开的试衣间试起了衣服。 片刻后,试完出来,纪小雨身形瘦小,饶是这身成衣码数偏小,袖口还是长了一节,裤腿更别提了。 “小娘子颜色好哩,这样普通的衣服穿起来都好看极了。”老板上前帮她整理袖口,纪小雨被她们瞧得不自在地小脸通红。 付见煦也觉得好看,小姑娘再长些肉就更好看了,“这件多少钱?” 老板:“这件只要八百文哩!” 八百文……付见煦脸色一白,哑声了,钱不够…… 纪小雨见女人沉默,一颗心掉到了谷底,原来她还是并不想给她买啊……她还以为她会改呢,呵,原来还是如以前那般爱戏弄她么? 这次换了个花样,在外人面前戏弄她么?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付见煦没注意到纪小雨变了的脸色,她此刻窘迫极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没想出办法,只好悄悄附在纪小雨耳边,“怎么办?我只带了七百文。” 边说边将自己怀里揣的钱袋塞到她手里。 纪小雨讶然,手中的银钱硌得掌心生疼。她感受手里沉甸甸的份量,是因为钱不够? 她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晶莹隐去,她顿了片刻才如释重负地开口,“老板,今日买定,可不可以优惠些?” 老板讪笑:“八百文我都不赚哩。” “便宜些吧,”纪小雨声音软下来,“您看,我连鞋底一并要了。” 她指了指柜台下那双厚底布鞋,“单买鞋底要三十文,两样一起,您算六百文成不成? “这哪行!”老板瞪眼,“啊哟小姑娘,哪有你这样砍价的,你这样我要亏本的哩。” “六百五十文现钱,”纪小雨抬头直视老板,“不用店里给我改衣裳,我自个拿回家改。” “啊哟小姑娘,真的不行的哩。” “七百文,不行就算了。”纪小雨将钱袋放到柜台上。 “……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小姑娘家家的!”老板一把抓过铜板,“鞋底得拿库存的,没挑没拣啊!” 付见煦在一旁睁圆了眼睛——不仅砍掉了一百文钱,甚至还多问老板要了一双厚鞋底! 第18章 太有实力了小雨! “你先穿多穿几件单衣凑合两天,”付见煦推着车往回走,笑得眉眼弯弯,“等这件改好了,就不怕冷了。” 想了想,她又说道,“如今天冷,现成的衣服快些……等以后挣了钱,再买更好的。” 纪小雨没应声,只是把怀里的包袱抱得更紧了些。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拥有专属于自己的新衣。 对了!付见煦放下推车,一拍脑袋。 竟忘记这件事了! “小雨,你在这等会我,我有东西忘在布庄,得回去一趟。”她随口对纪小雨扯了个理由,匆匆转身往回走。 “老板,你这儿有卖小姑娘穿的小衣吗?”付见煦捏了捏怀里另放的今日赚的工钱,耳尖微红,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哟,回头客来啦!”老板娘笑眯眯地道,“有!咱这儿啥没有?” 她利落地从柜台后抽出几匹布料,一一摊开介绍:“这种麻布做的便宜又结实,耐穿。” 又将手指一划,又指向旁边稍细软的料子,“中档的有葛布,两百文一匹,棉的三百文,穿着舒服些。” “小娘子要哪一种?” 付见煦伸手轻轻抚过布料,麻的粗糙,葛的稍软,而棉布细腻柔软。贴身衣物,还是柔软些好。 “有现成的吗?棉的那种。”她不会做,小姑娘怕是也没那个工夫,不如多花些钱,省些力气。 “自然有的。”老板娘弯腰从柜台底下取出几件叠好的小衣,抖开展平,“小娘子是给妹妹买的吧?” 付见煦点了点头,看向柜台上摆着的素白的棉布小衣,针脚细密,没有图案,瞧着干净清爽,她还算满意。 老板指着一个稍小一点的小衣道,“那位小娘子穿这码数应当大差不离。” 她又看了几套,都觉得没有开始的那件好,一问价格,一套八十文,钱够,她心稍定,当即定下一套。想了想,又支吾着开口,“月事带有吗?多少钱一条?” “最便宜的三十文,灰填得厚实,能用小半年!”老板娘还是笑滋滋的,又转身拿出另一种,“这类的六十文,棉布里子不磨皮肤,里头垫的粗布到时可自个儿另换。” 付见煦的脸皱了起来,爹的,这玩意儿比现代黑心卫生巾还贵! 用在私密处的物什她还真不敢将就,她摸了摸攥在手里的铜钱,背过身来点了点数量,扛米包赚了三十文,卖烫鱼烫菜则是一百零六文。 她不信邪地又点了一遍,还是那么多。 付见煦红着脸转身,“棉布小衣跟棉布月事带,算作一百三十六文,行、行吗?”她将手里的钱递过去,“我、我只有这么多了。” 老板被她红成猴子屁股的脸逗笑,扯了块碎布将小衣与月事带包起来一递,“成!婶子还搭你几块内里替换的粗布!” 付见煦脸红扑扑地快步走着,一个人做成了一件事,她兴奋极了。 如今天色渐晚,她担心穿得单薄的小姑娘一个人等太久,冻出病来,便又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不出一会儿她便瞧见了站在街角缩在板车后面的纪小雨,小小一只,又可怜又可爱。 她加快脚步小跑过去,“我来啦回家吧,小雨。” 纪小雨蹲得有点久,腿有些麻了,她站起来,看了看女人怀里抱着的包裹,没问些什么,跟在她身后往家的方向走着。 然而,还未走出镇子,从巷口走出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跟在她们身后了会儿,突然拦住了去路。 “阿煦……” 付见煦连人带车猛地一顿,定睛一瞧,这不是上次早上拦路的寡妇么?怎么阴魂不散的,在哪都能碰见她? “阿煦,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寡妇眼眶泛红,伸手就要来拉她,“可我实在是身不由己……” 付见煦一把手抽了回来,“我、我没怨你!” 勾搭寡妇的是原主,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怪我也是应当的,我只是想再好好谢谢你,”寡妇拿出帕子揩了把泪水,“没有你,我那时候根本活不下来……” 付见煦眼神飘忽,下意识想寻求纪小雨的帮助,但纪小雨不知何时一个人走到老前面去了,她只好孤军奋战,硬着头皮开口,“那、那什么……不客气啊。” 谁知这话一出,寡妇的泪珠反倒断了线,“阿煦,是我辜负了你啊……” 付见煦被哭得头皮发麻,“我、我有妻子了,以往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是我不对,日后,我们避嫌为好。” 一滴清泪顺着寡妇脸颊滑落,她望向付见煦的眼神愈发柔情似水,“阿煦,谢谢你……” 果然,她的阿煦还是那么好,对她还是情根深种,以往她守寡挨饿时来给她送粮,现如今她要成婚了,她怕她婆家误会,为她的名声着想,便忍下心中悲痛要与她断绝关系…… 不是? 她谢啥啊! 付见煦满头黑线,身上的鸡皮疙瘩走出半里地还没消掉,她推着板车好追歹追赶上了前面走得飞快的纪小雨。 “你怎么走那么快啊,把我一个人丢在后面。”付见煦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委屈,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这话听着有多像撒娇。 纪小雨诧异地扫了她一眼。 她跟她的小情人聊天,自己才特意走远些,怎么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我……不好打扰见煦姐姐说话。”她低声道。 付见煦更委屈了,声音都闷了几分,“你能打扰什么呀,我都不认识她……” 纪小雨这才恍然——是了,她忘了付见煦已经“失忆”这回事了。见对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心头莫名一软,脱口而出:“是我的不是。”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明明没做错什么,怎么反倒先认起错来?可看着付见煦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拿话哄着这女人了。 “下回……”她抿了抿唇,“下回等你一起走。” 付见煦立刻眉开眼笑,“这才对嘛,一家人就该一起走。” 纪小雨身子一僵。一家人么?她……她是想与她做好好过日子的一对普通妻妻么? 这个词从付见煦嘴里说出来,让她有些恍惚。她悄悄打量着身边人的侧脸。那对梨涡对着她浅浅地陷下去,眉眼也弯成温柔的弧度。她竟无法将眼前这个笑容甜美的女人与几日前挥舞着拳头面目狰狞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真的能是一家人吗? 她想起成亲那夜女人嫌恶的眼神;想起女人落在她身上的棍子。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那些疼痛和屈辱,难道就因为一句轻飘飘的“失忆”就能当作没发生过吗? 因为“失忆”就能与眼前这个女人做一对寻常妻妻么? 纪小雨眼眶发红,双手紧攥。 可现在的她,会给她做饭吃,会给她熬姜汤,会给她买冰糖葫芦,还给她买冬衣…… 这些好,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如果是如今的她,如果是这样的家人,其实也,未尝不可…… 突然她胸口又泛起一阵酸涩,忽然害怕起来,害怕这个不一样的见煦姐姐是她幻想出来的,害怕有一天这个温柔的付见煦会消失,又变回从前那个恶魔。 求求您……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神仙娘娘,如果您在天有灵,真的在保佑我的话。 请让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吧。 夜风拂过,吹散了眼角的一点湿意。纪小雨悄悄往付见煦身边靠了靠,手臂传来温暖的触感。 至少此刻,这份温暖是真实的。 …… 当她们踏着暮色回到家时,天已完全暗了下来。院门前,一个笔直的身影静静伫立。 作者有话说: ---------------------- [让我康康]时时最近在外旅游,存稿挖空了,晚上手搓出来的,如剧情有什么bug欢迎读者宝宝在评论区提出嗷,俺回家后会集中修文滴! 第17章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付知晓的声音比平日低沉,那张本就严肃的脸此刻更是黑如锅底,也不知在此等候了多久。 纪小雨连忙上前开门迎她进来,“下工后见煦姐姐带我去镇上逛了逛,所以耽搁了。” “还没吃晚饭吧?今天刚打回来的兔子,趁新鲜吃。”付知晓递出自己左手手里已经处理好的兔子。 纪小雨点亮油灯,接过兔子注意到他右手还攥着另一只处理好的兔子。她心下了然,轻声道:“要不把这只也交给见煦姐姐一起做了?省得你再跑一趟。” 付见煦刚放好推车,坐在凳子上揉着酸痛的脚踝,闻言立刻点头:“好啊,正好一起炖了。”想到香喷喷的兔肉,她眼睛都亮了起来。 付知晓的脸色好看了些,将两只兔子一并递了过去。 第19章 兔兔那么可爱,当然要做成红烧兔肉啦! 灶房里热气氤氲,付见煦挽起袖子,将剁好的兔肉块浸入清水。血丝在盆中丝丝缕缕地化开,又利落地剥好了蒜瓣,又取来老姜切片,刀工又快又薄。 “小雨,帮我烧大火。”付见煦将佐料放到一旁。 纪小雨蹲下身,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柴,锅里油热了,付见煦把姜蒜丢进去爆香,“滋啦”一声,香气猛地冲出来。 兔肉下锅,翻炒至金黄,付见煦淋了勺黄酒,酒香混着肉香瞬间盈满整个屋子。她动作麻利,加酱油、糖、八角,又舀了瓢热水,盖上锅盖焖煮。 “看着火,别太大。”她嘱咐道,转身去切青葱。 付见煦掀开锅盖,汤汁渐渐收浓,热气扑面,兔肉已经炖得酥烂,酱色油亮。她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尝尝咸淡?”她夹了块兔腿肉,吹了吹,递到纪小雨嘴边。 纪小雨愣了下,没料到她会有这般动作,耳尖微红,却还是凑近小心咬了一口。肉汁在舌尖迸开,鲜香浓郁,她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好吃。” 付见煦咧嘴一笑,“那就好,给春好婶她们送些去吧。” 纪小雨依言端着盘子走了出去,敲响了隔壁院门。 “哎哟,晓晓真是麻烦你们了!”付春好接过了她手里的兔肉,被香得狠狠咽了口口水。 “哪里会麻烦,是我们要谢谢晓哥给我们送的兔子才是,难得吃一会肉呢。”纪小雨笑道。 东西送到,纪小雨作势要走,却被付春好拦住,愣是又塞给她几块土豆才放人。 “回来啦。” 纪小雨一迈进门槛就看到女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唇边还带着颇有存在感的梨涡,她移开眼睛,桌上饭菜已然摆好。 “娘!肉来了?”付知晓看着付春好手里捧着的盘子,眼睛亮得惊人。 “老娘我是缺过你一口吃的了?给你馋成这样!”付春好把兔肉放到桌上,嗔了她一眼。 “嗯!好吃!”付知晓不理会她亲娘的嫌弃,满心满眼扑在了还冒着热气儿的红烧兔肉上,她得吃快点,不吃快点就会被大壮那个没眼力见的全给吃了,她百忙之中还给付春好夹了块,“娘,你也尝尝!” “你这孩子!”付春好顺手将那块兔肉塞进嘴里,刚入口,她眼睛微微瞪大,下意识放慢了咀嚼速度,“娘哩!香死个人哩!” 她咽下嘴里那口,赶忙再伸一筷子,却发现原本一满盘的兔肉已空了一半,她脸色大变,闭上嘴,专心投入到这场激烈的“战争”里。 不消片刻,桌子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付春好瘫在椅子上,摸着肚皮感叹,“阿煦有这份手艺,开个食铺保管日进斗金,哪还用得着受穷!” 付知晓也吃得肚皮浑圆,正眯着眼睛犯懒,听到这话,眼睛微微睁大。 开个……食铺? …… “见煦姐姐打算……开个食铺?”纪小雨停下筷子,看着面前的女人。 “是有这个想法啦,不过本金还要存很久……”付见煦挠了挠脑袋。 现在在码头摆摊虽说进项喜人,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待秋收之后,码头工人则起码会减少一半。 况且如今的卖品太过单一,她做的鱼就算再好吃,工人们也会有吃腻的一天。 而且这古代生产力低下,物价忒高,再不想法子多赚钱,她连月事带要买不起了! 所以,得早早另做打算。 纪小雨闻言点了点头,不再接话,垂下眼帘,敛住眼里的情绪,慢慢往嘴里塞着女人做的食物。 她真的在慢慢变好,在把她当做家人…… 会主动去做工,会想法子摆摊,还会……给她买衣服…… 接下来还会继续做营生赚钱? 她仍是觉得不可思议,但竟也有些适应了。 她咀嚼着口中的兔肉,不知是在感叹女人的变化还是在感慨兔肉的美味。 没办法。 她自嘲一笑。 她以前从没吃过兔肉,自然也不敢相信,会有这般好吃的肉。 …… 吃完晚饭,收拾好自己,换上一套干净衣服,纪小雨回到房间。 房间里点着油灯,付见煦正披着头发穿着里衣坐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见她进来,眼睛一亮。 纪小雨愣怔了片刻。 “小、小雨,你试试。”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因为热的,付见煦双颊泛红,将怀里抱着的包裹送到她面前。 试……试什么? 咋不接嘞这小姑娘?付见煦疑惑地又把包裹往她怀里塞了塞。 纪小雨下意识地接过怀里的包裹,捏了捏,手感软软的,是……衣服? 今日不是已经买了套新冬衣么? 又买了什么? 她犹豫着解开结——一叠白色的柔软布料展现在她面前。 这是……小衣? 她给她买的? “我估摸着你的身形让老板拿的,应该合身的。”付见煦絮絮叨叨地说着,当姐姐的感觉,就跟给她的小猫纯纯当妈妈一样,冬天担心小猫冻着,夏日离家又会忧心小猫太热。 她背过身去,“我不看你,你放心试,有不合适的地方明儿个咱拿店里去改改。” 真是给她买的…… 纪小雨攥紧装着贴身衣物的包裹,指节发白。一滴泪悄无声息地砸在小衣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她慌忙低头,生怕被女人看见她的失态。 说来可笑,她今年十六岁,长到这么大,甚至已经及笄一年了,这却是她的第一件小衣。 她自幼失恃,只跟着爹爹住,压根不知道女子要穿小衣,她爹不可能与她说这些,更莫说别人,更别提会有人给她买了…… 还是在她嫁给付见煦后,给女人洗衣服时瞧见这种衣服,才知道原来女子是要穿小衣的啊…… 不就是件小衣嘛,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抹了把泪,想掩饰掉此刻的狼狈,然而眼泪却不听话地一股脑涌出眼眶,喉头也发出哽咽的声音。 床上的付见煦,原本昂着脑袋呲个大牙雌赳赳气昂昂,得意极了,看她是个多好的姐姐!给自家妹妹啥事儿都准备的齐齐全全。 但是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她听着身后的动静,脸色大变,这小姑娘咋了? 又哭了?! 啊?不是…… 为啥啊! 她身体僵硬,不知作何反应,青春期的小姑娘爱面子,要是被她发现了会不好意思吧? 可是要是不哄,小姑娘会不会更难过? 付见煦的脑海中瞬间掠过无数念头。 最后还是转过身,眼睛看向别处,动作僵硬地拍了拍纪小雨的背,哄小孩般给她顺着气,“不哭了,不哭了啊。” 纪小雨感受到背上轻柔地动作,哭声一顿,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动作的源头。 这一看却更委屈,眼泪愈发汹涌地涌出眼眶。 凭什么?她凭什么这样对自己? 凭什么在给予那么多伤害后,又若无其事地施舍温柔?凭什么只有她要背负这些痛苦的记忆…… 凭什么让她痛苦地感恩她,眷恋她…… 纪小雨自暴自弃地将脸埋进女人肩头,悲愤交加之下,竟鬼使神差地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嘶——”付见煦疼得浑身一颤,本能地想要躲开,却在感受到肩头渐渐晕开的湿意时僵住了动作。这丫头下口真狠! 她倒抽着凉气。 凭什么!付见煦痛苦面具,再次在心里痛骂原主,死玩意儿!你凭什么!你造的孽凭什么让老娘来还! 等情绪平复后,小姑娘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顿时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松开牙齿。却一时不敢*面对现实,仍将脸埋在她怀里。 她怎么敢……不仅抱着这个女人,还、还咬了她! 虽说最近这人对她和善了些,可又怎会容忍这样的冒犯?想到这里,纪小雨脸色煞白,僵着身子不敢抬头。 付见煦以为她还在难过,忍着肩上的疼痛,继续轻拍她的后背。 感受到背上温柔的抚慰,纪小雨浑身更加僵硬。 她……没有生气? “见煦姐姐,对不起……”纪小雨怯生生地开口,声音还带着哭腔,“我咬疼姐姐了。” “没事儿没事儿,一点都不疼。”付见煦连忙哄道,思索片刻,没想明白小姑娘为何突然情绪激动,只好归结为新买的小衣上。“你……是不喜欢这件小衣吗?改天我带你去店里重新挑吧。” “喜欢的……”纪小雨声音闷闷的。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是因为什么?付见煦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干笑两声,“喜欢就好,那就好哈哈。” “谢谢见煦姐姐给我买小衣。”纪小雨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我很喜欢。” 她真的很喜欢……喜欢她人生中第一件小衣。 第20章 抬头看见对方肩头被泪水浸湿的痕迹,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衣服被我弄脏了……姐姐重新换一件吧。” 付见煦确实觉得不适,下床找了件干净衣裳,趁纪小雨不注意时迅速换上。回到床上时,看见小姑娘正爱不释手地翻看那件小衣,不由莞尔。 纪小雨抚摸着柔软的面料,珍而重之地试穿起来。付见煦连忙别过脸去,耳根微微发热。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小衣出奇地合身,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纪小雨闭着眼,感受着柔软布料毫无保留地贴合肌肤的陌生触感。很快她又小心翼翼地脱下,像对待珍宝般仔细收好。 正要放回去时,她发现包裹里还有个奇怪的东西——长长的,厚厚的,两端系着布带。 她好奇地捏了捏,这东西也是棉制的? “见煦姐姐,这个也是给我的吗?”她举起那个长条状的物件问道。 付见煦这才转回身,点头解释,“对,给你买的月事带。” “月事带……是什么?”小姑娘满脸困惑。 付见煦震惊地睁大眼睛,而后不可避免地心疼起来。十六岁的姑娘,不仅没有小衣,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月事是女子身体成熟的标准,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她斟酌着词句,“下、体会流血,所以需要用这个。” “小雨……从来没有来过吗?” 纪小雨脸色忽红忽白,既羞又窘,轻轻摇头。 付见煦也有些不自在。虽然明白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要给小姑娘一本正经地科普这些还是让她耳根发热。 支棱起来付见煦!你可是姐姐!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也有的姑娘来的晚些,很正常的。”她柔声安慰,轻轻揉了揉纪小雨的发顶,“等来的时候,月事带就能发挥作用啦。” 感受着头顶温柔的触碰,纪小雨心里某个角落好似也被轻轻触动了。 …… 第二日。 付见煦撂下最后一袋米,拍了拍身上的灰,洗干净手,甩着手上的水珠向纪小雨走去。 她一手撒调料一手翻炒着锅,趁着忙活的间隙冲着纪小雨耳语,“待会儿忙完,咱再去街上转转。” 又去街上? 虽说不解,但小姑娘还是乖乖点头。 “我想买些原材料,试试看能不能做成一种点心。”下工后,付见煦推着车边走与纪小雨解释道,“今日先买些粳米吧,那种点心要用上粳米。” 她不清楚价格,又不会还价,买什么东西都离不得纪小雨。 转过街角,二人来到东街的粮铺,纪小雨表明需求,老板回道,“粳米?上等粳米五十文一斗,下等粳米三十。” “一斗是多少?”只知道论斤称的付见煦疑惑地悄悄问纪小雨道。 “……一斗米大概大概能吃上半旬。”纪小雨回道。 够吃半个月?付见煦了然,“那来两斗三十文的吧。” 除却做甜点的,还要留些自家吃,付见煦寻思着,吃了许久粗米粗面,也该换换口味了。于是一次买了两斗米。 太阳下山得一日赛一日地早,二人回到家时天色已然擦黑,付见煦第一时间用清水把米泡上,她估摸着要泡个一夜,于是洗手做饭。 生活已不易,吃饭要认真。 付见煦秉持着这句至理名言,她拿出两个鸡蛋,又哐哐切完两个土豆,将付知晓前些日子送来没吃完的韭菜一并切了,于鸡蛋一齐炒着才香。 片刻后,两道热气腾腾的菜出锅,她便迫不及待地淘洗粳米——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土灶蒸饭最香,不仅蒸出来的饭好吃,还能用米汤做锅巴汤,想起小时候奶奶做的锅巴汤,付见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雨,咱村哪家有石磨呀?”付见煦掀开锅盖,边在蒸了一半的米在戳了几个洞边问道。 “村头付二婶家好像有。”纪小雨塞柴火的手顿了顿,想了会说道。 “明个儿你早些回来,将泡好的粳米带过去磨了可好?”付见煦把米汤盛出来,又架上蒸架,把快放凉的菜放上锅里一起加热。 她打算下工她去买牛乳,纪小雨中午回来去磨米,她回家刚好可以做上甜点,“得多磨几遍,磨成细腻的米糊才成。” 空气里的米香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厚,纪小雨边点头边咽口水。 …… “开饭啦!”付见煦眉眼弯弯,将酸辣土豆丝与韭菜炒鸡蛋端上桌。 又乐颠颠地回到厨房,将白花花的大米饭盛出来,只余底下一层焦脆的锅巴。 “哗啦——”将米汤往下一倒,用锅铲将锅巴铲碎。米香味瞬间蔓延开来,不用加火,只就这灶台余温盖上盖子加热片刻,就能得到一锅香甜酥脆的锅巴汤。 付见煦先给自己来了一碗,手撑着灶台就喝了起来,“唔……” 天姥姥,就是这个味儿! 她满足地眯起了眼。在现代时没有土灶做不出这个味儿来,没想到这一口来到古代竟复刻了出来。 一定要让小姑娘也尝尝。 她将饭与米汤一并端出去,见小姑娘已摆好碗筷,乖乖坐在凳子上等她,心软了一下。 付见煦殷勤地给她盛了碗锅巴汤,摆到小姑娘面前,“先喝碗锅巴汤,暖胃。” 锅巴汤?纪小雨看向面前从未见过的米白色的汤水,端起来呷了一口,米香味瞬间弥漫口腔。 她眼睛一亮,又灌了一口锅巴汤。 不用就菜,两人便把一碗米汤喝了个精光。 付见煦眯着眼睛,瘫在凳子上回味,简直给她喝美了,缓了片刻,又起身给两人各自装满了饭,“胃暖了,就能吃得下更多美食啦。” 粒粒分明的大米饭堆在碗里,着实喜人,纪小雨挑出一粒米饭,小心翼翼地在嘴里含了会。 软的…… 原来粳米,是这个味道啊。 …… 吃到了爱吃的锅巴汤,付见煦的好心情延续到了第二日下工,往日买东西都有纪小雨陪着,今日一个人来镇子上,还有些不习惯。 她在东街溜达着,先去买了些蜂蜜与糖,而后四处寻找卖牛乳的商贩。 “你又在晃悠什么?” 牛乳店没找到,倒是碰上了女主。付知晓还是一副黑脸模样,拎着一个卖空的笼子,看样子是刚卖完野货,正一脸质疑地看着她。 “我、我来买牛乳。”付见煦道。 “牛乳在街上没卖的,你得去问哪户的牛在哺乳期,才能挤些。”付知晓一脸看傻子的神情看着她。 还有这讲究?付见煦哑然。 “你没带装奶的罐子?”付知晓见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压根不知道怎么买牛乳。 还要带罐子?付见煦更懵圈了,买个牛奶这样麻烦? “你明儿个带来再买吧。”她建议道。 付见煦摇了摇头,家里没多余的罐子了,再说家里的小姑娘或许已经将粳米磨好了,“我还是现买一个吧。” “我带你去买吧。”付知晓无奈,她怎么会有种她最近变靠谱的错觉呢?明明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 付见煦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那感情好!她道了句谢,随后便老老实实走在付知晓身后。 走进一个杂货铺,她们精挑细选了一个中型罐子,罐身粗糙却厚实,付见煦估摸着大概能装下三斤左右的液体。她掂了掂分量,满意地付了十五文钱。 出了杂货铺,付知晓走到一个摊贩面前讲了几句话,然后便领着她拐进一个巷子里,数着户门,又拐了一道,在付见煦快被绕晕后,她们终于在一处门前挂着红旗子的地方停了下来。 付知晓上去敲了敲门。 “小娘子,买牛乳哩?”一个妇人从院内出来。 付见煦点了点头,指着罐子,表明要一罐子牛乳。 那妇人热情地招呼她们走进后院的牛棚里,一只黄牛正悠闲地吃着草料,旁边还有只站不起来的小牛。 妇人利落地拿起木桶蹲到牛腹下,熟练地挤起奶来。温热的鲜奶汩汩流入桶中,不一会儿便装满了半桶,她呼啦将桶里的牛乳往罐子里倒,竟刚刚好装满一罐子。 “统共三十文。”妇人擦了擦手。 走在回家的路上,付见煦抱着沉甸甸的罐子不禁咂舌。 真贵啊古代物价,这么些牛奶加糖竟要六十多文! 她皱巴着一张脸,她在现代所学的甜品普通人根本买不起,在古代根本没有多少受众。她想着,甜品还是得卖给大酒楼,再叫酒楼卖给一掷千金的富人才是。 付见煦回到家时,纪小雨已磨好米浆在家等着了。 她检查过米浆,又用细纱布仔细过滤了两遭,确认把大部分粗渣去除了才安心将米浆下锅。 纪小雨看顾着火候,她在上面不断搅拌着米浆防止糊锅,煮至浓稠时,倒入大半罐子牛奶,待混合均匀后,又加了点糖和蜂蜜。 第21章 算着时间,付见煦用筷子试探了一下锅里的状态,估摸着差不多了,她将其盛到碗里。 大概有四碗的量,她挨个颠了颠碗,将气泡震散。 纪小雨看着白嫩嫩的浓浆,好奇地问道,“见煦姐姐做的是什么点心呢?” “一道叫布丁的甜品。”付见煦边解释边端着两个碗到院子里,纪小雨跟在她身后,端着另外两碗,有样学样。 古代没有冰箱,还好如今晚上气温偏低,她在碗上盖上木锅盖,将布丁放在院子里静置一晚上,等待其自然凝固。 付见煦在四个陶碗面前蹲了会,食材与环境如此简陋,到底能不能做成,她心里也没底。 不过,她倒是做好了要做很多次的准备。 付见煦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又去到厨房,将剩下小半罐子牛乳煮了,小姑娘陪她忙活了这么久,她心疼的很。煮沸后,往里加了些饴糖,端到房间里。 “小雨,别忙活了,来喝奶。”小姑娘真是半点不得闲,得了空又马不停蹄地改棉衣。屋里光线不好,她只好坐在屋檐下缝补,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在外面待上片刻手脸便被吹得通红。 付见煦试探着碗壁的温度。待纪小雨放下衣服走了进来,手里便被塞了一个热乎乎的碗。 纪小雨低头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奶白液体,受冷的手骤然感受到温暖,不自然地蜷了蜷。 “你坐着喝,我去做夜饭。”她拉着她坐下来,顺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小姑娘现如今已然是习惯了她的投喂,也不复以往那般畏畏缩缩的模样。 但当吃到没吃过的好东西时,还是会眼睫轻颤,这种小表情在付见煦看来简直可爱极了。就像一只贪吃的小猫想掩盖住自己的情绪,却不知道,亮晶晶的眼睛早已出卖了自己。 付见煦收回手,乐滋滋地钻进厨房,每当付见煦瞧见小姑娘吃她做的东西时,就格外有劲,仿佛还能立刻去做一百人份的饭。 第二日一早,付见煦睁眼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院子里,她提着心,忐忑不安地慢慢挪开木板。纪小雨披着衣服在一旁举着油灯,在此刻也莫名有些紧张,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 第19章 乳白色的布丁在晨光中显露真容,表面光滑如镜,在油灯的映照下还泛着温润的光泽。 纪小雨好奇地凑近,只见这块点心白生生的,质地细腻得不可思议。 付见煦放下盖子,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木勺,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布丁表面。那柔软的膏体轻轻颤动,duang地弹了回来。她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成功了。 她动作轻柔地将碗倒扣,布丁完整地滑落在盘中,底部同样凝固得恰到好处。确认无误后,她提起来的心彻底放下。她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勺送入口中。细腻绵滑的口感在舌尖化开,浓郁的米香混合着恰到好处的甜味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这个你一定爱吃!”她兴奋地挖了一勺送到纪小雨嘴边。 纪小雨明显怔了一下,睫毛轻颤,迟疑片刻才微微启唇。布丁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留下满口醇香。 纪小雨将勺子含进嘴里后,付见煦才意识到刚刚她们两用的是同一个勺子,她的脸轰地红透了,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这个勺子我用过了,我再给你拿一个。” 留纪小雨一人在原地回味嘴里残留的一丝的甜味。 付见煦将干净勺子递给纪小雨,捧着盘子用勺子挖着布丁,待脸上的温度降下来后侧头问着身旁的纪小雨,“小雨,你觉得这个方子卖的出去么?” “应当没有问题的。”纪小雨也捧着一盘布丁小口小口吃着。 “我去给晓、晓哥送一份去,叫她也点评点评。”付见煦将最后一口布丁倒入嘴里,端着新的一盘去了隔壁。 付见煦刚走到院门口,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付知晓提着笼子站在门内,显然没料到会在这个时辰见到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么早,有事?” “我做的小点心,送来给你尝尝。”付见煦将手中的盘子前一递。 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付知晓这才注意到她手中还端着一盘点心。太阳还未升起,天色昏暗,方才在院外根本看不清是何物。她将提着的笼子搁在门边,转身进屋点燃油灯。当灯火凑近盘子时,一团莹白如玉的膏状点心赫然呈现,表面光滑得能映出灯影。 “这是……?”她疑惑地蹙眉。 付见煦又细细解释了一番,说着将木勺递过去。付知晓晨起至今粒米未进,腹中早已空空如也,此刻被这新奇点心勾得食欲大动。她接过勺子,小心翼翼捧起盘子。第一口刚入口,她双眼倏地睁大,不及细品便又舀了第二勺。 接着是第三口,第四口…… 吃到见底时,她仍恋恋不舍地用勺子轻轻刮着盘底,连最后一点都不愿放过。付见煦看她那样子,不由好笑,要不是有人在旁边,她怕是要伸出舌头把盘底都舔干净。 付见煦见她吃得开心,笑眯了眼,待她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开口,“那个……你觉得这个方子卖得出去么?” “你要卖方子?”付知晓将盘底刮下来的最后一勺送入口中,终于舍得抬起头来。 “对的。”天越来越冷了,家里得添置不少东西才能熬过寒冬,她干了小半个月的工资还不够给小姑娘买两件冬衣的,她嘴唇轻抿,短暂的沉默后,一鼓作气开口,“我不太会说话,晓、晓哥认识的人多,想问晓哥能不能把这点心带去镇子上,看看能不能卖得出去方子,要是卖出去了,钱分你一成,没卖出去也没关系,照样给你三十文辛苦钱。” 镇子上的大酒楼就那么几家,怎么都避不开女配,要是没有原主纠缠女配谢挽音这回事,她还能鼓起勇气自个儿去卖,可如今,她怕是连月满楼的门都进不去。 付知晓闻言不假思索便应了下来。 付见煦扬起一个笑容,露出一对梨涡,那太好了!女主出马,保准能卖得出去! 还没乐上多久,就见女主抬眼看了看天色,而后眼神转向她,语气里带了点疑惑,“你……今日不上工?” 付见煦面色大变:啊啊啊啊忘记去上班了! 她两步做三步地跑回屋,只来得及叮嘱纪小雨一声待会儿将最后一碗布丁送给付知晓。 捧着装脏衣服的木盆的纪小雨闻言愣了片刻,刚反应过来女人说了什么,便见她颠三倒四地推着车向前奔去。 “跑那么快做什么?”她轻轻嘟囔了一句,还是放下盆,端起布丁,去了隔壁。 待到巳时末,纪小雨来到码头,领罢鱼,她的目光下意识在人群中寻着付见煦,不用多费劲,她的眼睛在一个人身上定住,那人转身,恶狠狠将米袋往下一扔,一张白白生的脸气得鼓起。 纪小雨噗滋一下笑了出来。 付见煦笑不出来,太过分了!她今日早上紧赶慢赶,腿都倒腾出火花了,到的时候大家都开始了有一会儿了,不出意外,她被工头狠狠训了一顿,还扣了她半天工资! 老胡下工的哨声响起时,她还是耷拉着一张脸,她拖着脚步走向纪小雨身边,小姑娘穿着她给她买的新棉衣,眉眼之间已不见郁气,俏生生立在那。 见到小姑娘的那一刻,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唇边又陷出小小的涡,“回家吧。” “嗯,我们回家。”纪小雨心头一暖,轻轻应和。 …… 付见煦离开后不久,付知晓也来到了镇上。她没带上往日要卖的猎物,而是双手稳稳地捧着装布丁的食盒。 镇上有三家大酒楼:云华楼开了几十年,是镇上公认最好的酒楼,但经营老派守旧,菜式经年不变,连野味都很少收外人的,想来更不会花钱买她们的方子,她当即排除了这个选择; 福临门原本是她常卖猎物的去处,可自从换了东家,折腾出不少花样,生意反倒不如从前;最后是新开的月满楼——那位戴着漂亮簪子的谢小姐开的酒楼。 她略作思量,半刻后,停在了月满楼门前。 “哟,小猎户今日又有些什么好货?”上次收她猎物的王娘子从后厨出来,一眼瞧见站在门口的付知晓,笑着招呼道。 “娘子,掌柜的在吗?我这儿有样新点心,想请掌柜的尝尝。”付知晓将食盒掀开,露出一角。 王娘子探头一看,见那点心细腻光滑,是从未见过的样式,心头一惊,连忙将人请进店内包厢里,正色道,“小公子稍坐,我这就去请东家。” 付知晓虽然经常出入各家酒楼,却从未进过包厢。她略显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忍不住想打量包厢内的陈设,又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局促。 “这位公子带了什么新奇点心?”谢音挽推门而入,她仍着一身红衣,发间的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第22章 付知晓的注意力立刻被她的首饰吸引——那支步摇做工精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些富家小姐的发饰,都如此美么?她恍惚着。 “公子?”见付知晓没有回应,谢挽音眼波流转,又轻声唤了一句。 “我、我带了一种叫布丁的点心。”付知晓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从食盒中取出布丁。 “布……丁?”谢音挽饶有兴致地重复这个陌生的名字,尾音微微上扬,垂眸打量着那块雪白的点心。 她从小养尊处优,家里走南闯北四处经商,什么好东西什么新奇玩意儿她没见过,此刻在这个小镇子里却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点心。 她抬手示意,身旁的侍女立即递上一柄银勺。她捻起勺子,勺尖轻轻点在布丁表面,细腻的质地微微颤动却完好无损。她眉梢微挑,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浓郁的奶香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甜度恰到好处,口感丝滑如脂。 付知晓屏住呼吸,紧盯着谢挽音的一举一动。 “有点意思。”谢挽音轻声评价,又舀了一勺。这次她刻意放慢动作,细细品味着这份绵密的口感。 看到对方满意的神情,付知晓暗自松了口气。 谢音挽放下银勺,用舌尖轻扫过下唇。抬眸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没成想这猎户竟然身怀这等好物。她指尖轻叩桌面,敲出清脆的声响。她忽然倾身向前,朱红色的袖口扫过桌沿,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 “小公子。”她唇角噙着笑,尾音拖得绵长,“这布丁的方子——” “你开个价吧。” …… 付知晓抱着沉甸甸的银两走出月满楼,神情还有些恍惚。她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不仅成功卖出了方子,还卖出整整二十两银子的高价。更意外的是,她和付见煦连方子都还没准备好,谢小姐就爽快地预付了五两定金,只说让她得空时送来便是。 “小姐,这布丁当真值这个价?”待付知晓走远,侍女竹叶忍不住问道,“况且那小猎户,不是和那位……” “慎言。”谢音挽淡淡瞥了她一眼,“这布丁自然值得。至于那位……”她唇角微扬,“越是多接触,对我们便越有利。” 竹叶会意地点头:“小姐思虑周全,是奴婢多嘴了。” …… 多少? 付见煦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她说卖出多少? 二十两?! 付见煦颇有种穷了半辈子骤然买彩票中奖了的不真实感,她掐了自己一下。 嘶——好痛! 不是做梦。她咧开嘴嘿嘿地傻笑笑了起来,摇晃着纪小雨的手臂,“小雨,你听到了么?卖出去了!卖了二十两!” 纪小雨惊得瞪圆了眼睛,目光落在付知晓递来的几块碎银上。不规则的小银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熠熠生辉,原来传说中的银子长这样。 付见煦接过银子,看都没看就分出一块往付知晓手里塞:“太棒了!这些给你,要不是你帮忙根本卖不出去。” 付知晓忙侧身避开。她本就是顺手帮邻居妹妹个忙,哪能收妹妹的银子。见付见煦还要硬塞,她黑脸绷地更厉害了,无奈道:“你若真要谢我,不如给我做顿饭吧。正好今天猎物没卖出去,留作明日就不新鲜了,刚好自家做了吃了。” 付见煦一时语塞,面对这般推让的场景竟不知如何应对,活像年节时被长辈硬塞红包时的不知所措,只是现在硬塞的变成了自己。 纪小雨瞧她神色为难,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晓哥今日是为我们才没卖成猎物,不如这些就当是我们买下了。晚上来家里用饭可好?” 付见煦闻言眼睛一亮,望向纪小雨的目光满是赞许,果然还是自家小姑娘会说话。 付知晓虽仍觉不妥,却也明白再推辞反倒显得生分。纪小雨见她神色松动,连忙趁势道,“晓哥这次就依了我们吧,往后我们妻妻需要晓哥帮衬的地方还多着呢。” 见付知晓终于点头应下,付见煦刚露出笑容,却猛地僵住——等等,方才小雨说什么?“妻妻”?这丫头怎么张口就来!她顿时涨红了脸,耳根都烧了起来。 付知晓将今日要卖的野味交到付见煦手中,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阿煦,你把方子给我吧,我明天顺道送到月满楼去。” 话音刚落,却见付见煦接过野味的手突然顿住,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着开口,“晓哥,你……会写字吗?” 作为新时代根正苗红的大学生,付见煦倒是会写来着,但她会写英文,也写得一手好硬笔字,但是她不会写繁体字啊! 于是,第二日。 一脸黑线地付知晓再次出现在月满楼门口。 店小二似乎早已得了吩咐,一见她便热情地将人迎进了昨日的雅间,“公子请稍候,东家马上就到。” 付知晓僵硬地点点头,紧绷着一张脸,目光发直,在心里反复默念着昨晚付见煦教她的配方。 谢音挽推门进来时,看见的正是小猎户这副呆头鹅似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付知晓闻声抬头,谢音挽明媚的笑颜猝不及防撞进视线。她脑子里背得滚瓜烂熟的方子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嘴唇还在无意识地翕动,机械地重复着最后几个字。 “小公子这么快就来送方子了?”谢音挽施施然落座,素手执壶为二人各斟了一杯清茶。 付知晓猛地回神,黝黑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连声音都忘了伪装,“我、我都记熟了,这就背给你听!” 谢音挽闻言一怔。她经手过无数买卖,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要背着卖方子的。她的目光在小猎户粗布衣衫上打了个转,心下顿时了然。 她转头吩咐竹叶备好纸墨,自己挽起衣袖,做了个请的手势。 付知晓清了清嗓子,开始口述,“这道甜点需用米浆作底……” 谢音挽执笔的手在纸上龙游蛇走,待最后一个字落成,她轻轻搁下毛笔,将方子递给身旁的竹叶,“送去厨房,让师傅们照着做一遍。” 转头对付知晓道,“公子见谅,按规矩新方子都要试做检验。若成品无误,余款即刻奉上。” 付知晓颔首以示理解。 布丁并不难做,只是很要费些时间,她便先与谢音挽告辞,回家等待,等第二天再来店里拿尾款。 回到家后,又与付见煦二人解释一番,听完,付见煦还有点慌,倒不是怕尾款拿不到,她只是生怕店里的厨子没做成,要她去店里现场指导。 那岂不是会碰到女配谢音挽! 怕什么来什么。 翌日,付见煦还未下工,就见付知晓来到码头,看样子是在等她,她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活计顿时慢了下来。不会吧?真没做成? 还真没做成。 她耷拉着一张涨得通红的脸,拖着脚步走在付知晓身后,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 天姥姥,她真的没脸用这具身体去见女配啊啊啊! 更魔鬼的是,纪小雨还面无表情地走在她身旁。 这算什么个事儿?带着老婆见crush? 作者有话说: ---------------------- 宝宝们宝宝们,撒泼打滚求作者收藏嘛~对作者的文字满意的宝宝们,可以动动发财的小手点进作者专栏,点个收藏作者哦~~~接下来俺会笔耕不辍,继续产出的~~~专栏的预收都会写的哦宝宝们,爱你们嘿嘿嘿 这是一本作者的预收,感兴趣的宝宝可以点个收藏哦~ 《那个瘸子为我殉情了【重生】》 明媚大小姐vs自卑阴湿小狗 故事背景大概是千禧年后,嗯,还是按键手机时候的网恋。 林舒白二十岁的人生堪称完美模板: 肤白貌美,家境优渥,s大校花,学业有成。 直到连续两件事让她遭遇重击: 一是网恋半年的女朋友在奔现当天人间蒸发,她跑去隔壁学校质问,却被告知查无此人。 二是她鬼迷心窍爱上直女学姐,甘愿当三年备胎,不仅把自己的学习成果让给学姐,更是掏心掏肺资助对方创业,结果学姐转头嫁入豪门,还在订婚宴上笑吟吟地对她说:“谢谢你啊,小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夜暴雨如注,林舒白醉驾冲入江中,尸体三日后才被打捞上来。 死后,林舒白的魂魄在墓地飘荡了七年,发现每月初一都有一个瘸腿女人来祭奠她。 那瘸腿女人,总是带着一束桔梗花,安静地坐在墓碑前一整天。 直到某天,那瘸腿女人将一沓文件一张一张烧在她坟前,“害你的人破产了,我也能安心去陪你了。” 第二天新闻爆出某新贵企业家跳江身亡。 再睁眼,她重生回大二初秋。 林舒白手机里还置顶着那个网恋骗子的扣扣,转头却在街边面摊看见了前世为她复仇、为她殉情的瘸腿女人,正低头揉着面团。 第23章 何意拖着瘸腿逃离家乡时,没想过能活过那个冬天。 直到游戏里遇见那个叫“小白”的女孩,像一束光劈进她腐烂的人生。 当女孩问起学校,她鬼使神差打下“隔壁t大”。 奔现那天,她发现与自己网恋的女友,竟是大学城赫赫有名的校花。 肮脏的瘸子怎配触碰明月?她落荒而逃。 第20章 虽然老婆与crush都不是她的……但如今这具身体里的人是她啊啊啊! 然而再怎么拖,月满楼的牌匾还是越来越近。 她心如死灰视死如归地迈入门槛。 罢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谢小姐,我将做出这道点心的人带来了。”付知晓往旁边一让,付见煦便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她的脚指头开始工作起来,尴尬地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谢、谢小姐好。” 谢音挽原本含笑的面容在看清来人后瞬间冷了下来,“公子莫不是在说笑?我可从未听说付娘子还有这般手艺。” 付知晓尚未察觉气氛有异,认真解释道:“她确实会做。” 纪小雨也低垂着脑袋,心中思绪乱如麻,这女人又见到昔日倾慕的谢小姐,会不会故态复萌? 付见煦更是头皮发麻,她连连摆手,“抱、抱歉谢小姐,我不是想来碍你眼,我解决完方子的事就会立刻离开。” 这话一出,纪小雨和谢音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付知晓则是瞪大了双眼,这个混不吝的从前痴心妄想的镇上富小姐竟然是谢小姐,她心里不知何处来的邪火,猛地剜了付见煦一*眼,她也配! 谢音挽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付见煦。自上次一别,这人确实再没来纠缠过。她转头唤来小二,“阿庆,带付娘子去后厨,看看师傅们哪里出了差错。” 被众人目光包围的付见煦如芒在背,恨不能当场消失。一听要去后厨,她如蒙大赦,逃也似地跟着阿庆快步离开。 “二位请随我去雅间稍候。”谢音挽抬手示意,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 后厨里,付见煦仔细调整着米浆的浓稠度,不时向月满楼的厨师讲解关键步骤,“米浆要熬到这个程度,滴落时能挂住筷子才行。” 待布丁液煮好,又嘱咐他们用井水冰镇定型。 两个时辰后,一份莹润如玉的布丁终于完成。付见煦小心地在表面淋上桂花蜜,竹叶立即将这份来之不易的成品呈到雅间。 “小姐请用。”竹叶道。 付见煦局促地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活像个等待考教的学徒。 谢音挽打量着眼前这份比先前精致许多的点心,眉梢微挑。她执起银匙,轻轻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桂花蜜的清香与奶香在唇齿间化开,甜而不腻,口感绵密。比之前几日送来的布丁口感更甚。 “不错。”谢音挽颔首,示意竹叶取来银票,“这是剩下的十五两,十两一张,一两五张,清点清点吧。” 暮色渐深,皎洁的月光如水般倾泻在乡间小路上,为归家的行人镀上一层银辉。 付见煦捧着银票爱不释手。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古代银票!以往在电视剧里倒是见了不少银票,但动辄就是五十两、一百两的大额银票,没想到还有面值一两的。 她新奇地翻看着这些泛着淡淡墨香的纸钞,借着月光细细端详,还不忘塞一张给纪小雨,“你看,银票长这样诶。” 付知晓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压低声音道,“你们两个弱女子,这般招摇,是生怕歹人不知道你们身上带着银钱么?” 付见煦闻言一惊,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可不能让被人抢去了,她慌忙将银票贴身收好,还不放心地用手紧紧捂着。 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惹得纪小雨忍不住抿嘴轻笑。 月光下,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付知晓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付见煦,“如今你既有了些积蓄,可想过做些正经营生?” 付见煦被问得一怔,她捏了捏袖中的银票,老实答道,“我想着……或许能开间小食铺,只是不知本钱够不够。” 付知晓闻言继续向前走,一边掰着手指给她细算,“镇西头最便宜的铺面月租也要三两银子,还得先付三个月的押金。再加上置办锅灶、桌椅,采买米面粮油……” 她越算付见煦的眉头皱得越紧。 付知晓做出结论,“便是最简陋的铺子,少说也要二三十两银子才支棱得起来。” 付见煦听得直咂舌,暗想这古代物价当真不便宜。 爹的,在古代赚钱赚不到,花钱倒是如流水……她这些日子辛苦攒下的银钱,竟连个像样的铺面都租不起。 “不过……”付知晓突然又开口,语气却有些犹豫,“你若真想开,我这些年倒也存了些银子。可以……可以与你合伙。” 她顿了顿,又严肃地补充道,“但你必须保证会好好经营,绝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胡闹。” 付见煦闻言眼前一亮,差点跳起来。 女主竟要和她合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没想到她开铺子的想法这么快就能付诸实践,她激动地拉住纪小雨的手,“太好了!那我们三人合伙开铺子吧!我和小雨能凑二十两银子。我来掌勺,小雨在前台收钱,晓哥你熟悉采买,就负责后勤怎么样?”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她们的小铺子已经开起来了,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到时候按各自的活计发工钱,再按出资分红利……” 纪小雨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还有她的事儿?她……她来收钱?纪小雨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她不识字,什么也不懂,真的能行吗? 付知晓被她这股子兴奋劲儿带得也忍不住要笑,连忙抿了抿嘴,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先别高兴得太早,开铺子可不是儿戏,还得从长计议。” 付见煦连连点头,可那股子雀跃劲儿一路到家都没消停。直到肚子“咕噜”一声抗议,她才惊觉晚饭还没吃。 灶房里,她麻利地和面擀面,不一会儿就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素面。陶碗往纪小雨面前一搁,“快吃吧,饿坏了吧?” 纪小雨确实饿得紧了,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啜着面汤。氤氲的热气后,她时不时抬眼偷瞄付见煦。 付见煦正大口吃着面,一抬头就撞上纪小雨欲言又止的目光。她喉头一滚,咽下嘴里的面条,“怎么了?” “没、没什么。”纪小雨的目光被抓了个正着,慌忙低下头,细若蚊呐地回道。 小姑娘不说,付见煦也没有追问,三两口扒完碗里的素面。倒是对面的小姑娘始终记着她“吃饭要细嚼慢咽”的叮嘱,小口小口地吃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活像只囤食的仓鼠。 昏黄的灯光下,付见煦不自觉地盯着纪小雨出神。 纪小雨被她看得耳尖发烫,心里七上八下:她为何这样看着我?是不是吃相太难看了?还是脸上沾了面汤? 终于忍不住放下碗筷,喏喏问道,“见煦姐姐,你……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付见煦这才惊觉自己方才一直盯着小姑娘的脸瞧,老脸一热,忙解释道,“我刚刚在想晓哥说的话。” “晓哥说得对,开食铺的事急不得。我想着……码头上的生意还能做几日,正好趁这段时间教你些算账的本事。” “算账?”纪小雨诧异地抬眼,眸中满是疑惑。 她竟会这个?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付见煦急忙道,“我、我……是梦里神仙教的!” 又怕小姑娘推辞,柔声补充,“账目交给外人我实在不放心。再说……”她顿了顿,眼中带着真诚的笑意,“谁能比得上我们家小雨聪慧灵巧呢?” 聪慧? 纪小雨心头一颤,面颊顿时烧了起来。从小到大,何曾有人这样夸过她?但有机会学东西,她自是无有不应的。 她捧着面碗轻轻点头,“我愿意学的,请见煦姐姐好好教我。” 仍温热的碗壁将温度传到她的手心,这种温暖顺着指尖流淌进心脏,一路酥酥麻麻,痒到心尖。 …… 码头的活计歇了已有三日,付见煦却没得闲。 前些日子春好婶家收了红薯,硬是送来满满一筐。这几日变着法子吃——烤的、蒸的、炒的,可那红薯还剩大半筐堆在墙角。 纪小雨最爱吃她烤的红薯,却又不好意思直说,付见煦看出来,每天都烤上两个给小姑娘解解馋,又怕她不好意思,装模作样地发愁,说是怕红薯放坏,得赶紧吃。 已经入冬,红薯哪里放得坏。 见家里还剩不少红薯,小姑娘急得提议道,“见煦姐姐,不如我们烤些带到镇上去卖?天冷了,热乎乎的烤红薯肯定好卖。” 付见煦听了却直摇头。如今入了冬,她们每日都要进山砍两趟柴火,山路湿滑,寒风刺骨。更别说夜里头小姑娘还忙着学算账。 第24章 每天都把自己忙成陀螺,小姑娘身形本就单薄,如今好不容易被她投喂得长出一些肉来,她哪里舍得让她又砍柴又卖红薯的来回奔波。 于是她将剩的红薯统统做成红薯粉。 这天,付见煦站在院里的竹席旁,指尖捻了捻晾晒的红薯粉,觉得还得再晒一日才够干爽。 谁知天姥不作美,第一场雪竟悄然而至。 灶房里,付见煦正翻动着灶膛里的红薯,忽见窗外飘起细碎的雪粒子。她急忙跑到门口,一片雪花恰好落在手背,瞬间化作一滴冰凉。她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院里,手忙脚乱地收起那些还未干透的红薯粉,放入柴房。 柴房门外的柴垛又添了新劈的木头,摞得足有半人高。 纪小雨裹着厚厚的棉袄站在院里,鼻尖冻得通红,却还惦记着鸡窝里的那几只芦花鸡。她蹲在鸡笼前,将干稻草一把把塞进去,呼出的白气与飘雪混在一处。 “快别收拾了,进来暖暖!”付见煦见雪越下越大,在灶房门朝她招手。 纪小雨小跑着进屋,还没拍净肩头的雪,就被塞了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在手里。那红薯烤得恰到好处,表皮焦脆,焦黄的皮微微裂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瓤,香甜的味道不由分说地往她鼻子里钻。 她不等放凉,被勾得带着皮咬了一口,特意挑着焦黑的地方下口。 方一入口,焦香味溢满口腔,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付见煦见小姑娘连肉带皮地咬,神情紧张,哎哟可不能这样吃,吃焦处会得癌的。 她拇指抵住她的下巴,掌心虚虚接在她唇边,“焦了的皮不能吃,快,吐出来。” ----------------------- 第21章 纪小雨被她的动作整的一愣,唇上传来女人手心温热的触感,不禁呆住,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依言吐到她的手心。 付知晓一进来瞧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她眼神怪异地盯着两人,总觉得这两人周身流转着一种奇怪的氛围。 纪小雨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慌慌张张背过身去,只露出半个红透了的耳垂。 付见煦也讪讪收手,莫名有些尴尬,小姑娘都这么大了,她不能像对待小孩子的方式对待她,小姑娘会不好意思的。 付知晓的目光在她们两身上打了个转,脑子一根筋的她又看不出来具体是哪里奇怪,她抖了抖身上的雪,无意识打了个哆嗦,感叹道,“今年冬天真冷!” 她天不亮就独自去镇上物色铺面,还不许她们两跟着,说什么“男子汉不怕冻”的浑话。 付见煦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咋,她伟大她清高,她个子还没她高呢还抗冻! 但拗不过她,她也知道她是怕她们两冷着,只好依了她的好意,由着她一个人去了。这一去愣是去了三四个时辰,回来时从黑炭变成了雪人儿。 付见煦嘴上没说什么,手却诚实地又摸出个红薯,按进她手里。 “晓哥,铺子看得怎么样了?”纪小雨缓过来,转过身,剥开红薯皮。 缓过那股冷劲儿,付知晓答道,“镇西有家成衣铺转让,价钱倒是便宜,只是要重新置办家伙什。” “东街铺子多,位置也好,可价格着实有些贵。”她补充道,“但东街转角有一家茶楼不错,离码头也近,原先也做些早点生意,可惜老板经营不善,支撑不下去了……” 付见煦被说的也有些心动,“那那家租金要多少?” “一月四两。”付知晓顿了顿,语气中带了几丝不确定,“不过老板有意继续做早市,若是我们只做午晚饭食,倒是可以合租分摊。” 还能这样?付见煦眼睛一亮,早市收摊后正好备午市的菜,既不耽误生意又能省下租金。她忍不住连连点头,“小雨,你觉得如何?” 纪小雨捧着烤得焦香的红薯,小口小口地啃着,一双狐狸眼亮晶晶地望着她们二人说话。冷不防被问到意见时,她怔了怔,随即忙不迭地点头应和。 付见煦笑道,“那明日我们一道去镇上瞧瞧,看看能不能定下来。” 要是顺利的话,年初铺子就能开张了。付见煦展望着即将来到的好日子,喜滋滋地咬了口红薯,这下不光是嘴里甜了,心里被甜的心里更是开怀。 灶房里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红薯剥皮的窸窣声,和柴火偶尔的噼啪响,偶尔也有几声零散的话语流出。 …… 寒风虽凛,街上却依旧人声熙攘,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付知晓带着她们穿过人群,在一家茶楼前停下。这茶楼门面不大,但位置极好,正对着街口,来往行人尽收眼底。 此时尚不到午时,茶客寥寥,桌椅虽旧却结实,还被擦得锃亮,地面扫得干净,墙面也无破损,连窗棂上的雕花都一尘不染,确实省了不少功夫。 想来老板很是爱惜这座茶馆,付见煦暗暗点头,对这地方颇为满意。 柜台后正在拨算盘的女子抬起头来,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眉目疏朗,束发的青布巾利落地扎在脑后。 “几位是来看铺面的?”她放下算盘走出来。 付见煦等人点头。 “这地段您也瞧见了,”老板引着她们往后院走,说话不急不缓,“四两银子一个月,不算贵。” 付知晓摸着下巴没接话。 纪小雨在后面悄悄数着堂里的桌椅,心里暗算着一天能接多少客人。 推开堂门,后院却是别有洞天,有一处院子不说,院子里打着一口井,后头还有几间房屋。 “这铺子若是租出去,你们做食铺倒也合适。”老板娘指了指灶间,“这里原本就有炉灶,只需添些家伙什。后院还能堆放柴火,井水也是现成的。” 付见煦越看越满意,只是这价格的确不是如今的她们能承受起的。 她心里盘算着,正欲开口,付知晓却已直截了当道:“老板娘,租金可否再商量些?我们初来乍到,手头并不宽裕。” “这价格已是极低的了。”老板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纪小雨见状便知这老板有些难处,并不是真的没得谈,想起昨日付知晓所言,试探着出声,“我听闻老板还想于此地做些早食生意?” 老板点头,“实不相瞒,如今单卖茶水实在难以为继。倒是清晨卖些汤面炊饼,还能勉强糊口。” 纪小雨闻言心喜,不动声色地继续开口,“这般说来倒是巧了。我们原就只打算做午食晚食的买卖。”她略作停顿,抬眼直视对方,“不如这般:您照旧卖早食,我们接手午晚市,租金按一比二分摊,您意下如何?” 老板神色明显松动。她欲言又止地望向后院,目光又在几人中唯一的“男子”付知晓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眉头微皱,复又为难起来。 纪小雨注意到老板闪烁的目光,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付知晓,又瞥了一眼后院的晾衣架并两间小屋,若有所思地对着老板轻声道,“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墙角低声交谈,不过片刻,便双双面带喜色地走了回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月二两五钱,可不许再还价了。”老板笑着说道,语气比先前轻松了许多。 付见煦和付知晓都露出惊讶的神色,不约而同地看向纪小雨。纪小雨冲她们浅浅一笑,没有说话,三下五除二便和老板签好了租赁契约。 回程路上,付见煦忍不住凑到纪小雨身边,好奇地问:“小雨,你刚才跟老板说了什么?怎么突然就答应降价了?” 纪小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看到院子里晾着女人和小孩的衣物,便猜到老板应该是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后院。一开始她要价高,是做好了要外出租房的准备。但其实她也不想搬出去住,只是不放心晓哥是个男子,再住在此处有所不便……” 她顿了顿,看了眼付知晓的脸色,见其并无不快,才继续解释道,“猜着老板的心思,我便好声好气与她商量,以后只有我与见煦姐姐在后院活动,晓哥尽量不去后院,晚上更不会在此处留宿。” “又晓以利弊,与她分析,要是租给旁人,反而更难保证租客与我们这般同是女子,那样于她们母女而言,更加不安全。” 付见煦听得杏眼圆睁,眼睛越来越亮。 小姑娘好细心,连院子里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况且,我还、还小小地利诱了一番,那老板已三十来岁,我猜测她的孩子需要学一门手艺,我就说我们见煦姐姐厨艺好得很,而且是这儿难得一见的女厨子,她家孩子可以放心跟着见煦姐姐学厨艺。” 说到这儿,纪小雨有些忐忑地看向付见煦,“见煦姐姐不会怪我擅自做主吧?” 付见煦连忙摆手,“怎么会怎么会!你考虑得太周到了,夸你还来不及呢。” 纪小雨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见她真的没有怪她乱许诺她人的意思,神色放松下来。 第25章 付知晓也并未介意老板对她的防备,“桌椅都是现成的,我们抓紧些,说不定能在腊月前开张。” 付见煦闻言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巴不得早些开张,若是年前能赚些银钱,还能给小雨添置一身新衣裳过年。 …… 连着几日,三人反复商量,最终拍板定下了主营的吃食——正是付见煦前些时候在码头摆摊卖的那锅热腾腾的吃食。 “这叫麻辣烫。”付见煦解释道,“先熬一锅汤底,想吃什么就往里涮什么。省时省力,价钱还实惠。” 纪小雨和付知晓对视一眼。虽说这名字听着新鲜,但这麻辣烫的鲜香滋味她们是尝过的,又麻又辣,只让人吃得浑身冒汗却舍不得停下筷子。 “就这么定了。”付知晓一锤定音。 定下铺面后,三人分工明确:付知晓负责外联采买,整日在外奔波;纪小雨和付见煦则留在店里,重新归置器具,添置些必要的厨具碗筷,又去找了木匠专门定做了数把大漏勺。 就连春好婶地里的事儿忙完后也赶来给她们帮忙,拖着瘸腿捯饬来捯饬去。 冬日里热腾腾的汤锅最是暖身,在门前架上一锅麻辣烫,浓郁的香气能吸引往来行人。付见煦对自己的汤底配方颇有信心,用猪骨熬制的高汤,配上她秘制的香料,在码头上卖了个把月工人们都没吃腻,定是不愁卖的。 食材方面,她们计划从附近村子收购时令蔬菜,价格实惠又新鲜。至于荤食,则由付知晓负责与猪肉贩子商谈,采购些猪下水、猪骨之类的边角料。 她们每日固定订购,所需的量也大,到手的价格自然也贵不到哪里去。 这些食材虽然价廉,但经过付见煦的巧手烹制,不见半点腥臭,反成了不可多得的美味。 付见煦还特意腌了几坛酸菜,虽然赶不上开业时用,但来年春天就能派上用场做酸菜鱼了。 经过连日来的紧张筹备,三人终于将食铺打理得井井有条。 期间陈真还主动在卖早食的时候为她们没开张的食铺宣传。 陈真便是那位租房给她的老板,这几日熟了后她们纷纷唤她真真姐,陈真前几日尝过付见煦的手艺,只尝过一次便爱上了,整天念叨着让她们早日开张,她好再一饱口福。 于是卖早食时逢人便说自家新开了家食铺,卖的一种没人见过的新奇食物,好吃得不得了,将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引得不少熟客好奇打听。 这时陈真又卖了关子,“至于如何好吃,那得要冬月十八来此尝到嘴里才算知晓!” 这下子倒是吊起人们的好奇心,不少熟客拍着桌子道过几日定要做那第一个尝到的人。 …… ----------------------- 作者有话说:我宣布,焦皮红薯是最好吃的!!![猫爪] 第22章 冬月十八,天赦之日,天清气朗,百无禁忌,最宜开市。 辰时,清脆的爆竹声在街口炸响。 冬日农家事闲,得了空的人们皆往热闹处凑。 纪小雨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揭开蒙在门楣上的红布,“付纪食铺”四个烫金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付见煦在店门前支起一口大铁锅,热腾腾的骨汤翻滚着,白雾混着花椒、姜片的辛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她挽着袖子,手持长木筷,将嫩绿的菠菜、脆生生的萝卜在红汤里一涮,迅速捞起,分装进粗瓷小碗里。 旁边立着块杉木价目牌,用炭笔清清楚楚写着: 【全素麻辣烫】六文钱 【荤素搭配麻辣烫】八文钱 【招牌猪杂麻辣烫】十二文钱 几个挎着篮子的妇人凑近瞧了瞧,其中一个吸了吸鼻子,惊讶道,“哎哟,这味儿可真冲,又麻又香!” “可不是嘛,听陈老板说这是从蜀地学来的方子,新鲜玩意儿哩!”另一个妇人接话,眼里满是好奇。 “欸,老李,你识字,念念这牌子写的啥?” 被称作老李的人大声念出价目表的内容。 “买的啥?猪下水?这猪下水能吃么?”一个大汉听到卖的是猪杂,粗声粗气地质问道。 “我们出来做生意的,定是不会卖不好吃的东西的!”纪小雨将红布放到一旁,笑着吆喝,“新店开张,前二十位客官免费尝鲜哩!送小菜一碟!” 话音未落,人群就骚动起来。围观的人群听到有便宜可占,连往店里挤,生怕这份便宜没被自己占到。 不一会儿,不大的小店就坐满了人。新来的客人见这铺子生意火爆,又闻着香气扑鼻,价格还不贵,纷纷凑过来想尝尝鲜。 “老板,这猪心咋这么嫩?一点腥气都没有!”一位大娘夹起薄如纸的猪心片,蘸了辣酱送入口中,眼睛顿时睁大,“哎哟,又麻又鲜!” “这汤底才叫绝!”另一个年轻妇人捧着碗,呼呼吹着热气,小口啜饮,“大冷天的,喝下去浑身都暖了!” 付见煦三人忙得脚不沾地,陈真见她们实在应付不过来,也挽起袖子帮忙端碗擦桌。 她们今日备了两百份食材,可刚过晌午,竟然全卖完了。 还有些排着队光闻了一肚子香味,早馋得不行,最后却没吃到肚子的客人怨声载道。 纪小雨擦着汗,满脸歉意地朝排队的客人拱手,“对不住了,今日的料子都卖光了,明儿个请早吧。” …… 关上门,付见煦终于长舒一口气,扶着酸痛的腰缓缓坐下。这大半天下来,她几乎成了个无情的捞菜工具,胳膊酸得抬都抬不起来。 付知晓和纪小雨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揉着发僵的手腕,一个捧着茶壶猛灌水。 可人累归累,心里却惦记着生意。纪小雨歇了没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从前台的陶罐里倒出今日收的铜钱,一枚一枚数起来。 “荤素搭配卖得最好,”付知晓总结道,“看来大伙儿还是馋荤腥的,咱们加两文钱就能添肉,谁不乐意?” 纪小雨边数边点了点脑袋。 数到最后,纪小雨眼睛都亮了——开业头一天,竟赚了整整二两多银子!刨去本钱,净赚一两有余! 纪小雨按捺不住心中喜悦,朝两人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你们猜今日赚了多少?整整二两多银子呢!” “二两?!”付知晓倒吸一口凉气,她得抓五十只兔子才能卖到二两。 付见煦只觉得浑身疲惫一扫而空,腰也不酸了,手也不疼了,恨不得立刻起身再煮上几百碗。她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不就是捞菜么?捞!捞得就是菜! 纪小雨掰着手指头盘算,“照这么算,一人一日能分三百多文,一个月下来……”话未说完,自己先被这个数目惊住了。 “不过今日忙不太过来,或许还得招个打杂的。”她又道。 “我们先不能高兴得太早。”付知晓到底稳重些,虽也满脸喜色,但努力保持着镇静,复盘着今日营收,“今日是新开张,大伙儿图个新鲜。往后生意如何,还得看回头客。” 她沉吟片刻,复又出声,“我瞧着,咱们的菜式口味重,若是能配上些主食……” 付见煦点头,表示同意,但又担心道,“要是再加上主食,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怕是要再招个做面的师傅。” 纪小雨眼珠一转,忽然抿嘴笑了,“何须另寻?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 陈真微微一怔,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围裙边角,“请我去做面点师傅?” 纪小雨抿嘴一笑,眼神陈恳,“真真姐做面食的手艺那么好,大家都赶着来买真真姐做的面食,这差事再合适你不过了。” 陈真垂下眼帘,心绪翻涌。 二两银子的月钱确实诱人,能给司文添置些新衣裳,再存些体己钱。可转念想到女儿才十来岁年纪,本来做早食已不轻松,自己若再接下一个活计,整日在灶间忙碌…… 她下意识朝里屋望了望,隐约听见女儿陈司文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不知想到了什么,陈真终是抬起头来,“既如此,我*便应下了。” …… 收拾完店铺,付见煦三人累得腰都直不起来。陈真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你们这几个孩子,累着了吧?我下碗面给你们垫垫肚子再走吧。” 三人连忙推辞,却被陈真拦住,“叫了我一声姐,还跟我客气什么?再说了,司文和我也是要吃的,不过多下几筷子面的事。” 见实在推脱不过,加上腹中确实饥饿,三人只好应下。 等回到家时,天已擦黑。付见煦匆匆擦洗完,几乎是栽倒在床上。 迷迷糊糊间,听见纪小雨回来的动静。小姑娘端着油灯,正从怀里摸索着什么。 付见煦眯着惺忪的睡眼,隐约看见小姑娘捂着胸口的动作,顿时一个激灵,坐起身,“怎么了?不会是今天吹了冷风,胃又疼了?” 纪小雨闻声回头,一脸茫然。 第26章 这时付见煦才看清,她怀里揣着的是今日的账本。 付见煦:“……” …… 付春好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塞到付知晓手里,心疼地念叨,“早说了让我去帮忙,你们三个孩子哪忙得过来?” “娘,我们应付得来的。”付知晓捧着汤碗暖手,“今儿个是头一天开张才这么忙,往后就顺当了。” 她老娘的瘸腿每逢阴雨天都会疼,镇上离家中来回要费上两个时辰,天气又冷,她怎么舍得让老娘来回折腾? 见女儿喝完汤后气色尚可,付春好这才稍稍放心,转而问道,“那个大壮安顿好了?” 提到这人,付知晓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微微颔首,“在东街锦绣布庄做账房,包吃住。” 总算是赶在开店前把这个麻烦甩掉了,她此时愈发后悔那时发了善心将那人捡回家来的举动。 付春好叹了口气,“原想着你这种情况……捡个男人回来招赘,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谁知那大壮长得人模狗样,却是个好吃懒做的货色。” 她心有戚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晓晓,这样的男人可要不得,记住了?” 付知晓擦着脸点点头,心里却想:村里那些懒汉还少吗?个个邋里邋遢的,离得近些便是一股味儿。 可若是像谢小姐那样的……懒些也无妨,她倒愿意养着。 这念头刚起,她自己先摇了摇头。那样金枝玉叶的谢小姐,岂是她能肖想的?更何况…… 她又不是真的男子。 …… 冬月十九,巳时初刻,东街转角的付纪食铺的木板门吱呀一声推开,冬日暖阳斜斜地洒进铺面。 铁锅架在灶台上,浓郁的香气瞬间窜了出去,勾得等候多时的食客们纷纷伸长脖颈。 “掌柜的,今儿再让我白跑一趟,老婆子可要赖在这儿不走了!”一位系着围裙的妇人揉着肚子笑道。 纪小雨正在柜台后清点食材,闻言将一绺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婶子放心,今日备的料足,定让您尝个鲜。” 说完,她手里捏着笔,低下头认真地写着一撇一捺。 这是付见煦特意设计的图记账单。纸上画着整齐的方格,每行每列都标着简单的符号:肉用△,菜用,香料用x。每卖出一碗,就在对应食材的格子里画一道斜线。五道斜线组成一个“正”字形的图案,既好记又清楚。 进货用上一张,卖时又时一张表,两相比对,甚是方便。纪小雨即使不识字,也能做到对铺子里的账目一目了然。 食铺里很快热闹起来,木勺碰着陶碗的脆响此起彼伏,蒸腾的热气裹着笑语飘出门外。 “听说了没?月满楼新出了道点心,叫什么‘瑶台玉酪’,听着就金贵!”一个食客咬着筷子说道。 “嚯,那哪是我们吃得起的?”旁边的人摆摆手,“听说小小一盘就要一两银子,够买多少碗麻辣烫?” “可不是嘛!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吃麻辣烫来得实在哈哈哈!老板,再加二两面!” …… 食客们的说笑声混着灶台上的烟火气,在冬日里显得格外热闹。 而此刻,隔着两条街的月满楼二楼,账房里却静得出奇,只有算珠轻碰的声响,一下一下,清脆而疏落。 “主子……”竹叶捧着茶盘在门外踌躇半晌,终是轻叩门框。 谢音挽正用朱笔勾着账册,闻言笔尖稍顿,“何时学会吞吞吐吐了?” 竹叶将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那位已在东街的锦绣布庄安了账房的差事。” “仔细盯着,在长公主回消息前,莫要出什么岔子。”谢音挽语气平淡,笔锋未停。 竹叶垂手立了片刻,仍未有退下的意思。 谢音挽搁笔,眉头一挑,“还有何事?” “您让盯着收留那位的一家人……昨日在镇西支了个食摊,”见主子皱眉,竹叶连忙补充,“生意很是火爆,卖的是种叫麻辣烫的新鲜吃食……” …… 第23章 付见煦将勺子搁在锅边,今日她们依旧备了两百份食材,仍是早早售罄。 更令人欣喜的是,第一天试买的面条也是卖了不少。粗面卖两文一份,细面则是三文一份,不单卖,只能加在麻辣烫里。 打烊后,纪小雨照例闲不下来,取出账本细细核对。她总对自己的计算不太放心,总要反复查验多遍。夜里回家后,她还会轻声细语地央求付见煦帮她核对一番。 付见煦哪里受得了小姑娘软声软气的“撒娇”,自是无有不应。 这天回来的早,纪小雨仍是捧着账本慢慢蹭到付见煦身边,付见煦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小姑娘在想什么,不由好笑,她搬了个两个凳子到檐下, “来,”她自然地牵起纪小雨的手,“趁着天光好,咱一块把账目理一理。” 指尖相触的一刹,纪小雨浑身一僵,女人的手心干燥温暖,手心的温度传到她的手心,她僵硬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明明是牵挂着账本的,此刻什么却看不进去半点。 直到付见煦松开手去翻页,她才恍然回神,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落落的手心中残留的温度。 纪小雨转而歪着头看向她的脸,阳光透过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瞳孔里也好像在发着光。 她们离得这样近,连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女人本就白嫩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通透,她甚至能看见她耳垂上淡淡的血色。 真好看啊,纪小雨想,这个女人原来颜色这般好么? 付见煦对身旁小姑娘的思绪浑然不觉,仍专注地掰着手指计算。 此时,春好婶豪迈的嗓音传进了院子,打断了二人的思绪,“阿煦,这红薯粉晒好嘞!” 原是家中的红薯粉托给春好婶晾晒,今日付春好给她们送了回来。 付见煦接过来,检查过红薯粉的状态,心中欣喜,那今天就能做酸辣粉了! 她忙出声感谢春好婶,“谢谢婶子,婶子今晚别做饭了啊,等我做完粉条给你们送一碗尝尝鲜。” 几碗粉条,付春好也不跟她们客气,笑着应下了。 傍晚的灶间暖黄明亮,付见煦站在木盆前,衣袖松松挽至肘间,指尖拨弄着盆底沉淀的红薯淀粉。细白的粉末从她指缝簌簌滑落。 她舀了一瓢温水,缓缓倒入淀粉中。木勺在盆底画着圈,浆水渐渐稠润。 手腕用力,将湿淀粉揉成光滑的面团,掌心压下去,又轻轻提起,反复几次,直到那团淀粉变得柔韧筋道。 “见煦姐姐,水烧好了。”纪小雨自灶膛下面抬起头。 付见煦闻声点头,取来漏勺,托着淀粉团悬在锅上,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细密的粉浆从孔洞中垂落,银丝一般滑入沸水,遇热便凝成半透明的粉条,在水中浮浮沉沉。 纪小雨蹲在一旁,微张着嘴巴看着这一幕。 “小雨,你看着点,凝固好了就可以捞起来了。”付见煦举着漏勺叮嘱道。 纪小雨忙回神,用长筷将煮好的粉条捞起,浸入旁边备好的冷水缸里。凉水一激,粉条立刻变得爽滑弹韧。 “还需将粉条搅动搅动,不能让它们粘连住了。” 纪小雨按她所说的照做。 付见煦一气儿将两三斤红薯淀粉全给下了,废了好一番功夫。全部下完后,付见煦擦了擦手,嘴角微扬,“我们今儿个可以先尝尝,剩下的还是得麻烦春好婶晒干,留着以后吃。” 付见煦将锅里的水舀出,洗干净锅撸起袖子就舀了半勺猪油滑进铁锅,待油化开,先拍两瓣蒜,又切了姜末,连同花椒粒一起炝锅。灶火噼啪,辛香顿时窜起来,引得塞着柴火的纪小雨扭头打了个喷嚏。 付见煦没忍住笑了一下,纪小雨被她笑得脸色微红,扭过头去拨弄柴火,不再看她。 谁知乐极生悲,付见煦自己也被这辛辣烟气呛得咳嗽起来,眼角沁出一点泪花。 这下轮到纪小雨笑弯了眼。 付见煦缓过来后从柜台上拿下今日剩得骨汤,得亏小姑娘抠抠搜搜,非得把剩的骨汤带回来下面吃,今夜这才有骨汤熬粉。 现做的红薯粉条不必久煮,在沸水里打个转就软滑如绸。捞起来往调好料汁的粗瓷碗里一卧,浇上滚烫的汤底,粉条立刻透出琥珀色。 付见煦捞了四碗,她将其中一碗推给眼巴巴望着的纪小雨,“尝尝。” 粉条吸足了酸辣汁子,筷子一挑颤巍巍的,挂着汤水送入口,先是茱萸的辛烈,继而涌出陈醋的酸鲜,末了还有红薯粉特有的回甘。纪小雨烫得直呵气,却舍不得停箸,额角沁出细汗来。 “慢点吃,别烫着。”付见煦笑道,纪小雨被她笑得脸红,忙放下筷子,“我先给春好婶家送过去。” 她说着就要端起两碗粉。 付见煦见她一个人要拿两碗,忙伸手接过其中一碗,“我同你一道去吧,仔细烫着手。” 第27章 付知晓接过碗,好奇地打量着碗中晶莹剔透的粉条,“这是啥?” “酸辣粉,用红薯淀粉做的。”付见煦心下疑惑,这个时代连粉条都没有么? 话音未落,付春好已迫不及待地接过碗,顾不得烫就掏出筷子尝了一口。粉条入口的瞬间,她双眼一亮,“好香!” 付知晓见状也赶紧坐下往嘴里塞,忙碌了一天她早就饿了,才吃第一口就忍不住连连点头。 付见煦看着她们大快朵颐的模样,腹中也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声。 纪小雨抿嘴轻笑,“见煦姐姐,我也饿了,咱们也回去吃吧。” …… 接下来的几日,付纪食铺的生意虽不如开业时那般火爆,却也稳定。镇上尝过鲜的客人中,有不少成了回头客,只是每日的销量终究降了下来。她们便调整了备货,每日只准备一百份。 纪小雨看着收入减半,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她蹲在灶台边数着铜板,小脸皱成一团。 付见煦瞧见她这模样,温声劝道,“这样也好,免得我们忙得脚不沾地。” 这时付知晓收拾桌椅的手一顿,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的吃过的酸辣粉,眼睛一亮,“阿煦,你说咱们若是卖这酸辣粉,可好?” 付见煦闻言微微一怔。酸辣粉确实是个好主意,只是眼下自己实在分身乏术。她略作思忖,开口道,“不如让春好婶来做粉条?若是她愿意,我可以教她制法,往后直接从她那里拿货。” 付知晓听罢不由愣住。这样精妙的方子,她竟愿意轻易传授于人? 付知晓回到家后,将此事告知付春好时,春好婶先是一怔,随即喜上眉梢。她絮絮叨叨地念着,“阿煦这孩子真是懂事,她娘若是在天有灵,也该安心了……” 说着说着,眼角竟有些湿润,“这些年总算没白疼她。” 她自然是千肯万肯的。自从腿脚不便后,许多活计都做不得,只能种菜为生,如今能多一条营生的路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十二月初一,赶集日,付纪食铺门前早早排起了长队。 食客们翘首以盼,都在等待今日推出的新品。听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粉条。昨日便已传出消息,前十位进店的客人可免费品尝,引得不少人天不亮就来排队。 久未进镇的路人见新开了一个小店,且一个小店门口有如此盛况,不免好奇,凑上前来,“排啥呢大家伙?” “付纪食铺的麻辣烫可尝过?”一位热心的大婶热情地搭话,“今日她家要推出新吃食,叫酸辣粉!” “麻……麻辣烫?”两位前来一问的路人相互对视一番,俱是一脸茫然。 “哎呀,连麻辣烫都没尝过?来来来,排着尝尝!”大婶听出二人没有尝过此等美食,不由分说便将两人拉进队伍。 周围的老主顾们见状,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麻辣烫的滋味,如何如何鲜美,如何如何物美价廉,反正就是不容错过的美食,说得那两位路人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卯时三刻,付纪食铺的木板门“吱呀”一声推开。灶台上的铁锅刚架起,浓郁的香气便飘散开来。排在队伍中的付云来深吸一口气,对传闻中的麻辣烫更添几分期待。 正当她探头张望时,忽然看清了灶台后掌勺之人的面容。付云来瞳孔一缩,急忙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付夏宜。 “怎么了?”付夏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失声惊呼,“付见煦?!” …… “你说谁?”一个瘦高个儿的混混掏了掏耳朵,满脸不可置信。 “付见煦!就是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的付见煦!”矮胖男子急得直跺脚。 “放屁!”瘦高个儿嗤笑一声,“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能开食铺?你怕不是眼花了!” “千真万确!”矮胖男子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已经开张半个月了!她现在就在东街口支着锅呢!走,我带你亲眼瞧瞧去!” 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瘦高个儿就往东街方向跑去。 …… ----------------------- 作者有话说:俺来力!宝子们记得修改过的…… 第24章 “付见煦?!” 一声尖锐的惊呼刺破店内的嘈杂。正在灶台前忙碌的付见煦猛地抬头,只见两个年轻女子站在店口,满脸震惊地盯着她。 付见煦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猛一抬头,就见俩个有些眼熟的女子,面对着她一脸震惊。 她心一突,咋? 不会又是原主在哪勾搭的姐姐妹妹们吧? “是云姐儿和宜姐儿来了啊?”纪小雨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她站起身,从付知晓手中接过两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走向她们,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正在肚子里打腹稿的付见煦如蒙大赦,顿时松了一口气。 付云来见到纪小雨,才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她震惊到不知如何言语,“这铺子,是你们开的?” “正是。”纪小雨笑着点了点头,将她们引到一处空位前落座,将两碗招牌麻辣烫端来她们面前,“云姐儿既然来了,可得好好尝尝我们的招牌。” 云姐儿?付见煦想起来了,这两个女子不是她来此处第一天时打水碰到的女子么? 她脸色大变,她们不会又以为她喜欢她们吧? 付夏宜的震惊更甚,她指着付见煦,“她、她会做饭?” “见煦姐姐可是钻研了好久呢。”纪小雨瞥着付见煦,脸上挂着笑,解释道。 店内其他食客早已竖起耳朵看热闹,有人甚至放下筷子,明目张胆地盯着这场好戏。付云来和付夏宜对视一眼,心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者这麻辣烫的香味直往她们的鼻子里飘,于是她们坐了下来尝鲜。 第一口麻辣烫入口,两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鲜香麻辣的汤汁在舌尖绽放,各种食材的滋味完美融合。付夏宜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连烫都顾不上吹。 “这也太香……”付云来嘴里包着麻辣烫。含糊不清地说。可话未说完,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 “阿煦,开店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哥几个啊?”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刺耳地响起。付见煦抬头,看见一个瘦高如竹竿的男子正倚在门框上,身后跟着个矮胖如球的同伴。 瘦高个看清店里的人确实是付见煦,下巴差点掉到地上。矮胖子得意地撞了撞他的肩膀,冲他挤眉弄眼,仿佛在说:瞧,我没骗你吧。 “哟,这不是我们阿煦嘛!”瘦高个翻了他一眼,而后很快调整表情,堆着笑脸凑上前,“听说你这生意不错啊?” 他搓着手指,眼睛却滴溜溜地往钱箱方向瞟。 矮胖男子则眯着小眼睛四处打量,在心里盘算着这家店的进账。突然,他绿豆般的眼睛瞪大了一圈,“哎呦,小雨妹妹也在啊?” 纪小雨听到那声轻佻的“小雨妹妹”,脸色瞬间一白,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自己却浑然不觉。她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又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这两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两张嘴一张就能吐出最恶毒的话。从前每次遇见,他们不是讥笑她“瘦得像跟杆”,就是阴阳怪气地说“这样的身板也就付见煦这样的女人会要了”。 最可笑的是,每当这两人在场,付见煦就会变本加厉地羞辱她,仿佛这样就能在狐朋狗友面前显得更有面子。 待他们走后,又觉得她失了她的面子,便会将她毒打一顿…… 纪小雨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她偷偷抬眼看向付见煦。现在的付见煦会记得那些往事吗? 又会记起那些往事么? 付知晓板着一张黑脸,她从前犹豫是否要与付见煦合伙,自然怕的就是发生如今这种情况,但是她既然已经做了,便不会再怕麻烦,她黑着脸,压低声音,“二位是来吃饭的么?如果不是便请回吧,我们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叙旧的茶楼。” 付见煦见女主出声了,顿时安心了下来,即使被这声油腻的称呼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也只是皱眉打量来人,确定自己不认识后,转身继续烫菜。 天大地大都没有她赚钱大。 “我在跟我兄弟说话呢,你算哪根葱?”瘦高个上下打量了一番付知晓,见她只是个瘦小“男子”,便愈发有恃无恐起来,不过他见自己被付见煦无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付见煦,几个月不见,你连兄弟都不认了?” 这次付见煦终于正眼看他,认真端详片刻后,斩钉截铁地说,“不认识。” 店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纪小雨闻言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屏住的呼吸也是一松,还好…… 她没有想起来。 瘦高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早就听说付见煦改邪归正了,却没想到她连旧友都翻脸不认。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从来只有他们甩别人的份,何曾被人这样当众撇清过关系? 第28章 哪里容得她付见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好,很好。”他阴森森地笑着,那就别怪他给她们一些颜色瞧瞧了! 他突然往前一冲,双手扶着最近桌子边缘就要掀翻了桌子。 然而预想中的碗盘碎裂声并未响起,其实无事发生—— 付知晓眼疾手快按住了桌子,同坐一桌的付云来和付夏宜也立即反应过来,四只手同时死死压住桌面。 她们三人对瘦高个怒目而视。 瘦高个不信邪,以他成年男子的绝对力量,怎么会掀不翻一个小小的桌子?他蓄力,他深吸一口气,他用力到额头的青筋暴起,他再次发动! 但……还是,无事发生。 瘦高个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最终悻悻地收了回来。他故作镇定地整了整衣襟,眼睛不知往何处放,最后只得上下打量着付知晓,语气里竟带着几分莫名的赏识,“没看出来,你……你也算有点本事。” 付知晓:? 瘦高个说完,招呼矮胖男子出了门,在门槛处顿了顿,不忘撂下狠话,“你们等着,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待他们走后,店里先是发出一声爆笑,又重新喧闹起来。 然而付见煦的脸色仍未轻松下来,心里乱成一团。她不知道原主给她留了多少烂摊子,要是过几日还如今日这般,她又该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想逃避,她一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就像她在现代为了逃避母父逼婚的压力,连夜买了张车票逃去北方。 但在这里,她和纪小雨的小店刚有起色,古代的户籍制度又把人牢牢绑在原地,她连逃避的地方都没有。 她心慌意乱地厉害,直到关店回家还是精神恍惚,她一直想不到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纪小雨看出了女人的魂不守舍,踌躇了很久,还是开口问道,“见煦姐姐,怎么了?” 纪小雨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付见煦这才发现自己走神很久了。她脸色白得厉害,对着纪小雨勉强笑了笑,“没事。” 但声音干涩得连自己都不信。其实说出来也没用,她不想说出来平增纪小雨的烦恼。 纪小雨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手,眼含关切地看着她,又轻唤了一声,“见煦姐姐……” 付见煦感受到手被一团温暖包裹住,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冷得像冰,还在微微发抖。 自十月初到十二月初,她穿越异世已有两个月的时间了,这两个月,因为刻不容缓的生存需求,她将自己忙成了陀螺,根本没心思伤春悲秋,她以为自己就是自己以往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强可靠,可没曾想,两个小小的混混就轻而易举地击穿了她的心理防线。 她警觉——原来她还是如此懦弱。 坚强褪去了外衣,懦弱显出本色,付见煦的眼眶有些湿润,她转过头去,不愿意将自己这幅脆弱的模样暴露在自己一直当妹妹照顾的纪小雨面前。 纪小雨见状更是忧心,这女人怎么了?怎么自从见到那两个“旧友”便神不守舍的? “见煦姐姐,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说与我的……”她将女人的手捏的紧了些。 闻言,付见煦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她急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多——纪小雨在关心她? 是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个孤独的灵魂与她同在,这个孤独的灵魂是唯一关心她的人。 “小雨……”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我好像有点害怕……”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这两个月积压的恐惧、孤独和压力全都涌了上来。但付见煦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下来。 纪小雨有点懵,一向会揣摩她人心思的她难得失语,不知道如何接话。 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这一刻,付见煦突然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纪小雨已经是她最亲的人了。 付见煦猛地转头把脸埋在她的肩头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我、我怕我……我以前还做了许多不、不好的事情……” “不!才不是,那个……那个混蛋才不是我……”她闷闷的声音从衣料间传出,“她只会连累我们……” “但是……但是我、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付见煦抽泣着断断续续道。 纪小雨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松。这番话让她确信,眼前这个会为往事愧疚、会害怕连累她的人,确实与从前那个肆意妄为、非打即骂的付见煦判若两人了,她将手放在付见煦的背上,轻轻地抚摸着。 “小雨……”付见煦感受到身后温柔的动作,抬起泪眼,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依赖,“幸好这个世界还有你在……你、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纪小雨动作一顿,撞进付见煦含着泪的眼中。 唯一……的家人么? 第25章 付见煦飞快在前面走着,头也不抬,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她昨天竟然在小她八岁的小姑娘面前哭得稀里哗啦!不就是两个小混混么?她怕他们作甚? 她大女人的脸面都丢尽了啊啊啊啊啊! 纪小雨在背后看着走在前面越走越快的女人,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又不敢笑出声,怕a惹得本就脸皮薄的女人更加不好意思。 某个薄脸皮的女人,自从昨日宣泄过情绪之后,就再也没抬起头看过她,吃饭的时候都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里。 与她们同路的付知晓一脸奇怪地看了看独自一人走在前面的付见煦,又看了看抿嘴偷笑的纪小雨,神情迷惑,不知道这对妻妻又在闹什么。 她挠了挠头,开口问道,“阿煦,小雨,你们觉得店里是不是该招几个帮工了?” 开张不过十多天,她们三人忙得团团转,她付知晓又是负责采购,又是负责端盘拖地,还好村里的蔬菜有她娘付春好帮忙收,不然她可忙活不过来;纪小雨又是记账又是洗碗,付见煦也闲不到哪里去,备菜做菜她一人包揽。 陈真更是命苦,拉面带娃一个不落。好在女儿陈司文懂事,中午最忙的时候还会主动来帮忙。 两人听了都连连点头,可问题是现在连招工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到了店里,为了避免再生事端,付见煦与付知晓合力将锅灶搬到了屋里头,确保自己能猫在后头,付见煦才松了一口气,还是将自己藏起来才叫安心。 付见煦很快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机械地重复着烫菜、捞菜的动作,暂时忘记了先前的尴尬。 虽然手上忙着活计,她心里却始终绷着一根弦,时刻提防着那两个混混会不会再来找麻烦。没想到麻烦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位老熟人。 “妹子!”只见周大丫风风火火地跨进店门。 “周姐!”付见煦惊喜地抬头。 “哎哟妹子!可算找着你了!”周大丫爽朗地笑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我来碗荤素都有的麻辣烫!” 麻辣烫刚端上来,周大丫就迫不及待地开动,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可馋死我了!老远就闻到这香味,我就知道准是你!你走了之后,码头上再没人能做出这个味儿了!” 付见煦温和地笑笑,“我这店又不会跑,周姐想吃随时来。” 周大丫狼吞虎咽地吃完,连汤底都喝得一滴不剩,满足地擦了擦嘴,“真香!” 纪小雨适时搭话,“周姐姐来镇上办事吗?没事的话多坐会儿,咱们也好久没见了。” 周大丫闻言脸色一黯,摆摆手道,“哪有什么正事可忙?码头旺季一过,我们这些女工最先被辞退。这些天我跑遍了镇上,愣是找不到活干。” 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纪小雨和付知晓交换了个眼神——这不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她们正愁没时间招工呢。 付见煦也是眼前一亮。在码头共事的一个多月里,周大丫不仅帮了她许多,她的勤快能干她都看在眼里,而且为人处世也很机灵。她朝纪小雨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 “周姐,”纪小雨笑着说,“要不你来我们店里帮忙吧?我们正缺人手呢。” 周大丫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当真?” “这还能有假?我们三个都快忙得脚不沾地了,周姐来得正是时候。”付见煦也笑得眉眼弯弯。 周大丫顿时一拍桌子,“好!妹子,你这话说出口,姐就跟着你干!” 付见煦不由笑出声,周姐这性格未免太过爽朗了些,工钱待遇什么的还一字未提,就这般一口应了下来。 她朝纪小雨招招手,待她走近后,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和晓哥商量下工钱,我看给一两银子挺合适。”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纪小雨的耳尖“腾”地红了。她慌忙点头,转身去找正在收拾桌子的付知晓。两人低声商议片刻,很快就达成一致。 “周姐,”纪小雨笑吟吟地走回来,“我们商量好了,每月一两银子,包两餐,您看……” 第29章 话未说完,周大丫已经激动得站了起来,“一、一两?!” 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别的话来,这年头女工能挣八百文都算高薪了,就算是在码头上干最苦最累的活计一个月也不曾赚得到一两银子,更别提还包饭了。 她一把抓住纪小雨的手,眼圈都红了,“好妹子,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亲妹子!” 说着又转向付见煦,“姐这条命就交给你们了!” 纪小雨被她这反应逗乐了,“周姐言重了,咱们互相照应就是。” 付见煦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周姐,之前在*码头一起干活的大红姐呢?她也在找活计吗?” 周大丫一听更高兴了,这妹子真是念旧情,“她前两天还跟我一起到处找活呢,今天有点灰心就没出来。” “那太可惜了,”付见煦惋惜地说,“我们店里估计还得再招个人,我觉得大红姐挺合适的。” 周大丫立刻来了精神,“大红就住我隔壁村!你要是真要人,我今儿个回去就找她,明天我们俩就能来上工!”说着用力拍了拍胸口保证。 付见煦笑着点头:“那太好了。” 几人相视一笑,总算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在后厨拉着面的陈真听到这番对话,心里也暗暗高兴。这个租客招来的都是女工,看来自己把铺子租给她们真是做对了决定。 …… 福临门。 一个尖嘴伙计蹲在门口嗦完一口酸辣粉,一脸得意地看着身边吃得正香的长脸伙计,这小兔崽子,他好心推荐他好吃的物什,他还觉得是他夸大,如今吃到自己嘴里,才知道好歹。 他压低声音说道,“怎么样,没骗你吧?这麻辣烫够香吧?” “香哩!”那长脸伙计同样蹲着,吃得头也不抬,从嘴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却不曾想这香味飘到了正在二楼算账的掌柜谢贵林的鼻子里,谢贵林顺着香味迈步下楼,看见是自家伙计在吃从外头买的食物,他的脸色黑沉下来,“上工时间,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伙计吓得一哆嗦,慌忙站起身来,手里的碗差点打翻。 “你们在吃什么?”谢贵林皱着眉头,鼻子不自觉地抽动着,那股陌生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两个伙计互相使了个眼色,尖嘴伙计战战兢兢地回答,“回掌柜的话,这是东街口新开的付纪食铺卖的麻辣烫……” 谢贵林眯起眼睛,突然抬手一指,“你,现在就去给我买一碗回来,我倒要尝尝这麻辣烫有什么名堂。” 尖嘴伙计哪敢怠慢,连自己没吃完的那碗也顾不上,转身就往东街方向飞奔而去。 …… 今天付纪食铺的三人倒是比往常回来得早。倒不是因为活干得快,而是热心的周大丫说什么也不肯走,非说她既然拿了这么高的工钱,就得从现在开始干活。一下午的,又是拖地又是洗碗,三个人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只好由着她去。 付知晓倒是挺高兴,能早点回家休息。这些天她可累坏了,从早到晚都没个闲的时候。 然而隔壁的付见煦则还是浑身刺挠,她是将纪小雨当做她的家人没错,但是谁会对妹妹哭得稀里哗啦,弱柳扶风地倒在人家怀里哭着说“你是我唯一的家人”啊啊啊啊! 脑海中重现那般画面,她的脚指头又开始了一项别墅工程。 没脸见人了! 纪小雨装作没注意到她的窘迫,一回家就忙着打水。水缸早就见底了,她心想付见煦也好些天没洗澡,估计早就受不了了。 见小姑娘瘦小的身子挑着水桶往外走,付见煦也顾不上难为情了,赶紧追上去接过担子,“你回去喂鸡捡鸡蛋吧,这些重活我来。” 纪小雨抿嘴一笑,听话地回去了。 虽然是四九寒天,但来回挑了几趟水,付见煦还是出了一身汗。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是不是好几天没洗澡了? 一回忆,想起上次洗澡的时候还是第一天开张那天,她脸一黑。 这些天她就是这么臭着睡在小姑娘旁边的?! 她臭着脸将水桶一撂,刚想到小姑娘,小姑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见煦姐姐,”纪小雨站在厨房门口,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笑着对付见煦说道。“水烧好了,你先洗吧。” 付见煦愣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用力点了点头。 付见煦高高兴兴地钻进厨房,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她麻利地脱掉衣服,虽然冷得打了个哆嗦,但一想到纪小雨这么细心,连她多久没洗澡都记在心上,心里顿时暖烘烘的。 比起现代那个只关心她成绩而连她生病都察觉不出来的母亲,比起虚情假意的只会说漂亮话而从未付诸半分行动的父亲,才相处两个月的纪小雨反而更像她真正的家人。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用力搓洗着身上的污垢,感觉连心里的郁结都随着这些污垢被热水冲走了。 “有这样的家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她自言自语道,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洗完擦干身子,她伸手去拿换洗衣物—— “咦?” 她的手在空中抓了个空。付见煦这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高兴,居然忘记带干净衣服进来了! 第26章 付见煦的脸颊烧得通红,不知是被氤氲的热气蒸腾,还是因为羞窘。冷风从门缝钻入,激得她肌肤泛起细小的战栗。她咬着唇犹豫半晌,终是抵不住寒意,细声唤道,“小雨……” 门外寂静无声。 她攥着潮湿的巾帕,将温热的巾帕掩盖在她冰冷的肌肤上,又提高声音唤了一声。这次终于听到纪小雨的应答。 “我……我,”她将脸贴在门板上,声音闷闷的,“忘记带换洗衣物了……” 门外纪小雨应声,脚步声渐行渐远又渐近。木门被轻轻叩响时,付见煦从门缝伸出一截莹白的手臂,有水珠顺着肌肤滑动。 纪小雨本该将衣物直接递给女人,但她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跟着那水珠移动,从泛着青筋的小臂,走过纤细的腕骨,最后是微微蜷曲的指尖,因寒意而泛着淡淡的粉。 她起了坏心思,这女人打骂过她那么多次,她小小地报复一次,应当不过分吧?于是她故意迟迟不递衣裳,看着那只手在空中无措地轻抓,指尖也随着这般动作愈发粉嫩。 “见煦姐姐,给你。”她终于看够了那手的笑话,将叠好的衣物放入那只等待已久的手中,声音含着笑意。 衣物一入手,付见煦慌忙收回手臂,用刚刚那只放在外面变冰的手背冰了冰自己的脸,好歹将自己的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她将衣服展开,低头一看,里衣,棉衣,甚至……还有,小衣,小姑娘都给她拿来了,她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了上来,连带着心头也冒上来一股莫名的燥热。 换好衣服,推开门时,她猝不及防地对上纪小雨含笑的眼眸,朦胧的月光也为她的发镀上一层银边,付见煦动作一顿,显然是没想到小姑娘还在外面等她。 纪小雨也没想到女人就这般衣衫不整地出来了,她呼吸一滞——付见煦散落的发丝还滴着水,颊上飞着可疑的红霞,颈间亦沾着未擦干的水痕,外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露出半截雪白的锁骨。 夜风穿进院子里,纪小雨瘦小的身子却为她挡去多数寒风。 明明气温降了下来,但付见煦脸上的温度,不知为何,却是一点没变。 …… 第二日清晨,辰时刚过,陈真的包子摊前还排着三五个客人,周大丫就带着郝红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两位妹子来得这么早?”陈真麻利地用油纸包好两个肉包子递给客人,抬头看见她俩,不由得惊讶道。 周大丫爽朗一笑,说着还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早点来帮忙!” 站在她身后的郝红也跟着点头,两个人都是那种闲不住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在大冬天还急着找活计了。 “老板们都还没来哩!”陈真指了指空荡荡的食铺。 “那正好!”周大丫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咱姐俩先把厨房收拾了!”郝红立刻紧随其后,跟着她往后厨走去。 等付见煦几人提着今日的食材来到店里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厨房里锅碗瓢盆摆放得整整齐齐,灶台擦得锃亮,连最难清理的油烟污渍都不见了踪影。 原来与陈真的早点摊合租有个麻烦,就是早市结束后往往来不及收拾厨房,她们准备午市时只能在大厅处理食材。没想到今天这两位新来的帮工,一大早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我的个天姥姥……”付见煦张大了嘴。这也太能干了吧? 陈真这厢刚收摊,不好意思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忙活……” “真真姐客气啥!”周大丫摆摆手,“往后这都是我们的分内事!” 第30章 陈真转头看向付见煦,犹豫道,“要不这样,这两位妹子的工钱,我也出一份?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付见煦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纪小雨。纪小雨会意,温声道,“陈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既然是一起做生意,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不如这样,往后早点摊收摊时,若有多余的包子馒头,分些给周姐她们当早饭可好?” 周大丫和郝红连连推辞,却架不住反应过来的陈真的热情,最终每人手里都被塞了两个热腾腾的大肉包。两人不好意思地坐在角落,大口大口地吃着。 有了这两个帮手,店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周大丫熟门熟路地站到付见煦身边,两人配合默契地处理着食材。郝红则接过了纪小雨洗碗的活计。 虽然工作量依旧不小,但分摊到五个人身上,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 这厢福临门的气氛却没有那么和美,反是气氛凝重得吓人。 尖嘴伙计与长脸伙计立在谢贵林身侧,大气也不敢喘,尤其是尖嘴伙计,昨日没买到掌柜要的麻辣烫,他被臭骂一顿,今日特地赶早买了回来,这不,就摆在谢掌柜的面前。 谢贵林面前摆着两个粗陶碗,一个盛着麻辣烫,一个装着酸辣粉。他嫌弃地皱了皱眉,吩咐道,“换我们店里的青瓷碗来。” 待伙计们小心翼翼地将食物换到精致的碗中,谢贵林这才拿起筷子。他先尝了口麻辣烫,鲜香麻辣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让他不由得眯起眼。这调料配比确实精妙,难怪能吸引那么多食客。他不动声色地吃了小半碗,又转向酸辣粉。 他挑起一根粉条,晶莹剔透的粉条在筷间轻颤,入口爽滑劲道,酸辣适口。谢贵林心里暗暗吃惊。 “不过尔尔,这等市井之物,难登大雅之堂!”他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评价道,心里却悄悄琢磨如何将这般精妙的吃食化为己有。 …… 今天又是早早卖完所有食材的一天。有了周大丫和郝红帮忙,纪小雨刚对完账,就发现店里已经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这么早就收工,比在码头上工的时间还短。”周大丫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拿这么高的工钱,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郝红也在旁边连连点头。 付见煦笑着煮了几碗酸辣粉,几人围坐一桌。付见煦和纪小雨并肩坐着,一起嗦着粉条。 周大丫显然对酸辣口味,以前在码头上就爱吃她做的酸菜鱼,如今吃酸辣粉也是吃得满头大汗还不停筷。 “妹子,你做的酸咋这么够味!”周大丫边吃边夸,“我自己在家也试过,买的醋怎么都调不出这个味儿。” 付见煦想起之前在码头尝过周大丫做的鱼,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周姐。” 她委婉地说,“等有空我配些调料包给你带回去。你上工这么辛苦……还是别自己下厨了。” 郝红也是周大丫厨艺受害人之一,听到这话,一口粉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却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周大丫自然也知道做饭什么水平,闻言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那我就等着妹子的调料包哩!” …… 回家的路上,付见煦还对周大丫当时做的鱼心有戚戚,她小声对纪小雨吐槽了几句,引得纪小雨笑弯了眼睛。 盯着纪小雨的笑颜,付见煦不自然地扭过头,青春期的小姑娘营养足够后,便是一天一个模样,小脸儿白嫩了起来,脸颊也不复曾经凹陷的模样,个子也拔高了不少,以往还不到她下巴,现在好似已经与她下巴齐平了。 只是连日的忙碌,让她没能攒下肉肉,只是气色一日好似一天,人越越来越漂亮。 到家后,付见煦认命地拖着身子来到盆边,打了水来搓洗昨日换下来的衣物,手里忙着,脑袋空着,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小雨小雨,下小雨的天气,见煦见煦,见到太阳光啦,小雨停了乌云走掉了太阳就出来就能见到阳光啦,这奇葩的联想害得她莫名笑了一下。 她为什么叫付见煦呢?因为她老娘姓付,所以她也姓付,因为她老爹不姓付,于是那个不姓付的男人便视她为他男人人生中的耻辱,还自以为自己的想法她不知道。 她又笑了一下。至于为什么叫“见煦”呢?她老娘费尽心思为她取了这么个名字,希望她开朗地像小太阳,也是希望她像太阳一样发着光。 可没想到,严厉要求,她却是长成了现在这般懦弱的样子,她再次自嘲一笑。 那小雨呢?小雨为什么要叫小雨呢?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出生那天下着小雨,所以我爹就喊我小雨。”纪小雨在一旁绑着干柴,闻言动作一顿,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付见煦这才惊觉自己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尴尬地僵在原地,懊恼地咬了咬嘴唇——她好像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看着纪小雨云淡风轻地讲出这句话,付见煦更是心疼,她脑子转得飞快,想着如何补偿自己的口不择言。 转啊转啊,她眼睛一亮,有了! 她放下搓洗到一半的衣服,擦干净手,蹭到纪小雨身边,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开口,“小雨……”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一万字还差几百字,俺实在肝不动嘞,明天补给大家[化了] 第27章 “小雨……” “怎么了?”纪小雨抬起头,疑惑地眨了眨眼。 “你想学识字吗?”付见煦直视着她的眼睛,心跳得厉害。 纪小雨没想到女人会问出这个问题,她动作一顿,而后又自然地捆完一把柴,扔到一旁,“我学什么字?学了又有什么用?” 付见煦一摆手,“你就说你想不想学。” 纪小雨沉默起来,想吗?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在饭都吃不饱的童年,她漠然地看着村长家孩子衣着干净,被送往学堂。 读书识字这件事情就这样飘过了她的生活,她也从没有想过她也有与这个词搭上关系的时候。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纪小雨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要是说不想那是假的。 付见煦也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她觉得她是想的,一定是的,她盯着她的唇,等着她说出“想”。 她偷偷抬眼,对上付见煦期待的目光。 “想……”这个字鬼使神差地从她的唇间溜出来,轻得几乎听不见。她说完就慌忙低下头,生怕对方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你学了字,读了书,”付见煦笑了起来,轻声说,每个字都说得格外认真,“就能给自己取一个真正喜欢的名字。”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纪小雨背过去的脑袋上,“而不是……要跟随你一辈子的名字,都只是因为你出生那天的天气。” 话一出口,付见煦突然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否定“小雨”这个名字。她心头一紧,急忙摆手解释,“不是说你现在的名字不好,小雨也很好听!真的!” 她的语速加快了些,“我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应该被更慎重地对待,你也应该有决定的权利。” 一滴泪从纪小雨眼角划过,她保持着背过身的姿势,而后,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付见煦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微妙气氛,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最怕煽情与尴尬的场面,她抓耳挠腮,急忙岔开话题,“再说了,小雨你现在可是咱们店里的账房呢!” 她故意把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几分夸张的雀跃,“等你学会认字写字,咱们的账本就能记得更清楚!” 付见煦边说边偷瞄纪小雨的反应,“而且!店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你拿主意不是嘛。” 纪小雨慢慢转过头来,湿润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亮,像是雨后的晴空。她望着付见煦,绽开一个温暖真挚的笑容,声音轻软,“好,谢谢你,见煦姐姐。” 付见煦盯着那个笑容,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 …… 翌日,碧空如洗,适合上班。 付知晓早早出门去肉摊取货,纪小雨和付见煦并肩走在晨光里。微风拂面,付见煦难得感受到几分闲适,与往日赶着去码头做工时的匆忙截然不同。这份好心情一直延续到店里,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哟,妹子,今儿个是捡着钱了?气色这么好。”陈真一眼就看出她眉梢眼角的喜色。 付见煦下意识摸了摸脸,咧嘴笑道,“有吗?” 周大丫和郝红连连点头,异口同声道,“有!” 清点食材的纪小雨忍不住抿嘴轻笑,她大抵是知道那女人为何那般高兴。 付见煦这才收敛了些笑意,开始忙活起来,脑子里却还想着怎么送家里的小姑娘念书,去哪里找合适的教书先生。 店里近来生意渐稳,又有了周大丫与郝红的加入,倒足够让小姑娘腾出时间去念书,她们店里如今的营收应当也够请个先生,但是如是顾上日常开支,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第31章 她脑子一转,又想到了女配谢财神姥音挽。 这回做点什么卖给她呢? …… “主子,京城来信。”竹叶垂首而立,双手恭敬地将信奉上。 谢音挽放下笔,将信接了过来。 待阅毕,她唇角微扬,将信纸轻轻折好,“长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啊。” 烛火轻轻摇曳。她将信笺移至焰心,看着火舌慢慢吞噬纸页,“锦绣布庄那边,可还安分?” “回主子,一切如常。”竹叶保持着恭谨的姿势,“那人每日只在布庄与院子里往返,未曾与外人接触。” 灰烬落在青瓷灯盏中。谢音挽轻轻颔首,“仔细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她复又执笔,目光在账册上缓缓划过,看着这段时间布丁的销量与京中长公主与她的反馈,又开口嘱咐道,“那位付娘子下回找我,若是还卖方子,便不必再拦了。” 竹叶会意,躬身应是。 …… “你要给小雨请教书先生?”付知晓手中的活计一顿,诧异地抬起头。 付见煦正麻利地刷洗着铁锅,闻言点头,“嗯,我想让她学认字。” “她一个姑娘家,又不能考功名……”付知晓抹布一搁,眉头微蹙,“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 铁锅被哐当一声搁回灶上。付见煦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读书明理,难道就为了科考?” 她解释道,“小雨聪明,多读书总没坏处。再说咱们现在开店做生意,更需要个识字的人帮着打理。” 付知晓难以置信这种话竟然是从付见煦这个草包嘴里说出来的,这个邻家妹妹与以往太过大不相同。 不过她既然开口了,她自然会替她留意打听,“有了消息我跟你讲。” 付见煦从橱柜中拿出打包好的剩余骨汤递给付知晓,“这些骨汤你带回去,给春好婶下碗面正好。” 付知晓也并未拒绝,抱着罐子就走了,临走时又看了付见煦一眼。 付见煦却不急着回家,她问清了肉摊在何处,一关门就拉着纪小雨拐进了西市街口。 “老板,猪油怎么卖?”付见煦站在肉摊前,俯下身子看着雪白的猪板油。 “二十文一斤,娘子要多少?”屠户道。 “十斤吧。”付见煦摸着下巴,又小声打听着,“老板,哪里有卖牛油的?” 纪小雨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悄悄扯了扯付见煦的衣袖,“见煦姐姐,买这么多油做什么?” 付见煦冲她眨眨眼,转身与她嘀咕了几句话,小姑娘神情稍霁。 付见煦又让摊主切了两斤猪肉。最后还买了半副猪骨,铜钱叮叮当当数出去,转眼散去一两多银子。 回程路上,纪小雨抱着油纸包,心疼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这么多油和肉,卖不出去怎么办?” “傻丫头,”付见煦腾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做成火锅底料,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坏,卖不出去咱就自家留着吃。” 回到家,付见煦就挽起袖子忙活起来。她先是将肉切片腌制上,又将猪板油切成小块,下锅慢慢熬制。油脂在锅中滋滋作响,渐渐融化成清亮的液体。 纪小雨在一旁不时帮忙递个勺子、拿个碗。 “小雨,帮我把香料拿来。”付见煦指了指墙角的布袋。纪小雨连忙取来,里面装着今日买的八角、桂皮等物。 她自个转身拿来罐子里所剩不多的花椒,付见煦放花椒时肉疼得很,这花椒可用一次少一次,等开春了,她还得跟付知晓上山找找野生的,移种到后院去。 油香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花椒的辛香,飘出老远。隔壁的付春好探出头来,“哎哟,阿煦又在做什么好吃的?香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春好婶,我在试做新吃食呢。”付见煦擦了擦额头的汗,冲她笑了笑,“您别做饭啊,等会来我家吃!” “那可说定了!”付春好笑着缩回头去,还不忘叮嘱,“记得关好门,不然隔壁那个老赖闻着味儿就该端着碗来了!” 付见煦熬制的手慢了下来,杏眼圆睁,“村里还有老赖来蹭饭?” 纪小雨笑着摇摇头,“春好婶跟你开玩笑哩!” 付见煦闻言送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继续专注地熬制底料。她将炸至金黄的香料捞出,又加入茱萸、花椒等调料。 锅中红油翻滚,辛辣的香气越发浓郁。爱吃辣味儿的小姑娘站在一旁,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付见煦回头一瞧,转身对上小姑娘亮亮的眼睛,忍不住抿唇一笑,也就这个时候,才能在小姑娘脸上见到几分符合她年纪的情态。 她估摸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将火锅底料捞出,装在盆里等待放凉凝固。 又剩了些许,付见煦往里加水,又加了把火,“小雨,你去把春好婶跟晓哥喊来,我们一起吃火锅啦!” 水刚烧开,纪小雨就领着两人进了厨房。 没有专门的铜锅,付见煦干脆把椅子搬到灶台边,大家围着铁锅下肉涮菜。滚烫的红汤咕嘟咕嘟冒着泡,肉片下去转个圈就变了色。 付春好探头看了看锅里翻腾的红油,“阿煦又琢磨出什么新鲜吃法?” “这叫火锅,”付见煦夹起一片烫熟的牛肉,在蒜泥香油碟里滚了滚,“您尝尝。” 纪小雨早已迫不及待,夹了片肉就往嘴里送。谁知这麻辣劲儿远超她的想象,不过三口下去,小姑娘就辣得双唇通红,一个劲儿地“嘶哈”吸气,两只手倒腾在嘴边拼命扇风。 付春好见状哈哈大笑,“你俩光顾着研究锅底,连米饭都忘了煮吧?”说着就要起身,“等着,婶子回家端饭去。” “我去吧。”付知晓放下筷子就往外走,不一会儿就端着个木饭甑回来,还冒着热气。雪白的米饭盛进碗里,纪小雨连忙扒了两口,这才缓过劲来。 付春好娘俩倒是吃得酣畅淋漓,大冬天的,额头都沁出了细汗。付见煦看着几人大快朵颐的样子,心里暖融融的。 她吃过那么多火锅,铜锅的、鸳鸯的、九宫格的,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简陋的灶台边,几个粗瓷碗,却让人觉得格外美味。 她想,美食的意义,不光是品尝美食吧,而是身旁那些能与你分享美食的她们。 第28章 吃得差不多了,付见煦心满意足地搁下筷子,见付春好和付知晓还在不停地往锅里下菜,显然对这火锅很是中意。 于是她起身从灶台上取来两个粗瓷碗,用木勺舀出刚熬好还冒着热气的红亮火锅底料。 “春好婶,这些你们带回去。”付见煦将碗往前推了推,热油还在碗里微微晃动,香气扑鼻。 付春好连忙放下筷子,摆了摆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方才她可是瞧见了,这底料里搁了那么多油呢。这年头油多金贵啊,哪能随便收人这么贵重的东西,更何况两个孩子也不容易。 付见煦怕死了这推来推去的场面,她故意板起脸,憋出来一句,“春好婶这是嫌弃我手艺不好?” “哎哟,你这丫头!”付春好急得直跺脚,脸都涨红了,“我哪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纪小雨笑着打圆场,“春好婶您就收着吧,见煦姐姐实心眼,您要是不收,她今晚怕是睡不着觉了。” 付春好这才勉强接过,小心翼翼地捧着碗,生怕洒了半点油星子,却仍觉得过意不去,心里盘算着改日得送些什么来还这个情。 付见煦转头看向付知晓,方才一番推搡往来都没耽误女主吃饭,她自顾自往嘴里塞进一片土豆。 “晓哥,你可知哪里能定制铜锅?”她比划着描述,“就是中间有个烟囱,底下能烧炭的那种……” 付知晓嘴里动作停了下来,她眼睛一亮,“你是想做个专门煮火锅的锅子?这主意倒妙,冬日里既能涮肉吃,还能给菜保温。” 她思考了一会,皱了皱眉,开口补充道,“不过铜匠铺年前接的活计都排满了,若要定制,怕是要等到开春才能取货。” 付见煦不由得也蹙起眉头。这古代做什么都不方便,定制个铜锅都要等这么久。看来年前是没法靠火锅生意多赚些银钱了,这个年怕是要过得紧巴巴的。 转眼间四九已过,进入五九时节。 腊八节后,整个镇子都笼罩在浓浓的年味中。街道两旁挂起了红灯笼,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卖年画的、卖糖瓜的、卖炮竹的摊子前都围满了人。 付纪食铺的生意愈发红火,门前总是排着长队。这铺子位置极好,正处在码头拐过来的东街街口,进出镇子的必经之路上。赶集的村民们采买了半日,早已饥肠辘辘,远远望见这家食铺门前人头攒动,进出的食客个个面带满足的笑容,便知道来这儿准没错。 这日清晨,纪家村的纪秀禾带着婆婆和六岁的女儿来镇上置办年货。原本说好丈夫一同前来,偏巧村里有人家杀年猪,丈夫被叫去帮忙了。祖孙三人采买了半上午,孩子累得直嚷着要抱,小脸皱成一团。好容易哄着走到街口,一阵浓郁的香气飘来,孩子立刻站住不动了,小鼻子一抽一抽地嗅着。 第32章 “娘,我饿……”孩子拽着纪秀禾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飘出香味的食铺。 婆婆擦了擦额头的汗,斥骂一声,“你这孩子,再坚持一会,回家去吃!”其实她自己的肚子也早就咕咕叫了。 纪秀禾见婆婆也面带疲色,柔声劝道,“娘,咱吃些再回家吧,我看你也饿了。” 那婆婆闻言也由了她了,三人排了约莫一刻钟的队,终于挪到了店门口。婆婆探头往店里张望,只见里面热气腾腾,食客们吃得正香。她拉着大嗓门问道,“掌柜的,你们这儿都卖些什么吃食?” 柜台后的掌柜抬起头来,笑吟吟地答道,“婶子,我们这儿有麻辣烫和酸辣粉,都是现做的,可受欢迎了。” 婆婆从没听过这些新鲜吃食,正想转头询问儿媳,却见纪秀禾瞪大了眼睛,直直盯着柜台后的人,失声叫道,“小雨?是你?” …… 福临门酒楼的后厨里,谢贵林面色铁青地盯着灶台上几碗失败的汤底。 麻辣烫汤底颜色暗沉,表面浮着一层浑浊的油花,让人瞧了毫无食欲;中间的酸辣粉汤底更是只有酸没有麻辣鲜香;最右边那碗粉条则煮得软烂,筷子一挑就断成了几截,半点都没有晶莹剔透的模样。 “废物,亏你还是我们福临门重金挖过来的厨子!”谢贵林猛地将汤勺砸进锅里,溅起的汤汁烫得厨子一哆嗦,“这都试了多少天*了?连个像样的汤底都熬不出来?人家街边小摊煮的都比这强百倍!” 厨子战战兢兢地擦着汗,“掌柜的,那家的汤底实在古怪,不知用了什么香料,那股儿麻劲儿我也从未尝过……” “放屁!”谢贵林一脚踢翻旁边的矮凳,“东家今早又骂了我一顿!对街的小食铺天天排长队,咱们这儿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时尖嘴伙计探头进来,见掌柜发完火,赶紧凑上前谄笑道,“掌柜的消消气,小的有个发现……” 谢贵林斜眼看他,“有屁快放!” 尖嘴伙计压低声音,“小的前几日去那食铺,正巧碰到两位男子……”那尖嘴伙计将一段时间前无意中看到的胖瘦两男如何如何找麻烦如何如何撂狠话一一讲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两人怀恨在心,小的昨日正巧瞧见他们在巷子里,小的一见是那闹事男子,便凑上去听了几耳朵,谁知那二人却在密谋……” 谢贵林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去,给我盯紧了。要是真能办成……”他阴恻恻地笑了笑,“空出来的后厨管事……” 尖嘴伙计闪过一丝贪婪,连连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 “小雨,是你?”纪秀禾惊呼出声,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柜台后的纪小雨闻声抬头,她愣了片刻,待看清来人后,突然绽开灿烂的笑容,“秀禾姐姐!” 她快步绕过柜台,一边朝收拾桌子的周大丫喊道,“大丫姐,麻烦准备两份猪杂麻辣烫,一碗酸辣粉,记我账上!” “这可使不得!”纪秀禾慌忙摆手拒绝,却被纪小雨一把拉住。 “秀禾姐姐,小时候要不是你常接济我,我哪能活到现在?”纪小雨眼眶微红,利落地收拾出一张干净的桌子,“况且咱们多少年没见了,秀禾姐姐现在还有了孩子,我现在请你跟小侄女儿吃顿饭算什么?”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麻辣烫和酸辣粉端上桌,店里也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待,纪小雨柔声对着纪秀禾道,“你们先吃,吃完咱们再好好叙旧。” 后厨里,付见煦正埋头煮着食材,忽然隐约听见前面传来纪小雨欢快的喊声。她手上动作一顿,疑惑地抬起头,怎么好像听见她家小姑娘在喊别人“姐姐”? 锅里的汤底咕嘟咕嘟翻滚着,付见煦却觉得耳朵里只听得见前堂传来的说笑声。她忍不住扯住正要端菜出去的周大丫,“前面怎么回事?” 周大丫被她突然拉住,差点打翻手里的碗,她朗声解释道,“啊,是小雨遇见了小时候的邻居姐姐,正请人家吃麻辣烫呢。” “哦。”付见煦松开手,低头继续烫菜,可手里的漏勺却在汤里胡乱搅了几下。怎么叫别人姐姐叫的那么甜呢?还有别的好姐姐呢…… 锅里的红油翻滚得更厉害了,蒸腾的热气熏得她心里有些发闷。 她舀起一份烫好的麻辣烫放到碗里,又加上一勺滚烫的汤底,耳朵却还是忍不住竖起听着前堂传来的谈笑声。 锅里的汤底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付见煦莫名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冒起了酸溜溜的小泡泡。 前面的纪秀禾望着眼前这个容光焕发的女子,怎么也无法将她和记忆中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联系起来。若不是那眉眼间依稀可见的熟悉轮廓,还有与她母亲越来越像的长相,她是断然不敢相认的。 “秀儿,你还认识镇上的老板?”婆婆坐下来后,悄悄用手肘碰了碰儿媳,眼中满是好奇。 “这是我娘家隔壁的小妹妹,”纪秀禾低声解释,“多年不见,没想到她竟开了这么红火的铺子。” 两人正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小家伙眼睛越吃越亮,奶声奶气地嚷道,“娘,奶奶,你们快吃!太好吃了!” 被孩子的欢快感染,婆媳俩也顾不得多想,低头尝了起来。第一口下去,两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那麻辣鲜香的滋味在舌尖绽放,让人停不下筷子。 直到回家路上,她们还在回味着那美妙的味道,逢人便夸镇上付纪食铺的美味。 不仅她们如此,几乎所有来过的食客,回去后都是这般话术。就这样口耳相传,不出几日,漕津镇周边的村子都知道了东街口新开了家物美价廉的食铺,卖的都是些从未尝过的新鲜吃食。 于是上街采买的村民们,来镇上便想着见识见识那付纪食铺到底好吃到何种程度,每天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队伍常常排到街角转弯处。 付纪食铺的一干人等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付见煦和纪小雨、付知晓商量后,决定再多备些货。 “年前再多备百来份吧,”纪小雨一边看着账本一边说,“今儿个晌午都没得卖了。” 周大丫擦了擦额头的汗,麻利地收着碗筷,嘴里搭腔着,“可不是,这几日来食客比我刚来那两天多了一倍还不止。” 付见煦则是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收拾着锅,心里暗自庆幸。多亏前段时间招了周大丫和郝红姐来帮忙,不然就她们三个人,怕是将每人掰成三瓣都不够用。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明天上夹子,更新在十一点后哦~[让我康康] 第29章 这几天纪小雨一直觉得付见煦的态度有些奇怪,尤其是当她喊她见煦姐姐的时候—— 女人先是下意识地扬唇,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眉头半皱,半响又努力对她挤出一个笑,第一个看到女人脸上这般神情,好悬没把她吓出一个好歹。 她又试探着叫了几声,付见煦仍是这般反应。饶是纪小雨素来善于察言观色,也猜猜不透女人为何如此表现。 这般古怪持续了好些天。 这日上午,纪秀禾独自挎着竹篮来到店里。时辰尚早,店内还未上客。纪小雨再次见到她惊喜不已,立刻从陈真那里买了肉包子递过去。 “每回来都白吃你的,下次我都不敢来了。”纪秀禾连连摆手。 坐在角落摘菜的付见煦这回可算见到了这位邻家姐姐的“庐山真面目”,她低着脑袋,眼神时不时往纪小雨与这位邻家姐姐身上瞄去。 “秀禾姐姐,自家店里的东西算什么!”纪小雨佯装嗔道。 纪秀禾揭开身上挎的篮子上盖的布巾,露出里面的豆渣馍馍和嫩豆腐,“你给我吃大肉包子,我这寒酸东西哪好意思拿出手。” 见到熟悉的馍馍,纪小雨眼眶微红,抓起一个就塞进嘴里,她咀嚼了几下,熟悉的甜味弥漫在她口腔中,“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香。” 纪秀禾像儿时那般轻抚她的发顶,“我出嫁后每次回娘家都带着馍馍找你,可惜一次都没遇上。” “后来爹不许我出门,”纪小雨声音低了下去,“怕我在外头学坏,卖不出好价钱。” “那现在怎么开店了?你爹不管了?”纪秀禾疑惑道。 纪小雨瞄了一眼侧后方,脸上泛起红晕,压低声音,“我已成亲了,他管不着我。” “你成亲了?”纪秀禾惊得提高了声调,“什么时候的事?” 纪小雨柔声解释道,“今年年初,没大办,不然定要请秀禾姐姐来的。” “你成亲了?!”一旁的郝红也瞪圆了眼睛,“小雨妹妹,你才多大就成亲了?” 纪小雨的脸更红了,又偷瞄了眼身后的女人,小声解释,“我都十六了,怎么不能成亲呢。” “十六了?”郝红更惊讶了,“十六岁才长这么点儿?小雨妹妹,你姐姐做饭那么香,你要多吃些啊。” 第33章 周大丫也跟着附和。 躲在后面的付见煦听得耳根发烫,把头越埋越低,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菜里。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见人就说自己成亲了! 纪秀禾被郝红爽朗的性格冲淡了伤感,纪小雨也不禁破涕为笑,“知道啦大红姐、大丫姐,我一定好好吃饭。” 看着纪小雨如今的模样,纪秀禾欣慰地笑了,“这样我就放心了。小雨看样子是遇到了良人,好好过日子啊,千万别回娘家。” 纪小雨含泪点头。 送走纪秀禾后,付见煦的神色依旧不太自然。纪小雨整理好情绪,注意到女人和前两天在家时一样古怪的神情,不自觉地盯着她看。 周大丫擦着桌子,目光却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忽然凑到纪小雨耳边,“小雨妹妹,阿煦妹子肯定是吃醋了!” 吃……吃醋? 纪小雨惊讶地张大了嘴,满眼的不可置信。 “就是吃醋!那天我说你邻家姐姐来了,她脸色就不对劲,跟今天一模一样!”周大丫分析得头头是道。 平日里小雨妹妹只喊阿煦一人姐姐,如今多了个秀禾姐姐,关系还这么亲密,可不是要醋死了?要是郝红突然和别人搭伙,她也是要气疯的! 这么一想,周大丫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纪小雨恍然大悟,难怪女人这几日态度如此奇怪…… 可是,她真的会为自己吃醋吗?她现在……是喜欢自己的吗? 然而,若是不喜欢,为何待她这样好? 为何将她视作家人一般? 纪小雨越想脸越红。 周大丫看着她通红的脸颊,一脸困惑:现在的姐妹情谊,就这么让人脸红吗? …… 同一时间,两条街之外的巷子里。 “你说的是真的?”那瘦高个与矮胖男子一对视,眼里俱是恶意满满。 “那是自然,你们尽管去干,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那尖嘴伙计将袖中提前备好的钱袋塞给他们。 瘦高个一把将钱袋抢了过来,掂了掂手里的份量,满意地勾起唇,“放心吧,我们也正打算去教训那黄毛丫头呢!” …… 回家的路上,寒风肆意呼啸。付见煦心里仍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却又理不清这种情绪的来由。 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她独自漂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所有的情感寄托都系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如今突然得知纪小雨有个如此亲密的邻家姐姐,心底不由涌上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仿佛自己唯一的家人、唯一的朋友随时会被抢走,离她而去。 又一阵刺骨寒风迎面袭来。付见煦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走到纪小雨前面半步,拢紧衣襟的同时,微微侧身为身后的小姑娘挡住凛冽的寒风。 “大概就是这样吧……”她在心里说服自己,长舒一口气,试图平复胸口的郁结。 没事的,小姑娘有别的朋友是好事,只要她好好对她,小姑娘便永远都是她的家人。 想清楚后,付见煦的神色轻松下来。 回到家中,她立刻生火烧水。待热气腾腾的水烧好,她连忙招呼纪小雨擦洗暖身。 小姑娘听话地拧着热气腾腾的帕子附上自己被冻得冰凉的脸,余光瞥见女人神色如常,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可旋即,纪小雨心里又泛起一丝失落,不是说吃醋了么? 这女人怎么突然就不吃醋了?难道……已经不在意自己了吗? 一股无名火陡然升起,纪小雨擦完脸,竟当着付见煦的面褪去了衣衫,毫无避讳。 付见煦来不及退出去,顿时闹了个面红耳赤,这小姑娘,就这般信任她?在她面前都不避着些,她慌忙别开视线,“小雨,你、你洗漱时注意些,我还没出去呢。” 纪小雨闻言,心头的火气更盛——这女人不是磨镜吗?怎么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莫非是嫌她……生得难看 猛地,她想起了郝红在店里那句无心的话——“十六了才长这么点儿?” 她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委委屈屈、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两团。 她死死咬住下唇。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女人以往痴恋的谢小姐的模样,谢小姐身量高挑,身姿傲人,处处压她一头。 羞愤与不甘交织,纪小雨几乎将牙根咬碎。她抓起布巾,狠狠地搓洗起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将那点自卑也一同洗掉。 吃!她要拼命地吃!她就不信,长不成谢小姐那般模样! 于是…… 今夜,饭桌上,付见煦便见到小姑娘恶狠狠地往嘴里塞着吃食,饭都比平常多吃了一碗,虽然欣慰于她的好胃口,却又担心她吃得太急伤着胃。 “小雨,慢些吃,别噎着了。”付见煦咽下嘴里的饭,轻声提醒道。 小姑娘听话地放慢了动作,但筷子还是不停地往嘴里送着饭菜。 见状,她又顺手给小姑娘盛了碗稀锅巴汤。 付见煦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色:麻婆豆腐,韭菜炒鸡蛋。韭菜炒鸡蛋以前也常做,但从未见她吃得这般香。倒是这麻婆豆腐,今日头一回做,竟让她如此着迷。 她暗自记在心上,小姑娘估计是爱吃豆腐,往后要多给小姑娘做些豆腐的菜式。 ……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这天温度更是骤降。破旧的黄土墙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屋里的暖气早已散尽。 被窝里,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付见煦是被冻醒的,她睁开眼,人还是懵的,她恍惚了片刻,只觉得手脚冰凉,下意识往温暖处又靠了靠。 唔……暖暖的,真舒服。 嗯?不对! 她突然意识到暖着自己的不是被褥,而是身旁的纪小雨,顿时清醒过来,脸上腾地烧了起来。 也顾不上冷了,她慌忙从被窝里钻出,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对着被她这番动作惊醒的纪小雨说,“我、我先去烧水,给你下碗热汤面,你等会儿起来吃。” 两人吃过早饭出门后,更难熬的是每天必经的那半个多时辰路程。 寒风如刀,即使付见煦用布巾裹紧了脸,娇嫩的皮肤还是被吹得干裂,嘴角都渗出了血丝。纪小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脸上生了冻疮。 付见煦看在眼里,很是心疼。她暗暗发誓:等过了年赚到钱,明年一定要带着小姑娘搬到镇上去,再不让她受这份罪。 到了店里,两人又是搓手又是跺脚,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经历了这份苦寒,店里的忙碌反倒显得不那么难熬。灶台上的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蒸腾的水雾在梁柱间缭绕,将寒意隔绝在外。 来吃饭的食客们脸上都带着年关将近的喜气,三三两两围坐在方桌旁,冻得通红的手捧着热汤碗,呼出的白气和食物的热气混在一起。 “老板,再来碗猪杂麻辣烫!”靠窗的胖妇人高声招呼,她裹着厚厚的棉袄,脸颊被热气熏得发红,“这天儿冷的,喝口热的才舒坦。” “可不是嘛,”邻桌的年轻媳妇接话,一边给怀里的孩子喂了块猪杂,“辣一辣,浑身的寒气都散了。” 这胖妇人是店里的常客,隔三差五就要吃上这么一遭,纪小雨都眼熟这位了,她笑着应声,转头对着后厨吆喝,“一碗猪杂麻辣烫!” 忽听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粗布衣衫的汉子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刺骨的寒风。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今天或者明天应该要破千收,明天双更哦~原本打算今天双更,但是痛经没搓出来呜呜呜(所以姐妹们一定要把自己吃得壮壮的!)但是明天一定会有!!以后也会有!以后咱营养液、收藏等破千都会加更的~谢谢宝子们的支持,俺爱你们[三花猫头]欢迎大家来俺的评论区留言讨论,看到都会回!没有回复就是没看到[三花猫头]。再次谢谢一路陪我的宝宝们还有新来的宝宝们,宝宝们把俺这个小作者养的真的太好辣[让我康康][烟花][烟花][烟花] 第30章 那几名汉子进门后并未急着点餐,而是站在门口环视店内,目光在食客间来回扫视。领头的瘦高个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哟,生意不错嘛!” 纪小雨心头一紧,下意识从柜台后站了起来。这几人分明是前些日子来闹事的瘦高个和矮胖子一伙,只是今日又多了几个生面孔。 付知晓听见动静从将手中端着的麻辣烫一搁,一见来人脸色骤变。她快步走到纪小雨身旁,不动声色地将人护在身后,“几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瘦高个阴阳怪气地笑道,“听说你们这儿的麻辣烫特别够味,我们兄弟几个,特意来尝尝。” 店内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凝固。靠窗的胖妇人停下了往嘴里塞最爱的麻辣烫,邻桌的年轻媳妇搂紧了孩子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 付见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厨走了出来,见到是胖瘦两男,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她快走到纪小雨身边,安慰性地捏了捏她的手,也好似在给自己鼓劲。 第34章 她眼睛观察着前面,小声出声,“别怕。” “几位请坐。”付知晓拧了拧眉,指了指角落的空桌,“今日天冷,不如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瘦高个闻言咧嘴一笑,朝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大摇大摆地走向角落桌子。他们故意将凳子拖得吱嘎作响,引得店内食客纷纷侧目。 “来五碗你们这儿最贵的麻辣烫!”矮胖子拍着桌子喊道,“料要加足,别糊弄人!” 付知晓暗自松了口气,转身看到后面的付见煦,招呼她去后厨准备。纪小雨却觉得不对劲,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怎会突然老实吃饭?她悄悄跟到后厨,压低声音对付见煦说,“见煦姐姐,我总觉得他们没安好心……” 付见煦同样有这样的感觉,她手上烫菜的速度不变,“没事儿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到什么,她动作一顿,抬起眼叮嘱道,“小雨,要是他们闹起来,你记得躲起来,不要伤到了。” 付见煦将烫好的食材码入碗中,“先看看他们要耍什么花样。你去告诉大丫姐和晓哥,让她多留意这几桌客人。” 还不忘叮嘱后厨里同样忧心忡忡的陈真,“真真姐,你等下千万别出来,带着司文在后院待着。” 不一会儿,五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端上了桌。瘦高个等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边吃还边大声夸赞,“不错!确实够味儿!” 正当众人以为风波已过时,变故突生。 “哎哟,我的肚子!”矮胖子突然捂着肚子大叫起来,脸色瞬间煞白。他猛地站起身,凳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紧接着,瘦高个也“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这、这菜里有毒!” 店内顿时乱作一团。其他食客惊恐地看着自己碗里的食物,有人已经扔下筷子往外跑。 付知晓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前,厉声道,“胡说八道!我们的食材都是今早新进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怎么?还想抵赖?”瘦高个痛苦地弯着腰,却不忘朝门外大喊,“大家快来看啊!黑心店家卖有毒的食物!要出人命啦!” 门外很快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矮胖子趁机躺在地上打滚,口中不断呻吟,“疼死我了……救命啊……” 纪小雨显然是没料到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她急得揪紧了衣摆,脑子却在不听地想着办法。 “报官,既然你们认为是吃坏我们店里的食物出来问题,那就报官。”后面传来一句音量不大但是坚定的声音。 纪小雨回头一瞧,付见煦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份食材,她声音有些颤抖,但是仍努力提高音量。“我们店里每日的食材都会取样备份,随时欢迎各位食客来检查。” “报官!必须报官!”瘦高个显然没料到付见煦会是这样的反应,他见围观的人多了,声音更大了,“让官老爷评评理!” 付知晓冷笑一声,“好啊,正好让官老爷看看,你们是真中毒还是装模作样!” 她转头对周大丫与郝红说,“大丫姐,麻烦你去请大夫来,郝红姐,麻烦你去报官。” 一听要请大夫,瘦高个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杆,“请就请!我倒要看看,等会儿大夫来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边说还边冲跟他一道的大汉使了个眼色。 那大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伸手一挥,将付见煦手中的备份碗打落在地。“啪”的一声脆响,瓷碗四分五裂,新鲜的食材撒了一地。 “还说什么备份!”大汉狞笑着逼近付见煦,“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早就调包了!” 其他几个汉子见状立即行动起来,粗鲁地掀翻周围的桌椅。木桌轰然倒地,碗盘“哗啦啦”摔得粉碎,汤汁四溅。 “住手!”付知晓怒喝一声冲上前去,却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狠狠推搡。她重重摔在地上,手肘擦破了皮。 纪小雨见状急忙要去搀扶,却被另一个大汉一把拽住胳膊。 “小娘子急什么?”那人阴阳怪气地说,“说什么物证不物证的,都是虚的!” 他凑近纪小雨,压低声音威胁道,“哥几个今天就是来讨个说法。你们这方子里到底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识相的就赶紧把配方交出来,让我们带回去验验!” 见纪小雨咬着嘴唇不答话,大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要是不交……”他环视着满地狼藉的店铺,冷笑一声,“今天就让你们这破店彻底开不下去!” 付见煦见纪小雨被挟持住,一股子火翻涌上来,用力将捏住那汉子的手,“你放开她!” 那汉子没想到这女人能有这么大力气,掐住纪小雨的手吃痛地放了下来。 周围的食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得连连后退,几个胆小的已经夺门而出。店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女声从窗边传来,“放你爹的狗屁!老娘天天在这吃,怎么从没吃坏过肚子?” 众人回头,只见常来的胖妇人叉腰站了起来,她大步流星走到那汉子面前,指着他鼻子骂道,“王麻子,你当老娘不认得你?上个月还在码头偷鱼被逮个正着,今天又来这讹人?” 那汉子脸色一变,“你、你血口喷人!我两个兄弟是真的吃坏了肚子!”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可不是嘛!”一位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妇人率先开口,“我天天来这儿吃麻辣烫,要真有毒,我早交代在这儿了!” 几个年轻姑娘也凑过来帮腔,“我们绣坊的姐妹天天结伴来吃,从没见谁吃坏过肚子!” “谁说不是呢!”挎着竹篮的妇人提高嗓门,“要是有毒,早把我们这些馋嘴的毒死八百回了!”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可我……我吃了后倒是拉过几回肚子……” 众人齐刷刷转头,见是个面生的年轻姑娘,正怯生生地绞着衣角。 “哎呦我的傻妹子!”胖妇人一拍大腿,“你那是不能吃辣,又贪嘴多加辣,我上回可瞧见你吃的了,能不闹肚子吗?” 众人哄笑起来,那年轻媳妇顿时红了脸,“原、原来是这样……” “可不是嘛!”卖豆腐的老板插嘴道,“我家那口子第一次吃也是贪多,辣得直跳脚,还怨人家店家呢!” 胖妇人叉腰站在几个大汉面前,唾沫星子直喷到他脸上,“听见没有?街坊邻居都给你们记着账呢!今儿个非要让官老爷好好治治你们不可!” 而付见煦和纪小雨站在一旁,看着这群平日里熟悉的街坊邻居如此维护她们,眼眶都不由得湿润了。 瘦高个缩着脖子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梗着脖子装痛,继续哀叫,“哎哟,你定是这店里找来的托!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是吗?”胖妇人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揪住瘦高个的衣领,“那正好,我女婿就是镇上的大夫,马上就到。若是真中毒,我亲自送你们去医馆……” “若是装的……”她另一只手握成拳头,“老娘今天就替天行道!” 瘦高个额头渗出冷汗,眼珠子乱转。就在这僵持时刻,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周大丫带着镇上的老大夫匆匆赶来。 老大夫一进门,胖妇人就松开了瘦高个,付知晓也连忙来迎,“大夫,麻烦您给这几个人看看,他们说吃了店里的东西中毒了。” 张大夫点点头,走到仍在装模作样呻吟的矮胖子身边蹲下,伸手就要把脉。矮胖子却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不、不用了……我突然觉得好多了……” “胡闹!”张大夫白眉一竖,“既是中毒,岂能儿戏?把手伸出来!” 矮胖子求助地看向瘦高个,后者脸色阴晴不定。就在张大夫强硬地抓住矮胖子手腕时,瘦高个突然大喊,“走!” 话音刚落,五人同时跳起来就要往外冲。付知晓早有准备,一挥手,周大丫几人立刻堵住了门口。 “想跑?”付知晓冷笑,“晚了!” 张大夫皱起眉头,站起身,拍了拍袖子,对着被按住的几人摇摇头,“这几人脉象平稳,面色如常,绝非中毒之相。倒是症状与服食泻药有几分相似。” 泻药? 第31章 围观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纪小雨立刻走到瘦高个等人坐着的桌子上,端起桌子上的麻辣烫走到张大夫身边,“大夫,劳您看看这碗里有没有泻药。” 张大夫接过碗盏,仔细查验后点头确认,“此碗中确有泻药痕迹。” 胖妇人也端起自个桌上那碗,“那我这碗呢?” 张大夫查验片刻,摇头道,“这碗干净得很。” 付见煦眼睛一亮,赶紧招呼着众人来到后厨,“还请大夫看看我们灶上的汤底可有问题。” 第35章 众人一道走进后厨,将不大的厨房挤得满满当当。 众人屏息看着张大夫检验的动作,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小小的厨房顿时挤满了人,大家都屏息凝神看着张大夫的动作。经过一番仔细检查,老大夫再次摇头,“汤底并无异样。” 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纪小雨也深呼一口气,走到店中央,朗声道,“诸位街坊今日都看得明白,我们付纪食铺的食材绝无问题!今日多谢各位仗义执言,明日重新开张,所有菜品半价酬宾!” 这番话说得诚恳,街坊们纷纷应和,“就该这样!” “明日定来捧场!” “这些无赖真该好好治治!” 纪小雨从柜台里拿出银钱,给老大夫结了诊费,又好好感谢了一番老大夫。 而后走到胖妇人跟前,深深施了一礼,“今日多亏大姐,否则我们真是说不清楚了。” 胖妇人连忙扶起她,压低声音道,“姑娘快别这样。只是你们要当心,这些人往后怕是还会来报复。” 付见煦站在一旁,脸色仍有些发白,但还是轻声道,“无事,我们虽然不生事,可绝也不怕事。” 付知晓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们已经报官了。这等寻衅滋事之徒,少说也要关上十天半月。” 正说着,两名衙役已将瘦高个一伙五花大绑押出门去。围观的街坊们也渐渐散去,付纪食铺安静下来,只留下满室狼藉。 看着满目狼藉的店铺,付见煦眼眶不禁泛红。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周大丫和郝红对视一眼,默契地拿起扫帚和抹布,开始默默收拾残局。 这时,陈真抱着孩子从里屋走出来,看到这番景象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了?得罪什么人了?” 纪小雨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陈真听完后眉头紧锁,“这怕不是简单的结怨……我看是同行眼红你们的生意,故意来找茬的!” 陈真一把切中要害,付见煦心头一震,想到那时大汉对小姑娘说的话,意识到那批人怕是冲麻辣烫配方来的。 又想到那时大汉对纪小雨的暴力行径,付见煦心疼地皱了皱眉,走到纪小雨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臂仔细查看,“疼不疼?那歹人下手这么重……” 纪小雨对上付见煦关切的目光,方才的惊慌竟奇迹般消散了。她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不疼的,见煦姐姐。” 付见煦却不放心,将纪小雨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絮絮叨叨地说,“不是让你躲到后面去吗?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也往前冲,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纪小雨被这番唠叨说得心里暖融融的,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真的没事……倒是晓哥好像受伤了。” 确认纪小雨无碍后,两人连忙来到付知晓身边。纪小雨轻声问道,“晓哥,你的手……” 付知晓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小伤而已,就是蹭破点皮。” 付见煦和纪小雨执意要给她上药,却被付知晓连连推拒。付见煦似乎想到什么,也没再坚持,转身去帮忙收拾外面的残局。 走到店堂,只见周大丫和郝红已经麻利地擦干净了地板,将翻倒的桌椅一一归位。纪小雨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碎瓷片拢到一处,心疼得直皱眉,“今天损失这么多碗碟,明天还要半价酬宾,怕是要亏钱了” 付见煦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温声安慰,“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咱们平安无事就好。再说了,生意这么好,很快就能赚回来的。” 周大丫摆好最后一把椅子,也凑过来打趣缓和气氛,“就是就是!要不是咱们生意太红火,怎么会招人嫉妒呢?” 纪小雨这才稍稍展颜。她又去清点了剩余的食材,发现损失并不算大,总算是彻底松了口气。仔细算来,除了些碗碟破损和请大夫的诊金外,倒也没有太大损失。 因着这番变故,今日打烊比平日早了许多。付见煦让周大丫她们提前下工,自己则仔细检查了店铺的每个角落,确认门窗都锁好后,才和纪小雨一同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付见煦注意到纪小雨仍有些闷闷不乐。她想了想,又折了回去,从账房支了五两银子,拉着纪小雨往集市走去。 “见煦姐姐,拿这么多银子做什么?”纪小雨疑惑地问。 付见煦数着铜板,对纪小雨扬起一个笑来,“天冷了,想添床新被子。”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顺便给你置办套新衣裳。我看你最近长高了不少,过年总要穿新衣的,现在买,年前应当能改好。” 纪小雨闻言一怔,心头涌上一阵暖意。这一刻,所有的烦恼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走吧。”付见煦数好了钱,记好账,对纪小雨伸出手。 纪小雨伸手握住那只温暖的手,低着头,跟着她的步子向外走去。 “哟,两位妹妹来了。” 她们去的还是上次的布庄,老板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付见煦对着老板扬起一个善意的笑,“老板,劳烦您给我妹妹介绍一套冬衣。” “好好好!”那老板一听来了生意,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她眼睛在纪小雨身上打量了一圈,开始介绍店里新进的料子,“两位妹妹来得正好,前几日刚进了批新料子。” 付见煦轻轻推了推还在发楞纪小雨,“去挑挑看,喜欢什么样的?” 纪小雨往前走了两步,她站到了琳琅满目的布料前,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一匹靛青色的粗棉布。 老板见状立刻说,“妹妹好眼光,这布厚实耐穿,颜色又漂亮!只要三钱银子一匹。” 付见煦却摇头,指向旁边一匹淡青色的细棉布,“小雨,这个看着更软和呢。” 纪小雨依言摸了摸,的确舒服很多。 老板眼睛一亮,“这位小娘子懂行!这是上好的松江棉,要六钱银子一匹,做中衣最合适不过。” 纪小雨一听价钱,连忙撒开手,瞬间觉得原本舒适的布料不那么舒适了,见付见煦一脸心动,忙拽付见煦的袖子,“见煦姐姐,粗布就很好,我穿惯了的……” 付见煦却已经捏着不同颜色的细棉布仔细检查起来,她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咱的贴身衣物要穿舒服些嘛。” 转头对老板说,“就要这个,拿个黄的吧。再配一套里衣的料子。” 小姑娘皮肤白,穿黄的肯定好看。 老板又乐呵呵地取出一匹月白色的细软棉布,“这是湖州棉,虽然要八钱银子,但您看这料子,又滑又软,用来当里衣再合适不过了!” “太贵了!”纪小雨急得直跺脚,“见煦姐姐,前几天才买过新棉衣!我现在的衣服还能穿……” “前几天买的是前几天的,今天买的是过年的新衣服,怎么能一样。”付见煦对着她小声嘀咕。 纪小雨又说了几句心疼的话。 付见煦充耳不闻,推着小姑娘让老板量起尺寸来。纪小雨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但又无可奈何。 “傻小雨,”付见煦见小姑娘气得嘴巴都撅了起来,不由好笑地轻叹一声,替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你每日起早贪黑地干活,到了年底,奖励自己穿好些怎么了?” 纪小雨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总觉得这些银钱能买更多更值当的东西,而不是这般草率地花在她身上。 老板量好小姑娘的身材,记好数据。 付见煦在一旁叮嘱道,“劳烦老板做的时候稍稍放些余量,小姑娘还在长个子。” 老板笑着应声,付见煦又问有没有棉衣,这时老板又捧出一匹藕荷色的织锦缎,“外裳用这个料子最好!” “这……这得多少钱啊?”纪小雨声音都发颤了。 “一两二钱银子。”老板笑眯眯地说。 “不要不要!”纪小雨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难得带了些强硬,“外衣不准买那么好了,还要干活呢!粗布衣裳就很好了!” 付见煦闻言点了点头,不敢再逆着小姑娘的意思来,“老板,还有什么实惠的料子么?颜色最好喜庆些。” 老板又指向一套赤色系的棉布,付见煦看中了一种朱砂红的布料,“这种多少钱?” “这种不贵!八百文一匹。”老板极力促销,“小姑娘穿这颜色喜庆的哩!尤其是年间,可多人定这种哩,小娘子要是要,得尽快定下了,我们的店里存货不多了,怕是没几日就定光了。” 八百文也很贵了!纪小雨急得直扯付见煦的衣角,小声道,“见煦姐姐,咱们还要买被子呢……” 老板见状忙说,“这样,我送妹妹一条绣花腰带,再给二位打个折。” “腰带能换成小衣吗?”付见煦眼睛提溜一转。 老板佯装犹豫了一会,最后同意下来。 付见煦又指着柜台上一床厚实的棉被问价钱。 “这是新弹的棉花被,足有八斤重,要二两银子。”老板答道。 第36章 ----------------------- 第32章 “这么贵!”纪小雨惊呼,这床被子竟抵得过她们两三天的营业额! 付见煦安抚性地捏了捏纪小雨的手,“天越来越冷了,没有厚被子人冻感冒了怎么办?那不就本末倒置了么?” 她们最终定下四套衣裳的料子,两套里衣,一套中衣,一套棉衣,外加一床棉被,老板还送了一套小衣,付见煦又厚着脸皮要了几块碎布,纪小雨为多花出去的银子心疼不已,但拗不过付见煦,只好将心疼化为砍价的毅力。 愣是将原价五两银子砍到了四两银子,定好半旬后来取衣服,老板笑着将她们送出了门。 回程路上,付见煦抱着新买的棉被,走在纪小雨前面,为纪小雨挡着风,纪小雨双手空空地跟在她身后,寒风吹过,她忍不住又念叨,“见煦姐姐,其实真的不用买这么贵的……” “这就贵了?”付见煦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故作严肃地看着她,“等往后咱们赚了大钱,我还要给你买绫罗绸缎,买金钗玉镯呢!” 纪小雨立刻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说,“可是,这些银子够我们……” “够我们什么?”付见煦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够我们几个月的伙食钱?” 她伸出一只手替纪小雨拢了拢衣领,“伙食是伙食,穿用也不能亏呀,小雨,我们现在不是从前,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 说到这,她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就想让你吃得好些,穿得暖些……” 纪小雨怔怔地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女人,纪小雨忽然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在发烫,烫得她眼眶发热。 她给她好些的生活么? 是啊,她们再不是那个为几十文钱发愁的时候了。正是面前的女人,将一无所有的自己,筑成如今这般模样。 “嗯,”纪小雨轻轻应了一声,悄悄往前迈了半步,让自己的影子完全融进付见煦的影子里。她偷偷伸出手,攥住了付见煦的衣角,像抓住了整个冬天的温暖。 两人踏着暮色回到家中时,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橘红的晚霞,整个村庄被笼罩在一片暖色中。 付见煦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将新买的棉被展开,小心翼翼地铺在床上,又把旧被子叠好压在上面,这样夜里睡着便不会冷了。 等天气暖和些,也能与小姑娘一人盖一条被子,不用委屈她与她挤在一处了。 付见煦满意地拍了拍蓬松的新被子,嘴角扬起。 她转身走出房门,却见纪小雨已经在院子里忙活开了,先是给鸡舍添了把谷子,又踮着脚去收晾晒的衣裳,纤细的身影在暮色中忙忙碌碌。 付见煦快步走过去,接过她手中衣裳,瞧见小姑娘脸上早没了在店里时的愁容,眉眼间都是轻松的神色。付见煦心头一软,一边叠衣服一边柔声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纪小雨闻言一怔,这个简单的问题竟让她一时语塞。从前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哪敢想“想吃什么”这样的问题?后来这女人改好了,每顿饭都做得香气四溢,她每顿都吃得口舌生津,更是从未想过要挑剔什么。 “见煦姐姐做的我都爱吃。”她如实答道。 “那今天将昨日剩的豆腐一齐做了吧。”付见煦将衣服放进衣柜,“昨日的饭也剩了不少,再做个蛋炒饭。” 昨夜小姑娘吃那么多,定然是爱吃豆腐的。付见煦走进菜地里拔了些韭菜,走进厨房,厨房里很快响起锅碗瓢盆的声响。 纪小雨站在门口,看着付见煦熟练地切着豆腐的背影。 “傻站在外面做什么?不冷啊?”付见煦回头看见她呆立在门口,笑着招手,“快来帮我择韭菜。” 纪小雨连忙应声,小跑着进去。 不一会儿,厨房里飘出阵阵香气。付见煦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走出来,桌子上摆着金黄酥脆的葱煎豆腐,鲜香诱人的韭菜鸡蛋汤,还有一碗粒粒分明、每一粒米饭都裹着金黄的蛋液的蛋炒饭。 “小雨,吃饭了。”付见煦想起昨日小姑娘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特意用饭勺将碗里的米饭压实了些。 纪小雨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拿着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她将筷子摆在两人的碗上。 随后坐了下来,夹起一块豆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的口感让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付见煦看着她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模样,不自觉地也多吃了半碗饭。两人你一筷我一勺,不一会儿就将桌上的饭菜扫荡一空。 付见煦靠在椅背上,惬意地眯着眼睛,一只手轻轻揉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余光瞥见纪小雨立刻就要起身收拾碗筷,她连忙伸手拦住,“刚吃饱饭,别急着动,小心肚子疼。” 纪小雨听话地坐回去,犹豫了一下,竟学着付见煦的样子,也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一只手笨拙地在肚子上画着圈。那生涩的模样活像只偷学人类动作的小猫。 付见煦睁开眼睛正好看到这一幕,她一个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来。 纪小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顿时从耳根红到了脖子,羞得差点把脸埋进碗里。 “我、我去洗碗……”她结结巴巴地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付见煦一把拉住。 “急什么。”付见煦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不笑了,再陪我坐会嘛。” 纪小雨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女人指尖的温度,她的脸更红了,却也没有挣开。 窗外,冬夜的寒风依旧呼啸,屋内,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二人相依的影子,连时光都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温柔。 付见煦靠在椅背上,舒服得几乎要睡着了。纪小雨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见煦姐姐,该去洗碗了。再耽搁下去,灶上温着的水都要凉了,咱们还得洗漱呢。” 付见煦这才如梦初醒,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动作利落地收拾起碗筷,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你先去洗漱,我把碗洗了就来。” 厨房里,付见煦将碗碟浸入温水中,麻利地擦洗起来。她特意留出一盆干净的热水,放在灶台旁的木架上。 纪小雨跟了进来,伸手就要接过洗碗布,“让我来洗吧。” 付见煦侧身避开,朝那盆热水努了努嘴,“水都给你兑好了,快去洗。天冷,水凉得快。” 见拗不过她,纪小雨只好走到盆前。温热的水漫过指尖时,她舒服得轻轻叹了口气。捧起一掬热水敷在脸上,今日白天的疲惫与害怕似乎都被这温暖融化了。她仔细地洗净脸庞,连耳后都没落下。 洗完脸的水还带着余温,直接倒掉实在可惜。纪小雨将水倒入一旁的木桶,坐在小板凳上褪去鞋袜,露出纤细的脚踝,一把放入热水。 付见煦正好洗完最后一个碗,回头看见这一幕,连忙擦干手走过来。她又舀了瓢热水,往纪小雨的洗脚盆里又添了些,“多泡会儿,脚暖和了全身就都暖和了。” 纪小雨没有料到会有热水突然加进来,也更没想到女人会突然回头。她下意识地蜷起脚趾,耳根红得厉害。 付见煦却浑然不觉,加完水便转身继续收拾灶台。水汽氤氲中,纪小雨偷偷抬眼,望着付见煦忙碌的背影。女人束起的发丝有些松散,几缕碎发垂在颈后,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怎么又不看她呢?她明明是喜欢她的,不然会花那么多银子给她买衣服? 这女人是不是在装模作样? 纪小雨垂下眼帘,无意识晃动着脚丫,心中思绪百转千回,等她长得好些,她不信这女人还能忍得下去…… 厨房里只剩下碗碟相碰的清脆声响,和她洗脚偶尔晃动带起的水声。 付见煦收拾完厨房,打了盆热水正准备洗漱,突然想起一事,匆匆折回房间。她从包袱里取出今日在布庄特意向老板讨要的几块细软棉布,就着热水反复搓洗了好几遍,直到布料彻底柔软才拧干。 “小雨,这个给你。”付见煦将洗好的布巾递给正在泡脚的纪小雨。 纪小雨刚要抬脚给付见煦让出洗脚盆,见状疑惑地歪了歪头,“这是……” 付见煦耳尖微红,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是……是专给你,擦屁、股用的布巾。我特意挑找老板要的细棉布……”话到末尾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纪小雨先是一愣,随即整张脸“腾”地烧了起来。她这才明白付见煦今日为何要在布庄翻拣那些碎布头。 家里没有多余的盆,只有一个盆与一个桶,都是混着用,从没什么专不专用一说,她自然也想不到这一点,她红着脸将布巾子接了过来。 “我、我去烧些新水……”见小姑娘接了过去,付见煦匆匆加上水,将灶重新点上,就局促地转身出了门,将厨房留给纪小雨。 夜风拂过院子,付见煦脸上的燥热渐渐散去。她倚在门框上,望着简陋的屋子,盘算着什么时候再给家里添置些用具。 第37章 比如这盆,没有浴桶就算了,洗脸洗屁股洗衣服竟然还只能并用一个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至少得买一个专门的净身盆,还有那支快被啃秃的杨柳枝也得换,还有…… 想到最后,她恨不得连房子一起换了。 这些开销加起来可不是小数目,她现在哪有这么多钱…… 付见煦叹了一口气,一想到钱,她脑子里就控制不住地琢磨怎么薅全文最有钱的女配谢音挽的羊毛。 纪小雨从屋里出来,就见付见煦一脸入神的模样,她好奇问道,“见煦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外面风大,怎么不进屋待着?” 付见煦还没从思绪里回过神来,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在想谢音挽……” 第33章 “我在想谢音挽……” 话一出口,付见煦就后悔了。 果然,纪小雨的脸色瞬间变了,她脸色阴得可怕,这女人果然还在惦记着那位谢小姐…… “我、我是说……”付见煦慌忙解释,“我在想能与谢音挽做些什么生意……” 纪小雨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就往屋里走,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 付见煦见状连忙追进屋去,只见纪小雨整个人蜷缩在新买的厚被子里,只露出乌黑的脑袋。她本想立刻上前解释,却又因为自己没有洗漱没有换衣服,只得匆匆取了一套干净衣裳,快步去厨房洗漱。 新棉被柔软温暖,可纪小雨的心却如坠冰窖。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畔,她死死咬住被角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女人就算失忆了,心里装的还是谢家小姐么?可这些时日的温柔体贴又算什么?难道终究比不过那位金枝玉叶的谢小姐? 她听到女人出门的脚步声,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接下来她会继续痴缠谢小姐么? 现如今这女人有了些本事,那谢小姐说不准会将她留在酒楼做厨子呢?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纪小雨慌忙抹去眼泪,装作已经睡着的模样。 付见煦匆匆将自己洗刷干净,快步走进房间,吹灭油灯钻进被窝一气呵成,躺到床上时还有些大喘气儿,她平复了会呼吸,侧过身,戳了戳小姑娘的肩膀,“小雨?” 纪小雨强作平静地应道,“见煦姐姐,我都明白的。” 不,你不明白…… 付见煦急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她索性侧过身,一五一十地解释道,“我方才是在盘算,我们无权无势,唯一认识有些权势的就是谢家。今日店里闹事虽暂时平息,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我在想……能不能用我的手艺,跟谢家做笔交易,换得些庇护。” 真的么? 纪小雨慢慢回过头来。 付见煦的声音越来越低,见小姑娘回过头来,眼睛一亮,继续轻声道,“还有那些想给你买的东西……净身盆、浴桶、新牙刷……” “还想换个大些好些的房子,我总想着快点赚够钱……这才想得入了神。”说到一半,在黑暗中,她看到小姑娘眼角的晶莹,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拭去纪小雨脸上未干的泪痕,“对不起,小雨,是我考虑不周,让你难过了。” 当付见煦温暖的指尖触碰到脸颊时,纪小雨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在对方即将抽手的瞬间,她突然抬手按住了那只手,将它紧紧贴在自己湿润的脸颊上。 “见煦姐姐……”她的声音很轻。 “嗯?”付见煦的指尖感受到小姑娘细腻的肌肤,以及未干泪水的微凉触感,手指不自然地轻轻蜷缩。 黑暗中,纪小雨将自己缩成一团,“我们才是一家人,对吗?” “对。”付见煦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坚定,“我们会是永远的一家人。” 这个回答似乎让小姑娘安心了些。她像只撒娇的小猫般,轻轻用脸颊蹭了蹭付见煦的掌心。她眨巴眨巴漂亮的狐狸眼,“那……姐姐永远都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付见煦被她蹭得手心有点痒,索性用双手捧住她好歹长了些肉的脸蛋,像揉面团似的轻轻揉了揉,“永远不会。你忘了吗?神仙说过的,我要永远对你好。” 闻言,纪小雨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但这颗孤寂已久的心还是吊在半空中,没有完全放下来。 她悄悄在心底发誓:见煦姐姐,这可是你说的……我定要将你永远留在身边,再不让你有机会看向旁人…… 付见煦见小姑娘没有再接话,再揉了把小姑娘的脑袋,收回手来,人也重新躺好,她轻声说道,“睡吧。” 小姑娘轻轻应声。 新棉被下,两人的呼吸渐渐同步。屋外寒风依旧,但此刻被窝里的温度却足以驱散所有寒意。 夜已深沉,纪小雨却毫无睡意。她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凝视着付见煦熟睡的侧颜。女人的呼吸均匀绵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纪小雨轻轻坐起身,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她褪下素白小衣,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枕边。做完这些,她重新躺下,钻进付见煦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蜷缩起来。 可没过多久,她又想起什么似的,重新支起身子,摸索着什么物什塞进付见煦手中,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翌日清晨,付见煦在温暖的被窝中悠悠转醒。新买的棉被果然暖和,她舒服得不想动弹。怀里的触感更是柔软温暖,还带着丝滑的质感…… 等等,丝滑? 付见煦迷迷糊糊地又摸了摸。不、不对—— 她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纪小雨水汪汪的眸子。小姑娘双手护在胸前,脸颊绯红,羞怯地向后缩了缩,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手中的衣物。 付见煦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一看,大脑顿时宕机——她手里攥着的,赫然是她买给小姑娘的素白小衣! “我一定是在做梦……”付见煦喃喃自语,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直挺挺地躺了回去。对,这一定是场荒诞的梦,醒来就会消失的噩梦…… “见煦姐姐……”见状,纪小雨的眼神暗了暗,随后房间里又响起她细若蚊呐的声音,“没关系的,我本就是你的妻子……” 闻言,付见煦坐了起身,转头就看见小姑娘眼圈微微发红,一副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 “啪!”付见煦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火辣辣的疼痛证实了这不是梦境。 她脑子里念头千回百转,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梦游的毛病了? 她狠狠地在心里鄙夷自己:怎么回事付见煦!你单身多年,已经丧心病狂禽兽不如地在梦里对一个未成年小姑娘下手了吗! “我、我……”付见煦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纪小雨低着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真的没事的姐姐,小雨早就是姐姐的人了……” “我、我会负责的!”付见煦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地给纪小雨裹上被子,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我、我是说……我、我……” 纪小雨悄悄抬眼,看着付见煦涨红的脸和慌乱的样子,她裹着被子往付见煦身边蹭了蹭,将脑袋埋在她的肩头,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出口的声音却仍带着几分颤抖,“那姐姐要说话算话。” 付见煦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闻言,只机械地点点头。 直到踏进食铺的门槛,付见煦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开张近一个月来,两人头一回迟到。周大丫她们早已到店,连备菜的活计都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对不住各位姐姐,”纪小雨歉然道,“今早我们起迟了些,让你们受累了。” 郝红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有什么,本就是分内的事。” 周大丫却敏锐地察觉到异样,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促狭地笑道,“哟,这是夜里做贼去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蔫头耷脑的?” 这话像根针似的戳中了付见煦的心事,她顿时面红耳赤,同手同脚地逃进了后厨。 付知晓看着付见煦脸上未消的巴掌印,还有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犹豫再三,还是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别担心,昨日那几个混混若敢再来,我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付见煦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摇头,“我不是怕他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在为今早那桩荒唐事懊恼吧? 付知晓打量着付见煦的脸色,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晓哥,我真没事。”她强打精神,试图转移话题。 见付知晓仍是一脸狐疑,索性正色道,“其实我昨晚就在想对策。镇上能与我们争利的酒楼就那么几家,既然有人按捺不住出手,我们不如主动出击。” 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调配着锅底香料,“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找敌人的敌人结盟。只要把我们的利益与更强的势力绑在一起,那些宵小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第38章 付知晓闻言神色骤变,“你是说……” “没错。”付见煦点点头,此时竟看不出半点平日里懦弱地样子,“我想请晓哥再陪我去拜访一趟谢小姐。不过这次……” 她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前堂里,纪小雨正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桌椅。她的目光频频往后厨飘去,眼神灼热得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木板墙。 周大丫端着菜盘子经过,见状不由得啧啧称奇。这对姐妹感情可真好,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就惦记成这样。 她凑到纪小雨身边,笑着打趣道,“小雨妹妹,你跟阿煦妹子的关系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纪小雨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红晕。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副十足的小媳妇儿样。 这副模样让周大丫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异样,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奇怪……”周大丫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我跟大红关系也不差啊,怎么就没这么……” 她突然顿住,难道在郝红心里,自己并不是最要好的姐妹?不然为何郝红从不曾这样惦记过她? 这个想法让周大丫脸色骤变。她鬼使神差地又凑到纪小雨耳边,压低声音问道,“小雨妹妹,你跟见煦妹子是怎么相处的?能不能……教我一教?” -----------------------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咱黑莲花小雨有仇当场就报啦~ 第34章 “小雨妹妹,你跟见煦妹子是怎么相处的?能不能……教我一教?” 纪小雨闻言抬起头,略带惊讶地看向周大丫。她的目光越过周大丫的肩膀,恰好看见郝红从后厨端着菜走出来,顿时心下了然。她抿唇笑了,凑近周大丫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只见周大丫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嘴巴不自觉地张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这真的是姐妹之间该做的事吗?她正想追问,店里却突然涌进来一批食客,打断了她的思绪。 原来今日半价酬宾的消息不胫而走,才到卯时末,小小的食铺就已经座无虚席。食客们挤挤挨挨地坐在长凳上,新客并着老客有说有笑地等着品尝这远近闻名的麻辣烫。 到了中午时分,店外甚至排起了长队。 周大丫不得不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投入到忙碌的招待中。但纪小雨方才的话却像颗种子,悄悄在她心里扎了根。每当经过郝红身边时,她总忍不住多看对方几眼,脑海里回荡着纪小雨的“教导”,耳根不自觉地发烫。 “你这是咋了?发烧了?”忙完一天的活计,郝红终于逮着机会,伸手探向周大丫的额头。她这位好姐妹今日看她的眼神实在古怪,活像是……活像是中了什么邪似的。 “没、没有……”周大丫像被烫到了似的,慌忙躲开郝红的手,连耳根都红透了。 坏了!郝红心里咯噔一下。往日里大大咧咧的周大丫,今日竟连正眼都不敢瞧她,这指定不是什么小毛病? “姐们儿。”郝红一把扳过周大丫的肩膀,强迫她直视自己,“咱们这么多年交情,有什么病不能直说?我这些年也攒了些银子,要治咱们一起治,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恰在此时,付见煦擦着手从后厨出来,闻言脸色骤变,“大丫姐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周大丫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连摆手后退,“真没事!我身体好着呢!我、我去收拾桌子!” 说罢逃也似的冲向角落的餐桌。 天姥姥啊! 周大丫一边用力擦着早已干净的桌面,一边在心里哀嚎。她真的要听纪小雨出的主意么? 什么“不经意地碰碰手指”,什么“找机会靠在她肩上”…… 这、这真的是姐妹之间该做的事? 可纪小雨和付见煦不也是这般相处的吗? 周大丫攥紧了手中的抹布,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周大丫啊周大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捏了?大红都愿意拿出全部积蓄给你治病,你难道连为这份姐妹情谊更进一步都不敢吗? 另一边,付见煦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打量着举止反常的周大丫。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纪小雨坐在柜台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低下头,敛下眼中的笑意。余光瞥见付见煦还在担心周大丫,不由得暗自好笑,这女人还有闲心操心别人? 她悄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眼眶立刻泛起红晕。起身走到离付见煦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轻声唤道,“见煦姐姐……” 付见煦闻声回头,只见纪小雨站在一旁,一双狐狸眼含着水光,委屈巴巴地望着她,活像个被抛弃的小动物。 “我、我是不是惹你厌烦了……”纪小雨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 付见煦顿时慌了神,上午的忙碌让她暂时忘记了昨夜的尴尬,此刻那些记忆又一股脑涌了上来。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手足无措地解释,“怎么会!我就是……就是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纪小雨的肩膀轻轻颤抖,单薄的身子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 付见煦最见不得小姑娘流泪,顿时心疼得不行,连忙轻拍她的后背,“别哭别哭,我保证以后一定多注意你,好不好?” “真的吗?”纪小雨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怯生生地问。 “千真万确!”付见煦就差对天发誓了。 纪小雨这才止住啜泣,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那……姐姐能抱抱我吗?” 付见煦的脸“腾”地红了,她慌张地环顾四周,“这、这不太好吧,这是店里,大家都在……” 眼看纪小雨的嘴角又要往下撇,付见煦一咬牙,视死如归地张开双臂,将小姑娘紧紧搂进怀里。 扑通——扑通—— 当纪小雨柔软的身躯贴上来时,付见煦整个人都僵住了。小姑娘发间淡淡的皂角香萦绕在鼻尖,莫名让她心跳如擂鼓。 这个拥抱绵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付见煦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纪小雨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与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直到—— “啪嗒”一声,抹布落地的声响打破了两人间这微妙的氛围。 付见煦如梦初醒,这才发现整个食铺鸦雀无声。周大丫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抹布掉在地上浑然不觉;郝红嘴巴张得能塞进整个鸡蛋,汤汁从倾斜的盘子边缘滴落都未察觉。 两人眼神发直,满脸都写着“现在的小姐妹感情都这么要好了吗?”的震惊。 刚带着女儿进门的陈真更是手忙脚乱地捂住女儿的眼睛,自己却忍不住偷瞄。就连一向稳重的付知晓也僵在原地。 “这年头的磨镜都这么开放的么?”付知晓心里暗暗咂舌。 付见煦的脸“腾”地烧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纪小雨从怀里推开。她死死闭上眼睛,自欺欺人地想:只要我看不见别人,别人就看不见我…… 纪小雨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甚至还意犹未尽地拽了拽付见煦的衣角。 这个动作又将付见煦拉回现实。 这下好了,全店都知道她是个会对小姑娘下手的“禽兽”了。 “我、我去后面看看锅……”付见煦落荒而逃,差点被门槛绊倒。 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显然大家都在努力憋笑。纪小雨站在原地,看着付见煦仓皇逃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揉皱的衣襟,心想:见煦姐姐,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在去往月满楼的路上之时,付见煦的脸还红的很厉害。怕误了正事,她在脑子里不停地背着以往记得的新奇方子,好歹是将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纪小雨则是嘴角带笑地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她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今日的进展已远超预期。余光瞥见付见煦通红的耳尖,她悄悄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却又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姿态。 付知晓跟在后面,看着这对举止古怪的妻妻,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今早后,尤其是那个奇奇怪怪的拥抱后,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转眼间,月满楼的牌匾已近在眼前。付知晓上前一步,对迎客的小二阿庆拱手道,“劳烦通传一声,付纪食铺付娘子求见谢小姐。” 阿庆一见是她们,立刻堆起笑脸,“几位贵客请随我来!东家早有吩咐,您几位来了直接请上雅间。” 说着躬身引路,将三人带至二楼一间临窗的雅室。 雅间内,沉水香的青烟袅袅升起,在雕花窗棂间流转。阿庆手脚麻利地迎三人落座,又奉上新沏的碧螺春。 不一会儿,珠帘轻响。谢音挽着一袭月白色织金襦裙款款而入,头上步摇叮咚,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她施施然在主位落座,执起茶盏。 “付掌柜今日前来,”她轻抿一口香茗,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可是带了什么能入我眼的好东西?” 第39章 付见煦定了定神,给付知晓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谢小姐请看,这是我们特制的火锅底料。” “火锅底料?”谢音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油纸中凝固的红色膏体。指尖轻触,便能感受到牛油特有的滑腻质地。凑近细闻,花椒的麻、茱萸的辣、还有数十种香料混合的复杂香气扑面而来,让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见谢音挽不语,只拿着绣帕轻轻擦拭指尖,付知晓继续解释道,“这底料需用特制铜锅煮制。这种铜锅中间有烟囱,底下烧炭,将底料放入外围的环形锅中,加水煮沸后便可涮食。” 她比划着,“像羊肉、牛肉这类食材,需切得薄如蝉翼,在滚汤中涮三四下即可食用。” “只是,”付知晓略显遗憾地补充,“定制的新锅要年后才能取货。” 谢音挽微微颔首,转头吩咐候在一旁的阿庆,“去取个铜锅来,再切盘上好的羊后腿肉。” 不多时,铜锅架好,底料在滚水中渐渐化开。红亮的油花在汤面绽放,浓郁的香气立刻充盈整个雅间。谢音挽夹起一片薄得能透光的羊肉,在红汤中轻轻涮了几下,优雅地送入口中。 麻辣鲜香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牛油的醇厚更是将各种香料的风味完美融合,她瞳孔微缩。半晌,她才轻叹道,“好一个麻而不燥,辣而不呛。” 付见煦等人相视一笑,心中大定。 “几位,开个价吧。”谢音挽放下银筷。 付知晓正色道,“这方子我们不卖。” 谢音挽眉梢一挑,“公子莫不是说笑?不卖,来我月满楼作甚?” “不仅不卖,”付知晓从容道,“我们还可以每月提供一道新方子。条件是——” “条件是让我罩着你们的小店?”谢音挽轻笑一声,染着红寇的指尖轻叩桌面。 纪小雨心中一惊,暗道这位谢小姐果然手眼通天。她斟酌着开口,“实不相瞒,我们小店不知碍了谁的眼。我们只想安稳度日,求得温饱而已,这才冒昧来求谢小姐照拂。” 谢音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底料确实不俗,但……”她突然话锋一转,“你们可知找麻烦的是谁?” 见三人摇头,谢音挽红唇轻启,“找你们麻烦背后便是福临门,这福临门嘛……也是我们谢家产业。” ----------------------- 作者有话说:黑莲花小雨,来来来大丫姐咱这样然后那样。 大丫:啊? 而后,郝红:纯情大丫火辣辣???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35章 闻言,付知晓神色骤变,付见煦却眼睛一亮,她想起原著中谢音挽与庶弟斗法的情节。那福临门不正是她那草包弟弟掌管的酒楼吗? 付见煦取出一个陶罐,轻轻搁在案几上,“这、这是我特制的蘸料配方,以花生酱为底,配以腐乳、韭菜花等十二味调料。” 她将陶罐往前推了推,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火锅底料与这些蘸料配方,是我们的诚意,也是我们的能力。” “谢小姐愿意坐下来和我们谈,说明我们身上有您看中的价值。说明您不认同令弟仗势欺人的做法。谢小姐若愿与我们合作,不仅能定期获得新方子,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低下头,错过了谢音挽探究的眼神,一鼓作气地说完接下来的话,“这恰恰证明了谢小姐慧眼独具。我们主动寻求合作,而非被别的谢家人强行拿去方子,不更是彰显了谢小姐以德服人的胸襟与手腕?” 谢音挽轻扣桌面的手微微一顿,重新打量起付见煦来。这个曾经痴缠自己的女子,何时变得如此通透? 纪小雨诧异地看着身边女人的侧脸,双手将衣角绞得死紧。这女人对谢家之事如此了解,莫非还在暗中关注谢小姐? 谢音挽闻言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的边沿,凤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付娘子既这般说了——” 她执起茶壶,为几人各斟了一杯新茶,“我若是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她端起茶盏浅尝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流转,“这样,我们立个契约。” 放下茶盏时,瓷器与木案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每月初五,我会派管事去取新方子。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一张方子二十两银子,有多少我要多少。” 她眸光微转,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不过,卖给我的方子,可就不能再给别人了。” 几人连连点头。 说到此处,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至于福临门那边……” “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很快就会忙得没空找你们麻烦了。” 离开月满楼时,暮色将沉。 了却一桩心事,付见煦与付知晓俱是长舒一口气,怀里还揣了二十两银子,这等意外之喜更是让付见煦乐得没边儿。 纪小雨却独独闷闷不乐地走在前面。 她正欲询问,却被付知晓一把拉住,“阿煦,你何时对谢家这般了解了?” 付见煦支吾着不知如何作答,前方纪小雨的脚步却越发快了。她暗叫一声不好,这小姑娘怕是又要误会了! 她随意搪塞几句,加快脚步追上前面小姑娘的步伐。 …… 月满楼雅间的雕花木窗前,谢音挽倚着窗棂,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手中的陶罐。她望着楼下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直到她们转过街角,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吩咐后厨的师傅们,”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照着这个方子把火锅研制出来。开春后推出,必定能掀起风潮。” “是。”竹叶接过陶罐,忍不住笑道,“这下可好了。二公子本就比不上小姐,往后更没法跟您争了。” 谢音挽闻言轻嗤一声。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不过是仗着姥姥非要她成家才肯交出家业的迂腐规矩,这才勉强分得福临门的经营权。否则,以她的手段,何须另立门户? 窗外飘来一阵饭香,她忽然想起方才付见煦判若两人的举止言谈,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窗框上的雕花。 “竹叶,”她若有所思地问,“你说一个人,要经历什么才会变得...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竹叶一怔,顺着小姐的目光望去,街上早已不见那两人的踪影。她斟酌着答道,“许是……遭逢大变?或是……” 谢音挽摆摆手打断了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无妨。横竖……来日方长。” 她最后瞥了一眼窗外的长街,转身时裙裾旋开一道优美的弧线。 …… “小雨……”付见煦几乎是小跑着才追上前面那个脚步飞快的小姑娘。她快步绕到纪小雨身前,转身拦住去路,这才大喘着气停了下来。 这一看却让她心头一紧。少女眼眶泛红,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却倔强地抿着嘴唇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小雨,怎么了?”付见煦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脑海里飞快回想着自己今日的举动有何不妥,自己做了什么让小姑娘伤心了。 “见煦姐姐,”纪小雨停下脚步,仰起脸时一滴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当、当然啊。”付见煦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姐姐莫要骗我了。”纪小雨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姐姐连福临门是谢小姐弟弟经营的都知道,怎么会是失忆的人?” 一阵刺骨的寒风掠过,付见煦只觉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在店里面对谢小姐时,她太过紧张,竟忘了掩饰这些细节! “我、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怎么敢去找谢小姐……”她结结巴巴地解释。 纪小雨看向她的目光依然充满怀疑,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我、我就是瞎猜的……”付见煦急得抓耳挠腮,却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纪小雨静静地注视她许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她不信这番说辞,但既然她不愿说,她也不会追问。就像那突然精进的厨艺,姐姐说是神仙教的,她便当作是真的。 只是从今往后,她决不能再让姐姐与那谢小姐有任何瓜葛。 “好,”纪小雨忽然绽开一个笑容,眼角还挂着泪痕,“见煦姐姐说什么,我都信。” 付见煦心中生出欺骗小姑娘的负罪感,心头涌起一阵愧疚,她点点头,转身继续往家走去。没走两步,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钻进她的掌心。 “你……你别……”付见煦触电般想抽回手,却在回头对上纪小雨期待的眼神时僵住了动作。小姑娘的手冻得发红,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终究只是轻叹一声,将那只冰凉的手整个包在掌心里暖着。 回到小院时,暮色已沉沉压下。阴云密布的天空不见星月,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或许是因为心虚,又或许是掌心残留的触感太过鲜明。一进门付见煦就匆匆甩开手,直奔晾衣架收下早已干透的衣物,头也不回地钻进房间。 第40章 油灯昏黄的光在房间里晕开,付见煦借着微弱的光线叠着衣服。指尖忽然碰到一件柔软的布料—— 是纪小雨的贴身小衣。正是她前些日子在布庄挑的。 付见煦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耳根滚烫,她慌慌张张地把那件小衣塞到衣物最底下,可指尖残留的触感却挥之不去,柔软的、带着一点皂角清香的…… 她闭了闭眼,胡乱加快动作,三两下把衣服一股脑塞进衣柜,“啪”地合上柜门,眼不见为净。 可刚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住。 ——等下小姑娘洗漱完,总得换干净的里衣。 她咬牙重新打开柜门,把那件小衣和一套干净的里衣一起抽出来,整整齐齐叠放在床榻边。 “见煦姐姐,热水烧好了,你先去洗吧。”纪小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付见煦一抬头,正对上小姑娘笑意盈盈的眼睛,视线还若有似无地扫过床上的衣物。 她顿时像被抓了现行似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干咳一声,“好、好,我这就去。” 说完便同手同脚地往外走,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身后传来纪小雨“噗嗤”一声轻笑。 付见煦脚步一顿,只觉得脸上烧得更厉害了,连后颈都跟着发烫,活像只煮熟的虾子。 ——这小姑娘,绝对是故意的! …… 厨房中,热气氤氲。付见煦一边解开衣带,一边在脑海中复盘自己究竟是如何一步步沦陷的。 她打湿帕子,往自个儿身上铺,温热的水珠顺着她的脖颈滑落,她猛地摇了摇头。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她付见煦作为绝世大猛1,怎么就被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吃得死死的? 不行!她要重振雌风! “都怪这不争气的手!”不一会儿,付见煦得出了结论,她咬牙切齿地搓了搓自己的右臂,搓得皮肤都泛起了红。 今晚一定要让这双不安分的手知道,谁才是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 夜深人静时,纪小雨披着棉袄从厨房回来,推门就看见付见煦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她注意到付见煦的被子隆起一个奇怪的形状。纪小雨抿嘴忍笑,轻手轻脚地吹灭油灯,小心翼翼地跨过床上的女人。 就在她经过付见煦腹部时,膝盖突然碰到一个硬物。纪小雨挑了挑眉,耐着性子等到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悄悄掀开被子一角。 月光透过窗纸,清晰地照出付见煦用中衣把自己的双手捆得结结实实。 纪小雨:“……” 她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脱了衣服,将今日刚换上的小衣脱了下来。又耐心地解开付见煦手腕上的枷锁。 睡梦中的付见煦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纪小雨趁机把自己的小衣塞进她掌心,还颇为严谨地将小衣带子缠绕在女人的手指上。 做完这一切,她像只餍足的猫儿,钻进付见煦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光洁的脊背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胸膛。 不得不说,这样赤裸相贴确实暖和得多。纪小雨在睡梦中不自觉地往后蹭了蹭,嘴角挂着甜蜜的弧度。 而某个发誓要“重振雌风”的大猛1,在无意识间收紧了手臂,将怀中的温暖搂得更紧了些。 晨光透过窗纸洒落时,付见煦是被一阵细碎的痒意唤醒的。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正轻轻扫过她的鼻尖,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气。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挠了挠,指尖触到一片柔软的发丝。 她满足地哼了一声,正要坠回梦乡,突然浑身一僵。 等等——手? 她猛地睁开眼,只见纪小雨毛茸茸的发顶正抵在她下巴处。小姑娘整个人不着寸缕地蜷在她怀里,呼吸均匀绵长。 付见煦缓缓低头,本该被中衣捆住的双手此刻正自由地搭在纪小雨腰间。 而更让她瞳孔地震的是,她的手里攥着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她手里的东西——赫然是她昨日亲手叠好的小衣…… 付见煦:“……” ----------------------- 第36章 付见煦的大脑瞬间清醒。 付见煦绝望地闭上眼睛。 偏偏这时,怀里的纪小雨动了动。小姑娘似乎被她突然紧绷的身体惊醒,睡眼惺忪地转身,仰起脸,目光定格在她僵硬的表情上。 空气凝固了三秒。 “早啊,见煦姐姐。”纪小雨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付见煦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出半个字来辩解。她只好迅速撒开手,坐起身套上衣服,怕小姑娘着凉,还不忘给浑身赤裸的小姑娘盖上被子,“起、起床吧,今日再迟到可就不好了。” 纪小雨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眼睛水汪汪地瞧着付见煦,“见煦姐姐,我、我的小衣还在你手上……” 付见煦的后脖颈都烧了起来,将缠在手上的小衣扔向后面,连外衣衣带都尚未系好,便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 今日众人到店时都格外准时,谁也没有迟到。一进门,周大丫几人就迫不及待地围上来,听她们讲述昨日去月满楼的经过。 当听到事情圆满解决时,周大丫长舒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可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其他几人也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店里顿时热闹起来。陈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捆艾叶,在店里四处熏烤,说是要驱散前几日的晦气。郝红则挽起袖子,把桌椅擦得锃亮。周大丫更是卖力,连平日里容易忽略的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果然,昨日半价酬宾的效果立竿见影。刚开门不久,就有熟客陆续上门,还带来了不少新面孔。大家忙得脚不沾地,却个个眉开眼笑。 厨房里火就没断过。 到了半下午打烊时,所有人都累得够呛,但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一来是危机解除,二来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冬月十八,营业满一个月,发工钱的日子! 众人围坐在大堂中央的方桌旁,眼巴巴地望着正在拨弄算盘的纪小雨。小姑娘平日里算账已经游刃有余,今日却显得有些紧张。 “这个月总营业额将近六十两。”纪小雨清了清嗓子,也颇有些不可置信,“除去食材成本和其他开支,净赚三十多两。”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周大丫和郝红因为是半月工,各领了半两银子。陈真作为面点师傅,领到了沉甸甸的二两银子。付见煦、纪小雨和付知晓三人作为核心成员,各自领到了二两的月钱。 最让人期待的是分红环节。按照事先约定的比例,付见煦分得八两,纪小雨和付知晓各得六两。 不过前几日付见煦已经预支了五两银子,其中四两用来置办新衣,正好把她的分红花了一半。好在还有月钱,再加上昨日谢音挽给的方子钱,总算让妻妻俩不至于囊中羞涩地过年。 周大丫目不转睛地看着纪小雨手指翻飞地拨弄算盘,轻轻松松地将错综复杂的账目理得清清楚楚,不禁赞叹道,“妹子,你这本事可真了不得!” 她圆圆的脸上写满了钦佩,“我瞧着这些数字就头晕,你倒能算得这么明白。” 纪小雨被夸得耳根发烫,低着头将铜钱一枚一枚数给每个人。铜钱碰撞发出来清脆的声响,在每个人听来都格外悦耳。大家捧着刚到手的工钱,脸上都乐开了花。 陈真突然提议,“要不咱们去买些酒菜庆祝庆祝?”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众人的响应。 郝红拍着桌子道,“正该如此!我去巷口老张家打两斤米酒来!” 说着就要往外跑,被周大丫一把拉住,“急什么,天还早着呢!” 付见煦脸上同样洋溢着掩不住的喜色,她一把拉起纪小雨的手,“走,咱们去买菜,今晚我给大家露一手!” 纪小雨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拽得一愣,随即回握住女人的手,眉眼弯弯地笑道,“好啊,就当是提前过个小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周大丫看着两人手牵手出门的背影,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前日请教纪小雨的“秘籍”。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伸出手,也轻轻握住了身旁郝红粗糙的大掌。 “哎哟!”郝红猛地一哆嗦,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一把按住怀里放钱的地儿,转头见是周大丫,这才松了口气,憨厚地挠了挠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想偷我钱呢!” 周大丫立刻把手背到身后,一张脸涨得通红,粗声粗气道,“谁、谁稀罕你那钱了!”说完便扭头假装去收拾桌子,只是耳根子红得厉害。 …… 没过多久,付见煦和纪小雨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郝红也端回了一坛子酒放到了大堂桌子上。 后厨里很快传来咚咚的切菜声和滋啦的爆炒声,浓郁的香气渐渐飘满整个大堂。 将两张四方桌拼在一起后,众人伸长了脖子往厨房张望,付见煦做饭麻利,不到一个时辰,就将饭菜端上了桌。 第41章 金灿灿的金汤肥牛泛着诱人的油光,红彤彤的水煮肉片铺满茱萸梗,大盆的排骨汤熬得奶白浓郁,还有几盘青翠欲滴的时令小炒。七个人围着六个菜,还没动筷子就忍不住咽口水。 纪小雨细心地将一部分饭菜分装出来,留在一旁,好叫付知晓带给付春好。 “我的天姥姥!”周大丫夹起一筷子肥牛,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这比我家过年吃得还好!” 郝红狼吞虎咽地扒了一口水煮肉片,含糊不清地嚷道,“见煦妹子,您这手艺不开个炒菜馆真是屈才了!”说着又舀了勺排骨汤浇在饭上,“这汤鲜得真想叫人把舌头吞下去!” 陈真与女儿陈司文已经顾不上说话,埋头猛吃,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叹息。付知晓这等有过几次战斗经验的老兵,夹菜的速度更是快得没边。 付见煦望着众人狼吞虎咽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满足的笑意。连日来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暖黄的灯光下,七个人吃得额头冒汗,嘴角沾油,却都笑得开怀。窗外寒风呼啸,屋里却热气腾腾,饭香味混杂着热闹的幸福氛围。 桌上那坛刚开封的米酒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却无人问津,每个人都忙着大快朵颐,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哪有功夫临幸米酒? 唯独付见煦不急不慢着动着筷子,明显心思不在饭上,她鼻尖不停地耸动,贪婪地嗅着酒香。 谁能理解一个酒鬼的痛苦?在现代时她可馋酒了,偏偏酒精过敏,只能干看着,不能喝多了。 如今换了副壳子,原主又是个爱喝酒的主儿,总算能让她一解酒瘾了! 她小心翼翼地取来茶盏,斟满一杯。先涂了些在自己的手腕上,又抿了一小口,屏息等了半晌—— 嘿,没事! 这下她彻底放心了,仰头就是一大口。醇厚的米酒在口腔中流淌,她眯着眼睛细细品味,舍不得立刻咽下。 纪小雨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不禁莞尔。这女人变了许多,唯独贪杯的性子没改。 不过,奇怪的是,从前令人厌恶的酒气,如今在她身上倒显得格外可爱。纪小雨一边夹菜,一边不自觉地用余光追随着付见煦一杯接一杯的豪饮,将她的小动作一一尽收眼底。 最先填饱肚子的付知晓注意到她时,付见煦已经喝得双颊飞红,眼神迷离。她连忙放下筷子劝阻道,“阿煦,你少喝点,待会还要回家呢。” “怕什么!”陈真吃得满面红光,闻言咽下嘴里的饭,大手一挥,“喝醉了就在姐姐这儿住下!我给你们腾间屋子出来!” 她女儿陈司文嘴里塞得鼓鼓的,听了自个儿老娘的话,也跟着用力点头。 “啪”的一声,付见煦突然拍案而起,捧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定。“真、真姐!”她舌头打着结,“今儿个妹子敬你!” 陈真一脸茫然地端着排骨汤起身,“敬我作甚?” 只见付见煦一把撩起衣摆,右脚“咚”地踩上凳子,豪气干云地将酒杯往前一送,“敬、敬真姐收留我和小雨妹妹!让我们不至于流落街头!” 陈真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妹子们想住多久住多久!”说罢仰头将汤一饮而尽。 付见煦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继续道,“还、还有!真姐把店铺打理得这么好,又租给我们,才有了现在的付纪食铺!敬真姐!敬付纪食铺!” 这番话引得众人纷纷起身,虽然大家伙来到这个团体的时间并不长,但在这短短的时间,众人之间,已经有了不浅的情谊。 女人们有的端酒,有的举汤,七嘴八舌地喊着“敬付纪食铺”,更有几个感性的已经红了眼眶。 酒劲上头的付见煦浑然不觉,开始挨个敬酒。她摇摇晃晃地指向付知晓,“这、这杯,敬你!敬晓、晓哥!” 付知晓见状更为感动,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正色起身,却听她继续道,“晓、晓……晓晓!我不爱叫你晓哥,虽、虽然你有时候有点封、封建……但、但你是个负责任的好人!干事特靠谱!所以我佩服你!” 付知晓面上感动全无,脸色一黑,还没来得及反应,更石破天惊的话就从她嘴里蹦了出来,“你、你不许跟那个死大壮在一起!不、不许!不、不然我要气死!” 她醉*眼朦胧地晃着酒杯,完全没注意到付知晓瞬间僵住的表情,继续当个绝世大漏勺,“不、不不过,我、我很看好你和谢、谢音挽,你、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就当是为了我,你们俩早点在一起好不好……” ----------------------- 作者有话说:特别喜欢女人们在一起的氛围,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特别令人快乐[抱抱][抱抱][抱抱](比如说姐姐妹妹在俺评论区说这说那的,宝宝们说什么俺都爱听!!![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37章 话音未落,付知晓手中的碗“哐当”一声砸在桌上,汤汁溅了满身。 整个饭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筷子悬在半空。纪小雨慌忙去捂付见煦的嘴,却被她一个响亮的酒嗝打断。 周大丫和郝红面面相觑,陈真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有年幼的陈司文还在懵懂地扒着饭,完全不明白大人们为何突然都僵住了。 “哈哈哈……”纪小雨干笑着打圆场,“见煦姐姐喝醉了,说胡话呢……” “我、我没醉!”付见煦像只扑棱蛾子似的挣扎着,“我还能喝!还没敬大丫姐跟大红姐呢!” 醉鬼的力气大的惊人,纪小雨实在按不住这个醉鬼,只能任由醉鬼起身,她歉意地朝众人笑笑。 只见付见煦摇摇晃晃地举着酒杯走到周大丫与郝红面前,“来、大丫姐!大红姐!妹子敬你们!敬、敬你们在我刚来码头做工时,一、一直照顾我!” 这番醉话却说得周大丫与郝红眼眶发热,周大丫一把抓住付见煦晃荡的手,“妹子啊,是姐该谢你才对!让姐跟着你干,还给这么高的工钱……” 付见煦摆摆手,醉醺醺地反驳,“才、才不是!明明是大丫姐和大红姐来帮我们的忙……” 这番带着醉意的拉扯倒是冲淡了方才的尴尬气氛,唯独付知晓一个人在旁边心绪难平。 她低着头,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酒,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付见煦那句“你和谢音挽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怎么可能……”她在心里苦笑,她又不是真正的男子…… 可转念一想,女子与女子在一起又有何不可?她身边的付见煦和纪小雨不也是一对妻妻?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颤。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谢音挽的模样,那日在月满楼初见时石榴红的裙子与摇曳生姿的发钗,还有那双永远都含着笑意的凤眸,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付知晓的心跳突然加快,随即又立刻黯然下来,“人家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我不过是个连细棉都穿不起的穷小子……” 她自嘲地摇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泛起的苦涩。 真是荒唐,她居然把一个醉鬼的胡话当了真…… “晓哥,”纪小雨关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喝多了?” 付知晓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她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乏了。” 她站起身,借口去厨房擦洗衣服,逃也似的暂时离开了这个让她心乱如麻的饭桌。 这厢,付见煦与周大丫两人还在泪眼相对,叫陈真看得直发笑,“小雨啊,还不快管管你家姐姐,这丫头怕是醉得找不着北了。” 纪小雨连忙上前,将醉醺醺的付见煦从周大丫身边拉开。付醉鬼见煦起初还不依不饶地挣扎,待看清眼前人是谁时,突然安静下来。 “你、你是……”付见煦双手轻轻捧住纪小雨的脸,醉眼朦胧地将自己的脸凑近,她眨巴着眼睛,“纪、纪小雨!”醉鬼一字一顿地喊道,温热的酒气喷在纪小雨脸上。 纪小雨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惊得心跳漏了一拍,只能呆呆点头。 却见付见煦突然嘴角一撇,眉头紧锁,“纪、纪小雨是坏人!” 这话让纪小雨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她眼神阴冷地看着这个口无遮拦的醉鬼。 “但、但是!”醉鬼突然又转怒为喜,用力揉了揉纪小雨的脸蛋,“现、现在纪小雨是、是我妹、妹妹了,我绝不会让她变成坏人!” 纪小雨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醉态可掬的人,转头对陈真说,“真真姐,见煦姐姐醉得厉害,麻烦真真姐收拾个地方让她歇会儿。” “好嘞!”陈真笑着招呼女儿,“司文,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说罢,又转头对纪小雨道,“这丫头酒量不行,下回可不能让她这么喝哩,好在今天都是自己人。” 纪小雨点点头,半扶半抱地将付见煦往后院带。醉鬼的意识已经模糊,将浑身的重量全压在纪小雨身上,嘴里却还念念有词,“小雨……要多吃,长、长个子!长……长点肉……” 第42章 又抱紧纪小雨,扁着嘴,嘟嘟囔囔着,“妈、妈妈……呜呜呜妈妈,想妈妈……” 两人颤颤巍巍到了房间,纪小雨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付见煦脱去外衣,自己反倒热出一身汗,一把把醉鬼推到床上,纪小雨转身关门。 她擦了擦汗,平复着刚刚剧烈运动后的呼吸,看着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纪小雨的眼神复杂无比。 而后她利落地脱掉自己的外衣,跨坐在付见煦身上,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说,你是谁?” “我、我是付见煦呀~”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回答,尾音还因醉意稍稍上扬。 纪小雨面无表情地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不是付见煦,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我、我才不是鬼!”付见煦突然大声反驳,“我是人!我是付见煦!” 纪小雨赶紧捂住她的嘴,“小声点!我准你说话你才说!”见对方委屈巴巴地点头,她才松开手。 不是鬼? ……“只记得昨晚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个老神仙,说我叫付见煦,说我有个命格特别旺我的妻子,叫纪小雨。”…… 她脑海中浮现出这人当时说过的话。难道,她其实是特地来拯救自己的神仙? 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哪会有这么闲的神仙?若真有神明,又怎会在她从前苦苦祈求时从不现身,偏偏等到如今才出现? 眼前这女人,既然知道她们的一些基本信息,大概是去世已有段时日,一直徘徊在她们身边的魂魄。 至于为什么附上“付见煦”的身……或许是因为她们同名同姓,命格相近,而“付见煦”在母亲过世后悲痛过度、阳气衰弱,才让这孤魂野鬼有了可乘之机。 理清思绪后,纪小雨定了定神,继续问道:“那我呢?我是谁?” “你、你是纪小雨,”付见煦乖乖地小声回答,突然又莫名自豪起来,“是我付见煦的妹妹!” “妹妹?”纪小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做了妻妻的人,怎么可能是妹妹? “那纪小雨为什么是坏人?”她循循善诱,声音轻柔,像是在哄一个懵懂的孩子说出秘密。 “纪小雨是恶毒女配……”付见煦杏眸微眯,脸颊泛着醉酒的红晕,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恶毒女配?”纪小雨愣住了。这是什么说法?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词,可不知为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闷地疼。 好像……好像她会被这个词掌控一生似的。 难不成,她方才的猜测是错的?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醉鬼突然激动起来,猛地翻过身来,一把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抓住她的手腕。 “不!!小雨才不坏!小雨最好了!”付见煦的声音骤然拔高,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样,眼眶都红了,“坏的是作者,写的什么弱智剧情!他爹的!敢这样对我们小雨!” 她骂得义愤填膺,仿佛纪小雨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她必须替她讨回公道。 纪小雨怔住了,她的眼睛里映出醉鬼蛮横的讨伐。 映出这个曾经让她畏惧的女人,醉醺醺地攥着她的手,杏眼里映着的全是她的脸,像是要把她刻进瞳孔里一样。 “嘿嘿嘿我们小雨真好看啊~”付见煦戳了戳她的脸颊,醉意朦胧地笑了,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幼稚的骄傲,仿佛在炫耀什么珍宝,“我们小雨是,最好看,最厉害的小姑娘~” 纪小雨的喉咙发紧。 她本该警惕的。本该警惕这个孤魂野鬼,质问这个孤魂野鬼,本该愤怒,本该怨恨。 可此刻,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付见煦,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这个人,在为她说话。 哪怕只是醉话,哪怕明天醒来后可能什么都不记得。 但此刻,付见煦的维护是真实的,她的愤怒是真实的,她眼里的心疼……也是真实的。 纪小雨忽然笑了,眼眶微红,却笑得极轻。 恶毒女配?孤魂野鬼?她不明白,但,都不重要了。 只要这个人继续对她好……只要她愿意这样看着她,这样维护她…… 那一切,就都没事的。 但机会难得,她还是涩着嗓子,继续开口问道:“那你呢?见煦姐姐,你又是什么?” “我……我是……坏蛋。”醉鬼嘟嘟囔囔的,纪小雨得聚精会神才能分辨女人吐出的话语。 纪小雨神色一凛。 “我是睡觉脱妹妹衣服的色鬼坏蛋!”醉鬼将身子挺得笔直,掷地有声地说道,说着说着自己却还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呜呜呜呜我是坏蛋,我竟然是坏蛋……” 纪小雨沉默了,倏而笑了出声,仿佛是被女人蠢笑的。她做什么要花心思防备这样的一个人呢? “姐姐是坏蛋?”待笑够了,她笑弯了一双狐狸眼,轻声反问道。 醉鬼乖乖点点脑袋。 “坏蛋是不是都应该得到惩罚?”她继续循循善诱。 醉鬼义愤填膺地表示同意。 “那要怎么惩罚坏蛋呢?”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这个问题仿佛难倒了醉鬼,醉鬼的眉头拧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不知如何回答,她此刻像个上课答不上来老师问题的学生,急得眼眶都红了起来。 纪小雨自下而上地看着女人无助的眼睛,眼中晦暗不明,她抬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女人的脸,柔声开口,“我来教姐姐好不好?” “教、教我……”迟钝的醉鬼察觉不到危险,还以为自己的困惑得到了解救,呆愣愣地点头。 得到准确的答复,纪小雨满意勾唇一笑,伸手遮住醉鬼雾蒙蒙的眼睛,而后拉住女人的衣领,慢慢将身上的女人拉下来。 纪小雨的掌心覆上来的时候,醉鬼的眼前骤然陷入黑暗。 酒精让醉鬼的感官变得迟钝又敏锐,醉鬼能闻到小姑娘身上淡淡的皂香,能感觉到发丝垂落在自己锁骨上的痒意,却看不见对方此刻的表情。 这个认知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喉间不自觉地溢出一声模糊的呜咽。 “坏蛋不想得到惩罚了?”纪小雨的声音带着蜂蜜般的黏稠感,温热的吐息先于嘴唇落在醉鬼的鼻尖。 不……坏蛋一定是要得到惩罚的。 付见煦想摇头,却被突然附上的柔软堵住了所有动作。这个吻起初只是羽毛般的触碰,她有些痒,于是她下意识舔了舔发干的唇。 可这个动作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拽住她衣领的小姑娘突然加重了力道。 当灵活的舌尖扫过她的上颚时,她头皮发麻,身体发软,双手不受控制地攥紧了床单,缺氧般的眩晕感混着酒意翻涌而上,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小姑娘身上。 她全身都潮湿起来,就连遮住眼睛的手掌也变得潮湿,不知是唇上刺激的触感引得她的睫毛沾了泪,还是纪小雨的手心出了汗。 最要命的是视觉被无情剥夺后,醉鬼听觉变得异常清晰。她听见纪小雨吞咽时细微的喉音,听见两人唇瓣分离时黏腻的水声,甚至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快突破胸膛。 纪小雨吻的十分用力,将醉鬼娇嫩的唇瓣摧残地凄凄惨惨。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久到醉鬼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醉鬼想讨一声饶,嘴巴却始终没被放过。 这就是对坏蛋的惩罚么? 醉鬼云里雾里地想道,那真是太坏了……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俺的备忘录写了巨多小脑洞,小狗蛇哇,傲娇妹哇,救风尘哇,年代文妻妻共同创业哇,等等等等。还有个很早以前就想写的快穿,大概是创世神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孩子们的神格都被篡改了,于是创世神踏上了捞孩子与重新夺权的道路,映射的现实世界中被篡改的女神们,不过这本应该比较沉重,俺想好好锻炼自己的笔力与积累够足够的知识才开。宝宝们对哪个有兴趣可以在评论区和俺说哦! 第38章 付见煦是被一阵尖锐的头痛刺醒的。 她下意识想揉太阳穴,却发现手臂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压着。睁开眼,视线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睡颜——纪小雨蜷在她怀里,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皮肤上还留着几道可疑的红痕。 付见煦:“……” 付见煦的思维瞬间凝固。她机械地低头,看见自己光裸的肩膀因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从被子里滑出来。血液轰地冲上耳尖,她整个人像被扔进沸水里的虾子,瞬间红透了。 “见煦姐姐,你醒啦?”纪小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绵软,她似是不好意思看她,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声音细细,“昨晚……” 付见煦的喉咙干燥得厉害,她咽了口口水。 昨晚?她只记得自己馋得不行,一个人在角落偷偷闷头喝酒,后来……后来?后来怎么了来着? 第43章 “昨晚……我……我就是喝多了睡着了吧?”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闻言,纪小雨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将脑袋彻底埋到被子里,不一会儿,被子轻轻颤抖起来。 付见煦瞳孔紧缩,不是,小姑娘咋了?她哭了? 她揉了揉还有些刺疼的太阳穴,下意识想把被子掀开查看小姑娘的状况。忽地她动作一顿,想起她刚睁眼时看到的情景——她们两人都赤裸着身体,小姑娘身上还布满星星点点的痕迹。 她脸色唰地一白。 不、不会是酒后乱性了吧……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她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右手,又惊恐地砸吧砸吧了自己的嘴巴——没有什么异常。应、应该,没有事后的痕迹吧? 但……那小姑娘身上是怎么回事…… 付见煦不确定起来。所以……她虽然没完全干坏事,但绝对也是干了坏事…… “啪——” 她闭上眼睛,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虽然小姑娘长得很好看,性格又天下第一好。 但是,付见煦,这是你禽兽的理由吗! “啪——” 小姑娘才十六岁!付见煦,你真是个畜生!她又给了自己另外一边脸一下。 清脆的两声耳光在静谧的卧室里格外刺耳。纪小雨蜷缩在被窝里的身子猛地一颤,终于躺不住了。她慌忙支起身子,凌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湿润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见煦姐姐……” 被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裸露的肩头接触到冷空气,立刻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可小姑娘恍若未觉,只是急切地抓住付见煦又要落下的手腕。 “你别这样……姐姐。你别伤害自己……” 付见煦的视线躲闪着,不敢对上小姑娘澄澈的眼睛。她手忙脚乱地将滑落的被子重新裹住纪小雨。 她哑着嗓子开口,“我昨晚喝醉了,肯定……肯定对你做了混账事……” 话音未落,却见怀里的小姑娘突然红了脸。 纪小雨把半张脸埋进被沿,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人此刻竟结巴起来,“姐、姐姐没有欺负人……我们本就是妻妻,这些……这些都是应该的……” 付见煦一时怔住。目光不可置信地盯向面前的小姑娘。 被被子裹成团子的纪小雨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发丝间隐约可见泛红的耳尖。她低垂着眼帘,眼尾还带着未褪的绯色,像抹了胭脂。最要命的是那嫣红的唇,隐约可见一处细小的破口。 她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付见煦仓皇移开视线,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付见煦你疯了?你在想什么啊!你不是一直把她当妹妹照顾的吗? “就、就算是妻妻也不能……”她支支吾吾地开口,“也不能不顾你的意愿……” 被团里传来窸窣响动。纪小雨又往里缩了缩,耳朵红得更厉害了,“只要是姐姐……做什么我、我都愿意的……” 付见煦目瞪口呆,彻底僵在原地,脸颊烧得厉害。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妹妹成老婆了? 还是因为她单方面干的坏事? 不,其实也不算是单方面,看小姑娘含羞带怯的模样,分明是两厢情愿。只是……她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付见煦清醒后,才注意到,身下这张陌生的双人床根本不是自己家的。她边穿衣服边复盘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她这几日的确曾梦到过小姑娘来着,但记忆中分明都是些再正常不过的场景,她不记得她有梦到过什么十八禁的内容啊…… 怎么就做出了这么禽兽的举动…… 难不成她一直对小姑娘怀有不轨之心,可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潜意识里想亲近小姑娘,便梦游做出来了这样的举动? 付见煦将棉衣的最后一根带子绑好,趿上鞋,又无意识地用手顺着头发。小姑娘长得那么漂亮,处处都在她的审美点上,她或许早就喜欢上了小姑娘? 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做不到将一个小姑娘当老婆,所以不愿意承认? 付见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别的她做出这般荒唐的举动的理由。想明白后,她三两下将头发扎了起来。 她将目光投向床上的小姑娘,见她还满脸通红地裹着被子,便替她找好了衣物,一件一件按顺序叠好,放到她枕边,而后别过脑袋,好叫小姑娘安心换衣服。 付见煦耳根红红的。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浮现起小姑娘裹着被子羞怯的模样,眼角未干的泪痕,还有那句带着水汽的“都愿意”。 她没想到,小姑娘对这事的态度,竟是那般…… 但她又想到了什么,旋即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在小姑娘看来,她还是以往那个付见煦,“付见煦”与她是妻妻关系,“付见煦”对她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 这般想着,付见煦的心里竟然还泛起酸泡泡来,她磨着后槽牙,死原主,你凭什么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见煦姐姐,我们出去洗漱吧,真真姐她们该等急了。”背后传来纪小雨的声音。 付见煦又是一慌,将小姑娘的鞋摆好,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她现在都无法直视“见煦姐姐”这个称呼了! 妹妹就是妹妹啊,怎么就变成妻子了…… 陈真贴心地为她们备好了新的柳树枝,漱口之时,付见煦注意到自个儿嘴角不可忽略的刺疼,不敢想昨夜多么激烈…… 她的耳根又染上了绯色,付见煦你在想什么呢!你下次要管住自己的手啊啊啊!小姑娘还小呢! 不对!应该再也不该有下次了! …… “对了,我昨儿个喝醉,没对别人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付见煦吐掉一口漱口水,扭头问身边的小姑娘, “倒是没什么,”纪小雨包着柳树枝,笑起来,“就是姐姐喝醉后特别……热情。拉着大家说了好些话,尤其是……晓哥……” 付见煦的瞳孔骤然紧缩,刷牙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从来没醉过,不知道自己醉后会不会讲胡话。不过,像她这样唯唯诺诺的人……总不会,总不会……把女主马甲给掀了吧? 洗漱完,她忐忑地走向前堂,付知晓恰好黑着脸端着今日份的猪杂从门外走进来,眼下挂着两团明显的青黑、 她心头一咚,弱弱地喊了一声,“晓、晓哥……早、早啊。” 付知晓将盆一搁,冷笑一声,定定地看向她,“不是不喜欢喊我晓哥吗?不喜欢的话可以不喊的。” 付见煦的脸瞬间涨得比猪肝还紫。她昨天夜里到底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正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周大丫与郝红也迈进门槛来。 “对啊对啊,咱关系那么好,想叫啥叫啥嘛,”周大丫看热闹不嫌事大跑来问她,“不过,见煦妹子,大壮是谁?咱咋没听说过?还有知晓还跟谢小姐有关系?” 付见煦神色大变。 付见煦眼前一黑。 天姥姥!她居然连原著剧情都抖出来了! “我、我那是醉话!”她急得直跺脚,“晓哥你听我解释——” 付知晓抱着胳膊站在桌子旁,眉头紧锁。周大丫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副等着听八卦的模样。 “我、我去过你们家几次,看出来了春好婶想撮合你与大壮,但是他好吃懒做,连家里的地都不帮忙打理,根本配不上你……” 付见煦绞尽脑汁,额头都冒出了汗,又是猜测自己抖了什么出来,又是想法子圆过去,要是当年高考时有这反应速度,说不定能多考几分。 "是啊,"纪小雨清亮的声音适时响起,她从柜台抬起头,眼睛水汪汪的,“对啊,前几日,我们一块去月满楼时,见煦姐姐瞧见晓哥眼睛直往人家谢小姐身上瞄,晚上回来跟我开玩笑说过几次,没想到喝醉后拿出来胡讲了。” 付见煦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纪小雨一眼。小姑娘耳尖微红,低头继续记账。 付知晓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冷哼一声,拎起斧头去后院劈柴了。付见煦如释重负,赶紧拿起菜筐钻进厨房。 柜台边,纪小雨对着付知晓的背影温声道,“晓哥别在意,见煦姐姐喝醉了就爱说胡话,昨晚还说我坏人呢!” 周大丫却扯着郝红的袖子直嘀咕,“大壮这名字多气派!比我这大丫强多了。”她突然眼睛一亮,“哎你说,我现在改名叫周大壮还来得及不?” 郝红往她嘴里塞了块包子,“快闭嘴吧,你要改叫大壮,你老娘会先把你耳朵拧下来的。” 第39章 付纪食铺的大堂重归宁静,纪小雨坐在柜台后,唇角微微上扬。 回想起那女人今早的反应,看来对方确实信以为真了。这个认知让她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第44章 然而昨夜那个醉鬼被“惩罚”的真相,只有她自己知道。 昨夜。 某个醉鬼被惩罚了许久,久到受不住,嘤嘤呜呜地求饶。 当然,醉鬼罪大恶极,当然不能被轻易放过,纪无情判官小雨依旧铁面无私地执行着对坏蛋的惩罚。 坏蛋恼羞成怒,挣扎不得,反胆大包天地将判官的唇咬伤了。 这“以下犯上”的行径自然招致更严厉的“惩戒”。可谁曾想,被惩戒着的醉鬼竟压在纪小雨身上沉沉睡去。 纪小雨望着房梁,感受着身上人均匀的呼吸,只得轻叹一声。她小心翼翼地将付见煦挪开,替她褪去衣衫,把人妥帖地塞进被窝。稍作迟疑后,自己也解了衣裳躺下。 想到幼时见过的场面,她又在身上几处显眼位置掐出红痕。做完这些,才心满意足地贴向那个温暖的身躯。 当肌肤相贴的瞬间,纪小雨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她吹灭油灯,将身体又往对方怀里缩了缩,胳膊也霸道地圈住对方的腰身,像只找到归宿的猫儿。 黑暗中,她面无表情,盯了付见煦许久,细细端详着,像是要把这个人的长相刻进灵魂里,良久后,她轻轻抚摸着这张被她放入心中的白嫩脸颊,低声呢喃,“不管你是谁,从哪儿来……但现在你是我的了……” …… 而被纪小雨惦记着的付见煦,这一日过得着实煎熬。 她心不在焉地坐在后院的小板凳上,指尖机械地摘着菜叶,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越是记不清,心里越是七上八下,既怕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又庆幸记忆模糊不清,若真记得清清楚楚,她怕是真的会羞愤欲死到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重新投胎的!! “阿煦妹子,你这摘了半天,菜盆里怎么还是这么点儿?”周大丫风风火火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矮凳上,“你这手里动作不行啊!莫不是昨夜累着了?” 付见煦闻言手上一抖,刚摘好的菜叶又掉回盆里。她只觉脸颊发烫,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大丫姐说、说什么呢!” 她慌忙起身,差点带翻凳子,“我、我去看看腌猪杂……” 话音未落,人已经逃也似地钻进了后厨。留下周大丫一脸茫然地挠挠头,“这妹子今儿个是咋了?” …… 曲涞县,谢家老宅。 时值隆冬,老宅内暖阁炭火烧得正旺。谢家老东家谢雍端坐在主位上,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虽已年过六旬,那双锐利的眼睛却不见半分浑浊。 “姥姥,您可要好好尝尝这火锅。”谢音挽一袭绛紫色锦袍,亲自为老东家调着蘸料,“这是孙儿新得的方子,连京城都未必能吃到这般口味。”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片得极薄的牛羊肉、鲜嫩的时蔬一一呈上。铜锅里的高汤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谢雍夹起一片烫得恰到好处的羊肉,蘸了特制的酱料送入口中。鲜香麻辣的滋味在舌尖绽开,老东家眼睛一亮,“确实新奇。这汤底用料讲究,辣而不燥,鲜而不腻。有此等菜色,你月满楼的生意怕是要更上一层楼了。” “还是姥姥教导有方。”谢音挽浅笑着为老东家斟了杯温好的黄酒,“孙儿不过是依着您平日的教诲,在吃食上下些功夫罢了。” 谢雍眼角笑纹舒展,接过酒杯时指尖在大孙女手背上轻轻一点,“你这张嘴啊,如今是越发甜了。” “姐,这个真好吃!”谢音韶从碗里抬起头,嘴角还沾着酱料,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你再多琢磨些新菜式!” “没规矩。”谢雍作势要敲她额头,却到底没舍得下手,只用帕子擦了擦小孙女油汪汪的嘴角,“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吃饭还像只馋猫。” 谢音挽望着小妹鼓起的腮帮,眼底泛起温柔。离家数月,除了姥姥,她最念的就是这个天真烂漫的幺妹,“小妹性子单纯。”她说着又给谢音璟夹了片嫩羊肉。 “你像她这么大时,城南的账目*都能理得清清楚楚了。”谢雍摇头叹息,却见小孙女已经又埋头吃起来。 “我才不要管铺子呢!”谢音韶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说,“姐姐管得那么好,我只要读书吃好吃的就行啦!” 暖阁里顿时响起一阵笑声。谢雍笑得眼角泛起泪花,谢音挽掩唇轻笑,只有谢音易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颤,盯着火锅升腾的热气,眼神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席间气氛融洽,谢音挽正要再说什么,却见老东家忽然将目光转向一旁,“阿易,听说最近福临门的生意很不成样子?” 坐在下首的谢音易闻言脸色骤变,来不及遮掩眉间的郁气,猛地站了起来,“姥姥容禀,我们已经有了新的经营方略,明年、明年一定能让营业额翻上一番!” “哦?”老东家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说来听听。” 谢音易额上沁出细汗,正要开口,却听谢音挽轻笑一声,“二弟所谓的方略,孙儿倒是略有耳闻。” 她优雅地替老夫人布着菜,“只是这扰人生意、强抢配方的路数,未免有些……上不得台面。” “你!”谢音易怒目而视,“大姐如何得知这些?” 谢音挽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身后候着的竹叶适时递上一方丝帕,她接过拭了拭嘴角,“自然是有人求到我这儿来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铜锅中翻滚的汤底,“这火锅的方子,便是这么来的。” 厅堂内,沉重的檀木桌发出一声闷响。谢雍手中的白玉酒杯重重落下,杯中酒液晃出几滴,在桌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谢音易起身撩袍子,膝盖磕在地砖上,躬着的身子又压低了几分,“姥姥明鉴!孙儿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等事啊!定是底下人背着孙儿干的!” “既然管不住人,”谢雍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沾了酒的指尖,“那就换批懂规矩的。” “是……”谢音易的应答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些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心腹,就这么被换了下来! 饭后,待众人退下,暖阁里只剩祖孙二人。谢音挽乖顺地挨着老夫人坐下,双手轻轻挽住老人家的臂膀。 “还知道回来?”谢雍佯怒地点了点孙女的额头,“若不是我派人去请,怕是还在外头野着呢。” “姥姥~”谢音挽难得露出憨态,将脸贴在老夫人肩头,“孙儿这不是想做出些成绩,好给您长脸嘛。” 谢雍哼了一声,“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前些日子提了婚事,跟我置气到现在。” “孙儿真的不想嫁人……”谢音挽声音闷闷的。 “由着你胡闹了这些年,如今都二十二了。”老夫人叹了口气,她压低声音,“今上念着当年从龙之功,谢家才能有今日的荣光。可树大招风啊……”她抬眼望着噼啪作响的炭火,“几位皇子都已长成,这心思……” “那便让她们惦记着,我成婚了,那便不是要轮到小妹么?”谢音挽起身,定定看着谢雍。 “就你会贫嘴!”谢雍失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却在触及那倔强的眼神时,笑意渐渐淡去,“阿挽啊,你二弟膝下都有两个孩子了,你叫我怎么放心?” “这不是正好?谢家香火有弟弟延续……”谢音挽满不在意地说道。 “糊涂!”谢雍突然拔高了声音,又强压着怒气道,“你们姐妹三人,就数你最像我。你二弟如今行事越发荒唐,哪里担得起家业?” 她摩挲着孙女的手背,声音低了下来,“姥姥这把年纪了,身子也一日差似一日,就盼着你能安定下来啊……” “姥姥,孙儿明白您的苦心。”谢音挽反握住她的手,垂下眼眸,“您再给孙儿一些时间,可好?” …… 暮色沉沉,烛影摇曳。 “见煦姐姐,求你,别这样……”纪小雨环抱着双臂,红着脸,怯怯地抬眼看她。 付见煦低笑着将她困在床榻之间,“小雨,你今日是绝对逃不掉的……” “姐姐……”小姑娘眼中泛起水光,纤细的手指无措地揪着衣角,“轻些可好” 付见煦指尖拂过她微颤的肩头,“我们小雨乖乖的,我自然会轻轻的。”说罢,俯身在她颈间落下一吻。 “嗯……姐姐……”纪小雨仿佛受不住这般亲昵,身子微微扭动,轻声求饶。 “不听话?”付见煦佯装不悦地直起身,“看来要好好惩罚才行。” “惩……罚?”小姑娘睁着迷蒙的泪眼,天真中带着几分惑人的媚意。 付见煦的神色狰狞起来,她张牙舞爪地对着面前无助的小姑娘伸出恶魔之爪,“不听话的妹妹就是要好好被惩罚啊……” …… 付见煦猛地打了个寒颤,使劲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些荒唐的幻想。她越是记不清昨夜的细节,脑海里就越发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不堪的画面,甚至想象出自己禽兽不如的行径。 第45章 这一整个上午,她的思绪都飘忽不定,这是她想出来的第二十三版她昨夜可能做出来的恶行。 又捞了一天菜,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付见煦注意不到手腕的异样,但是回神后,手腕传来阵阵酸痛,付见煦无意识地揉着发红的手腕,轻轻叹了口气。 手腕上却突然传来轻柔的动作,很好地替她缓解了酸痛。 ----------------------- 作者有话说:后面俺真是写得忘情了写得忘我了写得发狠了……[坏笑][坏笑][坏笑]脚指头边抠边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小付你什么才能不脑嗨而是身体力行地大干一场啊[求你了] 俺写文,一直有个比较为难的点,比如这章哇,谢雍,超绝大姥,俺一直犹豫怎么称呼她,老夫人,感觉没啥大女主主体感,老太君,感觉形容商人也有点过了,绞尽脑汁想出来一个老东家,但是还是觉得不太够味儿。 还有哇,在形容谢音挽对姥姥撒娇时,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是“小女儿情态”,我很不喜欢这样刻板印象的形容,但是目前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这样的形容,唉,偷偷叹一口气,这些语言潜移默化地占据了俺的脑袋,看似无害看似常见的语言,加剧着大家的刻板印象,这何尝不是一种隐形暴力?我很庆幸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在从我的字里行间改变自己的刻板印象吧,也欢迎更多宝宝与我一起探讨,有什么好的替代词拜托宝宝们一定要分享给我!!!谢谢宝宝们啦~爱大家嘿嘿嘿[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40章 “姐姐辛苦了,”纪小雨不知何时站在身侧,指尖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腕关节。小姑娘的掌心柔软温热,力道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劳作的酸痛,“手还疼吗?” 想起方才脑海中的那些黄色废料,付见煦顿时脸颊发烫,目光游移着不敢与小姑娘对视,她连忙摇头,却被纪小雨顺势牵住了手。那只比她小一圈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她的指尖,热度从相贴的肌肤源源不断传来。 纪小雨凝视着眼前人泛红的脸庞,强压下嘴角的笑意,手中动作紧了紧,柔声道,“姐姐,我们回家吧。” 付见煦感受到小姑娘的动作,指尖不自然地蜷了蜷,耳尖的红晕更深了几分。 怎么回事!她、她怎么又拉我的手!! 她下意识挣了挣,但当触及到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时,动作一顿,别扭地转过头。 算、算了,天冷……她、她想拉就拉吧。 …… 两人回到家,已是天色晦暗,付见煦一到家便撒开手一脑袋钻进了厨房,活像身后有只鬼在追她。 明明是大冬天,牵在一起的手却热得出汗,她将手心在衣服上搓了搓,思及待会儿要揉面粉,她舀起一瓢水,冲洗着手,冰的她一哆嗦,又突然开始怀念小姑娘手心的温暖。 她甩着手上的水珠,仿佛这般就能将自己繁杂的思绪甩掉。 面粉簌簌落入陶盆,她揉面的力道比平日重了几分。面团在掌下变换形状,触感让她没来由地想起纪小雨的脸,也是这般柔软。 付见煦更烦了,她将面团狠狠往盆里一砸。 转而点火烧水,如今的付见煦烧火已经轻车熟路,不一会儿,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得付见煦脸颊发烫,她揉了揉烫的发红的脸颊,脑子里全是回来的路上与小姑娘双手交握的场景。 付见煦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做饭!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面盆前。 “姐姐。”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纪小雨不知何时站在了灶台边,与她挨得极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付见煦的耳畔。付见煦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还带着刚从外面带来的寒气。 “面、面团快好了。”付见煦往旁边挪了半步,耳尖烧得厉害。纪小雨却将衣袖挽了起来,顺势贴上来,手臂擦过她的衣袖。 “我帮姐姐揉吧。”小姑娘说着,手指已经探向面盆。 “不、不用了,你去歇着吧。”付见煦忙拒绝道。 纪小雨垂下眼睫,“可是……我碍着姐姐了?” “没!没有!”付见煦大声嚷嚷,沉默片刻,她指着墙角的付春好才送来的白菜道,“那你……把白菜切了吧。” 纪小雨转身应好,眼底的狡黠被掩盖过去。 …… 隔壁,付春好家的晚饭吃得比往常晚了些。灶上煨着的萝卜骨头汤还冒着热气,在寒冷的冬夜里蒸腾起一片白雾。 “晓晓,再吃块腊肉。”付春好又往女儿碗里夹了一筷子腌得透亮的肉片,几乎要在米饭上堆出个小山尖。她望着付知晓消瘦的脸颊,眼睛里盛满了心疼,“这些日子店里忙,你都瘦了一圈了。” 付知晓慌忙抬手挡住母亲的筷子,“娘,真够了。” “今年这个年啊,咱们总算能过踏实了。”付春好见她不要,将那块肉放进自己碗里,眉眼舒展开来,“我晓晓有本事,这铺子经营得红红火火的,邻里邻居谁见了不夸一句?” 付知晓的筷子顿了顿,听见母亲又轻声道,“明年的单身税也该是交得起了” “嗯。”她喉头动了动,低低应了一声。 付春好忽然伸手摸了摸女儿束发的布带,“是娘对不住晓晓啊……若不是当年你爹与你哥出了意外,我这腿又……你、你也不必……” “娘,”付知晓抬头,握住母亲粗糙的手,“现在这样挺好。我也不进山了,铺子生意不错,您怎么还说这些?” 付春好却深深望着付知晓,“可你的终身大事……”话到嘴边化作一声长叹。 沉默在饭桌上蔓延。付知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娘,她无意识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粒,直到母亲突然拍了下桌子。 “对了!”付春好眼睛一亮,“你看阿煦和小雨那对儿,最近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似的。要不……娘也给你说房媳妇?总好过你一个人啊……” “娘!”付知晓耳根唰地红了起来,热意直往脖子上窜,“你、你说什么呢!” …… 这厢被付春好提到的“蜜里调油”的妻妻,也在“蜜里调油”地忙碌。 店里连续多日的忙碌让两人无暇顾及洗衣,攒下的衣物已堆了满满一木盆。晚饭后,付见煦蹲在院子里,就着微凉的洗澡水用力搓洗衣物。水花溅在粗布衣襟上,浸湿了一大片也浑然不觉。 纪小雨刚洗完碗筷,搬着小凳坐在她对面。 “姐姐这里都湿透了。”纪小雨忽然倾身向前,手指轻轻按在付见煦的胸口。温热的指尖隔着湿透的衣料,激起一阵细微的酥麻。 付见煦手里的衣物扑通一声掉回水中。她僵在原地,看着那双白皙的手在自己胸前轻轻擦拭。水痕在布料上晕开,却让被触碰的地方更加灼热。 怎、怎么回事!小姑娘只是为你擦个水而已!付见煦,你不要胡思乱想! “好、好了……”付见煦声音发紧,慌忙抓起另一件衣物。 “好了。”纪小雨的声音近在耳畔,却没有立即退开。她顺势接过付见煦手里的衣物,“剩下的我来洗吧。” 两人的手指在水中不经意相触,又迅速分开。付见煦低头猛搓另一件衣衫,心跳快得像是要跃出胸膛。 搓衣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两个人动作快,不一会儿,一盆衣物都浆洗完了,待晾衣服的时候,付见煦才猛然回神,刚刚叫小姑娘接过去的衣服,竟然是她的小衣!!! 她紧闭着双眼,飞快晾好衣服。 算、算了……都、都赤裸相见了……不就是洗个小衣吗…… 没什么的…… 夜深人静,付见煦把自己整个埋进被褥里,只露出通红的耳朵。 翌日。 付见煦再次睁眼又是手中攥着小姑娘的贴身衣物,怀里搂着个赤条条的人儿,昨日一直经历窘境,死猪不怕开水烫,付见煦现在反倒不那般羞恼了。 她木着脸将因她掀开被子而被冷空气激的蜷缩着身子的小姑娘往怀里带了带,小姑娘迷迷糊糊往她颈窝里蹭。 发丝蹭过她的脸颊,蹭的付见煦有些痒,她顺了顺小姑娘的头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光着睡就光着睡吧,至少暖和…… 付钮祜禄见煦这般想道。 她没看见,黑暗中纪小雨将脸埋在她颈窝处,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这一个月来,女人的底线一寸寸往后退去。 “见煦姐姐……”纪小雨在心底轻喃,“你还能坚持多久呢?” …… 付见煦坚持不住了…… 年关将近,店里越来越忙碌,这日她们商量过后备了二百五十份料,竟也卖的一干二净。 付见煦也是成了一个毫无感情的捞菜机器。 好在忙过这几日,小年就到了。 “明日小年,咱们歇业。”陈真摘下围裙,长长舒了口气。 第46章 付见煦闻言也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她来自年味寡淡的现代,但此刻对小年的期待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古人。 谁懂!她已经两个月没放假了!!! 付纪食铺唯一一个会写字的陈真写了一副歇业告示贴在食铺的木门上,一关上门,付见煦就迫不及待地领着小姑娘去了东街。 年关的集市上比平日热闹十倍。见人多,付见煦紧紧牵着纪小雨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 “咱先买些黄豆,趁放假,我熬些酱料放在家里。”付见煦念叨着,瞅见一处卖黄豆的摊子,在小摊前蹲下。 “哟,是阿煦啊。”带着自家种的菜豆来卖的婶子明显认得二人,特意挑了粒粒饱满的黄豆给她们。 付见煦耳根一热,没料到买个菜也能遇见熟人。她局促地点头,纪小雨自然地贴上来,“二婶改日来铺子里坐坐,尝尝我们做的麻辣烫。” 被称作二婶的婶子将豆子递给她们,笑呵呵地应是。 她们起身道别,付见煦眼睛亮亮地看着身旁的小姑娘,“小雨好厉害,谁都认识!” 纪小雨抿唇微笑,解释道,“这是村头的付二婶,前段时间还去她家磨了米浆来着。” 付见煦这才恍然大悟。 她们又转到肉案前,割了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屠户见来的是常从自个儿处拿货的食铺老板,顺手送了两根剔得干干净净的筒子骨。 “小雨,吃不吃糖?”买好了今日要用的一些东西,付见煦停在糖果摊前挪不动步。她想到上回小姑娘吃冰糖葫芦的反应,便想着给小姑娘再买些别的糖果尝尝。 “算了吧,糖太贵了。”纪小雨闻着空气中甜丝丝的味道,微微摇头。 付见煦瞧小姑娘那样,明显是想吃,于是轻轻笑笑,捏了捏小姑娘的手,“不贵,只要吃进肚子里就值。” 她一口气买了芝麻糖和糖瓜两样,摊主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系上红绳,付见煦接了过来,递给纪小雨,纪小雨将红绳系着的油纸包揣进怀里。 暮色渐沉,两人手里已提满了大包小包,不知不觉走到了杂货铺门前。 “再添几个盆吧?家里就一个,实在周转不开。”付见煦侧头询问,见纪小雨轻轻点头,便撩开粗布门帘走了进去。 木盆恰好摆在杂货铺最显眼的货架上。纪小雨指尖抚过一排木盆的边缘,仔细比量着厚度。她想着家中那个用了多年的旧盆,盘算着这次该挑个尺寸小些的,也好省些地方。 “姐姐看这个可好?”她拿起一个精巧的杉木盆,颠了颠重量,转身却不见回应。 四下张望,才发现付见煦立在铺子最里侧的角落,正对着一个浴桶出神。 纪小雨走到付见煦身旁,轻声问道,“姐姐想买这个?” 付见煦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她确实想念现代时泡澡的惬意,但如今来到古代,一瞬间返贫,生计艰难,这样的开销实在奢侈。 她伸手拉住纪小雨的衣袖,“走吧,我们去看看别的。” 纪小雨却站着没动。她的手指抚过浴桶光滑的边缘,轻轻敲了敲桶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木质很好,厚度也够。”她转头看向付见煦,“姐姐若是想要,就买下吧。” 付见煦抿了抿嘴,心动但是更心疼她辛辛苦苦捞菜赚来的钱。 纪小雨见女人肉疼的小表情,又笑着补充道,“冬日里泡澡最能驱寒,两个人一起用也划算。” 付见煦脸唰一下红透了,谁、谁要跟你一起泡澡啊!!! ----------------------- 作者有话说:小付你被做局啦!你被温水煮青蛙地攻略啦! 第41章 杂货铺老板适时地凑过来,手掌拍了拍桶身,“小娘子好眼光,这是新到的柏木桶,密封性好,保准不漏水。若是诚心要,给您算便宜些。” 付见煦还是心疼的很,她不用问价格就知道这东西不便宜。 纪小雨站在旁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从小到大,我还没泡过澡呢……” 付见煦抬眼看向她。小姑娘低垂着眉眼,神色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可这话却像根细针,轻轻扎进了付见煦心里。 别人都泡过澡,她家的小姑娘怎么能没有? “买!”她咬了咬牙,攥紧钱袋,语气干脆。 纪小雨闻言,抬头看向老板,“这只柏木桶多少钱?” 老板眉开眼笑,搓了搓手,“一两三钱银子。” 纪小雨眸光微动,唇角轻轻一扯。这老板见她们是两个年轻姑娘,分明是故意抬高了价。她也不恼,只慢悠悠地开口,三言两语便将价格压到了一两银子,末了还轻描淡写地添了一句,“再搭两个木盆吧。” 老板故作肉痛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笑呵呵地应了,“成,小娘子会讲价,就当交个朋友了!” 话虽如此,价格确实便宜了不少。可当付见煦从钱袋里数出银钱时,手指还有些发颤。 老板喜滋滋地接过银子,转头便吆喝伙计,“去,帮两位姑娘把桶送回去!” 伙计利落地应了声,麻利地用草绳将木桶捆扎固定,稳稳地抬上板车。 “见煦姐姐,我们回家吧,春好婶她们该等急了。”纪小雨接过她手里的几个油纸包,顺势牵住她空下来的手。 春好婶早几日就邀她们今日过去吃饭,说是年前要热热闹闹聚一场。付见煦的手突然被握住,耳尖顿时泛起薄红,却也没挣开,只由着她牵。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要让小姑娘舒舒服服泡个澡,少说也得烧上三四锅水。家里灶台虽有两个锅,怕也不够用,今夜得去春好婶家借厨房才行。 浴桶安置也是个麻烦事。厨房暖和,可地方窄小,卧室倒是大些,但用水也不便。她轻轻叹了口气,暗下决心等日后赚了钱,定要把屋子扩建一番。若能在镇子里置办个带浴间的宅子,那就好了…… 思绪飘忽间,几人已到了家。付见煦指挥杂货铺伙计将浴桶暂放在柴房,待要用时再挪去厨房。 望着那崭新的柏木浴桶,她忽然想起纪小雨说的“两个人一起泡”的“玩笑话”,颊上刚褪下的热度又漫了上来。她慌忙摇头,像是要把那些旖旎念头都甩出去似的。 定了定神,她将今日集市买的黄豆淘洗干净,用清水泡上。做酱急不得,总要等豆子慢慢发酵。收拾停当,她便开始张罗晚饭。 灶台上的五花肉肥瘦相间,雪白的脂层夹着胭脂色的精肉,三瘦两肥,瞧着就喜人。付见煦将肉切成方寸大的块,冷水下锅焯去血沫。趁着空当,她取来陶罐,舀了两勺酱油,又添一勺饴糖。 这个时代的酱油总是缺点味道,她总惦记着自己多做些酱存着,可惜最近才得空。 “姐姐做的什么?”纪小雨不知何时凑到了灶边,鼻翼轻耸,“好香。” “东坡肉。一种很香的五花肉做法。”付见煦笑着解释,将焯好的肉块捞起,“小雨帮忙去切些小葱来。” 铁锅烧热,她先下了半勺猪油,待油化开,便把肉块皮朝下排进锅里。滋啦声响中,肉皮渐渐泛起金黄,脂香混着焦香在厨房里漫开。她小心地将肉块翻面,倒入调好的酱汁,又添了半碗黄酒。 “可惜时间有点紧了……”她轻声嘀咕,正经东坡肉要用小火炖上四个小时。现在急着吃饭,她只好就简做,她顺手扔进两片姜、一颗八角。 纪小雨递来切好的小葱,顺势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姐姐做的,定比酒楼里的还好吃。” “也、也没有那么厉害。”付见煦耳根一热,锅铲都不知道怎么拿了,“还有一刻钟就好了。” 纪小雨见她那样子,大发善心地只靠了一会儿,她起身道,“那我去与春好婶说一声。” 灶膛里的火苗渐渐弱了下来,只剩下余烬泛着暗红的光。铁锅里的肉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汤汁已经收得浓稠,在肉块上裹了一层晶莹的琥珀色外衣。付见煦掀开锅盖的瞬间,浓郁的肉香混着酒香扑面而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成了!” 付见煦叉着腰,得意地笑出了声。锅中的五花肉块颤巍巍的,皮色红亮,用筷子轻轻一戳就能陷进去。这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比她预想的还要完美。 她小心翼翼地将肉块盛进家里最好看的盘子里,淋上一圈料子,撒上小葱,肉汁在盘底积了浅浅一层,映着油亮的光泽。 “小雨!快来看看!”她朝门外喊道,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雀跃。 纪小雨闻声而来,刚跨进厨房门槛就深吸了一口气。她眼睛一亮,快步凑到灶台前,“姐姐好厉害。” 她仰起脸,眼睛弯成了月牙,“这色泽,这香气,说是酒楼大厨做的都有人信!” 付见煦被夸得耳根发热,捧着盘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走、走吧,春好婶该等急了。”她结结巴巴地说着,端着盘子快步往外走,生怕被看出自己的窘态。 第47章 隔壁院子里,付春好正忙着摆碗筷。见两人进来,她赶忙迎上前,“哎哟阿煦,都让你别忙活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扑鼻的香味却引得她的眼睛不住地往那盘东坡肉上瞟。 付知晓从厨房端出最后一盘菜,笑道,“就是,我娘今天可做了不少拿手菜。” 桌上确实摆得满满当当:韭菜炒鸡蛋冒着热气儿,一大盆肉丸子汤里萃着几根青菜,汤面上还飘着葱花,腊肉片透着琥珀色的光泽,加着大葱,更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香味儿,就连简单的白菜都炒得油亮。最中间的位置,付见煦那盘东坡肉稳稳当当地放着。 付春好转身从里屋抱出一个小坛子,拍开泥封,顿时一股清甜的果香弥漫开来,“这可是用晓晓从后山摘的野果酿的酒。” 她给每人面前都斟了一杯,“都尝尝。” 付见煦盯着杯中液体,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上次醉酒后的后果还历历在目,她强忍着诱惑,默默给自己盛了碗肉丸汤。 “阿煦,咋不喝?”付春好抿了一口酒,疑惑道,“自家酿的酒,不醉人的!” 清甜的果香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付见煦终于没忍住,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甜中带酸的口感在舌尖炸开,她眼睛一亮,又喝了一大口。 “姐姐,”纪小雨突然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少喝些嘛,上次姐姐醉后醒来可头疼的很。” 付见煦讪讪地放下杯子,“我、我就喝完这杯……” 纪小雨笑而不语,转头却给自己又满上一杯。 小姑娘喝酒的姿势可爱得很,纤长的手指托着粗瓷酒杯,小口啜饮时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犹豫着,但却又一杯接一杯,喝得又快又急。 付见煦看得目瞪口呆。 好哇你竟然是这样的小雨,不许我喝你自个儿倒是喝个尽兴! 不过再爱喝也不能这样喝哇! 正想劝阻,却见纪小雨突然转头,冲她眨了眨眼。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在酒意熏染下更显潋滟,眼波流转间,付见煦只觉得心跳漏了半拍。 “姐姐怎么光看我啦?”纪小雨托着腮,笑意盈盈,“今天饭菜这么丰盛,姐姐再不吃可就没得吃了。” “我、我才没看你!”付见煦慌忙低头扒饭,却因为动作太急,差点被饭粒呛到。纪小雨轻笑着给她拍背。 “哎哟,小两口感情真好哇!”付春好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手指捏着酒杯,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 付见煦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手里的筷子险些掉在地上。她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回话,只假装没听到,专注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 “你们俩好好过日子,婶子我就放心了。付春好仰头饮尽杯中酒,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今儿个好菜,好酒,好日子,也有好的人儿。 她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付知晓身上,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现在就担心我家晓晓了……” “晓哥这般能干,有什么好担心的。”付见煦疑惑地抬头,看向对面坐得笔直的黑脸少年。 付春好叹了口气,粗糙的手掌轻轻抚上付知晓的脑袋。付知晓下意识想躲,却又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这孩子,从小就倔。”付春好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六岁那年,她爹跟大哥进山打猎,遇上狼群……” “第二天天没亮,这孩子就扛着她爹留下的猎叉偷偷进了山。” “那么小的一个人,猎叉都快比她高了……” “娘,您喝多了。”付知晓低下头,声音刻意压得很低。 付见煦敏锐地捕捉到了付知晓声音里那丝几不可察的哽咽。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仔细打量着付知晓。烛光摇曳间,付知晓的轮廓显得格外单薄。 在原著里,作者用近乎华丽的辞藻堆砌着这位“女主”的聪慧与坚强,彰显着这位女主与其她女子的不同,如何轻而易举地获得了男主的青睐。 却从未提及她需要以这样的方式生存。 直到这时,她才彻彻底底将面前这个普通的黑瘦少年与小说里文字所描写的分开。 第42章 付见煦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向来是个情感丰沛的人,此刻听着付春好讲述往事,仿佛亲眼看见了年幼的付知晓在绷着一张小黑脸在山里被野兽欺负的模样。 纪小雨同样为付春好母女的艰辛过往感到心酸,但当她抬头时,却注意到付见煦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付知晓身上。 那眼神太过专注,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纪小雨心头一跳。 这眼神,是怜悯,是她无数次对着她的那种眼神。 纪小雨垂下眸子,又抿了口果酒,“付见煦”是磨镜?那现在住在这具“熟悉”身体里的孤魂野鬼是磨镜么? 她从前竟从来没想到这般可能性! 她心一跳。 不!姐姐这种眼神只能停在我的身上…… 纪小雨攥紧双手,脑海中思绪纷乱,她心里一阵兵荒马乱,仰头将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 就算这个孤魂野鬼不是磨镜,她也要得到她…… 姐姐,只能是她的。 付知晓原本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中,只因她和她娘都是要强的人,很少在人前展露脆弱。此刻她深吸一口气,正想开口安慰母亲,告诉她,自己一定会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付见煦泪光盈盈的双眼。 “你哭啥?”付知晓脸一黑。 付见煦慌忙用手背抹了抹眼角,鼻尖泛着淡淡的红晕,*瓮声瓮气道:“谁、谁哭了?我只是有点困……” 付春好见状,以为付见煦喝醉了,不由莞尔,“阿煦如今的酒量可不行啊,才一杯就上脸了。” 她重新拿起筷子,给每个人碗里都夹了满满一筷子菜,“今天是个高兴日子,都不许哭。孩子们多吃点,以后的日子啊,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才没醉,我、我还能喝呢。”付见煦擦了擦眼角,她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两颊不知是兴奋的还是被酒意熏上的淡淡红晕,“来,我们干一杯!敬我们熬过的苦日子,更要敬往后越来越好的每一天!” 纪小雨强行稳下心绪,逼着自己扬起一抹笑来。 几人纷纷举杯相和,只有付知晓略显别扭地别过脸,却被付春好用手肘轻轻捅了一下,她只好红着脸端起酒杯。 几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 付见煦确实没有醉,虽然双颊因酒意染上了淡淡的红晕,但她今日讲话很有分寸。 但纪小雨好像醉得不轻。 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当小姑娘起身时,整个人却像踩在棉花上似的,脚步虚浮,一步一步走得歪歪扭扭,活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 吓得付见煦连忙伸手扶住摇摇晃晃的小姑娘。她还记得跟付春好打声招呼,“春好婶,小雨喝醉了,我先带她回家了。” 小姑娘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带着淡淡的果酒香。 纪小雨到底是个小姑娘,身子不重。但付见煦心里的道德感作祟,想着自己可不能再“趁人之危”,手上的动作吃不上劲,付见煦几乎寸步难行。 “哎哟,咋喝多啦?”付春好放下手里端的盘子,就要过来扶纪小雨。 “春好婶您忙您的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说着,付见煦一把将小姑娘抱了起来,抬步向外走去。 小姑娘比想象中还要轻,没什么肉的屁、股坐在她的臂弯上,还有点硌她胳膊。付见煦下意识掂了掂,从前在码头做工时扛过的米袋都比这沉些。 “以后可不许喝这么急了,明早头疼起来可有你受的。”她忍不住对着小姑娘絮叨起来。 醉醺醺的纪小雨对这些说教充耳不闻。她低着小脸,将脸贴近付见煦。那双含着水光的狐狸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付见煦,眼尾泛着醉酒后的薄红,在月光下潋滟生辉。 “小、小雨?”付见煦被这直白的目光看得手足无措,脸颊发烫,连脚步都乱了几分,她停下脚步,平复着自己乱跳的心脏,“我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纪小雨忽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她用力点头。 这个笑容太过耀眼,付见煦慌忙别过脸去,低下头,好似要专心看路,埋头向前走去。只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姐姐为什么不看我?”小姑娘委屈地扁起嘴,她伸出手把玩着那抹红得厉害的耳垂,毫无规律地轻拢慢捻,仿佛醉得很了,连吐字都没有往常那般清晰。 平日里没人触碰的地方被肆意把玩,付见煦浑身过电一般,抱着小姑娘的手臂都开始发软。 她的呼吸深沉了几分。 “我、我去烧水……”终于到了自家院子,从隔壁回家的短短几步路,付见煦却觉得煎熬无比,她手忙脚乱地将小姑娘放在炕上,转身就要逃离这个让她心跳失序的现场。 第48章 可还没迈出一步,衣角就被一只小手拽住了。 “姐姐……”躺在床上的纪小雨仰着小脸,眼睛里盛着朦胧的水光,“我、我想泡澡……” 她声音轻轻的,带着撒娇般的尾音,让付见煦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乱了起来。 “好、好的。”她磕磕巴巴地应道。 小姑娘一句话,她立刻忙碌起来。 先是把自家灶火烧旺,又匆匆跑去春好婶家借灶台。两处灶火同时烧水,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趁着烧水的间隙,她蹲在院子里,用丝瓜瓤将新买的柏木浴桶里里外外刷洗地干干净净。 当最后一锅热水终于烧好时,付见煦才猛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醉酒的人本不该泡澡。 她站在厨房门,望着那桶冒着袅袅热气,自个儿花了个把时辰烧好的水,单手扶额。 她要是现在跟小姑娘说让她别泡了的话…… “姐姐,真的不能泡么?”小姑娘哽咽着,湿漉漉的狐狸眼微微下垂,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 付见煦摇了摇脑袋,将那副光是幻想就令她受不了的画面晃了出去,她闭了闭眼,认命地叹了口气。 “算了,就让小姑娘泡一会吧,”她自言自语道,“我就在旁边守着,应该不会出啥问题的。” 拿定主意后,付见煦擦干手上的水渍,走回房间,将乖乖坐在床沿等着的小姑娘一把扛起。 厨房里暖意融融,灶火的余温让整个空间都热烘烘的。付见煦小心翼翼地把小姑娘放在矮凳上,转身去调试水温。 念着小姑娘醉酒,她特意没加太多水,只装了浴桶的三分之一。 即便如此,也足足烧了五锅热水才够。灶上还温着一锅备用,以防小姑娘泡久了水会凉。 “好了,小雨可以……”付见煦一回头,话卡在喉咙里。 凳子上哪还有穿着衣裳的人?纪小雨不知何时已经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白皙的肌肤在灶火的映照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抱着膝盖坐在那儿,像只刚出生的小兽,纯真又毫无防备。 付见煦慌忙别过脸去,耳根烧得发烫,“你、你自己能洗吗?” “姐姐不跟我一起洗吗?”纪小雨歪着头,湿漉漉的眼睛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格外潋滟,“姐姐买这个浴桶……不就是为了让我与姐姐一起泡澡吗?” 付见煦愕然,她怎么不记得她买这浴桶是为了两个人一起泡澡!!! “快、快进去,水要凉了。”她背对着浴桶,声音发紧,连耳垂都红得剔透。木桶边缘传来细微的响动,纪小雨好似终于放弃为难她,自己乖乖踏入水中。 水波轻轻荡漾,拍打着桶壁,付见煦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有些怅然。 “姐姐不愿陪我泡澡吗?”身后又传来小姑娘低下来的声音,还带着细微的颤音。 付见煦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她此刻的模样,一定是咬着下唇,睫毛低垂,眼眶里蓄起水珠,要落不落。 “没、没有!”付见煦急得转过身,却对上小姑娘光不溜秋的身子,她又慌里慌张地别开脸。 扑通——扑通—— 心跳如鼓。 “那姐姐为什么不陪我?” ……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付见煦稀里糊涂地踏进了浴桶。温热的水漫过腰际时,她整个人都像煮熟的虾子,蜷缩在浴桶另一端,双臂紧紧环抱着只穿着小衣的自己。 明明是要给小姑娘泡澡的,怎么变成双人共浴的? 付见煦懊恼地闭紧眼睛,好似这样就不用接受现实,但却屏蔽不掉却身后传来的水声。 纪小雨像只顽皮的小猫,正用手搅动着水面,水面波动打在付见煦的皮肤上,又温柔,又痒痒。 心痒痒。 “姐姐,泡澡原来是这般感觉么?”纪小雨的声音听起来很雀跃。 付见煦没有回答。她闭着眼睛,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补充出令人脸红的画面。 这时,小姑娘纤细的手指应该掬起一捧水,任由那晶莹的水流从指缝间漏下,落在雪白的颈项上。水珠顺着优美的曲线缓缓下滑,有些贪恋地停留在精致的锁骨窝里,有些则大胆地继续向下面更美的风景探索…… “姐姐?”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付见煦猛地一颤,差点从水里惊跳起来。 她慌乱地睁开眼睛,正对上纪小雨近在咫尺的面容。小姑娘的脸上挂着水珠。 “我洗不到背。”纪小雨委屈地扁着嘴,手指轻轻拽了拽付见煦的衣袖,“姐姐帮帮我好不好?” 她说着转过身去,露出大片雪白的背脊。水珠顺着她优美的脊线缓缓下滑,没入水中。 ----------------------- 作者有话说:小付完蛋啦~ 请看小雨如何一步一步吃掉纯情小付的![坏笑][坏笑][坏笑] 明天晚上十点前营养液到了两千,明天就双更哦宝宝们~~~[红心][红心][红心] 俺闺蜜来长沙玩了,俺这几天充当临时导游,是故码字有些匆忙,加上俺在发之前永远检查不到错字,发之后在手机上就看得到呜呜呜。一些错别字等小bug,等她走掉俺会统一修改的~宝宝宝宝们体谅一下哇~谢谢宝宝们啦。[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但是不会耽误回大家的评论!俺每一条都会看的!看到了都会回!!俺最爱宝宝们啦(超大声)[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最后,小小地撒泼打滚一下呀,求收藏呜呜呜,对作者的文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点进作者专栏看看哇~方便的话动动宝宝们发财的小手点一下收藏作者好不好呀~~~爱宝宝们~时时鞠躬~[可怜][可怜][可怜] 第43章 帮、帮她? 看着小姑娘的洁白如玉的背脊,以及因为瘦,振翼欲飞的蝴蝶骨,付见煦此刻的脑子锈住了,不会思考,她呆在一旁。 水波轻漾,等了许久的小姑娘忽然转过身来。 “姐姐?” 付见煦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咕咚—— 付见煦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好、好……”她慌忙捞起漂浮在水面的布巾,指尖发颤地展开,像展开一面投降的白旗。 温热的棉布覆上那片令人眩晕的雪白时,她终于敢呼出那口灼热的气息。 呼—— 还是这样比较好。 纪小雨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微微转身,带动水波荡漾,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仿佛在疑惑她为什么这么做,“姐姐?不是要给我搓背么?” “我、我怕你背冷。”付见煦绞尽脑汁解释道。 实则是怕自己眼热。 水汽氤氲中,纪小雨的肌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蒸腾的热气为她笼上一层朦胧的纱。她歪着头,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水珠顺着锁骨滑入水中。 纪小雨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付见煦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拂过耳垂,“可我想动……” 她故意拉长声调,手指攀上付见煦的肩膀,“姐姐身上好凉快……” 说着整个人黏在了她身上,“我热~” 付见煦浑身僵直。理智告诉她应该推开她,可当纪小雨的指尖轻轻划过她后颈时,某种战栗感顺着脊椎窜上来,让她动弹不得。 “你喝多了,所、所以热。”付见煦声音发紧,伸手去挡,却被纪小雨顺势握住手腕。少女的掌心滚烫,拇指在她脉搏处暧昧地摩挲。 “我才没有喝多呢……”纪小雨垂下睫毛。 这个角度付见煦正好能看到她微微张开的唇,水润的粉色,像是邀请。但当付见煦视线下移的瞬间,纪小雨突然松手,整个人向后仰去—— 付见煦慌忙揽住她的腰。水面哗啦作响,纪小雨借力撞进她怀里,湿透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上来。隔着单薄的一层小衣,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不知是醉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姐姐抓到我了。”纪小雨在她耳边轻笑,“我好像真的喝多了,站不稳,姐姐要照顾好我。” 纪小雨将头埋在她的颈窝,见这样子,哪有半分醉态? 但下一秒小姑娘又是一副迷糊的样子,用脸颊蹭了蹭付见煦的颈窝,“姐姐身上好香啊……” 付见煦浑然不觉,她耳根发烫,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危险——纪小雨跨坐在她腿上,除了她身上的一件湿透了的小衣,她们身上的皮肤毫无阻拦地紧贴子一起。 “坐好。”付见煦别过脸,声音比想象中沙哑,“我帮你搓背。” 纪小雨眨眨眼,乖巧地转身,却在背对的瞬间勾起唇角。 付见煦深吸一口气。 付见煦你出息一点!!不就是搓背吗!你以前都能一个人洗十五斤大倔猫,区区小姑娘能奈你何!! 她视死如归地扒开小姑娘背上的布巾,闭着眼睛搓洗起来。 但这样的力度好像得不到小姑娘的满意。 第49章 “用点力嘛……”小姑娘回头嗔怪道。 付见煦喉头滚动一下,又将手中的布巾浸满热水,加了些力气,重新覆上那处白绸。 不料,对方发出小猫似的哼唧声,让她差点失手把布巾掉进水里。 “姐姐,你的手在抖呢。”纪小雨忽然转身,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热气模糊了视线,却让各自唇上的水光更加明显。 付见煦下意识后退,后腰却抵上了池壁。 纪小雨趁机逼得更近,湿漉漉的手臂抬起,一只撑在她耳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一只摸向她一晚上都未降下温度的耳垂。 付见煦抖得更厉害了。 “姐姐躲什么?”纪小雨歪头,慢慢俯身,在几乎鼻尖相触的距离停住,呼吸交错,“姐姐不是要帮我么?” 温泉的水汽在这一刻浓得化不开。 付见煦能闻到纪小雨唇间残留的酒香,理智的弦绷到极致,却在对方故意舔了下嘴唇时—— 哗啦!纪小雨突然被按着肩膀转回去,付见煦近乎慌乱地把布巾盖在她背上,“快点洗,别着凉了。” 纪小雨低头笑了。 她能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有多乱,按压在她肩胛骨上的手指有多僵硬。 “姐姐。”她又软绵绵地向后靠去,后背贴上付见煦的胸膛,“我头好晕……” 付见煦下意识接住她,却在掌心碰到腰侧肌肤时触电般想缩回手。纪小雨却抓住她的手腕,牵引着抚上自己的腹部,“这里……难受……” 掌下的肌肤柔韧温热,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付见煦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纪小雨带着笑意的气音,“姐姐的手……好舒服啊……” “水凉了。”付见煦迅速拉开距离,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喘息,“我给你加点热水,你快洗……” 水汽氤氲中,纪小雨眯起眼睛,看着付见煦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整理被这一番动作弄得将散不散的头发,又捋了捋湿掉的发尾。 她伸手搅动水面,看着荡漾的波纹,心中暗想,“你逃得掉吗,姐姐……” …… 许是这一晚上经历的刺激太多,付见煦躺在床上时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 “姐姐?” 嗯?小姑娘怎么还在浴桶里泡着,别感冒了。 付见煦赶忙走过去,试探了一下水温。 “姐姐,你不进来吗?”此刻的小姑娘好像有魔法一般,小姑娘说什么,她就仿佛不会思考般,按她的指令做着。 不,应该是做得更过分。 她迅速把自己扒光,火急火燎地迈入浴桶中,不用下一步指令,就抓起布巾,用足力气将光溜溜的小姑娘从头搓到尾。 惊的小姑娘连呼不要不要。 小姑娘越叫她越兴奋,搓得小姑娘皮肤红红,脸也红红。 待搓完,小姑娘一脸被欺负狠了的模样,泪眼汪汪地瞧着她。 她叉着腰,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爽感,于是哈哈哈朝天大笑几声。 后面还梦到了什么她已记不清,只记得还有很多很多,有她,有小姑娘。 她醒过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容。 待意识到自己梦到什么的时候,她笑不出来了。更别说此刻还真有个光溜溜的小姑娘在她怀里躺着。 她脸色涨红。怎、怎么会做这样不堪入目的梦!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发现自己身下黏腻不堪的异样,她脸唰得一下红透了,她后面到底梦到了什么啊啊!总不能搓人将自己搓成这样了吧! 她掀开被子,偷偷下床想把自己清洗干净,却发现家里水缸里的水昨日都因为泡澡用完了…… 付见煦在心里发出豚鼠叫。 她红着脸将小裤脱掉,用脏了的小裤将自己擦干净,穿上干净的小裤,又将脏了的小裤扔到盆里去,一连串动作下来,又怕小姑娘发现,将盆藏了起来。 小年这日,难得不用上工。 付见煦回房时,发现纪小雨还安静地睡着。她顿时怀念起这温暖的被窝,也不好意思继续站着,便悄悄地脱了衣服回了被窝,把自己捂暖后,往纪小雨颈窝处靠了靠,假装自己没有醒来过。 纪小雨早就醒了。她半眯着眼睛,看着付见煦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看着她起身,最后把脸埋进自己肩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伸手环住装睡的人,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满足感,便也闭上眼睛继续躺着。 这一觉又睡了好一会儿。付见煦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她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骨头都睡酥了。身旁的纪小雨似乎被她吵醒,揉着眼睛坐起身来,被子滑落露出半边肩膀。 “当心着凉。”付见煦连忙抓起衣服给她披上。纪小雨乖乖点头,慢吞吞地穿好衣服。 两人起床准备洗漱,付见煦想起刚刚的窘境,挠了挠头,“水昨日泡澡用完了,我去春好婶家借些吧,等下我去打水。” “姐姐昨日与我泡澡啦?”纪小雨抬头看她。 付见煦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你、你昨日喝醉了,我需得看着你……” “可惜我醉了,记不太清昨日与姐姐共浴的情景了。”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很遗憾。 付见煦巴不得她啥都记不起来,她闻言松了一口气,“我去借些水。” 说罢便落荒而逃。 待洗漱完,付见煦拎起水桶往外走。小姑娘立刻颠颠地跟了上来,“我跟你一起去。” 谁曾想,这个难得的休息日竟在干活中度过。刚把水缸打满,又发现柴火不够用,只得再上山砍柴。等一人背着一捆柴回来时,天边已经泛起暮色。 纪小雨心疼地踮起脚尖,用布巾轻轻擦拭付见煦额头上滚落的汗珠,“辛苦姐姐了,”她声音里带着自责,“都怪我昨日任性非要泡澡,害得姐姐今日这般劳累。” 付见煦接过布巾,随意地抹了把脖子上的汗水,满不在意地笑道,“这有什么,只要你喜欢,以后天天泡都行。” 她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语气轻快起来,“等咱们攒够了钱,就建个带水房的小院,到时候你想怎么泡就怎么泡,再不用这么费劲了。” 纪小雨闻言一怔,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猛地扑进付见煦怀里,将脸埋在她衣襟上,声音闷闷的,“姐姐待我真好……” 付见煦顿时哑然,她不自在地推了推身上的小姑娘。 但没推动。 “姐姐不愿意抱我么?” 她哪有!她冤枉! “有汗味……”付见煦无奈道。 纪小雨还认真嗅了嗅,“没有啊,姐姐身上还是很香啊。” 胡、胡话!她明明连身上的里衣都湿透了…… 第44章 纪小雨适时松开怀抱,付见煦终于能喘气儿了。 接下来两人开始为小年夜的晚饭忙碌起来。寒冷的冬日里,火锅是最合适的选择,上次剩下的火锅底料正好派上用场。 付见煦站在案板前,熟练地将昨日剩的边角料五花肉切成薄片。刀刃与砧板相碰的笃笃节奏声中,她的思绪渐渐飘远。 记忆里,现代的妈妈爸爸离婚后,妈妈带着她回姥姥家时总要反复叮嘱,“到了姥姥家要好好表现,别给妈妈丢脸。” 可每次面对一屋子不甚熟悉的亲戚,她总是紧张得说不出话。看着一屋子人带着期待的眼神,付见煦准备好的问候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回家的路上,妈妈总会失望地数落她,“我这么要强的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孩子?” 接着又会把责任推给父亲,“都是你爸爸那边的基因不好。” 付见煦停下手中的刀,深深吸了口气,满脑的思绪只能转化为一声闷叹。 锅里的水已经开始翻滚,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忽然很庆幸原主没有留下庞大复杂的亲戚关系,否则光是应付那些人情往来就够她受的。 甚、甚至还留了个这般好的妻子给她…… 想到此处,她脸一红。 “姐姐,面和好了。”纪小雨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付见煦接过面盆,开始做面条,看着纪小雨转身去添柴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虽然小姑娘这个家人并非她主动选择,可这几个月的相处,已经让她感到无比舒心无比满足。 这种幸福感在热腾腾的肉片入口时达到了顶点。 她望着对面吃得两腮鼓鼓头也不抬的纪小雨,忽然生出个念头。 等小姑娘成年,等小姑娘读了书,等小姑娘于身体上和心智上都长大成熟后,若是还愿意与她做一对正经妻妻,那便一直这样过下去吧。 毕竟……她活在异世,唯一的归属感就生于身旁的小姑娘。 若是……若是小雨不愿呢?付见煦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若是她不愿,那便退回姐妹关系也好,总归还可以是一家人的。那时她自会给她挑一个好人家…… 第50章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口就泛起细密的刺痛,连嘴里的肉都突然失了滋味。 …… 睡了一天好觉再起来上班的付见煦心中更是郁结不开。 她苦着脸走在路上。 算着离过年还有几天,过年可以做些什么好吃的,又在脑子里幻想等有钱了可以如何装修房子,心情渐渐明朗起来。付见煦脚步轻快地走进店铺,系上围裙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晌午时分,店里来了几位熟客,一边等着上菜,一边闲聊起来。 “哎你们听说了吗?福临门又换掌柜了,菜色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还新添了火锅呢!” 付知晓正擦着桌子的手微微一顿。自从上次去过月满楼之后,店里一切恢复如常,她便没再特意打听外头的消息。 没想到,谢小姐动作竟这么快? 她不由得放缓了动作,悄悄竖起了耳朵。 “换得好啊!先前被搞得乌烟瘴气,我都好久没去过了。如今换了人,倒是能去尝尝新出的火锅,看比之这麻辣烫滋味如何?” “嘿,我可不觉得能有比麻辣烫更香的东西!” …… 长公主的密信送到时,窗外正飘着细雪,一片银装素裹。 谢音挽展开那张不过寸宽的纸条,目光在“年关之时,天干物燥,鞭炮多,最易失火”几字上停留片刻,唇角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殿下果然没让我失望。”她指尖一搓,信纸便在烛火上蜷缩成灰烬。 竹叶垂首侍立在一旁,不敢出声。 她看着自家小姐缓步踱到窗边,雪花被风吹着斜斜掠过屋檐。 “心不狠,站不稳。”谢音挽轻声自语,像是说给婢女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哪怕是对血脉相连的亲侄子……长公主既然能迈出这一步,我又岂能辜负她的信任?” 她转身时,宽袖拂过案几,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暗香。 “阿满。” 话音甫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自梁上跃下,跪伏在地。那人全身裹在夜行衣中,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谢音挽掷地有声,“除夕子时,东风起处。可明白?” 黑影颔首领命,谢音挽摆了摆手,黑影身形一晃便融进了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仍在微微晃动的珠帘,证明方才并非幻影。 谢音挽望着窗外愈加密集的雪片,忽然轻笑一声。 这个年关,注定不会太平静了。 …… 下工后,纪小雨挽着付见煦的手往布庄走,路上又提起了福临门换掌柜的事。付见煦不禁暗暗感叹,这位女配确实手段了得,这下她那不成器的弟弟更是毫无招架之力了。 布庄的老板远远看见她们就迎了出来,脸上笑眯眯的,“正想着二位该来了。” 几日前定做的冬衣已经整齐地叠放在柜台上。 纪小雨试穿那件朱砂红的棉袄时,付见煦的眼睛顿时亮了。衣裳稍稍做得大了些,袖口刚好盖住掌根,正好能穿完这个冬天。 红色衬得小雨肤色愈发白皙。 “就是料子还差了些。”付见煦轻声嘀咕。细棉虽然柔软,但配不上小姑娘这般灵动的模样。 她心里那股赚钱的念头又强烈了几分,她要多多赚钱,给小雨买最好的布料,买各种颜色的好看衣服给小姑娘穿,她不敢想小姑娘穿着那些漂亮衣服有多好看! 纪小雨被付见煦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低下脑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姐姐,我穿红色……会不会太扎眼了?” “怎么会!”付见煦立即上前帮她理了理衣领,“红色最衬你了,小雨再长些肉,穿这衣服,就像年画里的福娃娃似的。” 说着又凑近些,压低声音道,“等来年开春,咱们买更好的料子做春衫。” 接着试中衣和小衣时,纪小雨明显放松了许多。只有几处需要稍作修改,老板娘仔细地别上记号针。 付见煦望着穿上新衣的纪小雨,越看越觉得这钱花得值当。她当即请老板帮忙修改需要调整的地方,老板热情地端来两张小板凳让她们稍候。 两人并肩坐在布庄的角落里,付见煦忽然从袖袋里掏出个小纸包,悄悄塞进纪小雨手中。纪小雨展开一看,竟是前日买的糖瓜,金黄透亮的麦芽糖上还沾着雪白的芝麻。 “想着回去得晚,夜里吃糖对牙不好,”付见煦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就带了些在路上给你解馋。” 纪小雨拈起一块糖瓜放入口中,甜脆的麦芽甜味在齿间化开。 嘴巴是甜的,心也是甜的。 待衣服修改好,付见煦提着打包好的衣裳,很自然地牵起纪小雨的手往外走。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街道上弥漫着各家各户准备晚饭的香气。 路过另一家布庄时,她的脚步忽然顿住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从店里走出来。 是男主大壮! 付见煦心里一紧。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竟把这个晦气男给忘了。 他怎么会在这 这个晦气男留在漕津镇终究是个祸患,她得想个法子既能保全自己,又能护住身边这些人。可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接触不到能左右局势的大人物,就算见到了,又该如何解释自己如何得来的消息? 想来想去想不到破局的法子。 她恼羞成怒起来。 又是可惜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看文,以致于现在无法抓住原著优势,又是在心中大骂死作者,想吃大女主这口饭结果后面偷偷藏不住了是吧?都说了不许男人来写女频文!!!害得她要面对这样的烂摊子…… 纪小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一变,那是……大壮? 这女人怎么又盯着男人看。 莫不是这孤魂野鬼真不是磨镜? 想到此处,她紧咬下唇。 但没过一会,纪小雨的眼神又逐渐狠厉起来,这女人不是又能怎么样?她以前不也不是么?现如今不也离不得她了? 她不信她使出浑身解数,不能让她变成磨镜! 这厢“不是磨镜”的付见煦,正暗自焦急时,忽然感觉手上一痛。转头看见纪小雨正死死盯着周大壮的方向,嘴唇抿得发白,付见煦见小姑娘脸色难看,连忙转过身,“小雨,怎么了?可是冻着了?” “姐姐,有点冷。”纪小雨垂下脑袋,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将翻涌的情绪小心藏好。 付见煦顿时担心起来,今日不算冷,小姑娘穿着与平时一样厚的衣服,怎得突然冷了起来? 是不是昨夜泡澡冻着了? 她面上顿时露出懊恼的神情来。 纪小雨见女人明显是多想了,将心里那点阴暗的念头妥善藏起。她摇了摇女人的手,抬头露出乖巧的笑,“姐姐替我暖暖手,便不冷了。” 付见煦闻言面色稍霁,但还是有些担心小姑娘的身体,她将小姑娘的两只手捉在手心,双手揉动将小姑娘的手搓热乎,又在心里琢磨着等到了家后,一定要给小姑娘灌一碗姜水去去寒。 待小姑娘的手暖和了后,她又将小姑娘的手揣进自个儿棉衣里,她轻轻道,“走吧,我们回家。” 纪小雨于温暖中蜷了蜷手指,她轻轻颔首。 暮色渐浓,两个紧紧相偎的身影慢慢走远,在地上融成一个长长的影子,渐行渐远。 …… -------------*---------- 作者有话说:写掌根时突然想不到用“掌根”这个词形容,我问我朋友,手的这个部位叫啥,她回答:“大鱼际”,笑死俺。 第45章 让一个女人成为磨镜的步骤如下: 第一,要像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麻痹她的神经,让她逐渐习惯你的触碰,并确认她不排斥与女人亲近。 一旦确认了这一点,便可进入第二步——开始若有若无地勾引她,并仔细观察她的反应。若她对你也有意,那便恭喜,这场戏可以继续往下唱。 接下来,便是第三步——霸王硬上弓,待她试过了女人的好,自然便离不得女人了。 纪小雨如今,就正站在这第三步的门槛上。她本是不着急的,本是打算待自个儿再长得好些,可是如今,她等不及了。 她已经等不及要确认一些事情。 只不过,真要迈出这一步,她还需要做许多准备。 …… 这天下了工,付见煦像往常一样,很自然地伸手去牵她。 纪小雨却微微一顿,低头咬了咬唇,声音轻软:“姐姐,我想先去买些东西。” 付见煦刚想点头说好,却听见小姑娘接下来的话,声音更低了,带着点试探:“姐姐……可否在店里等我一会儿?” 付见煦怔了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小姑娘却误以为她要拒绝,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仰起脸看她,眼神湿漉漉的,带着点恳求:“不可以吗?姐姐……” 第51章 “当然可以!”付见煦几乎是立刻应道,语气甚至比平时更爽快几分。 她怎么可能做那种限制小姑娘自由的大家长…… 她只是……有一点点意外。这个平日里几乎与她形影不离、什么话都说给她听的小姑娘,似乎忽然有了自己的秘密。 她在店里坐着,看着门外人影来去,时间仿佛被拉得格外长。约莫半个时辰后,那道熟悉纤细的身影才匆匆归来。 付见煦等得昏昏欲睡,正没精打采地伏在案上,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瞧见了小姑娘。 她眼睛倏地亮了,忙站起身,揉了揉困得泛出泪花的眼角,迎上去牵住她微凉的手:“事情办完啦?我们回家吧。” 小姑娘点点头,乖巧地回握住她。 回去的路上,暮色四合,天色将暗未暗,难得的是四周一丝风也无,空气里透着几分静谧的暖意。 “今天天气真好,一点风都没有,”付见煦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边状似随意地提议,“小雨,想不想泡个澡解解乏?” “不了吧,姐姐。” 付见煦侧过头,看着小姑娘明显心不在焉、神思不属的模样,心里那点被按捺下去的好奇又蠢蠢欲动地探出头来。她很想知道这半个时辰里小姑娘究竟去了哪儿,做了些什么,买了什么东西需要避开她。 可转念一想,小姑娘长大了,总该有点自己的心思和秘密。她自诩是个开明的好家长,这种事……不该追问。 于是,她硬生生把滚到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只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却没想到,第二日的小姑娘,竟又是这般! 付见煦独自在店里干坐着等,只觉得时间漫长得像是熬烂了的粥,粘稠又闷人,搅得她心里头一阵阵发痒,坐立难安,简直挠心挠肺! 陈真见她无聊得快长出蘑菇,便打发她去后院,与正读书的陈司文作伴。 她对着那满纸密密麻麻、一行里只勉强认得几个的繁体字,眼皮比方才等人时还要沉上几分。 才片刻功夫,陈司文清凌凌的声音便响起:“付姨姨,你看完这一页了吗?” 付见煦眼神发直,脑子里一片混沌。 看完?她甚至才刚刚认出开头的那几个繁体字! 可付见煦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笑话,她堂堂大学生能说自己不认识字吗! 于是陈司文神色淡然地抬手,翻过一页。 新的一页,陌生的字更多,如同天书。 付见煦双目放空,灵魂几乎要出窍。 好不容易熬到小姑娘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付见煦如蒙大赦,几乎是跳起来逃离了那令人昏昏欲睡的书案,长长舒出一口气。 不过,说来也怪,她对着书本时困倦得厉害,可真到了夜里躺下,白日里被强行压下去的种种猜测却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付见煦睁着眼,在黑暗中几乎要将屋顶盯出一个洞来,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宿,也没想明白小姑娘这两天避开她到底做什么去了。 也没见她往家里带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啊。 难不成……是认识了什么新的人? 想到这个可能,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但转念一想,小姑娘正是活泼的年纪,多交几个朋友也是好事…… 嗯,是好事。 她反复告诉自己,她是个开明、讲道理的家长,她能忍住这点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她一点也不介意。 却万万没想到,第三日、第四日……接连几日,皆是如此。 那点强装的开明终于快要耗尽了。 什么愣头青也好,小黄毛也罢,天天把她家小孩往外拐!开明不等于放任不管! 付家长见煦忍无可忍!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到了第五日下工,付见煦深吸几口气,调整好呼吸和表情,决心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她快步走出后厨,正准备开口—— 却见小姑娘早已等在那儿,笑靥如花地主动迎上来,极其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声音轻软:“姐姐,今天辛苦啦!我们回家吧。” 所有打好的腹稿、酝酿好的情绪,瞬间被这甜甜的笑容和亲昵的动作堵了回去,胎死腹中。 付见煦一口气噎在胸口,脸颊憋得微微发红,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只能任由小姑娘拉着她,懵懵地朝家的方向走。 纪小雨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放慢了脚步,仰起脸轻声问:“姐姐,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 付见煦慌忙摇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冲到嘴边的疑问与一句他爹的硬生生咽了回去,声音发干:“没、没什么。” 小姑娘却不信,眼中担忧更甚。 她停下脚步,踮起脚尖,伸出微凉柔软的小手,轻轻覆上付见煦的额头,“是不是累得发热了?” 轻柔的触碰让付见煦的脸“轰”地一下彻底红透,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轻轻拉下小姑娘的手,握在掌心,语无伦次:“没有的事!真的没有……就是、就是有点走神了。” 见小姑娘眼神里依旧写着怀疑,付见煦生怕她再问下去,连忙紧了紧相握的手,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拉着她快步向前走去。 纪小雨被她拉得一个踉跄,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前方那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上。 姐姐这副心虚气短、却又强自按捺的模样,实在有趣得紧。 叫她逗了还想逗。 一丝笑意在她眼底缓缓漾开。 姐姐,你……准备好了吗? …… 付见煦当然没准备好。 吃饭时,她食不知味,眼神时不时飘向对面安静用餐的小姑娘,酝酿好了许久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却和着米饭一起咽了下去——没准备好。 洗漱时,厨房的蒸汽氤氲中,她脑海里排练了无数遍的温和关怀的问询,似乎也跟着模糊起来——还是没准备好。 直到熄灯上床前,她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黑暗中攥紧了拳头,感觉那份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自以为既不冒犯又充分体现了家长关怀的询问,已经滚瓜烂熟地刻在了心头上。 这一次,一定可以自然地问出口! 她下定决心,猛地转过身,正准备开口,然而所有精心准备的字句,在目光触及床上景象的瞬间,轰然崩塌,碎得拼都拼不起来。 她彻底僵在原地,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放大,连呼吸都忘了。 纪小雨侧卧着,面对着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得近乎透明的白色绢丝寝衣,月光勾勒出少年刚刚开始发育、却已初具玲珑曲线的身体轮廓,衣料下的肌肤与小衣若隐若现。 小姑娘墨黑的长发铺散在枕上,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白皙清纯,可那双望着付见煦的眼睛里,却氤氲着与纯真面容截然不同的、湿漉漉的媚意,大胆又直接,狐狸眼中仿佛带着钩子。 更让人脑子宕机的是有一处亮眼的红绸,紧紧缠绕在小姑娘的手腕上。 见付见煦愣住,纪小雨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微微支起了身子,任由滑腻的衣料更进一步地贴伏起伏,声音又轻又软,却像羽毛搔刮在心尖最痒处。 “姐姐……”她轻声唤道,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姐姐不是说我穿红色好看么?” 付见煦喉咙发干,她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只觉自个儿的心跳如擂鼓,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脸颊烫得惊人。 “姐姐,你怎么一直看着我,但是不说话?”她眼波流转,目光缓缓扫过付见煦僵硬的身体,意有所指,“姐姐是想……做点别的?” 付见煦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眼睁睁看着纪小雨轻笑一声,主动朝她贴了过来,微凉柔滑的小手大胆地抚上她滚烫的脸颊。 紧接着,这双被缚住的手在束缚之下竟然还能在她身上作乱,它们慢慢往下滑则试探着,勾向她的寝衣带子。 小姑娘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付见煦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向后缩去,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小、小雨!你……你这是做什么?!” 女人的反应似乎早在纪小雨意料之中。 纪小雨非但没退,反而就着姿势欺身而上,膝盖不经意地压住了付见煦寝衣的一角,将她困在原处。 纪小雨仰起脸,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她,语气里带着一种天真又执拗的诱惑。 “姐姐不是想知道我这几天去做什么了吗?”她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拂过付见煦的下颌,“我去买了这个……”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开头的勾引女人的步骤纯属瞎编,只适用于小付哈,宝宝们不能学坏小雨[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46章 翌日清晨,付见煦只觉得双眼发涩、指尖发颤,连端起一碗清粥都险些洒了出来。 一想到今日还要继续在店里捞上整日的菜,她简直欲哭无泪,恨不得立刻躺回床榻上去,蒙上被子不管不顾。 第52章 谁知刚一踏进院门,就撞见周大丫正拉着纪小雨说话。周大丫嗓门敞亮,远远就笑道:“哎哟,小雨妹子,今儿个气色怎么这样好?脸蛋红润润的,跟抹了胭脂似的!” 纪小雨被她一说,顿时羞得抬不起头,声音细若蚊吟:“都、都是姐姐照顾得好……” 她、她在说什么啊! 这话一出,付见煦整张脸“唰”地红透。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头也不回地冲向后厨,可昨日那一幕幕暧昧温存的画面,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涌重现…… …… “姐姐不是想知道我这几天去做什么了吗?” “我去买了这个……” 纪小雨微微拉开一点距离,指尖轻轻勾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同样材质的、更私密的小衣一角。那红艳又细腻的布料轻而易举地攥住了付见煦的视线。 “还有这个。”纪小雨的声音带着一丝怯生生的甜腻,“店家说,穿给妻子看,最合适了。” 付见煦一时恍惚。她的目光死死地被钉在那片红色上——那根本算不上一件完整的小衣,仅仅只能遮住最私密的两点。 不知为何,这一幕还有些熟悉…… 前几日,她在梦里狠狠报复了一番小姑娘后,而后,小姑娘便是被她套上这样的红绸…… 想到这处,她几乎是呆傻在原地,原来她对小姑娘真是这般的龌龊心思…… 不!不能!至、至少这两年不能……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移开视线,伸出颤抖的手抓住纪小雨的衣襟,将纪小雨的衣襟合拢,连衣带也系得严严实实。 “你、你……”她出口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谁教你这些的!” 是谁带坏了她家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纪小雨眼中水汽氤氲,双颊绯红,似乎被她的反应伤到了,声音里带着委屈:“没有人教我……是小雨自己学的。对不起姐姐,是小雨太喜欢姐姐了……” 她、她喜欢她? 小姑娘说她喜欢她! 付见煦下意识咧开嘴角,但她的理智在疯狂拉扯,“你不能这样……你还小……” 天知道这活色生香的画面对一个纯血女同有多大冲击力!但她的道德感在尖叫,小姑娘还这么小。 “姐姐,我已及笄两年了……”一滴泪顺着纪小雨的脸颊滑落,“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想与我做真妻妻,只想与别人……” “当然不是!”付见煦猛地提高声音。 闻言,纪小雨她重新贴上来,手臂软软地环住付见煦的脖颈,身体紧密地贴合上去,仰头将唇瓣凑近付见煦的耳垂,用气声低语,“那便是喜欢了……” “姐姐,要我,好不好?”纪小雨软声娇吟,“小雨好难受……小雨想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姐姐……” 付见煦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她伸出手,又将小姑娘身上裹了一层被子,脑子乱乱的,却还有心思给小姑娘讲道理,“不是,不是这样……你的身体是自己的,不存在将其交给另外一个人,就、就算要、要做……也是为了取悦自己。” 纪小雨似懂非懂,在她通红的耳垂上做乱,“姐姐,难受……我要……” 付见煦这才发现小姑娘的状态不对劲。那潮红太过异常,额间甚至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慌忙伸手探向纪小雨的额头:“怎么了小雨?是发热了?” 纪小雨在她腿上难耐地蹭着,带出一片黏腻的湿意:“没、没有……我要姐姐,姐姐帮帮我就不难受了……” 付见煦被蹭得耳根发烫,浑身不自在。 这时纪小雨突然失力般倒向床榻,双腿无意识地交叠摩擦,被束缚的双手笨拙地在身上游走,却连衣带都解不开。急得她眼泪汪汪,薄汗浸湿了鬓发。 看着这堪称yin、乱的画面,付见煦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一把按住乱蹭的小姑娘:“你是不是吃了什么?” “我、我怕姐姐不喜欢我……”纪小雨抽噎着,“去了医馆,买了些助兴的药……” 付见煦深吸一口气,气得满脸通红:“这种药也是能乱吃的!” “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不要去……”纪小雨拼命摇头,“我要姐姐,只要姐姐……” 付见煦内心天人交战。确实不能去医馆,且不说路上会被人瞧见小姑娘这般模样,就凭现在夜寒露重,也难免要染上风寒。 正当她犹豫之际,惹祸的小姑娘又缠了上来,像八爪鱼般紧紧抱住她,嘴里黏黏糊糊地喊着“姐姐”、“见煦姐姐”、“妻主”…… 付见煦又气又急,扒开小姑娘将人按在床上,对着臀肉就是一下:“让你乱吃药!” 没想到这一下打得小姑娘浑身抽搐,她眼神迷离地望过来,声音里带着难耐的渴求:“姐姐,还要……” 付见煦的嘴角也跟着抽搐了一下。这药效也太强了!轻轻一拍就能…… 许久等不来女人的动作,床上的小姑娘又不满起来,她哼哼唧唧,“姐姐~” 付见煦听着这动静,脸色涨红,“你、你自己来,行不行?” 纪小雨的哭腔更重,“我、我不会,姐姐帮我……” 付见煦叹了一口气,她将鞋脱了,上床,从后面将小姑娘抱了起来,“我教你一回,接下来你自己来,可好?” 纪小雨才不管她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只顾点头。 付见煦闭上眼睛,颤抖地伸出手。 良久,小姑娘面色潮红。 付见煦也长舒了一口气。她顺手在小姑娘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学会了吗?你自己来吧。” 纪小雨又将她的手拉了回来,急吼吼放回原处,“要、要姐姐,我没有力气……” …… 付见煦的脸更红了。昨日她们不知折腾到多晚,今早险些误了上工的时辰。幸好今日是年内最后一日营业,若是再连着捞上几日的菜,她的手腕怕是真要吃不消了。 她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件事——也不知道小雨身上的药效彻底退了没有。终究放心不下,想着还是得抽空带她去医馆瞧一瞧,看看是否需要开些调理的方子。 那头的纪小雨却是满面春风,她也没料到一切竟如此顺利。 只是偶尔心底会浮起一丝疑虑,那个孤魂野鬼怎会对这般亲密之事如此熟稔?莫非……从前也与别的女子有过纠缠? 一想到这,她便忍不住咬紧牙根,一股酸涩的妒意直涌上来。 但很快她又压下情绪。无论如何,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如今的付见煦,只是她一个人的。谁也别想夺走。 …… 一天的忙碌终于结束。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掩上店门,付纪食铺里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街市喧哗。 众人并未急着离去,而是默契地开始洒扫整理,要为这一年最后的营业日来一次彻底的清扫。 周大丫挽起袖子,她力气最大,主动扛起了搬动桌椅、擦拭门窗的活儿。 郝红则是拿着扫帚清扫地面,角角落落都不放过。 陈真心思细腻,负责清点柜台里的杯盘碗盏和剩余的料子,一一核对记数。陈司文年纪虽小,却也勤快,提着水桶跟在郝红后面仔细拖洗地面。 付见煦和纪小雨当然也不例外,一个在后厨整理灶具、归置食材,一个在柜台前核对今日的账目。 扫除接近尾声时,纪小雨拍了拍手,笑着从柜台下取出几个早已备好的红封。 “这段时日辛苦大家了,”她声音清脆,带着由衷的感激,“一点心意,讨个吉利,盼咱们来年更好!” 她先将一个厚厚的红封递给周大丫:“大丫姐,你最是辛劳,给,多置办些年货。” 周大丫没想到她们就干了不到一个月,还有红封,当即摆手推拒,“哎,这哪里使得!” “如何使不得?大丫姐,你就接着吧,银钱不多,就是讨个彩头。”纪小雨执意将红封塞进周大丫手里。 周大丫接过,粗糙的手指捏了捏厚度,脸上顿时绽开惊喜的笑容,眼睛笑成了缝,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哟,谢谢小雨妹子!这……这真是!来年我肯定更卖力气!” 接着是郝红,纪小雨柔声道:“红姐,你也辛苦了,过年好啊。”将一个红封递过去。 郝红红着脸接过:“都是应该做的,谢谢东家。” 轮到陈真时,纪小雨笑着递上红封:“真真姐,店里各项活计多亏你照应。” 陈真面上讶色难掩,她还真没想到还有她的份,连忙推辞:“我哪能收你们小辈的红包啊!这不合规矩……” 纪小雨不由分说地将红封推过去,笑道:“真真姐可不许嫌少啊!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陈真这才笑着接过,忍不住伸出手指虚点了点纪小雨的额头,语气亲昵:“就你鬼机灵!” 最后是陈司文,她年纪最小,拿到红封时高兴得眼睛发亮,机灵地大声道:“谢谢小雨姨姨,付姨姨!祝食铺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第53章 这番吉祥话说得漂亮极了,周大丫与郝红当即笑起来,连声夸赞。纪小雨也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付见煦在一旁静静看着,嘴角始终噙着温柔的笑意。 这红封里的数额,是她、小雨与付知晓早在几日前便仔细商量定下的,既不失了分寸,又能真切地表达对大家这段时日辛勤劳作的谢意。 ----------------------- 作者有话说:审核老师,我真没写,衣服都没脱[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47章 付知晓笑得一派温和,黝黑的面容上难得浮现出慈祥的神情。就在这时,一个红封突然递到了她的面前。 “晓哥,大家都有的,自然不能少了你这份。”纪小雨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将红封又往前递了递。 付知晓一时怔住了,看着那鲜红的封包,竟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红封了,久到几乎忘了被除了她娘以外的人记挂是什么滋味。 她迟疑了片刻,才缓缓伸手接过,又低声道:“多谢。” 纪小雨又将最后两个红封紧紧攥在手中,转身走向付见煦。 见小姑娘的目光投来,付见煦连忙收敛住唇边的笑意,刻意板起脸来。 她心里还憋着气呢! 此刻见纪小雨走近,她故意冷着脸接过红封,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说,目光刻意避开对方期待的视线。 纪小雨见状,眼中的光彩黯淡了几分,却还是对着付见煦柔声道,“姐姐,新年吉祥。” 付见煦听得心头一软,几乎就要破功,却还是强忍着维持冷峻的表情,只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这小姑娘,竟然敢吃那种药!那般糟践自己的身体!昨日那荒唐事,现在想来还叫她后怕。她是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付见煦暗暗咬牙,今日非得带她去医馆不可,定要叫她好好吃药、长个记性。 待众人散去,纪小雨悄悄凑近,纤细的手指轻轻勾住付见煦的衣袖。付见煦面色稍缓,却仍绷着脸不为所动。 两人默然走了一段,纪小雨渐渐发觉这不是回家的路。她迟疑地拽了拽付见煦的袖角,轻声问道:“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医馆。”付见煦目不斜视,只冷冷吐出两个字。 医馆?去医馆做什么?纪小雨心中愈发困惑。 直到她提着两包药从医馆出来,闻着那浓重苦涩的药味,才恍然明白此行的用意。 “姐姐,何必花这个冤枉钱?我真的已经大好了。”纪小雨看着手里的药包,只觉得心口抽疼。 这么几味药材,竟要近一两银子! 付见煦却义正辞严:“谁知道先前那药会不会留下病根?必须得让大夫瞧过才放心。” 她顿了顿,语气稍缓,“这都是为你的身子着想。” 道理自是没错,可纪小雨还是忍不住蹙眉,小脸皱得紧紧巴巴。 而后回家的路上,付见煦也是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纪小雨悄悄打量着对方冷硬的侧脸,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姐姐这是在生气。她从未见过付见煦这般模样,心中不由慌乱起来。 她……会不会就此厌弃了自己? 付见煦何尝不心疼银子?但一想到小姑娘昨日的荒唐行径,她就又气又后怕。 今日敢乱吃春、药,来日若再不痛快,是不是连老鼠药都敢往嘴里送? 就得让她苦一苦,好好长个记性! 付见煦面无表情地守着灶,盯着那翻滚的深褐色药汁,恶狠狠地想。 待付见煦端着药碗从厨房出来时,只见小姑娘正孤零零坐在凳子上,肩头一耸一耸地啜泣着,眼圈鼻尖都哭得通红。 “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付见煦见状大惊,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蹲下身来仔细端详小姑娘的脸。 纪小雨摇了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抽噎着道:“不、不是身子不舒服……” “那是怎么了?”付见煦心头一紧,莫非是自己今日态度太过冷硬,伤了小姑娘的心? “对不起,姐姐……”小雨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付见煦一时怔住,不知这道歉从何而来。 “昨日我做了糊涂事,惹姐姐生气了。姐姐虽然不喜欢我,却还是被我强迫帮了我,带我看病买药……”小雨越说越伤心,声音都颤抖起来。 “谁说不喜欢你了!”付见煦脱口而出,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话音刚落便自觉失态。 她哪里是在气小雨所谓的“强迫”?自己一个成年人,若真不愿意,岂是一个小姑娘能强迫得了的?她分明是心疼这小姑娘不知爱惜自己,竟用那种伤身的方式胡来! 纪小雨闻言眼睛一亮,但旋即又暗了下去。“姐姐从来不说这样的话,不必特意哄我开心的……” 付见煦闻言一怔。仔细想来,她确实从未对小姑娘说过这般直白的话。 这份情愫来得悄无声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悄然滋长,等她意识到时,早已深入骨髓,再难割舍。 前些日子她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心意,只是这样的话要说出口,实在羞人得紧。 见付见煦久久不语,纪小雨的眼眶又渐渐泛红,眸中浮起一层水光。 “我、我是喜欢的。”付见煦终于开口,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脸颊泛起红晕,一路蔓延至耳根颈间。 “真的么,姐姐?”小雨怯生生地追问,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眸中盛满了期待与不安。 付见煦被小姑娘灼热的目光看得心头发颤,耳根愈发滚烫。她羞得别过脸去,却仍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纪小雨见状,终于破涕为笑,眼角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已经扬起明媚的弧度。 付见煦见她笑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她取出帕子,轻柔地拭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痕,语气不由放软,“往后可不许再胡思乱想了,哭多了伤身子。” 纪小雨心里甜丝丝的,像是浸在了蜜罐里,乖巧地连连点头。 付见煦嘴角也不自觉浮现一抹浅笑。余光瞥见桌上那碗快要放凉的汤药,她顿时顾不上害羞,忙端起来递到小姑娘面前:“药快凉了,趁热喝了吧。” 纪小雨嘴角立刻耷拉下去,方才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苦着一张小脸,小声央求:“姐姐,一定要喝么?” 付见煦板起脸,不容否定地点点头。 想到这碗药花费的银钱,纪小雨终于咬咬牙,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从未喝过汤药,没想到竟苦得骇人,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直冲喉头,呛得她几乎要吐出来。 她皱紧眉头,眼角沁出泪花,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一股甜蜜骤然在口中化开。 原来是付见煦眼疾手快地将一块糖瓜塞进了她嘴里。纪小雨顿时眉开眼笑,唇角扬起明艳的弧度,那双还含着水汽的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付见煦。 付见煦慌忙别开视线,心跳莫名加速。 这小姑娘……怎、怎么这般笑?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她原本还打算让小姑娘好好苦一苦,长个记性。可见到小姑娘苦得眼泪汪汪的模样,她又立刻心软了,忙不迭地翻出放着的糖瓜。 这糖还是小年时候买的,小姑娘一直舍不得吃,竟留到了现在。 付见煦暗自思忖,往后得多买些各式各样的糖点给这小丫头尝尝。 等到了春天,麦芽抽穗时,她还要亲手给小雨做最甜最甜的麦芽糖。 …… 这药苦得厉害,纪小雨晚饭时竟比平日少吃了整整一碗饭。付见煦看在眼里,心疼得紧,特地又去灶间盛了碗热腾腾的锅巴汤,想让米香冲淡她口中的苦涩。 纪小雨接过汤碗,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碗口很大,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狐狸眼,眨巴眨巴地,目光始终追随着付见煦。 付见煦被那抹专注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停下手中的筷子,脸颊微热:“你、你老是盯着我看什么?” 纪小雨放下汤碗,舌尖轻轻舔过唇角,眼神亮晶晶的:“我在看姐姐呀。姐姐好白,真好看~” 付见煦猝不及防被这么直白地夸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薄红。她慌忙扒完最后一口饭,起身收拾碗筷,同手同脚地走向厨房的背影显得格外慌乱。 纪小雨望着她仓促逃离的模样,忍不住抿嘴偷笑。 嘴里的那点苦味,终是消失地无影无踪。 …… 夜深人静,妻妻二人并肩躺在床榻上。厚实的被子盖在身上,身体暖暖,人心也暖暖的。 纪小雨忽然侧过身,伸手环住付见煦的腰,轻声问道,“姐姐,我昨日穿的那件衣裳……好看么?” 付见煦身子微微一僵,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若隐若现的薄纱。她耳根发热,含糊应道,“好、好看的。” 第54章 “姐姐喜欢就*好。”纪小雨笑得眉眼弯弯,心满意足地往她怀里蹭了蹭。 那可是她攒了许久的私房钱,足足花了一两银子才买下的呢!谁能想到就那么轻飘飘的几片布料,竟贵得这般离谱。 付见煦却误会了小姑娘的心思,只当她是真心喜爱那样的衣裳。按她两三次去布庄的经验,那布料指定不便宜。 她心中暗暗发誓:付见煦啊付见煦,你现在可是有老婆的人了,一定要加倍努力,多赚些银子给小姑娘买漂亮衣裳才是。 不仅要买红色,还要买黄的粉的绿的紫的,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穿啥都会好看的! 正想得出神,忽然察觉一只不安分的手悄悄探入她的衣襟。付见煦猛地坐起身,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这是做什么!” 纪小雨睁着一双无辜的杏眼,理直气壮道,“姐姐不是说,闺房之事是取悦自己么?我这般喜爱姐姐,自然也想让姐姐高兴高兴……” 付见煦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谁教她这般理解了!!! 她当初说这话的本意是让小姑娘学会爱护自己,谁曾想竟被曲解成这般意思! ----------------------- 作者有话说:小雨今天能不能反攻呢[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48章 付见煦的脸在昏暗中涨得通红,急忙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姐姐是不喜欢我这样亲近么?”纪小雨的眼眸低垂,声音里带着几分失落。 “不、不是的!”付见煦只觉得脸上烧得更厉害了,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红。她攥紧了被角,声音细若蚊呐,脑子混乱,词不达意,“只是……这实在太快了……而且……” 她顿了顿,终于轻声道:“再等些时日,好不好?” 黑暗中,纪小雨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但那份失落很快便被更深沉的温柔所取代。 是她太过心急了。姐姐既然说要等,她便安心等着就是。 横竖,她已经等来了这个人,等来了她一句郑重的承诺。如今差的不过是这最后一步而已,她自然等得起。无论多久,她都心甘情愿地等下去。 想到这里,纪小雨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伸出手臂,将付见煦更紧地搂入怀中。 她在心底无声地低语:姐姐,你越是这般克制地将我推开,便叫我越是想要靠近,想要用尽一切方式,让你也感受到与我同等的欢愉,想叫你共同沉沦,好叫你快活到再也离不得我…… 等了半天没等来纪小雨反应的付见煦,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无端有些失落,但在感觉到自己被箍住的时候,这感觉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将自己再往小姑娘那处贴近一些,闭上眼睛,嘴角也无意识地勾起,不一会儿,便甜甜睡去。 …… 翌日,冬月二十九。 清晨,两人早早便起身收拾,准备一同去镇上置办年货。 约好了与付知晓同行,这般重要的场合自然少不了付春好。但付知晓又舍不得让腿脚不便的母亲走这么长一段路。 正为难时,付见煦灵机一动:“这有什么难的?让春好婶坐在推车上,咱们推着她去不就行了?”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顾付春好的连连推辞,她们硬是小心翼翼地将付春好扶上了推车。 付见煦心思细腻,怕付春好独自坐着不自在,索性将纪小雨也提起来,将其放在车沿:“我们小雨也坐车,刚好陪着婶子说说话。” 这下可好,车上坐着两个人,面面相觑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点不好意思倒也消散了不少。 付见煦却浑然未觉,一边稳稳推着车,一边在心里细细盘算:看来开春后不止要修房屋,还得置办辆牛车才是。有了牛车,日后每日运菜往来镇上也方便得多,付知晓也不必再起早贪黑地推着独轮车辛苦赶路了。 她是个行动派,心里这般想着,嘴上便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晓哥,你可知道一辆牛车大概要多少银钱?” 付知晓闻言诧异地抬眼,思索片刻后答道:“这我倒没特意打听过,约莫得十几二十两银子吧?还得看牛的口齿和车的成色。” 闻言,付见煦心下微沉。她身上如今统共也就攒了二三十两,买辆牛车倒是勉强够用,只不知是否还够送小姑娘去学堂读书。 她暗自权衡一番,打算今日先去看看行情,等年后开业生意有了稳定进账再买牛车不迟,眼下还是紧着小姑娘读书识字更要紧。 几人一路唠着家常,在冬日阳光下,时间慢悠悠地走,几人不知不觉便抵达了镇上的集市。 甫一踏入东街集市地界,喧嚣的热浪便扑面而来。两家人在街口约定好汇合时辰,便分散开来,各自融入了采买年货的人潮之中。 时近岁末,北方冬日的寒意早已被这沸腾的人气压得抬不起头。长长的街道两旁货摊鳞次栉比,厚厚的防风毡棚连成一片,摊主们个个呵着团团白气,嗓音洪亮地吆喝着。 付见煦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亮晶晶。 在现代社会,年味早已变得稀薄而商业化,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纯粹、质朴、扑面而来的热烈年节气息了。 更何况,这是她与身边这个小姑娘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节,意义非凡。 新炒瓜子的焦香、糖炒栗子的甜腻、干果蜜饯的芬芳,夹杂着炭火盆里飘出的阵阵烟味,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独一无二、专属于岁末集市的热闹气息。 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掌,将纪小雨微凉的手指牢牢攥入温热的掌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会被汹涌的人流冲散。 “小雨,跟紧我。”她侧过头,低声叮嘱。 纪小雨乖巧地点头,反手也握紧了姐姐的手,一双灵动的眼睛却像是不够用似的,滴溜溜地四处张望,被两旁琳琅满目的年货吸引了全部注意。 她们随着人流缓缓前行,最先被一个围满了人的摊子吸引,摊主卖力吆喝介绍,旁边有一位老先生正在现场挥毫泼墨写春联。 过年怎么能少得了春联呢? 虽然她们俩目前还算是“文盲”,但这丝毫阻挡不了付见煦追求这份喜庆形式的热情。 她领着小姑娘挤了进去,在摊主热情的推介下,二人仔细挑选了一副“平安如意千日好,人顺家和万事兴”的对联。又特意挑了两个饱满圆润、笔画厚重的“福”字。 想象着那红艳艳的对联贴在家门上的样子,付见煦心里便涌起一股暖融融的喜悦。 她小心接过卷好的对联,美滋滋地凑到纪小雨耳边,压低声音:“等年后开了春,就送我们小雨去学堂念书。到时候啊,明年咱家门上的春联,可就得由你来写了!” 纪小雨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讶异。 她没想到付见煦竟将当初的提议如此郑重地记在心上,她原以为那不过是姐姐一时兴起的玩笑话。毕竟在这年景,送女孩去读书识字已是罕事,更何况是她这般年纪的。 说不想学是假的。她一直像块渴水的海绵,默默地从周遭的一切中观察、模仿、汲取着零碎的知识。此刻听到女人这番真切又充满期盼的话语,她心头顿时百感交集,既是被珍视的深深感动,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复杂。 她在心中无声地叹息:姐姐,你待我这样好,事事为我思量,将我放在心尖上……你这般好,叫我如何能放得开手,如何能不将你牢牢抓住? 千般思绪最终只化作一个重重的点头。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付见煦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此刻心中的浓郁的感情,都透过这交握的双手传递过去。 接着便到了采买吃食的重头戏。 年货市场上,各式各样的干货摊子无疑是最具吸引力的所在。饱满的山核桃、油亮的糖炒栗子、红彤彤的枣子、喷香的炒瓜子与花生,都在摊位上堆成了诱人的小山。 付见煦想着纪小雨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定然喜欢这些零嘴,更何况年后难免有客人来往,也需要些招待之物。她便拉着小雨在一处看起来格外实在的婶子摊前停下,付见煦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褪去,笑着问道:“老板,能尝尝味儿不?” 那婶子也是个爽快人,操着浓厚的乡音笑道:“尝!随便尝!俺家的炒货,味道最正!” 说着便抓了一大把瓜子塞给她们,又挑了个油亮的栗子递给小雨。 付见煦从她手中接过栗子,小心剥开,将金黄的栗仁送到小姑娘的嘴边,小姑娘脸色稍红,张开嘴巴,甫一进嘴,小姑娘的眼睛立刻满足地眯了起来,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付见煦看她这般反应,心里便有了数,当即要了三斤栗子。 她想着小姑娘年后要去读书,听说山核桃最补脑子,又称了两斤山核桃,还买了些招待客人的瓜子花生。摊主乐呵呵地应着,用厚实的草纸将这些干货分门别类地包得结实实。 第55章 采买了干货,昨日便计划要买的糖自然也不能少。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一个专卖糖与点心的摊子前。 付见煦记得家里还有些糖瓜,便只稍许添购了一些。她的目光更多流连在那些花样繁多的糕点和蜜饯上。松软的枣糕、洁白的茯苓糕、碧绿的绿豆糕,以及桃脯、嘉应子、蜜枣、杏脯、山楂脯等等,每一样都看起来十分可口。 她每样都让摊主称上一些,分量不多,但种类齐全。纪小雨在一旁看着那秤杆一次次抬起,心里默算着价钱,这些精贵的蜜饯果子,可比糖瓜贵上不少。 她心疼地厉害,忍不住悄悄拽了拽付见煦的袖子,小脸也皱巴巴的。 付见煦察觉她的动作,转过身来,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道:“没买多少,就是每样都买一点点,给我们小雨尝尝鲜。” 见小姑娘眉头还是蹙着,她只好俯身凑到她耳边,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低声道:“我自己也想吃嘛。” 听到这话,纪小雨的眉头舒展开来,眼中漾开浅浅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的手上都提了些东西,都没手牵着了,只能贴近些,往前走着。 肉摊摊位上方挂满了一扇扇肥瘦相间的猪肉,案板上则整齐地摆放着整只的鸡鸭,羽毛还未拔尽,显是刚宰杀不久,十分新鲜。 付见煦早早便在心里盘算好了年夜饭的菜单,此刻自是毫不手软。她指着一条肥瘦层次分明的五花肉,对摊主道:“老板,这一条,劳烦都给我切下来。” 接着,她的目光又落在旁边码放整齐的排骨上,“这排骨也称上二斤。”她顿了顿,想起过年炸酥肉、熬高汤都少不了油水,又补充道:“再给我切一大块猪板油,要厚实些的。” 摊主闻言高声应着,手起刀落,动作麻利至极,很快便将五花肉、排骨和雪白的板油切割妥当,又用浸过水的坚韧草绳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捆扎得结实实,这才递了过来。 买好了猪肉,付见煦与纪小雨又转向一旁的鱼摊。 几个大木盆里,活鱼正有力地扑腾着,溅起阵阵清亮的水花,带着一股鲜活的腥气。 她精心挑选了一条最为肥硕鲜活的草鱼,看着摊主用草绳从鱼鳃处穿过,打了个结递到她手中。 采购了主要食材,付见煦的采买却还未结束。她想着年前得再熬上一大罐香浓的火锅底料,自家过年围炉要吃,记得春好婶子也极爱这一口热辣鲜香的味道,到时再送些给她们家。 于是二人又绕到调料摊前,八角、茴香、桂皮……林林总总要了不少。 路过布庄时,付见煦脚步一顿,又被里头琳琅满目的布料吸引了目光,拉着纪小雨便拐了进去。 ----------------------- 作者有话说:明天小付跟小雨要过年啦,明天俺也琢磨琢磨搞个抽奖,俺给宝宝们发个红包,大家一起过个赛博年嘿嘿嘿嘿嘿嘿[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49章 这一看便又挪不动步了,手指拂过几匹厚实柔软的棉布,想着开春给两人做几身新衣裳;看到素雅干净的细麻布,觉得正好换下家里那套旧床单;看到红头绳也想着小姑娘戴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越看越起劲,不仅扯了做床单被罩的布,买了红头绳,还给纪小雨挑了双鞋面厚实、内里絮了软棉的冬鞋,非要她当场试穿,确认暖和合脚才作罢。 这还没完,经过杂货摊,看到那些花花绿绿、专给小孩玩的烟花炮竹,什么“地老鼠”、“小呲花”,她眼睛一亮,又兴致勃勃地买了一大把,说是叫小姑娘除夕夜放着玩,图个热闹喜庆。 这一路买下来,简直让付见煦体会到了消费的快意,到了后来,纪小雨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小声劝了几句却根本拦不住她那旺盛的购买欲。 纪小雨抿紧了嘴唇,看着付见煦毫不犹豫付钱的身影,心里咬牙暗暗想:下次这女人若再说要由她来管钱,自己定然不会再推辞半句了!照她这般花法,若自个不好生看着,怕是赚再多银钱也要被这败家子给散尽了! 于是,待几人在集市口约定的地点碰头时,人人手上都提得满满当当,那辆原本空置的推车上,此刻也已堆满了五花八门的年货。 付见煦将手中的年货在推车上安置妥当,还念着早晨提到的牛车,转头对其余三人道:“时间还早,不如咱们这就去看看牛车?” 付春好最先笑着点头,“去看看好,心里也好有个底。” 纪小雨自然是一切都听姐姐的,想着今日带的钱也不够这败家子买下一辆牛车,于是她也安心点了点头。 付知晓更是直接推起了车,干脆道:“走,我认得路,就在西街把头那一片。” 四人便转了方向,朝西街行去。 越往西走,周遭的景致便与热闹的年货集市截然不同起来。 西街两侧多是敞开的棚户和围栏,里头拴着不少牲口,黄牛、骡子、毛驴,个个膘肥体壮。空地上则停放着各式各样的车辆,从最简单的板车、到带篷的厢车,乃至还有一些看起来颇为旧损、等待修理的车辆。 一应俱全。 不仅如此,还有打铁铺、木匠铺等等。 她们走到一个车行门口,付见煦停下脚步往里张望着,穿着羊皮袄的老板见她们一行人在摊前驻足打量,尤其是付见煦看得尤为仔细,便走出门热情地迎了上来,搓着手笑道:“几位客官,可是要瞧车?咱这儿都是好牲口配好车,看看这辕口,多结实!” 付知晓的目光掠过一头正低头嚼着干草的大黄牛,这只大黄牛毛色光亮,一看便是养的很好,更是体型匀称,看着很是温顺可靠。 庄稼人对这样健康的牲畜向来是喜爱的,她眼睛一亮,指着那牛和与之配套的一辆半新不旧,但看起来十分结实的板车问道:“老板,这一套怎么卖?” 老板咧嘴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公子好眼力!这可是正当年的好牛,车也是枣木的,耐用!您诚心要,二十两银子,连套具都给您配齐。” 付知晓又上前检查了一下车轮和车轴,低声道:“车况还行,轴是新的刚换过。” 付见煦都被她说得心动了,方才花钱花得热血上头,这热血直到现在也并未冷却下来,她恨不得当场拿下。 但是捏了捏怀里的钱袋子,她冷静了下来。 纪小雨扫了她一眼便知晓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打量着这车,咬了咬牙,片刻后抬头镇定地与老板还价,“老板,这价实在了些。您看这车板,这里都有裂痕了,十八两如何?” 付春好婶子也坐在推车上帮腔:“是啊老板,我们诚心要,年后开春还指望它拉货呢,您给个实诚价。” 老板立刻叫起苦来,双方一番你来我往的拉锯。 最终,付见煦并未立刻下定,只道还要再看看,谢过老板后便带着几人离开了摊子。 走出几步,付知晓才低声对付见煦说:“阿煦,我看那车轴虽新,但榫卯有些松动,还得再寻摸寻摸。” 付见煦点头赞同:“是这话,买牛车是大事,急不得,咱慢慢相看。” 又看了几家,价格倒是大差不离。几人心里有了底,便返程回家。 付见煦原本打算在镇上寻个食肆,吃过午饭养足力气再慢慢回去,毕竟忙了一上午也该犒劳一下自个儿。 但刚刚采买年货已花了不小一笔钱,纪小雨第一个就舍不得,小声拉着她的衣袖说回家吃就好。节省惯了的付春好也连声附和,说镇上的吃食又贵又不顶饱,不如回家煮碗面实在。 付见煦见大家都这般坚持,便也不再勉强,几人载着满车的年货踏上了归途。 她怕大家饿着,掏出刚买的绿豆糕,给每人手里都塞了一块。 小姑娘的那块亲自塞进了她嘴里,纪小雨被这突如其来的甜意甜得一愣,眼睛瞬间睁得圆圆的。她小口小口地咬着细腻清甜的糕点,满足地眯起了眼,那副模样分明是爱极了这味道。 付见煦自己也嚼着糕点,看着小姑娘的模样,咧开嘴一笑,心想既然小姑娘这么喜欢,等日后得了空闲,她一定要做给小姑娘吃,材料放足些,糖也多搁点,保准比买的更合小姑娘的口味。 这么一路走走停停,待到家时已是半下午。虽然路上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但经过大半日的奔波,几人早已腹中空空。 付见煦一到家便急吼吼地钻进厨房,手脚麻利地生火起灶,不多时便端出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来。 面条煮得软硬适中,汤头上漂着油花,切得细细的肉丝卧在面上,付见煦还慷慨地给每碗都窝了嫩生生的荷包蛋,她一个,小姑娘要长身体,碗上摆了两个荷包蛋。 “快吃吧。”付见煦一屁股在桌旁坐下,将筷子递给眼巴巴望着面条的小姑娘。 纪小雨早已饥肠辘辘,面前这碗冒着热气的肉丝面又做得喷香扑鼻,她一接过筷子,便迫不及待地低头吃起来。许是吃得急了,还被热气轻轻烫了一下,她小小地吸了口气。 第56章 付见煦瞧她这般模样,心底又是一软,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里带着笑意:“慢点吃,没人同你抢,小心烫着。” 纪小雨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窘得低下脑袋,耳根微微发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放慢了速度。 两人相对而坐,呲溜呲溜地吃着面条。 吃饱喝足,歇息一番,便该干活儿了。 过年可不只有闲适和欢愉,更是辞旧迎新,要将家里彻底洒扫一番。 虽说家不大,但真要彻底打扫起来,却也颇费力气。 先从住的房间开始,付见煦将地面扫得干干净净,连角落里的灰尘都不放过。纪小雨则是将炕上的被褥床单全部换下。 那张总是微微摇晃的旧桌子,她也终于看不过去了,琢磨着找来了木片和工具,竟然也将松动的桌腿修补牢固了,如今放上碗筷再也不会吱呀作响了。 付见煦得意至极。她拍了拍手中的灰,站起来叉着腰,哈哈哈哈,她这都会修,她就说她是个天才吧! 正在套干净被褥的纪小雨见到这一幕,不禁笑出声来。 付见煦问过纪小雨的意见后,将柴房里那些积年不用、占地方的杂物都果断清理了出去,顿时腾空了一大半地方,连木桶和柴火都能规整地放置,不再显得拥挤逼仄。 至于厨房,对付见煦而言,回到这里就像是回到了快乐老家。她洗刷刷洗刷刷,脑子里还自动循环播放着歌,干劲十足,将锅碗瓢盆灶都擦得锃亮,连那口厚重的大水缸里外都被她彻底清洗了一遍。 天色渐暗,付见煦环顾着被自己收拾得一尘不染、焕然一新的家,不由得心满意足,双手叉腰,颇为得意地笑了出来。 纪小雨被她安排着只做些零散的轻省活计,此刻见付见煦忙完,便拿着干净的布巾走上前,细心为她擦拭额上沁出的细密汗珠,轻声道,“姐姐辛苦了。” “不辛苦呢。”身上有汗,怕味道重,付见煦将布巾接了过来,自己擦着。虽说很累,但看着自己的家变得干净整洁,她心里更多的是高兴与满足。 纪小雨手中一空,顿时有些失落。 “明天过年,咱泡个澡,把自个儿收拾得清清爽爽的。”付见煦舒了口气说道。 闻言,纪小雨乖乖点头。 付见煦原本计划着今日好好泡个澡,但眼看天色已晚,打水怕是有些危险,只得将计划推到明日,明日等打了水,做完饭后,将自己身上的油烟味洗净,再舒舒服服地泡个痛快。 然后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与小姑娘一同跨年。 不过今日的清洁却不能省。一番洒扫下来,二人都出了一身薄汗,仍需好好擦洗一番。 付见煦还是去打了趟水,打完后,麻利地将水倒入锅中烧热,方才忙乱中没留意,此刻才发觉小姑娘不知去了何处。 等她将水烧开,才见纪小雨端着个大大的木盆从外面回来,盆里装着刚洗好的衣物和沉重的湿床单。 原来是趁着付见煦烧水的工夫,她独自去了塘边清洗,不仅将换下来的床单被罩洗了,还将新买的过了水。 付见煦一看便心疼坏了。古代的木盆厚重,她端着都费劲,更何况是纪小雨这般瘦的小姑娘,里面还装着浸了水后沉甸甸的床单衣物。 她赶忙迎上去接过木盆放在地上,随即自然地握住小姑娘那双被冷水浸得冰凉通红的手,用自己的掌心细细暖着,“水已经烧好了,你快先去擦洗暖和暖和。这些我来晾就好。” 纪小雨的双手被那双温暖的手掌牢牢罩住,暖意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里。她仰起脸,唇角勾起一抹柔软的笑意,乖巧地点了点头。 洗漱完毕,纪小雨周身都暖烘烘的。她悄悄从衣柜深处摸出个用布包好的物事,借着昏黄的油灯又开始低头忙活。听到付见煦洗漱完的脚步声临近,她慌忙将那东西塞进了被子底下,装作无事发生。 付见煦推门进来,并未察觉小姑娘的异常。 忙碌了一整天,却似乎并未消耗完她充沛的精力。她甩掉鞋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几乎是蹦跳着上了床,兴奋道:“小雨,明日就过年了!” “嗯呢,要过年了。”纪小雨也被她那纯粹的快乐所感染,唇角弯弯地应和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竟主动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将身上的衣物褪去。 付见煦见状,脸颊倏地飞起两片红云,忙扯过被子想裹住她:“你、你这是做什么?当心着凉了!” “姐姐不是…不是喜欢抱着我睡么?”小姑娘的声音细若蚊呐,脑袋几乎垂到胸口,耳根红得滴血,“我……我脱光了,姐姐抱着更暖和……也省得姐姐半夜里又、又要迷迷糊糊地解我衣带……” “好、好吧……”付见煦听得心跳如鼓,又觉得小姑娘说得实在有道理,于是结结巴巴地应着,也迅速钻进了被窝,将那片温软光滑的身子揽入怀中。 确实很好抱,纤细又柔软。付见煦迷迷糊糊地想,若是再能长些肉,抱起来定会更舒服。 …… 这一夜,付见煦因着对年节的期待和怀中的温香软玉,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 然而次日清晨,她依旧早早醒来,精神抖擞,满心都是对过年的雀跃与期盼。 眼睛都还未睁开,心里便兴奋地大喊—— 过年啦!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过年啦~俺发了个抽奖哦,俺虽然不知道要咋参与,但是宝宝们记得参与一下嘿嘿嘿,一是祝宝宝们过年好,而是感谢宝宝们一路以来的陪伴与支持嘿嘿嘿,开心开心!!![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第50章 她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纪小雨,下意识伸手往身旁一探,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 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红晕迅速蔓延。 但那触感实在太好,付见煦鬼使神差地,又红着脸轻轻摸了一下,才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她慌忙起身,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几乎是逃也似的溜出卧室,先去厨房热上早饭,才重新走回房门口,平复了会心跳,轻声唤道,“小雨,该起床了,早饭快好了。 其实早在付见煦第一次伸手时,纪小雨就已经醒了。新换的床品柔软舒适,让她罕见地生出几分眷恋,真想就这样一直躺下去。她闭着眼,装作刚刚被唤醒的模样,慵懒地睁开双眼。 她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衣襟随之微微散开,露出一小片肌肤和若隐若现的红点。 等她意识到时,那个胆小的女人早已面红耳赤地转身,同手同脚地快步走开了。 纪小雨望着她慌乱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最后一点睡意也彻底消散了。 她这才不紧不慢地坐起身,拿起叠放在床头的衣物。想到白天还要劳作,容易沾上尘土汗渍,她便先换上了平日干活的旧衣。 那套为新年准备的新衣裳,则是又被她仔仔细细地叠在床头。 还未走到厨房,一股浓郁诱人的面香便已扑面而来。 昨夜付见煦特意多备了些浇头,今早正好还能再吃上一顿。两人简单用完早饭,便开始了除夕这天的忙碌。 付见煦吃饱了饭,浑身仿佛也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小雨,我去打水,你将鸡捉了杀了好不好呀?”她挑起水桶,朝屋里正在洗碗的小姑娘吆喝道。 屋子里的纪小雨高声应了一声。 付见煦嘴角扬起一抹笑,挑着水桶出发了,她一趟趟从河里打来清水,将厨房外那只陶缸填得满满当当。 最后一桶水倒了下去,她搁下水桶,大喘着气。 虽然忙活地很高兴,但还是累得慌,付见煦想道,以后一定要买个院子里有水井的房子哇。 歇好了,她又提起水桶,将两个大锅里也注满清水。 纪小雨则是坐在院子里,利落地拔着鸡毛。平常小姑娘待这些鸡如宝似珠,过年杀起来可不见半分手软。 待付见煦忙完打水的事转回灶边,鸡已经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小姑娘也已经坐在了小凳上,熟练地引燃柴火塞进灶膛。 不多时,蒸腾的水汽便氤氲了整个灶间,温暖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这边付见煦急着在厨房备菜,于是浴桶便仍安置在隔壁柴房。白日里并不算冷,在那里沐浴倒也妥当。 付见煦一边顾着灶上的事,一边还记挂着纪小雨,每隔一刻钟便提一桶热水过去添上,让她能舒舒服服、彻彻底底地泡个热水澡。 在厨房,付见煦一个人竟忙活出了千军万马般的热闹气势。她系上围裙,全心张罗起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餐——年夜饭。 小姑娘的鸡处理的极为干净,付见煦将鸡肉剁碎,家里一共两台灶,一台在给小姑娘烧水,一台要烧菜。于是她又利索地用石头堆出一个简易灶,把火点了起来,压上陶罐将鸡汤炖上。 第57章 又回去将排骨砍得吱呀作响,不一会儿,又在旁边煨上一锅排骨萝卜汤。 付见煦擦了擦手,转身又从篮子里取出昨日买的的五花肉,手起刀落,将其切成方正均匀的小块。舀上一块猪油,油化了,肉块下了锅,随着酱汁慢慢收浓,渐渐染上深沉诱人的红亮色泽。 接着,她将一部分肉细细剁馅,在盆中反复揉捏摔打,使其上劲,再灵巧地团成圆子,过油定型后入锅红烧,便是一道寓意着团圆美满的“四喜丸子”。 剩下的肉则是被做成肉馅,拌上韭菜,待会儿用来包饺子。 她还顺手切了细嫩的萝卜丝,以香醋、细盐稍加拌制,成了一道清爽解腻的凉菜。 那条完整的草鱼则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下锅煎得两面金黄,鱼皮酥脆,鱼肉鲜嫩。 最后的饺子,是等着纪小雨洗浴完毕回来一起包的。 待几个菜做好,纪小*雨也焕然一新地回到厨房,小姑娘穿着红棉袄,披散着头发,付见煦抬头一瞧,眼前一亮,“我们小雨真好看!” 纪小雨被夸得脸色一红,捏着衣角低着脑袋靠在门边,反不好意思进来了。 付见煦见她不动,便招呼着小姑娘过来,“小雨,肉馅腌好啦,就等你来包饺子了!” 付见煦手把手地教她擀皮、填馅、捏边,纪小雨学得极快,没包几个便已有模有样,圆鼓鼓的饺子整齐地码在案板上,像一群白胖的元宝。 给付见煦喜得大圆杏眼都笑成了眯眯眼,直夸小姑娘厉害。 纪小雨被夸得手一用力,饺子漏了馅儿,她囫囵将这个包好,放到付见煦包的饺子在旁边,“姐姐包的才好呢!” 两人边笑边包,不一会儿就包了许多,付见煦还叫小姑娘给付春好家送了好多。 按着传承已久的老规矩,年夜饭前需祭祖祈福。 两人包完了饺子,按理来说应去祭拜祖先。只是纪小雨自嫁过来后,便与那不记挂她的生父纪丘断了往来,而付见煦又“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两人在这世间,竟似再无可祭拜的血亲长辈。 沉默片刻,纪小雨轻轻拉过付见煦的手,柔声道,“虽不记得了,终究是给了你这副身躯的人,我们该去拜一拜的。” 她细心地将刚出锅的鸡汤盛出一碗,又拣了一碟饺子、一方红润油亮的红烧肉,放在食盒里,带着付见煦朝屋后不远处的山坡走去。 雪后的山路略显清寂,一座简单的土坟静立于枯草之间,碑上刻着“先慈付南之墓”。 两人默默动手,拂去坟前的积雪,将带来的三样供品一一摆正。纪小雨点燃香烛,付见煦接过,恭敬地跪在坟前,虔诚三拜。 她在心中默念,“谢谢您孕育了这副身躯,让我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我会好好持家,善待小雨,往后年年今日,都会来祭拜您、看望您。” 再次虔诚一拜。 缕缕青烟随风袅袅升起,仿佛带着生者的祈愿散入苍茫天地之间。 祭祖归来,午后冬阳正暖,澄澈的光洒满小院。趁着灶上还炖着菜,付见煦抓了一把糯米,加水在小锅里细细熬煮,不时搅动,直至调成一碗粘稠清香的浆糊。 纪小雨捧着浆糊,两人一同走到院门前。付见煦利落地踩上木凳,手持刷子,蘸饱米糊,均匀地刷在门框上。纪小雨在下面稳稳扶住凳子,仰头递上那副红艳艳的春联。 “是这儿吗?”付见煦比对着位置。 “再往左一点……哎,对,就这里!”纪小雨仔细端详着回应。 付见煦闻言,将春联又向左微调,随后稳稳按下。崭新的春联平整地贴在门框两侧。 顿时,原本朴素的院门被这片灼灼的红色点缀得喜气洋洋,浓浓的年味仿佛也随之凝聚在这方小院里。 贴好春联回到厨房,锅气正浓,汤也炖好了,菜也好了。付见煦将煎得金黄酥香的鱼盛入盘中,纪小雨则忙着将热气腾腾的饺子捞进盘子里。 待所有碗碟悉数被端上堂屋的方桌,还是天光大亮,只见佳肴满席,热气袅袅。 醇厚的鸡汤、清亮的排骨萝卜汤、油亮的红烧肉、圆润的四喜丸子、鲜香的煎鱼、清爽的醋拌萝卜丝,还有那胖嘟嘟的饺子,彼此交织的浓郁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内。 纪小雨的头发已经干透了,她趁这功夫,用新买的红头绳将乌黑的长发扎起,挽成两个乖巧的髻子,更衬得小脸白皙明润。 这么一打扮,红彤彤、俏生生的一个小姑娘,可爱又明媚,叫人移不开眼。付见煦忍不住将手擦干净,笑着又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语气里满是宠溺:“这是谁家的小年娃娃呀?” 纪小雨望着满桌琳琅的菜肴,眼睛睁得圆圆的,惊叹道:“姐姐,你做了这么多呀!” 付见煦被她逗得笑弯了眼,见牙不见眼,“那当然,今天可是过年呐。”她将筷子递过去,柔声道,“饿了吧?快吃。” 纪小雨接过筷子,却没有先顾自己,而是先夹起一个饱满的四喜丸子,放到付见煦碗里,“姐姐辛苦,姐姐先吃。” 饭菜的香气实在诱人,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竟都吃撑了。饭后撤下碗盘,换上盛着花生、瓜子和糖块的攒盒。 付见煦趁这个间隙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将一身油烟气息洗去,也换上了一身整洁暖和的干净棉衣,整个人清清爽爽地回到屋里,长舒一口气,只觉得通体舒泰。 刚踏进房门,眼前便递来一个布包。她接过来仔细一看,竟是一双新做的布鞋,针脚细密匀称,鞋面用的是厚实的青布,看起来暖和又结实。 付见煦眼前顿时一亮,惊喜地抬头,“这……是给我的?” 纪小雨望着她,眼眸中含着一抹温柔而羞涩的笑意,点了点头。 付见煦立刻迫不及待地试穿。新鞋上脚,大小竟正合适,鞋底柔软而扎实,鞋帮妥帖地包裹着双脚,她低头稀奇地打量望着这双针脚细密的布鞋,又是惊奇又是感动,“这真是你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你什么时候做的?还做得这么合脚!” 纪小雨被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垂着眼帘,“是抽空做的。好几个月前,姐姐给我买新衣裳时,布庄掌柜送了一块纳好的鞋底……我瞧着那尺寸正好是姐姐的码,便私下里攒了些青布,想着给姐姐也做一双……” 付见煦闻言,心头顿时一热,仿佛被什么东西满满地填满了。她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想到她不知在多少个夜晚、趁自己不注意时,默默埋头赶工,只为在新年这天给自己一份惊喜,顿时感动得眼眶发酸,泪意盈盈。 她刚张开嘴,满腔的感动还未说出口,院门外便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清脆欢快的童声叽叽喳喳地喊道,“付姐姐,纪姐姐,新年好!我们来拜年啦!” 付见煦脸色骤然一变,天姥姥!她原以为躲过了要去别家拜年的麻烦,却万万没料到,竟还有小孩子主动上门来拜年这一出! 她顿时手忙脚乱,慌忙弯腰将脚上那双崭新的布鞋脱了下来,小心地塞到身旁的炕沿底下藏好。 又把自个儿一骨碌滚到了纪小雨身后,整个人缩了起来,只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望向门口,压低声音哀求道,“小雨,救命哇……我、我应付不来这个!”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明天收藏到了2000就双更哦~~~顺便给大家看看这两天准备好的文案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一本超级可爱的人外单元文》 单元一:蛇蛇 躲在山里百年的胆小蛇蛇,因为一根徒步者的火腿肠动了凡心,进入人间。 从没到过人类社会的蛇蛇没有文化,只能干苦力搬砖,蛇蛇每天都热地只吐舌头,但为了吃的还是揣着小尾巴战战兢兢干活,月薪全变成了好吃的进了嘴里。 却没想到她如此小心,还是因发情期失控吓晕了一只漂亮人类,蛇手忙脚乱地将人类叼回窝照顾。 照顾了一晚上,结果漂亮人类醒来又吓晕了:“坏蛇!不要吃我!” 蛇蛇泪眼汪汪地用蛇尾巴指着自己:“坏、坏蛇?我吗?” 单元二:猫猫 称霸一方的猫,有个霸气的名字——丧彪。 丧彪打猫揍狗,打遍天下无敌手。 但是有一天,丧彪却遇到了一个天敌。 那个漂亮人类竟然有着令丧彪无法拒绝的按摩手法,还随身带着令丧彪无法拒绝的食物! 太过分了! 算了,看人长得那么漂亮的份上,丧彪允许人给丧彪供奉。 于是,漂亮人类:“咪咪过来。” 丧彪就竖起尾巴颠颠跑了过去。 直到有天,丧彪看见漂亮人类同样对小区里的手下败将三花猫使出那一套。 “喵!”丧彪炸毛了! 单元三:狗狗 当一个绝望的女同发誓下辈子再当女同就变成狗后,结果她真成了一只狗,还有了一位美人主人。 第58章 狗:姐姐好美!(摇尾巴ing~ 狗:啊啊啊姐姐快看小狗儿!(扑上去ing~ 主人轻笑揉狗耳朵:“看着你呢,小狗。” 狗:你、你怎么能听得懂狗讲话! 单元四:自恋蠢萌狼与厌世人类 被驱逐狼群的白狼与主动远离人世的人类。 单元五:海獭与流落荒岛的人类。 单元六:娇蛮人鱼与表面清冷实则呲花型姐姐。 and小熊猫,小狐狸,小水母等等等待解锁。 第51章 纪小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掌心,起身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糖瓜、花生和瓜子,脚步轻快地转身走了出去。 付见煦望着她那抹鲜艳的红衣消失在门外,不自觉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有了小姑娘,过年拜年甚至与人交往,都不是一件难熬的事情了。 院子里很快传来孩子们清脆的招呼声,夹杂着纪小雨温柔的回应。一阵阵欢快的笑语穿入房间里,付见煦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 这一头正是欢声笑语,而另一头却凄风寒雨。 天色将暗未暗,暮色匍匐而至,将整座锦绣布庄的后院吞没。大壮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仍有些难以置信。 今日是除夕,布庄早已放了假,连这处专做宿舍的后院也只剩他一人留守。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付知晓家借住那么长时间,怎么说也该有些情分。年节这样重要的日子,总不会留他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 可他从清早等到日暮,院子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来。 他连年货都没有准备,枯坐整日,此刻才觉出饿来。窗外风声渐起,寒意透骨。他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打算去付知晓家问个明白。 可就在他推门欲出的刹那,却面色惊恐地愣在原地—— 火光。 灼目的、跳动的火光,不知从何处窜起,转眼已蔓延成势,封住了他的去路。 …… 送走几拨来拜年的孩子,纪小雨才得空回到屋里。 付见煦正端坐在桌前,手里抓着零嘴往嘴里塞,脑袋却不时朝门外探看,目光追着外头还没走远的小孩子们。 她两颊塞得鼓鼓囊囊,一双眼睛也睁得圆圆的。 纪小雨进门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坐到付见煦的身边,“方才那是二婶家的孩子、隔壁吴婶的孩子还有村里面其她的孩子们,特地来给姐姐拜年,说祝姐姐和我过年好呢。” 付见煦点点头,顺手塞给她一块杏干,含糊不清地问,“这下该不会有人再来了吧?” 纪小雨颔首接过杏干,放入口中,酸甜滋味漫开,“村子里能来的都来了。” 其实按理来说她们也该去别人家拜年,但是看这孤魂野鬼的模样,去一次怕是要将她吓得魂魄离体,再也叫不回来魂。只是不去也不叫样子,她略微思索一番,“姐姐,你在家吃会东西,我去邻近几家拜拜年很快就回来。” 听到小姑娘又要出门,她嘴角耷拉下来,下意识想说与她一起,没一会儿又冷静下来,“好吧,你早些回来,我在家中等你。” 纪小雨含笑答应下来。 付见煦又回到了一个人数瓜子的日子,着实无聊,她突然灵机一动,翻出小姑娘爱吃的板栗,待小姑娘回旋,她都已经剥了满满一碗了。 “姐姐,你怎么剥了这么多?”纪小雨满眼惊讶。 “我想着你爱吃,便想多给你剥些。”付见煦拍了拍手中的碎屑,笑道。 可这也太多了!纪小雨是从来舍不得一次性吃这么多精贵零嘴的。 付见煦就是拿捏准了这点,才一次性剥多些,好叫小姑娘不要心疼,放开了吃。 “剥都剥了,小雨吃嘛。”付见煦将碗放在她手边。 纪小雨嗔了她一眼,依言接了过去,先是塞了一颗到付见煦嘴里,这才吃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含在嘴里,尝着味道。 “我们是不是也该去春好婶家拜个年?”付见煦边嚼边问道。 纪小雨点了点头。 “要不要将板栗也带过去吃?” 纪小雨连忙护住自己手里的板栗,“姐姐给我剥的,我舍不得给。” 付见煦被小姑娘护食的模样逗笑了,解释道,“我是说带些没剥的板栗过去。” 小姑娘这才松开环抱着的手,点了点脑袋,小心将装着板栗的碗放到橱柜里,才拉起付见煦的手说道,往隔壁走去。 “哎哟,小雨和阿煦来啦!”付春好一见她俩就笑开了花,忙抓了满满一把瓜子塞过来,拉着两人在桌边坐下。一方木桌,四人各坐一边,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年夜饭都吃了啥好吃的呀?”付春好热络地问。 “吃了红烧肉、炖鸡汤、还有四喜丸子……”纪小雨细数着。 “这么多菜!吃到初几怕不是都要吃剩菜喽!”付春好笑道。 “可不是嘛!春好婶家呢?” “我们家就两口人,随便炒了两个菜,切了点腊肉,简简单单过了。” “明年我们一块过,人多,我也好多做些菜。”付见煦插了句话。 付春好笑着应好。 夜色渐浓,天际最后一丝余光也被墨蓝吞没。不知是谁先提议,几人兴致盎然,相约到院中放烟花。付见煦笑着从屋里抱出早已备好的各色呲花和小烟花,一一分到众人手中。 付春好连忙摆手推辞:“哎哟,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哪还能凑这个热闹……” 另一边的付知晓也微微摇头:“我同你们两个姑娘家玩这些孩子气的玩意儿,实在不成体统。” 女主又净讲些混账话。 付见煦不由分说地将一把呲花塞进付知晓手中,“晓晓,以我们的交情还说这些做什么?再说了,谁规定这只是小孩玩的东西?大人一样能玩,女子能玩,男子也能玩,女子和男子,也可以一同玩耍,本就没什么不同。” 她话音落下,却自己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虽说如此,我自己可还是不乐意同男的玩哈。 只是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付见煦心知付知晓尚未对她坦白女儿身的秘密,此刻说这些,并不合适。 “女子和男子……本就没什么不同?” 付知晓怔在原地,她握紧手中被塞过来的呲花。这么多年来,她为了家庭,被迫以男儿身示人,扛起家庭的重担,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她自己也从未意识到,女子与男子并无高下之别。 她一直将自己禁锢在“男子”的身份里,忙碌奔波,撑起这个家,却几乎忘了自己原本是谁。 付见煦没有留意她的失神,已经俯身点燃了一支呲花。霎时间,一束银光迸射而出,在浓稠的夜色中绽开耀眼的光芒。 她望着手中未曾点燃的呲花,忽然生出一股勇气。 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将呲花凑近火源。 火星窜起的瞬间,她手中的呲花也绽放出同样绚烂的光彩。 看,她也能点亮这样的光芒,不是吗? 与此同时,纪小雨也拉着付春好的胳膊软声劝说:“春好婶,您瞧这呲花多好看呀,就一起来玩嘛!” 付春好原本还在犹豫,但看见付知晓都放下顾虑玩得开心,终于半推半就地被拉入了她们的行列。 夜风轻拂,四人手中的呲花此起彼伏地绽放,银星四溅。 “姐姐,呲花真漂亮。”玩闹过后,纪小雨额间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脸颊红扑扑的,难得有了几分孩子气。她仰起脸,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付见煦。 付见煦心下一片柔软,拿出布巾,轻轻为她拭去额角和鼻尖的汗珠,“爱玩就好,”她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明年,后年,大后年,只要你想看,姐姐都给你买。” 纪小雨用力地点了点头。 夜色渐浓,付见煦与纪小雨跟付春好打招呼要走。 付春好差点忘了给孩子们已经准备好的红包,还是付知晓在一旁提醒,她才想起来。付见煦有些不好意思,她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收红包,推辞着不肯要。 纪小雨也微微脸红,她从未收到过红包,此刻握在手里,眼眶不由得一热。 付春好不由分说,一把将红包塞进几个孩子手里,“拿着,都拿着。” “姐姐,我今日真开心。”走在回家的路上,纪小雨攥着手里的红包。 付见煦摸了摸她的脑袋,“明年我们小雨会更开心的。” 纪小雨眼中含笑,用脑袋蹭了蹭付见煦的手,狠狠点头。 有她在,她自然会一日比一日开心。 …… 回去后,两人并未就此睡去,而是依照守岁的习俗,和衣一同窝回了床榻间。门外远处偶尔还能听见零星的爆竹声,衬得屋内愈发宁静。 屋里只一盏油灯在案头晕开暖黄的光晕,轻轻摇曳。 她们就着昏黄温暖的灯光,吃着白日里剩下的糖瓜和各式零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纪小雨兴致勃勃地说起邻里的趣闻轶事,东头老李家的小子因为偷摘王婆家的菜,被揪着耳朵训了一下午;哪家汉子不懂事,被自家婆娘拿着扫帚追了半条街。 第59章 付见煦虽也住在村里,却从未听过这般鲜活生动的细节,她磕着瓜子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聊完了家长里短,她们的话语又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开春的打算。纪小雨絮絮地说着想在屋后辟一小块地多种些菜,付见煦则不想小姑娘太累,就让她明年专心读书,其余的能买则买,她还琢磨着要不要再开一家分店,专卖酸菜鱼等等。 渐渐地,纪小雨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知不觉便歪了头,斜斜靠在了付见煦的肩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是沉沉睡去了。 付见煦只觉得肩头一沉,侧首便见小姑娘恬静的睡颜。她霎时心头一软,动作极轻地调整姿势,小心翼翼地为她解开发间的头绳。 接着,移至小姑娘的衣襟,付见煦动作不由得一顿。虽是妻妻,这却是她头一回在如此清醒的时刻解小姑娘的衣服。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温热的肌肤和里衣柔软的布料,一抹薄红悄悄爬上了她的耳尖。付见煦深吸一口气,稳住微颤的手,仍是极尽轻柔地帮她褪去外衫,生怕将熟睡的小姑娘惊醒。 安置好一切,她深呼一口气,又扶着小姑娘躺进柔软的棉被里,仔细为她掖好被角。 又偷偷摸摸从兜里摸出个红布来,放在小姑娘枕边。 做完这些,她俯下身,在纪小雨耳边极轻、极柔地低语: “小雨,过年好呀。” “愿我们小雨……” “愿我们小雨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今朝。” 被窝中的小姑娘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恬静的笑意,不知是因那句轻柔的祝福而心生暖意,还是梦境太过醉人…… …… 这厢的付知晓却还没进入睡眠,她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付见煦夜里无意中的话语,不受控制地回忆着她这些年来走过的路。 为什么会扮男装呢? 记忆中,她爹爹哥哥死去后,付春好也因为进山找他们摔断了腿,待他们的尸体被找到时,付春好的腿也断了。 那几日,付春好身体疼心也疼,哭得肝肠寸断,还发着高烧,可能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 “她爹啊,你走了留我们娘儿俩怎么办啊!” “她爹啊,你怎么就把知达也带走了呢,你把我也带走吧!” “她爹啊,晓晓才六岁啊,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过啊……” 她则是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平常要强的娘哭得稀里哗啦,她走上去去,拍了拍她娘的背,“娘,不哭,晓晓保护你……” 那时的她,根本没想那么多,根本还不懂女的男的有什么区别,她只是单纯地想,付春好哭了好久了,付春好不能再哭了。 于是她穿上她哥哥的衣服,拿起她爹爹的叉子,从此成了“爹爹”,成了“哥哥”,成了如今的“付知晓”,一头扎进了山里。 ----------------------- 作者有话说:俺真的很心疼晓晓[爆哭][爆哭][爆哭]宝宝们下面还有一章哦~~~[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52章 小小的孩子哪能打到猎物呢?那段艰难的年岁,要不是付见煦她娘付南帮衬,她们娘俩都不一定能活得下来…… 想到这,她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个懦弱却慈祥南婶的模样,她无意识叹了一口气。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告诉自己,睡吧,睡吧…… …… 大年初一的清晨,村子上空便回荡起阵阵清脆的炮竹声,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将纪小雨从睡梦中早早唤醒。 她睁开眼,却发现身旁的付见煦仍睡得深沉,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因为付见煦昨夜几乎一夜未眠。 不知为何,她昨天格外兴奋,光是望着小姑娘恬静的睡颜,就痴痴地看了大半个时辰。 而后思绪纷飞,一会儿想象着若是将小姑娘带到现代世界,小姑娘穿现代的裙子该有多漂亮,想到衣服又琢磨着开春后该给小雨裁什么样的衣裳,哪种花色才最衬她,要去念书,不仅要买娇艳的颜色,还得买些素雅的。转念间却又莫名担忧起来,若是小雨日后读了书、见识多了,会不会看不上自己了?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翻涌,让她一时忍不住咧嘴轻笑,一时又不自觉地鼓起嘴生起闷气。 想东想西,翻来覆去。 依照她以往熬夜的经验,自己怕是直到凌晨两三点才真正入睡。 某种意义上来说,付见煦还真是成功守岁了,只是付出的代价不小—— 初一早上,她死死攥住被角,整个人直挺挺地陷在温暖的被窝里,对着小姑娘耍赖,“不起不起,再睡会嘛。” 难得见女人这般情态,纪小雨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伸手搂着女人热乎乎的身子,陪着她又躺了好一会儿。 直到日头渐高,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她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了厨房。 她翻出昨日两人一起包的饺子,由于昨日的年夜饭实在太过丰盛,付见煦和纪小雨都吃得肚皮圆滚,再也腾不出肚皮塞饺子。 不过好在今天早上这些饺子便派上了用场,大年初一,迎新团圆,吃饺子正合适。 纪小雨先在锅里舀上水,放在灶上慢慢烧着。趁这个间隙,她迅速洗漱干净。 不一会儿,水沸了,饺子下了锅,在白浪中翻滚起伏。很快,纪小雨便将热腾腾的饺子盛进碗里,端到了屋内的小木桌上。 她走到床边,俯身轻声唤道:“姐姐,早饭好了,该起来了。” 付见煦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一把拉起被子捂住耳朵,嗷呜乱叫,“唔……再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姐姐,天冷,饺子等下就要凉了。”纪小雨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理了理她睡乱的头发。 付见煦仍在床上伸着懒腰,嘴里嘟囔不清,“不起不起!我再赖一会会嘛!” 看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纪小雨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好奇。这附身的“孤魂野鬼”,死的时候难道年纪比她还小?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反而成了姐姐?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却没料到,正是这声笑让床上的付见煦猛地一个激灵,女人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蹭”地一下坐起身来。她手忙脚乱地抓过衣服往身上套,踩着鞋跟就冲出了房门。 他爹的,她怎么能在小姑娘面前发出那么丢人的声音!真是没脸见人了! 用冷水匆匆洗漱过后,她总算清醒了几分,却仍有些面颊发烫。她拖着步子挪到桌边,埋下脑袋,一声不吭地开始吃饺子。 纪小雨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然而温馨的晨光并未持续多久。两人刚吃了没几口,院外就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叫骂声。付见煦立刻端着碗,走到门边向外望去。 那喧闹声竟是从隔壁付春好家传来的。 只见付春好家门前围了几个男人,皆是面色不善。 一个瘦高个男人正扯着嗓子喊道,“嫂子,大过年的,我们兄弟几个特地来给侄女送年礼,你这怎么连门都不让进?” 他特意在“侄女”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显得格外刺耳。 纪小雨听到这儿,心里不由浮起几分疑惑。这人莫不是眼神不好?晓哥明明是男子打扮,他怎么张口闭口叫“侄女”? 付春好挡在门前,冷冷啐了一声,“可不敢当。当初他爹走的时候,没见你们谁来搭把手。今儿个不知是烧了哪里的高香,倒叫你们认得这门亲戚了?” 另一个矮胖的男子立刻接话,语气阴阳怪气,“这话说的,我们那不是忙嘛!再说了,知晓好歹是付家的血脉,我们做叔伯的,自然得多牵挂牵挂!” 付春好白眼一翻,毫不客气地反问,“牵挂?几位叔伯就是这样牵挂的?大年初一,就空着手上门?” 这时另一个身材中等、面相刻薄的男子插嘴道,“我们种田的,自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可不像知晓啊,都开店当老板了,赚了那么多钱,哪还瞧得上我们这点寒酸东西?” 付春好顿时气得脸色发白。好啊,她总算明白这群人为什么上门了! 那瘦高个马上帮腔:“就是!知晓毕竟是付家的人,她挣了钱,难道不该孝敬孝敬叔伯?” “孝敬?”付春好声音发颤,“她爹下葬的时候,你们连一副薄棺都不肯出,现在倒有脸来要孝敬?这店是她起早贪黑,自己一点一点撑起来的,和你们有什么相干!” “你怎么说话呢!”那矮胖的顿时拔高了嗓门,“我们是她长辈!大过年的,你就这样对待上门拜年的亲戚?” 那不胖不瘦的男人也摆出一副刻薄嘴脸,高声嚷道:“付春好,你还有脸说!我大哥和大侄子说不定就是被你们娘儿俩克死的!你自己不祥,还怪起我们来了?” 付见煦在隔壁听得心头火起,碗往桌上一搁就要冲出去,却被纪小雨轻轻拉住。 第60章 “姐姐,我们现在过去不合适……”纪小雨对着她摇了摇头。 付见煦也知道,她们作为邻居,没个理由去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况且春好婶要强,被她们这些小辈看了这样难堪的一幕,总归是拉不下脸的…… 就在这时,付知晓提着年货从外头拜年回来了。她一见家门口这阵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方才对着腿脚不便的付春好还大声叫嚷的男人们,一见到人高马大、面色冷凝的付知晓,顿时气势矮了半截。 那瘦高个男子挤出一个笑,抢先开口:“哎哟,侄女儿,我们这不是见你店里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心里替你高兴嘛!你说你一个……咳,一个人忙里忙外,多不容易。” 他话到中间顿了一下,眼神闪烁,意有所指。 旁边矮胖的男子立刻帮腔,假惺惺地叹道:“是啊是啊,我们思来想去,实在不忍心看你这么辛苦。” “你几个堂弟,就你二叔家的铁柱、三叔家的狗娃,如今都正是能干的小伙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让他们去店里帮帮你?自家人,总比外人可靠不是?” 付知晓几乎要冷笑出声,她那几个堂兄弟一个个游手好闲的,还想过来帮忙? 她看是想寻个去处当大爷! 那不胖不瘦的男人更是向前逼近一步,脸上堆着笑,眼里却藏着算计,“知晓啊,你这店如今做得这样好,没个自家人帮衬怎么行?女孩子家终究……” “哦不,我是说,你终究年轻,身边得有靠得住的男丁撑着场面,免得被外人欺负了去。” 他险些说漏了嘴,急忙改口,但那未尽的威胁已然明了。他们今日来的目的再清楚不过。不过是看中了付知晓辛苦经营起来的店铺,想强行塞入自己的儿子,夺了她的心血。 付知晓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叔伯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若她不从,他们便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穿她女扮男装、支撑家业的秘密。在他们看*来,在这个看中名声的年岁,她的女儿身一旦被揭穿,不仅店铺可能保不住,她们母女更将面临难以想象的指摘。 付春好自然也听懂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骂道:“你们、你们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当初我们孤儿寡母快饿死的时候你们在哪?现在看我的孩子挣下家业了,就想来抢?还想用这种下作手段!” “滚!都给我滚!” 那瘦高个见软的不行,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压低声音对付知晓冷笑道:“侄女,话别说那么难听。我们这也是为你好,为你付家的香火考虑。你一个‘儿子’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让你堂弟们去帮忙,将来也好继承这份家业,总好过便宜了外人。你若识相,乖乖答应,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你若不肯……” 付知晓站在原地,她看着眼前这些所谓的“叔伯”,他们脸上堆着虚伪的关切,眼中的贪婪与算计藏都藏不住。 一阵极致的愤怒过后,她心底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在这些叔伯看来,她能开店,不是因为她的本事也不是因为付见煦的手艺,而是因为她身上的男装么? 多么可笑…… 原来,一直以来,困住她的不仅仅是这身男装,更是这世道强加给“女子”二字的枷锁,和这些男人的自以为。 他们今日敢以此要挟,无非是认定女子离了男子便寸步难行,认定她这身打扮一旦被剥去,便会失去所有立足之地。 多可笑啊。 她忽地笑出声来,她从容地将手中年货搁在一旁,抬眼直视着那瘦高个男人,语气平稳,“首先,这店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另外两位老板。” 那瘦高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嗨,叔早打听清楚了!与你合伙的不就是两个丫头片子吗?她们能顶什么事,最后还不是得听你这男当家的?” 付知晓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她闭了闭眼。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清醒。她看清了这些男人丑恶的嘴脸,也彻底看清了自己。 她,付知晓,能撑起这个家,能创下这份业,靠的不是这身男装,而是她自己的头脑、双手。有没有这身打扮,她都是她,都有本事活出个人样来。 而真正强大的,从来不是外在的身份,而是内在的自己。 这身男装曾是她迫不得已的护甲,但如今,她忽然觉得,或许它同时也成了她的拖累。 她睁开眼,清晰而有力的话语自然而然地流出: ----------------------- 作者有话说:晓晓快恢复咱大女人的身份!然后就有老婆来疼爱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53章 “滚。” 那瘦高、胖矮、不胖不矮的三人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瘦高个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付知晓看也不看他们,径直推开挡路的几人走到院中。她大发善心地重复了一遍,好让这几个耳朵不好使的叔伯听个清楚,“滚。” 在隔壁的付见煦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晓姐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啊哈哈哈哈。 她扭头看了一眼纪小雨,小姑娘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不胖不矮的那个顿时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抓付知晓,却不料反被她一把钳住手腕。 付知晓这经年累月进山打猎的力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只听“咔嚓”一声,那人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连声哀嚎。 矮胖的被这架势吓住了,躲在后面虚张声势,“你、你做什么!我们这几个做叔叔的好心为你着想,你竟这般不识好歹!” 付知晓一把推开手中的人,不再刻意压着的声线清亮冷峻,“不需要,滚。” 她转身抄起靠在墙角的猎叉,将付春好护在身后,她将叉尖直指三人,“随你们去外面怎么说,我付知晓就在这儿等着。只是——”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人,“再让我看见你们踏进这个院子一次,我就打你们一次。” 付见煦几乎要鼓掌叫好。 瘦高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打量着付知晓虽然高挑但有些单薄的身形,又数了数自己这边的人数,顿时有了底气。 他啐了一口,狞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们就替大哥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竟真要一拥而上。付知晓冷笑一声,握紧猎叉,就要往前冲。 就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女声破空而来:“哟,三个大老爷们欺负几个姑娘家,还要不要脸了!” 只见纪小雨双手叉腰站在院门口,付见煦握着个菜刀也叉着腰,站在她前面,“你们敢欺负晓、晓姐,我、我绝不饶你!” 付知晓抬眼看到这样一幕,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然而,还有更让她感动的。 陆陆续续又来了五六个妇人,个个手里不是拿着擀面杖就是提着扫帚。她们显然是听见动静从隔壁赶来的。 “就是!”付二婶一把将付春好拉到自己身后,指着那三人骂道,“青天白日的就想闯进门抢东西?当我们这些邻居是死的吗?” 王大姐直接抡起了手中的洗衣槌:“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老娘手里的槌子可不认人!” 妇人们很快围成一圈,将付知晓母女护在中间。她们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同仇敌忾的怒火。 付见煦与纪小雨也一溜烟跑到付知晓身边,付见煦还握着手里的菜刀,低声道:“晓姐,别怕,我们都站你这头。” 那三人被这阵仗镇住了,尤其是被一群妇人指着鼻子骂,脸上更是挂不住。 瘦高个还想逞强,却被吴婶一擀面杖戳到胸口:“怎么?还想动手?你动一下试试?明天就让全村都知道你们叔伯三个合伙欺负孤儿寡母!” 矮胖的那个最先怂了,拉扯着另外两人的衣袖:“哥,算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最终,在那三人悻悻的咒骂和妇人们鄙夷的嘘声中,他们狼狈地消失在小路尽头。 付知晓伫立在院中,直到那三个身影彻底不见,才缓缓放下紧握的猎叉。她转过身,面向院里尚未散去的婶娘姐妹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今日,多谢大家。” 吴婶赶忙上前扶起她,拍了拍她的胳膊,叹道,“傻孩子,说什么谢。咱们女人家,在这世上活着本就艰难,若不互相帮衬,还有谁肯真心帮我们?” 付春好早已热泪盈眶,看着这些老姐妹们,甚至有一两个妇人平日里只是点头之交的邻里,此刻却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她别过头去,悄悄用袖子抹去滚落的泪珠。 付二婶走到付春好身边,语气豁达,“哭啥?没啥好怕的。他们那点龌龊心思和手段,乡里乡亲年纪大些的,谁不知道你们家当初那本难念的经?真当没人记得了?” 第61章 付见煦在这种场合下难得地不怯场,“就是!春好婶,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女子怎么了?您不就是一个人,硬生生把晓姐拉扯得这么有出息?晓姐不也全凭自己的本事,在镇上把店铺开得红红火火!” 纪小雨站在一旁,她初知付知晓是女儿身时确实震惊过,但此刻唯有坚定。她轻声接着话,“晓姐,无论怎样,你是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在你身边。” 听到这话,付知晓鼻腔一酸。方才被逼迫威胁时紧绷着没掉一滴泪,此刻却被这朴素温暖的情谊惹得眼眶发热,她连忙低下头眨了眨眼,将湿意逼退。 付春好情绪稍缓,忙招呼大家,“大过年的,碰上这种晦气事!咱不理他们!来来来,姐妹们,快都进屋里坐坐,喝口水,吃些点心果子甜甜嘴。” 众人连忙推辞。 “不了不了,家里灶上还烧着火呢!” “孩子也该回来了,俺得回去看着!” “我这衣服还泡在盆里哩!” 一番热情的挽留与推却后,多数人渐渐散去。付见煦与纪小雨妻妻二人则随着付知晓母女进了屋。 屋内,纪小雨看着付知晓眉间仍未完全散去的阴霾,柔声劝慰道,“等我们再多攒些钱,就在镇子上物色个好点的宅子。搬过去后,离得远了,他们也难再找上门来添堵。” 付春好端出招待客人的芝麻糖和炒花生,放在小木桌上,招呼她们:“说的是,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付知晓点了点头,这个想法与她心底的计划不谋而合,经此一闹,更显紧迫,“你说,我们今年努力一把,有可能开个分店吗?” 付见煦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致:“我早就有这想法了!昨儿个还跟小雨说着呢,开春后鱼正肥美,咱们完全可以盘个小铺面,专做鱼鲜!蒜香烤鱼、酸菜鱼、鱼头豆腐汤……肯定受欢迎!” 几人就着这个想法热烈地讨论起来,方才的紧张和压抑渐渐被对未来的憧憬驱散。 又坐了一会儿,见付春好开始往厨房里走,付见煦和纪小雨便起身告辞。 付春好连忙挽留,“哎,吃过饭再走嘛!” 纪小雨边往外走便高声回应,“不了春好婶,我们家的剩菜吃不完哩!” 两人走后,院子里安静下来。付知晓端坐在桌子旁,捏着自己的衣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水。 知女莫若母。付春好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走到女儿身边,“晓晓,别胡思乱想。恢复身份也是件好事儿。” 付知晓被惊得回神,她点了点头。这的确是种好事儿,自从被“揭穿”女子身份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豁然开朗,好似……好似有了什么归属感。 只是,她如今纠结的另有其事。 付春好见她眉头并未松开,又试探着开口,“打扮什么的,也不用太费心,你如今这番打扮,就不是女子了?衣服与发饰不过是身外之物,遮不住你是谁。” “娘平常下地也会穿着你爹的旧衣呢。你喜欢这身打扮,觉得方便利落,那就继续穿着,你要是喜欢女装,那娘便带你扯布重新做衣服,咱自己舒服自在最要紧。” 付知晓哭笑不得,她心头一暖,她还有她娘呢,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更何况她确实不打算做太大改变。那些以往做的男装,结实耐穿,行动便利,没有不穿的道理。在她心里,衣服本无男女之分,她穿着舒适、便于劳作,那便是她的衣服。 况且重新再做衣服,又是一笔消费。 她仍会穿着她的衣装,昂首挺胸地走在镇上,经营她的店铺,守护她的家。 无论以何种装扮示人,她就是付知晓。 她握紧她娘的手,“嗯,我听娘的。我只是有些担心,我女子的身份被宣扬出去后,身份名帖不好办……” “至于身份名帖那回事……” 付春好顿了顿,“娘再想法子,总有门路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付知晓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更改身份文牒是何等困难之事,绝非母亲说得那般轻巧。但此刻她不愿再让母亲担忧,只将这份忧虑压下,轻声道,“嗯,我知道。” 付春好观察着她的神色,仔细确认这孩子的情绪的确没有什么异常,才真正松下一口气,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娘这也存了不少钱,我细细算过了,最晚今年年底,咱攒的钱就够去镇上置办个小院子哩……” 付知晓诧异地抬起眼。她娘以往总说镇上不好种菜,比不上村里开阔,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你这日日镇上村里两头跑,风里来雨里去的,娘看着心疼。”付春好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声音软了下来。 她顿了顿,“再说了,只要咱这生意一日还能赚进铜板,一日就招贼人惦记。今天能来三个叔叔,明天就能来别的什么人。倒不如就像小雨说的,搬得远些,叫他们寻不着门,咱们也落得清静,省去许多麻烦事。” 付知晓再次点头。母亲这话说得在理,远离这是非之地,确是长远之计。 付春好朝窗外望了望,确认院旁再无旁人,这才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还有一桩……” “镇上人多眼杂,但也龙蛇混杂,反倒好遮掩。等到了那边,打听个门路,给你换个名帖文书,兴许……比困在这宗亲眼皮子底下要容易些。”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昨天文章停在那是因为俺还没想好什么劲劲的话体现晓姐的内心,后来俺想着千言万语不如一句言简意赅的“滚”[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感觉非常符合咱晓姐嘿嘿嘿![橙心][橙心] 宝宝们明天营养液破了三千俺就明天加更! [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第54章 回到家中的纪小雨仍觉得一切如梦似幻,晓哥竟然是晓姐…… 付见煦却兴奋极了,直嚷嚷道:“咱们村里原来有这么多热心的婶子呀,我平日里都没怎么见过呢!” 纪小雨被她的反应逗笑了,轻声解释道:“姐姐平常不怎么出门,自然不清楚这些。” 付见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确实如此,她平日里除了打水砍柴几乎不出门。每次出门也总是低着头匆匆赶路,旁人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含糊地应一声。若不是这次意外,她不知要到何时才会知道村里有这么多温暖的人。 纪小雨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想起上午只顾着看热闹,饺子都没吃完。她将冷掉的饺子重新下锅热了热,又热了几个菜,不一会儿便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 “姐姐,早上没吃饱吧?”她将碗轻轻放在付见煦面前,柔声道:“来,再吃一些。” 付见煦这才感觉到饿。方才不觉得,被小姑娘这么一提,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起早上的事。 纪小雨给付见煦夹了一筷子肉,犹豫着开口:“姐姐,要不然……我们先不去念书,攒钱买个房子?” 付见煦摇了摇头,“你念书比较重要。房子的事不急,我们可以先租一处。” 纪小雨抿了抿唇,又问:“那晓……晓姐那里……” 听到这个名字,付见煦动作一顿。她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还不等她想明白,付春好响亮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她风风火火地提着大包小包进门,连声道,“哎哟,瞧我这记性,都忘了给你们拿些年货了,真不像话!” 说着将年货放在门口,又急匆匆地转身,“还得去帮忙的那几家送呢,你们先吃着!” 这一打岔,付见煦刚才的思绪彻底被打断了。她摸了摸脑门。 算了,想不到,便不想了,该想起的时候自然而然便想起来了。 她们俩都没有亲戚,这几日年节过得逍遥自在,过了两天除了吃便是睡的日子,懒散得骨头都酥了。付见煦还有些不适应。 闲到都有些无聊了,她愈发想念起她的宝贝手机,还有家里那只叫纯纯的小猫。 平常闲的时候她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纯纯就会睡在她脑袋上面陪她。 呜呜呜。 从未有过如此清闲时日的纪小雨,更是闲不住,在又晒了一天太阳后,她终于闲不住了。 小姑娘把房间里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将两人的衣服能补的都补了后,寻半天寻不着活计,竟拎起斧头说要上山砍柴。 付见煦见状急忙拦住她,“小雨,柴火我们可以买的,也不贵,何必自己去受累呢。” 纪小雨放下斧头,转而又抱起木盆要去河边洗衣。 “小雨,你手上的冻疮才好,别去了。”付见煦再次拉住她,灵机一动道,“小雨,不如我教你做菜吧?你不是一直想学吗?” 听到这话,纪小雨顿时笑逐颜开,连连点头。 付见煦心里也在盘算着菜谱的事。她承诺每月给谢音挽一道新菜方,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她们的付纪食铺面向的是平民百姓,客人们消费能力有限,靠的是薄利多销。因此不能做那些步骤繁琐、成本昂贵的菜肴。 第62章 反倒是谢音挽的酒楼,更适合那些精致讲究的菜品。 刚好她想实验实验一道下个月给月满楼的方子。 “今天咱们就做一道赛螃蟹。”付见煦边说边系上围裙。 “赛……螃蟹?”纪小雨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这个时节根本没有螃蟹,要怎么做呢?” 付见煦神秘地笑笑,从柜子里取出满满一碗鸡蛋,“这道菜的精妙之处就在于不用半点蟹肉,单靠鸡蛋就能做出螃蟹的鲜味和口感。来,我教你。” 纪小雨看着那十来个鸡蛋,又是好奇又是心疼,“要用这么多鸡蛋呀……” 付见煦肯定地点头,“放心,这道菜的味道,绝对值这些鸡蛋!” 她先取了五个鸡蛋,熟练地将蛋清与蛋黄分离在不同的碗中。 “你看,蛋黄要单独搅散,蛋清也轻轻打匀,但不要打得太发,这样才能模拟出蟹肉的细腻口感。” 接着,她将剩余的几个鸡蛋整个打散备用,一边解释道:“全蛋液能增加菜的色泽和丰富感,让成品更好看。” 灶台上,付见煦手法娴熟地热锅下油,先倒入蛋清快速滑炒。待蛋清凝固成洁白柔软的块状,她盛出备用。又重新起锅,少许油热后倒入蛋黄液,用筷子快速划散炒成小块。 “现在要把炒好的蛋白放回锅里,”她一边操作一边细致地讲解,“和蛋黄一起轻轻翻炒混合,动作要轻,才能炒出蓬松似蟹肉的口感。” 最后,她取姜末、香醋、少许酱油和糖调成一碗酱汁,沿着锅边转圈淋入。热锅瞬间激发出诱人的香气,一股似蟹非蟹的鲜香立刻在厨房中弥漫开来。 “这就是赛螃蟹了。”付见煦将炒好的菜盛入陶盘中,金黄洁白相间,煞是好看。 纪小雨好奇地夹起一块放入口中,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好神奇!吃起来又鲜又嫩,好吃!我虽没吃过螃蟹,但我感觉这比螃蟹还好吃呢!姐姐好厉害!” 付见煦温柔地揉了揉纪小雨的头发,“等到了季节,我一定给你做真正的螃蟹吃,清蒸的、油焖的,各种口味都尝个遍。” 纪小雨眼睛亮亮地点头,心里暖融融的。 付见煦侧身让出灶台的位置,“小雨,刚才做赛螃蟹的步骤记住了吗?要不要自己试一次?” 纪小雨看着用掉的鸡蛋,心里正心疼着材料,连忙摆手拒绝。付见煦被她这小模样逗得笑出声,转而提议:“那不如我们把这份赛螃蟹分一半,给春好婶送去吧?” 纪小雨嗔了她一眼,却还是细心地将菜分出一半,端着碗去了隔壁。 到了隔壁,只见付春好一人在家。纪小雨好奇地问道:“婶子,晓姐呢?这正月里头,怎么不见她人影?” 付春好闻言叹了口气:“这孩子,非要攒钱买镇上的院子。这才刚过完年就进山打猎去了,说是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白狐狸。要是毛色好,卖的钱今年就能把院子买下来了。” 纪小雨不禁担忧地蹙起眉:“这太危险了,山上的雪都还没化呢……” 付春好拍着大腿连连附和:“谁说不是呢!可孩子大了主意大,我这当娘的也劝不住啊……” 回到家,纪小雨将这事说给付见煦听。付见煦猛地放下碗筷,一拍脑门,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原著中,女主付知晓不仅会捡到了男主大壮,还会在山中救下受伤的女配谢音挽! 按照原书剧情,谢音挽在返回漕津镇的途中,遭到她那又毒又蠢的弟弟派出的杀手暗算。她拼死逃入深山中,在冰天雪地里挣扎前行,最终因失温而意识模糊,倒在雪堆之间。 正是付知晓打猎归来时偶然发现了她,将人救起,这一段便是二人情感悄然转变的关键。 当初读到这里时,付见煦可是躲在被窝里边嗑边笑,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只是,如今自己穿进了书里,这段剧情……还会如期发生吗? 付见煦神游天外,脑海中清晰浮起那段又甜又紧张的描写: “……人命关天,又是相识之人,付知晓再顾不上什么女扮男装的秘密。她将几乎冻僵的谢音挽紧紧裹在自己的外袍中,迅速背回临时落脚的猎屋。 她慌忙升起火,不一会儿,屋内火光跳跃,映着谢音挽因为失血而苍白无比的脸。付知晓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她的手指微微发颤,却仍旧利落地解开了对方早已被雪水浸透的冰冷外衣。此时她无比庆幸自己同为女子,才得以毫无顾忌地施救。 而后,她迅速脱下自己的上衣,随后轻轻将谢音挽搂入怀中,以体温为她取暖。肌肤相贴的刹那,冷得令人心惊,付知晓却将对方搂得更紧,一遍遍低语:‘坚持住……很快就暖和了……’” 想到书中描写的场景,付见煦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堪称“猥琐”的姨母笑。纪小雨忍不住轻轻拍了她一下:“姐姐!你不担心晓姐也就算了,这笑得怪怪的,在想什么呢?” 付见煦这才回过神,尴尬地嘿嘿笑着,努力收敛嘴角,“没事没事,我是觉得晓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我猜的嘿嘿嘿。” 毕竟付知晓是这本书的女主,即使这段剧情不会发生,但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扶着小姑娘坐下,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别担心了小雨,快吃饭吧,这道赛螃蟹要趁热吃才最香。” 饭后,付见煦又将去年冬月里发酵的黄豆酱处理了一番。然而忙完这些,终究还是闲了下来。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又不可避免地思念起现代的智能手机和那自家的小猫纯纯,尤其是纯纯,越想她的眼眶酒越红。 思念太深,付见煦甚至夜里做梦都见到了它。纯纯泪眼汪汪地望着她,竟开口说起了人话,夹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问:“妈妈喵、妈妈喵,你是不是打猎的时候死掉啦?” “妈妈喵,你怎么不回家呀……” 梦里的付见煦心疼得一把将纯纯搂进怀里,一遍遍喃喃:“好宝宝,好纯纯,妈妈在这儿……” 醒来时,她眼角还湿漉漉的。她悄悄擦了擦泪,又把脸埋进被子,不愿让身边的小姑娘察觉自己的失态。 可她没想到,纪小雨早已醒来。 “纯纯?”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后面还有一章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55章 纪小雨的心蓦地一沉,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女人那般熟练,果然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她暗暗咬住嘴唇,指尖掐进掌心。 不能再等了。 她心想。 这个孤魂野鬼能夺舍,要万一那个纯纯也能夺舍呢?她绝不可能将这个女人拱手让人…… 也绝不能给她时间想起别人…… …… 这头,付春好在家中等至天黑,仍不见付知晓归来,急得坐立难安,几乎要拖着那条不便的腿进山寻人。 就在她心焦如焚之际,院外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付春好急忙迎出去,却见付知晓浑身是血地站在门外,模样骇人。 “哎哟我的晓晓!你这是怎么了?伤到哪儿了?!”付春好吓得脸色发白,声音都抖了。 付知晓快步走进屋,安抚道:“娘,别慌,这不是我的血。”她缓了口气,将自己在山中如何偶然发现身受重伤的谢音挽,又是如何将她救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 话还没说上几句,付知晓又匆匆收拾起东西——包了些干粮,拿上一件厚棉衣,又带上家里备用的金疮药。“娘,我得尽快回山上去照顾她。她伤得不轻,不能离人。您一个人在家好好的,千万别担心。” 付春好脑子里乱糟糟的,这孩子怎么总爱往家里捡人?上次捡回个大壮,这回又是个姑娘,也不知会不会又惹来什么麻烦……她张了张嘴,劝说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一声门响,付知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付知晓匆匆赶回山中的临时小屋,先在屋外谨慎地观察片刻,确认四周无人后才轻轻推门而入。 一进门,她却意外地发现谢音挽已经醒了,正强撑着身子,手中紧握一支发簪,满脸戒备地指向门口。听到动静,她厉声喝道:“谁?!” 付知晓迅速点亮油灯,柔声道:“是我,别怕。” 昏黄的灯光映出付知晓熟悉的面容,谢音挽怔了一下,脸上闪过惊讶与困惑,却又莫名地安下心来。她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又昏了过去。 …… 隔壁的付见煦隐约听到院门开合的声响与模糊的说话声,心下了然。 该发生的剧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谢音挽此番确实伤得惨重,但说到底,也算是自作自受。 她早已察觉弟弟的阴谋,却偏要兵行险着,想借此机会将弟弟彻底踢出家族产业。可她万万没料到,那个看似愚蠢的弟弟竟真能狠下杀手,险些让她命丧黄泉,甚至还连累身边忠心的侍女丢了性命。 第63章 正是经此一劫,尝尽了背叛与生死之痛,那个日后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心硬如铁的谢音挽才真正被淬炼出来。 付见煦正想得出神,却未察觉身旁的纪小雨早已悄悄注视她良久。见付见煦又一次神游天外,小姑娘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她又在想什么? 是不是又在想那个叫“纯纯”的人? 纪小雨眼睛悄悄转了转,一个主意悄然浮上心头。 纪小雨早已将衣衫褪尽,此刻倒方便了她的动作。她试探地将手向下探去,唇间不自觉地溢出细碎而黏腻的哼唧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付见煦飘远的思绪猛地被身侧的动静拽了回来。她起初有些茫然,待凝神听清那声音意味着什么,脸颊“唰”地一下烧得通红,连耳根都烫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悄悄往床沿缩了缩,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惊扰了对方。 不料,身旁的小姑娘哼唧声渐渐变了调,竟转而传来了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付见煦心头一紧,那点羞涩瞬间被担忧取代。她立刻转过身,瞧见纪小雨脸上湿漉漉的泪痕。“怎么了,小雨?” 纪小雨别开脸,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怎么……” 见她不肯说实话,付见煦心里更慌了。难道小姑娘开始对她有隔阂了?现在有事儿都不愿意告诉她了么?她稳了稳心神,“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纪小雨见她神色严肃起来,这才抽抽噎噎地开口:“上、上次姐姐帮我……”话刚起头,她却像只受了惊的蚌,死死咬住嘴唇,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 付见煦听得心急如焚。 到底怎么了? 难道是上次乱吃药留下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后遗症? “上次怎么了?”情急之下,她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在她的连声追问下,小姑娘终于溃不成军,闭着眼睛,几乎要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坦白:“上次姐姐帮我……很、很舒爽……我便还想要……可是我自己试……却又不会……又累又急……这才急哭了……” 付见煦瞬间僵住,脸上血色烧得比她任何时候都要红。她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怎、怎么会是因为这个? 纪小雨见付见煦久久沉默,眼泪掉得更凶了,声音里仿佛充满了羞愧与不安,“姐姐……会不会觉得我……我很……不知羞耻?” “当然不会!”付见煦回过神来,急忙否认。 纪小雨闻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怯生生地又往付见煦身边贴近了些,微凉的肌肤轻轻蹭着她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那……姐姐可以再帮帮我么?” 付见煦的脸再次红透,热度迅速蔓延到脖颈。 帮、帮她? 上一次是情况特殊,小姑娘意识不清,她还能硬着头皮上手。可现在两人都清醒着…… 但若不帮……小姑娘会不会胡思乱想*?会不会觉得被嫌弃了?肯定会难过的。 就这么一会儿犹豫的功夫,身旁的小姑娘又委屈地嘤嘤低泣起来。付见煦脑子一乱,心软得一塌糊涂,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好。” 话音未落,纪小雨立刻破涕为笑,眼角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已扬起明媚的笑容。 看着她这模样,付见煦那点后悔也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再也想不起来了。 但她终究还是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直面小姑娘,便依旧从身后轻轻环抱着对方,颤抖着伸出手去。 片刻后,付见煦因持续的用力与内心的紧张,额上已浮起一层细密的薄汗,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好……好了么?”她低声问道。 身前的小姑娘却仍意犹未尽,含糊地哼唧着,身子也不安地扭动:“还要……还要嘛……” 付见煦轻轻叹了口气,既是无奈又带着几分纵容,只得再次伸出手,依着小姑娘的意思继续动作。 又过了好一阵子,她的手腕已有些发酸,指尖也微微颤抖起来,“好、好了没……?” 可小姑娘却仍不满足,软着声音撒娇:“还没呢……” 付见煦吃惊,付见煦震撼,付见煦大为不解。 不是……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这么……有耐力的吗? 若是换做自己,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纪小雨仿佛察觉到了身后之人的“不支”,忽然翻过身来,面对着她。就着朦胧的夜色,她拿起自己的小衣,仔细又轻柔地为付见煦擦净手指,声音软糯,“辛苦姐姐了……谢谢姐姐,我、我很舒爽。” 她这般正经一道谢,付见煦反而不好意思极了。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源自她指尖和别处的暧昧气息,让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几乎是脱口而出,“谢、谢什么……我们是妻妻,做这些……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嘛。” 纪小雨闻言眼睛蓦地一亮,“真的么?” 付见煦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恨不得立刻吞回去,可对上小姑娘那亮得灼人的目光,她只是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纪小雨立刻像只得到允许的小猫,欢欣地朝她蹭近了些,仰起脸看她,眼中跃跃欲试,“那姐姐……我也帮帮你吧?” “帮、帮我?”付见煦顿时羞得快要缩起来,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连连摇头,“我我我我我我……我不用的!” 见她拒绝,纪小雨小嘴一扁,眼眶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姐姐方才还说我们是妻妻,做这些是天经地义的……怎么轮到我了,姐姐就不愿意了……” “我没有不愿意!”付见煦见她眼眶中挂着眼泪欲落,心中一急,话便冲口而出。 纪小雨的眼泪瞬间收住,嘴角扬起,“那……姐姐就是愿意了?” 付见煦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应也不是,拒也不是。 她还未反应过来,纪小雨便已学着方才她的样子,怯生生地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和试探,轻轻触碰到她的肌肤。 不同的是,方才小姑娘是背对着她,她还能掩盖着自己的羞涩。 可如今,她们却是面对面,小姑娘的视线还直勾勾地钉在她身上。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付见煦身上的触感被无限放大,那一点微凉的触碰,却像点燃了一串火苗,让付见煦猛地瑟缩了一下,呼吸瞬间屏住。 “等、等一下…”她下意识地想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声音虚软得毫无说服力。 纪小雨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我方才舒服极了的……我也想让姐姐舒服……” 小姑娘的话语轻轻搔刮在付见煦最无力抵抗的心尖上。她所有推拒的力气霎时被抽空,只能认命般地松开手,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枕头里,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几乎听不见的默许:“……随、随你吧……” ----------------------- 作者有话说:终于反攻啦!放鞭炮放鞭炮嘿嘿嘿。[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今天换榜单,俺才知道晋江还会有上三轮空一次的说法,一个小作者轻轻碎掉哩[爆哭][爆哭][爆哭] 还好俺有宝宝们陪俺[抱抱][抱抱][抱抱][摸头][摸头][摸头] 第56章 “这……这是哪里?”谢音挽虚弱的声音在昏暗的屋内响起。 付知晓正低头拨弄着火堆,闻声抬起头来,“山里猎户暂时歇脚的屋子。” 她的声音比平时清亮,听不出什么情绪,“你醒了?你伤势不轻,该换药了。” 谢音挽艰难地点了点头,肩头传来的剧痛让她意识清醒了几分。她猛地攥住付知晓正要动作的手腕,指尖冰凉,声音急切,“你……你快带我回家,这里……这里不安全。” “你失血过多,伤势太重,经不起颠簸。”付知晓动作一顿,眉头微蹙。 “不……必须走……”谢音挽挣扎着,剧烈的动作牵动伤口,痛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湿鬓角。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金簪塞进付知晓手中,“这个……给你……当作报酬……求你了……别、别去镇上……” 话音未落,她手臂颓然落下,人已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付知晓握着那支犹带体温的金簪,目光落在女子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沉默片刻,终是将簪子收起,继续着手上的换药动作。 …… 付见煦紧闭双眼,感官却在黑暗中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而轻柔的呼吸,一下下拂过自己敏感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耳边是自己如擂鼓般失控的心跳声。而更令人心慌的是那陌生却汹涌的情潮,正随着那生涩却执着的指尖,一步步将她拖入迷乱的深渊,无处可逃。 她死死咬住下唇,指节分明的手用力攥紧了身下床单,试图借此压抑住喉咙口那些即将脱缰而出的、令人羞耻的声音。 第64章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却仍徒劳地试图猜测小姑娘接下来会触碰何处。 不……那里……不…… 她浑身绷紧,而后猛地一颤。 不、不行了…… 不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讨饶,想要喊停…… 可就连这微弱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她的唇被彻底封缄,所有破碎的音节都被吞没,不得自由。 纪小雨手上四处做着乱,耳畔却敏锐地捕捉着从女人紧贴的唇间溢出的每一丝细微喘息。她稍稍退开毫厘,湿热的呼吸交融,“姐姐,是这里么?” 付见煦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强烈的羞耻感早已将她淹没。她猛地抬起虚软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仿佛看不见便能逃避这令人无措的现实,一边慌乱地扭过头去,拒绝给出任何回应。 而这无声的抗拒,却招致了更猛烈的“报复”。 纪小雨微微一笑。她的唇瓣便再度失守,遭到更为深入的侵袭。 与此同时,另一处地方,也遭到了如出一辙的对待。 付见煦因为这双重夹击般的动作,浑身猛地一颤,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被抽走了。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她可没教她!方才……小姑娘自己来的时候,是真的不会么? …… 纪小雨细致地用软布巾为付见煦擦拭干净,接着也清理了自己的手指。她转身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伸手将那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试图当鸵鸟的女人揽入怀中。肌肤相贴,温暖而亲昵。 纪小雨心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充盈感和满足感填满,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她们终于是属于彼此的了…… 夜色寂静,她将因为兴奋而发烫的脸颊轻轻贴上女人光滑的后背,“姐姐,你方才……快,活么?” 话音落下,她便感觉到掌下的肌肤温度骤然升高,怀里的女人像被烫到一般,又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恨不得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纪小雨眼中漾开一丝笑意,明知她羞窘,却存了心思想要听她亲口说出来。 她将唇凑近女人泛红的耳廓,气息温热,语气带着点自我检讨般的委屈,却不依不饶,“姐姐,我知晓自己没有经验,弄得不好……我、我下回再好好练练,定会让你更……” 话未说完,就感到怀里的身体猛地一僵。 还、还练?! 付见煦的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不知是闷在被子里的缘故,还是被这番直白得令人心跳骤停的话语给羞的。 她将脸深深埋进枕间,过了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细若蚊蚋、几乎听不清的几个字,“快、快活的……” 说完这两个字,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将自己埋得更紧了,好似要将自己憋死似的。 反正……以前自己来的时候,从未体验过这般灭顶的感受。 也远不及方才那般……那般失控和极致。 …… 深夜,山中的猎屋,门外寒风呼啸不止,细雪打在木屋上,不时有风从缝隙中钻入。 付知晓刚刚又往火堆中添了几根柴,看火焰更旺了几分,才稍稍安心。她走回床边,仔细地替谢音挽掖紧被角。 做完这一切,她并未立刻离开,而是静静立在床边,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才悄然退开。 她坐到离床稍远的木凳上,就着跳跃的火光,再次取出那支金簪,细细端详起来,那簪子样式繁杂,却不庸俗。 付知晓从未见过谢音挽佩戴它,但这簪子却像极了它的主人。耀眼,清贵,即便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下,也难掩其华。 也只有在谢音挽熟睡的此刻,付知晓才敢真正地将目光投向她,不再匆忙躲闪,不再刻意克制。 她凝视着那张脸。即使重伤失血,面色苍白,依旧美得惊心。一双桃花眼此刻安静地闭合着,敛去了平日里的清冷与凌厉,天生微微上扬的唇角,因失血而少了往日的红润,却反而添了一种脆弱的易碎感,几缕墨发也凌乱地散落在额际和颊边,更衬得肌肤如玉。 她就那样安静地躺着,呼吸微弱而均匀。 她就这般看着她,看着她…… 付知晓凝视着那张沉睡的容颜,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思绪转向两人眼下艰难的处境。 谢音挽家中富贵,却孤身流落至此,必然是遭遇了极大的变故,恐怕正有仇家在外搜寻。这山中猎户虽能暂避一时,但却简陋寒冷,缺医少药,于她的伤势恢复极为不利。 付知晓蹙眉沉思。她自幼在这片山野长大,对这处极为熟悉若要躲藏追踪并非难事。然而谢音挽此刻最需要是妥善的医治和调养。 思及此,她心下已然做了决定。 天光还未破晓,山上雪止,浅浅地在地面和树上积了一层。 雾气弥漫,寒气逼人。 付知晓仔细地将依旧昏迷的谢音挽负在背上,用结实的布带绕过肩背和腰肢,将她稳稳地固定在自己身上。 女子的头颅无力地枕在她的颈侧,微弱却温和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间,引起阵阵战栗。 她顾不得此刻因为亲密接触而加快的心跳,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辨明方向,踏上了下山的小径。她刻意避开了常人行走的山路,选择了一条更为陡峭隐蔽、几乎被灌木掩盖的兽径。 谢音挽很轻,但漫长的山路依旧耗尽了付知晓的力气。汗水逐渐浸湿了她的内衫,额发黏在颊边,喘息也变得沉重。 偶尔背上的女子会因为颠簸而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哼,付知晓便立刻停下脚步,调整姿势,尽量让她更舒适一些,同时低声安抚,尽管知道她可能根本听不见。 付知晓咬紧牙关,一步步向下跋涉。她心中暗自庆幸,若非自己常年在这山中奔波狩猎,练就了一副好体力和对路径的熟悉,不然仅凭一己之力将一个昏迷的成年人从这深山中背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当那座围着矮篱笆的熟悉小院终于映入眼帘时,天光已悄然拂晓。付知晓长长吁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神稍弛,腿脚顿时一软,差点脱力。 一直悬着心的付春好早已听到院外动静,急忙推开木门迎了出来。一见女儿这般狼狈模样,背上还负着个陌生姑娘,她惊得低呼一声,赶紧上前帮忙搀扶。 “哎哟,你这孩子!这一夜我心神不宁的根本合不上眼,怎么折腾到这会儿才回来?”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心疼与后怕。 付知晓借着母亲的力,将谢音挽小心地安置在屋内床铺上,自己才颓然坐下,抓起桌上的粗瓷碗狠狠灌了一大口水,喘匀了气才开口解释,“夜里下了大雪,山路太险,不敢摸着黑走。” 付春好这才得空仔细打量床上的姑娘。只见对方虽然面色苍白,昏迷不醒,却依旧能看出精致的眉眼与不凡的仪态。她忍不住轻声惊叹,“哎哟,这姑娘生得可真俊俏哇。” 再看她身上虽沾染血污却依旧能辨出质地上乘的衣料和梳理讲究的发髻,心下更是了然,“这通身的气派,瞧着绝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姑娘哩……” 她说着,习惯性地念叨起来,“哎哟,可惜了,不然这么标致的人儿,说不定还能说给你当媳妇哩……” “娘!你、你胡说什么呢!”付知晓一口水没咽下去,呛得连连咳嗽,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付春好本是随口一说,却瞄到女儿脸上那抹极不自然的红晕。她心下顿时生疑,目光在女儿和那陌生姑娘之间打了个转。 不是吧? 难不成……这孩子还真对这来历不明的姑娘存了别样的心思? 付知晓被母亲那探究的目光看得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她本就担心谢音挽的伤势,此刻更想找个借口赶紧避开这令人心慌的审视,急忙站起身,“娘,我先不跟你说了,你帮她擦擦伤口,我得赶紧去找四姨来给她瞧瞧伤!” 话音未落,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 日头渐高,村里的声响也渐渐嘈杂起来。 这片热闹也惊扰了付见煦的睡梦。她迷迷糊糊地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舒展一下身体,却冷不丁触碰到了身旁一片温热光滑的肌肤。 这触感让她瞬间惊醒,昨夜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汹涌地撞回脑海。 她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滚烫,猛地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头都蒙了进去。 “付、付见煦!”她在心底无声地尖叫着谴责自己,“你个禽兽!你竟然……竟然真的对人家小姑娘……” 混乱的思绪让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虽然……虽然她……她这两回都都都……没没没……没进进进进里面去吧……但但但……除了这些,她还是对小姑娘几乎什么都做遍了…… 啊啊啊啊付见煦你是个色魔吗!明明刚开始只是想帮她的! 第65章 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她明明羞得要死,却还是不顾死活地在脑海中复盘昨日的记忆。 越想越不对劲。明明……明明小姑娘是不会的……她也没有教后面的那些…… 小姑娘竟然无师自通地会了!!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咱小雨争不争气,棒不棒!!!(超大声) 晓晓你加油哇,隔壁可是小嘴都亲烂哩,你小手还没牵上哇~~~ 俺不中辽,改了个称呼被锁了[抱抱]俺下次这种章死也不改了 第57章 付见煦的思绪越飘越远,心底没来由地窜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躁动。她越想越投入,甚至没有察觉到腿、间又重新变得黏腻起来。 就在这时,声音自身后响起,将她引回了现实。 “姐姐,你又想要了?” 话音未落,一只微凉的手便带着试探的意味,轻轻触碰了她昨日被狠狠疼爱过的某处。 付见煦浑身猛地一僵,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 她、她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谁、谁想要了?!才没有!!! …… “哎哟喂!慢点儿慢点儿!晓晓你这孩子……是你娘腿疼又犯了?”付冬庆刚摸到药箱把手,就被付知晓拽着胳膊风风火火地往外扯。 她一边跌跌撞撞地跟着跑,一边喘着大气嚷道,“跑这么快做啥?你四姨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喽!” “四姨!真是救命的事!是刀伤!背上好深一道口子!”付知晓急得嗓子发干,她压低声音跟她解释道,脚下速度却半点没降下来,付冬庆家离得远,她甚至都恨不得背起四姨就往回冲。 等俩人一路狂奔到地方,付冬庆气还没喘匀,一眼就看见榻上趴着的人。她凑近仔细一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咋这么严重?!” 她手上动作却没停,利落地放下药箱就扑到跟前,眯着眼仔细检查伤口。看着看着,她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嘴里念叨着,“万幸万幸!这伤口处理得真及时,手法也到位。要是再晚点儿,或者没有上药,这姑娘可就危险喽!” 付春好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哎哟,这姑娘这样严重啊,这可怎么办哩!” 她边说边哗啦打开药箱,“大姐,别愣着!赶紧的,打盆热水来!动作快点儿!晓晓你把灯也挑亮些,这暗乎乎的让我怎么看得清!” 付知晓应了一声,扭头就往外跑。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还好付家村有四姨这么个大夫,也还好四姨与她们一家亲近,她敢在这种时刻去找她。 不然,她不敢想谢音挽会如何…… 付冬庆挽起袖子,抄起她那把宝贝小银刀。她看了看姑娘惨白的脸和咬得死紧的嘴唇,声音不由得放软了些,“闺女,忍着点啊,姨得给你把这伤处理干净。疼是疼点儿,熬过去就好了。” 昏沉中的谢音挽似乎听见了,喉咙里挤出极轻的一声呻吟,手指无力地揪住了床单。 付冬庆不再多说,眼神一凝,手起刀落。接下来,可是真要跟阎王抢人了。 …… “咯噔——” 银刀被搁在托盘里,发出一声轻响。付冬庆长舒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付知晓适时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巾,她接过来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好了,眼下算是闯过最凶险的一关了。” “等我给她配几副药,你按时煎了喂她喝下。只要这两日不发起高热,这命啊,就算彻底保住了。” 听到这话,付知晓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重重落回了实处。她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过去:“四姨,这次真多亏了您。” 付冬庆立刻摆手,嗔怪道:“哎哟,傻孩子,我是你亲姨!跟自己姨还来这套虚的?快拿回去!” 付知晓却执意往前又递了递,“亲姨归亲姨,药钱是药钱。这些药材金贵,哪能老是让您又出力又倒贴的?您要是不收,下回我再有事,哪还有脸来求您?” 付冬庆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叹了口气,终究是接了过来:“你这孩子,就是太较真……行吧,姨收了,让你安心。” 一直守在旁边,大气不敢出的付春好这时也才跟着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上惊出的冷汗,喃喃道,“可吓死我哩……” 付冬庆反倒来安慰她,“大姐,没事了啊,怕啥。” 气氛缓和下来,付春好看着忙出一头汗的妹妹,心疼起来。付冬庆几乎是她这个姐姐一手带大的,感情深厚。但两家一个住村头,一个住村尾,各自为生计忙碌,见面的时候反倒不多。 她上前拉住付冬庆的手,“冬冬,忙活这大半天,累坏了吧?说什么也得留下来吃口饭再走,我这就去做。咱姐俩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 付冬庆点了点头,“行,大姐,我先去给这闺女把药配好再过来。” 付知晓连忙跟上,“四姨,我跟您一块儿去,正好学学怎么配这药。” 二人说着,披上外衣便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清晨的院子里还带着寒意,付见煦正蹲在井边埋头搓洗衣服,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怎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付冬庆瞧见她这模样,稀奇地探进半个身子,打趣道:“哦哟哦哟,这不是阿煦吗?这么勤快呢?” 付见煦闻声吓了一跳,慌忙将手里正在搓洗的衣物一把按进水里,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正在一旁刷牙的纪小雨闻声抬起头,含着柳树枝含糊不清地问候:“冬庆婶,过年好呀!” 付见煦赶紧有样学样地跟着说:“冬庆婶,过年好。” 付冬庆笑着走进院子,仔细端详了纪小雨一番,“是有小两个月没见了吧?小雨好像又长高了些!” 纪小雨点点头,吐掉口中的水,笑着说:“最近吃得好了些。冬庆婶,进屋坐坐喝杯茶吧?” 付冬庆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摆手退后,“不了不了,还得先去配药呢,等下再过来叨扰。” 纪小雨却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往她手里塞了一大把瓜子和花生,“那您带着路上吃!” 付冬庆推辞不过,只好笑着收下,这才和付知晓匆匆往村尾赶去。 路上,付冬庆想起什么似的,笑着说道:“哎哟,说来也巧,上回你捡回来那个大小伙子时剩下的药材,正好这次这闺女也能用上。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老是往家捡人呢?” 她说着,忍不住摇头笑了笑。想起上回那个年轻男子在时,她作为一个高龄未嫁女子,都不好意思常往她们家去了。 付知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是遇上需要帮助的人,但救人性命的事,就算她不认识谢音挽,她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付见煦伸长脖子,直到确认付冬庆和付知晓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重新安心地蹲下身,从盆里捞出那件被她慌忙藏起的衣物,继续搓洗起来。 搓着搓着,她脸上又是一阵发烫,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姑娘也真是太不讲究了……怎么能随手就用自己的贴身小衣来擦手指,还擦了……擦了那处…… 她忽然想起年前置办年货时似乎还剩了些柔软的细布。对,得去找出来。下次……下次若再那般,也好有专门备好的布帛用来擦拭…… 还得备上一盆水放在一旁…… 一想到“下次”,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但转瞬又被一种懊恼的情绪取代。 付见煦你个色魔!你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想下次了!! 虽……虽然很舒服吧……但……但你也不能那么……那么…… 哎呀反正下回可万万不能这样突然了!像昨晚一般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毫无准备,连床单上都…… “姐姐?”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纪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做好了饭,正站在灶房门口,眼神先是落在她青红交错的脸上,随即又精准地瞄到了她手中那件材质细腻的小衣。 她的嘴角弯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凑近前来,“姐姐,早上时间匆忙……你可舒爽了没?” 轰的一下,付见煦脸上的青色褪得干干净净,瞬间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她猛地扭过头去,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洗衣盆里。 她……她问什么啊!不羞吗!! “是…是小雨做得不好吗?对不起,姐姐。”纪小雨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怯意和不安。 付见煦一听,心里顿时又软又急。她怎么会那样想!自己早上的反应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她、她都在这里洗床单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这小姑娘,怎么总是这样小心翼翼,一副讨好人的性子,真叫人心疼极了。 “小雨,你别这样想,”付见煦赶紧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站起身,强忍着脸上的臊意,认真地看向她,“你做得很好,真的。就算……就算真有哪里不好,也没关系的,我们……我们可以慢慢来,慢慢练。” 第66章 纪小雨闻言,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却还是低垂着小脑袋,怯生生地确认:“真、真的吗?” “真的。”付见煦肯定地点点头。 “可是……”纪小雨犹豫了一下,声音更小了,几乎像蚊子哼哼,“可是姐姐今早……都没有昨夜声音大了……” 付见煦的脸“轰”一下又红透了。 天姥姥啊! 大白天!青天白日的!谁好意思那样叫出声啊!!! 她简直要炸了,但顾及着小姑娘的情绪,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是怕…怕被别人听见嘛……” 纪小雨这才抬起头,脸上阴霾一扫而空,对她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好吧,我明白了姐姐。” 付见煦心下稍松,不由得暗自感叹:这小姑娘,还真是……挺好哄的哈。 她嘴角刚下意识地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还没完全展开,就听见那个“很好哄”的小姑娘再次开口。 “但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向姐姐学习的地方。”纪小雨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语气期待,“我们今夜再试试吧,姐姐?我一定好好学。” 付见煦只觉得眼前一黑。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好学的吗?! ----------------------- 作者有话说:阿煦啥时候才能脸皮厚起来呢[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ps:平常自己看文,文中长辈基本都是婶子婶子,今天又重新复盘人物关系才发现不对劲,婶是父系称呼,姨才是母系这边,哎哟哎哟,俺竟然才意识到!!!可能也跟我们家那边压根不叫叔婶有关吧。还好不用改太多,只要改新人物[可怜][可怜][可怜] 第58章 “姐姐,先吃饭吧,饺子要凉了。” 今日一早起来,付见煦执意要先把床单和衣物洗完,纪小雨劝她等天再亮些、气温回暖些,两人一同去河边洗也不迟,却没想到被她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她见付见煦一副羞恼模样,耳根都泛了红,便不再多说,转身去厨房煮了饺子。 纪小雨一边摆筷子一边想,以后逗她还是得有个度。万一这女人有一天真被自己逗得习惯了、没反应了,那该多可惜。 付见煦应了一声,手下动作更快,三两下将手里那件贴身小衣搓洗干净,拧干水扔到一旁,才擦净手起身。 走到桌边,她看见自己那一碗是干捞的饺子,蘸料另放,不由得微微一笑。小姑娘真是心细,前几日她只不过自己煮过一回,给自己的那碗没有浇汤,她便记住了。 她心里暖融融的,夹起一只饺子吹了吹,温度正好。刚送入口中,就听见纪小雨轻声说:“姐姐,今晚我们在床上铺个布巾吧,也省得天天洗床单。” 有道理,她也是这样想的,洗床单怪麻烦的。 付见煦一边嚼着一边点头。可下一秒,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咀嚼的动作顿时停住,整个人怔在了那儿。 什么?她她她她……她还想每日???! …… “你醒了?”付知晓一直守在床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谢音挽睁开了眼睛。 谢音挽虚弱地点了点头,只觉得浑身无力,连开口都艰难。 “灶上还温着粥,我去给你端来,多少吃一点。”付知晓说着,起身朝外走去。 谢音挽下意识想撑坐起来,可刚一用力,身上就传来一阵刺痛。付知晓恰好端粥回来,见状急忙将碗往桌上一放,快步上前按住她,“别乱动,你伤口才包扎好,小心又裂开。” 经她提醒,谢音挽这才察觉自己身上的伤已被妥善处理。她心中微怔,这样偏僻的山村,竟有能处理这等外伤的人?难不成是…… 付知晓仿佛看穿了她的疑虑,轻声解释道,“谢小姐请放心,是我四姨帮你处理的伤口。她早年在外行医,近来才回村居住,对外伤颇有经验。” 谢音挽微微颔首,心下稍安。可只要伤一日未愈,她便一日不能真正放松。 昨日的惨状蓦地浮现在眼前,她眼眶骤然一热。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竹叶倒在她面前的模样清晰得刺入她的心里。 谢音易! 她这个弟弟真是好样的!谢音挽几乎要咬碎一嘴银牙。她这血仇,她一定要报。 想到这里,她强撑着伸出手,想要接过粥碗。她一定要早早养好身子…… “你伤得太重,还是我来吧。”付知晓生怕她扯到伤口,小心地扶她靠坐起来些许。 谢音挽虽对这猎户并无不满,但想到正扶着自己的人是个男子,还是十分不自然地避了避。 付知晓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眼神暗了暗,*将她扶好后便立即扯开手。 但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还得她来照顾,付知晓犹豫片刻,又低声补充道:“谢小姐不必顾虑什么男女之防。” 她顿了顿,不知为何心有点钝疼,她的声音更轻了,“因为……我……我其实是女子。” 谢音挽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这小猎户,竟是女儿身? 谢音挽这才恍然想起。是了,这小猎户平日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音,声线显得沙哑粗砺。可这两日不知为何,嗓音明显清亮了许多。 若不是自己伤势太重、心神涣散,依她平日的警觉,早该察觉的。 她静静打量着这个自一次见面便吸引了自己目光的小猎户。 对方的肤色仍是经年风吹日晒的小麦色,许是经常上山,她的双颊还带着寒冬留下的冻疮痕迹。眉眼舒展,眼型狭长,眉头一皱的时候还带着唬人凶样,鼻梁挺直,是一种英气而端正的俊朗。 这般样貌,也难怪自己先前未曾生疑。 付知晓被她看得耳根发热,浑身不自在。她……在看什么?是觉得有什么别扭吗?还是自己脸上沾了东西? 她握着勺子的手不自觉地微微发抖,强作镇定地将最后一口粥喂完,匆忙收起碗勺,低声道,“我……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甚至没敢等谢音挽回应,她几乎是立刻转过身,脚步慌乱地逃出了那间屋子。 一直到迈进厨房的门槛,她才像是重新学会了呼吸,胸口的心跳又急又重,一下一下敲得她发慌。 她扶着灶台慢慢平复下来。 她伸手按住心口。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自己也病了? 她在灶前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定下心神。揭开药罐看了看,药汤正咕嘟咕嘟地滚着,氤氲的热气带着苦香弥漫开来。 她估算着,这药还得熬上一刻钟的功夫。时间刚好,谢小姐刚用过饭不久,过一会再服药是最好不过的,也免得反胃吐出来。 思绪稍稍安定,却又不由自主飘回刚才那一幕——谢音挽檀口微张,安静咽下粥的模样。 谢小姐,她……她好……好漂亮…… 只是……不知道谢小姐方才吃不吃得惯?她自己倒是习惯了,可谢小姐金枝玉叶,又受了重伤,总该吃点好的。还是去拜托阿煦,请她帮忙炖个鸡汤什么的吧…… 一想到谢音挽,心跳又没来由地快了几分,脸颊也微微发热。她抿了抿唇,心里愈发困惑。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 要不……她明天也去找四姨给自己瞧瞧病吧。 …… 这日午后,吃饱喝足,闲来无事的付见煦正窝在家中烤火,暖意熏得人昏昏欲睡。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她完全清醒,付知晓已经推门而入。 付见煦揉了揉眼睛,纪小雨连忙拿出炒货请人坐下。付知晓简要说明了来意,又将如何遇到受伤的谢音挽、又如何将人安置在家中的经过娓娓道来,言谈间一再叮嘱二人务必保守秘密,因为这涉及到谢小姐的安危。 付见煦听完,不假思索地一挥手,“晓晓你放心,汤我每日都会炖,不过是多匀一碗的事,说什么报酬!”她将自己的小肚子拍的砰砰作响,“再说,我最近跟着小雨吃补汤,肚子都圆了一圈,正好谢小姐来帮我分担分担。” 一旁的纪小雨也轻声附和,“是呀晓姐,我们俩这年过得着实闲适,每日就琢磨吃什么好的了,见煦姐姐天天让我喝补汤,我都喝怕了,刚好让谢小姐来受这个罪。” 付知晓与她们相处久了,也清楚两人的脾气,见推辞不过,只好无奈笑道,“那这样,往后炖汤的肉菜我来买,你们可不许再同我客气。” 二人齐齐点头应下。 付知晓道谢后正要告辞,却被纪小雨叫住,“晓姐,你等等!” 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油纸包,“谢小姐日日喝药嘴里肯定苦,这些蜜饯你带回去,给她过过口。” 付知晓脚步一顿,眼前浮现出谢音挽低头喝药时微蹙的眉尖,默默接了过来。 “就不知道这些粗东西,合不合谢小姐的口味……”付见煦在一旁随口嘟囔了一句。 纪小雨正在系油纸包的手微微一顿,唇角轻轻抿起。她明知眼前这个孤魂野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痴恋谢音挽的女子,可听到她话语间仍带着对谢小姐的关切,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甚至酸到她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第67章 同样听进心里的还有付知晓。她眼神略带复杂地看向付见煦,欲言又止,语气慎重,“你……如今既与小雨安稳度日,就好好过日子。” 阿煦好不容易走上正轨,可千万别再像从前那般去招惹谢小姐。 她将蜜饯仔细收好,与二人打了招呼后往家中走去。 转念又觉得付见煦的话不无道理,谢小姐金枝玉叶,平日饮食定然精细,这些乡下蜜饯怕是入不了她的口。还得抽空去镇上买些上好的蜜饯果子回来。 付见煦望着付知晓匆匆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地挠了挠头,“怎么突然说起过日子了?” 她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转头对纪小雨说:“小雨,先去烧锅热水吧,我去抓只鸡来。” 纪小雨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就往灶间走去。 付见煦望着小姑娘突然冷淡的背影,更加茫然了。 都咋了这是? 付见煦蹲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拔着鸡毛,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屋里瞟。 纪小雨正坐在桌边,就着外面的天光低头专注地缝着手里的东西,冬日柔和的光同样投在小姑娘的侧脸上,显得她安静又疏离。 自从付知晓来过之后,小姑娘对她的态度就明显冷淡了下来。 付见煦心里七上八下的,手上拔毛动作也慢了下来。她仔细回想着先前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等她终于拔完鸡毛,将鸡肉剁块下锅炖上,纪小雨仍旧没有出来陪她。 这实在太反常了。 往常她做饭的时候,小姑娘总会悄悄凑到门边,探出个小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或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陪着。可今天,灶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连空气都仿佛比往常安静许多。 付见煦越想越慌,将脑子里的记忆翻来覆去地猜。 只猜到了一个可能性—— 不会……不会是……不会是她早上……早上的时候没有出声吧? 付见煦愈发觉得有道理,她脸红红的想。 那……那今夜……今夜她还是出些声音好了…… ----------------------- 作者有话说:两对小情侣儿甜甜滴,大丫和大红啥时候修成正果哇,除此之外咱还有一对cp没有出场~~~[黄心][黄心][黄心] 晓晓是小狗儿,谢姐吊她易如反掌哈哈哈。 小雨是坏狐狸,见煦是笨蛋含羞草,见人就缩,但是被戳多了自然而然地张开叶子,任由小狐狸玩弄[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第59章 鸡汤在灶上咕嘟咕嘟地滚着,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付见煦在厨房里转了两圈,实在心痒难耐,又轻手轻脚地蹭到房间里去。 纪小雨正坐在桌边,低头专注地绣弄着手中的物什。午后的暖阳透过窗格,轻柔地落在地纤细的脖颈上,又映在那件红色的棉衣表面。 付见煦在她侧面的凳子上坐下,眼睛不自觉地斜睨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始终没有反应,她终于忍不住轻轻唤了声,“小雨?” 这目光实在太过明目张胆,纪小雨不好再装傻。她放下手中的物什,抬眼看向付见煦,“姐姐,怎么了?” 付见煦清了清嗓子,假装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没、没事啊,我就是想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纪小雨不由觉得好笑,“姐姐不是炖了汤了?” 付见煦一时语塞,耳根微微发烫。该死的,早知道刚才就该留半只鸡做宫保鸡丁的…… “哪能只喝汤啊。”她干巴巴地补充道。 “嗯,”纪小雨抬起头来,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我们再做些面,就着鸡汤下面吃吧。”她说着,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针线在指尖灵活地穿梭。 付见煦见她不像方才那般冷淡,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又兴奋地朝她凑近了些,“小雨在忙什么呢?我能帮上忙吗?” 纪小雨微微一笑,“不用了姐姐,垫在床上的布巾我一个人就能做,快好了。” 付见煦被她的笑晃得怔了怔,她讷讷地点头。 小姑娘真是出落地一日比一日漂亮…… 阳光此刻恰好落在小姑娘此刻微垂的眼睫上,随着小姑娘睫毛轻颤调皮的跳起舞来,叫她看得有些出神。 “做三块可够?” 直到纪小雨的声音再次响起,付见煦才猛地回过神。在她下意识要应声的瞬间,脑子终于开始运转。 垫在床上的???三块! 她的脸颊再次红透了。 …… 十里外的周家村。 周大丫坐在门槛上,望着外头灰白的天色,着实是为难得很。 到底要不要去郝红家拜年呢? 若是不去,岂不是显得她这个最好的姐妹不够意思?平日里两人形影不离,无话不说,如今过年了反倒不去走动,郝红心里会怎么想? 可若是去了……郝红自打年前回家,至今也没捎个信儿来,连句问候都没有。自己就这么眼巴巴地凑上去,倒显得她多上赶着似的。 她越想越烦,用手托着自己的脸,用力到将自个儿脸上的肉都挤得皱巴巴。 “大姐,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呀?”周三丫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她跟前,这个七八岁的丫头一张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 周大丫吓了一跳,将妹妹按坐在身旁,“没啥……就是想点事儿。” 周三丫摸了摸自己歪在一边的发髻,撅起嘴来,“大姐骗人,你都在这儿坐了半天了,娘叫你剥豆子你都没听见。” 周大丫扯着嗓子虚张声势,“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赶紧玩儿去!” 周三丫冲她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开了,“二姐二姐!大姐思春哩!咱们去娟子家玩,不吵她!” 周大丫被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冲着妹妹的背影嚷道,“胡说八道!谁、谁思春了!我明明想的是我最好的姐妹!” 周大丫脸上的热意好一阵才退下去。她又踌躇片刻,终于一咬牙站起身来,拎起早就备好的年货,转身就要往外走。 刚迈出门槛,却见一道消瘦的身影正立在院门外,那人见她出来,眉眼一弯,笑得温温柔柔。 “大丫,我来给你拜年了。” …… 付知晓踏进家门,带着一身寒气,却不敢立刻靠近里头。她在堂屋褪去外衣,又搓热了双手,这才轻轻推门进去,接替了付春好守着谢音挽。 她心里牢牢记着四姨的话,只要熬过今日,谢音挽便能好转。因此这一整天,付知晓的心都悬着,不敢有半分松懈。 午后她特地带着推车跑了趟镇上,破天荒地买回一筐银炭,又仔细挑选了两套柔软棉布制成的成衣,怕她家粗糙料子磨疼了谢音挽的皮肤。又去了镇上最好的点心铺子称了一大包蜜饯。鸡、肉等更是不提。 这些年攒下的铜钱花去大半,付知晓却难得没有心疼,只恨自己能力有限,买不起更好的东西。 房间里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她还在桌上温着一壶水,方便谢音挽随时想喝。 付知晓坐在床沿静静守着。目光掠过谢音挽苍白的脸,见她呼吸平稳,脸色也比先前好了些,这才稍稍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谢音挽睫毛轻颤,悠悠转醒。付知晓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刚刚看过去,起身倒了一杯温水,试了试温度才轻声道,“醒来了?要不要喝点水?” 谢音挽微微颔首。付知晓小心扶起她,将水杯递到她唇边。看着她慢慢喝完一杯水,付知晓轻声问,“还要吗?” 谢音挽摇摇头,付知晓便扶着她重新躺下。然而不过片刻,付知晓就注意到谢音挽神色有些不安,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似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付知晓瞬间明白了什么,轻声问道,“你……是要如厕吗?” 谢音挽咬了下唇,脸颊更红了,极轻地点了下头。 付知晓也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温声道,“我帮你吧,你身上还有伤,一个人不行。” 她先取来虎子,放在屋内,又拿来新买的厚厚棉袄将谢音挽裹严实,然后才慢慢扶她起身。谢音挽右脚刚沾地就吃痛地蹙眉,整个人软软地倚在付知晓身上。 付知晓心一乱,但还是稳稳扶住她的腰,让她将大部分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搀着她往床边的虎子走去。这段短短的路程,她们走得很慢很慢。付知晓能感受到谢音挽的身体因为疼痛和羞窘而在微微发抖。 如厕完毕后,付知晓又仔细帮谢音挽清理好,整理好衣物,依旧半扶半抱地将她带回床上。 整个过程两人都沉默着,只有炭火偶尔噼啪作响。 重新躺下后,谢音挽侧过脸去,耳尖通红。 付知晓则是得益于自己黑黑的皮肤,看不出来脸上的羞意。她诺诺开口,“我……我方才都是闭着眼的,什么都没看见。” 又为她掖好被角,脸上的温度实在烧得惊人,便扯个理由逃了出去,“我去看看鸡汤可好了……” 第68章 付知晓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那乱蹦的心跳渐渐平复,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她暗自思忖,等下回四姨来给谢小姐复查时,定要请她也替自己瞧一瞧,这心慌气短的毛病近来发作得愈发频繁,可别真是身子出了什么岔子。 她稳了稳心神,先转到厨房唤来付春好,拜托母亲去房中照看谢音挽。安排妥当后,她才套上那件半旧的棉布外衣,朝隔壁院子走去。 才踏进院门,便听见付见煦清朗的声音,“晓晓来了?” 她正将擀好的面条下进滚水锅里,厨房里鸡肉浓郁的鲜香弥漫开来,“再稍等片刻,面马上就好。” 付知晓地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勾得胃里微微发空。她恍然想起自己一整日心神不宁,竟忘了吃饭。 这时纪小雨也走了进来,一眼看穿她的窘迫,“晓姐,你和春好婶子照顾病人都辛苦,今晚就别开火了。叫见煦姐姐多做些,够咱们几个人吃。” 付见煦也连连点头,“反正汤底是现成的,多揉一把面的事情。” 付知晓点头应下。忽然又想起什么,急忙转身,“今日我去镇上买了几只鸡,还有一刀猪肉、几斤猪排,都放在家里了。我这就去拿过来。” 付见煦见她急急忙忙的背影,不禁笑道,“晓晓真是关心谢小姐,嘿嘿嘿,今日风风火火的,都不如往常稳重了。” 纪小雨刚拿出面粉,准备倒入盆中,闻言暗自咬牙,这女人,怎么又提那谢小姐? “谢小姐花容月貌,定然是招人惦记的。” 付见煦察敏锐地觉到小姑娘话中的酸意,生锈许久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对啊!她如今顶着的可是曾经纠缠过谢音挽的“付见煦”的身份,怎好在小雨面前这般夸赞她? 她心里暗骂自己,啊啊啊啊真的被自己蠢笑了。 她急中生智,连忙找补道,“但我瞧那谢小姐远不如我们家小雨美丽可人,只是晓晓尤其喜爱谢小姐那般女人,才会如此惦记,不像我,我只会惦记我们家小雨。” 纪小雨反倒怔住了,被女人直白的话语闹得脸上绯红,难得不知道怎么接话。 还未出声,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涌了上来。纪小雨“呀”了一声,也顾不上那点小情绪了,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掀锅盖。付见煦眼疾手快,抢先一步用布垫着手将锅盖揭开,蒸腾的热气瞬间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在一片氤氲的白雾中,付见煦侧过头,对着身旁脸颊微红的小姑娘眨巴眨巴杏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讨饶的意味,“好小雨,世界上最好最棒的小雨,快帮我拿个碗来可好?再晚些,这面可真要糊成一团了。” 纪小雨心一跳,仓惶转过身去拿碗。 这女人,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今夜便能逃过一劫! ----------------------- 作者有话说:大丫:她是我最好的姐妹! 小雨:姐姐为什么那么可爱! 第60章 付见煦手上稳稳地盛着面,目光却不时瞥向那小姑娘,她仍低垂着眼睑,神色间带着几分不自在。 她心下懊恼,暗骂自己说话不知轻重。小姑娘本就敏感怯生,难得对她放下些许心防,别被她几句话又惹得缩回壳里去。 家里存的饴糖还没吃完,若再买新的,只怕要搁到坏了。明日倒是可以给她做些好吃的,可远水救不了近火。若任由她带着委屈睡下,不知又要暗自伤心多久…… 她想起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将她养出些圆润的模样,可不能被这一场闷气又消磨没了。 付见煦心下焦急,不由细细思量起来,这小姑娘平日除了吃食,还喜好些什么? 她将碗搁在桌子上。忽地想起,小姑娘似乎……似乎很喜欢那事…… 不如今夜…… 她……她主动些? 纪小雨递过碗后,便站在在一旁,见女人的表情变来变去,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不禁好笑,心里的最后一丝郁气也随之散去。 但是她面上不显,仍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她倒要看看这女人脑子里唱了一出什么样的好戏…… …… 周家村。 周大丫怔在原地,双手还拎着满满当当的油纸包,一时有些无措,“你……你怎么来了?” “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你这是要出门?”郝红难得穿了一身稍新的褐色棉衣,整个人收拾得干净利落,显得格外精神。她笑吟吟地打量着周大丫,目光在她手中的东西上转了转。 周大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手里的物什往桌上一放,在衣襟上搓了搓手,上前将还在院中站着的人迎了进来,“没有的事,我正打算去你家拜年呢。” “那我们姐妹俩可真是心有那什么溪!”郝红拍了拍她的肩膀,爽朗地笑出声来。她一边笑着,一边熟门熟路地朝屋里走去,提高嗓音招呼道:“周婶,俺郝红来给您拜年啦!” 周大丫被她拍得一个趔趄,听着郝红那洪亮的嗓门,只觉得耳膜都震了震。 她方才怎么会觉得这女人冲她笑得温柔呢?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周松闻声从里屋走出来,一见郝红,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哎哟,大红来啦!你娘身子可还好?” 郝红将带来的年货放到堂屋的四方桌上,笑着应道:“我娘好着呢,就是家里事多走不开,她一直惦记着周姨,特意让我代她问好。” 周松疼爱地摸了摸她扎着红头绳的发辫,“好,好孩子。” 郝红和周大丫是打从穿开裆裤就玩在一处的交情。郝红的娘周梅是周松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即便周梅后来嫁到了隔壁郝家村,两人的情谊也从未断过。哪怕要多走十里地,她们也总要约着一块儿赶集扯布、说说体己话。 “二丫和三丫呢?”郝红在屋里转了一圈,像是回到自己家般自在。她没瞧见那两个熟悉的小身影,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两个皮猴子一溜烟就跑出去,说是前头找娟子玩了。”周大丫端着干果盒走过来,轻轻放在桌上。盒子里盛着炒得香喷喷的花生、南瓜子,还有几块芝麻糖。“整天就爱黏着娟子,也不知这性子随了谁……” 郝红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抓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说:“你还说他们?你小时候不也总跟在我后头转吗?甩都甩不脱。” 周大丫脸一热,嘴上却不认,“胡说,哪有这事!” 其实确有其事。那时的周大丫何止是爱跟着郝红,简直成了她的小影子,甚至常常赖在郝红家不肯走。一旦被抱开,便哭得惊天动地,仿佛有人硬生生要将一对亡命鸳鸯拆散似的。 最后,还是郝红的娘周梅看不下去了,心一软,就让两个孩子睡在了一处,这才平息了日日上演的别离大戏。 这段往事,至今还时常被周松翻出来,笑话周大丫小时候那股黏人劲儿。 周大丫每次自是插科打诨,根本不认那个黏人的小东西是她周大丫。 一年到头,农家少有闲时,能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烤火闲谈的日子更是难得。几人围坐桌边,说着东家长西家短,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郝红抬眼望了望窗外,猛地站起身,“哎哟,天都黑透了!俺得赶紧回去了。” 周大丫连忙拉住她的衣角,“这么冷的天,路又黑,一个人回去多危险。” 一旁的周松也跟着附和,“就是!你们俩多少年没一块睡过了,今晚就留下来跟大丫睡吧!” 郝红有些犹豫,“这……怕是不太方便吧?二丫三丫睡哪儿呢?” 周松笑着道,“放心吧,两个孩子跟我睡。你们俩难得聚一聚,今晚就好好说说话。” 这厢的付家村,也是一室温暖。 谢音挽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耳根依旧烧得厉害。方才竟要让人搀扶着如厕……她从未与旁人亲近到这般地步,更不必说还是个几乎算是陌生的人。 但她心里清楚得很,眼下这般处境,实在容不得她挑剔什么。若不是这小猎户将她从荒山野岭中救回,又在这数九寒天里悉心照料,自己此刻怕是早已魂归西天。 起初她确实心存戒备,但转念一想,付知晓终究是付纪食铺的人,又与她那二弟有些龌龊,没有理由加害于她。 况且……这小猎户初见她时那副怔愣失措的模样,更是明白地告诉自己,她对她抱有好感。 也正因如此,当后来得知这小猎户竟是女儿身时,谢音挽才会那般错愕。先是遇上个对她穷追不舍的付娘子,如今又来了个初见就看直了眼的小猎户,没想到这看似寻常的漕津镇,竟藏着不少与她一般的同道中人。 思及此处,她心中最后那点不安也渐渐消散。枕间那股淡淡的清香愈发清晰地萦绕在鼻端,那并非什么名贵香料的浮华之气,只是最寻常的被阳光久久晒过的棉布味道,温暖而干净,又隐约透出些皂角的清冽。 这气息,就同付知晓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一样,不言不语,却莫名叫人安心。 第69章 她这般胡思乱想着,疲惫和伤痛渐渐袭来,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竟就着这令人安心的气息,昏昏沉沉地快要睡去了。 自先前那一番尴尬之后,付知晓便没再进过屋。外间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轻响,不知在忙些什么。待到暮色渐临,她才端着一海碗鸡汤面走进来,香气随之飘满了屋子。 “饿了吧?吃点面条,炖了鸡汤的。”付知晓见人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小声问道。 谢音挽悠悠转醒,原本还不觉得饿,可热腾腾的香气漫过来,她才感到腹中空空。早上只匆匆咽了几块干硬的碎饼,来到这后也不过喝了一碗薄粥。 付知晓小心地扶她坐起身。比起粥,面条对伤员确实没那么友好,她早考虑到了,特地将面放得温软才端来。 谢音挽有些窘迫,可见那小猎户比自己还要局促,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黝黑的肤色都掩不住那层明显的绯红。她忍不住抿唇轻笑,却不慎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轻轻抽了口气。 付晓察觉到了,神色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扯到伤口了?都怪我……不该做面条的,还得费力咀嚼。下回、下回我让阿煦做些青菜肉粥或者面疙瘩汤,那个软和好咽……” “不必这样麻烦,”谢音挽微微撑起身,小心地将腰背靠在她肩侧。借了力,伤处的疼痛果然缓解了几分。她轻声说道:“我什么都能吃的。” 付知晓却整个人都绷紧了,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还伤着……合该吃些好的……” 谢音挽偏过头去看她,唇边漾起一丝难得真切的笑意:“好,那就多谢晓晓了。” “你……你怎么知、知道我……我叫晓晓?”付知晓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一般,话都说不利索了,狭长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满脸通红。 “我之前听伯母这样唤你,”谢音挽语气温和,“如今既知你是女儿身,总不好再叫你付公子,便自作主张喊了晓晓。” 她顿了顿,轻声问:“你介意么?” “不、不介意!”付知晓急忙摇头,“我叫付知晓……你怎么叫都可以。” …… 饭后洗漱完毕,付见煦特意打来一盆清水放在卧房桌上,又将门仔细掩好。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下暗忖:这次总该准备周全了吧? 她自认已将能做的都做了,可胸腔里的心仍跳得厉害。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羞涩。 她暗骂自己:有什么可羞的!又不是头一回了!争点气,今晚定要好好哄小姑娘高兴才是。 还未等她完全平复心绪,便听见纪小雨轻轻软软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姐姐,怎么还不过来呀?” 她转过头,只见小姑娘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正望着她。 瞧瞧!今日小姑娘都没以往那么热情了!放在昨日,定会关切地问她冷不冷,还会催促她抓紧上床。 今日这般沉默,果然还是因着先前的事不高兴。 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迅速褪去外衣钻进被窝。先是仔细搓暖了自己的手,才小心翼翼地从身后环住背对着她的纪小雨。 “小雨。”她低声唤道。 “嗯?”怀中的声音轻轻的。 付见煦只觉得心口一疼,不由将人搂紧了些,柔声道,“今日是我说错话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最重要的。” “真的吗?”纪小雨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一丝怯怯的期待。 “自然是真的。”她郑重回答。 闻言,怀中的人似乎放松了些许。她转过身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昏暗中望着付见煦,随即伸出双臂回抱住她,软软地道,“在我心里,姐姐也是最最最重要的。” 付见煦不禁失笑,这小姑娘,连这种时候都要比她多一个“最”字。可她哪里还顾得上计较这些,只觉得心头软成一片。 小姑娘很好哄,显然是被哄好了,甚至显得有些过于欣喜,忽然凑上前在她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付见煦脸一热,羞得想将自己埋起来,却忽地想起今日定要哄她开心的决心,便也鼓起勇气,低头回应了这个吻。 纪小雨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回应,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漾开惊喜的光彩。她也主动贴近付见煦,将这个吻加深了几分。 两人鼻息相交,被窝里的温度渐渐升高,付见煦能感觉到小雨的手指轻轻攀上她的后背,带着些许怯生生的试探。 付见煦心中涌起一阵怜爱,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子呢? 这么可爱的女子如今还是她的妻子…… 她稍稍退开些许,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端详着眼前人泛红的脸颊,目光凝视着她浮着水光的狐狸眼,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唇角。 小姑娘白皙的肌肤在昏暗中格外显眼,与初见时那营养不良的蜡黄模样判若两人。 这一切都是她一点一点细心呵护出来的。 她是把她养成这般的。 这认知让她的心尖升出一种难以忽视的麻意与悸动,这悸动催着她靠近,这麻意催促着她去索取更多。 她深呼一口气,收回放在小姑娘背上的手,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里衣剥了个干净。 窗外月色正好,温柔地洒满一室清辉。 屋里的人上前与另一人肌肤相贴,“小雨……” 她轻声呢喃,不善言辞的笨蛋只能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俯首叫小姑娘原本水润的唇更添几分鲜艳。 她虽然年长于小姑娘,但于情事上也并无过多经验,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含住,舔舐…… 她吻地着实忘情,不知为何,怀中的小姑娘浑身一颤,眼中水光更甚。付见煦讶然,微微退开些许。 小姑娘这是咋了? 这反应……咋跟吃了*春、药似的? 从午后开始,纪小雨便一直在暗自期待着这个女人的反应。她在脑海中反复想象、描摹了无数次付见煦可能会有的神情与举动,光是这般想着,身体与心底便已涌起一阵阵难以抑制的雀跃。 而当夜晚真正来临,付见煦的反应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那份笨拙的温柔、小心翼翼的触碰,和每一个努力哄她开心的细节,都让纪小雨的心跳一次快过一次。 她是爱她的。 她是真的属于她的。 这个认知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她的所有感官。她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暖流自心底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带来一阵近乎战栗的狂喜。纪小雨仿佛整个人都要被这铺天盖地的幸福裹挟着飘起来。 她受着她的吻,每个轻柔的触碰都叫她舒爽地快要死掉。 ----------------------- 作者有话说:谁都不许说俺短!!!(超大声!)快!夸!我!!! 大丫大红青梅青梅还在阿巴阿巴 晓晓还在懵懂懵懂 隔壁是在成人频道 第61章 窗外寒风呼啸,隔壁屋里传来二丫和三丫嬉笑打闹的声音,很快便被周松一声狮吼般的呵斥压了下去,重归寂静。 周大丫睡在炕床内侧,直挺挺地躺着,胳膊挨着郝红温热的身躯,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怎么回事?明明小时候常睡在一处。可随着年岁渐长,这样的亲密时刻竟变得越来越少,少到此刻好姐妹间的肌肤相贴,竟让她心跳如擂鼓。 身旁的郝红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周大丫稍稍放松下来,悄悄侧过身,面朝着她。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隐约看见郝红模糊的轮廓。周大丫伸出手摸了摸她睡得翘起来的头发。 这几年,大红实在过得太苦了。 周大丫是幸运的。她娘周松是招赘了爹才有的她,家里统共就她们三姐妹。娘疼她,知道她不愿嫁出去、不愿离开家,便也由着她。家里也需要她这个长女撑门户。 可适龄的男子谁愿意入赘?眼看岁数到了,周松咬牙,将户主的名头过给了她,又掏空积蓄走了门路,给她办下一张“已婚”的假户籍,这才堪堪逃过了那催命般的单身税。 而郝红却没有这样的好运。她家里有弟弟,爹又是个看重香火的,不嫁人绝无可能。她曾定过亲,谁知命运弄人,未婚夫竟意外亡故。郝红她娘周梅听了周松的劝,抓住这个机会,以“望门寡”的身份改了郝红户籍。 也算因祸得福,侥幸逃过一劫。 她爹觉得她晦气,克夫,败了家门运气,从没给过郝红和周梅好脸色。郝红甚至多吃一筷子菜都遭白眼。周梅除了偷偷抹泪,也无计可施。 为了她娘,也为了吃饱饭,郝红只能拼了命。她做工比谁都狠,省吃俭用,不仅要贴补家里,还要一点点偿还当初为改户籍而欠下的贿赂钱,甚至咬牙攒钱,将早年收下的聘礼尽数退回夫家。 周大丫永远记得几年前那个夜晚,郝红干完一天的重活,累得几乎直不起腰,自己边埋怨她边搀着她往家中走,“傻呀大红,你干这么拼命做什么?你娘回去又要心疼死了!” 第70章 郝红听着她的唠叨,笑了好一会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而后对面着她,轻声说:“大丫,没有办法呀,俺得趁着俺还年轻,还干得动,努力挣钱呐。” “我们女儿家,生来就是没有根的浮萍。” “俺努力干,俺娘才能直起腰杆……” 她顿了顿,低下头,拖着脚步往前走着,声音更轻了,“大丫,俺真的很羡慕你,你家里只有娘和妹妹们。” “俺就想着,拼命攒钱,总有一天要把自己的户口彻底迁出来,然后……然后给自己盖一间小小的屋子。娘愿意跟俺就跟着俺,那才是俺自己的家。” …… 思绪翻涌间,周大丫感到郝红动了一下,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她下意识地往那边靠了靠,在被窝里捉住她冰冷的脚,替她暖着。 “还没睡?”突然,郝红的声音响起。 周大丫被吓了一跳,猛地夹了一下郝红的双脚。 郝红蜷起身子疼地嗷呜乱叫,“你干甚啊!顶着俺哩!” 周大丫也感觉到混乱间她的膝盖好像顶到了什么,但她的脑子乱得讲不出来话,只呆呆地把手往前伸,“我我我帮你揉揉吧……” “你你手往哪伸呢!”郝红吼得更厉害了。 …… 付见煦不可置信地把手往下摸了摸。 一手黏腻。 不会那药真把小姑娘的身子吃出了什么问题吧? “小……小雨……”付见煦迟疑地开口。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想要向身旁的小姑娘确认什么,却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黑溜溜脑袋深深埋在自己怀里。 小姑娘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似的,连脖颈都透着一层害羞的粉。 付见煦本就紧张得手足无措,一见她这副模样,更是心跳如擂鼓。她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最后只挤出一句:“那……那我们先睡觉吧?” 没想到这句话却让怀里的人猛地抬起头来。纪小雨眼角泛着红,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直直望着她,“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和我……做这种事?” “怎么会!”付见煦立刻反驳。 “姐姐就别哄我了,”小雨垂下眼帘,声音越来越小,“连多亲亲我都不愿意……” 这下可把付见煦急坏了,整张脸都红透了,“我哪有不愿意!我那是……那是担心你的身体!” 可纪小雨显然不信,还在小声嘟囔着些什么。付见煦又急又慌,眼看解释不清,索性心一横,俯身用自己的唇轻轻堵住了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小嘴。 纪小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所有言语,她下意识地睁大眼睛,近在咫尺的是付见煦因羞赧而微微颤动的睫毛。 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感席卷了全身。这不同于前两次生理或心理上的快慰,而是一种连灵魂都在共鸣的颤动。 体温交融,气息缠绕。她仿佛能听到两颗心在以相同的频率剧烈跳动。 恍惚间,似乎真的合二为一,再也分不清彼此。 这个念头让纪小雨胸口剧烈地起伏,眼中翻涌着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炙热情绪。她猛地收紧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付见煦,仿佛真的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付见煦感受到了纪小雨的回应与渴望,这个认知让她勇气倍增。她吻变得更加深入,沿着对方柔嫩的唇瓣,缓缓向下,掠过身下的纤细脖颈,在那微微起伏的锁骨处流连忘返。 然而纪小雨却觉得远远不够。她在黑暗中摸索,抓住了付见煦的手,引导着她向更深处探去。 “不、不行……”付见煦像是被烫到一般,反手紧紧握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喘息和一丝慌乱。 “为什么?”纪小雨的声音委屈又不满,带着哭腔,“姐姐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付见煦撑起身,借着朦胧的夜色看向身下的人。 纪小雨微启的红唇泛着水光,发丝凌乱地铺在枕上。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沙哑地哄道:“你……你还太小了,再等一等,好不好?我怕会伤到你……” 见付见煦态度坚决,纪小雨不甘地咬住下唇。这一次不再是伪装,真实的委屈涌上心头,化作了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 付见煦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从被窝里支起身子,用指腹擦拭着小姑娘如断线珍珠般的泪水。 “小雨不哭,不哭好不好?我绝不是嫌弃你,真的,我只是……” 小姑娘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不相信”三个字。 付见煦急中生智,忽然福至心灵地想起在这种时候,行动似乎远比苍白的语言更有说服力。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遮住了纪小雨的双眼。 骤然失去视觉,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纪小雨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猝不及防地喷洒在她最柔软脆弱的地带,她猛地仰起脖颈,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所有思绪瞬间被这极致的刺激所打断,唇间只剩下破碎的喘息。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念头在盘旋:怎、怎么还能……用这样的方式…… …… 隔壁付春好家,依旧早早熄了灯,陷入一片寂静。 付春好原本心里还带着点暖融融的期盼,她将被窝捂地暖暖的,想着女儿的屋子住着人,晓晓要与她挤一个被窝,她们娘儿俩定要好好说些体己话。 可她等了半天等不来人,披衣起身一瞧,付知晓竟二话不说,利落地支起那扇旧门板,径直在谢音挽养伤的那间屋里打起了地铺。 “你疯啦?”付春好又急又气,怕吵醒在炕上睡着的谢音挽,压着嗓子数落,“这数九寒天的,有暖和的炕不睡,打地铺?冻坏了身子骨怎么办!” 说着就要上前去揪她的耳朵。 付知晓侧身避开,手上铺被褥的动作却没停。 “娘,我不放心她。”她轻声答道,“谢小姐伤重,夜里得有人看着点儿。再说,这屋里一直烧着碳,暖和得很,冻不着。” 付春好知道女儿的倔驴性格,实在拗不过她,只得穿上衣服,没好气地从自个床上抽出一床被子,帮她把褥子铺平整,边铺边忍不住翻旧账,“你上回捡的大大壮前阵子伤得爬不起来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么殷勤,不曾把床让给他,更别提整夜守着了!” 付知晓闻言,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听到了什么不相干的比较:“大壮怎么能跟谢小姐相提并论?” 这话可把付春好噎得够呛,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伸出指头就重重戳在付知晓的额头上,“你呀你呀!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瞧你这副上赶着倒贴还不值钱的样子!” 付知晓的黑脸上蓦地飞起两片红云,她慌忙转头看向床榻。见谢音挽依旧双眸紧闭,呼吸平稳,似乎并未被她们的低声争执惊扰,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连忙半推半劝地将付春好往外送:“娘!您小点声……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就是尽本分,照顾病人而已……” 付春好没好气地“呸”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肉,我还能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 她停下脚步,瞧了里屋一眼,又转过身,一把握住付知晓的手,忧心忡忡道,“晓晓啊,若这谢小姐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娘也就由着你了,说不定还替你高兴。” “可你睁眼看看,谢小姐那是何等金尊玉贵的人物?咱们又是什么门户?这云泥之别……娘是怕你一头陷进去,最后苦的是你自己,白白惹来一场心伤啊。” 付知晓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母亲道出的这番道理,她何尝不知?又何尝不是日夜在心中反复咀嚼,提醒自己恪守本分? 有些距离,从出生那日起就横亘在那里,并非人力可移。她从未敢奢求更多,那些藏在心底深处、连自己都不敢仔细分辨的情愫,被她小心翼翼地妥善掩埋。 她与她之间,能有这样的交际,能有上这样一段时日,能有幸看得见她安好,于她而言,似乎就已经是命运额外的馈赠。 付知晓喉间泛起一丝苦涩,声音干涩而低哑,“娘,我知道的。”她重复着,像是在说服母亲,更像是在告诫自己,“我都明白。我没有别的心思,真的……我只盼着谢小姐能在咱们家安安稳稳地把伤养好,这就足够了。” ----------------------- 作者有话说:写乡村爱情频道的时候,巨心疼大红[爆哭][爆哭][爆哭][爆哭]。家里有男丁真的很容易让女人不幸,每次写到这样的设定都会后悔没写全女[爆哭][爆哭][爆哭],但是不全女也有不全女的意义吧,说实话,这本写之前思考过一个问题,“全女模式是否是权利让渡”,这也是网上讨论过的全女健身房的问题。俺认为放在百合文中讨论这个没啥意义,都百合了当然多多全女好,男的确膈应,但是言情与女无等俺认为多些不全女但是全高光女的文好,让更多人接触到这样的文学,让更多人在潜移默化关注生活中厉害的路人甲[摸头]。当然俺也是瞎想,还是不成熟的想法~碎碎念许多跟文没有关系的话,嘿嘿嘿宝宝们别见怪呀~ 第71章 (ps:这本没写全女的原因跟有些宝宝解释过了,emm因为想写的女性觉醒主题需要一些男背景板) 小雨那对把剩下两对的糖都吃完哩~小付哇小付哇,教得越多,自己体验地就越多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晓晓恁也加油,你摇摇尾巴你老婆就怜爱上了[可怜][可怜][可怜] 第62章 黑夜中,谢音挽的眸光清醒无比,不见半分睡意。 付知晓母女低声交谈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落进她的耳中,使她心中本就确信的猜想更加确凿。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身下的床板。 她向来是个商人,深知权衡利弊之道,从不做亏本的买卖。眼下虽暂居人下,寄人篱下,但仔细盘算,她手中竟还握着几分意想不到的优势。 想到此处,一丝庆幸浮上心头。至少,她还活着,还有命回去见姥姥。 历经此番生死大劫,姥姥怕是更要揪着她的婚事不放了。她都能想象到姥姥说得出的话—— “阿挽啊,世事无常,旦夕祸福谁说得准?你得有个自己的血脉,那才是另一种方式的活着……” 谢音挽不由得悠悠叹了口气。 思绪正飘忽间,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谢音挽立即闭上双眼,调整呼吸,做出一副沉入睡梦的模样。 她能听见有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渐近,最终停在了她的床边。紧接着,一只温暖而略带粗糙的手掌轻轻覆上了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只停留了短短一瞬便移开了。 随后,那人轻手轻脚地远离了床边,又传来几声极轻微的拨弄炭火的细响, 做完这一切,脚步声转向房间另一侧,伴随着一声“嘎吱”轻响,屋里重归于寂静。 谢音挽这才缓缓睁开眼眸,循声望去。借着从窗户缝隙透入的微弱月光,她看见那个英挺的小猎户,此刻正背对着她,蜷缩在离她几步远的那张狭窄简陋的门板搭成的铺上。 小猎户身形明明挺拔颀长,此刻却不得不委屈地缩在那方寸之地,看上去竟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可怜。 她的思绪不由得微微一顿。 或许……她们之间,还能有别的生意可做。 …… 冬夜深沉,万籁俱寂,唯有纪小雨压抑不住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似乎全然抛却了羞赧,任由本能驱使,将最原始的渴望宣泄而出。 那声音丝丝缕缕地钻入厚重的棉被,虽不甚分明,却已足够让藏在被窝里的付见煦面红耳赤。强烈的羞窘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可一想到她正在证明着自己的“清白”,便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能埋首其间,更加卖力地用心侍奉。 冬被厚重,密不透风,不过多时,付见煦便被闷出了一身细汗。 热气氤氲,蒸得她头昏脑涨,耳边嗡嗡作响,外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任务”里,甚至未曾察觉身下的人儿早已在极致的浪潮中几度浮沉,数次死去活来。 直到胸腔里的空气耗尽,付见煦才猛地掀开被子,探出头来。冰凉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她贪婪地大口呼吸,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边尚残留着几缕晶亮。 她脸上热意未退,甚至在与冷空气接触后更觉滚烫。 宕机的大脑在吸入新鲜空气后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第一次这样……不知道小姑娘到了没…… 她惴惴地抬眼望去,发现她掀开被子的动作让小姑娘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 她也顾不得胡思乱想了,生怕小姑娘着凉,连忙将小姑娘的被子盖好,又爬下床,用早已准备好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清理着。 纪小雨察觉到女人的动作,并未看她,只瘫软在一旁,眼神失焦地望着屋顶,随着她擦拭的频率,身体宛若仍沉浸在余韵中,不住地轻轻颤栗。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可惜后日便要开工了。早知这事竟会如此快活,前几日那般清闲的光阴,真是白白虚度了。 …… 大年初四,按老礼儿是“迎婿日”,是岳家张罗一桌好饭,欢欢喜喜迎女婿上门的日子。 可这个沿袭了不知多少年的习俗,对付见煦和纪小雨而言,却毫无意义。 付见煦是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讲究。而纪小雨,则是单纯地不想见到纪丘,也没有提过。 于是,这个世界仿佛与她们无关。日头渐高,两人依旧窝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 付见煦先醒了过来,意识尚未完全回笼,便先察觉到嘴唇上沾着些干涸的不明物。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昨夜的回忆悄然回笼,她的脸瞬间像被点着了似的,一路红透到耳根。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在内心无声地尖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怎么就只记得帮小姑娘清理干净,却完完全全忘了处理自己的嘴筒子?! 她做贼似的,眼神悄悄往身旁瞥去。万幸,纪小雨还朝着另一边沉沉睡着,并未被她这边的动静惊醒。 付见煦见状舒了一口气,顿时也顾不得与自己爱床温存了,她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脚一沾地便踮着脚尖溜进厨房,打了水仔仔细细地将脸上那点“罪证”彻底清理干净。 她反复确认了数回自己的脸上什么都没有了,才长舒一口气,又重新蹑手蹑脚地溜回床边,小心翼翼地躺了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付见煦本想再赖会儿床,却因为方才那一番动作,彻底赶跑了睡意。她睁着眼睛望着屋顶,只觉得精神清醒得能立刻捞上一天菜。 哎,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在这种无所事事的清晨,对现代科技的思念达到了顶峰。 实在无聊得紧,她索性侧过身,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身旁仍在熟睡的纪小雨脸上。晨光透过门缝,柔和地勾勒出小姑娘恬静的轮廓。 付见煦看得心头发软,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缠绕把玩着纪小雨散在枕畔的柔软发丝。 嘿嘿嘿,小雨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那双总是盛着情绪的狐狸眼此刻安静地闭着,脸颊睡得红扑扑的,浑身透着一种毫无防备的稚气可爱。 就是……还是太瘦了。付见煦的视线向下,注意到小姑娘躺下后更显得单薄,仿佛只有浅浅的一片。她们并排躺着,中间甚至能空出一条细微的缝隙,感觉风都能钻进来。 一片慈母心悄然泛滥,付见煦支起半边身子,动作轻柔细致,为纪小雨掖好肩颈处的被角,将可能透风的缝隙一一压实。 新的一年,定要好好为小雨调理身体,多做些好吃的,不仅要让她多长些肉,面色红润起来,最好还能再蹿一蹿个头。 她伸出手摸了摸纪小雨毛茸茸的脑袋。 小姑娘如今怕是还不到一米六,眼看就快十七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到一米六呢? 或许是她这番动作终究惊扰了睡眠中的人,纪小雨眼睫轻颤了几下,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小姑娘睡眼朦胧,尚未完全聚焦的目光软软地投向她。 付见煦对上了小姑娘氤氲着水汽的眼,做贼心虚般迅速缩回了手,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姐姐~”刚醒的小姑娘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黏糯沙哑,甜软地缠绕在耳边。 “嗯?”付见煦下意识地应道。 纪小雨揉了揉眼睛,朝着付见煦的方向蹭近了些。待清醒后,她仰起头,绷着一张小脸,认真又严肃地提议道,“趁着还没开工……我们再多做几次吧。” …… 付知晓端着一只粗陶碗,另一只手第无数次地揉上自己的后颈。 昨夜那门板又硬又窄,她几乎是绷着身子睡了一晚,连翻身都不敢,生怕惊扰了身旁的谢小姐。谢小姐睡得好不好她不清楚,她自己倒是实实在在落了个难受的落枕,这会儿脖子又酸又僵,动一下都牵扯着肩背发紧。 她轻步走到床边,将碗暂且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又拿出水盂放在床边,低声唤道:“谢小姐,该起身用早饭了。先漱漱口醒醒神可好?” 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见谢音挽缓缓睁开眼,朝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伸出手,动作格外轻柔地扶住对方的手臂和后背,帮助她从被褥间坐起身来,又仔细地为她披好外衣,免得着了凉。 “早上吃粥可好?”付知晓一边整理着谢音挽的衣襟,一边温声问道。 谢音挽刚醒,嗓音还带着晨起时特有的微哑,“麻烦晓晓了,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她借着付知晓的力道坐稳,接过对方递来的温盐水,刚含进嘴里准备漱净,一转头,却蓦地瞧见付知晓脖子歪斜着,梗向一边,活像个歪脖子树。 谢音挽一个没留神,差点被那口水呛到,忙侧身吐进水盂里,又是好笑又是关切地问道,“晓晓,你这脖子……是怎么了?落枕了?” 付知晓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热,“……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板正了,昨日睡得门板实在有点硬……” 第72章 谢音挽闻言不禁莞尔,她轻轻拍了拍身侧的床沿,“你过来坐下,我帮你揉一揉。” 付知晓一听,下意识摇了摇头,连带着僵硬的脖子又是一阵酸疼,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连忙摆手道,“这哪行,你伤那么重,使劲儿扯到伤口可怎么办?我真没事,待会儿就去找四姨帮我看看便好了。”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她已一手扶着歪斜的脖子,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粗陶碗,匆匆忙忙地奔逃出去。 没过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付春好极具穿透力的嗓门,“啊哟!我的晓晓欸,你这脖子是咋啦?睡落枕了?啊哟俺去找你四姨过来!” “娘!我没事没事!你小点声……”后面接着付知晓极轻的声音。 谢音挽耳力极好,她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这一笑却乐极生悲,牵动了后背的伤处,疼得她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 …… ----------------------- 作者有话说:见煦真的纯纯喜剧人,边写俺边笑得嗷嗷的。 有的小付跟老婆躺一个枕头[黄心],有的小付在睡门板落枕[摸头] 最近感觉绿江流量没八月好耶,是因为开学了嘛~[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俺的好宝宝们开学不会抛弃俺吧[爆哭][爆哭][爆哭] 第63章 周大丫昨夜里翻来覆去,囧得半宿没合眼,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结果还没睡稳,就听见郝红在耳边喊她。她眼睛都睁不开,哼哼唧唧不愿起。 她伸手一捞,把正要下床的郝红又拽回被窝里,嘟囔着:“再躺会儿嘛,大清早的,有啥要紧事……” 郝红是个勤快人,哪肯这么赖床荒废时间,扭着身子就要起来。 周大丫迷迷瞪瞪的,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昨天在店里看见纪小雨和付见煦姐妹俩搂搂抱抱说笑的样子,脑子一热,胳膊一收,就把郝红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郝红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们自打长大以后,就再没这么亲密过。她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周大丫是受了什么委屈,脆弱到如此地步,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手也轻轻回抱住她,低声问,“大丫,咋啦?出什么事了?” 周大丫还半梦半醒,把脸都埋在郝红的肩窝里,闭着眼睛闷声说,“没咋……好姐妹之间,抱一下咋了嘛。” …… 付春好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数落付知晓:“我怎么说来着?让你别贪凉睡门板,你偏不听!看看,现在落个歪脖子,明天就上工了,看你这副样子怎么干活!” 付冬庆看着侄女儿那歪着脑袋的滑稽样,忍不住笑出声。她利索地拔下她手背上的银针,问道,“现在试试,脖子是不是好些了?” 付知晓小心翼翼地转了转脖子,虽然还有点酸酸的疼,但总算能自由活动了。她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四姨,您再去看看谢小姐吧,”她提醒道,“她昨晚倒是没发热,伤口不知有没有崩开。” 付春好一听,又是白眼一翻,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付冬庆的目光在这对母女之间转了个来回,识趣地没多话,提着药箱就进了里屋。 付知晓被她娘那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上爬似的。她赶紧找了个借口:“那……那我先去阿煦家送肉菜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溜出去好几步远。 …… 被付知晓惦记着的付见煦,此刻正累得满头是汗,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 约莫一个时辰前,身旁的小姑娘眨着眼,语气认真地说:“我们再多做几次吧,好不好?” 付见煦一听,顿时耳根发热,心里又是吃惊又是羞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还没理清思绪,那姑娘却已主动凑近,轻轻吻上她的唇。付见煦怔了一瞬,随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对方的肩膀。 小姑娘好像很激动,柔软的唇肉被咬得又麻又痒,两片唇瓣在无意识间张开了一条缝隙,不等付见煦反应过来,呼吸就被眼前的人彻底侵占,连舌尖都被吸得发麻。 小姑娘吻得好深。 水声愈发暧昧黏腻。 大早上的小姑娘咋这么有精神? 付见煦喘不上气了,她迷迷胧胧地想,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只从喉咙间溢出一声呜咽。 她推了推小姑娘的肩膀。 没想到小姑娘却顺势往下。 付见煦瞬间睁大了双眼,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她眸中泛起朦胧水光,思绪也变得迷离恍惚。原本清晨醒来时,她并未存有这般心思,可此刻被小姑娘这般缠绵撩拨,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身不由己地坠入一片潮湿而温软的漩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付见煦终于承受不住,如濒死的鱼一般向上挣扎着想躲,却被一股轻柔但不容拒绝的力道揽了回去。 “小雨,够……够了……”她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纪小雨的唇仍未曾离开豆豆,间隙中含糊地回应道:“我想让姐姐也体会一下……我昨夜的感觉。” 稍顿一下,她又低声嘟囔,语气里满是委屈,“可我好像……做得不如姐姐好。” 付见煦听得眼前发晕,强撑着断续安慰,“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难道她的反应,还不足以证明一切吗? “真的吗?”小姑娘轻声问道,说话间,吐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她的肌肤,引得身下的付见煦一阵细微的战栗。 付见煦无力地将手搭在眼睛上,像是要遮住眼前的什么,又像是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她喉咙有些发干,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姐姐再教教我,可好?”小姑娘终于抬起头,支起身子,宛如只依人的小猫般蹭到付见煦身边。 付见煦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仍在起伏的心跳。此刻的她哪里会拒绝,只是方才一番缠绵实在耗费了她太多力气。 她伸手轻轻揽过那个让她劳累的罪魁祸首,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让我歇息一会儿,可好?” 小姑娘此刻倒是乖巧得很,点点头,温顺地把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安静地依偎着。 忽然,付见煦感觉到锁骨处传来一阵湿湿热热的触感,整个人猛地向后缩去,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你、你、你……怎么也不擦擦嘴!” …… 付知晓手里拎着一块猪肉和一只肥鸡,迈进付见煦家的小院。她抬头一看,觉得有些奇怪,这青天白日的,院门虽然没闩,屋门却关得严严实实。 她心里嘀咕着,走上前刚想抬手敲门,就隐约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那声音断断续续,似是在压抑着什么,听着像是……既痛苦,又像是享受。 付知晓侧耳细听,心里猛地一沉——这声音,好像是纪小雨? 难道……付见煦又打她了? 这个念头一闪,付知晓的脸色顿时变了,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将手中的肉与鸡换到一个手上,便抡起拳头就“咚咚”地敲起了门,扬声喊道,“阿煦!阿煦!快开门!” 只听屋里骤然传来一阵短促的惊呼,紧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手忙脚乱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 付见煦站在门内,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呼吸还有些急促。最奇怪的是,她竟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 付知晓看得一愣,疑惑地问道:“阿煦,你捂着嘴做什么?” 捂着嘴做什么? 不捂着,难道等着你问“嘴上沾的是什么”吗?! 付见煦内心几乎在咆哮,努力克制着那股想把眼前这人当场埋进地心的冲动。她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二话不说,转身一溜烟就钻进了厨房,当务之急是赶紧清理自己嘴筒子上狼狈的罪证。 这时,纪小雨脸颊泛红地从里屋走了出来,声音还带着点哑,“晓姐,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付知晓眼神狐疑地望了望付见煦逃也似的背影,越想越觉得她这是做贼心虚。她回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纪小雨,一眼就瞥见对方眼角泛红,颈间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红痕,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果然,被她猜着了! 纪小雨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顿时脸更红了,手不自觉地往上拉了拉衣领,试图遮住那点痕迹。 付知晓一看她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心里愈发气愤。她还以为付见煦那混蛋改好了!现如今竟然还在欺负小雨! 可怜的小雨,被欺负了还替她遮遮掩掩,不敢吭声…… 付见煦你这个混蛋! 她当即朗声说道,“小雨你别怕!付见煦是不是又犯浑欺负你了?她要是敢对你不好,你跟我说,我替你撑腰!” 纪小雨一听,张了张嘴,整张脸涨得通红,原本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此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是的晓姐,见煦姐姐她没……” 第73章 她话还没说完,付知晓已经一把将手里的肉和鸡塞进她怀里,一副“我懂你都别说了”的表情,斩钉截铁地道,“别替她遮掩!我这就找她算账去!” 付知晓话音未落,人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向了厨房。纪小雨抱着还带着温气的肉和鸡,急得在原地跺了跺脚,赶紧追了上去。 厨房里,付见煦刚胡乱擦完嘴,正对着水缸水面检查自己还有没有破绽,一抬头就从倒影里看见付知晓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吓得她差点把水瓢扔出去。 “付知晓你干嘛?!”付见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住了墙。 “干嘛?你还问我干嘛?”付知晓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一副今天非要问个明白的架势,“你少装糊涂!说,是不是又欺负小雨了?我告诉你,我可都瞧见了!” “瞧见?你瞧见什么了?”付见煦是真被她问懵了。如果说听见什么动静产生误会还能理解,毕竟刚刚付知晓敲门时她们两的动静着实是有些激烈。 但是,这“瞧见”……从何说起?门上又没缝,她能瞧见什么? 正在这时,纪小雨抱着那堆肉菜急急忙忙追到厨房门口,一听付知晓的话,脸颊顿时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她挤到二人中间,忙出声解释道,“晓姐!真的……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那到底是哪样?”付知晓根本不信,她就说嘛,一个劣迹斑斑的人怎么会突然改好呢! 却不曾想情绪一个激动,不小心扯到了刚刚好转的落枕脖子,顿时疼得她龇牙咧嘴,脸色也更加难看,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她伸手指着付见煦,语气更加笃定,“你看看她!一脸心虚,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小雨你别怕,今天就我给你做主,看她敢把你怎么样!” ----------------------- 作者有话说:晓晓:请为我转接幼儿频道。[爆哭] 撒泼打滚,想要宝宝们的多多评论~~~[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第64章 付见煦被这连珠炮似的指责轰得晕头转向,一脸茫然。就在这时,纪小雨红着脸,踮起脚尖飞快地凑到她耳边,用气声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 只见付见煦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紧接着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冒烟。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般。 付知晓!!!你到底在瞎猜什么啊?!! 付见煦再也绷不住了,手忙脚乱地推着付知晓的后背,几乎是连轰带赶地把人往外撵,声音里全是羞愤交加的崩溃,“出去、快出去!哎哟我的祖宗,你别再问啦!!!算我求你还不行吗!我没打她!” 付知晓一路被付见煦推搡着回到自家门口,嘴里还絮絮叨叨地没个完,“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可别以为小雨娘家没人,我可是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的。” 她一边整理被推皱的衣襟,一边回头瞪了一眼,“要是让我发现你真有欺负她的时候,看我饶不饶你!” 付见煦叫的更大声了,“我——真——的——没——打——啊啊啊啊!!” 付知晓还是一脸将信将疑。 付春好从屋里探出头,疑惑道,“你刚刚跟阿煦吵什么哩?我在厨房都听见动静了。” 付知晓把来龙去脉细细道来,越说越觉得自己推理逻辑严密。 谁知付春好越听脸越臊,最后忍不住“噗”地笑出声,伸手戳了下付知晓的额头,“我的好晓晓哟,人家小妻妻之间的事儿,哪轮得着你来断案哟!” 付春好一边摇头一边往厨房走,嘴里还念念有词,“真是世风日下,青天白日的……现在这些小年轻哟,啧啧啧。” 只留付知晓一人愣在原地,表情茫然。 屋内的谢音挽将母女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套,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小猎户,真是单纯得可爱。 她一个没忍住,又“噗嗤”笑出声来,结果乐极生悲,一下子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又是咧嘴又是皱眉。 隔壁,那对“世风日下”的小妻妻家中,此刻正笼罩在一片微妙的氛围里。 付见煦刚一送走付知晓,就低着头快步钻进了厨房。她打开橱柜翻找着,又打开另外一个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其实并没有很忙,只是在假装很忙。 付见煦的脸颊依然烧得通红,天姥姥!人怎么不能做到瞬间把自己埋起来呢! 怎么见人啊啊啊啊!!! 纪小雨静静站在厨房门口,脸上也带着未褪的红晕。她犹豫片刻,还是慢慢走到付见煦身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轻声说道:“姐姐,对不起……” “都怪我,非要大白天就……就做这种事……” 她不说还好,越说付见煦的脸越红,几乎要冒出热气来。 虽然羞得快要蒸发,但付见煦哪里舍得怪她?初尝情事,食髓知味,本就是人之常情。 要怪就怪那个付知晓,大白天的关着门,不知道妻妻两在做什么吗!还要来听墙角! 她支支吾吾地开口,“不怪你的小雨,要怪就怪这破房子隔音太差……” 可纪小雨还是自责得厉害。她自己被听到也就罢了,可见煦姐姐脸皮这么薄,怕是以后都不敢和她亲近了。想到这,她眼底浮起一层水雾,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姐姐,我下次一定会忍住,不出声的……” 付见煦看着小姑娘这副模样,心都软了,强忍着羞涩安慰道:“没、没事的,夜里……夜里没人听得到的。” 唉,可怜的小姑娘,初尝禁果就遭遇如此社死现场,该不会从此对这事产生心理阴影了吧…… 妻妻二人的羞窘还未完全消退,付知晓却又折返了回来。 “我刚送来的肉,记得做些清淡的。”她站在门口细细叮嘱,“四姨特意交代了,病人饮食要清淡些才好。” 付见煦一见她就没什么好脸色,背过身去含糊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不会饿着你的谢小姐的。” 这话一出,付知晓那张平日里英气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胡说什么!我和谢小姐之间清清白白,你可别乱说!” 付见煦“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假装没听见,只顾低头处理手上的肉。她打算煮一锅瘦肉青菜粥,除了给谢音挽的那份,剩下的刚好留作明早上工前的早饭。 付知晓自讨没趣,只得讪讪地转身离开了。 纪小雨在一旁看着两人斗嘴,不禁觉得好笑,原先的羞涩不知不觉间也消散了大半。 付知晓转身进屋查看了谢音挽的状况,见她睡得安稳,便又出来与付春好商量明日上工的事宜。付春好早已将第二天要用的菜蔬准备妥当,整齐地堆放在一旁。 “娘,往后您就从村里相熟的婶子那儿收些菜吧,我看您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付知晓一边说着,一边将菜筐清点好,稳稳地装上推车。 付春好正在旁边搭着手,闻言笑道:“哎哟,哪用这么麻烦!我自己种的就够用了。” 付知晓利落地绑好最后一道绳结,认真地说:“要的。且不说我上工后家里的伤号需要娘来照顾,等以后咱们开了分店,肯定需要更多菜源。到时候再临时找人,可就匆忙了。” 付春好听了这话,沉吟片刻便点了头,“你说得在理。隔壁吴婶家的菜确实水灵,她人也勤快,我这就去找她商量商量。” 话音未落,她已经解下围裙,风风火火地朝门外走去。 付知晓望着付春好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禁莞尔。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换了一壶热水,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打算继续照看谢音挽。 推开房门,却意外地发现谢音挽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门口。 “是我们说话声太大,把你吵醒了吗?”付知晓连忙放下水壶,轻声问道。 谢音挽轻轻摇头,“没有,只是刚好睡醒了。” 对话戛然而止,房间里顿时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付知晓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太敢直视清醒时的谢音挽。 谢音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迟疑片刻,还是低声开口:“我……我想方便一下。” 即便身处如此尴尬的境地,这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谢大小姐依然努力保持着体面与镇定。 付知晓一拍额头,这才惊觉从昨夜到现在竟都忘了协助她如厕。谢小姐这般矜持的人主动开口,定是已经忍了许久。 “请稍等片刻。” 话音刚落,她便快步走出房间。不多时,竟搬来一个造型奇特的木制椅子。 “这是?”谢音挽疑惑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物件。 付知晓小心地搀扶谢音挽起身,轻声道:“我怕你不方便,昨天特地做了这个如厕椅。你可以扶着它自己来……以后需要时我扶你到这儿就好,结束后再叫我。” 谢音挽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没想到,这个不过数面之缘的小猎户,竟能体贴周到到这个地步…… 第74章 待身体舒畅后,付知晓又细心喂她喝了水。谢音挽轻声问道:“听说你们打算开新店了?” 付知晓点点头,将水杯放到一旁,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认真地看着她。 “可看好铺面位置了?”谢音挽继续问道。 付知晓摇了摇头,“正准备这几日就去看看。” “若是还做小吃食肆,建议考虑镇头或西街一带。那边租金不贵,做工的人也多,再有付娘子的手艺坐镇,生意应该不错。”谢音挽温和地说道。 付知晓有些意外她会与自己说这些,不禁坐直了身子。 谢音挽从枕边取出一个小巧的印章,递给她,“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也可以带着这个去月满楼找王娘子,你与她也曾见过的,她见到这个自会相助。” 付知晓心中更加诧异了,谢小姐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私印交给自己? 谢音挽见她愣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由轻笑道,“怎么?晓晓是看不上我这小物件?” “怎么会!”付知晓这才注意到她还保持着递出的姿势,急忙小心地接过印章,仔细收好后,又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被中,“这东西我先替你保管着。下次可别做这么大的动作了,万一伤口裂开怎么办?四姨今天来换药时还说起,你的伤口还有些渗血呢……” 听着她一连串的叮嘱,谢音挽难得地怔住了。这小猎户怎么跟她姥姥一样爱唠叨?她注视着付知晓关切的神情,眼底泛起笑意,一一应了下来。 这下反倒让付知晓不好意思起来。被谢音挽这样专注地注视着,她顿时忘了要说什么,只是呆呆地回望着那双含笑的眼眸。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她慌忙起身:“我、我去看看粥煮好了没有!” 话音未落,又一次落荒而逃,屋子里只剩她起身带动椅子划拉地面的声音。 谢音挽望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又一次轻笑出声。 …… 付见煦和纪小雨刚用过早午饭,付见煦洗净碗筷,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掀开陶罐的盖子。一股青菜粥的清香扑面而来,她正小心地将粥舀进碗里,就见付知晓又出现在了门口。 付见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又来了?”自从谢音挽受伤后,女主一天天地,也不知要往她家跑多少趟。 付知晓朝里望了望,问道:“粥熬好了吗?” “好了,刚盛出来,还烫着呢,得晾一会儿。”付见煦回道,“等下我让小雨送过去。” 付知晓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回家给谢音挽熬药去了。 过了一会儿,付知晓端着晾温的粥来到谢音挽床边。她小心地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才递到谢音挽唇边。 谢音挽尝了一口,眼中掠过一丝惊讶。这粥熬得香糯适口,米粒软烂却仍保持形状,青菜清香融入米香,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竟是出乎意料的美味。 她不禁轻声赞道:“这粥熬得真好。” 付知晓闻言笑了笑,“是阿煦熬的,她素来擅长这些。你若喜欢,我回头再请她多做一些。” 谢音挽轻轻颔首,心中不由对付见煦又添了几分新的印象。她沉默片刻,才轻声问道:“昨日的鸡汤面……也是出自她手?” 付知晓点了点头,手中的汤匙又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谢音挽安静地喝下,没有再说话,目光微微低垂,似是在出神。 付——见——煦…… 到底是如何,才能让一个人有如此大的变化呢? 一片寂静之中,只有瓷勺偶尔碰触碗壁的轻响,和窗外断续的风声。 …… 是夜,妻妻二人并肩躺在床上,难得都衣着整齐。 付见煦心中有些忐忑,白日里经过了亲近到一半被打断的乌龙事件,她担心小姑娘吓得不再想要,又怕小姑娘为了照顾她的感受强撑着与她做。 一时之间,脑海中各种念头交织,令她辗转难安。 犹豫许久,她终于微微侧过头,轻声试探道,“小雨,明日就要复工了,今夜我们早些休息吧?” 纪小雨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付见煦心中不由一沉——小姑娘果然还是被白天的尴尬吓着了! 而此刻的纪小雨却也是同样的心思。她暗自思忖:可不能将见煦姐姐吓得不敢亲近了,她还指望借着亲密之事牢牢系住她的心呢…… 她垂下眼睑,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小衣。看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才好。 ----------------------- 作者有话说:妻妻两人这下老实了,虽然但是……做了那么多也是够够了[可怜][可怜][可怜] 晓晓是话不是很多,但是干活特别靠谱的那种女人,这种人,在bed上也会很严谨的[黄心][黄心][黄心] 今天俺买的新键帽到了,巨可爱的小猫键帽嘿嘿嘿,每个键帽都是一只小猫,有齐刘海小猫、斜刘海小猫,巨可爱!!每个小猫的手手都拿着一只字母~~~有的小猫双手拿,有的小猫单手拿~~~每个小猫的表情还不一样~~迷死俺哩!激情努码大肥章! 今夜还要多码点,明天回学校了[心碎][心碎][心碎][心碎][心碎][心碎][心碎][心碎][心碎][心碎][心碎][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要宝宝们的安慰[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第65章 正月初五,迎财神,宜开工。 天还蒙蒙亮,付见煦三人就到了店里。没想到周大丫她们到得更早,几人裹得严严实实,在店门口呵着白气跺脚取暖,一见她们来就笑开了花。 “阿煦!新年发大财呀!今年咱们一起赚得盆满钵满!”周大丫嗓门亮,一句吉祥话喊得整条街都快听见了。 郝红也跟着笑吟吟地道:“开业大吉,财源滚滚来!” 里面的陈真听到了动静,忙打开店门,将几人拉了进来,边拍着周大丫身上的雪边数落,“哎哟,两个傻妹妹,来这早咋不敲门!别将自个儿冻出病来了!” 才十来岁的小丫头陈司文探出头来,她今日扎了两个小揪揪,煞是喜人。一看到付见煦几人,便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地拱手:“敬祝东君开鸿业,春风得意展宏图!” 那文绉绉的话从她小嘴里说出来,格外逗趣。几句话把大家都逗得前仰后合,付见煦揉着陈司文的小脑袋笑,“咱们司文真是个小才子!” 纪小雨也从兜里掏出早就备好的开工红封,往陈司文手里塞了过去,“借小司文吉言啦!” 又将剩余的红封一个个塞过去:“来来来,见者有份!新年红红火火!” 大伙儿捏着红封,更是吉祥话不断—— “谢谢东家!祝咱们铺子生意兴隆通四海!” “财神就住咱家不走了!” 笑闹过后,一群姑娘家便热热闹闹地动手打扫铺子。付见煦原本还在心里嘀咕,为个习俗起这么大早,吹这冷风,图啥? 可到了店里,看着姐妹们一边说着年里家里趣事儿一边忙活,擦窗的擦窗,扫地的扫地,她手里拿着抹布擦着柜台,嘴角便不自觉地扬起。 她从前除了偶尔与几个朋友聚聚,更多时间都是自己独来独往,甚至工作中的拍摄剪辑脚本都是一力包办,哪里体会过这般感觉? 现如今,与大家一起,为了一个仪式忙活,这感觉……好像也不错? “来来来,咱给财神上个香,就正式开工啦!” 陈真有做生意的经验,早提前将寓意吉祥的贡品都准备妥当了,她招呼着大家伙摆上象征“精打细算”的蒜头,还有一条肥美的鱼头代表“年年有余”,再加上三杯清茶、三杯醇酒,规矩周到,诚意十足。 付见煦更是看得瞠目结舌,她真不知还有这讲究…… 此时,天还未亮,屋里点着油灯,供桌上烛火跳跃,微弱的暖光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财神的画像笑眯眯地望着这一屋子的姑娘家,似乎也因为这般氛围而格外感到欢喜。 付见煦学着陈真等人的样子,对着画像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地念道,“求财神保佑咱们铺子平安顺遂,生意一年比一年红火,我们姐妹几个的日子都越过越好,保佑我们小雨长高长肉……” 纪小雨嘴角噙笑,看着付见煦认真的侧脸。 姐姐今日的兴致很高呢,看着她开心的模样,自己莫名也很高兴…… 她转过头,对着财神的画像虔诚祈祷,“无论您是哪路神仙,还请保佑我与姐姐一直在一起,永世不离……” 后面的姐妹们听了,也纷纷跟着诚心许愿。 周大丫是个急性子,心里想着什么,嘴上便一刻也藏不住。她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几乎是喊了出来,“财神保佑!保佑咱们银钱赚得手软,堆得屋满!” 这直白又响亮的愿望,顿时又把一屋子的人逗得前仰后合。周大丫见大家都笑着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咋啦?许愿还不许讲出声吗?讲出来才灵验嘛!” 第75章 说着,她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郝红,挤眉弄眼地追问,“欸,别光笑我,你许了啥愿?快说出来听听,没准这儿就有哪位好心人能帮你实现了呢!” 郝红被她缠得没法,没好气地轻轻拍了她一下,脸上却也是带着笑的,“我呀,我求的是咱们店今年能赚上去年十倍的利,红红火火。这样,我就能攒够钱,造一处带小院子的屋了。” 周大丫听完,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陈司文听进去这话,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财神像,又看看前面的姐姐们,忽然扯着嗓子,格外认真地加了一句,“财神保佑有好心姐姐明天给我买糖冬瓜吃!” “噗——”不知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姑娘们笑作一团。陈真回头哭笑不得地捏了捏陈司文的脸蛋,“小馋猫,跟财神求这个?过年还没给你吃够?” 欢快的笑声冲出店铺,飘在清冷的晨风里。而在这时,阳光也终于完全跃过屋檐,金灿灿地洒在刚刚擦洗干净的门板上。 付知晓日常习惯绷着的表情也缓和下来,她眼中含笑地看着这一幕,“好了!”见时辰差不多了,她拍拍手,朗声道,“吉时已到,开门营业!大家伙都动起来,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有了这句话,好似再忙碌都不怕,每一个人的日子都有了盼头。 太阳慢吞吞地爬上了天,日头渐渐高涨,年后镇子上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老客们陆续上门,铺子里又热闹起来。 “哎哟,终于开门哩!就馋你们这口哇。”胖大姐头一个踏进门,笑得眼弯成缝,“可等死我哩!” 纪小雨连忙笑着迎上前,“大姐快请进,这就给您备上,保管解馋!” 付知晓仔细清点完食材,确认一切无误后,转身对她们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又匆匆提起衣摆跨出门槛。 外头天光正好,街市上已然热闹起来,人流如织,商家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她心里清楚,好的铺面实在紧俏,多耽搁一刻,说不定就被旁人定去了。于是不由得加快脚步,穿过熙攘的街巷,往西街去了。 付见煦在后厨心不在焉地备着菜,心里仍反复掂量着为纪小雨寻教书先生的事。先前托付知晓帮忙打听,却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连付知晓那样的人都找不到,以她自己这点人脉和社恐的性格,更是难如登天。 她双手机械地择着菜叶,眼神却在发呆。正犯着难呢,余光一瞥,正看见陈真在一旁利落地揉着面,姿态沉稳,手法娴熟。 就在这时,她忽然福至心灵——眼前这间付纪食铺里,不就有一位现成的文化人吗? 付见煦眼睛提溜一转,放下手中的菜,凑近陈真身旁,压低声音问道:“真真姐,司文的那位先生,当初是从哪里请来的?” 陈真揉面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她侧过头看向付见煦,脸上带着些许诧异,“司文的先生,是咱们镇上唯一一位举人老爷的女儿。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家里也有孩子要读书?” 付见煦点了点头,语气认真,“我想送小雨去念书。” 陈真闻言更是惊讶。愿意送妹妹读书的姐姐并不多见,她沉吟片刻,便细细说起那位先生的情况。 原来这位先生姓柳,名和光,自幼聪慧,饱读诗书,学识渊博,却因是女子之身,与科举无缘。于是她自立门户,开塾授课,专收女学生,她的课极好,但凡上过的便没有不夸的。 但这位先生立下了几条严格的规矩,其中头一条便是——不收已经出嫁的女子。 付见煦一听,心里不由一沉。纪小雨早已与她成婚,这一条规矩便将她们挡在了门外。但她还是仔细记下了先生的住址,心中暗想,总要备些见面礼,带上小雨亲自去试一试。 成与不成,至少尽力而为。 下工后,付见煦在厨房里边准备着给谢音挽的病号餐,一边将今日从陈真那处打听来的消息细细说给了纪小雨听。 她低头利落地切着肉块,语气轻柔,“在镇子上,那位先生许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她虽有那样的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去拜访拜访,没准先生见我们家小雨伶俐,起了惜才之心呢?” 纪小雨正往灶里添柴,闻言动作顿了顿。火光映着她安静的脸庞,她轻声说:“姐姐,等我们得空了就去看看吧。若实在不行,再找别人也好。” 付见煦点点头,“那位先生虽好,但别处也不是没有好先生,要是不成,我们还可以再想别的法子。” 她悄悄用余光瞥着底下的小姑娘,生怕小姑娘因此失落,声音放得更柔,“小雨别担心,漕津镇找不到,我们就去县城找。将来还要把咱们的食铺开遍各地——我就不信,天大地大,会找不到一个愿意教我们家小雨的好先生。” 纪小雨没有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去。 姐姐,你怎么待我这样好。 付见煦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仍在难过,连忙岔开话题,语气轻快地说:“今晚我们吃肉圆汤!我做的肉圆汤可香了,你不是过年最爱吃四喜圆子吗?这个比那个还要好吃!” 纪小雨如何看不出她是在哄自己,心里又暖又软,点头应道:“姐姐做的,什么都好吃。” 见小姑娘情绪似乎好转,付见煦话也多了起来,一边剁着肉馅一边笑着说:“今天还做了锅巴汤,谢小姐也能喝。说起来我们真是沾了她的光,连菜都不用自己买……真希望她多住些日子。” 她心里还想:这样谢音挽也能和付知晓多相处些时日。 想起原文中两人互动的情节,付见煦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磕cp的姨母笑。 可她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小姑娘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神倏地冷了下来。 ----------------------- 作者有话说:今天在高铁上码字的,一回学校行李箱一摊收拾好桌子就开始修文,好歹是准时发了呜呜呜,等下有的忙了[爆哭][爆哭] 俺在高铁上问我室友合肥下雨了没。 她说没下雨,下雨了打伞来接我。 给俺感动的,连明天早八都不悲伤了。[爆哭](还是悲伤的[爆哭][爆哭][爆哭] 高铁上网卡得要命,码完字不好玩手机,俺脑子里就在想小脑洞。[让我康康] 萌妹暴躁兔兔与萌妹控姐姐。[可怜] 平常兔兔是一只非常高傲的兔兔,不让姐姐摸,当兔兔fqq来临时,又不得不蹭到姐姐的面前,让姐姐摸了个爽。兔兔感觉人摸得很过分,想像往常一般踹人,但是因为被蹂躏了,四肢无力~后面还会出现假孕现象。香得俺恨不得键盘自己码出二十万字出来,这个准备整理整理放到人外那本去~~ 还有s0m1设定也很香啊啊啊啊啊,这具体还没想好,但是也是人外,大小姐驯兽~~~ 还写了一个《我跟自己抢老婆》的梗,大概是前世忙于别的事情冷落了老婆,老婆死后悔不当初,自杀后穿到过去,以另外一个身份接触老婆,一开始想开解过去的自己让过去的自己好好对老婆,但是后来又嫉妒过去的自己,凭什么她能有老婆?凭什么老婆不能是我的?明明我更好~ 还有还有养成文,在手机里养成异世界小可怜,然后小可怜变成了自己的老婆~ 宝宝们喜欢哪个哇,有喜欢的跟俺讲哦,俺抓紧把文案大纲搓出来![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66章 付见煦越想越觉得开心,一边轻声哼着小调,一边手下不停地剁着肉。她将肉馅剁得细细的,脑海中浮现出小姑娘吃到肉圆时脸上会露出的满足笑容,光是这么想着,她便感觉更有劲了。 肉馅剁好后,剩下的步骤便轻松了许多。她熟练地将揉得圆润柔韧的肉丸一一投入滚水中,随后又转身掀开煮饭的灶锅。 浓郁的米香扑面而来,她利落地将米饭盛出,把留下的米汤倒入另一口锅中,没多一会儿,一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锅巴汤便做好了。 付见煦笑得眉眼弯弯,盛出一碗锅巴汤递给纪小雨,“小雨,饿了吧?先喝点这个垫垫。” 纪小雨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正要伸*手接过,却听见付见煦接着说道,“这碗我给谢小姐送过去。” 她眼神骤然一冷,几乎是立刻伸手将碗接了过来,她咬牙切齿,用力到指尖有些发白,语气却竭力维持着平静:“……还是我去送吧,姐姐你得看着灶上的火呢。” 付见煦恍然一拍额头:“对啊,肉圆汤还在锅里煮着呢!” 她话音未落,纪小雨已端着碗转身朝外走去。付见煦望着她匆匆的背影,有些不解地摸了摸后脑。 这小姑娘,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纪小雨走出厨房,手中的碗烫得灼人,她却仿佛毫无知觉,将其攥得紧紧的。 ——哼,还想亲自去见谢小姐?休想。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夹杂着低低的交谈声。谢音挽缓缓睁开眼,是小猎户回来了吗? 第76章 不多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请进。”谢音挽轻声道。 门被推开,出现的却是纪小雨的身影。 谢音挽见到她独自前来,神色略显意外,细算起来,她们见面不过三次。 “付夫人,久违了。”她客气地开口。 纪小雨听到这个称呼,原本紧绷的表情柔和了些许,“谢小姐,晓姐还没回来,我来给您送晚饭。” 谢音挽微微颔首:“有劳付夫人了。” 纪小雨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我扶您起来?” “麻烦你了。”谢音挽温声应道。 纪小雨小心地搀扶她坐起,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着锅巴汤。不太熟的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沉默。 谢音挽咽下一口温热的米汤,似是随意地开口:“付夫人真是好福气,每日都能尝到付娘子这般好的手艺。” 她本意是想借机打听付见煦的事,然而这话听在纪小雨耳中却变了意味。纪小雨捏紧了手中的木勺,低下头,故作娇羞地轻声道:“是啊,我也觉得我能遇见见煦姐姐,真是天大的福气。” 谢音挽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跳。 这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从前付见煦对纪小雨非打即骂,怎会换来如此深情?第一次见面时,纪小雨眼中的戒备与疏离可不是假的…… 正当两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时,付知晓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圆汤推门而入,“小雨,你姐姐叫你先回去吃饭,这里交给我就好。” 纪小雨闻言放下碗,默默让开位置。付知晓自然地接替她,小心翼翼地扶住谢音挽。 天色彻底黑沉下来,细碎的雪花又开始在夜风中飘旋。 纪小雨在院子门口驻足片刻,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在肩头,方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温暖的屋内。 “小雨,怎么才回来呀?”付见煦端坐在桌前,手里攥着筷子,脑袋向外探着。一见小姑娘带着一身寒气进屋,她立刻放下筷子,快步上前,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捂住纪小雨冰凉的手指,“手这么冷,快暖和暖和。” 待小姑娘的手指回温后,她拉着纪小雨坐到桌边,殷勤地将筷子塞进她手里,杏眼亮晶晶的:“快尝尝这肉丸子,我特意给你留了最大最圆的几个!” 然而纪小雨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饭菜上。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谢音挽方才的话语,心绪纷乱如麻。 在房间时,她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忮忌冲昏了头脑,竟傻傻地以为对方在惦记她的见煦姐姐。此刻冷静下来,她才猛然惊觉,谢小姐的话里,似乎藏着更深层的试探。 她是发现了“付见煦”的不同寻常吗? 是了,这个占据了“付见煦”身体的孤魂野鬼……行事的确与从前大相径庭,甚至笨拙得不知遮掩,破绽如此明显,难怪会引起怀疑。 万一……万一真的被人察觉异样,找来了道士……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纪小雨瞬间打了个寒颤。 不行!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付见煦咽下口中的食物,偷偷用眼神观察着对面沉默的小姑娘。见小姑娘饭也没吃多少,只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动着碗里的饭菜,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付见煦不由得在心里犯起嘀咕来:这小姑娘到底是怎么了?还在为找先生的事情烦心么? 小姑娘真是好学啊…… 想到这里,她又给纪小雨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同时暗自思忖着得找点什么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忽然,她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小雨,”她声音放得轻柔,“我烧了热水,今晚你泡个澡吧,驱驱寒气,也松快松快。” 纪小雨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得微微一颤,筷子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回过神来,抿了抿唇,带些歉意低声道:“对不起,姐姐……我刚刚在想事情,走神了。” 付见煦伸长手臂,揉了揉她的发顶,“别太烦心了,好先生总会找到的。我们小雨今晚先好好放松休息,好不好?” 纪小雨顺从地低下头,任她抚摸,眼底积聚的郁气悄然散去了些许。原来姐姐还以为她在为那件事烦心……真是傻的可爱。 她抬起头,望向付见煦,唇角弯起一个极甜的笑:“好。只要有姐姐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付见煦被她笑得脸红红。 这小姑娘,怎么那么会讲情话! 虽然提议让小姑娘沐浴原本是为了让她分散心神,但付见煦其实早有此打算。自从年前那次泡澡之后,确实已有一段时日了,是该让她好好放松一下。 她提前备好了充足的柴火,灶上的两口大锅也烧满了热水。又将那只厚重的浴桶搬出来,里里外外刷洗得干干净净。 不过半个时辰,一切便已准备妥当。 “小雨,水好了,可以来泡澡了!”她朝里屋唤道。 纪小雨的长发盘在脑袋后面,抱着干净的换洗衣物走进来,氤氲的水汽已经弥漫了小小的厨房。 “锅里还温着两锅热水,要是觉得水凉了就直接加上。”付见煦仔细叮嘱完,转身便打算离开。 “姐姐,”纪小雨却轻声叫住了她,声音在水汽里显得有些软糯,“……一起吧,还能省些水。” 付见煦脸上一热,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这、这怎么行! 见她迟疑,纪小雨眼帘低垂,语气低落下去:“每次都是姐姐张罗让我泡,自己却从不舍得费水费柴……再这样,我也不要独自泡了……” “哪有的事!”付见煦急忙反驳,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她哪里是舍不得,她明明只是自己懒得搞,可为了小姑娘做这些事情却是浑身有力,怎样都不嫌麻烦。可 “那姐姐为什么不愿意同我一起?”纪小雨抬起眼,眸光盈盈,带着些许委屈,“明明……我们什么都做过了。” 这话让付见煦顿时语塞。是啊,她们之间早已亲密无间,无事不做……更何况……以往也不是没有一起沐浴过。 只是上一次,小姑娘是醉着的。而此刻,两人皆是清醒状态。 付见煦只觉得脸颊滚烫,她强自镇定地别开视线,手指有些发颤地搭上衣襟。 身为姐姐,总不能比小姑娘还放不开,再扭捏下去,只怕又要让她多心了。 心一横,她迅速褪去衣衫,抢先一步跨入浴桶。温热的水流漫过肌肤,初时微烫,让她轻轻吸了口气,待身体逐渐适应了温度,便化作熨帖的舒适感,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望向纪小雨:“水温正合适,小雨快进来,别着凉了。” 然而纪小雨却并未急着入水。她将干净的衣物仔细放好,缓步绕到付见煦身后,声音轻柔,“姐姐好生粗心,头发都还未挽起。夜深了,若是湿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干不了。” 小姑娘纤细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丝,指尖偶尔触碰到颈后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战栗。 付见煦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声音有些发紧:“小雨……能不能快些?” 平日里乖巧听话的小姑娘,此刻却显出几分难得的执拗,“姐姐,头发要细细梳理,才能盘得整齐服帖。” 她手下动作不疾不徐,语气温软却不容拒绝。 付见煦只能不自在地环抱住自己,低声嗫嚅:“好……好吧。” 每一秒都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纪小雨终于将她的头发妥帖盘起。随后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接着便是水波轻响。 纪小雨迈入了浴桶。 付见煦刚松了一口气,一具光洁白皙的身体便毫无遮掩地映入眼帘。她顿时面红耳赤,猛地别过头紧紧闭上眼睛。 纪小雨见状几乎要轻笑出声。姐姐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这般容易害羞?脸皮竟薄得像纸一般。 不过,看到她这般模样,自己心中的郁结倒是消散了不少,反而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哗啦一阵水声响起,付见煦感觉到水波荡漾着漫到自己身边。她甫一睁眼,便见纪小雨不知何时已凑到近前,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姐姐为什么不看我?是嫌弃小雨的身段不好吗?” ----------------------- 作者有话说:一句付夫人让小雨爽到了[捂脸偷看] 阿煦这样的,谁看了不想逗一逗哇~~~ 我室友刚刚问我肉圆是什么。。。我的脑子突然转动起来,肉圆肉丸……我们那方言读肉圆[可怜][可怜][可怜] 今天用了同学送的键盘垫,舒服得难以置信,俺以前咋没想着买个呢?她送的键盘垫是一只黑猫猫样子的嘿嘿嘿,跟我的电脑壁纸、键盘、桌帘都很搭!开心开心![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最近更新都不是整点,是因为俺发现这样随机发,更容易蹭上最近更新这个榜单,小作者为了曝光耗费心机[摸头][摸头][摸头]但是宝宝们放心吧,俺都会在十点前发的!![可怜][可怜][可怜] 第77章 第67章 付知晓小心地舀起一勺肉圆,轻轻吹了吹,递到谢音挽唇边。看着她安静吃下,不知怎的,明明自己不是话多的人,此刻却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今日……我去看了几处铺面,”她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话便自然而然地溜出了口,“镇东那家临着街口,人流倒是旺,只是租金要得狠了些,后头的小院也窄巴,怕是堆不下多少备料。” 她又喂去一勺汤,继续细细说道:“溪桥巷那处位置僻静些,但门前宽敞,能停驴车,搬货卸货都便宜。我掂量了许久,想着或许……年初先在西街租下一间小的。” 她眼眸微亮,谈兴渐浓:“西街市口虽不如城东,但开春后渔汛一到,那边就近码头,收鲜货、卖腌鱼都方便。等到了夏日,鱼肥了,生意做稳了,再攒些银钱,便可考虑到镇头租个更大的铺面。那时节正逢农忙,镇上人多,必定好卖。” 她将白日里的所见所思、对各处铺面的优劣考量,一一道来。直到一番话说完,碗里也空空如也,她才蓦然惊觉自己竟絮絮地说了这许多,全然忘了对方还是个需要静养的病人。 她的脸颊顿时飞起两抹红晕,她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对不住,谢小姐,我一时嘴快,竟絮叨起这些琐事,扰你清净了……” 话音未落,却听谢音挽轻柔的声音响起,虽仍带着几分虚弱,却温和耐心:“晓晓何须道歉?我听得正有兴致。” 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付知晓因日晒而略显红润黢黑的脸颊上,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你对市口、时节、货流的见解这般透彻,盘算得又如此精细,每一步都考虑得恰到好处。晓晓,你真的很聪慧,只在这山里做个猎户,实在有些埋没了。” 付知晓被夸得耳根发热,连忙摆手:“我、我哪里懂得这些,不过是上回听您提点,自己胡乱想的罢了……” “哪里是胡乱想?”谢音挽轻轻摇头,眼眸中漾开更深的笑意,“能将想法筹划得如此周全,每一步都落到实处,这本就是极难得的本事。晓晓,你切莫再妄自菲薄了。” 付知晓被她这番直白的夸赞说得更是面红耳赤。在她看来,自己这点粗浅的见识,在谢小姐这般人物面前班门弄斧已是不该,竟还得了对方如此诚恳的肯定,让她既羞赧又有些无措。 “我、我去把碗洗了……”她几乎是坐立难安。话音未落,她便小心地将谢音挽安置好,几乎是仓促地站起身,端着碗碟快步离开了房间,背影都透着一股慌乱的意味。 谢音挽望着她那劲瘦而略显仓促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唇角不自觉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那模样,分明像是落荒而逃。 屋内静了下来,只剩下淡淡的药香和食物残余的温热气息。谢音挽靠在枕上,目光投向窗外洒入的昏黄的光重,心神却有些飘远。 起初,她留在这小猎户家中,不过是权宜之计,心中或多或少存着几分利用与盘算。 可时至今日,听着那小猎户认真又带着点笨拙地讲述她的见闻与规划,看着她眼中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光亮,谢音挽的心境,竟悄然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那其中,或许有几分是对同为女子的她的才华的欣赏与惊讶,或许……还有几分连她自己都尚未辨明的、超出算计之外的认真。 …… “姐姐为什么不看我?是嫌弃小雨的身段不好吗?” “当然不是!”付见煦最见不得小姑娘这副小心翼翼、自我怀疑的模样,反驳的话立刻脱口而出。 虽说小姑娘因为从前营养不良,即使养了这么久,身形仍显清瘦,但如今完全算得上亭亭玉立,胸前小荷已露尖尖角,线条柔美…… 在她看来,分明是极好看的。 纪小雨心中暗笑,可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委屈的神情。她轻轻跨坐在付见煦腿上,温热的肌肤毫无阻隔地相贴,又将脸凑近了几分,吐息温热,“那姐姐……好好看看小雨,好不好?” 付见煦只觉得心如擂鼓,小姑娘肌肤细腻滑嫩的触感紧贴着自己的大腿,让她几乎无法思考。但还是依言缓缓转过脸。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纪小雨纤细的脖颈。 不知为何,小姑娘的肌肤异常娇嫩,即便脖颈并未浸入水中,却也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格外诱人。 好喜欢……好、好想咬一口…… “咕咚——” 一声清晰的吞咽声在寂静的浴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纪小雨丝毫没有错过她这声无意识的吞咽。 刹那间,她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她最爱的,便是付见煦这般模样,女人清亮的眼睛,因她而蒙上痴迷与渴望,仿佛她的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的身影。 她的心里满是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得意,纪小雨的声音放得更软了,“姐姐……喜欢吗?” “喜、喜欢……”付见煦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痴痴地点着头。 之前的亲密不是在漆黑的屋内,便是裹在被褥之中,何曾像现在这样,在明亮的烛光下,如此清晰地看过眼前的一切? 真的太美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精致的锁骨之下是青涩而柔美的曲线,一半露在水面之上,一半隐于荡漾的水波之下,水光潋滟间,若隐若现的风景更令人心驰神往。 付见煦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抚上那纤细柔软的腰肢。 纪小雨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惹得微微一颤,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然而逗弄人的心思仍未歇下,“姐姐这是……要帮我搓澡吗?” 付见煦这才惊觉自己的爪子还牢牢贴在小姑娘身上。她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赶忙顺势做出几个搓洗的动作,讪讪道:“对、对啊,我怕你够不着,正想帮你搓背呢。” 却没料到这几下生涩的动作,竟让纪小雨整个人软倒在她怀里,唇间溢出细碎娇柔的喘息。 付见煦的动作瞬间僵住,慌忙将双手举高,心里一片慌乱:不、不会吧?小姑娘真这么敏感? “姐姐……好坏……”纪小雨无力地趴伏在她肩头,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颈侧,激起一阵战栗,撩拨起她身上一片滚烫的欲色。 付见煦不自觉地夹紧双腿,她简直冤枉!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肯定要被当成趁人之危的大色魔了! 见她愣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纪小雨却还不肯放过她,声音又软又媚,尾音还带着若有似无的钩子:“姐姐怎么……做到一半就不做了?讨厌~” 付见煦闻言深吸一口气,反正都被小姑娘认定做了,干脆做个彻底! 她眼睛一闭,心一横。 她猛地起身,添了些热水,确保水温足够温暖后,便将那个一直在撩拨她的小姑娘轻轻提溜起来,转身压向浴桶边缘。 纪小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轻呼一声,整个人跪伏在了水中。 付见煦紧贴上她的后背,一只手环过她的腰际,向下探去。 果然,指尖触及一片湿滑黏腻。 付见煦低哼一声“坏小雨”,便俯身吻向她早已垂涎的纤细颈项,让那片细腻的肌肤上留下几处嫣红的痕迹才算作罢。 她的手上动作亦未停歇,甚至比平日更重了几分,带着些说不清是惩罚还是宣泄的意味。 纪小雨哪里经受得住这般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当即软了身子,吟哦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讨饶溢出唇边。 付见煦心头掠过一丝微妙的满足,又怕小姑娘真的承受不住,便依言放缓了力道,动作温柔下来。 谁知这好心反倒弄巧成拙。 纪小雨竟扭过头来,眼波湿润地嗔怪道:“姐姐……重些……再重些才好……” 付见煦一时愕然,整个人怔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气恼,轻轻在她臀上拍了一记,这才重新忙碌起来。 却见纪小雨仰起脖颈,非但没有不适,反而一副极为受用的模样,甚至在她动作间不断含糊地要求更多类似的拍打、啃咬和掐弄。 付见煦只觉得自己的认知仿佛被彻底颠覆了。 小姑娘竟有这般嗜好? 莫非是从小经历使然,让她不仅习惯了疼痛,甚至从中衍生出异样的渴求? 想到此处,付见煦心头猛地一刺,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与怜惜。她可怜的小姑娘…… 然而她怀中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却丝毫容不得她分神,不满地扭动着身体,哼哼唧唧地索求,嘤嘤呜呜地哀求。 付见煦哪里抵得住这般撒娇,只得依从她,又是一番辛勤劳作,手与唇舌皆不得闲,直忙到手腕发酸、唇角发麻,桶中的水温都渐渐转凉。 直到小姑娘再一次在她怀中细细颤抖着达到极致,付见煦再也顾不上其它。 她迅速将人从水中捞起,用布巾裹住,仔细擦干每一寸肌肤,又严严实实地替她穿好衣裳。 第78章 “快回房去,盖好被子。”付见煦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严肃,“再这般胡闹,明日非要着凉不可。” 纪小雨被她凶得瘪了瘪嘴,眼底水光未散,却还是乖乖趿着鞋,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 付见煦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揉着酸软的手腕,将锅里剩余的热水舀来,匆匆冲洗自己。然而当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自身某处湿润的悸动时,她才惊觉,方才那一番缠绵,自己竟也不知在何时情动至此。 她闭上眼,将身体沉入温热的水中,颤抖着手探向那处难以忽视的瘙痒与空虚。不过片刻,她便仰起头,急促地呼出一口气,身体随之轻轻战栗。 待那阵细碎的余韵过去,她面红耳赤地将自己擦洗干净,也顾不上收拾一片狼藉的浴间,只匆匆裹好衣物。目光扫过地上溅落的水渍和凌乱的巾子,脸上更是烧得厉害。 真是荒唐极了。 她快步走回房间,心中只惦记着:可不能让她的小姑娘等久了,一个人睡会害怕。 付见煦轻轻推开房门,只见纪小雨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正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那小模样可爱极了,看得付见煦心头一软,泛起阵阵怜爱。她迅速褪去带着寒气的外衣,掀开被子一角,将那个温暖柔软的身子揽进怀里,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 纪小雨像是被顺毛的小猫,舒服地低下脑袋,乖顺地依偎在她怀中,任其抚弄。 “小雨,”付见煦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的声音温柔无比,“我一定会一直对你好的。” 正被抚摸得昏昏欲睡的纪小雨闻言一怔,一时没明白她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承诺。难不成……姐姐很爱她刚刚那般? 她面色稍变,没想到这孤魂野鬼竟然好这口…… 虽如此想着,但她还是仰起脸,在朦胧的夜色中对付见煦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好似在她面前,她能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托付,“好呀,姐姐要说话算话。小雨也最爱姐姐了,会永远永远对姐姐好。” 那笑容纯粹而依赖,付见煦只觉得心口又被重重一击,软得一塌糊涂。她收紧手臂,将小姑娘更深地按进自己的怀抱里,她的下巴轻蹭着她的发丝,低声道:“以前所有不好的,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都有我在呢。” 纪小雨从她的语气里,品出了认真与郑重。不知为何,鼻尖蓦地一酸,眼眶有些发热湿润。 ——她看来是真的很喜欢我的身子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只要我身上还有她眷恋的东西,只要能借此将她留在身边,怎样都好。 ——更何况,她此刻的沉迷,正巧能为我的计划行个方便。 …… 昨夜缠绵的后果,便是第二日两人险些迟到。 付见煦拉着纪小雨匆匆赶往食铺,一路上心里再次疯狂呐喊:必须买牛车了!开分店!赚钱!买牛车! 赶到店里时,周大丫和郝红早已开始忙碌。周大丫见她们跨进门槛,转头热情地打招呼:“早啊!” 付见煦和纪小雨也自然地笑着回应。 周大丫扭回头继续手上的活儿,可方才惊鸿一瞥的画面在脑中闪过,她猛地再次转过头,目光精准地黏在纪小雨的颈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小雨,你脖子后面红红的一片是什么?”她凑近几步,满是好奇地问道,“这大冬天的,还有蚊子不成?” ----------------------- 作者有话说:我真是写得忘了情了[可怜][可怜][可怜]时速没有这样快过。一个半小时就写好了。[可怜][可怜][可怜]我想到下一章要写什么我就想笑,原本还以为这章能写到呢~然后一看字数四千多了,连忙停下来了~宝宝们夸我夸我,俺棒不棒! 写文好开心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看宝宝们的评论也好开心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审核老师,只是在洗澡[可怜] 第68章 “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 周大丫的疑问声刚落,付见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慌忙挡在纪小雨身前,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哎哟!你看错了!哪有什么红的!是、是太阳光映的!” 周大丫一脸不信,还想凑近仔细瞧瞧,付见煦手忙脚乱地把她推到后厨,“别看了别看了,快来厨房帮我!”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正在后院整理菜筐的付知晓。她循声走过来,刚探过头,目光便精准地捕捉到了纪小雨颈侧那抹若隐若现的红痕。 她原本就黝黑的脸膛,瞬间更沉了下去,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她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了,一把拉住纪小雨的手腕,就想将她带到后院仔细问个明白。 不料,纪小雨竟“嘶——”地倒抽一口冷气,猛地将手缩了回去,秀气的眉头更是紧紧蹙起。 付知晓心下一沉,不由分说地撩起纪小雨的衣袖。 只见那纤细的手腕上,赫然印着一圈清晰的红痕,甚至有些发紫,小臂上还零星散布着几处类似的印记,在纪小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刹那间,付知晓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她还以为那人真的改过自新了,没想到才安分了不到几个月,竟然又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 是啊,她之前只顾着为这个邻家妹妹的“转变”而欣喜,却从未深思过这其中的蹊跷。 一个本性顽劣、游手好闲的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性情大变,还无端端地学来一身好厨艺? 这其中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了! 指望那种人真心变好?还不如指望她彻底换了个芯子! 付知晓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胸膛剧烈起伏着,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那个还在外间装作一脸无辜的女人狠狠揍上一顿! 纪小雨将付知晓铁青的脸色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她已误会至深。她垂眼,敛下心中情绪,轻轻扯了扯付知晓的衣角,声音放得细弱:“晓姐,我真的没事……不疼的。” 谁知这话如同火上浇油,付知晓眼中的愤恨之色更为剧烈。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替她说话!”她这一声丝毫没有压低音量,怒吼在店里炸开,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郝红手里的活计彻底停了,用手肘悄悄撞了撞旁边的陈真,挤眉弄眼地传递着疑问:这是怎么了? 陈真也正看得入神,冲她回了个同样茫然的眼神:我也不知道啊! 那边的争执仍在继续。 纪小雨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求:“晓姐,见煦姐姐她真的对我很好……” “好?你管这叫对你好?”付知晓指着纪小雨手腕上那圈刺目的青紫,声音都气到发颤,“她竟然能装得这么像!连我都被她骗得团团转!” 纪小雨闻言,纤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迅速低下头去,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慌乱无措,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又拼命想掩饰。 这副情态落在付知晓眼里,无疑坐实了她的猜测。她凑近半步,将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小雨,你老实告诉我,付见煦……她是不是从你这儿偷拿了什么秘方?是不是用这个威胁你了?” 纪小雨骤然抬起头,满眼惊诧,嘴唇微张,仿佛听到了极其意外的话,她连忙摇头否认道:“晓姐!没有的事!你……你别瞎猜了……” 可她越是这般否认,越是急于撇清,在付知晓看来却更像是她的话被戳穿心思后的慌张。 付知晓紧抿着唇。 必定是纪小雨家中藏有什么古籍食谱,被付见煦暗中偷了去,偷偷学会后才拉着她出来开店赚钱。而纪小雨对此敢怒不敢言。 在这之后,付见煦为了堵住她的嘴,防止古籍内容外泄断了自己财路,才假惺惺地对小雨稍好一些。 而可怜的纪小雨,竟然就因为这点虚伪的“好”,放松了警惕,甚至……甚至对那个人渣动了心! 想到这里,付知晓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怒火直冲头顶,烧得她理智全无。 恰在此时,付见煦在里间听到外面隐约有吵架的声音,与周大丫一道两脸茫然地从后厨走了出来。 她们一出来,便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女主怎么和小姑娘吵起来了? 再凝睛一看,纪小雨眼眶泛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心头一紧,莫非小姑娘是被欺负了? 她嘴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问出声,迎面便袭来一阵疾风。 “啪”地一声脆响! 付见煦只觉得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 一旁的纪小雨也彻底愣住了。她千料百料,万万没料到付知晓的反应竟会激烈到直接动手。 付知晓指着付见煦的鼻子,厉声骂道:“以前南姨在世时,尚有南姨管教你!如今南姨不在了,没人教你如何做人行事,今天就由我来好好教教你!” 第79章 付见煦捂着自己发烫刺痛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付知晓眼中怒火更盛,“我上次就警告过你,若再让我发现你欺负小雨,我绝不轻饶!” 话音未落,她扬手又是一巴掌掴去!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接二连三的无故掌掴,即便付见煦脾气再好,此刻也忍不住涌上一股真火。 纪小雨见状,急忙闪身挡在付见煦身前,又悔又心疼:“晓姐!你冷静一点!见煦姐姐真的没有欺负我!” 付知晓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气,“你让开!今天我非要让她长点记性不可!看来是我太久没教训你了,竟让你忘了分寸,还敢欺负人!从前你欺负小雨,是我打得不够狠,才让你如今还敢再犯!” 纪小雨听到这话*,心中一颤。晓姐……过去还曾为她出过头? 然而她也明白,对于“付见煦”那种人渣,这种教训根本无济于事,只会让她变本加厉地将所受的气加倍撒在比她更为弱小的自己身上。 店里其他几人此时也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上前拉住情绪激动的付知晓,七嘴八舌地劝着。 “知晓!知晓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是啊,别动手,别动手!” 付知晓被众人拦着,胸膛仍在剧烈起伏,眼中怒火未消,显然余怒未平。她死死瞪着付见煦,一张本就显凶的脸此刻更是骇人。 付见煦此刻也是气昏了头,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和当众受辱的委屈让她将什么羞涩、什么矜持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口不择言地大声反驳,“谁欺负人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了!没见过妻妻之间过亲密生活的吗?!你自个儿没有老婆就算了,还不许别人有吗?!” 话音刚落,整个食铺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方才还嘈杂劝架的周大丫瞬间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什、什么?妻……妻妻?见煦妹子,你和小雨……是、是这种关系?” 就连一向沉稳见多识广的陈真,也当场怔在原地。 付见煦在吼完那一长串后,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了什么。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羞耻感,她根本不敢再看在场任何一个人的表情,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捂着脸,眼圈一红,转身就冲进了厨房。 纪小雨见状,心猛地一揪,也顾不得其它,只匆匆对呆若木鸡的众人丢下一句:“大家……先忙自己的吧,待会就该开门迎客了。” 便急忙追着付见煦进了厨房。 留下店外一群人在诡异的寂静中面面相觑。 周大丫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不是……她俩是妻妻? 那小雨妹子以前教我的那些招数……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我的亲娘嘞!我都对大红干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另一边的付知晓也从最初的震怒中稍稍冷静下来,但随即又有了更深的疑虑。 她拧紧眉头。 这肯定还是那个混蛋为了脱罪找的荒唐借口!就算……就算她们真有妻妻生活,正常的恩爱妻妻,又怎会一方弄得另一方手腕青紫、身上带伤?她虽未经历过情爱,但也绝不信这是常态。 …… 厨房里,付见煦缩在一个小板凳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从小到大,虽然小时候没少挨妈妈打,可自从成年后,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更别提是被人当众狠狠扇了耳光。 追进来的纪小雨看到她这副模样,心疼得像被针扎一样。都怪她,没有思虑周全,才让姐姐受了这般委屈。 她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替付见煦擦拭脸上的泪痕,“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惹的祸……” 付见煦不想让小姑娘看到自己如此狼狈脆弱的一面,偏过头去,使劲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但自己却不知道,这笑比哭还难看:“没事的……这哪能怪你啊……我……我不疼了。” 纪小雨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更为自责。 她原本的意图,是想借着付知晓的误会,顺势强化付见煦本性难移、粗暴不堪的形象,让所有人都认为她仍是那个会动手伤人的恶棍,以此来彻底打消谢音挽可能产生的任何疑虑。 毕竟,一个恶性不改、沉溺暴力的莽妇,总比一个怀有本事、突然转变的变数要让人放心。 她明知这样做会彻底坐实“付见煦”家暴的恶名,却还是选择利用了付知晓的正义感与责任感,毫不犹豫地推动了这场冲突。 ----------------------- 作者有话说:阿煦对不起,妈妈也不想你被打的[可怜][可怜][可怜]。 小雨蔫坏! 在学校俺的卤蛋脑袋要被摸包浆哩,同学们见到就想摸,像这样:[摸头] 第69章 此刻,看着眼前的女人因为自己设计的局面而白白挨了打,哭得眼圈鼻尖都泛着红,却还强忍着疼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纪小雨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胀得发疼。这一刻,她真想抛开所有算计和伪装,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 可她终究还是硬起了心肠,将所有冲动死死压回心底。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付见煦还残留着清晰红印的脸颊,动作极尽温柔,仿佛真的能借此抚平她的疼痛,“姐姐……别这样说,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没处理好,才让晓姐误会了你,害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怪我,没有思虑周全,没有把握好尺度,才让你平白遭了这罪…… 岂料,这番安慰非但没止住付见煦的眼泪,反而让她哭得更凶了。 付见煦别过头去,不想小姑娘盯着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原本的委屈还未散去,又涌起一股对小姑娘的心疼。 她现在挨了两巴掌就疼成这样,那从前的小姑娘,被原主拳打脚踢时,又该是怎样的痛苦难当? 她回忆起初见时小姑娘身上的伤痕,一下子眼泪掉得更凶了。 死原主!她真想穿越回几个月前照她脸上呼几耳光。 付见煦气得连嘴巴都不自觉地撅了起来。还好付知晓以前教训过那个人渣!不然真是更气了!!! 她明白付知晓对她出手,是因为对纪小雨的关心,她不怪付知晓,一股脑将错都怪在那个该死的原主身上,她留下的烂摊子,却要她来承受这无妄之灾! 纪小雨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细细摩挲着,好似在无声地安慰付见煦,但目光不经意地流连在付见煦的脸上,不放过她神色每一丝的变化。 见她稍稍平静下来,纪小雨红唇轻启,声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困惑:“姐姐如今明明已经彻底改好了,待我这样好。晓姐与姐姐相识这么久,怎么反倒不如我看得清楚,竟还不信姐姐呢?我真要找个机会好好同她分说分说……” 付见煦闻言,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什么,吓得猛地止住了眼泪,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对啊!付知晓和原主可是一起长大的!她们之间有着太多她不知道的过往。自己最近的言行举止与过去大相径庭,付知晓真的会一直相信“失忆”这种蹩脚的借口吗? 万一……万一她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深究下去…… 想到这里,付见煦一阵后怕。 她最近是不是太过得意忘形,真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一员,可她却忘记了,在这个迷信的古代,如果被发现这具壳子换了个人,怕是会被当成妖孽附体、魂魄夺舍,下场恐怕只有被活活烧死…… 这般一想,今日这场突如其来的误会,阴差阳错之下,岂不是让众人相信她恶习难改,这种误会反而成了掩盖她真实身份的最佳保护色? 如此想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涌上心头,小雨真是她的福星!总是在无意中提醒她帮到她。 她情不自禁地将蹲在面前的眼巴巴瞧着自己的小姑娘紧紧搂进怀里。 纪小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随即抬起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姐姐?怎么了?还很难受吗?” 付见煦摇了摇头,想到她刚才的话,生怕她真去跟付知晓争辩什么,把这误会解释开了,她声音还带着一丝未褪的鼻音,“不难受了……好小雨,不用,不用特意去跟付知晓解释什么……” “只要……只要你相信我是真的变好了,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就够了。” 被误解又如何?别人的看法都不重要,唯有眼前这个人,这个小姑娘,才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唯一的锚点。 纪小雨抬起头,望进付见煦那双仿佛将她视为全世界唯一浮木般的眼眸。心中泛起酸软。 她微微仰起脸,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柔地吻去对方颊边未干的泪痕。 她的动作极尽温柔,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将自己唇瓣的温度一点点传递给她,擦拭熨烫着她被泪润湿的肌肤。 第80章 随后,她稍稍退开些许,目光却依旧牢牢锁着付见煦的双眼,她的声音很轻,但又仿佛每一个字重若千钧: “姐姐,别怕。” “我会永远相信你。” “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付见煦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暖又涨,方才那点委屈和尴尬瞬间被冲得无影无踪,连脸颊上那细微的疼痛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眼里再也瞧不见周遭的一切,整个世界仿佛骤然缩小,只剩下眼前的小姑娘。 她情不自禁地便俯身凑近了些,目光落在纪小雨那双润泽的唇瓣上。这张小嘴里,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甜、这样熨帖人心的话来?莫非……真是抹了蜜? 她好奇极了,她好似被这样的好奇,被满腔的情愫推搡着,向着那抹令人心动的嫣红缓缓贴近。 …… 外面的大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直到有来买早食的客人等得不耐烦,高声催促,才将众人从震惊中惊醒,纷纷回过神来。 陈真最先反应过来,赶忙应了声,转身去忙活手里的活儿。 付知晓面色复杂地扫视了一圈尚且呆愣的众人,心中虽仍因方才的冲突堵着一口气,但终究惦记着铺面的事,最终什么也没说,沉着脸转身出门去了。 剩下周大丫和郝红面面相觑,两人张了张嘴,却都因信息量过大而一时失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待陈真忙完一单,擦着手走过来,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诶,我刚仔细一回味……小雨一直管知晓叫晓姐?知晓……难不成也是女子?” 郝红还没从“付见煦和纪小雨竟是妻妻”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又被这新发现砸懵了。她仔细回想,发现似乎确实如此,可这个事实简直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知晓那模样……黑着脸凶成那样,竟然……是个姑娘?”郝红过了好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推了推旁边的周大丫,“大丫,你看得出来吗?” 却半响没得到回应。 郝红加重力道又拍了她一下。 周大丫这才猛地一颤,如梦初醒般喃喃道:“原来我不是在做梦啊……刚才发生的都是真的……” 陈真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郝红没好气地伸手在周大丫腰间的软肉上揪了一把,周大丫顿时疼得嗷呜一声跳了起来。 “现在清醒了吧!”郝红抱着手臂,看着龇牙咧嘴揉着腰的周大丫。 陈真笑着看她俩闹了一会儿,才出言提醒:“好了好了,别闹了,阿煦还在里头呢,估计心里正不好受。” 周大丫一听,猛地一拍脑袋:“对啊!阿煦妹子还在里头哭呢!我得赶紧去安慰安慰她!” 她说着就要往厨房冲。 陈真一句“人家小两口在里面,你去凑什么热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周大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帘后。 然而没过一会儿,就见周大丫面红耳赤地又从厨房里退了出来,脚步都有些僵硬,几乎是同手同脚,眼神飘忽不敢看人。 陈真见状,忍不住打趣道:“怎么?打扰到人家小夫……妻妻了?” 周大丫的脸瞬间红得更厉害了,嘴里含糊地嘟囔着:“真是的!真是的!” 她这副模样惹得郝红好奇地心痒痒,“咋了这是,阿煦妹子怎么了?很不高兴吗?” 周大丫嚷了起来,“哪里不高兴了!俺好心去安慰她!她……她们竟然……竟然在亲嘴!” 郝红也张大了嘴巴。 周大丫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还不忘愤愤补上一句,“……还……还不关门!” …… 开工前闹了这么一出,虽然并未耽误开门迎客,但店里的气氛总归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微妙与尴尬,空气仿佛都比往日凝滞了几分,连惯常说笑的几个伙计也都默默低头做着手中的活计。 周大丫心里还反复琢磨着早上付知晓那几句话,越想越觉得蹊跷。 看付见煦和纪小雨平日相处的情形,分明亲近得很,丝毫瞧不出什么端倪,方才两人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怎么转眼间就传出“欺负”这样的话来? 更令她不解的是,付知晓为人向来沉稳可靠,绝不是无中生有、搬弄是非之人。她既然这么说了,必然事出有因。 周大丫越想越放不下心,瞅准个空档就想凑到纪小雨身边,悄悄问个明白。她刚挪动脚步,就被一旁的郝红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衣袖。 “行了,”郝红压低声音,朝她使了个眼色,“东家们的事,咱们做伙计的,还是别多嘴过问的好。” 周大丫下意识就想反驳:“那怎么一样!小雨与阿煦怎么能一样——” 郝红还想再劝,周大丫却打断了她:“大红,要是没事便还好,只当我多心。可要是真有事,别的也就算了,若阿煦妹子真在背地里欺负小雨,那我可不能当做没看见!不管她们是不是东家,这个事儿,我既然觉出不对劲,就不能不管。” 郝红看着周大丫那副认死理的倔强模样,一时语塞。她何尝不了解周大丫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 她自己年少时,又何尝不是这般耿直泼辣,甚至还比之更甚,只是这些年经历了太多世情冷暖,棱角被磨平了不少,早已学会了谨言慎行,多看少问,也只有在周大丫面前才露出几分真性情。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松开了拉着周大丫的手,轻声道:“去吧去吧,想问就去问吧。大不了……最坏也就是咱俩一块儿重新找份工做。” 她顿了顿,“反正只要咱俩还在一处,总归是饿不死的。” 周大丫闻言顿时感动得两眼汪汪,朝她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身朝正坐在柜台后理账的纪小雨走过去。 “小雨妹子,”周大丫她凑近了些,压低嗓门,“早上……知晓说的那些话,我听着心里总不踏实,知晓不是个乱讲话的人。你跟姐说实话,阿煦她……她私下里待你到底怎么样?有没有……有没有给你委屈受?” 她问得小心翼翼,目光更是关切地落在纪小雨脸上。 纪小雨握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对上周大丫写满担忧的眼眸。她没想到周大丫会特意来问这个,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 作者有话说:今天发老狠,码了一章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实是在学英语与码字之间二选一,那必然是码字哇~码字使俺快乐~~)俺的手速也越来越快了!!!嘿嘿嘿,按现在的手速,不管宝宝们有多少营养液,俺也不怕加更[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撒花][撒花][撒花] oi俺室友喊俺洗澡哩,溜了溜了~ 第70章 纪小雨垂下眼睫,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再抬眼时,脸上已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轻声说道:“大丫姐,你真想多了。大家平日不都瞧得见吗,见煦姐姐她……待我挺好的。早上那事,确实是晓姐看错了。” 周大丫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见煦妹子平日对待小雨妹子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但知晓也不是无中生有的人…… 她心头忽地一动,想起付见煦方才提及“妻妻之间的事”,又联想起从前在外做工时,曾听人嚼舌根,说有些夫妻在床笫之间确有异于常人的癖好…… 更有甚者,还会用上麻绳与棍棒…… 难道见煦妹子也是这样的? 她目光不由又落到纪小雨纤细的手腕上。那若有若无的红痕,越看越像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这样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周大丫张了张嘴,话都涌到喉咙口,终究还是没好意思问出来,只得抿紧嘴唇,将话吞回肚子里。 就在这时,厨房门帘哗啦一动,付见煦走了出来。她眼眶还带着微红,神情却已平静如常。 一抬眼,正瞧见周大丫挨着纪小雨站着,朝自己看过来时,那眼神里藏不住的猜疑,甚至还掺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付见煦脚步顿了顿,但还是朝她俩走去。 纪小雨察觉到付见煦的视线,扬声开口,“大丫姐,您快去忙吧,早干完活也好早点收工呀!” 周大丫看看神情隐约透着紧张的纪小雨,又看向已经走近的付见煦,原本想委婉劝几句“要疼惜妹妹”、“别太粗鲁”,可话在舌尖转了几转,终究没那个脸皮说出口。 最后她只是对付见煦点了点头,眼神里写满了欲言又止,随即转身匆匆离去。 付见煦被那一眼看得心里发闷,忍不住凑近了些,轻声问纪小雨:“大丫姐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 纪小雨眼神微闪,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含糊地应道:“没什么的,大丫姐就是爱操心……” 她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大丫姐那眼神,分明是往床笫之间的那点事上想了。这种话万万不能让姐姐知道,以姐姐那薄脸皮,怕是又要羞得掉眼泪,到时候难受的还是自己。 第81章 付见煦看着纪小雨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已然明了。她虽不善言辞,却却也不傻。周大丫方才那欲说还休的眼神,分明是认定了自己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粗暴事。 一时间,她心头涌起一阵委屈,自己分明什么都没做,却无端被扣上这样的猜想。可转念一想,或许这样反而好,总比她们的真实身份被发现要强得多。 纪小雨见她脸色不大好,悄悄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像是在无声地安慰。 付见煦感受到她的小动作,心头那点郁气散了些,正事却没忘,“小雨,你待会向真真姐打听打听,那位柳先生平日喜好什么。我们下工之后去买些像样的礼物,改日也好登门拜访。” 纪小雨连忙收回飘远的思绪,脸上仍是那副温软模样,轻声应了下来。 恰巧这时,陈真擦着手从后厨走了出来。 纪小雨赶忙迎上前,细声细气地将她们的疑问说与她听。 陈真沉吟片刻,答道,“先生的喜好我也不敢说全然了解,只是偶尔听司文提过几句。先生不爱喝茶,独好杯中物,兴致来了,就连课上也会小酌两杯。此外,她也是个爱吃的,你们若想表达心意,不妨亲手做些爽口的下酒菜带去,她应当会喜欢。” 两人听罢,若有所思地点头。 陈真语气顿了顿,面露几分犹豫,最终还是继续说道:“其实昨夜我特地找司文问了先生为何不收已成婚的女子……司文说,早年先生收学生并无太多规矩,只要愿学便可来听,甚至一度不收束脩。后来有些人竟将书院当作托儿所,先生才不得已象征性收些银钱或布匹。” 她声音压低了些,“至于不收已婚女子,则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两件事,彻底寒了先生的心。” “其一,是一位女学生常年遭丈夫苛待,听课明理之后,决意和离,却险些闹上公堂。她那丈夫一怒之下冲进书院打砸,柳先生上前阻拦,反而被推搡受伤。” “其二,则是另一位女子在课堂中公然宣扬学得再好不如嫁得好,称自己来此不过是为了学些管账持家的本事,将来更好相夫教子……先生听后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摆了摆手。自那以后,她便立下了不收已婚学生的规矩。” 付见煦听得不由睁大了眼睛,这位柳先生还真是……见识广博,经验丰富啊。 果然,每个看似离谱的规定背后都有不得不设定的理由。 纪小雨却拧紧了眉头。她原本就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机会,如今又连累付见煦的名声被传得不堪,恐怕更是难办了。 她是真心想要读书的。她想起小时候,每每看到村长家的孩子背着书包去学堂时,自己躲在树后羡慕的眼神。她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 更别提这几个月以来,她越发觉得识字明理的重要。多些智慧,读了书,才能更好地在世界立足,才能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生活。 才能守住那个“孤魂野鬼”…… 但是她不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比起读书,付见煦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那个“孤魂野鬼”暴露。 陈真见二人面色凝重,不由温和劝道:“去试试也无妨。书院明确规定不收的是已经与男子成婚的女子,你们二位既是女子成婚,说不定反而合乎规矩呢?” 付见煦嘴角一抽,真真姐为了安慰她们真是煞费苦心,但是这话也有一定道理,她与纪小雨相视一眼,双双点头道谢,告辞后便打算去置办些物什,为明儿个拜访柳先生做打算。 谁知刚走出门,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站在不远处,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 漕津镇尚是阳光明媚,相隔不远的曲涞县却已笼罩在一片凄风寒雪之中。天色灰蒙,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谢家老宅的书房内,寂静得只剩下炭盆中偶尔迸出的细微噼啪声。 谢音易低垂着头,磕磕绊绊地说着:“孙儿计划……在城南开一间绸布庄。主要售卖苏杭一带的……的绸缎和绣品,初步定价在每尺三钱到一两银子不等……” 这间铺子是他费尽口舌才从祖母谢雍那里求来的,几乎是他最后的机会。他越是想好好表现,就越是紧张:“货源方面,孙儿已经联系了杭州的供货商……只是,只是首批货款还需祖母相助……” 他偷偷抬眼瞥了下祖母的神色,又急忙补充道:“孙儿算过了,若是经营得当,一年下来少说也能赚得五百两银子……” 说到这里,他的语句愈发断续,不知是屋里炭火太足还是过分紧张,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攥紧了衣角,声音越来越小:“孙儿必定尽心竭力,不敢辜负祖母的信任……” 谢雍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面上没什么表情,她看着眼前这个畏缩紧张的少男,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这孩子,言行气度哪有半点谢家子弟该有的样子? 还是阿挽好啊。她不禁走神想起那个聪敏大方的孙女,每件事都办得妥帖漂亮。 “先停一下。”她出声打断了谢音易颠三倒四的汇报,“阿挽呢?这都多少日子了,怎么连封信都没有?” 一直垂手侍立在阴影中的安亭立即上前半步,恭声回道:“回老夫人,还没有消息。” 谢音易的话头猛地被掐断,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难堪之后,一股熟悉的忮忌迅速涌上心头。 又是谢音挽! 他死死低着头,咬紧牙关,才勉强克制住几乎要扭曲的面容。哪怕那个人不在,却依然能轻易占据祖母全部的心思。汹涌的恨意在他心头翻搅,但与此同时,一股阴冷的得意也浮上心头。 再受宠爱又怎样?如今恐怕早已葬身狼腹,化为枯骨。而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有资格继承谢家的人,是他。 闻言,谢雍的眉头越皱越紧,叹了口气,语气似是责备,却又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牵挂:“这丫头,心是越来越野了,只怕早就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姥姥了。” 她说着,目光已从谢音易身上移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随意地朝他摆了摆手,道:“你且去吧。铺子的事,自己多用些心,好好做,莫要再令我失望。 谢音易躬身行了个礼,面色阴沉地朝外走。刚行至门口,却听见身后传来祖母清晰的声音。 “安亭,你亲自去一趟,看看那丫头到底在折腾什么。告诉她,上元节必须回家吃饭。”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让谢音易瞬间脸色煞白。安亭若是亲自去查,那件事……恐怕就瞒不住了! 他几乎能感觉到心跳骤停,不敢有丝毫停留,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得立刻去找那人商量对策才行。 …… 这头被人惦记着的谢音挽,也同样心系家中。她失踪已有数日,不知姥姥是否察觉到了什么端倪,又或是被蒙在鼓里。 姥姥年事已高,身子本就不好,若是知道了真相,能否承受得住这般的打击?她越想越是忧心,连付知晓推门进来的声响都未曾察觉。 直到付知晓将一杯温水递到她唇边,她才蓦地回过神。她忙歉意地笑了笑,轻声道:“对不住晓晓,我方才想事情出神了。” 付知晓轻轻摇头,神色间却带着几分自责:“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整日卧榻休养确实难熬,明日我便去书坊寻些诗文杂记,也好为你解闷。” 谢音挽闻言莞尔,觉得这人虽不善言辞,却总是体贴入微。她敏锐地觉察到付知晓眉宇间较往日凝重,便温言道:"晓晓若得闲,不妨与我说说外间见闻。纵是日常琐事,经你道来,也必生动有趣。" 付知晓被她笑得耳尖微热,不敢看她:“每日不过是些寻常活计,哪里值得说道。” 谢音挽眸光微转,心中已有计较。她浅笑道:“莫非……晓晓是嫌我无趣,不愿与我分说?” “当然不是!”付知晓连忙正色道,“只是今日遇上些不太愉快的琐事,怕说出来让谢小姐徒增烦忧。” 谢音挽眼底笑意更深,“晓晓真是客气,我都喊了你好些天晓晓了,晓晓却不肯唤我。” 付知晓一时语塞,在谢音挽恳切的目光注视下,终于磕磕绊绊地唤道:“阿、阿挽……” 谢音挽含笑应了,温声道:“那晓晓可否与我说说,白日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付知晓只觉得脸上发烫,忙借着话题移开视线,缓缓将日间店内发生的纠纷一一道来。 此刻的她比白天冷静了许多,不仅陈述了事实,还仔细分析了自己的看法,“俗话说本性难移,我实在不相信阿煦会突然转性变好。” 最后还忍不住添上一句:“若是她下次再敢动手,我绝不会轻易放过!” 谢音挽闻言陷入沉思。哦?她才有所怀疑,她便原形毕露了? 她故作不解,轻声探问:“这倒奇怪了。可我平日观察,她们二人看起来相当亲近。上回付夫人来此时,提到付娘子还是一脸娇羞幸福的模样……” 第82章 付知晓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叹道:“小雨家里父亲待她不好,她从前……吃过太多苦,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现在阿煦待她稍好一些,她就格外珍惜……” 谢音挽若有所思地颔首。 果真如此吗?这件事倒是越发有趣了…… …… 这边的妻妻二人刚走出“付纪食铺”的门槛,纪小雨一抬眼,看清不远处墙角的那人,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手也下意识地攥紧了身旁付见煦的衣袖。 付见煦察觉到身旁小姑娘的动作,循着她的目光朝墙角望去。 只见一个约莫四十多岁、裹着一件脏的看不出棉袄原本的颜色的男人,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她们身上巡视着,最终那眼神死死钉在纪小雨的脸上。 那猥琐的目光看得付见煦心头火起,她握紧纪小雨的手,侧身就要绕开。 那男人却嘿嘿一笑,快走几步,结结实实堵在了她们面前,一股浓重的劣质烧酒和烟草混合的臭味随着他的靠近瞬间弥漫开来。 付见煦皱着眉头,拉着纪小雨后退一步,用衣袖捂住自己的鼻子。 “哟,小雨,”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参差不齐的牙齿,拖长了调子,故作亲昵,“爹可是大老远走来的!正月里都不回家看看?翅膀硬了,忘了谁把你养这么大了?” 纪小雨的脸色白得可怕,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纪丘怎么来了? 此刻,她的脑子转得飞快,他绝对是来要钱的,她绝不能让他缠上,绝不能让他毁掉现在的生活,毁掉她和见煦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一切。 付见煦诧异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见小姑娘脸色不对,她将小姑娘护在身后。 这就是纪小雨的那个烂爹?她都快把这人忘了,没想到今天主动跳出来了。 纪丘见没人理他,也不恼,自顾自地说着,直接伸出粗糙脏污的手,想要去抓纪*小雨的胳膊,“听听,村里邻居哪家不说镇上新开了一家付纪食铺,那叫一个好吃!” “又说那老板纪小雨,能干得很,我还在想,是不是跟我闺女重名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我纪丘的种!出息了!爹这脸上可有光了!” 付见煦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将小姑娘挡得更严实了。她身后单薄的身躯正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可把付见煦心疼坏了,她摩挲着小姑娘的手背,温声安慰道,“小雨,别怕,有我在。” 小姑娘究竟从这人手里受了多少苦,才会让小姑娘一见到这个人,便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思及此处,付见煦怒意翻涌,“让开。” 纪丘被付见煦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毛,但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又强撑着挺起胸膛,扯出一个无赖的笑:“哟,女婿,话可不能这么说!发达了就不认爹了?你现在无娘无爹,这世上可就剩我这一个血亲了,往后还不得指望我这个岳父多照应照应?” 付见煦几乎要气笑了。她活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脸皮厚到这种地步的人。 不……仔细一想,倒也见过。 眼前这场景,跟大年初一隔壁付知晓家那帮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何其相似!当时她还在暗自庆幸,自己和纪小雨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牵扯,这才清净了几天?竟就轮到自家头上了。 她正要开口,却感觉袖口被轻轻一扯。一直沉默的纪小雨上前半步,抬起头,“爹,您是不是忘了?我嫁人那天,您亲口说的,‘我没有嫁给女人的女儿’。您说,我是您卖给付家的,从今往后是死是活都跟您没关系。”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纪丘脸上。他顿时黑了脸,仿佛受到了天大的羞辱:“父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那、那时我不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吗?!” 他语气蛮横,仿佛他的“回心转意”就是天大的恩赐,纪小雨不立刻感恩戴德就是不懂事。 付见煦冷眼瞧着,嗤笑道:“行啊。既然要认亲,先把当初卖女儿的钱还回来,一分不能少。钱还了,我们再谈别的。” “你!”纪丘顿时铁青了脸。他自认已经放下身段,这两个小辈竟敢如此驳他的面子?真是反了天了!毫无教养! 他习惯性地扬起手臂,就要朝纪小雨扇过去,如同过去的十几年一样。 付见煦今日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火气正没处发泄,此刻见他还敢动手,冷笑一声。既然她都被认定脾气暴戾、会动手打人,那她何必再小心翼翼?不如将这恶名坐实了! 纪丘的巴掌还没落下,付见煦已抢先一步,猛地抬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 “哎哟!”纪丘完全没防备,被踹得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他懵了一瞬,随即巨大的羞辱感和疼痛感化为暴怒,他爬起来,嚎叫着挥舞拳头冲向付见煦:“小贱人!敢打你老子!” 付见煦不闪不避。她早上还在遗憾揍不到那个曾经伤害小雨的“原主”,眼前这不就送上来一个更该打的?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纪丘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里是年轻力壮的付见煦的对手。不过三两下,就被付见煦扭住胳膊,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头鼠窜,嗷嗷求饶。 付见煦却越打越凶,拳头落下,仿佛也将这些日子积压的憋闷、委屈和愤怒一并倾泻出去,竟生出几分难得的痛快。 最后还是纪小雨先回过神来,眼见四周围观的街坊越来越多,指指点点,怕再闹下去真要惊动官府,赶紧上前死死拉住付见煦的胳膊:“姐姐,够了!我们走吧……” 付见煦这才喘着粗气停手,狠狠瞪了地上蜷缩着的纪丘一眼,任由纪小雨拉着她快步离开。 一直走出半里地,远离了那些窥探的目光,晚风一吹,付见煦沸腾的血液才渐渐冷却下来。 她猛地回过神,刚才她面目狰狞地当街打人,好像还被很多人围观了啊啊啊啊啊! 后知后觉的羞耻感瞬间涌了上来,付见煦的脚指头又开始工作,囧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纪丘这么一闹,两人原本要采买的心思也彻底散了。 付见煦满心都是方才当街动手的懊恼和后怕,压根忘了要买什么东西;纪小雨则心绪纷乱,无暇顾及这些。她们只是沉默地拖着步子,并排往家走去。 纪小雨看着走在走在身侧的身影,心情复杂难言。 她聪明,甚至称得上精于算计,这份早慧与谨慎,几乎全是童年时在纪丘的喜怒无常,拳脚相加中,为了少吃一点苦头而生生磨炼出来的。 今日乍然见到纪丘,那人以往带给她的伤痛似乎随着那张脸的重现在她身上重现起来。 看到那张脸,她恐惧、怨恨。甚至比以往十多年更恶心,这些积压了十数年的情绪,在此刻被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彻底引爆。她下意识想逃避,想用以前的法子应付他,但没想到,这次……却有人义无反顾地护在她的身前。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她比谁都清楚,占据着付见煦身子的这个“孤魂野鬼”本质上是个何等懦弱怕事的人,甚至连与生人多说一句话都不愿。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今日却将她护在身后,为她怒目相向,甚至不惜当街动手,沾染一身尘土。 她心里忽地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这个人太好了,好到让她有种不真实感。她快走两步,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挽住付见煦的胳膊,寻求一点真实的触碰。 没想到,付见煦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将手臂缩了回去,侧身避开了。 纪小雨一怔,抬眼望去,脸上带着一丝错愕。 付见煦被她那眼神看得心头一软,连忙低声解释,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窘迫:“小雨,别……我刚跟那人撕扯,衣裳都蹭脏了,还沾了些不干净的气味。你先别挨着我,等回去我立刻换掉。” 她说着,下意识地将沾了灰渍的袖口往后藏了藏,似乎不愿让那些污秽沾染到身后干净的小姑娘。 纪小雨闻言,软软地“哦”了一声,收回了手,目光却依旧落在付见煦身上。 付见煦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偷偷抬眼,又觉得眼巴巴看着她的小姑娘十分可爱,强忍住想抬手揉揉小姑娘发顶的冲动,转回身闷头继续往前走,但身体却诚实地与纪小雨挨得更近了。 回到家中,付见煦几乎是立刻钻进了里屋换衣服。纪小雨站在院子中,听着里面窸窣的换衣声,方才被刻意压下的种种念头再次浮现。她走进厨房里,烧了锅热水,坐在灶台下,安静地等着。 付见煦换上一身干净的棉布衣裙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许多,只是眉间疲惫难掩,脸上还带着一丝被纪丘打中的伤痕。她一走进厨房,就见纪小雨端着一盆净水和干净的布帕站在面前。 付见煦心头一软。 “姐姐,”纪小雨轻声开口,将帕子递过去,“擦把脸吧。” 付见煦愣了一下,接过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一股暖意似乎顺着皮肤渗入了四肢百骸,稍稍驱散了那点尴尬和不适。她放下帕子,正对上纪小雨清澈的目光。 第83章 “姐姐,”纪小雨的声音更轻了些,她抚摸着付见煦脸上的红痕,“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谢谢你的维护,对不起,因我的过去,让你卷入这样的不堪,还被迫做了你不愿做的事。 付见煦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她看着眼前这个总是过分早熟、善于将真实情绪藏在温软笑容下的姑娘,此刻却如此直白地袒露着歉意与感激,心里那点别扭全变成了对小姑娘的心疼。 她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摸向她觊觎已久的脑袋。 “傻话。”付见煦低声道,语气更是从所未有的温和,“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吗? 纪小雨眼眶一热,迅速泛红,她连忙低下头去。 原来真正的一家人,是这般……温暖…… 眼看气氛就要朝着不可控的煽情方向发展,付见煦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迅速转移了话题。她转身朝着灶台走去,“天都快黑了,我来做饭吧。我们小雨饿不饿呀?” 纪小雨那点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意,瞬间被这话冲散了。她抬起头,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付见煦霎时间像是被注入了无穷动力,干劲十足地撸起袖子,摆开架势。她气势汹汹地将砧板放在灶台上。 然后……然后就愣在了原地——她忘了先把菜拿过来。 纪小雨在一旁看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付见煦愈发不好意思,脸上有点发烫,连忙转身从檐下挂着的篮子里取出前几日付知晓送来的排骨。她打算做个排骨汤。虽说今天跟女主闹了不愉快,但答应给女配谢音挽的饭菜却不能食言,毕竟人家伤得确实不轻。 她一边想着,一边手下用力地剁着骨头。这排骨在檐下挂了两天,冻得邦邦硬。 还好这处天气冷,不然古代没有冰箱,连菜都存不住,天天出门买菜多麻烦啊。 她脑子里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时间过得飞快,没多久,一小锅奶白色的萝卜排骨汤和一盘酸辣开胃的土豆丝便出了锅,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 付见煦盛好两碗饭,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嘴角噙笑抬头,正准备喊小姑娘吃饭,却发现厨房里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慢慢耷拉下来。 上一次小姑娘没在厨房陪她,还是因为生了她的气…… 想到此处,付见煦脸色大变,心脏猛地一沉,脑子里飞快地回顾今天的一言一行。 是不是哪里又惹小姑娘不高兴了?难道是昨晚……昨晚……太用力了……弄疼她了? 还是今天当街打人的样子太凶,表情太过狰狞,让她觉得丢人了? 她越想越慌,也顾不得盛饭了,匆忙擦了擦手就往外走,急着去找人。 刚走出厨房门,一眼就看见纪小雨正踮着脚,努力地将她今日换下来的那件厚棉衣往晾衣绳上挂。 付见煦赶紧快步上前接过来,“这么重的棉衣,你怎么就自己洗了?” “我将里面的棉芯拆出来才洗的外衫,不重的。”纪小雨软声解释,指了指旁边晒晾着的棉芯。 付见煦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还有这种操作,顿时有点讪讪,却仍强撑着梗着脖子道:“那、那水也凉得很,下次别洗了,放着等我来。” 纪小雨从善如流,乖乖点头:“好。” 她那副乖巧温顺的模样,看得付见煦又是心头一软。她晾好衣服,忍不住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你去把汤盛一盅,给谢小姐送过去吧。今日我们回来得晚,她怕是等急了。送完我们就吃饭。” 纪小雨闻言,立刻点头应了,转身便朝厨房走去。 付见煦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嘴角带着一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弧度。 …… 经历了这一日的风波,两人虽身心俱疲,却仿佛共同跨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心的距离悄然拉近了许多。 夜深人静,洗漱完毕,二人并排躺在温暖的床榻上。付见煦平躺着,目光望着屋顶发呆,而纪小雨则背对着她侧卧。 虽然很累,但不知为何,付见煦一点都不困,她悄悄扭过头,心里始终惦记着纪小雨身上那些昨日被自己弄出的痕迹。 到底是弄成啥样了,竟让付知晓一看就对自己动了手? 都怪她,小姑娘让她重点重点,她还真用那么大的力气…… 她既愧疚又不好意思直接询问,只得偷偷侧目,试图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那些痕迹。 是不是真的很疼? 颈后的红痕还算明显,但更往下的地方便看不真切了。她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勾住小姑娘的里衣边缘,想稍稍拨开看个仔细。 却没料到,纪小雨忽然转过了身来。 “姐姐,”小姑娘眼神清澈,语气认真,“姐姐是想要了吗?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付见煦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慌忙否认:“我、我没有!不是那个意思……” 纪小雨眼中明显写着不信。她默不作声,却忽然起身,点亮了油灯,又主动将身上的里衣褪了下去,轻声说道:“姐姐想看就看,我……我是姐姐的。” 付见煦顿时羞得只想当场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可目光却始终无法从那些痕迹上移开。 的确红得有些吓人。小姑娘肌肤细腻,手腕、后颈、前胸……处处都残留着昨夜她留下的痕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她的视线仿佛被钉在了那些红痕上,直到纪小雨微微瑟缩了一下,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她才恍然回神,连忙用棉被将人仔细裹好,紧紧搂进怀里。 “疼不疼?”付见煦用手掌摩擦着小姑娘微凉的皮肤,心疼得轻轻亲啄着怀中人微凉的耳垂。 纪小雨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怔了一会儿,才抿着唇轻轻摇头:“不疼的。” 岂止是不疼。甚至……还有一种让她羞于承认的舒爽。 被这个女人全然包裹、霸占时的心安,当这个女人对她言听计从、将她视若珍宝,都让她心底涌起阵阵欢愉。 这种欢愉甚至比身体上的欢愉,还要让她贪恋…… 她不由自主地往付见煦怀里又贴紧了几分,额头轻蹭着她的下颌,声音低低地,“姐姐不用心疼我。只要是姐姐,怎么样……我都喜欢的。” 付见煦听得心头微微一滞,像是有什么东西悄然塌陷了一块,酸涩感漫上鼻尖的同时,一股更加强大的温热潮涌般填补了那个缺口,将她整颗心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将怀里的小姑娘视为世间唯一的珍宝,而小姑娘对她,何尝不是倾注了全部的依赖与信任? 这种毫无保留的、近乎虔诚的托付,浓烈得让她震撼,也让她前所未有地感到自己被深深需要着。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厚重的情感,厚重到仿佛愿意将彼此的生命都熔铸在一起。 心口涨得满满的,她忍不住将小姑娘从怀里轻轻捞出来些许。怜惜地吻她的额。 接着,温热的唇又依次落在她的眉心、鼻尖,最后郑重地印在她柔软的脸颊上,左边一下,右边一下,仿佛在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一遍遍镌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纪小雨起初只觉得脸上被亲得有些微微发痒,忍不住想笑。可当她抬眼,撞进付见煦那双盛满了郑重与疼惜的眸子里时,那痒意便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心尖。 这亲吻分明纯洁得不含一丝杂质,却莫名点燃了她身体深处的某种渴望,甚至让她浑身都微微发热起来。 她安静地承接着这份爱怜,直到付见煦的气息渐渐平稳,退身远离。这时,纪小雨却忽然眨了眨眼。她轻轻挣开一点距离,双手撑在付见煦身侧,竟一个翻身坐在了付见煦身上。 小姑娘青丝如瀑般垂落,拂过付见煦的脸颊。她俯下身,目光灼灼地看向略显错愕的付见煦,唇角弯起一个极甜的弧度。 “姐姐,你亲了我那么多次,”纪小雨轻声说道,温热的呼吸拂过付见煦的耳畔,“现在……总该轮到我了吧?” 付见煦还完全沉浸在先前那股汹涌的感动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主动和居高临下的姿态弄得羞窘万分,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她下意识地扭过脸去,抬起手臂搭在眼睛上,不敢去看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声音里外强中干,恼羞成怒,“你……你来就来嘛!还、还非要问出来!” 她心里咚咚直跳。 这种事……难道不是气氛到了就自然而然的吗?哪有人这样事先预告的! 纪小雨看着她这副羞得快要冒烟的模样,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笑容。她坏心眼地轻轻拿开付见煦遮着眼睛的手臂,软声要求道:“姐姐,别躲……我想你看着我。” 最后的屏障被移除,付见煦的目光顿时无处安放,她睫毛轻颤,既想看她,又羞于直视,一时间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第84章 纪小雨却不再给她退缩的机会。她俯下身,唇瓣专注地流连于身下之人微微起伏的洁白身躯。 她清晰地记得上一次付见煦是如何带领她领略极致的欢愉,此刻,她也想给予对方同样的,甚至更加强烈的欢愉。 不,远不止如此。 她想要她体验到无与伦比的沉醉,要让她从此沉溺,让她的身体乃至灵魂都深刻地记住这一刻,记住自己。 怀着这样近乎虔诚的渴望,她低下头,温软的唇瓣轻柔地落了下去。 付见煦猛地一颤,尽管早有准备,但还是受不了这等刺激,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 作者有话说:快!夸!俺!!! 今天为了搓出来,俺都上家伙什了!!!手腕子贴上膏药了嘤嘤嘤。 原本今天打算再打磨打磨另外两个毛茸茸文案的,新想了点内容,没想到要加更,俺以为明天呢~~~[摸头] 第71章 纪丘狼狈地瘫倒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浑身像是散了架般疼痛。他挣扎着抬起头,朝付见煦和纪小雨离去的方向嘶哑地咒骂:“两个小贱人……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这就去报官!找人弄死你们!老子绝不会放过你们——” 周围的看客还未完全散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旁,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刚才动手的,是不是付纪食铺的老板?” “就是她!我来得早,可听全了!这男的好似是她岳丈,早年把闺女卖给了付家,如今见人家铺子生意红火、日子过好了,又眼巴巴跑来认亲要钱,这不,被揍了!” “女子和女子成婚?这……这成何体统?” “哎,管他女的男的,能一块儿把日子过好不就行了?我看付老板挺护着她家娘子的……” 过了好一会儿,纪丘才感觉身上的剧痛稍稍缓解。他咬着牙,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了。 他眼底翻涌着怨毒的恨意,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该怎么报复,不仅要将今日屈辱百倍奉还,还要将这铺子拿到手! 他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形高瘦的男子一直沉默地立在巷口阴影里,将方才的闹剧尽收眼底。 直到纪丘踉跄着走远,那男人才缓缓从暗处走出,目光幽深地瞥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随即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人流之中。 …… 天色彻底黑沉下来,屋内点起了温暖的油灯。 付知晓端着排骨汤坐在床边,稳稳地将一勺勺温热的汤喂到谢音挽口中。 喂完饭,接下来便是每日最难熬的上药环节。 尽管已经重复了许多次,付知晓仍旧无法全然习惯。她自己以前打猎受伤时,总是随便弄点药粉糊上去便算了事,可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每一次清洗、每一遍上药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对方半分。 谢音挽背上的伤口极深,一道狰狞的刀痕从肩胛骨下方斜划至腰侧,边缘还带着未消退的紫红色淤肿。虽然已经过了好些天,伤口也只是堪堪结起一层薄薄的暗红色血痂,周围肌肤依旧红肿着,偶尔动作大些,还会渗出些许血丝,看得人触目惊心。 看着那狰狞的伤口,付知晓心头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这伤何时才能好转?还要让她忍受多久的疼痛?但在这份心疼之下,却又可耻地庆幸着,正因为这伤如此沉重,她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她身边,多照顾她一日,多看她一刻。 她们之间,除了这偶然的牵连,或许……就再不会有其它交集了。 付知晓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些混乱又僭越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她不敢再去深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事情,转而拾起继续极轻极轻地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 谢音挽伏在枕上,感觉到身后那人动作停顿,不由微微侧过脸,声音有些哑:“……没事,不疼。” 付知晓没应声,只是抿紧了唇,继续手上的动作。她将药粉仔细地撒在伤处,冰凉的药粉触及皮肤,谢音挽控制不住地轻轻颤了一下。付知晓立刻停下动作:“我、我弄疼你了?” “没有,”谢音挽将脸埋回枕间,声音闷闷的,“只是药有些凉。” 付知晓这才稍稍安心,再次放柔了动作,指腹小心翼翼地打着圈,将药粉均匀推开。 终于上好药,她拿起干净的绷带,微微倾身,手臂绕过谢音挽的腰侧,仔细地将绷带一圈圈缠好。 这个姿势几乎像是一个克制的拥抱,两人的距离极近,付知晓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体香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还好伤的是背……她红着脸想道,动作迅速却依旧轻柔地为她系好绷带,又仔细地将中衣拢好,拉过被子盖到对方腰间。 整个过程里,她都低着头,不敢多看谢音挽一眼。这样的场景虽已历经多次,她却依旧无法抑制那份从心底涌上的羞涩与悸动。 幸好,她肤色黝黑,想必谢小姐……看不出她早已滚烫的脸颊。 否则,这人可就丢大了。 自从上次守夜不慎落枕之后,谢音挽便不再允许付知晓夜里留在房中照料。因此,仔细地为她换好药、整理好衣衫后,付知晓便如同前几日一样,准备端起药盘道别离开。 她刚要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 “晓晓,且慢……能否再托你帮我一帮?” …… 付见煦紧紧闭着双眼,可温热的水汽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溢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的学习能力怎么会这么强?她还记得自己初次尝试探索时,许久都不得其法,连找准位置都颇为困难。可身上这人,这才第二回,动作却已如此娴熟精准,每一次温热的触碰都让她难以招架。 正当她思绪纷乱之际,身下的人又有了新的动作。付见煦的思考能力瞬间被彻底击碎,只能随着那令人战栗的节奏载沉载浮,意识涣散。 不知过了多久,纪小雨缓缓抬起头,凑上前来,轻轻吻了吻付见煦泛着潮红的脸颊和嘴唇。 付见煦猝不及防,直到唇上传来些许陌生的触感,她才猛地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几乎是弹坐起来,慌乱地用手背擦拭嘴角,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怎么能……不擦嘴,就亲这里?!” 纪小雨却一派天真地望着她,眼神清澈,仿佛做了再自然不过的事:“为什么不能?我觉得姐姐的味道很好。” 付见煦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那个纯洁得像张白纸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难道……是自己平日太过放纵,才将她带坏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纪小雨便轻轻将她重新按回榻上。她俯身贴近,笑弯了一双狐狸眼,温热的气息拂过付见煦的耳畔,声音软糯:“姐姐,昨天沐浴的时候……我很快活。姐姐想不想也试试?” 这根本不是在询问。 付见煦的脑子刚艰难地处理完这句话的含义,身体便被轻柔地引导着换成了跪伏的姿势。紧接着,身下一涨,她瞬间绷紧了脊背。 刚刚体会过灭顶块感的付见煦哪里受得了这般刺激,差点叫出声来。 那些她亲手教会她的种种,怎么一个一个的,都用在了自己身上……付见煦在颠簸的浪潮中迷迷糊糊地想。 在纪小雨不知疲倦的辛勤“耕耘”下,她的身体仿佛化作了最敏感的花苞,在一次次的颤栗中极致地绽放,汹涌的潮水不断漫上巅峰。 终于,在又一次被推上极高处时,或许是因为白日里发生了太多事,思虑过重,又或许是这快感实在太过猛烈,付见煦眼前骤然一白,竟就这样失去了意识,软软地晕厥过去。 …… 这边付见煦被纪小雨做得晕厥,另一边,也是有人因纪小雨而辗转难眠。 周大丫在床上又一次翻了个身。她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房顶,脑子里仍反复回荡着那个惊人的事实—— 阿煦妹子和小雨妹子,竟然是妻妻? 两个女子……竟也可以像寻常夫妻一样成为眷属吗?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往日里被她忽略的细节便纷纷涌现出来:付见煦总是自然而然揉揉纪小雨的发顶,纪小雨会下意识地拽着付见煦的衣角轻轻摇晃,两人时常旁若无人地十指相扣。 还有今日白天不小心撞见的那一幕:两人在厨房里忘情地亲吻…… 她们与世间那些正经夫妻似乎并无不同,甚至……看上去比许多夫妻还要恩爱缱绻。 可那些痕迹又是怎么回事呢?周大丫眼前又浮现出纪小雨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痕。难道阿煦妹子真的有些特殊的癖好? 她越想脸越热。 她又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听信了纪小雨的“鬼话”,竟真的傻乎乎地对郝红做了一些奇怪的小动作。幸好郝红性子大大咧咧,迟钝得厉害,全然没察觉到任何异样,否则她真是丢脸丢大了! 第85章 也许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前想了这许多乱七八糟的,她好不容易沉沉睡去,却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郝红不再是那个憨直的姑娘,她手里拿着一根粗糙的麻绳,笑吟吟地朝她走来,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幽深。 她被吓了一跳,梗着脖子问,“你、你要干嘛?” 梦里的坏郝红却不回答,只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自顾自地说着,“大丫,我们不是最好的姐妹吗?最好的姐妹,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陪我试试吗?” 周大丫晕头转向。 最、最好的姐妹……是啊,她跟大红是最好的姐妹…… 粗糙的麻绳不知何时缠上了周大丫的手腕。 “相信我,”郝红俯身靠近,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会很舒服的……” …… 付见煦一路都深深埋着头,脚步迈得又快又急,破天荒地没有留意身后,也忘了等待那个总是乖巧跟在她身后半步距离的小姑娘。 此刻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天姥姥老天奶妈妈娘啊!实在太丢人了!她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八岁的姑娘给……给弄晕了过去! 她怎么见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股火烧火燎的羞窘让她从耳根到脖颈都红透了,恨不得当场化作一缕烟,直接飘走算了。 纪小雨见她越走越快,几乎快要小跑起来,也连忙加快步子,努力跟上前面那个脑袋快要低到地上去的女人。她看着付见煦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还掺着些许昨夜残留的后怕。 昨夜付见煦骤然晕过去,着实将她吓得魂飞魄散。那一刻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她几乎是手脚发软地爬下床,胡乱裹上外衣,跌跌撞撞地拍响了付知晓的房门。被吵醒的付知晓一看她惨白的脸色和屋里不省人事的付见煦,也瞬间吓醒了瞌睡,二话不说便冲进夜色里去敲付冬庆的门。 深更半夜,硬是把睡眼惺忪的付冬庆从被窝里拖了起来。付冬庆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番仔细的望闻问切后,脸上紧张的神色却渐渐转为哭笑不得。 “没啥事,”付冬庆一拍额头,看着眼前两个吓得六神无主的小辈,“急火攻心,加上……呃,气血上涌,一时岔了气才晕厥的,身子骨好着呢,睡一觉便没事了。” 她眼神复杂地落在纪小雨因匆忙而未系好的衣领处,那下面隐约透出的红痕着实有些骇人。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略显尴尬地补充道:“那个……年轻人身子骨虽好,也……也该懂得节制些。凡事过度,总归是伤身的……” 送走了付冬庆,两人面面相觑,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纪小雨这才感觉脱力般,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付知晓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模样,本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拍拍她的肩,嘱咐好生照顾,便体贴地替她们掩上门离开了。 昨夜,纪小雨几乎没怎么合眼。她就着昏黄的烛光,守了付见煦大半宿,时不时探探她的鼻息,确认她呼吸平稳绵长,才稍稍安心。后半夜,她终究是抵不住困意,也怕她着凉,便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轻轻将已然无恙的付见煦搂进怀里,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这才惴*惴不安地睡去。 如今见前面那人健步如飞、羞愤欲绝的背影,纪小雨抿了抿唇,压下嘴角那抹心疼又好笑的笑意,快步跟了上去。 还好姐姐不知道昨夜还请了付四姨来,不然怕是更要羞死。 ----------------------- 作者有话说:差点没写完,跟俺爸讲话去了,开始是问我国庆回不回家,没讲两句就催婚,我大学都没毕业呢,催婚……醉哩。 我说我不谈,他说老了咋办,我说四呗。 他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我说对啊我不结婚你接受我的不完美。 他说让我谈先物色好男的,不然被人选走了,我说被选走的哪是什么好东西,上次男子小区砍老婆,我以后被砍四了咋搞。 他说现在男的好差,都是因为计划生育造成的,我说还好计划生育,不然差得更多。 好笑的讲不完了哈哈哈哈哈。 不说他,宝宝们看我的文案嘿嘿嘿,今天还以为能搓两个,结果只搓出来一个,这是《笨蛋猫猫也要拯救世界吗?【快穿】》那本哦,拉了好久的世界观,改了好几回,终于定下来了。 【简洁版文案】 猫死了。被车撞死了。 但猫又活了。 有一只怪怪的光团子,要猫去拯救世界。 拯、拯救世界? 猫猫我吗? 【详细版文案】 新晋系统5918运气奇差,第一次新手任务竟随机分配到最为困难最为凶险的反派组! 5918:汗流浃背了…… 它颤颤巍巍唯唯诺诺观察了许久,好不容易物色物色一位将会出车祸死去精英人士去完成任务,然而却意外绑定了同样死在车祸中的小白猫。 更糟的是,这是只没开灵智的普通猫。 5918:家统们,天崩开局啊! 系统5918欲哭无泪,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岗:“宿主!我们的任务是拯救世界!阻止反派黑化灭世!” 猫猫歪头:“喵?”拯救世界? 世界一:牡丹妖与猫猫。 5918: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花妖天色淫邪,魅惑众生,死有余辜,尤其大反派牡丹妖罪孽深重,必须被主角诛杀,绝不能任她携神器自爆! 猫猫听不懂,猫猫只是钻进了罪大恶极的牡丹妖的怀里,找到了最柔软的睡觉位置。 世界二:清贫反派学霸与转校大小姐猫猫。 5918:我们要让反派遵循原本的轨迹堕落、错过高考然后跳楼自杀,不能让她做出灭世的病毒药剂! 猫猫耳朵往后一撇,往地上一躺,什么叽里呱啦的,猫听不懂,猫要学着做人,猫很烦,猫才不要理那个光团子。猫要去找上个世界的妈妈摸摸。 世界三:影后与投资商猫猫。 5918:宿主!反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要对她进行潜规则、令她尝尽世态炎凉,再无情抛弃,绝不能让她投资那部灭世电影! 猫猫只听懂了潜规则,不错,这个奇怪光团子难得讲出来一些好话。 至于投资电影嘛,当然是妈妈想投资什么就投资什么! 世界四:山村女与猫猫 5918:宿主,不能让反派走出去啊,她的存在是为了衬托主角的!更不能让反派造武器炸村子啊啊啊! 猫猫:啊,村子好破啊,猫带你走。 世界五:魅魔与猫猫 5918:魅魔以吸取他人生命与情感为乐,本该在堕落中被主角消灭!宿主要阻止她反杀主角团! 猫猫满眼红心地看着眼前这只慵懒邪气、眼尾泛红的漂亮魅魔,连眼睛都移不开,尾巴更是不知何时勾到了魅魔的身上。 5918:啊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5918绝望地看着它的猫猫宿主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喜欢就蹭,至于任务是一点也不做的。 但就是这样的宿主,将一个个冰冷绝望、本该毁天灭地的反派,硬生生“蹭”得放下了屠刀。甚至……蹭出了不该有的感情线? 一个个世界过去了,本不会思考的5918竟然突然意识到了,它运行逻辑的无理性,这些“反派”为何要按照那般逻辑走呢? 后来,它发现,所谓的“反派”竟都是同一个强大意识的灵魂碎片,主脑运行的底层逻辑,竟源于一场极致卑劣的仇恨。 系统5918沉默了,然后——它反了! 注:世界的顺序不定,后面还有女尊,末世,民国,灵异,商战,abo,仙侠,古代等等世界。 作者目前写了十一个世界的大纲,所以起码会有十一个世界哦~后面还有福利番外世界掉落! cp:谁也挡不住猫猫贴贴真笨蛋美人(?)猫猫vs被猫猫贴贴救赎美强惨反派(们) 阅读指南: 1、快穿单元剧,苏爽甜治愈,全员百合,猫猫团宠,主打一个用魔法(猫猫)打败魔法(厌女剧本)。 2、猫猫前期真猫猫思维,后期会慢慢学会一点做人,但内核永不变。 3、系统从崩溃到真香,最后成为猫猫神教头号护法。 4、内核是反套路、反厌女、反压迫,为所有被命运薄待的女孩们挥爪! 5、结局he,猫猫和反派有最好的归宿。 第72章 付见煦一路脚下生风,一迈进店门,便掀开厨房的布帘钻了进去,连郝红抬手要跟她打招呼都直接略过了。 郝红的手还扬在半空中,愣愣地看着那还在晃动的布帘子,有点发懵。 今日这一个个都是咋了? 平日里开朗的大丫也是如此,早上来的时候也完全变了个人。整个人耷拉着脑袋,眼睛下面两团乌青,脸色蜡黄蜡黄的。 瞧见她更是活像大白天见了鬼,身子猛地一缩,赶紧扭过头去。 第86章 自个儿好心凑过去关心她,谁知对方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最后干脆借口整理货架,躲到最里头去了。 郝红心里挺不是滋味。她一直把大丫当做最好姐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记着她,甚至把她放得比工作还重要,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躲着自己。 真叫人伤心。 就在这时,纪小雨推门进来了。 “大红姐,来得这么早啊。”纪小雨朝她笑了笑。 郝红总算见到个能正常说话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也转过头去笑着回应:“小雨来啦?吃早饭没?” 这一转头却留意到纪小雨眼底那抹明显的青灰色,还有对方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等纪小雨回话,她便忍不住关心道:“妹子哇,你眼睛下面怎么这么黑?昨夜没睡好?” 纪小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含含糊糊,“啊……可能是没睡踏实。” 正说着,付知晓推着装满蔬菜的独轮车到了门口。郝红听见动静,上前帮她卸货。 方走到跟前,一眼就瞧见付知晓那双眼睛——好家伙,眼眶底下两团浓重的黑影,比纪小雨的还明显,配上她那张黑脸,整个人身上的阴气浓重地好似要成形。 郝红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抬高声音:“知晓,你这……你们一个个的昨天晚上是干嘛去了?怎么一个个都像没睡觉一样?” 付知晓放下手里的菜筐,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地快速扫了纪小雨一眼,又立刻移开。 干嘛去了?救人去了呗! 昨夜纪小雨哭得眼睛发红,她吓得以为付见煦命不久矣,在知道付见煦只是晕过去后,虽然是放下心来,但却是彻底吓走了瞌睡。 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到谢音挽门口守着,里面的人若是有些什么动静她也好第一时间赶到。 边坐边胡思乱想。 她原本铁了心认为是付见煦欺负人,仗着力气大胡来,毕竟这人是有前科在的。可现实却让她目瞪口呆。纪小雨那瘦瘦小小的身板,是怎么把付见煦给弄晕过去的? 她想起来昨日隔壁妻妻二人因为慌乱而露出的身上痕迹。 付知晓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心里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付见煦……真的能欺负得了纪小雨吗?该不会这小两口之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特殊癖好吧? 付知晓越想脸上越发烫,原本残留的那点睡意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旦想通自己可能误会了付见煦,昨日那结结实实的两巴掌就变得格外无礼。她心里七上八下地琢磨着,若是真错怪了人,这个歉是非道不可的…… 正当她心神不宁之际,纪小雨适时地走上前来,转移了话题:“昨天实在是太累了,没睡够。大红姐。” 她转向郝红,指了指旁边一筐沉甸甸的蔬菜,“这筐菜我一个人实在搬不动,你能帮我一起抬到后面去吗?” 郝红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她本就是热心肠,见状立刻应声道:“哎,来了来了!”她没再追问黑眼圈的事,赶忙上前,和纪小雨一左一右合力抬起了菜筐。 而在店堂的另一角,周大丫正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桌椅。这简简单单的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的郝红。 自从早上那个令人面红耳赤的梦里醒来后,她就一直处于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她恨不得自己一铲子敲到自己脑袋上让自己能立刻失忆! 怎么会做那样的梦?!郝红可是她最好的姐妹啊! 就因为那个梦,她今天根本不敢直视郝红那双真诚朴实的眼睛,生怕她透过她的眼睛从她的脑子里看出来她昨夜那个令人可耻的梦。 可当郝红不再关注她,转而忙活别的事情时,周大丫又忍不住偷偷去瞧她。看着郝红那副傻乎乎、充满干劲地问东问西、忙里忙外的样子,又不觉十分好笑。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以前自己学着纪小雨教的那些小动作,一股脑往她身上使时,郝红虽然有时会呆愣住,却也好似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啊……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郝红心里,也并不仅仅是把她当作一个单纯的好姐妹? 还不等她的眼睛亮起来,郝红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周大丫,别擦了!快来择菜!” 她心里那些旖旎心思顿时歇了下来,老老实实放下抹布,离开了那个被她擦得锃亮的桌子。 …… 日头渐渐升高,街市也恢复了白日的喧嚣。付纪食铺里,客人陆续上门,渐渐坐满了大堂。 陈真看着逐渐多起来的客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还一直担心,昨天付见煦在店门口当街打人,会影响到今天的生意。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虽说确实有些人对老板的举动颇有微词,奈何这家的麻辣烫和酸辣粉实在美味,让人难以抗拒。 更何况,不少熟客私下议论:“老板打人跟麻辣烫有什么关系?又不是麻辣烫打人。” 话虽如此,仍有些食客忍不住交头接耳地谈论昨日的事。尽管压低了声音,但在堂前忙碌穿梭的周大丫和郝红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付见煦当街打人?这个消息甚至比付见煦在床笫间有特殊癖好更让她们震惊。但她们默契地没有声张,只是默默消化了这个消息。毕竟打的不是别人,是纪小雨的爹,这事她们确实不便过问。 周大丫一边利落地擦着桌子,一边凑到正在收拾碗筷的郝红耳边,压低声音悄悄说:“只要不打小雨和咱们自己人就好。”她顿了顿,朝厨房方向瞥了一眼,声音又低了几分,“外人挨打,那肯定是外人做错了什么。” 郝红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这话听着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具体是哪里奇怪,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明白。但转念一想,这既然是大丫说的话,她向来是不会反驳的。 于是她只是眨了眨眼,随后便像是领会了什么深意似的,跟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所幸付见煦一整日都待在厨房里忙碌,没有听到前堂的议论,否则怕是要羞愤难当。 在厨房捞了一整天的菜,付见煦内心的尴尬总算消退了些,至少能正常面对纪小雨了。她揉着因长时间劳作而酸痛的手腕,又下意识地揉了揉莫名酸软的腰肢。 收拾好厨房后,她才掀帘而出。 她打算下工后去买菜,明日好去拜访柳先生,刚牵过纪小雨的手,却被付知晓拦住了。 付知晓见到她们还有些尴尬,但是正事重要,她正色解释道,“先别急着回家,有正事要和你们商量。” 她指了指西街方向,“这几日我去那边转了转,看了好几处铺子,还找了个长期供鱼的贩子。” 付见煦被女主的效率震惊到了,过年只是提了提年后开分店的事情,这才过去几天,她竟然连铺子与货源都找好了? 她一脸梦幻地跟在付知晓身后,付知晓一边带着两人往西街走,一边细细说道:“西街这边虽然不比东街热闹,但做工的人多,吃食卖得快。等开春后渔汛来了,码头就在附近,收鱼也方便。”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看中的那间铺子租金合适,咱们现在手头宽裕,正好租下来,只要你这处的方子没有问题,上元便可开业了。” “等夏天鱼肥了,生意做顺了,再多攒些钱,到时候还能在镇头租个更大的铺面,那会儿正是农忙时节,镇上人多,生意肯定差不了。” 付见煦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眼带星星,果然,跟着女主合作便不会出错的! 走了大约有两刻钟,到了铺面。 房东是位利落的中年妇人,丈夫早逝,独自守着几处产业过活。她见付见煦几人都是女子,言语间多了几分亲切,租金也给了些优惠。 “女子在外谋生不易,”房东李娘子爽快地说,“我看你们都是踏实做事的人,这铺子租给你们,我放心。” 如今手头宽裕了,加上之前也租过铺子有了经验,这次办起事来不再像从前那样捉襟见肘。双方谈得愉快,当场就签好了租契,一切进行得格外顺利。 事出突然,付见煦和纪小雨身上都没带够钱。付知晓主动替她们垫付了租金,纪小雨心里记下了这笔账,想着回家就把钱还给她,顺便也能把欠付四姨的诊金一并送过去,昨天兵荒马乱的,竟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个干净。 日头渐渐西沉,三人忙完了铺子的事,这才踏上回家的路。路过东街时,付知晓一眼瞧见了街角的书铺,脚步不由得停下:“你们稍等我一会儿,我进去买点东西。” 付见煦还从没进过古代的书店,心里好奇,便也拉着纪小雨跟了进去。书铺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木架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各式线装书,偶尔有几个书生模样的客人安静地站在一旁翻阅,空气中只听得见细微的纸页摩挲声。 付见煦好奇地四处张望,忽然对纪小雨说:“我给你买几本识字的书吧?” 第87章 纪小雨也是头一回进这么雅致的地方,本就有些怯生生的,一听这话连忙犹豫道:“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读书呢……现在买了,万一用不上,不是浪费钱么?” 付见煦却不以为然,摇头道:“书放在那儿又不会坏,怎么会浪费?再说你读书是迟早的事,提前准备着,等见了先生,还能给人留个好印象呢。”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当即就要去找书。 另一边,付知晓已经从老板手中接过了两本书。她虽不识字,却仍仔细地翻看了一下纸张和装订,确认无误后才掏出钱袋。 付见煦凑到柜台前,问老板道:“请问,有没有适合初学识字的人用的书?” 老板弯腰在柜台下翻找片刻,取出三本薄薄的册子递给她。付见煦翻看了一下,觉得正合适,可一问价钱,三本薄册子竟要两百文! 纪小雨当即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这书价实在不便宜。 付见煦却坚持要买,却在要掏钱时意识到了什么,她尴尬地抬头,讪讪看向一旁的付知晓,“晓姐……” 付知晓默默看了她两秒,没等她将话说出口,便掏出钱袋,连同这三本识字书一并付了账。 老板将书各自递给两人。 两本书拿到手中,付知晓小心地揣进其怀里。她虽不识字,只能向书店老板打听,选了一本风物杂记和一本民间故事集,心里暗暗想着:不知谢小姐会不会喜欢? 付知晓的那两本书,看上去比付见煦二人买的识字课本精致厚实不少,价格自然更不便宜。 付见煦眼珠一转,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给谁买的。 哟哟哟,对谢小姐可真大方啊!不但每日肉蛋供着,如今还怕人家在家闷得慌,特意买书解闷?怕是恨不得连工都不上,就留在家里陪着吧! 付见煦原本只是凭着对原著的那点了解自己瞎乐,如今亲眼所见,倒真有些磕上这对了。一个是不苟言笑但行动力超强的黑皮小狼狗,一个是表面温柔实则腹黑的大姐姐…… 嘿嘿嘿。嘿嘿嘿…… 她越想越起劲,脸上不自觉地又浮现出略显猥琐的笑容。 纪小雨在一旁瞧见她这副表情,脸色微微一变,上次她露出这种荡漾的笑容,就是想到谢小姐的时候,难不成现在又…… 纪小雨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心里涌起一阵不安,伸出手,霸道地将她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不行!才不许她想别人…… 三人各怀心思,默默走在渐沉的暮色里。等到天色彻底黑透时,总算到了家。 付见煦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进门就钻进了厨房,只想赶紧弄点吃的填肚子。 纪小雨却先翻出钱匣子,对付见煦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姐姐,我去把晓姐垫的钱还了。” 付见煦手里正忙着和面,头也不抬地说:“你不饿呀?等会儿送饭时一块儿还呗!” 话音未落,门口却已不见了小姑娘的身影。 纪小雨走到隔壁院子,意外地发现付冬庆也在此处,不禁心中一喜。这下正好,省得她再多跑一趟,也免去了向付见煦解释为何耽搁那么久的麻烦。 她先拿出钱,仔细数给付知晓:“晓姐,这是方才你替我们垫的书钱还有租金,多谢了。” 接着又取出诊金,递给付冬庆。 付冬庆今天是来给谢音挽复诊的,刚准备提着药箱走人,见状连忙推辞:“我昨天也没花什么功夫,阿煦身子骨好着呢,收什么钱!” 更何况对方还是晚辈,她更觉得不该收。 纪小雨坚持要付,两人推让了几个来回。付冬庆见她态度坚决,便无奈笑道:“听大姐说阿煦现在手艺了得,我今天就在这儿蹭个饭,可行?” 谁知这话一出,纪小雨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倒不是在乎这一口饭,到时付四姨见了付见煦…… ----------------------- 作者有话说:今天好累[爆哭]等下还有三篇阅读写[爆哭][爆哭][爆哭],俺在码字的时候想到等下要写英语,就想多码会字多拖会时间,码着码着就到4500了,讨厌英语怎么调理[爆哭][爆哭][爆哭][爆哭]最近能多更点就多更点吧,越来越忙哩,但是不会鸽,保证稳定更完!这本俺计划在十月份完结,想的很多番外只能在十二月写了。到时以福利番外的形式发出来哦~~~有带着记忆的黑芝麻小雨穿越到现代忽悠白纸阿煦的。有有记忆的阿煦从小养可怜小雨的。还有阿煦穿到新婚当天的~~~还有大丫大红,晓晓她们的结局也不会少,宝宝们有什么想看的if西线也可以跟俺说~~~ 第73章 漕津镇东街,一座僻静的后院渐渐没入暮色。 天色擦黑,最后一点天光挣扎着褪去,灰蓝色的暮霭笼罩了屋檐巷角。书房里已然十分昏暗,只有一盏孤灯在桌角摇曳,将谢贵林焦灼不安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他手中死死攥着一封密信,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踱来踱去,口中不住地喃喃:“安亭……那可是跟着老家主风雨里闯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主子如今轻飘飘一句‘拦住她’?谈何容易!我拿什么去拦?” 他越想越是惶恐,几乎能预见到任务失败的后果,“先前主子要的那方子还没个头绪,已是焦头烂额……若这回再办砸了,我只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这时,一个瘦高的人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外廊下,也不知立在那里听了多久。他背光而立,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里闪着冷光,那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看着屋内如同热锅蚂蚁的谢贵林。 “慌什么?”来人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不过是个娘们儿罢了,还能翻出天去?” 谢贵林闻声猛地抬头,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脸上瞬间堆起谄媚而如释重负的笑容,急步迎上前:“哎哟!杰爷!您几时到的?恕罪恕罪,小的不知大驾光临,未曾远迎,真是罪过!” 被称作“杰爷”的男人并未搭理他的奉承,只是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刃,语气平淡:“让她查,让她看。这漕津镇水路十八弯,哪一道水下不埋着几具枯骨?她既来了,正好……到时候让她横着出去,也算替咱们把‘谢大小姐不幸遇难’的消息,给谢家老太带回去。” 谢贵林闻言,眼睛一亮,连忙弓着腰附和:“杰爷高见!实在是高!有您出手,定然万无一失!那安亭再是精明,到了您的地界,那也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杰爷手上动作一顿,忽地轻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主子另有话吩咐。” 谢贵林躬身静听。 “主子说,次次都要我等来善后,若你们再无可用之处,他便要重新掂量掂量,这合作还有无必要继续下去了。” 谢贵林还维持着躬身的动作,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 这边的付家村。 还不等纪小雨想好婉拒的措辞,付冬庆便已提着脚步迈进了院门。 嘿嘿,老远就闻到香味了,今天可算找到个正当理由来蹭顿饭啦! 付冬庆面上不显,心里笑嘻嘻。 纪小雨抿了抿唇,把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得无奈地跟在她身后。 厨房里,付见煦正低头专注地盛面,听见脚步声,只当是纪小雨回来了,头也没抬便招呼道:“小雨,你的那碗我已经盛好了,快来快来。” “阿煦,是我来蹭饭了,你不会不欢迎吧?”付冬庆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陌生的嗓音让付见煦吓了一跳,手里的勺子差点没拿稳。 这时纪小雨也快步走了进来,连忙解释道:“见煦姐姐,是我请付四姨来家里吃饭的。” 见到纪小雨,付见煦明显放松了些。她顿了顿,语气恢复如常:“哦,好,那我再下一碗面。” 幸好她原本就多准备了一些,本是留着明天早上当早饭的,眼下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马上就好,”她一边忙活一边补充,“小雨,你先将谢小姐的那碗送过去吧,记得她那碗没放茱萸。” 纪小雨点头应下,也没忘记招呼客人:“四姨,您先坐一会儿,面很快就好。” 她端起面碗,心里却有些迟疑。 趁她送面这片刻功夫,付四姨该不会和见煦姐姐说什么吧?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快去快回,脚步不由得比平时急了几分。 付冬庆独自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尴尬。她试图找些话头,看着付见煦忙碌的背影,笑着说道:“阿煦啊,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穿尿布呢,一晃眼都长这么大啦!” 付见煦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你见的可能不是我。她在心里默默回应,脸上却勉强挤出个微笑,含糊地应道:“哈哈……是呀,时间过得真快。” 正当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微妙之际,纪小雨及时回来了。三人不约而同地暗暗松了口气。 第88章 纪小雨小心观察了一下两人的神色,似乎一切如常,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付见煦利索地将新煮好的面盛进碗里,又快手煎了几个金黄的荷包蛋。每只碗里都铺着一层浓油赤酱的肉丝,再卧上两个喷香的煎蛋。 一坐下来,付冬庆便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才吃第一口,她就瞪大了眼睛,面还含在嘴里便含糊不清地赞叹:“阿煦,真不得了,这手艺也太好了!” 付见煦被她直白的夸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腼腆地笑了笑。 付冬庆风卷残云般几口就吃完了一碗面,意犹未尽地看着她们碗里的。纪小雨看出她的心思,体贴地说:“姐姐,再下些面吧,这些恐怕不够吃。” 付见煦闻言咽下嘴里的面条,起身又去厨房下面。 纪小雨望着付见煦走向厨房的背影,转头对付冬庆微笑道:“四姨若是喜欢见煦姐姐做的东西,可以去镇头的付纪食铺尝尝。我们请您吃。” 付冬庆连连点头:“早就听说你们开了个店,只是我不常进镇,一直没机会去尝尝。听你这么一说,我一定要去一趟了。” 纪小雨热情地说:“随时欢迎您来!” 付冬庆好奇地问:“店里都卖些什么?也是面食吗?” 纪小雨介绍道:“不知四姨听说过没有,我们店里主打两种特色小吃,叫麻辣烫和酸辣粉。” 不料话音未落,付冬庆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也顾不得尴尬,急忙捡起筷子,迟疑地反问:“麻辣烫?酸辣粉?” 纪小雨被她这么大的反应惊到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付冬庆迫不及待地追问:“这是谁想出来的点子?” 纪小雨这时却多了个心眼,她不愿付见煦引人怀疑,便只支支吾吾地说:“这个……是我们一起琢磨出来的。” 付冬庆见状稳了稳心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追问,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付见煦端着陶盆回来了,又给付冬庆盛了满满一大碗面,热气腾腾的面条堆得老高。 吃吧吃吧,她心想,这么一大盆,总该够了吧? 付冬庆将面碗挪到跟前,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下两口面,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状似随意地问道:“阿煦面做得这么好吃,其他的菜式想必也很拿手吧?” 付见煦笑了笑:“也就是会做些家常便饭,没什么特别的。” 她心里暗自嘀咕:问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以后还打算常来蹭饭吧? 站在一旁的纪小雨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付冬庆的言外之意。她心中一紧,生怕付冬庆继续追问下去付见煦会露出什么破绽,连忙笑着插话:“四姨您可别夸她了,见煦姐姐就会这几样拿手的。要说真本事,还得是四姨您见识广,听说您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过的稀奇美食才多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付见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多说。付见煦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会意地低下头专心吃面。 付冬庆无奈地笑了笑,看向纪小雨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了然。这小姑娘,还真是机灵得厉害。她不再追问,转而笑着调侃自己:“我那时哪有什么好吃的可挑?穷人家的姑娘在外头求学,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听到付冬庆提起从前,付见煦不禁竖起了耳朵。她想起之前听春好婶念叨过这位四妹的事,当时好奇多问了一句,没想到却听到了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 春好婶的父母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气得不行。两个女儿没养活,还打算把小女儿付冬庆送人,最后在付春好的反对下留了下来,由付春好一手带大。等到付冬庆稍大些,他们总算得了个儿子,为了给儿子攒读书的钱,竟想把才十岁的付冬庆卖去当童养媳。 那时付春好已经嫁人,没法子照看家里的付冬庆,也没人为付冬庆讲话,付冬庆一个人偷偷跑了,只留下一句话给姐姐,说她要出去学医,学成了再回来看大姐。 付春好得知后吓得差点小产,为此和家里大吵一架,从此再不来往。 付见煦当时听得一愣一愣的。付冬庆是去年才回来的…… 付见煦琢磨着这个时间点,心里不禁泛起嘀咕:这该不会是剧情的力量吧? 因为男主流落到了这个小村子,而小村子里原本没有医术高强的大夫,男主又不能伤重而死,于是剧情自动修复了这个bug,便有了个学成归来的付冬庆? 想到这儿,付见煦的心不由得揪紧了。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独自在外求学行医多年,人到中年才回到家乡,这些年得吃多少苦啊…… 现在她想吃些好的又怎么了? 这般想着,付见煦狠狠谴责了自己方才小气的模样,语气也变得温柔而慈祥:“四姨,您下回再来家里吃饭,将春好婶与晓晓喊着一块,我们一起做火锅吃。那火锅热腾*腾的,又暖和又美味,保准您喜欢。” 付冬庆闻言微微一怔,眼神复杂起来,看了她好久,随即笑道:“好啊,那我可记着了。到时候可别嫌我吃得多。” 火锅?多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这个“付见煦”果真是穿越而来的人……那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呢?来到此处有没有受苦呢?不过肯定没有太久,听说那间食铺开张也没多长时间…… 付见煦虽然觉得付冬庆的态度有些奇怪,但腹中尚未饱足,便继续专心吃面。 面还没咽下去,就听到付冬庆状似随意地问道:“阿煦,你以前还有像昨夜那样突然晕倒过吗?” 付冬庆暗自琢磨:一般穿越总该有个契机吧?总不至于一觉睡醒就悄无声息地换了个人。 听到这话,纪小雨脸色骤变。坏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绕过去了…… 付见煦下意识地摇头:“什么晕倒?我才没……”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昨晚晕倒的事! 她惊得一口面呛在喉咙里,顿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她呛得满脸通红,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付冬庆见她呛得厉害,脸色都憋得发青,立刻起身快步上前从背后抱住她,她一手握拳,顶在付见煦的上腹部,另一只手牢牢握住拳头的上方,猛地用力向内、向上快速冲击了几下。 几下之后,付见煦总算把呛住的食物吐了出来。 “他爹的!”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刚“死而复生”,付见煦迫不及待地挽回自个儿岌岌可危的面子,“谁、谁晕了!我才没晕呢!” 但自己却也知道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她闭了闭眼,只恨自己不能当场再晕过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手忙脚乱地站起身,一头钻进厨房:“我、我去看看锅里的水开了没。” 纪小雨匆匆对付冬庆歉然一笑,低声道:“四姨您别见怪,见煦姐姐她就是脸皮薄。您先慢慢吃,我去瞧瞧她。”说罢便急急地追着付见煦的身影去了厨房。 付冬庆怔怔地望着碗中的面,哪里还有半分食欲。她心中翻江倒海,乱作一团。 三十二年…… 她独自一人在这陌生的时代挣扎求存了三十二年。那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幼时还鲜亮如昨,如今却被岁月打磨得模糊不清。她几乎要怀疑那所谓的前世,不过是一场过于真切的幻梦。 而此刻,另一个可能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就近在眼前。 她颤抖着手重新拿起筷子,缓缓坐回凳子上,机械地剩下的面送入口中。吃着吃着,视线不知不觉就模糊了。温热的泪珠猝不及防地滚落,一滴、两滴,悄无声息地砸进碗里,与面汤融为一体。 “真、真好吃啊……”她低声喃喃,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真切。她低下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面,任凭积蓄了三十多年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 …… “姐姐,对不起……”纪小雨将几乎要把自己塞进灶台后的人儿轻轻拉了出来,“昨夜……昨夜事发突然,我实在太担心姐姐了,一时没了主意,才去请了付四姨来。” 付见煦心里明白这事怪不得小雨,但那股子羞窘却挥之不去,让她臊得不想说话。她闷了半晌,才低声问道:“这事……除了你、我,还有四姨,再没别人知道了吧?” 纪小雨闻言一噎,心想:以姐姐这脸皮,要是知道昨夜付春好、付知晓、甚至谢音挽都听到了动静……她简直不敢想象。 可那些人的关切,她又如何拦得住?只得硬着头皮如实交代:“昨日我急坏了,又不知道付四姨具体住在哪儿,慌乱之下就……就拜托了晓姐帮忙去找人……” 付见煦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想一个人静静。” 纪小雨深知她脸皮薄,一时半会儿肯定难以接受,便体贴地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道:“好,那我先出去。姐姐你缓一缓,有事就叫我。” 第89章 说完,她悄然退出了厨房,将空间留给了付见煦一人。 来到院中,纪小雨准备继续招待付冬庆。付冬庆听见脚步声,急忙低下头,借着收拾碗筷的动作掩饰泛红的眼眶。 “四姨,您再坐会儿吧?”纪小雨上前道。 付冬庆恰好放下筷子,碗里的面已经吃得干干净净。她站起身,语气尽量放得自然:“不了不了,谢谢招待啊小雨,我吃得很好。家里的药材还没收呢,我就先回去了。” 纪小雨客气地挽留:“灶上还温着汤呢,要不再喝点?” “真不用了,吃饱哩!下次再来。”付冬庆边说边摆手,脚步不停地朝外走去。 纪小雨将付冬庆送至院门口,目送着她略显匆忙的背影消失在小路上,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方才四姨放下筷子时,眼眶似乎有些发红?是自己看错了吗? 她摇摇头,并未深想,此刻心里更记挂的是厨房里那个正在跟自己的脸皮较劲儿的女。她利落地收拾好碗筷,一转身,果然看见付见煦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蘑菇似的缩在灶台下的那一小块地方,一动不动。 纪小雨心下微软,轻手轻脚地备好了温热的洗漱用水,走到她身边,柔声劝道:“姐姐,先起来洗漱吧,时辰不早了,明早还要去铺子里上工呢……” 付见煦像是被抽走了魂灵,闻言只是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但没想到,许是蹲得太久,双腿血液不畅,一阵强烈的麻痹感猛地袭来,她顿时站立不稳,整个人便软软地朝前栽去。 恰好跌进纪小雨及时张开的怀抱里。 小姑娘的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颈,她能清晰闻见小姑娘发丝间皂角的清新气息。 付见煦的脸颊瞬间爆红,刚刚才稍微平复一点的尴尬此刻卷土重来,甚至变本加厉。 怎么又来了! 为什么总是在小姑娘面前丢人丢个没完啊啊啊!!! ----------------------- 作者有话说:最近应该都是一天四五千,加更日万。[可怜][可怜][可怜] 今天上午,悲痛欲绝[抱抱] 穿了个美丽废物裤子去上早八,课中裤子拉链崩开了,俺溜去卫生间整理仪容仪表,拉链没修好,耳机还掉进去了[抱抱][抱抱][抱抱]悲哀莫过于心死[抱抱][抱抱][抱抱][抱抱][抱抱][抱抱] 第74章 第二日,付见煦和纪小雨比往常更早出了门。付见煦特意带上了年前自己琢磨着酿的几罐酱料,又在上工前绕到东街,称了足量的五花肉、牛腱子和鸡蛋,还买回好些香料。两人手里拎得满满当当。 到了食铺,周大丫刚擦完桌子,一见她们这阵仗,稀奇道:“哟,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买这么多肉哩!” 走在后面的纪小雨抿嘴一笑,解释道:“下工后,姐姐和我要去拜访教书先生,想着做些家常吃食,当作见面礼。” 周大丫一听就明白了,连连点头:“是该带些心意!反正还没到开门的时候,我们来搭把手,一起弄快些!” 付见煦心里一暖。她原本还担心上午现做卤味时间太紧,有小伙伴的帮忙,便宽心多了。她笑道:“那正好,我本来也买得多,一会儿卤好了大家都尝尝味!” 几人立刻分起工来。郝红和纪小雨手脚利落地择菜、洗菜,准备开店要用的食材;周大丫则陪着付见煦守在灶台边,处理那些肉料。付见煦将肉洗净切块,过水焯去血沫,周大丫就跟着剥蒜切姜,在付见煦的指挥下准备香料包。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店门准时打开,客人三三两两地进来。 厨房里热气氤氲,灶上的大锅中,卤汁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深色的肉块在浓汤中微微颤动,显然已炖得酥软入味,后厨里更是弥漫着一股炖煮中的肉香与各类辛料香味交织在一起的香气。 那香味着实霸道,竟穿透了门帘,丝丝缕缕地飘到了外间。 一位刚坐下的食客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扬声道:“哟,老板,今日是不是出了新品?这香味以前可没闻过!” 纪小雨一边忙着整理碗筷,一边回头笑道:“今天没有新品呢,您还是照旧吗?” 那食客空着肚子赶来,本就饥肠辘辘,此刻被那诱人的肉香勾得馋虫大作,竟半真半假地嚷道:“这可不行!光闻着吃不着,不是存心叫人惦记嘛!” 前面的说笑喧闹并未影响到后厨的付见煦。她将锅中已成深褐色的卤肉块捞起,沥了沥汁水,稳妥地放入一口厚实的木桶中,再仔细浇上浓醇的卤汁,直至完全浸没。盖上盖子,让余温继续焖浸。 刚腾出灶来,她也顾不上歇口气,立刻刷锅、生火,准备熬煮当天要用的麻辣烫底料。 这一连串的活计紧凑得几乎没有间隙。付见煦深深呼出一口气,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汗。 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昨夜听了小雨的话,没有胡思乱想太久,若是没睡好,今天这般连轴转,可真要吃不消了。 但又想起今日终于能带着小雨找先生,满足小姑娘期待已久的读书心愿,她那点子累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全变成了期待的欣喜。 …… 今日天色澄澈,是个难得的好晴天。 可码头上,谢贵林的心情却与这明媚天气截然相反。他背着手,在岸边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疙瘩。 等了许久,将近午时,谢家的船才慢悠悠地靠了岸。 船板刚搭稳,安亭的身影便出现在船舷边。她一身素净的灰布衣裳,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沉静,一双眼更是阅尽风霜的眼睛,她状似不经意地扫过码头上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了疾步迎上来的谢贵林身上。 “安亭管事!一路辛苦,一路辛苦!”谢贵林人未到,声先至,脸上堆起的笑容将褶子挤得满眼都是,他几乎是小跑着上前,伸手便要去接安亭随身带着的那个小包袱,“您可算到了!小的在此恭候多时了!” 安亭手腕微微一转,不着痕迹地将包袱换到另一侧,避开了他的手,只淡淡道:“谢管事费心,老身自己来便好。” 谢贵林的手僵在半空,瞬间又化作引路的姿势,腰身微躬,语气愈发殷勤:“是是是,您这边请。酒食早已备下,一应事物都打点妥当,您先歇歇脚,去去乏?” 安亭脚步未停,口中应着:“谢管事安排得周到。只是家主吩咐的事要紧,不知……” “哎哟,不急不急!”谢贵林抢过话头,声音洪亮,“您老远道而来,怎能立刻就让您劳心劳力?好歹容小的尽一尽地主之谊。福临门已备好酒菜,给您接风洗尘!” 安亭脚步略缓,侧头看了谢贵林一眼。她记得此人,原是老家主手下一個不甚起眼的旁支,因着几分油滑在二少爷面前露了脸,才谋得这漕津镇的差事,往日里见她这等内宅管事,虽也恭敬,却远不至如此……热切。 安亭心里起了点疑,面上还是那副平静样子,只说:“谢管事盛情,老身心领了。只是年岁大了,舟马劳顿,实在疲乏,接风宴就免了,还是先办正事要紧。月满楼在何处?还请谢管事引路,老身需将家主亲笔书信交给大小姐。” 谢贵林一听,脸色唰地就变了,刚才那股热乎劲儿一下子没了,话都说不利索了:“月满楼……这个……安管事,您看这……” 安亭盯着他:“怎么?谢管事没空?还是……月满楼有什么不方便?” “有空!有空!”谢贵林赶紧摆手,额头冒汗,干笑两声,“就是……就是我没办好差事,正不知该如何向您禀报……” “大小姐她、她此前虽下榻月满楼,但……年后并未归来。卑职这几日多方打探,却、却毫无头绪,正惶恐不已,生怕家主怪罪……这才想着先为您接风,再从长计议,绝非有意怠慢!” 安亭没说话,心里却沉了一下。谢贵林这话听着是请罪,实则不然。 大小姐年后并未来此? 她没露声色,语气缓和了些许,“原来如此。谢管事也不必过于自责,大小姐最是有想法,许是在路上起兴去了别处也不一定。但……老身得跟家主交差,走吧,去月满楼。” 她话说得温和,却一点没商量余地,迈着步子走到岸上,眼睛看着谢贵林,等他带路。 …… 今日,付纪食铺比往常提前了一个时辰打了烊。付见煦和纪小雨没像平时那样留下收拾,只将多出的卤肉分给周大丫几人,便拎着备好的食盒匆匆离去。 店里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下些许碗筷的残响。周大丫几人也晓得她们有要事在身,并不计较,反倒利落地撸起袖子收拾起来。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桌椅擦净、地面扫清,灶台也归置整齐。 陈真顺手煮了一锅清水面,浇上付见煦留下的卤肉汁,每人盛了一大碗。 才吃第一口,四人就怔住了,那卤汁浓香,肉块酥烂入味,咸鲜中透出几分微甜和香料的气息,竟是从未尝过的滋味。 第90章 顿时谁也顾不上说话,都埋头狼吞虎咽起来,桌间只听得到吸溜面条与咀嚼的声响。 而此时,付见煦与纪小雨正走在巷道间。日头偏西,青石板路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纪小雨见付见煦脸色微白,轻声劝道:“姐姐,忙了一上午,又空着肚子,要不先找个摊子吃些东西再去吧?” 付见煦却摇头:“若是去晚了,赶上柳先生在上课,反而打扰。” 两人又穿过两条长街,拐进一条安静的小巷。往里走,到了一处有枯藤垂下的墙头,再走一步,一扇旧木门映入眼帘,纪小雨抬头,看到了门楣上挂着一块简单的木匾,写着“柳庐”两个字。 付见煦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对了对地址。她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攥紧了纪小雨的手。 纪小雨感到手被握紧,抬眼往身侧一瞧,原本她心重也打着鼓,但瞧见付见煦比她还紧张的模样,反而觉得有些好笑,那点不安也淡了些。她上前一步,抬手叩响了门环。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扎着双髻的小童探出脑袋,疑惑地望着她们。 纪小雨弯起嘴角,温声道:“小先生好。我们是付纪食铺的,来拜访柳先生,带了点自己做的下酒菜,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一点心意。” 小童点点头,脑袋上的发髻也跟着一颠一颠的:“二位请稍等,我去问问先生。” 没多久,小童回来了,拉开大门请她们进去。柳先生从屋里走出来,神色平静地看向她们。 “柳先生。”付见煦赶忙行礼,要把食盒递过去。 柳先生却先开了口,语气淡淡的:“付纪食铺的老板?就是前些日子在街上跟人动手的那位?” 付见煦脸一下子红了,下意识想低头,想将自己藏起来,又勉强自己站直。 纪小雨上前半步,“柳先生,您也听说那事了。那天实在是对方说话太难听,一再欺负人,又要动手打我,见煦姐是为了护着我才没忍住。整条街的人都瞧见了,她不是胡乱打人的性子。” 柳先生目光转向纪小雨,仔细看了看:“你就是她护着的那个人?” “是。”纪小雨抬起头,目光诚恳,“先生,我们今天来,一是久仰您读书多、有学问,带了点自家做的吃食,给您配酒尝尝;二是我想来读书。” 她话说得不紧不慢,一句一句,透着真心实意:“我知道自己成了亲,可能不合您这儿的规矩。但我真想学认字、学道理。” “我不识几个字,可我知道识字才能明事理、立得住。不敢求您为我破例,只盼您能容我听课学字。要是能来,我一定守规矩、用心学,不辜负您的心意。” 柳先生沉默了一会儿,神色似乎缓和了一点,但还是摇头:“你话说得明白,也是个有心思的。但我定下的规矩,不能随便改。成了亲的,我这儿不收。” 纪小雨眼神暗了暗,仍试着说:“您立规矩,是为让学生安心读书。我虽成了亲,也只是跟见煦姐姐两个人踏实过日子。我来读书,姐姐也是支持我的,甚至还没拜访您之前便给我买了书……” “我就想学点字,能算账、看文书,将来能把日子过得更好,绝不会给您添麻烦。要是真有什么不方便,我们立马就走,绝不让您为难。” 柳先生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比刚才温和些,但仍很坚决:“规矩定了就是定了。若能随意打破,哪能称作规矩?你们回去吧。” 付见煦见纪小雨这么努力还是被回绝,心里又酸又闷,忍不住轻轻拉过她的手,摇了摇头。她把食盒轻轻放在门边的石凳上,朝柳先生鞠了一躬:“这点卤味您尝尝看。我们……改天再来问候。” 说完,她拉着纪小雨快步走出小院,几乎像逃跑似的。 直到走出那条幽静的巷子,周遭市井的喧闹声重新涌入耳中,纪小雨才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姐姐,对不起,我还是没成……” “不怪你,”付见煦立刻握紧了她的手,声音轻柔却坚定,“你说得特别好,句句在理,比我强多了。先生……先生只是还需要些时间再看看。我们下次再来,下回来,肯定能成的。” 纪小雨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心里那份失落虽未完全散去,但感受着身旁人掌心传来的温热,那份堵在心口的郁气似乎也消散了些许。她轻轻回握住付见煦的手。 “走吧,”付见煦拉着她,转身朝着食铺的方向走去,“我们先回店里做些吃的,垫垫肚子再回家。忙了一上午,又空着肚子走了这么远,饿坏了吧?回去尝尝我做的卤味,好不好?” 纪小雨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付见煦侧过头,目光柔和地落在纪小雨脸上:“一会儿我们去东街口那家点心铺子看看?买些你爱吃的绿豆糕或者松子糖。” 她说着,像是又回想起方才的情景,语气里不禁带上一丝显而易见的骄傲:“刚才我们小雨真是太厉害了!柳先生看着那么严肃,我站在旁边紧张得话都说不全,我们小雨却一点都不怯场,话说得清清楚楚,句句都在理上……” 这直白而诚恳的夸赞让纪小雨耳根发热。她向来习惯了说好话讨好别人,却很少被人这样真切地称赞过。心里那点残余的沮丧渐渐被这股暖意驱散,反而升起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意。 付见煦却越说越起劲,眼睛发亮:“我听着都想当场把这个聪明学生收下来!谁要是错过我们小雨,简直是错过好几万两白银!” 纪小雨被她夸得招架不住,连忙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嘴,脸颊微红:“好了好了,姐姐别说了,我们快回去吃东西吧。” 付见煦的嘴被捂住,也不挣扎,只是歪着头,稀奇地瞧着眼前脸泛红晕的小姑娘。自从开店以来,原本怯生生的纪小雨变得越来越能干,独当一面,付见煦已经很久没在床铺以外的地方见到她这般害羞的模样了。 她看得挪不开眼,心里软乎乎的,只觉得怎样都看不够。 纪小雨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更加不好意思,可一对上付见煦睁得圆亮的杏眼,又觉得可爱得紧。 方才的感动还未散去,她心下一动,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付见煦唇上亲了一下。 付见煦顿时愣住了,整张脸唰地红透,耳根更是烧得厉害。她做贼似的慌忙四下张望,见没人注意,才捂住嘴巴,声音又低又急:“你、你怎么能这样!” 光天化日,还在大街上! 小童趴在冰凉的石头桌边,眼巴巴地盯着那只食盒已经好一会儿了。丝丝缕缕的卤肉香气从盒盖的缝隙里钻出来,勾得她肚子里的小馋虫咕咕直叫。她偷偷瞄向屋内,见先生柳和光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乎睡着了。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吃力地端起那沉甸甸的食盒,小心翼翼地捧到柳和光面前,小声问道:“先生,付纪食铺送来的这些东西……怎么办呀?” 柳和光缓缓睁开眼,对上小童那双写满渴望又努力克制的眸子,语气平淡:“送回去罢。” 小童一听,嘴巴立刻委屈地瘪了起来,小声嘟囔:“可是……闻着好香啊……” 她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娘亲带她去过付纪食铺,那碗热腾腾、麻麻辣辣的麻辣烫,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这盒子里装的,肯定也是不得了的美味。 柳和光看着徒儿那副馋猫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伸手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去,把后面午休的人都叫醒,该上课了。” 见先生冷酷无情的模样,小童的嘴巴撅得更厉害了,几乎能挂上个油瓶。她万分不舍地将食盒放回石桌,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挪出大堂,去喊师姐们了。 柳和光的目光掠过那只依旧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盒,眼神微动,却终是未再言语。 与此同时,月满楼内。 安亭已将酒楼上下人等悉数聚于前堂,细细问过一遍。谢贵林在一旁搓着手,脸上堆着讪讪的笑容:“安管事,您瞧,我这……确实都按规矩办事,大小姐年后没来,但这生意也没耽搁不是?” 安亭面无表情地听着。据店内伙计及账房先生一致所言,谢音挽年后确未现身,但酒楼运营却未见紊乱,一切如常。 她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各司其职,自己则独自踱步至谢音挽平日惯用的雅间。 推开门,屋内收拾得整齐干净,却透着一股久无人气的冷清。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门外走廊似有一道身影闪过。 安亭脚步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她行至窗边的书案前,铺开纸笔,略一沉吟,提笔快速书写数行。写毕,她轻轻吹干墨迹,将字条折好,低声唤来随行的心腹,将字条递与她,低声嘱咐了几句。心腹点头领命,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去。 …… ----------------------- 作者有话说:[可怜][可怜][可怜]宝宝们为什么不跟俺说想看什么番外,那么大的作者公告没有宝宝看到吗?[可怜]不会都不想看吧呜呜呜嘤嘤嘤,不要啊!!![爆哭][爆哭][爆哭] 第91章 第75章 付见煦与纪小雨回到店里时,铺内已空无一人,连陈真也去了后院小憩。 四下安静,只余街上偶尔的喧闹。 付见煦放轻脚步,引着纪小雨走进厨房。她动作熟练地揉起面团子,纪小雨则是会意起锅烧水,而后付见煦下面、捞面、浇卤,一气呵成。 两碗热腾腾的卤面很快上桌,深色的卤肉浓郁诱人,每碗还卧着一颗圆润的卤蛋。 经过几个时辰的浸泡,卤肉早已吸饱了汤汁,入口咸香不腻。纪小雨才尝一口,眼睛便亮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姐姐,这卤肉……若是拿去卖,一定很受欢迎吧?” 付见煦饿狠了,腮帮子塞满了面条,闻言抬起头来,加快咀嚼将面吞了下去:“热卤做起来倒不麻烦,只是成本还得仔细算算。” 纪小雨心里盘算着今日采买肉和香料的支出,片刻后抬头说道:“若是定价六十文一斤,应当有些赚头。” “这个价钱……会不会太高了些?”付见煦微微蹙眉。 纪小雨却莞尔一笑:“姐姐可别小看了食客们为了一口美味舍得花钱的心思。咱们新店刚开,不妨先试卖看看。就算卖得不好,自家吃也不浪费。” 付见煦觉得有理,况且如今天气寒冷,食材也耐放。她点头道:“那还可以搭配卤面和卤粉一起卖。” 纪小雨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卤面?就像现在这样,煮好了面再浇上卤汁吗?若是这样卖,倒也方便。” 付见煦闻言眼睛一亮,“对呀!这么简单直接的做法,我怎么没想到呢?小雨真是机灵!”她语气中满是真诚的赞赏,听得纪小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纪小雨低下头,小口咬了下卤蛋,脸颊微微发烫。姐姐最近怎么总是这么直白地夸人,让人怪难为情的…… “不过我刚才说的卤面,其实是指用碱面做的。”付见煦笑着解释道,“也叫枧水面,这种面特别筋道,久煮不烂,可以直接在卤汤里煮着吃,味道会更入味。只是不知道镇上的市集有没有卖这种面的。” “碱面?”纪小雨偏着头想了想,她在镇上生活了这么多年,确实从未听说过这种面食。 付见煦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眉眼弯弯:“没关系,一会儿我们去东市找找看。顺便给我们小雨买些最爱吃的桂花糕,好不好?” 纪小雨感受着发间传来的温暖触感,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她轻轻点头。 二人不再多言,安心享用完眼前的美食。 吃饱喝足,付见煦满足地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牵着纪小雨的手朝东市走去。 付见煦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细细复盘着碱面的制作方法。 碱面,顾名思义,需要用到碱,但这个时代没有现成的碱,正为难着呢,她忽然想起可以用草木灰来替代。 想到这里,她凑近纪小雨耳边,压低声音问道:“小雨,家里有没有能烧成草木灰的秸秆?” 纪小雨摇了摇头,轻声道:“咱们家去年没有种地,没有秸秆。不过村里人家大多都有,姐姐要这个做什么?” 付见煦眼睛一亮,解释道:“做碱面就需要这个呢。” 纪小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一家糕点铺前。 这家铺子门面宽敞,柜台里整齐地陈列着各色精致的点心,与年前在摊贩处买的截然不同。付见煦老早就想进来逛逛,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所以虽然价格贵上不少,付见煦还是兴致勃勃地挑了好几样,麻花、茯苓糕、杏仁酥……眼看着纸包越叠越高,纪小雨的心也跟着越揪越紧。 今年才开张没几天,租赁铺子、置办物件已经花了不少钱,姐姐这般大手大脚地买糕点,让她实在心疼。 见付见煦还要再挑,纪小雨终于忍不住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姐姐,这些尽够了……” 付见煦转头瞧见纪小雨蹙着眉头,一脸舍不得的模样,生怕真惹恼了她,便从善如流地停了手。 店家正熟练地将糕点分包捆扎,付见煦趁其不备,飞快地捻起一块洁白的茯苓糕,轻轻塞进纪小雨嘴里:“先尝尝味道如何?” 纪小雨被这突如其来的投喂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咀嚼了两下,清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她嗔了付见煦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付见煦咧嘴一笑,自己也拈起一块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小声嘀咕:“小气小雨,什么都省,吃进肚子里的可不能省呀。” 纪小雨耳尖,将这声嘀咕听了个真切,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故意扭过身子朝前走去。 付见煦赶忙提起包好的糕点追了上去,讨好地牵起纪小雨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 纪小雨挣了一下没挣脱,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继续朝前走去。 …… 付知晓这日回家比这年任何时候都要早。 她一进门,便将怀中小心翼翼揣着的一件物什轻轻放在厨房案上,轻声与付春好说了几句什么,随即快步走向谢音挽的房间。 “谢小……阿挽,”她轻叩门扉,等了半响,见里面有了回应才推门而入,她喝了口水,才说道,“听了你的话,今日我又特意绕去月满楼看了看,果然不同寻常。来了好些人…… “我瞧见了福临门的谢掌柜,还有一位从未见过的老妇人。虽然没能看清正脸,但那位老妇人身量不高,约莫和小雨差不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姿挺得笔直,看上去极有威严。” 谢音挽原本正趴伏在床边,翻阅着付知晓昨日为她带回来的书卷。闻言,她神色一凛,立刻合上书,追问道:“你可还记得更多细节?她衣着如何?身边可带了人?” 付知晓凝神回想片刻,摇了摇头:“离得有些远,衣着*看不太真切,似乎是深色的,料子应当不错。身边跟着两个仆从模样的人,也都规规矩矩的,不敢靠得太近。” 谢音挽的心猛地一沉。听这描述,十有八九是安亭姑姑没错。 姥姥竟然将安亭姑姑都派来了……难不成姥姥也察觉到了什么? 联想到上次那凶险的遭遇,以及这几日心中的种种猜测,若她的怀疑被证实,安亭姑姑此来若有准备便还好,若…… 不知想到什么,她的脸色微微发白,无意识地攥紧了书页。 付知晓见她神色不对,关切地倾身问道:“怎么了?这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谢音挽越想越是心惊,掌心不由得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声线,抬眼恳切地望向付知晓:“晓晓,此事恐怕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你……你能否再帮我一次?设法接触那妇人,将此物交给她,”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上回那枚没送出去的小印章,递了过去,“切记,务必亲手交到她的手中,并务必替我传几句话……” …… 等两人买好米面踏进家门时,天色早已黑沉。付见煦放下东西就匆匆钻进了厨房,点火烧水准备炖汤。 她一边忙活一边想,下回得提前一天把汤备好,不然天天这个时辰回家,躺着养伤的谢音挽没有病死,怕是会饿死。 鸡汤在灶上咕嘟咕嘟地炖着,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待汤熬好,纪小雨盛了一碗端去谢音挽房里,却发现她已经用过了晚饭。这碗浓汤便只好留到明日再尝。 纪小雨回到家里,回想起方才付春好与她说的话,忍不住笑着对付见煦说:“晓姐自己舍不得吃卤肉,全都省下来带回来,给谢小姐和春好婶分着吃了。” 付见煦听了没忍住笑了出来:“春好婶要是爱吃,明儿个我就做上几斤专门送过去,何苦让她从嘴里省这一口?” “不过谢小姐身上还带着伤,卤肉这类辛辣油腻的东西该少吃些。下回见了晓晓,我得好好跟她提个醒。”付见煦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将锅中剩余的汤舀进碗里。 她并未注意到身旁纪小雨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悄然隐去。 两人默默分喝了温热的汤。一碗下肚,付见煦满足地轻叹一声,打了个饱嗝,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在椅子里。 原本还打算回来做碱面呢,现在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弹,还是明天做吧。 纪小雨喝完汤,身子也跟着暖了起来,一时也犯了懒。她将方才心底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悄悄压下去,从一旁取出昨日新买的书册,就着昏黄的灯光翻阅起来。 付见煦听见书页翻动的声响,好奇地探过头去。只见小姑娘正凝神看着书页,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那副认真又困惑的模样让付见煦心里蓦地一软,想起白日里被拒绝的经历,心里又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惜。 纪小雨看得入神,并未察觉付见煦的目光。书上的字句对她而言太过陌生,除了几个在街市招牌上常见的字外,大多都不认识,更不用说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第92章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识字读书这件事,终究还是要靠先生教导才行。 想到这里,她顿时失了看书的兴致,轻轻合上书页抬起头来。 付见煦见她抬头,慌忙闭上双眼假装假寐,心中却没来由地一阵心虚,虽说她自己也不明白这心虚从何而来。 纪小雨见她似乎累得睡着了,她望着那张带着倦意的脸庞,想到女人今日从早忙到晚,不由放柔了声音:“姐姐先去歇着吧,我去烧水准备洗漱。” 付见煦闻言点了点头,没有睁眼。她今日确实疲惫,但比起身体的劳累,更让她揪心的是对小姑娘的心疼。 小姑娘这般好学……都是她没用,年前信誓旦旦说给小姑娘找先生,现在却找不到…… 听着纪小雨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付见煦立刻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她悄悄拿起那本被小姑娘仔细放好的书册。 心中暗忖:自己好歹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就不信连区区一本古代的启蒙读物都搞不定!若是能自己先学会了,再教给小雨,岂不是两全其美? 然而事实证明,的确搞不定…… 付见煦翻开那本书,傻了眼,不消片刻又啪的一下合上书页。 爹的,大学学个汉语言文学都比那英语有用! 这个法子,看来是彻底行不通了。 还没等付见煦琢磨出个新主意,纪小雨已经端着水盆回来了。她一进门,就瞧见付见煦手忙脚乱地在藏什么东西,眼角余光瞥见一抹书页的痕迹,心里顿时了然。 纪小雨不由抿嘴一笑。原来姐姐表面上装作不在意,暗地里却这么关心她识字的事。 她心里暖融融的,语气也更加温柔:“姐姐,热水准备好了,你先去洗漱吧。今天累了一天,得早点歇着。” 付见煦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她一边应着,一边悄悄把被子又往书上扯了扯,直到确认完全遮严实了,这才做贼似的溜出房门。 付见煦一边洗漱,一边在心里盘算。 她想来想去,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一手厨艺了,可连卤肉都打动不了柳先生,她还能怎么办?还去找女主帮忙吗? 等等——女主?付见煦眼睛突然一亮。 对啊!女主是个文盲不假,可女配不是啊!她怎么早没想到,女配这么见多识广,家里那么有关系,她可以请谢音挽帮忙啊! 她豁然开朗。 不过她可不打算事先告诉小雨,万一又不成,岂不是让小姑娘白高兴一场?还是先悄悄去探探口风比较稳妥。 这么一想,付见煦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三下五除二就洗完了她快步回到房里,对纪小雨说:“我洗好了,小雨快去吧。” 纪小雨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纳闷。 方才还一脸愁容的人,怎么洗个脸的功夫就眉开眼笑了?难不成是累糊涂了,想到能睡觉就高兴成这样? 看着纪小雨疑惑地走出房门,付见煦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做贼似的往隔壁的住处摸去。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打着腹稿,盘算着该怎么开这个口才显得自然又不失礼数。 夜风带着寒意,轻轻吹拂着刚洗漱完、身上还冒着热气的付见煦,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然而一股脑儿的热意直冲头顶,让她顾不得那么多,抬手叩门时倒是干脆利落。 前来应门的是付春好。她一拉开门,就见付见煦只穿着衣着单薄站在风里,连忙将人往里拉:“哎哟,这大冷天的,怎么也不披件衣裳就跑来?是有什么急事非得大晚上说不可?” 付见煦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不好意思,她讪笑着解释道:“春好婶,我不是有什么急事,就是有点小事想向谢小姐打听打听……” 付春好见她冻得鼻尖发红,赶紧把人让进屋,一路领着她穿过堂屋,来到谢音挽的房门外。她叩了叩门,扬声道:“谢小姐,阿煦来找您嘞!” 屋内的谢音挽正披着衣服沉思,她还在为种种思虑烦忧,忽听得付见煦深夜到访,不由得微微一怔。付见煦?她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莫非…… 她心里又是好一阵猜测,但略一沉吟,还是温声应道:“请进。” 付春好推开门,侧身让付见煦进去,自己则体贴地掩上门离开。付见煦迈进屋内,顿时被一股暖意包裹。 ----------------------- 作者有话说:让我们来猜猜付见煦回去后会不会被小雨肝爆[可怜][可怜][可怜] 第76章 正月里,京城。 宫灯未熄,檐下的积雪映着惨淡的天光。虽是新岁,皇城中张灯结彩,喜庆万分,三皇子府上反笼着一层无形的压抑。 三皇子姬弘川负手立在窗前,目光掠过枯枝,不知望向何处。空气中弥漫着伤药特有的苦味,混杂着炭火暖意。 内室帘幔低垂,御医刚将二皇子姬弘庄胸前最后一道绷带裹妥。自年三十那夜被寻回,这人已是几度生死,幸得二皇子命大,活了下来,否则得了此等差事的他,哪里还会有命在。 太医拭了汗,趋步至外间,躬身低语:“三殿下,二皇子高热已退,脉象渐稳……真是万幸。” 姬弘川缓缓转身,眼风扫过,不见喜怒,“有劳。” 手下人会意,即刻奉上赏银。 “皇兄何时能醒?”他声线平稳,目光钉在榻上那人身上。 御医喉头一滚,尚未思索出如何答言,便听得帐中传来一声沙哑的咳喘。 姬弘川即刻拂开纱幔,疾步近前,俯身唤道:“皇兄?” 姬弘庄眼睫颤动,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尽是茫然与虚乏。他唇齿微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只溢出破碎的气音。 姬弘川眉峰一蹙,侧首斥道:“愣着做什么?取温水来!” 侍女连忙捧来温盏,小心以银匙喂下几口。清水润过,姬弘庄气息稍平,却仍说不出整话,只怔怔望着眼前之人的锦袍玉带。 姬弘川倾身更低,声音压得极沉,“皇兄,兵符现在何处?告诉我,我定为你报这两回的暗害之仇。” 见对方瞳孔骤缩、面露惊疑却仍无应答,他话锋一转,声腔中陡然添了哽咽:“自年前你遇袭失踪,几个月以来,我没有一夜安枕……我早疑是姬华祯所为。手下人拼死寻到线索,却因无兵符调不动禁军,延误了时机……若我能早到半步,皇兄又何至于此……” 言至动情处,他眼角竟逼出几分湿意,语声愈悲:“皇兄,我怎忍见你受这般苦楚……” 就在这时,姬弘庄的手指忽地一动,艰难抬起,在空中微微发颤。 “纸笔!”姬弘川立时喝道。 侍从迅捷铺纸研墨。众目睽睽之下,那只缠着白帛的手颤巍巍握管,在纸上划出数道歪斜字迹——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姬弘川盯着那行字,眼底骤寒,方才那点悲切顷刻散尽。他缓缓直起身,片刻沉默后,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语气却温和如初:“皇兄莫急,您重伤未愈,还需静养。我是弘川,您的三皇弟。此处是京城皇宫,您已平安归来。” …… 郝家村的冬日,天黑的早。还不到酉时,日头就已西沉,只余下一点灰白的天光。 郝红快步进了院子,呵出的白气瞬间融进冷冽的空气里。她怀里紧紧揣着个油纸包,像是护着什么宝贝似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眉眼间却带着藏不住的喜气。 灶房里暖融融的,土灶里烧着柴火,大铁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白菜粉条,边上贴着一圈糙面饼子,热气混着粮食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屋。 周梅正弯腰看着火,听见动静回过头,见是女儿,脸上立刻带了笑:“今儿咋回来这么早?冻坏了吧,快烤烤火。” 郝红凑到灶边,一边搓着手一边笑眯眯地掏出怀里的油纸包。层层打开,一股浓郁的卤肉香立刻飘了出来。 “娘,快尝尝!”她拿起筷子就夹起一大块,不由分说地递到周梅嘴边,“东家新卤的,香得很,别处可没这个味儿!” 周梅被塞了个措手不及,只好张口接了。这肉炖得极烂,咸香中带着一丝微甜。她细细嚼了咽下去,才嗔怪道:“这般好的东西,给我糟蹋了?留着你自己吃多好。” “我在店里吃过了,”郝红执意又夹了一块过去,“东家心善,让我们都带些回来。您也尝尝鲜。” 周梅这才细细品着味,眼角笑出了褶子:“这东家倒是厚道……今日下工咋这样早?” “东家家里有点事,店里关门早些,就放我们早回了。”郝红说着,帮母亲把炖好的菜盛进粗陶碗里。 周梅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点点头:“这活儿计找得好,活不重,东家也和气,比先前强。” “可不是么,”郝红应着,语气里带着感激,“多亏了大丫总惦记着我,有好路数先紧着我。” 第93章 听到大丫这名字,周梅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她拿着火钳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大丫是心实……可红啊,她再好,也不能跟你一辈子。姑娘家,终究还是要寻个靠谱人家,成个家,这才安稳。” 郝红没接话,只将碗一搁。“现在这样挺好,自己能挣钱,自在。” “傻话!”周梅急了,声音拔高了些,“那食铺还能开一辈子?你还能干一辈子?将来老了怎么办?没个依靠,我死都闭不上眼!” 郝红别过头,不看灶台下的周梅,语气也硬邦邦的,“将来的事,谁说得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响了两声,锅里残存的热气模糊了母女二人之间。厨房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无言的沉默。 最近这些日子,只要话头扯到终身大事上,最后总是这样不欢而散。 周梅看着女儿紧抿的嘴唇,心里堵得慌,却又不知如何再劝。 她目光落回那包油光锃亮的卤肉上,心思转了转,试图缓和气氛,便伸手将油纸包重新仔细裹好,声音放软了些:“这金贵东西,味儿真好……留着晚上给你弟垫垫肚子吧,他下学回来指定饿得慌,正长身体呢。” 郝红一听,心里那点不快立刻又翻涌上来。她特意带回来就是想给终日操劳的母亲尝个鲜,弟弟固然要紧,可娘怎么就舍不得往自己身上想一分? 她眉头蹙起,声音也硬了:“娘!这是我特意带给你吃的!弟弟哪天少过零嘴?这肉你得自己吃了,补补身子。” “我一个老婆子,吃这么好做啥,还不是糟蹋……”周梅话未说完,厨房单薄的木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一股冷风瞬间灌入。 门口站着的是这个点本该在外串门的郝红的爹,郝老大。 他裹着一身寒气,脸被风吹得发红。那双浑浊的眼睛一下就钉在了周梅手里那包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卤肉上,他鼻翼翕动,嗅了嗅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肉香。 “嗬!”他嗤笑一声,几步跨进来,嗓音粗嘎,“我说怎么一股子馋人的油腥味,原来躲在这儿吃独食呢!” 周梅下意识地把肉往身后藏,声音发虚:“他爹,不是……是大红从店里带回来的,就一点……” “一点?”郝老大眼睛一瞪,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油纸包,“一点不是东西?老子在外头累死累活,你们娘俩倒好,关起门来偷嘴!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老子!” 郝红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一步想抢回来:“爹!那是我给我娘的!” “滚开!”郝老大胳膊一抡,轻易格开郝红,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撞到了身后的灶台,“赔钱货!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白养你这么大了?有点好的不想着你兄弟,不想着老子,倒先便宜了婆娘?”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郝红脸上,“这家里哪一样不是老子的?老子让你白住了这么久,家里老子说了才算,老子让你吃,你才能吃!老子不让,喂狗也轮不到你们藏私!” 让她白住了这么久…… 这些话像冷冰冰的冰锥,一字一句戳进郝红心里。 郝老大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旋即攥着那包肉,转身摔门而去。 冰冷的寒风再次卷入,吹得郝红一个激灵。 炖菜的热气还在冒,可郝红却感觉厨房里像地窖一样冷。 周梅颓然地靠在灶台边,嘴唇哆嗦着,眼里噙着泪,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喃喃道:“……算了,红儿,算了……你爹他就那样……忍忍就过去了……” 忍忍? 怎么忍? 郝红看着母亲逆来顺受的样子,再想到父亲那蛮横的嘴脸和那些剜心的话,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委屈猛地冲了上来。 这个家,真的是她的家吗? 就像爹说的,她已经白住了这么久,这个家一切都是他的,她们连吃一口自己挣来的东西都要被骂是偷是抢! 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了,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郝红猛地转身,没再看母亲一眼,一头冲出了厨房,冲进了暮色沉沉的院子。 身后传来周梅焦急的呼喊:“红儿!你去哪儿!快回来,外面冷!” 可她哪里肯听。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冰冷刺骨,她却浑然不觉。 她径直跑向院子角落里的偏房——那甚至不能算是一间正经的偏房,不过是搭在主屋墙边的一个棚子,平日里堆放着柴火和杂物,只在角落里勉强塞进一张板床。 这便是她的容身之处。 她这二十多年来的容身之处…… 郝红紧抿着唇,摸黑飞快地卷了两件贴身衣物,将自个这些年攒下的钱揣进怀里,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院门。 门外是漆黑冰冷的冬夜,村子里几乎不见灯火。她却咬着牙,一头扎进了寒风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口的方向跑去。 眼泪刚流出来就几乎冻在了脸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去找大丫!只有大丫不会骂她,不会抢她的东西,不会说她是赔钱货!只有在大丫那里,她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夜路难行,寒风刺骨,可她心里憋着一股气,支撑着她不停地跑下去,朝着周家村,朝着那个或许能让她喘口气、能做个人的地方跑去。 ----------------------- 作者有话说:心疼大红,也心疼千千万万个像大红这样的姑娘,现在很多女孩买房的愿望非常迫切,都跟原生家庭相关……但是大红会有自己的家的,无数个大红也都会有的。 今天夜里被辅导员捉去开会,所以少一点。原本还蛐蛐他,但是看到了好多漂亮学妹,眼前一亮又一亮,我原谅他了!明天补上,明天大肥章~原本打算今天写番外,可是我有强迫症,中间插一章我难受死了,硬是改了些东西加进来了。 ps:今天在b站上找专业课网课看,前面觉得这老师讲的真好,让我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但是后面解释一个名词概念的时候,这人突然来了一句,就像chu女一样,都是第一次值钱……我裂开了…… 上次看政治网课也一样,说唯心主义唯物主义,那么多可以举的例子,非要说假如他的老婆跟一个陌生男的在酒店共处一室一整夜。好恶心…… 有些人真的会突然大头换小头…… 第77章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那个熟悉的小院出现在眼前,郝红才猛地停下脚步。她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粗布的袖口蹭过被寒风吹得生疼的脸颊,带来一阵刺刺的磨砺感。 院子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周松带着笑意的骂声和周三丫清脆的顶嘴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乡村夜晚显得格外温暖。 郝红忽然怯了。 她垂下手,木门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大丫一家正其乐融融,她这个不速之客,会不会打扰到她们? 夜色浓重,她站在明暗交界处,犹豫了片刻,终究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完全藏进深夜的阴影里。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更多的光亮洒了出来,周大丫披着头发从门内走出,一眼就瞧见了躲在阴影里的身影。 “大红?”周大丫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郝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快进来,外头冷。”周大丫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来了也不吱声,要不是俺刚刚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着来院里瞧瞧,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 她边说边把郝红按在堂屋的木凳上。 “哟,大红来哩!”周松闻声从屋里探出头,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吃饭了没?姨给你下碗面吃吃?” 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姨,不用麻烦……”郝红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大丫打断了。 “娘,再切点俺带回来的卤肉!”周大丫冲着她娘的背影喊道,随即一屁股坐在郝红身旁的椅子上,“在店里我就瞧见你偷偷把卤肉揣怀里了,除了在店里尝了两口,你怕是半点没舍得吃吧?” 郝红被说中了心事,不自然地别过脸去,“俺、俺想着带给俺娘尝尝......” 周大丫素来大大咧咧,此刻却敏锐地听出她话音里的鼻音。她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郝红,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却体贴地没有多问。 “正好,我不想再跟二丫睡哩,”周大丫故意提高音量,“你来了就别走了,跟你睡觉比跟二丫睡舒服多了。” 这时二丫和三丫并排从厨房走出来,刚好听见这话。二丫还没说什么,三丫却不依了:“大姐你骗人!我跟二姐睡过的,二姐睡相比你好多了!” 周大丫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对着周三丫瞪眼睛:“快进被窝去!” 郝红看着这一幕,沉重的心情不知不觉轻松了几分。 当周松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出来时,郝红看清摆在桌子上的大碗面条,眼眶又湿了。 第94章 面上铺着厚厚的卤肉,还有一个金黄的煎蛋,香气扑鼻而来。 “快吃吧,”周大丫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声音轻柔,“吃饱了,我们再好好睡一觉。” 郝红点了点脑袋,拿起筷子,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埋进碗里,好不让她身旁的周大丫看清,热气氤氲中,一滴泪悄悄落进碗里。 …… 这厢,付家村。 “你说,你想找教书先生?”谢音挽将身子撑起些许,眸光微动,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是给付夫人找的?” 付见煦忙不迭地点头,她的眼神虚虚放在床沿上,根本不敢抬头与谢音挽对视,方才能一口气把想法说清楚,对她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谢音挽打量着眼前这个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女人。这张脸与记忆中一般无二,可这副怯生生、仿佛受惊兔子的模样,却与从前那个眼神痴缠、令人厌烦的女人判若两人。 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那些从未见过、却异常美味的菜式。一个头脑简单、心思浅薄到一眼就能望到底的人,怎么会突然拥有这般新奇的手艺? 真有意思。 谢音挽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纤长睫毛垂下,掩去其中思绪,檀口轻启:“付娘子这事,说来倒不算难办。只是……” 她话音微顿,略显吃力地动了动受伤的身子,“只是我如今这般模样,重伤未愈,与旧日关系联络起来也颇为不便,怕是……” “不急的不急的!”付见煦慌忙摇头摆手,终于抬眼看了下谢音挽又飞快低下,“我们什么时候找先生都行的,你的身体最要紧!” 谢音挽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虽然现在看来,这人现如今依旧是个心思简单、一眼能望到底的,却莫名没了从前那股令人作呕的黏腻感,倒是顺眼了几分。 “还未谢过付娘子每日为我费心准备的饭食,”她语气放缓了些,“滋味甚好,令我胃口都开了不少。” 付见煦措不及防地被夸了句,脸“唰”地红透了,“不客气不客气,真的就是顺手的事儿!我每天本来就要给小雨做饭的。再说,食材都是晓晓买回来的,我、我就是动动手……” 谢音挽看着她红透的耳根,轻轻笑了笑:“付娘子客气了,但我却不能心安理得。如此……” 她沉吟片刻,似在斟酌,“我每日卧病在此,也是闲着无事。若是付娘子不嫌弃,由我来暂且充当付夫人的启蒙先生,如何?” 付见煦惊讶得忘了羞涩,猛地抬起头。 女配亲自给小雨当老师?! 原著里智商情商双高的谢音挽,要教小雨读书识字?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意外之喜! 谢音挽见她瞪圆了眼睛却不答话,只当她有所顾虑,便又温声道:“付娘子若是担心我与付夫人独处一室多有不便,你也可以一同来学。我早先便有教导晓晓读书认字的想法,正好一并教了。” 付见煦正要激动地点头应下,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得到谢音挽允许后,付知晓推门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从外头回来的寒气,她目光快速在室内扫过,见谢音挽安稳地坐在床上,而付见煦则规规矩矩地坐在几步之外的桌边,两人距离得当,她似乎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晓晓来了,”谢音挽笑道,“我们方才正说起你。” 付知晓走到桌边,眼中带着疑问:“说起我?” “付娘子托我打听哪里能找到教书先生教导付夫人。我便想着,我闲来无事,不如由我来教你们二人识字。” “教我们?”付知晓显然很是诧异。 “嗯,”谢音挽目光柔和地看向她,“晓晓如此聪慧,不读书识字,未免可惜了。” 付知晓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付见煦原本心里还揣着几分尴尬和紧张,此刻亲眼见到付知晓那难得一见的羞赧模样,她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又是一脸姨母笑。 付知晓正因为谢音挽的话而感到些许无措,下意识扭过头,恰好将付见煦那一脸诡异又灿烂的笑容尽收眼底。 她嘴角那点微弱的笑意立刻消失了,语气也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小雨该等急了。” “啊?哦哦哦!对对对!”付见煦猛地回神,立刻站起身,脸上还挂着那收不住的“嘿嘿”傻笑,“我这就回,这就回!不打扰,不打扰你们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朝门外退去。 理解!完全理解!小两口需要独处空间嘛!她这个电灯泡有点太亮了!嘿嘿嘿…… 嘿嘿嘿,晓晓那般靠谱有力的样子,嘿嘿嘿在床上也很发狠的吧…… 嘿嘿嘿,以后能跟小姑娘去念书,还能近距离磕cp嘿嘿嘿…… 付见煦揣着一腔兴奋劲儿回到自家小屋,推开门时,嘴角还挂着收不住的笑意。 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黯淡。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纪小雨不知何时已经洗漱完毕,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正坐在床沿。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乖乖缩进被窝,而是就那样坐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目光幽深,看不出情绪。 付见煦连忙快步走过去。 “小雨?”她伸手摸了摸小姑娘露在外面的手臂,触手一片微凉,“怎么坐在这儿?也不进被窝里,着凉了怎么办?” 她边说边掀开被子,想将纪小雨塞进去。纪小雨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顺着她的动作躺了下去,只是下一瞬,那双纤细却有力的手臂却突然环上了付见煦的脖颈,猛地向下一拉。 付见煦毫无防备,被她拉得整个人跌下去,慌忙用手肘撑在纪小雨身体两侧,才险险稳住,没有完全压到她。 “小雨?”她有些错愕地唤了一声,不明白小姑娘今晚为何如此反常。 纪小雨却不管不顾,趁着她撑在自己上方的姿势,自顾自地将脸颊埋进她温热的颈窝里,像只依赖主人的小兽般深深嗅了一下。 然而,一股淡淡的药味钻入鼻腔,纪小雨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原本只是微沉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付见煦对怀中人瞬息万变的心思浑然未觉。 她只当小姑娘是等得太久,困倦了在撒娇,心肠不由得软了下来。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不压着她,柔声哄道:“小雨,是不是困了?想睡觉啦?那我起来把灯吹了好不好?” 这话听在正被酸涩醋意和恐慌煎熬着的纪小雨耳中,却完全变了味——她这就急着要吹灯睡觉?是想敷衍了事,还是心思早就飞到了别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猛地冲上心头,纪小雨眼眶骤然红了。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个翻身,将毫无防备的付见煦困在了身下。 “不许去!”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双手霸道地按着付见煦的手腕,眼眶红红地瞪着身下的女人。 付见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看着身上仿佛炸毛小兽般的少女,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放软了身体,顺从地展开四肢,“好,好,我不去,我不去。” 她连声应着,目光触及纪小雨泛红的眼圈时,心里蓦地一疼,小心试探着问,“怎么了小雨?谁惹你不高兴了?告诉我好不好?” 纪小雨紧抿着唇,倔强地偏开头,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坏女人的问题。 她趁着自己洗漱时,一声不吭就跑到出去了,真当自己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吗?这女人回来后更是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字不提。 原本她还能在心里勉强说服自己,或许她只是去送点东西,不是特意去找那位谢小姐,她没有惦记别人…… 可她身上那挥之不去的药味,却残忍地戳破了她所有的自欺欺人。 越想越是悲戚难过,一种被忽视、被欺骗的恐慌感攫住了她。纪小雨难得不愿再去深思,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 她抿紧嘴唇,一把扯开付见煦的衣襟,动作间带上了几分泄愤似的赌气。 微凉的空气拂过付见煦的肌肤,引得她轻轻一颤。 还不等付见煦反应过来,纪小雨已经低下头,带着些许惩罚的意味,轻轻贴近了她。 付见煦身体微微一缩,倒抽一口凉气。但想到小姑娘刚才那脆弱的模样,她心一软,硬生生忍下了这般刺激,没有推开她,只是抬手轻轻抚摸着纪小雨的头发。 小姑娘这是怎么了?是还在因为不能去读书识字的事情烦心吗?还是……还是有什么别的委屈? 付见煦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身体感受着那又痛又麻的奇异触感,思绪却有些飘忽。 纪小雨抬起头时,却见付见煦眼神放空,眉头微蹙,似是在忍耐,又似在想着什么别的事情。 她竟然在这种时候走神?! 怎么?现如今,就连在她身边,心里想着的也是别人吗? 第95章 纪小雨心中的恼怒和酸意瞬间往上翻涌,她的眼眶也越发酸胀,她当即不管不顾地再次俯身,带着些许任性。力道甚至比之前更重了些。 姐姐…… 不管你心里想着谁,我都要你的心里……从此只记得我。 …… 付见煦离开后,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油灯灯芯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 付知晓站在桌边,目光低垂,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谢音挽看着她紧抿的嘴唇和略显凝重的神色,心中已预感到几分,她放缓了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晓晓,情况如何?” “对不住,阿挽,我没能接触到你说的那人……”付知晓抬起头,对上谢音挽询问的目光,沉声道:“我按你说的,去月满楼附近看了。前门和后巷口都有人守着,看着不像是普通的伙计,眼神机警得很。我没敢靠太近,怕打草惊蛇。” 她顿了顿,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在对面巷子阴影里等了好一阵,幸好运气不算太差,后来看到负责采买的王娘子从侧门出来。我趁她走到人少处,才上前假装偶遇,搭了几句话。” 谢音挽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有人看守……这绝非她那个志大才疏、只会耍小聪明的蠢材弟弟能布置出的手笔。 果然,这背后定然另有其人插手了。一股冷意悄然攀上她的脊背,让她心下一凛。 付知晓犹豫了片刻,观察着谢音挽的脸色,才继续低声说道:“我与王娘子之前因送货之事有过几面之缘,她还算认得我。我佯装好奇,问起怎么近来似乎不见大小姐您露面……” 1 “她起初有些支吾,后来悄悄告诉我,如今楼里上下都在传,说是……说是大小姐您贪玩,不知去了何处游玩,迟迟未归。还、还说……” “还说什么?”谢音挽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指尖已微微掐入了掌心。 “还说……产业不能无人主事,恐怕很快就要全数交由二少爷打理了。”付知晓说完,便抿紧了唇,屋内气氛顿时更加凝重。 “嗯……” 便在此时,耳力极佳的谢音挽忽然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她呼吸一滞,耳尖微微泛红。待那声音再次隐约传来,她终于确定了心中猜测,整只耳朵霎时红得滴血。 付知晓起初还不解谢音挽的神情为何突然从严肃转为羞窘,待她凝神细听,终于也捕捉到隔壁传来的暧昧声响,脸颊顿时烧得比对方更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嗯……啊……” 那声响断断续续,却愈发清晰,付知晓如坐针毡,心中早已将隔壁那对不知收敛的妻妻骂了千百遍,连带将这隔音极差的屋子也怨上了几分。 谢音挽原本那点羞怯之意,在瞧见付知晓这般模样后竟消散大半,反倒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她唇角微扬,故意压低声音道:“付娘子与付夫人感情甚笃,如胶似漆,真是羡煞旁人啊。” 付知晓此刻哪还听得进她的话,全副心神都被那不绝于耳的声响攫住。她强自镇定,胡乱点头应付,只盼这恼人的动静早些停歇。 谁知事与愿违,那声音非但未止,反而愈演愈烈。她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道:“我、我还没洗漱,先去准备了……明日定会去处理产业的事,一定解决。” 话音未落,人已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厅堂。谢音挽望着她仓惶离去的背影,嘴角笑意再难抑制,连方才商讨要事时的凝重心情,也不知不觉散去了大半。 …… 这边付家村夜深无眠,隔壁的周家村却也同样无人安睡。 郝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心里惦记着明日下工后要去看房子的事。她已然决定不再回那个家,但一直借住在周大丫家里终究不是办法。她需要尽快找到一个容身之处,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从何着手。 而另一侧的周大丫同样满腹心事。 自打郝红定亲后名声受损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郝红如此脆弱的模样。 今日见到她那般神情,分明是伤心到了极处。想到这里,周大丫的心不由得一阵抽痛。 夜色渐深。 在听到郝红又一次翻身时,周大丫终于按捺不住,轻轻从被子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郝红的手。 郝红猛地一惊,待意识到身旁是周大丫时,才骤然放松下来。她轻声问道:“怎么还没睡?” 周大丫又往她身边蹭了蹭,两人的被褥窸窣作响。她反问着,“你不也还没睡吗?” 或许是交握的手太过温热,又或许是被窝里熟悉的气息让人安心,郝红卸下心防,轻声吐露了心事:“俺……俺在想,明儿个去镇子上找个房子住。” 周大丫心中一沉。大红果然是在家里受了委屈。她没有多问,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郝红因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指腹,干脆利落地说:“好,俺跟你一块去。” 她顿了顿,又往郝红身边靠了靠,声音放得更柔:“一时找不到也不打紧,你就在俺家安心住着。你是俺最好的姐妹,有你陪着俺,俺心里不知道多欢喜呢。” 郝红背对着她,忽觉眼眶一热。她紧紧回握住周大丫的手,将脸埋进枕间,努力藏住嗓音里的哽咽:“好,我们一起去。” …… 第二日,果然不出所料。 付见煦与纪小雨又迟到了。 但令众人惊讶的是,一向最为准时可靠的付知晓,今日竟也破天荒地晚到了片刻。 只见付知晓将推车往门口一搁,便黑着脸坐在椅子上喘着气,额角还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匆匆赶路所致。 就在这当口,付见煦与纪小雨才姗姗来迟。 付见煦整个人几乎都缩在了衣领里,埋着头一言不发,一进店就闪身钻进了厨房。纪小雨则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步履轻快地跟在她身后。 见到付知晓,纪小雨还有心情笑着打招呼:“晓姐,早上好啊。” 付知晓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一见到这两人,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起昨日听到的那些暧昧动静—— 她们竟然忙活到了深夜! 害得她一夜都没睡好,甚至还在梦中见到了那些难以启齿的画面……晨起后,她意识到自己梦到了什么,顿时面红耳赤地坐起,这一下子又感觉到自个儿身下的黏腻,她脸上青白交加,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动静还将付春好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啊哟,晓晓,咋了?” 她才意识到身旁还睡着她娘付春好,顿时脸红得更厉害了。 她支支吾吾地敷衍过去,接着偷偷避开她娘,匆忙洗了小衣,这才迟到了些许…… 走在路上的她还是不可置信,若梦似幻,她竟然梦到了与谢小姐…… ----------------------- 作者有话说:[可怜][可怜][可怜]我写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笑死,天知道我写的时候喝了多少次水…… 这几章点击降了好多呜呜呜,宝宝们是不是在养肥我啊,不要养肥我啊,没有宝宝们俺可咋办啊[爆哭][爆哭][爆哭] 宝宝们,天气凉了,记得加衣服哦[可怜] 审核老师,放过俺吧,锁了十四次了,俺删了俺真的都删了,碎了[爆哭][爆哭][爆哭] 第78章 她竟然真的对谢小姐怀有那般可耻的心思…… 想到这里,付知晓猛地扭过头去,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一旁的周大丫注意到了这微妙的气氛,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郝红,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咋了?她们又闹别扭了?” 郝红摇了摇头,把周大丫往后厨的方向轻推:“俺也不清楚,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 话虽这么说,她自己却也不由自主地朝那边张望着。 “大丫姐,红姐,早啊。”纪小雨的心情似乎格外好,脸上春风得意,笑吟吟地与每个人打着招呼。 正暗自八卦的两人立刻缩回身子,干巴巴地回应道:“早啊,小雨。” 付知晓看着纪小雨那全然未觉的模样,又是羞又是恼。她踌躇半晌,终是忍不住出声唤道:“小、小雨……” 纪小雨闻声转过头来,一双眸子清亮澄澈,带着几分不解。 付知晓凑近了些许,压低声音道:“村里的屋子……隔音不太好。” 见纪小雨仍是一脸困惑地望着她,付知晓的脸又红了几分,还好她脸黑,看不太出红晕的颜色,她强忍着羞涩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妻妻二人……夜里尽可以小声一些……” 话音未落,厨房门口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响。还没等付知晓看清,那人已经慌慌张张地躲了回去。 正对着厨房门的纪小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付知晓疑惑地转过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她板起脸来,严肃地说:“虽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但人还是要注意隐私的。被我听到了还好,若是被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听了去,背地里不知要如何嚼舌根子。” 第96章 纪小雨忙收敛笑容,连连点头:“我知道的,晓姐。我和姐姐下回一定会注意的。” 付知晓虽说着一嘴大道理,但说完这些话,自己的脸也红得厉害。她只觉得坐立难安,匆忙将菜蔬分类摆好,便借口要去西街查看铺子,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望着付知晓仓促离去的背影,纪小雨的唇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村里的屋子隔音不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她忍不住抿唇轻笑。 纪小雨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边,指尖轻叩门板,声音温柔:“姐姐,晓姐去西街看铺子了,让我来帮你处理菜吧?” 厨房内传来一阵慌乱的窸窣声响,半晌才响起付见煦细若蚊呐的回应,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不、不用,我自个儿忙得过来……” 纪小雨眼底的笑意更深,却也不勉强,只柔声应道:“好,那姐姐有事就唤我。” 说罢便转身哼着轻快的小调忙活去了,留下厨房里的人面红耳赤地对着灶台发怔。 正在外头里择菜的周大丫疑惑地抬起头:“欸,见煦妹子这是得了风寒吗?怎么声音哑成这样?” 郝红也想起今日付见煦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忍不住朝厨房方向喊道:“见煦妹子,若是身子不适可别硬撑,赶紧去医馆瞧瞧才是!” 话音才落,只听厨房“哐当”一声,似有重物落地,继而传出一阵忙乱失措的响动。 纪小雨忍俊不禁,连忙打圆场:“两位姐姐放心,姐姐身子好着呢,我会照顾好她的。” 周大丫与郝红面面相觑,虽还有些担心,但见纪小雨神色自若,便也暂时按下疑虑,继续手中的活计。 周大丫一边利落地择着菜,一边想着心事。她偏过头问道:“大红,下工后咱们去何处看房子?” 郝红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沉吟道:“我打算先去西街瞧瞧。往年在那头做工时,就听说那边的屋子租金实惠些。” 正在翻看账目的纪小雨忽然抬起头,眼中带着关切:“大红姐要在镇上租房子?” 见郝红点头,纪小雨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这可巧了。大红姐可知道,我们正打算在西街新开一家分店?” 郝红再次点头,这事她早有耳闻,只是不明白纪小雨为何突然提起。 纪小雨合上账本,娓娓道来:“新店主营鱼鲜,须得有人日夜守着。我正为此事发愁呢。” 她目光诚挚地看向郝红,“若是大红姐不嫌弃,后院正好有间厢房,既能住人,又能顺带照看店铺。工钱方面自然不会亏待。” 郝红闻言喜出望外:“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她原本就盘算着要省下租房的银钱,好攒着日后买一处属于自己的宅子。 纪小雨体贴地补充道:“不过这也不急,大红姐若是往后找到更合意的住处,随时都可以再作打算。” 周大丫一怔,大红有了去处,不用再与她住在一处了……明明这是好事儿,但她为何有些失落。 她强行将这失落压下,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郝红:“这倒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 郝红点点脑袋,脸上漾开笑意,只觉得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她感激地望了纪小雨一眼,手上的动作愈发利落起来。 …… 京城,三皇子府。 姬弘川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手指间捏着一封密信。烛火跳跃,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令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下首的御医战战兢兢,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声音不自觉地发颤:“回、回二皇子殿下……大皇子殿下,乃是头部受了重创,这才……这才忘了过往记忆。此事……此事急不得,需得慢慢静养,徐徐图之……” 姬弘川闻言,缓缓抬起眼睑,目光扫向御医:“静养?那依你看,本皇子的皇兄究竟何时才能恢复?莫非我大周疆域万里,奇珍药材无数,就找不出一味能治得好皇兄的药?” 御医吓得几乎魂不附体,冷汗涔涔而下,慌忙伏低身子:“殿下息怒!并非无药可医,只是……只是大皇子如今烧伤过重,伤势未稳,实在……实在不宜立时使用虎狼之药啊!” 姬弘川唇角忽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放下信纸,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既是有药,那便用。本皇子相信,皇兄若是清醒着,也必定会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些……胆敢谋害皇嗣的罪人,早日伏诛。” 御医不敢再多言,连声应诺,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书房。 待屋内重归寂静,姬弘川将手中的信纸缓缓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着纸张,迅速将其吞噬,化作一缕青烟和些许灰烬。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自语,“又是漕津镇么……倒是有些意思。” …… 月满楼雅间内,烛火摇曳。 安亭斜倚在窗边,眉头紧锁,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听着手下人的禀报。 她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声音也带着几分不悦,“找了这许多时日,就查出这些鸡毛蒜皮?” 她冷哼一声,打断了下属的话,“大小姐最后的踪迹,究竟出现在哪里?难不成真在这漕津镇凭空消失了?” 下属垂下头,语气惶恐:“属下无能!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各方线索却杂乱无章,如同乱麻,一时难以理清……” “废物!”安亭佯装动怒,猛地一拍桌子,杯盏轻震,“再多派些人手!就算把漕津镇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找出线索来!”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强压住怒火,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喃喃自语,声音却足够让门外的人听见,“大小姐啊大小姐,您究竟去了何处,真是给属下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随着下属的退下,门外的某个人影也悄无声息地隐去。 …… 今日的时间过得格外快,好似一眨眼的功夫,日头便已西沉,橘色的余晖将漕津镇的青石板路染得一片暖融。 但对付见煦而言,今日简直度日如年,先不说站了一天,自个儿酸痛的腰愈发酸痛。 再说在做着不用脑子的重复工作,脑子里便不可避免地回放昨夜与今早的情形,越想越是臊得慌,还好如今身上冬天,穿得多,领子还高,不然……不然…… 这般想着,付见煦利落地收拾完店里的锅,将抹布重重甩在锅台上。她板着脸,头也不回地拔腿就往外走。 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要一整天、不,至少今晚绝不会给那个罪魁祸首半点好脸色! 实在太太太过分了! 弄那么久,久到自己受不住了还不停也就罢了,还……还又被别人听了去!这回恐怕不止是付知晓,连暂住在此的谢音挽恐怕也…… 还有同院的春好婶!春好婶是跟付知晓睡在一张床上的!付知晓听到了,付春好会听不到吗!! 这让她明日还怎么有脸见人?! 她越想越气闷,脸颊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只能加快脚步,试图把那些令人无地自容的画面甩在脑后。 但是走得快了,昨夜劳累的老腰老腿又向她发出抗议,甚至……昨夜遭受最多蹂躏的某处的异样感也十分有存在感。 扶着腰捶着腿,她脸上愈发铁青,气得愈发快速往前奔去。 可走出店门口没一里地,她的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最终仍是停在了那里。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像是在跟谁赌气,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纪小雨跟了出来,她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树下跟自己生着闷气的付见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姐姐这回……是真的恼了她了。 都怪自己昨夜失了分寸,闹得太过火。 纪小雨轻咬下唇,犹豫片刻,还是快步走了上去。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勾住付见煦自然垂在身侧、微微握紧的手。 “姐姐……”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和歉意,“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付见煦的手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有立刻甩开。她依旧绷着脸不回头,只是硬邦邦地哼了一声,然而那原本僵直的背影,似乎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 纪小雨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心中稍安,得寸进尺地将手指挤进她的指缝,变成十指相扣的姿态,轻轻晃了晃。 “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保证的话说到一半,她自己都觉得这保证苍白无力,于是改了口,声音愈发绵软,“……至少,下次我会记得把窗户关紧些,好不好?” ----------------------- 作者有话说:我真是没招儿了,一通操作猛如虎,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可聪明了,但是除了桔梗宝宝0个人看到[爆哭][爆哭][爆哭] 第97章 第79章 付见煦被她这话噎得耳根通红,猛地转过头来瞪她。可一对上那双湿漉漉、盈满讨好与笑意的眸子,一肚子的羞恼竟瞬间泄了气,怎么也发作不出来。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后只憋出一句毫无威慑力的威胁:“……你、你再这样……我今晚自己睡柴房去!” 说罢,像是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心软反悔,她故作用力地抽出手,转身就要快步离开。 纪小雨哪里肯放她走,连忙膏药般黏了上去,轻巧地再次挽住她的胳膊,整个人的重量亲昵地倚靠过去。 她凑到付见煦耳边,呵气如兰,“我不要嘛……柴房又冷又硬,我怎舍得姐姐去睡?没有姐姐在身边,我定然一夜无眠的。我保证乖乖的,真的!” 听到小姑娘说柴房又冷又硬时,付见煦虽然面部依然紧绷,但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以前小姑娘睡在柴房的经历,心里当即一痛,再多的羞恼也变成了疼惜。 小姑娘以前那么可怜,如今过分些怎么了? 她又没去杀人放火…… 见付见煦紧绷的侧脸稍有缓和,纪小雨眼波流转。她再次附身过去,将唇瓣贴在她滚烫的耳垂上,用极低的气音窃窃耳语了几句。 也不知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付见煦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甚至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但心里的那些不自然已经彻底散去,她大声嚷嚷,“谁、谁喜欢啦!!” 看付见煦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反应,纪小雨这才心满意足地轻笑出声,指尖讨好地挠了挠她的掌心:“好啦,是小雨喜欢嘛。” “姐姐可不许再恼我了。说正事,我今日已应允让大红姐暂住到西街新店的后院照看,时辰不早了,我们这便去同她们会合,领她过去安顿吧。” 一听提及正事,付见煦立刻努力收敛起满心的羞赧,试图端出平日里的沉稳模样。 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那红晕未褪的脸颊却暴露了她方才的慌乱。她不再挣脱,只微低着头,任由纪小雨亲昵地挽着,两人并肩朝着店铺方向走去。 这厢,郝红与周大丫在收拾妥当的店里闲坐,等纪小雨带她们去西街的店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见煦妹子脸皮可真薄,你瞧见她方才那脸色没?这回又不知是为什么事恼了。”周大丫一边擦拭着桌沿,一边朝外努了努嘴。 “哈哈哈!方才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吓俺一跳哩!”郝红正低头理着围裙,闻言抬起头,憨实地笑了笑:“原以为成了家的夫妻才容易拌嘴红脸,没想到成了亲的小妻妻之间也这般热闹。还是俺们姐妹情分好,从不计较这些,是吧?” 周大丫听了前半句还觉得有趣,嘴角刚扬起来,听到后半句,笑意却不知不觉淡了下去。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手下擦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或许吧。” 沉默了片刻,周大丫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亮的,转头看向郝红,“对了,也不知道西街那后院的条件咋样。若是住着不舒坦,你……你就还回来跟俺住吧。挤一挤也没什么。” 郝红闻言,脸上绽开感激的笑容:“大丫,俺知道,你待俺最好了!不过……虽说咱俩是最好的姐妹,可俺哪能一直赖在你家?就算你不嫌俺,周姨和二丫三丫夜里睡不舒展,俺心里也过意不去。” 若是放在以往,听到郝红说“最好的姐妹”,周大丫心里总是暖融融、甜丝丝的,仿佛她们之间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亲近的存在。 可不知从何时起,再听到这称呼,她心头反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硌着了。 姐妹,最好的姐妹…… 既然是最好的姐妹,为何还要分得这样清?她们之间,明明比这镇上的许多亲姐妹还要亲近许多,为何偏偏还要计较这些? 还是说……在郝红心里,她们终究只是姐妹,而不是最为亲密的、能真正相互依托的家人? 周大丫垂下眼,没再接话,只将手中的抹布攥得紧了些。 “东家们来哩!”郝红眼尖,瞧见付见煦与纪小雨手挽着手走进来,忙迎上前去。 虽说知道纪小雨不是那出尔反尔的人,但她心里仍盼着住处的事能早些定下,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纪小雨笑容晏晏地点头,又同店里的伙计陈真嘱咐了几句,便领着她们朝西街的新店走去。 付见煦和纪小雨姿态自然地走在前面,两人衣袖相叠,姿态亲密。周大丫和郝红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郝红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周大丫,朝前面那对依偎的背影努了努嘴,压低声音:“瞧,这就又和好啦?真真是店头打架店尾合哩!” 周大丫原本心头还萦绕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被郝红这狭促的话语一逗,不禁噗嗤笑出了声,那点郁结也随之散了不少。 “妻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呢。”她轻声应和着,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前面那对身影。 郝红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点头,像是悟出了什么道理:“说得是哩。妻妻之间,可不就是这世上最最亲密的关系了嘛?再怎么闹别扭,心总是拴在一处的,自然不会真的生出怨怼。” ——“最最亲密的关系”。 这几个字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周大丫心间骤然激起层层涟漪。她怔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放缓。 妻妻之间……才是最为亲密的关系么? 那……姐妹呢? 她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看向身旁正看向前方那对妻妻憨笑着的郝红。夕阳勾勒着郝红侧脸的轮廓,这张脸,是如此地温暖而熟悉。但此刻,却莫名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的悸动,毫无预兆地撞上周大丫的心口。 她忽地不敢再看,慌忙转回头,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只觉得脸颊一阵阵发烫,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几乎要盖过街市的嘈杂。 这厢,郝红半天没等到周大丫的回应,奇怪地侧过头去瞧她。只见周大丫埋着头,那副专注的模样,简直像是要在自己那双半旧的布鞋鞋面上盯出一朵花儿来。 郝红心下稀奇,也忍不住弯下腰,顺着她的目光仔细去瞧那鞋面,想看清上面究竟有什么稀罕玩意儿,竟能如此吸引她的注意。 看了半晌,除了几道明显的磨损痕迹,她什么也没发现。郝红直起身,语气关切,脱口而出:“大丫,你这鞋尖怕是磨破哩!走路该硌脚了。正好,俺们待会去前头布庄扯块结实的新布,俺给你纳个新鞋面换上去吧?” 周大丫正心慌意乱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试图压下那阵突如其来的悸动,就听见郝红这傻气又实在的话。 她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窥破了心事般,瞬间将那只被点评的脚缩回裙摆底下,脸颊更是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谁、谁要你纳鞋面!”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煞是外强中干,“我……我自己会弄!” 说罢,她加快脚步,几乎要走到前面那对妻妻身边去,只留给郝红一个微微慌乱的背影。 郝红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愣,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看着周大丫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困惑:“俺……俺又说错啥了哩?” 走在前头的付见煦其实也没轻松到哪儿去。她强忍着腰后的酸胀,跟着纪小雨的步子,好几次下意识想抬手揉一揉,可一想到身后还跟着周大丫和郝红,又硬生生忍住了。 虽然纪小雨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可看着身边人纤细得跟豆芽菜似的身板,付见煦实在不好意思把重量压过去,只能自己暗暗咬牙忍着。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西街新店,她几乎是立刻瘫坐在门口的长凳上,长长舒出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些。她朝纪小雨摆摆手:“小雨,你带大红姐去后院看看吧,我就在这儿歇会儿,等你们。” 纪小雨心里“咯噔”一下,姐姐这还没消气吗?不是说好了今晚…… 她微微抿住唇,怕被周大*丫和郝红看出端倪,只好暂且压下心里的那点不安,笑着应了声“好”,便领着两人朝后院走去。 “这院子不比食铺那边宽敞,后头这间房也确实小了些,”纪小雨推开厢房的门,坦诚说道,“不过好处是离店近,早上能多睡好些时候。大红姐,你看看这儿成不成?” 郝红仔细打量着这间小屋,眼里满是欢喜,哪里还会挑剔,连声道:“成!太成了!谢谢小雨妹子!我……我今日就能搬过来住,行不?” 纪小雨见她满意,也笑起来:“当然行。就是被褥铺盖都得现买。幸好最冷的时节已经过了,不然还得备炭盆呢。” 郝红憨厚地笑着,连连摆手:“买被褥都是小事!能有这么个踏实地方住,我已经高兴得不知说啥好了!” 周大丫打量着这间小屋,地方确实不大,也就刚够塞下一张床、一个旧衣柜,再多了也摆不下。她心里总觉得这儿太小,那儿太旧,横看竖看都不太满意。 第98章 这哪有她家好? 可一转头,看见郝红那副喜出望外、眉开眼笑的模样,到了嘴边的挑剔话又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却没想,纪小雨却好似看穿了什么,转向她,笑着打趣道:“大丫姐不是跟大红姐最要好吗?每天从村里来回跑多费功夫。这床虽不算宽,但睡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大丫姐要是嫌麻烦,不如也偶尔过来暂住,彼此好有个照应。” “对啊大丫!”郝红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兴奋地一拍周大丫的肩膀,“你可以跟俺一块睡呀!天没亮就赶路,早晨多冷啊!” 周大丫心里也跟着亮堂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想往上扬,却还强装着镇定,别过脸嘟囔道:“谁稀罕跟你挤哟……也就是懒得跑的时候勉强凑合一下。” 纪小雨看着她那明明高兴却硬要嘴硬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将一把铜钥匙递给郝红:“上元才开业,这儿最近没人来,平时就晓姐会过来打理店面。你们安心住便是。” 郝红感激地接过钥匙,却在纪小雨转身要走时急忙拉住她,硬是把一些铜板塞进她手里:“小雨妹子,俺不知道这屋租该多少,但绝不能白占你们便宜!” 纪小雨却不收,把她的手推回去:“大红姐,这可不是租房子,是请你帮忙看店呢。” 郝红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是纪小雨有心帮她,仍坚持要付。纪小雨想了想,笑道:“这样吧,我们新店刚开,正缺人手。以后大红姐就在这边多忙活些,我们就不另涨工钱了,你看成不?” 郝红这才踏实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铜钱收回怀里,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成!有啥活儿尽管交给俺,保准干得妥妥的!” 一旁的周大丫,刚刚扬起的嘴角却悄悄耷拉了下去。她望着纪小雨朝外走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了出来:“东家的意思……是以后就让你在这新店忙活了?” 郝红抓抓后脑勺,憨憨地笑道:“俺估摸着……是这个意思吧。” 她见周大丫脸上没了刚才的喜色,便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没事儿!在哪儿干活不是干呢?反正都是咱拿手的那些事儿。没准儿过些日子,东家生意越发好了,又开了更新的铺子,到时候指不定派你去哪儿当主力呢!” 周大丫听了,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把一点莫名的失落也叹了出去。 她不再多想,利落地找来一块旧抹布,三两下撸起袖子:“哎,不想这些了!先一起把这屋子拾掇干净再说,好歹是俺往后要常待的地儿,可不能邋里邋遢的。” “说的是!”郝红也立刻来了精神,笑着应和,转身就去找水盆和扫帚。 …… 外头的付见煦趁着几人在后院忙活,赶紧揉着发酸的老腰。瞧见纪小雨这么快就出来了,她慌忙放下手,移开视线,假装望着外面的桩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纪小雨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心里觉得好笑又心疼,走上前轻轻牵起她的手,柔声道:“天色暗了,姐姐,我们回家吧。” 付见煦点点头,借着她的力道站起身。 两人并肩走在渐暗的街道上,纪小雨稍作犹豫,轻声问道:“姐姐不会怪我自作主张,把后院让给大红姐住吧?那地方本来还能留着,万一我们有时需要应急……” 付见煦摇摇头,语气温和:“大红姐这么急着找住处,肯定是遇上了难处。她比我们更需要个安稳地方,让她住着最合适。” 纪小雨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付见煦接着说道,“再说,我本来也没打算长住后院。那处毕竟紧挨着店面,人来人往的,终究不太方便。我盘算着,等多攒些钱,争取今年就在镇子上正经买一处小院。” 纪小雨闻言,心头一暖,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自打身边这个“孤魂野鬼”来了之后,她的日子真是越过越有奔头。从前连吃饱饭都是奢望,如今竟敢盘算在镇子上安家置业了。 然而,她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就听见付见煦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如今就算真搬来镇上住,怕也不太方便。毕竟现在谢小姐还住在村里呢。” 纪小雨脸上的笑意瞬间凝住,面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 作者有话说:付见煦什么时候才能长教训哇~~`~ 接下来大丫要悟道了,又要向小雨老师求学了哈哈哈哈。 晓晓还在给老婆打工~ 今天码字听到一个很好听的歌,分享给宝宝们~~~《直来直往》孙燕姿,宝宝们可以听听哦,俺去洗澡啦[抱抱][抱抱][抱抱] 第80章 暮色渐浓,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付见煦心里琢磨着事,也没开口。就这么走了一段,纪小雨才发觉这不是回家的路。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她轻声问。 “去书铺买些纸笔。”付见煦答道。见纪小雨一脸困惑,她猛地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昨夜被一插,竟把这么重要的好消息给忘了! “小雨,我昨天去找谢小姐,本是请她帮忙留意有没有合适的教书先生。没想到她说自己如今正好闲着,可以亲自教你识字念书,连晓晓也一并教了。”付见煦开口解释道。 纪小雨起初还绷着脸,听到后面,彻底愣住了—— 她昨天去找谢小姐,竟是为了这个?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许是看出了小姑娘眼中的疑惑,付见煦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昨天也是临时起意,头脑一热就去了。心里没把握成不成,就想着先不跟你说,免得空欢喜一场。后来……后来不就是……那种时候了嘛,哪还顾得上说这个!” 她越说脸越红,简直又想把自己藏起来。 纪小雨眼眶一热,声音带了哽咽:“姐姐待我这样好,我昨夜还那般……我真是……” “不许提昨晚!”付见煦耳根通红,梗着脖子打断她。 纪小雨破涕为笑,乖巧应道:“好,小雨都听姐姐的。” 付见煦这才松了口气,语气轻快起来:“好啦,现在小雨也能读书识字了,可不能再像昨夜那样不高兴了哦。” 纪小雨闻言一怔。 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异常,是因为不能读书而产生的怨怼吗? 她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软成一片。将身旁人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她轻声说:“有姐姐陪着,小雨永远不会不高兴的。” 付见煦被她这般依赖的模样惹得心花怒放,拼命压下想要翘起的嘴角,努力维持着镇定:“好哦,那……那我们现在一起去书铺吧!” …… 付知晓站在东街尽头的瑞菀绸缎庄门口,望着气派的门面有些出神。这家铺子近来在镇上名声很响,生意做得红火,谁能想到竟是谢小姐自己的产业。这样讲究的绸缎庄,往日里她连门槛都不会迈进一步…… 她捏了捏袖中那枚小巧的私章,定了定神,迈步走进店里。 见来了客人,伙计立即迎上来招呼,她在店里打量了一圈,看见柜台后正核对账目的掌柜,心下稍安,冲伙计摆摆手,径直走向她。 “掌柜的,麻烦您,我想看看有没有秋水缎。”付知晓语气平常,却特意在“秋水”二字上放慢了半分。 掌柜抬起头,目光在付知晓脸上停留一瞬,神色如常地笑道:“客官好眼光,只是这秋水缎……是前年的花样了,库房里或许还有,得仔细找找。不知娘子是要湖绿还是月白的?” “要月白的。”付知晓接口,“最好是绣了疏影横梅暗纹的那批。” 掌柜闻言,眼神微凝,脸上笑容不变,对伙计道:“我去后头库房给这位客官找找料子,你看好店。” 她随即对付知晓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官请随我来内间稍候,找料子得费些功夫。”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静谧的内室。门帘落下,掌柜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低声道:“信物何在?” 付知晓迅速将私章递过。掌柜接过,指尖在章子底部一个不易察觉的“挽”字刻痕上轻轻抚过,确认无误,语气急切了几分:“东家眼下可安好?” “东家无恙,但此前险些着了道。”付知晓语速加快,“有人布了死局,目标就是东家。眼下东家暂时安全,但对方藏在暗处,手段狠辣。” “东家特意嘱咐:务必转告姥姥派来的人,眼下情势比预想的凶险,千万以自身周全为重,隐匿行迹,勿要轻动,等待东家下一步的消息。” 掌柜深吸一口气,将私章递回,重重点头:“明白了。请转告东家,我们知道了,一定会万分小心,让她自己也务必保重。” 付知晓不再多言,跟着掌柜走出内间时,脸上带着几分不满,“都说你们是镇上最大的布庄,怎么连匹像样的秋水缎都找不出来……” 掌柜的连忙陪着笑脸,声音温和地打圆场:“客官您别动气,是小店准备不周。这边还有不少新到的料子,质地花色都极好,您瞧瞧有没有合眼缘的?我一定给您算实惠些。” 第99章 付知晓这才像是被劝住了些,神色稍缓,随手挑了一块看起来普通但触手柔软的松江布:“罢了,就这块吧,包起来。” 付知晓付了钱,拿起包好的布料,面色平淡地转身离开了绸缎庄,与寻常顾客并无二致。 掌柜的站在门口,目送她身影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回店。却听见一旁年轻的伙计正低声嘟囔:“这年头的客人可真难伺候,一身粗布衣裳,开口就要秋水缎那样的稀罕物,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 掌柜的眼神倏地一冷,扫了过去,低声斥道:“闭嘴!做买卖的,哪能凭衣冠看人?再让我听见这种话,这个月的工钱就别想了。” 伙计被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言。 掌柜的不再理会,快步走回内室,将门闩仔细插好。她走到账架旁,移开几册厚重的账本,从墙板一道暗格中取出纸笔,神色凝重地铺开纸张。 …… 待几人回到家中,天色早已墨黑。 付见煦把手里沉甸甸的东西往桌上一放,揉了揉发酸的手臂,低声叹道:“东西一多,没个车是真不方便……还是得买辆牛车才行。” 纪小雨在一旁听见,放下手中的纸笔,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细语地分析起来:“姐姐,我晓得你的心思。只是新店刚开张,用钱的地方多,眼下若买了牛车,周转怕是要吃力。我粗粗算过,等到年中,盈余应当就够置办一辆了,这几个月咱们就先辛苦些,好不好?” 付见煦本只是随口一说,见小姑娘竟认认真真地盘算起来,心里顿时软成一片。没等纪小雨说完,她便伸手轻轻捏了捏对方软乎乎的脸颊,笑道:“我们小雨真是个小算盘,账目算得这般清楚,真厉害。” 纪小雨被她捏得口齿不清,一双灵动的狐狸眼也惊讶地睁得圆圆的。付见煦见她这般懵懂可爱的模样,心头爱得不行,忍不住又凑过去,在她另一侧白皙的脸颊上“啵”地亲了一口。 这一下,纪小雨可什么怨言都没有了,她笑眯了一双眼。 但付见煦没有意识到纪小雨是何等恶劣的一个人。 就在付见煦松开手的一刹那,纪小雨忽然反客为主,双手按住付见煦的肩头,将她困在了椅子里。 付见煦惊得睁大了眼:“你、你要干嘛?” 纪小雨唇角一勾,也不答话,只是伸出“魔爪”,轻轻扯住了付见煦的两边脸颊,趁着她愣神的功夫,低头便在她唇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下。 付见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弄得懵住,待那温软的触感离开,才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 “你、你……你这小无赖!”她又羞又急,抬手想推开纪小雨,却被对方先一步捉住了手。 纪小雨得逞般地笑着,眼里的狡黠藏都藏不住,非但不退,反而得寸进尺地凑得更近,又往她下巴上亲了一口,而后踮起脚尖,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姐姐方才亲我的时候,怎地不说自己无赖?” “那、那不一样!”付见煦试图维持作为“姐姐”的威严,可通红的耳朵和闪烁的目光却出卖了她的心虚,她被小姑娘搞得浑身发软,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哪儿不一样了?”纪小雨不依不饶,她又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付见煦的颈侧,“姐姐能亲我,我便不能亲回来么?这是哪家的道理?” “是……是我家的道理!”付见煦嚷嚷着,纪小雨还未做出什么反应,自己先觉得这话幼稚得可笑,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纪小雨看着她这色厉内荏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快要受不住。她松开一只手,指尖轻轻划过付见煦滚烫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姐姐家的道理好不讲理……那我不管,反正我亲都亲了,姐姐想怎么罚我?” 付见煦被她这无赖行径弄得没了脾气,瞪着她看了半晌,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罚你……罚你明日早起做早饭!” “就这?”纪小雨挑眉,显然对这个“惩罚”很不满意。 “不然呢?”付见煦趁她松懈,赶忙抽回手,强装镇定地站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衣襟,“我得去做饭了,再磨蹭夜里该睡不够了。” 纪小雨脸上的笑意更深,“我还以为……姐姐真要像白天说的那样,罚我……” 一听她又要口出狂言,付见煦耳根一热,慌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声音都扬高了几分:“谁、谁说过那种话!不许再胡扯!” 说完再也绷不住,转身就逃也似地钻进了厨房,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强撑的慌乱。 纪小雨望着她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清亮的声音在院子里漾开:“知道啦——不是姐姐说的,是小雨自己瞎想的!” 她眉眼弯弯地收拾起桌上散落的物件,心里琢磨着明早要给那个嘴硬心软的人做什么好吃的,饺子吃完了,那便煮些粥吧。 厨房里,付见煦背靠着木门,脸颊仍烧得厉害。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亲过的脸颊和嘴唇,只觉得那两处皮肤酥酥麻麻的,心口也跳得厉害。 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丫头如今怎么变得这般没羞没臊? 明明她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唯唯诺诺的小豆芽菜,现在倒好,动不动就凑上来又亲又抱…… 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 谢音挽倚在榻上,嘴角含笑,听着付知晓一板一眼地汇报今日的种种安排。 这小猎户做事当真稳妥,连最细微处都考虑得周全。这样的人才,若能真心为她所用,日后必定是一大助力。 若能…… 上回那个未成型的念头在她心中愈发清晰起来。 付知晓起初还说得条理分明,可谢音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得越来越久,眼神里的意味也越是难以捉摸。 谢小姐为何一直看着她?是自己今日衣着有何不妥?还是…… 她心里一乱,原本流畅的话语顿时卡了壳,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谢音挽将她的窘态看在眼里,唇角笑意加深,适时地柔声解围:“晓晓真是能干。若不是有你里外操持,我这副样子,还不知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 付知晓一听这话,顿时忘了方才的紧张,只觉得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连忙郑重道:“阿挽,你别怕!那些害你受伤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谢音挽闻言,眉梢轻轻一扬,“那是自然。待我伤好,今日所受的,必定让他们百倍偿还。” 她说话时那份笃定与气势,仿佛并非身处简陋村舍,而是依然端坐于高堂之上。 付知晓一时竟看得有些怔住,心神都被那笑容摄了去。 即使伤卧在床,谢小姐依旧这般耀眼。 世上最好、最厉害的女子,大概就是阿挽这样的吧……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付知晓的思绪,她慌忙起身,借机掩饰方才的失态:“应、应当是我娘送东西来了,我去开门。” 门一开,外头站着的却是端着碗的纪小雨。 “晓姐,我来送今晚的饭菜。”纪小雨笑着递过碗。 付知晓接过,却见纪小雨没有像往常那样转身离开,反而有些踌躇地站在原地,便疑惑地回头看她。 “晓姐,”纪小雨微微垂下眼,“我还想顺便问问谢小姐……关于教我们识字的事儿,不知方不方便?” 付知晓了然地点点头,侧身让她进来。 纪小雨走进屋内,看向榻上的谢音挽。尽管心里明白谢小姐与自家姐姐之间并无什么,可每次见到付见煦提及谢小姐时那不自觉流露的莫名神色,她心底总像硌着个小石子,隐隐泛着不安。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情绪,恭敬地开口:“谢小姐好。听姐姐说,您愿意教我们识字,小雨先在此谢过先生了。” 谢音挽是何等通透的人,岂会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再联想到昨夜隐约传来的动静,她对这小姑娘的心思已猜到了七八分。 她心中不觉莞尔:若不是她是那个身有异样的付见煦的妻子,她倒真挺欣赏这般聪慧、懂得为自己谋划的姑娘,否则也不会主动提出连她一并教导。 这样的女子,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若不学便罢,一旦给予她汲取知识的机会,必能洗去尘泥,显露出内里蕴藏的光华,未来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若这般女子越来越多,大周女子的处境或许真能有所不同。她们将不再只是依附于父兄夫子的藤蔓,而能凭借自己的才智与力量,在这世间扎下更坚实的根基,活出更宽广的模样。 想到此处,谢音挽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温声道:“小雨有心向学是好事。明日未时开始,你们二人便过来吧。” 她目光微转,看向一旁正在摆放碗筷的付知晓,“晓晓明日也一起来,多识些字总归没有坏处。” 付知晓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耳根微微发热。她自幼在山野长大,除了认得几个常用的数字,几乎是个睁眼瞎。 第100章 此刻被谢音挽这般自然地邀请,心里既窘迫,又隐隐生出一丝期待。 纪小雨将谢音挽坦然的神色和付知晓细微的羞窘尽收眼底,心里那块小石子仿佛被轻轻挪开些许。 她看得出,谢音挽的眼神清明坦荡,对她只有师长对学生的欣赏,并无其它复杂情绪。 “谢谢先生!”纪小雨这次的道谢多了几分真诚,她乖巧地行礼,“那我们就不打扰谢小姐用饭和休息了。” 说完,她轻轻拉了下还有些愣神的付知晓的衣袖。付知晓回过神来,不明觉已地跟着纪小雨往出退。 走出屋子,掩上房门,付知晓不解道,“有什么事儿吗小雨,我还得进去给谢小姐喂饭呢。” 纪小雨并不作答,只踮起脚尖,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晓姐,谢小姐真好,对吧?” ----------------------- 作者有话说:明天十点,宝宝们要来看小雨怎么主动受罚的哦~~~[可怜][可怜][可怜] 小雨:请叫我纪红娘小雨[撒花] 第81章 不等付知晓反应,她便笑着快步朝自家院子里走去。 付知晓望着纪小雨轻快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明白她的意思,顿时脸颊一红。 她的心思这般明显么?连小雨都看了出来…… 她回头看了眼合上的房门,心里直打鼓,这话……不会也被谢小姐听了去吧? 屋内,谢音挽耳力极佳,将门外渐远的脚步声和那声耳语听得一字不落。她不由摇头,唇角牵起一丝无奈的弧度,低语道:“真是个一点亏都不肯吃的小丫头。” 这看似平静的村落,竟比她预想的更为有趣。此番遭遇,倒也并非全无收获。 然而,此地再有趣,她也必须尽快归家…… 那些人既然敢对她下手,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姥姥?想到此处,一阵尖锐的焦虑攫住了她的心脏,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感。 她死死攥紧掌心下的被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重伤的身体如同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困在此地,这种什么都无法掌控、什么都无力改变的感觉,几乎让她窒息。 …… 待到付知晓脸上的热度终于消退,转身回屋时,正看见谢音挽咬着唇,一手勉力撑着床沿,试图掀开被褥起身去端桌上的碗。付晓晓心头一紧,急忙快步上前扶住她单薄的身子,“阿挽!你怎么自己起来了!” 谢音挽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厉害,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显然是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痛得急了。 她借着力道靠向付知晓,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住了付知晓的手臂,“无事……只是躺得久了,觉得骨头都有些发软,想试试……能不能走动几步。” 付知晓看着她强忍痛楚的模样,目光里满是急切:“这怎么行!你伤口还未结痂,乱动会加重伤势的!我这就去找四姨来给你看看!” 谢音挽却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摇了摇头:“别麻烦四姨了。等吃完饭,晓晓你帮我看看,重新上药便好。” 付知晓见她态度坚决,知道拗不过,只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重新靠坐好。她端过那碗温度晾得正好的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才递到谢音挽唇边。谢音挽顺从地张口咽下,垂下的眼睫掩去了眸中复杂的情绪。 付知晓一边喂她,一边看着她安静脆弱的侧颜,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谢小姐这般清傲、仿佛什么都运筹帷幄的人,如今却连起身这样简单的事都需要人搀扶,心里该是何等挫败与煎熬。她只想尽可能地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能帮她分担些许也是好的。 喂完了饭,付知晓又细致地替她擦了擦嘴角和手指。 “阿挽,”付知晓放下布巾,声音轻轻的,“我给你擦擦身子,顺便换药吧。” 谢音挽“嗯”了一声,自己动手解开了衣带。衣衫褪下,露出莹白如玉的肩头,付知晓不自然地转过眼去,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 但随着衣裳渐落,背上缠着的厚重绷带露了出来,想到谢音挽身上那般严重的伤,她心疼得什么旖旎心思都散去了。 揭开绷带,伤口果然已经微微渗血,周围的一圈皮肤仍有些红肿。 付知晓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血痂,嘴里忍不住嘟囔,“阿挽,下次可莫要乱动了,这伤需得静养。” 虽说过了十来天,那道斜在背上的刀伤,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皮开肉绽、触目惊心。伤口边缘也开始收缩,长出了粉色的新肉,这伤口一旦稍微牵扯到,还是会钻心地疼。 付知晓不是第一次见了,可每次看到这伤口,心还是忍不住揪紧。她又拧了把热布巾,小心地避开伤处,一点点替她擦拭。 擦洗净后,就是换药了。 谢音挽一直安静地趴着,只有冰凉的药膏触碰到红肿发热的伤口时,她的背肌才会不受控制地猛然绷紧一下,呼吸也跟着一滞。付知晓看在眼里,心里跟着一抽一抽地疼,手下动作越发轻柔,只恨不得这伤痛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全都弄妥当,又帮她把衣服拉好,付知晓才觉得手心都是汗,比自己干了一天农活还累。 她将目光停留在谢音挽身上那件肩胛处洇着淡淡褐色血渍的旧衣裳上几瞬,一个念头悄然生根。她利落地收拾好桌上的药碗和布巾,正准备转身出去,却被一声轻唤留住了脚步。 “晓晓,稍等一会儿。” 付知晓疑惑地回过头,对上谢音挽略显苍白的脸。 “晓晓,你捡到我那日,我是不是给过你一支簪子?”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面,付知晓心头猛地一紧。 她不会……是想要回去吧? 若她日后离开,那支簪子便是自己唯一能留下的念想了。难道连这小小的慰藉,也终究是留不住吗? 一股难以言说的涩意漫上心头,她眼里的光黯淡下去,蔫蔫地点了点头。 “没有当掉吧?”谢音挽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怎么会当掉!”付知晓几乎是脱口而出。 闻言,谢音挽紧绷的神情明显松弛下来,轻轻吁了口气。她放柔了声音,叮嘱道:“晓晓,如今外面形势不太平,这簪子你务必仔细收好,莫要轻易示人,更千万不能当掉。即便真要典当,也需得等我回到谢家,一切安稳之后再说。” 付知晓见她说得郑重,也明白其中利害,便认真地点了点头:“阿挽,你放心,我晓得了。” …… 今日付见煦特意让纪小雨先去洗漱,免得这心思细腻的小姑娘又东想西想。 当付见煦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回到房中时,只见被窝里已经鼓起一个小包,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看起来乖巧极了。 她心头一软。 虽然这个家的条件远不如她记忆中的现代生活,可这里没有无休止的争吵,也没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有的,只是一个哪儿都好、让她怎么看怎么喜欢的小姑娘,正暖烘烘地等着她回来。 想到这里,付见煦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颗小脑袋。 纪小雨微微抬起头,恰好撞进付见煦温柔得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目光里。她心想,煦姐姐今天心情一定很好。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她相信,煦姐姐的心情很快就会变得更好了。 付见煦并未留意到纪小雨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光芒。她起身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利落地脱下外衣,趁着寒意还未侵染肌肤,飞快地钻进了被窝。 唔—— 一股暖意瞬间包裹全身,付见煦满足地轻叹一声,习惯性地向里侧翻身,伸手就想将小姑娘揽进怀里。 然而,掌心触及的却不是预料中柔软的寝衣,而是一种粗糙、甚至有些磨手的怪异触感。 嗯?怎么回事?被子里放了什么东西吗? 她心头一紧,疑惑地撑起身子,掀开了被子一角。 尽管光线昏暗,但她依然清晰地看到,纪小雨莹白的肌肤被某种深色、斑驳的材质紧紧包裹着,纤细的身躯被束缚得严严实实…… 付见煦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不是……这…… 她没看错吧? 纪小雨身上缠着的,竟是结结实实的麻绳!粗糙的绳结在她莹白的肌肤上勾勒出清晰的痕迹,在昏暗中形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小雨!你这是做什么?”付见煦的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紧。 被窝里的纪小雨却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非但没有挣扎,反而仰起脸,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她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姐姐不是白日里说好了,要惩罚小雨的么?” 付*见煦一时语塞,连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猛然想起上次小姑娘在浴桶里那些羞人的要求,那些欲拒还迎的姿态…… 第101章 难道…… 她她她她……她真的喜欢这样? 记忆的线索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从几天前,主动要求她粗暴些,到昨夜的故意做得过分,惹她生气,难道都是为了找一个让她“惩罚”自己的理由? 付见煦恍然大悟! 这小姑娘,心思竟然缜密到这种地步!要不是她聪明,哪里猜的出来小姑娘的心思! 躺在床上的纪小雨见付见煦只是发愣,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不禁有些着急。她轻轻扭动被缚的手腕,软声催促:“姐姐~把灯点上好不好?” 付见煦猛地回神,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小姑娘身上。她脑子还没有恢复运转,身体却摸索着点亮了床头的油灯。 当昏黄的光线重新盈满房间,付见煦转身看向床榻,纪小雨此刻的模样终于完整地呈现在她眼前。 小姑娘的手腕被麻绳细致地捆缚在身前,白皙的皮肤因束缚而微微泛红。更要命的是那粗糙的绳结还巧妙地在某处缠绕着,逼迫着两团挤压在一起,形成诱人的线。 付见煦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顺着绳索的走向往下游移。越过纤细的腰肢,那粗糙的麻绳竟继续延伸,隐没向双腿之间……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干得发紧。 纪小雨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这个女人确实喜欢她这般示弱的模样。就像上回在浴桶里,她不过轻声诱了几句,这个一向腼腆的“孤魂野鬼”就加重了力道。 甚至在情事结束后,许下了那样的承诺…… 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得逞的弧度,故意轻轻挣扎了一下,让绳结更深地陷入娇嫩的肌肤,软声问道:“这样的惩罚……姐姐可还满意?” 付见煦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缓步走到床边,内心却是一片慌乱。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 但她更不敢毫无动作。小姑娘作为这个时代的女子,能鼓起勇气做到这个地步,若是被她冷漠对待,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况且,不过是性、癖特殊了些罢了。她在现代什么没见过?大学里甚至有人敢在校园里裸、奔。 相比之下,小姑娘这点小癖好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将目光重新投向几乎全身赤裸、只缚着绳索的纪小雨。 这时她才注意到,小姑娘裸露的肌肤上已经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天寒地冻的,可不能让她冻着了。 付见煦连忙拉起被子,将纪小雨裹得严严实实,随后自己也钻进被窝。 她努力平复着颤抖的双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过绳结,感受着手下肌肤因她的触碰而微微战栗。 “我们小雨……”她强作镇定,“倒是很会给自己找惩罚。” 她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终于下定决心:“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姐姐就……好好惩罚你。” 付见煦话音落下,便俯身靠近。她的指尖顺着粗糙的麻绳缓缓下滑,最终停在纪小雨微微起伏的腰际。在纪小雨迷蒙的目光中,她轻轻托起小姑娘的身子,将她调整成一个她所了解到的,那种xp的人可能会喜欢的姿势。 纪小雨没料到她的动作会如此突然,被缚得有些紧的绳子不经意间擦过敏感处,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付见煦立即停下动作,抬头细细观察小姑娘的神情。 只见纪小雨眼中水光潋滟,双颊绯红,虽然带着几分羞怯,却不见丝毫抗拒,反而流露出全然的信任与期待。 付见煦心下明了。 果然,小姑娘很是喜欢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宠溺一个调皮的孩子般,俯下身去,轻轻吻上纪小雨被绳索勒出淡淡红痕的脖颈。 …… 待谢音挽重新躺下歇息,付知晓轻手轻脚地掩上门,转身去了堂屋。付春好正就着一盏油灯飞针走线。见女儿过来,她抬起头,眼角泛起细密的笑纹:“忙完了?那姑娘好些了没?” “刚换完药,睡下了。”付知晓在娘亲身边的矮凳上坐下,目光落在娘亲那双灵巧翻飞的手上,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娘,我想跟您正经学学做衣裳,您能教教我么?” 付春好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的活计,打量着女儿:“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让你拈根针,都跟要了你的命似的,躲都躲不及。” 付知晓被说得脸颊微热,好在肤色深看不大出来,她扭捏了一下,低声道:“就……就是想学了嘛。” 付春好是明白人,瞧她这模样,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也不点破,只笑着应承:“成,你想学,娘就教你。正好,先用旧衣裳练练手,学学怎么量、怎么裁、怎么缝,可别糟蹋了你今儿个带回来的好料子。” 付知晓心知那块料子定然瞒不过娘亲的眼睛,被说中了心思,也不辩解,只是连连点头:“那我先去洗漱,一会儿就来跟您学!” “去吧去吧,”付春好没好气地笑着嗔道,“看把你急的,难不成这衣裳下一刻就能自己长出来穿在身上了?” 付知晓没接话,转身快步走回自己房间。 她没有立刻去拿换洗衣物,而是径直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样用软布仔细包裹的东西。她一层层揭开,一支素雅的金簪静静躺在掌心。 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簪身,仿佛能感受到赠予之人身上残存的温度,口中喃喃低语,“我怎么会……把你给我的东西当掉呢?” 说罢,将簪子轻轻贴在心口,良久,才又仔细地包裹好,藏回原处。 …… ----------------------- 作者有话说:两个聪明宝宝互相猜猜,但是殊途同归哩,今天没写完,明天继续,燃尽哩~~~ 阿煦真的是一款很好的服务型恋人,虽然她不理解,但是她照做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第82章 夜色如墨,细碎的雪花在凛冽的寒风中打着旋儿,悄然覆盖上周家村的各家的屋顶。 周松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裹紧身上棉袄,不知第几次朝着村口那条被夜色吞没的小路焦急张望。 直到两个相互依偎的模糊身影逐渐清晰,她悬着的心才总算落回实处。 “啊哟!大丫!大红!今儿个咋这么晚哩!可急死俺了!”周松赶忙深一脚浅一脚地迎了上去。。 周大丫跺掉鞋边的雪屑,一头钻进透着暖意的屋里,不住地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呵着白气:“娘,真冷死个人了!” 还是跟在她身后的郝红先开口解释,语气里带着歉意:“周姨,对不住,让您担心了。是俺收拾镇上东家给的住处,耽搁了时辰,大丫姐非要帮俺,这才回来晚了。” 周大丫这时缓过劲儿来,用自己刚刚搓热的双手捂住郝红冰凉的手,一边帮她暖着,一边接过话头:“是哩,娘,俺们东家心善,让郝红先在镇上新店的空屋住下,省得天天来回跑。俺今儿就是去帮她归置归置。” 周松看着眼前两个疲惫的姑娘,又是心疼又是宽慰:“唉,你们这两个孩子……大冷天的早晚赶路,娘这心啊,总是提着放不下。有个落脚处是好事哇。” 周大丫和郝红齐齐点头应着。 周松见她们满脸倦容,也不再多说,挥挥手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先去用热水擦把脸,暖和暖和,娘去把灶上温着的饭菜给你们端出来。” 两人应声去了里屋。 周大丫看着郝红被寒风吹得通红甚至有些发僵的脸颊,没好气地数落:“都说了俺自己回来就行,你偏不肯!俺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还能怕走夜路?” 郝红却固执地摇头,眼神认真:“那咋成!你是为了帮俺才拖到这么晚,俺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顶风冒雪地回来?万一脚空摔了咋办?” 周大丫知道她这倔脾气,懒得再与其争辩,转身从灶台上的热水锅里舀出水,浸湿了布巾,拧得半干,递到郝红面前,语气硬邦邦的,“诺,快擦擦脸,冻得跟个红萝卜似的,明儿个长了冻疮,俺可不管你。” 郝红接过毛巾,脸上绽开一个笑容,眼睛弯弯的:“俺就知道,大丫对俺最好了。” 这句话郝红常说,周大丫平日听着,只觉是姐妹间的寻常话语。 可或许是今天日里头想七想八,今夜再听到这熟悉的话,周大丫的心尖儿泛起一阵痒痒麻麻的异样感觉。 她的脸颊莫名有些发烫,眼神不自然地飘向别处,不敢再看郝红那亮晶晶的眼睛。 待郝红擦完脸,她将布巾重新在热水里浸过,礼尚往来地将热腾腾的毛巾盖在了周大丫脸上。 “唔!”周大丫被这突如其来的温热刺激得轻轻一哆嗦,回过神来,她将毛巾往下扒拉了些,从毛巾下露出一双眼。 郝红看到她那样,愣了片刻,随即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大丫,咋了这是,擦个脸都能发上呆?” 第102章 周大丫倏地一张脸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周松的喊声适时地从灶房传来:“大红!大丫!饭都摆上桌了,快些来吃!” 这声呼唤如同救星,周大丫如蒙大赦,慌忙应道:“来了来了!” …… 付见煦起初只存着几分纵容与满足小姑娘的心思。 可当她垂眸,看见纪小雨那对精致的蝴蝶骨因她的触碰而微微战栗,心底某种异样的情愫悄然滋生。 她鬼使神差地加重了几分力道。 果不其然,那对蝴蝶骨颤得更厉害了,像对受惊的翅膀,振动着,想要逃跑,却又无处可逃。 纪小雨艰难地维持着诡姿,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枕头里。 她本以为经历过上一次,这回自己能更从容些,可现实却远非如此。 随着付见煦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不断磨蹭过娇嫩的肌肤,带来一阵阵混合着细微刺痛的奇异触感。 时而是指腹温热的抚慰,时而是无情的摩擦,两重的刺激交织叠加,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淹没。 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躲避,却因双手被自己亲手缚住而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维持着这个姿势。 好在付见煦终究是心疼她的。 她停下动作,仔细擦净自己的手,然后极其温柔地将小姑娘放平。 然而,仅仅是这个简单的的动作,却让纪小雨浑身剧烈一颤。 付见煦伸手查看。 她瞪大了眼,不再耽搁,用浸湿的软布,轻柔地拭去纪小雨额角的细汗。 怕她着凉,又迅速用棉被将她仔细裹好,这才钻进被窝,借着微光,小心翼翼地开始解那些束缚了纪小雨许久的。 当最后一根松开,她将那双终于获得自由却已留下浅痕的手腕捧在掌心,轻轻呵着气揉按,嗓音里满是疼惜:“疼不疼?” 纪小雨早已累得说不出话,只把发顶在她温热的颈窝蹭了蹭,但嘴上还是不饶,“不疼,姐姐的惩罚就只是这般?” 付见煦闻言一愣。 小姑娘……这是还没尽兴? 她开始在心里反思自个儿。 听说有些小贝,都希望惩罚重些,期待着更强势、更不容抗拒的对待,若被轻易放过,反而会觉得失落…… 莫非自家小雨,也藏着那般心思?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唇,正犹豫间,又感觉到怀里的纪小雨像只慵懒的小猫,用毛茸茸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她的下巴。 纪小雨其实已是强弩之末,困意袭来。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模糊地想道:姐姐折腾了这么久,应该也尽兴了吧?她惩罚够了,自己总算可以睡觉了。 于是她伸手搂住身旁温暖的身躯,习惯性地在那令人安心的下颌处蹭了蹭,准备沉入梦乡。 然而,这个动作,在付见煦看来,却完全变了味道。 她磨磨蹭蹭的,小姑娘定然等不及了…… 付见煦心一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翻身坐起。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纪小雨吓了一跳,残存的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她尚未反应过来,双腿便被付见煦以一种令人面红耳赤的姿势摆弄开。 “姐姐?!”纪小雨惊呼出声,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付见煦自己的脸也红得厉害,但她仍努力板起面孔,试图维持严肃,命令道:“自己把腿把好。” 纪小雨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此刻的状况。 而付见煦见她没有动作,便已自顾自地抓住她的手。 冷空气触及暴露的肌肤,纪小雨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付见煦似乎察觉到了,贴心地拉过棉被,仔细盖好了她的上半身,甚至给她高高翘起的双脚套上了袜子,又将裤子拉上来,只是卡在大腿处。 纪小雨眼睁睁看着她像包装一件礼物般,将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唯独脸庞和那处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 她声音发颤,再次唤道:“姐姐……?” 闻声,付见煦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小姑娘又在催她…… 付见煦不好意思回答她,只是又擦了把手后,将手重新放了回去,她细细摩挲着。 心中煞是怜惜,然而再怎么怜惜,也要努力让小姑娘满意…… 毕竟,她可是姐姐啊…… 她定了定心,拍了一下。 纪小雨被这等动作刺激得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这女人还没够? 不等她想明白,又迎来一击。 纪小雨快要疯掉了。 这“孤魂野鬼”哪里来的这般多花样?她以前是与谁这般过吗? 不等想出个答案来,她的思绪被搅得七零八碎。 她无助地仰着。 疼…… 再多些…… 别…… 再重些…… 她的指甲扣住自己的小腿,脚背也紧绷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但是有只小狗儿却十分了然,因为她湿乎乎的爪子已经给出了答案。 泉眼里的水还在咕咕冒着,但是小狗儿却停下了爪子,不再细细,玩了许久,小狗儿也累了,她低下脑袋,伸出舌头噗呲噗呲品尝起这美味的泉水来。 喝到了许多,小狗儿满足地哈了哈舌头,眼睛也亮亮的,但是小狗儿是贪心的小狗儿,不喝得肚子胀胀她是不会停下的。 不仅如此,她还得寸进尺地将嘴筒子伸了过去。 泉眼哪里受得了坏狗儿这等逼迫,当即想要往后缩去,小狗儿却阻止了泉眼的动作,伸出爪子将泉水固定住,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饮水。 不知过了多久,这只坏狗儿才心满意足,她抬起脑袋,舔了舔自个儿满是泉水的鼻子。 纪小雨早已浑身脱力,那双腿软得如同面条一般,再也维持不住先前的姿势,轻轻滑落下来。她歪头看向旁边的女人,气息微弱地唤了一声:“姐姐……” 付见煦见状,也顾不上擦拭自己,连忙凑上前去,指尖轻抚着纪小雨汗湿的鬓发,语气里带着些许期待和忐忑:“小雨,方才……舒服吗?” 纪小雨将脸半埋在枕头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付见煦心头顿时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仿佛得了天大的奖赏。她像只被顺了毛的大狗,忍不住就想凑上去亲吻那泛着红晕的脸颊,却被纪小雨用手轻轻抵住了肩膀。 付见煦那双杏眼立刻耷拉下来,流露出几分委屈:“怎么了小雨?我就想亲亲你……” 纪小雨别过脸去,“姐姐……你还没擦干净呢……” 付见煦这才反应过来,咂了咂嘴,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慌忙滚下床去,手脚利落地将自己收拾妥当,又打来温水,极为细致地替小姑娘清理了一番。 一切收拾停当后,她却忽然端来了那盏小小的油灯,凑近了些许。 纪小雨正慵懒地躺着,忽觉一片暖光笼罩,她疑惑地撑起身子,竟见付见煦正借着灯光,神情专注地低头察看着什么…… “姐姐!”她顿时羞得无地自容,一并,“你、你这是做什么呀!” 付见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闹了个大红脸,手一抖,灯焰都跟着晃了晃。 她慌忙将油灯放回桌上,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是怕你……怕你哪里磨破了皮……夜里光线暗,我看不清,这才想照亮些仔细看看……” 她点着灯仔仔细细瞧…… 纪小雨耳根滚烫,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羞得再也不肯出来。 付见煦看着眼前蜷成紧紧一团的被子,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都埋得严严实实,心里又是懊悔又是怜爱。 她也顾不得自己脸上还未褪去的热意,连忙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从身后将那个还在微微发抖的小身子整个搂进怀里。 “小雨……是我不好。”她把脸贴在纪小雨单薄的后背上,声音闷闷的,像只做错了事的大型犬,讨好地轻轻蹭了蹭。 纪小雨其实在被子里独自冷静了这一小会儿,方才那股灭顶的羞耻感已经消散了不少。 然而,一想到这人刚才那般恶劣地对待自己,把她摆弄成那样羞人的姿势,最后还……一股夹杂着委屈的恼怒便又涌了上来。 哪能这么轻易就饶过她? 她故意不吭声,身体却微微僵硬,明显是还在生气。 付见煦感受到她的抗拒,心里更慌了,她不知晓小姑娘是不喜欢她方才的姿势还是生气于她方才的查看。 应当不是不喜欢那般吧?明明她自个儿也说了很舒服…… 所以是她打灯看,让小姑娘害羞了? 她脑海中头脑风暴,手臂也收得更紧了些,她嘴唇贴着她后颈的碎发,轻啄了几口,继续软声认错:“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那样了……你别不理我。” 纪小雨终于有了动静,却只是用力扭了扭身子,想把背后黏着的人甩开,声音从被子深处传出来,带着明显的赌气意味:“哼!谁信你!上次在浴桶里你也这么说!” 第103章 付见煦被噎了一下,上回跟这回不是你要的吗? 心里这般想着,嘴里半句不敢说。她实在想不出要如何让这个小姑娘消气,她的指腹在小姑娘手腕上淡淡的红痕上打着圈,轻声讨饶,“那小雨说,要怎样才肯消气?我都依你,好不好?” 纪小雨感觉到手腕上传来轻柔的抚摸,心里的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但嘴上仍不放松:“都依我?说得轻巧。” “嗯,都依你。”付见煦见她肯接话,连忙保证。 被窝里安静了片刻,只余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纪小雨才慢吞吞地,小声开口:“那……姐姐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付见煦愣了一下,也没问是什么要求,一把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 “姐姐都不问我是什么要求?”纪小雨稍稍转过身来,一双亮晶晶的狐狸眼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付见煦。 付见煦看着小姑娘水润的眼,只觉得可爱得紧,心中发软,忍不住低头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满口答应:“小雨的什么要求我都会努力做到。” 她退开了些许,方才被小姑娘蛊惑到不会转动的脑子又开始转了起来,“但是杀人放火与谋朝纂位我做不到的。” 纪小雨被她认真的模样逗得终于破功,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姐姐!小雨哪有胆子干这种事情!” 付见煦被自己刚才荒唐的联想逗笑了,她甩了甩脑袋。 是啊,她家小雨这般单纯善良,怎么会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呢?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她心中柔情更盛,怜爱地吻了吻纪小雨发顶,手掌在她背脊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像安抚一个孩童,“睡吧小雨,明天一早,你就能念书了。” -----------------------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在忙综测的事情,每一天都是生死时速……等下还得继续码一章出来,明儿个俺开完会就能跟俺闺蜜下馆子啦哈哈哈哈哈,终于能吃好吃的了!!!俺真是受够了这越来越难吃的食堂和面包了[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审核老师俺没写[爆哭] 第83章 纪小雨本就疲惫不堪,在她温柔而有节奏的轻抚下,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 …… 第二日傍晚,刚忙完活计的付见煦比即将上学的纪小雨还要兴奋。她早早地就为小姑娘收拾好了书本和纸笔,又特意去灶房烙了她最爱吃的鸡蛋饼。 两人一起用过简单的晚饭后,付见煦便送纪小雨去隔壁的院子。走到院门口,纪小雨很自然地牵起付见煦的手,就要拉她一起进去。 付见煦愣了一下,疑惑道:“我进去做什么?小雨是想让我陪你听课吗?” 难道小姑娘第一日上学,有些紧张? 纪小雨仰起脸,眼中带着笑意:“谢小姐说了,是教我们三个人呀。” “三个人?”付见煦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妙的预感,“哪三个?” “姐姐怎么糊涂了?”纪小雨笑道,“自然是知晓姐姐,姐姐你,还有我呀。” 付见煦瞬间瞪大了眼睛,“我也要去学?!” 纪小雨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要啊!她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尖叫。 在现代十几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怎么穿书到了古代,竟然还要重新念书? 而且教的还是原著里的女配谢音挽?!对着她们这对好磕的cp她怎么学得进去? 一股本能的抗拒感瞬间涌遍全身。 她立刻捂住肚子,脸上堆起略显僵硬的笑容:“呃……哈哈哈,那个,小雨啊,我突然觉得身子有点不舒服,头也晕乎乎的……你自己先去好不好?我今天就……就不陪你了哈哈哈!”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挪回自家院门。 纪小雨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女人平常不是提起谢小姐就满脸堆笑吗?怎么如今有谢小姐教她的机会,还对此避之不及呢? 难道……她终于知晓了有妻之妇要与别的女人避嫌? 想到此处,她嘴角微微翘起,开始思考要如何奖励那个听话的女人,如果……她还想如昨夜那般,她也不是不能考虑…… 纪小雨心里转着念头,脚下却已轻快地走到了门边,扬声朝里问道:“晓姐,春好婶子,我进来了!” 得到应允后,她推门而入。只见付知晓正挨着付春好坐在炕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付春好手里的针线动作,神情格外认真。 “晓姐也在学针线活儿?”纪小雨有些好奇地问。 付知晓被她一问,想到自己学这手艺的缘由,脸颊不禁微微发热,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飘向别处,含糊地“嗯”了一声。 纪小雨目光在付知晓微红的耳根和炕上那块明显是比她自个儿身上好出不少的布片上打了个转,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她抿嘴一笑,“我瞧着谢小姐的身量,跟见煦姐姐差不多高矮胖瘦呢。晓姐要是想学着裁衣裳,不如先照着见煦姐姐的尺码练手,准保合适!” 付知晓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显然被这句贴心的建议噎得不轻。 她还没想好怎么反驳,旁边的付春好已经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来,连手里的针线都停了下来。 “娘!”付知晓又羞又恼,嗔怪地喊了一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付冬庆提着药箱走了出来,恰好化解了付知晓的窘境。 “里头就能听见笑声,说什么这么热闹?”她一边放下药箱,一边回头对着里屋叮嘱道,“谢姑娘,药换好了。伤口愈合得本来挺好,下次可千万小心,别再扯着了。” 叮嘱完毕,她这才注意到屋里的纪小雨,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哟,小雨也来了,今儿个这儿可真热闹。” 纪小雨连忙乖巧地回应:“冬庆婶子好。谢小姐说要教我们认字儿呢,我过来等着。” 付冬庆了然地点点头,笑道:“认字儿好,认字儿好!那你们学着,我家灶上还熬着药,就先过去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可那脚步并未迈向回家的路,只轻盈一拐,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隔壁的院门。 …… 付见煦提着一口气溜回家,反手掩上门,瘫在旧椅子里好一阵才顺过气。她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外头没有纪小雨折返的动静。 她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逃过一劫哇! 既得了清静,她便惦记起琢磨多日的卤面。说干就干,她利索地舀面兑水,揉成光滑的面团用湿布盖好。 转身又去柴房抱出一些秸秆,正点着,外头传来脚步声。她吓了一跳。 付见煦抬头望去,却见付冬庆挎着竹篮立在院中,隔着那堆燃起的秸秆,朝她温和地笑着。 “四姨?”付见煦有些意外,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 这厢,正在认真学习的纪小雨并不知道隔壁发生的一切。 炕桌上破天荒摆了两个油灯,油灯洒下温暖的光斑。 谢音挽侧卧在炕上,背后垫着软枕,以免压迫到那道严重的刀伤。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能干些事情,她眸光亮堂,膝上摊着一本手抄的《千字文》。 付知晓和纪小雨端坐在炕前的矮凳上,面前摆放着笔墨纸张。付知晓坐姿端正,目光却不时关切地掠过谢音挽缺乏血色的侧脸。纪小雨更是背脊挺直,神情专注。 “今日我们先学前四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谢音挽的声音轻柔,她先缓缓念了一遍,然后逐字指着书上的字解释道,“‘天’字,便是我们头顶的这片苍穹……” 她讲解得十分细致,不仅教认字,还会引申出简单的含义。 底下的两个文盲听得格外认真,眉头微微蹙起,盯着那些复杂的笔画,努力将每一个字的笔画记在心里。 不过好在谢音挽讲课通俗易懂,即使是毫无基础的二人也能理解。 这时她因调整姿势牵动伤处,轻轻吸了口气。 付知晓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适,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差点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讲解,但最后却也什么都没做。 她看得出来有事可做的谢小姐比前几日瘫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的谢小姐要开心许多,要是谢小姐觉得自己连教她们识字都做不到,相比会更加挫败吧…… 想到此处,她只是更加专注地聆听,仿佛这样便理解的更快,更能减轻她的负担。 …… 付见煦愣在原地,手里的水瓢哐当掉进盆中。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结结巴巴地开口确认着:“什、什么?” 付冬庆好似笑了一下,隔着秸秆燃烧的薄烟,她脸上的神情叫人看不真切,“阿煦,《甄嬛传》……大结局了吗?” “十、十几年前就播完了……”付见煦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第104章 青灰色的烟霭缓缓浮动。付冬庆沉默良久,才轻轻叹出一口气,那叹息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样啊……原来那里,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付见煦只觉得脑子里嗡鸣一片,像是生锈的齿轮突然被强行推动,卡顿了许久才艰难地转动起来。 四姨这话……莫非是在对暗号?难道她也是……?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开,让她瞬间将什么卤面、草木灰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慌忙上前,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付冬庆让进屋里,还不放心地探出头去左右张望,确认院中无人,这才紧紧掩上房门,仿佛关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屋内光线微暗,付见煦转过身,心脏还在怦怦直跳,声音颤抖:“四、四姨……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付冬庆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又惊疑不定的模样,不由失笑,摇了摇头,“傻孩子,这里没外人,你就别跟我这儿装糊涂了。” 付见煦听到这句“没外人”,心头猛地一热,像是冰封的河面被春日暖阳凿开了一道裂缝。她深吸一口气,压着激动,试探性地抛出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付冬庆几乎是不假思索,“符号看象限。” 暗号对上的一刹那,付见煦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一把抓住付冬庆的胳膊,声音都带了点哽咽:“四姨!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 付冬庆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冷静些,自己眼中却也泛起了些许复杂的波澜。 她叹了口气,拉着付见煦坐下:“我啊,说来话长了。我是二零一一年过来的,出了场车祸,再一睁眼,就成了这周家村的付冬庆。算起来,在这儿都三十多年了。” “二零一一?”付见煦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两个世界的时速还不一样?我是二零二三年穿来的,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这处……” 或许是太过震惊,又许是近乡情更怯。 两人竟一时相顾无言。 付见煦虽然心潮澎湃,却最是受不了这种过于煽情又带着点凝滞的场面。 她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试图打破这沉默:“嘿嘿嘿,四姨,这儿干坐着怪闷的。走,咱去厨房,边忙活边聊!我给您露一手,不瞒您说,我在那边……咳,在现代,可是个很有名的美食博主呢!” 付冬庆闻言,眼睛一亮,脸上顿时浮现出真切的笑意和怀念:“美食博主?哦,就是写美食博客的吧?我那时候可爱看了!像文怡的博客,我期期都追,跟着学做了不少拿手菜呢。” 付见煦被她这话噎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两人之间横亘着近十年的时光。 -----------------------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俺改了七八次了还没成功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等下开会去了,先把这章放出来,俺再接着改上一章。 今天短一点哈,俺码不到4500哩[爆哭][爆哭][爆哭] 第84章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哎呀,我忘了这茬了。文怡老师算是我们行业里的老前辈,特别厉害!我们后来这批人,主要就不怎么写长博客了,都时兴拍短视频啦,就是把做菜的过程拍成视频,配上音乐和讲解,放在专门的平台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引着付冬庆朝厨房走去,“那样更直观,看着也更有意思!待会儿我一边做,一边给您比划比划,您就明白啦!” 付冬庆闻言,心头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即便现在能回到原来的时代,恐怕也早已跟不上那些年轻人的节奏了吧。时代变得太快,快得让人恍惚。 可这缕怅然,在付见煦拉开架势、准备动手做饭时,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什么前尘旧事,什么时空错位,都比不上眼前即将出锅的一餐来得实在。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她凑近灶台,语气里带着期待。 付见煦手上没停,继续着之前的准备工作,“您来之前,我正做卤面做到一半呢。” “卤面!”付冬庆眼睛一亮,语气都轻快了几分。 她以前去过南方旅游,吃过一次卤面便念念不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南方吃一回,没想到到了这处还能吃上! 付见煦点点头,手里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刚取来的草木灰,“本来想去镇上买点现成的碱面,结果没找着,只好自己动手做了。” 付冬庆会意,轻轻叹了口气,“古代确实不比现代方便啊。不过说来惭愧,我来了这么多年,连现在是什么朝代都没完全搞清楚。看百姓的衣着像是宋朝,可有些风俗习惯,又隐约带着唐风。阿煦,你可知情?” 付见煦打来一盆清水,将草木灰缓缓倒入其中浸泡,闻言抬起头,略带佩服地笑道:“四姨您历史真好,还能看出这些门道。不过据我所知,这里应该是个架空的书中世界。我是看了本小说,睡了一觉,就来到这儿了。” “书中世界……”付冬庆更加惊讶了。她穿越之前正忙着写博士论文,根本没时间看什么小说,怎么会无缘无故穿进书里? 她忍不住把疑惑问出了口。付见煦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像是怕被旁人听去:“这个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晓晓是这本书的女主,那个大壮是男主,身份还是个皇子。我跟您说,那原书剧情简直……太狗血了,结局更是气得我睡不着。” 憋了许久的吐槽欲终于找到了出口,她一股脑儿将原书情节细细说给了付冬庆听。 付冬庆越听脸色越凝重,“那……对晓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付见煦拎起已经过滤得差不多的灰水布袋,宽慰道:“没事的四姨,幸好现在的走向早就跟原书不一样了。” 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信息,付冬庆仍有些回不过神,思绪飘忽不定。 直到一阵浓郁的肉香从锅中飘来,瞬间将付冬庆飘远的意识拉了回来。 付见煦正将焯好水的肉块捞出锅,便听见身旁传来一声清晰的“咕噜”声。她转头一看,付冬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 “四姨,饿坏了吧?卤肉还得等好久呢,您先尝尝我早上烙的鸡蛋饼垫垫肚子。”付见煦笑着擦了擦手,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两张鸡蛋饼递过去,“就是放久了,不太酥了。” 付冬庆确实还没吃晚饭,这会儿早饿得饥肠辘辘。 她接过饼子,也顾不得凉热,低头便咬了一大口。饼子虽不复刚出锅的香脆,但带着鸡蛋鲜味儿的醇厚面香依然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她边吃边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上回来你这吃了碗面就猜你以前是干餐饮的,这手艺真是绝了。” 付见煦不禁失笑,“四姨爱吃,以后就常来家里吃饭。” 付冬庆这下都顾不得回话了,忙着将嘴巴塞的满满当当的,只点了点脑袋。 付见煦看她吃得这么香,忍不住笑起来。眼前这个毫无架子的四姨,跟她从春好婶那儿听来的形象可太不一样了。她哪能想到那位传说中沉稳能干、年少经历坎坷的付冬庆,是现在这个咬着饼子、眼睛发亮的人呀? 她心里那点好奇终于憋不住了,凑近了些,小声问道:“四姨,你在现代的时候也叫这个名字吗?今年到底多大啦?我总这么‘四姨四姨’地叫,会不会其实把你叫老啦?” 付冬庆就着温水咽下饼子,摆手笑道:“我就叫付冬庆。穿越前快三十了,加上在这古代活的三十多年,算起来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你别说叫四姨,就是喊声奶奶都不为过。” 付见煦惊讶地睁圆了眼睛,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女子,竟已历经这般漫长的岁月,“那我还是跟着晓晓喊四姨吧,显得亲切一些。” 付冬庆含笑点头,又将心思放在鲜美的鸡蛋饼身上。 待锅中卤汁沸腾,肉块咕嘟作响时,付见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神期待,“四姨,您说……这村子里除了咱们,会不会还有别的……现代人?” 付冬庆摇头。这些年来,她不仅在这小村子里未曾发现同类,昔日出去求学,与师傅四处游医时也从未见过一个与她同是来自现代的人。她轻声道:“我寻觅多年,未曾得见第三人。” 付见煦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扬起笑容:“没关系,至少我们两个人相遇了,这就是天大的缘分。” 而此时隔壁却是另一番光景。 付知晓哪里舍得让伤重的谢音挽过多劳累,铆足了劲儿学习。 纪小雨见付知晓这般认真,生怕自己被比下去,也让谢小姐觉得她愚笨,从此不再教她,更是聚精会神不敢分心。 原本谢音挽计划授课一个时辰,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两个学生便已掌握了今日的内容。 谢音挽倚在软垫上,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她目光扫过两个姑娘专注的侧脸,心中暗赞:都是可造之材。待她伤愈,定要将这两人都收归麾下。 第105章 纪小雨对着自己写的字反复端详,确认每个笔画都记牢了,这才起身道谢告退。 见纪小雨离开,付知晓立刻放下纸笔,上前扶着谢音挽歇下。“说了不要太劳累的……”她语气里带着心疼的埋怨。 谢音挽虽然后背伤口隐隐作痛,却被她紧张的模样逗得轻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哪里就累着了?” “你还亲自示范握笔了呢!”付知晓沉着脸,目光落在她肩头上,“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见她这般坚持,谢音挽只好无奈地转过身。这个固执的丫头,若不见到伤口完好,怕是真要禁止她明日授课了。 付知晓小心翼翼地解开外衣、揭开纱布,见伤口没有渗血,这才长舒一口气。 重新包扎时,她的指尖不经意触到谢音挽背部的肌肤,温润如玉的触感让她突然意识到此刻的亲密,耳根不由发热。 她慌乱地为她系好衣带,抓起自己的纸笔,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我……我去给你打水来擦洗一番。” 谢音挽望着她仓促的背影,唇边漾开一抹浅笑。 …… 纪小雨推开院门时,一眼就瞧见付见煦正和一个陌生女子凑在厨房门口,两人挨得极近,不知在说些什么,付见煦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她脚步一顿,心头像是被什么猛地揪紧。 不是说身子不适吗?怎么竟在家中私会旁人?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是谁?是村里哪个她不曾见过的女子?还是……她又新结识了什么人? “小雨!”付见煦抬头看见她,脸上的笑意更盛,她快步迎了上来,“你回来啦?课上的怎么样?” 纪小雨没有应声,目光越过她,直直落在厨房里那个转过身来的女人脸上。 ——竟是四姨? 她怔住了。四姨何时与付见煦这般熟络了? 付冬庆将纪小雨脸上的惊疑尽收眼底,笑着解释道:“我路过时闻到香味,实在馋得很,就厚着脸皮进来讨口吃的。” 这话说得自然,纪小雨却抿紧了唇,面上的怀疑没有减轻半分。 这个“孤魂野鬼”向来腼腆,从不曾与谁这般热络过……更何况是年纪长她许多的四姨。 她联想到原本的“付见煦”。 “付见煦”招惹的寡妇比她大,喜爱的谢小姐也比她年长。 这个“孤魂野鬼”能上“付见煦”的身,是否她们二人身上有许许多多的共同点? 那如此说来……这个“孤魂野鬼”难道……也喜欢年纪比她大的女人? 这个猜测让纪小雨瞬间白了脸色。 付见煦见她迟迟不语,神情变幻不定,疑惑地凑近了些,轻声问:“怎么了?是今天学的东西太难,不开心了?” 纪小雨猛地回过神,看着眼前这张带着关切的脸,一股无名火混着酸涩涌上心头。 她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转向付冬庆,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四姨还没用饭吧?姐姐也别光顾着说话,快给四姨弄些吃的呀。” 付见煦被她这话里的刺扎得一怔,有些委屈地嘟囔:“早就给四姨尝过鸡蛋饼了……再说卤肉已经在锅里炖着,现在我也插不上手了呀。” 付冬庆看着纪小雨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变成那副强装镇定却掩不住醋意的模样,心下顿时了然。她不由得失笑,对付见煦投去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很是识趣地站起身: “不了不了,我可是吃饱喝足了。你们忙,我就先回去了。阿煦,我改日得空再来尝你做的卤面。” ----------------------- 作者有话说:82章终于解锁了!喜大普奔! 今天综测终于搞完了,俺保证明天一定多多的[彩虹屁][彩虹屁][彩虹屁] 每个年下1担心的事情:啊啊啊啊姐姐不会也喜欢姐姐吧啊啊啊啊 第85章 付见煦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付冬庆急着要走,下意识上前虚拦了一下:“四姨,这卤肉的火候就差最后一点了,怎么说走就走呀?” 纪小雨在一旁听着,脸色更沉了几分,嘴角也抿得紧紧的。 付冬庆忙不迭地摆手,脚步却不停:“哎哟,突然想起家里灶上还温着药呢!得赶紧回去瞧瞧!” 话音未落,人已快步走到了院门口。 “欸,四姨,我还没找你要药呢!”小姑娘昨日好似有些磨伤,她还打算特地找她买些药来着。 却不曾想今日见是见着了,却被另外的消息分去了注意力,让她把这茬忘掉了。 付见煦冲着付冬庆几乎算得上仓皇的背影喊道,对方却理都没理她,脚步又加快了几分。付见煦一脸茫然。 她叹了口气,没办法了,只好改日再特地去上一趟。 身旁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 她一回头,只见纪小雨已扭身朝屋里走去,那背影分明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闷。 付见煦心里更纳闷了:这又是怎么了?是那处还疼吗?难不成是功课太难,被打击到了?还是因为有天资过人的女主在旁边比着,心里不自在,没了信心? 这么一想,她顿时有些懊恼。 早知如此,刚才就该陪着一起去学堂,她去了,好歹也能给小姑娘垫个底,让她不至于这么沮丧…… 她赶紧几步追进屋里,凑到背对着她坐在凳子的纪小雨身边,放软了声音:“小雨~怎么不高兴啦?” 纪小雨肩膀动了动,把身子往另一边转了过去,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付见煦也不气馁,厚着脸皮又绕到另一边,弯下腰,将脸凑到纪小雨低垂的视线下方,笑眯眯地问:“今天谢小姐都教了什么新字呀?让我也见识见识我们小雨的学习成果嘛~” 纪小雨依旧抿着唇,却伸手将桌上写满了工整大字的纸往付见煦那边推了推。 见她愿意理会自己,付见煦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趁热打铁道:“哇,写了这么多!我们小雨第一日学字便能写的这么齐整呀!小雨再学两天便能当我的先生了~” 纪小雨被她夸的有些臊,她学的其实不是很好,耗费心思才勉强能跟上晓姐的步伐。 见小姑娘还不说话,付见煦眨巴眨巴杏眼,晃了晃小姑娘的放在膝上的手,“用功最耗神了,小雨饿不饿?待会儿卤肉好了,我给你下碗热腾腾的卤面吃,好不好?” 谁知这话像是戳到了什么开关,纪小雨猛地抬起头,话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姐姐怎么不留着给你四姨做?”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唇瓣抿得更紧了。 付见煦先是一怔,看着小姑娘别扭的侧脸,忽然福至心灵,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不会吧? 四姨可是长辈,小姑娘这也能喝上一壶醋? 看着她那副别扭又懊恼的模样,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她又没动脑子费神学习,吃什么卤面?好东西,自然是专门留给咱们家最用功的小姑娘的。” 纪小雨听出她话里的笑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情绪太过明显,连这点小心思都被对方看了去。 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 这下可好,全被这个迟钝的女人瞧见了,以后她会不会就特地瞒着她与别人来往? 还没等她继续深想,脸颊就被人轻轻捏住。温温热热的力道将她被咬着的下唇解救出来。 “我们小雨又在胡思乱想了!”付见煦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小姑娘在她面前也会这般患得患失,是自己给的安全感还不够吗? 不过话说回来,看着纪小雨为她吃醋的模样,倒是可爱极了。那双总是透着聪慧的眼睛此刻带着点委屈和别扭,全然不见了平日的聪明劲儿。 付见煦心里一软,忍不住凑上前,在那微微嘟起的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纪小雨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亲过来,眼睛瞬间睁得圆圆的,连呼吸都顿住了一瞬。 这副呆呆的模样更是让付见煦心头一软,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开些许。 看着小姑娘还没回过神的样子,她嘴角的梨涡不由得深深漾开,连眼睛里都盛满了笑意。 想到正事,她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故作严肃地唤道:“小雨~” 纪小雨的脸还被她轻轻捧着,只能抬起眼看向她。这一抬眼,便跌进了一汪清澈见底的眸光里,那里面漾着暖暖的笑意,满满当当映着的都是她自己。 她听见付见煦轻声说道: “以后有什么想法都要直接告诉我,好不好?我这个人有时候挺迟钝的,你要是不说,我可能真的察觉不到,让我们小雨白白生了闷气,多不好。” 付见煦的话音轻柔,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纪小雨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她心头一热,那股猜忌暂时软化了些许。 然而怀疑的根须仍深扎心底,一向腼腆的人为何与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谈性大起? 第106章 但付见煦此刻坦诚而带着些许笨拙的安抚,确实极大地慰藉了她。她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不过那声应答太过轻飘,连她自己都觉得缺乏分量。 长久以来独自挣扎养成的习性,让她习惯了将真实想法层层包裹。 直接说出来? 谈何容易。 那女人喜欢的那个温柔小意的自己,而不是这个阴暗算计的自己,这些一旦曝露出来,她该不知道有多厌烦或鄙夷…… 付见煦见小姑娘应了声,嘴角的梨涡又浮现了出来。 “走吧,”她拉着纪小雨的手站起身来,“灶上还炖着我们的宝贝卤肉呢,再不去看看,怕是要熬干了。” 纪小雨任由她牵着走向厨房,她垂眸,看着她们相握的双手,女人手心的温热,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住。 这份温暖好似一路流到了她的心头。 或许,她可以试着,再多相信这个人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 月满楼雅间内,安亭端坐主位,面沉如水,正低声对面前垂首而立的下属交代着什么。 屋檐上一道黑影静静潜伏,将室内对话听入耳中。直到房中语声平息,再无动静,他才悄无声息地撤离。 一处僻静院落中,谢贵林正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神色间透着几分焦躁。见黑影翻窗而入,他急忙上前:“杰爷,情况如何?我们何时动手最为妥当?” 杰爷不急不缓地走到桌前,倒了杯凉茶饮尽,这才抬眼看向谢贵林:“依我看,眼下还没有动手的必要。” 他顿了顿,继续道:“安亭虽然找到了谢音挽的带血衣物,但她现在一心只想着如何向谢雍交代此事,根本没有追查真相的意思。这样的对手,不足为虑。” 谢贵林眉头微皱:“话虽如此,但安亭此人颇为精明,我总觉得其中另有蹊跷。不如我们......” “糊涂!”杰爷打断他,“此时动手,反而会打草惊蛇。留着安亭,让她去应付谢家,对我们更为有利。一个只顾自保的人,比一个精明强干的继任者要好对付得多。” 谢贵林沉吟片刻,觉得确有道理,但仍不放心:“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杰爷走到窗前,望着沉沉的夜色:“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让你的人继续盯着安亭,特别是她与谢家本家的往来。我们要的,是谢家自乱阵脚。” “是,我这就去安排。”谢贵林躬身应下,快步退出书房。 …… 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肉香,闻着便让人心生暖意。 付见煦掀开锅盖,一股更热烈的蒸汽扑面而来,她用筷子轻轻一戳,肉块软烂。 “火候正好,”她满意地自语,先小心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放在旁边的小碗里晾着,“这块长得好看,留给小雨。” 接着,她利索地取出早已醒好的面团,在案板上熟练地揉搓起来。她一边揉,一边侧过头对纪小雨解释:“这卤面还得等会儿呢。本想做更筋道的碱面,但那法子实在太麻烦,我又好久没做了,心里没底。” “这回就只滤了点草木灰水试试,怕糟蹋了白面,没敢多弄。”她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我们小雨今晚就先吃普通煮面,好不好?” 纪小雨乖巧地点点头,目光却一直若有所思地停留在付见煦忙碌的背影上。过了片刻,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姐姐,你先前不是说身子不适,要歇着的吗?怎么又起来做这么费劲的吃食了?” 付见煦揉面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背影有瞬间的僵硬,随即传来她打着哈哈的声音:“啊……哈哈哈,那个啊,就是突然疼了那么一下,早没事了!活动活动反而更舒坦。” 原本纪小雨只是随便一问,但这含糊其辞的回答,让纪小雨心中的疑窦更深了。 她想起四姨付冬庆两次匆忙离开,用的借口都是“灶上还温着药”。若真是如此紧要,早在帮谢小姐换完药时就该急着回去了,怎会还有闲情在这里耽搁那么久? 再者,四姨上回来家里的种种反应也透着不寻常,问话的方式,打量付见煦的眼神…… 不像寻常亲戚寒暄,倒更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核对什么。 一个令人心惊的念头骤然划过脑海:难道四姨……是在确认眼前这个“付见煦”的真伪?她们或许是旧识? 她越想越是肯定。 四姨的种种举动,像是在套这个“孤魂野鬼”的话? 思及此,纪小雨脸色微变,指尖下意识地掐住了自己的衣角。 不……不行。 无论这躯壳里住的是谁,如今在这世上,与她日夜相伴、牵绊最深的是自己。 她绝不允许有任何“过去”横插进来,分走这份独一无二的关注,绝不允许那双此刻盛满笑意的眼睛里,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付见煦见小姑娘迟迟没有回应,以为她还在为自己今日借口不舒服、没陪她去学堂的事生气。 她连忙转过身,手上还沾着面粉,就双手合十作讨饶状:“小雨,我错了嘛!我今日就是犯了懒,不想去听课,听得我头疼……我保证,明天一定陪你去!风雨无阻,好不好?” 纪小雨抬起眼,迅速收敛起所有情绪。 懒得上课?这种借口拿来骗谁呢? 读书识字的机会何等珍贵,村里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怎会有人因“犯懒”而放弃? 更何况,她所认识的这个“付见煦”,根本就不是个懈怠的人。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思绪,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甚至配合地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好,那我等姐姐明天陪我。” 付见煦见纪小雨答应得爽快,脸上还带着笑,心里那点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她高高兴兴地转回身去,手下揉面的动作更轻快了些。 纪小雨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 “姐姐,”她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四姨上次来,问起麻辣烫的点子,是不是她在外地也见识过这般的新鲜吃食?” 付见煦正专注地揉着面团,闻言头也没抬,随口应道:“啊?或许吧……” 话音未落,她揉面的动作却猛地一滞。 小姑娘方才那句话在脑海里转了个弯,她骤然品出了别样的意味。她下意识地放慢了揉搓的力道。 与此同时,一股凉意悄无声息地爬上脊背。 小雨这话……是随口一提,还是意有所指?麻辣烫这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上回四姨提起应当是在试探她…… 那小雨呢? 她这小雨面前少有遮掩,小雨她不会…… 不会的,她立刻否定了那个令人不安的猜想。小雨若是真的察觉了什么,怎么可能还如此平静地与她朝夕相处? 若知晓枕边人并非原来的“付见煦”,任谁都会恐惧或疏离才对。 -----------------------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没到4500嘤嘤嘤,跟同学激情怒骂学管办主任去了,明天一定能写到夜里困觉[彩虹屁][彩虹屁][彩虹屁] 第86章 对,一定是她想多了。这大概只是小姑娘闲话家常,是自己太过敏感,险些自乱阵脚。 纪小雨的心随着她迟疑的动作缓缓下沉。 蒸汽缭绕中,付见煦背对着她,她看不清女人的神情。只听见面团落在案板上的轻响,和她似乎斟酌着措辞的迟疑,“四姨她……走南闯北,见识过麻辣烫也正常啦。” 这个回答避重就轻,纪小雨垂下眼帘,不再开口,将翻涌的疑虑压回心底。 至少现在,这个人还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至于四姨……她暗自抿了抿唇,看来需要更留心些了。 …… 吃过夜宵,夜色已深。 付见煦洗漱完毕,靠在床头,手里拿着纪小雨傍晚刚写的毛笔字,一张张仔细端详。 这张字写得密密麻麻,字挤着字。开头几个字墨团糊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模样。写到后面,字才稍微大了点,笔画也清楚了些,想来是知道写太小反而不行了。 付见煦看着这被墨晕染花的字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知道,小姑娘这是舍不得纸,又怕写不好。可毛笔这么难用的东西,她头一回写就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轻轻抚过纸上一个尤其用力的顿笔,仿佛能看见小雨当时紧抿着唇、全神贯注的模样。这小姑娘,做什么事都这么认真,什么事都能做得这么好。 得给她多备些纸。 付见煦心想。她小心地将这张字抚平,决定明天就去镇上买,别的做不到,但让家里的小姑娘放开手脚练习写字的纸,说什么也得备上。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也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裱起来挂哪好呢?” 正想着,房门被轻轻推开,纪小雨端着洗漱盆走了进来。见付见煦还在看她最初写的那张字,脸颊微微泛红,快步上前,带着几分嗔,抽走了那张纸:“姐姐,等我再练得好一些你再看嘛。” 第107章 付见煦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这已经写得很好了啊,你看这一横一竖,多端正。” 纪小雨颊边带红地睨了她一眼,将纸张仔细收好:“不跟你说了,谢小姐布置的课业还没写完呢,我得赶紧完成。” “这么晚还要写作业?”付见煦顿时心疼起来,眉头都皱在了一起。白天要上工,晚上还要挑灯夜读,小姑娘也太辛苦了。 看着她那夸张的表情,纪小雨忍不住抿嘴笑了,却还是坚持走到桌边坐下,就着那盏昏黄的油灯,铺开纸张,研墨润笔,开始认真书写今日所学的几个大字。 付见煦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翻出一双厚实的棉袜,不由分说地给纪小雨穿上:“夜里凉,脚可不能冻着。” 说完,她又快步走向厨房,将另一盏油灯也取了来,点亮后放在桌子的另一侧。两盏灯并立,屋内顿时明亮了许多。 付见煦满意地看着明亮了不少的书桌,顺手又将纪小雨微乱的发丝拢到耳后,“你慢慢写,我在这儿陪着你。” 纪小雨抬头冲她抿嘴一笑,又赶紧低下头,继续一笔一画地写着。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擦过纸面的沙沙声。 付见煦坐在床沿,手托着腮,静静看着那专注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付见煦眼皮开始发沉时,才听见纪小雨轻轻搁下毛笔的声响。 纪小雨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付见煦立刻醒了神,起身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带到床边。“写累了吧?”她让纪小雨躺下,自己侧身坐在一旁,用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住那双过度劳累的眼睛。 “闭眼歇会儿。”付见煦轻声说,“字是慢慢练的,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掌下传来纪小雨轻轻的叹息,那小小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付见煦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心里软成一片。 “明天我再去镇上买点纸回来,”付见煦一边轻轻按着她的眼眶,一边说道,“你别省着用,写完了还有。” 纪小雨闭着眼,嘴角却悄悄弯了起来。她在付见煦掌心蹭了蹭,像只找到窝的小猫,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这女人实在太好,简直像是老天慰藉她前半生苦难的礼物。 她攥着付见煦的衣角。 纪小雨原本还想着,受教育是件要紧事,为了付见煦好,她可以暂时压下心中的那点不情愿,让谢音*挽来教她。 可经过今日这一遭,她彻底改了主意——她不会再给旁人任何与付见煦深交的机会。这个女人,她要牢牢攥在自己手心里。 “姐姐也想学写字吗?” 她声音轻轻软软的,一边说,一边将她的手拿开,反将下巴轻轻搁在了付见煦的肩头。 付见煦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抬手摸了摸靠在自己身上小姑娘的头发,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她确实不怎么爱读书写字,在现代十几年简直要学应激了。 可既然身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基本的识字断文还是必要的。她不求学得多精深,能看懂日常文书、与人顺畅交流便好。 况且她学了,便能陪小姑娘一起写字了。 就是……她还有些怵谢小姐…… 纪小雨抬起头,双手撑在她的身侧,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向付见煦:“姐姐,那……让小雨来教你好不好?谢小姐今日说了个词,叫‘教学相长’。我教姐姐,自己也能学得更扎实呢。” 付见煦一听,一双杏眼顿时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应下:“好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正发愁要怎么面对谢小姐呢,没想到小姑娘这么贴心,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恰到好处。 纪小雨抿唇笑了起来,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不错,这个“孤魂野鬼”倒是很上道。她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她些甜头——毕竟不能给得太多,得让她时时惦记着。 尤其是……她喜欢的那般甜头。 不过眼下,付见煦的反应让她很满意。或许,别的奖励她倒可以考虑一番。 纪小雨的声音带着些笑意:“姐姐,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付见煦一听赶忙往床里挪了挪。小姑娘累了一天,早该困了。 “啪嗒”两声,鞋子落在地上。 纪小雨吹灭了油灯,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爬到里侧,反而跨坐在她腿间。 付见煦一愣,下意识扶住她的腰:“怎么了小雨?” 纪小雨没说话。 黑暗中,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指尖小心翼翼地划过她的眉骨、鼻梁,最后停在唇边,好似这般就能透过这副身体触及灵魂。 付见煦屏住呼吸,任由那手指在脸上游走。当指尖触到嘴唇时,她实在痒的有些受不了了,轻轻在那只作乱的手指上磨了磨牙,以示抗议。 纪小雨的手顿了顿,随即低低笑了。骨子里的恶劣冒了上来。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伸出手。 付见煦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 纪小雨却故意用指腹轻轻按压。 付见煦浑身一颤,下意识想合拢双唇,却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姐姐好乖。”纪小雨的声音带着笑意。 付见煦的眼睫不停颤动,她能感受到小姑娘的两根手指一上一下地将她团团包围,她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模糊的鼻音。 纪小雨察觉到她的分神,指尖微微退后,轻声开口:"姐姐在想什么?" 付见煦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乱了心神,含糊地吐出心中所想:“我在想……小雨的手指,竟有这么长……” 纪小雨闻言,笑弯了一双狐狸眼,她将两人之间所剩无几的距离拉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我的手指有多长,姐姐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付见煦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脸唰得一红。 她清楚什么! 付见煦一时语塞,竟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羞恼之下,她一个翻身,将还在偷笑的小姑娘按进被褥里,用棉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故意板起脸道:“睡觉!” 纪小雨在棉被里闷闷地笑。好一会儿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望着那个背对着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身影,嘴角方才压下的笑意,又冒了上来。 这个“孤魂野鬼”,实在是可爱得紧。 她轻轻凑过去,将快要喘不过气的付见煦从被子里解救出来。看着对方泛红的脸颊,纪小雨压下嘴角,放软声音:“姐姐,我错了,我不该这样。” 付见煦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却还倔强地别开脸。 却不曾想,下一瞬,温软的唇轻轻贴上她的后颈,纪小雨又轻又柔的认错声响起:“小雨真的知道错了。” 那痒意顺着脊椎往下窜,付见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正要躲开,却被纪小雨从身后轻轻抱住。 她的手指灵巧地探进付见煦的衣襟,掌心贴着细腻的肌肤缓缓游走。付见煦浑身一颤,想要挣脱,却被抱得更紧。 “你……你不是在认错吗?”付见煦的声音带着轻颤。 纪小雨轻轻吻着她,“是啊,姐姐……小雨是在用行动向姐姐赔罪。” 付见煦忍不住弓起身子,却在下一刻被更紧密地拥入怀中。 “小雨……”付见煦轻喘着。 “姐姐总是这般纵容我。”纪小雨轻叹着,细细密密的吻一个又一个地落下。 付见煦眼神迷离,此刻的她有些难以思考小姑娘话中的含义。 纵容吗? 不待她深想,小姑娘便已向更深处探寻,她将发烫的脸颊歪入枕头里,再也无法思考。 温热的唇不断落下。 小雨…… 小雨…… 她的小雨…… 只属于她的小雨…… 心被填得满满的。 面对自己的欲望,付见煦总是羞怯的,她习惯性地闭着眼,任由感官在黑暗中沉浮,这样就不必直面自己沉醉时的模样,也不必担心会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失望或挑剔。 可这一次,她竟鬼使神差地掀起了眼帘。 视野被水光晕染得一片模糊,可就在这片朦胧里,她清晰地撞进了纪小雨的眼中—— 小姑娘总是弯着、盛满笑意的眸子,此刻却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那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仿佛已是爱她爱到要将她的血肉与灵魂都一并拆吞入腹。 这近乎凶狠的目光…… 刹那间,一股极其强烈的酥麻感从尾椎窜上头顶。 纪小雨讶然,她缓下动作,姐姐今日怎么那么……? 但看着身下女人潮红的脸蛋,她心头一软,安抚地吻了吻她泛着水光的唇。 待喘息稍平,付见煦才惊觉自己已是大汗淋漓。 她抹了把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世界这才重新恢复了清明,她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小姑娘。 第108章 小姑娘眸光清润,正专心致志地替她清理狼藉,哪里有半分阴暗的模样? 方才定然是她看错了…… ----------------------- 作者有话说:第五改…… 审核老师我错了,删干净了[爆哭] 俺真是一身铁骨铮铮,就算白写几千字也要写好东西…… 已经做好要改的准备了,宝宝们看在这章这么香的份上不许嫌弃俺短! 俺今天可倒霉了,昨天跟俺闺蜜做饭,两个人都忘记关煤气……今天中午俺做饭的时候煤气中毒,躺了半下午才缓过来,还好厨房的窗户是开着的,否则俺就嘎了[爆哭][爆哭][爆哭]大家一定不要忘记关煤气!!! 现在码完字俺还要补政治网课[爆哭][爆哭][爆哭] 第87章 付见煦狠狠唾弃自己,竟然这样想小姑娘,还……意淫出小姑娘那样的眼神中……达到了顶峰…… 她回想起方才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儿,当即红了脸庞,又将自己埋进了被窝里。 …… 第二日,天色刚蒙蒙亮,院子里寒风呼啸。付见煦蹲在水盆旁,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她用力搓洗着自己那件小衣,脸颊滚烫,几乎快要烧起来。 家里明明有三条布巾,居然全都不够用! 纪小雨她……她昨夜竟然拿了自己的贴身小衣去擦水!她还是早上穿衣服的时候才摸出来小衣上的不对劲! 她今天穿什么! 此刻还躺在床上的纪小雨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她被生物钟唤醒,迷迷糊糊地伸手想去搂身旁的人,却摸了个空。 掌心落空的瞬间,她的心猛地一沉,睡意全无。 人呢? 她慌忙趿拉着鞋子跑出来,直到看见厨房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付见煦见小姑娘连外衣都没披好就急匆匆跑出来,赶紧在衣服上擦干手上的水渍,三两步上前将人重新裹进被窝里。 “衣服都不穿就跑出来,像什么话!”情急之下,她的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 纪小雨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脑袋。听着她有些严厉的训斥,非但不恼,反而像只小猫似的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软软地认错:“姐姐,我错了。醒来没看见你,心里一慌就……” 付见煦搓热了手心,轻轻贴在她冰凉的肌肤上,“那也要先穿好衣服。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还想再喝那种苦药不成?” 纪小雨似乎回想起从前自作自受连喝了三天的苦药,立刻扁着嘴摇头:“我再也不敢了。” 听着小姑娘软糯的认错,付见煦心里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待小姑娘身子暖和些,她抽出手,轻轻捏了捏对方鼓起的脸颊:“我早起是去洗衣服。晚上回来天都黑了,来不及洗。” 纪小雨恍然大悟:“是了,家里的布巾都用完了,再不洗今晚又没得用了。看来还是得再添置些。” 付见煦的脸瞬间红透了。 谁、谁说今晚要用了! …… 因为早上说错了话,某个脸皮薄的人一上午都缩着脖子,与纪小雨刻意保持着距离。 纪小雨落后半个身位,望着前方那个故作镇定的身影,嘴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 那人虽然面上气鼓鼓的,手却诚实地回握着她,还时不时用自个儿温热的掌心细细暖着她冰凉的手指。 付见煦暗自思忖着,小姑娘这手脚冰凉的毛病,多半是以前营养不良落下的根子。 这些日子攒了些银钱,不如去买辆牛车,也免得小姑娘早晚挨这个冻。 反正现在小雨有先生教导,束脩也备齐了。买牛车的钱家里还是有的。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妥当。 她轻轻捏了捏掌心里的小手。 打算今日收工后,就去集市上看看。毕竟……早买早享受,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 安亭独自坐在月满楼的雅间里,手中捧着一盏早已凉透的茶。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丝丝缕缕地敲在窗棂上,像极了谁在低声啜泣。 她今日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时辰,却始终想不出该如何向家主禀报这个糟糕至极的消息——大小姐谢音挽已经失踪三日,所有的线索都在断在了望乡山上。 叩门声响起。 “进。” 心腹推门而入,呈上一封拜帖。 “管事,瑞菀布庄派人送来帖子,想与咱们谈笔生意。” 安亭正为大小姐的事心烦意乱,下意识就要挥手回绝。可不知为何,指尖在触到拜帖的瞬间,竟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她眼帘一掀。 ——瑞菀布庄欲与谢家合作,特地送来十匹秋水缎作为样品。 她捻着拜帖沉吟不语。 瑞菀是近年来江南崛起最快的布庄,行事向来独来独往,从不需要倚仗任何家族。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示好,实在蹊跷。 “验货。”她终于放下茶盏。 十匹秋水缎在雅间里徐徐铺开,似秋水凝光。 饶是心事重重,安亭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料子。 她细细摩挲着缎面,指尖忽然在某一匹的夹层处触到细微的凹凸,不仔细感受几乎察觉不到。 安亭不动声色地继续查验,又在其他两匹的相同位置摸到了相似的痕迹。这些印记分布得颇有规律,像是刻意留下的暗号。 她的心跳忽然快了几分。 “合作之事容后再议。”她猝然起身,“备车,回府。” 心腹满脸诧异:“可是大小姐……” “不必查了。”安亭望向窗外,雨丝已经织成密密的帘幕,“我正好早些回去禀告家主,大小姐……凶多吉少。” …… 晌午过后,付纪食铺的生意暂告一段落。付见煦一边收拾着灶台,心里却早已飞到了西街的牛马市。 与付知晓约好了,几人正要一同出门,店里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妇人急匆匆闯进店来,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正在擦桌的郝红身上。 “好你个丫头!”妇人声音发颤,上前就拉住郝红的手臂,“一声不响就跑出来,这些日子连个音信都没有,你可知道俺有多担心?” 郝红低着头,任由母亲周梅拍打她的手臂,眼眶渐渐红了,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说话。 付见煦下意识握紧了纪小雨的手,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纪小雨轻轻摇头,示意先看看情况。 周大丫见状忙上前打圆场:“周姨,有话好好说。大红在我们这儿挺好的,东家待我们都不薄。” 周梅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付见煦和纪小雨,情绪稍缓,但抓着女儿的手仍不肯松开。 “要不,去我们住处慢慢说?”周大丫提议道,目光征询地看向付见煦。 付见煦连忙点头:“对对,正好我们要去西街。” 郝红抬眼看了看付见煦,眼神里满是歉意。付见煦朝她温和地笑了笑,示意不必在意。 午后骤雨初歇,空气里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付知晓望着那对母女的背影,压低声音:“牛车的事,改日再看也不迟。” 纪小雨的目光却轻声道:“晓姐不必担心。我瞧那位婶子眼里全是关切,做不得假。定是真心疼大红姐的,许是家里有什么难处,才闹了误会。今日既找来了,说开了就好。” 付见煦在一旁连连点头,觉得小姑娘说得在理。 “那……我们还去看牛车吗?”她迟疑地问。 纪小雨含笑点头。付见煦又望了眼前方那对凑得很近、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的母女,终于也点了点头:“好。” 到了新铺子,几人分开时,郝红又一次郑重地向纪小雨和付见煦道谢。 付见煦连忙摆手,脸上有些发热:“哪里用得着这样一谢再谢的?”她实在不习惯这般郑重的场面,当即拉住纪小雨的手,“走,我们看牛车去。” 等她们离开,周梅跟着女儿和周大丫走进后院。 “你们东家,年纪这么轻?”周梅打量着四周,忍不住问。 郝红心里还堵着,只低低“嗯”了一声。 周大丫笑着接话:“周姨,您别看她年纪小,手艺可好了!俺们当初在码头做工时认识的,这妹子能干着呢。” 周梅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在整洁的小院里转了一圈。她本想挑些毛病,可这屋子虽简朴,却收拾得干净妥帖,比家里郝红的那间柴房确实强上不少。 “在外头待了这些天,也该回家了。”周梅放缓了语气。 郝红抿着嘴不吭声。 “不光是娘,你爹、你弟弟也都惦记着你。”周梅又补了一句。 这话像火星溅进了油锅,郝红猛地抬起头:“惦记俺?真惦记俺,会过了这么多天才来找?” 周梅一时语塞:“……这不是知道你在大丫这儿嘛……” 郝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第109章 原来,娘真的没有找过她。 周大丫站在一旁,看着一向爽利要强的郝红此刻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仰着脸不让眼泪掉下来,心里一阵发紧。 “俺不是不想找你,实在是家里脱不开身……”周梅试图解释,“你爹和你弟弟要吃饭,地里还有活计,俺……” “够了!”郝红猛地打断她,声音压抑不住的颤抖。 她真的听够了。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在娘心里,爹和弟弟永远排在第一位,他们的衣食住行、他们的喜怒哀乐,永远是她最先考虑的。 而她呢? 永远是被放在最后、可以被暂时忽略的那一个。 这一刻,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所有的克制。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呜咽溢出喉咙,只有肩膀在微微发抖。 周大丫见郝红的手被攥得发红,心里一揪,再也顾不得别的,上前一步便牢牢握住了郝红那只冰凉的手。 “周姨,”周大丫见郝红那般模样,觉得有股气顶在胸口,不吐不快,“您也瞧见了,大红在这儿住着,吃得好,睡得好,凭自个儿的力气挣钱,堂堂正正!俺日日同她一处,能作证!” 周梅被女儿当着外人的面顶撞,脸上本就挂不住,此刻见周大丫也来帮腔,更是恼火:“姑娘家家的,不回家住,长年累月待在镇上,像什么话?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你让你爹和俺的脸往哪儿搁?” 郝红气得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名声?俺靠双手挣钱吃饭,比什么都干净!你们只顾着脸面,何曾问过俺愿不愿意回去?在你们眼里,俺还不如那点虚名重要!” “你、你胡说些什么!”周梅又急又气,上前一步猛地抓住郝红的手腕,“今天你必须跟俺回去!由不得你胡闹!” 那力道极大,郝红疼得蹙紧了眉,试图挣脱,却被攥得更紧。 “周姨!您放手!”周大丫见郝红吃痛,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冲口而出:“您口口声声为她好,可曾心疼过她以前夜里做工累得睡不着夜里偷偷哭?您怕村里人说闲话,就直接到店里找她,就不怕她在店里招人闲话、受了委屈没人撑腰吗?” “有俺在,谁也别想勉强她!俺……俺心疼她!” 这话一出,院子里霎时一静。 周梅愣住了,惊疑地看着周大丫。 郝红也忘了挣扎,猛地转头看向身边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的姐妹。 周梅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堵得一时语塞,半晌才找回声音,“你、你再说一遍?你凭什么……” 周大丫豁出去了,“你们嫌她丢人俺不嫌!你们不要她俺要!大红!你把户口迁到俺家来!跟俺做一家人!” ----------------------- 作者有话说:今天累死俺哩……昨天凌晨五点才睡着,背了一百多个单词都没催眠成功……今天满课~夜里还赶高铁嘤嘤嘤。 但是俺在高铁站等车的时候被人夸了! 俺带着耳机听歌,隔壁的女孩子突然戳了戳俺,俺看向她,她将手机屏幕斜向我,上面备忘录写着,“我觉得你真的很酷。” 天姥姥,俺的嘴角差点上天了!!! 但是俺那时候忍住了,俺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说了句谢谢~但是某人心里其实爽飞哩~~~[彩虹屁][彩虹屁][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第88章 周大丫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溅起好大一片涟漪。 周梅先是惊得瞪大了眼,随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指着周大丫的手直哆嗦:“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姓郝,你姓周,迁什么户口?成什么一家人?疯了不成!” 郝红也愣住了,她看着周大丫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那双总是明亮带笑的眼睛此刻写满了认真。 手还被娘攥得生疼,可心里某个冰冷的地方却像被温水浸过,慢慢化开了。 “俺没疯!”周大丫挺直腰板,声音响亮,“周姨,您摸着良心说,大红在家的日子好过吗?睡的是漏风的柴房,干的是最累的活儿,挣的钱交公,自个儿连身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在这儿,她睡的是正经厢房,吃的是热乎饭菜,挣的钱自己留着,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您说,哪儿才是她的家?” 周梅被问得噎住,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攥着郝红的手。 郝红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她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又看向梗着脖子挡在她身前的周大丫,心头一热,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滚落下来。她飞快地用手背抹去,深吸了一口气,转向周梅,声音平静,却似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娘,您回去吧。告诉爹和弟弟,我在这儿挺好,暂时不回去了。” “你……”周梅看着女儿,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个一向乖顺贴心的女儿,眼神里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周大丫一听,立刻接口,语气放软了些:“周姨,您也看见了。大红是大人了,她自个儿能做主。您放心,在镇上,有俺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她。俺会……照看好她的。” 周梅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她张了张嘴,想再摆出长辈的姿态,可看着郝红手腕上那圈红痕,又想起周大丫刚才那句“夜里偷偷哭”,那口气不知怎么就泄了。 她悻悻地一跺脚:“行!你们翅膀硬了,俺管不了!到时候村里说闲话,可别怪俺没提醒!” 说完,她转身就往院外走。 门“哐当”一声被带上,后院里恢复了安静。 周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郝红紧绷的神经一松,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周大丫赶忙扶住她,触手一片冰凉。 “没事了,大红,没事了。”周大丫扶着她在院中的小凳上坐下,自己去灶间倒了碗温水,递到她手里。 郝红捧着温热的陶碗,指尖慢慢回暖。她低着头,看着碗里晃动的水影,轻声问:“大丫,你刚才说的……是当真话吗?” 周大丫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听见这话,她脸红红的,眼神也清亮亮的:“哪句?迁户口?当然是当真!” “只、只要你点头,俺明天就去找里正问问咋办手续!” 她顿了顿,脸红得快要讲不出话来,她也没有想到她们会这么快从最好的姐妹发展到这般关系…… 但她想到方才郝红脆弱的模样,还是拉着嗓子认真保证,“俺们做一家人!俺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就像阿煦妹子对小雨妹子那样!” 要是她将郝红娶回家,她一定不会叫她受半分委屈的! 郝红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她没有擦,任由它们滴落在碗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真好…… 真好啊…… 她还有家人…… 她伸出那只被握得发红的手,轻轻握住了周大丫因常年干活而略显粗糙的手指。 “俺……俺也愿意。” 俺也愿意跟你做一辈子的家人,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清晰地落进了周大丫的心里。 大红愿意!她愿意嫁给她!大红对她也有这般心思! 周大丫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咧开嘴笑了,眼角莫名也有些湿润。 …… 付见煦从钱袋里仔细数出二十两银子,递过去时指尖微微发颤,表情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这钱花得有必要,可一次性掏出这么多,还是让她肉疼地心头直抽抽。 最终她们选定了带车板的牛车。 付知晓从车行老板手里接过牵绳,轻抚着黄牛温顺的脑门,越看越喜欢。这牛毛色油亮,眼神温驯,她一眼就看中了它。 付见煦这会儿也缓过劲来,开始盘算着要去布庄定制几个软垫。往后小姑娘每天清晨去镇上,就能舒舒服服坐在后面了。自己驾车时也能垫一个,想想就美得很。 等等——驾车? 她突然僵住。在现代她是有驾照没错,可这是牛车啊!她压根没碰过牛…… 正当她发愁时,付知晓已经利落地检查完车辕和套索,转头说道:“你们上车,我来赶车。” 付见煦眼睛一亮,像看到救星般望着付知晓。女主果然无所不能,连驾牛车都会! 她赶紧拉着纪小雨爬上车板。虽然现在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但坐在属于自己的牛车上,感受着屁股底下木板传来的坚实触感,付见煦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有了自家的牛车,纪小雨也兴奋得双颊泛红,她望着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付见煦,眼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等新鲜劲儿稍缓,付见煦凑到驾车的付知晓身边:“晓姐,幸好有你会赶车,不然咱们可真要抓瞎了。往后你教教我怎么驾车行不?” 第110章 付见煦凑过来时,付知晓正微微侧耳听着车轴的声响。她目光仍落在前方土路上,只点了点头。 “你看,”她将其中一根缰绳往付见煦手边递了递,“左手握辕,右手控缰。缰绳不是死死拽着,是让它搭在虎口,留些余地。” 付见煦学着她的样子虚握住,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汗。 “这牛是熟手,你手稳,它就稳。”付知晓的指尖轻点她手腕,“想往左,轻带左绳;往右,就带右绳。莫急拉,牛脖子敏感,它懂得。” 她说着示范般将右缰轻轻一抖,老黄的脑袋果然偏了偏,车轮稳稳转过一个小土坑。 她低头看着黄牛那对随着步子有节奏地微微抖动的耳朵,再回想方才付知晓那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自觉已经掌握了驾车的关窍,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按捺不住。 “让我试试呗晓姐?”她扯了扯付知晓的衣袖。 一旁的纪小雨虽没上手,却也把付知晓方才教的一言一语都默默记在了心里。她看着付见煦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嘴角不由弯起一抹温柔又好笑的弧度。 付知晓见她这毛躁样子,眼里掠过一丝无奈,但还是稳妥地先让老黄放缓步子,停稳当了,才将手中的缰绳递过去,仔细叮嘱:“手要稳,看好前面的路。” 付见煦小心翼翼地挪到驾车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学着付知晓的样子,轻轻抖了抖缰绳,试探地低唤了一声:“驾?” 老黄打了个响鼻,竟真的迈开步子,稳稳地走了起来。 成功了! 付见煦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她兴奋地想要回头,但为了安全硬生生忍住了:“小雨!明日开始,我就能驾牛车带你出门了!” 纪小雨听着她邀功般的语气,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轻声应和:“是呀,往后晓姐也能轻松不少。” 付知晓在一旁听着,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落在前方路上。 牛车又行了一段,付见煦初学驾车的新鲜劲儿渐渐平复,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哎呀,方才光顾着看车,都忘了在回来的时候顺路看看大红姐怎么样了。” “不打紧的,”纪小雨宽慰道,“明日上工见着了,自然就知道了。” 付见煦握着缰绳,望着天边最后一丝霞光,忽然老气横秋地叹道:“这家家户户的,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她故作深沉的语气与年轻的面庞实在不相称,逗得付知晓嘴角微扬,连纪小雨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说笑笑间,暮色渐浓。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东家的长短说到西家的收成,又商量起后日新店开张要准备的物什。 黄牛不紧不慢地走着,车轴发出规律的吱呀声,三个人的身影在车板上轻轻摇晃,融进了渐深的夜色里。 …… 漕津镇里一片欢声笑语,曲涞县却卷着寒风残雨,天地间灰蒙蒙的。 谢家老宅内更是一片沉寂,院子里洒扫的下人更是屏着呼吸,不敢发出大动静。 安亭垂手站在书房门外,书房门虚掩着,里头一丝声响也无,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她在门外踌躇了半晌,终是抬手轻叩了一下门扉。 “进。” 谢雍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衫,手里攥着安亭这几日寄给她的密信,坐在窗边的木椅子里,显得脸色愈发苍白,她声音有些沙哑,“……说。” 安亭喉头滚动了一下,低声道:“属下无能……只、只在望乡山那头找到了这个……” 她不敢再多言,只将一直紧攥在手中的布包轻轻放在桌上。 那布包被解开,露出一角被血色浸染的衣料。那衣料原本的颜色已经难以辨认,大片深褐近黑的污迹覆盖其上,散发出淡淡的血腥气。 布料上面,静静躺着一枚被血污包裹的翡翠耳坠。那耳坠本是通透莹绿的,此刻却被凝固的血块和污浊紧紧包裹,失了往日的光彩。 正值正月,外面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孩子们的欢笑声隐约可闻,更衬得书房内的死寂。 谢雍的目光终于从那株枯梅上缓缓移开,落在那一小包东西上。她伸出手,指尖触到那冰冷的耳坠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拿起耳坠,静静端详。 良久,她才极轻地问了一句:“……都在这里了?” 安亭把头埋得更低:“属下带人翻遍了整个山头,山上野狼聚集……只寻回这些……” 谢雍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安亭会意,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行礼退下。 …… 门外响起急促的叩门声。 谢音易正焦躁地在房中踱步,闻声立刻喝道:“滚进来!” 话音未落,侍从便快步入*内,还未站定,谢音易便劈头问道:“如何了?” 侍从急忙躬身,压低声音回禀:“二少爷,安亭管事在望乡山上寻到了一枚耳坠,说是大小姐的旧物,已经呈给家主了。家主见了……当场落了泪,在书房里独坐许久。” 谢音易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下去领赏吧。” 侍从悄无声息地退下,房门重新合拢。 谢音易摩挲着指间的玉扳指,他对着窗外暮色轻声呢喃:“大姐,莫怪弟弟心狠……要怪就怪你,不该挡了贵人的路。” 烛火摇曳间,他嘴角扯出一抹扭曲的弧度。 …… 暮色四合,付见煦将牛车稳稳停在院门口,两人填饱肚皮,付见煦送纪小雨去隔壁念书。 刚折返回来,就听见付春好爽朗的笑声从院里传来。 “哎呀呀,我们阿煦如今可真能耐了!”付春好围着黄牛打转,手掌爱怜地抚过牛背,“瞧瞧这身板,多结实!” 付见煦被夸得耳根发烫,下意识想往纪小雨身边躲,才想起人已被自己送去隔壁了。她只得杵在原地,搓着衣角憨笑。 这动静引来了隔壁的吴婶子。她端着饭碗就凑到篱笆边,筷子往牛车方向一点:“了不得!咱村统共才几头牛?阿煦这是发财了哟!” 付见煦顿时脸红到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付春好见状笑得更欢了,拍着膝盖帮腔:“可不是嘛!自打娶了媳妇儿,咱们阿煦越来越有当家样子了!” “婶子们随便看,我去做饭了!”付见煦实在招架不住,扭头就往灶房逃。 吴婶子在身后扬着嗓子喊:“还没吃呢?来我家凑合一口呗!” 付春好打着圆场:“早吃过了!这孩子啊,是在琢磨店里新花样呢!” 躲进灶房,付见煦总算松了口气。她揭开盆上的湿布,面团已发得蓬松,表面泛着均匀的黄褐色。她伸手按了按,面团回弹得正好,不由满意地点头。 取来擀面杖,她在案板上撒了层薄薄的干面粉。面团在她手下被慢慢擀开,成了张厚薄匀称的大面片。她动作麻利地将面片叠成几层,操起菜刀嚓嚓切下去,根根粗细均匀的面条便散落在案板上。 付见煦抓了把面条下锅,滚水翻腾间,碱水面特有的麦香混着碱香就飘了出来。煮到八分熟,她利落地捞起面条,沥了沥水,装到碗里。 眼见做得多了,她另取出一半煮好的面条,在清水里过凉后,细细抖散开,又将面条一圈圈盘好。 她探出脑袋看看外面的两个婶子还在不在,见院子里没人了,她这才松了口气,将身子全部探了出来,端出面条摆在檐下底下晾着。 付见煦估摸着小姑娘下学的时间,将昨儿个做好的卤汁重新加热。 不一会儿,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付见煦将面倒进温着的卤汁锅里。 趁着这功夫,又切了块卤肉。 面条在浓油赤酱的卤汁里微微翻滚,渐渐吸饱了汤汁,颜色变得深沉。付见煦握着长筷,将每根面条都拨散,确保每根面条上都裹满了卤汁。 刚将面条盛入碗中,便听见院门轻响。 纪小雨抱着书走进来,还没来得及将书本放下,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卤面就推到了她面前。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纪小雨的视线,她望着碗里油润发亮的面条,不由怔了怔,随即轻声笑道:“姐姐,我近来一日都要吃上四餐了。” 付见煦正擦着手,闻言理所当然地点头:“读书最是耗神。你白日上工,夜里还要念书写字,自然要多吃些补补。” 纪小雨笑着颔首,低下脑袋打量着碗里她从未见过的卤面,又拿起筷子轻轻拌了拌碗里的面条,低头尝了一口。 面条筋道,却很好地糅合了卤汁的鲜香,的确与以往吃过的面大为不同。 “好吃吗?”付见煦凑近些,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纪小雨抬起头,眉眼弯弯:“姐姐做的,自然是最好的。” ----------------------- 作者有话说:昨天睡前脑子里想小脑洞,醒来脑子空空……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不是什么纯洁东西……肯定是晋江不让写的。 第111章 现在只记得自己昨夜在感叹,晋江真是限制了俺的才华…… 绞尽脑汁地回忆一下,好像想的是骑lian……又好像是人shou。什么妻子什么的,啊啊啊我为什么不记得了!!下次一定想到什么立刻写下来!!!不能发出去俺自己也能偷偷吃香香饭啊啊啊啊![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二编:想起来了一半,啊啊啊是海豚与潜水员[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第89章 “好吃就好。”见她喜欢,付见煦只觉得忙活半天的辛苦全都烟消云散,心里被填得满满的,“这是我第一次用草木灰做碱面呢,竟然成功了!” 纪小雨被她眼中的笑意感染,“姐姐做什么都能做得好。” 付见煦被这般吹捧,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连忙转移话题:“今日太晚了,我明日给四姨也送些过去。四姨可喜欢吃卤面了呢,前儿个没吃到,怪可惜的。” 听到“四姨”二字,纪小雨嘴角的笑意几不可察地一僵,方才还觉得鲜美无比的卤面,此刻在口中竟有些发木。 她第一次吃到的东西,四姨以前竟然吃过? 她垂下眼,迅速敛去异样,再抬头时,已强行牵起一抹乖巧的弧度:“好,我陪姐姐一道去。” 付见煦浑然未觉,见小姑娘答应得爽快,一双杏眼笑得眯了起来:“那正好!我还能顺道去找她买些药。” “药?”纪小雨心头一紧,疑惑地看向她,“姐姐哪里不舒服?” 付见煦的脸颊倏地飞上红云,眼神游移,声音越说越小,“就是……上回不是……不小心把你下面磨破了嘛……我就想找四姨配些药膏给你用用,以后……以后兴许也能用上……” 话题陡然转向这般,纪小雨耳根也热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但羞窘过去之后,心里随之而来的是一丝奇异的安定。她偷偷瞥了一眼付见煦通红的侧脸,心想:她到底还是惦念着自己身子的,尝过了她的好,心里便惦念着以后。 毕竟除了她,这世上,又有谁愿意陪她尝试这般的花样呢? 她敛下神色,似是羞涩地应了声好,转过身去继续往嘴里送着面条。 只要让她总念着这口好,又总不能痛快吃够,她心思就离不开这块儿。 …… 次日有了牛车,几人果然轻省不少。只是坐着不动,风迎面吹来,反倒比平日走路更冷些。 付见煦搓着手琢磨,得空得给这车四周支个帘子,往后载人运货都方便。 到店里的时间比平常早上不少,她们几人到的时候周大丫与郝红二人还未来。 付知晓将车赶到后院,利落地卸完菜,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又赶往新店张罗去了。 付见煦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对纪小雨感叹:“晓姐办事真叫人放心。明明是咱们三个的店,倒像是她一个人在忙前忙后。” 纪小雨抿嘴一笑:“晓姐是稳当人,听说连新店的帮工都寻好了。” “这么快?”付见煦先是一惊,随即猛地拍了下脑门,“坏了!我竟忘了这最要紧的事——新店还得找个掌勺的师傅呢!我一个人可忙活不过来。” 见她这般懊恼,纪小雨轻轻拉过她的手:“别急。晓姐前几日还念叨来着,说等你把方子配好,锅底调妥了,就找个信得过又会做饭的人来掌勺。她心里已有人选了。” 她顿了顿,又温声补了一句:“自然,最后还得姐姐你来拿主意。听说村里有个姑娘,做饭是出了名的好。若是你觉得不放心,教教店里的大红姐,也是可以的。” 付见煦心里一暖,原来她们早把事都想周全了。 她思忖片刻,说道:“还是先问问大红姐的意思吧。她本就住在那后院,过去做工也便宜。” 她没说出来的是,教相熟的大红姐,自己也能轻松不少。“至于村里那位姑娘,咱们店往后总是还要开分号的,到时再请她来也不迟。” 纪小雨含笑点头:“咱们快去备菜吧,再聊下去真要误了时辰。” 正说着,周大丫满脸喜色地跨进门来。她眼底带着些青黑,可那笑意却从眉梢眼角满溢出来:“见煦妹子,俺来搭把手!” 付见煦见她独自一人,顺口问道:“今儿怎么没和大红姐一道来?” 周大丫抿嘴一笑:“昨日俺非要回趟家,没让她跟着。”那嘴角压不住地往上扬,看得付见煦都跟着笑起来。 “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笑成这样。” 周大丫脸上泛起红晕,声音却格外响亮:“俺要成亲了!” “成亲?”付见煦先是一惊,随即紧张起来,“你、你跟谁成亲?” “跟大红呀!”周大丫脸颊更红了,眼里却闪着光,“俺都问过里正了,他说这样搭伙过日子,官府也是认的!” 付见煦先是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昏了头要跟哪个男人成婚。随即猛地回过神:“等会儿……跟谁?大红姐?” “嗯!”周大丫重重点头,眼里闪着光,“等下工俺就带她去扯身新衣裳,待她的户口迁到俺家里来,俺们就拜堂成亲!” 付见煦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站在柜台后的陈真惊讶得忘了将客人的包子递过去,纪小雨虽早看出周大丫待郝红不同,却也没想到进展这般快。 倒是纪小雨最先回过神,温声道:“那真要恭喜大丫姐了。到时候可要请我们去喝杯喜酒。” “那当然!”周大丫笑得见牙不见眼,“大伙儿都得来!” 正说着,郝红挎着篮子迈进门槛。见满屋子喜气洋洋,周大丫站在中间满脸通红,她也不由弯了眼角,心中暗想:是有什么喜事吗? 付见煦见她进来,神色复杂地上前道贺:“大红姐,恭喜你们了。”纪小雨和陈真也跟着说了几句吉利话。 郝红被说得一愣,心里泛起暖意。原来大丫把她迁户口的事告诉了大家,想不到这点家事也值得大伙儿这般高兴。她笑着朝众人回礼:“劳各位挂心了,往后俺跟大丫就是正经一家人了。” 等人都散了,周大丫还咧着嘴傻笑。郝红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肘,眼角弯弯的:“瞧你乐的,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周大丫反手攥住她的指尖,掌心热乎乎的:“比捡元宝还欢喜!” 见她这般模样,郝红心里软成一片,轻声问:“那你昨日回去,里正和家里……都应允了?” “都应允了!”周大丫用力点头,“里正说按规矩来就成。俺娘特意开了箱笼,说要给你裁新被面。二丫三丫也高兴极了,恨不得你今日就回去住!”她越说越激动,“今儿个下工咱就去布庄,给你做身红褂子,风风光光接你回家!” 郝红嘴唇轻轻颤动,眼前忽然模糊了。她慌忙低头用袖口按了按眼角,再抬头时,泪光还挂在睫毛上,笑容却明亮无比:“好。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周大丫见她眼角还挂着泪花,顿时慌了神,粗糙的手掌笨拙地替她抹脸:“哎哟,这大喜的日子……快别掉眼泪了。咱先把今早的活儿忙完,下了工俺陪你去挑布头,选最鲜亮的花样!” 她说着说着自己先红了眼眶,连忙扯起围裙角擦了把脸,又咧嘴笑起来:“瞧俺,倒比你还不顶事。快擦把脸,该切菜了,待会客人该上门了。” 郝红被她这般模样逗得破涕为笑,两人往后厨走去。 …… 没承想这日的喜事一桩接一桩。在后厨,当付见煦试探着问郝红,愿不愿去新店当主厨时,她刚擦干的眼泪又扑簌簌落了下来。 “愿意……怎会不愿意?” 她声音带着哽咽。能学手艺,又能多挣银钱,她怎会不愿意呢? 更难得的是这份信任。不过相处短短数月,见煦妹子竟对她有这般信任……她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发了白。 “见煦妹子,俺一定好好干!”这话说得郑重,像是把全身力气都押在了里头。 付见煦被她哭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快别哭了。我寻思着,那日在码头见你爱吃蒜香鱼,大丫姐又馋酸菜鱼——她那个手艺是指望不上的。等你学会了,往后想吃什么口味都能自己做,多好。” 郝红用力点头,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已扬了起来:“等俺学会了,她什么时候想吃,俺就什么时候给她做。” “这样最好。”付见煦见她们二人感情这般好,心里也跟着暖融融的,“你在新店干,样样都好,就有一样不好哇,刚成婚的小两口要分开做工了。” 郝红被她问得一愣,眼睛眨了又眨:“成婚?谁跟谁成婚?” 付见煦手里的菜刀停在半空,张大了嘴:“你……不是要和大丫姐成亲了吗?” 话音未落,厨房帘子“唰”地被掀开。周大丫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脸涨得通红,嗓子都变了调:“你都应承俺了!可不能反悔!” 第112章 郝红被她嚷得糊涂—— 且不说她压根不知情,再说……她何时说要反悔了? 付见煦自知失言,悄悄把菜刀搁下,贴着墙根往外溜。一掀门帘,正对上外头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纪小雨、陈真都在门外竖着耳朵呢。 几道目光齐刷刷投过来,付见煦连忙摆手,用口型无声地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屋里传来周大丫急吼吼的声音:“你昨日明明说好要跟俺做一家人的!” ----------------------- 作者有话说:[可怜]俺今天短短滴,坐了好久的车回家~累累的,月经来了虚虚的。 天知道当俺回房间,见俺床头柜上大喇喇放着一个小鲸鱼、一个皮拍、一个猫猫拍和一个猫爪拍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俺服了,谁给老娘翻出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算了,人还是得活在这个世界上,明天俺闺蜜姐姐结婚,俺要去给她姐姐当摄影呢。原本以为说是随便拍拍,结果我今天问了一嘴,她才告诉我我是主拍……心死了,好几个月忙得没碰相机哩。俺现在立刻滚过去打开相机调参数[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差点忘记哩嘿嘿嘿,(嬉皮笑脸)讲这个是想说,明天估计有点忙,加更的话,就挪到后天哦~~~[可怜][可怜][可怜]后天万字大肥章,肯定会有困觉的!! 第90章 郝红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她诺诺出声:“俺是答应了迁户口,可俺没答应拜堂呀……” “俺明明说了是阿煦妹子跟小雨妹子那样的关系!你也同意了的!”周大丫急得眼圈通红,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郝红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周大丫当初说过的话:“俺们做一家人!俺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就像阿煦妹子对小雨妹子那样!” 她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俺不管,你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周大丫喇着嗓子嚎,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做衣服的钱都带出来了,你今日就要跟我回家,就要嫁给我!” 郝红的心乱成一团麻。 她与大丫要做见煦妹子和小雨妹子那般的关系? 那岂不是……也要同床共枕,做那妻妻之间的事? 想到这里,她的脸颊不禁发烫。她与周大丫是最好的姐妹。 最好的姐妹,如何能成为妻子? 最好的姐妹,如何能做那等……那等亲密之事? 周大丫见郝红久久不语,以为她要反悔,眼眶里蓄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哐哐哐地往下掉。 她一抹眼泪,一把抓住郝红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干啥去啊?”郝红被迫回神,急忙问道。 “去布庄!”周大丫声音哽咽,却很坚定。 说着,她也不管大厅里众人诧异的目光,执意要往外走。 郝红大惊,这手里的活计还没做完呢! 她见周大丫情绪激动,只好先拉住她,转身对着付见煦几人歉然道:“见煦妹子、小雨妹子,对不住,我们先去说几句话,马上就回来干活。” 付见煦正用余光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突然被点名,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先去忙。” 她目送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店门,拐进了对面的小巷子,这才凑到纪小雨耳边,压低声音问道:“小雨,你说……她俩能成吗?” 纪小雨抿嘴一笑,“以大红姐平日里对大丫姐的纵容,我瞧着,想不成都难。” 付见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她穿越的明明是个言情小说没错啊,怎么如今倒像是捅了女同窝? …… 而此刻在食铺对面的巷子里,周大丫红着眼睛,手指紧紧攥着郝红的衣袖不肯松开,“你是不是不肯跟俺过日子?” 郝红连忙摇头:“当然不是!”跟大丫在一起的日子是最舒心不过的。 周大丫眼睛顿时亮了,那不就是愿意成婚的意思吗? 她像是抓住了希望,急切地说:“那你下工跟俺去做衣服!” 郝红一时语塞,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既然要一起过日子,不是妻妻还能是什么关系? 她想和大丫朝夕相处,不就是要做妻妻吗?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还没等她想明白,周大丫已经急吼吼地拉着她往回走,“咱快回去干活,东家给这么高的工钱,可不是让咱偷懒的!” 这句话立刻点醒了郝红。是啊,刚才已经耽误了做工时间,等会儿可得更加卖力才行。 …… 付见煦几人刚八卦完,就见两人手牵手回来了。付见煦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谈妥了,连忙退回后厨。陈真也迅速回到了包子摊前。 纪小雨不紧不慢地在柜台后坐下,看着雌赳赳气昂昂拉着郝红的周大丫,抿唇一笑:“大丫姐,大红姐,往后你们妻妻之间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来问我。” 周大丫还一头雾水。成个婚能有什么不懂的?穷人家又不讲究那么多礼节 。 但听到“妻妻”二字,她心里莫名舒坦,强压着上扬的嘴角,认真道谢:“好,那就先谢谢小雨妹子了。” 跟在后面的郝红却瞬间红了脸。见周大丫这么认真地点头,她的脸颊更是烧得厉害。 她她她……莫非真是年纪到了,寂寞难耐,才会想着要和自己做妻妻过夜生活? 郝红红着脸甩开周大丫的手,拿起菜篮默默地择起菜来。 算、算了…… 谁让这是她最好的姐妹呢。大丫以前帮过她那么多,既然大丫需要这个,她帮帮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这心里,怎么就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低着头,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内心的慌乱。 周大丫虽然不明白郝红为什么突然脸红,可见她没再反对,心里美滋滋的,嘴上笑滋滋的,也挨着她坐下帮忙干活。 …… 午后客人陆续上门,付见煦趁着煮汤的工夫,特意将郝红唤到后厨。她指着案板上备好的食材,一字一句地嘱咐:“这水煮鱼的做法和麻辣烫相似,只是每样食材下锅的时辰不同,汤底也不一样。鱼片下锅后数五息就得捞起,重点是……” 她说得仔细,郝红听得更认真,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漏掉半个字。 待交代完毕,付见煦又让郝红试着捞了几份麻辣烫找手感。郝红性子沉稳,手腕又稳,竟做得格外顺手。 付见煦看得眉开眼笑,原本还担心明日就要开业,今天才教习未免仓促。现下看来,这担忧倒是多余了。 她这边安了心,郝红却仍悬着心。虽说自己记住了要领,平日里也没少做饭,可终究没有真正煮过鱼。明日就要独当一面,万一出了差错…… 付见煦看出她的顾虑,温声安抚:“大红姐别担心。今日是你和大丫姐的好日子,咱们说什么也要一起吃顿饭庆贺。等下工你们先去做衣裳,我把汤底备好,等你回来再用鱼练练手。” 郝红没料到在这般正经的时候突然提起大丫,脸颊“唰”地红了,手腕一颤。好在常年干活练就的稳当劲儿还在,那勺麻辣烫才没洒出来。 她低着头,耳根泛着红,声音努力保持着认真严肃:“东家放心,我一定好好练。” 后厨里,郝红正专心练着捞菜的火候。前头的活儿全落在周大丫身上,可她心里装着即将与郝红成亲的喜事,忙进忙出竟丝毫不觉疲惫,嘴角始终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里头的郝红也在忙活,不过她惦记的是另一桩事——她一遍遍在心里记着付见煦教的要领,生怕明天开业出了差错,辜负了东家的信任。成亲这档子事早便她忘在一边。 日头西斜,这一天过得格外快。周大丫刚归置好最后一张板凳,就迫不及待地拉起郝红往外走。 “俺们先走了!”她朝里间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付见煦擦着手从后厨出来,瞧见周大丫那急不可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陈真在旁打趣道:“娶个媳妇高兴成这样,倒叫我也想着娶个媳妇乐呵乐呵了。” 纪小雨抿嘴一笑:“真真姐这话敢当着大丫姐的面说?怕不是要臊得她找不着北。” 陈真闻言哈哈大笑,付见煦也笑得前仰后合。 “真真姐先歇会儿,”付见煦擦了擦笑出的泪花,“夜里咱们一起吃顿好的,就当是给大丫姐和大红姐庆贺了。” 陈真连连点头:“我这是沾了她俩的光哩!” 付见煦转头对纪小雨柔声道:“小雨,我们去买菜吧,顺便把晓姐也请来。” 纪小雨温顺地点头,很自然地牵住付见煦伸来的手。 …… 郝红被周大丫拽得一个趔趄,刚站定就觉出些不对劲。 第113章 大丫的手心怎么那么烫?还湿漉漉地冒着汗。她忙反手拉住周大丫,另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 “咋了这是?”郝红嘀咕着。额头明明不烫,怎么手心烧得跟炭火似的? 她心里纳闷,手上却习惯性地替周大丫拢了拢衣领:“可别着凉了。” 这动作让周大丫浑身一僵,脸上顿时烧得更厉害了。她怔怔地望着郝红专注的神情,心里像打翻了蜜罐—— 大红上午那些话果然都是真心的!她不但愿意嫁给她,还会像别人家媳妇那样给她整理衣裳! “走、走吧!”周大丫声音发颤,重新攥紧郝红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布满老茧的手,“布庄就在前头了!” 她紧紧握着这只粗糙的手,乐滋滋地想着,她一定要扯最软和的颜色最亮的红棉布,给大红做件又暖和又体面的新袄子! 郝红被周大丫亮晶晶的眼神看得耳根发烫,见她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便由着她牵着自己往前走去。 …… 付见煦提着刚买的鲜鱼走到西街新店门口,不由得愣住了。前几日来看时,店里才刚摆好桌椅,今天连牌匾都挂上了,还系着喜庆的红绸,整个店面焕然一新。 “这速度……”她再次感叹女主付知晓的办事效率。 两人正要上前,店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付知晓正拿着铜锁要锁门。 “你们来了?”见她们站在门口,付知晓又将锁头放下,“是要再检查检查吗?” 付见煦连忙摆手。她哪有什么不放心?这可是女主欸,她这个连请厨子都能忘记的人,哪有资格挑剔女主的安排。 纪小雨适时接过话头,温声道:“晓姐做事,我们再放心不过了。今日是特地来请你去吃饭的。” 说着,她把周大丫和郝红即将成亲的喜讯告诉了付知晓。 这下轮到付知晓瞪大眼睛了。 “她们两个竟然也是这般关系……”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原以为付见煦与纪小雨这对女子成婚已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事,没想到身边又有一对。 若是谢小姐也…… 她随即摇摇头,唇角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谢小姐那样出众的人物,即便真有心寻找女子相伴,又怎会看得上她这样的乡下人? 她定了定神,将纷乱的思绪压下,露出笑容:“这是大喜事,该好好庆贺。” …… 周大丫在布庄里欢喜得坐不住,围着正在量尺寸的裁缝师傅一遍遍地叮嘱:“师傅,这衣裳可得做得精细些,是俺家大红要穿着嫁人的!” 布庄老板被她念得直笑:“晓得啦!全街都晓得你要娶郝红了,放心好啦,我们保准把新娘子的衣服做得漂漂亮亮的。” 郝红羞得从耳根红到了脖颈,实在没那个耳朵听,见终于量好了,她一把拉住周大丫,伸手捂住她还要喋喋不休的嘴,朝老板歉然道:“劳烦您费心,我们过两日来取衣服。” 唇瓣突然触到有些粗糙的掌心,周大丫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感受着有些温热的、带着郝红气息的手心,她不自觉地轻轻抿了一下。 郝红只觉得手心传来细微的湿润触感,以为周大丫还要说话,赶忙收紧了手掌。 这下两人的接触更加密不可分,周大丫的心跳骤然加快,顿时安静下来,任由郝红半推半拉地带出了布庄。 直到拐到街上,郝红才松开手。周大丫的脸还红扑扑的,像抹了胭脂。 “成亲就成亲,哪有你这般到处嚷嚷的?”郝红嗔怪地瞪她一眼。 周大丫撅起嘴:“俺高兴嘛!” “可俺终归是二嫁……”郝红垂下眼帘,“太张扬了不好。” “谁说的!你还没嫁呢!”周大丫最听不得她说这样的话,立刻拔高了嗓门,“明明是那个短命鬼没福气娶你罢了!在俺心里,你千好万好,值得最风光的婚事!” 郝红被她直白的话语闹得脸一红,眼眶也一红。 周大丫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还有些悲戚,一下子慌了神,她紧紧握住郝红的手,声音也软了下来:“对不住嘛大红,俺不是故意到处嚷嚷的,俺只是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能娶到你,是俺周大丫修来的福气。” …… 付见煦刚备好酒菜,一抬头就看见郝红和周大丫眼眶红红地走进来,心里咯噔一下—— 莫非是吵了架,婚事要黄了? 她忙给纪小雨递了个眼色。纪小雨会意,柔声问道:“大丫姐,事情都办妥了?” 周大丫用力点头,嘴角牵起一个笑容。 付见煦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朝郝红招手:“快来,汤底都滚了,就等你来练手呢。” 郝红一听要练手艺,立刻把方才的伤感抛在脑后,神色认真地跟着进了厨房。 幸好去年年底在码头时,付见煦就教过她和周大丫怎么处理鱼。要是今天从头学起,怕是真要来不及了。 付见煦还是仔细地又讲了一遍片鱼的技巧,自己先示范着片好一条,再让郝红跟着做。 今天买的鱼多,够她反复练习。等鱼片都片好,后面的步骤就简单多了。郝红在心里默默数着时辰,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利落地把鱼片捞起来。 “正正好!”付见煦朝她竖起大拇指。 郝红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切的笑容。接下来她越做越顺手,不到一刻钟,几道菜就陆续上了桌。 酸菜鱼冒着热腾腾的香气,蒜香鱼蒜香四溢,酸菜滑肉汤浓味鲜,再配上几碟清炒时蔬,这顿饭着实丰盛。 周大丫看得眼睛都直了,又是感动又是馋:“见煦妹子,你这……这也太破费了,整这么些好菜……” 付见煦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正要说话,却听周大丫又感慨道:“哎,可惜俺们认识得晚,没赶上你和小雨妹子成亲,要不俺肯定包个大红封!” 付见煦脸上顿时烧得更厉害了,但却不是羞的,是恼的。当初和小雨拜堂的哪是她? 是那个混账原主! 纪小雨眼底也掠过一丝黯然。她与眼前这个“孤魂野鬼*”,说到底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 若真要计较,她们这般,若是被人知晓了,怕是要被说成无媒苟合…… 是该找个机会,正正经经办场婚礼才是。 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哇!好香啊!”陈司文小麻雀似的蹦到桌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满桌菜肴,“要是大丫姐和大红姐天天成亲就好啦,我们天天都能吃这么好的!” 孩子天真烂漫的话语瞬间打破了屋里微妙的氛围,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真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脑勺:“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你怎么不盼着你娘我嫁人呢?” 陈司文眨巴着大眼睛,认真想了想:“对哦,娘也可以成亲,还有晓晓姨姨也……” 付知晓原本坐在一旁歇息,她刚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听到这话差点呛着,连忙轻咳两声打断:“菜都要凉了,咱们快动筷子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着围坐到四方桌旁。小小的桌子坐得满满当当,付知晓率先举杯面向周大丫和郝红:“刚听说二位喜事将近,还没来得及道喜。祝你们往后日子和和美美,互敬互爱。” 周大丫立刻咧开嘴笑了,紧紧握住郝红的手。郝红虽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红着脸举起了酒杯。 众人也纷纷举杯,小小的屋子里洋溢着暖融融的喜气。周大丫高兴地找不着北,仰头猛喝,险些呛着,郝红忙轻轻拍她的背,又是无奈又是责怪地轻斥了一句,“你喝慢点儿,没人与你抢!” 周大丫被她说了一句,也不恼,只顾嘿嘿笑着,还是郝红先转过眼去。 待酒杯落下,付见煦夹了块滑肉放到纪小雨碗里,自己却没什么胃口。 等大丫姐与大红姐成亲后,她得多向她们打听打听漕津镇成婚的习俗,好补上她与小姑娘的重要时刻。 纪小雨咽下付见煦给她夹的滑肉,转头看向她,见她似有心事,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了划。 付见煦转头,对上小姑娘温柔的目光,心里那点郁结顿时散了大半。 付见煦笑了笑,“快尝尝大红姐的手艺,”她招呼大家,“明日开业可就指望她了。” 郝红被说得不好意思,她摸了摸后脑勺。周大丫却骄傲地挺起胸脯:“那可不!俺家大红做什么都厉害!” “瞧把你得意的。”陈真笑着打趣,给女儿夹了块滑肉,“知道你媳妇儿能干了!” 众人哈哈大笑。 …… 回家的牛车上,付见煦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夜风拂面,带着些许凉意,但她的心头却暖融融的。 能在异世遇到真心相待的爱人,结识这些质朴温暖的朋友,是何其幸运。 纪小雨借着月光瞧见她愉悦的侧脸,柔声打趣:“姐姐今日心情很好呢。” 第114章 付见煦今夜多饮了几杯,此刻正微醺,闻言重重点头:“和大家在一起,我心里欢喜得很。” 纪小雨见听着她带着绵软醉意的声音,忍不住又想逗逗这个女人:“等大丫姐和大红姐成亲那日,怕是要把新房让给姐姐住了。” 付见煦脑子转得慢,眨着眼睛困惑道:“为什么?笨蛋小雨,我有自己的房子住的……” 前头赶车的付知晓听出话里的调侃,噗嗤笑出声:“小雨是笑话你酒量浅呢,一高兴就贪杯,喝了便走不动道。” 付见煦闻言顿时炸了毛,她瞪圆了杏眼,凶狠地瞅着身旁的姑娘:“谁、谁说的!我酒量好着呢!” 纪小雨看着她那泛红的脸颊和飘忽的眼神暗笑不已,她才懒得与醉鬼争辩,只敷衍地应着:“是是是,姐姐酒量最好了。” 心里只顾盘算,今夜要如何趁这个“孤魂野鬼”醉酒,套出秘密来。 却没留意到,身旁被她惦念着的“孤魂野鬼”正撅着嘴,用朦胧的醉眼悄悄记下了这个仇。 …… 回到家中,纪小雨顾不上梳洗,生怕付见煦的酒意散去,错失了探问的良机。 甚至为了确认女人的状态,关上门后,她还故意卸去几分搀扶的力道,由着付见煦脚步虚浮地晃了两步。 “小雨!”付见煦踉跄着扶住门,勉强没有摔倒,她抬起头,杏眼中蒙了一层水雾,委屈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你要多吃些饭才是,连我都扶不稳了。” 纪小雨已经确认这人醉得不轻。她嘴上软软地认错,心下却有些暗喜:“都怪小雨力气小。姐姐没摔着吧?” “我反应这么快!当然没有摔倒~”付见煦迅速收回扶着门板的手,双手叉腰,骄傲地挺直腰板,她双颊绯红,怕纪小雨不信,又补上一句,“我清醒得很!” 这般模样让纪小雨彻底放下心来。她重新扶稳付见煦,眼底不自觉漫上真切的笑意,顺着醉话哄了几句:“姐姐最厉害了。若是真摔着了,姐姐不罚我,我心里都过意不去。” 付见煦眨着迷蒙的眼睛,有些生锈的脑子不知为何此刻却格外敏锐,她抓住这句话,若有所思。 “姐姐先在床上歇会儿。”纪小雨将人安顿在床沿,转身去点油灯。谁知刚回过身,就被付见煦按着肩头跪坐在床榻边。 “姐姐这是做什么?”纪小雨惊讶地抬眼。 付见煦扬手在她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理直气壮地说:“小雨想要受罚了!” 纪小雨面色微窘,千算万算没料到这“孤魂野鬼”醉后竟会突然有这等兴致,还将由头赖在了她身上,她勉强放软声音,“姐姐,你先放开我可好?” 至少先等她骗出来话再来啊…… “才不要!”付见煦扬声拒绝,双颊绯红。 在她醉醺醺的思绪里,小雨说不要定然是还想要更多。于是她非但没松手,反而加重力道又拍了两下。 纪小雨忍不住轻哼一声,既是吃痛又是羞恼。转念一想,喝醉的人虽好哄骗,却也不讲道理。 现如今这般模样,想要好好讲话也是难了,还不如等她玩得上头,再趁机问话…… 如此想着,她索性主动将身子伏低些,好让身后的人省些力气。 付见煦见她这般配合,越发确信自己的猜测。望着小姑娘顺从的模样,原本因酒意发烫的身子更添几分燥热。她晕乎乎地开口,舌头都不太听使唤:“小雨真像一只发清了的猫儿,对姐姐……” 纪小雨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话中之意,耳根顿时烧得通红。她羞恼地轻哼一声,这“孤魂野鬼”,从哪儿学来这些浑话! 还未等她细想,整个人便被捞起来安置在对方膝头。纪小雨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付见煦见小姑娘乖乖趴在腿上,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小猫要听话。” 这般亲昵的称呼让纪小雨心头一颤,方才那点恼意竟消散了大半。烛影摇曳间,她悄悄攥紧了衣袖,由着醉意朦胧的人继续胡闹。 付见煦抚了几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灵光一闪,呼啦一下—— 微微发红的地方顿时暴露出来,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可爱,她下意识揉了揉。 紧接着,“啪”的一声轻响,她落下一掌,好似在贴心地为这个有些寒冷的地方增加几分温度。 “小雨知不知道今日为什么要受罚?”付见煦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记得念台词。 纪小雨羞得把脸埋进被褥里。 被妻子这般按在腿上惩罚,实在是羞死人了,哪里还说得出话? 见小姑娘不接台词,付见煦皱起眉头,又加重力道拍了一下:“坏小雨,不说话要加罚的!” 她哪里知道她醉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来了兴致…… 纪小雨满面通红,向来伶牙俐齿的她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此刻的姿势实在…… 脸朝下埋在被子里,双脚无助地垂在床沿,看起来像是自个儿乖乖地送到了付见煦的手中,任她处置。 “呜……”在又承受了一击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身子轻轻颤抖,“姐姐……” 付见煦听见这声呜咽,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她迷茫地眨了眨眼,像是突然清醒了几分,轻轻抚过方才被打的地方:“疼不疼?” 纪小雨犹豫了一会,还是诚实地摇摇头,又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得让女人尽心些,否则怕是不好套话…… 见小姑娘摇头,付见煦眼睛一亮,像是明白了什么:“那小雨就是很舒服了。” 为了确认这一点,她试探着往某处探了探。 果然…… “小雨,好多……”付见煦歪着脑袋,把沾着甜水的手指含进嘴里,话语变得含糊不清。 纪小雨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身子一颤,又听见付见煦毫不遮掩的浑话,某处不自觉地收缩着。 她努力压抑着周身的感觉,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姐姐,咱们什么时候给四姨送卤面去呀?” 没想到这句闲聊又让她挨了一记。 “坏小雨!不专心。”某个醉鬼边吃着手,边口齿不清地训斥道,还一副十分有理的样子。 纪小雨狠狠闭了闭眼,轻咬着下唇,又是气她醉酒,又是恼那个夜里劝酒的自己。 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该让她喝这么多,到头来受苦的还是自己! 付见煦终于吃完手,那只手又空了起来,于是又不安分了。 她醉意朦胧的目光重新落在膝上的小姑娘身上,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她手忙脚乱地要把纪小雨的衣裳都解开。 “小猫不该穿衣服的,”付见煦满意地看着被剥得光溜溜的人儿,咧嘴一笑,“穿着衣服的小猫会难受的。” 纪小雨被冷得一哆嗦。 只庆幸这醉鬼倒还没完全糊涂,至少还知道时节:“可现在是大冬天……我家小猫好像没有毛呢,得给小猫盖被子……” 她话音刚落,纪小雨就被棉被裹得严严实实,只能露出一个小脑袋。 “可是这样被裹得严严实实……要怎么惩罚小猫呢?”醉鬼歪着头,一脸困惑。 考虑得真周到啊……纪小雨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有了!”付见煦忽然眼睛一亮,嘴角的梨涡甜得醉人。 她兴冲冲地把纪小雨提溜起来,用被角将人裹了个严实,又扯过纪小雨的裤子在被子外头系了一道。端详着被裹成蚕宝宝似的人儿,她满意地点点头,自己利落地褪去外衣躺好。 纪小雨正疑惑着,忽然整个人被抱起来,轻轻放坐在付见煦的腰腹间。 醉鬼蹙着眉嘀咕,看起来很是苦恼:“自己放不上来呢……怎么办啊……” 她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对着身上的人命令道:“要被惩罚的坏小雨,自己坐上来!” 话音未落,她又瘫软下去。 纪小雨茫然地眨着眼。坐上来?她这不已经坐在她身上了? 等了半晌不见动静,付见煦气鼓鼓地拽着被角往自己这边拉:“太坏了!小雨快些坐上来!” 纪小雨只好顺着力道往前挪了挪,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她的意思。 坐上去吗? 她只觉得浑身发热,被被子裹着更是无处散热,那热意直往下窜,化作细密的水意,悄悄濡湿了付见煦的衣襟。 付见煦等得心急,见小姑娘还在磨蹭,警告似的轻拍一记,干脆直接端起,往自己脸上一放,开始狠狠惩罚(大吃特吃)了起来。 “呀!”纪小雨腰肢一软。 她哪里受得了一上来便如此狂风暴雨般的对待? 她想要逃开,却使不上力气,反倒更深地陷进那醉意朦胧的惩罚里。 付见煦像是头一回尝到蜜糖的孩子,新奇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捧着糖果,舍不得快快吃完,只用舌尖细细描摹着糖果,时而轻柔舔舐,时而轻轻吹气,仿佛这般耐心逗弄,便能催生出更多糖果的甜分。 第115章 待到将糖果仔细品尝过一遍,付见煦满足地咂咂嘴,却还没忘记要惩罚小姑娘的初衷。 她清了清被甜蜜浸得甜腻的嗓子:“坏小雨!动!” 纪小雨正细细喘息,哪里还有力气理会这般无理的要求? 再次被无视的付见煦有些不悦,用齿尖轻轻磨了磨糖果。 而后…… 付见煦大惊。 “我这是在惩罚你!”付见煦将糖果融化的甜汁照单全收,咕噜咕噜悉数咽下后,还理直气壮地训斥。 说着,手掌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 这般颠倒黑白的说辞终于让纪小雨回过神来。她羞恼交加,索性心一横,往下一坐—— 这下可真是将饭直接送到了嘴边。 付见煦眼睛一亮,顺势接住糖果。又是用鼻子顶着糖果玩闹,简直是稀罕极了。 纪小雨无助地仰着头。 付见煦此刻却像个贪玩的孩子一般,不满足于用嘴含着糖果,又伸出手,玩弄那可怜的糖果。 几处同时传来的刺激让纪小雨彻底失了神智。 贪玩的孩子好像是玩够了,她咽下最后一口糖果融化后的甜水,先是细细将小姑娘清理干净,才抬起头,将小姑娘搬离。 付见煦小心翼翼地将纪小雨放倒在床榻上,自己也侧身躺下,将人密密实实地搂进怀里。 “看来……对小猫的惩罚见效了。”她得意洋洋地望着怀中瘫软如泥的小姑娘。 纪小雨累得连指尖都抬不起来,心里却憋着气,抬脚就往女人腿上轻轻踢了一下。 付见煦感受到腿上的动静,疑惑地眨眨眼:“小雨还没够吗?”她撑起身子,关切地凑近,细细端详,“都肿了,再闹下去明日该难受了。” 纪小雨深吸一口气,又加重力道踹了她一脚。 付见煦捉住那只作乱的脚,在脚背上轻轻一吻:“不是不愿陪你玩儿,是怕你受伤。好小雨,别生气了。” 纪小雨几乎是要气笑了。她强撑着发软的腰肢坐起身,朝着付见煦的脸嗷呜就是一口。 谁知唇齿间尝到些许咸涩,想起这味道的由来,她顿时黑了脸。 付见煦吃痛地倒抽一口气,看着怀里闹脾气的妻子,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心疼。 这小姑娘怎么就不懂得爱惜身子呢? 她心一横,觉得不能再这般纵容下去,便将人重新按在膝头,抬手不轻不重地落下一掌:“小猫要听话!” 纪小雨委屈地呜咽一声,没等来预期的安抚,反而迎来了更密集的拍打。 “不许贪多!受伤了怎么办!”付见煦越说越来气,手下力道却不曾加重,“有了一次还想第二次!这般不知节制,小小年纪亏了身子可怎么办才好!” 她絮絮叨叨地教训着,掌心起落间带着几分气恼几分心疼。直到察觉身下的人轻轻颤抖,这才慌忙停手。 望着那泛着淡粉还印着掌印的肌肤,付见煦顿时后悔不已。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抚着红印,声音里满是懊恼:“对不起小雨,我下手太重了……” 纪小雨伏在她膝上,身子微微战栗。 不是疼的,是快活的。 姐姐明明在教训她,在呵斥她,她为什么会觉得很快活呢? 纪小雨疑惑不解,直到听到女人充满歉意的声音,她恍然大悟。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般真心实意地管教过她。生母去得早,父亲更是像对待奴隶一般对她。如今这番带着疼的管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这种爱与关切更是她从不曾拥有的。 “坏小雨……”付见煦见她不出声,以为她被打恼了,心里也有了几份委屈,她明明在好好跟她讲道理,为什么小雨不听呢? 她嘴巴一扁,“喜好什么不好,偏偏喜好这样……打了又怕你疼,不打又担心你气……” “坏小雨……” 她一边控诉着,一边将眼睛钉在那还带着浅淡印记的肌肤上。 口中喃喃埋怨,却做出了与言语极为不符的行动。 纪小雨感受到自己还有些发烫的地方,被女人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拂过,接着,便是有些湿润的唇落下,像是被羽毛搔过。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纪小雨浑身一颤,方才积蓄的感觉竟在这一吻中达到了极致。 付见煦察觉到她的异样,先是一愣,随即了然。 小姑娘,竟然这么喜欢这般? 她无奈地摇摇头,将人清理干净,又将自己的嘴筒子清理干净,才将人重新拥入怀中,轻轻拉过被子盖住两人。 “傻小雨……”付见煦在她耳边轻叹,指尖温柔地梳理着她汗湿的发丝,“坏小雨……”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烛光在她朦胧的醉眼里跳动,漾着说不尽的柔情,又好似装得满满的都是她。 是她纪小雨。 纪小雨眼眶还有些泛红,她仰头望着这双眼睛,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 恍惚间整个世界都悄然失色,而后她听见她说—— “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小雨想要的,只要我能给的,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会给小雨。” 她的眼睛太过认真,里面的情感浓的快要溢出来,纪小雨心头一颤。 可这话说得太满,太郑重。叫她怎么敢轻易信任? 她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水雾敛去,缓缓伸手轻抚付见煦泛红的脸颊:“姐姐喝醉了,在说胡话呢。” “我没醉,才不会说胡话。”付见煦握住她的手,贴在滚烫的颊边,她执拗地对上纪小雨的眼,仿佛要将满腔的爱捧出来叫眼前的人看个清楚,“即使是醉了,说的也是真心话。” ----------------------- 作者有话说:嘤嘤嘤,最近最新章的数据很差,宝宝们都在养肥俺吗?不要啊,没有宝宝们俺膏肓都没有动力哩嘤嘤嘤,这章肯定要被封,俺明天又要补上三千字,一定要有多多宝宝看到啊啊啊啊啊[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俺今天手酸,所以比平常码字慢很多,下午两点开始的,比平常早很多,都晚了半个小时发……俺去年国庆扛稳定器手都不酸,今年是年纪大了,虚得很,光一个裸机加闪光灯举一天酸到现在[爆哭]俺真的没招了[爆哭][爆哭][爆哭] 审核老师,俺删了[抱抱][抱抱][抱抱]放过俺 第91章 晨雾如轻纱般缠绕在田野阡陌之间。 上元节的初晨,家家檐下已悬起绛灯,虽未点燃,那抹暖色已为素净的村落添了几分温存。 薄霜覆着的石阶上,偶尔有早起的乡人踏过,留下串浅浅的足迹,旋即又被新落的寒意轻轻掩去。 但是付见煦却感觉不到半分寒意,甚至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她将自己整个埋在被窝里,连脑袋都不愿探出来。 纪小雨早已收拾齐整,走到炕边轻声唤她,她却死活不好意思起身。 她昨儿个夜里到底干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不就是喝了两口酒嘛……怎么就……怎么就那么大胆呢? 还搞起k8来了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后面更是…… 没脸见人了! “姐姐,快起来吧,今日铺子开业呢,再不起来真要赶不及了。”纪小雨站在炕沿,语气里透着无奈,又含着一丝好笑。 她还没怪她昨夜胡闹呢,这人倒先羞得没脸见人了。 付见煦也知道正事耽误不得,闷闷地“嗯”了一声,却还是不肯转身,只慢吞吞地从被窝里蹭起来。 她伸手摸索着抓到叠放在枕边的棉袄,窸窸窣窣地往身上套。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来,可偏偏就是不敢回头瞧上一眼。 纪小雨立在床边,瞧着这女人鬼鬼祟祟的模样,忍不住抿嘴一笑。这人脸皮薄得可爱,就连昨夜醉酒时,虽敢做那些荒唐事,却偏要把罪名都推到她头上。一边控诉着她“坏”,一边又说是因为她喜欢,才“勉为其难”地配合。 想到昨夜这人红着脸、撅着嘴说“坏小雨”那副委屈模样,纪小雨一个没忍住,竟嗤笑出声。 谁知这声笑让床上的人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付见煦动作一顿,恨不得立刻钻回被窝里去。 可想到今日开业的大事,只得硬着头皮,扣着脚趾加快了穿衣的速度。 两人一个手忙脚乱地收拾,一个含笑看着,总算赶在吉时前收拾妥当。付见煦直到出门都没敢正眼瞧纪小雨,只顾低着头往外走,耳根却红得像是抹了胭脂。 好歹是紧赶慢赶,没有迟到。 付知晓已经在院子外头牛车旁等了一会儿了。 晨雾尚未散尽,将她的发梢沾湿。她踩着脚暖着身子,目光在走出门的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奇怪…… 昨夜也没听见什么太大动静,这两人看着也不像是吵了架…… 怎么神色这么怪异? 罢了,她摇摇头,眼下也顾不上细究这些。 第116章 “快上车吧,时辰不早了。”付知晓催促道,顺手拍了拍老牛的脊背。 两人先后爬上牛车,在货箱边坐稳。付知晓一挥鞭子,牛车便吱吱呀呀地动了起来,碾过村中冻得硬实的土路,朝着镇上的方向行去。 车轮辘辘声中,付知晓一边赶车,一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两人说道:“咱老店那边,我新招了两位帮工,都是本村手脚麻利的姑娘家。往后啊,小雨和阿煦你们俩就能轻松些了,不必日日从早忙到晚。” 她顿了顿,继续安排:“阿煦,以后你上午去店里忙活,下午就多琢磨琢磨新方子,看看还能不能有什么新花样。” 付见煦还沉浸在醒来后的那份尴尬的情绪中,突然被这一连串的安排说得一愣一愣的,只好先把那份羞窘抛在脑后,她连连点头。 “小雨呢,店里的账目你依旧管着,现如今多了一个店,需要操心之处更多了,但杂事尽可交给旁人,下午也能空出时候,好好认真学字。”付知晓见付见煦没有意见,朝着纪小雨说道。 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阿……谢小姐总算晚上教课,终究是太辛苦了,我也实在不好意思让她总是熬到那么晚。” 纪小雨轻声应道:“晓姐安排得妥当。先前店里事务繁杂,既要算账又要打理杂务,夜里还要温习功课,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她话音清脆。付见煦听着,心头那点羞赧顿时被愧疚取代。连女主都注意到小姑娘夜里读书辛苦,她这个做妻子的却浑然未觉,实在不该。 她懊恼地垂下头。上回说要给小雨添置纸笔,一忙起来竟忘了。今日说什么也要记着去买。 牛车晃晃悠悠,驶过村口。纪小雨在颠簸中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身旁的女人。 晨光恰好穿透雾霭,投在女人依旧泛着红晕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纪小雨忽然想起昨夜事后这人在耳畔呢喃的爱语,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戳了一下。 若是每次纵着她胡闹,都能换来那样真挚的情话、那样炽热的眼神,便是日日由着她折腾又如何? 她不动声色地将放在膝上的手往旁边挪了挪,轻轻覆在付见煦绞着衣角的手背上。 付见煦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 得了默许,纪小雨的胆子更大了些。她倾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付见煦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不知她说了什么,只见付见煦的脸“唰”地红透了,险些从牛车上弹起来。幸好拉车的黄牛性情温顺,这才没闹出乱子。 “谁说的,我……我我我才不想!”她慌忙把头扭向另一边,不敢看这个得寸进尺的小姑娘。 车轮继续向前,付知晓奇怪地睨了一眼莫名其妙的两人。 纪小雨抿着唇轻轻笑了。看着付见煦连耳垂都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心满意足地坐直了身子。 看来……姐姐心里是想的……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泛起甜意,可没过一会儿,她又轻轻垂下眼帘。 自己懂得还是太少了,连字都认不全,更别说那些妻妻间的花样。得抓紧识字念书才行,等认的字多了,就能去买些学习的书,好学些新鲜法子。 她悄悄攥紧了衣袖。 一定要好好跟着谢小姐学,这样才能永远留住身边这个人。 …… 西街的清晨总比其他地方醒得更早些,当第一缕炊烟袅袅升起时,付纪鱼铺门前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 众人抬头望着蒙着红绸的牌匾,说说笑笑,旁边两挂红鞭炮悬在竹竿上。 房东李娘子的侄女李杨早就在门口张望了,一见牛车驶来,连忙小跑着迎上去:“东家们可算来了!灶火都备好了,就等您几位呢!” 这无心的一句话让付见煦顿时红了脸。她利落地跳下车,边往后厨走边应道:“我这就去调汤底。” 走进后厨,郝红正专注地片着鱼片。一个面生的姑娘在一旁打着下手,见付见煦进来,腼腆地笑了笑。 “阿煦妹子来啦,这是韦秋雁,晓晓昨儿刚招的帮工。”郝红见付见煦来了,抬头介绍道,手上的活计却没停,“她从前在绣庄做过,手巧得很。” 付见煦急得很,生怕因为自己早上的别扭耽误了开业,只朝她点点头,系上围裙就开始忙活。 还好灶上的大锅已经提前滚着高汤,她又仔细调整着火候,调了些秘制的调料,加入其中。浓郁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连前院都能闻到。 前面的纪小雨望着付见煦匆匆离去的背影,对着付知晓歉然一笑:“姐姐总是这般急性子,让晓姐见笑了。” 付知晓也跟着走了进去,摇摇头笑着说:“她这急脾气从小就这样,这么多年都没变。” 听到这话,纪小雨脸上的笑容稍稍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虽然前天才整理过账本,但这几天开店准备又花了不少钱,不如我现在和晓姐核对一下?” “好。”付知晓绕到从柜台下面拿出账本,一页页翻给她看。 后厨里,付见煦掀开锅盖查看汤底。 没有问题了…… 她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明明不是第一次开店了,居然还是这么手忙脚乱的。 不过,这般紧赶慢赶,总算在吉时前一切就绪。 前院里,付知晓收到准备就绪的信号,点燃了竹竿上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惊起了树上的麻雀,红纸屑如雨纷飞。 “开业啦——”付知晓清亮的声音穿过喧闹,她伸手扯下匾额上的红绸。 朝阳恰好跃上屋檐,金辉洒在“付纪鱼铺”四个描金大字上,映得整个店面都亮堂起来。 李杨机灵地端出试吃的酸菜鱼,清脆的嗓音在人群中格外响亮:“各位街坊都来尝尝鲜!今日开业,每桌都送一碟炸鱼骨!” 韦秋雁默不作声地擦拭着空桌,将筷筒摆得整整齐齐。见有带着孩子的客人,她不动声色地添了个矮凳,还贴心地把热汤往桌里挪了挪。 第一桌客人果真是熟面孔。那妇人戴着标志性的蓝布头巾,捧着粗陶碗舀起一勺奶白的鱼汤,眯着眼细细品了品,眼角顿时舒展开来:“就是这个味儿!这些日子可把我馋坏了!” 见付见煦从后厨掀帘出来,她爽朗地挥着筷子招呼:“老板,好久不见啊!” 付见煦一时没认出来,待瞧见那方洗得发白的蓝头巾,还有她吃鱼时豪迈的姿势,这才恍然—— 这是从前在码头上卖汤底时总是挤在最前边的工友。她还记得就着一碗汤底,她能吃下去四张大饼! 纪小雨见付见煦怔在原地,抿唇一笑,利落地迎上前去:“是王姐姐吧!您可是我们新店的头一位客人,今日这顿必须给您免单。” “哎哟,妹子还记得俺哩!”王娘子眼睛亮堂,连连摆手,“免单就算哩!能再吃到这口汤,比什么都强!” “该免的该免的!”付见煦终于回过神,又给她添了勺刚出锅的鱼片,“王姐姐多吃些!” 店外围观的人瞧见王娘子吃得这般香甜,都忍不住朝里张望。这时几个常去付纪食铺的老主顾路过,认出付见煦几人,当即笑着朝人群招呼: “这可是付纪食铺的东家新开的店!味道准错不了!” 还有人边招呼边往里进,“可不是嘛!咱们漕津镇的鱼最新鲜,配上付老板的独门手艺,这滋味想想都馋人!” 这话像在油锅里撒了把水,人群顿时热闹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间,客人们纷纷往店里走。韦秋雁眼明手快地引导着客人落座,李杨清脆的吆喝声在堂内回荡:“各位客官里边请!今日开业,每桌都送炸鱼骨一份!” 后厨里,郝红听着前堂越来越热闹的动静,手上切鱼片的动作更快了。刀落在案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一片片薄薄的鱼片整齐地堆在盘子里。 付见煦正要蹲下帮忙往*灶里添柴火,付知晓轻轻拉住她:“这边忙得过来,你和小雨快回老店看看。” 纪小雨应了一声,牵起付见煦的手。付见煦自然而然地回握住她,她又看了眼正在灶前忙碌的郝红和韦秋雁。见她们配合得很顺手,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两人穿过坐满客人的堂屋,熟客们看见她们都笑着打招呼。常来吃麻辣烫的胖妇人嗓门洪亮,隔着两张桌子朝她们喊:“付老板这是要把咱们镇的吃食生意都包圆了啊!” 付见煦被说得不好意思,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倒是纪小雨落落大方地回头笑道:“大姐要是愿意,我们开到哪儿,您就吃到哪儿!” 那妇人拍着腿直笑:“那可说定了!就冲你家这手艺,你们开到县里府城,我都跟着去!” 走出店门,半上午的阳光洒在青石板上。 忙碌半上午的付见煦全然忘却了早上的别扭,她回头望了眼新店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对着纪小雨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真没想到生意这么好。照这个势头,明年咱们真能去县里开店了。” 第117章 纪小雨瞧着她颊边的梨涡发愣,柔声道:“县里铺面贵,得再多攒些本钱。不过有姐姐的这么好的手艺在,到哪儿都不愁生意。” ----------------------- 作者有话说:今天晚了点,俺忏悔…… 下午去教俺妹妹写作文跟学音标了,教的俺像被吸去了精血一样……痛苦不堪……回来缓了好久………………愣是瘫了一个小时才开始码字。 为什么阿煦第二次开业还手忙脚乱呢?因为她亲妈俺是个p人哈哈哈哈哈。 这边忙得井井有条,那边周大丫要成望妻石了[可怜][可怜][可怜] 因为安全起见,大眼仔那边俺设置的是好友才能看哦,宝宝们关注俺后可以戳戳俺,备注一下jj名字,俺看到之后会立刻立刻立刻回关的! 第92章 这边,付纪食铺里。 周大丫手里拿着抹布,一遍遍擦着早已锃亮的桌子,脖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外探,眼巴巴望着西街方向。 陈真在柜台后瞧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有的人啊,脖子都快伸到西街去喽!” 周大丫闻言,赶紧缩回脖子,眼神飘忽地辩解:“俺、俺是担心东家赶不过来,耽误了店里的生意!” 陈真噗嗤笑出声:“是是是,东家要是知道有你这么替店里着想的帮工,怕是要感动坏了。” 正说着,纪小雨和付见煦并肩迈进门来。 纪小雨见二人笑得热闹,柔声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陈真笑着朝周大丫努努嘴:“咱们大丫正替你们操心呢!” 付见煦听得一头雾水:“操心什么?新店那边好着呢。” 纪小雨心下了然,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个笑容,她温声对周大丫说:“放心吧,大红姐在那边忙得过来,一点差错都没出。” 周大丫麦色的脸庞顿时泛起红晕。得了想要的答案,她也不好意思再在堂屋里转悠,忙对付见煦说:“阿煦妹子,俺已经带着新来的姑娘们把菜都备好了,你快去后厨忙吧。” 付见煦还在发懵,纪小雨看着她这副模样,一双笑眼眯得更深:“姐姐快去忙吧,别耽误了生意。” 被纪小雨轻轻推进后厨,付见煦还在纳闷地嘀咕:“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抬头,就见两个陌生姑娘正在整理菜筐。她下意识低下头,有些局促。 “东家好。”站在前面的姑娘见她进来,放下菜筐打招呼,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 旁边个子稍矮的姑娘倒是爽朗一笑:“东家还记得我们不?” 付见煦这才抬头仔细打量。看着确实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直到看见矮个姑娘站在高个姑娘身前那架势,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这不就是当初打水时,那个生怕她看上自家姐妹的姑娘吗! 付见煦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啊啊啊啊,怎么偏偏招了她们来?这以后天天在一个屋檐下干活,得多尴尬。 付夏宜看出她的不自在,连忙在围裙上搓了搓手:“东家,当初是我们误会您了。这次是春好婶介绍我们来的……” 付见煦的鸡皮疙瘩泛了起来,她自然听出来了那姑娘话音里的小心翼翼,她最怕处理这种场面。何况当初那点不愉快都是原主惹的祸,跟这两个姑娘有什么关系?她还不至于跟小姑娘计较这些。 “嗯嗯,你们好好干就行。”她摆摆手,“有事去找前面个子矮些的老板,不懂的就问大丫姐。” 付夏宜和付云来对视一眼,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个子矮些的老板好似是付老板的妻子……这是要与她们避嫌的意思吗? 二人琢磨不定,心里还有些忐忑。付见煦却已经系上围裙,自顾自地忙活起来了。 后厨里安静得只剩下调料瓶罐碰撞的声响。两个姑娘交换了个眼神,继续轻手轻脚地分拣着青菜,生怕再让东家不自在。 因着今日新店开业,老店这边特意少备了些货,免得自家生意互相抢客。没想到才过晌午,准备的食材就都卖完了。 付见煦松了口气,她除了床上,着实是好久没经历过这么尴尬的场面了,忙完了活,她赶紧拉着纪小雨就往外走。 周大丫看着她们匆匆离开的背影,一脸纳闷:“今天阿煦妹子有啥急事啊?跑得这么快。” 她又不像她,她的妻子明明跟她在一处做工啊。 付见煦一走,付夏宜和付云来也松了口气。付夏宜擦了擦手,拍着胸口对付云来说:“可别扭死我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乱说话,谁想到那……” 付云来赶紧拽了拽她的袖子,使了个眼色。付夏宜这才反应过来还在店里,连忙闭上嘴,装作专心收拾灶台的样子。 周大丫不知道这两位姑娘和东家之间的过往,还在心里夸付知晓眼光好,招的两个帮工既勤快又不爱说话,替她减轻了不少负担。 她仔细交代完店里要注意的事项,忙完手头的活计,也大步往外走去。 周大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西街新店。到的时候,正碰上付知晓在锁门。她探头往里张望:“大红呢?” 付知晓诧异道:“大红姐早就走了,不是去找你了吗?” 周大丫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不对啊,要是大红去找她,路上应该能碰见才对。 可转念一想,又怕是自己急着赶路没留意看漏了,赶紧转身往回跑。她一路小跑回到老店,推开门却发现店里空荡荡的,连陈真都后院补觉去了。 周大丫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该不会……大红反悔了,不想做她媳妇了?跑了? 这个念头让她脸色大变,急得眼圈都红了,拔腿就往郝家村的方向跑。 还没跑出镇子,在镇口的石桥边,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两人都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郝红揉着被撞疼的额头,忍不住提高了嗓门:“你跑这么快做啥嘞!赶着投胎啊!” 周大丫摔得重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原本一脸怒气,可抬头看见撞到的人是郝红,顿时转怒为喜,咧着嘴傻笑起来:“嘿嘿嘿,大红,你没走啊。” 郝红没好气地瞪她:“俺往哪儿走?倒是你,火急火燎的这是要去哪儿?” “俺俺俺没想去哪啊,随便走走嘿嘿嘿……”周大丫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声音越说越小。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担心大红反悔了,急着要去郝家村找人理论呢! 郝红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东家新招了人,可把你闲到了是不是?” 周大丫被她这么一说也不恼,反而摸着后脑勺憨笑:“是嘛,俺现在确实比从前清闲多了,正好能多陪陪你哩!” 这话让郝红顿时红了脸,她别过脸去,不敢看周大丫那朴实真诚的笑容:“你不累俺还累哩,忙活一天了,还不快回去歇着!” 周大丫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疑惑地问:“对了大红,你咋走到这儿来了?西街离这儿可远着呢!” 按理说从店里找她出来,不该走到这才对。 郝红的脸更红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俺、俺来这边散步不行嘛!就许你满街乱窜,不许俺走走?” 与此同时,在镇子的另一头,付见煦和纪小雨也正走在街上。 半下午的阳光已不似正午灼人,暖融融地照在青石板路上,许多摊贩还在热情地吆喝,街上行人依旧不少,与清晨开市时的忙碌相比,更添了几分闲适。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不是回家的路呢。”纪小雨看着两人往镇子里走,轻声问道。 付见煦点点头,“带你去买纸笔。上回说要给你添置,一直没得空。现在店里人手多了,正好给你多备些,练字的时候也宽裕些。” 纪小雨心里一暖。她今日看出来付见煦情绪不高,今日下工也如此积极,她以为她是累了想早点休息,没想到竟一直是惦记着这事。 她忍不住将付见煦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心里盘算着要好好奖励她。 姐姐那么乖,是奖励她这个好呢,还是那个好呢? 早上的说那般,姐姐好像也很喜欢呢? 要不然就这个? 想到自个儿早上考虑的东西,纪小雨垂下眼眸,心中有了决断。 付见煦感受到手里攥着的小手回握着她,心里美滋滋的,丝毫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迈进书铺,付见煦径直走向摆放文房四宝的柜台,低头仔细挑选起纸张。 纪小雨跟在她身后,目光却在书架上逡巡。她状似随意地走到摆放着各类杂书、话本的角落,待付见煦正专注地与伙计询问价格时,她才悄悄向柜台后的老掌柜招了招手。 老掌柜凑近,纪小雨压低声音,脸颊微红地快速问了句什么。 老掌柜先是一愣,目光下意识地瞟向正拿着一叠宣纸比划的付见煦,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他压低声音回了几个字,又从柜台下摸出一本没有封皮、用蓝布包裹着的小册子,迅速递了过去。 第118章 纪小雨飞快地接过,塞进随身带着的布包里。面上却依旧是一派温婉平静。 付见煦对此浑然未觉,她正满意地选好了几刀纸和两支毛笔,回头招呼纪小雨:“小雨,你看这些可好?” “姐姐挑的,自然是好的。”纪小雨弯起眼睛,笑容如常地走上前。 她们结账走出书铺,付见煦提着打包好的纸笔,面上表情狰狞,她原本以为自个儿肯定不心疼给小姑娘买学习用品的钱,却还是被刚刚的花费肉疼了一下。 这些纸笔竟然要三两银子!抢钱吗!!! 怪不得古代穷人念不起书呢! 纪小雨小心地睨着她的神情,见她并未察觉什么,她摸了摸包里放着的东西,松了口气。 太阳西斜,金色的光芒把石子路照得发亮,行人拖着长长的影子往家走。 付见煦回到家,天还亮堂堂的。她系上围裙就开始忙活,先给谢音挽熬上药粥,又将檐下晾着的碱面收了回来,打算做卤面给大家尝尝鲜。 灶房里飘出阵阵香味,她忙得团团转,都没发现平时总爱在旁边帮忙的纪小雨今天没见人影。 这会儿,纪小雨正躲在屋里,悄悄插上门闩。她从怀里掏出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心疼得直抽气——这么个小本子,居然要一两多银子! 可转念一想,为了能勾住那个“孤魂野鬼”,这钱花得值。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开册子。 这一看可不得了,她惊得瞪大了眼睛。 ----------------------- 作者有话说:打字打多了指甲两边角质层分层,俺强迫症,它一分层俺就剪短,剪了几回俺的甲床已经短得不得了……啊啊啊啊救命呀…… 想到今天俺闺蜜突然跟俺说,那天她姐结婚的伴娘说一看俺就是女同,还说俺一看就是个t。 俺还很疑惑。 不会是因为俺短得要命的指甲吧……………… 那很命苦了,铁t味腌入味,指甲还很差[爆哭][爆哭][爆哭] 想快点写到大丫跟大红洞房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明天应该会写到小册子的用法嘎嘎嘎嘎嘎嘎嘎 第93章 她不敢相信地又往后翻了一页。 这下眼睛瞪得更圆了,连呼吸都忘了。 “小雨,吃饭了!” 外头传来付见煦的喊声,纪小雨慌忙把册子塞回枕头底下,使劲揉了揉发烫的脸,确认神色如常了,这才推门出去。 厨房里,付见煦正把卤面分装到两个海碗里,准备给付春好家送去。一抬头看见纪小雨进来,她嘴一撇,小声嘟囔:“刚才做饭你都不来陪我。” 纪小雨看着女人那微微撅起的嘴唇,忽然想起方才在册子上看到的画面,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 付见煦见小姑娘没像往常那样过来哄她,心里更委屈了。可瞧着纪小雨越来越红的脸,又担心起来,伸手就去探她的额头。 “怎么了这是?是不是着凉了?” 纪小雨忙把她的手拉下来,摇摇头:“我没事,就是灶房太暖和了。咱们先将卤面给春好婶她们送去吧,待会就冷了。” 付见煦狐疑地打量她,见她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这才作罢。只是心里总觉得,今天的小姑娘有点怪怪的。 两人端着卤面和给谢音挽准备的病号餐往隔壁走,付见煦心里还在琢磨:小姑娘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难不成……她也听说了原主从前的事,担心自己会看上新来的帮工?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原主在村里的名声确实不好,姑娘家都躲着她走。今天新来的两个帮工也是村里的,上回还对她说了那样的话,今日保不齐也说了些什么。 回到屋里,纪小雨正要摆碗筷,付见煦赶紧接过她手里的面碗放到桌子上,又蹭到她身边,轻轻晃着她的手:“小雨~” 手里突然空了的纪小雨微微偏头:“姐姐?” 付见煦眨巴着一双杏眼,语气带着几分委屈:“我跟从前不一样了,真的。” 那些混账事都是原主干的,可不能算在她头上。 纪小雨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但还是顺着她的话温声道:“姐姐确实变了很多。” “那你不许把从前那些事怪在我身上。”付见煦抓紧她的手,“我都不记得了。” 纪小雨心里一暖,这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她微微一笑,语气温柔:“我明白的。我喜欢的,是现在的姐姐。” 付见煦顿时眉开眼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嘿嘿嘿,小雨说喜欢她呢,只喜欢她呢! 她乐得圆圆的杏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只顾着傻笑,连碗里的面都忘了吃。 纪小雨瞧她这副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也弯了嘴角。心想着此刻就这么高兴,等到了晚上,还不知道要开心成什么样子。 她轻轻放下筷子,柔声说:“姐姐,晚上烧些热水吧?我想洗个澡。” “好。”付见煦忙不迭地点头,“我多烧些,你多泡会,解解乏。” 她脸上这傻笑一直持续到两人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付见煦一边擦桌子一边想起正事:“等下我再去热份面给四姨送去。你要上课,怕是没空陪我去了吧?” “我陪姐姐去。”纪小雨接过她手里的抹布,“谢小姐也要用饭换药,耽误不了多久的。” 付见煦一听更高兴了,手脚麻利地收拾妥当。付见煦提着食盒,与纪小雨并肩往村尾走去。 暮色渐浓,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纪小雨看着身旁哼着小调的付见煦,心里却沉甸甸的。 付冬庆家的小院不大,院里摆满了晾晒药材的竹架。院门虚掩着,付见煦在门外喊了声“四姨”。 付冬庆马上端着碗从屋里出来了,一见她们手里的食盒,眼睛顿时亮了。她忙放下手里的碗接过食盒,送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是卤面吧?我都闻到香味了!” 付见煦看她这副馋样,忍不住笑了。 两人还没进门,付冬庆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从家里走到这儿,面条刚好不烫了,汤汁也浸得透透的。只这一口,她就满足地眯起了眼。 连吃了好几口,她才想起两人还站在门外,不好意思地招呼:“阿煦、小雨,快进来坐。” 但其实根本没有地方坐—— 屋里不大,被她堆得更显拥挤,桌上满是医书和写满字的纸张,付冬庆刚才吃饭的碗筷都只能放在凳子上。 付冬庆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医书往旁边推了推,总算腾出块地方放食盒。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几日在整理药方,屋里乱得很。” 纪小雨悄悄打量着屋内。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角落里还堆着些晒干的草药,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四姨先吃饭吧,面该坨了。”付见煦说着,顺手帮她把散落的纸张理了理,又腾出一张凳子给小姑娘坐。 付冬庆这才坐下继续吃面,边吃边夸:“这卤面做得真入味,比外面卖的还香。” 外面卖的? 这镇上哪有人卖卤面? 纪小雨眼神微动,心里泛起疑虑。 “哪有这么夸张。”付见煦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注意到纪小雨的异样。 屋里的气氛莫名有些凝滞。付见煦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四下张望时看见那些药罐,这才想起正事。可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直说,只好拐着弯问:“四姨还有什么爱吃的?我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奶茶、糖醋里脊、水煮肉片……”付冬庆眼睛一亮,脱口报出一连串菜名。 付见煦听得目瞪口呆。 老乡……您还真是不客气啊…… 但想到这位老乡一个人飘零异世几十年,着实是可怜,她还是点头应下:“好,我试试看。” 纪小雨听着两人熟稔的对话,脸色渐渐发白。她轻轻扯了扯付见煦的衣袖,勉强笑道:“姐姐,四姨想吃的这些,不如等下回我们买了食材,请四姨来家里吃?” 付见煦连忙点头:“对对对,这么多菜,我可送不过来。” 付冬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该到上课的时辰了,”纪小雨轻声道,“姐姐陪我回去吧。” 付见煦这才想起还有件事没办。她看看纪小雨,又看看付冬庆,脸上泛起红晕。她凑到付冬庆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付冬庆闻言,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上下打量着付见煦,满脸都写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她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塞进付见煦手里:“你们俩……注意着些身子,别又晕过去了。” 付见煦原本已经转身要走,听到这话顿时整个人都羞红了:“谁、谁晕了!根本没人晕过!” 她拉着纪小雨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连食盒都忘了拿。 直到跑出院子,付见煦才停下脚步。纪小雨脸上的笑容再也撑不住了,她盯着付见煦手里紧握的瓷瓶,语气难得冷淡:“姐姐找四姨要了什么?怎么没给钱呢?” 第119章 付见煦的脸还红得发烫,被小姑娘这么一问,慌得直接把瓷瓶塞进她手里:“就是……上回你不是磨伤了吗……我要了点药膏。”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跺脚:“四姨真是的!谁晕过了!胡说八道!” 纪小雨看着手里的药瓶,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是了……上回这“孤魂野鬼”提起过,她太过紧张,竟然连着都忘了…… 可转念想到方才两人之间那种说不清的熟稔,心里还是堵得慌,再思及方才自己的猜测,她更是惶恐不已。 “姐姐和四姨……很熟吗?”她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瓷瓶。 付见煦还在为刚才的事脸红,正忙着平复心情,没听出纪小雨话里的试探,随口应道:“也不算很熟,就是……觉得她挺亲切的。” 晚风吹过村道,带着初春特有的凉意,轻轻掀起两人的衣角。 听到这话,纪小雨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瓶,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四姨和姐姐之间,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牵连。 可转念一想,不管这“孤魂野鬼”从前是什么人、从何处来,如今陪在她身边的是自己。 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抢走这份温暖。 她悄悄握紧付见煦的手,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嵌进对方的指缝里,直到两只手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不留半点空隙。 “姐姐,我们回家吧。”她轻声说。 等两人回到家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还亮着灯。 付见煦忙着烧洗澡水,纪小雨则去了书房上课。等到付见煦把自己收拾利索,纪小雨也刚好抱着书本回来。 “姐姐先去床上歇着吧。”纪小雨放下书卷,“我洗漱完就来。” 付见煦不疑有她,将准备好的干净衣物递过去,自己先钻进了被窝。 听着隔壁传来的水声,她不禁想起之前在浴桶里的亲密,脸上微微发烫。 现在有了药膏,小姑娘要是再想玩闹,应该不会磨伤了吧? 隔壁,氤氲的水汽中,纪小雨仔细地清洗着身子。今晚,她定要让这个"孤魂野鬼"明白,谁才是她最该放在心上的人。 许是洗得格外认真,待她回到卧房时,付见煦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灯光下,纪小雨凝视着女人熟睡中泛红的脸颊,眼神暗了暗。她轻轻伸手,指尖缓缓描摹着对方的眉眼。 “姐姐,你只能是我的……”她低声呢喃。 手指顺着脖颈慢慢下滑,隔着单薄的里衣轻柔地抚过身体的曲线。 “这里是我的……” “这里也是我的……” 纪小雨褪去自己的衣衫,钻进被窝贴近那温暖的身躯。将脸埋在对方颈间,嗅着熟悉的馨香,她终于感到安心。 她伸手环住女人的腰,隔着衣料轻轻含住。 付见煦在睡梦中感受到温热触感,被这微微的瘙痒惹的轻哼一声,她还以为是做梦。 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看见一颗黑色的小脑袋正在作乱。 “小雨……”她下意识地抚上怀里的脑袋。 怎么一洗完澡就……?难道是觉得有了药膏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这可不行。 察觉到她的分心,纪小雨惩罚性地轻轻一咬。付见煦顿时轻颤一下,睡意全无。 但她声音还带着睡意:“小雨……怎么一回来就闹我?” 纪小雨在昏黄的烛光里抬头看她,眼神执拗:“姐姐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是是是,我是你的。”付见煦只当小姑娘还在因为原身以前的做派而担心,无奈地笑了笑。 纪小雨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轻声笑了笑,温热的气息拂过付见煦的耳畔,付见煦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想将黏在身上的人推开些。 纪小雨不等她动作,便稍稍退开,俯下身去——低头用牙轻轻咬住她里衣的系带。 小姑娘从哪学来的这些…… “小雨……”这一幕着实是活色生香,付见煦不禁喃喃出声。 她话音未落,便感觉纪小雨的手已探入,温热掌心缓缓游移。 指尖带着暖意,明明动作轻柔,但付见煦只觉得身子发软,甚至有一种酥麻感顺着脊背往上爬去。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唇却被一个温软的唇堵住。 纪小雨动作虔诚,仿佛像品尝最珍贵的糕点般,用舌尖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 好痒…… “唔……” 下唇被含住,付见煦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喘,这细微的动静仿佛给了身上的小姑娘趁虚而入的机会。 她继续侵占。舌尖扫过她的上颚,引得身下的女人一阵轻颤,不等她适应这份快感,随即舌尖又被紧紧缠住,仿佛要将她最后的理智也一并夺走。 付见煦简直被亲得浑身发软,双手不自觉地攀上纪小雨的肩头。 空气中只剩下唇齿交缠的水声和愈发急促的呼吸。 纪小雨的手却也不老实,悄悄探进,不知是捏住了何处,让付见煦猛地偏开头。 两人唇间也随着她的后退,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付见煦大口喘着气,眼角泛红,带着水光。她微微蹙眉,带着几分委屈瞪向纪小雨—— 坏小雨!她她她竟然捏她那里!还那么用力! 她却不知,自己带着水意的一嗔,落在纪小雨眼里,反倒更像是欲拒还迎。 纪小雨低笑一声,伸手抵住女人的肩头,用力一推。 付见煦错愕地倒了下来。 随即,纪小雨没有去看女人错愕的眼神,自顾自跨坐在付见煦腰间。 她俯下身,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轻轻扫过女人的脸颊。小姑娘一双狐狸眼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但这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却牢牢钉在付见煦的脸上。 “你……”付见煦被她看得脸红,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一个温热的吻堵了回去。 “唔……”付见煦一晚上都是懵懵的状态。她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想要停下来思考一会儿。 但这个姿势让她无处可逃,只能任由纪小雨的唇在自己唇上流连。 当那只微凉的手探下时,她再也无法思考,只能闭眼瑟缩。 真是奇怪,这身子每次被小姑娘碰触,都会变得不像自己的…… 付见煦屏住呼吸,似乎在隐隐期待着接下来的动作。可那手指始终在打转,就是不往最难受的地方去。 好难受…… 她忍不住又嗔了身上人一眼。 “姐姐,怎么了?”纪小雨歪着头,明明居高临下地将身下人眼底的渴望看得分明,却故意装作不懂,空闲的那只手还不安分地又捏了一下。 付见煦本就被钓得不上不下,难受得紧,被这一捏更是炸了毛:“你、你怎么又捏!”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捏让她更加泛滥成灾,杏眼更是因为欲望红成一片,偏生脸皮薄,只能借着发脾气外强中干地掩饰。 见她这般可爱模样,纪小雨心头恶劣的念头更盛。她往后挪了挪,连带着那作乱的手指也撤开了几分:“都是小雨不好,弄疼姐姐了。” 骤然落空,付见煦几乎要哭出来。 ----------------------- 作者有话说:一写俺就忘了情,竟然没有写到………………明天继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审核老师,别锁俺,俺没有写呀[眼镜],两个孩子只是在亲嘴呀[眼镜] 第94章 空虚感瞬间涌了上来。 付见煦难受得眼圈都红了,带着哭腔哼了一声:“你……!” “怎么了,姐姐?”纪小雨的声音听起来无辜极了,好像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 付见煦咬着嘴唇,心里又羞又急。她想让小姑娘继续,甚至给她更多,可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她只好把脸埋进枕头里,假装生气。 纪小雨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又好笑又怜爱。但她今晚打定主意要让付见煦主动开口,要让她主动索求,让她认识到,她也离不开她。 于是又凑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姐姐生我的气了吗?” 付见煦往被子里缩了缩,没说话。 “姐姐,对不起……”纪小雨把脸贴在她光洁的背上,声音软软的,“我不该那么用力的。” 付见煦心里更委屈了—— 她哪里是因为这个生气?分明是…… 身后的人还在不安分地蹭来蹭去,让她更加难受。她夹紧双腿,试图压下那股快要将她烧灭的渴望。 小姑娘见她还是不理会,似乎很是慌乱,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放:“姐姐要是还生气,就掐回来好了。” 付见煦顿时心软了。 明明是自己起了邪念,小姑娘怕弄疼了她,她却把气撒在小姑娘身上,让小姑娘这样忐忑不安。她转过身,把纪小雨搂进怀里。 “姐姐原谅我了吗?”纪小雨仰起脸,眼睛里水汪汪的。 第120章 付见煦亲了亲她的额头:“我没生气。” 纪小雨心里一暖,却还是不肯罢休。她把脸埋进付见煦颈窝,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肩膀。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付见煦浑身发软,终于忍不住小声哀求:“小雨……别闹了……” 纪小雨抬头,唇贴在她耳边,呼出的气息热热的,“姐姐不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 就是太喜欢了…… 付见煦已经……的了,可今晚没垫布巾,小姑娘肯定是不想。她羞得把脸埋得更深,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喜、*喜欢的。” 小姑娘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奖励似的,若有若无。 “那姐姐怎么不让?” 她让的…… 可尽管心里叫嚣着渴望着,身子却因为羞涩,僵着不动弹。 于是……那点微弱的感觉又消失了。 又一次落了空。 付见煦眼圈顿时红了,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纪小雨见女人哭了,忙捧住她的脸:“姐姐?” 付见煦鼻尖都哭红了,心里委屈得紧—— 她是不是故意的! “姐姐不哭,不哭。”纪小雨却轻轻吻去她的泪珠,语气温柔:“都是小雨的手太重太糙,弄疼姐姐了,都比先前肿了些……” 温热的吻落在眼睑,付见煦抽了抽鼻子。 小姑娘这么体贴、这么乖巧的人儿,怎么会故意使坏呢? 分明是自己今日太过敏感…… 小姑娘这般关心她的身子,她倒冤枉起人家来。 真是太不该了! 都怪自己太容易害羞。明明……明明当初开导小雨时,还教她要坦率面对自己,要取悦自己,轮到自个儿却连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一边自责,一边还没忘了回应小姑娘,轻轻摇了摇头。 纪小雨望着付见煦泛红的眼尾,心头一软。 看来今晚是得不到她想要的了,一见着她的眼泪她就狠不下心去逼她。 正要俯身继续,给女人一个痛快,却听见付见煦咬着下唇,细声细气地央求:“你……你再摸摸好不好……” 纪小雨动作一顿,嘴角悄悄扬起。 姐姐这副模样……真是让人想好好疼惜。 怎么办,太可爱的姐姐,是会被狠狠欺负的。 “摸摸哪里呀?”她故意装作不明白,手却已经轻轻贴了上去。 付见煦身子微微一颤,终于红着脸小声说:“就像……方才那样……” 纪小雨这才满意地笑了,低头轻轻吻住她。 “唔……” 许是饿了太久,饭一喂到嘴边便被小狗儿饥渴地吞了进去,并紧紧咬住,丝毫不放。 主人惊诧地看着这只馋狗,馋狗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害羞地将脸埋了起来。 这也太不争气了…… 主人看见饭被紧紧包进嘴里,忍不住轻笑:“小狗儿这里……和小狗儿一样可爱。” “你、你别说话……”小狗儿的整张狗脸都烧起来了,连耳根都红得透亮,“要喂就快喂……” 这话已是胆小的狗儿能做到的最大胆的程度。 主人俯视着身下原本白生生,如今却害羞地快要冒烟的狗儿,又看向狗儿的嘴边,口水横流,心里软成一片。 真是馋啊。 她在小狗儿额间落下一个轻吻:“小狗,主人会你吃饱的。” 话音未落,像是在印证自己话语的真实性似的,她又将饭往她嘴里塞了塞。 小狗儿兴奋地叫出声来。 不同于之前的抠抠搜搜,主人这回给的很多。 在这般攻势之下,才不过数十个来回,她便吃饱了。 她的嘴巴包的慢慢的,食物在她嘴里堆积,被挤压地紧紧的。 主人诧异地眨了眨眼,手指仍停留在原处,“小狗这么快就吃饱了?” 小狗的确吃饱了,这会正在迷迷糊糊地喘着气,打着饱嗝。 “波——” 食物抽离的声响让她猛然回神。 等等,她刚才…… 这么快就吃饱了…… 羞耻感瞬间席卷全身。 她真是一只没用的小狗儿…… 但主人没给小狗害羞的机会。 “啧——” 舔舐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清晰,“食物的味道真好,难怪昨夜小狗那么馋……” 小狗简直要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汪汪汪! 主人在说什么浑话!在做什么怪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能吃,能吃沾了她口水的食物呢! 她要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坏主人埋进被窝,再将她的嘴巴堵住好叫她再也说不出来让人害羞的话。 但是腿只扑腾了几下。 因着刚刚的饱餐,腰松软无比。 所以,她没起起来。 看着小狗无能狂怒的样子,纪小雨轻笑了一声。 小狗,都说了,太可爱的小狗,会被欺负的。 主人回忆起那饲养册子上的内容,伸出手,轻轻握住小狗扑腾的腿,俯身—— 贴近。 当两只嘴相触的刹那,一人一狗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太柔软了,太湿润了,仿佛这处天生就该这般亲密无间。 她从未有过这般体验。 主人忍不住将自己与小狗贴的更紧。 比之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亲密无间,她如今身上承受的感觉,她也正在承受着。 这个认知让她舒服得指尖都在发颤。 小狗微微蹙起眉心,眼神迷离。 她不由自主地望过去,将主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尽收眼底—— 看着主人如何寻到最恰当的位置,如何轻柔贴近,如何用手撑在身后稳住身形。 看着主人纤细的腰肢如何发力,如何在空气中舞动出一抹优美的曲线。 看着主人那张平日里可爱的小脸,被染上动人的绯红。 看着一双狐狸眼里慢慢水光潋滟。 看着一声声娇喘细细从红唇间逸出。 真美啊…… 小狗心旌摇曳,似乎又饥饿起来。 好饿……主人,好饿…… 主人察觉到她的注视,非但不躲闪,反而迎着她的目光动得更深,撞得更重。 似乎在说,“小狗,就这般注视着我,爱着我吧。” 许是太过投入,一滴晶莹的汗珠从她额角滑落,正落在小狗心口。 明明只是微凉的汗珠,小狗却觉得像是被滚烫的岩浆灼了一下,那热意直往心里钻。 她想要移开视线,却被主人轻声唤住:“小狗儿……” 那双含情的狐狸眼凝视着她,声音带着诱人的沙哑:“小狗儿喜欢这样吗?” “喜、喜欢……”小狗儿诚实地回答。此情此景,她早已顾不上羞怯,脑海里只剩最本能的反应。 “我也很喜欢。”主人明明离她有一些距离,但却像在她耳边轻语,小狗儿能感受到随着她吐出的每一句话时喷洒而出的热气,能感觉到她腰身正在缓缓用力,慢慢向她贴近,“我在取悦小狗儿,小狗儿也在取悦我……”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缠绵的爱意,每一句情话都撩动着心弦。 小狗情不自禁地弓起身子。 她好似被蛊惑了一般,迎合着主人,配合着主人的玩耍。 “小狗儿……”主人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一直看着我好不好?” 小狗儿望着她泛着薄汗的鼻尖,望着那微微张开的红唇,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她微微撑起身子,伸手抚上主人的脸颊,指尖轻柔地替玩累了的主人轻轻擦去那滴将落未落的汗珠。 这个动作似乎取悦了身上的人。主人奖励似的低下头来,搂住小狗儿的脖子,与小狗儿鼻尖相贴,呼吸交融。 喂食的动作忽然变得极尽温柔。 但这般温柔的喂食却更为磨狗,小狗儿感觉更饿了。 小狗儿眼睛水润,好似在哀求着主人,让她吃到更多食物。 主人轻笑,脸贴得更近了,这个动作让一人一狗之间几乎没有缝隙,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心跳的节奏。 近到分不清是谁在呼吸。 分不清谁是谁的食物…… 当最后一口饭填满了小狗的肚子时,小狗儿紧紧抱住了身上的人。 主人陪小狗玩耍似乎很累,身子颤得厉害,体力耗尽,甚至还哭了出来。但她却从不压抑喉间的呜咽,反而要让这声声呜咽替她诉说—— “你听,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更契合的人了,即使你是孤魂野鬼,我们也该是一对。”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今天月亮很漂亮哦,俺家这边月亮圆圆的黄橙橙的~ 审核老师[眼镜]两个宝宝只是在抱抱[眼镜][眼镜][眼镜] 第121章 只是人在陪狗吃饭陪狗狗玩耍哦[眼镜]啊啊啊审核老师真的没写啊啊啊啊放过我 第95章 今日风大,纪小雨正觉着风凉,忽地眉上风止。 纪小雨疑惑抬头,见付见煦侧过身子,默默替她挡住了风口。风掠过付见煦的肩头,几缕发丝被吹得拂过纪小雨的脸颊,痒痒的。 付见煦察觉到她的眼神,赶忙将眼睛撇了过去。 躲闪着不敢与她对视。 付见煦心里乱糟糟的,怎么都想不明白。 小姑娘怎么突然就……这么会了? 她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那些个姿势、那些个花样…… 光是回想起来,付见煦就觉得脸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风仿佛也听见了她内心里的喧嚣,一阵风吹过,拂过路边的枯草,路边的老黄牛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 纪小雨瞧见她低着头、红着脸的模样,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她轻轻摇头。 都这么多次了,姐姐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 不过女人害羞归害羞,倒是很配合。 而且比起从前在店里都要脸红,如今在路上就能缓过来了,也算是有进步。 想到此处,纪小雨面上不禁露出一个笑来,再多来几次,姐姐应该就能习惯了。 毕竟……那本小册子她才看了前面两页,后面还有好多没试过呢。 这时周大丫带着付云来和付夏宜从后院出来,仔细交代完活计,看见付见煦又是一脸红晕,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看着看着,心里又有些羡慕。她总觉得阿煦妹子和纪小雨之间的感觉,跟她和大红很不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心头,直到下工时分。 日头西沉,铺子里开始收拾打烊。周大丫正擦着最后一张桌子,抬头就看见郝红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布包。 “你咋来了?”周大丫惊喜地扔下抹布迎上去,“不是说好等我去找你吗?” 郝红低头揉了揉衣角:“俺今日下工早,想着你应当没有忙完,便过来了。” 周大丫心里一暖,大红来接她下工欸。 现在她和大红越来越有妻妻的感觉了。她感动地握住郝红的手,郝红的手微微一颤,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大丫没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说着:“你先坐这儿等俺,俺忙完就来找你。” 郝红像个木偶似的被牵到擦得干干净净的长凳前坐下,直到周大丫转身去忙活,手心的温度渐渐散去,她才慢慢缓过神来。 这是怎么了?从前也不是没牵过手…… 可自从想到大丫可能是为了那事儿才要成亲,她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她望着周大丫忙碌的背影,周大丫衣袖挽到手肘,露出晒成小麦色的小臂,麻利地擦过桌子,又将板凳轻松举起,摆了上去,肩背因为发力,在衣服里都很显眼,她目光被那结实的肩背吸引过去,又落在她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手指上。 郝红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同样粗糙,甚至更甚。 郝红慌忙别开脸,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但她今日特意过来,可不是为了看大丫干活的。 想起正事,她瞧见纪小雨那边似乎忙完了,便深吸了两口气,磨磨蹭蹭地挪到柜台前。 纪小雨早就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别扭。见郝红凑过来,再看她那满脸通红的模样,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 她放下手里的账本,温和一笑:“大红姐,有事找我?” 郝红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憋得耳根都红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俺跟大丫……婚期定了,正月二十四。到时候……你跟阿煦妹子一定要来。” 纪小雨忍住笑意,认真点头:“一定到。我还要给你们备份厚礼。” “这可使不得!”郝红连忙摆手,“咱村里不兴这些,大伙儿凑在一块儿吃顿饭,做个见证就成。” 纪小雨抿嘴一笑:“这礼可非得送不可。是关乎你们往后妻妻生活的,保准用得上。” 郝红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瞧见纪小雨眼里狡黠的光,顿时明白了什么,整张脸涨得通红。 “你、你这丫头……”她羞得转身就要走,却撞进闻声赶来的周大丫怀里。 “说啥呢?这么热闹?”周大丫扶住郝红,好奇地看向纪小雨。 纪小雨但笑不语,郝红却把脸埋得更深了,整个人都快钻进周大丫怀里。 这一来可好,原本只是郝红一个人害羞,现在连周大丫也跟着不自在起来。她两只手悬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耳根子悄悄红了。 纪小雨眼底笑意更深:“没什么,就是大红姐来告诉婚期定在正月二十四。” 周大丫呆呆地点头,其实根本没听清纪小雨在说什么。郝红的脑袋埋在她的肩头,发丝轻轻蹭过她的脖子,搞得她满脑子都是怀里女人温热的触感。 纪小雨看着两人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忍不住别过脸去,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意。 照她们这个害羞劲儿,新婚之夜能不能成事都难说。 …… 当然是能成的,周大丫信誓旦旦,并为此期待已久,昨日特意回了趟周家村。 成亲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村里虽不讲究太多繁文缛节,但关系好的邻里总要知会一声。新床单、新被面也得扯上几尺布,这些琐事让她下工忙得脚不沾地。 昨日刚和家里定下正月二十四的婚期,今早这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没成想不过两三日,连邻近的郝家村都知道了这事。 郝家村村口,老槐树下。 两个妇人正坐在树下的石墩上做针线,嘴里也没闲着。 “听说了没?”穿着藏青布衫的妇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咱们镇子上又要有一对女的成亲了!” 旁边穿着褐色褂子的李嫂闻言猛地抬起头,惊得针差点扎到手:“啥?女的跟女的?这……这成何体统!” “可不是嘛!”王婶把针在头发上蹭了蹭,“就是付家村那对,在镇上开饭馆的,你记得不?” 李嫂惊得张大了嘴:“那家生意红火的食铺?老板竟然是……是妻妻?” “千真万确!”王婶凑得更近些,声音压得更低,“这还不算,连她家帮工的姑娘也好这口!就是郝老大家那个郝红,要嫁给周家村一个叫周大丫的姑娘!” “哎哟喂!”李嫂一拍大腿,“这可不能把闺女往她家送工了,万一被带坏了可咋整!”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王婶撇撇嘴,“我大姨的外孙女就在那儿做工,听说工钱给得可厚道了!管吃管住,一个月还能挣这些——”她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了一下,“只要老老实实干活,有什么关系?” 两人正说得起劲,没留意郝老大扛着锄头从旁边经过。听到“郝红”“周大丫”“成亲”这几个字眼,他猛地停住脚步,脸色瞬间铁青。 郝家院内。 “砰”的一声,郝老大把锄头狠狠摔在院里,吓得正在喂鸡的周梅一哆嗦。 “你养的好闺女!”郝老大指着周梅的鼻子破口大骂,“这个晦气玩意儿,先是克死未婚夫,现在倒好,要跟个女人成亲了!我们郝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周梅手里的鸡食盆“哐当”掉在地上:“成、成亲?不是说只是迁户口……” “全村都传遍了!就你还装糊涂!”郝老大一脚踢翻旁边的板凳,“当初让你去镇上找她,你怎么说的?说她在外面安分做工?这就是你说的安分?” 周梅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她原以为红丫只是迁个户口,还想着找个机会去看看她,没想到竟是真要成亲…… “我告诉你!”郝老大狠狠啐了一口,“从今往后,这个丧门星不准再踏进郝家一步!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周梅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待在原地,连风吹散了她的发巾都浑然不觉。她怔怔地望着丈夫怒气冲冲的背影,心里像被这冷风灌透了似的冰凉。 这几日的风确实刮得邪乎。 镇上的付见煦刚替纪小雨拢好被风吹乱的鬓发,两人相视一笑。纵然窗外风声呼啸,可彼此却知晓,在这寒冷的世间,有两颗心相依在一处,因此,这日子过得格外踏实。 而此刻的郝家村,同样的狂风正肆虐着。周梅家的茅草屋顶被吹得哗哗作响。 周梅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飘忽的许多天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她悄悄收拾了几件厚衣裳,又把藏在炕席下的几个铜板并碎银子仔细包好,揣进怀里系成个包袱。 就在她蹑手蹑脚要跨出门槛时,堂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冷喝: “上哪儿去?” 她吓得一哆嗦,慌忙把包袱往身后藏:“俺、俺就出去走走……消消食。” 郝老大阴沉着脸从暗处走出来,眼睛死死盯着她藏在身后的手:“消食?消食还带着包袱?” 第122章 “没、没啥……”周梅下意识后退,声音发颤,“就是件旧衣裳……” 郝老大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扯过包袱。蓝布散开,几件叠得整齐的衣裳和一个小布包掉在地上。布包散开,露出里面零零散散的铜钱,还有一小块碎银子。 “这是啥?”郝老大捡起银子,眼睛瞪得通红,“你哪来的钱?啊?” 周梅扑通一声被推倒在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这是大红这些年偷偷给俺的……” 郝老大捡起地上的钱,“这死丫头,竟敢藏私!” 周梅想伸手过去抢,但却被一脚踢过去,“这是大红的钱啊……” “她的钱?”郝老大一脚踢开她伸过来的手,把银子紧紧攥在手里,“那赔钱货住老子的吃老子的,哪里有钱?都是老子的!” “她是俺们的闺女啊!”周梅似乎不敢相信丈夫真的如此狠心,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不是硬气吗?不是要跟咱们断绝关系吗?你还敢去找她?”郝老大冷笑一声。 “大红是从俺肚子掉下来的肉,俺们哪能真的不管她啊……”周梅哭喊着抱住他的腿。 “呵!她还轮得到俺们管!你没有听到街坊们讨论?她要跟那个周大丫成亲!”郝老大抬脚,甩走她的手,“两个女人成亲,丢人现眼!你还把她当女儿,?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他越说越气,抬手就给了周梅一个耳光。周梅被打得歪倒在地,脸颊火辣辣地疼。 “俺告诉你!”郝老大把铜钱和银子统统塞进自己怀里,“从今往后,你不准再见那个赔钱货!她既然选了那条路,就别想再进这个门!” 周梅趴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一刻,她被打的眼冒金星,却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大红小时候乖巧的模样,想起她这些年起早贪黑地干活,每次偷偷回来看她,都悄悄塞给她几个铜板。 “娘,您别省着,该吃就吃,该穿就穿。” 大红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郝老大还在骂骂咧咧,又将她拉回现实,说郝红丢尽了郝家的脸,说两个女人在一起伤风败俗,让他出门都抬不起头来,说有她这样的姐姐,她弟弟一辈子要被她连累。 她脑海中又回想起当初周大丫说的话——“您口口声声为她好,可曾心疼过她以前夜里做工累得睡不着夜里偷偷哭?您怕村里人说闲话,就直接到店里找她,就不怕她在店里招人闲话、受了委屈没人撑腰吗?” 周梅却第一次在心里问自己:大红跟着周大丫,真的就比在这个家里苦吗? 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周梅打了个寒颤。脸上还火辣辣地疼,可心里却比脸上更痛。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大丫宁愿选择一条艰难的路,也要离开这个家。 郝老大骂累了,揣着钱回屋去了。周梅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屋外的风还在呼啸,可她的心似乎也被这风吹凉了,吹动了,人生几十年,似乎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明。 ----------------------- 作者有话说:今天晚了点,俺忏悔~ 明天大丫大红结婚!!! 想要宝宝们的多多评论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第96章 大喜的日子临近,付见煦看着几人脸上的喜色愈发浓厚,心中也开始期待起来二十四日的婚礼,并为着两人的新婚,特意给两人放了三天假。 周大丫一听,乐得咧着嘴直笑,可郝红却连忙摆手推辞。 “这怎么行?三天太久了,得耽误店里多少生意啊。” 付见煦心里直叹气,这位大红姐也太较真了,成亲这么大的事,放三天假都不肯。 看来后厨还得再添人手哇,光靠她们两个,万一有个什么事确实周转不开。 “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叫耽误生意呢?”付见煦脑袋瓜一转,眼巴巴看着郝红,“再说了,我也想放假啊,总不能天天在捞菜吧。” 纪小雨也在一旁帮腔:“大红姐就安心准备吧,耽误不了多少的。” 周大丫也悄悄拉了拉郝红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她。 郝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松了口:“那……就二十四、二十五两天吧,二十六一定得来上工。” 付见煦的嘴角这才扬了起来:“就这么说定了。” 此刻她们谁也没想到,正是这个决定,让郝红在二十五那天格外庆幸。 终于到了万众期待的正月二十四。 这天黄历上写着天喜星动,宜嫁娶。 似乎应了这个好日子的说法,接连阴霾了数日的天空,今儿个总算放了晴。淡金色的阳光洒在覆着薄霜的院墙上,连吹过麦秸垛的风都带着几分难得的暖意。 周大丫昨夜激动得翻来覆去大半宿,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可今早周松刚轻手轻脚地起身,她就立刻惊醒了。 “娘,俺来帮忙!”她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手忙脚乱地套上外衣。 周松正从衣柜里取出个包袱,回头见她这副着急模样,忍不住笑道:“急什么?新娘子又不会跑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周大丫系着衣带,摇头道:“俺睡不着,心里惦记着事儿呢。” “得了!”周松伸手替她理了理翘起的衣领,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现在不养足精神,待会儿迎亲看你还有没有劲儿背新娘子!” 周大丫挺直腰板,怕是她娘不相信似的,声音放得洪亮:“俺当然有劲!” 这大嗓门引得院里帮忙的亲戚邻居都笑起来,周松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待笑够了,她看着女儿通红的脸颊,眼角泛起泪花,忙用袖子擦了擦。 “诺,给你的。”周松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 周大丫解开包袱,里面是件崭新的红色棉袄。厚实的棉花絮得匀匀实实,针脚细密整齐。 “娘,你给俺买啥新衣服啊,这么破费……”她摸着密实的布料,心疼地直皱眉,“这料子不便宜吧?” 周松噗嗤一笑:“你娘俺倒是想为你破费呢!却被人抢了先!” 周大丫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嘴角立刻咧到了耳根:“这是大红给俺做的!” 嘿嘿嘿。 大红给她做的新衣裳嘿嘿嘿…… 她说那日大红散步怎么去走到东街方向去了。原来是特意去裁缝铺给她定做新衣裳! 周大丫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棉袄,又发现这布料与她给大红选的竟是同一匹,连款式都一模一样。 这下哪里还忍得住,她迫不及待地抱着衣服跑回屋,三下五除二套上新衣服,系上带子,伸展伸展手臂,发现这衣服不但大小正合身,还将她结实的身板衬得格外精神。 大红知道她的尺码! 周大丫激动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心里甜得像浸了蜜糖。 大红…… 大红怎么这么好啊…… 大红这么好的人,竟愿意与她一同过日子。想到这里,她眼眶发热,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日头渐高,周家小院里已是热闹非凡。 窗纸都换了新糊的,白生生的窗纸配上大红喜字,将这个小院子衬得格外喜庆。 院子里,从邻家借来的八仙桌整齐摆开,条凳都擦得锃亮。周松也带着几个来帮忙的妇人在灶房忙活开了。 来吃席的人三三两两地来,大家伙坐在条凳上,东唠西唠。 房间里周大丫梳洗好后,坐在床边,按照习俗,姑姑要拿着木梳给出嫁女梳头。 她姑姑一边给她篦头发一边念叨:“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姑,这话该对新娘子说。”周大丫忽地想到什么,憨笑着挠头。 “你个傻丫头!”姑姑周永怡笑着轻拍开她的手,“你不也是新娘子吗,不说给你听说给谁听?” 周大丫恍然大悟,“是哦……” 厨房里,大铁锅里炖上猪肉白菜,蒸笼里冒着腾腾热气,整个院子都飘散着诱人的饭菜香。 一切准备就绪,迎亲的吉时未到,周大丫急得简直坐不住,穿着新棉袄在院里转悠,见人就转一圈,“瞧见没?这是大红给俺做的!” “哈哈哈知道哩!知道大丫娶了个疼人的媳妇了!” 周大丫傻笑着,心满意足,“那当然!” 日头升高,迎亲的队伍出发了。 没有花轿锣鼓,周大丫带着几个二丫,还有几个表姐妹,赶着从付见煦那借来的牛车,往镇上去接新娘子。一路上遇见的多是熟识的乡邻,个个都笑着道喜。 “大丫,新婚快乐!” “大丫,可要好好对人家!” 周大丫一路咧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走到付纪鱼铺门口时,她整了整衣襟,手心都有些汗湿。 铺子今日歇业,特地腾出来给郝红作娘家,今日也是张灯结彩。郝红穿着周大丫为她置办的新嫁衣,正由纪小雨陪着在屋里等候。听见外头的动静,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第123章 “别紧张。”纪小雨轻轻拍拍她的肩,悄悄往郝红手里塞了个小布包。 “这是……”郝红不解。 “回去再看。”纪小雨抿嘴一笑。 说话间,周大丫已经走进院里。许是走得急,额上沁着细汗。她一眼看见与她一样穿着红衣的郝红,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张了张嘴,却只憨憨地喊了声:“大红……” 众人哄笑起来。 两位本就激动紧张的新人更加不知所措。 还是纪小雨机灵,端来两碗糖水鸡蛋,拯救了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的周大丫:“先吃点垫垫,路远着呢。” 简单的仪式后,新娘子该出门了。按着漕津镇的规矩,郝红由周大丫背着往外走。 临出门时,她回头望了一眼这间没住多久但是已经被她当做家的铺子,又似是无意地往四周扫视了一圈,忽地,她的眼神钉在了某处,霎那间,眼圈微微发红。 “大红,大丫,一定要白头到老啊。”付见煦往她手里塞了个早已准备好的红封。 郝红眼眶积蓄的泪再也没有忍住,哗啦往下掉。 周大丫感受到脖子处的湿润,连忙慌了神,“你莫哭、莫哭,俺一定会对你好的!比以往还要好,好千倍百倍万倍!” 因为紧张,本就大的嗓门,这下更是大的要死,不仅叫她听了个清清楚楚,周围的观众也听得全乎。 郝红似是羞得不行,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肩窝,却也没有再流泪。 人群中一个灰扑扑的身影,闻言,看着郝红被小心地放在牛车上,也抹了把眼泪,悄悄隐去。 回村的路上,阳光正好。赶车的人稳。郝红坐在周大丫特地垫得软乎乎的车板上,心中暖洋洋的。 “大丫。”她轻声唤道。 “哎!” “你穿着这身真好看。” 周大丫的脸唰得一下红了,“俺……俺,你你你今天也好、好看。” 快到村口时,远远就看见周家院里飘起的炊烟。几个半大孩子蹦跳着跑来报信:“新娘子来啦!新娘子来啦!” 院门口早已候着的乡亲们纷纷围上来,撒着彩色的纸屑。周松也换上了体面的衣裳,笑得合不拢嘴。 拜天地的仪式设在堂屋。没有高堂满座,只简单设了香案。司仪是村里的里正,他捋着花白的胡须,朗声唱礼: “一拜天地——” 两位新人朝着门外的青天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周松端坐在条凳上,受了一礼。悄悄抹了抹眼角。 “妻妻对拜——” 周大丫和郝红相对而立,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盈盈笑意。 真好啊…… 她与大红这回,可真正成为了一家人了…… 她与大丫这回,可真正成为了一家人了…… 周大丫与郝红心里同时想着,而后,郑重地躬身,对拜。 礼成后,宴席就开始了。八仙桌坐得满满当当,虽说都是家常菜式,可分量十足。猪肉炖粉条用海碗盛着,新蒸的馒头冒着热气,每桌还摆着一壶村里自酿的高粱酒。 酒过三*巡,日头已经西斜。乡亲们陆续散去,只剩下几个本家亲戚帮着收拾。周大丫被灌了不少酒,脸上红扑扑的,却还记着照顾郝红:“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歇着?” 新房是特意收拾过的西屋,是周大丫从小到大睡得那间。墙上贴着大红喜字,炕上铺着新弹的棉被。郝红坐在炕沿,终于打开了纪小雨给的那个布包里面静静躺着本小册子,还有两条柔软的新布巾。 她翻开那册子一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又迅速合上。 小雨妹子哪里来着这等…… 真是…… 她没忍住,又打开瞧了一眼。 脸霎那间红了个透。 ----------------------- 作者有话说:[可怜][可怜][可怜]明天新婚夜,今天短短,明天一定多多的[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第97章 桌上静静立着周大丫特地从镇上买回来的两根红烛,烛火轻轻跳跃,将新房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晃动的光影映在郝红脸上,让她觉得脸颊发烫,只怕比自己的名字还要红上几分。 她手里那本薄薄的册子,好似比烧红的火炭还烫手,让她心慌意乱,几乎想立刻把它丢开。 可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她便攥紧了手。 她得沉住气,得……得好好满足她最好的姐妹。 不,她在心里轻轻纠正自己,周大丫如今是她的妻子了。 既是妻子,那这些便是分内之事,躲不得,也马虎不得。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就着那明亮的烛光,小心翼翼地、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起册子上的图样来。 她们两个都是女子,许多事与寻常夫妻不同,更无人从旁指点,她总得自己先琢磨清楚,准备得周全些,至少……至少不能等会儿叫大丫觉得她太过生涩笨拙。 待琢磨完了那册子,她又将目光投向包裹里的另外两个物什。 布巾? 送布巾作甚? 虽说她们新婚,但是布巾这种东西完全可以用以前未曾用坏的啊……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周大丫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走了进来。 郝红心里一慌,赶忙把册子并布巾往枕头底下一塞,手忙脚乱地抚平被面。 周大丫浑然未觉,只站在门口望着她傻笑。 嘿嘿嘿嘿嘿,大红,是她媳妇儿了。 嘿嘿嘿…… 郝红被她笑得脸颊发烫,又想起方才册子上的图画,耳根子都热了起来,忙找话岔开:“阿煦妹子她们都安顿走了?” 周大丫点点头,走到炕边坐下:“走了,阿煦赶车,稳当着呢。” 郝红这才放下心:“俺瞧小雨妹子和晓晓都喝了不少,怕路上颠簸,她们难受。” “没事儿,”周大丫摆摆手,眼睛却一直盯着郝红瞧,“阿煦有分寸。” 烛光下,大红真好看。周大丫心里美滋滋的,见她有些不自在,只当她是刚成亲害羞。反正如今拜了天地,名正言顺了,她有大把时间等着大红慢慢适应。 “早些洗漱,俺们睡觉吧。”她温声道。 早点歇息,大红就不用这么拘谨了。 郝红闻言,脸上更红了——她果然也想…… 既然成了亲,这些事就是应当的。她既然答应了,合该好生配合。 这么想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等两人洗漱完毕,穿着里衣在炕沿坐下时,郝红心跳得厉害。她攥了攥衣角,低声道:“等下……声音小些,叫娘她们听去了多不好意思。” 周大丫一愣:大红这是要跟她说体己话?还怕被她娘听见不好意思? 嘿嘿,大红真可爱。 她这么想着,利索地躺到了炕里侧,面朝着房顶:“好,俺晓得了。” 她得好好听大红说话。 郝红见她这般迫不及待地躺下,脸上烧得更厉害了。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冷静,郝红,你什么活儿没干过?哪个东家不夸你手脚利落?这点事还能难倒你? 这么一遍遍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郝红终于吹灭了桌上那盏摇曳的烛火。屋内陷入一片朦胧的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悄悄洒进来。 她摸索着在炕沿躺下,身下的新被褥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你还像以前那样睡外边吗?”周大丫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同时体贴地又朝里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宽敞的位置。 郝红从喉咙里低低溢出一声“嗯”,算是回应,身体有些僵硬地躺了下来。 周大丫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只觉得成了亲,大红似乎比往日更拘谨了些。 然而下一刻,她却感觉到郝红正小心翼翼地朝她这边蹭近了些,随后,一只带着温热体温的手,试探性地、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 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里衣传来,周大丫不由得一怔。 大红今天……怎么还要抱着说话? 是这新絮的被子不够暖和吗? 不能啊,她觉得挺暖和的啊……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传来郝红似乎带着些颤音的问话:“大丫,你……想吗?” 周大丫被问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反问:“想什么?” 郝红似乎吞咽了一下,声音更小了,几乎要融进夜色里:“想……与俺做一对真妻妻吗?” “当然想!”周大丫脱口而出,心里猛地一紧—— 好哇,好个大红,果然是对这门亲事后悔了! 她猛地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里对上郝红的方向,语气急切,“你如今与俺成了婚,可就是俺的妻子了!” 可不许反悔! 郝红看着周大丫在月光下格外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轮廓,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124章 果然,大丫是想的,是在催促她履行作为妻子的责任了。她又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那册子上的图示。 随即心一横,眼一闭,鼓起勇气凑了上去。 双唇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 周大丫惊得瞪大了双眼,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脸腾地一下红透了,热意迅速蔓延到脖子根。 不是吧……大红……大红在亲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郝红自己也紧张得快要窒息。唇上陌生的柔软触感带着说不清的刺激,混着满腔的羞意,像野火般烧遍全身,烫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原来……这就是做真妻妻的感觉吗? 怪不得……大丫会这般期待…… 可接下来该怎么做? 册子上……册子上是怎么说的? 她正慌乱地回想着,却察觉到周大丫似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们的唇瓣自然地贴合得更紧,更像是她含住了她的唇瓣。 就在这一瞬间,郝红福至心灵。 她试探地微微启唇,含住了那片温软。 周大丫只觉得一股陌生的战栗从相接的唇瓣猛地窜开,直冲头顶,让她浑身发软,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感觉……太奇怪了…… 郝红依循着本能,青涩地贴着那两片让她心慌意乱的柔软,轻轻吮吸。过了许久,她终究按捺不住心底的忐忑,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想瞧瞧大丫此刻的模样。 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眼眸里—— 那双总是盛满爽朗笑意、清澈朴实的眸子,此刻仿佛被一层朦胧的水雾笼罩,柔软迷离。 郝红不由得愣了一瞬。 周大丫也没料到郝红会突然睁眼,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奇怪模样全然被她看了去! 羞窘之下,她“唰”地抬起手,温热的手掌覆上了郝红的双眼,将她重新拉回黑暗之中。 啊啊啊她怎么看到了! 不行她也要把她亲得七荤八素头晕脑胀! 带着点羞恼,又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报复性地、笨拙地再次亲了上去。 视线骤然被遮挡,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唇上再次传来被触碰的感觉。 郝红先是一怔,而后,仿佛从这笨拙的回应里读懂了某种无声的许可,心中所有忐忑瞬间消散,化作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她生涩却坚定地回应起来,甚至不再满足于唇瓣单纯的相贴。 当周大丫因呼吸不畅、唇瓣微启露出一丝缝隙时,郝红仿佛抓住了某种契机,乘势加深了这个吻。 到了这时,哪里还记得什么册子上的图示,全凭着一腔本能驱使。 周大丫只觉得脑中嗡鸣,仿佛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下意识地紧紧攥住郝红肩头的衣料,仿佛这是她在汹涌浪潮中唯一的浮木。 然而,糟糕极了,这仅仅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深更大的浪潮等着她—— 郝红的手,宛如一尾灵巧又温热的鱼,悄悄游移到了她的腰间,而那原本流连在她唇上的亲吻,也带着灼人的温度,开始向下转移。 湿热的唇瓣贴上颈侧敏感肌肤,带着同样的吮吸力道,周大丫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迷蒙的思绪里竟恍惚闪过一个念头:还好……今儿洗澡洗得格外干净…… 然而,当那亲吻不知餍足地继续向下,落在更意想不到的地方时,她猛地睁大了眼睛,腰身下意识就想弹起,却被一只带着薄茧、温热而有力的手稳稳按住。 啊啊啊……亲哪里?! 不……怎么可以亲那里!!! 平日里她分明比郝红还要高出些许,力气也不小,可此刻在禁锢下,竟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动弹不得。 周大丫只觉一股陌生的力量将自己牢牢定在炕上,竟是半点挣脱不得。平日自诩的力气在此刻的郝红面前,仿佛冰雪消融,全然无用。 “大红……”她声音发颤,体内窜动的热流让她本能地感到慌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听见呼唤,郝红从她胸前抬起头,一双眸子在暗夜里亮得惊人,像是等着她吩咐。 “大红……” 周大丫才开口,就被自己嗓音里那抹陌生的沙哑惊住了—— 这黏腻软糯的声音,当真是她的? 她立刻抿紧了唇。 郝红虽不明白妻子为何欲言又止,但见她眼波流转,颊生红云,含羞带怯,她平常哪里见过大丫这般模样?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唇舌间似乎还残留着扔子上方才那柔软触感与淡淡甜香。 想到那般美味,于是她咂咂嘴,又心无旁骛地俯下身去。 “唔!” 周大丫脖颈猛地仰起,手指下意识地插进郝红的发丝间攥紧,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令她无所适从的奇异快意。 她一向敞亮的嗓门此刻全然失了控,呻吟脱口而出。 郝红赶紧抬头,用手轻轻掩住她的唇,压低声音提醒:“不是让你小声些么?仔细被隔壁娘听见了。” 周大丫睁圆了眼睛,扒开她的手,又羞又急地辩解:“这、这哪里忍得住嘛!” 郝红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吃着大丫嘴子时的亲身体验,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那倒也是。” 随即颇为体贴地建议,“那你捂着点儿嘴,俺还得继续忙活哩!” 这话听得周大丫耳根滚烫—— 这种话也是能这般直白说出来的么? 大红这个……这个不知羞的! “啊——!” 未等她心里嗔怪完,另一边未曾被眷顾的柔软再次被纳入口中,她抑制不住地又吟哦出声。 这下无需郝红再提醒,周大丫自己就慌忙抬手紧紧捂住了嘴,只余下些许细碎的呜咽与喘息,断断续续地从指缝间漏出来。 正埋头苦干的郝红察觉到身下人的自觉,颇为满意,空出一只手奖励似的抚了抚那截微微颤抖的后腰。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抚竟让原本乖巧的人儿又猛地弹跳起来,像是被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关。 原本紧紧捂着嘴的手骤然松开,转而胡乱地抓住了郝红的头发,力道不轻,带着难耐的意味。 郝红头皮一紧,下意识抬起头来,“大丫,你莫要把俺的发带扯坏哩,这可是你过年送俺的,没用多久哩。” 周大丫听到这人还在说什么发带不发带的,气不打一处来,想说些什么指责她,但又害怕发出那等自己都不好意思听的声音。 郝红没得到回应,又想到方才周大丫那奇怪又剧烈的反应,一向木头的脑袋,突然通了人性似的,不可置信地又往方才那处后腰轻轻一按—— “嗯!”炕上的女人果然又像被烫到一般弹跳起来,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惊吟。 郝红的嘴不自觉地张大,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大陆,眼睛也瞪得溜圆。 原来…… 她自诩是大丫最好的姐妹,知根知底,却不曾想,这最熟悉的身体上,竟还藏着这么多她从未知晓的的“开关”…… 真是…… 太失职了。 不过幸好,她们如今成了最为亲密的妻妻,往后的日子还长哩,她有许许多多的机会,可以慢慢探寻这具身体上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此想着,她的指尖便带上了几分好奇的意味,继续在那片温热的肌肤上流连探索。 “唔——!” 周大丫的眼睛骤然瞪大,身体像受惊的弓弦般猛地绷紧。 那带着薄茧的粗糙指腹无意间擦过腰侧一处,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麻,让她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原来这里……也是吗? 郝红若有所思,为了验证这个新发现,她带着一种近乎严谨的求证,又一次用指腹轻轻抚过那片肌肤。 果然,手下紧实的腹部肌肉瞬间收缩得更紧,仿佛是连呼吸都为之窒住。 啊…… 郝红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爱不释手地在那块紧绷又线条流畅的区域轻轻抚摸,语气惊喜:“大丫,你还有腹肌哩,身子真壮实哩!” 周大丫被她这左一下右一下的摸索和胡言乱语弄得浑身不自在,那股陌生的快感与极致的羞耻交织在一起,她终于忍住了—— 她猛地抓住郝红那只作乱的手,“郝大红!俺平常咋没见你话这么多!一到炕上嘴就停不下来!要、要干就干!别跟检查牲口似的摸来摸去!” ----------------------- 作者有话说:私密马赛宝宝们,俺今天真的很准时嘤嘤嘤,没想到半天没发出去,俺明天接着写新婚夜喔~ 收藏咋还不到3000啊啊啊啊啊~俺好想加更哇[无奈] 第98章 付见煦小心翼翼地驾着车,车厢里载着两个醉得东倒西歪的人。她握紧缰绳,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路,头一回驾车,可别一个不小心就把人带进沟里去了。 第125章 正紧张着,身后那只不安分的小猫又贴了上来,在她颈间蹭来蹭去。 “小雨,别闹。”她痒得直缩脖子,无奈地轻声呵斥,语气却软得毫无威慑力。 谁知这醉猫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缠上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付见煦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由着她去了。 毕竟……小姑娘是为了替她挡酒才醉成这样的嘛。 好在另一个醉鬼付知晓安静得很,只是乖乖坐着发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两个都闹起来,她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夜风拂面,车轮辘辘。 许是今日喜庆的氛围还未散去,又许是心头那份欢愉尚未平息,她忽然生出了几分倾诉的勇气,好似是对着夜色,又好似对着身后的两个人说着她平时绝不会开口的一些话: “今天真高兴啊,没想到能喝上大丫姐和大红姐的喜酒。” “原来古人也没想象中那么封建嘛。虽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但真心祝福的人更多。我原本还担心……以后能不能补办一个和小雨的婚礼,现在倒是不怕了。” 说着说着,她又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咱们几个里,就晓晓还单着了。就她那个闷葫芦的性子,半个字都憋不出来,可怎么办呀,还要等谢小姐主动嘛。” 絮絮叨叨说着,她未曾察觉,身后那个本该醉意朦胧的人,此刻眼底一片清明。 …… 郝红被她这一吼吓得一愣,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 她慌忙伸手,轻轻将周大丫的嘴捂了个严实,眼睛下意识瞟向隔壁墙壁,压低声音求饶般道:“大丫,好大丫,小些声,小些声音!当心叫人听了去……” 周大丫腹部的钳制一松,那股钻心的痒意却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像无数细小的蚂蚁在爬。 她别扭极了,嘴巴被紧紧捂着,说不出话,只能羞恼地别过脸去,耳根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见她总算不再出声,郝红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温声哄道:“你莫急嘛,让俺……让俺一步步来哩,总会……总会让你舒坦的。” 她话说得磕绊,自己脸上也烧得厉害。 周大丫猛地转回头,瞪了她一眼,眼神里却羞赧多于气恼。 郝红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在催促。捂着嘴的手不敢松开,另一只手又不知该往哪里放,正为难间,脑子里忽然闪过婚前纪小雨偷偷塞过来的那本小册子上的图画。 有了! 她心一横,胳膊用力,将原本软软陷在锦被里的人半抱起来,轻而易举地翻了个个儿,让她背对自己。 周大丫惊得又要呼出声,郝红早有预料,捂着她嘴的手丝毫没敢松懈,语气里竟还带着几分得意:“俺就知道!你可不能再叫了,叫娘听到羞死个人。” “唔……唔唔!”被捂住唇的周大丫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模糊的音节。 “没法子哩,”郝红同样的紧张,“俺得……得捂着你的嘴,只好……只好这样便宜行事。你……你再忍忍,莫急。” 她一边说着,空闲的右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拍身下人的后腰。 这一拍,却引得周大丫身体又是一阵细微的战栗,腰线又绷出优美的弧度。 不能再等下去了。 郝红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认真些,仿佛在完成一件大事。 大丫定是等得难受极了…… 她用膝盖顶开她的腿,将自己安置在其中,这一番动作做下来,脸颊烫得惊人,心更是擂鼓般跳个不停,连带着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但颤抖的指尖,还是带着滚烫的温度,犹豫着、试探着,慢慢滑下去。 指尖越过腰窝。 郝红的心跳猝然漏了一拍。 大丫的……原来是这样的吗? 与她平日自己清洗时触碰到自己的感觉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她甚至没有察觉,自己的呼吸已在不知不觉间沉重了几分,温热的气息拂过身下微微颤抖的肌肤,激起一层细小的粟粒。 温泉也随之吐出一股更为汹涌的热流。 “大丫,你把俺的手……搞湿哩。”郝红努力让声音维持着往日的朴实平静,尾音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沙哑。 然而,预想中那咋咋呼呼的回应并未传来。郝红疑惑地垂下眼,只见大丫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被褥深处,只露出一段红得滴血的耳根,竟是羞怯得不敢见她。 大丫……也会害羞吗? 这个发现意外地吹散了她心头的些许窘迫。 既然大丫都已羞成这样,那自个儿想要什么定然是说不出口了。看来,得靠她自己细细体会,非得让大丫满意不可。 她回忆起那册子上的模糊图样,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指尖依着记忆,在那处打着转儿。 目光却牢牢系在身下女人身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反应。 她在轻轻颤抖,喷洒在她手心的呼吸也愈发急切起来……这模样,该是喜欢的吧? 郝红心下一动,带着几分试探,加重了指尖的力道与速度。 果然,女人随之颤得更厉害了,连脚背都微微绷直。 一股子浓厚的骄傲瞬间涌上郝红的心头。 看吧,她力气大,悟性好,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能做到最好。 此刻,她却心甘情愿将这浑身的气力,尽数奉献于身下之人。 还怕不够似的,给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郝红正专注间,身下的人儿腰肢忽地一软,原本跪姿的身子眼看就要塌下去。她忙伸手将人接了个满怀,语气里带着委屈:“大丫,你咋没力气了?俺一只手捂着你嘴,一只手扶着你腰,可就腾不出手干活了哩。” 周大丫猛地回过头,一把扒开她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眼尾泛红地瞪她:“谁要你那只手干活!糙死个人……磨得俺生疼!” 这话让郝红缩了缩脖子,更委屈了。可担忧压过了委屈,她凑近些,声音都放轻了:“疼得厉害吗?是不是磨破皮了?让俺瞧瞧?” 还要看?! 周大丫又羞又急,扭身抵住她探过来的脑袋,方才被堵在嘴里的埋怨此刻全倒了出来:“你使那么大劲儿做啥嘞!杀年猪都用不上这般力气!还看!这地方是能随便看的吗!” 郝红被这一顿数落说懵了,愣愣地看着她。 “对、对不住……”她下意识把湿漉漉的手往身后藏,脑袋低垂,声音讷讷的。 一口气吼完,周大丫抬头见她这副模样——活像小时候被爹娘训斥后不敢吭声时的不知所措,心里那点气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当当的怜惜。 “俺不是真怪你,”她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些许不自在,“前面……是舒服的。就是你后来力气太大了,这才疼的。” 说着,她伸手想去拉郝红藏在身后的手,却一下子握到满手黏腻。 这是……? 瞬间意识到这手刚才在何处停留,她像被烫着般猛地甩开。 郝红眼中刚亮起的光,随着她这个动作又黯淡下去。 周大丫简直要疯了! 她脸颊烧得滚烫,几乎是喊着说出来:“哎哟!俺真的很舒服!” 郝红此刻却没在意她的大嗓门,只急切地寻求肯定:“真的哩?” 周大丫不敢看她灼灼的目光,别过脸去,轻轻点了点头。 郝红这才重新笑起来,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指:“俺这手上茧子确实太厚了哩。” “这有啥,”周大丫怕她多想,忍着羞,柔声宽慰道,“咱们干活的人,谁手上没个茧子?” 郝红颇为认同地点点头,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她:“没事,手不得空,俺还有嘴哩!” 周大丫还没琢磨透这话里的意思,就又被轻轻按倒。 当那与手指截然不同的温软触感降临,周大丫惊得骤然睁大了双眼。陌生的、湿润的柔软继续深入,她喉间溢出一声呜咽,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手指死死攥紧了身下的褥单。 这下……倒是半点不磨了。 可这销魂蚀骨的滋味,怎生比先前还要磨人千百倍? …… 付见煦好不容易才把哼哼唧唧的纪小雨半抱半扶地弄回房,转身又架起迷迷糊糊的付知晓,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在堂屋等候多时的付春好闻声赶来,连忙伸手接过女儿,“哎哟,天都黑透了,可算回来了!谢小姐方才都问起好几回了!” 原本眼神发直的付知晓,一听到“谢小姐”三个字,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喃喃重复:“谢小姐?” 付春好没察觉异样,顺口应道:“对呀,就是谢小姐。” 付见煦在一旁看得分明,不由得笑了:“春好婶,她喝多了,您多照看着点。要是有事,随时到隔壁喊我。我得赶紧回去看着小雨了,她也醉得不轻。” 付春好这才闻到女儿一身酒气,忙道:“阿煦你慢点儿走!” 第126章 说着将付知晓扶到椅边坐下,嘴里絮叨着:“这是喝了多少呀……你坐着,娘去厨房给你热碗鸡汤,还是谢小姐晚上剩下的,鲜着呢。” 她边说边转身往厨房走去,并未留意到—— 身后那原本醉得东倒西歪的人,正一遍遍念着“谢小姐”的名字,眼眶微红,摇摇晃晃地朝着谢小姐正住着的那间房间走去。 ----------------------- 作者有话说:晓晓的感情线也要走啦~~各种线索也要收尾哩~~~ 想要宝宝们的多多评论嘤嘤嘤。 所以今天收藏还没到3000,俺还不能加更嘤嘤嘤。 第99章 她虽然醉了,却还牢牢记着不能冒犯谢小姐。 “咚咚——”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谢音挽听着这熟悉的敲击节奏,眉头舒展—— 总算回来了。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短短时日的相处,竟让她不自觉地牵挂起这个人来。她轻声应道:“进。” 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了。 “谢、谢小姐……”付知晓往前挪了几步,在离床榻还有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了。 谢音挽仔细端详着她的神色。方才外间的动静她都听见了,知道这人喝了酒,可面上却看不出半分醉意,连脸颊都不曾泛红。 她唇角微扬,试探着唤了声:“晓晓?” 只见那人歪着头,眼神迷蒙地望着她,像是在乖乖等待下文。 谢音挽心头一软,果然是醉了。她无奈地摇头:“怎么喝这么多?” 付知晓认真想了会儿,才开口:“我高兴,又不高兴,就多喝了点。” “哦?”谢音挽来了兴致,“那晓晓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高兴,又为什么不高兴?” 听到这话,付知晓站得更直了,像个被先生提问的学子。 她蹙着眉,很努力地思索着:“高兴……好友们成亲了,她们幸福,我也跟着幸福。我从前没有过这般亲近的朋友,这种幸福,也是从未有过的。” 谢音挽含笑望着她,目光温柔,像是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付知晓被那温柔的目光笼罩,酒意混着心跳一下下敲着胸口。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像浸了春水,让她忍不住想多说些,再靠近些。 她嘴唇动了动,没经思考的话就溜了出来:“不高兴……是因为她们的幸福,我好像永远也够不着。” “为什么呢?”谢音挽眼底的笑意淡去,声音放得更轻,“晓晓为什么觉得自己得不到幸福?” “不、不是不幸福!”付知晓急急辩解,身子却还站得笔直,“只是……只是不可能像她们那样圆满。” 原来是这样。 谢音挽眼尾重新漾起浅浅笑意。 她记得清楚,付知晓今日是去参加店里那两个姑娘的婚礼。晓晓此刻的失落,莫非是…… “这么说,晓晓也想成亲了?”她微微前倾,声音里带着诱哄,“是心里那个人……不愿意娶晓晓么?” 付知晓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笑靥,醉意更深了,只会傻傻地点头。 “那晓晓想和谁成亲呢?”谢音挽又近了些,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畔。 “谢……”一个字脱口而出,付知晓猛地咬住嘴唇,慌乱地摇头,“不能说……说了会打扰到谢小姐的。” “噗——”谢音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笑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她轻轻抽气,可眼底的笑意却愈发灿烂。 她朝付知晓伸出手,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傻姑娘,你怎知一定会打扰?过来些,慢慢说。” 谢音挽的声音轻柔似有魔力,牵引着付知晓不由自主地向前挪步。 “还不够近,再过来些。”那声音又响起,好似塞壬的歌声,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柔。 付知晓迷迷糊糊地又凑近了些,近到谢音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近到再往前一步,膝盖就要抵到炕沿。 谢音挽还想让她再靠近,这次却遭到了坚决的拒绝。 “不、不行了……”付知晓用力摇头,声音里带着挣扎,“再近,就要冒犯谢小姐了……” 即便醉意朦胧,她依然恪守着最后的底线。这颗心再如何渴望靠近,理智的绳索仍牢牢地束缚着她。 “那若是谢小姐允许你冒犯呢?”谢音挽轻声说着,主动将身子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谢小姐允许她冒犯? 酒精让付知晓的思绪变得迟缓,她皱起眉头,歪着头努力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那模样让谢音挽不由得想起一只外表看着凶悍,内里却淳朴又单纯的黑色小狗儿。 “若是谢小姐说,她想与你成亲呢?”谢音挽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那颗歪着的脑袋。 谢小姐要和她成亲? 这句话让醉醺醺的人顿时严肃起来:“你不要胡说,平白坏了谢小姐的名声。” 谢音挽忍不住笑出声来,许久没有这般开怀过了:“那晓晓可知,到底是谁在坏谢小姐的名声?” “你……” “我是谁?” “你是……谢小姐。” “那谢小姐说的话,会坏谢小姐的名声吗?”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醉酒的付知晓彻底糊涂了。她用力晃了晃脑袋,仿佛要把这些绕人的问题甩出去。 谢音挽笑着伸手扶正她的脸,在渴望已久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晓晓,我不是在说笑。我愿意与你成亲,只要你别让我失望。” 付知*晓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谢音挽,一时忘了反应,只是呆呆地点头。 这时,院子里传来付春好的呼唤声,鸡汤已经热好了。 谢音挽知晓如今不是谈话的好时候,便柔声道:“晓晓,先回去吧。等明日你清醒了,我们再好好说这件事。” 她看着付知晓懵懂转身的背影,唇角的笑意久久未散。 …… 周大丫瞪着郝红那还泛着水光的嘴唇,心里头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 “都怪你!”她扯着嗓子嚷道,手指颤抖地指着床单上那片显眼的深色痕迹,“这新床单才头一回用,就被你弄成这样!” 郝红拿起旁边的布巾擦了擦嘴,委屈地嘟囔:“这咋能怪俺哩,分明是你自个儿……” “俺说怪你就怪你!”周大丫气得直踹脚。 郝红虽然摸不着头脑,可方才吃进肚子里的甜蜜滋味还萦绕在心头,让她格外好说话。 她好声好气地凑过去收拾:“好好好,都怪俺。大丫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咋整?” 周大丫这拳头打在棉花上,看着郝红那憨厚模样,火气消了大半。可目光一触及床单上那片痕迹,脸上又烧得慌。她“嗷”地一声扯过被子就要往里头钻。 “别别别!”郝红赶紧拦住,“被子弄脏了更难洗哩!” 她轻轻把周大丫搬到床沿坐下,像安抚炸毛的猫儿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大丫,你在这儿坐会儿,俺收拾好了你再躺下。” 周大丫这一晚上被搬来搬去,竟也渐渐习惯了。她别扭地扭过头,却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 只见郝红先是试着用布巾擦了擦,见实在擦不干,便从床头又取了条干净的布巾铺在上头。 周大丫心里直嘀咕:这个郝大红,成亲前装得老实巴交的,谁想成了亲竟这般贪嘴!当她看不出来吗?指定是偷偷学坏了! 不然怎么她什么都不懂,郝大红却什么都明白? 更可气的是,连布巾这样要紧的东西都备得齐齐的,还一备就是两条!可见是早有预谋,居心不良! 郝红哪里知道周大丫这些心思,她正埋头收拾,待铺平整了,这才露出憨厚的笑容:“大丫,收拾好了。你要是嫌硌得慌,俺睡这边,你睡外头。” 周大丫哼了两声,背对着她躺下,暗自发誓今晚定要不理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郝红跟着躺下,感受到布巾妥帖地吸走了湿气,不禁在心里赞叹:原来布巾是这般用处啊…… 小雨妹子真是周全,连这般要紧的物什都贴心地替她们准备好了,照这般看来,两条还不够,改日得再去镇上多扯几条回来。 转念一想,小雨妹子懂得这般多,平日里定是没少伺候见煦妹子。那样瘦弱的身子骨,怎么经得起这般劳累? 她方才伺候大丫这一个多时辰,都觉得费劲哩。 想到这里,郝红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搂周大丫,却被对方一扭身子躲开了。 她也不恼,只是憨憨地笑了笑,吹灭了床头的油灯。 却没想到,自个刚躺了下来,就被方才躲着她的周大丫扑了个正着。 …… 付见煦缩着脖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小雨,别闹……哎哟,痒死了!” 可她的躲闪毫无用处,怀里的小姑娘依然一个劲儿往她颈窝里蹭,温热的气息拂过肌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还说我呢,”付见煦无奈地举着热毛巾,“不让我喝多,你自己醉成这样不也闹腾得很?” 第127章 纪小雨听见这话,反而变本加厉地蹭起来,柔软的发丝磨蹭着付见煦的衣襟,险些把领口都蹭开了,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 “小雨乖,让姐姐先给你擦把脸好不好?”付见煦实在没辙,轻轻把赖在怀里的小姑娘往外推了推,用热毛巾仔细擦拭着她泛红的脸颊。 见纪小雨还是不依不饶地要往床上倒,付见煦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丫头,比家里以前养的纯纯还难哄。”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认命地爬上床,轻轻将不安分的小姑娘按在床铺上,用四肢小心地固定住她乱动的身子,这才终于能好好地替她擦拭。 “自己喂出来的小姑娘,还能怎么办?”她一边仔细擦着纪小雨的手心,一边轻声自语,“总得好好照顾着。” 纪小雨眨巴着一双朦胧的狐狸眼,一派天真无邪,却在心底偷偷笑了。 她当然是故意的。 此刻她乖巧地任付见煦摆布,把姐姐的自言自语全都听进耳中。 或许在席上时确实有几分微醺,但回家路上那近半个时辰的冷风,早已将她身上的酒意吹得无影无踪。 笨蛋姐姐,还真以为她和晓姐都醉得不省人事了,在她们面前毫无防备。 既然如此,她若不趁着这个机会,把想知道的都悄悄问出来,岂不是辜负了姐姐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 作者有话说:有宝宝给俺砸了深水鱼雷啊啊啊啊啊爱死了!!!谢谢泽析宝宝的深水鱼雷哦,本来打算今天加更的嘞~ 但是没有意外的话就出意外了! 虽然俺昨天没睡觉,俺以为以俺的体质肯定没有问题的,今天下午也很早开始码字了,没想到啊电脑出岔子了,嘤嘤嘤突然连不上网,俺当时超级害怕数据丢了嘤嘤嘤,不过还好俺有会搞电脑的朋友啦,一个多小时后帮俺修好了~修好后俺又接着码了,然而俺已经燃尽哩,吃辅酶都抑制不住的心脏砰砰跳,今天就这样(对手指)~俺要安眠~~~养足精神~~~明天日万!!!!!!! 不对,等下还要写专业课作业,天塌了………………[爆哭][爆哭][爆哭] 也谢谢宝宝们给俺的评论哦!俺也爱宝宝们嘿嘿嘿,明天再回宝宝们,今天真的不照了[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第100章 擦完了小姑娘的脸,付见煦轻轻松开她,端起水盆正要转身,衣角却被一只小手紧紧攥住了。 “小雨,我得去换盆水,给你擦擦身子。”她弯下腰,好声好气地商量,“你在这儿乖乖等着,我马上回来,好不好?” 纪小雨醉眼朦胧地点头,手上却一点没松劲,反而把她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付见煦没办法,只好先把布巾放回盆里,重新坐回床沿。刚挨着床边,那个耍赖的小姑娘就一头扎进她怀里,把她抱了个满怀。 “我们小雨这是怎么了?”付见煦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要姐姐~”纪小雨仰起脸,一双狐狸眼里水光潋滟,眼尾泛着薄红。 “姐姐不是在这儿陪着你吗?”付见煦看着她这副依赖的模样,心里又软又暖,努力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伸手理了理小姑娘有些凌乱的发丝。 “姐姐才不会一直陪着我!”怀里的姑娘突然挣脱她的怀抱,气鼓鼓地转过身去。 付见煦被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一愣,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看看她的表情。 这一看可把她吓坏了—— 小姑娘脸上竟挂满了泪珠。 “这是怎么了?”付见煦顿时慌了神,也顾不上找布巾了,直接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拭那些不断滚落的泪珠,“谁欺负我们小雨了?跟姐姐说,姐姐给你做主。” 纪小雨抿着嘴不肯看她,只是重重地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付见煦在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可能惹她伤心的人。是纪丘又来找麻烦了?还是这些天店里来了难缠的客人?她越想越急,脸颊都鼓了起来:“快告诉我,是谁?我定要替你讨个公道!” 纪小雨看着付见煦这副又急又气的模样,突然哭得更凶了,抽抽搭搭的,就是不肯开口。 付见煦心里一沉。 哭成这样,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难怪今晚破例喝了这么多酒,自己竟真以为她是高兴所致。想到这里,她不禁懊恼自己的粗心。 擦干了纪小雨脸上的泪痕,付见煦柔声哄道:“小雨乖,能不能跟姐姐说说,是谁让我们小雨受委屈了?” 许是感受到她的诚意,原本哭得专心的小姑娘终于抬起泪眼。 “姐姐。”她带着鼻音吐出两个字。 “嗯?”付见煦下意识应着,杏眼睁得圆圆的,专注地望着她。 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响了起来。纪小雨越哭越伤心,连哭嗝都打了起来。 “不哭了不哭了。”付见煦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连忙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姐姐在这儿呢。” “不要姐姐抱!”纪小雨却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 付见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醉酒的小姑娘竟是这般难哄?转念想起前几次自己醉酒时,小雨也是这样耐心照料,只怕比现在还要辛苦。 她定了定神,稍稍退开些,给小姑娘留出空间:“好,不抱。那小雨告诉姐姐,是谁欺负你了?” “就是姐姐欺负小雨。”软糯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像根小针,扎得付见煦心头一疼。 谁? 谁欺负她了? 她付见煦吗? 付见煦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指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问:“是……是这个见煦姐姐欺负了小雨?” 纪小雨重重地点头,眼圈又红了。 付见煦的心都要碎掉了,她不敢相信这无理的话,于是哭丧着脸又问:“那是现在的见煦姐姐,还是一年前的见煦姐姐欺负了小雨?” 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带着哭腔道:“都、都欺负了!” 这话让付见煦彻底没了脾气。可她心里还是不服,忍不住小声嘟囔:“我哪里欺负小雨了嘛……” 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悄悄补了一句:若是床笫之间的那些事,可万万不能算的。再说了,那会儿明明是小姑娘自己主动要的…… 纪小雨歪着头认真思索,嘴唇轻轻一瘪:“姐姐会……会走掉的。姐姐坏。” “我能走到哪里去呢?”付见煦等了半晌竟等到这么一句,不禁失笑,伸手捏了捏小姑娘泛红的脸颊。 小姑娘醉眼朦胧地摇头:“就像鬼魂那样,飘着飘着就不见了……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 付见煦轻轻摇头。 醉成这般模样,她何必与一个小醉鬼较真? “不会的。”她将纪小雨的手拢在掌心,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我不是鬼魂,不会飘走。我会永远陪着我们小雨。” 纪小雨迷蒙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努力分辨这话的真假。片刻后,豆大的泪珠又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姐姐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说不定哪天也会突然消失,又把小雨一个人丢下。” 付见煦呼吸一窒。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小雨察觉到了什么?察觉到她并非原本的那个付见煦? 是了,这姑娘向来心思细腻、聪明伶俐,会发现端倪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付见煦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想中的惊慌。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见她沉默不语,纪小雨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姐姐果然打算丢下小雨一个人……太坏了……” 付见煦还没想好要如何回应,自个儿的双臂已经不由自主地将小姑娘揽入怀中。 小姑娘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窝,滚烫的泪珠滑进衣领,烫得她一哆嗦。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比不过怀里的这个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温柔,像是承诺,又像是迟来的告白:“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既然来了,就不会走了。”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且不说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去,即便知道,在原来的世界,她何曾有过这般被人全心全意依赖的温暖? 若是真有机会回去,也不过是好好与妈妈道个别,安置好猫咪纯纯,再回到这里来。 除非……能带着小雨一起走。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这怎么可能呢? 纪小雨仰起脸,温热的酒气轻轻拂过付见煦的面颊。她醉眼朦胧地望着对方,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付见煦认真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纪小雨在心里轻哼一声。骗人的事可多了去了,连什么神仙托梦的谎话都编得出来。 不过这句郑重的承诺确实让她心里甜滋滋的,于是她面上仍装作懵懂模样,乖巧地点了点头。 第128章 付见煦原本还沉浸在方才的感伤中,此刻却被小姑娘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她伸手轻轻捏了捏纪小雨白嫩的脸颊,柔声道:“在我心里,我们小雨就是最重要的人呀。” “那……纯纯是谁?”纪小雨突然嘟囔着问。 付见煦闻言一怔,神色明显不自然起来。 纯纯?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是她听错了吗? 纪小雨见她这般反应,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果然,这个“纯纯”就是她猜想的那样,是付见煦从前放在心上的人。 “小雨在说什么?什么纯纯?”付见煦强作镇定,开口确认道。 这一问,反倒让纪小雨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声说:“许是我记错了。” 付见煦心头一紧。 小姑娘在说谎。 她不禁回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说漏了嘴?小姑娘到底是何时知晓她不是从前的那个“付见煦”的? 她到底在不经意间透露了多少线索? 其实自从决定要与纪小雨共度余生后,她本就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坦白一切。 只是没想到,这丫头早就察觉了,却一直藏在心里不说。 她还对着一切浑然不知,还对自己隐瞒得当而感到沾沾自喜! 付见煦越想越气,忍不住伸出手去。 纪小雨正暗自咬牙切齿,忽然整个人被轻轻一提,稳稳落在了付见煦的腿上。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就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巴掌。 “你……”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坏小雨,自己明明早就发现了,只知道藏着心里,整天胡思乱想,也不肯直接问我。”付见煦似是气急,语气难得有些严厉。说着,又在她臀上轻拍了一下。 “嗯……”纪小雨忍不住轻哼出声。没有反应过来此刻的状况,愣了半响。 臀上却又挨了一记,“说,你还知道什么,一股儿脑全说出来!” 纪小雨原本只是假装委屈,这会儿挨了两下,倒是真有些难过了。 她不仅不肯说清纯纯是谁,还要为了这个人打她?想到这里,眼泪扑簌簌地落得更凶了。 “我还知晓纯纯是姐姐从前的相好!你既然有别的相好,就去打她啊,别来打我了!” 话音刚落,又一记巴掌落下,却伴随着付见煦哭笑不得的解释:“什么相好!纯纯是我从前养的猫!” 纪小雨原本还在嘟囔的声音戛然而止。 纯纯……是只猫? 付见煦瞧她这副呆愣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忍不住在那圆润的臀上又轻拍下一记。 掌心落下后才觉力道重了,忙轻柔地揉着,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而后又将小姑娘拎了起来,她看着她被水洗得透亮的眼,语气软了下来:“傻小雨,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你知道后,独自揣测了多久。” “但我们是妻妻,是爱人,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我希望……小雨能信我。” “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可好?” 爱人…… 纪小雨仍维持着趴在她膝上的动作,不知怎的,眼眶忽然就湿了。 …… 郝红仰面躺在炕上,胸口剧烈起伏。她胡乱抓住周大丫的长发,仿佛只有借着这点力道,才能从汹涌的情潮中寻得片刻依托。 “要命哩……”她带着哭腔喃喃,脚趾在被单上蜷缩又舒展。 周大丫伏在她腿间,听见这话,她非但不停,反而变本加厉地使起坏来。 “停……快停!”郝红猛地弓起身子,双脚在空中无助地蹬踹,“俺真受不住了!” 待她求了又求,周大丫才慢悠悠直起身。看着郝红瘫软如泥的模样,她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唇,披衣下炕,倒水漱口。 周大丫眉眼含笑,神清气爽。 哼哼,大红的力气大,她的力气更大,想起方才自己所受的“苦楚”,她不仅又哈哈大笑起来。 如今总算让她也体会到了。 郝红瘫在炕上,望着屋顶出神。过了好半晌,她突然侧过身,望着正在漱口的周大丫: “大丫,俺们该早些年成亲的。”她语气里满是懊恼,“白白耽误了这许多好光阴。” “噗——” 周大丫一口漱口水全喷在了地上。 她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炕上那个犹自叹息的郝红。 “大红!”周大丫擦着嘴走回炕边,伸手戳郝红的额头,“你如今怎得这般没羞没躁了!” 郝红抓住她的手腕,将人重新揽进怀里。新棉被裹住两个相贴的身躯,暖意散发到四肢百骸,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俺是说,该早些与你过这样的日子。” 窗外月色明净,悄悄躲进云层后头。 周大丫心头一暖。早在几个月前,她做梦都想象不到她们还能有这样的关系。 更哪里敢想,一起过这样的日子啊…… 她轻轻靠在郝红肩头,听着她平稳的心跳。她伸手握住郝红粗糙的手掌,在心底应了一声: 俺们会一直好好过这般日子的。 …… 次日清晨,付见煦揉着惺忪睡眼,昏昏沉沉地要从被窝里起身。还未坐直,便被身后伸来的一条手臂轻轻揽了回去。 “姐姐再睡会儿,”纪小雨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今日休假呢。” 付见煦一怔,这才想起,沾了大红和大丫成亲的光,她也得了两天婚假。 她立刻安心地往回一躺,缩回被窝,阖眼打算继续安眠。 那个将她捞回来的小姑娘却得寸进尺地贴了上来,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 “姐姐昨夜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纪小雨轻声问道。 付见煦尚未完全清醒,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说你从来只有小雨一个,是真的吗?” “你说会永远和小雨在一起,也是真的吗?” 一连串的问句让付见煦倏地睁大了眼睛,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昨夜小姑娘不是醉得厉害吗? 怎么每句话都记得这般清楚? 这些话不都是心知肚明的嘛!问出来做什么啊! 她只觉脸颊发烫,慌忙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纪小雨安心地弯起唇角。 昨夜她虽神志尚清,到底带着几分醉意。若不是借着酒劲,她断不会贸然问出“纯纯”的事。 虽然这意外的试探,反倒换来了一份意料之喜。 后来付见煦追问她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的,她没有明说。许是看出她心底仍存着些许不安,付见煦便将她揽在怀中,一字一句地说起了过往。 那是她连想都无法想象的世界:能千里传音的“手鸡”,能在云端翱翔的“飞鸡”。 纪小雨依偎在她怀里,听着女人轻柔的嗓音一字一句说着这些那些,虽然如此光怪陆离,甚至比她诹的神仙托梦还要离谱。 但她就是信了,觉得这就是真的。 听着听着,她也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明白为何一向羞涩的付见煦,唯独与付冬庆格外投缘,明白她的一手厨艺从何而来。 说到夜深,她仍不放心地追问:“那……姐姐对四姨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话一出口,就被羞恼的付见煦轻轻按住狠干了一顿,女人还不承认自己的恼,只借口,“累了才能好好睡觉。” 想起昨夜种种,纪小雨不自觉地抿唇轻笑。她悄悄朝付见煦挪近些,将脸贴在女人的肩头,重新阖上眼睛。 “姐姐,”她呢喃道,声音轻得像拂过窗棂的微风,“我也只爱你。” 晨光透过窗纸,温柔地洒在相依的两人身上。 付见煦早已睡着,并不知道小姑娘脑海中的弯弯绕绕,她只朦胧地感受到小姑娘靠过来的动静,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 …… 付知晓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穿戴整齐,洗漱完后端着药盘就往外走。直到站在谢音挽房门前,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凭着本能敲响了门。 “阿挽,该换药了。” “进来吧——” 屋里传来谢音挽还带着些睡意的回应。 付知晓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只见谢音挽正趴在床榻上,一双含笑的眸子从她进门起就黏在她身上。 “晓晓今日怎么不叫我谢小姐了?”谢音挽故意拖长了语调。 付知晓一怔,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喊你谢小姐了……” 谢音挽见她这副模样,心里顿时了然,这人果然把醉酒后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故意幽幽叹了口气,果然引得付知晓紧张地凑近。 “怎么了?阿挽,是伤口疼了吗?” “伤口不疼。”谢音挽轻轻摇头,在付知晓松了口气时,又慢悠悠地补充:“就是心里疼得很。” 第129章 “难道是伤到胸口了?”付知晓顿时慌了神,伸手就要检查。 谢音挽被她逗得笑出声来,这一笑牵动了背后的伤,疼得她眼角沁出泪花。 小猎户着实是可爱得紧,可爱到她竟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胸口没有伤到,晓晓先帮我换药吧。” 付知晓小心翼翼地将她扶稳,轻轻掀开衣衫检查伤口。见伤势没有恶化,她刚松了口气,正要撒药粉,就听见谢音挽轻飘飘地开口: “昨日有人向我求婚,我应下了。” 什么? 求婚? “啪嗒——” 付知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呆愣住了,药瓶从付晓知晓手中滑落,药粉撒了一地。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还答应了? 她机械地捡起药瓶,紧紧握着瓶子,直握得手心发疼。 “那……恭喜谢小姐了。”她不知要作何反应,只呆愣愣挤出一抹笑来,这恭喜的声音干涩得更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 “先莫急着恭喜。”谢音挽幽幽叹气,“那人求完婚就忘了,现在怕是要不认账了。” 付知晓眼睛一亮,又赶紧板起脸来:“这样言而无信的人,不嫁也罢!” 她一边义正辞严地说着,手里攥得紧紧的药瓶也被无意识地松开,继续小心翼翼地给谢音挽上药。 谢音挽感受着背上轻柔的动作,故意拖长了语调:“当真?可我都应下了……” “自然是真的!”付知晓用力点头,想起她看不见,又重重“嗯”了一声。 谢音挽经商多年,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此刻听着小猎户这般认真的声音,她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连背脊都微微发颤。 付知晓却以为她在伤心哭泣,顿时慌了手脚:“你别难过……阿挽这样好,想找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何必为那等言而无信之人伤神。” 话音未落,谢音挽突然翻身坐起,惊得付知晓连忙伸手去扶。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谢音挽垂眸轻叹,“看来晓晓昨夜说的那些话,果然都是醉话。” 付知晓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我昨夜说了什么?” 谢音挽抬起那双含情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望过来:“昨夜有人醉醺醺地闯进来,拉着我的衣袖不肯松手,说什么非要娶我不可,要一辈子对我好,还要帮我打理铺子……” 每说一句,付知晓的脸就红一分。 所以……那个求婚的人竟是她自己? 她醉酒后竟敢对谢小姐这般放肆! 谢音挽见她神色慌乱,故意轻叹:“看来晓晓果然是不认了。” “不是的!”付知晓急忙否认,转念却又怔住。 她这般冒犯,谢小姐非但不怪罪,反而答应了她的求亲? 她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梦。 狂喜之后,理智渐渐回笼。 付知晓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看向谢音挽:“我认的。只是……” 付知晓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昨夜我醉得糊涂,这般私定终身实在不合礼数。婚姻大事,总要……总要正式请媒人上门,得令堂首肯才好……” 她越说越没底气。 谢家是县城里数得着的富户,而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农家女,这门亲事怕是难入长辈的眼。 谢音挽察觉她的不安,轻轻握住她的手:“我自幼母父双亡,是姥姥一手将我带大。这些年来,她最挂心的就是我的婚事。若是我肯成家,她不知要多欢喜。” 付知晓这才松了口气。 “不瞒晓晓,”谢音挽语气温和,“我这般急着成亲,除了真心欣赏你之外,也有姥姥的缘故。她年事已高,近来身子越发不如从前,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谢家后继有人。所以……” 她顿了顿,“姥姥希望我能亲自诞下子嗣,继承家业。因此要委屈晓晓,对外仍以男子身份示人,也好让姥姥安心。” 付知晓静静听着,心里渐渐明白了。 原来谢小姐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是要为家里分忧。自己女子的身份反倒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既不会惹来麻烦,又能全了老人家的心愿。 虽说心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但转念一想,若不是如此,谢小姐怎会与她成亲呢? 能与倾慕已久的谢小姐结为连理,哪怕是名义上的妻妻,也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福分。 她抬起头,目光诚恳:“阿挽放心,我都明白。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绝不让姥姥失望。” …… 周大丫和郝红昨夜折腾了半宿,两个劳作惯了的庄稼人从没这样放纵过。家里今早也格外安静,没人来吵她们。 于是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最后还是郝红的肚子咕咕叫得实在厉害,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她揉了揉酸软的腰和发酸的胳膊,心里暗暗庆幸:还好东家体贴,给了两天假,不然今天这身子骨怕是扛不住活儿。 旁边的周大丫被她动静吵醒,眼睛都还没睁开,就黏黏糊糊地蹭过来搂住她:“再睡会儿嘛,俺浑身不得劲……” 郝红感受到贴过来的温热身子,昨晚没来得及涌上来的羞臊一下子全冒了出来,整个人都僵住了:“大丫,俺、俺饿了……” 周大丫一听这话,瞌睡立马跑了一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摸索着往身上套衣服:“那俺给你下碗面。” 郝红哪能真让她做饭?先不说新媳妇进门第一天就睡懒觉不像话,光是想到周大丫那手艺,她就没法安心躺着吃现成的。 于是她也跟着爬起来。 两人一到厨房,就发现灶台上温着馒头和肉汤,一看就是特意给她们留的。郝红顿时感动得眼眶发热。 周大丫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瞧,娘给咱们留着饭呢!” 郝红打发周大丫先去洗漱,自己利索地把饭菜端上桌。正吃着呢,周松做工回来了。 “哟,醒啦?”周松一屁股坐下,随口问道。 郝红被这无意的一句问得脸颊发烫。 “周大丫,做午饭去!”周松手肘往桌上一撑,故意板起脸。 “娘,还是俺去吧,大丫做的饭……”郝红说着就要站起来。 “俺今天就想吃她做的饭!”周松斜了眼自家闺女,“老娘昨晚听你嚎了半宿,今天实在做不动了。某些人也不知道害臊!” 周大丫正刷牙呢,听见这话差点把漱口水咽下去,含着柳树枝嚷得大声:“娘!您说啥呢!” 郝红整张脸都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松看着两个小辈的窘样,终于憋不住笑出声:“行了行了,看把你们臊的。馒头还有剩,将就吃吧。不过大丫啊,”她转头看向自家闺女,“你这手艺确实该练练了,总不能老是让你娘跟大红下厨吧?” 周大丫嘟囔着:“俺学就是了嘛……” “没事的,俺比她会做,就俺来做嘛。”郝红脸上的红才褪去些。 周大丫吐掉最后一口漱口水,拿起一个馒头就啃了起来,“娘说的没错,哪能回回都让你做,俺也要学哩!” …… 付知晓往镇上走去,心头还萦绕着能与谢音挽有妻妻名分的欢喜。虽说今日不必去食铺上工,但她记挂着谢音挽近来为家事*烦忧,决意趁此机会去镇上打听消息,顺便置办些日用。 她在集市仔细挑选,选了最新鲜的肋排,又称了两斤春笋,打算晚上给谢音挽炖汤补身子。 经过瑞菀布庄时,她似是无意间想起来什么,不经意间转身进了店。 掌柜一见她进来,立即迎上前笑道:“客官来得正好,后头新到了一匹料子,有兴趣看看吗?” 付知晓点头,随掌柜走进内室。掌柜从带锁的柜中取出一个锦囊,郑重递到她手中,压低声音说道:“今早刚到的,务必亲自交到谢小姐手上。” 付知晓接过锦囊,神色不变地收进怀中。正要告辞,掌柜又取过一匹青色细布递来:“带上这个,免得引人注意。” “客官下次再来啊!” 抱着布匹走在回程的路上,付知晓步履稳健,心中却隐隐沉重。这锦囊中的信件显然事关重大,否则掌柜不会如此谨慎。 她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只想尽快将信送到谢音挽手中。 回到家中,见谢音挽正坐在床边看书。见她抱着布匹进来,谢音挽抬眼微笑:“不是去买菜么?怎么还带了布料回来?” “顺路去布庄看了看。”付知晓将布匹轻轻放在桌上,仔细掩好房门,这才从怀中取出锦囊,“布庄掌柜让转交的。” 谢音挽接过锦囊,指尖在信封上轻轻抚过,神色微凝。她将信收进袖中,抬头浅笑:“今日买了什么菜?倒是想喝排骨汤了。” “都依你。”付知晓温声应道,目光掠过她收信的衣袖,“我去将菜送给阿煦,你先忙。” 第130章 待付知晓退出房间,谢音挽这才取出信件。 “府中得知大小姐死讯后,三小姐与老家主相继病倒。二爷急于操办丧事,已露出诸多破绽,确与三皇子有所勾结,另长公主……” 谢音挽将信纸缓缓凑近烛火,看着纸张在火焰中渐渐蜷曲,最终化作灰烬。 窗外阳光正好,她的眸色却深沉如夜。 …… 曲涞县,谢家老宅。 谢音易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坐在他对面的玄衣男子,面带黑玄面具。 “殿下等不及了。”玄衣男子开口,“各处都要用钱,最多一个月,必须见到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没有多余的解释。 谢音易的呼吸骤然一紧,喉咙有些发干。他勉强笑了笑:“玄七大人,您是知道的……家里如今还是姥姥做主,那几间酒楼不过是让我练手,利润有限。这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 玄七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他:“殿下不想听这些。事情办成了,自然有你的好处。若是办不成……” 话虽未尽,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谢音易额角渗出细汗,连忙应道:“是,我明白!请殿下放心,音易必定竭尽全力!” 送走玄七,书房里彻底安静下来。谢音易颓然靠进椅背,只觉得一阵无力。 一个月,三十万两! 他怎么弄得出来!酒楼那点收益根本无济于事,钱庄……想到近在咫尺却又触碰不到的家产,他心头一阵烦躁。 姥姥虽然病重,但也将钱庄抓得死死的。 如若不然,像对大姐那般……对姥姥下手? 不!不! 姥姥身边能人无数,还不知有什么底牌,他如今都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了,何必自寻死路? 正心烦意乱间,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谢贵林推门进来,堆起一脸讪笑:“公子,人走了?” 谢音易正憋着一肚子火,看到他这一脸丑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顺手将桌上的茶盏砸到谢贵林脚边,“三十万两!一个月要我拿出三十万两!” 脚边溅起的碎渣逼停了谢贵林的脚步,他缩了缩脖子,一时不敢出声。 “要是凑不齐,大家都别想好过!”谢音易衣袖一甩,背过身,不再看他。 谢贵林额头上冷汗直冒,眼珠飞快地转动着。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绕过地上的碎渣,朝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公子,您还记得……上次咱们没得手的那几张方子吗?” 谢音易猛地抬起头。 …… 京城,长公主府。 水榭内熏香袅袅,两人正临窗对弈。 “本宫那个二侄子,当真是命大。”华服女子执起一枚白玉棋子,声音轻柔似水,“原卿奈何他不得,连阿挽那把火都没能烧死他。” 坐在她对面的劲装女子沉吟片刻,谨慎地落下一子:“二皇子殿下,确实有些……” “有些邪乎,是么?”姬华祯轻笑,指尖的黑子稳稳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星珂凝视着棋局,半晌,将手中棋子往篓中一扔,坦然道:“殿下棋艺精湛,是臣输了。” 姬华祯唇角微扬:“原卿兵法谋略样样出众,唯独这棋艺,始终不见长进。” “臣确实不擅此道。”原星珂摇头。 “那支兵马练得如何了?”姬华祯话锋一转。 原星珂立即正色道:“殿下放心,一万精兵已整训完毕,随时可以调动。” 姬华祯满意地颔首:“星珂办事,本宫向来放心。” “谢殿下信任。” 待原星珂退下后,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呈上两封密信。 “这个谢音挽,总算还知道来信。”姬华祯展信细读,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本宫这两个侄子,一个蠢钝如猪,一个毒如蛇蝎。” 她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火苗渐渐吞噬字迹。 “加派人手盯紧三皇子。”她声音转冷,“另外,再调一队暗卫去漕津镇。本宫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镇子,能翻出什么名堂。” 灰烬飘落,在她华美的裙裾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 作者有话说:这章写的巨慢……啊啊啊还差两千多,明天补上,明天再更6000~~~[可怜][可怜][可怜] 果然走剧情就慢啊~~~写写删删的,手疼嘤嘤嘤 二编,这章加了一千多字。 第101章 春意渐浓,冻土消融。 总算来了点实在的暖意,河边的柳树冒了嫩芽,风刮在脸上也不像以前那样刺骨了。坐牛车去镇子上,虽然还得裹紧衣裳,但至少不用冻得直哆嗦了。 自打纪小雨喝醉那回把话说开后,付见煦觉得两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憋屈。这小姑娘明明什么都清楚,却在她面前装得跟没事人似的,看着她像个傻子一样整天提心吊胆! 太坏了! 亏她一直以为这是朵单纯可爱的小白花,谁知道切开里面全是黑的! 要不是上次醉酒说漏嘴,不知道还要瞒她到什么时候! 付见煦气鼓鼓地将漏勺里煮好的麻辣烫盛进碗里,暗暗发誓:她再也不要跟这个小骗子搞思慕让她快活了! “姐姐。”纪小雨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看着她动静这么大,轻声问道,“是累着了吗?要不要歇会儿,我来替你?” 付见煦手一抖,差点把麻辣烫喂给自己的脚,“没、没有,才不累呢。” “姐姐累了就歇会儿,”纪小雨温温柔柔地从灶台上拿起抹布,将被汤汁弄脏的台面擦干净,“别把自己累着了。” 付见煦望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张甜甜的笑脸。 算、算了算了…… 小姑娘才十几岁,突然发现自己熟悉的妻子内里换了个人,没被吓跑已经够勇敢了,还一直默默替她隐瞒身份。 这么一想,付见煦心里那点疙瘩立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欢喜。 按照这个逻辑推算,那么从头到尾,小姑娘看上的人,就只是她付见煦! 嘿嘿嘿嘿嘿。 付见煦脸颊上的梨涡又悄悄浮现。 原来以前吃的那些醋,全是自己吓自己啊。 那……那就只惩罚小姑娘一个月、不,三天不亲热好了。付见煦一边想着,一边继续捞麻辣烫。 自从想明白了这回事,付见煦整天乐呵呵的,走路都像踩着棉花,轻飘飘的。 看着女人脸上傻乎乎的笑容和十分讨喜的梨涡,反倒让纪小雨有点摸不着头脑。 可看着她笑,纪小雨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 这边两人甜得如蜜里调油,另一头的付知晓,却像是彻底换了个人。 这天下工后,纪小雨如往常一般抱着书走进谢音挽的房间。 付知晓端坐在书桌前,腰背挺得笔直,简直像块不会弯曲的木板。 谢音挽则坐在她床沿,手捧书卷,姿态娴静。一切看似与往日上课前并无不同,可付知晓那过分僵硬的背影,却悄悄泄露了些什么。 纪小雨眉梢轻轻一挑,一眼就察觉出气氛不同往常。 哦?这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小雨来了,那我们就准备开始吧。”谢音挽抬起眼,声音依旧温和。 纪小雨点点头,在付知晓身旁坐下。 谢小姐讲课仍是那般通俗易懂,生动有趣,嗓音也一如既往地柔和动听。可付知晓呢?她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纸页,仿佛那上面能开出花来。 若是平常,课上不到一半,她就会担心谢小姐累着、伤口裂开,总要寻机会劝她歇息。 可像现在这样,连往旁边瞥一眼都不敢,实在古怪得很。 纪小雨垂下眼,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晓晓姐,你可要加把劲呀……也好让我不必再时时防着这位谢小姐。 付知晓听着谢音挽清润的声音,耳根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自那日谢小姐说出与她定下婚事的话后,她每晚入睡,总会梦见大红的喜堂、交握的双手。 甚至……甚至梦到夜深人静,洞房花烛之时…… 谢小姐只是为了安抚她姥姥,才找她做这个幌子。她们就算成了婚,这不过是对表面妻妻,她怎能对人家生出这般不堪的心思? 她在心里狠狠唾弃着自己的猥琐,连抬头看谢小姐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谢音挽怎会看不出底下两个学生各自走神。 付知晓那对红得滴血的耳垂,连她黢黑的肤色都盖不住,又怎逃得过她的眼睛。她唇边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状似无意地轻声开口: “晓晓,我方才讲的那个字的写法,你可记住了?来,写给我看看。” 付晓猛然回神。 第131章 什、什么字? 她完全没听见…… 她竟在谢小姐的课上走神…… 她眼中浮起浓浓的懊恼,老老实实蹭地站起来,“对不住,我方才……没听清。” “哐当”一声。 起身的力度过大,小桌被她撞得一歪,桌上的笔墨纸砚跟着晃荡。 “对不住!对不住!”付知晓脸更红了,本来上课不好好听,就够丢人了,如今还手忙脚乱的。 付知晓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就在她俯身摆正桌腿时,顺势将桌脚下垫着的物什往里推了推,压得更实、更正了些。 谢音挽原本带着笑意的目光忽然凝住了。 桌脚下垫着的——是什么? 那纹路……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谢音挽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伸手轻轻按住付知晓还在慌乱扶桌的手,温声道:“没事,别急。” 付知晓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又不禁想到那个梦,浑身更像要烧起来,讷讷地收回手。 谢音挽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桌上的字纸:“今天的字就学到这儿吧。小雨,天色不早了,也该吃饭了,你早些回去,免得付娘子担心。” 纪小雨眨了眨眼,目光在谢音挽和满脸通红的付知晓之间转了个来回,唇角轻轻一扬,了然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便转身朝外走去。 回到家,纪小雨像是随口一提似的,把这事说给了付见煦听。话里虽没明说,意思却绕了个弯。 那两人之间有情有义,姐姐可别去惦记人家有主的人。 付见煦哪听得出这层弦外之音,她满脑子都被“磕到了”霸屏,杏眼睁得圆圆的,一脸兴奋地凑到纪小雨身边: “是吧!你也看出晓晓最近不对劲了?”她压低声音,像分享什么大秘密似的。 “我早就觉得奇怪了,自从大丫姐她们成亲之后,晓晓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干活特别拼命。两个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还三天两头往县城跑,说是去‘看看别人怎么做生意’。每天早出晚归的,累得跟什么似的。” “现在被你一点,我算明白了。她是不是想多挣些钱,好配得上谢小姐?”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忍不住拍了拍膝盖,“我之前还悄悄问过她,说咱们现在两个铺子赚的银子不够花吗?再开新店,万一银子周转不过来怎么办?” “你猜她怎么说?她只说多攒些钱,心里才踏实。” “我就知道她心里有鬼!” 纪小雨看着她说得眉飞色舞的模样,嘴角也不由地漾开笑意。看来,如今的姐姐对谢小姐,确实没有那份心思。 这女人,自打两人把话说开之后,性子愈发不加掩饰,倒是越来越可爱了。她安静地听着,待付见煦说完,才轻声应和:“是呀,晓晓姐这么拼,定然是想好好努力,才能与谢小姐并肩。” 付见煦见自己的猜测被认同,更加高兴:“是吧!” 她那副得意的小表情,让纪小雨唇边的笑意更深。 是啊,姐姐。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会好好努力,更配得上你。 然后再牢牢地,抓住你。 不过,付知晓这一番拼命,可不光让付见煦磕上了糖,更叫她生出一种当年在念高中时被“卷王”支配的危机感。 人家为了心上人都这么努力,她要是再咸鱼下去,镇上的房子什么时候才买得起?! 不行,她也得加把劲挣钱!让小雨过上好日子! …… 隔壁付知晓家中,纪小雨离开后,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们二人。 谢音挽抬眸望向窗外,天色昏沉,低声道:“晓晓,你去屋子四周仔细看看,可有什么异常。” 付知晓原本还沉浸在方才的尴尬中,听到这话虽有些不解,却还是立即应声去了。 她绕着土墙仔细巡视。 春日天色说变就变。一阵疾风掠过,豆大的雨点便毫无征兆地砸落,瞬间连成雨幕。付知晓被淋得浑身湿透,却也是细细检查过一遍再赶回屋内。 “都看过了,没什么异常。”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话未说完就愣住了——原本该在床上休息的谢音挽正扶着桌沿,吃力地想要挪动桌子。 付知晓大惊,急忙上前将她拦腰抱起,轻轻放回床榻:“阿挽,下回有事喊我就是了,可不许再乱动了,万一伤口裂开怎么办?” 谢音挽却仍紧盯着桌脚,压低声音:“晓晓,你把桌脚下垫着的东西取来我看看。” 付知晓虽不解,还是依言蹲下身,小心抠出那块沉甸甸的物什。又用抹布细细擦去泥污,这才递到谢音挽面前。 随着污垢被抹去,那东西露出了真容。 竟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青铜物件,上面还刻有繁杂的纹路。 谢音挽的呼吸骤然一紧,她将这个铁片重新包裹起来。猛地抬头看向还一脸茫然的付知晓,声音压得极低,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晓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付知晓被看着她的神色,知道这物什或许不简单,立刻凝神答道:“我之前在后山救了一位男子,那日,顺便在地上捡的。我看着形状挺规整,大小也合适,就拿回来垫桌脚了……” “阿挽,这是何物?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她看着谢音挽凝重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的。 谢音挽握紧了手中虎符,心潮起伏。谁能想到,长公主与三皇子掘地三尺想要找到的东西,竟然就这么被付知晓当成破铁片,随手垫了桌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再抬眼时已收敛了外露的情绪,只余唇边一抹温软的笑意:“没有惊动旁人就好。晓晓,你做得很好,帮了我天大的忙。” “这东西,除了你,还有谁见过?” 付知晓摇了摇头:“修桌子时只有我在,连我娘都没瞧见。” 谢音挽悬着的心这才落定。她轻轻握住付知晓有些粗糙的手,声音放得极轻,却极为郑重:“晓晓,此物关乎我全家性命。你愿不愿意……将它交给我?待我归家,必当重谢。” 付知晓闻言眉头一蹙。 谢音挽心头微紧,却听她道:“阿挽,你我既已定了婚约,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这铁片于我本就是无用之物,你要,拿去便是。” 一股暖意漫上心间,谢音挽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神色却愈发凝重:“你记着,此物极其重要,也极其危险。从今往后,你从未捡过它,更未见过它——可能明白?” 付知晓虽不甚明了,但见她神色郑重,便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明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见过。” 谢音挽手里攥着虎符,眸光深沉。 看来,此处待不得了。 “晓晓,能否再帮我一帮?” …… 说干就干! 付见煦心里那股赚钱的劲儿一上来,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正好小姑娘刚下学回来,念了一天的书,定是费了不少神,该做些好吃的给她补补。四姨前两日念叨着想尝尝糖醋里脊,不过家里现成的排骨更合适,糖醋排骨倒也差不多,酸酸甜甜的,最是开胃。 她一边想着,手里已利落地备起菜来。 “小雨,”她朝外间唤道,“我今儿多做些菜,你去请四姨过来一道用晚饭可好?” 纪小雨在院里应了一声,脚步声轻快地远了。 没曾想,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小雨回来时,却是和付冬庆一前一后踏进门,两人的身上都叫雨水打湿了片片深色。 付见煦忙放下锅铲迎上去,心疼地拍了拍纪小雨的手臂,“哎哟,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了?都怪我,不该这时候让你跑一趟。” 她又看向同样湿漉漉的付冬庆,一时语塞。 四姨这人……还真是风雨无阻,为了口吃的,多大的雨也拦不住她。 付冬庆浑不在意地抹了把脸,笑呵呵道:“不碍事!走到半路才下的,跑也来不及,索性慢慢走回来。闻着味儿就知道今晚有好菜!” 纪小雨也摇头,“姐姐别担心,换身干爽衣裳就好。只是外头还晾着不少柴火,我得赶紧去收进来。” 话音未落,她转身又要往外冲。 付见煦急得直跺脚,“你快去换衣裳!柴火我去收!”她高声嘱咐完,也顾不上多说,抄起门边的斗笠扣在头上冲进雨幕里。 付冬庆瞧着两孩子这般急吼吼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年轻人就是有力气啊。”说着也跟着冲了出去。 豆大的雨点又密又急,噼里啪啦砸在院子的泥地上,溅起朵朵水花。几人手忙脚乱地将堆在院角的柴火一摞摞往柴房里搬,可雨势太猛,不过片刻工夫,大半柴火都已湿透,沉甸甸地往下滴水。 待最后一批柴火抢运进来,付见煦摘下斗笠,看着地上那堆湿淋淋的木柴,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第132章 这些柴火本是备着接下来几日做饭、烧水用的,如今大半透湿,一时半会儿怕是点不着了。现下天色已晚,想去镇上买也来不及。 她叹了口气,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脖颈里凉飕飕的。 纪小雨同样拧着眉头,“先把湿柴摊开,看看能不能晾干些。若实在不行,明儿个再想办法去镇上买点干的。” 付见煦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这般了。 更麻烦的是,灶膛里剩的干柴本就不多,眼下做饭,不得不混着些半湿的柴来烧。 这一烧,可就遭了殃。 湿柴遇火,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付见煦被烟熏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推纪小雨,“你快出去站着,别在这儿呛着!” 谁知小姑娘格外固执,非但不肯走,还凑过来要帮她扇风。付见煦没法子,只得寻了块干净的布巾用水打湿,仔细替她掩住口鼻,又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蹲低些,“烟往上走,小雨蹲低点儿,少吸些烟。” 灶房里烟雾缭绕,两人一个蹲着添柴,一个半蹲在旁边捂着口鼻,静谧无言,唯有灶膛里湿柴燃烧时“噼啪”作响。 付见煦瞧着这情形,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倒像是她在给小姑娘做什么防火演练似的。 这么一想,她自个儿先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谁知她这儿还没笑完,锅里已“滋啦”作响,油星四溅。 “姐姐!”纪小雨急忙扯她衣袖,“锅里快焦了!” 付见煦回过神来,“哎哟”一声,手忙脚乱地转身去救她那锅糖醋排骨。 …… 湿柴难烧,火候时大时小,一顿饭做得比平日费劲许多。待到糖醋排骨、干锅包菜和萝卜汤终于上桌时,外头的雨势也渐渐转小,只余檐水滴滴答答,在暮色中敲出清脆的节奏。 付冬庆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菜一上桌便迫不及待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送入口中。 排骨外酥里嫩,酸甜汁裹得恰到好处,她眯着眼细细嚼了半晌,才满足地长叹:“值了!淋这场雨,就为这口排骨,也值!” 付见煦看着她那副餍足的模样,无奈地摇头笑道:“四姨爱吃,往后天天来帮我试菜如何?我正打算琢磨些新菜方子。” 付冬庆自是满口答应,嘴里还塞着饭菜,含糊不清地应着:“好好好,这等好事,我当然求之不得!” 手上筷子不停,又朝盘中伸去。 付见煦见状,赶紧眼疾手快地往纪小雨碗里连夹了好几块排骨,“小雨快吃,再慢些,怕是要被四姨抢光了。” 纪小雨嘴里还塞着一块排骨,低下头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排骨,抿嘴轻笑。 …… 待几人都吃得心满意足,慢悠悠揉着肚子时,付冬庆忽然一拍大腿,像是刚想起什么重要的事:“瞧我,今天空着两只手就来蹭饭,实在过意不去!这么着,明天我给你们送些驱寒的药材来。今儿个都淋了雨,得好好祛祛寒才行。” 付见煦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四姨,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宁愿您天天空着手来,谁想喝那苦药汤子啊。” 付冬庆却理直气壮地摆摆手:“你这孩子不懂,春雨最是寒凉,沾了身容易作病。我那儿正好存着些黄芪、老姜,明儿给你们熬一锅驱寒汤,保管喝完全身暖烘烘的。” 付见煦嘴上虽还抱怨着,心里却不由地担心起淋了雨的纪小雨来。她转头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小姑娘,语气软了下来: “四姨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小雨,等会儿我给你泡碗姜糖水,趁热喝了发发汗。再烧锅热水,好好泡个澡去去寒。” 纪小雨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狐狸眼,轻声提醒:“可是姐姐,柴火不是都淋湿了吗?怎么烧水呢?” 付见煦一时语塞:“这……” 付冬庆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付见煦脸颊微红,强自镇定地站起身:“我、我现在去春好婶家借些干柴还不行吗!” 直到走出了门她才意识到。 对啊,还能借柴火啊,那她方才为何不去隔壁借一些柴火来烧,反而用淋湿了的柴火烧饭,将自己与小姑娘弄得浑身狼狈,付见煦白眼一翻,简直被自己蠢笑了。 …… 京城,虽是初春,三皇子府邸风雪肆虐。 偏殿,药味与熏香混杂在空气中。 姬弘川负手立在床前,看着太医颤巍巍地在二皇子身上施下第七轮银针。针尖没入穴道的瞬间,床榻上的人剧烈抽搐起来,额上青筋暴起。 “三殿下,”太医跪伏在地,声音发颤,“二殿下经脉受损,若是再施针,恐怕……” “继续。”姬弘川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今日必须要让他想起来。” 当最后一根银针刺入百会穴,姬弘庄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涣散,冷汗浸透了中衣。待他看清站在床前的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三弟……你……”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嘲哳。 姬弘川俯身靠近,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二哥总算醒了,三弟也不跟你废话了——虎符在何处?” 姬弘庄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剧烈咳嗽起来:“你……你……” “二哥,”姬弘川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替他拭去嘴角的血沫,“虎符若是落在长公主手里,你我都得死。交给弟弟,总好过便宜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他凑近耳边,压低声音,“二哥可还记得是谁害得你成为如今这般模样?虎符给我,弟弟还能替你报仇,不是吗?” 姬弘庄浑身一震,眼中闪过挣扎之色。 良久,他颓然闭眼,被烟熏过的嗓子艰难挤出几个字:“付家村……晓晓……” “付家村在何处?晓晓又是谁?”姬弘川追问,又凑得更近。 “在……在……”姬弘庄的眼神渐渐涣散,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姬弘川凑近的脸,随即又昏死过去。 姬弘川嫌恶地直起身,拿着帕子擦拭着自己被弄脏地脸,对着阴影处道,“都听见了?” 两名暗卫悄无声息地现身:“属下明白。” “找到那个晓晓,问出虎符下落。”姬弘川顿了顿,将被血染红的帕子丢在地上,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然后,处理干净。” 暗卫领命而去,两个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 作者有话说:走剧情走剧情!!! 其实早该走了哈哈哈哈,只是九月份,沉迷膏肓,节奏慢了许多。 今天又是六千~写死俺哩,走剧情就是写的慢嘤嘤嘤。 不敢想一万字全是剧情俺会怎么样[化了] 想要宝宝们的多多评论~~~[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第102章 付二婶家的院子里热闹非凡。 几个妇人围坐在院子里,有人在桌上将红薯削皮切块,有人一边说笑一边揉搓着已经沉淀好的红薯淀粉团子。 付春好正低头忙活,手里端着漏瓢,熟练地将淀粉团压成细长的粉条,下进滚水锅里。 “春好姐,你这手艺可真绝了!”王大姐笑着夸道,“俺们就沥不出来这样好的粉条!” 付春好将粉条捞起来,笑着说道,“你这不是刚来,多练练就好哩!” 王大姐笑着点头,“俺一定会好好练哩!” 付二婶接过话头:“要我说,还是多亏了晓晓有本事。要不是她张罗着开店,咱们哪能在村里就能挣着钱?” “可不是嘛!”旁边的吴婶子附和,“自打跟着春好姐干活,我在家里说话都有底气了。以前买个针线都要看男人脸色,现在自己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付春好听着大伙儿夸女儿,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堆满了笑:“都是阿煦跟晓晓两个孩子主意多,咱们就是帮帮忙。” 正说着,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一阵凉风刮过,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哎呀,下雨了!快收东西!” 妇人们慌忙起身,七手八脚地把晾在院子里的粉条和碱面往屋里搬。好在雨来得急,大家动作也快,总算没淋湿多少。 众人检查过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大家伙挤在付二婶家堂屋里,吴婶子瞅着外面的大雨,嘟囔道,“啊哟,这咋个突然下这么大雨哩。” 付二婶搬来板凳给大家坐着,“无事无事,正好偷个小懒,大家伙聊聊天!” 付春好笑着点头。 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众人继续说说笑笑,等着雨停。 …… 而在村头的家中,雨打在叶子上的声音衬着气氛更为沉重。 谢音挽抬眼看了看窗外的雨幕,手里仍捏着那块虎符,她皱着眉头,沉吟片刻,轻声开口:“晓晓,尽快搬到镇上去。这里怕是要不安全了。” 付知晓的眉头猛地一跳,当即明白了或许去年年末她救的那个男子不简单,她随手拿来垫桌脚的那物什也*不简单,心中当即懊恼起来:“……如果我们走了,村里人会不会有危险?” 第133章 “不会。”谢音挽语气平静,“他们的目标只有你们一家。屠村动静太大,他们不会这么做。你们继续留在村里,更容易成为靶子。”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付娘子与小雨是否与那人打过交道?” 付知晓皱着眉头,“……有过一些,但是不多。” “让付娘子和小雨也一起搬走。越快越好。” 付知晓沉默良久,终是低低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平日里总是神色平静,此刻眉宇间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虑。谢音挽看在眼里,心头没来由地一软,不禁脱口而出:“晓晓。” 付知晓闻声抬眸。 只见谢音挽唇角含笑,目光温柔似水:“保护好自己。待这一切尘埃落定,我便来与你成亲。” 付知晓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 付知晓关上谢音挽的房门时,付春好刚冒雨回来,脸上还带着笑:“晓晓,今天二婶她们可劲儿夸你呢!都快把你夸出花来哩!” 付知晓看着她娘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娘,”但想到连谢小姐都严肃不已的危险情境,付知晓还是涩然开口,“我们得尽快搬到镇上去。” 付春好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搬去镇上?为什么?这家里住得好好的,地里的活儿还没忙完,跟二婶她们做的粉条……” “为了安全。”付知晓语气坚决,“具体原因现在不便说,但我们必须搬。店里的生意也需要人照应,村里这些活计可以安排好了定期送货。” 付春好愣在原地,脸上的喜悦一扫而空:“这……这也太突然了。在村里住了大半辈子,怎么说搬就搬?镇上的房子也不好找啊……” “房子已经备好了。”付知晓握住母亲的手,语气软了下来,“娘,您信我,我们必须走。” 付春好看着女儿认真的眼神,到嘴边的反对又咽了回去。她叹了口气:“就算要搬,也得容我收拾几天吧?这么多家当呢……” “好,”付知晓见母亲终于松口,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最多三天,我们一定要动身。” 付春好没再说话,只悠悠叹了口气,转身默默走向灶台准备晚饭。背影透着一股儿说不出来的落寞,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 付知晓看着她娘这幅样子,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 都怪她。 若不是当初一时心软,胡乱救了那个身份不明的人,也不至于惹上这等灭顶之灾,连累母亲到这个年纪还要搬到不熟悉的环境…… 可事已至此,后悔无用。眼下最重要的,是护住家人周全。 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方才还哗啦啦作响的雨声,此刻已渐渐停歇。 付春好拐进厨房生火做饭,付知晓抬头看了眼依旧阴沉、仿佛积蓄着更多风雨的天色,毫不犹豫地抬步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院门,还没到隔壁,就迎面撞上了急匆匆跑出来的付见煦。 “欸晓晓,天都快黑了,你干什么去啊?”付见煦猛地刹住脚步,询问道。 付知晓正要找她,便直接道:“正要找你呢,你跟我来。” 付见煦原本就是要去她家借点柴火,闻言便跟在她身后往回走。两人进了付知晓的房间,关上门,付知晓将谢音挽的话仔仔细细地复述了一遍。 “搬、搬家?”付见煦惊得张大了嘴巴,手里的空篮子差点掉在地上。 付知晓沉重地点了点头。 “可……可我们哪来的钱啊?”付见煦的脸皱成了一团,“我才刚买了牛车,手头正紧呢……” “钱的事先别急,”付知晓压低声音,“谢小姐说了,她在镇上有一处闲置的宅子,地方隐蔽,也够我们几口人住。眼下保命要紧。” 话已至此,付见煦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好点了点头,心里却像是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她抱着借来的柴火往回走时,脚步都有些发飘,脑子里更是乱糟糟的。 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主大壮又搞了什么幺蛾子吗?难道即使她们现如今已经偏离了原书的剧情,该死的剧情杀还是躲不掉? 一个被遗忘的原著细节猛地窜进脑海。 ——书中,付知晓与谢音挽入宫后不久,付家村似乎起过一场大火…… 付春好,好像就是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之前她只当这是个背景设定,如今想来,那场大火恐怕并非意外,而是冲着灭口来的! “姐姐,是有什么心事吗?”纪小雨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付见煦正想得出神,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在想,火……” 纪小雨微微一笑:“是要注意火候,现在烧得正旺,不用再加柴了。” 付见煦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往灶膛里塞了太多柴火,火势都快被压灭了。 她慌忙抽出几根柴枝,却被烫得“嘶”了一声。 纪小雨本就觉得她今日神色不对,见状更是起了疑心。她细心地用沾了凉水的棉帕轻轻擦拭付见煦被烫红的皮肤,柔声道:“姐姐,小心些。” 付见煦疼得咬住下唇,眼眶都红了。 “姐姐,是出了什么事吗?”纪小雨伸手轻抚她泛红的眼尾,“能和我说说吗?” 付见煦叹了口气:“晓晓方才说要我们搬家……”她将得知的消息和自己对原著的分析一一道来,“我担心晓晓她们会有危险,想得入了神。” 纪小雨眼神暗了暗。自从前些日子听付见煦提起过原著情节后,她就一直在暗中思量。 此刻她温声安慰:“姐姐不是说,晓晓姐是这话本里的主角吗?那她应当不会出事的。姐姐别太担心了。” 付见煦觉得这话在理,点了点头想要继续烧水。纪小雨却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活计:“姐姐的手伤了,让我来吧。” 被挤到一旁的付见煦望着灶膛里跳跃的火光,那光芒映在纪小雨脸上,衬得她眼眸格外明亮。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还是慌得厉害。 晓晓确实是女主没错,但这是一本虐女文啊!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想办法保护这个家,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一夜,付见煦几乎没合眼。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脑海里反复盘算着各种自保的法子。天刚蒙蒙亮,她就爬了起来,出门时竟在腰间别了把明晃晃的菜刀。 付知晓出门时看见她这副模样,简直哭笑不得,心里顿时后悔把真相告诉她。“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得罪了什么人吗?快放回去!” 付见煦蔫蔫地把菜刀放回厨房,转眼又扫到了院子里放着挑柴的粗木棍,她做贼似的将这木棍藏到了牛车上。 做好这一切后,凑到纪小雨身边,压低声音说:“小雨,你别怕,有危险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纪小雨点了点头,看着付见煦眼下的乌青,她心里又酸又涩。她何尝不知道她的忧虑?昨夜付见煦辗转反侧,她其实也一直醒着,甚至比她睡得更晚。 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眼下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帮姐姐分忧。 或许……谢小姐?她身份不简单,定然能耐也比她们大得多,能不能与她做些什么交易,好让姐姐能够安心? 思来想去,纪小雨想不出万全的法子,纪小雨咬了咬唇。 既然暂时帮不上忙,那至少要做到不拖后腿。若真到了危急关头,她宁愿与付见煦同生共死。 若是都成了孤魂野鬼,反倒更相配了。 ...... 牛车缓缓行驶在村路上。 付见煦睁着一双带着黑眼圈的大眼睛,警惕地打量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看见个面生的,她立刻紧张起来:这个人没见过,会不会是那个死男主派来的? 遇到个相貌不善的,她又心生疑虑:这个人长相凶恶,说不定也是死男主派来的。 纪小雨方才还在心里忧虑着,此刻看着她一双杏眼滴溜溜转个不停,明明场合不对,却还是被这副模样可爱到了。她悄悄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付见煦的手心。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动作竟把神经紧绷的付见煦吓得一哆嗦。 “你也不出声。”付见煦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纪小雨抿唇一笑,突然凑上前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付见煦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圆了,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 这下子,她总算老实了,安安静静地坐在车上,连方才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都缓和了不少。 牛车继续吱呀吱呀地行驶在去店里的土路上,直到了镇上,土路变成了青石板路,付见煦还沉浸在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里,脸颊发烫,心神荡漾。 忽地路旁一阵喧闹吸引了她的注意。 “便宜卖咯!烟花炮竹,清仓处理!” 第134章 一个货郎正在路边摆摊,扯着嗓子吆喝。摊位上堆着各色烟花爆竹,盆花起花摆了一排。 付见煦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突然愣住了。 烟花…… 烟……花…… 火药!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看着满地的烟花,付见煦的双眼放光。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她若是能制作出火药,岂不是多了一道保命的利器? 她从前在现代是个理科生,虽然专业不涉及这个领域,但火药的基本配方还是记得的。 ——一硝二磺三木炭。 至于比例,她依稀在网上看过教程,虽然从没亲手试过,但多试验几次,总能摸索出来。 “停车!”付见煦猛地站起身,把赶车的付知晓吓了一跳。 “又怎么了?”付知晓无奈地拉住缰绳。 付见煦也不解释,跳下车就直奔货摊:“这些烟花我全要了!” 货郎和付知晓、纪小雨三人都愣住了。 “全、全部?”货郎不可置信地确认。 “对,全部!”付见煦斩钉截铁,已经开始掏钱袋,“多少钱?” 货郎报了一个数,付见煦合上钱袋,尴尬地摸了摸脑门,“那什么,我没带那么多,你能不能与我一道去店里取?” 怕人家不干,她还特地补了一句,“就在前面,一里路!” 来了个人傻钱多的主儿,将他年间剩下的烟花炮竹全都包圆了,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堆着满脸笑容应了下来,生怕她反悔。 付知晓看着她这冲动的模样,头疼地扶额:“你买这么多烟花做什么?又不过年又不过节的。” 纪小雨也颇为不解,最近都要搬家了,姐姐怎得还买这些累赘的东西? “山人自有妙用!”付见煦冲两人神秘兮兮地眨眨眼,转头又对货郎道:“麻烦帮我搬上车。” 去店里的路上,付见煦紧紧护着那一大堆烟花爆竹,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到了店里,还特地将烟花好好安置在后院,纪小雨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形色各异的烟花,轻声问:“姐姐买这些是要放烟花吗?” “比放烟花有意思多了。”付见煦压低声音,面上从昨夜到持续到今早的忧虑一扫而光,总算露出来一个轻松的笑容,“等我做成了,小雨就知道了。” …… 一下工回家,付见煦就一头扎进柴房,开始了她的实验。 纪小雨望着付见煦一溜烟儿钻进柴房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低头看看怀里的书,还是转身往隔壁院子走去。 这些日子谢小姐教会了她许多,也让她对她生出了不少信任与敬佩,如今的情况,她也只能想到问她。 毕竟……她们现在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实在太被动了。 可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屋里静悄悄的。 只有付知晓独自坐在床边。她低着头,肩膀垮着,像是丢了魂。 “谢小姐呢?”纪小雨心里咯噔一下。 付知晓慢慢抬起头,眼睛里空荡荡的,“她……走了。” 走得干干净净,连张字条都没留。只有她曾赠她的簪子还在自己的怀里放着,证明她确实在这里住过。 “啪嗒——” 纪小雨最宝贝的那些书,从怀里滑下来,散了一地。她也顾不上去捡,只是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床铺。 …… 柴房里,付见煦将买来的烟花拆的七七八八。各种竹筒陶罐散落一地,她小心地将里面的□□倒在油纸上,又用石臼细细研磨。 她心里清楚,这东西急不得,得慢慢试验。但有了事情做,有了努力的方向,那份萦绕心头的不安反而淡去了不少。 忙活了大半天,她顶着一张沾满黑灰的脸走出柴房。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纪小雨呆呆地站在院里,眼神空落落的。 付见煦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小雨怎么了?是今天念的书太难了?” 纪小雨勉强扯出个笑容,声音轻轻的:“谢小姐走了。” “走了?”付见煦吃了一惊,“她伤得那么重,能走到哪儿去?” “不知道。”纪小雨摇了摇头,“什么都没留下。” 付见煦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来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见她这般神色,纪小雨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黑灰,柔声安慰:“没事的姐姐,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付见煦心头一暖,她重重点头,把那只手攥得更紧了些。 ----------------------- 作者有话说:完了完了章纲里还有一个情节点没有写到完了完了,嘤嘤嘤明天应该能补上吧嘤嘤嘤。最后再审一个榜,最后再更一周就能正文完结啦(不出意外的话)。没有填完的坑番外慢慢填~~~不知不觉写了三个多月哩,好快丫~~~ 第103章 村里屋舍相邻,谁家有个风吹草动,不出半日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这几日付家院子里人来人往,打包行李的动静不小,引得左邻右舍纷纷侧目。一起做过红薯粉、碱面的几个婶子相约着前来打听,刚进院就看见堆得满地的箱笼。 “春好姐,这是要搬去镇上了?”王大姐快人快语,指着院里打包好的家当问道。 付春好正收拾着碗碟,闻声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搬来板凳放在院子里:“哟,都来啦!快坐快坐!” “哎哟不坐不坐哦,俺们就来看看,等下还要回去烧饭哩!”吴婶子接话道。 “这不是孩子们在镇子上做事,说是方便些。非让俺也去搭把手,真是的……” 她话音未落,付二婶就笑着接话:“晓晓这孩子最有孝心,哪是让你去帮忙的,分明是接你去享清福哩!” “就是就是,”王大姐也凑过来,“镇上的日子多舒坦,不用下地干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几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语气里满是羡慕。付春好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沉甸甸的。 她勉强笑着应付了几句,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屋内。 “春好姐这是舍不得吧?”细心的付二婶注意到她的失神,“要我说啊,在村里住了大半辈子,突然要搬走,换谁心里都不好受。” 付春好叹了口气,“住了二十多年哩!” “娘,”付知晓从屋里走出来,接过她手里的包袱,“镇子又不远,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妇人们见状,又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瞧瞧晓晓多懂事!” “春好姐真是好福气!” 送走众人后,付春好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夕阳的余晖洒在地上,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娘,进屋歇息吧。”付知晓轻声唤道,“等过了这阵子风头,咱们还回来的。” 付春好点了点头。 …… 日子一天天过去,起初付见煦还整日提心吊胆,连夜里睡觉都要在枕下藏把剪子。 可一连几天风平浪静,她那根紧绷的弦也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 这些天既要忙着搬家安置,又要调配炸药,付见煦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纪小雨看在眼里,心里又急又疼。 这夜见付见煦还在床上翻来覆去,温声劝了几句,没有效果,她索性直起身子,用了些手段,女人才沉沉睡去。 纪小雨揉了揉手腕,她是睡着了,她却毫无睡意,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她凝视着枕边人熟睡的侧脸。 她想不到好法子,甚至很多次想过一走了之。只要能和姐姐安安稳稳地在一起,去哪里不是过活? 可每次看到付见煦在店里忙碌时那双发亮的杏眼,想到这间铺子承载着她们多少心血,那些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轻叹一声,悄悄披衣下床。 院子里月色正好,纪小雨却无心欣赏。她正凝神思索着今后的打算,忽然听见墙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起初还以为是夜猫子,可那声响越来越近,分明是人的脚步声。她心头一紧,立即闪身躲进厨房的阴影里,顺手摸起案板上的菜刀。 “确定是这家?”一个压低的男声从院外传来。 “错不了。”另一个声音略显苍老。 纪小雨浑身一僵。 这声音……是纪丘?! 他大半夜来此处作甚?她屏住呼吸,听见墙头窸窸窣窣的声响,又悄悄探出头去,看见三个黑影利落地翻进院子。 纪丘对另外两个壮汉低声道,“这个点,那两个丫头早该睡了,再用上迷药,保管万无一失。” 其中一个壮汉嗤笑,“东家也真是的,不过两个姑娘家,哪里用得着派哥几个来。” 另一个稍矮些的拿起竹管,就要戳破窗纸,“嘘声,我们将方子拿到便成。” 纪小雨心脏剧烈跳动着,迷药?姐姐还在屋子里! 她的脑子飞快运转。方子?他们要的是方子? 她深吸一口气,将刀藏在身后,主动往外迈出一步走出阴影,“爹,怎么这么晚了,还带着人来女儿家做客?” 第135章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三人具是一愣。 纪丘反应过来,心中暗骂一声,这死丫头,半天不睡觉跑到厨房去作甚!但面上还是堆起虚伪的笑容,走到她身边:“小雨啊,怎么还没睡?爹就是来看看你……” “爹爹也不提前知会小雨一声,小雨好叫见煦姐姐做些好吃的招待爹爹。”纪小雨声音清冷,悄无声息地与他拉开距离,边说边往院子外退着。 纪丘被她捧得忘乎所然,“吃食便不必了,识相的话,把方子拿出来。” 纪小雨蹙起眉头,佯装疑惑,脚步未停,“方子?什么方子?爹与我细细说说,我好找来给爹。” “自然是……” 其中一个壮汉不耐烦地打断两人:“蠢货!与她说这些废话做什么!”说着就朝纪小雨扑来。 纪小雨见缓兵计无效,拔起腿便向外跑,放声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这招果然有效,纪丘顿时慌了神,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纪小雨奋力挣扎,趁机狠狠咬住对方的手掌。 “啊!”纪丘吃痛松手,反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贱货!还敢咬你老子!” 纪小雨被扇得眼冒金星,嘴角渗出血丝,却仍不忘继续大声呼救:“救命啊!有贼人!” 另一个壮汉见状,急忙扯下衣襟塞住她的嘴。纪丘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快把她捆起来!别让她坏了事!” 这般大的动静,即使睡成死猪也该醒来了,付见煦迷迷糊糊伸手一摸,发现身边空无一人,顿时清醒了大半。 待听清院中的打斗声和纪小雨模糊的呼救声,她心头一紧,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冲了出去。 月色如银,冰冷地洒在人世,为黑夜增添了几分光亮。 在这份光亮中看清黑暗中的一切,付见煦怒火中烧。 纪小雨正被两个陌生壮汉按在地上,嘴里塞着布条,嘴角还淌着血。而一旁有几分熟悉的人站在一旁。 “放开她!”付见煦厉声喝道,顺手抄起门边的顶门杠。 那三人被这声怒喝惊得一愣。趁这个空当,付见煦已经冲到近前,举起木棍就朝按着纪小雨的壮汉劈去。 这一棍结结实实地打在对方肩头,壮汉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另一个壮汉见状,放开纪小雨朝付见煦扑来。 付见煦虽然不会武功,但老婆被打了她气炸了,哪管三七二十一,拎起棍子就往前冲。 那壮汉竟被她毫无章法的一顿乱砸砸得无力还手。 这时,四周邻居也被惊醒,纷纷点亮灯火,付知晓隔着墙高声询问出了什么事。 说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纪丘见势不妙,转身想跑,付见煦哪里肯放人走,又转身对着他哐哐一顿砸。 “哎哟哎哟,女婿饶命!饶命!” “好你个纪丘!”付见煦这才看清纪丘的脸,这下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竟带着外人来欺负自己女儿!” 另外两名壮汉原本还想还手,但见到人来得越来越多,互相使了个眼色,悄,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见人走了,付见煦泄了劲儿,她扔下木棍,急忙上前为纪小雨松绑,又取出她口中的布条。 看着纪小雨红肿的脸颊和嘴角的血痕,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疼不疼?都是我不好,睡得太沉了……” 纪小雨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伸手替她擦去眼泪:“不疼。姐姐来了,我就不怕了。” 付知晓匆匆赶来,看到纪小雨脸上的伤,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快,快带小雨去找四姨上药!” 付见煦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纪小雨打横抱起,快步朝院外走去。她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生怕怀中的人儿会消失一般。 “啊哟,阿煦哩,这是怎么哩!”付春好拖着瘸腿也跟了上来。 “娘,这有我,您先回去歇着,我回去再跟您说。”付知晓赶紧将她娘劝了回去。 而后追上前面付见煦的脚步,紧随其后,压低声音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付见煦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惧中,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纪小雨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付知晓听完,眉头紧锁。 原来不是那边派来的人…… 纪小雨依偎在付见煦怀里,感受着她有力的拥抱,将脸颊贴在她肩头,听着她尚未平复的心跳声。 这一刻,身上的伤痛仿佛都消失了。 付见煦一路狂奔到付冬庆家,“砰砰”地敲着门。待付冬庆披着外衣开门,她急忙将纪小雨安置在床榻上:“四姨,快给她看看。” 纪小雨无奈地笑了笑:“姐姐,无事的,只是些皮外伤罢了。” 说实话,这些疼痛比起从前纪丘醉酒后对她的殴打,实在算不得什么。 付冬庆见她满脸狰狞,不免也吓了一跳,“大半夜的,这是咋了?” 付知晓又将方才发生的一些细细道来。 “四姨,还好您还没搬走,不然今夜想找人都找不到。”见付冬庆有条不紊地调配着药膏,她最后不禁庆幸道。 “你这个小崽子,突然让我搬家,我这么多家当,哪是几天就能收拾完的?” 付冬庆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不过的确不安生哩,咱都要尽快搬走。” 几人俱是颔首。 配好药后,付冬庆仔细为纪小雨清理着伤口,轻声道:“这伤势不重,但也要好生休养几日。我给你们配的药膏,每日涂抹两次。” 付见煦连忙道谢,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纪小雨。她暗下决心,从今往后定要更加警惕,绝不能再让心爱之人受到半点伤害。 上好药后,纪小雨稍稍放松下来,终于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怀疑今晚的事,与谢家有关。” “什么?” “我了解纪丘,他没什么本事,更不可能认识会拳脚功夫的人。那些人肯定不是他找来的。”纪小雨分析道,“况且,他要方子做什么?他向来只会找我们要钱。” 付知晓眉头紧锁:“莫非……这事还和阿挽的弟弟有关?” 纪小雨轻轻点头。这几日她反复思量已知的线索,总算摸到了一些头绪。谢家少爷暗害谢小姐、抢夺方子,这两者无非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更好地敛财。 而那些权贵争夺权力,最需要的正是钱财。 一旦她们身上有着会被他人觊觎的东西,她们怕是再难以置身事外了。 可惜的是,她根本联系不上谢小姐,否则…… 纪小雨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付见煦惊讶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姑娘,没想到她竟能将事情看得如此透彻。 不禁懊悔当初看小说时只顾着看女主和女配的互动,凡是涉及男主的情节都跳过了。 若是当时能忍着不适多看几眼,现在或许能掌握更多信息…… 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把火药配制出来,绝不能再让小姑娘受到半点伤害。 这个念头灼在她的心头,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继续工作。想到这里,她匆匆向付冬庆道别,又将纪小雨稳稳抱起,朝家的方向走去。 “姐姐,我能自己走的……”纪小雨脸颊微红,小声说道。她的腿脚确实没有受伤,来的时候不觉得,现如今这样被抱着走在村里,实在有些难为情。 谁知一向脸皮薄的付见煦此刻却格外固执,双臂紧紧环抱着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别动,”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让我抱着你,这样我才能安心。” 跟在后面的付知晓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咂了咂嘴,只觉得牙根发酸。她故意加快脚步,与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快步向家中走去。 然而当她独自走到家门口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瞪大了双眼—— 冲天的火光将夜幕染成一片血红,浓郁的黑烟将她的眼熏得眼眶发红,想起方才在她的劝说下留在家中的付春好,她目憎欲裂,几乎要扑进火中: “娘!” ----------------------- 作者有话说:还好还没到3000收哈哈哈哈,俺不中了,搓不动,今天先4000吧,剩下两小时改改前面的,添一点内容上去,写得有点仓促嘤嘤嘤感觉有点对不起宝宝们,好叭,俺允许宝宝们暂时养肥俺哩,等俺改完再来宠幸俺嘤嘤嘤,但是不许忘了俺[爆哭][爆哭][爆哭] 第104章 付知晓望着自家方向那片映红夜幕的火海,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娘——” 想到母亲可能还被困在火海中,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什么理智,什么安危,在这一刻都被抛到脑后,她拔腿就要往那片灼热的火场里冲。 “别进去!”付见煦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少年人的手臂格外有力,死死箍着她不让她往前冲。 “放开我!我娘还在里面!”付知晓拼命挣扎,手肘不停地往后顶,眼泪混着烟灰在脸上淌出一道道狼狈的痕迹。 第136章 纪小雨也赶了过来,看见这情形,脸都吓白了。她强自镇定,目光扫过院子,落在角落的水缸上。她快步跑过去,打了一桶井水,毫不犹豫地从头顶浇下。冰凉刺骨的井水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又打了一桶水,快步跑到付知晓和付见煦跟前:“快,把衣服浇湿了再说!” 付见煦会意,腾出一只手接过水桶,往自己和付知晓身上都泼了些水。冷水一激,好似清醒了许多,付知晓的挣扎总算稍稍缓和。 就在付见煦准备松开她,自己冒险冲进去找人的时候,火场后方传来一声呼喊。 ——“人在这儿!” 几个黑衣人快步从浓烟中走出,其中一人背上正背着个昏迷不醒的妇人,付见煦定睛一看,正是付春好。 …… 时间稍早一些。 付春好原本按女儿嘱咐,该在家中等待。可她心里实在放不下,终究没有回去,只裹紧了衣裳,坐在付见煦家柴房的屋檐下,眼巴巴地望着路口,盼着孩子们平安归来。 夜深露重,寒意渐浓。 着实冷得有些受不住,她便挪到柴房里面,柴房里堆满了付见煦平日捣鼓的瓶瓶罐罐,她也没太在意,只把这些物什往外挪了挪,腾出一块地儿,靠着堆放的柴垛闭目小憩。 忽地“哐当”一声响,柴房的木门被人猛地踹开。 付春好瞬间从半梦半醒间惊得清醒,甫一睁开双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冰冷陌生的眼睛。 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黑衣人持刀立在门口,杀气腾腾。那黑衣人显然也没料到屋里有人,眼神一厉,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朝她劈来! 付春好心脏骤停,求生的本能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乱抓,触到身边冰凉的陶罐和散落的竹筒、石块,她想也没想,用尽全身力气,抓起这些东西就朝门口砸去。 紧接着,手边能摸到的石子、竹筒,也被她一股脑地全扔向那个黑影! 那陶罐“啪”地撞在门框上,瞬间碎裂。里面黑乎乎的粉末飘飘扬扬撒开来,弥漫在空气中。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炸开,整个柴房都跟着剧烈一震。 站在门口的黑衣人首当其冲,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掀飞出去,重重撞在院墙上,当场没了声息。 破碎的门窗木屑四射,烟尘滚滚。 付春好虽然离得稍远,又被柴垛挡了一部分冲击,但那巨大的声响和震动还是瞬间夺走了她的意识。 她软软地瘫倒在地,耳孔和鼻腔缓缓渗出血丝。 世界骤然恢复平静,只余爆炸遗留的火舌舔上周围的一切,借着风势迅速蔓延。 几乎就在爆炸发生的同一时刻。 “撕拉——” 另一批黑衣人刚刚悄无声息地放倒了附近搜寻的最后一名杀手。听见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她们脸色骤变。 “出事了!”领头的暗卫厉声道,“快过去!” 几人身影如电,迅速冲向付见煦的院子。映入眼帘的便是被炸毁的柴房、死无全尸的杀手,以及借着风势越烧越旺的大火。 “救人!”领头者当机立断,一声令下,几人立刻冲向火场,她则是站在原地,看着那名黑衣人的死状,若有所思。 这是何物? 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 “娘!” 付知晓看见母亲全须全尾地被救出来,浑身一软,当即泄了力气。她踉跄着扑到母亲身边,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感受到她娘那微弱却确实存在的呼吸,她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娘……我带你找四姨去……”她声音哽咽,却强自镇定,“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 付见煦和纪小雨也围了过来。付见煦看到自家被炸毁的屋子和死去的黑衣人,再看看昏迷的付春好,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愧疚。 不应该留春好婶一个人在家的,还好她意外引爆了她做的半成品炸药,保住了性命,否则她一定会愧疚死…… “先别动春好婶,”付见煦蹲下来仔细查看,“她可能被震伤了,耳朵在流血。” 纪小雨则是看向那几个黑衣暗卫,感激地说:“多谢几位相救。不知你们是……” 领头的暗卫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沉稳的眼睛:“听命保护。这里不能久留,对方可能还有人。火救不了了,得马上走。” 付知晓紧紧握着母亲冰凉的手,又抬头看向那片吞噬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烈火,咬了咬下唇。 “好,我们走。” …… 一行人被匆匆安置在镇上谢音挽的一处私宅里。这宅子这两日刚收拾妥当,日常用物一应俱全,此刻倒省去了不少麻烦。 付冬庆刚躺下没多久,就又被从被窝里喊了起来。她提着药箱,睡眼惺忪地赶到镇上,待看清付春好昏迷不醒的模样,残存的睡意立刻惊飞了。 她仔细检查了一番,眉头越皱越紧:“大姐身上多是些擦伤,倒不碍事。麻烦的是脑袋受了震荡,看样子震得不轻。这……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付见煦站在一旁,闻言缩了缩脖子,“可能……是,是被炸药震的。” “炸药?!”付冬庆眼睛瞬间瞪圆了,下巴都快掉下来,“你还能鼓捣出这东西?” 付见煦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寻思着,这最近不太平,总得弄点东西防身。就是……就是还没完全琢磨明白,还是个半成品,本想着再多试验几次的……” 纪小雨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眸光微动。 她想起那被瞬间炸毁的柴房和死状惨烈的黑衣人,心中凛然。那炸药的威力远超她的想象。 若姐姐真能掌握此物,那她们与谢小姐谈判时,手中的筹码岂不是重了许多? 这般想着,她不再犹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院中夜色正浓,凉风拂过。纪小雨打了个寒颤,自从村里奔波至此,她们甚至都来不及换一身干爽衣裳。 她搓了搓手背,走到院中站定,深吸一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平稳开口:“诸位,请问还在吗?我有一笔生意,想与你们的主子谢小姐谈一谈。”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开。 隐在暗处的几名暗卫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是有些意外。领头之人已先行离开,此刻这里只剩下她们几人看护,谁也不敢擅自做主。 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先前将付春好从火场中背出来的那名暗卫身形一动,自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显现出来。 …… 谢音挽倚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人没事吧?” 暗卫单膝跪在下首,头颅低垂:“属下无能,付春好受了伤。” 谢音挽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眉眼缓缓拧起。 暗卫立即将今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道来。说完,她双手呈上一方帕子。 “你是说,”谢音挽坐直身子,小心地捻起一点帕中的黑粉,在指尖摩挲着,“此物能瞬间将人毙命,威力无穷?” “属下亲眼所见。”暗卫语气肯定,“那杀手离得最近,当场血肉模糊。且据属下这些日在付家村的观察,这东西……是付见煦在研究。” “付见煦……”谢音挽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的黑粉簌簌落下。她目光渐深,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又是付见煦……” 烛火噼啪一声。 “盯紧她。”良久,她缓缓开口,“将她再细细查探一番,尤其是这几个月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另,她研究的这个东西……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 虽说那日炸药伤了付春好,令她仍心有余悸,但这炸药的威力却叫她十分安心。 于是她又买了许多烟火,关起门来奋力研究,只要等她研究好了,手握此等利器,不愁无力自保。 这日午后,她正专注地调配着新的配方,门外响起敲门声。 “请进。”付见煦头也不抬,以为是纪小雨来唤她用饭。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传来的却是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嗓音:“付娘子,别来无恙。” 付见煦愕然抬起头,只见谢音挽正站在门口,一身素雅衣裙,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谢小姐?”付见煦强压下心头的诧异,“您怎么来了?” 谢音挽反手轻轻掩上房门,步履从容地走到她面前。她的目光在桌上那些瓶瓶罐罐上扫过,最后落在付见煦脸上。 “付娘子,”她微微倾身,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说一个秘密,“不,或许不该再叫你付娘子了。该怎么称呼你才合适呢?” 付见煦手中的研杵“哐当”一声掉在桌上。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怎么会知道? 第137章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谢小姐在说什么?”付见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困惑表情,“我怎么听不明白?” 谢音挽轻轻一笑,自顾自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付娘子何必装糊涂?自去岁年末起,你就不是从前的付见煦了,不是吗?”她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需要我将你这几个月来的变化,一一道来吗?” 付见煦的心沉了下去。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知道再装傻已是徒劳。“谢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付娘子是聪明人。”谢音挽满意地笑了,“放心,我们之间还有酒楼的合作,我并无意为难你。今日前来,只是想向付娘子讨个方便。” “什么方便?” “你手中正在研制的武器方子,我很感兴趣。” 付见煦心头一紧,下意识就要拒绝。这是她在异世自保的底牌,怎能轻易交出? 她还未开口,谢音挽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付娘子莫急着拒绝。你可知道,这样的利器,感兴趣的绝不止我一人。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真能瞒得过那些大人物的耳目吗?” 付见煦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难看。她研制火药本是为了自保,却忘了“怀璧其罪”的道理。 见她神色动摇,谢音挽趁热打铁:“你不怕旁人巧取豪夺,难道也不在乎小雨的安危吗?那些权贵之家,多的是让人乖乖吐出秘密的法子。到那时,你护得住自己,可还护得住她?” “这与小雨无关!”付见煦猛地站起身,“她什么都不知道!” “付娘子倒对小雨情深义重。”谢音挽笑道。 不、不行。 付见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是此刻表现得太过在意小雨,反而会让她陷入危险。不如……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迅速成形。 “谢小姐多虑了。”付见煦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你也说了,我不是原本的付见煦,纪小雨是她的妻子,又不是我的。” “我只是继承了原本的“付见煦”的身份,与她做了对名义妻妻,她对我这些研究一无所知。实不相瞒,我早已打算与她和离,这些事本就与她无关。”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谢音挽的表情。果然,这番话让谢音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哦?”谢音挽挑眉,“付娘子倒是薄情。” “谈不上薄情。”付见煦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如今乱世当道,各自安好才是正理。” 她说得云淡风轻,心却像被针扎般刺痛。还好小雨不在此处,若是她听了去,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谢音挽眼眸不经意往门外扫了一眼,忽然笑出了声,“付娘子不用担心我会对小雨做什么,毕竟,她也做过我一段时间的学生。” 付见煦嘴角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住了,“谢小姐最好说到做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方子可以给你,但我有三个条件。” 谢音挽似乎对刚才的插曲并不在意,微微颔首:“请讲。” “第一,确保小雨与我的安全,并让小雨远离这些是非。” “可以。” “第二,我要知道,你拿这个方子,究竟要做什么。” 谢音挽顿了顿,眼眸深沉,“付娘子,你要知道,有时候人知道太多,反而不是件好事。” “但也比什么都不知道任人宰割为好。”付见煦翻了个白眼。 谢音挽颔首,“好,我可以告诉你。” “第三……”付见煦直视着谢音挽的眼睛,“我要你保证,这方子不会用在滥杀无辜上。” 谢音挽笑了:“付娘子果然不是寻常人。好,这三个条件,我应了。” 又过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谢音挽背上的伤口疼得让她额角渗出细密冷汗,这场艰难的谈判才终于告一段落。 付见煦起身,推开房门,窗外已是夜色浓重。 “主子,您该好生养伤才是,若是留下病根就麻烦了。”暗卫一边熟练地替她上药,一边低声劝道。 “这般时局,哪里容得我安心静养。”谢音挽轻轻摇头,转而看向仍在门口的付见煦,“付娘子,我最多只能给你一夜的时间。明日辰时,我会派人接你去城外的庄子,那里已经备好了制作炸药所需的物料。” 付见煦点了点头,看着她那已被鲜血浸透的绷带,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嘴里小声嘟囔:“这老狐狸……” 她竟然提出要买断她所有的发明! 这意味着她今后研制的任何新奇物件,都只能独家供给谢音挽。 还有kpi限定! 亏她当初还迷女配杀伐果断、聪明伶俐的性格。可真对上的是自己,就一点也喜欢不起来了。 “真是老狐狸!”她又暗骂了一声,气颠颠地走掉了。 耳力极佳的谢音挽自然没有错过这番低声抱怨,她不禁摇了摇头。 付娘子啊付娘子,你该是庆幸遇上的是我才对,若是对上长公主殿下,你这般小白兔,怕是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付见煦前脚刚走,纪小雨后脚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听够了,舍得出来了?”谢音挽听到脚步声,并未抬眼,语气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纪小雨站在门槛外,夜色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影。她的眼神复杂:“我们不是谢小姐的对手。” 谢音挽微微挑眉,示意暗卫暂停手上的动作:“听底下的人说,你也有生意想与我谈?” “是,”纪小雨稳住心神,强迫自己直视谢音挽,“我的确想与谢小姐谈一笔生意。” “哦?”谢音挽似乎来了兴致,尽管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含笑,“说说看,你能给我什么?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 付见煦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房中,屋内一片寂静,并没有纪小雨的身影。 小雨去哪里了? 付见煦心里不禁泛起疑问。但许是今日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精神一直紧绷着,此刻骤然放松下来,还没来不及深想,连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四肢百骸。 她强撑着草草梳洗一番,刚挨着枕头,便沉沉睡去了。 夜深人静时,房门被极轻地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迈了进来。 纪小雨站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凝视着床上熟睡的人。 付见煦睡得极沉,呼吸均匀绵长,连日来的忧心与操劳,让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 纪小雨沉默地点燃床头的烛台,昏黄的光晕瞬间驱散了屋子里的黑暗,柔和地笼罩在付见煦脸上。 光线变化并未惊扰沉睡的人。 她依旧深陷梦乡,因熟睡而泛红的脸颊,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甚至带着几分不设防的稚气。纪小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几乎要触碰到那让她眷恋的温热肌肤。 然而,她猛地想起白日里在门外听到的那些话语,让她的动作骤然僵住。 ——“你也说了,我不是原本的付见煦,纪小雨是她的妻子,又不是我的。” ——“我只是继承了原本的‘付见煦’的身份,与她做了对名义妻妻……我早已打算与她和离……” 纪小雨冷笑一身。她当然知道,那些话多半是说给谢音挽听的,是为了护她周全。 可理智明白是一回事,亲耳听见那些撇清关系、急于将她推开的字眼,又是另一回事。 姐姐,你怎么敢……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看来,是得好好让你长些记性才行。让你清清楚楚地记住,我纪小雨,究竟是谁的人。 她眸色暗沉,转身又走了出去,径直来到院中的水缸旁。初冬的井水已是刺骨冰凉,她却毫不在意,挽起袖子,就着清冽的冷水,一遍遍、极其认真地清洗着自己的双手。 指甲缝,指关节,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直到十指被冻得泛红,才抬起手,用布巾缓缓擦干。 而后,带着一身微凉的寒意,重新回到床边。 …… 付见煦是在一阵奇异而强烈的刺激中惊醒的。 好、好…… 她无意识拧着眉头,全身猛地紧绷,身下顿时积出一摊水流。 她懵了,这是怎么了?她做椿梦了? 她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但快意并没有随着她的苏醒而消退,甚至愈演愈烈。 她转头,模糊的视线对上了纪小雨近在咫尺的脸庞。 “小……雨?”她声音春意浓浓,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不解,“小雨……” 小姑娘怎么了?大半夜的突然…… 然而,小姑娘并没有理会她,反而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小雨……”这回的声音里更是带上了几分哭腔。 第138章 纪小雨俯视着她,手臂耸动着,那双平日里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却幽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姐姐……” “姐姐……” 她一声接一声地喃喃着,又一下接一下地操练着。 付见煦只含糊应着,她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来了小姑娘此刻的状况不对。 难不成,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吓到她了? 这般想着,心下更是怜惜,对于小姑娘给她的,照单全收。 但忽然,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滚落,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付见煦的颈窝。 付见煦顿时慌了神,也顾不上身下强烈的快意了,“小雨!你……你怎么哭了?别……” 她手忙脚乱地想抬手替她擦泪,手腕却被纪小雨轻轻按住。 “姐姐……”纪小雨哽咽着开口,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甚至带着点恶狠狠的意味,“是你先来爱我的……” 她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贴着付见煦的耳廓,一字一顿地宣告: “不准。与我和离。” 付见煦浑身一僵,竟在这般时刻不合时宜地达到了顶峰。 她大喘着气,脑子清醒了几分,她瞬间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 付见煦在心底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微微支起身子,将她的手指拿了出来,又无奈地将正在自己身上“辛勤劳作”的小姑娘抱紧。 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姑娘,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一朵心思敏感、还爱咬人的黑莲花。 可这能怪谁呢? 自己惹来的,除了认命地哄着、宠着,还能怎么办? “傻小雨……”她声音沙哑,又细细替她擦拭着快要被泡皱了的指腹,“气性怎么这么大……我那些话,是骗别人的,你怎么也信?” 纪小雨任由她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泪水却依旧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瞪着她:“如今只是遇到一点风波,姐姐就轻易对人说出和离这样的话。” “往后的日子还长,谁知道……谁知道姐姐会不会哪天又说出这般伤人的话,做出这般决绝的事。” “对不起,小雨。”付见煦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望进她湿润的双眼,心都要化了。 “是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不会和离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 作者有话说:俺发誓俺下次再也不写这样有剧情的大纲了[化了][化了][化了][化了]搓死我了[化了][化了][化了][化了][化了]俺还是适合写黏黏糊糊不带脑子甜甜蜜蜜的恋爱嘤嘤嘤。原谅俺,俺现在快7000字也是加更了,实在搓不出来了。 还改了改前面的 and回收文案啦[可怜][可怜][可怜] 这温馨日常突然转向走剧情这个,俺再思考思考怎么填一点东西进来~~~~~ 宝宝们要评论评论嘤嘤嘤,俺就是两天没有撒泼打滚,宝宝们都不怜爱俺哩[爆哭][爆哭][爆哭] 第105章 “轰隆——!” 炸药包在远处炸开,一棵碗口粗的树应声而断,木屑四溅。 掌声在硝烟散去后响起。 付见煦转头,果然又看见谢音挽斜倚在软榻上,被几个壮实下属抬到了试验场。 付见煦悄悄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 这位大小姐怎么这么敬业?伤还没好呢,抬都要被抬过来监工…… 上次她来了,三言两语叫她不小心说漏了嘴,叫她知道了还有个叫“火统”的玩意。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被套话! “威力比第一版强了三倍不止。”谢音挽懒懒地放下手,倚回靠枕,“这样的炸药已经够用了。付娘子上次提到的火铳,研究得如何了?” 付见煦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半个月能改良出这样的炸药,全靠谢音挽派来的工匠帮忙。她一个现代根正苗红的青年,连真枪都没摸过,哪会造什么火铳? “我说过了,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大概描述下样子还行,具体怎么做,我真不知道。”她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开始摆烂。 连续工作大半个月,她受够了! “五千两。”谢音挽眯起桃花眼,“一个月,做得出来吗?” 五千两也造不出来啊! 付见煦老神在在,双手抱胸,不为所动。 “八千两。”谢音挽红唇轻启。 八千两…… 付见煦内心在哀嚎。她穿越以来累死累活,连一百两都没赚到过,这位谢小姐嘴巴子一碰就是八千两!! 啊啊啊啊万恶的有钱人! 然而再怎么心动,八千两也变不出火铳啊! “一万两。”谢音挽唇角微勾。 一万两!付见煦的心在滴血。 “……黄金。” “做!”脑子还没转过来,话已经脱口而出。 一万两黄金!这谁顶得住啊! 不就是火铳吗?做!做的就是火统! 她付见煦可是古代版玛丽亚,小小发明家,有什么造不出来的! “不过,”她强作镇定,“你得再给我找些能工巧匠。我只能提供想法和图纸,具体制作要靠他们。不行就算了。” 谢音挽轻笑道:“好。” …… 逞能一时爽,干活火葬场。 付见煦揉着发僵的脖颈回到房间,在心里不住哀嚎。这半个月她天天埋头研究,脖子都快断了。 不过这般忙碌唯一的好处便是,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草草洗漱一番,躺到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白天忙碌时脑袋被工作占据,夜里躺在床上,就格外想念家里的小姑娘。 离开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小雨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店里的生意忙不忙得过来? 有没有好好吃饭? 春天到了,自己晓不晓得去裁身新衣服? 她翻了个身,轻轻叹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和小姑娘时时相伴,夜夜共眠,从没分开过这么久。 前几日刚到庄子的时候,她连觉都睡不着。 她又翻了个身,从脑海中搜寻着她与小姑娘相处的点点日常来续命,不免想起了临行前那夜—— “是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不会和离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纪小雨将脑袋轻轻靠在付见煦的肩头,细声应了个“嗯”,看似已经被哄好了。 但付见煦如今对家里这个看似温顺的小姑娘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这小姑娘表面平平静静,心里指不定在盘算什么小九九。今日这事看似揭过去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在别的地方偷偷找补回来。 她抬手轻抚小姑娘柔软的发丝。既然今日惹了小姑娘不开心,那就用更美好的记忆将那些不愉快都覆盖掉吧。 更何况明日就要去庄子上做那危险的活计,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如趁现在,好好珍惜怀里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她轻轻将纪小雨抱到自己腿上。 “呀!”纪小雨惊呼一声,转头看向突然动作的付见煦,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吻住了双唇。 “唔……” 唇瓣被轻柔地含纳住,纪小雨的一双狐狸眼刹那间雾气弥漫。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付见煦的衣襟,寻求依靠,却抓了个空。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付见煦身上的衣物早在她方才的作乱中被褪去了。 真是自作自受。 付见煦的索取越发热情,她有些招架不住,只好手忙脚乱地攀住对方的肩膀,仿佛这样就能稍稍缓解一些。 付见煦被她抓得肩头微痛,稍稍分神。她轻蹙眉头,松开环在纪小雨腰间的手,将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捉住,反剪到身后。 接着抬起右手—— “啪——” “老实点。”付见煦稍稍退开些许,耳尖泛红,却强撑着作为“姐姐”的威严命令道。 这一下让纪小雨眸光涣散,红唇微张:“姐姐……” 方才不是已经…… 怎么又起了兴致? 付见煦见小姑娘终于安分下来,满意地点点头。 她开始忙碌起来。 “唔……” 纪小雨猛地仰起头,呼吸骤然急促。 付见煦忙得不亦乐乎。她轻轻含住,抬眸偷瞄小姑娘的反应。 很好。 看来确实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付见煦心下稍安,又专心投入到催熟另一颗的忙碌中。 纪小雨双膝发软、两股战战,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膝盖上。 更是叫她无处可逃。 “姐姐,我想躺下……”她带着哭腔哀求,扭着腰躲。 付见煦才不答应。 这个姿势多方便啊,既能尽情吃女乃,又能腾出手来做别的事。 还方便她时不时在那圆润上轻拍两下。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方便的法子? 于是她安抚性地轻嘬一口,嗓音微哑:“小雨乖,我们小雨还能再坚持的,对不对?” 第139章 纪小雨无力地将脑袋靠在她肩上,已是泪眼婆娑。一番哀求不但没被应允,反而招致了更过分的对待。 在又一阵炽热的战栗袭来时,她终于忍不住,张口咬上那白玉般的肩膀。 终于,这场难耐的灼热缓缓平息。 付见煦这才松开她的双手,怜爱地捧起她泛着红晕的小脸,顺手揉了揉,又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鼻尖:“傻小雨,以后有什么委屈,都要像今天这样说出来。” 我会接住你的所有情绪,化解它们,让我的小姑娘,真真正正地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但是这话她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再像上次那样一直瞒着我……”她只故意拧起双眉,装出凶狠的模样,狠狠威胁道,“我就打烂你的小屁股!” 话一出口,她突然想起小姑娘的艾慕属性,这对她哪是惩罚,分明是奖励。她急忙改口:“呃……不对!我会整整一年不跟你亲近!” 怕威慑力不够,她又加重语气强调:“整整一年呢!想都别想!” 纪小雨好不容易平复了紊乱的呼吸,听到这话,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一年不“打”她,这算哪门子惩罚? 分明是惩罚她自个儿吧。 见自己一番深情告白后,小姑娘竟然不吭声,付见煦气得龇牙咧嘴,扬手又往那圆润处轻拍一记:“听见没有!” 纪小雨闷哼一声,整个人软倒在她怀里。 “听见了,姐姐。” “听见什么了?”付见煦故意板着脸追问。 “听见了……有什么委屈都要告诉姐姐,不能瞒着姐姐。”纪小雨把发烫的脸颊埋进付见煦怀中,瓮声瓮气地答道。 付见煦这才满意,将纪小雨轻轻放在床榻上,细细将两人清理干净后,拉过锦被盖住两人。 胡闹了这么一番,付见煦反倒没了睡意。她侧身支着头,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细细描摹着小姑娘犹带春色的脸颊。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下地轻抚着纪小雨如瀑的长发。 “明日……我就要去庄子上了。”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事纪小雨是知道的,可此刻听她亲口提起,心头仍是一阵揪痛。她立即转过身来,在朦胧夜色中与付见煦四目相对,眸子里盛满了担忧:“要去多久?” “具体时日还说不准。”付见煦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试图让语气轻松些,“但我会尽快回来。” “毕竟……”她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纪小雨的鼻尖,温热的气息交融:“家里还有个小姑娘在等我呢。” 纪小雨往她怀里钻了钻,脸颊贴着她温热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姐姐一定要当心,我瞧那炸药危险得很,你可不能伤着自己。” 这番软语叮咛让付见煦心头软成一汪春水。她正想俯身去吻那张说出这般贴心话的小嘴,却听得纪小雨双唇轻启,又补上一句: “还有,姐姐在庄子上定要记住,少与人搭话,也少于谢小姐交流,可别被人三言两语就骗了去。” 付见煦满腔的感动顿时僵在脸上。 什么话! 她、她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吗?! …… 现在回头想想,虽然她确实不容易被寻常话术欺骗,但在真金白银面前,她的定力显然还不够坚定。 付见煦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是有什么办法,谁能拒绝一万两黄金呢? 果然还是小雨了解她,特意提醒她要提防谢小姐的花言巧语。 那只千年狐狸的手段,哪里是她能招架得住的? 唉。 越是这般处境,她就越发想念家里那个聪慧的小姑娘。若是有小雨在身边,定会适时拦住她,不让她一时冲动夸下海口。 付见煦轻轻合上双眼,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睡吧,快睡吧。 养足精神,明天一早还要*继续研究火铳的构造。早日完成这个任务,就能早日回到小雨身边了。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降温了降温了,宝宝们要加衣服啦!别感冒啦~ 我也要戴帽子了,有些冻脑袋嘿嘿嘿。 不过现在我已经长到了快165了!等到明年正月,保守能长到170哈哈哈哈。 但是戴上帽子估计又矮下去啦。 嘤嘤嘤因为戴帽子就盖住了俺往天上长的头发。[可怜][可怜][可怜] 对了!四十万字了,加上今天星期六,俺开心开心开心开心,俺要搞个抽奖嘎嘎嘎嘎嘎嘎,让宝宝们跟俺一起开心[奶茶] 哎呀哎呀讨厌,抽不了奖,三十天内只许一次嘤嘤嘤气,宝宝们给我这章评论吧,评论的宝宝都发[爆哭] 哎哟审核老师我没写放过我 第106章 早日完工…… 这话说出来,连付见煦自己都不信。 付见煦望着工坊里散落一地的图纸、半成品的铁管和各式工具,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别说一个月,就是给她三个月,要凭空复现出她只在博物馆和文献里见过的火铳,也简直是天方夜谭。 谢音挽再次慵懒地倚在门边的软榻上,纤细的手指正不轻不重地揉着太阳穴。 付见煦幽怨地盯着那道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有话就说。” 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谢音挽并未回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付见煦喉头一哽,索性破罐子破摔:“谢小姐,一个月!别说做出成品,光是理清结构、试制合适的火药和确保击发装置可靠,这点时间就远远不够。一个月,顶多……顶多能把最终的图纸完善出来。” 谢音挽终于放下了手,缓缓转过身。她的目光平静无波,落在付见煦身上时,却莫名让她心慌。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既然如此,那就两个月。酬金,二千两。” 付见煦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等!一个月一万两,两个月不应该是五千两吗?”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都拔高了些。 谢音挽微微挑眉,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有些天真。 “此物构想虽精妙,若能在一个月内制成,于我而言价值一万两甚至更多。但若错过了最关键的时机,其价自然一落千丈。二千两,已是看在它本身潜力的份上。” 付见煦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反驳。 冷静,必须冷静。 她在心里默念。 跟这位千年的狐狸硬碰硬,绝对讨不到好处。 不就是火铳吗?原理她是知道的,结构也能推演…… 一个火统,怎么造不出来…… 付见煦平复好了呼吸,睁开双眼。 等等…… 谢音挽只说一个月要看到“火铳”,可没指定一定要是能完美击发、威力巨大的完成品啊。 只要有个能唬人的样子货,先把五千两拿到手…… 付见煦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那对梨涡也随之显现。 “好!”她忽然改了语气,“就按谢小姐最初说的,一个月!半月之后,我先呈上火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下轮到谢音挽感到意外了。她狐疑地打量着付见煦。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片刻。 最终,谢音挽像是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也可能是身有要事,不愿再多做纠缠。她没再追问,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候在一旁的几名健壮仆从立刻会意,动作娴熟地抬起那张软榻。 谢音挽的身影随着软榻的移动消失在工坊门口,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冷香。 …… 初春的洛京城,仍带着几分料峭寒意。宫墙内的气氛却比天气更冷。 周朝皇室的血脉,近些年来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愈发摇曳稀薄。当今圣上,当年便是因人至中年才得了大皇子与二皇子,凭借子嗣优势在激烈的储位之争中脱颖而出,得以继承大统。 如今年逾古稀,老迈的躯体早已被经年累月的丹药掏空,近几年更是汤药不断,身子骨一日差过一日。 许是意识到天命不久,这位晚年得位的皇帝近乎疯狂地想要开枝散叶,奈何后宫佳丽三千,最终膝下也仅存三位子女:曾最得他欢心的二皇子、如今风头正盛的三皇子,以及一位年纪尚幼、母族不显的小公主。 年节刚过,一场猝不及防的倒春寒席卷京城,年老体衰的皇帝终究没能扛住,一场风寒引发沉疴,缠绵病榻多日。 御医们自是提心吊胆,用尽毕生解数才将老皇帝又一次从鬼门关拉了出来。 但没想到,皇帝病情才稍见好转没几日,宫中丧钟,便毫无预兆地响彻了京城的夜空—— “当——” “当——当——” 钟声不疾不徐,一声接一声地传开,如涟漪般迅速扩散至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第140章 万家灯火次第亮起,百姓们惊慌失措地涌上街头,朝着皇城方向翘首张望。 “是……宫里的丧钟!”有大臣颤声低语。 “多少响了?这……”有人屏息细数,脸色渐渐发白。 “整整八十一响!是帝王大丧!”确认了这个事实后,屋子里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 “皇上前几日不是才传出口谕,说凤体有所好转么?怎会突然……” “嘘——慎言!听说是三皇子进宫禀报,说找到了二皇子,可人已经……成了个废人。陛下听闻此事,当场就气急攻心啊!” 流言在夜色中飞速蔓延,而皇城之内,哀声震天。 金碧辉煌的寝殿中,三皇子姬弘川一身素缟,正伏在冰冷的灵柩前痛哭流涕。 “父皇!父皇——”他似是声声泣血,额角重重磕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儿臣不孝!未能替父皇分忧,竟让您……” 这般情真意切的悲恸,让殿内侍立的宫人无不掩面拭泪。几位老臣红着眼眶上前搀扶:“殿下节哀!陛下龙驭上宾,此乃国之大事。” “父皇!父皇啊!” “还请殿下保重凤体,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姬弘川在众人的劝慰中缓缓抬头,面容上泪痕交错,眼底却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锐芒。 他扶着灵柩站起身,身形微微晃动,“诸位大人……说得是。” “父皇骤然离世,本王……心绪大乱。然则国不可一日无主,当务之急,是要稳住朝局,让父皇走得安心。” …… 国丧的钟声余韵尚未散尽,三皇子便在最初的悲痛之后,展现出了雷厉风行的手腕。他不但以“护卫皇宫安危”为由,调动亲信接管了宫廷禁卫与京畿防务,将整个京城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皇帝梓宫尚未移入陵寝,这位自诩为皇位唯一合法继承人的三皇子,便已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 而后,不过数日工夫,朝堂之上已悄然换血。不仅几个至关重要的职位上,都换上了三皇子的亲信;而几位曾公开质疑过他的老臣,则纷纷因各种“缘由”称病不朝。 更让满朝文武哗然的是,三皇子竟以“国不可一日无主事者”为由,在朝会上公然宣布,将代替驾崩的先帝,主持三月中旬最为重要的春祭大典。 春祭,乃是向上天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国家大典,素来只有天子方能主祭。 三皇子此举,无疑是在向天下宣告。 ——他,已是实际上的新君。 当三皇子将要代行春祭的消息传到长公主府时,长公主正坐在书房里看书。 她轻轻合上手中的书卷,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春祭?”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在书脊上摩挲,“倒是选了个好日子。” 这时,门外传来侍从的通报声,说是谢音挽送来的火药已经准备好了,请她前去查验。 长公主起身,径直走向庭院。她一身绛紫色宫装,在春日阳光下显得格外庄重。 院子里,一个新炸出的土坑格外显眼。坑洞周围的泥土被炸得翻起,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 长公主站在廊下,眸色深沉,静静地看着那个坑洞。 半响,她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效果不错。” 她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声音中还带着几丝笑意: “春祭之日,三皇子姬弘川名不正言不顺地登上祭坛。他弑父害兄,必遭天谴。”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不知道我这个三侄子,对这个结局是否满意?” …… 与此同时,谢音挽收到了长公主的密信。素白信笺上只有三个字:三月十五。 她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墨迹。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眼中,明明灭灭。 三月十五,春祭之日。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竹叶……”她轻声唤着,背部的伤口依旧疼痛,但她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笑得放肆,“很快了。” …… 谢音易这几日可谓焦头烂额。 “又失败了?”他瞪着跪在地上的心腹,声音陡然拔高,“连个人都抓不住,我要你们何用?” 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瓷四溅。下人们屏息垂首,不敢出声。 谢音易胸口剧烈起伏着。抢夺方子失败不说,如今连人都找不到了。更麻烦的是,三皇子那边催要的三十万两银子,他根本凑不齐。 “滚!都给我滚!” 待书房只剩他一人,谢音易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三十万两……就是把他的私产全变卖了也凑不够。 或许,可以动一动家里的私库? 他打了个寒颤,但这个念头却又像野草般疯长。 …… “偷私库?”谢音挽很快收到了消息。她看着密信,轻轻摇头。这般狗急跳墙的做派,实在蠢得令人发笑。 这般蠢货,竟能策划出上回那般周密的刺杀么? 连她这般谨慎的人都差点命丧黄泉。 谢音挽眸色渐深。 若她死了,谢家必乱。姥姥年事已高,二弟又不成器。三皇子正好能借此掌控谢家,斩断长公主一臂。 好一招借刀杀人。 窗外暮色渐浓,侍从适时点亮烛火。 既然有人等不及要动手,那便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她铺开信纸。 三月十五将至,这场春祭,注定不会太平。 …… 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连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付见煦都听说了几耳朵。 似是春也感受到了人间这般不用寻常的氛围,春意是怯生生地来,阳光有气无力地铺洒下来,算不上暖和。 但就是这一丝春意,也让柳树梢头爆出鹅黄嫩芽,几株耐寒的玉兰,鼓起毛茸茸的花苞。 只是这满城的缟素与悲声,将这抹来之不易的春色,衬得格外寂寥。 付见煦倚在窗前,望着窗外无人欣赏的春色歇着眼睛,不禁叹了口气。不用想都知道,这八成又是那个死男主整出的幺蛾子。 这几日,连谢音挽都不像往常那般来催促成果了,整日忙得不见人影。 不用日日提防谢狐狸,她竟还有些不习惯,今日动作都懒散了些。 唉,照目前这个进度,还有多久才能与小雨见面呀。 “真是……”她低声嘟囔,“神仙打架,倒连累我这小虾米跟老婆分开,在这儿当牛马。” 想到家中的小姑娘,付见煦心里就像被这春日的柳絮挠着似的,又痒又空。 小姑娘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想她了? 没有她做饭自己有没有好好吃饭? 越想付见煦的脸皱得越紧。 嘤嘤嘤嘤嘤嘤,想小雨,想老婆。 …… 这边被付见煦牵挂着的纪小雨放下手中的账本,打了个喷嚏。 ----------------------- 作者有话说:私密马赛宝宝酱,俺今天跟室友出去哩,没想到回来的有点晚,没有搓出来嘤嘤嘤(对手指),俺明天加更呀,嘿嘿嘿爱宝宝们,宝宝们别忘记给上一章留言啦,俺发红包都没发出去几个呢[可怜] 还有几章就完结啦~[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俺最近写的着实有些倦怠,啊呀,急需小情侣见面甜甜甜!!!急需晓晓大婚![化了][化了][化了] 第107章 纪小雨刚放下账本,鼻尖一痒,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 收拾着大堂的大姐常英闻声抬头,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劝道:“纪娘子,时候不早了,你也忙了一整天,可别太累着身子。” 纪小雨揉了揉鼻子,闷声应了句“晓得了”,目光却片刻未离桌上摊开的账册,手指又飞快地翻过一页。 常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小娘子,瞧着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上下的模样,可自从半个月前接手这间酒楼,那股拼命的劲头,任谁看了都动容。不过短短十几天,她竟把一团乱麻似的旧账理得清清楚楚,还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从前那些蛀虫。 更难得的是,她待人接物自有章法,不知不觉间,竟把好些流失的老主顾又请了回来。 这般长袖善舞,又肯下苦功,叫常英这些在酒楼做了多年的老人,打心底里生出几分敬意。 夜渐深沉,窗外的天色由藏蓝转为墨黑,启明星已在东方悄然点亮。 直到桌上那盏油灯“噼啪”一声轻响,灯芯燃尽,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纪小雨才从满纸账目中回过神。 她缓缓直起腰,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地掩门离去。 回到暂住的宅子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门边:“回来了?” 是付知晓。若非早知道她每晚都会等门,纪小雨怕是真要被她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一跳。 她点点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第141章 这处三进的院落是谢音挽借给她们安身的,邻着东街,出入方便。付见煦与她住在东厢房,付春好和付冬庆姐妹占了西厢,付知晓图省事,干脆就住在了前院倒座房里,顺道照应门户。 “厨房灶上还温着饭菜,去吃些再睡。”付知晓提起脚边的灯笼。 “谢谢晓姐。”纪小雨轻声道。 自那日清晨付见煦走后,她便将全部精力投注到酒楼事务中,近乎一种自虐般的忙碌。原先脸上养出的一点圆润,很快消减下去,下巴都尖了几分。 付知晓提着灯,走在她身侧,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晃动。她看着纪小雨清瘦的侧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事情是做不完的,再怎么忙,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纪小雨摇了摇头,声音执拗:“谢小姐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我,是在考验我。她手下能用的人那么多,偏偏选了我,我得更努力,让她觉得我好用,值得用,下次有这样机会,她才会再想到我。” 她已将先前经营的铺子安排妥当,新聘了可靠的账房,如今全身心都扑在了云华楼上。 也是直到此时,她才真正知晓,原来这镇子里鼎鼎有名的云华楼,竟也是谢小姐的私产。 这般人物,竟真的答应了当时与她的交易…… 想到此处,她咬了咬唇。 还得更加尽善尽美才是…… 付知晓闻言,一时哑然。 纪小雨近来在忙什么,她大致清楚。而付见煦为何会选择在那时离开,她也能猜出几分缘由。 她自知不好多言,只尽力打理好自己手头的事,照顾好娘与小雨妹妹。 只是心里难免会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阿挽她……回来过。 可她,却未曾来看自己一眼。 …… 纪小雨躺在宽大的床上,身子分明疲累得紧。可偏偏,大脑却清醒得不合时宜。 身下这张床,曾是她与付见煦共眠的地方,如今只剩她一人,被褥间似乎还隐约残留着某种熟悉的气息,搅得她心绪难宁,竟连一丝睡意也抓不住。 她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试图捕捉更多能让她安心的痕迹。 可一个月了,再深刻的味道也终将被时间漂淡。 更莫提这间屋子她们才一同住了几日…… 她在黑暗中静默片刻,忽然坐起身,下床走到衣柜前,她伸手进去摸索了片刻,指尖触到一块柔软微凉的布料。 她轻轻将它抽了出来,又移步回到了床上。 她将那件柔软旧衣紧贴胸口,布料上残留的淡薄体息丝丝缕缕沁入心脾,奇异般地轻轻抚平了她紧绷的神经。 可这片刻的慰藉非但没有填满内心的空洞,反而像在干涸的心田滴入清露,瞬间蒸腾起更深的焦渴。 她无意识地咬住下唇,指尖微微发颤。她缓缓下移,隔着薄薄的寝衣,将那布料贴上自己微凉肌肤。双月退不自觉地微分,腰肢在柔软的床褥间不安地辗转。 “姐姐……” 一声轻唤逸出唇瓣。 夜静谧得可怕,她将脸深深埋进枕头,仿佛要借此隔绝世间一切,只留下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 “见煦姐姐……” “姐姐……” 一声声呢喃破碎在枕间,分不清是祈求还是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动静渐渐平息。 她喘息着将那小衣重新捧到面前,原本微凉的布料已被她的体温浸透,复又沾染上潮湿的气息。 两种体温、两种气息在织物上交融,再也分不清彼此。 交融的味道让她感到安心,如同她与她一般,紧密纠缠。 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懊悔涌上心头。 这是姐姐留下的最后一件贴身衣物了。 今日用了,往后呢? 她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布料,深深吸气,模糊不清地呓语:“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 春深了。 对于被迫分离的妻妻二人来说,忙碌或许是另一种慈悲。当身心被无尽的琐事填满,便也偷不来空闲去咀嚼那蚀骨思念。 就在这般无人有心赏玩的光景里,春色却不肯怠慢,依旧执着地,一寸一寸妆点着沉寂一冬的大地。 先是护城河畔的垂柳悄无声息地抽出朦胧的鹅黄,几日不见,便已成一片如烟的绿雾。 随后,宫墙内外的桃杏也仿佛一夜之间听到了号令,鼓胀起饱满的花苞,热热闹闹地绽开,将那朱红碧瓦都衬得鲜活了几分。 自皇帝驾崩后,姬弘川便以监政为由,在大臣们的轮番劝说下,“勉强”入住了东宫。 春日午后最是惬意。 姬弘川漫步于御花园的回廊间,心情便如同这盎然的春色,舒畅而得意。 先前他还曾因谢家那个不成器的子弟未能及时将许诺的巨额钱财奉上与派去的暗卫还未找到虎符而大动肝火,这两件事险些打乱他精心布置的棋局。 然而,局势的发展却出乎意料地顺利,虽没有虎符,无力调动边防驻守军队,但他接管京城防务这一关键步骤,竟在朝堂上未遇半分像样的抵抗。 念及此处,他眸中闪过一丝轻蔑。 那些平日在朝堂上吹毛求疵的老臣,此番竟未生出太大的波澜。 自然,也有几个不识时务、企图螳臂当车的蠢货跳了出来。对于这些碍眼的绊脚石,他不过略施手段,便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目光掠过御园中那些争奇斗艳、竞相绽放的花卉。这些花儿看似绚烂,终究只是这宫墙之内的点缀——正如他那高高在上的皇姑,再如何尊贵,也终究逃不过既定的命运。 这些读圣贤书出身的臣子,骨子里浸透的还是那套纲常伦理。一个女子,即便贵为长公主,想要凌驾于男人之上,终究是痴心妄想。 想起父皇在世时对她的百般宠爱,甚至破例允她在朝堂安插女官,他不禁冷笑。 如今父皇龙驭上宾不过数月,长公主府前便已门可罗雀。那些女官又能成什么气候?不过是在六部衙门的边角处小打小闹,终究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天下,终究是男人的天下。 二哥更已然是个废人,这万里江山,如今看来,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欣赏着眼前这片繁花似锦。 只待春祭大典之后,普天之下便会明白,谁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宰。 …… 时序踏入三月中。 京城内外,又是一番景象。王公贵族们关心着朝堂的风向与春祭的典仪,而寻常百姓家,哪有时间顾及那些遥不可及的规矩风波。 他们的日子,是跟着节气和田垄走的。 晨光熹微中,城外四野已是一片忙碌。春意酥软了冻土,土地冒着喜人的湿润朝气。 邻近的田埂上,几家妇人正凑在一处歇脚,一边喝着瓦罐里的粗茶,一边闲话家常。 “听说城里米价又涨了几分?” “可不是嘛!好在今年开春雨水足,瞧这苗情,若是个风调雨顺的年份,秋后日子总能松快些。” 另一个年轻些的媳妇揩了把汗,笑道:“只求上头那些大老爷们安稳些,莫要再动干戈,加征钱粮,咱老百姓啊,就念阿弥陀佛了。” …… 就在这各方势力或明或暗的奔忙与筹谋中,关乎国运与正统的春祭大典,如期而至。 春祭当日,天色未明,京畿要道已遍布甲士,森然肃立。 晨雾未散,铁甲映着零星火把的冷光,长戟如林,将整座皇城笼罩在一片无声的威压之中。 长公主府内,烛火通明。 侍女手持玉梳,小心翼翼地为她绾起青丝,插入九凤衔珠金步摇。镜中之人眉目清冷,华贵的礼服也压不住她眼底的锋芒。 长公主静静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红唇微勾,平缓开口: “确认无误?” 后方跪伏的人影深深俯首,语调斩钉截铁: “回禀殿下,万无一失。” …… 与此同时,宫城深处。 姬弘川立于高台之上,张开双臂,由内侍恭敬地为他披上那身明黄色的九龙礼袍。 金线绣成的龙纹在烛火下流光溢彩,仿佛下一刻就要腾空而起。腰间束上玉带,悬好佩绶与礼剑。 他微微扬起头,任由侍从为他整理最后的冠冕,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他的脑海中,已清晰浮现出接下来的画面—— 在文武百官与宗室亲贵的注视下,他将独自缓步登上那汉白玉垒砌的巍峨祭坛,一步步走向最高处。 天光将为他一人而亮,山河将在他脚下臣服。 …… 祭祀典礼依古制进行,钟鼓齐鸣,香烟缭绕。赞礼官高亢悠长的唱诵声在空旷的祭坛间回荡—— 第142章 “……今兹孟春,万物萌达。龙衔烛照,凤历初阳。率文武群僚,奉圭璧牲牷。燔柴于泰坛,瘗玉于坤方……” 姬弘川在高昂的祭文声中慢慢往祭台走去。 “……圣天子臣弘川,敢昭告于昊天上帝、后土神祇……” 经过立于台下主位的长公主身侧时,他脚步微顿,目光斜掠,递去一个混合着轻蔑与挑衅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本皇子的好姑姑,你就这般看着侄儿,荣登高位吧。 “……佑我苍生,永续皇极。谨以玄牡,明荐于上。尚飨!” 随着最后一句祭词落下,姬弘川也走到了祭台上。 “拜——” 随着号令,姬弘川整肃衣冠,正准备躬身下拜,完成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就在他弯腰前的一刹那。 轰! …… 三月十五,明明是春祭的喜庆日子。 谢音韶独自坐在房中,脸上却无一丝笑意,她指尖轻抚着幼时姐姐把着手教她写字的描红帖。 她仍是不敢相信那个一直以来无事能难倒的姐姐就此去了…… 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一滴泪珠正落在“挽”字最后一笔的勾挑上。 就在此时,她的余光恍惚看见门外廊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在软榻上,含笑望着她。 谢音韶猛地抬头,见鬼了?!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 ——那人还在。 她不敢相信地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一口气,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大姐……你没死?!”她声音颤抖,几乎是喊出来的。 谢音挽原本含笑的眉眼被她这惊天动地的哭声闹得微微蹙起,无奈地摆了摆手:“好着呢,别哭了。” 谢音韶却不管不顾,像只受惊的小兽般反复打量着姐姐,从发梢到指尖,确认这不是幻觉。 突然,她“哇”地一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对方:“啊啊啊啊姐姐!真的是你!” 这一扑力道不小,谢音挽被撞得闷哼一声,刚养得差不多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 她咬着牙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叹:这伤怕是又裂开了。 谢音韶立刻察觉到她的僵硬,慌忙松手,泪眼婆娑地上下检查:“姐姐,你受伤了?伤在哪里?重不重?” “快好了。”谢音挽轻轻摆手,试图安抚妹妹的惊慌。 “是谁伤的你?还有,这几个月你到底去哪里了?”谢音韶连珠炮似的追问,双手仍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袖,生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谢音挽目光微沉,望向庭院深处:“此事说来话长。待我解决一些事,再与你细细分说。” 察觉到姐姐眉宇间的凝重,谢音韶虽满腹疑问,却懂事地不再追问。 她抹了把眼泪,重新绽开笑容:“姥姥以为你……以为你不在人世了,伤心得好几日吃不下饭。快,我们这就去见姥姥!” “是要去见姥姥。”谢音挽轻声应着,眸子中却含着一丝忧虑。 姥姥虽是知道她无事,但不知姥姥如今身子可还硬朗? 能否承受得住等下那番打击…… …… 轰—— 一声沉闷如惊雷的巨响猛地从祭坛下方炸开!碎石裹挟着烟尘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力将整个祭台一角掀翻! 站在核心位置的姬弘川首当其冲,整个人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死寂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场面彻底失控。 “天罚!这是天罚啊!”人群中,一个声音猛地划破混乱,“三皇子倒行逆施,名不准,言不顺,触怒上天了!” “是天怒!祖宗不容啊!” 烟尘尚未散尽,纷扬的尘土裹挟着血腥气,在祭坛上下弥漫。一直静立台下的长公主于这片混乱与惊惶中,缓缓抬起了头。 “还愣着做什么!”她声音清冽,瞬间划破了嘈杂,“速宣御医,扶本宫的侄儿到一旁医治!” 这一声命令,让凝固的混乱重新流动起来。内侍与宫人奔走,甲士的刀鞘碰撞出沉闷的声响,场面在一种有序的仓促中复活了。 御医被几乎是拖拽着拉至台前,他颤抖着手俯身查探,在那片刺目的狼藉中,他的动作骤然僵住。 明明是春寒未退的天气,额间的冷汗却瞬间涔涔而下,浸湿了衣领。他匍匐在地,声音颤抖: “回禀殿下……三皇子……他、他……薨了……” “这……” “薨了?!” “殿下——!” 几位的大臣听闻噩耗,竟双眼一翻,当场晕厥过去。 一片死寂般的凝滞中,一名位列前班的官员猛地撩袍出列:“春祭乃国朝重典,关乎国运!大典绝不能中断,否则天下动荡,社稷危矣!臣斗胆,恳请长公主殿下临危受命,主持大局!” 此话如巨石投湖,在短暂的死寂后,激起了层层涟漪。 又一人出列,高声应和:“臣附议!请长公主殿下主持大局!” 紧接着,更多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起初杂乱,旋即汇成一股洪流,震荡着整个祭坛: “请长公主殿下主持大局!” 声浪一层高过一层,在汉白玉的祭坛间回荡—— “国不可一日无主!求殿下即刻稳定朝纲,以安天下!” …… 谢音易近来心情颇佳。虽未能将银钱足数奉予三皇子,但殿下竟未深究,只轻描淡写地让他日后继承谢家时再行补上。 更令他欣喜的是,三皇子还赐下一名精明能干的管事,俨然已将他视作谢家未来的主人。 春风得意的他,此刻正悠闲品着酒。想到缠绵病榻数月的姥姥日渐衰弱,恐怕时日无多,那份偌大的家业仿佛已触手可及。 “二爷,”谢贵林小心翼翼地禀报,“城东那家云华楼,不知何时换了东家,手段颇为厉害,将咱们福临门的老主顾拉去了不少。” 谢音易晃着杯中酒液,嗤笑一声:“爷把铺子交给你,可不是让你来报亏的。” 谢贵林忙躬身赔笑:“二爷教训的是。依小的看,客人们不过是图个新鲜,过不了几日,还得回咱们福临门来。” “你跟着爷这些年,忠心可鉴。”谢音易满意地颔首,“待爷正式执*掌家业,便将你调来县里,做个大管事。” “谢二爷提拔!谢二爷恩典!”谢贵林喜出望外,连连作揖。 正说话间,仆从步履匆忙地赶来通报:“二爷,家主急召您去前堂。” 谢音易不悦地皱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袍,才信步朝大厅走去。 …… 大厅。 谢雍坐在主位,手里紧攥着身旁谢音挽的手,谢音挽将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与姥姥妹妹细细道来。 不知讲到何处,谢音韶听得眸子放光,“小猎户~” 谢音挽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眸子,“嗯,她救了我。” 而后清清嗓子,继续讲了下去。 不对劲,一百分里有一千分的不对劲。 谢音韶看着她姐不自然的神色,冲谢雍使了个眼色,用口型重复道,“小~猎~户~” 谢雍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心中郁结已久的郁气好似在此刻散去了不少。 谢音挽哪里看不出来她们的眉眼官司,她伸手点上谢音韶的额头,“还想不想听了?” 谢音韶当即求饶,“听听听!姐姐快快继续讲!” 谢音挽没好气地睨了嬉皮笑脸的妹妹一眼,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讲到后面,谢音韶睁圆了双眼,“真的吗姐姐,还有那般神奇且威力巨大的物什?” “自然是真的。”谢音挽捻起帕子,轻柔地为她擦拭嘴角沾着的点心碎渣。 谢音易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 听见脚步声,谢音挽缓缓回首: “二弟,别来无恙啊——” 谢音易跨过门槛,看清那面容的一刹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脸色瞬间煞白。 她、她怎么还活着?! 不可能! “大、大姐……”他强挤出一丝笑意,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发颤,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谢音挽将他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尽收眼底。 这般的蠢货竟是她的亲弟? 心中最后那点残存的姐弟情谊也消散殆尽,只剩下满满的嫌恶。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付家村中那个眼神清亮的小猎户——比起眼前这张虚伪的脸,倒是那少年更让她觉得干净顺眼。 她眼睑微敛,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压下,语气淡淡,将手中的帕子放到一边,“二弟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怎、怎么会……”谢音易双腿不自觉地哆嗦起来,几乎要站立不住。 第143章 “够了。”主座上的谢雍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方才才觉好一些的头疾又犯了起来。身后的安亭立刻上前,熟练地为她按摩起来。 堂中骤然一静,只余下老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待那阵头晕缓过去,谢雍才缓缓开口:“所以,如今京中事毕?” 谢音挽微微颔首:“我与长公主约定,事成则红烟为号。今日红烟已上空,大局已定。” 谢音易喘着粗气,闻言呼吸一紧。 她这是何意? 长、长公主事成? 那、那三皇子呢? 不会…… 谢雍紧绷的神色这才松弛了几分,长舒一口气:“我老了,不中用了。你既然回来了,便早日考虑成家,继承家业吧。”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惊雷般在谢音易耳边炸开。他原本还沉浸在震惊与恐惧中,此刻听到觊觎多年的家主之位即将落入她人之手,瞬间理智尽失,脱口喊道:“姥姥!这怎么行!” 谢音挽眸光一凛,“二弟是对姥姥的决定,有什么意见?” 她尚未追究他买凶杀姊的罪行,他倒先跳出来自寻死路? 谢音易脸上的假面彻底崩裂,积压许久嫉妒与不甘如火山般喷发:“我不服!她一个女子,凭什么继承家业!我才是谢家嫡孙!更何况她数月不知所踪,谁知是不是与外男有染,坏了谢家清誉!” “放肆!”谢雍猛地一拍桌案,气得浑身发抖,“我是这般教你的?!” 谢音挽却抬手制止了祖母,下了软榻,一步步走向谢音易。她步履从容,周身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压。 “女子?”她在谢音易面前站定,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长公主亦是女子,今日之后,她将权倾朝野。至于我的行踪……” 她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二弟当真不知,我为何会‘不知所踪’吗?” 谢音易如遭雷击,踉跄着倒退两步,惊恐地瞪大双眼:“你、你怎会……” “我怎么知道?”谢音挽直起身,清冷的目光划过谢音易惨白的脸,“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清楚记得那买凶之人的名讳。需要我在这里,当着姥姥的面,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么?” 堂内霎时死寂。 谢音易面如死灰, 完了…… 他双膝一软瘫跪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正沉浸在姐姐归来喜悦中、难得有了胃口吃着糕点的谢音韶,听得手中半块芙蓉糕“啪”地落在裙裾上。 她怔怔地望着二哥扭曲的侧影,这几个月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料到害姐姐“去世”的元凶竟是血脉至亲。 泪水瞬间涌出,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谢音挽扭过头去,不忍看妹妹的眼泪。她最不愿见的就是家人因这等龌龊事受伤。 那个蠢货究竟被权势迷了心窍到什么地步,才会与虎谋皮,勾结三皇子对亲姐下手?若他当真得逞,谢家百年基业恐怕早已改姓他人。 安亭见谢雍呼吸急促、面色发青,连忙俯身耳语:“您千万保重身子。” 说着示意侍女将老夫人缓缓推离这是非之地。 “二哥,你竟真的做出了这般事来?”谢音韶没在谢音挽处得到答案,含着泪的眼转向瘫在地上的谢音易。 谢音易根本听不清她的话,他同样眼眶泛红,几乎要目憎欲裂。 他不敢相信,他唾手可得的一切就这样毁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 蠢货。 谢音挽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扬起巴掌,但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不行,打了他让自己的伤口裂了,不值当。 她放下手,凛声道,“我不回来,等着你将百年家业毁于一旦么?” 谢音易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 但重返正堂的安亭打断了这一凝滞的局面,她扫了一眼地上的谢音易,肃然宣示:“家主有令:谢音易谋害宗亲,悖逆人伦,即日受家法,出族谱,送官究办!” ----------------------- 作者有话说:俺不中了,搓不动了…… 俺现在要认真思考思考俺这本《捡到一个傻子》要不要开了,权谋俺真的能写么…………[爆哭][爆哭][爆哭] 第108章 谢音易不可置信,姥姥竟会对他如此狠心? 他不信! “姥姥!我是您的亲孙子啊姥姥!您不能这样对我!” 安亭一挥手,门外的仆人即刻将他拖了下去。 他还在不死心地叫嚷,“姥姥!” 谢音挽对这般处置早有预料。她无暇再看那蠢货一眼,注意全被方才被扶走的姥姥身上,急忙开口问道,“安姨,姥姥可还好?” 安亭蹙起眉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家主心病难医,还望姑娘多多劝慰才是。” …… 内室之中,狠心发出那般命令的谢雍无力地靠在软榻上。 谢音挽一进门便看到姥姥这般样子,心中一揪,她放慢脚步,缓缓走到姥姥跟前,轻轻倚在老人消瘦的肩头,双手环住姥姥的脊背。 “姥姥,您瘦了……”她喉间哽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姥姥好受些,只好将身子贴得更紧些,仿佛这样便能传递些许暖意。 这几个月来,虽已通过安亭暗中传递消息,让姥姥早已知晓真相,可她的病势却依旧沉重至此。 想来最伤人的,从来不是阴谋本身,而是至亲之人的背叛所带来的剜心之痛。 “我错了啊……”谢雍的声音无力地响起,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 “这怎能怪姥姥?”谢音挽急忙抬头。 谢雍怜惜地轻抚她的发丝,重复道:“怪我……” 怪她—— 二十年前不顾女儿反对,执意悄悄收养谢家旁支的一个孩子,记在女儿名下,才招致今日之祸。 怪她—— 执意要女儿安儿延续子嗣,诞下谢家后代,结果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 此刻她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个一向雷厉风行的女子,难得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只是反复抚摸着谢音挽的头发,喃喃道:“我的孩子,受苦了……” 谢音挽察觉姥姥情绪异常,轻轻握紧老人枯瘦的手:“这事迟早要经历的。即便没有二弟,三皇子也会想别的法子觊觎我们谢家的家产。” 这个道理谢雍何尝不明白? 只是看着向来明媚张扬的孙女此刻面色苍白、强忍伤痛的模样,她怎能不心如刀绞? 尤其是这样的阿挽,像极了她记忆中的安儿…… “安儿……”谢雍颤抖着抚摸谢音挽的脸颊,老泪纵横。悲痛如潮水涌来,她猛地咳出一口鲜血,随即昏厥过去。 “姥姥!”谢音挽心头一紧,急忙扶住谢雍瘫软的身躯,朝外扬声道:“快请大夫!” 她里面的动静惊动了外间的侍女,侍女应声,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谢音挽将姥姥轻轻放平在软榻上,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拭去她唇边的血迹。 老人双目紧闭,面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谢音挽紧紧握住姥姥冰凉的手,只觉得那温度一点点凉进心里。 “姥姥,您一定要撑住,”她低声说着,不知是在安慰昏迷的姥姥,还是在安慰自己,“谢家不能没有您,我不能……再失去您了。” 床上的老人依旧毫无知觉地昏睡着,面容显得格外苍白。 谢音挽眼眶泛红,轻轻握住姥姥枯瘦的手,低声道:“姥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我已经有了心仪之人。等我伤势好些,就想将她接来成亲……” 话音渐渐微弱下去,她不知何时也已支撑不住,晕倒在榻边。 …… 门外,谢音韶来回踱步,焦虑得几乎要将自己绕晕。一见大夫推门出来,她立刻迎上前去:“大夫,我姥姥和姐姐怎么样了?” 大夫轻轻合上房门,微微颔首:“家主是急火攻心所致,谢大小姐则是劳累过度,加上背后的伤势一直未能好好静养,如今心神一松,便晕了过去。好生休养便无大碍。” “最迟明日就能醒转。” 谢音韶这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谁知到了半夜,竟是谢雍先醒了过来。一听说谢音挽也晕倒了,她执意要起身去看望。 “都怪我多嘴。”谢音韶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说漏了的嘴,灰溜溜地搀扶着姥姥往姐姐的房间走去。 烛光摇曳中,谢雍颤抖着手轻抚孙女苍白的脸颊,眼眶渐渐红了。谢音韶看着姥姥和姐姐这般模样,心里一阵酸楚,悄悄别过脸去抹掉眼角的泪。 谢雍的目光仍凝在谢音挽苍白的脸上,声音轻得仿佛会惊扰了这一室寂静:“阿韶,你可会觉得姥姥对你二哥……太过心狠了?” 第144章 谢音韶怔了怔,用力摇头:“二哥犯了这样的大错,就该受罚。若不是姐姐命大,此刻怕是……”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姥姥当年种下的因果。”谢雍的声音里浸满了疲惫。 谢音韶不解地睁大眼睛,急忙上前握住祖母有些冰凉的手:“二哥是自己走了歪路,与姥姥何干?” 烛火微微跳动,将谢雍苍老的侧脸映得忽明忽灭。她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姥姥年轻时,与你姥爷成婚。我们少年妻夫,情深意重。可惜他命薄,好不容易从虎视眈眈的旁支手中保住家业,就撒手人寰。那时你娘才九岁,我们孤儿寡母,那些旁支又蠢蠢欲动……” 她的目光渐渐深远。 “姥姥是拼了命才守住这份家业。后来你娘长大了,许是随了你姥爷温厚的性子,对经商之道实在没有天分。我不得已,只能催着她早日成婚生子,盼着能有个继承人,别让这家业落到外人手里。” “后来你大姐便出生了。多好的孩子啊,可姥姥贪心啊……”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我竟执迷地觉得,非得有个男孩才能镇住那些虎视眈眈的旁支。” “于是我逼着你娘继续生育,可多年过去始终没有消息。最后,我鬼迷心窍,从旁支偷偷抱养了一个男孩,对外谎称是你娘所出。” 谢音韶震惊得说不出话,原来二哥竟不是她的亲兄长? “可就在抱养那孩子后不久,你娘竟又有了身孕。”谢雍的泪水无声滑落,“起初我还满心欢喜,谁知你娘她……她竟然……” 老人泣不成声,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 “都怪我……你娘原本只想守着阿挽一个孩子的。若不是我执念太深,她也不会为了圆我的心愿,吃了那么多偏方,把身子都糟蹋坏了……最后竟就这样抛下我们去了……” 谢雍一向挺直的脊背此刻佝偻着,这位素来刚强的老人,此刻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忽然,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膝头,带着安抚的意味轻抚着。 “不……不怪您……” 本该昏迷的谢音挽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强撑着想要坐起,却被祖母颤抖的手轻轻按住。 “姐姐!”谢音韶又惊又喜,急忙拭去泪水扑到床边,“你感觉怎么样?” 谢音挽虚弱地眨了眨眼,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祖母泪流满面的脸,“莫哭了。” “阿娘若知道了,怕是要伤心落泪的。” “这些年来,姥姥已然够辛苦了。” 谢雍紧紧握住孙女的手,仿佛抓住救命稻草,“阿挽,是姥姥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啊……” “不。”谢音挽轻轻摇头,感受着指尖传来祖母掌心的温度,“娘亲从未怨过您。我记得她说过,这辈子最感激的,就是有您这样坚强的母亲。” 窗外,月色渐明,顺着微弱的春风撒进屋里。 “若不是您当年独力支撑起这个家,又何来今日的谢家?”谢音挽声音虽轻,但却格外坚定,“阿娘的选择,是她身为人子的心意。” 她微微停顿,目光温柔地望向祖母:“就像今日我选择守护谢家,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意。” 谢雍闭目,一行浊泪顺着她闭眼的动作溢了出来。 见祖母仍沉浸在悲伤中,谢音挽如幼时那般,轻轻晃了晃她的衣袖,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忙转移着话题:“姥姥,别难过了嘛。您还没听孙儿说好消息呢。” 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孙儿有了心仪之人,打算等伤好了就成亲。” “什么?”谢音韶先跳了起来,激动地抓住床沿,“是真的吗?是姐姐下午提到的那个小猎户吗?我早就觉得你当时的语气不一般!” 谢音挽被妹妹的反应逗得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谢雍先是面露喜色,随即却蹙起眉头:“阿挽,姥姥了解你的性子。你不必为了我这个老婆子,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如今姥姥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催你成亲了。” 谢音挽怔住了。她原以为这个消息会让姥姥开心,却没料到是这样的反应,“姥姥,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并没有勉强。” 谢雍狐疑地打量着她:“当真?” “自然是真的。”谢音挽无奈地笑了。 “哦?”谢雍这才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后生能得我们阿挽青睐。” 谢音挽眼神温柔,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她是个很好的人,勤劳朴实,细心能干,年纪轻轻便与人合伙开了两家店……” 谢音韶听得兴奋极了,她脸颊微红:“姐夫真有这么好?” 谢雍心中也颇为满意,即使她已然不强求子嗣了,但孙女有人真心相伴,自是好的,等谢音挽结束了话头,她沉吟片刻,问出最关键的问题:“这般好的小伙子,愿意入赘我们谢家吗?”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谢音挽仔细观察着姥姥的神色,想到方才姥姥的反应,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姥姥……其实,她是女子,不用担心这个,她是嫁给我。” 谢音韶猛地站了起来,“啊?!”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我把上一章改了改,加了七百多字哦~有空的宝宝可以回去看看嘿嘿嘿。 晚了一点,私密马赛宝宝酱们,俺七点多去喂楼下的小猫了,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呢,两只小三花,猫妈妈不要它们了,被我们捡了回来,还好活了下来~ 后面还有两三章的样子哦 第109章 …… 谢音韶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忍不住赞叹:“怪不得连火锅那样新奇的吃食都能被你琢磨出来,原来寻常菜肴也做得这么美味!” 付见煦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夸奖说得耳根微热,她搁下筷子,略显拘谨地颔首:“……谢谢啊。” “你这汤……”谢音韶还兴冲冲地指着桌上的菜问东问西。 付见煦眼皮跳了跳,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她本来觉得,花一个月时间做出个大概样子是足够了。谁能想到古代的冶金技术这么差,弄得她连临时应付都做不到,只能静下心来仔细研究图纸。 最近总算做出了第一版火铳,结果毫无疑问——失败了。自那以后,她几乎睡不着觉,整天趴在桌上研究图纸,就怕连最后那两千两银子都拿不到。 所幸谢大小姐最近未来催促,给了她足够的空间专心攻克难题。可没想到三天前,这位谢三小姐不请自来,整日围着她问东问西。 不过这位三小姐倒是在绘图上显露了过人天赋,短短两日就帮她破解了三处关键难题。 若非如此,她实在分不出精力应付这位既贪嘴又爱絮叨的小祖宗,听她问完,她深吸一口气,细细与她解释了一番。 谢音韶单手托腮地边听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面的女子,直将她看得面皮发红。 正当付见煦若坐针毡准备告辞时,那位三小姐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睛忽地一亮:“见煦姐姐,再给我讲讲我姐姐和姐妇的故事好不好?” “不必叫我姐姐。”付见煦不自在地别开脸,“直接唤我名字就好。” 谢音韶从善如流地点头:“好的,见煦姐姐。” 这个称呼让付见煦更加无所适从,她无奈道:“叫见煦或阿煦便好。” 谢音韶委屈地垂下眼帘,长睫轻颤:“阿煦……就不能再给我讲讲姐姐她们的故事么?” 见她这般模样,付见煦终于松了口,接过昨日未完的话头,继续娓娓道来。 谢音韶听得一双圆眼亮晶晶的,扒着桌沿追问身旁的女人:“真的吗?我姐姐和姐妇那么早就认识了?” “千真万确。”付见煦轻轻颔首。 “这么说,是我姐妇先喜欢的我姐?”谢音韶双手托腮,眼角眉梢都漾开甜甜的笑意,像是窥见了什么惊天秘密。 付见煦微微点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若是好奇,不妨直接去问谢大小姐,或是晓晓。” 谢音韶却恍若未闻,兀自捧着脸傻笑,颊边泛起两朵红云:“真好啊……我还以为这样的感情只存在话本里呢。英雌救美,暗恋成真……嘿嘿嘿……” 付见煦刚重新拿起筷子,闻言动作一顿。她望着少女绯红的侧脸,欲言又止。沉吟片刻,还是正色道: “你姐姐与姐妇是天作之合,这般缘分可遇不可求。你年纪尚小,莫要因憧憬话本里的情节,就轻信了甜言蜜语。” “那是自然!”谢音韶扬起下巴,发间珠钗轻轻晃动,“我家这般家世,我早看透了。往后我便安安分分联姻,守着金山银山过一辈子逍遥日子。” 付见煦闻言一怔,着实没料到这位从小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竟有如此通透的见解。她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朝着少女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第145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46章 付见煦忍不住轻笑,心底那点责备瞬间化作春水。她低头轻吻小姑娘柔软的脸颊,又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发顶,这才勉强压下满心泛滥的怜爱。 没承想这番动静还是惊醒了浅眠的人。纪小雨眼睫轻颤,尚未完全清醒,便含糊地呓语:“姐姐……” 这一声软糯的呼唤让付见煦整颗心都酥软了。她抚着小姑娘的长发,柔声应道:“嗯,我回来了。” 小姑娘显然困得厉害,眼睛始终没有睁开,鼻尖却嗅到了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于是本能地往她怀里又钻了钻,拖长了语调撒娇:“姐姐~” 温热的呼吸拂过颈间,带来细微的痒意。付见煦被蹭得有些发痒,却贪恋这久违的亲昵,终究还是纵容地收紧了手臂,将怀中人搂得更稳当些。 却未曾想那小姑娘像是寻着了蜜源的蝶,非但未停,反倒愈发黏缠。细软的发丝蹭得付见煦颈间酥麻,衣襟不知何时已被蹭得松散,露出一段莹白的肌肤。 更磨人的是那两片软唇,竟像生了灵识般精准衔住嫣红,轻轻一啜。 付见煦倒吸着一口气,从齿缝间漏出呜咽:“小雨……” 这声本是求饶,落在纪小雨耳中却成了蛊惑。湿热的唇舌当即加重力道,贝齿若有似无地刮过敏感顶端,惊得付见煦腰眼发酸,双腿猛然绞紧棉被。 她们分别这两月有余,对她们这般初尝云雨之人本就是场煎熬。偏生在庄子里终日忙碌,连自我纾解的空隙都难得,竟是实打实地禁欲了这些时日。 付见煦浑身一颤,每一寸肌肤都敏感得不像话,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下游走。当纪小雨的牙尖无意识地磨动时,付见煦小腹猛地收紧,一阵酥麻的快感直冲头顶。 竟是到了。 付见煦仰着头急促地喘息,本就疲惫的身体经历这场突如其来的高、潮后更是软得不像话。 她无力地陷在床铺里,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纪小雨对此一无所知。她仍沉浸在睡梦与现实的边缘,本能地含住口中的柔软,像品尝糖果般无意识地舔舐着。 那处柔软在温暖的口腔中逐渐挺立,终于唤醒了尚在迷蒙中的纪小雨。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正撞进付见煦水光潋滟的杏眸。 “姐姐?”纪小雨含糊轻唤。 却没曾想这动作却让被含着的付见煦被这声腰肢轻耸,十指深深陷进被子中。 付见煦哪里还有力气应答,双腿绞着,面上红霞又深三分。心中又恼又疼,她日夜牵挂的姑娘非但未曾好好用膳,还在睡梦中就这般作乱。 该罚! 霸道的心思一起,抬起绵软的手便按住小姑娘的后脑,不由分说地将人更深地按向自己。 纪小雨先是一怔。 付见煦没有说什么,但她还是意会了她的举动,当即侍弄起来。 毕竟……吃扔原是女儿家的本能啊。 但贪心的女儿家哪里只满足于浅尝辄止的亲吻。四肢早在重逢的狂喜中被驯化,腿自发缠了上来,手也急切地行动着,在熟悉的身躯上描摹思念的形状。 “姐姐,我莫不是在做梦吧?”纪小雨唇齿流连在扔头上,含糊不清地追问,每个字都带着滚烫的呼吸,“姐姐真的回来了?” “嗯……”付见煦喉间溢出的应答甜腻得不似自己的声音。她脸颊绯红,羞得立即抿紧了唇。 可纪小雨怎会轻易罢休? 太久没有见到姐姐,太久没有听见姐姐的声音。 她暂时放过那处柔软,用手肘撑起身子,贪婪地俯视身下人此刻的情态——眸中水光潋滟,唇瓣微微红肿,每一寸肌肤都染上薄红。 “小雨好想姐姐。”话音未落,她指尖稍稍用力。 成功换来身下人一声压抑的闷哼。 “姐姐怎么不作声?”纪小雨嗓音里浸满委屈,那双素来明亮的狐狸眼也耷拉下来,“姐姐一点也不想小雨吗?” 付见煦最看不得她这般模样,当即松口:“想……唔!” 恰在此时,纪小雨的动作骤然加深。 付见煦立刻明白又是这小狐狸的伎俩。她嗔怪地瞪去一眼,贝齿紧咬下唇,打定主意不再出声。 “姐姐,莫要咬疼了自己。”见撬不开那固执的唇齿,纪小雨转换策略,俯身以吻封缄。 这叫付见煦如何抗拒? 理智尚未回笼,身体早已习惯性地向她敞开。像久旱的田地迎接甘霖,像倦鸟归巢般自然。 她接纳她缠绵的吻。 接纳她游走的手指。 一根、两根…… 竟不知这是在惩罚谁了。 付见煦十指深深陷入床单,呼吸支离破碎,终于在连日的忙碌与此刻极致的紧绷放松中,意识渐渐模糊。 坠入黑暗前最后感知到的,是纪小雨落在眼睑上那个珍重的吻,与那句极轻,却极为郑重的——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姐姐。” …… 人间四月,草木生发。 漕津镇的清晨是被鹁鸪鸟的叫声唤醒的。薄雾还未散尽,青石板路上已响起吱吱呀呀的独轮车声。 东街的铺子陆续卸下门板,包子铺蒸笼里腾起的热气,在朝阳斜照里化作金雾;西街的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锤打声,火星溅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刺啦”一声便没了踪影。 码头上最是热闹。货船挨挨挤挤泊在岸边,船公的号子一声高过一声,麻袋在工人们的肩头稳稳当当地移动。 而东街后巷的这座宅院,却像被春日的喧嚣温柔地遗忘了。 付见煦这一觉睡得极沉,仿佛要把这些日子在庄子上熬的夜、费的神都补回来。 直到四肢百骸都睡酥了,她才迷迷糊糊去摸床头的衣裳——庄子上还有图纸等着研究呢。 可指尖触到的,却是细腻温热的肌肤。 她猛地清醒过来,侧过头,看见纪小雨安静的睡颜。小姑娘整个人蜷在她怀里,呼吸匀长,脸颊透着健康的粉,像初绽的海棠。 付见煦的心瞬间落回了实处——原来她已经回家了。 她重新合上眼,手臂收紧,像八爪鱼似的将小姑娘整个圈进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 纪小雨其实早就醒了。若在平日,此刻她该在酒楼后院清点今早送来的时蔬鲜肉,指挥着伙计们开始一天的忙碌。 可今天,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感受着腰间温柔的禁锢,她一动也不想动。 什么酒楼,什么生意,都比不上身后这个怀抱来得重要。她悄悄往后靠了更紧些,恨不能时光就停在这一刻,天荒地老才好。 窗外,卖花女的叫卖声由远及近——“玉兰花,白兰花——”那声音清凌凌的,像是被晨露洗过。 付见煦闭着眼,唇角却弯了起来。她想起去年冬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傍晚。天阴沉着,她正在院里搓洗衣服,冰凉的水冻得指尖发红。纪小雨就蹲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捆柴。 她心里想着那些无厘头的东西,还惹了小姑娘伤心。 她轻轻吻了吻纪小雨的耳畔,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小雨……” “嗯?”纪小雨转过身来,与她鼻尖相贴,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没什么,”付见煦望进小姑娘清澈的眼底,笑意更深,“只是突然觉得,小雨的名字也很好。” 她的名字是见煦——遇见温暖。可在那漫长而贫瘠的前半生里,她真正遇见的温暖实在太少太少,就算在家里,与家人相处,也大多是沉闷氛围。 直到漂泊至此,遇见了她的小雨。 不是滂沱的暴雨,而是春日里那种淅淅沥沥、润物无声的小雨,一点一滴,浸透了她干涸的心田。 于是那些枯死的枝丫重新抽芽,荒芜再次生发——她这才真正理解了什么是“见煦”。 如今,人间四月正好。窗外是复苏的万物,怀里是她的人间。 她拥有的,早已是生命里最和煦的晴空,与最甘霖的雨。往后岁岁年年,都将如此刻这般,在寻常烟火里,书写着只属于她们的地久天长。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小雨宝宝与阿煦宝宝的故事就到这里啦,后面还有小情侣春游跟晓晓与阿挽的结尾。还有另外的角色我也会写到。因为有强迫症,所以打算更到45w字,大约120章,其它if线等考完试更,十月努力修修文。谢谢宝宝们陪小雨阿煦还有我的这么长时间,爱你们!所以!评论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