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腰缠万贯》 第1章 [gl百合] 《她腰缠万贯gl》作者:嗯嗯哦哦【完结】 简介: 盛国长乐公主凌淑锦十六岁和亲匈奴时,身边只带了十二个人 为了引兵出战,她火烧匈奴王庭,要带人逃回边关大营 可她不堪马背颠簸落了马,被十岁的小姑娘用束带拴在身上,两人共乘一骑,险险保住了一条命 作为报答,她将人带回了国都教养 七年之后,小姑娘想跟着个傻小子私奔 气的她大发雷霆,强要了她,将她留下身边 两人吵吵闹闹的过了三年,终是拗不过她分开了 最纯爱的那年,裴柔丽拿着用命换来的军功 放弃了嫁给皇子成为王妃的机会 只甘愿留在长乐公主凌淑锦身边做个护卫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甜文 古代幻想 主角视角裴柔丽互动凌淑锦配角白惊程应允渊虹 一句话简介:发疯的长公主拿捏腰缠万贯小掌柜 立意:爱人先爱己 第001章 三月春 国都临安城的平康坊,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府邸,住的多是当朝五品以上的官员。正月初七刚过寅时,坊间便有车马声响起,今日休沐结束,去上早朝的官员穿戴整齐后,乘车穿过南庆街向午门驶去。 过了卯时天刚蒙蒙亮,各府邸的官家太太们也都在侍女的伺候下梳妆整齐,开始料理府里大小事务,给管事们派活儿。好不容易熬过了新年的人情往来,元宵节马上又要来了,拿捏着中馈之权的太太们都忙着提前准备。 平康坊出去的南庆街开着许多家铺子,靠着东西六坊的住户们养活,铺子里的伙儿计一大早就熬好热茶,在门口迎着来往采购的管事们,边聊家常边拿出自己的看家好货。 近了巳时天已大亮,两街的铺面都已经开了张,铺子里的伙计们早饭都消化了,街尾那三间铺子才开门,开门的伙计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看样子是刚起床。 两旁的伙计面上是羡慕的,心里是仇恨的。 裴柔丽坐在窗台前翻着货目单,侍女翠云帮她梳着发髻,清晨的阳光直直的洒向红木桌面,映下一片柔光。 “你让人帮我叫白惊过来,我要看看她春衣都画了什么样式。” 翠云知道她家掌柜爱素净,可是想着一会儿要去的地方,还是给她插了一支成色极好的青玉簪子。 今日掌柜穿的衣服是前儿白管事送来的,内里是窄袖素白色长裙,上面绣着两支淡黄色梅花,从腰间直延申到裙摆,含苞待放栩栩如生。细腰用浅黄色的束带勒着,勾勒出她的窈窕身段,外披着一件同色带绒的锦衫,一身搭配保暖又好看。 翠云扶了扶青玉簪子,又后退两步,仔细的瞧着她家掌柜,那玉簪衬着掌柜乌黑柔亮的发髻,还有浓眉大眼的鹅蛋小脸,显得她整个人干净又贵气。 裴柔丽看翠云只顾给她打扮,也不回话,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翠云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一边回话道:“掌柜的,公主府的人一大早就来传话,说公主今日让你过去呢。” 听到这话,镜中女子秀丽的脸蛋瞬间皱成一团,翠云弯唇笑了笑,出去让人传了早饭进来,裴柔丽勉强吃了两口,便出门上了那辆没什么装饰的马车。 巷子口出去拐角就是她的铺子,三月春,她一双素手轻撩窗帘,看到铺子里的伙计正在擦拭柜台。 南庆街道两边的东西六坊挨皇城最近,住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平康坊地处六坊的中间,繁华中又不失清净,越往里走府邸修建的越精致,官员们想要闹中取静,置买的都是靠里的宅子。 相比下来,临街铺子的宅院就有闲置。 三年前她拿了本钱出来做生意,选铺子的时候就看中了这一片。当时只有街角的这三间铺面是空着的,大约是别的掌柜嫌这冷清,她又让伢人去问后面连着的宅院,巧合的是主家要迁回老家,也要出售。 让伢人去商量好了价钱,铺子连带着宅子都买了下来,她又找了匠人重新修饰,花了两个月才打造成她想要的模样。铺子她取名为三月春,明面上经营的都是女子日常所需的物品,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珠宝首饰。 马车碾过不平整的青石板街,颠簸着经小路向长乐坊走去,长乐坊只有一座府邸,就是长乐公主府。 车夫将马车停在不显眼的侧门处,裴柔丽下了马车后,便乖乖的跟着领路的侍女进了门。她本以为公主要问生意上的事,会叫她去待客的昭华苑,没成想侍女却领着她进了落辰阁。 落辰阁是公主的寝居之一。 裴柔丽当下便觉得腿根一软,哆哆嗦嗦的不愿往前,侍女秋晨看她没有跟上来,也不催促,只笑着站在那里等她。没有办法,裴柔丽只有抬步跟上,心里想着一会儿如何应对,还好今日想着马上要过元宵节,让翠云提前给她准准备了公主的元宵节贺礼。 出来的匆忙,翠云将黄梨木锦盒递给她时,她也没打开看,就直接揣着来了。 落辰阁是公主冬天的居所,后院儿有一条温泉水眼,公主府的管事找工匠在那盖了间屋子,屋子里修了一座水池。水池四周修筑的墙壁是寻常的两层厚,有保温的效果,放了泉水后不用地龙加热,室内也温暖如春。 秋晨领了裴柔丽到门口,等在门口的秋灵冲她宛然一笑,说道:“裴掌柜来了,公主刚起,正在里面沐浴,您直接进去吧。” 裴柔丽只能抬步上了台阶,刚撩开帘子热气就扑面而来,入眼的是一面绣着骏马飞驰的屏风。公主府地方大,这屋子修建的也阔气,绕过屏风后还有一个隔间,里面放了一张床榻,还有一排衣架子,上面挂满了锦绣华服,这是公主更衣的地方。 再往里走才看到一汪池水,那水池内雾气缭绕,一位女子背靠着她,斜坐在水池里,两只细白的胳膊懒懒的搭在青色的池壁上。 裴柔丽低头上前行了礼。 池中的女子就是当今皇上的大公主凌淑锦,封号长乐,也是三月春真正的老板。 听到裴柔丽行礼,凌淑锦只懒懒的摆了摆手,她只得再上前将她从水池里搀扶出来。被带出的泉水哗啦啦的洒了一片,她的裙角都被沾湿,湿哒哒的贴在脚踝处,那黄色腊梅花遇水后更见娇艳,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 凌淑锦由她扶着,赤着脚向隔间走去,大约是泡的时间久了,嗓音有些暗哑,“这些天大大小小的宴会没断过,本宫虽只挑了几个要紧的参加,身子也乏的很,你的手法向来不错,给本宫按按解解乏。”说着便躺在榻上。 裴柔丽不敢推拒,只得去洗了手,刚准备开始塌上的人又发话了。 “你衣服都湿了,穿在身上不难受?” 裴柔丽只好将外衣脱了,剩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好在这屋子里也不冷。 侍女早就准备好玫瑰花油,她沾了一些在手里,轻轻抚上公主的肩头。公主年方二十六岁,锦衣玉食的养着,那皮肤细白如婴儿般娇嫩,力气大点就能烙下红痕。 裴柔丽从小习武,力气本就比别人大,耐着性子控制着手上的力道轻轻按着。 落在凌淑锦身上便觉得恰到好处,她闭着眼睛静静趴着,细长的手指敲击着塌边的玉如意,发出悦耳的声音,细细听来是一首坊间很流行的曲调。 “往下一点,本宫腰上有点酸。” 裴柔丽又沾了一些玫瑰油,轻抚着往下,似真的按到了病症处,凌淑锦甚是舒服的长叹一声,她便在那处加了点力道。 不一会儿凌淑锦就承受不住,翻身坐起,拽着裴柔丽的手臂让她俯下身看着她:“本宫若不让人去请你,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过来看看本宫?” 裴柔丽早已习惯她情绪的反复无常,顺着她的力道在她身边坐下,轻声安抚道:“您也说了最近各家宴席多,宴席上夫人们的衣服首饰不重样,我那忙的都抽不开身,明日我就差人将上个月的账本和银票送来,进项约有两万白银。” 逢年过节,各府太太小姐都要裁制新衣,买新的头面首饰,南庆街各铺面生意都不错,三月春的伙计绣娘都忙的脚不沾地,她这个掌柜的也不可能会闲着。 可大公主压根不满意她的解释,掐着她的胳膊质问道:“三月春已经开了这些年了,各处都有得力人手看着,哪就处处都用你?”公主平日里养尊处优,指甲也留的长长的,掐起人来自然也疼的很,裴柔丽受不住哎呦一声她才算松开。 转眼又看到桌上放了一个黄梨木的锦盒,就问那是什么。 裴柔丽想起来还没有进献准备的元宵节礼物,便起身拿来递给她,怕她着凉又扯了薄毯给她盖上。 凌淑锦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枚拇指粗细中指长短的青玉,裴柔丽一看就知坏事,可送出去的东西也不好再夺回来。 看到这个物什,凌淑锦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一些,斜睨了她一眼,那眼神可谓是意味深长,语气略带娇柔的问道:“这枚玉初碰冰凉,在手里揉搓一会儿便感温热,品质倒算是上乘,你从哪里寻摸来的?卖的怎么样?” 第2章 裴柔丽只能点头说还不错。 凌淑锦一手摩挲着那枚玉,一手向身边人探去,心情愉悦的问道:“裴掌柜,你脸红什么?” 裴柔丽面对她的调侃,还有她那只不老实的手,只能尴尬的笑着说:“这里面有点热。” 凌淑锦往前探了探身子,在她耳边低声了几句,说的她耳根子瞬间红了。 在公主府用了午膳,裴柔丽才回三月春,人刚下车就叫来管家丰叔,让他带着翠玉去扫马厩,十天后再回她院子里伺候。丰叔看掌柜的走路不对劲,还以为是在公主府受了责罚,忙问用不用帮她请大夫过来,掌柜的僵着脸说不用。 裴柔丽搬过来一年后,隔壁的宅子也要出售,她就买下将两处院子打通。最里面的三间屋子划了一处院子,取名梨落苑,她自己住,平时就两名侍女伺候,展兰看她回来忙迎上去伺候。 掌柜的寡言少语可脾气还算不错,能自己做的事情从不假手于人,平时犯些小错也很少斥责她们。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一回来丰叔就把翠玉拽走了,说是要罚去扫马厩,她就想着自己要殷勤点,省的惹掌柜的不开心,可是刚跟进屋就让她出去。 裴柔丽进屋先洗了手,再挪着小碎步躺回床上,取出那枚青玉。 第002章 玉观音 长乐坊紧挨皇城的东门,而平康坊在皇宫的正南处,两坊差了有七八里,今天是长乐公主府派马车来接她。怕被外人瞧出端倪,车夫走青石板铺就的小道绕路,车轮撵在坑洼不平的路上就颠得厉害,平时裴柔丽也觉得习惯了。 今日忍着不适陪公主用完午膳,出门的时候想着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回到三月春。 可秋灵刚将她送到门口,秋晨就追了上来告诉马夫:“公主说九里林的梨花快开了,让你带着裴掌柜拐过去看看有花苞了没?还有裴掌柜是个大忙人,你赶车要快些,莫要多耽误她的时间。” 那马夫是个老实人,忙弯腰应诺。 九里林在长安坊的东边,绕路过去最少也要一刻钟,裴柔丽不想再生事端,便由秋晨扶着上了马车。那马夫是个听话的,车赶得飞快。 车厢里的裴柔丽被颠簸的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紧咬着嘴唇让自己不要发出怪异的声音,手指用力的掐着大腿,让自己情绪能平复下来,不一会儿头上便起了一层薄汗。 马夫停下来说到了的时候,裴柔丽觉得自己后背都湿透了,在车里缓了一会儿才下车。车夫顾着男女有别,也不敢上去搀扶她,只帮她放了踩凳。 裴柔丽回梨花苑的这一路都感觉步伐是虚浮的,怕被下人瞧出异样,她是咬牙忍着,后槽牙都快给她咬碎了。 抱着被子窝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展兰又在门外叫她,说前院来了贵客,渊虹管事请她过去,不是重要的客人渊虹不会叫她。裴柔丽深吸一口气,只好努力撑起身子起来,让展兰准备些热水给她沐浴,简单的洗漱更衣后就去了前院。 三月春的铺子二楼跟后院的宅子是打通的,一些稀有的珠宝、绣品还有不能上台面的物什,在后院设有专门的屋子陈列,供一些贵客挑选。 今天的第三套衣服,里面是杭绸裁制的藏蓝色长裙,只在裙摆和袖口处绣着简单的花纹,上面套了间灰白色缎面夹袄,发髻用银簪子绾着,装扮下来年纪直接就上去了。怕贵客等急了,脸上也脂粉未施,好在她底子不错,除了眼底有些淡青,人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 渊虹远远的就瞧见她过来,低头跟身边的太太说话,说那就是她们掌柜的。 裴柔丽笑盈盈的走上前给贵客行礼,那位太太挺直着腰板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这位太太看着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穿着一身深绿色绣云纹的的广袖衣裙,这种颜色一般只有正房太太穿,瞅着布料是江南云锦,这种布料一匹就要上百两,用来做冬装是有些奢侈,怪不得柜台伙计会把她领进来。 她身边只跟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认真的绷着小脸站在她身后,裴柔丽看着她有些为难。 沈颂芳瞧了眼裴柔丽的神色,就开口让小丫头去外面买糖吃,那小丫头乐着就跑出去了。 渊虹又站在中间寒暄了几句,便与二人一起往芳菲苑走去,芳菲苑的六间屋子全都打通了。这位夫人不说她要什么,裴柔丽也不好一直追问,就领着她先从绸缎看起。 “这是蜀地那边刚出的料子,都是用上好的丝线纺的,材质柔软,颜色亮丽,很适合用来裁剪春装,因着就到了这两匹,就没有拿出去。” “这是滇南那边出的红宝石,成色是极好的,可以用来做一套头面。” 沈颂芳一一看过,却都没有要买的意思,直到看见一尊白玉观音,步子才停了下来。裴柔丽说话的时候都看着她的脸色,看她喜欢这个,就领着她走进去看。 这片地方搁置的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三尺高的红木架子上,只放了这座白玉观音,十步之外用绸缎布条围着,以防谁不小心碰着了。 渊虹先一步撤了了围挡,裴柔丽领着人凑近去看,“这是从普陀山请回来的送子观音,主持大师开过光的,夫人若是喜欢,可以请回家去。” 沈颂芳双手合十拜了三拜,轻起薄唇:“给我包起来。” 裴柔丽看她也不问价格,就知道是个家底厚的,这个贵客她必须服务好了。要是想让她以后经常来,那她这玉观音必须得灵验才行,退到身后给渊虹使了个颜色,她就说要出去请师傅过来。 渊虹笑着上前说道:“夫人,请观音还需要些章程,我带您去隔壁转转,那还有些好东西。”移动神佛需要焚香叩拜,是需要些时候,沈颂芳便跟着渊虹穿过一条小道向隔壁院子走去,这都是打通的,不过几步路的功夫。 “夫人,这还有些摆件,都是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你要是喜欢就可以带走。”渊虹说着就撩开帘子请了人进去。 这间屋子摆放的东西也不多,沈颂芳入眼处的桌子上,铺着柔软的白色绸缎,上面摆放着形状相似、大小不同的玉器,饶是她已经成婚多年,看见这些也不免脸色微红。 渊虹了解这些大家闺秀出身的官家太太最是矜持,所以只有她一个人跟着,看她只是有些难为情,却并没有拂袖而去,就将人请到窗边的桌子前坐下,给人斟茶倒水。 声音柔和的说道:“我看出太太是想求子,这种事情求佛更得求已。” 说到这个,沈颂芳神色有些黯淡,她夫婿是她父亲的一位学生,科考榜上有名后两人就成了婚。那时候她刚满十八岁,夫婿已经二十有五,父亲说他人品端正、专心仕途,以后必是个有前途的。 如父亲所说,他一心都扑在仕途上,新婚后不久他就领了外放,去了千里之外的云城任职,而她就留在京城伺候婆婆,这一分别就是三年。在父亲的帮助下他终于被调回临安,两夫妻得以重聚,可他又整日忙的不回家,三十岁就当上了户部左侍郎,官居四品。 家也成了业也立了,可是她肚子却迟迟都没有动静,到现在都没有子嗣。婆婆可不管她儿子着不着家,只一味的说她肚子不争气,整日嚷嚷着要给夫婿纳妾。 想当初两人成婚时,父亲官居三品,而他只是家里经商,士农工商,她算是下嫁。她倒是想怀孕,汤药补品她喝了那么多,他却经常不回家,回了家也常在书房忙到半夜。 两人亲近的时候,掰着手指头算一个月也没几回,她心里怎么能没有怨气?可这些都是家丑,她犯不着给一个外人说。 渊虹看她不说话,又帮她添了些茶水,茶叶都是上好的,掀开茶杯便能闻到茶香四溢,泡出来的茶汤清透明亮。为了隐蔽,窗外只有一小片空地,被一堵高墙围着,唯一的景色就是那棵腊梅树,黄色腊梅花看的正盛,这个角度赏梅正好。 沈颂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是好茶,她今天本是心烦出来闲逛,看这家店铺人少才进来看看。铺子里的东西虽都精巧,却勾不起她的兴致,刚想走就有伙计上前说,可以再去里面看看。 她本就是出来打发时间,看看就看看,好在那座白玉观音确实是上品,也不枉她来这一趟。只是她没想到这店铺老板竟这么大胆,带她来看这些东西。 渊虹看她脸色还不错,就去拿了些册子和货品过来,递给坐在对面的沈颂芳。沈颂芳撑着脸面打开,入眼画面便看的她心里一紧、小腹酸胀,立即合上扔到桌面上。 “混账,你给我看的都是什么东西?” 渊虹也不生气,笑着将册子重新摆好,“不瞒夫人说,今日确实是我唐突了,一般人我也不敢把她领过来,这些东西我们也不赚钱,只是看着夫人是真心求子,才想帮帮夫人。” 沈颂芳本想拂袖而去,但是渊虹的话确实是戳到了她的心思,她想要孩子都想疯了,便耐着性子继续坐下来。 渊虹看她情绪平复了,就知道她说到点子上了。 第3章 裴柔丽教过她:卖东西时心不能急,话不能多,要静下心来去琢磨买家的心思,看她想要的是什么。 沈颂芳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再抬手去翻开那册子,这画册中的女子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花式也太多了些。 渊虹怕她看不明白,便给她递过去一块比手掌还长些的青玉,沈颂芳犹豫一下接了过去,冰凉的青玉握在手里只觉滚烫。她自小被教习要三从四德、恪守礼数,为人做事要端庄大方,行为上不能有孟浪之处。 今天她定是被迷惑了心智,才坐在这里听对面的女子教给她册子上的东西。 沈颂芳是大家闺秀,这些行为对她来说有些过头,渊虹也不着急,看时间差不多了,开口道:“夫人,这些您也不必都学,只记住在这种事情上胆大些就可以了,有什么需要的,您随时再过来找我。” 沈颂芳走的时候,渊虹亲自把两个锦盒给她送到马车上,还折了几枝黄腊梅送上。 第003章 小野猫 裴柔丽在二楼的雅房里边喝茶边算账,透过窗户看到出门的沈颂芳脸还是红的,只笑渊虹这个混不吝的,把人一大家闺秀羞成这样。 生意做成了,渊虹也高兴,毕竟裴柔丽出手大方,这单她能拿到不少提成,而且她确信这位太太还会再来。 上楼推开雅间的门,就看到她家掌柜的正歪在椅子上看账本,放下手中插着腊梅花的白瓷瓶问道:“您今儿是身体不舒服吗?”没见过她这么没坐相过。 她是裴柔丽高价赎过来卖东西的伙儿计,裴柔丽对她的过去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对自家掌柜却知之甚少。两人共事也一年多了,据她平时的观察,掌柜的举止谈吐间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导的女子,出身应该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自己出做来生意了,也没听她提过家里人。 裴丽柔放下手里的账本,勾勾手让她坐过来,“我就是昨天没睡好,这两天又忙着核算这些账目,身体有些疲乏罢了,刚才那位夫人的身份你打听出来没?” 渊虹摇了摇头,“不过您放心,出手就是五千两的阔太太,我给她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她一定会再来。” 裴柔丽安抚的说道:“没事,她一看就是很谨慎的人,你做的很好了。我瞧着她有些眼熟,一会儿我让人查了告诉你,好方便你以后行事。” 渊虹乖乖的点了点头,知道她忙,又简单聊了几句公事就出去了。 裴丽柔看了会儿含苞待放的腊梅花,就继续算她的账,室内只剩算盘拨弄的响声,直到天色黑透才算理清楚。扶着椅子站起来,只觉一阵的天旋地转,腰酸背疼,站着缓了一会儿才觉得视线清楚了些。 回到梨花苑,展兰已经备好了晚饭等着她,她没什么胃口,就着小菜喝了碗粥,就去净房洗漱。今天折腾了一天,她也是累极了,只想赶快上床休息。 可刚躺到床上,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还以为是展兰过来换蜡烛,她睡觉屋子里必须有烛光亮着。却见撩帘进来的是公主身边的侍女秋晨,她刚要撑起身子起来,凌淑锦便进来了,她不起也得起了。 “本宫就来看看你,你躺下吧。”凌淑锦挥了挥手,秋晨就出去了,屋子内剩她们两个人。 裴柔丽听话的躺在床上,凌淑锦坐在床边看着她,替她拂去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动作温柔之极。 看着她的眼睛问道:“疼吗?” 裴柔丽摇了摇头。 凌淑锦嗤笑一声,真是个倔种,说着也不顾裴柔丽的反对就掀了被子,尽管屋子里烧的有银炭,可是这天儿没了被子也冷。 凌淑锦按着她的腿,凑近看了一眼,凉凉的说道:“肿了。”就这还说不疼。 裴柔丽将头扭向里侧不愿看她,浑身冷的瑟瑟发抖,她这样不都是拜她所赐吗? 凌淑锦掐着她的下巴将她扭过来,逼她看着她,“裴掌柜,你就这么讨厌本宫?” 裴柔丽想摇头,可是凌淑锦掐着她的手力气极大,她根本动弹不得,只好开口回话:“公主是我最敬重的人。” 凌淑锦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的脸,裴柔丽也不敢去拉被子,怕又惹了她不开心,更不敢不看她。看她从袖口里拿出一个药瓶,看她俯身为她擦药,冰凉的药膏涂上去,她只觉浑身酸痒之极,努力咬着牙关不敢不声。 凌淑锦看她脸色憋得通红也不出声,又空出一只手去掐她的下巴,裴柔丽松了牙关便忍不住叫了出来。 窗外的野猫正在觅食,听见屋子里有叫声,还以为此地已经被别的猫占领了,便踩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它喵的慢了一步。 涂好药膏后帮她穿好衣服,又替她盖好被子,裴柔丽只顾给自己擦眼泪,随便她要干什么。凌淑锦俯下身在她枕头处摸索,果然找到了那枚青玉,用白色手帕包裹着,她拿到唇边闻了闻,是她的味道。 裴柔丽想要起身去夺,却不小心歪倒在她怀里,凌淑锦单手扣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握着青玉高高扬起,挑着眉毛摇着头逗她:“你够不到。” 裴柔丽就趴在她怀里哭,一边哭一边说:“你就会欺负我。” 凌淑锦拍了拍她的背,看见她哭的这么伤心,她反而很开心,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半路就会扔了呢?没想到还带了回来,傻丫头。” 裴柔丽听到这话更生气了,她怎么在半路扔?她还要脸呢。 屋子里只有一支烛火,还放在进口处,床榻这边就昏昏暗暗的,凌淑锦开始去解自己的束带,裴柔丽看她这样也不哭了,就怔怔的看着她,这大佛今天是不走了?她从来不在这小庙住。 “裴掌柜,这青玉是你送给我的,怎么能要回去?”说着将青玉放到裴柔丽手中,视线引导着她。 裴柔丽哪敢让她这样做:“公主不可。” 但长乐公主什么时候听过她的话,只拉着她的手去做她想做的事。 凌淑锦重新穿好自己的衣服,又俯身亲了亲躺在床上的裴柔丽:“本宫怎么舍得让你独自受苦?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不要再耍脾气惹本宫,你知道本宫脾气的,别自讨苦吃。”说完便撩帘往外走去。 裴柔丽想起身送她,刚起身就无力的瘫倒回去。 躺在床上独自感叹:如果时间能倒退到十年前,她哪怕是去死,也不会去惹这个疯女人。 秋晨跟着长乐公主从梨花苑一路往外走,四周都静悄悄的,裴府武力高强的侍卫都在铺子周围转悠。从梨花苑到后门的这条小路,晚上也没有人巡视。 裴府的后门,停着一辆灰蓝粗布包着的马车,这种马车一般都是小门小户用的,一些阔气的高官府邸,也会给有头有脸的管家配上。 秋晨将公主扶上车,便去了前面赶车,随行的侍卫都在暗处跟着。 “秋晨,走小路回去。” 秋晨刚准备挥鞭赶车绕去南庆街,那条路宽敞还平坦,车厢里却传来公主的命令。她向来听令行事,从不反驳,便掉头上了小路。 户部右侍郎郭府,过了亥时,府里的人大都歇下了,只有主屋和书房的灯还亮着。 沈颂芳在床榻前坐着,穿着丝绸裁制的白色里衣,灯火的照映下玲珑曲线尽数显现。 贴身丫鬟婷玉犹豫再三还是说道:“老爷估计公务繁忙,今天应该会在书房歇了,天色不早了,您也早些歇了吧。” 昨日表少爷家添了丁,夫人清早给老夫人请安时又被念叨,心情自然就不好了。气的午饭都没吃,带了个小丫头就出门了,晚饭时才回府,回来后就一个人坐着发呆。 沈颂芳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只围了件披风便出门了。婷玉刚要跟上,就被她呵斥了,看她往书房去了,就也没有再往前跟。 刚立春护城河的冰都没化,晚上还是很冷的,院子里不比屋里有地龙,沈颂芳没走几步便被冻得发抖,可还是咬着牙走到了书房门口。书房的门开着,只有一名小厮在旁伺候笔墨,沈颂芳使了眼色让他退下,那小厮赶快跑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郭丙怀正在处理公务,不知怎么突然就来这一出,就放了笔问自家夫人:“你怎么还没睡?”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他最烦做事的时候有人进来打扰。 沈颂芳只眼巴巴的望着他也不说话,边解开披风的带子边往前走,直走到郭丙怀跟前才停住。 郭丙怀早就愣住了,他还从未见过他家夫人这样。沈颂芳出身书香世家,从小便被教导的克己复礼,言行上十分矜持。 这样的夫人是很好,就是让人觉得没意思,特别是那啥的时候,她都跟木头似的。动也不动,吭也不吭,好在他在这种事情上兴致也不高,两夫妻这些年也算琴瑟和鸣。 沈家锦衣玉食的将她养大,嫁给他后也主掌中馈大权,父亲在外做生意攒了不少家底,都给他们花,所以衣食住行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今年二十五岁了,皮肤仍是吹弹可破,看着跟小姑娘似的,只是她平时穿衣多保守,从没有穿过如此显身段的衣服过。 第4章 特别是这丝绸料子很有垂感。 沈颂芳从郭丙怀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色彩,之前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有惊喜,有欣赏,有欲望。 她轻轻迈腿,搂着他的肩膀坐在他怀里,在他的唇边轻轻喊着夫君。 美人在怀,郭丙怀只觉得桌上的公务瞬间变得索然无味,揉了揉夫人饱满的嘴唇,便亲了上去。沈颂芳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她还以为她还要再费一番工夫。 她松开自家夫君的脖子,一双素手慢慢往下,照着渊虹教给她的,仿佛手里攥着的是那块青玉。 第004章 别发疯 郭丙怀正亲的意乱情迷,却被沈颂芳的动作吓得愣住。 沈颂芳看他停了下来,还以为自己做错了,心里有委屈又羞愤,一双杏眼瞬间盈满泪水,痴痴的望着他问道:“夫君觉得我这样不好?” 郭丙怀哪里舍得她落泪,忙捧着她的小脸将泪珠都擦去,亲着她说很喜欢。 翌日醒来,郭颂芳只觉得身上疲乏的很,哑着嗓子问玉婷什么时辰了。 玉婷忙笑着上前说:“夫人,快午时了,您可是饿了?” 午时?郭颂芳吓得立马坐起,她怎么能睡到午时?她还要给婆婆请安。 玉婷忙过去扶着她,轻声安抚道::“夫人您别急,老爷走的时候说了,让我别叫醒您,让您多睡会,老夫人那边他会去说的,您就安心歇着吧。” 沈颂芳缓了口气,顺着玉婷的手靠在迎枕上,郭丙怀什么时候这么体量她了?还是说经过昨夜的相处,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变得更亲密了。 昨日忙了一天,疲累太过,裴柔丽没多久就昏睡过去,直睡到日上三杆才起,展兰早就在院子里候着,听见动静忙进去伺候她洗漱打扮。怕裴柔丽无聊,就给她讲些院子里的趣事。 “我今儿个去白管事院子里拿绣活儿,正碰上她院子里的青青和飞鹏吵架。” 青青和飞鹏是白惊院子里的丫鬟和小厮,两个人日久生情看对了眼,白惊就做主给他们订了亲,等过了十八就让他们成婚*。 裴柔丽打着哈欠,看展兰不说了,就回应道:“他俩为什么吵架?” 展兰听掌柜的接话,忙笑呵呵的继续讲:“飞鹏昨日搬东西不小心绊倒了青青,害的青青磕破了膝盖,青青赌气不理他。结果他今天一大早就自己往石头上磕,磕破了还不愿意敷药,可把青青气坏了,骂他是天下第一号大犟种,最后还是青青亲自给他上的药。” 看裴柔丽听的愣住了。 展兰挽着头发继续说:“掌柜的也不理解对吧?我也搞不懂这种人,自己犯了错还要自残逼着别人原谅,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展兰的拿手绝活就是盘发髻,盘得发髻是又好看又牢固。 “展兰,你去铺子里找林先生,拿上个月的账本和银票,再拿一匹蜀锦,还有叫丰叔帮我准备马车,愣着干什么快去。” 正听她扯闲篇的掌柜忽然变了脸色,展兰哪里还敢耽误,放下牛角梳就往外跑。拿到东西的裴柔丽不敢耽误,立即往长乐坊赶去,今日是正大光明给公主府送布料子,走的是南庆街,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下了马车后裴柔丽抱着东西站在公主府的大门,等门口的小厮进去通报,半晌小厮才让她进去。 公主府很大,她抱着东西,一路走过廊亭相绕、假山流水、高楼碧湖,才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花园里见到长乐公主。现在这个时节,小花园除了离落辰苑近,也没有什么景致,公主府明明还有放置很多鲜花的温室。 凌淑锦那个疯女人却偏偏要来这里,还在鹅卵石上来回走动,额头上都是细汗,看见她过来,脸色惨白的冲着她笑。 裴柔丽此刻只觉得仿佛置身冰窖里一般,来的路上她还在想,这个女人应该没有那么疯,都是她自己多想。才带了那么多东西做掩饰,就是怕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慌慌张张的跑来这里,可是看到她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她就是个疯女人。 凌淑锦歪着头冲她笑,模样有些俏皮,“裴掌柜,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她笑的裴柔丽心里很绝望,自己好像是那笼子中圈着的鸟,主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它却只想找机会溜出去。它只想要自由,有一天它的心思被主人发现了,主人大怒,先是剪断了它的翅膀,又将剪刀刺向自己。 “我背你回去。”裴柔丽走上前蹲在她身前。 凌淑锦搂着她的脖子趴在她背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努力的吸允着她的味道,这是能令她安神的香气。 落辰阁就在不远处,秋晨秋灵低着头在门口候着,这院子里的下人昨夜就全都支走了,看着公主回来忙俯身跪下。 裴柔丽压着心里的火气质问道:”为什么不去叫我?” 秋晨抬起脸,泪珠像不要钱似的往下落,“裴掌柜,公主不让奴婢去,她非要等您自己来。” “那我要是不来呢?”如果不是展兰和她闲聊,她压根不会想起她,她早就厌恶透了这个疯女人。 “你会来的,你现在不就来了吗?”凌淑锦看她生气,只觉得心里委屈,眼泪顺着脖子就流进了裴柔丽的心口。 “你哭什么哭?你有什么好哭的,该哭的是我。” 秋晨看裴柔丽发火,忙叩头认错,不是她想哭,她就是看公主这样折磨自己很心疼。 凌淑锦却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在凶秋晨,赌气般的从她背上下来,却不小心蹲在地上,秋晨秋灵忙起来去搀扶她,可是她就非要蹲在地上,仰着脸等裴柔丽回头。 “裴掌柜,您就可怜可怜公主,哄哄她吧。”秋灵哭着去抱裴柔丽的腿。 裴柔丽转身,低头看见坐在地上哭成一团的三主仆,她上辈子该是欠她们的,弯腰将凌淑锦抱起,她顺从的搂着她。 秋晨秋灵忙爬起来去打开帘子,看着裴柔丽将公主抱进去,她们忙擦干眼泪在门口守着。 裴柔丽一路抱着她去了温泉池,到了隔间便将人扔在床上,胡乱的扯着她的衣服,好不容清楚障碍要去动手,凌淑锦却捂着。 哑着嗓子说:“你蹲下帮我取。” 裴柔丽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如果这里有把刀,她就把自己给了结了,大声吼道:“凌淑锦,你就非要逼死我是吗?”她自认是个好脾气的人,从来没对谁大吼大叫过。 “裴掌柜,是你要逼死我!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多在意你,我就只有你,你却总想离开我。我明明已经很听话的让步了,答应让你出去做生意,让你搬出去住离我那么远的平康坊,你却还嫌不够,你还想离开临安城,你就想离我远远的,一辈子再也不见我是不是?” 凌淑锦哭的满脸是泪,却仍能盛气凌人的仰着头和裴柔丽吵,说着还拔了头上的簪子抵在喉咙处,看的裴柔丽眼前一黑。 “放下。”裴柔丽说的咬牙切齿,那簪子虽是钝口,但凌淑锦的皮肤细腻到能看清下面的血管,一簪子下去肯定见血。 “那你跪下,向我承诺这辈子都不离开我。” 裴柔丽无奈的捂着脸,任凭泪水从指缝流出,总觉得她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在这里。 看到裴柔丽跪在她面前,凌淑锦的心里却更加难受,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裴掌柜,你是心疼我?还是屈服我手中的权力?” 秋灵说的对,她应该低头哄哄她,让她开心自己也好过,可是已经被逼疯的裴柔丽能说出什么好听话呢? “长乐公主,您说呢?” 凌淑锦怒气攻心,气的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裴柔丽被她打偏了头,嘴里一阵腥咸。 抬头看见凌淑锦腿上的血,有气无力的说:“你别闹了行不行?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哪也不去,听话快些取出来。” 凌淑锦一脚踩在她的肩膀上,一脚在床边晃荡着,“本宫说过了,要你帮本宫取。” 秋晨守在门口,听见里面的动静,几度想要进去,都被秋灵拉住。过了半晌,终于看到裴柔丽从里面出来,头发凌乱,半边脸都是肿的,嘴角还有血。 看她出来,秋晨马上撩了帘子进去。 秋灵看的有些不忍心,犹豫了下问道:“裴掌柜,你没事吧?” 裴柔丽摇了摇头,“进去看着她,有事情再叫我。” 看她要走,秋晨拉住了她,“您要不先回海棠苑收拾下再回去吧?马上也要用晚膳了,您陪着公主吃点,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海棠苑是以前裴柔丽在公主府的住所,就挨着落辰苑。 裴柔丽甩开了她的手,迈着虚浮的步子往侧门走去,好在天也快黑了。 第005章 定风波 秋灵抹着眼泪看着裴柔丽的背影,正准备进去服侍公主,却看见裴柔丽回了头。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就知道裴掌柜是心疼她家公主的,也就是因为这样,公主的那些小手段才总能有用。 第5章 秋晨进屋后,就看到公主躺在榻上静静的流眼泪,衣服被子都扔在地下,她连忙俯身哭着捡起给她盖上,再这么折腾下去是会生病的。 “公主,您别这样。”秋晨刚把被子给她盖上,凌淑锦就一脚蹬开,一天一夜不吃不睡,不知道怎么还这么有劲儿。 秋晨跪在地上磕着头求她,公主却躺在那不为所动,秋灵进来把秋晨拉出去,她本不愿走,可是看到身后去而复返的裴柔丽,忙爬起来出去了。 凌淑锦听得出她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问道:“本宫不是让你滚了吗?谁让你又回来的,公主府就是你想来就来,放开我。” 裴柔丽不等她说完,就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任她随便抽打都没有松手,径直的往水池中走去,搂着她泡在水里。泉水温热,却捂不热裴柔丽的心,她只觉得疲乏的很,却还要打起精神哄着怀里的人。 “阿锦,别闹了行不行?你知道我舍不得看你这样折磨自己?”边说边凑上去亲她。 凌淑锦又给了她一巴掌,却没怎么用力,哭着我:“裴掌柜,都是你惹我的。” 自从裴柔丽搬出去做生意后,她就再也没叫过她的名字,只喊她裴掌柜。 裴柔丽把自己的身段放在尘埃里,弓着腰低声细语的继续哄:“是都怪我,我以后都乖乖的留在临安城做生意,哪也不去,就只给你赚钱花,让你腰缠万贯。” 她了解凌淑锦,知道她怕痒痒,一双手就在她腰上乱动,没一会儿便把她逗笑了。 凌淑锦爱生气,可也好哄,这些裴柔丽都知道,只是有时候她气急了,就不愿意顺着她,结果就是越闹越大,最后烂摊子还得她自己收拾。 两人又泡在水池里说了会儿话,裴柔丽才将人捞出,隔间里已经收拾干净,放着新的衣裳,她将人放在榻上,给人裹好被子,免的人受凉,自己捡了一身素净的衣服穿上。 “你昨天拿的药呢?” 那药膏挺管用,凌淑锦指了指床头的匣子,裴柔丽转身去找出来。 凌淑锦看着她替自己忙活,心里觉得暖暖的,眼角眉梢都挂着笑。裴柔丽看了看她肿成桃子的眼睛,叹了口气,俯身掀开被角去帮她上药。 凌淑锦发起疯来作天作地,伤的就有些严重,上药的时候不得不往里涂点,还好她指甲剪的短而平整。凌淑锦疼的手用力抓着被角,舍着嗓子眼嚎。 秋晨秋灵还在外面站着,她叫的那么大声外面肯定能听见,裴柔丽停了手里的动作,小声斥责道:“你能不能忍一会儿别吭声。”她动作已经够轻了。 “本宫,忍不了。”光是疼她或许能忍。 裴柔丽听她话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火气又想上来,但到底压住没吭声,只是报复性的加重了上药的力道,她喜欢叫就让她使劲叫,最好把全公主府的人都喊来,看她还要脸不要。 秋灵在外面听着,只觉得脚尖都是麻的,干脆拉着秋晨去准备晚膳,两人在偏厅里又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裴柔丽抱着公主进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这场闹了近两个月的风波终于平定下来了。 约莫两个月前,裴掌柜未向公主提前通报,就擅自做主离开了临安城。她还特意叮嘱管家的丰叔,说她要跟着商队一起去岁城进年货,最多七天就回来了,让他不用向公主府通报,免得公主担心。 丰叔是公主府邸出去的,心里自然是向着公主府,可是他也了解凌淑锦的脾气,想着裴掌柜这几个月也经常往外跑,就也真的没向公主府报消息。 直到三天后公主派人过去请裴掌柜,说让她陪着去凤山的庄子上住几天,丰叔才向来人说了。得了消息的凌淑锦立即派了二十名侍卫,让人马上出发去岁城将裴掌柜带回来。 而派去的侍卫四天后才有消息传回,说没找到裴掌柜。 凌淑锦当即大发雷霆,非要亲自带着百名侍卫去岁城,岁城距离临安七百里,坐马车要三四天才能到,骑马最快也要两天。而且裴掌柜若真的想跑,凭借她的才能和武力,早就甩掉了公主府的侍卫,也不可能真的去岁城,七八天过去早就没影了。 可是这些话她们不能说,说了只会刺激公主。 裴掌柜自十岁起便跟着公主,这十年她陪着公主经历了腥风血雨,对公主的意义非常不同,公主眼里心里全是她,若她真的跑了公主大概真的会疯。可是她们又私心里觉得裴掌柜也挺可怜的,若是真的能跑掉,对她自己也是件好事。 最后秋灵只能跪着求公主,让公主一定要顾及自己的身份。若是她带着那么多人出城,必然会引起宫里的注意,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裴掌柜必死无疑。 秋灵知道,只有裴掌柜能让公主发疯,也只有她能让公主冷静。 还好两天后又有消息传来,说裴掌柜已经在回城的路上,公主罚了丰叔,罚了跟着的侍卫。裴掌柜跑过来和公主大吵一架,气愤公主监视她、圈禁她,公主自然没有让着,骂裴掌柜不知好歹,总想离开她。 吵完之后,两人不欢而散,开始冷战,裴掌柜只腊月二十八来请了个安,两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就散了。直到昨天公主先低头,去让人接了裴掌柜过来。 裴柔丽把人放在椅子上,在她对面坐下,秋晨、秋灵在旁边伺候布菜。 凌淑锦看着眼前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盯着对面的人问道:“你今天还回去吗?”现在已经戌时了。 裴柔丽喝了几口汤,看对面的人什么都没吃,就使眼色让秋晨、秋灵先下去,待她们都出去之后,她起身走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端起秋晨帮她盛好的汤。 “明早再回,你多吃点。”说着便端着汤碗去喂,这两个月凌淑锦瘦了很多,脸颊都有些凹陷了。 凌淑锦立即开心起来,就着她递过来的汤勺吃了起来。 等她们吃完,秋晨进来收拾碗筷,看公主那边的饭菜动了不少,心里也高兴起来,果然还是裴掌柜有办法。换成旁人看裴掌柜能这么拿捏公主,一定觉得她另有所图,可是她们这些跟着公主长大的人知道,裴掌柜是愿意替公主出生入死的人,她不会害公主的。 只是她也不会像公主喜欢她那样,喜欢公主。 戌时末,公主府里便安静下来,只有巡逻的侍卫在院子里走动。秋晨秋灵铺好床后都退了出去,裴柔丽拿着账本和银票给凌淑锦看。 “出了这个月天气就暖和起来了,我让白惊给你来做几套衣裳,让你和那些太太夫人出去踏春的时候穿。” “你就会让人给我做衣裳,秋灵前些日子还抱怨我奢靡浪费,光冬装都满满一屋子,好些还没有穿都过季了。”凌淑锦小鸟依人的窝在裴柔丽怀中,手里绕着她垂散下来的长发,搁在鼻尖闻了闻,是她特有的味道。 裴柔丽将账本和银票都收拾好投向不远的桌子,一堆东西落在桌面上,啪的一声响惊的烛火来回晃动。 “裴掌柜,你真有劲儿。” 凌淑锦一边夸人,一边抖着肩膀笑,一双眼眸里像是淬了星光般闪闪发亮,裴柔里低头亲了她一下,刚想起身便被人勾住脖子。凌淑锦翻身扣着她的肩膀,捏着下巴撬开她的嘴唇,寻到她的舌头便纠缠上去。 裴柔丽认命的躺平,只抚着她的后脑勺,省的她磕到床栏上。有次她不小心磕肿了,狠缠着她闹了好几天,非说都怨她。 裴柔丽怒的直叹气不说话,在她跟前,她就没个有理的时候。 凌淑锦忍了这么些天的委屈,怎么能轻易善罢甘休?从枕头下翻出一条红色束带,捉了裴柔丽的两只胳膊绑着。 “阿锦,别闹了,不早了赶紧睡吧。”裴柔丽试图挣脱。 可凌淑锦居高临下有优势,直接将长长的束带绑在床头上打了个死结,裴柔丽只得无力挣扎,由着这个疯女人一路向下,跪坐在她的脚边。 “凌淑锦,我的伤还没好。”她努力弓起身子冲着疯女人喊,试图唤起她的一点怜悯之心,可手腕被反绑着根本使不上力气,也不敢蹬腿怕踢到她。 “裴掌柜,你今天不还说本宫的药好用吗?”说完便俯下身去。 秋灵早就带着秋晨退的远远的,好不容易熬到安生日子,她们今天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第006章 受累了 青天白日里,裴柔丽却突然坠入一片迷雾当中,她开始狂奔,想要逃出去,跑了好久都只是在原地打转,直到饿的饥肠辘辘躺在地上。忽然之间迷雾散尽,面前出现了一家馒头铺子,蒸笼里都是热气腾腾的馒头,顾不上其他,她忙扑了上去,搂住两个顶上缀着红色枣花的大馒头。 那雪白大馒头啃着又香又软,含着顶上那颗小红枣舔了几口,简直是甜入心底。她累了一夜太饿了,小脸埋进馒头堆里啃,俯身啃了好久,那馒头却变得愈加圆润饱满,一块都没少。 她瞅着心里发急,双手捏着馒头使劲揉,发泄一般狠狠咬着顶端的小红枣,连颗小红枣也和她作对,越吃越坚硬咯牙。 第6章 她只觉得自己撞了邪,扔掉馒头就要逃,那馒头却一直追着她,趴在她的脸上捂着她,没一会儿她便觉得呼吸不过来。 这令人窒息的噩梦。 一大早皇后宫里的人就来了长乐公主府,说皇后想公主了,让公主去椒房宫与她说说话。前院的婆子过来落辰宫传了话,秋晨就有些犯难,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秋灵,秋灵叹了口气。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跺了跺脚大声喊道:“公主,椒房宫来请您过去,您起来吧。”一嗓子过去,屋子里的动静终于停了。 裴柔丽从梦中惊醒,撩开厚重的帷幔,清晨的阳光直射进来,驱散里面的昏暗。凌淑锦睡觉不能有光,有光睡不着。 看她起来,凌淑锦也攀着她的胳膊坐起来,帮她擦着唇边的口水:“裴掌柜这是梦见什么美味佳肴了?如此馋得慌?” 裴柔丽不理她,起身去穿衣服,收拾好自己后,看床上的人还不动,开口催促道:“发什么呆?什么时辰了还不快起来?让皇后等着你?” 凌淑锦懒懒的朝她伸着手臂,看的裴柔丽直叹气,到底还是走过去想将她抱起来,却又想起她身上还有伤,转身去翻出药膏要帮她上药。掀开看了眼,伤口是消肿了些,可是上面却黏糊糊的。 气的裴柔丽咬着牙抬头瞪了她一眼,凌淑锦只低头冲她笑。 裴柔丽捏着她的脸颊问:“长乐公主,你能不能要点脸?” 那人不回答,只转头咬住她被勒红的细滑手腕。 秋灵看人还不出来,就厚着脸皮推门进去,进了内室,就看到公主正端坐在梳妆台前,裴掌柜帮她梳着头发。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公主快要打结的长发,她走上前去接过梳子,裴掌柜感激的冲她笑了笑。 镜中的佳人皱着眉头嗔了一句:“秋灵,你就爱惯着她。” 秋灵笑盈盈的回话:“奴婢还不是为了公主好,回头累着裴掌柜公主又要心疼。” 佳人娇俏的一张脸染着红晕笑骂道:“鬼才心疼她,你个牙尖嘴利的,回头送你去三月春当跑堂伙计。” 半个时辰过去了,在三人的伺候下,长乐公主终于收拾妥当。 绫罗宫装上身,珠宝翠玉入发,窈窕的身姿,明艳的脸蛋,雍容华贵的令人不敢直视。 两人在落辰苑门口分开,凌淑锦走公主府正门乘坐三撵马车入宫,裴柔丽从无人的侧门离开回三月春。出了门就看到白惊站在门口等她,一旁还跟着大犟种飞鹏。 “掌柜的,需要我抱您上马车吗?”白惊看裴柔丽走路不怎么顺畅,就笑着调侃道。 裴柔丽白了她一眼,在她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白惊的马车也算宽敞舒适,裴柔丽上了车便在后腰垫了软枕,也不怕白惊笑话她,就算她什么都不做,这人也不会放弃笑话她。 如她所料,白惊看她这样子笑弯了腰,嘴上也不饶人:“您昨天着急忙慌的跑来,就是为了这个啊?您也是够饥渴的,回去得让厨房好好给您熬些大补汤,掌柜的为了三月春受苦了,要不小的给您揉揉?” 拍开伸过来的爪子,裴柔丽开始闭目养神,她累得很。 椒房宫内,宫人领着长乐公主进来,张皇后马上起身去携了她的手,镶嵌着碎玉的护甲贴着她的手背,凌淑锦不动声色的抽出,跪下行大礼。 “儿臣长乐拜见母后,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皇后抬手让她起来,“本宫都说了,你见了本宫不必行大礼。” 凌淑锦笑着虚扶了她的胳膊,将她送到装饰着孔雀翎羽的皇后宝座上,“母后莫要怪罪儿臣,这都是儿臣的一片孝心。”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张皇后才开始说正题:“你弟弟弘祥昨日就念叨你,说是十分想念皇长姐,想和你一起和皇上下棋。”她说着就去招呼嬷嬷把五皇子叫来。 “五弟想我了只管差人去叫我便是,只要不耽误他的功课就行。”凌淑锦保持着恰当的笑容,只当是不懂张皇后的意思。 张皇后却不准备与她绕弯子:“本宫也这样告诉他,说这宫里那么多公主皇子,只有你和他是中宫嫡出,你们要多亲近,想你了就可以去长乐宫寻你。” 凌锦淑心里冷笑一声,这张皇后只不过比她两岁,心眼子却一点也不少,还想借着她去替自己的儿子谋划皇位。 当今皇上也就是她的父亲,是先皇的三皇子,非长非嫡,他上有长兄下有嫡弟,却在鹬蚌相争中当上了那个渔翁。他三十一岁才继承大位,凌淑锦当时已经十三岁,继位两年后,她母亲卢氏孝懿皇后因病去世。 三年后他就迎了年芳二十的张氏做皇后,张氏出身于沧州名门望族,年纪不大却底气十足,为人很有手腕,后宫被她治理的服服帖帖。 但她也有一件不顺心的事儿,就是她所生的儿子五皇子弘详,作为嫡子并未被立为储君。张氏在朝为官的不少,她父亲张总督就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掌管着有后国库之称的沧浙两州,她的哥哥在兵部任侍郎,虽说只是四品,却是个要差。 其族人和张氏门生频频在前朝施压,催促皇上快些立储,皇上都只说还不到时候。 皇上有五位皇子,其中大皇子弘宣二十五岁,乃何贵妃所生,是当今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同凌淑锦一样出生在潜邸。作为长子他对于皇上的意义很不同,外公是翰林院大学士何伯羡,他不缺母族的支持,也是皇储的热门人选。 二皇子弘靖是蒋氏惠妃所生,二十一岁,同出生在潜邸,在南疆驻边。 三皇子弘简是江氏宁妃所生,十三岁,是皇上登基后出生的第一个皇子。 四皇四弘正是刘氏谨妃所生,十一岁,性情愚钝,智商平平。 五皇子弘详就是张皇后所生,七岁,与三皇子、四皇子同在南书房读书,如他母亲所说,是中宫嫡子。 如今虽说皇上只有四十四岁,尚值壮年,可是大皇子弘宣已经二十五岁。五年前就已经跟在皇上身边,被皇上指派过不少政务,他做事雷厉风行,为人又算谦和,赢得了很多朝臣的支持。 而五皇子只有七岁,还是个喜欢跟着小宫女踢毽子的年纪,张皇后怎么能不急? 待五皇子被教养嬷嬷领来,怯生生的给凌淑锦行礼,她只是笑着却并不亲热,她很讨厌小孩子。 张皇后自然看出这个长乐有些冷淡,但仍带着笑说:“弘详,跟你大姐姐去找你父皇玩吧?” 弘祥很乖的点了点头,上前去牵长姐的手,母后说大姐姐背后有言家有卢家,还有西北的裴将军,让他要讨好她。 伸手不打笑脸人,凌淑锦只好站了起来,同皇后一起去找承乾宫见皇上,耽误这么会儿,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皇上跟前的吕公公看见大公主来了,心里很高兴,可是因为张皇后在,也并未多说什么。他从小就服侍皇上,是潜邸的老人儿,也受过不好卢皇后的恩德,是看着凌淑锦长大的人。 “皇后娘娘,长乐公主,五皇子,皇上还有些公务,马上就结束。御膳房都准备好了,就等传膳了。” 众人齐齐在偏厅等着,五皇子小小年纪就会分场合,规规矩矩的站在母亲身边着,直到皇上落座,这顿临时凑合的家宴就开始了。 凌帝看见长乐和张皇后一起过来,淡淡的看了她好几眼,貌似是很不满她参与到宫里这些事情中,长乐一边吃着竹笋,一边想着待会怎么应付。 皇家规矩大,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了,四人挪到了偏厅喝茶,五皇子缠着皇上玩跳棋。 长乐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慢悠悠的晃着茶杯,抹去上面的浮沫。 凌帝斜睨了她两眼,不耐烦的说:“长乐,你不要整日待在公主府,有时间也回夫家尽尽孝。” 长乐放了茶杯站起来,微微弯了弯腰说道:“长乐领命,只是不知道父皇说的是哪个夫家?是关外匈奴的呼延氏,还是桂兰坊的言家?” 第007章 父女俩 凌帝一把掀翻桌上的棋盘,大骂混账。 张皇后赶快拉着已经被吓懵的五皇子跪下。 在屋子里服侍的吕公公几步走到大公主跟前跪下,伸手去拽了拽还直直站着的凌淑锦,示意她赶快认错。 凌淑锦看了眼满脸怒气的父皇,才慢悠悠跪下,“父皇恕罪,儿臣一时糊涂,说了糊话,还请父皇赐罪。” 嘴里求着绕,脸上却毫无懊悔之意,凌帝气的将跟前的茶杯向她砸去,那是刚倒的热茶。吕公公忙扑上前替她挡着,那茶杯就砸在他额头上,热水撒了一脸,霎时间皮肤就被烫红。 凌淑锦脸上这才有些动容,忙挪到前面给吕公公擦去脸上的茶叶。 凌帝正在起头上,看吕显还敢上前护着,就更生气了,“狗奴才,还敢出来护着这个孽女,拉出去二十大板。” 吕显哭着要俯身领命,却被凌锦淑拦住了。凌淑锦哪里肯让别人替自己受过,她磕头三拜,再次请罪。 第7章 五皇子听见响声忍不住抬头去看,却又马上被张皇后摁下。 他看到大姐姐的额头都磕红了,不顾母后的反对上去抱了父皇的腿,奶声奶气的说道:“父皇,大姐姐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吧,她也是您的孩子啊。” 童言无忌,室内的四个大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各怀心事,凌淑锦只觉得这句话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真讽刺。 帝王家亲情淡薄,只有君君臣臣,哪有父父子子。 凌弟瞪了张皇后一眼,张皇后马上上前去扯开弘祥,抱着孩子磕头认错:“请皇上恕罪,都是臣妾教子无方。” “还不给我滚出去?”凌帝冲着张皇后骂道。 张皇后脸上一红,她入宫八载,还从未被皇上这样斥骂过,眼里瞬间盈满泪水,可到底不敢吭声,只得站起来拉了五皇子走。 “吕显,你也滚。” 屋子里就剩剑拔弩张得父女俩,事已至此,凌淑锦心里毫无悔意,扶着旁边的柜子站了起来。大逆不道的话她早就想说,今日能拉着张皇后一起下水,受什么责罚她都认了。 凌帝退坐在椅子上,浑身的怒气转化为一声哀叹:“淑锦,你心里恨朕是吗?” 也不等她回答,他继续说道:“你是朕的长女,理应帮朕去分摊掌管这天下的担子,你只计较你付出的,从不想自己所得到。朕给你赐了那么大的一座公主府,让你享受着比皇子还要大的尊容,你却还要说这种混账话去伤你父皇的心?你小时候明明很乖的啊?” 对着面前滔滔不绝的帝王,听他开口责任,闭口亲情,凌淑锦只觉得可笑,“父皇,与您的皇位相比,我怎么样重要吗?” 此话一出,凌帝霍然站起,几步走到她面前,右手作掌高高扬起,凌淑锦仰着脸看着他笑,那笑里全是嘲讽。 那巴掌到底是没有落下去,转而指向殿门口,怒气冲冲的喊道:“逆子,你给朕滚!公主府也不要回了,给朕滚去感念寺,跪在满殿神佛前好好忏悔,没有皇命不得回府。” 凌淑锦不以为意,微微俯身行了个礼,就抬步往外走,凌帝气的顺手抄起紫檀木柜上的青花瓷瓶,狠狠的向门口砸去。 花瓶破碎声吓得外面站着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凌淑锦施施然从他们面前走过,紫色宫装裙摆上绣着红色的石榴花,随着她的脚步活色生香。 秋晨等在承乾殿外候着,看到凌淑锦红着额头出来,忙眼里含着泪上前搀扶着,也不敢出声询问。凌淑锦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皇上不想让她掺和储位的事儿,张皇后却非要拉上她,这么一闹她心里舒坦,也为以后解决了不少麻烦。 主仆二人沿着宫道往外走,却在东侧门碰到程应允,他看见凌淑锦冷哼一声,并不打算上前行礼。 凌淑锦停下步子,凉凉的说道:“程小将军,见了本宫不行礼,你是活腻歪了吗?” 身姿挺拔、容颜刚毅的程小将军,听到这话嗤笑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弯了膝盖,左手触地,右扶着腰上的剑柄,向长乐公主行了礼。 “臣程应允叩见长乐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嘴里说着千岁,心里恐怕恨不得诅咒她马上去死,凌淑锦并不说让他起来,只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应允三年前去了西北,跟着父亲驻守边关,不该是出现在临安城的人,若是让那人见了他,估计又要起些不该有的心思。 也不等她说平身,程应允自己站了起来,满脸不屑的看着凌淑锦说道:“怎么?公主害怕了?忘恩负义的人还会害怕?还是那强扭的瓜太酸了?” “放肆!”被人拆穿心思,凌淑锦脸若寒冰,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个狗东西。 看她急眼,程应允心情大好,哈哈哈大笑几声,“长乐公主,这就生气了?那臣就再多说点,约是两个月前,我奉命运粮路过岁城,和柔丽见了一面,您说这是不是就应了那句古话,有缘千里来相见?” 一旁的秋晨听的脸色大变,连忙去看她家公主,公主却只是冷笑一声:“程小将军管这叫有缘分?那若是知道裴柔丽日日跟在本宫身边,您不得管这叫比翼双飞?”她说着状似无意的扯了扯衣领,仿佛只是嫌衣领太紧不舒服。 可是在她对面站着的程应允却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块红痕,他也是成了亲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瞬间给他气的脸色发青,压着火气继续说:“说到比翼双飞,我回来的时候裴将军还特意嘱咐我,让我转告公主:说柔丽年纪也不小了,希望公主能尽快帮她寻门好亲事,让她相夫教子,他在边关也好放心。” 凌淑锦甩了下袖子,似乎是不想再和他在这浪费口舌,边走边说道:“本宫知道了,劳烦程小将军传话了。” 程应允冲着她离去的背影高声喊道:“不劳烦,都是臣子该做的,还望公主将柔丽的婚事放在心上。“他就不信了,她能一直把裴柔丽栓在她身边。 无论怎么说,裴柔丽都是裴大将军府的小姐。 主仆二人出了康定门,就看见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了,身后还跟着六名御林军侍卫,说是遵从皇上旨意,护送公主前往感念寺。 秋晨神色有些焦灼,本以为皇上只是气头上的话,没想到真的要罚公主去感念寺,那可是一处尼姑庵啊!公主怎么能去尼姑庵住下呢?还说没有皇明不能走,是要公主剃发出家吗? 两人上了马车,秋晨再也忍不住,小声说道:“公主,我要不要去找裴掌柜?”得让裴掌柜想法子。 凌淑锦只是在望着灰色车帘发呆,今早刚被裴柔丽抚平的心,此刻已经被程应允几句话搅浑的天翻地覆,原来她去岁城是为了见程应允,否则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一个在临安城,一个在西北边关,两地相隔几千里,怎么就能在岁城见面?裴柔丽定是打算跟程应允私奔。 “公主?”秋晨急得不行,她家公主却还在发呆。 “不必,只派人看着她,若是她再敢出临安城,或者再见程家小贱人,就给我都杀了。” 秋晨愣住了,程家小贱人是指的程小将军?方才她真的是吓出一身冷汗,生怕公主忍不住上去给程小将军一巴掌,那可是在宫里,若是被人看见,公主定又要被人嚼舌根子。话说回来,这个程小将军嘴巴也就是贱,明明知道公主在意裴掌柜,偏偏还在公主面前说那些话,这不是纯属给人找不痛快吗? 南庆街三月春,裴柔丽在屋里躺了两天,才散去周身的疲惫。 日子如水流逝,转眼到了正月十四,半下午铺子里不怎么忙,裴柔丽就在二楼雅间看新到的货品。没一会儿听见楼下有马车停驻,铺子旁边有片空地,她原打算做个花圃,后来还是觉得用来停马车方便,就一直空着,还真就派上用场。 从马车上下来的是户部右侍郎夫人,沈颂芳。 上次偶然间来了一次三月春,她跟着渊虹学了一招半式,回去用了后总算是笼络住了自家夫君。前几日郭丙怀每日黄昏便到家了,会陪着她和婆母吃晚饭,晚饭后处理一会儿公事,就过来她这里休息,两人的关系比新婚时还要亲密。 不过这两日他又没那么上劲儿了,怕是老那些他又厌了,今日趁着他要去出郊县出公差,晚上回来的晚,她便带着小丫鬟来了三月春,只告诉婷玉说她出去转转。婷玉是与她一起长大的,这种事情她不好意思让她知道,否则婷玉一定觉得这些年的礼仪教导她都白学了。 第008章 喝大酒 渊虹大都在后院忙活,刚送走一位夫人,前面伙计又过来问她有没有空。她过去一看是沈颂芳过来,忙笑着迎上去。 掌柜的早查到了她的身份,是户部右侍郎郭丙怀的夫人,郭家世代从商,好不容易出了一位当官的,族中对他们夫妻都十分重视。郭家的渔业生意在东边做的可大了,大约是怕影响了儿子的官誉,这些年在临安城里都比较低调。沈颂芳握着郭家的中馈,妥妥的小富婆一枚,伺候好了她生意自然少不了。 裴柔丽透过窗户看着俩人去了后院,就又安心的坐了下来,看来今日生意会不错。 沈颂芳跟在渊虹身后,脸上有些发烧,很是难为情的模样,她上次来是毫无目的的瞎转,这次目的是很明确,却更加心虚了。渊虹见惯了这些矜持的官家太太,接待的时候也不显热络,只淡淡的笑着扯闲篇,放松顾客的心情。 拐来绕去,沈颂芳发现来的不是上次的院子,这个院子更加隐蔽,里面布置的也更有格调。青灰色的纱帐次第挂着,随风起伏影影绰绰,香炉里燃的不知是什么香,似有若无的味道,闻起来心脏脾肺都舒适,一路上什么人也没见到,逐渐的她也没什么负担了。 可是见了室内,她刚好些的脸色又红了起来。 “渊虹姑娘,这……” 渊虹弯起一个帘子,嗓音轻柔的解释道:“夫人这次来,肯定是觉得上次的法子有些老道了,想看些新的样式,咱们女人不就是这样吗?新衣服永远是下一件。” 第8章 室内有地龙,又放着炭炉,温度比室外高出不少,没一会儿沈颂芳额头就有细汗释出,渊虹帮她脱下厚重的衣衫。扶着身穿单衣的沈颂芳半躺在锦榻上,又绕到她身后站着,帮她捏着肩放松身体,一双柔弱无骨的素手缓缓向下。 “夫人,咱们女人做事情首先要取悦的是自己,自己舒服了,才愿意去展现自己。” 沈颂芳在渊虹的伺候下,慢慢放开自己,眼前的女人仿佛有某种魔力,才见过一面,她就愿意与她坦诚相见,跟着她一步步的去做些她从未去想过的事情。 渊虹看她差不多了,就又拿来一件新的物什来,此时的沈颂芳是什么都能接纳了,由渊虹扶着慢慢坐上去,身姿止不住的摇曳起来,如纵马驰骋一般快乐。 “夫人,您不要紧咬牙关,您的声音也很好听。” 沈颂芳接到渊虹的鼓励后,真的就放开了嗓子出了声,那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若不是这房间只有她们两个人,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发出这样腻歪的声音。 在渊虹的鼓励下,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沈颂芳只觉得受益匪浅,走的时候自信满满,到了铺子里转悠了一圈,挑了十几件东西走了。 渊虹将人送走又来了二楼,向裴柔丽邀功。 裴柔丽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有些不解。 渊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解释道:“掌柜的你不懂,这种事情本就是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只略微指点就可。再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一次只教一点,她才会经常来光顾,哎呀我给你个未婚姑娘说这些你也不懂,等你成婚了我就可以免费教你哦,倾囊相授、分文不收那种。” 真是个混不吝的,裴柔丽挥挥手打发她出去歇着。 算着日子,明日就是元宵节,往年公主这天都会进宫参加晚宴,所以两人都是十四晚上在一块聚聚。太阳眼看就要落山,她回梨花苑换了件青色长衣,准备去长乐坊,正打算出门,展兰就进来传话。 “掌柜的,丰叔让我给您说,那边今日有事,让您不必去了。” 裴柔丽听了这话,心里不觉松了口气,“行,那你让厨房准备些小菜,再帮我请白管事过来。” 十四的月亮挂上中空,洒下清辉一片,小池塘里肥胖的鲤鱼追逐嬉戏,引得水波卷着月光来回飘荡,梨花苑的凉亭下,挂了两支红灯笼应景,圆桌上摆着酒菜,还有一盘子桂圆。 白惊到的时候,裴柔丽正捣弄火炉,一壶酒用铁勾在上面吊着,壶嘴处已有热气冒出,院子里酒香四溢。 “展兰去叫我,我还以为是小丫头忽悠我,没成想你还真的有空。”说着话就找了个厚垫子,在石凳子上坐下。 裴柔丽拎着酒壶上了桌,给两人斟好酒,淡淡开口道:“那边派了人来,说她今天有事。” 一杯热酒入喉,周身暖和不少,白惊夹了一块子卤牛肉,“你就没问问是什么事,前面不都是你们一起过吗?突然爽约定是有不一般的事儿。” 白嫩细腻的手指来回摸索着白瓷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低头说道:“我们之间都是她做主,她不想说我就不去打听。” 白惊很不认同,反驳道:“裴柔丽,你是她的情人,不是她的下属。” 对面的人听到这话只是嗤笑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她的什么人,情人该是你来我往,做事彼此有商量。可是她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权力地位,公序良俗,是是非非,还有她的心不甘情不愿。 “你知道的,我不愿意跟她这样。” 这次换白惊笑了,“恕我眼拙,我可没看出你不愿意,今天人家没翻你牌子,你不就挺不开心的。要我说你要是拉不下脸,又实在是忍不了,就让渊虹给您找个合适的物件解解渴。” 裴柔丽听了这厮的混账话,气的一把花生米朝她脸上扔过去,白惊一抬手就全给挡了去,她就知道某人要恼羞成怒。 “行行行,掌柜的不渴,莫不是你心里还想着程家那小子?才天天在这拉着脸,看的公主生了厌?” “那倒没有,我和程应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只把对方当哥们。是她小心眼,看我不愿意就捻酸吃醋扯到人家身上,还非要搅和人家的婚事,弄得我上次在岁城见了那小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白惊这下是真的是一脸吃惊,嗓门都不自觉的拔高了,“你上次在岁城见程小将军了?那公主知道吗?” 裴柔丽吓得起身想去捂住她的嘴,咬牙切齿的说道:“当然没让她知道,你能不能小点声?你不知道在三月春全是她的耳目?” 白惊忙放低了腔调,“那也是,若是她知道了,三月春早就翻天了,你估计连床都下不了。要说你也是,如果真的跟小将军没什么,就和公主好好解释呗,还是你就想看她为你吃醋发疯?” 说到此处,裴柔丽又猛灌了三杯酒,这酒虽算不上烈酒,可也辣的她呲牙咧嘴,“三年前我就解释了,人家非不信呐!我就想跟着程应允去一趟西北看看我父亲,她就非说我要跟着人家私奔,胡搅蛮缠的女人,和她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去。” 白惊懒懒的支着下巴听她小声抱怨,只见裴柔丽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又气又羞又怨,染着红晕的鹅蛋小脸儿媚态横生,直看得人想凑上去一亲芳泽。这样的尤物真是人间少见,怪不得阅美人无数的长乐公主把持不住,非要拘着她在身边。 “裴掌柜,这满天下怕只有你会说十六岁战匈奴、十八岁斗言家的长乐公主,是个胡搅蛮缠的女人。” 裴柔丽摆了摆手,“真不是我胡说,你是没见她耍脾气的无赖样,真的是能把人活活气死,我能活到现在全靠听话。”所以她才不能主动去问她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裴柔丽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这人酒量不咋地,这才不过两刻钟,一壶酒就被她哐哐喝了一大半,此时已经有些微醺。 好在今日也没什么事,白惊索性又温了一壶慢慢喝着,陪着她天南地北的胡扯。两人的话题没什么拘束,往日形态端庄的裴掌柜,喝多了也会说些浑话,逗的白惊乐的不行。 第009章 元宵节 第二日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展兰叫醒了酩酊大醉的裴柔丽,今日铺子里事情多,身为掌柜的她不能偷懒。宿醉的裴柔丽只觉得头疼欲裂,由展兰服侍着灌了一碗醒酒汤,又好好的洗漱一番,才感觉人活过来了,打起精神去铺子二楼坐镇。 她基本不在铺子里露面,全权交给白惊撑台面,这也是凌淑锦同意她出来的条件之一。 打清早起铺子前都是车水马龙,晚上南庆街上有花灯会。这会儿官衙里的差役都开始领着各商家准备,说今天皇上也会站在南城楼上与民同庆,这场花灯会势必要办的隆重。 一上午铺子里人来人往,白惊楼上楼下的跑,中午用饭时都有气无力的,不住的向裴柔丽抱怨,嚷嚷着要辞工。裴柔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种话她隔断时间就要喊上一遍,连店里的伙计都不当回事。 天刚擦黑时,一位打扮花枝招展的太太领着两位侍女进了店里,这个时间段能出来闲逛的不可能是正房太太。机灵的伙计上前搭话,认出是礼部尚书家的三姨太太,是渊虹的老顾客,就领着她进了后院。 正在窗前喝茶的裴柔丽早看到她了,等她进去,也跟着去了后院。这位姨太太爱炫耀,嘴上漏风,每次来总爱拉着渊虹说些有的没的。 渊虹接了消息,就在后院拱门那等着,院子里的灯笼都已经被点亮,深蓝色的夜空下,清幽小路,碧树黄灯。 她穿着一身浅褐色绣着海棠的衣裙,笑盈盈的同这位姨太太寒暄,带着她去了有暗间的屋子。暗间的门对在正屋背面,绕过去无人发现。 渊虹了解她的需求后,带着她来了这间屋子,屋子里挂着各式的衣裳,所用布料都是真丝绸缎,薄如轻纱,剪裁大胆精致。 尚书姨太太扬起纤手一一拂过,那料子轻轻擦过皮肤柔软光滑,光是看着都足够撩人情动。 “渊虹,这次你可要帮我选个最能衬我身姿的。今天十五,必须要把老爷留我房里,给那个老婆娘点颜色看看,省得一天到晚在我跟前耀武扬威,最烦看她那正房太太的恶心嘴脸,装的要死。” 渊虹笑着点了点头,挑了件设计十分大胆的衣服,帮着三姨太太去试。 “太太您长的好,穿什么都是风情万种,风姿迷人。”恭维话她们最是会说,不过这位姨太太确实漂亮,看人的时候媚眼如丝,嬉笑嗔怒之间,能把人魂都勾没了。 “就你会说话,也不知道我们老爷今晚什么时辰才能回府,他要陪着皇上去城楼看灯会,能去的都是皇亲贵族呢。” “您家夫君真是有本事,能跟在皇上身边。”渊虹就当不知道她的身份。 那姨太太本就爱炫耀,听到夫君、太太这些词,心里更是乐开了花,“那可不是,皇子公主都在呢!不过听过长乐公主不去,她前些日子说错了话,被罚去感念寺当姑子去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公主去当姑子,呵呵呵……” 第9章 渊虹只当没听到,继续帮她试衣服,暗间里的人却霎时间变了脸色,将脸贴向墙壁,想听的更真切些。 对于这些皇家秘闻,能知道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那姨太太继续卖弄:“我们老爷待我好,什么都跟我说,说他帮皇上拟跟随名单的时候,皇上亲自将长乐公主的名字划去。” 帮忙将衣服整理好,渊虹教她摆了几个姿势,将这衣服的妙处给显现出来,那姨太太连连叫好,脸上没有一点羞涩之意。 连着试了十几件衣服,每一件她都满意,尽管这些衣服价格比外面挂着的最新春装成衣都贵,她也毫不犹豫的全部买下。她家老爷在人前张嘴闭口都是礼仪教养,背地里却又喜欢玩些没脸没皮的,她没有身家厚重的娘家做靠山,若是再没点特殊的撩人手段,怎么能在女人扎堆的尚书府里过活呢? “渊虹,你这还有什么新玩意儿没?以前那些都玩厌了。” 渊虹只好又领着去了别的屋子,那姨太太最后买了一堆东西高高兴兴的走了。走时还特意告诉她,说若是她今晚能得逞,下次来就给她赏赐,渊虹笑着说能帮到太太忙就好。 人有三六九等之分,这些官家太太更是,矜持高冷的都是出身名门做正室的,来到她这大都面冷话少,心里明明看不上她这些下等手段,却又不得不为了笼络住丈夫屈身去学。相比这些人,她更喜欢这些率性直爽,敢于面对自己欲望的姨太太。 可能她是那种地方出来的,觉得为了达成目的,填饱肚子,做什么事都能豁出去的行为一点也不可耻。 三月春逢年过节都会提前关门,掌柜的吩咐厨房做顿丰盛的晚餐,大家在一块吃喝尽兴,再发些碎银子,想出去逛的就结伴出去看热闹,想留在府里的就可以提前休息。 白惊看时辰差不多了,后厨的小厮也过来说餐食都已准备妥当,等送走店里最后一波顾客,她就让伙计把铺子关了,回去吃大餐了。 这种时候裴柔丽也会陪着大家一起热闹,可是今天人都到齐了,都准备开桌了也不见她人出来,展兰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掌柜的昨天被我灌多了,今天身体不适,熬不住回去休息了。咱们大家伙就不等她了,开始吧!” 满堂二十多个人忙都应声喝彩,举起酒杯开始过节。角落里的渊虹却若有所思,如果她没记错,今天掌柜的状态还可以,莫不是因为三姨太太说的哪些话? 跟长乐公主有关系? 裴柔丽挥斥着手里的马鞭,抽打在身下的骏马身上,希望它跑的再快些。感念寺在临安城北郊的覆灵山上,从她所在的平康坊过去,要绕过大半个临安城,今天元宵节城内到处人头攒动,从城内的街道骑马根本过不去。 她只好先绕路到离她最近的南门出城,沿着城外的官道过西门,再狂奔到北门,由北门的路去覆灵山。她出门的急没有带火把,到西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还好今天十五月亮高悬空中,为她照着亮,才不至于迷了方向。 宽阔的官道天黑后车马就少了很多,她一人骑着棕色的骏马飞驰在空旷的官道上,脑子里盘旋的都是那位姨太太的话。 事情该是发生在初八那天,她们二人在落辰苑分开,她带着秋晨进宫去见皇后娘娘,白惊接她回了三月春。中间这七八天两人就再也没有通过信,以往她对这段感情不热络,公主府没有召唤她一般不会去,凌淑锦也放不下身段,是以两人七八天不见面不联系也是常事。 可是令裴柔丽想不通的是,那天早上两人分开的时候明明是柔情蜜意,凌淑锦何以出了那么大事都不派人告诉她一声,她把她当什么了? 感念寺是皇家寺庙,会关那些犯了错的皇亲女眷在寺内反省。它也是临安城最大的尼姑庵,平时会接待普通的香客,裴柔丽纵马一路到山脚下,上山进寺时也没有受阻拦。 寺院很大,西安角处只对皇家开放,裴柔丽之前陪凌淑锦来短住过,想着她大概还是会住那里,就直奔西南角而去。 老远就看到有身穿黄衣的侍卫把手,她忙侧身往小路拐去,攀墙越院的躲过那些侍卫,还好看守凌淑锦的侍卫都只在外院把手。借着夜色她很轻松的就进了凌淑锦的院子,秋灵、秋晨在门口守着。 两人看到她自然是吓了一跳,裴柔丽忙上前捂住两人的嘴,示意她们别出声,两人忙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裴柔丽跑了一路,也不顾周身狼狈,推开房门就走了进去。 凌淑锦白日里抄写了一本佛经,这都是皇上要求的,每天都要经由侍卫呈到御前,这些天下来累的腰酸背疼,用了些晚饭后就躺下休息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她睡得晕乎乎的,也没有听出熟悉的脚步声,只以为是秋晨过来给她添茶。 裴柔丽借着月光看到在床上安安稳稳躺着的人,心中只觉得怒火中烧,解了束带就上去绑住她的嘴。这一番动静下来,凌淑锦自然是醒了,看清来人后便要开口说话,呜呜两句话说不清就开始挥手打人。 裴柔丽捉住她纤细的手臂,扯了她的衣服,用衣袖将人反绑了起来,凌淑锦就要用腿去踢,她就扯了另一只衣服袖子将腿也绑起来。 三月春暗室里放的有还没摆出的货品,她来的时候随手拿了一个,毫无耐心的揉了几下就放了进去。 第010章 感念寺 不过一会儿功夫人就被绑的死死的,凌淑锦手脚都动弹不得,急得呜呜直叫,微微一动就疼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心里又气又羞,裴柔丽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裴柔丽也不理她,起身摸了摸桌子上放置的茶壶,有些温温的,毫不顾忌的拎起水壶往嘴里倒水喝。一路狂奔而来差不多用了两个时辰,她渴得要死,喝完水她又点了根蜡烛,举着进了隔壁的净房,这里的布局她熟悉的很。 就着冷水洗了澡,裴柔丽才感觉心绪平静了一些,她不知道凌淑锦那天在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被关进这满是姑子的尼姑庵,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就不派个人告诉她。 如果没有记错,当初跟着凌淑锦进宫的只有秋晨,刚才在门口她看见了秋灵,既然能人去叫了秋灵过来,也就是说她完全是有机会可以派人去三月春叫她。 可是这个疯女人没有,还好刚才检查了下,确认她毫发无损,不然她真的能直接被她气疯。 刚才那一刻她恨不得掐死她,再与她一同自尽,也好过现在被她这样折磨。 走不让她走,困在身边又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凌淑锦看她走了,想尝试解开绑着她的衣服,可是裴柔丽这个混蛋,偏偏又放了东西制约她,让她一动就觉得疼痛难忍。就在她都快要适应了的时候,裴柔丽终于举着蜡烛回来了,穿着的是她的衣服,她没有裴柔丽个头高,衣服就跟挂在她身上似的,裤腿就只到她小脚踝上。 裴柔丽将烛火重新放回桌上,紧绷着脸色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问:“现在能老老实实把事情说清楚吗?” 凌淑锦本不愿低头,可是身上实在难受的紧,就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裴柔丽就把束带解开,又退回桌前坐下。 喝了口水问道:“说吧。” 一副审犯人的嘴脸,水壶中最后一杯水也被她喝进肚子里。 凌淑锦自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得了机会就开口破骂道:“你个混账东西竟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叫人杀了你?”说着就喊了秋晨秋灵,可根本就没有人回应她。 反而叫的裴柔丽走进床边坐下,捏了捏她因生气涨红的小脸,另一手也开始了动作。 也不顾她的怒骂问道:“你不让人去通知我,不就是等我过来自己问?你不就喜欢这样行事。” 刚还态度有些猖狂的凌淑锦,因为她手上力气太大,小脸慢慢皱起,继续口出狂言:“你放肆!你不过是本宫的一个玩意儿,本宫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算本宫的什么人?” 裴柔丽看她不说,干脆拦腰将人抱起,狠狠在她背上拍了两掌,柔嫩细腻的皮肤上立即有了手指印。凌淑锦只难受的弓起身子,压抑着喉咙里快要溢出的声音,可是身体却很诚实。 裴柔丽刚平息的怒火又被她激起,沾了水抹到她丰盈饱满的唇上,一下又一下,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去喝。 半个时辰后凌淑锦终于受不住,把事情经过讲了,只略过了出宫碰到程应允的那段。她已经被折腾的没有力气,说话声音都如蚊子哼哼一般,浑身瘫软在床上,裴柔丽给她解开束缚后她也一动不动。 裴柔丽仍是衣冠楚楚的模样,发丝都没有乱一下,施施然站起身往屋外走。 然而终是难咽下心中的怨气,在门口停了脚步,“长乐公主,我知晓自己几斤几两,不过是随手摆放在您脚边的一个玩意儿,您没事的时候就踢两脚玩玩。您位高权重,自是不必事事给我这再普通不过的小民去讲,相信以您的手腕,很快就能重得自由,民女就回三月春等您的好消息。” 第10章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凌淑锦起身想叫住她,可是实在是放不下身段,再去揪着她质问程应允的事儿,显得跟她多过不去是的。当年就是因为程应允,裴柔丽险些和她闹翻,不顾死活的用尖刀抵着自己的脖子,让她放他们走。 可笑,她凌淑锦看上的人,怎么会放任她去西北那么远的地方?山高水远,若是她一去不回,独自留她一人在这临安城内,她要怎么活呢? 三年过去了,犹还记得程应允大婚那日,裴柔丽痛彻心扉的模样,怕她想不开,也不敢逼她再留在公主府,就同意让她出去做生意,开了这三月春。 原本与她关系亲密的裴柔丽,自那之后,对着她只剩恭敬和奉承,稍微逼紧一点就特别不耐烦,两人之间也再没有出现过程应允这个名字。 如今青梅竹马的两人偷偷见了面,裴柔丽的心大概早就不在她这里了,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她的事情,竟然跑来如此逼问她。 果然只要程家小贱人一出现,裴柔丽就开始动摇了,如今她被关在这感念寺了,若俩人真的一起回了大西北,她该怎么办呢? 凌淑锦越想越难受,恨不得立即派人去杀了程家小贱人。 秋灵在院门口守着,看见裴柔丽出来忙跟了上去,秋晨则回了屋里去伺候凌淑锦。 距离裴柔丽进去也有一个多时辰了,看她还换了公主的衣裳,秋灵就以为俩人又和好了。反正两人总是闹别扭,她们这些跟着伺候的也有些习惯了。 裴柔丽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嘱咐了秋灵几句:“你和秋晨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再闹出什么事儿来,我会回去想办法,早些让她回府。明日我会让人放了信鸽进来,有什么事情记得赶快通知我,也切记传信的内容要小心,省得被人截获,这些事情都不必让她知道。” 秋灵忙点了点头,又让她回去小心些。 现在时辰已经过了亥时,城门已经关了,裴柔丽悄悄出了感念寺,一路往城西的凤山而去,惠妃娘娘自腊月起就去了凤山行宫过冬。 两个时辰后到了凤山行宫,裴柔丽在山下等到卯时才上山,摘了贴身玉佩请侍卫进去通报。 惠妃每日卯日起身,要诵经一个时辰后才用早膳,裴柔丽经过一层层通报,见到惠妃的时候已经辰时了。 景行苑内,惠妃捏着手中的佛珠,望着俯身跪地的裴柔丽,缓缓问道:“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回西北去?” 裴柔丽满脸愧色的抬起头,小声回话道:“姨母,求您帮帮长乐公主。”惠妃虽不在宫里,但凌淑锦的事情她肯定早就知道了。 “胡闹,若是让你母亲知道了你如今这个样子,定会责怪我放你跟着你父亲,让他把你教导成如今这个模样。” 第011章 用谋略 屋子里燃着檀香,裴柔丽努力的稳着心神,想着说辞去劝惠妃帮她,“姨母您也知道,我自十岁起便跟着公主,我知道她这一路来经历了多少。十年前若不是她,西北匈奴不可能遭受重创,那一战的胜利带给了边关这十年的安稳,父亲也因此拿到了赫赫战功,那时公主才十六岁。” “战争结束后,公主好不容易重回中原,皇上为了平衡世家与寒门的关系,又将她再许给言家。言家的少爷本就是病秧子,和公主成亲后不久后便病故,言家夫人却反怪公主不祥,说是公主害死了她儿子,那时公主也不过十八岁。” “公主身为皇上的嫡长女,为盛朝的安稳付出了很多,好不容易这几年有了安稳日子,皇上不能因为公主的一句话,就让她落发出家啊。” 惠妃听她失言:”放肆,皇上也是你能议论的?” 裴柔丽忙又叩头请罪。 惠妃站起,无奈的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对着佛像说道:“皇上罚公主不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而是公主和皇后走的太近,他只是想警示二人,过些时候皇上消了气,自然会放她回府。” 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裴柔丽不是看不懂,只是她太担心长乐公主的安危,才慌不择路的一大早就来求她,这些惠妃都懂。 可是她姐姐只留下这一个孩子,看她如此惊慌,她又怎么忍心?上前将人拉起,拽了拽她的衣袖,却怎么拽都盖不住手腕,该是这衣服不合身。 裴柔丽正想继续追问,却见惠妃变了脸色,掐着她的耳朵问道:“你怎么会穿着长乐的衣裳?”这依云锦料子是蛮夷进贡的,统共就没几匹,皇上赏给过长乐。 裴柔丽忙解释道:“我去感念寺的时候为了躲侍卫,翻墙过去的,衣服不小心划烂了,秋晨就帮我找了公主的一件换上。” 她跟凌淑锦的关系,不在公序良俗里,她没有办法告诉惠妃。不然以惠妃的认知,定是要被气的晕过去。 看惠妃神色舒缓下来,她忙挽着她的胳膊继续刚才的话题,“姨母,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只是担心言家,还有张家,皇上现在本就在起头上,若他们再添把火,公主说不定真就得剃度出家。您说的对,皇上处罚公主只是出于一时之气,说不定现在就等人给他台阶下,他指定也心疼公主,您就帮帮她吧,求求您了。” 惠妃就一个儿子,还是一介武夫,自小只知道舞枪弄棒,从未向她撒过娇。裴柔丽身份没有过到明处,两人也不能经常见面,好不容易她有事求她,哪里真就能忍心不帮她? “别摇了,本宫脑袋都被你给摇晕了!不是我不想帮长乐,是皇上本就不想让她牵扯进储位的争夺中,本宫还有你弘靖表哥,向皇上求情说不定会起反作用。” 这些事情裴柔丽来的路上也想过了,但她相信惠妃肯定有别的法子。 事情如她所料,惠妃给她支了一个招,“月底是孝懿先皇后的冥寿,按照礼法来说需要公*主前去祭拜,你可以在这上面下功夫,这事儿让礼部尚书梁茂昌去向皇上提出最好,不过此人滑不溜秋的。” “谢谢姨母,我回去想办法。”裴柔丽忙弯腰道谢。 事情商量好之后,惠妃着人带她下去换了合适的衣服,原先的衣服自是由她带回去小心处置。 裴柔丽回到三月春,找出渊虹给她的册子,上面记录着她偶然听到的一些话。其中关于礼部尚书梁茂昌的足足有两页,她选了一项要紧的着人去查,要求那人两日内要拿到证据。 处理完这个,她就让丰叔去找几只靠谱的信鸽,用于给感念寺传信,并让他回公主府一趟,看看这些日子府中是否有异样。 丰叔走后,她又翻来覆去的想了几遍,总担心事情会有意外。 对了,还有言家,她要派人去盯着言家,再给言家找些麻烦,让他们这些天都没有时间去顾及公主的事情。 白惊昨日等到半夜都没有等回裴柔丽,就知道很可能是公主府出了事情,特意嘱咐飞鹏帮她盯着,梨花苑一有消息马上告诉她。 裴柔丽刚躺了会,白惊就进了她的屋,将她给拉了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听完她的复述后,白惊也觉得这件事情不能放任不管。公主身份特殊,若被小人钻了空子,真有可能留在感念寺剃度出家。两人凑在一起又商量了会儿,把想到的可能会出现的问题,都吩咐了得力的人去处理。 直到展兰端了饭菜过来,白惊才想起来打趣道:“我刚发现你这身衣服可和出去的时候不一样了,这眼圈也乌青乌青的,昨晚定是小别胜新婚吧?” 说着还不忘挤眉弄眼,一副猥琐样。 裴柔丽懒得理她,只顾大口吃饭,白惊坐在对面拿了颗橘子扔着玩,冲着她继续调侃:“看你这么饿,体力也没少消耗吧?你这么卖力,公主被哄的很开心吧?” 一顿饭就这么掺着白惊的浑话结束了,裴柔丽说了几件事让她给盯着,她要赶快补觉,困得要命。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展兰看她醒了,忙递给她一封信,说是白管事刚让青青送过来的。裴柔丽看了一眼,各项安排进展的都很顺利。 “展兰,我晚上要出去一趟,若是有事就去找白惊,一切听从她的安排,我明天一早回。”说着她就去收拾东西,都放在一个小包裹里,其中还有睡前吩咐她去买的栗子糕。 展兰知道现在定是出什么事了,马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向掌柜的保证自己肯定小心把事情做好,等她明日回来。 裴柔丽笑着拍了拍她那瘦弱的小肩膀,嘱咐道:“多吃点,看你瘦的。” 展兰只乐的傻笑,掌柜的待她特别好,买栗子糕多给了她钱,让她自己想吃什么也买来吃。 翠云早得了吩咐,喂饱了良驹等着掌柜的过来,裴柔丽牵过马从侧门出去,翠云跟在后面要送她出门。 “明日就回梨花苑吧,以后莫要再自作主张。” 翠云听了忙跪下保证,说以后都只听掌柜的。 裴柔丽时间不多,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去,没在和翠云多说,纵身一跃上了马,便往巷子深处驰去。依照昨天的法子,她又溜进了凌淑锦的院子,秋晨、秋灵早早的就在内院门口张望,希望她今晚能来,公主今日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第11章 两人看见她果真来了,忙都围到她身边,小声的说着公主的情况。裴柔丽进去后,她们便都退下了。 屋内仍是没有点灯,好在今日月色依然很亮,屋内场景能看的一清二楚,凌淑锦就抱着被子倚在床头,看着她走进来。 昨日才放了大话说再也不来,今日就又带着东西巴巴的赶来,裴柔丽也不觉得难堪,只径直的去打火点灯,还是烛火能把人看得清楚些。 大约这里陈设太过简陋,床榻也有些硬睡着不舒服,凌淑锦的脸色很差,昨日看着就不好。她就素着一张小脸望着她,紧紧的拥着被子,用力的指节都泛着白,心里定是生气的。 昨日在气头上,说了一些话,裴柔丽回想后也觉得有些过分,堂堂长乐公主被困在这感念寺本就委屈,自己偏偏还说了那些话来伤她。 灯火如豆,晃晃悠悠,裴柔丽拿出布袋里的东西,小心打开牛皮纸包着的栗子糕。尽管她小心护在怀中,可一路颠簸还是有些碎了,她倒了杯茶水,一手茶水,一手栗子糕的走到床边坐下。 “我特意排队去买的,你起来吃些吧。”谎话太好听。 凌淑锦转了个身,背着她说道:“本宫哪里敢劳烦裴掌柜大驾?” “你不吃算了,我这两天来回奔波,也饿得很,你不吃我吃。”说着便真的吃了起来,茶水也一饮而下。 凌淑锦气的坐了起来,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茶碗也被打翻在地,瞬间四分五裂。在这深夜里动静就有些大,还好没有引来护卫,大约是秋晨在外守着。 裴柔丽也不恼,起身小心收拾了,又去倒了一杯。 凌淑锦眼神跟随着她,恨不得将她瞪出一个洞来,就这样看着她又重新做回床边,将杯子举到她唇边,平静又倔强的看着她。 谁还没有点脾气了?她将头扭向一边不看她,却没有伸手再去打掉杯子。 裴柔丽走到桌子前,一口将茶水饮下。 放下杯子,转身坐回床边一把将人揽到怀里,捏着下巴对着唇就亲了上去。那茶水顺着缝隙就溜了进去,凌淑锦不得不吞咽下去,双手不住的捶打着她的肩膀,以示她心中还有愤怒。 裴柔丽不管这些,只是一个劲的追逐,恨不得将人嵌进她的身体里,直吻到凌淑锦喘不过气儿来,软软的趴在她的肩头流眼泪。 两人青丝纠缠,室内难得由片刻的安静。 “阿锦,对不起,昨天我真的是吓死了。”她轻轻抚摸着怀里人儿的发端,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第012章 小尼姑 自从在宫里见过程家小贱人之后,凌淑锦心里对她就只有怨气,怨她阳奉阴违,背着她偷偷去见旧情人,埋怨她心里没有她,不想再和她说话。 在感念司这些天,她日日诵经念佛。 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心头的不愤和欲望被一层层压下去,整个人慢慢变得平静很多,这些年夜里常常睡不安稳,总是梦到前些年的那些事,来了这里后心神安宁下来,睡眠倒是好了很多。 如果昨日裴柔丽这个混蛋不来搅和她,她愿意在这感念寺住下去。 “裴掌柜什么时候在乎过本宫原不原谅你?你就只管按照心意做你想做的事情罢了,以后你也不必来了,本宫要在这感念司剃度出家,裴掌柜你自由了。” 裴柔丽放开怀里的人,缓缓站起,将衣服一件件的放在架子上,寺庙内不燃炭火,夜间屋子里凉的很,不过一会儿皮肤上便被冻起了小疙瘩。 “出家人当清心寡欲,公主为何这样看着我?”自三年前两人捅破那层窗户纸后,哪怕她裹的严严实实,凌淑锦见了她,都跟狼狗见了肉骨头似的。 凌淑锦咽了咽口水,将脸扭向一边不看她,裴肉丽俯身将人抱起坐到桌前,为她斟茶倒水,又喂了些栗子糕。人还算听话,一声不吭的都吃了,一双手也老老实实的放在桌上。 裴柔丽心里就有些着急,莫不是真要出家? 凌淑锦眼睛放在别处,努力忽视着身后的人,终是忍不住说道“这屋子里冷,你穿厚些吧。” 裴柔丽看得逞了,就一手持灯,一手抱人进了净房。将烛灯放好了,抽了一条毛巾放在洗漱台上,这才将人放在上面。洗漱台修的高,凌淑锦两条腿都不着地,甚是不安的晃悠着,她不知道裴柔丽要做什么。 净房里存的有热水,温度高些,裴柔丽先去洗漱。待她洗漱好后,蹲在凌淑锦前面,毫不费力的就清除了障碍。 看了一眼后就笑出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刚洗漱过呢,就这公主还要出家?我这一路过来可看见不少俏尼姑,没有公主这样的。” 比力气凌淑锦自然处于下风,口舌上不能再输了“看来裴掌柜也不着急,还有空去看俏尼姑,看上哪个了?本宫帮你要过来。” 室内只点了一只烛火,不怎么亮堂,裴柔丽居于下首,低着头表情都看不到。 只听她慢悠悠的说“公主出了家,裴某就自由了,想要谁凭自己本事就行,不劳烦公主操心。” 凌淑锦瞬间被激怒“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程家小贱人?就想着和他远走高飞?” 听到这话,裴柔丽豁然起身“你见了程应允了?”这两天她反复的想,猜着这中间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儿,程应允回京她早就知道,凌淑锦这么问自然是见过了,怪不得这么阴阳怪气、作天作地。 凌淑锦仰着脸瞪着她“怎么?程应允也是本宫的故人,只有你见得,本宫就见不得!” 一切都变得明了了,裴淑锦只怪昨日自己行事荒唐。 大步走出净房,开始收拾穿衣。 凌淑锦看她要走,就跳下来去追,从后面紧紧抱着裴柔丽,不让她走。 “裴柔丽,你不能走,你要是敢走本宫就派人去杀了他。”她惯用的威胁手段。 “回去穿好衣服,冷!”裴柔丽回头看她,小脸倔强,若不是眼眶里挂着泪珠,倒还真有几分气势。 “你不能跟他走!” 裴柔丽将人塞回被窝里,那人还紧紧拽着她的胳膊,真给她气笑了“公主不是要出家了?我不得赶快去寻觅良主,为自己找好下家。” “我不出了,本宫不出了,你不能跟他走,不然我把你俩都杀了。”口气依然很大。 裴柔丽看她气呼呼的,继续逗她“都杀了也行,生不能同衾,死可同穴也成了。” 一巴掌就要甩到她脸上,她扬手给握住了,拉着入了怀。 “公主干什么恼羞成怒?我不就是听从公主安排,公主非要觉得程小将军英俊潇洒、年少有为,与我是顶好的良配,我便就去跟了他,随公主心中所想,不好吗?” 她是知道怎么气她的,几句话就给人眼泪惹出来了,就这定力还要出家?真是可笑! “裴柔丽,你混蛋!” 气的裴掌柜也不叫了,还狠狠的掐了她一把。 “行,我混蛋,天色不早了,你现在是想混蛋伺候你就寝,还是想让混蛋滚蛋,小尼姑快发话。” 凌淑锦被逗笑了,拉着她上了榻。 裴柔丽了解她的脾气,若是她真一个劲的解释和程应允见面的事,今晚肯定要闹到不欢而散,只要知道了病症,收拾凌淑锦对她来说就是小事。 轻松拿下。 深夜的寺庙内,似乎有琵琶曲响起:轻拢慢捻抹复挑,大珠小珠落玉盘。 怕被门口的守卫发现,裴柔丽天还未亮就起身要走,凌淑锦刚睡下,她怕吵醒她,动作就放的很轻,还好出门的时候人还睡着,大概是真的累了。 却不料翻墙的时候碰到一个小尼姑。 那小尼姑明眸皓齿,长得白白嫩嫩,正也要翻墙出去。两人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相互比着嘘嘘,发现是同道中人后,就狗狗祟祟的结伴一起下了山。 到山下之后裴柔丽就准备纵马而去,那尼姑却一把拉住了她,光着小脑袋仰脸问她“姐姐,你能不能带我下山?” 裴柔丽想也不想就拒绝。 那小尼姑看好好商量不成,就出言威胁“我昨日就看见你往公主院子里爬,走的时候还换了衣服,你若是不带我,我就到处嚷嚷。” 裴柔丽上前就掐住了她的脖子,看周围无人,就想杀了她, “咳咳,放开我,我可以帮公主出感念寺。”小脸憋得青紫。 裴柔丽放开了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父亲是青州巡抚江凯泽,我姑姑是皇上的宁妃,如果你愿意帮我收留我,我就愿意帮你。”她又加了收留,若不然她独自逃出去也没地方可去,迟早会被父亲的人找到。 裴柔丽觉察出她的目的,两人根本不是偶然遇见,这小尼姑怕早就在墙角蹲守她。 “你小小年纪就被剃发出家,家里早就放弃了你,你偷偷逃出感念寺,必然不敢联系你家人,你怎么帮我?” 第12章 小尼姑似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说话跟倒豆子似的,“掌事的静思师太曾说公主红颜祸水,留在寺中定会给寺中招来事非,她正想办法进宫求见太后,让太后出面请公主回府。我只要逃出去,寺中肯定会让我姑姑知道,我姑姑惯会哄太后开心,她若是想出宫查探,肯定会拉着太后一起过来,那静思师太就可以见到太后了。” 裴柔丽想了会儿,确实也是个办法,若梁茂昌加上太后,事情会更稳妥些,只是她该不该相信这个小尼姑? “我可以先带你回去,事情没成之前你不能离开。”这小尼姑知道的太多,就算事情成了后,她也不能放她离开。 那小尼姑看说成了,立即开心的蹦起来,“姑娘放心,只要姑娘肯给我一口饭吃,我这辈子就跟着姑娘了。” 第013章 江品言 晨起的阳光携着红色的朝霞落在覆灵山脚下,伴随着沉重的钟鼓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回城的官道上,裴柔丽骑着棕色的骏马飞驰,深青色的厚重披风被寒风带起,隐约看到身后还带着一人。那人身量不高,被藏在披风下,着灰色的缁衣,是一位小尼姑。 进了城门回了三月春,裴柔丽用披风罩着她的小光头,将人拎回了梨花苑。 翠云看到她后眼睛都瞪大了,犹犹豫豫的问道:“掌柜的,怎么,带回一个,小,小尼姑?” 那小尼姑还呲着牙冲她笑,牙齿又亮又白,都让人忽略了她的光脑门。裴柔丽喝杯茶缓了会儿,看着两个小丫头你来我往的相互打量,觉得挺有趣,但想想人确实不适合放她这里,万一被凌淑锦知道了,怕是要闹翻天。 “翠云,你带她下去换身儿衣裳,展兰去帮我叫了白管事过来。” 白惊正等着她回来呢,裴柔丽洗漱的功夫她就已经来了,看见人从净房出来,张嘴就没好话。 “常言道:没有犁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佛门净地,你们就不能悠着点?” 裴柔丽拎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就扔了过去,被人家一扬手就拦下了,她叹了口气,认命的把小尼姑的事儿给讲了。 白惊晃着手中的鸡毛掸子,脑子里在想着什么,过了会儿说道“江家的小尼姑,莫不是叫江品言?” 名字裴柔丽还真不知道,两人就只能等翠云领人进来再一问究竟。白惊看她一问三不知,竟然就敢带回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尼姑,忍不住咂舌,只能说是关心则乱,一向做事谨慎的裴掌柜已经被公主的事情弄得乱了方寸。 翠云带着小尼姑先去洗漱,又翻出之间的干净衣服给她换上,看着她锃亮的脑壳,也不好穿太鲜艳的,就找了件灰青色的罗裙,再加一个褐色的夹袄。 说实话这身搭配略微显老,可穿在小尼姑身上却有种莫名的娇俏感,特别是小尼姑一双大眼睛又清又纯。展兰也跟过去看,若是被公主知道了掌柜的敢带这么好看的小尼姑回来,恐怕三月春都得闹翻天。 两人将人送进屋里后,就忍不住在一块嘀咕,翠云忙提醒展兰嘴要严实,刷马厩的滋味可太难受了。 白惊看着走进来的小尼姑,也觉得这丫头长得太过可爱了些,细细打量下来,眉眼处是与宫中的宁妃有些相似。 “小尼姑,你叫什么名字?” 小尼姑抬眸看着屋子里的两个女人,一个坐姿端正,脸上虽有些疲态但也挡不住她的清丽姿容,正是带她下山的姐姐。另一位歪着身子斜靠在椅子上,痞里痞气像个男人,脸上棱角过于刚毅,长眉入鬓,鼻子挺阔,嘴唇微薄,看人的时候眼神懒散又犀利,彷佛已知晓她的底细一般。 “贫尼法号悟净,俗名江品言。” 白惊被她说的贫尼二字给逗笑,孙品言久不入俗世,还以为自己是闹了什么笑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裴柔丽睨了白惊一眼,示意她不要像个小流氓一样,“江品言,你以后就跟着白管事,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切记不要出府。等过了风头,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给你盘缠。” 江品言忙摆了摆小手,关节处红肿一片,净是生了冻疮,看的白惊神色暗了两分。 “你还是先不要用江品言这个名字,改成长夏怎么样?” “行,只要你们别赶我走,给我取什么名都成。”江品言略显卑微的赶快同意,一点也没有世家大小姐的风范。 白惊让展兰带着她去找青青安顿下来,等人都走后,才和裴柔丽继续说话,“她眉目和宁妃神似,名字也对的上,该就是江府的嫡出小姐。” 裴柔丽不解,江府也是青州的名门望族,怎么会将嫡出小姐送到临安城的尼姑庵呢? 白惊喝了杯茶,开始为她解疑答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丫头该是十六岁,刚及笄。十六年前我还在青州,跟着母亲参加过她的百日宴,江凯泽上面得了三个儿子,这是第一个姑娘,百日宴就办的比较隆重。” “听说她周岁抓阄的时候,满桌子的摆件都不要,偏偏去够江家老太太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江家老太太是临安城威北侯齐家的小姐,齐家与江家联姻,她从临安城嫁到了青州江家,那串佛珠就是她出嫁的时候从感念寺求的,戴在身边好些年。” 裴柔丽还是不解,江家仅仅因为抓周的一串佛珠,就能将嫡出的小姐送去当姑子? “掌柜的,你别用这怀疑的表情看着我,这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我也只是猜测江品言出家可能跟这有关系。” 裴柔丽无奈点头,这都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儿,算算时间,白惊那时候不过刚十二岁,没多久她就离开了青州。再说嫡出小姐送去当姑子,也不可能到处宣扬,她不知道缘由也很正常。 好在这些不是最重要的,若是真如江品言所说,她从感念寺逃走就能引去宁妃和太后,真的能帮上凌淑锦就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宁妃真的领着太后去了,那就说江家还是很在乎孙品言的,那在乎她又为什么送她去当姑子呢?看江品言费力出逃,也不像是自愿出家的样子,也是,哪有小小年纪就想出家的。 两人嘀咕来嘀咕去,问题又被绕回来了,简直好奇的要死。 白惊拍了下桌子,“算了算了,我们就先派人盯着感念寺,也看好江品言不要出府,我也试着套套那丫头的话,看着不像是个有心机的。” 裴柔丽觉着也只能这样,她累了一夜,这会儿也是困了,送走白惊后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覆灵山感念寺。 皇上罚长乐公主来感念寺反省,不是只抄抄佛经就可以了,还要跟着寺里的师父们一起坐禅念经上早课,每日卯时就要起床。大约昨日跟裴掌柜折腾的太晚,到了时辰秋晨去里屋叫她,公主抱着被子怎么都不愿意起床,她只好硬着头皮去跟静思师太告假。 静思师太是主持指派专门负责西南处皇家院落的,见多了来这受罚反思的皇亲贵族们,做起事来一板一眼,说坐禅一个时辰,就一刻钟也不能少,否则就不给饭吃,情形严重的还要被罚关禁闭。 感念寺的禁闭室也叫忏悔堂,忏悔堂门前的对联就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公主之前也来这里小住过,但那都是来给先皇后上香,静思师太还都是比较客气的。这次不一样,公主是被罚来反思的,好在公主态度还不错,师太让坐的事情七七八八都做了。 纵然静思师太对她有些意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都过去了。 可是今天公主却连早课都不参加,估计静思师太要发火,秋晨平时里看她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小尼姑可严厉了,手心都能给打肿。 想想那情景她都有些发怵,壮着胆子去了上早课的大殿,瞅了一圈没看到静思师太,一个念经不专心的小尼姑悄声告诉她:悟静师妹丢了,师太去找人去了。 秋晨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看来公主今天运气还不错。 第014章 好想她 感念寺是盛国最大的尼姑庵,有二十几处院落,在此修行的尼姑有三百多人。平日里也会有些受不了寺中平淡清苦的生活,偷偷逃出去不再回来的,所以寺中丢了人一般不会大费周章的去找。 今日却是个例外,西南院丢了一位悟字辈儿的小师妹,静思师太叫了二十多号人满山的找,太阳快落山了人还没找到,静思师太只好去向主持明净师父求助。 凌淑锦今日起的晚,天擦黑了佛经还都没有抄写完,晃了晃酸痛的手臂,在心里痛骂了几句裴柔丽,又俯身继续写。直到掌灯时分才收工,秋灵捧着去给了前院的侍卫,由他们呈给皇上。 秋晨已经取了斋饭回来,一如既往的清汤寡水,好在凌淑锦对吃的不挑剔,就着一碟子白菜豆腐,吃完了一碗白粥饭。 在这里也没那么多讲究,秋晨、秋灵也坐在旁边一起用饭,担心公主待的无聊,就捡些趣事讲给她听。 “悟净?是那个来送过斋饭的小尼姑?”凌淑锦记性也没多好,只是那小尼姑长的太过清纯好看,总是笑呵呵的,笑容也特别甜,在一众青衣小光头中脱颖而出。 第13章 秋晨点了点头“静思师太一向老成持重,今天却连早课都没有去,满院子的去找那小尼姑。奴婢就去打听了一下,说这悟净俗姓为江,出身青州。” “青州江家?宁妃的家里人?” 能在西南院修行,人丢了静思师太这么着急,出身青州又姓孙,只可能是宁妃家里的。 秋晨觉得也是“奴婢想着也是,就找了相熟的小尼姑打听,那小尼姑说前年太后娘娘和宁妃来这礼佛的时候,宁妃娘娘单独召见过悟净。她们也曾打听过她的家世,但悟净却从来不愿意讲家里的事,还说和宁妃根本不熟,宁妃找她是让她跑腿。” 凌淑锦支着下巴,盯着窗外的菩提树,想着这事儿会不会和裴柔丽有关系。可她又不认识孙家的小姐,还是说她走的时候不小心被江家小姐发现,她杀人灭口了? 事情应该不会那么巧。 那今晚她还会不会来呢?她走的时候她都不知道,也没有留话。大约是寺中的日子太孤寂,才分开一天,她就好想她。昨天被她胡乱搅合,程小贱人的事情还都没有说清楚。 秋灵收拾着碗筷,看公主在想事情,就示意秋晨安静些。 看更漏时间到了酉时,两人就开始伺候公主洗漱,吃过晚饭后公主就立在窗前,好似是在等人。 她们自然知道公主是在等谁,秋灵有些犹豫,她要不要告诉公主,下午她已经飞鸽传书给裴掌柜,说今日寺中有尼姑丢了,全寺戒备森严,让她今晚不要过来。 可裴掌柜特意告诫过她不要告诉公主信鸽的事,今日给裴掌柜的信其实就是一幅画,画中有一个围满篱笆的圈,还有一个没有头发的小人骑着老鹰飞走了,还有一个大大的叉。 秋灵相信裴掌柜不说有她的原因,也知道她绝对不会害公主,但她也不忍让公主这样等,只好劝道“公主快些休息吧!今日裴掌柜走的时候,告诉奴婢三月春比较忙,她这两日就不来了,让奴婢们好好伺候公主。” 秋晨有些诧异的看向秋灵,但到底没有拆穿她,她也不愿公主在这等着,万一裴掌柜真的不来了,公主不就是瞎等吗? 三人正说这话,静思师太却来了,还带着两个身材壮硕的师父。 秋晨、秋灵忙上前行佛礼,实际是为护着公主“阿弥陀佛,天色已晚,不知师太来此何事?” 静思师太打量一圈,才低头还礼“阿弥陀佛,贫尼听说公主今日未曾去参加早课,想来看看她是否有身体不适?” 凌淑锦走上前,对着师太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淡淡说道“今早本宫身体确有不适,劳烦师太挂念。” 静思抬首上下打量她几眼,那眼神直白的让人有些不舒服,秋灵上前一步站在两人之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笑着说道“静思师太,公主身体不适已经托侍卫禀告给了皇上,相信皇上明日就会派太医过来为公主诊治,就不劳师太挂心了。听闻今日寺中丢了一位小师父,想必师太心中定然十分着急,可需要公主派侍卫一起去寻?” 今日已经有小尼姑来院子里询问过,所以秋灵知道寺中丢了人也不奇怪。 静思听这侍女嘴里话中有话,不过是为了提醒她,这长乐公主在皇上心中十分重要,她们早晚都会离开这里。不会像某些犯了错的妃嫔一样,会在这里剃度出家,让她对这位公主要客气一些。 凌淑锦莞尔一笑,觉得秋灵这架势跟母鸡护小鸡一样,她自然是要加把柴,“静思师太,时间不早了,本宫要歇息了。” 这就是明晃晃的在赶人了。 静思师太旁边的两位师父前面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师太非要说公主这院子有异样,让她们跟来看看。可能是静思管事的当久了,忘了公主还是公主,忘了她们大晚上不请自来是非常无礼的行为,还好这长乐公主好脾性,还愿意与她寒暄几句,才开口赶人。 现在不走更待何事,不等静思开口,她们就退到了门口。 看此情景,静思师太也只好躬身行礼告退,走的时候脸色有些发僵,她真的是厌恶透了这些皇亲贵胄。一个个明明都是被家族丢弃不要的东西,还要摆着高傲的大小姐作派,什么事情都不听她的,特别是江家的那个小蹄子。 送走了不速之客,主仆三人将门窗紧闭准备休息。秋晨、秋灵不敢离开公主半步,就在她床榻跟前打了地铺,佩刀都在枕头下放着。姊妹两人的武功都算是顶尖高手,她们是卢家从小培养的,使命就是伺候好公主,保护公主的安全。 前厅的烛火也没有熄灭,这里有些亮光,以防有什么动静能第一时间察觉。 特殊时期,还没有搞清楚江家小姐丢失的原因,她们多小心都不为过,凌淑锦明白这些道理,只是让她们将被褥铺厚些。 南庆街三月春。 裴柔丽下午就收到了秋灵的信,不亲自过去多少有些不放心,但若去了被发现情况会更糟。考虑再三,就让展兰去喊了丰叔过来,让她去公主府调些暗卫去感念寺。 公主府的侍卫就算被发现,也可以说是派去保护公主安全的,堂堂盛国大公主,光前院那六名侍卫肯定是不够的。 布置完这些,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到那冷飕飕的屋子,担心凌淑锦那小身板受不了再染了病。就又派人去催前去调查礼部尚书的探子,让他们快些行事,最好明日早朝就能让梁茂昌殿前奏请。 安平坊梁府。 梁茂昌这两日都宿在三姨太院子里,连十五那日都是,这可气坏了正房太太秦氏。秦氏出身高门显贵,嫁人前就被教导为人妻不能善妒,善妒就是犯了七出之罪,她严格遵守礼教,这些年就看着自家夫君抬进门三房小妾。 只要中馈之权在她手中,这些妖艳蛾子她也都能忍了,可是没想到三房那个大胆娼妇,竟然敢在十五这天打她的脸面。无论家中多少姬妾,初一十五宿在正房屋中,这是皇上都要遵守的规矩。 亏梁茂昌那个混蛋还是一朝礼部尚书,竟然如此不顾礼义廉耻。 秦氏旁边的邹嬷嬷就让人去查那贱货用了什么法子勾引人,结果派去的小厮捧回来一堆被撕烂的轻纱绸缎。 趁着梁茂昌去上早朝,秦氏带了一堆仆从去了三房院子,逮了人后就让侍女搜屋子,结果在柜子里搜出了好几条衣服不像衣服,布料不成布料的东西,除了这些,还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物什。 秦氏上去就给了姨太太几巴掌,妆容精致的小脸没一会儿就红肿起来。 “说,你在哪里买来的这些腌臜东西?” “夫人,您打我没用啊,这都是老爷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我只是一个姬妾,不过是听话混口饭吃罢了,夫人您就饶了我吧。”她相信以秦夫人的为人,定然不耻找梁茂昌去问这些事情。 第015章 战匈奴 吏部尚书梁茂昌寅时就出门上早朝去了,家里闹翻天他也不知道,再说眼前他手里还有一件棘手事,今早刚出南庆街,就有人骑着快马往他马车里塞了东西。 打开一看,是他买爵鬻官的证据,当即身上就有冷汗冒出。府邸开销大,指望朝廷俸禄根本养不起府里那么多人,他掌管六部之一的礼部,礼部是清水衙门,唯一可以变通的就是人事任用权,他只能靠此弄点钱花花。 这些事情做的隐蔽,卖官的不会说,买官的更不会说,怎么就会被人拿到把柄呢? 无奈一沓铁证里如今就攥在他手里,里面夹的还有张黄纸,上面写着卢皇后的冥寿日子。 梁茂昌浸淫官场多年,稍微一想,就知道这是要让他借此去给长乐公主开脱,将长乐公主从感念寺给捞出来。 他吩咐马夫将车拐到一条小道上,趁着天黑将这沓东西都烧了,看着跳跃的火苗,他不免叹了口气。长乐公主的事情牵扯太多,这事儿若由他*代表礼部出头开脱,可能是给了皇上台阶下,但也可能得罪了言家和张家,总归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不过他现在被人掐住了脖颈,划不划算的他都得上。 凌帝看着台阶下满朝文武,听他们嗡嗡一早上,只觉得头昏脑胀,好不容易议完事要退朝,礼部尚书梁茂昌却持笏板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不日便是孝懿先皇后的冥寿,往年都是由长乐公主前往皇陵祭拜,不知今年该如何安排仪程?” 他作为礼部尚书,此事是他的分内之事,由他提出一点也不突兀。 凌帝听到此事,不耐烦的神色稍减,今晨刚起感念寺的侍卫便呈了长乐抄写的佛经来报,说长乐公主突发不适,抄写的进度便慢些,送来的就晚些,还请皇上赎罪。 长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卢氏仅存的血脉,抛却往事不提,这个女儿他也是疼的慌的,当即便指派了太医跟随那侍卫一同回感念寺,替长乐公主诊病。 当初罚她去感念寺也是一时之气,现下有人给了冠冕堂皇的台阶,他自然是要下。 第14章 可还未等他开口,言家的人便站了出来“梁大人,孝懿先皇后冥寿,长乐公主留在感念寺为她祈福,不是更显公主孝心?” 梁茂昌被堵了话头,也没有多说,只是看着龙椅上的皇上。 凌帝刚要脱口的话也被堵了回来,言家心里有气他都知道,要说这事也有些怨他,本来一件喜事闹成如此结局。 “此事待朕再好好想想,退朝!” 大内首席太监吕显,意味深长的看了言家那小兔崽子一眼,撩开嗓子喊了一声退朝。 三月春那边也收到了消息,气的裴柔丽砸了好几个茶盏,拿出佩剑就想要去杀了言家那小子。今晨她收到信鸽,说凌淑锦病了,皇上已经派了太医过去,让她不要担心,可她怎么能不担心? 眼看借着梁茂昌的力,事情就要成了,言家二小子却偏偏要站出来捣乱,害得事情又停滞下来。 展兰、翠云二人守在一旁不敢出声,只悄悄地去请了白主管过来,将掌柜的给拦下。 白惊看着一地狼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自从知道公主那边出了事,铺子里的事儿裴柔丽再也没管过,一心一意都扑在公主身上,如今心思费劲,事情没成,她心里有气可以理解。 但她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掌柜的你冷静些,公主说过,言家不能动,驸马死后公主受了那么多言家的责难,还有满城的流言蜚语,都忍着没有动言家一个手指头。你做这些事本就没有和公主商量,现在公主不在,你也不要轻举妄动,陷公主于不义,回头若公主知道了,你们定又要闹起来。” 听完这话,裴柔丽气的一剑斩在桌子上,那黄梨木桌子瞬间裂开两半儿,刚换的新茶盏跟着跌落一地,摔得粉碎,白惊也吓得后退一步。 “言家?驸马?她不过与那个男人相处不到半年,却能为他忍下这八年言家的不断挑衅,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糊涂的女人。” 白惊等她稍微冷静下来,上前去夺了她手里的剑,那把剑是由闻名天下的冯冶大师锻造,锋利无比,担心她气头上伤了自己。 说起来这言家也确实可恨。 建安三年,边关匈奴来犯,当时国库空虚,朝廷官员大都主和。凌帝刚即位不久,主推的新政尚未见效,也无心于打仗,主和最低的代价就是派公主和亲。 匈奴朝贡时见过凌淑锦,便挑衅和亲只要天姿国色的大公主,当时孝懿皇后三年孝期都还未过,大公主便要去和匈奴和亲。 朝廷武将不忍受此屈辱,纷纷求战,无奈凌帝心意已决。 公主的母家卢氏更是强烈反对,凌淑锦亲自登门卢府规劝。 满朝文武都说大公主深明大义。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公主的打算,凌淑锦去卢家主要是求助,卢皇后死后,丰厚的嫁妆都留给了凌淑锦,她要卢家帮忙将这些嫁妆都换为粮食运送至边关。 卢氏百年世家大族,族里不乏武将,当家人也就是大公主的舅舅卢立新,愿意听从十六岁外甥女的建议,派了最得力的亲信军队,护送公主出嫁。 和亲的队伍浩浩汤汤出了临安城,被封为长乐公主的凌淑锦得了机会,就离了和亲队伍,由卢氏的亲信护送快马赶往边关。替她跟随队伍,安坐婚车里的人,是她的贴身侍女秋晨。 卢立新早就与镇守边关的将军程阔去了书信,告知了他公主会提前一个月到达边境,让他派人悄悄迎接。 去接凌淑锦的就是裴柔丽的父亲裴实昭,当时他担心男女有别,不好与公主说话,就带了自己十岁的女儿裴柔丽。裴柔丽自小在边关长大,会功夫,会两国语言,也会照顾人,由她去跟着伺候公主再合适不过。 凌淑锦风尘仆仆的赶到边境,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百万两白银换来的粮食,这是她托卢家变卖了自己和母亲的所有家当换来的,当然卢家也添了不少。 卢氏是她的母家,如今她母亲死了,若她再去和亲,卢氏在皇室就没有什么靠山了。 她和卢氏本就是休戚与共。 公主和亲,皇室自然也给了不少嫁妆,那些她也不准备带去匈奴,要交给程阔做军饷。 凌淑锦的计划很简单,等和亲的队伍到达后,她准备只带少数亲信跟随,只告诉匈奴人自己的嫁妆随后便到,等到了匈奴大营后再说自己的嫁妆已经被边关将士扣下,以抵朝廷半年未发的军饷。 这个计划漏洞百出,只不过就是为了让匈奴主动派兵攻打程军。朝廷求和,不给边关军粮军饷,程军三万将士想出兵也不行,再说匈奴此次纠集的大兵有五万人,在人数上程军优势略低。 所以凌淑锦提前一个月到了边关,与程阔商议,她愿意拿出所有做赌注。 军粮、军饷她想办法解决,她也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搏匈奴主动出兵,程军所做的就是在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被动迎战。 对于程阔来说,这也是一场豪赌,他有些犹豫。 但就算现在任由公主去和亲,带去的嫁妆金钱粮食也只能让匈奴消停一时,待他们消耗完,还是会再寻衅挑事。 这一仗迟早要打! 待裴柔丽领着公主去休息后,他叫来了自己的副将裴实昭,同他一起商议此事,最后二人决定听从公主的建议,开始提前加强练兵,等待和亲队伍的到来。 而裴柔丽还有她的小竹马程应允,就日日陪着公主,给她穿了当地民众的普通衣服,带着她满小镇的逛。 第016章 共逃亡 从临安城出发的迎亲队伍,穿越了三千里路,在一个月后到达了边关。在长乐公主的安排下,迎亲队伍随即被解散,随行的侍卫都直接收编入伍,随行侍女被她安排在了后方,为大军打仗做后勤保障,这一切都是悄然进行的,这些人都被严加看管,没有谁能往外传消息。 在事情未成之前,她的谋划万万不能让朝廷知道。她做这些,就是想让父皇知道,就算不牺牲女儿,只要能征集足够的军粮军饷,这场仗就有胜利的可能。 还有就是告诉他,对待这些匈奴,怯战讲和治不了根本。 到了匈奴王庭接亲那日,公主仪仗随行的只有十二人,其中有个侍女个头略矮,才刚到公主肩头。 接亲的使者面色就很不好看,觉得盛朝在耍他们,可是婚车里的新娘又确实是长乐公主,他去盛国朝贡上见过。 长乐公主一身火红嫁衣亲自下车解释:说因路上遭遇暴雪天气,道路泥泞车马难行,她怕耽误定好的和亲吉日,只好先简车赶路,嫁妆后续便能到达。 胡延烈在王宫等着见长乐公主,使者也不敢耽误,只好先带着他们回了王庭。 到达王庭之后,面对胡延烈的质问,长乐公主仍是这番说辞。可胡延烈不是使者,怎么会相信她的鬼话连篇,当着众人的面掐着她的脖子问嫁妆粮食到底在哪? 随行的十一名侍从忙都围上去,可他们早已经被卸了武器,赤手空拳很快被制服,只有一个小侍女被吓的坐在地上哭,匈奴士兵就未曾将她放在眼里。 凌淑锦誓死不说,因为她过于美貌,还没有享用胡延烈不想杀她,就将她甩在一边,去问坐在地上哭嚎的小女孩。 “你说,公主的嫁妆,哪里去了?本王,奖励你?”胡延烈会些汉语,但又不是十分精通。 小女孩仿佛被他满脸横肉的凶相给吓住了,也不敢哭了,只怯怯的看着他。 胡延烈没那么好的耐性,扯着她的头发将人拽离地面,再次发问。 小女孩眼泪啪啪的掉,受不了逼问,小声说道“在军营,被士兵们分了,他们说半年没有发军饷了,用公主的嫁妆抵了。”是分了不是抢了。 凌淑锦配合着她的演出,佯装被人戳破家丑十分羞愤,哭喊着就奔去撞柱,被眼疾手快的随从拦下,可额头还是见了血,十几人都去围着公主痛哭,就如即将要被宰杀的牛羊。 胡延烈冷着脸色看着他们,他派去的探子也说看见公主的仪仗队伍很长,有很多马车,都进了程军军营。现在却说什么都没有,盛国人奸诈,定是在用什么阴险计谋在忽悠他。 可是冬天到了,草原上的草都黄了,他们需要这些吃的。近日他一直派探子守在程军各路入口,并没有见有军队加入,也就是说现在程军还是只有三万兵士,他还是占据优势的,公主的嫁妆他要抢回来! 当即便组织军队,要打程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长乐公主一行人就被关在王庭的偏殿里,胡延烈说抢回嫁妆后就和她大婚。 一切都如凌淑锦计划的那般,她不怕程军反悔拒战,她的十二名随从里,有程阔十三岁的儿子程应允,还有裴实昭十岁的女儿裴柔丽。 那名和她打配合的小女孩就是裴柔丽,一个月的相处中,凌淑锦发现裴柔丽性格坚毅果敢,有勇有谋,要比十三岁的程应允还有主意,就将捅破程军扣下嫁妆的重任交给了她。 第15章 一个能被刀剑吓哭的小女孩,在恐惧之下说出实情,合情合理。 胡延烈出征之后,王庭就空了许多,但看守他们的匈奴士兵仍有上百名,他们十几个人根本跑不出去,再说这里距离程军最少五百里,他们不清楚所处位置,草原辽阔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恐怕还没有跑回去,匈奴士兵就可能追上。 他们只能等裴实昭过来营救,这是原先商量好的,待程阔在前线困住胡延烈的大军,裴实昭带五千士兵偷袭王庭,就他们出去。 凌淑锦算着日子,五天过去了,胡延烈都没有回王庭,那两军交战应是十分焦灼。这也是定好的计策,在人数上程军没有优势,胡延烈粮草少,要先拖住他,程军只守不攻,胡延烈没有拿回丰厚的嫁妆,短时间是不会回王庭的。 在等候裴实昭来营救的日子里,随行侍从大都很沉默,毕竟如今生死难料,若是计划失败,他们这群人必死无疑。 只有裴柔丽每天心情还不错,会给凌淑锦讲笑话,还会和看守他们的匈奴士兵聊天。她装作不懂匈奴语,只和他们瞎比划,教他们猜丁壳。 做守卫的日子很无聊,谁能拒绝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呢? 到第六天的时候,他们甚至能跨语言沟通,匈奴士兵很惊讶,这么短的时间,这个小丫头就能看懂他们的比划。裴柔丽心里只有冷笑,她哪里能看懂他们乱七八糟的手势,是能听懂他们的小声嘟囔。 通过频繁交流和偷听他们讲话,裴柔丽大致了解了王宫的布局,还有他们所在的方位,她将这些分享给程应允,程应允会看行军作战图。两个小鬼头在一起嘀咕,说他们不能坐以待毙,若是父亲不能来救他们,他们就烧了王庭逃出去,两个人甚至还制定了偷跑路线。 秋晨、秋灵被他们逗笑,有时候还会和他们一起嘀咕,两个小鬼头就这样成为了其余十个人的精神领袖,给了大家活下去的希望。凌淑锦一直都很沉默,她在算着时间,到第八天的时候,想着程军若能占到上风,裴实昭就该到王庭来救他们了。 可是到了第十天,王庭仍然安安静静,守卫的士兵却嘀咕说王上要回来了。 裴柔丽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管胡延烈有没有胜利,回王庭后,公主都难逃被折辱的命运。 于是,十岁的裴柔丽去劝比她大六岁的长乐公主,说他们必须逃出去,公主费了这么多心力,就算死也不能受匈奴的欺辱。秋晨、秋灵也保证会誓死保卫公主逃出王庭。 凌淑锦也不想继续等下去,便点了头。 第十天的深夜,裴柔丽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去杀了门口爱与她谈天的侍卫,那是凌淑锦第一次对一个小孩子感觉到恐惧。 秋晨、秋灵会用刀,取了那两名侍卫的佩刀,程应允带着其余的侍卫在王庭纵火,大家约好在王庭的马厩会和。 裴柔丽、秋晨、秋灵杀了几个侍女,换上她们的衣服,趁着王庭混乱带着公主先到了马厩。只等了一刻钟,裴柔丽便催秋晨带公主上马,小身影不停跑动着,解开了二十多只马匹的缰绳,马匹也认头儿,只要控制住头马,其他马匹也会跟随。 还好她们刚上马,程应允就带着两个人回来了,侍女只回来一个,名叫白惊,是卢氏派来保护公主的。其他人都留在后面阻挡追兵,大概率会不来了。 来时十三人,走时仅七人。然后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程应允方向好,夜晚能根据天上的星星辨别方位,由他在前面带路。 凌淑锦从小学习马术,也不必其他人照顾,裴柔丽虽然年纪小,但三岁就被父亲抱着做马背了,骑马对她来说也是小事。七人就这样骑着马趁乱逃出了王庭,担心和回程的胡延烈撞上,程应允选择的小路,这条路也是计划中裴实昭夜袭王庭的路。 怕被追兵发现,他们也没有举火把,广阔孤寂的茫茫草原上,深蓝色的夜空下,七个人一路纵马夜奔,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程军只守不攻,胡延烈因为粮草不足不能被他们拖着,中间发动过两次大的攻击,都没有攻破城门,且伤亡惨重,只好铩羽而归。然而回来的路上发现王庭失火,便想到是长乐公主他们做的,翻遍王庭果然没找到人,立即拍了追兵去追。 程应允和另一名将士葛闯带着五名女子跑了一夜,逃出王庭约有三百里,距离程军大营预计还有二百里。马儿颠簸,尽管缠了衣服保护,大腿两侧仍被磨得生疼,他们俩从小混迹军营的男人都有些受不了,后面跟着的五名女孩子更是。 可是想到后面还有追兵,他们也不敢休息。夜里还好,行踪不易被人发现,可到了白天,他们七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就非常显眼。虽然他们换了匈奴的衣服,却随时都有被匈奴追上的可能,一旦被追上,他们小命难保。 五名女孩子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一夜纵马三百里的疲惫,足矣消耗掉她们对生的渴望。一夜颠簸,下半身都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完全麻木掉。茫茫草原,想找个躲藏休息的地儿都没有,但她们不想拖后腿,都咬牙坚持着。 他们的坚持以凌淑锦的落马而告终,还好他们一直沿着水源走,就干脆都下马喝点水。在奔跑的过程中他们换过一次马,还好他们还有马可换。 凌淑锦精疲力尽地躺在裴柔丽小小的怀抱里,笑着对她说“你带着秋晨、秋灵走吧,你们还能活。” 裴柔丽揉碎手里的干粮,塞进凌淑锦的嘴里,又将水壶对着她往嘴里灌。秋晨、秋灵看得有些不忍心,可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围着公主帮她顺气,怕她被裴柔丽粗暴的喂饭方式给呛死。 七人休整了一会儿准备继续出发,凌淑锦就被绑到体重最近的裴柔丽身上,和她同乘一马,继续赶路。 第017章 言清和 短暂的休整之后,体力还是跟不上,骑行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远远的,身后好像有马蹄声响起,是匈奴兵追上来了,秋晨、秋灵对视一眼,落后于队伍最后,手里紧紧握着刀。 程应允握着抢来的箭矢,心里那根弦也绷得死死的。只有裴柔丽,只顾着绑在她怀里的公主,使劲的挥斥着马鞭前行。父亲说过,她要誓死保卫公主的安危,公主身上系着三万将士的性命,若公主死了,朝廷追责下来,他们都会被降罪。 十年过去了,白惊还常常梦到在草原上逃忙的场景,还好最后他们都活了下来,随着公主回了临安城。 可是,公主的劫难却还没有结束,平静了两年之后,皇上迫于朝政压力,立了世家大族张氏嫡女为中宫皇后。 世家大族中出了皇后,气焰立即嚣张起来,全心全力帮朝廷推行新政的寒门一派就处于劣势。皇上便又将目光看向了长乐公主,没有办法,那时只有长乐公主到了适婚年龄。 皇上想将她嫁到寒门一派的言家,言傅领是先皇时期的状元,凌帝登基时,他不过是经管一县的七品小官。 凌帝勤政,登基第二年微服私巡时,路过言傅领管辖的小县城,发现这位状元不但学识广阔,做事还有手段会变通,仅用两年便将该县的赋税收入提高两成,县里百姓也不再饿肚子,都对他赞不绝口。 后来言傅领被凌帝提拔,一路从七品小官做到掌管豫鄂江州的总督府,官拜一品,是他一直冲破各种阻挡,推行朝廷的新政。 因为他为官清正,又致力于推行有损世家大族利益的新政,总是被朝廷里那些世家官员揪着,行事稍有不慎,弹劾他的折子便一大堆。这些年他在外为官,也不怎么照顾家里,大儿子二十岁了还未成亲,凌帝便下旨,将他的大儿子言清和指为长乐公主的驸马。 那时候长乐公主十八岁,在张氏刚被立为中宫皇后那年,她又被嫁给身体抱恙的言家大公子。 在皇上指婚的时候,言傅领便上书表明大儿子有顽疾在身,恐不能长寿,只会耽误了公主。 可皇命已出,不能收回,凌淑锦再度沦为政治的牺牲品,被嫁到言家。 言夫人也不想同意这门婚事,她觉得长乐公主是二嫁之人,配不上她玉树临风的大儿子,成婚后不顾凌淑锦的公主身份,总是摆出婆母的款儿立规矩。 还好言清和是个极温柔和善的人,成婚当日不愿与大公主同房,说他是将死之人,不愿耽误了她。 成婚后也事事体谅她,规劝母亲不要难为公主,说公主是为国立过大功的女子。还经常缠着凌淑锦给他讲些在边关的事儿,说他从小便想去军营过戎马生活,只是他自小身体不好,母亲不同意他习武。 后来言母不停劝说,还总是想在礼数上拿捏公主,言大公子不顾他们反对,带着大公主搬回了长乐坊。 从小到大,凌淑锦从未被哪个男子如此呵护过,父皇拿她当棋子,卢家拿她当靠山,她厌恶这些只醉心于权谋的男子。 可是言清和却与他们不同,虽然体弱却从未舍弃赤子之心,他饱读诗书,也懂兵法。会吟诗作对,也会侍弄花草,还在公主府建了一座温室花棚,冬天也能有鲜花盛开。 第16章 长乐公主起初也反感这门婚事,却因为言清和的温柔善良,开始慢慢倾心于他。可是好景不长,言清和的身体太弱了,之前就有大夫说他难活过二十岁。凌淑锦不死心,找了许多名医为他诊病,却仍无力回天,他们成婚半年后,言清和便死了。 言母岂能愿意,不顾身份的在公主府闹了好几天,说她儿子都是被公主克死的,言家二公子似乎也听信母亲的话,一同和她在公主府胡闹。 最后还是言傅领回来,等言清和下葬后,就带着母子二人去了豫州。 这段婚事短短半年,便闹的满城风雨,待风波平息,公主却逐渐消沉下来,她似乎是相信了言母的话,觉得自己是不祥之人。裴柔丽和白惊跟随公主回京后,就被公主送进了女学私塾,说是要磨磨两人的性子,让她们少些杀伐之心。 后来二人听说了言家的事,便又回了公主府,同秋晨、秋灵一起陪在公主身边,日日想法子逗她开心。 四人里面,裴柔丽鬼点子最多,竟然还敢哄着公主换了男子装扮去逛夜市,带公主去品尝什么民间小吃。这还没完,和公主在凤山行宫小住时,天未亮就拉着公主起床去爬山,说要去看日初,十三岁的裴柔丽抽条一般的疯长,已经到了公主额头。 在她的陪伴下,公主逐渐走出驸马逝世的阴霾,开始重新好好生活,只是日子过得有些窘迫。去匈奴和亲时,公主已经将所有积蓄消耗一空,公主府都快成了空宅子。后来嫁言家时,嫁妆就只有皇室内务府出的那点东西,张氏刚当上皇后,立行节俭之风。 言母曾几番讽刺公主的嫁妆还不如世家的小姐多,公主也未曾辩解,后来和驸马搬回公主府,嫁妆也未带走。朝廷那点俸禄都被她花了给驸马看病用,府中日益拮据,没钱时就变卖自己本就不多的首饰,驸马死后两年公主都未曾添置新衣,参加宫宴时还被那些贵族小姐们在背后耻笑。 公主与皇上的父女情谊也被这两桩联姻消耗殆尽,尽管日子过得艰难,诺大的公主府只留了十几个仆从打理,公主也未曾向皇上开过口。除此之外,她还省出钱来,供裴柔丽和她去读书。 白惊好久都没有想起这些事来,现在她们出来做生意,赚了很多钱,给公主置办了好些新衣裳,却好像都无法弥补那几年的空缺,那是公主最好的青春邵华。 如今公主被罚关进感念寺,她们都想赶快把她救出来,裴柔丽与公主更亲近些,自然心里比她着急。 白惊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急,我们还有江品言。” 裴柔丽听不进去,她还在想着言家大公子,想着公主倾心过的言驸马。她记得有次休假回公主府,因为两个月没有见到公主,十分情急,不顾秋灵的阻拦冲进屋里,却看见言清和正为凌淑锦画眉。 女先生刚教过一首词:看寒蝉颜色,墨迹青青,新月曲眉妩。 她还在画本子上看过: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公主身为女儿家的婉约与羞怯,如此良辰美景被她打断,那两人也未曾生气。言驸马还给她拿了糕点,温声细语的问她在学堂都学了什么,问有没有什么不懂得地方。 还教她书法,言清和写得一手好字,裴柔丽认真学习,还真学到了五六分。 公主则忙着吩咐秋灵让厨房做些她爱吃的菜,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裴柔丽却觉得扎眼。 尽管言驸马对她很好,可是在听到二人嬉闹时,他喊公主‘言夫人’,裴柔丽却只想上去给他一拳。后来驸马死了,公主很伤心,她心里也伤心,却只是可怜公主。 那时候言大少爷身体过于羸弱,就像书中写的小白脸一样,只会说些花言巧语讨公主欢心,在他死后,公主还为他伤心好些年。 所以裴柔丽觉得,公主后来突然转性缠着她,大约就是将对言驸马的思念转嫁到她身上,觉得她是言驸马教导过的人,身上有言驸马的影子,她还在言驸马最喜欢的西北边关生活过十年。 白惊看她这副神情,自然知道她又是想到了言驸马。 平心而论,白惊也喜欢言驸马,公主府没有人不喜欢他,温柔和善,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人,为冷清的公主府添了不少暖色。如今斯人已逝,公主还一直挂念着他,对言家一再放纵。 言家二公子言鸣和两年前回京做官,三番两次找公主麻烦,一会儿弹劾公主府生活奢靡,一会儿又说公主不孝顺,不知道回言府侍候老人。凌淑锦从不理会他,他竟然还敢上门说教,最后被秋晨举着扫把给轰了出来。 转眼到了月底,宫中终于有消息传来,说太后要去感念寺上香。 凌淑锦在感念寺等了小半月,连裴柔丽的影子都没等到,这日寺中一大早就开始清扫,秋晨揪住一个小尼姑询问发生了何事,小尼姑说是太后和宁妃要过来。 静思师太也无暇顾及她们这里,恐怕在想着如何跟宁妃解释江家小尼姑失踪的事儿。 第018章 提旧事 加上前些日子皇上真给公主派了太医过来看病,师太就连公主每日卯时的早课也给免了,凌淑锦就过了十来天的安生日子。 太后要来,全寺上下都很重视,小尼姑们忙着打扫了,角落里连落叶都不能有,叮叮哐哐了一天,到晚上寺里才安静下来。 这几日秋晨秋灵也都不在跟前伺候了,凌淑锦自个睡,可不知怎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便从抽屉角落里找出了裴柔丽带来的东西,那时她气冲冲的,走的时候东西也没带走。 她怕秋晨秋灵看到,便藏了起来. 月底又阴天,熄灭了灯,屋里就暗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凌淑锦心里想着裴柔丽,想的眼睛发酸,手里的东西都被她暖热了,可还是有些放不开,她从未自解过。 秋晨秋灵住在一间屋子里,睡不着就小声说话。 “姐姐,裴掌柜这几日来为何都只在门外守着也不进去。” “大约是担心公主安全,又怕打扰她休息吧。” 寺庙的黄色屋墙下,裴柔丽手持长剑歪歪靠着,夜里有些冷,风打在脸上生疼。 她正打盹,隔着窗子却听见里面有细细碎碎的声音,猛的惊醒过来,还以为凌淑锦身体不舒服。正想推门进去,又觉得这叫声有些耳熟,压抑又愉悦。 她悄悄推门进去,秋灵走的时候本就没有上锁,想着她会进去。木门吱呀一声,内室里的凌淑锦约是太投入,并没有停下来,裴柔丽继续往里走。 屋子里黑漆漆的,眼睛适应后,微微能看见些影子。裴柔丽倚在内室门口,甚是悠闲的看着榻上的凌淑锦,凌淑锦正弄的专注,也没有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凌淑锦对这种事情十分不熟练,心里想着裴柔丽,也弄不进去,气的扔了出去,却没有听见东西落地的声音。 她这才发觉不对劲,猛的拉着被子坐了起来,门口那里确实有个身影,她辩出身形之后羞愤难当,这厮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等她说话,那人就晃悠着走了过来,调侃到“言夫人,这么晚了还不睡?你干嘛呢?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制成的,这么大尺寸的可要上千两白银,摔碎了多可惜。”她说着就将东西放回凌淑锦手里。 言夫人?言家又找事了?提到言家凌淑锦就有些心虚,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在床边坐下,似笑非笑的说道“当然是来帮公主的,公主不是弄不成吗?” 浓浓夜色掩饰了凌淑锦红透了的脸色,气的一巴掌挥过去,又没有得逞,被裴柔丽牢牢的抓住,那力气大到似乎要将她的胳膊捏碎,凌淑锦痛的喊出声来。 裴柔丽仍不放开,继续调侃她“公主喊的可没有刚才好听?”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公主想我什么时候过来?” 今天裴柔丽格外的阴阳怪气,凌淑锦不知道她又搭错了哪根筋,又或是言家二愣子又做了什么糊涂事,她也不想管,挣脱以后就搂着被子躺下睡觉。 反正更难堪的时候裴柔丽都见过,也不差今晚上这一出。 裴柔丽心里的怨气还没有发泄出来,对方却偃旗息鼓了,她哪肯愿意? 灯都未点,将人从榻上抱起,去了更加昏暗的净房,用脚将门踢上,外面的风声都听不见了。 凌淑锦不敢大喊,怕招来了人,进了净房才敢怒骂,她知道这里隔音。 裴肉丽也不管她,只摸索着将人放在洗漱台上,直接蹲下咬在她的薄唇上,正在骂人的凌淑锦疼的浑身一抖,就糊了裴柔丽一脸水。 裴柔丽也不在意,继续埋头吮吸,舌尖努力往里纠缠。凌淑锦双手扒拉着挂毛巾的木架子,脚尖绷的直直的,脑袋里空白一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呼吸都是破碎的。 除了裴柔丽,没有人可以令她如此神魂颠倒,双腿牢牢的扣着她的脖颈,整颗心都被她填满。 第17章 这些天的等待都值得了! 裴柔丽今日的荒唐放肆,让她想起两人关系刚开始的时候,言清和死后的三年,裴柔丽经常逃课陪着她,晚上给她讲故事哄她入眠。 裴柔丽过了及笄礼后,程应允便三天两头的过来找她玩,两人出去玩到天黑才回,慢慢的她就受不了了。 到裴柔丽十七岁的时候,裴将军又写信来,请她给裴柔丽找一门好亲事,如果需要的话就让她认祖归宗回裴家,有裴家小姐的身份傍身,亲事总归会好说些。 那时候她急的嘴上都起了水泡,她不想放裴柔丽回去,还好最后裴柔丽自己也不愿意,亲自回信给裴将军,说她这辈子只跟着伺候公主。 那时候她心里是真的开心啊,她人生里面难得有一件开心的事。 可是好景不长,程应允私下找她,说想娶裴柔丽为妻,哪怕她*不是裴家小姐也可以,只要公主愿意为他们做主,他母亲会愿意的。 凌淑锦她不愿意! 一向冷静顾全大局的她,第一次冲一个救过她的小辈发脾气,怒斥他痴心妄想,这辈子也休想将裴柔丽从她身边抢走。 她这辈子没求过什么,前二十三年都过的逆来顺受,与匈奴和亲,二嫁言家,这些为了朝政为了大局她都忍了。 她凌淑锦就只想要裴柔丽留在她身边。 程应允骂她有违人伦,骂她忘恩负义,骂她狠毒自私,这些她都不反驳,她就是发了疯的想要一个裴柔丽。 她动用卢家的人脉,托他们给程应允说了一桩顶好的婚事,程夫人一听对方是国子监祭酒周老的小孙女,立即笑呵呵的答应了。 子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程应允知道的时候,亲事已经定下了。 裴柔丽来和她大闹,质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那是她第一次对裴柔丽告白,说她喜欢她,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像一对夫妻一样。 裴柔丽被她的疯癫模样吓到,跑出了公主府,她派秋晨跟着她,她去找还在书院读书的白惊去了,三天都没有回来。 凌淑锦有治她的办法,大冬天洗了冷水澡,感染了风寒让秋灵去叫人回来,裴柔丽一听她病了果然跑了回来,听话的在她跟前伺候。 那天晚上她留裴柔丽陪她,以往两人也会同榻而睡。 凌淑锦看了很多册子,照着上面的法子要了裴柔丽。后来她想过很多次,她不算强迫,裴柔丽会武功力气大,若她真的不愿意,早就跑回了西北,也不会真的就顺着她。 裴柔丽也提了条件,她可以不和程应允一起回西北,但她想出去开铺子做生意,她想自己赚钱。 凌淑锦不敢逼她太急,将好不容易攒下的俸禄一股脑都给了她,想着若是她失败了,大不了她们再一起吃糠咽菜。 她们一起进过匈奴王庭,一起逃过命,一起打过仗,一起过过苦日子。只要人留在临安城,再穷她也不害怕,反正她也听惯了外面的人给她起的外号。 盛国第一号穷酸公主。 裴柔丽点了灯,看人有些不专心,对着那摇曳的红豆狠狠咬了一口。 凌淑锦低下头来,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她,哭的鼻头都是红的。裴柔丽看她如此,心里万分不舍,只觉得自己荒唐胡闹,停了动作,将娇娇人儿狠狠拥入怀中。 “阿锦,对不起,你以后别再想驸马了好不好?”她真的看不出驸马有什么好,让公主这样念念不忘。 凌淑锦好似才回过神儿来,伸手抚了抚裴柔丽湿哒哒的头发,在她脸颊处轻轻亲了一下,在她耳边说道“裴掌柜,本宫心里只有你。” 裴柔丽不相信“那你让我杀了言家那混账老二?” 凌淑锦看她如此执拗的模样,十分不解“言鸣和又做了什么?” “看吧,你心里只有驸马!到现在你都还要护着他的家人。”裴柔丽很是气愤,松开怀里的人,往后退了几步,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没了她的扶持,凌淑锦支撑不住,一下子跌落在地上,还好地上铺满了衣服。 “你先说他到底又做了何事?” “我说他做了什么,你就会同意我杀了他吗?恐怕就是他放火烧了公主府,你也不会让我杀他。” 凌淑锦费力的抬头望着她,偏执狠厉的裴柔丽,她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她相信只要她现在点了头,言鸣和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裴柔丽,你胡闹什么?言大人就剩言鸣和一个儿子,言鸣和还是朝廷命官,你若是把他杀了,官府会放过你吗?” 说着她努力爬起,去将裴柔丽抱在怀里,柔声安抚道“他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想让你平安无事的活着,裴柔丽,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辈子陪着我,你放心,等太后来了,我就能离开感念寺了。” “真的?” “真的,我不骗你。” 好不容易洗漱完把人哄睡着,凌淑锦只觉得精疲力尽,抱着怀中的人倒头就睡。 翌日一早,秋晨就来叫,说太后仪仗已到山脚下,公主要起来去接驾。 裴柔丽还没走,听见这话赶快把人拽起来,和秋灵一块把人梳洗好,好在寺庙里也不用上妆,人就这样素颜朝天的出去了。 现在全寺已经戒严,她也出不去了,她们三人走后,她留下来收拾满屋狼藉。 怪不得刚才秋灵的脸那么红,她应该先起来收拾好,再让人进来。 佛门净地,阿弥陀佛! 第019章 见太后 感念寺为了方便香客登山,花费了很多人力修了一条可以供两辆马车并行的上山路。主持师太为了以表尊敬,早早的就通知了说要在山脚下迎接太后仪仗。 这可苦了腿根儿疼的凌淑锦,裴柔丽发起颠来没个轻重,堪堪要给她咬伤了,真真是步履艰难。 秋晨看公主未施粉黛的脸上有淡淡的粉色,眼角眉梢里也都是笑容,想着她此时定是心神愉悦,心里也高兴,“公主,这次太后会带咱们回去吗?” 秋灵也捂嘴笑,她笑秋晨猜错了公主的心思,公主笑哪是因为要走了,而是高兴裴掌柜对她亲近。刚才进净房她可是看见了,一屋子乱的跟遭了贼似的,罗裙上都是痕迹,羞的她都不知道如何收拾。 她是局外人看的清楚,最近两人的关系变得明显不同了。 公主与裴掌柜两人,以前都是公主主动,裴掌柜才是那个掌握两人关系的人。公主若使劲缠着她,她便往后退,公主不理她了,她又得往前凑,容不得公主眼里有别人,典型的想要人又想要自由。 公主就纯粹很多,她就只想要裴掌柜。 现在裴掌柜慢慢失了分寸,以后怕是公主要占上风了。 下山的一路,凌淑锦心里都甜丝丝的,她喜欢裴柔丽为她疯狂为她动情的模样,以往都是她摁着她逼着她,她才愿意与她亲近。可是来感念寺后都是她主动,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这么多花样,她都去了好几次,她还能劲儿劲儿的,缠着她来回的折腾。 不知饥饱似的,可她就喜欢她这样。 慌忙步行到山脚下,凌淑锦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好在太后的仪仗还没有来。 静思师太看她满脸潮红,心里略有几分不满,佛门净地,做事岂能如此慌张。 定力差的小尼姑,看着公主这样穿着淄衣、束着头发,明明跟众人穿戴一样,却别有种楚楚动人的风情,有人就忍不住想入非非,看红了脸。 寺中日子清贫无趣,遇到情绪压抑的时候,自有法子排解。 静思师太看有人动了心思,忍不住咳了一声以做提醒,佛门恪守戒律清规之地,就不该有这样的红尘女子,今日她必须说服太后,把这个红颜祸水给带走。 宁妃与太后各乘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凌淑锦跟着一众姑子行佛门大礼,头微微低着,太后下车后还了佛礼,和主持寒暄了几句。又装作无意的看了凌淑锦一眼,才由两位师太和宁妃陪着步行上山,以表她对佛祖的敬意。 凌淑锦与她不甚亲近,行礼之后只在后面跟着,直到一行人在寺中住下,太后才命她留下说话。 待一屋子人尽数退去,太后望着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的凌淑锦,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她过来坐,凌淑锦听话的坐了过去,太后携了她的手。 “长乐,你瘦了。” “多谢皇祖母关心。” 太后看她这样,忍不住叹气道“想来哀家上次见你,还是在过年的家宴上,你坐的远,哀家也没跟你单独说上话。这些年没有召见你从不入宫,也不去看望哀家,如今又对你父皇说那么大逆不道的话,长乐,你心里就这么放不下吗?” “皇祖母,都是长乐不孝,还请皇祖母赐罪。” 太后看她如此冥顽不灵,也知道这十年的结缔太深,已无法可解,多说无益。 “你回去收拾收拾吧,明日随哀家一起回去,你母亲的冥寿快要到了,就算与你父皇犯倔,也不要误了去祭拜你母亲。” 第18章 凌淑锦起身行了大礼“长乐多谢皇祖母,谨记皇祖母教诲。”说完便退了出去。 桂嬷嬷进来,看太后脸色哀戚,出声安慰道“主子,您也别怪公主,她这些年过的太苦了。” “哀家知道,自从卢氏走了后,也没有个能护着她的人。她小时候与哀家也亲近,整日皇祖母皇祖母的甜甜叫着,可皇上让她去匈奴和亲的时候,她来求哀家,哀家没有帮上她。她在西北边关经历生死之后,整个人都变的木了,后来又出了言家的事,皇上也是糊涂,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何必害她如此啊!” 桂嬷嬷听到这话也不敢接,她也觉得皇上做的不对,长乐公主花儿一般的姑娘,就这样被毁了一生,可是哪有做奴婢的去议论主子的。 回去的路上,凌淑锦努力调节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哭出来,这些年她的眼泪已经留的够多了。 父皇两番利用,太后都置之不理,她也去求过她的,亲情的破裂已经无法修复。 裴柔丽在屋子里等着消息,看三人回来,马上走上前去,神色焦急的看着凌淑锦,她笑着冲她点点头。 事情成了,凌淑锦却不开心,自又是太后说了什么,秋晨秋灵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裴柔丽将人拥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心里难受可以哭。” 凌淑锦埋进她的颈窝里,哑着嗓子说“本宫才不想哭。” “倔种!” “你才是倔种!”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梗着脖子非要去杀了言家二小子。 凌淑锦嘴唇贴上她的脖子,痴迷的嗅着她的味道,裴柔丽身上有能令她安神的香味。 裴柔丽被她蹭的心痒痒,忍不住往后退“凌淑锦,大白天的你想干嘛?佛门净地,太后和宁妃就在隔壁住着。” 她算是知道了,只要她俩单独在一起,这人心里想的就没有其他事儿。 “说道宁妃,本宫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见过她家的小尼姑没?”她盯着裴柔丽的神色,这人爱说瞎话,脸都不红那种。 裴柔丽一脸迷茫的问道:“宁妃家的小尼姑?什么意思?” 凌淑锦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看着不像知道的样子,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了,又重新窝进她怀里,“没什么,就是她的一个侄女,在这剃度出家,前些日子突然丢了。” “哦哦,找回来没有?” “自是没有,所以这不年不节的,宁妃才撺掇着太后过来上香,肯定是为了那俏尼姑的事?” “俏尼姑?” 看听裴柔丽话音儿不对,凌淑锦才反应过来,说秃噜嘴了,忙挣开她的怀抱,佯装去镜子前整理衣服。 小声嘟囔道:“就是长得可爱了些。” 裴柔丽哪肯放过她,从背后抱着她,嘴唇贴着的耳朵继续追问“有多俏,你昨天夜里想的是不是她?” 这么意有所指,凌淑锦自然知道她所说何事“你胡吣什么?本宫,本宫想的,自然只有你。” 裴柔丽看着镜子里的人红了脸,从怀中拿出了东西,放进她的手里“那今天奴婢就教你怎么弄?” “不行,现在大白天,万一有人进来。”凌淑锦死活不愿意。 裴柔丽一心想转移江品言的事儿,就继续哄着,她知道凌淑锦看见她脑子里只剩这想法。 镜子里的人慢慢有些犹豫,裴柔丽坐在高凳上将人抱起,神色认真指导的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教人写字。 “对,手上要有力气。” “不要着急。” “慢慢来。” 凌淑锦两脚悬空,脸色涨红,又紧张又快乐。 秋晨的声音却突然在外想起“公主,宁妃娘娘来了!” 裴柔丽忙帮她收拾,刚放进去的东西也没有拿出来,凌淑锦一边骂一边将人推进了净房藏起来。 宁妃孙氏姗姗而来,和凌淑锦互相见礼,凌淑锦是中宫嫡女,不必向身为妾室的宁妃行大礼。 宁妃打量着长乐公主,看她脸颊绯红,眼神妩媚,不像是清修之人该有的神色,倒像是刚经历了……不过再看室内的陈设,极其简单,一眼就能望到底,全都是女子所用之物。 “公主,本宫许久未见你,甚是想念!刚听太后娘娘说你也在这,便想来找你说说话。” “谢宁妃娘娘挂念。”呵呵,她被关在感念寺的事儿估计满朝皆知,宁妃却偏偏要说刚知道。 宁妃心里有事,品言那丫头无故丢了,两位师太嘴里全是推辞狡辩,她必须自己亲自来看看。说来也巧,品言在这待了八年都好好的,偏偏长乐一来人就丢了,这事会不会多少和她有关系? 但品言身份隐蔽,只有两位师太知道,再说长乐就算知道了,以她与世无争的性子,绑了品言又有何用呢?可是青州已经派了很多人来找,都找不到人,她现在只能来这里探探口风。 一番寒暄之后,她开始切入正题“公主,刚本宫听小尼姑嚼舌头,说最近寺里丢了人,静思师太很紧张?” 凌淑锦知道她来的目的就是这,身姿端正的答道“本宫前些日子也听说了,静思师太向来爱护下面的人,发现丢了人后满山的找。还来了本宫这里,本宫让随行的侍卫都一起帮忙去找,可遗憾的是还没有找到,静思师太最近为这事儿都上火了。” 她这院子静思师太已经搜过了,事情与她无关?宁妃听出了这意思,也不再多问,又聊了些其他的,便带着侍女走了。 凌淑锦强撑着将人送到院子门口,又屏退了秋晨秋灵,回了屋子里。 裴柔丽那个混账,正歪在内室门口等她,看人走进就一把抱起,往净房走去。 第020章 好女色 南庆街三月春后院。 江品言心不在焉的捋着手中的绣线,想着青青姐刚刚和她说的话,说她大清早就在门口见到了太后和宁妃的仪仗,听说是去感念寺上香,皇家排场难得一见,当真是风光的很。 姑姑真的带着太后去了感念寺? 也就是事情正在按照她计划的那样进行着,那掌柜的和白管事该相信她不是骗人的了。可是没高兴一会儿,她又不免为自己担心,在三月春住了小半月了,这里的人对她都好,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青青姐还带着她做绣活,说以后学成了就可以赚钱养活自己。她打小就学习女红,在感念寺这八年也做了不少缝缝补补的小活儿,手上也灵活,不过半个月就能绣出像样的东西,青青姐夸她聪明。 可是如果公主真的被顺利接出来,证实了她就是青州孙家的女儿,掌柜的还会留着她吗?她身份特殊,又拿着不该知道的秘密去威胁了掌柜的,掌柜的做事情那么谨慎,还是会杀了她吧?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 这些事情她早就想过,这十几天里她也想过逃跑,可却连三月春的后院都没出去过。一是白管事派青青姐看着她,外院门口还有家丁把手。 二是她不知道逃出去了去哪,现在父亲和姑姑肯定派了很多人在找她。若是再被抓回寺里,静思师太定然不会饶了她,她根本无力保全自己。那些无法启齿的事情,就算她和姑姑说了,姑姑也不会相信她,只以为她就是想回家。 思来想去,她就没有逃,总想着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据她这些天的观察,白管事也许是个口子,她好像也不怎么喜欢男的,那她是不是和公主还有掌柜的一样,也是好女色? 若是如此的话,她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傍上白管事?有白管事护着自己,掌柜的就不会杀自己灭口了? 白管事虽然嘴上厉害,可却是个好人,帮她涂冻疮膏,还给她做合适贴身的衣裳,知道她习惯了吃素,吩咐厨房另外给她做素斋,知道她怕黑还让自己睡在她屋子里…… 观察了那么多天,发现她只对自己这样,那是不是她也有点喜欢自己?自己长得应该还算可以,寺里好些姐姐都曾打趣过她。 估算着掌柜的明天就会回来,机会只在今晚了。 这些年的经历告诉她,面子、尊严都没有活着重要。那天在覆灵山下,掌柜的掐着她的脖子,神色狠厉。 她在父亲脸上见过一模一样的眼神,掌柜的肯定杀过人,当时也准备杀了她。 所以她必须赶快找到靠山。 趁着青青姐午休的时候,她去了渊虹姐姐的院子,进了其中一个屋子,偷了点不易被发现的小东西。有次她不小心拐进一个小房间,听见隔壁有一个女子说话,是渊虹管事的声音。出于好奇心,她偷听了一会儿,只听的脸红心跳,后来她一有空就去偷听,在寺中她也见师姐们躲起来做过,所以有些说法她一听就明白了。 今晚的机会她必须要抓住, 自从公主出事之后,裴柔丽是动不动就找不到人,铺子里大小事情全部压到白惊身上,一天下来给她累的够呛。好不容易把帐算清楚,白惊就和管帐房的李先生喝了一顿大酒,酒可以解乏,她虽酒量不行却喜欢喝。 第19章 戌时刚过,她歪歪扭扭的回了院子,带着醉意稍微洗漱了下,就准备就寝。青青和飞鹏都在隔壁院子里住,她这院子本来就她自己,后来加了个小尼姑。 原本安排让小尼姑自己住隔壁屋子,她却说她怕黑,从来没自己住过。没办法,看在两人是同乡的份上,就临时把她安排在床对面的锦榻上,估计裴柔丽马上就会解决了她,到时候她就能重得清静了。 小尼姑也听话,看她喝酒了,只老老实实躺在自己的窄榻上。熄灭了灯,昏暗一片,屋子里燃了安神香,淡淡的香气从香炉里冉冉飘出。没过一会儿,白惊便觉得身上热了起来,小腹处有些酸胀,很奇怪的感觉,之前喝醉了也没这样。 江品言听到动静,看那香该是奏效了,摘掉了鼻子里塞的棉花,缓缓的下榻,移到白惊床边。 “白管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说着话小手便探过去,被人猛的抓住,攥在怀里。 夜色里小尼姑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声音里都是恐惧,颤抖着问道:“啊,白管事,你怎么了?你放开我。” 嘴里喊着放开,人却往榻上倒,被人搂了个满怀。半推半就中,小尼姑带着忐忑与不安,被白惊摁住了。 白惊只觉得浑身难受,想找个出口发泄,这个关口却正好有人主动投怀送抱。昏沉夜色里,她亲着柔软的嘴唇,紧紧抱着她,细腻的嘤咛声在耳边响起,一只小手带着她。 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关透过窗棂,扑在白惊脸上,她缓缓睁开,只觉有人在她身上趴着。 软软的,娇娇的。 她低头看清怀里的人,惊的深吸一口冷气,那人未着寸缕,白嫩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独一无二的小光头,不用看脸也知道是谁。 她一巴掌拍在额头上,醉酒后她都干了什么?她都快三十了,比小尼姑大十岁还有余。 更可笑的是,她还曾暗地里嘲笑公主老牛吃嫩草,那她这算什么? 江品言可是青州一把手的闺女,姑姑还是皇上的宠妃,她酒后失德把人给睡了,若是被她家里人知道了,定会将她千刀万剐。 江品言被吵醒,缓缓的支起身子,粉嫩的小脸上挂着泪珠,楚楚可怜的低头望着白惊,怯怯的质问道:“白管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昨天我害怕极了!”说完便放声哭了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白惊手足无措的将人抱着,可是又不小心触到柔软,心里只觉得酸麻酸麻的。感念寺伙食不错,又在三月春好好喂了这半个月,一个小姑娘被养的白白胖胖的。 白惊做事情向来果断,想着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先把人安抚住才最要紧。 “长夏,昨日我喝了酒,做了没分寸的事情,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说着还竖起三根手指,要对天发誓。 江品言赶快上前握住她的纤纤细指,被子顺着肩膀就划了下去,只给白惊的眼神都捋直了。 “白管事,我不是胡闹的人,我就是害怕。”声音破碎哽咽,还坐在白惊身上。 白惊只觉得跟怀里揣了只兔子似的忐忑,“长夏,你别害怕,除了你我二人,这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站在门口的青青,“那个,管事的,我,我就是恰巧。”青青伺候了白惊好些年了,算着时间她也该醒了,就准备过来伺候她洗漱,主仆做的久了,没有敲门的习惯。 白惊被突然出现的青青吓了一跳,连忙拉了被子将小尼姑摁进被子里。 江品言没有防备,一下子磕在上面,白惊疼的脸都白了,冲着青青怒吼道“滚出去!” 青青连忙端着盆赶紧往外跑,小尼姑还在怀里趴着,进退维艰。 小尼姑头上已经长出了青茬,摸着短短的还扎手。白惊想着事情都这样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摁住了她的头顶。江品言只觉得闷的很,被迫的吞咽着,不一会儿便又哭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白惊抱着人去洗漱,忍不住训斥道“小尼姑,你怎么这么爱哭?”小脸上黏糊糊的,用热水洗了几遍才洗干净。 江品言有苦难言,只觉得自己又走错了一步,撕去伪善的外表,白管事比裴掌柜更阴险,嘴里道着歉,手上却一点也不软,直接把她往死里整。 跑出去的青青只觉得眼前还都是屋子里那一幕,她主子这么多年都不嫁,原来是好这口?那她这些年在她身边多危险?想着忍不住收了收衣襟。 新的问题也来了,那她以后怎么称呼长夏小尼姑,之前管事的让她教小尼姑刺绣,那小尼姑算是她徒弟。现在她得好好屡屡关系,一个是她主子,一个是她徒弟,她的主子和她的徒弟在一块了,算了算了,关系有点混乱。 她去烧好了热水,等着主子叫水,送完水后,她又蹲在门口,想着这以后的关系怎么处。 白惊将娇滴滴的人洗干净后,找了新做好的浅粉罗裙和青色锈荷花夹袄给她穿上,又给她戴了一顶雪白狐裘帽子,小人儿被她装扮的像年画娃娃一样。 怎么稀里糊涂就得了一个这么俊俏的人儿? 江品言由着她摆弄,白惊是做衣服的,自然审美也不错,给她选的衣服她也喜欢。一早上她都在偷偷观察白管事的脸色,发现她的神色里有内疚、有得瑟,还有那么一点开心。 总之没有杀气就对了。 虽然受了一场大罪,可是小命应该是保下来了,若是白管事能一直对她保持新鲜感,那她接下来的生活也不用发愁了。如今她只用想着怎么赶快掌握一门生存本领,再攒些银钱,就可以去江南买个宅子,隐姓埋名,去过自由不受摆布的生活。 只要想到这些,现在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第021章 很为难 白惊将人收拾好后,便让青青带走去了绣坊,不是她不知道心疼人,是江品言对于缝衣绣花表示出极大的热情,一天都不肯耽误。 等人走了后,白惊打开香炉,用娟帕取了一点香灰,去了渊虹的百合苑。院子里种了好几个品种的百合花,现在天暖和了起来,有些花株上已经有小花苞。 渊虹接过她的娟帕嗅了一下,又沾了一点香灰在手中揉捏,心下便有了断定“这安神香里加了一点太阳雨,太阳雨是一种味道极其清淡的催发药,掺在安神香里根本闻不出来,原来长夏小丫头将东西用到你身上了?” 白惊背着手扯出一个笑脸“你知道她偷了你的东西,还不拦下?”她就说渊虹武功高强,她院子里只她自己,便能看好院子里的东西,怎么孙品言就能轻易拿到? 渊虹将香灰连同那娟帕都扔进废品篓里,斜睨了白惊一眼“以你的功力,哪怕是喝醉了酒,也能马上瞧出不对劲,不想让她得逞她就得逞不了。”昨日有个客人来的晚,她送人出门的时候,恰好碰见白惊喝完酒回来。 被人揭穿,白惊也不恼,哈哈哈大笑几声“小尼姑敢算计我,我就顺手推舟玩玩呗,反正这日子无聊的很。” “她为什么这样做?” “还能有什么,她犯了错,想留在三月春找个靠山,就瞄上我这个好脾气的了。” 渊虹嗤笑一声表示不赞同,铺子已经开门了,两人手上都有活儿要忙,也并未再多聊, 太后在感念寺诵经一日,今晨又跟着听了早课,中午用了斋饭后,便要起驾回宫了,长乐公主也要随她一起离开。 来了这感念寺后,裴柔丽虽时不时的有些小脾气,一是怪她被罚不告诉她,二是怪她纵容言家,其余时候待她还是很温柔的,事事都依着她。 如今离了感念寺,她要陪着太后回宫中住一阵儿,裴柔丽只能回三月春。两人恐怕要好些日子不能见面,离别时她心中自然是十分不舍,可是她担心裴柔丽翘尾巴,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 只是裴柔丽知道要好一阵儿不见她,哼哼妞妞的缠着她半天。 “怎么?裴掌柜这是舍不得我?” “那肯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哼,本宫才不信,你怕是巴不得我常住宫中,你便得了自由。” 太后仪仗还要好一会儿才走,秋晨、秋灵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外等着,屋子里就剩她们两个人。 裴柔丽便佯装委屈道“公主如此怨怼,是嫌弃这些日子我没把公主伺候好吗?” 两句话就惹得凌淑锦红了脸,嗔怒道“你在这说什么浑话?” 裴柔丽也生气了,松开她歪在榻上,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公主这话也太无情了些,这些日子你可一次也没帮过我,亏我还对你尽心尽力,到头来还要骂我。” 两人单独相处,从来没有一句正经话,凌淑锦勾着脖子将人扶起来,揉了揉她如樱桃般红润饱满的嘴唇,指甲划过她的贝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两双秋水盈盈的眼眸对视着,谁都没有动作,放佛要将对方的模样刻进心里。 寺中又有钟声响起,沉闷肃穆的响声回荡山谷,三声过后,凌淑锦的泪便落了下来。 第20章 裴柔丽一一亲去,只感叹这女人就是水做的“公主,你要记得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味的退让保全不了自己,你要拿出勇战匈奴的气势。” 如今宫中夺嫡大戏正如火如荼,凌淑锦在西北军中有些声望,背后还有卢氏这个世家大族。尽管与言氏关系不融洽,但说到底她还是言家的儿媳妇,言家实际掌权人言傅领还是很尊重公主的,他又是寒门一派的精神领袖。 这样一来,长乐公主选择谁,对谁就大有利益。 “去匈奴的时候本宫没有你,本宫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如今本宫只想和你好好的,什么都不想参与。” 裴柔丽叹了口气,将人紧紧揽入怀中“那你要万分小心,有风吹草动都记得要让人传消息给我,别再瞒着我,也别再傻傻的将自己置于险境。” 凌淑锦哭着点头“你不能再见程小贱人,若被本宫发现你们再有牵扯,本宫必与你一刀两断。” 她就说两人说不了什么正经话,凌淑锦看见她脑子里就只剩情情爱爱那点事儿,这样的人儿放到权谋阴私的宫中去养,让她怎么不发愁? 她将东西从枕头下拿出,塞到凌淑锦怀里“公主学会了吗?想我了就自己弄,别再弄不成被自己急哭就行。” 怀里的人攥着东西骂道“裴柔丽,你混蛋。” “行行行,我混蛋,那你别想我,东西也还给我。” “怎么,裴掌柜也有难以自持的时候?偷偷自己弄过?” “那当然没有,我的只有公主亲自动手才行。” “不要脸,那本宫也不要自己弄,这东西拿进宫里被发现怎么办?你就不能想偷偷来感念寺一样,偷偷去宫里找我吗?” 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神态都是一派天真,真给裴柔丽气笑了“我的大公主,那可是大内皇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我恐怕还没到你的闺阁就被乱刀砍死了。” “那万一太后要留我在宫里住一年半载该怎么办?”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裴柔丽心里开心,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若真的能有半年自由,她就回西北一趟,去看看父亲。 “若过了半年你还不出来,本宫就算是冒着被乱刀砍死的风险,也要进宫去看你。” “那不行,你不能死。” “那就不去看” “那本宫想你了怎么办?” …… 秋晨在门口喊到要出发了,凌淑锦才慢腾腾的出去了,东西到底还是没带走,就在裴柔丽的怀里揣着,硌得她难受。 西南院的全员出动,恭送太后仪仗去了,裴柔丽轻松的翻墙越院,混进了一众香客之中。太后不愿意因为自己耽误了普通香客,只是多加了侍卫,并没有让感念寺清客。 是以寺庙道路两旁,站着很多看热闹的香客,裴柔丽穿了一件天青色筩袖长襦,头发束的也是男子发髻,她身量又高,这样站在人群当中,妥妥的一清秀俏公子,周围的小姐都捏着绣帕偷偷看她。 而她却只望着公主的那辆马车。 佛门之地,太后准许过往的香客见了无需下跪,裴柔丽就抱着胳膊大剌剌的站着,一副闲适做派。 两旁围观的香客多,毕竟太后仪仗难得一见,秋晨跟在马车旁有着,老远的就看见了裴柔丽,那厮斜倚在树上跟没骨头似的,旁边的小姑娘都往她身上瞄,太后仪仗都没心思看了。 秋晨看不得她这招蜂引蝶的样*子,就敲了敲公主的马车,凌淑锦听到响声,撩开帘子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裴柔丽。 这时恰有一胆大的小姑娘过去同她说话,她正低头笑着跟人白活儿。 凌淑锦气的帘子一甩,不再去看,她就知道,裴柔丽就不能没人管。 可无奈太后今晨派了桂嬷嬷来传话,让她回宫住一段,陪陪她老人家。 她哪里能拒绝? 好不容易出了感念寺,又进了深宫。 丰叔守在三月春门口,看天还没黑掌柜的就回来了,就知道事情肯定就是办成了。裴柔丽看见丰叔,立马动了歪心思,就邀请他一起去喝酒,庆祝一下。 丰叔一想公主出了感念寺,不用再当姑子,确实值得庆祝,就真跟着掌柜的去喝酒去了。外出进货的掌柜的回来了,不过一会儿功夫就传遍了三月春。 刚由青青带着从绣坊回来的江品言,只觉得浑身冷嗖嗖的,因为昨夜的情分,白管事会保下的吧。裴柔丽喝酒肯定要叫上白惊,两人将丰叔哄的开开心心的,答应明日就回老家探亲。 江品言抱着被子窝在床上,都快等睡着了才等回白惊。白惊进了屋子,就看见她床上装睡的小人儿,长长的睫毛抖的跟蒲扇似的。 她兀自去净房去倒腾干净,便吹了灯去窄小的锦榻上睡。没一会儿,便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 孙品言自作主张的开始睡床,就是为了试探白惊的态度,早上那会儿她能感觉到,白惊还是有着迷恋她的。 可是和掌柜的喝了酒,就要离她远远的,是不是掌柜的说了什么?白管事又不愿意护着自己了?想到这里她就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让白管事依赖上她。 锦榻窄小,一个人睡刚刚好,多了一个人便有些挤得慌。江品言趁着夜色漆黑,大着胆子爬上来,覆在白惊身上。白惊怕人掉下去,就搂着她的细腰,江品言挪到几下,紧紧的贴着。 “长夏,昨日都是我喝了酒失德,今日我反省了,深知不能一错再错。”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忏悔之意。 江品言伸出小手去捂她的嘴“白管事,我八岁就离开了家,及笄礼都是在寺中度过的,我知道你对我好,昨日的事情我不怨你,我知道你会对我好的。” 说着便拉着白惊的手,送到她的高耸处,白惊却挣脱了,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第022章 叫姐姐 “这样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为何会被送进感念寺?”白惊嗓子有点干,想喝水,声音就有些嘶哑。 江品言本不打算说,她的事儿毕竟是江府密辛,可是将她害到如此地步的不就是江府吗? 现在白惊对她冷淡,也许她将自己说的可怜些,就能引起她的恻隐之心。想到此处,她安份的趴在白惊怀里,真假参半的讲了起来。 “抓周的时候我要了祖母的手串,那手串是一百零八颗菩提珠串成的,是由感念寺的勿悔大师亲自磨成刻了佛经的,祖母出嫁时家里人去感念寺求来的,说是能保祖母一生顺遂。” “祖母看我想要,就给了我,说我懵懂不知时就一心向佛,肯定是与佛祖有缘的。我三岁时,当今皇上即位,我姑母在潜邸时就是侧妃,却一直都没有孩子。” “身为王妃的卢氏有了大公主被立为中宫皇后,一同进府的何氏跟蒋氏都诞下男孩儿,皇上即位也给她们封了妃,而我姑母却只有嫔位。” “我祖母是威北候里出来的嫡女,向来心高气傲,就带着我来了临安城,求了恩典进宫看望姑姑。我只在一旁听她们说话,她们都哭了,说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 “当时我只想安慰姑母,便去摸了摸她的肚子,说她马上就会有孩子的。巧的是,第二天姑母真的被诊出有孕,生下来的就是三皇子,是皇上登基后出生的第一个皇子,取名弘简,大道至简。”她说着这话,小手也轻轻去揉白惊的腹部,白惊是练武之人,摸着是一块一块儿的,滑溜溜的,她不喜欢,便将手向上探去。 白惊也不阻拦,任她搓动。 江品言看她毫不情动,声音里就多了些委屈。 “整个江府都十分开心,祖母更是夸我有慧根。我七岁的时候,父亲带兵去剿匪,两次都无功而返,被皇上斥责无能。江家上下一时阴云密布,担心因为父亲的事影响了三皇子,祖母又带着我回临安城,去了感念寺上香,我戴着那串珠子在佛前长跪,祈求父亲平安,巧的是父亲真的在那日一举歼灭悍匪,立了大功,后被封为青州知府。” “祖母和父亲便深信我是佛祖派来保佑江家的人,我八岁的时候,便被摁着在感念寺剃度出家,说只要我入了佛门,便能保江氏一门繁荣昌盛,我也不知道这话是谁胡诌的。两年后,父亲又立奇功,成为了朝廷的一品大员,统管青州的巡抚。三皇子聪明伶俐,姑母也被正式被封为宁妃。” 白惊静静地听着,没想到真如她猜测的那样,因为一串佛珠,两次巧合,孙家便将嫡女送去当尼姑。真应了那句,世家大族为了功名利禄、族上荣耀,牺牲一人算得了什么。 孙品言看她不说话,呼吸也甚是平稳,还以为她是觉得无趣睡着了。心里就又急又委屈,想着这些事儿也许她们早就查到了。大着胆子便钻进被窝里,白惊正在想事,不妨她这一式,下意识曲起了腿防备。 人却从缝隙里钻了过去,小身板还挺灵活。 “江品言,你放肆!”白惊气的长夏也不叫了,被子都给她整掉了,她干脆坐起身点了灯。 第21章 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江品言,看这屋里亮堂堂的她还敢不敢,可到底是她小瞧了江家丫头的求生欲望。烛火亮起,江品言下意识的捂着眼睛,她曲膝跪着,白惊坐着,什么都能看的清楚。 “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江品言继续卖惨,委屈巴巴的抱起了白惊的脚,身姿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白惊晃了晃脚,轻触在她那没见过光的皮肤上,人不但不羞,还支着身子往前凑。 虽存了心要逗她,可看她竟如此这般轻浮,心里就有些生气,忍着怒意调侃道:“江品言,你求我没用,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我帮不了你。” 一双杏眸里满是戏虐,她平生最烦谁算计她,今晚就要好好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尼姑。 江品言看她只是嘴上说,并没有挣脱,便知道她不反感。 微微烛火下,照映着卑躬屈膝的江府大小姐,竭尽所能的努力讨好着一个小小的商户管事,比迎春院的女子还不如。 白惊看不下去,一把将人扯起怒骂道“江品言,你好歹也是青州江府的嫡出小姐,何至于如此低贱?你这样活着,还不如一头撞死,省的辱了江府的门楣!” 江品言抹了一把眼泪,脸上也有了怒气,呛声道:“是江府先不要我的,是他们为了所谓的家族兴盛,将我扔进了感念寺,想让我一辈子为了江家常伴青灯古佛。根本不管我这般模样,入了感念寺就是进了豺狼窝,我跪下求过他们的,除了我母亲,没有人为我心软过,我又凭什么去为了他们想?江府的门楣与我有什么关系?倘若要我自己决定,我宁愿不姓江!我就只想为自己求个活路,我有什么错?” 一个姑娘家如此满腹委屈的哭诉,白惊再狠的心肠也软了下来。扯了人进了净房洗漱干净,穿上柔软合身的里衣,又将人抱着出来,扔进了厚实温暖的被窝里。 江品言看她要走,忙起身抱住她的腰身,哽咽着说道“姐姐,你别走,别抛下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冲你发火。” “我去关灯。” “哦……” 折腾了这半天,白惊也累了,熄了灯就上床休息,那人立即就缠了上来。 白惊无奈,忍着睡意问道“感念寺有人欺负你吗?”这个丫头长得是过于俊俏了一些,还老爱直勾勾的盯着人看,一副纯的要死的神情,谁能受得了? “姐姐你放心,我从未让她们得逞过。”虽然她没有承认过,但静思师太对她特别照顾,寺里那些人知道她身份不同,只是偶尔占些便宜,从未敢真的有出格的事儿。 “你这些招数都是在那里面学的?”一口一个姐姐,会卖惨,会吼人,一娇一嗔的都快把她给唬住了。 帷帐遮挡着,造就了一块小小昏暗天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人的胆子会莫名变大,江品言还没有忘了心里的打算,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小手轻轻的揉着自己,不成句的说道“贫尼,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白惊怒骂一声,真的是个成了精的,竟然敢在她面前耍这些手段,强忍住心头的悸动,闭眼睡觉。 江品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继续小声哼哼:“姐姐,求你疼我。” 白惊咬牙切齿的再骂一声,她也是个人,掀了被子便把人抱起,她就不信她治不了这个小人精了。 裴柔丽难得踏踏实实的睡个整觉,洗漱好后就去了铺子里,在二楼看着近日的账本。整个正月,凌淑锦都没有消停,搞得她都没有心思照看铺子里的生意,还好铺子里的伙计们都各司其职,各项生意也都没有耽误。 她盘算着账面上可以支出的钱,再加上她手里存下的,合计能拿出来多少。左右现在凌淑锦在太后宫里住着,由太后看着,一时半会也出不了幺蛾子,她再去求姨母回宫照拂一下,准备妥当之后,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去西北一趟。 具体事宜还要叫上白惊、程应允商量一下,看程伯和爹爹那里都缺些什么,她一并带去。 “展兰,你帮我去程府送个信儿,千万别被其他人知道,你明白吧?”她身边就这一个可用的人,无论是回西北,还是见程应允都不能被公主府的人知道。 可是三月春里大都是公主府出来的,想要做点事情就必须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展兰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她在公主府的时间短,之前也只是个下等粗使丫鬟,和公主接触的少,这三年下来,还是和掌柜的更亲近些。再说秋灵姐姐告诉过她,掌柜的是不会做对公主不好的事情的,让她要多听掌柜的话。 展览走了之后,白惊才过来,眼圈有点黑,步伐有些虚浮,这可不像是平时精神抖擞、健步如飞的白管事。 裴柔丽觉察出一丝不对劲,眯着眼睛问道:“你出去找小倌了?我可提醒你,小心染病。” 白惊一个鸡毛掸子扔过去,抖了裴柔丽一身灰,“白惊,你这是恼羞成怒了,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白惊扶着腰缓缓坐下,叹了口气道:“你少污蔑我,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裴柔丽想想也是,白惊在女子书院读书时,和一位官家小姐情谊相投,两人好了一段时间后,那位小姐就嫁人去了。白惊伤心堕落了好一阵儿,说再也不相信感情了,只一心搞钱。这些年也真的挺洁身自好的,三月春给了她不少分红,在各地买了十几处宅子,说辞工以后,就去各地云游,房子多,哪里都能住。 不过裴柔丽作为过来人,白惊今天这死出,昨夜必是和什么人厮混在一起,“不是清倌儿,那是谁?如实招来,让我给你把把关。” 第023章 定计划 说完她继续盯着白惊,盯得她脸色越来越不自然,裴柔丽觉得这事情不对劲,也变了脸色。 白惊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又想歪了,忙摆了摆手道:“你可别瞎想,不是渊虹,是,是,是长夏。” 长夏是谁?裴柔丽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江家小尼姑,她怎么把这号人给忘了? “白惊,你真不要脸!”竟然去动江家的小尼姑,那小尼姑还看着清纯的不行,一副若不惊风的样子。 被人这样骂,白惊觉得很委屈,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经过给讲了,省去了中间一些不可描述的部分。裴柔丽越听头越大,没想到这事竟然是江家小尼姑主动的,但是白惊又不是一二十岁未经世事的小丫头,怎么会那么那么容易就着了人的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白惊摆了摆手道:“我就是想稳住她,别让她老是胡思乱想,因为我觉得你留着她肯定有用,要不你在覆灵山就会杀了她,怎么会留着她到今天。”这些事小尼姑就看不明白,总以为裴柔丽是要等事成之后再杀她,不管她是失踪还是死了,只要宁妃在乎她,都会撺掇着太后去感念寺一看究竟。 裴柔丽要的就是太后去感念寺把公主捞出来,那她只要失踪这件事就完成了,裴柔丽还把她带回来,就是因为她还有其他用。一旦她没有用处了,就算她傍着自己,自己也不会帮她说话,三月春捆绑的不只是她们几个人的利益,还有大家的小命儿,江品言是新鲜是不错,玩玩还行,可是跟她们的身家性命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裴柔丽知道白惊做事情有分寸,出手又狠辣,江家小尼姑放她手里也稳妥,省的她操心。 聊完这些闲篇,裴柔丽开始进入正题,说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白惊听完觉得她去西北不只是去看看,“你是想知道程将军的打算?好决定接下来的储位争夺中怎么行事?” 要不说白惊聪明呢,凡事只要裴柔丽露个音儿,她就能猜到她下一步的打算。 “公主总想着能置身事外,可是她身后牵扯众多,张皇后已经出手了。就算皇上想掐灭他们这种想法,惩罚了公主,打击了张皇后,也是无济于事,他们都知道得了她的支持必然有利于夺位,树欲静而风不止,公主根本就逃脱不了。” “你想的对,算着这安生日子也没过几年,皇子们就长大了,皇上也要老了。皇位更迭,又有很多人要为此流血了。”公主确实难躲清净,稍有不慎站错了队,便性命难保,但站不站队又不是她自己的意愿能决定的,就像是张皇后的事情。 “我晚上约了程应允,一起喝一杯?你这身子还行不?” “灌醉那小子是一点问题就没有,不过我得提前说,这事你要做严实点,要是被公主知道了,我也吃不了兜着走。”公主可特意嘱咐过她还几次,让她盯着裴柔丽,别让她在外拈花惹草。 “你放心,妥妥的。” “你可别吹了,上次去岁城也说妥妥的,结果被公主知道了,我也被秋晨叫去训斥了一顿。你知道那三个女人的厉害,我就被围在中间,轮番数落,质问我天天在三月春都干嘛了,我天天为你做工累死累活就算了,还得为你挨骂,封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你说我亏不亏?” 第22章 提起岁城的事情裴柔丽也很憋屈“我那次碰见程应允真的是意外,结果公主进宫那天,俩人又碰巧遇见了,他就把岁城见我的事儿说了,凌淑锦脾气你也知道,自己躲感念寺气个够呛,也不找我对质。问题我不知道这事儿,人跟我阴阳怪气我都不知道根儿在哪。” 程应允和公主从西北回来后就不对付,见面就掐架,他俩得亏是在宫里碰见的,还能有些顾忌。换作别的地方说不定要打起来,不过想想两人肯定是又吵了个脸红脖子粗,互相把对方气个够呛才罢休,那画面就很好笑。 白惊笑的直拍大腿,没收住劲儿,一巴掌下去给她疼的呲牙咧嘴。 江品言年轻急性子没个轻重,也没个章法,啃破了皮了都。 “感情中间还有这一出,那今天估计程应允那厮不敢见你了,他也知道公主的脾气。” 裴柔丽说的口都渴了,抽空喝了一杯水,她不是话多的人,也就是和白惊会抱怨几句。 “我给他说了有正事,今天铺子我看着,你回去休息吧,到时间了我去叫你。” 难得掌柜的这么有良心的时候,白惊真就站起来准备回去,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一句“你没事别去我院子,叫展兰去。”小尼姑看见她就害怕。 裴柔丽看不得她这个样子,又将鸡毛掸子砸过去,屋子里又扬起了灰。 天黑之后,她回梨花苑换了深灰色长衫,头发束起,将一把长剑挂在腰间,非常普通的男子装扮。趁展兰把翠云支走,就偷偷的从后边的侧门往外走,等在巷子口的白惊也差不多打扮。 两人没驾车也没乘马,步行着向隔了两条街的平云坊糊涂巷子走去,裴柔丽在那买了一处院子,就她和白惊知道。 院子由一对夫妇打理,男子有些跛脚,妇人就麻利些,知道今天有人来,准备了一桌子上好的酒菜。等他们来了,说了几句话,夫妇二人就回去睡了。 男子姓曾名盛,曾是西北军营里的一个百夫长,还是裴柔丽剑法的启蒙老师。与匈奴那一战,他受了伤只能退下来,便回了家乡,后来裴柔丽又多方打听找到了他,他孩子成亲后就出去做生意去了,夫妇二人独自生活,裴柔丽给他们钱过来看宅子,他们就过来了。 程应允比她们到的早,已经和他们夫妇二人说了会儿话,曾盛惦念西北的战友,问了很多程将军和裴将军的事儿,一时感慨还落了泪,妇人拽了回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白惊才开口打趣道:“好久不见裴小将军,英姿焕发啊您这是!” 程小将军拱了拱手给二人见礼“白管事也不错,听说腰缠万贯了您都!” “程小将军玩笑了,白某就是个打工的,裴掌柜才是腰缠万贯啊!” 二人见面总是要逗趣一阵儿,裴柔丽已经习惯了,就坐下从炉子上取了热酒壶,给他们斟好酒。 一番契阔以后,俩人终于坐了下来,又是三杯酒下肚,才开始聊天。 “裴柔丽,你见了我也不搭理,不会是有人告我状了吧?”程应允捏着炸的油亮的花生米,阴阳怪气的问道。 这厮还有脸主动说这事,裴柔丽怒极反笑,问道:“哦,你做了什么好事?又是什么人要告你状?” “这凌淑锦莫不是改了性,竟然没告诉你我俩见面的事。” “没有,你给我讲讲呗。” 白惊左瞅瞅,右看看,两人一个满脸疑惑,一个一本正经,她干脆支起下巴,准备看好戏。 程应允还没有说,似是光想想就很生气,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开始讲道“咱俩之前比武我不小心输给了你,答应你以后见了她绕道走,不和她小女子一般见识。小爷我愿赌服输,那天在宫里见了她,我就离她远远的,不准备和她碰头,大家就装作不认识,她偏偏大老远的让我过去给她磕头行礼。” “我想着她是公主,年龄又比我大,行礼就行礼呗。可她还给我得瑟你天天陪着她,怕我不相信,还要伸长脖子给我看你给她啃的印儿。” “我想着她是公主,年龄又比我大,行礼就行礼呗。可她还给我得瑟你天天陪着她,怕我不相信,还要伸长脖子给我看你给她啃的印儿。” “你说说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好意思,我一气之下,就,就,就说了。” 裴柔丽拎着酒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就说了什么?” 程应允红着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就说了咱俩岁城见面的事?” “你顺序说反了吧,定是你先说了岁城的事,她才伸脖子” 程应允不可置信的瞪着她“裴柔丽,你诓骗我,她先告状了对不对?”他就说凌淑锦怎么会忍住不说? “不是因为她告状,因为是我了解你们两个,一个爱得瑟,一个经不起话激。” 白惊掉了点头,裴柔丽说的很精辟,两人的性格确实是如此,程应允气的拿花生米扔她,裴柔丽一个闪身就躲过了。 程应允看她带了剑,便说要比试比试,两人果真就去了院子中央,白惊搬在凳子坐在一旁看。 梦回吹角连营,醉里挑灯看剑。 白惊看着院子里两人身影移动,利剑交锋,便想起了在西北的日子。两人在西北长大,学的一招一式都是为了将人斩下,冰寒剑锋裹挟的全是戾气。 还记得他们好不容易从匈奴王庭逃出,一路纵马狂奔往程军大营。在距离程军二百里的时候,下马休息了一会儿,匈奴士兵却追了过来,手里举着磨的锃亮的弯刀。 裴柔丽带着公主在前,其余五人垫后,与匈奴兵殊死搏杀,若不是裴将军到的及时,七人必将都成草原亡魂。 葛闯受伤严重,身上挨了好几刀,拉着白惊说等她回京后要去替她照顾妹妹。白惊不想接这活儿,还好后来他命大,被救了回来,留在程军大营做了千夫长。 第024章 西北事 剩下的人都随着公主回了临安城,白惊和裴柔丽去了女子书院读书,没想到在那里碰到了葛闯的妹妹葛婵,她们俩还分在一间屋子。 白惊一度以为,她们是天定的缘份。 葛蝉温柔善良,特别会照顾人,白惊十几岁离家,生活上比较随意,两人共同学习的三年里,葛蝉纠正了她很多坏习惯。 两人也曾有亲密的时候,但白惊知道她跟自己不一样,她有婚约,所以她从未做过出格的事。 葛蝉虽承诺过她会让家里解除婚约,但盛国还没有民风开化到可以允许两个女子厮守终生,分开是两个人注定的结局。 所以很多时候,她都羡慕公主,佩服裴柔丽的勇气。 裴柔丽近来俗事缠身,根本无心练剑,而程应允在西北待了三年,剑法力道都有所精进,慢慢的裴柔丽就落了下风。 程应允扳回一局,高兴的咧着嘴大笑,三年前丢的面子今天算是捡回来了。 三年前他觉得京城都玩遍了没意思,还是觉得空旷的西北才是适合他的天地。也想让裴柔丽和他回西北,公主不愿意,他就想了个法子,说要娶了裴柔丽。 青梅竹马只有成为夫妻,才能永远的在一起,他想和裴柔丽一辈子都待一块,和她成婚是最好的办法,反正他也没有其他想娶的人。 谁知道凌淑锦不愿意,还把他大骂一顿,说他痴心妄想,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都想不到向来说话斯文,受过皇室礼教熏陶的长乐公主,因为个裴柔丽,就像个市井泼妇一样和他对骂。 他程小爷当然不让着她,就在公主府里和她大吵一架,骂她忘恩负义,不尊伦理,心里有病。 结果给人气的三天没吃饭,又感染风寒发烧了,他一听就知道这不过是她拿捏裴柔丽的小手段,人三天不吃饭早就饿死了。 结果裴柔丽这个瓜怂可相信了,屁颠颠的回了公主府伺候她不说,知道他要回西北了,还提着剑要和他算账,那时候他刚成婚,哪有劲儿啊? 最后就输了呗,裴柔丽那厮就逼着他发誓,让他以后见了公主绕道走,不主动招惹她。 他愿赌服输,谁知道刚回临安城,进宫向皇上复命就碰上了那个不讲理的,非逼着他下跪行礼,他哪能看她这么得瑟? 其实事后他就后悔了,还想着凌淑锦回去就得和裴柔丽告状,他就在府中等着她来算账,整日的就忐忑不安,今天终于等来了。 “今天你见我,也是偷偷来的吧?” 裴柔丽输了比赛心里烦的慌,听他话里有话,想要讥讽她被管束的严,就懒得搭理他。 程应允就确定了自己想法是正确的,挖苦道:“跟我回西北多舒服,天地广阔任你纵马飞驰,一起练兵,一起打架,一起吃肉喝酒,还可以去打猎,比窝在这小小的临安城敞亮多了。你就是被凌淑锦那些小手段给拿捏住了,你我堂堂西北长大的儿女,怎么能被这些闺门小姐给束缚住手脚呢?真的裴柔丽,跟我回西北吧,你爹也想你了。” 这话他每次见面都要和她说,来往的书信里也总提。但她一次都没答应过,离开西北快十年了都没回去过,死活非要待在那个穷酸公主身边。 第23章 三人中就数白惊气定神闲,担心气氛弄僵就出来当和事佬“要不你们是青梅竹马心有灵犀呢?我们掌柜的正准备回去一趟呢!” “真的假的?” 裴柔丽看程应允一脸期待的等着她回答,就点了点头。 “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事,我留在临安也不是只为了公主,前几年都在书院读书,这你也知道。后来就学着做生意,三年前开了间铺子,能赚点钱,也能打听点朝廷的消息,省的总是受制于人。”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总是受制于人,这些年我们镇守西北,也从不敢有所松懈,一是担心朝廷,二是担心匈奴再犯。匈奴现在单于是挛鞮氏,这两年他纠集了大军,怕是会再有动作,我此次回京主要就是为了向皇上当面呈报此事。” 谈到正事三人神色都严肃起来,他们都是十年前战争的亲历者,知道打仗意味着要花费大量的钱,还有很多将士付出生命。 “皇上是什么想法?” “皇上说匈奴不足为惧,甚至觉得西北囤兵三万太多,财政支出上有些困难,还问兵部的新政在西北实行的怎么样?新政中就有屯兵制,这些年父亲除了练兵,也带着边关将士开荒种地,可粮草上离自给自足还是有些距离。西北乃苦寒之地,夏短冬长,冬天又特别冷,朝廷给的冬衣一直不给,上报兵部多次,兵部又说军饷都快不够了,让我们去找户部要。” 裴柔丽听到此处心中不免悲愤,她这些年在临安时刻关注着朝廷动向,目前国库是充盈的。 白惊听了也很气愤“养兵没钱,修行宫就有钱?去年皇上带着那么多人去江南巡游,一趟下来过了二百万两白银都不止吧?够给西北三万将士做多少套冬衣了?” 程应允将酒杯掷在桌子上,嘭的一声响,白瓷酒杯四分五裂,这也无法疏解他心中的怒气。 “我这次进宫,看着宫殿修的比三年前更富丽堂皇,西北将士可都是在用命去守卫疆土,看到这些我就气的慌。” 裴柔丽盘算了手里的钱,还有白惊手里管着的布庄,想做三万套冬衣不难,难得是用什么名头运到西北。 “你就听兵部的话,去找户部,户部不给再找兵部,死乞白赖的能要到多少要到多少。总之走的时候要有冬衣这个名头,其余的我和白惊想办法,做好后和着你要到的那些,一起运往西北。” “裴掌柜这么大口气,你不就卖些胭脂水粉,那东西这么挣钱?” 被程应允这样一问,裴柔丽忽然想到了渊虹,年后总来的那位沈颂芳不就是户部侍郎郭丙怀的夫人?她爹是兵部尚书沈贵,那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这个关系? “程应允,你夫人有孕了没?”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年前在岁城碰见程应允的时候,他夫人周氏好像也在。两人成婚三年,他夫人都未有孕,程母都快急死了,知道他去岁城办公差,老早就让周氏去等他了。 程应允看她突然转移话题,又问他如此那个的问题,禁不住老脸一红“母亲昨个儿请了相熟的大夫看,说是有了。” 这等喜事白惊少不得要打趣几句“程小将军,可以啊你?” 尽管三人关系铁,可是她俩到底是女子,有些话还是不能在他们面前说,他就只高兴给她俩敬酒。 裴柔丽正想的出神,没端起酒杯,被程应允拿筷子敲了一下手背,逗她道:“怎么?不给小爷我当夫人后悔了吧?” 他手上没个轻重,裴柔丽痛的跺脚,斥骂道:“后悔的很,等下次程夫人去我铺子里,我就拉着她讲讲咱俩的旧事。” 程应允立即认错“我的姑奶奶,我错了,你可别,她可是个醋坛子,回去不得给我闹翻天。” 裴柔丽真的是气笑了,感情她伺候的那个就是卖酱油的?就是好说话的? “那你以后见了我屋里的,记得放恭敬点,回头我不好受了,嘴上定也守不住什么旧事。” “得得得,要点脸吧?还敢说是你屋里的?人现在在宫里呢,臭脚你都捧不到。” “你说谁臭脚呢?” 两人说着又打起来,桌*子上一盘花生米被扔的哪都是,这不糟蹋粮食吗? 三人直喝到寅时才回,程应允喝多了,直接让曾叔领走了。 裴柔丽和白惊搀扶着往回走,索性也不是很远,路上遇到打更的老头儿,还骂她们俩醉酒鬼。 裴柔丽心里想着事喝的少,白惊跟程应允非要在酒量上一决高下,喝的走路都是飘的。 就这也只让裴柔丽送到院子门口,自己扭扭歪歪的回了自己屋子,屋子里还亮着一盏灯,人见她回来马上上前搀扶。 看她醉的厉害,忍不住皱着脸小声抱怨道:“你怎么天天都喝酒?” 白惊心里烦的很,掐着人胳膊猛的甩到门上,不耐烦的质问道:“怎么?想管我?” 江品言看她生气,不敢再多说,只委屈巴巴的看着她,白惊最烦她这副样子看着她,上前掐着她的脖子问道:“怎么?江小姐又想勾引我?又痒了?” “咳咳,你放开我。”白惊手劲儿大,她快要被勒的喘不过气来。 白惊笑着松开她,手慢慢往上移,很是温柔的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的用手指描绘着她那略显杂乱却很秀气的眉毛,沁着泪水的眼眸,高挺的鼻子,不安分的小嘴,害怕的模样跟婵儿像极了。 可她不是婵儿,婵儿不会像她这样会勾引人,也不会让她这样亲。 江品言受不了她满身酒气,咬着牙不肯张开,白惊手上一用力就撬开了她的嘴,勾着她的小舌纠缠,小人儿是又甜又香。 出了正月,大地回暖。 高挺的雪白山峰上盛开着嫣红的莲花,炽热的阳光晒过,便有潺潺的雪水往下流动,尝上一口,味道腥咸,并不好喝。可路过的人太渴了,遇见水源,便不肯离开,使劲吸吮,那水就愈来愈多。 第025章 少夫人 第二日裴柔丽老早就起来了,去了渊虹的院子,问她最近郭家夫人沈颂芳情况怎么样。 渊虹正端着清水盆擦拭屋子的摆件,素白纤手盈盈握着玉器,棉质的帕子轻轻扫过,留了几滴清水在上,那水滴顺着向下滑落,给人无限遐想。 渊虹抬眸看她,那双桃花般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狡黠与顽皮,带着若有似无的媚意。 “掌柜的问的是哪方面的情况?” 还好裴柔丽早就习惯了她这副模样,寻常人若是看她这样,心里哪还会有什么正经想法。 “渊虹,我给你说正事呢?你别逗我,当然是问她有没有身孕?” 渊虹嗔笑一声,手里的活儿也没停下,“据我所知,他们夫妻二人近日交流频繁,我教她的又是容易受孕的法子,如果二人身体都没问题的话,该是有了。不过若是想要诊出喜脉,怕要等过月余,算算日子,也就小半月了。” “行,你有没有法子能让沈颂芳过来一趟?再装作无意的说成婚三年的程少夫人有了身孕,听说是程家找了厉害的大夫?” 裴柔丽跟在渊虹身后,等着她给个信儿,这事儿是眼下最重要的。 渊虹看她神色郑重,也不再逗趣她,点点了头,说尽快去办。 裴柔丽听到这话缓了口气,渊虹是靠谱的人。搞定了这头,她又想办法避开人去了平康坊的院子,想着这个点儿程应允应该还没醒。 曾叔过来开门,看是她来了忙让曾婶儿多准备点早饭,裴柔丽不跟他客气,快步向后院走去,进屋将程应允扯起来,把事情简单说了。 “现在事情紧急,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要在郭家的人发现喜脉之前,让你家大夫去给看看病。” 程应允宿醉未醒,迷迷糊糊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郭丙怀老婆快有孕了?你去偷听人墙角了?” 这混账货气的裴柔丽罩头给他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关心这个?赶快起来照我说的错,只要你家大夫能帮郭夫人怀上孩子,你程家就是兵部尚书沈家和户部侍郎郭家的恩人,只要和他们两家扯上关系,以后你办事就不用那么难了。” 沈颂芳没有孩子,郭丙怀节节高升,就算郭家碍于沈家权势不敢纳妾。但沈家肯定也是着急的,如果程家能趁上这个势,与他两家的关系自然会不同。 程应允挨了一巴掌,脑子也清醒许多,觉得此事可行,也不再问裴柔丽是怎么知道这其中干系,就听话的回家安排了。帮周氏调理身体的大夫是他母亲的闺中密友,自然愿意帮这个忙。 他着急忙慌的回家找母亲说了这事,只捡了有用要紧的说,母亲一听可以帮上军饷和冬衣的事,立马去了老友的院子。 本以为这事儿还要耽误上几天,没想到下午沈家就递来了拜贴,说老夫人想来串串门儿。两家住的也不远,程母接到帖子就去请了人来,周氏和婆婆一起接待了沈夫人和沈颂芳。 程少夫人周微英是国子监祭酒周老的孙女,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名门闺秀,与沈颂芳老早就照过面,只是没什么私下交往,见了面也是姐姐妹妹亲热的叫着。 第24章 程应允已经安排过她,都是给人做媳妇的,她明白成婚后没有子嗣的艰难。趁着两家老夫人说话,她就携了沈颂芳的手,说小花园的海棠开了,带她去看看。 女子之间的话题,两三句就能拐到子嗣上面,提到这个,沈颂芳就一脸愁色,最近郭丙怀留下的次数是不少,可她肚子还没动静。 “姐姐,我婆婆从老家给我请了一位嬷嬷来,说她是妇科神手。我成婚三年未有子嗣,婆婆年前便把她请来家里为我调理,现在在我们院子住着呢,要是姐姐不介意的话,我也领姐姐去看看?” 沈颂芳正不知如何开口,周氏主动邀请她求之不得。 前些日子她请渊虹给她定制合适的物件,今日三月春就派了人去请她,说她打的头面做好了,请她去看看,相不中的话师傅可以当场调整。 这话她哪里能听不懂?索性在家里也无事,当即便带了小丫鬟去了三月春。这些天肚子都没动静,免不得要和渊虹抱怨上几句,如今她身边也只有渊虹一个知心人。 渊虹话少,做事又有分寸,她愿意与她多说。 结果就从渊虹那听说程少夫人有了身孕,周微英她知道,也是成婚多年没有子嗣。如今得知周氏得了身孕,她便动了心思,又多问了渊虹几句,问她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渊虹否认,说周微英只来这买过胭脂水粉,她家里好像是特意请了人为她调理。 从三月春出来她就回了娘家,没办法,因为没有子嗣,婆婆总是给她脸色看,她心急如焚,但凡有一线可能她都想去试试。 母亲因为她的事情,白头发都多了许多,也悄悄的让她试过偏方,可都没有用。她不愿意和母亲说郭丙怀之前不愿意和她亲近的事,一是觉得臊得慌,二是怕母亲告诉了父亲,父亲再责难郭丙怀,无端影响了他的仕途。 与其让他受父母责备,她愿意自己担着肚子不争气的罪名。 母亲听了她的话,马上就命人给程家递帖子,她看的心里有些难受。父亲爱惜官声,担着兵部尚书的头衔,私下里就多次嘱咐她们母女,不要与武将家属走的太近,以免因私事掣肘了公事。 周微英领着她去了那大夫的院子,等安排好了茶水便领着侍女出去了,屋子里就剩她和那位大夫,是位老妇人。 老妇人头发已经花白,应已近花甲之年,可看着皮肤和精神头,要比她五十岁的母亲还要好,该是位懂得保养和调理身体的。 “这位夫人,老身看你的气血有些亏虚,平时可是有盗汗,食欲不振的表症?” 沈颂芳马上点头,她确实有这些毛病。 老妇人又看了她的舌苔,问了月事,又问了些房事,才给她写了个方子,说让她回去服上四天再过来。 还好周微英出去了,若是她在这里,场面必定尴尬。以前她们没有交往过,还不知道她是这么个贴心的伶俐人儿,以后是能多交往。 沈夫人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两家以前没有来往过,加上这又不是容易开口的事,只能和程夫人聊些家长里短。好在没多久沈颂芳回来了,还冲她点了点头,她就知道事情办成了,又一块儿寒暄几句,才带着女儿离去。 母女二人先回了沈府,让府中的郎中先看了方子,郎中看了所用药材,确实都是调理女子身体的,只是他从未这样配过,只说方子没问题,可以一试。 周微英送走了沈氏母子,就去了福嬷嬷院子里,问她沈颂芳的身体如何。 福嬷嬷正在练八段锦,甚是悠哉的说道:“她脉中搏动流畅,面色又红润,身体没什么毛病。加上这月房事不少,若她夫君没什么问题,该是已经有了。所以我只给她开了些有助于稳胎的方子,让她四天后再来,这样你们也能多交往些。” 福嬷嬷知道应允那小子有事要求这家人,她也乐意帮忙。 周氏听说有谱,忙向福嬷嬷行礼道谢。 “你忙活一天了,也回去歇着吧,你现在不宜多动,切忌不要让和浑小子胡闹。” 周氏脸皮薄,两句话就听红了脸,忙行了礼退下了。 回了她们自己的院子,就看到程应允正等着自己,最近为了边关将士军饷和冬衣的事,他没少受难为,能帮上他她也开心。 说起来两人婚事定的仓促,成婚后没多久他又去了边关,细算下来,也没多少相处的日子。刚开始爷爷说给她定了程家的时候,她心里就是愿意的,她见过程应允。 “微英,怎么样?” 看他一脸焦急,额头都出了汗,周微英捏着手帕帮他擦了擦。 “福嬷嬷说只要郭大人没有问题,应该就没有问题。”两人虽都已经有了孩子,但说道这些话题她还是有些害臊。 程应允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高兴的搂着小妻子亲了一口,一旁侍候的侍女忙否退了下去。 “有人。” “有人怎么了?亲自己媳妇还得看别人脸色。”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皱着脸看着怀里的人。 周微英礼教之家出身,自是不愿与他当众拉拉扯扯,可怕动了胎气,也不敢用力挣脱。 她也喜欢程应允一脸痴相的缠着她。 “福嬷嬷说了,还没有过三个月,不能。” 程应允佯装听不懂,弯腰抵着她的额头问道“不能什么?” “你少胡搅蛮缠,我还没问你一夜未归去了哪里?大清早回来就催着我和母亲帮你张罗沈家的事?你是如何知道郭少夫人的事?” 程应允一听她追问这个,忙拥着人进了内室“和以前的同袍喝酒去了,喝醉了没回来,不过我都洗干净了,你闻闻?” 同袍?那就是男的了。 “我才不闻,你放开我。” 第026章 等着他 成婚前周微英便听说了很多程应允的事情,说他自小在边关长大,性格放荡不羁。十三岁跟着长乐公主一起进匈奴王庭,后又护送公主一路逃回,小小年纪便有军功在身。 回了临安城后,他也经常往公主府跑,曾也有传言说他对长乐公主有意。不怪外人这么想,他们两人之间只差三岁,一起经历过生死,互生情愫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长乐公主近些年的经历,京城中有些贵族女子就瞧不上她,言驸马刚去世头两年,甚至有人背地里说公主一副穷酸样,简直有损皇室颜面。这些爱嚼舌根的女子生在国泰民安的京都,只懂得比首饰,比穿衣,从不关心国事,自然对公主的那些付出也不以为然。 在她心里,长乐公主是位飒爽的巾帼英雄,十六岁时为了平息边关战乱就愿意去匈奴和亲,满朝文武都夸她深明大义。到了边关后,看将士们条件艰苦,主动提出要把所有的嫁妆留在军中,不畏生死只带了十二人的仪仗去了匈奴王庭。 边关三万将士,因为公主的嫁妆有了充足的物资,遇到匈奴再来挑衅时,虽是被动应战,仍能以少胜多击退了匈奴骑兵,这里面有一半都是公主的功劳。怕被匈奴当作筹码要挟程军,公主凭借着她的勇敢与智谋,火烧王庭,并带着手下冒死奔逃,逃亡时还不忘标记了沿途位置,裴将军带着五千精兵沿途追击,一举斩杀了匈奴首领胡延烈。 程阔将军率领大军乘胜追击,打的匈奴溃不成军,不敢来犯,这才有了边关十余年的安稳。 当时周微英也不过十岁,边关捷报传来时,她记得爷爷特别兴奋。大夸长乐公主为女中豪杰,不愧是孝懿先皇后的女儿,当为盛国女子的表率。 偏偏这样一位勇毅率真的女子,在婚姻大事上却历经坎坷。 在边关历经九死一生回到临安,安稳的日子过了不到两年,就因为皇上要平衡世家与寒门两派的关系,将她再嫁给身子不怎么好的言驸马。她还记得当时爷爷上书反对,他在奏疏中列举了长乐公主在匈奴一战中的功德,为国立过如此功绩的女子,值得一位好的男子托付终生。 再说朝政稳定应该靠着朝臣一心,而不是再次去牺牲一名女子的婚姻。 可是爷爷的奏疏被皇上驳回了,还被皇上斥责迂腐,他带着心中的愤懑不平递了辞呈,说要告老还乡,正在气头上的皇上就同意了。那时候她刚十三岁,只能随着父亲母亲留守京中,看着长乐公主嫁给了言驸马,半年后言驸马就去世了。 言家又大闹公主府,公主自那之后开始消沉。 公主的第二段婚姻,又沦落为了众人的谈资,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有人说她不详。 记得有次随着母亲参加宫宴,有几个名门贵女围在一起,笑话公主的衣服是两年前的样式,还说她嫁了两次,一个夫君也没有落着。她在一旁听了十分气愤,就上去和她们理论,告诉她们公主两次婚姻皆是为了朝政大局,公主是在为了黎民百姓牺牲自己。 后来母亲把她拉走了,那时候她已经十七岁,到了要议婚的年纪,可因为她心里想着程应允,上门提亲的人家她都看不上。爷爷走的时候留了话,说她的婚事要全凭她自己的心意,父母谨遵爷爷教诲,也不敢逼迫她,怕她闹脾气回老家告状。 第25章 可是她也不敢说自己喜欢程家的小少爷,他们只在一次马球会上见过,那是魏国公夫人攒的局。魏国公夫人喜欢为人做媒,比赛规矩是要男女组队,程应允不想与其他适龄女子一起,就挑了年纪小些的她,两人一起合作赢得了头彩。 魏国公夫人定的头彩是根镶绿松石的玉簪,十分华丽,程应允领了转头就给了她。两人成婚后她戴过那根簪子,他却没有认出来,那么重要的事情他却不记得了。 想来他当时去参加马球会,也不过是婆婆逼的,选她做女伴应是看她年纪尚小,两人不宜婚配罢了。他比她大三岁,那时候他已经十八岁,到了要成婚的年纪,却一直拖着。 恐怕婆婆也以为他心里面有公主,毕竟他得空就往公主府跑。听说两人定了婚约后,他还去找公主大吵一架,公主还病了一场。 即使如此,她心里也从未有过怨怼,她敬佩长乐公主,也知道她和程应允的婚事是公主一手促成的。当时说媒的是卢家,卢家是长乐公主的外祖家,卢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家,愿意当说和肯定是有公主的授意。 这些年她心里一直都感谢公主。 母亲和她说了程家想要求亲,她就立即答应了,母亲看她急切的样子就什么都懂了,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她的额头骂,问她心里有人为什么不告诉家里?要是早知道她心有所属,母亲就托人去程家提亲去。 那她周微英可不愿意,程应允心里有公主她可以接受,毕竟公主是那等优秀到令她瞻仰的女子。可是若让她主动提亲,那是万万不能的。 爷爷说过,有志向的男子不会拘于小情小爱,在他们心中,理想抱负、权势地位才是首要的,婚姻家庭要排在这些后面。她相信程应允是这样的男子,知道两人成婚后,只要她全力支持他的事业,他就会尊敬她、爱护她。 她失了先机没有偏爱,不能再没有尊重和爱护,所以她不能去做那个主动求婚的人。就算等不来也不能主动去求,两家没有交际,她原本想的是等程应允订婚后,她再订婚,就这样毫无希望的等了他两年。 还好最终被她等到了,只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 程应允是很好的人,成婚后两人相敬如宾,给了她尊重和爱护。如今两人有了孩儿,她很满足这样的生活,心里也一直感念着长乐公主的恩德。 裴柔丽晚饭时收到了程应允的回信,她没想到事情能进行的如此顺利,这事能成渊虹功劳最大,她必须要奖赏她一番。就让展兰去叫了白惊,准备借此找渊虹喝喝酒。 算起来渊虹来了三月春也一年有余了,她不喜欢应酬,三人聚的就少。 白惊到的晚,进了百合苑就看到两人已经喝起来了,渊虹对她们的事儿知之甚少,三人的聊天都是围绕着铺子生意。 “春衣卖的很不错,有几家太太定了我上门去量尺寸,我都快累死了掌柜的。”白惊是一有机会就诉苦,恐怕掌柜的不知道她的辛苦。 渊虹习惯了她这样,调侃道“白管事确实事情多,最近更是忙得脱不开身,掌柜的你要多多体恤她,别让白管事累坏了身子。” 裴柔丽哪里不懂她话中有话“渊虹提醒的是,是我疏忽了,最近人家正忙着啃嫩草,我还天天拉着她喝大酒。我反思,我认错。”说着就端起酒杯佯装要赔罪。 “你们俩少挤兑我,我哪里是老牛了?”她才二十八,还没到三十岁呢,正值壮年。 “得得得,她还委屈上了?一个小丫头宝贝的要命,自从交给了她我一面儿都没见过。” 白惊不觉得自己哪里宝贝小尼姑了? 反驳道“掌柜的你可少在渊红这编排我,我哪里宝贝她了?你要是想见,明天就带过去让你见见。 ” 裴柔丽忙摆手“您可别,就放你那,别看丢了就行。” 渊虹看两人斗嘴觉得很有意思,偶尔也接上两句,和裴柔丽一起逗白惊。三人难得有如此闲暇时光,她又回去取了特酿的酒,给白惊斟了满满一大杯。 这酒入口香甜,回味微辣,浅尝可以助眠,多饮可以助兴。掌柜的未经过情事,稍微喝些也没事,只当是调节心情了。 裴柔丽相信渊虹,聊着喝着也没注意,想着明日还有事要做,三人喝到戌时末就散了。人还都算清醒,各自回去休息。 回了梨花苑,翠云送来了公主府的信,她拆开看了看,是凌淑锦这两天的流水账。信里除了写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还说太后宫里面有一只蓝眼睛的波斯猫,她很喜欢,总是想逗逗它,无奈人家高冷的很,看都不看她。 薄薄的一张娟纸,送到三月春需要过好几个人的手,也未曾写什么要紧的话,裴柔丽看了几遍,才掀起被褥,放到枕头下的木匣子里。 洗漱好房间角落里留了一盏小灯,裴柔里就准备上床歇息,累了一天又喝了酒,觉得很快能入眠,却又觉得浑身燥热心里痒痒。 现在刚进二月,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不过才分开两天而已,她也不是热衷那事儿的人,很多时候都是凌淑锦缠着她,难得的主动也多是为了哄她。今天不知怎么了,脑子里全是她娇嗔辗转的模样,还有情浓时她粉红的肌肤。 一抬手扯下床头的帷幔,眼前猛的黑了下来,她摸索着枕头下的匣子,找出从凌淑锦那取回的东西。她情不自禁的搁在鼻子下闻了一下,仿佛上面还有凌淑锦的气味。 第027章 情浓时 十年前七人逃出王庭,最后一段路是她带着凌淑锦,那时候她还不敢叫她的名字,只称呼她为长乐公主。 蓝天白云下在辽阔的草原上骑马,人本该是畅快自由的,特别是对于在深宫长大的长乐公主来说。但不巧的是,那时候他们七人已经筋疲力尽,后面还跟着匈奴的追兵,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 凌淑锦无力的趴在她的耳边,让她解开绑着两人的束带,让她自己逃走。说她本就不该陪着她去王庭,带上她和程应允,是因为她害怕程军不出兵。 那时候的凌淑锦当真是活的如履薄冰,谁都不敢轻信,她早就知道她的用意,却没有怪过她。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最后关头,凌淑锦选择坦诚以待,也不愿再拉着只有十岁的她一起送命。 当时命悬一线,裴柔丽虽想着父命,但心里却已经动摇了。匈奴追命有上百人,他们根本打不过,放下凌淑锦,也许自己能策马搏条生路。 可是她想着凌淑锦若被匈奴带走,必难逃被欺辱的命运,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不该经历那些。在军营长大,她时常听到有人讲匈奴人是如何对待被俘虏的女人,她将手移向怀中抢来的匕首,想着要不亲手杀了凌淑锦,也好过她被抢走。 还好父亲来的及时,他们都活了下来。 战争结束后,父亲不想让她一个女子再留在军营,求凌淑锦将她带回临安城。 凌淑锦对她很好,送她去读书,又给她做各种新衣裳,给她好吃的。她无数次感慨还好她沉得住气,没有先父亲一步杀了公主。 后来凌淑锦却说喜欢她,做主了程应允的婚事,逼着她回府,还要和她亲近。 那一夜她惊慌无措,两人不是第一次同榻而棉,她也伺候过公主洗澡。可是她从未有过其他想法,只觉得两人都是女子。 可是凌淑锦亲她嘴唇的时候,她只觉得公主好甜,心里虽有些害怕却没有推开。她是有机会也有能力可以推开的,她可是习武之人,怎么就能被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女子给强迫了呢? 事后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有些屈辱,后来也不愿再主动和她亲近。 可是此刻,在与凌淑锦分开的第二天,她就开始想念她。手里还握着她用过的东西,一向怕黑的她甘愿躲在这昏暗的帷帐内,放肆的想着长乐公主。 她只觉得自己当真是大逆不道,胆敢如此亵渎公主,心里却又万分畅快。 当冲击达到顶峰,一切得到满足,腹部酸胀,大脑从混沌一片变得逐渐清晰,裴柔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以往她对凌淑锦是敬意大于爱意,心疼她的遭遇,想保护她余生过的舒心顺畅。 自己从小就混在男人堆里,对男人也没有兴趣了,更不想嫁人。凌淑锦想要她,就任由她霸占自己,反正她也想留在她的身边,有了由头也挺好。 凌淑心里有她,依赖她,也好哄。在两人关系中,她大部分时刻都保持着清醒,进进退退,也能保持点自由,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此刻呢?人并没有在她身边,却能让她想着她,就情难自抑。 凌淑锦依赖她,是她以为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可若是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瞒着她做了很多事,手上沾了那么多血腥,她还会同她在一起吗? 一切都未可知吧,她只能顾着当下。 江品言在屋里等着白惊,她知道是梨花苑的展兰把她叫走的,那掌柜的又会同她说什么呢?两个坏女人凑一块准没好事。 第26章 脖子上还有一道青紫痕迹,是昨日白惊掐的,她喝的烂醉,亲着她叫着婵儿,婵儿怕是她心里的人。 不知怎的,她听到后心里就难受的很,自己明明也不喜欢她,只把她当靠山。可是一想到别的人也见过白惊情动的模样,亲过她,吻过她的柔软,她就觉得气愤的慌。 怪白惊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整日的在外面喝酒,回来就发疯想别的女人,她干嘛要等她? 想到此处,她干脆收拾了锦榻上的东西,抱着去了西屋,这屋子就在主屋隔壁,是原来白惊准备安置她的地方。那她就听她的话,乖乖睡在这里,离她远一点,就不去打扰她想她的婵儿。 白惊今天没喝多,进了院子发现屋子里灯没亮,小尼姑睡了?前两天还都等着她。回了屋子点了灯,空无一人,锦榻上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是搬到隔壁去睡了。 她知道小尼姑不会逃走,现在的她还没那本事。搬走正好,省的老是缠着她,自己住落个清净。 可洗干净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脑子昏沉的就进入梦乡。 酒是好东西,喝多了酒就能做美梦,是她还在书院读书的时候,那时她刚好十八岁,刚从杀伐决断的战场上下来,还适应不了临安的平静生活。想念西北的时候,她就带着婵儿去骑马,爬山赏花,那几年过的当真是诗情画意的生活,可是却不长久,如今只能靠着回忆过日子。 没一会儿梦境就转到了厮杀的战场上,她拿着剑奋力挥舞,只想保下小命,活着才是最要紧的,却忽然被人推落悬崖,身体猛地一抖,睁开眼睛,还是在她自己屋子里。浑身难受,头疼欲裂,定是渊虹那厮,在酒里放了什么的东西,怪不得一直劝她多喝点,说就是果酒没什么后劲儿。 惯爱骗人的女人,去她的没什么后劲儿,这一会儿功夫她就扭成麻花了。身上难受的很,可是也拉不下脸去隔壁找小尼姑,她白惊怎么能主动呢? 第一次不算,那是小尼姑设的局。 可是真的太难受了。 江品言就在隔壁,听到白惊回来的动静,没一会儿四周又回复平静。这是睡下了?回屋子发现她不在,竟也没有出来找她?就那么肯定她不会自己逃走? 哼,一夜夫妻百日恩,白日夫妻似海深,怎么说两人也在一起好几天了,她心里就一点也不为她着急。 算了,只要她们不杀了她,爱怎么着怎么着,最好就放任自流,也能落个清净。等学了手艺有了谋生的本事,她就溜走,广阔天地任她遨游。 白日里跟着青青忙了一天,这会儿也累了,气着气着就睡着了,可睡梦里,总觉得有人在啃咬自己。 白惊亲了一阵儿,看人还不醒,干脆直接坐在床头,将人摁进怀里。这番动作孙品言再不醒就是猪了,可是睁开眼却是黑漆漆的一片,还有人摁着自己,逼着自己去亲吻。 那是白惊的声音,她努力的抬起头,看这人青丝散乱,双眸迷离,脸色绯红,呼吸间还可以问道香甜的酒气,这是中了渊虹管事的招了? 这人该是来求人疏解的,却还要这般居高临下的俾睨着她,放佛她只是一件随时可以玩耍的物件。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咬了她的手臂,没了束缚后她一跃而起,跳到床下,身姿凌乱的瞪着她,这是个会武功的混账女人,可惜身边没什么能防身的武器。 “白管事,你走错屋子了?这是我的房间。” 白惊被扰的难受,突然停下来,还被咬了一口,看着手腕上快要出血的牙印,恨不得掐死这个小尼姑。 “江品言,这是我的院子,不想我把你送回梨花苑,就乖乖听话。”说话时眼神也有所示意。 江品言被动受着,任她亲吻,没了空气,只觉得快要昏死过去。白惊却一把将她抱起,她下意识的抱着她的脖子。 白惊吻的忘情,只觉得怀里的人比渊虹的酒还要香甜,还要令人沉醉。怕她掉下去,两手拖举着她,直到感觉到有不对,才停了下来。 抵着她的额头调侃道“江品言,看来你这张嘴比较诚实。” 江品言只觉得羞愤难当,气自己如此不争气。可是白惊甚是美貌,特别此刻她脸颊绯红,眼神蕴含着浓浓的笑意,只看着就能将人融化,被她亲着就能意乱情迷,脑子里没有其他的,只想着和她亲近,紧紧的搂着她。 第028章 去凤山 寂静的深夜,关进房门的小屋子,因为这片刻的安宁,就让人生出无限孤独之意。 只有抱紧怀里的人,才能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水上飘着的浮萍,“回,去。”她小声的挤出两个字,却因为太大的冲击而不成句。 “回哪里?” 她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白惊心情大好,*放声大笑,现在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她的笑声就显的特别刺耳。 “你小点声。”万一被人听到,她江品言还是要脸的。 白惊看她欲语还休的模样,只觉得心头翻腾着巨大的热意,快要融化掉这些年的伪装。 “江品言,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没一会儿江品言就忍不住喊叫出来,被白惊一把捂住嘴,只能难受的呜咽着。 长信宫偏殿,凌淑锦拥着被子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的都是裴柔丽跟那小女子调笑的画面。昨日写信本想是质问她,可是又觉得自己未眠有些太小家子气。 那小女子看着不过二八年华,一张小脸充盈饱满,抬头跟裴柔丽说话时眼睛明亮又娇俏,十分小鸟依人。 想到此处,她从床上爬起,点了灯看铜镜中的自己,嘴角下撇,眼神灰暗,一副上了年纪的模样。 是啊,她都二十六岁了,裴柔丽才二十岁,她会不会嫌她老了?没有小姑娘好看? 还有程应允,只不过比她小三岁而已,却还是生机盎然的少年模样,纵然已经成了婚,临安城还有一帮小姑娘迷恋她。 其中就有偷偷跑去岁城和她见面的裴柔丽,上次好不容易在感念寺开了话头,提了这个贱人,却因为裴柔丽的搅合,她又想要她,就稀里糊涂的被她糊弄过去了。回想也都是自己不争气,不管心里多么翻江倒海,看到裴柔丽,就一心的只想和她亲近,别的事情都通通要往后站。 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上了年纪?她在宫里长大,曾经也十分不解那些妃嫔,为何就执着的想得雨露之恩,后宫那么多女人,自己在一方安稳度日不好吗?甚至听说有那忍不了的,还,还…… 现在哪里还有不懂的。 感觉到湿意袭来,她忙吹了灯躺回床上,难受的抱着被子来回翻滚。要知道如此想她,就厚着脸皮收下她给的东西,好不容易学会怎么弄,偏偏要因为一时斗气扔回去,那东西裴柔丽拿走也不会用,她肯定不会这样想她。 平日里两人亲近,也都是她主动的多。 皇祖母也真是的,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带她回宫?若不然此刻她肯定能搂着裴柔丽。 宁妃?一定是宁妃!肯定是她在皇祖母面前说了什么,自己才会被带回宫里圈着。 这两日待在宫里,除了陪着皇祖母,就是去逗那只蓝眼睛的波斯猫,无趣的很。倒是那宁妃,每日从永宁宫过来晨昏定省,哄小孩儿一样哄着皇祖母,得了空还要拉着她一起给太后做点心。 她哪里会做点心?公主府最难的那几年,御膳房给的御厨她用不起,都遣回宫里。丰叔从外面找来的厨子她又吃不惯,都是裴柔丽给她开小灶弄吃的,她每每都只能在一旁看着,想要帮点忙也都被那人哄着回去等着,从未让她碰过厨房里的物什。 裴柔丽在西北长大,听说她母亲是裴将军在西北认识的,生下裴柔丽不久就去世了。裴将军又忙于练兵,裴柔丽说她跟灶台高的时候就会做饭了,后来回了临安城,书院也有课程,教女子一些烹饪之术,她的厨艺就日益精进。 裴柔丽真的厉害,聪明又好学,脑子又机灵,做什么都能做好。三年前她想出去做生意,自己心里还有些打鼓,一个小姑娘出去能做出什么成绩? 结果人家做的有声有色。 大约是自己心里有她,才觉得她处处都好,才总是纵容她。如今两人分开,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想她?恐怕不会,说不定正乐的开花,终于没人管着她了。 南庆街三月春。 裴柔丽早上洗漱的时候,连同床单都泡在浴桶里,等她出了梨花苑,翠云进屋收拾,从里面捞出湿答答的床单,十分不解,掌柜的是葵水来了吗?可她翻看一下也没有啊?那她干嘛要将这泡在水里?这也不脏,昨日才帮她更换的。 罢了罢了,掌柜的这样做总有她的道理,她再去洗洗晒晒好了。裴柔丽去了珠宝阁挑了一槲上好的南珠,甩掉跟着的人去了凤山行宫,自从她搬离公主府之后,凌淑锦就派人跟着她,这好几年下来也习惯了。 可从感念寺回来后,发现了一些生面孔,本以为是三月春近两年生意逐渐做大,是被什么人盯上了。按下性子观察了两天,发现又是凌淑锦的人,看来还是不放心她,还好这些人也不难甩掉,等计划周全后想办法解决了就行。 第27章 担心树大招风,三月春门面上做的生意很保守,跟其他铺子无很大区别。可她特别需要银子,需要很多的银子,大约两年前找到渊虹,两人商量好了后就开了后院,又找了相关的门路,玉器做首饰想卖出好价钱,要上好的品质才行,可上好的品质没那么多,也没那么好找,同样的原料,转换一下模样,就能卖出十倍的价钱。 回了临安城后,她先是在女子书院读书,盛国能读的起书的,都是富贵背景出身,家里送她们去读书识字,主要是想以后能嫁得个好人家。书院里女子多,自然就能听到一些叽叽喳喳的消息,比如谁家姐姐在宫里,听说宫里妃嫔众多,雨露之恩难争,但年纪大些又总是寂寞。还有些豪门大院的,三妻四妾,总有那不得宠的,也有需要手段得宠的。 要想学手段,光出嫁前看两本册子可不行,身边得带着会调教的人,可是能抹开脸做这个的多是年纪大的嬷嬷,会的也来回都是那些个样式,时间久了没什么稀罕的。 可这种事情,又不是读书识字,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学,想学也得有门路和正经人来教才行,可市面儿上缺的就是这种人。迎春院的姑娘也能教,可哪个富家太太会向里面的姑娘学呢? 在书院的时候她就想到这门生意能赚钱,首先需要找到合适的师傅,其次如何能引来这些富家太太,这些人都爱面子,再说这也不是能正大光明的事儿,就得有个招人来的由头。 那什么能吸引这些太太小姐呢?定然是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绸缎衣服,她就开了三月春,稳住脚之后,她开始找合适的师傅,这就有了百合苑的渊虹。 她们做的隐蔽,也不怕进来的人往外说,这种事情没有人会去说,甚至连身边的丫鬟婆子都不想让知道,毕竟都是诗书礼仪教导出来的名门闺秀。 她们来这总要有理由,不能只买院子里的东西,铺子里的也都要挑一些装装样子,这样一来,前后院的生意都好起来了。 裴柔丽去凤山行宫,是为了求见她的姨母惠 妃,凌淑锦独自在宫里她是不放心的,得有个得力的帮手看着她。惠妃心智明净,又深得宫中生存之道,如果她愿意回宫帮她看着凌淑锦,她心里才能放心。 本以为此事要大费一番口舌,没想巧的是惠妃正准备起驾回宫,还说她若是担心公主,今日可以扮作小宫女和她一同进宫。 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裴柔丽却犹豫了,凌淑锦不知道她和惠妃的关系。 “姨母,还没到时候让公主知道我们的关系。” 惠妃低眸抬手看她刚做好的护甲,这护甲使用珐琅材质制成的,运用镂空、錾花、镶嵌等工艺加以装饰,外形精美又华丽。 慢悠悠的说道:“法子我是给你说了,你不愿意就算了。至于你说的让我护着点长乐,我也不驳你,只是你要快些定下终身大事,否则我就给你父亲写信,让你回裴家认祖归宗,等你成了名正言顺的裴家大小姐,我就想办法给你赐婚。” 提到婚事裴柔丽都头疼,一个她父亲,一个她姨母,写信就只催这件事。 “姨母呦,我都说过八百遍了,我这辈子不嫁人,您就饶了我吧。表哥快从南疆回来了吧,他比我还大一岁,都未曾婚配,您就替他张罗就行了。” 惠妃听了这话,气的用手去戳她的额头“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混账话?女子哪有不成婚的?弘靖再过月余就回京了,到时候你们见见,培养培养感情,回头等你父亲帮你复了名,你俩就成婚。” 听着惠妃如此认真的说出这番话,裴柔丽瞬间明白了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 “您说的都是哪跟哪啊?我不回裴家,我也不会和谁成婚,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蒋澜曦不明白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不愿意成婚了呢?人家表哥表妹的成婚的多了,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了? 第029章 想亲她 惠妃费尽口舌的劝说一阵儿,裴柔丽刚开始还反驳两句,最后就低着头一言不发,额头被戳的留下好几块红印。她肯定是不愿意与别人成婚的,这件事只要她坚持,就没有人能说得动,倒不是她对凌淑锦多深情,只是不愿意她再被抛下。 “姨母,我想好了,跟着你进宫一趟,见见公主,和她说下我想去西北的事。” “你要去西北?”惠妃正滔滔不绝的劝说,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开窍了。 裴柔丽看她一脸兴奋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岔了,以为她去西北求父亲让她回裴家。 “是的,自从十年前我回了临安城,还没有跟父亲见过。” 惠妃忙携了她的手,又笑眯眯的帮她揉着被戳红了的额头“你知道姨母我,从不愿意掺合宫里那些事儿,只想你和弘靖平平安安,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你俩成婚后,想去南疆去南疆,想奔西北奔西北,都由着你们的意愿。我知道你忠诚于长乐,心里挂念她,卢皇后对我有恩,纵是没有你这层关系,我也会暗中护着她。再说公主从小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长大,小小年纪又经历了匈奴和言家的事,她不是柔弱任人欺负的人,你也不要那么挂心。” 无论怎么说,惠妃能同意回去护着凌淑锦,裴柔丽心里就放心了些,至于她说的那些事,她也不愿意再和她争辩。 两人又说了一些旧事,才起驾回宫,裴柔丽穿了小宫女的衣服在后面跟着。 天黑后一行人才到达惠妃的永章宫,宫女们早就备好膳食等着,惠妃只留了一个伺候,其余全让去外后候着,永章宫人不多,留下的全是她这些年培养的亲信。 “既然进了宫,早晚是要见面的,坐下陪我用膳。”惠妃在裴柔丽面前甚少用本宫这两个字眼,平白的就显的生疏。 裴柔丽心里着急,面上也不敢太显出来,担心惠妃瞧出了端倪,只好陪着用了饭,又伺候着洗漱,直到人睡下,她才溜出了永章宫。 此时已经过了戌时,宫里大多数人已经歇下,宫道上只剩巡视的御林军,看到裴柔丽就拦下她。 “你是哪个宫的?不知道快要下钥了吗?还四处走动?” 裴柔丽双手捧着盒子,头微微低下,恭敬的答道:“奴婢是永章宫的,今日惠妃娘娘回来了,听闻长乐公主在太后娘娘那住着,就派奴婢送些东西以表心意。” 那侍卫听了这话,立即就将人放了。 裴柔丽一路低着头往前走,还算顺利的遛进了长信宫偏殿,秋灵在门口守着,看到她来,一脸惊喜的去屋子里揪了秋晨出来。 凌淑锦刚洗漱完,正坐在窗前梳发,看到裴柔丽进来,有些不可置信,手里慌乱的抚摸着桌面,秋晨刚放下的羊角梳也被她不小心扫落在地。 裴柔丽看她这呆呆愣愣的模样,心下瞬时柔软一片,上前走过去捉了她的手握着。 “怎么?傻了?”说着便凑上去亲她。 凌淑锦还是不敢相信眼前人是她,这里是皇宫不是感念寺,她是怎么进来了?搞不清楚她心下难安,往后躲着不让亲,揪着她的衣角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今日惠妃进宫,我走了她的门路混进来的。” “惠妃?你怎么认识惠妃?” “自然是中间托了些关系,你不是想我了吗?我不得想办法来见你。”说着便再次亲上去。 凌淑锦还是躲开,继续追问:“中间人?程应允?” 美人穿着薄衣站在她面前,却两次都没有亲到,裴柔丽心里就有些着急,昨天的火还没有泄完,她现在浑身难受。 “是的,我让人去找了他,说他若再不帮我进宫见公主,我就要憋疯了。” 听了这话,凌淑锦才开心起来,却还是绷着脸色,斥责道:“你毁约,你明明答应过我,再也不和那个小贱人联系。” “那怎么办?我想你想的睡不着,除了他我也没有别的关系,你放心,我以后不来了,想你了就忍着。”说着一脸委屈的撒开了人,还佯装要走。 凌淑锦哪肯放她走,上前一步窝进她的怀里,微微抬头亲着她的唇角,娇柔的说道:“裴掌柜想我了?” 裴柔丽别过头,也不让她亲,一脸傲娇的说道:“才没有,我就是想看看蓝色眼睛的波斯猫长什么样。” 凌淑锦抬手帮她解衣扣,宫女的衣服本就简单,没一会儿便就剩下绣着黄色腊梅的白锦缎裹衣。那绸缎摸着甚是光滑,顶端两颗腊梅花傲然盛放,指尖轻轻拂过花蕊,它似乎是有回应般的轻颤起来。 “裴掌柜,你可是本宫一手带大的。” 裴柔丽直直站着,任她胡作非为、意有所指,她身板平,之前穿上裹衣可以当个男人,这两年是有些弧度出来了。 “公主不是不想见我吗?这番动作又是为何?” 凌淑锦也不回答她,只将人慢慢推坐在椅子上,又晃悠悠的蹲下身子,一双素手握过她白嫩的脚踝,来回的揉着。 裴柔丽只觉得浑身颤抖,有些难受的紧靠着椅背。 第28章 凌淑锦看她往后退,就不难的撅起了小嘴:“裴掌柜就这么抗拒本宫?”说着便不满的要起身。 裴柔丽哪肯让人起来,拉着肩膀就将人摁了下去,那里早已空虚以待,等着人安抚。 凌淑锦用力推开她的腿,就着灯光仔仔细细的看着。她心里还想着感念寺小娘子的事,怎么会顺了她的意,便丝毫不顾形象的盘腿坐在垫子上,手里还握着裴柔丽的脚踝。 “裴掌柜这是做何模样?本宫可从未见过。” 裴柔丽双腿大剌剌的敞着,没人的时候,她也喜欢这样坐着,觉得惬意又放松。可是此刻只觉得凉风嗖嗖的往里钻,她却又觉得热的要死,想要站起来脚踝又被人抓着,她怕用力挣脱会踢到她,只能咬牙忍着,抓着木椅的指节都泛白了,额头也有了汗珠。 “公主,我一会儿还要回去,你若觉得这样有意思,便继续。” “裴掌柜还敢威胁本宫?宫门已经下钥了,你今晚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呆在这。漫漫长夜,本宫也觉得无趣的慌,裴掌柜就和本宫好好讲讲,感念寺和你凑在一起的小娘子,都和你说了什么?” 裴柔丽不安的扭动着,强忍着捞人起来的冲动,颇为疑惑的问道:“什么小娘子?” “看来裴掌柜平日里没少勾搭小娘子,竟然都想不起来本宫说的是哪一个?”说着便掐了她一把。 裴柔丽心里委屈,被掐的身体一抖,红木椅子上已经有水渍泛起,她真的又羞又气,她就多余来这一趟。 “我,你?我勾搭谁了?我是做生意的,平时不得跟人说话?你能不能不要整日派人跟着我?我不是你的犯人。” 凌淑锦心里本就有气,听到这话霍然而起,裴柔丽终于得了自由,想起身又觉得浑身无力,还是瘫在椅子上坐着。 就显的凌淑锦居高临下,指着裴柔丽的鼻子骂道:“裴掌柜这是嫌弃本宫管着你了?要不是你心思太活,本宫用得着这样惶恐不安吗?” “我心思活不都是为了你吗?我想让你过的好点,担心你在宫里受欺负,来回想办法进宫看你,你却非要因为我跟人说了几句话在这闹别扭。”谁心里还没有委屈了? 听到这般质问,凌淑锦眼泪就落了下来,红着眼睛看着裴柔丽:“为了我?你要是为了我好就该陪着我,就不该搬出长乐坊,你就是不想跟着我过清贫日子。” “凌淑锦,你当真要气死我是吗?”她今天就不该来,去捞了衣服准备穿上走人。 “又想走?你总是这样,从不想花心思跟我解释,一言不合就转身就走,再等着我低三下四的去求你。” 裴柔丽刚穿好里衣和裙子,已经气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人家质疑她嫌贫爱富,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裴掌柜,你又不说话。”两人每次吵架,最后都是以裴柔丽的沉默结束。 裴柔丽转过身看她,这会儿功夫人已经哭的满脸是泪,一下子满身的火气就被浇灭一大半。 “你总是拿话堵我,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跟你汇报,你既然觉得你什么都知道,还让我说什么?” “要不是裴掌柜喜欢撒谎,本宫用得着派人跟着你,江家小尼姑的事情本宫有没有问过你?可是你说实话了吗?”新派去三月春的人前日就传来消息,说院子里有个尼姑。 “不告诉你的事,都是怕你多想,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把她杀了,你就愿意曲解我。”宫门下钥了她也能走,这宫墙她还翻的过去,就算是被御林军发现乱刀砍死,她也不想留在这活活受气。 她来的初衷是想好好的跟她说说去西北的事,她不想事事都瞒着她,可是看她这副猜疑的样子,若是提前和她说了,临安城她都出不了。 凌淑锦看她要走,就跑在她前面堵着门,姿态倔强的要拦下她,裴柔丽一脸怒气的看着她。 第030章 有争吵 “你要是跟本宫好好说,本宫会不懂吗?在你心里,我就是只会拈酸吃醋的女子吗?” 裴柔丽怒极反笑,上前一步问道:“这话你自己信吗?今天我冒险前来看你,你先是程应允,再是什么感念寺小娘子,我若是像你一样只顾着这些,光是言驸马那关我就过不了。” 话刚说完就被甩了一巴掌,估计这会儿她力气也快被耗光了,打在脸上也不怎么疼,反正她经常扇她,她也习惯了。 “你这打人的本事都用在我身上了,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要跟我在一起,可是你都在做什么呢?让人看着我,生气了就甩巴掌,公主府上下仆从都没挨过你的巴掌吧?” 凌淑锦听到她说言清和,心思气极,就没忍住给了她一巴掌。裴柔丽确实没说错,两人吵架时,她是喜欢动手,可是裴柔丽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生气了也只是转身就走。 “是你总惹本宫生气,仆从们从不惹我,我干嘛要打他们。” “公主总有公主的理,我就是一没权没势的小商户,士农工商,若没有公主的抬爱,我连跟公主府的侍女提鞋都不配。能被长乐公主甩巴掌也是贱民的福气,公主想打便打就是了。”阴阳怪气她最会。 刚还盛气凌人的长乐公主,被这番话呛的一句话都说出来,就只死死的贴着门,不让人出去。 “让开。” “不让,宫门已经下钥,你出去若是被御林军看到,是会死的。” “那不正好?有人替你出气不好吗?我死了你再找个官家小姐,也能配上你的公主身份。” “我不找,我就要你。”说着人就扑了上去,胡乱的亲着。 裴柔丽不为所动,就呆呆的站在那,跟个木头似的。 “裴柔丽,不准走。”没回应亲着有什么意思? “你永远都有理。”继续阴阳怪气。 凌淑锦也不愿意再放低身段,只撇着嘴望着人落泪,眼睛哭的红肿着,她一哭眼睛就肿,她知道裴柔里最看不得她这副模样。 裴柔丽纵然心头有气,可是看她委屈巴巴落泪的模样,哪里还能一直僵着脸。凌淑锦看她神色舒缓,就又亲了上去,勾着她的舌头纠缠,抬腿挂在她身上。 裴柔丽托举着她,将人压在门框上,带着深深的怨气用力的亲着,似乎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没一会儿凌淑锦就觉得呼吸不过来,仰着脖子往后退,可后面就是门框,退无可退。 “别,别,别!”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箭在弦上,裴柔丽哪里能收的住,抱着人往里屋走,顺带熄灭了屋子里所有的灯。帷帐也被放下,伴随着锦榻的吱呀声,随意的晃动着,角落里堆叠着褪下的衣服,紫色锦锻纠缠着青色的粗绸,彼此交融,难舍难分。 “裴柔丽,拽着我头发了。” 裴柔丽放慢了动作,手里还缠绕着一绺青丝,凌淑锦让她放开,与她反向趴着,低头吸吮着。 裴柔丽只觉得浑身都紧绷起来,凌淑锦的也凑了过来,摩挲着她的脸,似乎是在求着她,她报复般的狠狠甩了一巴掌,打得人肌肤轻颤,糊了她一脸。正埋头努力的凌淑锦不妨这一式,牙齿磕在裴柔丽薄薄的唇珠上,疼的她倒吸一口气,差点被呛到。 这一巴掌还的,一点好处都没捞到。 黑暗中人的胆量和欲望都被无限放大,争吵过后,都在追求着情绪的极致释放,两人一同到达顶端。稍作喘息后,裴柔丽就起身将人抱起,紧紧的禁锢着,放肆的亲吻着,这是她所有的爱恨,时常被她的事牵动着情绪,却又愿意为她付出所有。 不管是爱还是责任,她都已经无心去分辨,只想把人牢牢的攥在手里,任她捏扁搓圆。 秋灵早上醒的早,却只在偏殿院子里晃悠,裴掌柜来了,公主必不会早起,索性太后只是将公主在长信宫拘着,也不让她晨昏定省,随便她窝在屋子里做什么。 里屋的床榻大,人横着睡都没关系,帷帐扯开,两个人各睡一边,谁也不挨着睡。昨晚大吵一架,还未分胜负,谁都不愿低头。 凌淑锦枕着一个枕头,抱着一个枕头,裴柔丽就平躺着,也不去找她要。凌淑锦看她还不低头,就气的想用枕头去砸她,可是又想到昨晚人家说的话,举起的枕头又放下了。 裴柔丽累的很,只窝在另一边闭目养神,看都不看她。凌淑锦就很委屈,昨天亲她抱她,还给她洗的干干净净,还给她换衣服,现在却要如此生疏。 终是咽不下这口气,瓮声瓮气的问道:“裴柔丽,你醒了吧?” “没有。” 凌淑锦起身蹭了过去,用手去掰她的眼睛,裴柔丽也不反抗,就抱着手臂躺着。青丝扑了一片,衬得她脸蛋柔嫩白皙,清晨的光照过来,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的绒毛,嘴巴些微有些红肿的翘起,那都是被她咬的。 “对本宫爱答不理,耐心全无,却与那二八年华的小娘子在路边调笑,你是不是嫌本宫年纪大了?” “是,我就喜欢年龄小的,又听话又不会耍脾气。” 第29章 这话凌淑锦哪里能听得了?便用力掐她的腰,疼的裴柔丽嘶嘶直叫,睁开眼睛瞪着上方的人。 “你干嘛掐我?你不也喜欢年轻的吗?昨天那么生气还不忘占我便宜,你看我身上被你啃的,到处都是伤,做事情没一点轻重,你看看我身上。”说着便撩开衣服让人验伤。 凌淑锦看到了几处牙印,还有几处抓痕,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脸,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少转移话题,不是本宫喜欢年轻的,是你恰好年轻。你这几处小伤算什么,你看我的都被你弄肿了,动一下就疼。”说着就掀了被子。 裴柔丽看了一眼就给她盖上,怒问道:“凌淑锦,你能不能要点脸?” “不要脸的是你裴掌柜,嘴里说着要走,一转就急切的跟八百年没见过似的。” 看人又开始了,裴柔丽也不纵着她:“是,都是我的错,回去我就找个小娘子好好练练,等练好了再来服侍公主。来来来,你给我讲讲感念寺那小娘子长什么样?我去寻了捉回梨花苑,也学白惊金屋藏娇,夜夜笙歌。” 若裴柔丽犟起来,论嘴皮子功夫凌淑锦没赢过,可人还总爱先挑事,这不又气的过来掐她脖子。裴柔丽拉着胳膊又给人扯到怀里,单手捧着脸就亲了上去,凌淑锦还想挣扎着起身,裴柔丽搂着腰就换了位置,低头望着怀里的人。 “怎么?公主不想让我找别人?那我就只能拿公主练手了。” “你爱找谁找谁?我也不管。” “行,那我去找了?”说着便佯装要起身,人果然中计,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敢去本宫就派人杀了你。”一生气就自称本宫,显的有气势。 “不找也行,以后不准派人跟着我,否则咱俩就断了。” “断了?”凌淑锦撑着身子坐起来,裴柔丽也跟着坐起来,认真的同她对视。 “是,你知道若我不想留在你身边,你派再多的人跟着也没用,若我想离开临安城,这十年随时都有机会。我愿意留下,是因为我心里有你,只有你,你却老是不相信我,公主,我真的累了。” 听完这段话,凌淑锦无法形容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那种感觉无法表达,它不是疼痛,不是狂躁,而是麻木。瞬间的麻木,就好像在数九寒冬里被丢入到冰水中,从正常温度到浑身冰冷,速度快的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裴柔丽对她没有爱意,被迫委身于她,先是搬出了公主府,现在又让她撤掉跟着的人,那下一步是什么呢? 纵然曾为了让她留下,她曾妥协过,可是她到底是盛国的大公主,她也有她的骄傲。 “好,本宫同意了,你我二人从此一刀两断,裴掌柜走吧。”说完便背过身去,看也不看她。 裴柔丽忙去搂着她,这才发现凌淑锦身体在发抖,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沉下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将人抱在怀里安抚。 “阿锦,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不想跟你分开,刚才那就是话赶话,说秃噜嘴了,我只是想让你信任我。” 凌淑锦用力挣脱,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开不了口,怕张嘴就哭出来,她不想总是低三下四的用眼泪去挽留她。以前两人是经常吵架,但谁都没有说过要分开的话,所以她愿意去当那个妥协的人,可是这次她竟然说要断了? “对不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你打我吧。”裴柔丽拉了她的手,却被人一把甩开,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力气这么大。 道歉没用只能继续放低姿态,她绕到她面前跪下,继续求饶:“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继续跟着,想派多少个都可以,大不了我再买一个宅子,供这些人住。” 第031章 会认错 “裴柔丽,你心里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为什么还要留在我身边?就像你说的,只要你想走,我派多少人跟着都没用,那这三年你怎么不走呢?”说到这些,还是忍不住哭了,满腹委屈,她抬手就抹了去。 上次和程应允那个小贱人在宫门口碰到,他还出言讽刺,问她强扭的瓜酸不酸,她不愿意在他面前落了下风,自然是犟着也为自己留存颜面。这些年确实是她强留裴柔丽在身边,她若是不这样做,人早就跟着小贱人回西北了,说不定现在都有孩子了,人留在了临安城她还是不放心,三月春从上到下都是她派去的人,就连近身伺候她的,也是她精挑细选后送过去的。 当时裴柔丽一心的想离开长乐坊公主府,对于她提的这些要求统统都答应下来,是以这些年她在三月春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的。当然也有不知道的,暗卫偶尔也会禀报说人又跟丢了,她也生气可又不敢逼的太紧,只想着她能回来就好了。 可是裴柔丽在不断的去挑战她的底线,日常甩了暗卫独自出行,还去岁城见了偷偷见了程应允。还莫名其妙扣下了江家小尼姑,问到她脸上都不愿意给一个解释,两个人的关系看似是她在主动,可是握着风筝线的人确实裴柔丽。 她就是那只风筝,用丝线缠绕着裴柔丽,让她无法脱离,可是自己的命运也握在她手里。她想紧一点就拽拽线,不想搭理了就放任她胡乱飘荡,这种情形虽有些难受,可好在两个人还是绑在一起的,*还是一体的。 可现在呢,人家找到了剪刀,可以一把将束缚着的丝线给剪开。 这些年的纠缠与爱意,竟然就是等来这样的话,让她凌淑锦怎么能木然接受呢? 过往的三年,两人之前好像从没有心平气和的去谈过这些问题,裴柔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爱是太宏大的命题,她从未对谁说过这个字眼。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就知道只要听到你有事,我就心急火燎,坐立难安,知道你被关进感念寺,我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到你身边。你被太后带进宫里,怕你在宫里遇到危险,我在三月春辗转反侧,想你想的难以自持,今早就想了办法要来见你。我说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你总说我满嘴谎话,我却敢对天发誓,我裴柔丽从未做过对不起凌淑锦的事。” 她捧着她挂满泪水的脸,用衣袖帮她擦干,最近两人每次见面,她总是将她惹哭,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挂念她,却又不愿意什么都顺着她。 所以她对她不是爱吧! 这番肺腑之言没有打动凌淑锦。 “是啊!这世上没有人比你为我做的更多。若十年前去匈奴和亲的是别的王宫贵女,你是不是也会对她如此恭敬?为她卖命?” “没有那种可能,你就是你。”女人就好爱打比方,假设如果,这世上的事一旦发生了就是落地生根。 凌淑锦不愿与她继续说,冷着脸叫了秋晨进来,进了净房洗漱,裴柔丽亦步亦趋的在她身边跟着。 秋灵也跟着进来伺候,发现屋子里的氛围不对劲,冲裴柔丽使了眼色,裴柔丽冲她摊了摊手。趁着梳头的功夫,凌淑锦写了封信,吩咐秋晨送出去,在一旁站着的裴柔丽也看见了信上的内容,撤了在三月春所有的侍卫,连同丰叔和翠云也被叫回长乐坊。 裴柔丽就知道这次是真的玩脱了,当着秋晨秋灵的面,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倚在墙角干挠头。 跟了半天人也不搭理她,只好灰溜溜的回了永章宫,惠妃便说要派人将她送了出去。可是走到宫门口,裴柔丽又回来了,宫门不好进,若是她真的去成了西北,两人可能要好久不见,不能带着这样的隔阂走,于是她又回来了。 初春的天气,御花园里的景色好了许多,粉红的桃花,嫩黄的迎春,雪白的海棠,当真是五颜六色,开的好不精彩。凌淑锦携着太后的手,心不在焉的陪她赏花,宁妃在另一边,不停的说着话,吵吵的她脑仁疼。 “长乐,你身子不舒坦吗?脸色怎么如此之差?要不要去请了太医来瞧瞧?”太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回皇祖母,我可能是昨个儿没休息好,气色有些差,无碍的。” “秋晨,扶着她回去休息吧,熬些安神汤给她服下。” 主仆二人应声退下,搀扶着回了长信宫,秋晨是最听话的,主子不说,她从来不问,知道她心情不好,只默默的陪着她。 秋灵在院子门口等着,看两人回来了,给秋晨使了个眼色,凌淑锦心神恍惚的,也没注意到二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只独自回了屋子。 裴柔丽看人脸色惨白的回来,忙上去扶住她,凌淑锦看到是她,将手抽了回来,就再也不看她。 “秋晨,把人给本宫赶走,本宫再也不想看到她。” 无人回应。 凌淑锦更生气了,甩袖拂去了桌上的茶盏,青花瓷杯哗啦啦的碎了一地,有些残渣扬到了裴柔丽脚下,她不管不顾的跪了下去。 “阿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 春衫单薄,虽只是碎瓷片,可也能透过布料嵌进肉里,宫装裙摆上霎时便有红色绽出。 “裴掌柜这是在和本宫使苦肉计?”凌淑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死死的握着拳头,怕一时忍不住就上去给她一巴掌。 第30章 裴柔丽抬头看着她,发现她神色有了些舒缓,忙跪着向前两步,抱住了她的腿。 “好公主,我哪敢用什么计谋?你不理我,我的心都乱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凌淑锦本就有些头晕,被她这么一晃,只觉得头晕眼花,若她就这么心软原谅了她,下次她又要做些什么呢? “裴掌柜,你说你累了,本宫也累了,我们就此分开不好吗?” 裴柔丽立马站起,小鸡啄米的亲了她两下,人并没有闪躲,只是神色凄然的看着她,一双杏眸悬然若泣,伤心欲绝的模样。 “不好,一点也不好,只要你愿意要我,我这一辈子都跟着你,当个暖脚丫鬟都乐意。”她无法想象,若是她真的就这么走了,凌淑锦这个疯女人会做出什么自残的事。 “本宫才不要你这样不听话的暖脚丫鬟。” 裴柔丽又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听的凌淑锦红了脸。 斥骂道:“裴柔丽,你不要脸,本宫才不愿意。” “阿锦,你就让我试试吧?我心痒的很,一定会好好伺候你,让你满意。” 说着便拉着人往净房走,这里隔音。 凌淑锦不愿意,可耐不住裴柔丽力气大,连拉带抱的被推了进去,门一关上,外面的鸟叫都听不见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阿锦,帮我好吗?”裴柔丽说着,便解了束带,坐在高高的大理石洗漱台上,那石材冰凉,初一坐上去,便觉得浑身发抖,手不自觉的扶上一旁的铜盆。 “裴掌柜当真要如此?”虽这样问着,手却已经伸了过去。 “为你做什么,小的,都愿意,啊!” 凌淑锦蹲下身子,看着血迹斑斑的膝盖,拿了地上落的里衣帮她擦拭,雪白的绸缎染了血迹,看着分外缭绕。 “你一向会保护自己,地上的碎渣没有看到吗?这要是留疤可怎么办?” 裴柔丽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伤口,只想凌淑锦和她亲近,她来之前可是服了药的,现在那药已经起了作用。 “公主,求你!” 凌淑锦嗤笑一声,原来裴掌柜还会求人,只是她偏偏不想让她如意,只环着手臂姿态闲适的看着她。裴柔丽已经没有耐心,拎小鸡般的就将人拉进怀里,三下五除二的摘了干净,论力气凌淑锦就只能被动挨打。 秋灵在外面守着,断断续续的还是能听到些什么,秋晨已经被她支走准备午饭了。张皇后厉行节俭,太后娘娘又喜欢清静,这长信宫里的伺候的人就少了,公主来的时候就带了她们两个,也未曾让太后娘娘派了别的人来伺候,这偏殿院子里就她们主仆三人。 虽说只是偏殿,但长信宫是太后娘娘的居所,皇上又秉持孝道,是以这比寻常家院子还要大些。 若没有人进来院子,里面喊破喉咙也没人知道,只是以往都是公主叫嚷的比较多,今日这声音听起来倒像是裴掌柜的,当真是有些稀罕了。 她也早已经烧了热水在灶上温着,就等着屋里面的人喊水,她看着日头,快到正午的时候,里面的动静终于停下了,没一会儿公主便喊了她。 这种事情做多少次都难以习惯,红着脸收拾完,伺候公主重新更衣,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待将餐具摆好,她就拉着秋晨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重归于好的两人。 “阿锦,多吃点,你都瘦了?”裴柔丽夹了一筷子牛肉喂了过去,凌淑锦就着她的手吃下,倒不是她喜欢别人伺候,而是当下她确实没什么力气,端坐着都费劲。 第032章 二皇子 裴柔丽怕她歪下去,便坐到她身边,将人拥进怀里,小心仔细的喂着,心里感叹自己当真是惹了一个金贵人儿,得捧着不能摔着。 “太后娘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回长乐坊?” “没有,还说过些日子要请戚氏的女儿过来陪我,可能要有些日子了。” “戚氏的女儿?莫不是驻守南疆的戚将军的女儿?” “正是。” 戚树成驻守南疆多年,立过多次大小战功,是一位拥有丰富海上作战经验的将军,是举国上下难得的将才。她的表哥二皇子弘靖就十分的崇拜他,满十八岁后,特请了皇命去南疆历练,现在已经在那待了三年。 “戚将军是忠臣良将,太后将他的女儿接来,想必是想给她许配人家,你要好好和她相处。” “听说是一位美人呢?”凌淑锦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盯着裴柔丽瞧,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裴柔丽不明所以,有些纳闷的看着她。 凌淑锦回到自己椅子上坐着,敛了神色问道。:“你就不怕本宫见了小美人移情别恋?” 裴柔丽松了口气,舀了一瓷碗山药羹,两三口就给喝完了。 “公主,你要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子,是只钦慕于男子的,对她们来说,女子之间最多成为至交好友,再没有更亲近的关系了。再说戚小姐出自武将之家,从小她母亲就会教导她长大了要找一位好夫君,她不会有别的心思。” “那裴掌柜也是将门之后啊?” “我野孩子一般长大,怎么能跟戚小姐相提并论?” 凌淑锦不说话了,裴柔丽很少会提起她的母亲,她也问过,可人却不愿意多说。她实在好奇的很,曾经也派了人去查,可西北偏远,军中防范又严格,她派去的人什么都没查到。后来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裴柔丽的母亲便成了谜一般的存在,连裴府的正室夫人也不知道有她的存在。 将人喂饱后,裴柔丽就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饭菜打扫干净。这两天体力消耗多,现下人也哄好了,三月春的眼线又都扯了,她心情实在可以称得上是大好,以后做什么事情就不用那么畏手畏脚了。 她和凌淑锦关系虽亲近,可人到底是盛国的大公主,若是牵扯到党派政治里,势必会有不同的立场,她不想让她去做选择,更不想让她为难。 午饭过后,她就出了宫,三月春还有好些事情等着她。 临安城天气刚转暖,南疆边城却已经热了起来,到了晚间,训练了一天的士兵满身是汗,便三五成群的跳海里洗澡。他们都是能水上战斗的将士,水性都挺好。 凌弘靖来军中是为了历练,不愿意让人知道了身份,就和戚将军说好用了化名,曰宏二。平时大家吃住训练都在一起,没什么讲究,训练累了,以前他也会随着大家下海子洗澡,反正天黑也看不着,可最近却不敢去了。 这还要从威北侯家的小世子齐佳彦来了之后说起,听闻这小子平时仗着家世了得在临安城飞扬跋扈,闯了大祸后被家里扔进来改造的,算算时间来了也有半年多了。初来乍到,人行事作风没有丝毫收敛,仗着家里人偷塞的银子在军中收小弟,喝酒闹事,打架斗殴,没多久就被人告到戚将军那里,被罚了二十大板,在硬邦邦的行军床上躺了半个月,才算消停了些。 好了之后又想旧态复萌,可带来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小弟也使唤不动了,就被对家逮着机会狠揍了一顿,又躺在床上不能动了。戚将军知道他什么样,就将两人安排在一起,说让他管教管教,他懒得多管闲事,还是按照原来的生活节奏,早睡早起,勤奋训练,低调做事。 两人小时候就在宫里见过,齐佳彦知道他的身份,却从不巴结他,也不敢惹他,回来晚了也不敢闹出动静,两人就这样和平共处了俩月。直到他频繁被揍,经常需要卧床养伤,两人的交际才多了些,这个军帐里就他们两个,又没有伺候,端茶倒水,喂饭换药的活儿全落到他身上。 这家伙养尊处优惯了,被养的细皮嫩肉的,贼不抗揍,被人一拳打的眼窝青紫,身上大小伤不断。后来他实在懒得帮他上药,就偶尔为他出个头,他来军中三年了,大小也混上了个百夫长,在小群体里还算有些威望,加上齐佳彦也被揍的老实了很多,日子终于消停了下来。 可没多久,他发现那小子看他的眼神不对劲,跟着他去洗澡的时候,眼睛还老乱瞄,直看的人慎得慌。军中生活寂寞,也不是没那种事儿,可他没那癖好,只想多学些军务,在南书院读书时,他对兵法最感兴趣。 可是父皇却不喜欢打仗,说打仗劳民伤财,要以和为贵,朝廷的风气也跟着重文轻武。建安三年匈奴来犯,他为了不打仗,竟然让孝期未过的大姐姐去和亲,那时候他已经十一岁,也曾愤懑不平的去找父皇理论,却被吕公公拎了出来,让他好好读书,好好习武,说只有变得强大,才能有话语权。 他听了吕公公的话,潜心学习兵法,十八岁生辰一过就求了父皇来南疆驻兵,在这待了快三年了。起初他满心壮志,要建功立业,练兵他一场不落,抗击海寇的战役也没少参加,可却还只是小小的百夫长,就这还是戚将军破例提拔。 目前军营奖惩制度由兵部下发,考核资历,提拔一个百夫长都需要上书回禀,担心守边将军弄权。他们所用的铠甲军械,有^_^甚至都不如海寇的,军饷有时候都不能按时下发,关于这些戚将军多次上书表明,兵部回函说国库空虚。 第31章 实际呢,只不过是他的父皇,也就是当今皇上重文轻武,一是担心封疆大吏手中权利过大,威胁朝政,二是不愿意花钱养兵,觉得打仗蓄兵过于消耗钱财。 可是他忘了居安思危这个词,也不知道边关异族的虎视眈眈,他们驻守在此,海寇还敢频频骚扰,不过是在一次次试探他们的实力,发现他们只守不攻,这也是朝廷下发的守边政策。听说西北匈奴又在纠集大军,他们善于骑兵作战,而今年冬天雨雪充沛,想必草原上也会是绿意盎然,若任由他们军强马壮,西北的战士却连冬衣都是紧缺之物,又怎能与之一战呢?到时候又要派适龄公主去和亲吗?难道盛国要靠女子下嫁才能维持变关稳定吗? 这些事情都不是小小的百夫长宏二能够改变的,可他还是当今二皇子,若是由他继承大统,掌握决策权,他就能改变这一切。 没来这里之前,他从未如此想要那个位置。 齐佳彦洗漱回来,就看到宏二盯着跳动的烛火发呆,脸上的神情甚是严肃,仿佛在想什么大事。两人相处小半年,虽早就知道二皇子性格寡淡,不喜言语,可真的相处起来还是难以适应,他又喜欢说话,军帐中大都是他自言自语。 “宏二,想什么呢?你怎么不去洗澡?” 提到此处他神情略有些不自然,说起来他也不是那种人,可是对于二皇子的每次触碰,也就是上药的时候,他老是忍不住有反应。甚至一同下海时,下意识的就盯着他看,看他英俊刚毅的侧脸,看他虽瘦却精壮的躯体,还有…… 那可是尊贵的二皇子,却愿意放低身段伺候他,一向行事低调的人还为了他跟人打架,两人之前还不熟悉,只是草草的见过几面。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人品,他齐佳彦都是敬重二皇子的,可是又控制不住心里肆意蔓延的龌龊想法,他竟然想和他亲近。 “我洗漱过了,睡吧。”宏二说完就吹了灯,蜡烛在军营里也是稀有品,普通营帐一个月才发一支,得省着点用。 齐佳彦习惯了他的冷淡,窝在自己的小地铺上准备睡觉,可不一会儿外面便狂风大作,那风似是会吹口哨的野兽,绕着帐篷狂奔怒吼。这是南疆常有的天气,可是他来了半年还没有适应,每一滴雨点都击打在他脆弱的神经上。 “宏二,我害怕!” “别怕,只是刮风下雨,睡吧赶紧。” 漆黑的小小营帐里,一个声音恐惧,一个语气平淡,仿佛对话不在一个情景里。恐惧占据了理智,齐佳彦凑到隔壁床褥上,军营生活条件艰苦,根本没有床,都是直接铺的床褥。 “二皇子,我愿意代表齐家辅佐你,你带我回临安城抢皇位去吧。” “大逆不道,滚到一边去。”他若再不开口,那人就要借机贴上来了。 “我说真的,我愿意帮你,无论什么。”说这话人就凑了过去,一手抱着他的胳膊,一手胡乱的找寻着。 “你信不信我揍,混账,松开!”他本以为齐家小子就是被家里宠坏了,可没想到这人竟然敢如此放肆。 第033章 齐少爷 外面的狂风骤雨,仿佛也扰乱了凌弘靖的心,齐佳彦自小养尊处优,一双手嫩白细滑,跟个女人似的。进了军营半年,只胡乱玩闹,也不勤于练武,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轻轻的擦过皮肤,只觉得仿佛上好的绸缎拂过,引的心下发痒,他竟不忍心阻止。 “你少胡驺,你齐家和江氏只会支持老三。” 齐佳彦起初也只是试探,不敢有什么动作,他怕热恼这位二皇子,以后再也不理他。可是看他说这话,就知道他被说动了,果然没有皇子不肖想皇位,整日一副大义凛然模样的二皇子也不例外。 凡心一动,就不再是无懈可击,他手上开始有了动作。 “我是齐家独子,我爹自然听我的,至于青州江家,现在三皇子还小,上有长子下有嫡子,怎么说也轮不到他。宁妃是个聪明的,若她想保三皇子一世平安,需得站对人才行,要不她怎么整日的围着太后娘娘转悠?” 凌弘靖自小在皇宫长大,对于这些花言巧语并不上心,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也到了年龄,偶也有难受的时候,都只是自己疏解,已经没什么趣味。 “我从未想过那些,只想好好当个武将,你回去,别逼我动手。” 齐佳彦虽是个混不吝的,可也从未帮别人做过这种事,心中本就羞涩,如今被人这么推拒,只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当真就松开了。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的位置,令他更难堪的是,他竟然有了反应,外面狂风怒号,他又不敢出去,可也没有脸在这里做什么。 当下便难受的哼唧。 凌弘靖被撩了起来,心里正是有火的时候,哪里听得了他在一旁胡闹,当下便斥骂道:“闭嘴!” “我也,不想。”说完就再也忍不住,张开嘴喊道。 凌弘靖一个翻身过去,伸手紧紧捂住了浑小子的嘴,不想让他发出声音,齐佳彦难受的呜咽着,头不安的扭动着,口水顺着唇缝就流了出来。 上方的人瞬间松开了手,像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他的身上擦着。 “脏死了,你干嘛抹到我身上?”羞愤难当的齐家小少爷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红着眼睛大声问道,声音里甚至有哭腔,他那是被口水呛的。 凌弘靖翻身坐起,蹙眉反驳道:“你的口水当然是抹到你身上,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在这哭,我可不吃你这套。” 这话说的就有些难听了,齐佳彦也坐了起来,点了蜡烛和他吵。 “你休要血口喷人,睁开你的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哪里哭了?就是被呛到了而已。怎么?你一个小小百夫长,这又不是你的单独营帐,管我发出什么声音?做些什么事?”说着便跟疯了一样,什么也不管的对着凌弘靖就开始了。 凌弘靖哪里见过这种无赖?亏他还是堂堂威北侯家的小世子。 他不想再看,转身就熄灭了灯,也不再说话,就耐着性子听着,没一会儿就起身出去了,淋雨也是好的。 南庆街三月春,裴柔丽一边等着沈颂芳怀孕的消息,一边忙着铺子里的生意。白惊画的春装样子绣坊都做了出来,挑了几件放在铺子里招客,其余的都放在后院,担心早早的就被别的铺子抄了去,那些太太小姐可不喜欢满大街都是的衣裳。 最近生意好的不得了,她坐在楼上拨弄算盘珠子,都能累的抬不起头,铺子里的伙计只会更累。她给白惊说了给大家加工钱,这些都是她们极其信任之人,铺子里涉及的东西多,也不敢随便从外面招了人进来。 连展兰都被青青拉去整理衣物,原来还有江品言可以帮忙,这几日没看见人出来她便问了白惊,白惊吞吞吐吐的说人病了,她也就不好再问。好在也抽空和管帐房的先生把可以挪用的银钱都算清楚了,有十万两白银之余,这些都是凌淑锦不知道的。 刚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又听到外面有马车碾地的声音。她斜了身子探过去看,只见一位身穿青色窄袖衫裙的女子从车上跳下来,低着头没看见脸,人甩着手臂大着步子往前走,她的侍女扶着木凳直摇头,小跑着跟了过去。 倒是位有趣的小姐。 戚真真进了铺子,忙有伙计接待了她,她只背着手挨个的看,只觉得这家铺子的东西也一般,没有婉儿说得好。婉儿是她的闺中蜜友,知道她要进宫陪太后娘娘小住,就劝她去做几身好衣裳,母亲随父亲在南疆戍边,家里边就剩她和嫂嫂,嫂嫂要忙着教养侄子侄女,还要操持着府里的中馈。 再说她性子里也不爱这些,婉儿就拿父兄的颜面来劝说,说进了宫她代表的就是戚家,可不能在吃穿用度上显的小家子气。嫂嫂也是这样说,她们便说要陪着她出来选衣服,可临到了了又都有事,只给她说三月春这家铺子不错,给她塞了钱便给打发了。 无所谓,她喜欢独来独往。 只是这铺子里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只是她上次踏春时就见人穿了,她不想要。 白惊在柜台后面支着下巴,装作无意的打量着来往的客人,一眼就瞄中了姿态极其洒脱的女子,看她转了一圈什么都没看中,便上前去与她搭话。 “不知姑娘想要什么场合穿的衣裳?” 戚真真抬眼看了眼对面的女子,随意的答道:“别太简单也别太隆重,样式绣工上都有些巧儿的。” “那姑娘随我来。” 待人选到了满意的衣服,又让铺子里的裁缝给量了尺寸,说是后日就可送上门,那女子留的是平桂坊戚府。 原来是戚将军家的大小姐,裴柔丽回来是说过太后要召戚家小姐进宫小住,她又交代了裁缝做工上要精细些。 客人一波又一波,直忙到天黑才散场,她着急忙慌的往后院走,院子里还有个人需要伺候。 小尼姑身子弱,前几日夜里着了凉,人怕苦不愿意吃药,她也懒得搭理她。这就越拖越严重,昨夜咳嗽的都不能平躺着,她就给人当了一夜靠枕,抱着人好一顿骂,今早就亲手给她灌了药,苦的人眼泪直流,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第32章 晌午从厨房给她端了些粥,勉强喝了两口,食量都还不如院子里的野猫大,她真的害怕给养死了。 江品言昏昏沉沉的睡着,那药催热发汗,她蒙着被子捂着,只感觉床单都被她的汗水浸湿了,浑身都难受得很,可是她根本没有爬起来的劲儿。这事说起来,都是白惊那个混东西胡闹,现在虽是入了春,可夜里还是凉的,她偏生要带着她在屋子里胡闹,出了汗又着了凉,这才病了。 白惊进屋子点了灯,看向床上卷缩一团的小人儿,厨房里送来了饭菜,门口的炉子上正刚熬上药。她走到床边,将人从被窝里提溜出来,小脸儿惨白惨白的,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起来吃点饭,再喝药。” 不提喝药还好,一说喝药人又哭了起来,她将人抱在怀里,拉了被子给盖着,担心她再受凉。 “你听话吃饭喝药,我就让你洗澡。” “我哪有力气洗澡?你净哄骗我。” 白惊低头亲了亲人撅起的小嘴,仿佛还带着药的苦味。 “别蹬鼻子上脸,乖乖听话。” “那你先让我洗,再吃饭,最后再喝药。”说着就又爬回了被窝里,紧紧搂着被子,眼神倔强的看着白惊。 白惊懒得再跟她争辩,去提了热水进来,洗了帕子亲自给她擦拭,怕她再着凉动作就很麻利。给人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将她裹着被子放在锦塌上,将床上泛潮的床单全给换了,做完这些又抱着人喂了饭。她好些年没这么伺候过人,这通折腾给她累出一身汗,她又去净房洗漱,出来的时候饭菜都凉透了,凑合着给吃了。 收拾的差不多了,炉子上的药也差不多了,不多不少正好一小碗,在熬药上她也算半个郎中了。 “这下可以喝药了吧?”她吹凉了些给她递到嘴边。 那熬的漆黑的药,光是闻着都想吐,可是看白惊这么伺候她,江品言也捏着鼻子喝完了,白惊给她塞了颗蜜饯,总算没有那么苦了。 “你从哪弄来的蜜饯?”还挺甜的。 “街上捡的,还想吃吗?” 江品言摇了摇头,忙活了一天,白惊也是累极了,歪在床上懒得动弹。 “白管事,你能不能一直对我这么好?” “不能。”说着话顺手就将人搂在怀里,娇娇软软的,比抱着枕头睡舒服多了。 虽是累极了却睡不着,脑子里乱的很,若是不找点事儿放空一下脑子,就算睡着了也睡不踏实。 “蜜饯甜不甜?” 江品言还气着她刚才说的不能,抿着嘴不愿意搭理开口,白惊凑上去想亲一下,她也转过身去不让她得逞。白惊哪里会惯着她?当下便揉捏着将人搂了回来,有一没一下的亲着,像是无聊打发时间一样。 “你是小鸡吗?啄米似的。”江品言咳嗽的嗓子有些哑了,说话跟小鸭子似的,白惊就取笑她:“那你是小鸭子?嘎嘎嘎。” 第034章 戚真真 程应允这边也在盘算着时间,这批冬衣从去岁秋天要到了来年开春,现在还是没影的事,他总不能空着手回西北去吧。周氏看夫君着急,自然也跟着着急,距离沈颂芳第一次来已经快一个月了,福婆婆总说快了快了,她的心就一直提着,她害怕这好不容易找到的门路再没了。 周氏已经显怀,程应允不愿意让她再为自己担心,哄着道:“岳母想必十分挂念你,今日我陪着你回去如何?” 周微英立即喜笑颜开,自从有了身孕,懂得了做母亲的辛苦,她就特别想回家,可是现如今她已经是程家妇,不年不节的老往家里跑也不合适。 现下夫君主动提起,她就再也忍不住对母亲的思念之情,眼角竟有泪水泛出,看的程应允一阵心疼。 “是不是早就想回去看看了?以后想回便回,回去住些日子也可以。我会同母亲说的,程家没那么多规矩,我小的时候母亲也经常带我回外祖家,我三岁时就带着我去了西北,后来身子骨不好才回了临安城养身体。” “我既已经嫁到程家,就该孝顺婆母,哪能经常往娘家跑?大概是有了身孕,思绪繁多,你不要在意。” 程应允将人拥着,用指腹轻轻的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珠。 “母亲身边那么多婆子丫鬟,哪里用你时侯?若不是西北苦寒,我定要把你带去,我们日日相守。” “那你岂不是会嫌我啰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贴心话,侍女们去准备回周家要带的礼品。没一会儿就有人禀告,说户部侍郎郭家送来了一盒子糕饼,两人相视一笑,事情成了。 老一辈儿的有规矩,怀孕未满三个月不能声张,亲近的人家会送了糕饼通信儿。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小夫妻高高兴兴携手回了娘家,程应允早就给户部和兵部递了好些次条子,基本都石沉大海,但如今郭家和沈家该是有些松口了。 长信宫偏店,秋灵帮凌淑锦梳着发髻,在宫里圈了大半个月,都不曾好好盘过头发。今日太后那边的嬷嬷早早就过来传了消息,说戚家的小姐今日就*会进宫,让她陪着见见,说不定两人能投缘,也能多个打发时间的人。 年少时,凌淑锦也有相好的闺中蜜友,自从父皇得了皇位,她搬进了宫里,身份变得不同,也不太好见面。后来各自嫁人,她又经历了许多,与她们也都疏远了。 听说戚家小姐才十七岁,两人差了这些年岁,也没什么好说的。左不过都是太后打出的幌子罢了,也不知道她是想为谁做媒,戚家小姐身后可是手握南疆兵权的戚将军,若是哪个皇子娶了她,对于争权夺利自然是有助力的。 太后喜欢宁妃,可三皇子才十三岁,现下订亲年岁不符不说,也是有些早了的。皇子公主与寻常家的儿女不同,都是到了嫁娶年龄才赐婚,以免中间生变。 若说适龄的皇子,就是蒋氏惠妃所生的二皇子,弘靖已经二十一岁了,确实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昨日惠妃过来给太后请安,太后还念叨着弘靖,可是如今弘靖就在南疆戚将军麾下,若是再联了亲,必会遭受父皇猜疑,皇祖母久居深宫,必然不会做出这种没眼色的事。 再说惠妃平时与太后并不亲近,只是恪守着宫廷礼仪晨昏定省,太后怎么会冒险帮惠妃呢? 另外一个就是大皇子弘宣,可弘宣已然立过正妃,戚家的女儿做侧妃,多少有些不合适。 那是谁呢? 皇祖母如此做的动机是什么呢?她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难道是父皇授意?想到这里她猛然站了起来。 秋灵没有防备,羊角梳子上缠着几根头发,都是生拽下来的,吓得她忙跪了下来:“奴婢有罪,请公主责罚。” 弘宣凭着长袖善舞的本事,已经笼络了不少文臣,可张家不是省油的灯,父皇若是真想立他为太子,必然会给他找寻武将的支持。西北的程家、裴家都是只有儿子,可南疆的戚家有女儿。 头皮的疼痛微微让凌淑锦清醒了些,若皇祖母真的是听了父皇的安排,为弘宣和戚家小姐做媒,让本就助力良多的大皇子再添了戚家这个靠山,那皇位还有什么可争的呢? 不行,不行,皇位不能是弘宣的。 “秋灵,快,快帮本宫重新梳好。秋晨,你去找了合适的人告诉张皇后,说皇祖母要为大皇子和戚家小姐做媒,记住一定不要让她们知道本宫掺合了这件事。” 她是宫里长大的,母亲卢氏待人又和善,在这宫里她也有了一些可以用的眼线。 张皇后正在欣赏自己刚得的护甲,那上面用粉色宝石镶嵌了一朵桃花,霎是好看,要知道粉宝石可是顶顶难得的东西,也只有她这一国之母才配享用。 “皇后娘娘,刚长信宫里有人传话,说太后娘娘今日让人接了戚将军的女儿过来,说是要为大皇子和戚家小姐做媒。” 此话一出,张皇后立即坐了起来,那宝贝护甲都被摔落在地上。 她神色紧绷,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如利箭一般盯着下面俯身跪地的人。 “此事当真?” 得到了确认消息,张皇后禁不住跌落回椅子上,头上的步摇流苏剧烈晃动着,发髻都被顿的略微松散了一些。太后为弘宣和戚家小女儿做媒,那定然是得了皇上授意,为的是那南疆的兵权。 呵呵,真可笑!原来他心里早就打算好了,这些年让弘宣参政也不过是为他铺路,那她怎么办呢? 贵为皇后,令主中宫,被束缚在这高高的宫墙之内,每日对着这些红墙绿瓦,心里装的都是算计。她从生下来的那刻起,家里就用心培养她,大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心机谋算,小到煮茶烹调,料理家务,针织女红,统统都要学。 父亲早就打算好了,要将她锻造成最无瑕的瓷器,只为供给高位上的人,为家族谋求利益。豆蔻年华不是没有动过心,对方也是家世极好的世家公子,青年才俊,风流倜傥,二人年龄也相当。 第33章 可是结果呢?父亲不同意,直到她二十岁,快熬成了一个老姑娘,才被送进了这宫里,坐上这后位。 她早就厌恶透了所谓的家族权益,家族的兴盛与她无关。 可是她要为弘祥的以后打算,那是她的儿子,他贵为中宫嫡子,若是没有当上皇位,结局必然惨烈,她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原先她还有侥幸心理,想着皇上也不过四十出头,不立太子是担心威胁到他的皇权。 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不过是在等弘宣羽翼丰满。 为了弘祥,她断然不能看着此事发生,稍微冷静后,就让侍女重新为她梳妆,整理好后就领着弘祥去了长信宫。 两旁竖立的红墙太高,衬得宫道略显狭窄,一身明黄色宫装的张皇后,乌黑浓密的发间只插了两根珠簪,她既说了后宫要节俭,自己明面上就不能奢侈。 凌淑锦陪着太后说话,等着戚家小姐,张皇后却领着弘祥先到了。看到母子二人俯身行礼,太后微不可见的蹙了眉,她以怕吵闹为由,只让嫔妃们初一十五过来即可,其他妃嫔偶尔还会过来陪她说说话,这出身高贵的张氏就不怎么来。 “皇后,你怎么来了?” “启禀母后,是弘祥说想您了,让我带他过来跟您请安。” 只有七岁的五皇子也很是机敏,行完礼就上前窝在太后怀里,皇祖母皇祖母的甜甜叫着,太后的脸色才好看些。 凌淑进想起上次在承乾宫受罚,这小子开口替她争辩,小小年纪便会看脸色行事,是比他母亲要聪明一些。因为上次的事,张氏也不敢和她走的太近,只是客气的接了她的行礼,也没有别的话。 今日她可是要看热闹的,自然不能干坐着,就招呼了弘祥过来:“弘祥,来大姐姐这里,大姐姐这里有好吃的点心。” 张皇后没想到长乐公主会开口,毕竟上次受罚也是因她而起,听到人主动搭话,她眼睛都亮了。 弘祥也很给面子的上前接过核桃酥,恭敬的给长姐道谢。 因着孩子在场,三位大人相处的还算融洽,没一会儿便有宫女领了戚家小姐进来,她大概没想到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们都在,愣了一下才下跪行礼。 “臣女戚真真,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公主,恭祝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见她穿了一身茱萸色的衣裙,活泼又不失沉稳,梳着双螺髻,肌肤虽不似寻常闺阁女子那般雪白,看着却更有气色,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很有灵气。初进来时有些拘谨,但行礼时还算落落大方,太后问了几句话,回话时不卑不亢,很有将门女子的英气。 只是不知为何?凌淑锦看着她有些眼熟,戚家也算高门第,定是参加过一些宫宴,她没怎么与这些人寒暄过,有过碰面也是有可能的。 第035章 裴夫人 秋晨却一眼认出了她,临安城里的小姐多是婉约温柔,气质洒脱、举止大方的不多,戚真真就是那天在感念寺,主动跟裴掌柜搭话的女子。想到这里,她就附身贴耳告诉了凌淑锦,凌淑锦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去看了戚真真,好像真的是她。 那么有胆量的小娘子确实不多,她便又看了两眼,嘴角扯起一抹笑来,戚真真看到了,也大方的回了她一个笑脸。 年轻就是好啊,笑起来生机盎然的。 说着话就到了晌午,因为皇后在,太后只是说些闲话,午膳早已备好,皇后赖着不走,太后娘娘只好留着她用饭。 开席之前,张皇后终于按耐不住,玩笑般的开口道:“本宫好久没见过这么灵巧可人儿的女子了,不知真真可曾婚配啊。” 戚真真再活泼大方,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女孩子,被人问道婚事还是忍不住红了脸。来之前嫂嫂就曾叮嘱她,太后进宫怕是要为她定亲事,让她无论说都要想办法婉拒掉,切莫卷入了什么争斗之中。 “回禀皇后娘娘,我虽未曾婚配,但已有心属之人,就等着父母亲回来,为我定下婚事。” 听到这话,桌上的人都愣住了,当前正值国泰民安之际,盛国民风也算比着之前开放些,但也甚少会有闺阁女子当众讨论自己有心上人。何况戚家也算豪门大族,戚真真祖父就曾官拜一品大将军,父亲又是戍守一方的大员,戚夫人、戚少夫人也是名门闺秀,怎么教养出戚真真这样不管不顾的女子? 凌淑锦看着太后略有些僵硬的脸色,差点没有笑出声来,她要知道戚真真是这么虎的女子,哪里还用费心去搬了张皇后来? 张皇后也没想到戚真真性情如此直率,尴尬的笑了两声,出言道:“原是如此,不知道真真看中的是哪家的公子?本宫还没有做过媒人呢。” “食不言、寝不语。” 戚真真正要回答,太后便出言阻止,张皇后挑了一下眉,捏了捏弘详的小脸,弘祥却只看着大姐姐,他觉得大姐姐笑得最好看。 事情了了,张皇后高高兴兴的带着弘详走了,太后也蔫蔫的,吩咐桂嬷嬷去安排戚小姐的住处。既然太后是打着帮长乐公主解闷的由头召来了戚家小姐,桂嬷嬷只得把人安排在偏殿,和长乐公主挨着住,偏殿多的是空房间。 凌淑锦本来心里还有些介意,可看在戚真真这么迅速的就搅合了父皇和祖母的打算,待她就还算和善。将门出身的女子哪有不喜欢长乐公主的?戚真真就乐呵呵的围着她问东问西,叽叽喳喳跟个小麻雀是的,凌淑锦捡着回答,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戚小姐,你说你有心上人,本宫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啊?” “公主叫我真真就好,说起来我碰到心上人还多亏了公主。那日我陪着嫂嫂去感念寺上香,碰巧见到公主的仪仗,我就凑上去看,就恰巧遇到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他抱着长剑,闲散的斜靠在路边的枯树上,笑意盈盈的望着前方,我当下就动了心,就去和他说话了。” 两人从太后那里出来,戚真真本落后公主两步,一谈到自己的心上人,说起来便不管不顾,没注意到公主落在了后面。发现公主没跟上来,忙不好意思的笑着往回跑,面露羞怯的看着凌淑锦。 秋晨看公主发愣,忙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 她这才敛了神色,笑着问道:“哦,你们说了什么?” 戚真真看公主没生气,就继续讲道:“我就问他是哪家的公子?来感念寺做什么?” “他怎么说?” “他说他来陪他娘子上香。” 秋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还笑的僵硬的凌淑锦忍不住红了脸,不自然的用帕子捂着嘴干咳两声。 戚真真不知所以然,略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公主千万要为我保密,若是被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知道我扯谎,定要打我板子不行。” “那你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本宫呢?” “我嫂嫂来之前告诉过我,说长乐公主是个好人,遇事可以求助你。” 这些年凌淑锦关注的事情不多,她还真不知道戚家的少夫人是谁? “我嫂嫂姓葛,小名是婵儿,说曾见过公主。” 葛婵儿?那不是白惊曾带回府的小娘子吗?原来她是嫁到了戚家。 直到两人散了,秋晨携着她回了自己屋,她才有些回过神儿来,感叹着世事无常,兜兜转转还是这些人。听裴柔丽说,白惊与江家的小尼姑搅和在了一起,如今蜜里调油一般,这样也好,纵使被迫分开,两人也各自有了归宿。 “裴夫人,您想什么呢?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呢?”秋晨看她发愣,就笑着打趣。 凌淑锦俏脸儿一红,给了秋晨一巴掌,留在屋里绣花的秋灵不明所以,只在一旁看着她们嬉闹,也跟着开心。 自从裴掌柜走了后,公主一直就不怎么开心,她们这些跟着伺候的心里也不好受。 又过了两日,程应允下了早朝往回走,兵部左侍郎就过来搭话,说他们尚书想请他去兵部一趟,议议今年西北粮草的事,程应允压下心中的狂喜,跟着去了兵部。既然在官衙里,说的自然都是公事,只是这谈公事也有谈公事的门道,沈尚书依然是先摆出兵部的难处,但也理解西北戍边的劳苦,愿意再与他一起面见圣上陈述。 沈尚书浸淫官场多年,哪里干过这么出头的事,程应允再三谢过后,两人一同去见了皇上。他继续在圣上面前诉苦,又说匈奴如何虎视眈眈,边关情形是多么的紧急,有了沈尚书在一旁搭腔,事情就顺利了很多,虽然仍没有下发很多银钱,但聊胜于无。 一同陪着皇上的,还有五皇子,他也仰着小脸在一旁认真听着。说到匈奴的残暴,他也气的在一旁攥起小拳头,奶声奶气的同皇上说,他愿意把自己的奉银都拿出来,给边关将士打造兵器对抗匈奴。 原本严肃的场合,也被他的童言稚语带的轻松不少,沈尚书连忙夸赞五皇子有大格局,程应允自然也跟着拍马屁,拍的皇上龙颜大悦。不管户部最终能批下多少银子,总之这事有了进展,他也不必空着俩手回西北挨骂,到家后马上就派人给三月春传了信。 第34章 弘祥跟着母后用了晚膳,就说想去长信宫找大姐姐,张皇后有些犹豫,担心此举会引起皇上猜疑。但弘祥又说他自己带人去就行,他今天在父皇那里听说了一些西北的消息,大姐姐对这些一定感兴趣。 “母后,您不必为儿臣的以后忧心,相信儿臣可以保全你我母子二人的安危。” 张皇后看着只有七岁的儿子,说出如此成熟的话来,眼泪就夺眶而出,都怪她平时给儿子说了太多这样的话,才让他小小年纪心智就如此成熟。 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这世上跟她最亲近的人,她真的心疼。 今日由戚真真陪着,一会儿看她在院子里耍拳,一会儿在屋子里打叶子牌,一向惫懒的凌淑锦,一天下来竟没有闲着的时候,下午人家又做了几样民间小吃,样式新鲜,口味奇特,连太后都被哄的开心了起来。好不容易将人赶走,得了会清净,外头的宫女却来禀告,说五皇子提着新得的樱桃来看她了,这个季节,哪有什么樱桃? 得了她的允许,秋灵去领了人进来,小人儿手里确实提了一个竹篮子,里面放着鲜艳欲滴的宝红色樱桃。她这才想起宁州地处南方,常年四季如春,瓜果种类丰富,这时候有樱桃也不稀罕,张皇后的家兄被指取宁州做官,给宫里的妹妹弄几篮子樱桃也不是什么难事。 “弘祥见过大姐姐,给大姐姐送樱桃,都洗好了。”说着就捡了一粒,递到凌淑锦的嘴边。 小小的人刚有桌子高,看他费劲的踮着脚,凌淑锦不忍拒绝,就弯腰吃了,微微咬牙尝了一口,樱桃饱满的汁水便在嘴里散开,又酸又甜。 “这么晚了,你来就是为了给本宫送樱桃?” 弘祥将篮子递给秋灵,奶声奶气的回道:“也不全是,今天我在父皇那里,听沈尚书和程将军说西北军事,觉得很奇怪,但也不敢开口询问,就想起大姐姐曾去过西北,便想着来问问大姐姐。” 凌淑锦低头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眼神纯净,一脸真挚,仿佛是真心好奇。这宫里没几个人会在她面前提起西北之事,一是怕提起旧事令她难堪,二是怕引起皇上猜疑,偏偏小小的五皇子什么都不怕,敢跑到她面前来问。 她缓缓坐下,带着笑问道:“哦,什么事你问吧?看在你这篮子樱桃的面子上,本宫也愿意为你解惑。” 弘祥便也想坐下,可凳子太高他太低,秋灵就上前抱着他,他就跟个小大人似的,一脸严肃的同凌淑锦讲述今天的见闻。 第036章 百合苑 “你的意思是匈奴来犯,程小将军哭诉说没冬衣,没兵器,没粮草?” “正是。” “那最后父皇给了多少?” “父皇说要和户部再商议。”小人儿正襟危坐,一副小大人模样。 樱桃不过是个幌子,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西北的事“父皇需要统筹全局,是要好好想想,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去休息,明日记得好好去南书房读书。” “弘祥知道了,那大姐姐也早些休息。” 秋晨将人送出去,凌淑锦望着烛火想事,不管弘祥来此是不是张皇后示意,他所说之事应该不假,匈奴又有动作,怕父皇又会同十年前一样,想以和亲给粮了事吧,他厌恶打仗。 想来裴柔丽早就知晓了此事,前些日子来的时候她心事重重的模样,而且沈尚书是官场老油条,怎么会去帮程应允呢?这些中间的事,裴柔丽有没有参与呢?不知道户部会批复多少银子出来。 西北的事情,裴柔丽定然不会置之不理,那这次她会跟随程应允回西北吗?她会的,裴将军还在那里。 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梨花木的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沓银票,都是裴柔丽给她的,让她随便花。言清和走后,她过过几年拮据的生活,裴柔丽出去做生意的时候同她说,她一定会发财,让她腰缠万贯。 她做到了,这些不止是银票,还是裴柔丽对她的心意,所以她去哪住都带着,用来提醒裴柔丽是很在乎她的。 翌日一早,秋灵便听话的早早将她喊醒,昨晚说好的,她想去南庆街上逛逛。来宫里也有一个多月了,她连长信宫的门都没出过,太后一听她说想出去逛逛,就立即同意了,还说戚小姐身上的衣服不错,让她也去做几件,别天天穿的那么素。 戚真真也想出去,就一直冲她挤眉弄眼,凌淑锦就当没看到。等她出了门,戚真真就像跟屁虫似的在后面跟着,拉着秋灵让她回来带好吃的,来这几天她就看明白了,秋灵是个好脾气的,秋晨就只唯长乐公主的命令是从。 怕引人注目,凌淑锦和太后说好,只带了秋晨秋灵,太后知道两人都有功夫,也就答应了。三人乘坐一辆普通马车,怕有眼线跟着,也不敢直奔三月春而去,到了南庆街口就下来了,随意的逛着,秋灵还记得戚真真的话,帮她买着东西。 今日人少,白惊正歪在柜台前打盹,听见伙计吆喝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来客,顿时睡意全无,笑哈哈的上去接待。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领着人向后院走去,本打算把人往梨花苑领,凌淑锦扬了扬手,让她去叫人,自己随便逛逛。 这三月春开了三年多,她还是第一次从正门进来,白惊让院子里的仆人早就避开了,她就自顾自的逛了起来,秋晨秋灵都很自觉的留在铺子里望风。胭脂水粉,绸缎成衣,珠宝首饰她一一看过,是有些特别的,但这些东西裴柔丽没少往她那送,她现在也不缺。 继续往前走,进了一处名叫百合苑的院子,里面环境清幽,还有翠鸟的叫声。 正屋中间有个香炉,里面燃着寻常的檀木香,闻着并没有什么特别,转眼看到一处帘子遮挡的屋子,她本想进去,裴柔丽却满头大汗的跑来了。 她笑了一声,问道:“裴掌柜,本宫就是闲的慌,来你这看看,你慌什么?”说着她就捏着帕子帮她擦汗,动作自然,裴柔丽微微弯腰,脸上红扑扑的。 “你这是从宫里出来了?” “不是,就是跟祖母说了出来逛逛。” 听了这话,裴柔丽心里就有些失落,看人的眼睛就染了几丝落寞,身体前倾,忍不住将人抱在怀里。 凌淑锦依偎在她怀里,“怎么?想我了?” “你说呢?” 凌淑锦将人推开,望着她的脸说道:“那你今日就随我回去,我就告诉祖母说你是我从府中带去的丫鬟。” 裴柔丽愣了一下,缓了一下才说道:“我这一大摊子事呢,哪有时间进宫?再说若你我的关系过到明处,以后也不方便行事。” 意料之中的回答,凌淑锦不再说话,转身向里屋走去,裴柔丽本想阻拦,但伸出的手又落下了,她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对人说。 撩开帘子,看到屋子里的陈设,桌子上摆的物件,凌淑锦的脸一下子红了,回头瞪了裴柔丽一眼。裴柔丽也没怎么来过这里,也显得有些不自在,拉了人在桌子前坐下,窗户外那颗黄腊梅已经落了,只剩一些绿叶,在灰色墙壁的衬托下,也算有几分雅致。 “阿锦,我有话要跟你说。” 凌淑锦转着手中的空茶盏,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西北恐有战事要起,我想回去一趟。”她说着话一直看着凌淑锦的脸色,看她面上没什么变化,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已经有十年没有回去过了,现如今情况危急,我若再不回去,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但你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尽快是什么时候?” 裴柔丽也答不上来,她原本只想去一个月,可真到了那里,若情形复杂,她怕是会待到冬天。匈奴就算要进犯,也会等到冬天,等他们兵强马肥的时候,可这只是按照常理推测,匈奴狡猾,突然袭击也有可能。 “无论如何,我会回来的,我向你保证。” “你还跟我保证过永远留在临安城陪我呢?裴掌柜,我分不清你讲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总是会敷衍我。” 听到这话裴柔丽哪里还做得住?忙走到对面坐下,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从前西北是我的根,现在临安城才是我的根,因为你在临安城。” “若是我今天没有来呢?你走之前会让我知道吗?”说话间将手抽了出来。 “会,上次进宫我就想和你说,可当时还没有确定。”她将程应允同沈家的事情讲了一遍。 凌淑锦听完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陌生,发现原来她是这么有心计的女子!不过她又想到在匈奴王庭时,十岁的裴柔丽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她一直都这么强大,只是这些年收敛了许多。 她解开了外衫,从里面掏出一沓银票,裴柔丽都看愣了。 “你从哪弄来这么多钱?” “都是你给的。” “我不是让你尽情花吗?我给你说过了,我留的有应急的钱。” 凌淑锦将钱放在桌上,重新扣了扣子,她不敢带着木盒出来,怕引人注意,便把钱都带在身上。该说的话早都说过了,她知道她肯定会去,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平白显得她小家子气。 第35章 裴柔丽看人要走,忙从背后抱住,将头枕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对不起。”她知道她做了很多错事。 “裴柔丽,算好什么时间走了吗?” “还没有,你能不能回长乐坊住?我想见你了,就可以随时去找你。” 凌淑锦叹了口气,她的事情何时能由她做主就好了“不早了,我要回宫了。” 裴柔丽仍是不撒手,还用下巴去蹭她白皙光滑的脖颈,用力的感受着她的香气,这十年她们都呆在一起,从未想过要分开。今日凌淑锦的态度冷静到让她害怕,总觉得俩人仿佛没有以后了。 “求你,再多留一会儿。” 如此缠绵悱恻的哀求,凌淑锦很少从她嘴里听到,可是去西北是她的责任,她没有办法再自私的将她绑起来留下,那样做才真的会将两人推向陌路,她很清楚裴柔丽的底线在哪里。两人真的是相处太久,对彼此过于了解,争吵的时候才能准确的击中对方的弱点,闹的面红耳赤。 “裴掌柜,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在临安城等你。”说完就用力掰开了束缚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裴柔丽没有追上去,直到人消失在视线里消失,她才颓然的歪倒在椅子上,痛苦的抱着头,痛骂上次进宫为什么没有同她说清楚。或许当时人会发脾气,会骂她会打她,可也好过如此冷漠的对待她,她受不了凌淑锦看她太紧,可更受不了她对她冷漠。 记得言清和刚离开那阵,凌淑锦特别伤心,每日对着他的遗物发呆,有时候还会落泪,刚开始她还哄着她,可三个月过去了她还这样,她就趁着她睡觉的功夫,把东西全给藏起来了。人睡醒之后发现东西不见了,气的大发雷霆,质问秋晨他的东西去哪了,秋晨哆哆嗦嗦的将她供出来了。 那时候她脾气也硬,梗着脖子说东西都被她烧了,凌淑锦气的当场就甩了她一巴掌。那是她第一次打她,秋晨、秋灵都吓得跪地为她求饶,当时她只觉得气愤,气愤在凌淑锦的心里,言青和比她更重要。 接着人就不搭理她了,完全的漠视,眼神的余光都不愿意施舍给她。后来她没有办法,只好将藏起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并跪地认错,这件事才算了了。 可这次怎么办呢?西北她肯定是要去的,程应允怕她担心,边关的情形只会比她说的更严重,虽然她去了做不了太多事,可也好过留在临安城担心。 第037章 似和离 白惊回铺子里等着,想着人还要好一会儿才出来,就领着秋晨秋灵看新鲜玩意儿,让她们看中哪个就带走。秋晨秋灵知道她们能赚钱,就也不和她客气,当真是看中哪样要哪样。 凌淑锦回来的时候,柜台上已经摆了一堆她们要的东西,看的她直摇头。两人对着她吐了吐舌头,白惊很有眼色的吩咐伙计给她们往马车上搬,恭敬的将三人送走后,她忙直奔梨花苑打探情况。 进了门就看见裴柔丽歪在椅子上,抬手遮着眼睛,也看不清脸色。 “说什么了?看她走的时候兴致不高的样子,去西北的事儿招了啊?” “可能是在宫里听说了什么风声,猜到了我要去西北,带了一沓银子过来,让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白惊在对面的桌子前坐下,自顾自的斟了杯水喝着。 “真的假的?感念寺这么厉害,渡公主打通任督二脉了?” 听到这混账话,裴柔丽一跃而起,拎起鸡毛掸子就扔了过去,白惊伸手就给接过去了,抱着鸡毛掸子悠悠的走上前,叹了口气说道。 “我觉得这事挺好的,你想去当英雄她给钱支持你,总比你不说偷偷跑了,再急的派人去西北抓你要好的多。当初我就觉得你俩不合适,脾气都太倔,一个是娇贵公主,一个是没拴绳的倔驴,在一起能不天天吵架吗?分开一段时间也挺好,你俩都冷静冷静,尝一尝相思成疾的苦。” 裴柔丽转了个身挡住脸,不想让白惊看到她落寞的样子,瓮声瓮气的问道:“你不觉得她这样做是生气了想跟我分开吗?” “那样也挺好啊,你俩若一拍两散,我就跟着你,不会让你落得个孤家寡人的。” 裴柔丽听到这话真给气笑了,斥责道:“你以为我俩是和离分家产呢?” “你俩牵扯太多,比和离还麻烦,你说这三月春得分吧,我们这些跟着的人也得分吧,白纸黑字划分好,省得你俩分开弄的我们无家可归。” “你这么嫌贫爱富怎么不回长乐坊啊?怎么?舍不得小尼姑?” “哎,说你的事呢,少往我身上扯。你看你这一副怨妇的样子,若是你从西北回来,公主当真不要你了,估计你得在长乐坊后门痛哭流涕。”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裴柔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洗了把脸重新振作起来。先是给宫里写了封信,将那些银票都装在里面,又给程应允传了个信,晚上约在曾叔那里商量事。 凌淑锦心情憋闷的回了宫,来的时候马车上空荡荡的,回去的时候快要塞不下,马车只能停在宫门口,秋晨秋灵拿不完,想去喊守着的御林军去送。几人提溜着一大堆东西,捡着小路绕着走,就怕碰见什么熟人尴尬,跟做贼似的溜回了长信宫,戚真真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等着,看人回来连忙上前去迎。 三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哪家的点心好吃,哪种胭脂最衬气色,这情形好不热闹。凌淑锦在一旁看着,心情也好了起来*,说起来秋晨秋灵只比她小两岁,整日跟着她过日子,沉闷的跟老太太似的,她也劝过让她们成亲,也为她们物色好了人,可二人却执意不肯,非说要一辈子跟着她。 她们从小就跟着她,对她来说比亲姐妹还要亲,私心里也舍不得和她们分开。可是如今裴柔丽的事情却让她看开了些,再好的人也不能强留在身边,人都该有自己的天地。 秋晨秋灵也是,若不尽快帮两人找好归宿,若哪天她又有了什么意外,谁能去护着她们呢? 转了一上午,她也累了,秋灵伺候她午歇。一觉醒来,床头放了一沓厚厚的信,她支着身子拆开来看,是她上午才送走的银票。 将一沓银票搁置在一旁,展开那张写着小楷的信纸,不过又是些让她等她回来的话,还说希望她能想办法回长乐坊,她想走之前再见她一面。想的倒是挺美,她才不要回长乐坊,听她说那些花言巧语,愤愤的将信连通银票都放在盒子里,就去了太后屋里。 平云坊糊涂巷,曾家夫妇早就备好了酒菜,等他们三人过来,程应允最先到的。白惊和裴柔丽忙完铺子里的事,急匆匆的赶来,三人见面后也没有寒暄,直接聊起了军务,核算着户部拨下来的银两,再加上三月春可以支出的,拢一块也不是一笔小数,总算能解了西北的燃眉之急。 大事解决了,三人心头都轻松了不少,开始推杯换盏,还好都是有分寸的人,散伙的时候还算清醒。和白惊回了三月春,裴柔丽回屋子换了身深色衣裳,骑马去了长乐坊。 公主不在府里,丰叔回了老家,翠云倒成了资历最老的,领着剩下的十几个人看守院子。后门的人报信说裴掌柜回来了,她还不怎么相信,毕竟公主又不在府里。 直到人进了落辰阁,翠云才忙上去迎接,小心翼翼的问着,又听了吩咐重新整理公主的闺阁,裴掌柜要在这里住下。这事弄的她有些为难,前些日子公主把她们都调回了公主府,她就以为两人闹翻了,现在裴掌柜又突然回来住,她到底要不要去禀告公主。 且裴掌柜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身上还有酒气,她本想让人回海棠苑拿她的换洗衣物。裴掌柜却说不用麻烦了,都直接用公主的,她虽然是公主府的仆人,可相较于长乐公主,她更害怕裴掌柜。 既然裴掌柜发话了,她只好在净房里为她准备好公主的寝衣,又吩咐人抬了热水进来。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她心里仍是忐忑,就站在屋子里不走。 怎么说翠云也伺候了她好些年,裴柔丽自然看出她心中所想,毫不在意的说道:“此事可以告诉公主,你下去早些休息吧,以后大半个月我都住在这里。” 今日三人商量好,等所有军需都备起后,她就随程应允一起回西北,算着时间,最少需要大半个月。 翠云得了话忙退了下去,她了解裴柔丽的习惯,在屋角为她留了一盏灯。 裴柔丽穿着凌淑锦的寝衣,走的屋角将蜡烛吹灭,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稍稍适应之后,便向床榻走去。躺在床上,抬手闻着袖口淡淡的梨花香味,这是凌淑锦的味道。 自从上次分开以后,两人已经有月余未曾亲近过,今天见面在一起待的时间不过一刻钟。凌淑锦那种脾气,她纵然想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那么久不见,那个女人就不想要她吗?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四周全是她的味道,纵然喝了些酒,心里想着两人的事,她根本就睡不着,身心越来越燥热,恨不得现在就进宫去,好好的搂着她。拥着锦被不安的翻动着,心里想着她,指尖不自觉的嵌进肉里,这丁点疼痛对她来说还不如挠痒痒。 第36章 结束的时候头发丝都是湿的,难以忍受身上的黏腻,她又去了净房,木盆里的水早已经冷掉,她抬脚就跳了进去。 消息传进长信宫的时候,凌淑锦刚用过早饭,气的将茶盏掷在地上,天青色瓷器被摔得粉碎,一旁的秋灵忙去收拾。 “长乐坊就没个把门的人了吗?落辰阁就是她想进就进的?还敢去睡本宫的床榻,让人将她打一顿给我扔出去,回她的三月春。”想到那人躺在她屋里,她就气不打一出来,狠话也说过了,西北也非要去,临了又要跟她玩手段。 昨日想让她回长乐坊她不愿意,晚上就敢一声不吭的回落辰阁住。 秋晨将公主的话原封不动的传回了长乐坊,翠云只觉得犯难,让人打裴掌柜一顿她是万万不敢的,这满府上下,也只有公主可以随意打骂。再说现在裴掌柜病了,高烧不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让人进了可信的大夫过来,刚煎了药让人服下,这会儿正睡着呢。 没有办法,她只得再让人进宫传话。 秋晨得了信,只感叹了一句裴掌柜净跟公主学这些小手段,这些招数是公主惯用的,她自然是不会相信的。纵然是真病了,公主正在气头上,断断是不会理会她的。 听到这消息的长乐公主霍然从凳子上站起,动作又急又大,六角小圆凳都被带倒了,在地上转着圈。 “她平时壮的跟头牛似的,怎么就突然病了?要紧吗?请大夫了吗?” 秋晨愣在原地,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感叹着还是裴掌柜更懂公主。 “公主别急,就是受了些风寒,翠云已经给她请过大夫了,应当是不要紧的。” 得了这话,凌淑锦不觉缓了口气。 秋灵已经将凳子扶起,又扶着公主的胳膊让她坐下,轻声安慰道:“纵使裴掌柜身子好,可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公主若实在担心,就跟太后娘娘好好说说,咱们回府去住吧,怎么说咱们也在宫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太后娘娘说不定会放我们回府的?”太后娘娘拉她们过来必然有她的目的,可现在戚小姐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们再留在宫里也没什么用处了。 凌淑锦扣着袖角上绣的梨花,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最近两人隔阂渐生,若裴柔丽用这么些小手段,她就巴巴的求了皇祖母回府。 是不是会太娇纵了她? 第038章 诉往事 思来想去,她觉得再等等,左右也只是感染个风寒,兴许几副药吃下去就吃好了,别显的她急巴巴的。可两天过去了,秋晨收到的消息是裴掌柜病的更重了,都不能下床了,凌淑锦坐不住了。 这事还真不是裴柔丽装的,也不是她故意耍手段,当时她就是觉得身上不舒服洗个澡,再说如今天气也不怎么凉,谁知道还真就病了。白惊看她三天都没回三月春,就找来了长乐坊,裴柔丽只要在临安城,就只会住在这两个地方。 结果翠云说她病了,还挺严重,大夫说的是邪寒入体,不好清除,只能好生养着,按时服药。今儿早上就下起了大雨,翠云怕再着了风,门窗关的严实的很。 裴柔丽斜躺在床上,看着白惊递给她的账册,都是近日的花销,有十余万两白银之多。天色阴沉,屋内昏暗,翠云给她点了蜡烛,怕她眼睛累着。 白惊在一旁看着她的药方,又是驱寒又是散热的,药材列了有半张纸,这熬成肯定够苦。 “咱们那天分开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的这么厉害?你不会在用苦肉计吧?” 裴柔丽抬头白了她一眼,继续看手里的账册,算着还有没有可以挪动的银子。 “那小尼姑病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用的是苦肉计呢?” “她怎么病的我知道,自然不用怀疑她。你就算使苦肉计也没用,公主不吃你这一套?我劝你还是赶紧好了搬回三月春吧,趁着走之前多干点活,让我也能休个假,” 吃了几天药,裴柔丽嘴巴里都是苦的,嗓子也难受,吞咽都费劲,也懒得和她闲聊天,就催她快回去。白惊仍大剌剌的坐着,说等雨停了再走,可还没等到雨停,却等回了长乐公主。 看到人顶着湿淋淋的披风进屋,裴柔丽吓了一跳,忙掀了被子下床,白惊也跟着行礼。 秋灵帮公主将挡雨的披风取下,看到里面衣服裙角也沾湿了,就给裴掌柜使了个眼色,便拉着秋晨退下去了,白惊和翠云也都跟着出去了。 今天雨下的太大了,公主却执意要回来,给太后说的是担心下人们看顾不好院子里的花,有几盆兰花还是好不容易得的名贵品种,太后很喜爱兰花,也就让人护送他们回来了。 转眼屋子里只剩她们二人,裴柔丽只穿了里衣,走上去拉了凌淑锦的手,想伺候她换衣裳。凌淑锦只僵着脸瞪着她,这才几天不见,人就瘦了一圈,脸色蜡黄。 “回去床上躺着吧,本宫有手有脚,会自己换衣裳。” 裴柔丽垂着眼,小声嘟囔道:“我就愿意服侍你。”声音里还有些委屈巴巴的。 凌淑锦不明白,什么好处她都得了,想做的事情也都做了,她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可看她病恹恹的,到底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吵架,就将人推回床上坐着,她也褪的只剩件白色里衣,跟着她躺回床上。 裴柔丽窝在她怀里,努力嗅着她的味道,大约是在病中,情绪脆弱,眼睛竟有些泛酸。 “下这么大雨你怎么回来了?我再过了病气给你。”嘴里这样说着,却又将人搂的更紧。 凌淑锦被箍的难受,不安的往外挪动两下,裴柔丽便跟着往外挪。 “下这么大雨,本宫担心院子里的兰花被淋坏了。” 听到人不愿意承认是为了自己回来的,裴柔丽抬头委屈的看了她一眼,就松开了搂着细腰的手,转身躺回了枕头上。凌淑锦也不搭理她,回来这一趟不少折腾,她也累了,想要睡一会儿。 担心公主着凉,秋灵吩咐人煮了姜汤,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没听见里面有动静,便端着姜汤进去了。到了内室,只见两人一人一边躺着,都不说话,看的她忍不住尴尬的咳嗽两声。 “公主,起来喝些姜汤吧,淋了雨小心着了凉。” 裴柔丽一听着就支着身子起来了,将凌淑锦也拉了起来“起来喝点吧,你身子弱,别再被我过了病气。” 秋灵也在一旁劝着,凌淑锦才喝了几口,她厌烦姜味儿,剩下的都被裴柔丽给喝了。待秋灵出去,裴柔丽就又蹭了过去,看人不反感,就凑到唇边亲了两下,那姜汤里放了不少红糖,有一丝丝甜味。 “裴掌柜,你若是病好了,就赶快搬出去,别赖在本宫这里。” 裴柔丽两手撑着,低头看着眼前的人,看她含着水的双眸,看她圆圆的鼻尖,看她微微翘起的嘴唇,也不管她说什么,再次俯首亲了上去。凌淑锦纵使不顾大雨跑了回来,可是心里还有气,就一把将人推开了。 病还没好全的裴柔丽确实没多少力气,刚亲了一下就被推开,还不小心磕在了床头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疼的她捂着头卷缩在床角。 凌淑锦听到响声,有些心虚的转身看了一眼,她也没用多大力气啊? “你没事吧?” 裴柔丽哼哼了两声,仿佛还带些哭腔,凌淑锦一下子坐了起来,真有这么疼? “你过来让我看看?” “不用了,反正你也厌烦我了,等我病好了我就走,不待在这里挨你的眼。” 凌淑锦凑过去,扒开她的手看了一眼,是有点磕红了,语气稍微放软了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老实的?想走就走呗,反正你早晚都得走。”说着就又躺了回去。 裴柔丽看苦肉计行不通,还被人将了军,忙又跟着凑了过去,捉了她的手握着:“你就一点不心疼我吗?” “裴掌柜莺莺燕燕招惹一堆,哪里需要本宫心疼?” 什么莺莺燕燕?程应允? “我发誓,我从未对他有过什么心思,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而已!再说人家已经成了婚,马上就要当爹了,纵然我们同路去西北,也断然什么都不会发生,你相信我。”说着还举起三根手指,一脸认真的模样。 “那万一你爹找了别人跟你成婚呢?直接将你绑了留在西北,那你怎么办?” “我会告诉我爹我已经有了爱人,成了家室,已经找到白头偕老的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凌淑锦,凌淑锦听着不觉竟红了脸,笑问道:“哦,裴掌柜已经有了爱人有了家室?本宫怎么不知道?” 裴柔丽拉着她的手塞进怀里,眼神盯着她的嘴唇,意有所指的说道:“公主怎么会不知道?明明我们已经有了首尾。” “不要脸!” “这就不要脸了?” 可到底她病还没好,两人打闹一会儿,也就安静了下来,凌淑锦趴在她怀里,数着她的心跳声,手里揉捏着她的一缕青丝。 第37章 “你走了以后,本宫若想你了怎么办?” “那你要不跟我一起走?我们离开临安,去过逍遥日子,我们先去西北,再去江南,游遍大江南北,找一出我们喜欢的地方定居,再养只猫养条狗,开间小铺子打发时间,院子里种满你喜欢的花。” “真好。”光是想想就觉得这种日子很美,若她不是盛国的公主就好了,可如果没有这个身份,她就遇不到裴柔丽。 福兮祸兮。 “裴柔丽,你不喜欢临安城是吗” 裴柔丽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见她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开始不喜欢,西北虽荒凉却能活的自在,临安城是繁华但是规矩多,可这里是我母亲生活的地方,我想回来看看。” 母亲?裴柔丽可从未讲过她母亲的事情,以往她也会主动问起,可她却不愿意讲。后来她派了人去查,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凌淑锦支起身子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裴柔丽,等她往下说。这些往事裴柔丽本不想讲,可是想到若她这次出了意外回不来,总也有人能帮她。 “我母亲是蒋家的庶出小姐,她很小的时候外祖母就去世了,她被寄养在蒋家主母的名下,就是惠妃的庶妹。蒋家主母仁厚,待我母亲如亲生一般,可无奈我母亲体弱,基本不出来见人,好不容易被还未进宫的惠妃娘娘带着出来看元宵节灯会,她却遇上了我父亲,与我父亲一见钟情,后来两人以书信往来,我父亲也说要让家里去提亲。” “不巧的是,西北起了战事,我父亲被紧急召回西北,西北偏远,他们二人也就断了往来。可是我母亲却已情根深种,竟偷偷跑出家门,带着些盘缠去西北找了我父亲,也不知道体弱又鲜少出门的她,是怎么到的西北,后来他们二人就在西北成了亲。” “好景不长,母亲体弱,加上西北生活条件艰苦,生下我不久后,母亲便去世了。而我父亲,回临安城探亲的时候,由家里做主娶了现在的裴夫人,与她有了子嗣。” 因为母亲的事情,她对父亲是有意见的,母亲没有上裴家的族谱,她也不愿意回去。如今十年过去了,她也已经成人了,明白了父亲作为裴家嫡子的不得已,可心里仍是又些疙瘩。之前不说,也担心凌淑锦会顾着她与惠妃的关系,行事上有什么偏颇。 第039章 往日今日 春夏之交的时节,来了一场雨,忽大忽小,好似不知停歇。不过申时,天色就沉了下来,室内更是昏暗一片,偶有电闪雷鸣,给屋子里照了亮。 裴柔丽讲着话,时刻注意着怀里人的反应,能感受到人儿呼吸逐渐加重,搂着她腰肢的胳膊也略有些僵硬,虽是没有打断她说话,但能感觉到情绪的外溢。 漫天的雨滴垂落在屋顶的青石瓦片上,响起有节奏的拍打声,以往凌淑锦很喜欢这种声音,能助她冥神静气,可是今日却安抚不了她分毫。 裴柔丽的母亲竟是蒋家人,她竟是惠妃的外甥女,这些事情她竟今天才说? 这般狂风骤雨之下,她只觉得恍惚在梦中,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十年都不愿意告诉本宫的事情,裴掌柜怎么今日突然要说了?” 屋内昏暗一片,裴柔丽起身去掌了灯,以便她能随时看清凌淑锦是何神色,这件事情她也是犹豫良久,才决定说出,凌淑锦有情绪,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想着她能理解。白色的杭绸里衣,垂感颇好,趁的人起伏有致,走起路来,腰肢曼曼,举灯时手臂微微抬起,宽松的袖摆缓缓下落,露出一节似雪莲般洁白的手臂。 往日里若有这般光景,凌淑锦怕是早就被勾的心意荡漾,可是眼下,她只冷冷的瞧着在她床塌边伫立的妙人儿。 裴柔丽看她神色冷然,抿了下唇,又转身将屋子里的蜡烛逐个点燃,有凉风从窗缝里钻进来,一屋子的烛火跟着摇晃不定,好似她此刻的心境。 “之前不说是因为我不想做裴家的女儿,更不愿意做蒋家的外孙女,只想好好的待在你身边服侍你。” 不待她继续分辨,就被人出言打断,“敷衍之辞,难道你将实情告诉了本宫,本宫会逼着你与蒋家认亲?”被瞒骗十年的愤怒情绪难以压抑,凌淑锦抬起手臂指着裴柔丽责问。 裴柔丽走回床边,轻轻握住凌淑锦细弱的手腕,眼带歉意的望着她解释道:“你身份特殊,宫里有五位皇子,个个儿都想得到你的支持,若是我将与惠妃的关系告知与你,怕会影响你的立场,做事时乱了分寸。” 凌淑锦冷笑一声,眼睛里满是怒气,将手腕缓缓抽出,“之前不说是怕本宫乱了分寸,为你改变立场,那现在呢?现在就不怕吗?还是你如今逼着本宫回来见你,就是为了告诉本宫这些,好等你走后,去支持惠妃的儿子登基做皇帝。” “自然不是!” “那是为何?裴掌柜别着急回答,好好想好说辞,别与日后说的话、做的事圆不上。” 裴柔丽要知道她会生气,可是没想到她会将她想的这样不堪。 神情从惶恐不安转为了不可思议,僵着身子缓缓站起,垂首低声问道:“自打认识你起,这十年来,我裴柔丽自诩真心待你,隐瞒此事确实是我不对,但从头至尾,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你去替谁谋夺皇位,你不该这样想我。” 凌淑锦仰头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是啊!怎么能不熟悉呢?这三年两人总是这样吵架,因由大都类似,裴柔丽惯常以打着为她好的名号谎话连篇,事情败露后她总是怒斥责问,结尾就是不欢而散。 裴柔丽主意大,脾气倔,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总是笼络着身边的人都陪着她一起撒谎。 往日是如此,今日是如此,往后怕仍是如此。现在她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心绪烦乱,再吵下去也争辩不出什么,裴柔丽与蒋氏有牵扯不是小事,她需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时候不早了,裴掌柜回去吧!”说完这话她就喊了秋晨出来送客。 秋灵也跟了过来,看两人一个倚在床头满脸怒容,一个瞪着眼抿着嘴立在床头,这好好的怎的又闹了起来? “我预计五日后随军回西北,宫里我已经求了惠妃照拂你,惠妃与二皇子都不曾对皇位上心,更不会设圈套让你支持他们。惠妃行事沉着冷静,又顾念着先皇后对她的恩情,若是有事定会设法帮你,你大可以相信她,这也是为什么我今日要将我的身世告知与你。三月春我已经交给白惊打理,公主府的事情她也会看着,我知道你不愿意掺合朝廷的事情,但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你都懂,也无需我多说。” 秋灵秋晨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裴掌柜是要交代后事,都齐齐的看向公主,公主听了这些话,也只是凉凉的撇了裴掌柜一眼,便将身子扭过去,对着墙壁,一句话也未曾说。 裴柔丽说完这些话,又站了一会儿,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便抬步跟着她往外走,秋晨去端了热水,搅了帕子为凌淑锦擦脸。 外面下着大雨,天色阴沉,两人又刚吵完架,裴柔丽也不敢真的回了三月春,只吩咐了秋灵几句,便带着翠云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走到屋檐下,准备撑伞出去,秋晨就跟了出来,递给翠云一件披风,又一言不发的回了内室。 翠云担心她再着了风寒,也忙将干净的披风给她围上,裴柔丽低头看了眼,烟紫色蜀锦上绣着玉兰花,挨着脖颈处嵌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这是她去年初秋时亲手为凌淑锦缝制的。 罢了,她又何必与她置气,吩咐翠云将伞收了,转身回了内室。 秋灵看人去而复返,便揪着秋晨告退,说去准备晚膳。 待屋里只剩下两人,裴柔丽缓缓走至床头,取了一沓账本,转身回了客厅,坐在那就着烛火翻看账本。 凌淑锦看她回来,只是瞅了一眼便转过身去,半句话也不想与她多说。 她原以为身世是裴柔丽的伤心之事,她不愿意多说,她也就没有去深究,可万万没想到,她母亲是蒋家的女儿。 惠妃同大皇子的母亲何贵妃,是与母后一同嫁入王府的,母后是正妃,她们二人为侧室。如裴柔丽所说,相比于心机高调的何贵妃,惠妃端庄沉着,又守规矩,与母后关系还算亲近。 母后膝下无子,按照常理来说,何贵妃与惠妃所生之子应当由嫡母抚养,但母后心地慈善,不忍叫人母子分离,各自儿子仍有各自母亲抚养。 虽说皇子五岁起就都要去南书房启蒙读书,由太傅们□□导,可常言道谁养的儿子像谁,这话也算有些依据。 大皇子弘宣很像他的母亲何贵妃,凡事争强好胜,为人心机颇深,善于拉拢。 弘靖脾性则更像惠妃,为人仁德谨慎,做事不喜张扬,又心怀赤子之心,孝敬父母,尊师重道,对她这个长姐也算上心。若不是她无意宫闱之事,弘靖确实算是一个可以好好辅佐的帝王之才。 第3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她又岂会不知? 可若是真如裴柔丽所说,她在宫中视惠妃为依靠,行事上必会有些偏颇,再被有些人瞧出个一二,她又该当如何呢? 裴柔丽又是她可全力依仗的人吗?她与惠妃的关系可以瞒着她这么多年?虽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可难不保她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她。 皇室容不下柔弱之人,她年少丧母,十六岁和亲,十八岁丧夫,历经这么多变故,承受那么多流言蜚语,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稳生活,现下看来,风波是要再起了。夺嫡之事,哪有裴柔丽想的如此简单,那是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的。 裴将军与蒋家的事情,连她都没有查到,朝中那些人想必也不会知晓。可裴柔丽去西北,难免会与程家及裴将军商议立储之事,就算没有蒋家的事情,弘靖在武将心中,怕也是比大皇子更适合的太子之选,若是程裴两家稍稍露出拥立弘靖的意图,必然会招致父皇的猜忌。 程阔混迹官场多年,想必行事会谨慎,不会轻易站队,那裴柔丽呢?她能愿意安安分分的待在她身边吗?肯定不会,西北她肯定是要去的,到了之后,裴将军若是将她的身份过到明处,就算裴柔丽从西北回来,两人之间也不能再有牵扯。 不然往后若是被人知道,不用她选,立场也就分明了,如若她是孤身一人也就罢了。她身后还有言家,她答应过言清和,她会保言氏安稳,不会将他们至于险境。 还有卢氏,那是她帮过她数次的母族。 秋晨秋灵布置好了餐食,去服侍公主洗漱用餐,裴柔丽则杵在厅中候着,凌淑锦撇了她一眼,既不让她坐下用膳,也不赶她走,只由秋晨伺候着用了些餐食,便说吃饱了。 骤雨初歇,虽到傍晚,雨后天空有霞光放出,竟比下午那会子亮堂些,院子里植的花草,经过一场风雨,都耷拉着脑袋。 秋灵看两人仍僵持着,便说屋子里沉闷,不如外头空气清爽,劝公主去院子里的凉亭里坐坐,她和翠云已经将桌子上的雨水都擦拭干净,放了去火的茶水,石凳上放了软垫子。 凌淑锦思绪纷乱,也觉得屋子里沉闷,便依言去了凉亭内,秋灵伺候好茶水,也退下去忙别的事了。 第040章 割断情谊 裴柔丽叹了口气,终是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了,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这些天事情多,她又病了一场,胃口差了许多,不吃饭也不觉得饿。 凌淑锦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有些事情终是要说清楚的,可看着眼前人脸色蜡黄,眼窝下一片淤青,到底是陪了她十年的人,心下不由得软了一些。 “裴掌柜怎么还不走?是贪本宫府里的这杯茶水吗?” “自己家里的茶水,自是好喝的。” 凌淑锦只冷哼一声,似是嘲她花言巧语,也不接话,她便继续说道:“隐瞒我母亲是蒋家人的事,是我的错,望公主怜惜我自幼丧母,无人教导,原谅我这一次。” “裴掌柜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这十年来,无论是在匈奴王庭,还是回了临安城之后,你都帮了本宫许多,本宫心中万分感激。按理说如今你要走,本宫应赐你些东西以表谢意。可珠宝首饰裴掌柜有许多,连本宫这公主府里也多是裴掌柜所赠,本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能赏你些什么,思来想去,本宫能给的怕也只有本应属于你的自由。” 两人吵架时多难听的话都说过,言语之间也常有讥讽之意,可是今日凌淑锦说出这些话,倒是难有的心绪平静,听上去竟有七八分的诚恳,闹了这许多回,再热的心也渐渐凉下去了。 裴柔丽捏着手中青色的瓷杯,骨节处泛着白色,似是要将杯子捏碎。 语带疑惑的问道:“公主说这话是何意?” 凌淑锦转身看着她,神色平静的说道:“如今西北局势紧张,裴掌柜回去后自然要待一段时间,裴将军一直担心你的婚事,军中那么多好男儿,自有可以与你相配的。到时候由裴将军作主,成婚后继续留在西北,也算圆了你一桩心愿,省的留在这临安城被束缚着,不能展现你的鸿鹄之志。” “你这是要与我划清干系?” “那是自然,你身上流着一半蒋家的血,将来必然是要站在弘靖的阵营里,你知道本宫最是厌烦党争,岂会为了你坏了自己的规矩。” 听完这话,裴柔丽霍然站起,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我之间的情谊,竟要被这些事情割断?” “什么情谊不情谊的,驸马走后,本宫心下凄然,又寂寞难耐,不过是找个人打发时间。恰好裴掌柜姿容不错,又难掌控,本宫觉得很有意思,便与你胡闹了这么些年,如今你不听话非要走,本宫也懒得再纠缠。如你所说,这临安城里乐子多的是,本宫想找人打发时间,怕是容易得很,人年纪大了,厌烦了你这种有反骨的,只想找些听话的。” “你胡说!” 凌淑锦看着被扫落一地的碎瓷片,忽然笑了出来,原来这人还能有这么气急败坏的时候,大抵是真的着急了吧。 若是以往,看到裴柔丽这么紧张她,她心里一定很开心,此时虽心下暗爽,但想到两人将就此分开,脸上是一点笑容也挤不出来。 “裴掌柜这是着急了?那本宫也可以给你一个选择,不再心心念念的去西北,搬回公主府,以后唯命是从,不再自作主张,不再有事欺瞒本宫,裴掌柜能做到吗?如果能做到,本宫倒是能看在往日的情分,再与裴掌柜你侬我侬。” 大约是这些年不太好的经历,使得凌淑锦的性格愈发偏执,裴柔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她这些违心的话激的丧失理智。 “我去西北短则月余,长则半年,不会待在那里,更不会与旁的人成亲,这些事情我们之前明明说的好好的,你都答应了的,怎么今日非要让我去做选择?” 凌淑锦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前些时日?前些时候本宫并不知道你与惠妃的关系,如今知道了*,自然一切又有不同了,裴掌柜是不是后悔将此事告知本宫?” 裴柔丽单手握拳,走至凌淑锦跟前,平视着她倔强高傲的眼眸,极其认真的答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在我离开这段时间,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能在宫中有个依靠,我也好放心,公主是曲解了我的意思?还是担心到时候因为我的身份,将您扯入皇子夺嫡的斗争中?不能像现在这般置身事外?” 被人戳穿了心思,凌淑锦本已伪装好的冷漠面孔显出一丝难堪,忙拂袖转身,背对着裴柔丽。 “裴掌柜不用去揣测本宫的想法,只用扪心自问,是选择继续留在本宫身边,还是要跟随程应允回西北?” 相伴十年,裴柔丽对于眼前的女子已十分了解,若是留心观察,细微的表情变化她都能感知到她的情绪,看她现下的反应,她刚才的猜测竟然都是对的。 说这些之前,她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只以为自己在长乐公主心中有足够的分量,毕竟过往三年,公主表现的对她情根深种,为她着迷,为她发疯,痴迷于她的身体。 如今看来,相比于权利地位,家族兴衰,她裴柔丽算个屁,哪怕中伤过她无数次的言家,排位也要在她前面。 “那阿锦你呢?是要长乐公主的身份,言氏,卢氏的荣耀?还是选择跟我隐身于市井,去过平凡夫妻的生活?” 尽管心里很清楚答案,可是她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四周都安静了下来,然而终究有人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 “雨停了,裴掌柜回吧!” 两个人谁都没有给出答案,却好像又都给了。 裴柔丽后退两步,端端正正的行了大礼,后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乐坊。 世事无常皆有常,是非对错难思量。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酒馆,一位身着粗布青衣的书生,举着酒杯摇摇晃晃的念着这两句诗。 裴柔丽听的心有感触,是啊!世事无常,她是该自责于这些年对凌淑锦的隐瞒?还是该怨恨凌淑锦知道她的身世后,就这么轻易的在权衡利弊后将她舍弃? 大抵是前些年凌淑锦对她过分纵容,现如今轻飘飘的说放下就放下,才让她有了如此大的落差感。 明明前些日子还爱她爱的死去活来,怎么说舍弃就舍弃了?戏文里常说男子惯于翻脸无情,怎的女子也是如此? 她现在只是讲了她与蒋家的关系,都还没有求她去帮二皇子夺位,她就先考虑到这一层,抢先一步断了她都还没有的想法,甚至要断了两人的关系? 可是她也没有答应要永远留在临安城,做她暗地里随叫随到的情,人,谁都没有为谁舍弃自己的责任与原则。 呵呵,爱不爱的,在家族亲人、权利地位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那么可笑。 是谁的错呢?谁都有错,好似谁又都没错。 古人云的对,世事无常皆有常,是非对错难思量! 第39章 她本也想留下喝个大醉,可是想到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身体也没有好利索,理智战胜失意,她到底是神志清醒的回到三月春,安安稳稳的躺在了梨花苑的床榻上。 江品言这几日过的很是舒心,身体已经大好,可以留在后院帮青青做些打杂的事情,从早忙到黑也不觉得累,比留在感念寺里诵经有趣多了。掌柜的不在三月春,白惊这几日也是忙得很,都忙得没有时间搭理她,她还听到飞鹏与青青嘀咕,说掌柜的出远门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一阵窃喜,掌柜的走了她就更安全了,也不用日日想着讨好白惊那厮。说起来两人也好些时日未曾亲近,身上的淤青也都消去了,肌肤也恢复了往日的白嫩光滑,白惊曾说比那上好的绸缎摸着还舒服,令她爱不释手。 白惊是习武之人,手上没有个轻重,精力又比常人旺盛,一开始便要胡闹到半夜,每每都把她弄的小腿抽筋,嗓子眼生疼。 好在青青他们搬了出去,这院子里只有她们二人,不然那么些动静传出去,真令人难为情。 如今掌柜的走了,她也暂时安全了,不用再去与她行那事了,今晚洗漱过后,她干脆搬回了自己屋子,还将门杠上了,准备睡个安稳觉。 裴柔丽一回来便有人告诉了白惊,白惊立即赶了过去,见裴柔丽神情恍惚,一句话也懒得说,看天色已晚,她也没有多问,只回了自己院子。 说起来小尼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这些天只是抱着,多少有点不趁心。她倒也不是那饥渴的人,刚开始也只是日子无聊,有个软甜可口的凑上来,她低头尝几口打发漫漫长夜。 谁知道那丫头却越发有滋味了,扰的她心里泛痒痒,只想着趁着有兴致多吃几次,没由得要解决了她还没厌烦,平白舍不得。 脑子里想着无聊时在百合苑看的画册子,有几个样式她觉得甚是有趣,便兴致冲冲的回了院子,却发现屋子里没有亮灯,这么早就睡了? 她轻轻推开门,也未曾掌灯,只悄悄的往里走,一个跃身扑倒床上,却发现扑了个空。 小尼姑人呢? 她忙去隔壁去寻,推了门又推不开,这是从里面杠上了,小尼姑这是要闹哪一出? 她又去推了推窗,窗子没关,她往里探了探,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她不愿做那翻窗子的登徒子,显得很没有风度,便又走回门前,敲了敲,等上片刻,没有动静。 “长夏,开门!” 又等了片刻,仍是没有动静,人没在里面? 第041章 给点教训 “江品言,我知道你在里面,若是再不开门,我便去告诉掌柜的人丢了,让她去寻。” “你胡说,掌柜的出远门了。” 听到这瓮声瓮气的回答,白惊冷呵一声,这么不经诈,还掌柜的出门了?这是看威胁没有了,就要把她扔到一边?卸磨杀驴也不带她这么利索的。 “我数三声,你不开门,我便去叫掌柜的!” 躺在床上的江品言听白惊说话这么笃定,心里也忐忑起来,掌柜的到底走了没有?万一没走。 三声落地,门吱呀一下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垂首塌腰的小尼姑。 白惊背着手冷脸走进去,厉声斥道:“蠢货,掌灯。” 纵是夜色深重,只能看见人影,江品言也能感受到白惊的怒气。 白惊冷眼瞧着,大概是在寺庙里待久了,小尼姑穿的是件灰色绸衣,昏暗烛火下,小人儿杏眼桃腮,独有一股少女的娇媚感。 “谁告诉你掌柜的走了?” 两人对峙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白惊突然蹦出的问话吓了江品言一跳,瘦弱的身子止不住抖了起来,看白惊这样子裴柔丽压根没走,那她要好好的想个对策。 她抬头看了一眼上坐的人,只见她表情严肃,双眼透着阴骘,薄唇微抿着,修长的手指轻敲着红木桌面,一声声的都重重的落在她的心上。 白惊生气了,意识到这一点,她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期期艾艾的小声辩解着:“没人告诉我,我只是见这几日掌柜的不在铺子里,就猜想着她出门去了。” “哦~,她出门了你就放心了?觉得自己没有威胁了?也可以不用费心讨好我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就是觉得您事务繁忙,我睡在那屋里总会打扰你休息,便,便继续在这屋子里睡着。” 出家人不打诳语,江品言不怎么擅长说谎,一句话说的支支吾吾的,声音跟蚊子嗯嗯似的。 白惊仿佛是听不清,上前两步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掐着她胳膊的手,如铁钳一般桎梏着她,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扯着她凑到跟前。 疼痛让她下意识哼唧了两句,落在沉寂的夜里,仿佛春日里乱窜的小野猫叫,挠的人心痒痒。 “江大小姐的膝盖怎么这么软呢?怕我?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更怕掌柜的呢?”白惊看着如惊弓之鸟的小尼姑,怒气消了大半,就这点胆子还敢和她耍心计,扔出去被人卖了,怕还会帮人数钱,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蠢的丫头?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缠,江品言被人掌控着,视线都避无可避,她心一横,双手攀上白惊的细腰,不安的扭动了两下。 “我孤苦无依,身家性命掌握在你们手中,自然是都怕,只望白管事能多多疼爱我,让我有个依靠。”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白惊怒气正盛,若她再抵抗,怕只会吃更多苦头。 “出家人不打诳语,悟净小师傅怎么满口谎言呢?”说着便一把将人甩开,江品言没有防备,堪堪被甩出一丈远,膝盖磕在地上,火辣辣的疼,疼痛夹杂着恐惧,眼泪夺眶而出。 担心白惊一怒之下杀了她,忙哭着求饶道:“白管事,我错了!” “你错哪里了?” “错在,错在,错在我不能承受住您的恩泽,您总是弄的时间太长,我累的慌,便想躲个懒……” 这话说的抽抽嗒嗒,声音越来越小,突然将事情说的这么直白,盛怒之下的白惊也愣住了,脸腾的烧了起来,这小尼姑怎的这样不害臊? 看人还趴在地下,自己手上没个轻重,刚才那一摔,怕是把人都摔坏了,只好红着老脸把人给抱起来。 江品言看她熄火了,就觉得她吃这套,也顺势勾着她的脖子被她横抱起来,好似真的委屈坏了,窝在人怀里哭了起来。 白惊抱着人儿,只觉得心疼又尴尬,说也不是,哄也不是。 良久才开口道:“你觉得难受给我说就是,干嘛要躲起来?让我误会。”看人眼睛都哭肿了,又揪起帕子给人擦着。 “我说了,好几次我都说了,你都不听,还一个劲儿的扣挖,好像有什么宝物似的。” “行了!”纵然屋子里只有她们二人,这些话也是说不得。 虽是呵斥的话,但说的软绵绵也没什么力度,江品言似是有满腹的委屈,小嘴叭叭的并不准备停下,“还有一次,我都说了我要小解了,要去茅房,你不让我去,还还……呜呜……” 白惊一个翻转,让人跨坐着,捧着脸就吻了上去,这人口无遮拦,再让她说下去,屋子里那点破事都要被抖落出来,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 江品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竟然咬了她一口,白惊吃痛,只好把人松开。 “江品言,你是属狗的吧?” 江品言小脸倔强的看着她,仍是一肚子委屈“你才是属小狗的,还是只乱咬的小狗,你上次还给我咬破了,血水横流的,我走路都疼。” 白惊无奈,这人是万万不能放出去的,若是被人捡了去,说些有的没的,她这张老脸都别想要了。 “合着咱俩是我开始主动的吗?回想起来你每次不也都挺愉悦的吗?出力的都是我,怎的我还落埋怨了?” 说这话便扯起她的腿,看她的膝盖有没有嗑着,还好只是破了皮,没有出血,将人抱到净房,伺候着洗了脸。小人儿还是叨叨的说个不停,总归都是自己做过的事儿,听得多了也觉得来来回回就那些,脸也不红了心也不跳了。 “江品言,刚才我还心里有些愧疚,想着今晚放过你的,但是你一直讲这些,把我的那点子兴致又勾了出来。” 江品言看身侧那人的眼神儿,又变得阴险起来,忙躲到被子里面,无论如何,好歹她今天足够机智,把这事给掀过去了。 白惊见状,只笑了几声,帮人盖了被子,又留了盏灯,便回了自己屋子睡觉去了。 她又不是饥不择食之人,人家都这样说了,她也不会急赤白脸的再霸王硬上弓,这种事情,得被人求着做才有意思。 小小尼姑,她有的是办法整治她。 一夜睡醒脑袋昏沉,展兰端来了温水,伺候裴柔丽洗漱,白惊也一早就在外等着,没一会儿渊虹也来了,两人相视一笑,在院子里闲聊了几句。 裴柔丽坐在窗前梳着头发,听着两人在外面嘀咕,吩咐展兰去厨房里取些清粥小菜。梨花苑的凉亭里,三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着往后半年三月春的事务安排。 第40章 “我走后,仍是白惊管着铺子,渊虹管着内院,万事以稳妥为住,不要做冒进的事。” 渊虹也不问她要去哪,去多久,只说自己得到的消息“掌柜的曾说让我关注裴家的消息,昨儿个我去戚府中给戚家少夫人做衣裳,听她说有意要和裴家结亲。” 原先戚府这单生意是白惊接的,戚少夫人管着诺大的府邸,宅中杂务繁忙,不愿出门,想让铺子里的裁缝去府里,白惊却说手头的事情多,让她代为跑一趟,她正好闲来无事便去了。 不知为何,戚少夫人看到来的人是她,神色里竟有些失望。和她一起的还有苏家夫人,两人一边看着渊虹带来的布料,还有花样册子,一边说着闲话,不一会儿戚真真也来了,夸三月春做的衣裳好看,太后与长公主都喜欢。 苏夫人便逗趣戚真真,说她年龄不小了,该是说亲的年纪了,还说裴将军家的公子与她年龄相当,两家都是将门,说来也十分相配。 大约是因为渊虹这个外人在,女儿家名声珍贵,戚夫人向苏夫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又把话题转回了衣裳料子上。掌柜的曾特意嘱咐过,让她多留意裴府的消息,之前她想着掌柜的也姓裴,又让她留意裴府的消息,想必她也是将军府出来的,可是她也曾去打听过,说裴将军常年戍守边疆,只娶了裴夫人一个,夫妻二人育有一子,并没有女儿,裴家旁支也没有这么大的小姐。 心里虽好奇,掌柜的没有说,她也没有再做打听。 裴柔丽听了这个消息,愣了一下,裴将军府的公子只有一位,是与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裴铮鸣。 “女子名声要紧,苏氏也是大族,若是两家没有提前露过口风,苏夫人怕是不会贸然在戚真真面前提起。” 渊虹点头称是,正是想到了这一层,她才一大早就来向裴柔丽禀告此事。其他的她也不想知道太多,便找个理由回了百合苑。 白惊捏着瓷勺搅着碗里的粥,脑子里在想着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很是不解“戚家戍守南疆,裴家镇守西北,两家都是边疆大吏,朝廷忌讳朋党,他们怎么突然想着结亲了?” 裴柔丽也很不解,戚真真的父亲戚树成,驻守南疆多年,战功无数,被奉为大将军,官拜一品,朝廷武将能与他平起平坐的只有程应允的父亲程阔,两位将军一南一北,守卫着盛国的疆土。 而裴柔丽的父亲,是骠骑将军,官拜二品,两家地位并不相称。戚真真更是太后属意的皇子妃人选,前些时日更是被太后接进宫去,怎的突然又牵扯出裴家了? 第042章 痛呼出声 “你再着人去打听一下,我担心只是妇人们的闲话,两家结亲是大事,必会经过家主的首肯。此去西北我也会向父亲询问此事,有了消息会让人传信给你。”裴柔丽对于此事仍是疑惑颇多。 “我又想了想,觉得两家联姻也许是个好事,当今圣上重文轻武,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朝廷上文官多,为首的还都在京城,易于抱团结党。而官阶高的武将大都在戍边,光凭兵部那几个老油条也成不了气候,戚家若与裴家联姻,也能给朝廷一些震慑。” 白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非常好,越说越觉得能成,眼神里都开始放光。 裴柔丽白了她一眼:“你这净是馊主意,圣上忌惮武将,本就是因为他们手握兵权,易功高盖主,一旦有不臣之心朝廷难以控制,若是戚裴两家联姻,就是南北两大守军联手,无端会引起朝廷猜忌。” “我和你意见相反,咱们这位圣上就是惯用平衡之术。咱们若是能打破这种平衡,增加武将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让户部播更多的银两在铸造兵器上,蓄兵养兵,待到匈奴来犯时,咱们就强军出击,让公主和亲的悲剧不再发生。” 白惊说完拍了一下桌子,只觉得痛快。 裴柔丽却沉默了,前朝也有武将世家联姻的先例,两族联姻,为的本就是相互寻个依靠,相较于戚真真嫁皇室,与裴家结亲反而是个更好的选择。 白惊看她神色飘忽不定,欠兮兮的凑上前去问:“怎么?你跟长公主又吵架了?她不同意你去西北。” 裴柔丽,摇了摇头,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得得得,你们的事剪不断理还乱,我也不掺合,联姻的事也不是咱们能做主的,先放一边。我另有一事需要你去做,就是江家那小尼姑,还在我院子里养着呢,最近人心思有点活络,需要你走之前去敲打敲打,好让她老实一点。” “不听话就杀了,别养了,净浪费粮食。”她现在烦事缠身,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小尼姑? 这话说完,裴柔丽便起身往外走,白惊哎呀一声,忙跟了上去。 “不能杀,她吃的少不花钱,将来若是你需要对付宁妃,她就是你的一把利刃。” 两人相识多年,裴柔丽知道白惊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她和小尼姑搅合到一起的事儿,她多少也听说了些,权当以为白惊只是无聊玩玩,现下看着反应,她对那小尼姑是上了心的。也罢,只要她知晓轻重,她也不愿多管闲事,起码小尼姑身家清白,总好过于她出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 在二楼忙了一天,把各项杂务都分门别类的归纳好,天都快黑了,她让展兰去把长夏领过来,她有事吩咐。 正在帮渊虹收拾东西的江品言,听到掌柜的有事叫她,吓得手里的东西都没握住,直直的摔到地上,还好那只是一串珊瑚手串,没有摔坏。 怯生生的跟着展兰上了铺子二楼,见到穿着寻常布衣的裴柔丽,尽管她脸上带着笑,可是她看着仍有着发怵,毕竟这人曾掐着她的脖子,说要了结了她。 裴柔丽眼神里淬着杀伐之气,一看就是真的杀过人,且她撞见过她与长公主行不轨之事,想杀她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死人的嘴才能守住秘密。 “不知掌柜的叫我来所为何事?” 裴柔丽坐在椅子上,抬首看着已许久不见的小尼姑,比来的时候胖了点,虽是带着帽子,但脖颈处能看到有青丝露出,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望着你,看着很是楚楚可怜,怪不得白惊这么爱不释手。 “我听白管事说你一直很听话,帮着铺子里做了不少活儿,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呢就继续跟着白管事,好好的待在铺子里,别耍什么小聪明。若是被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白管事可直接做主。”至于是做什么主,不用她说透,小尼姑也能明白。 果然她话一说完,小尼姑从进来就拽着衣袖的手,攒的更紧了。 答了几句表忠心的话,她便放人走了,她担心再多说一会儿,人在这吓晕过去,白惊又得来跟她唠叨。 白惊自然知道江品言被叫走的事儿,晚饭的时候她留意着她的反应,青青给她夹了她最喜欢的素丸子,她都没有吃,只顾低着头扒拉碗里的米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裴柔丽给她说什么了?把人吓成这样。 晚饭之后,院子里又只剩她们二人,净房里传来她洗漱的动静,看来是恐吓奏效,有人又要开始抱她的大腿了。 她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就等着小丫头过来跟她低头认怂。 不过一刻钟人就出来了,一张素净的脸嫩的能掐出水来,黑亮的眼眸望着她,说话间红润的小嘴微微轻启,露出的牙齿如那上好的扇贝一般洁白。 “白管事,我洗好了,先回屋了,你早点休息。” 先回屋了是几个意思?今晚不在她这睡? 小人儿说完,也不等她说话,便抬步往外走,她抢先一步将人堵住了。 “怎么?欲擒故纵的花样还没玩够?” 说着便抬手摸上她细白的脖颈,拇指轻扫,似乎一个用力,便能将它折断。 江品言似乎是听不懂她的意思,想要绕过她,却被她一把掐着脖子甩到门框上,屋子里响起一声撞击声,还有小丫头的痛呼声。 “江品言,你知道我的,惯不会怜香惜玉那一套,趁我还有兴趣,你少跟我玩些花样,想要玩花样也可以,去那里。” 说完便意有所指的看向床塌。 江品言咬着牙,裴柔丽突然叫她过去,说些威胁她的话,肯定是白惊过去给她说了什么,阴险小人。 心里这样想,面上仍装出一副懵懂无知受惊无措的模样,捏着嗓子辩解道:“我没有花样,实在是忙了一天,太累了想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帮青青分布料。” 白惊抬步上前,将人挤到门框与她之间,困在她的怀抱里,让人退无可退,单手抚摸着她的后脖颈,径直往下,轻揉她光滑如丝绸的背部,衣服被扯的从肩头滑落,懒懒的挂在胳膊上。 圆滑的肩头柔嫩白皙,想着若是咬上一口,必是会留下痕迹,这样想着,她便去做了。 江品言痛呼出声,不安的扭动着,却丝毫没有逃脱掉。见完裴柔丽回来的路上,她就在想着对策,距离她逃出感念寺已经快三个月,家里人一直找不到她,大抵也以为她死了,总之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间。 第41章 谁知她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裴柔丽与白惊都非善类,如今她靠委身白惊,换的一夕活路,可是三月春不会是她安身立命的居所。等白惊玩厌了她,将她舍弃只是早晚的事。她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长久眷顾她的人,连父母亲人都能为了家族利益,将她扔进感念寺,更何况非亲非故的白惊。 她若是想生存下去,必须要有利用价值,光靠这个身体怕是维持不久,与其等着被吃干抹惊,她需要找到新的活路。现下便有机会,那便是趁裴柔丽不在临安城的时候,逃出去。 只身在外需要银钱,钱白惊有,她要设法搞到手,白惊对于她仍有利用价值,她必须要继续拿捏她。 她不会武功,论力气她和白惊没得比,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落得个干干净净,屋子里点了十几根蜡烛,将她照的清清楚楚。而白惊仿佛是渴了,将她扔到一边,还不允许她上榻,自己去喝茶去了。 白惊端坐着喝了茶,又举着一支蜡烛走到江品言跟前,小人身上大小几处伤痕,仿佛上好的白绸缎被人弄上脏东西,而那个罪魁祸首就是她,她到底是有些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她蹲下身子,抚摸着江品言乌青的膝盖,抬头低声问道:“疼吗?” 纵使两人关系亲密,纵使她已放下自尊,可是当下这种犹如物件被人把玩儿的情景,江品言心里也是有些羞耻的,一双手不知道该覆盖在哪里,才能让她少些难堪。 “自是疼的。” “疼了好,疼能让人长记性,往后的日子能安分些。” 听到这话,江品言心一横,跟着蹲下,似是怕再伤着膝盖,双腿分的很开,与白惊平视,握着白惊的手说道:“我就是怕疼,才一直躲着白管事,若是白管事能多怜惜我几分,我自是愿意日日夜夜守在白管事身旁。”一边说一边拉着白惊举着蜡烛的手缓缓向下。 “白管事若是不信,自己看看。” 顺着烛光,白惊看到了一片茂盛的好风景,嘴角扯出一抹笑,吹灭了蜡烛,一把将人抱起,让人去把剩余的蜡烛都吹灭。江品言被她抱着,双脚高高翘起,自是不便去吹蜡烛,可白惊非让她去做,她只能扭过身子费劲去做,担心摔下去,双手就勾紧白惊的脖子。 每吹灭一支蜡烛,白惊便要顺着她弯腰俯身一次,整张脸都埋进去,要咬一口才肯起身。 待屋子里的蜡烛只剩下一柱,江品言只觉得脚趾尖都麻了,而漫漫长夜,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043章 渴了喝水 白惊将人放在椅子上,红木椅子冰凉,江品言正觉得燥热,猛的坐上去,被那冰凉击的身体一缩。而那坏心眼的白惊,却丢下她去拿了剪刀去剪灯芯,本来只有微弱之光的蜡烛,忽的亮了起来,火焰拉的细长,白惊低头吹了一下,那火焰变似着魔般跳动起来。 玩够了烛火的白惊转头看向江品言:“累了这么久,是不是渴了?” 江品言看着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便点了点头,她喉咙确实十分干涩。 白惊当真转身去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似乎是担心一杯不够她喝,还提了水壶过来。大约前些时日生病的时候,白惊也曾细心的照顾过她,她不觉得这一举动有什么奇怪。 或是这个屋子里没有比她此刻蹲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更奇怪的了。 “上好的雨前龙井,江小姐尝尝?”说着便倒了一杯递到她的唇边,江品言双手无力,也由她伺候。 “还喝吗?” 江品言点了点头,白惊便又喂了两杯,茶水温热,喝着也很润口。 “茶水还有剩,别浪费了,不是还有张嘴没有喝呢?”白惊说完话便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还提着那青瓷茶壶,淡笑着看着椅子上的人。 江品言只以为她让她伺候茶水,忙要站起身来,却被摁住了。只见白惊俯下身,左手抓住她的一只脚踝,又施施然站起,江品言挣扎不得,只得双手死死抓住椅子的扶手,保持身体的平衡。 此刻她看着白惊脸上的笑容,只觉得那笑容里藏住邪恶,今天这人也忒怪异了,往日虽也有胡闹的时候,但从未像今天这样,一味的没个分寸。 看白惊举起茶壶,她顺着壶嘴的方向看去,立即意识到这厮要做什么,立即挣扎了起来:“白惊,你不能这么戏弄我?”说着泪珠子便掉落下来,落在气红了的脸颊上,有种破碎凌乱的美感,让人玩心大起。 “我劝你省些力气,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话一说话,手腕轻轻一弯,那茶水便缓缓顺流而下,虽说不烫,但落在那里,江品言只觉得烧的要命。 如今深夜寂静,她不敢乱叫,只能极力忍着,大骂白惊是个畜生。可到了后面,她又忍不住,只觉得一个喉咙不够她使得。 一壶茶水,洒在地上大半,白惊露出一脸可惜了的神情,弃了茶壶蹲了下去,似乎要收拾这一片狼藉。 “说了这么一会儿,我也渴了,江小姐,茶水都被你喝了?我该怎么办?” 江品言紧贴椅背,椅子上沾了茶水,湿滑一片,她担心滑落下去,她双手举起,反抓着椅背,整个上身都弓了起来。 嘴里不忘骂着:“白惊,你是畜生!” 白惊不气反笑,身体微微向前,凑了上去,轻声说道:“以后多学点骂人的话,别来来回回就这两句。”说完就开始忙活起来。 裴柔丽今日事情多,忙完已经月上中天,忙着还好,一停下来烦事便涌上心头,睡也睡不着,便想着去找白惊喝酒。 还好到她院子里的时候,她屋子里还亮着,没有多想便走了进去,可没走几步,便听到屋子里有声音传出。 那声音时大时小,痛苦交缠着愉悦,尖锐中又有些羞涩,裴柔丽忙停下脚步,辩听出那叫声是江品言的之后,低声骂了句白惊畜生,便转身出了院子。没走多远,就是百合苑,渊虹院子里的灯也亮着,她站在门口踌躇一会儿,酒瘾犯了,实在是想找个人喝上几杯, 渊虹不习惯人服侍,凡事喜欢亲力亲为,一天忙下来身体乏累,便烧了一桶热水泡了会儿脚,出去倒水的时候看门口站了个人,待看清是谁,两人相视一笑,那人就进来了。 她刚洗完脚,原来院子里也没人,裤腿就高高束着,露出纤细白嫩的小腿,裴柔丽进屋后,她也没有放下。去取了壶清酒来,又去拿了两盘干碟,两人便对坐喝了起来。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喝酒,以往都有白惊陪着,白惊善谈,总不会冷场。现下只剩她们俩,光是喝酒也不行,渊虹便捡了些铺子里的事儿说着,裴柔丽心情烦闷,酒也喝得快些,没一会儿便让她再去取。 清冷烛火下,裴柔丽脸上已染上绯红,眼神都已有些迷离,右手支着下巴,神色里多是烦躁苦闷。渊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劝解,只能去帮她取酒,伫立在酒架子前,各种各样的罐子,装着用出不同的酒,她摆弄这些,都是为了给有缘人提供趣味。 停顿了一会儿,她取了一壶紫色的回了裴柔丽在的客厅。 “最后一壶了,喝完掌柜的就回去吧,我也要歇息了。” 裴柔丽看她回来,抬头冲她笑了一下,和煦如春风,乖的像一只等胡萝卜的兔子。 “我走了后还要多依仗你和白惊照看铺子,渊虹你知道的,我很看重你。” 对于这些只为激励她好好做牛做马的言辞,渊虹置之一笑。她今天穿的寝衣是宽袖的,起身倒酒的时候,袖摆垂落,随着她的动作扫过,带出一阵淡淡的香味。 “掌柜的说这些话真真是折煞渊虹了,当初若不是掌柜的救我出来,这个时辰我还不知道躺在谁的身边讨生活呢。如今安稳的生活,是我之间梦里面都不敢奢求的,渊虹只希望掌柜的此次出门顺利,能够早早的归来,也好让我们这些跟着掌柜过活的人安心。” 裴柔丽摆了摆手,带了些醉意说道:“你可是三月春的摇钱树,我可是全倚仗你呢!” 渊虹挑眉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是妩媚神色,“掌柜的喝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别再喝了吧?” “我没醉,还能再喝。” 一刻钟之后,几杯酒下肚,裴柔丽便趴在桌子上,渊虹将人抱起放在厅里的锦榻上。仿佛是衣服太紧,裴柔丽不安的扯着领口,脸上多是不耐,渊虹扯掉她的束腰细带仍在一旁,帮她脱了外衣,盖了一床薄被,又搅了帕子给她擦脸,一顿收拾,榻上的人才安稳下来。 蜡烛已燃了大半,渊虹留了一支放在旁边,又搬了矮凳坐在一旁,望着榻上的人发呆,想着两人初见的情景。她祖上是研制香料起家的,父亲承接衣钵,经营着几家香料铺子。香料大都是富贵人家才用,客源还算稳定,从小不说是锦衣玉食的养着,但也从不缺吃穿,虽是女孩,五岁后爹娘也送她去了女子私塾,识字学礼。 十三岁时,爹娘便为她定下亲事,只等过了及笄礼后出嫁,可无奈天有不测风云。因香料起家,也因香料得罪贵人招祸,祸事起后,爹娘接连丧命,她也被送进教坊司,教坊司原是官家女子获罪后的去处,她因姿容出色,也被人送了进去。 第42章 进了教坊司原是出不来的,可是偶然的机会,她结识了裴柔丽,后来不知裴柔丽用了什么法子,将她赎了出来,帮她脱了奴籍。那时候她便知道裴柔丽身后有靠山,慢慢的她也猜出那人是谁,她也曾好奇两人的关系。 “阿锦,阿锦,我好难受……” 突然的呓语打断了渊虹的回忆,她抬手轻抚过裴柔丽皱着的眉毛,嘴角扯过一抹苦涩的笑。 “你当真是个傻子。” 翌日清晨,裴柔丽醒来,展兰在一旁候着,若不是没有床帏,她还以为是在自己屋子里。抬手遮住眼睛,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儿,渊虹给的酒不错,宿醉醒来丝毫不头疼不说,反而觉得浑身舒坦。 “掌柜的,今早渊虹管事去叫我过来,说你昨夜宿醉,她今日要去码头接新到的料子,让我在这等你醒来。” 渊虹这里经营的东西特殊,铺子里虽有信任的人,但渊虹仍喜欢凡事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他人。 “我洗把脸,我们就回院子。”裴柔丽缓缓坐了起来,一头青丝倾斜而下,铺满她的肩头,一张脸素着,大约是最近瘦了,脸上棱角愈加分明,平添了几分英气。 长乐坊公主府,秋晨伺候着凌淑锦洗漱,趁着秋灵出去倒水,轻声俯在她主子旁边嘀咕了几句。 “当真进去后就没再出来?” 秋晨看凌淑锦皱眉,声音愈发小了,“咱们的人在那留到天将明,裴掌柜的也没有从那女子院子中出来。” 那女子名叫渊虹,是教坊司的女子,有次裴柔丽为她去教坊司查探消息,结识了这名女子,说她聪慧能干,很有经商头脑,求了她想办法把那女子从教坊司脱身。当时两人关系刚有缓和,裴柔丽行事上还算妥帖,她不愿驳了她的意思,就让卢氏出面解决了此事。 第044章 疑窦丛生 后来她也去看过那女子,一双桃花眼长得柔媚动人,在教坊司待过几年,性格自是温柔体贴,举手投足间都让人看的舒心。这样一个美人儿放在三月春,起初她也是不放心的,可是裴柔丽说她这两年对三月初的生意助力不少,也能为她打探些消息。 再加上当时三月春都是她的人,稍有风吹草动便有人向她汇报,这两年来两人也没什么逾矩的行为,她也慢慢放下心来。 谁知这才不过两天,裴柔丽那厮便蠢蠢欲动,百合苑里放的都是什么东西,她可去看过,两人待在一起过夜,不知能玩出多少花样。 心里一旦有怀疑的种子,便会很快的生根发芽,藤蔓缠绕,那些东西在那脑子里一一闪过,还有那名女子的媚脸,想着两人…… 她忽的站起,一把扫落梳妆台上的妆奁,珠翠呼呼啦啦的落了一地,“去,去,去把那女子给杀了。” 秋晨担心公主的手被伤到,忙去看她的手,秋灵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看着凌乱的地面,盛怒中的公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秋晨,你怎么惹公主生气了?” 被秋灵质问,秋晨只觉得委屈,看了眼公主,一言不发。 凌淑锦转头瞪着秋灵,呵斥道:“你骂她做什么?还不是你那不要脸的裴掌柜做的好事。” 秋灵知道两人关系闹僵,忙跪地认错,低头解释道:“公主,奴婢的心里只有公主您,之前奴婢也是因为您的缘故,知道裴掌柜是真心对您好,才对她多了些相信,往后奴婢一定离她远远的。” “胡说,裴柔丽就是个骗子,满嘴谎话,她对本宫才不好。” “不好,不好,是不好,但公主还请息怒,裴掌柜怎么说也是裴将军的女儿,您不能杀了她。”远远的她就听到公主要杀人。 凌淑锦好似刚反应过来,颓然的落座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对啊,本宫应该杀了她,她才是那个扰的本宫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 窗外的玉兰树上停了两只黄鹂鸟,鸣叫的份外好听,屋子里寂静一片,凌淑锦挥了挥手,秋晨、秋灵把屋子收拾干净,次第退了出去。 凌淑锦对镜而做,看着铜镜中容颜不再艳丽的自己,想到自己在权势地位、家族荣耀面前舍弃了裴柔丽,却还想让她为自己守身,说来也真是有些可笑。 父皇未登基前虽只是位不被看好的王爷,但好歹是皇子,她出生后就享受着锦衣玉食。后来母后去世,她和亲匈奴,再嫁言家,往后的几年虽不如从前风光,但公主到底是公主,她手中所握的权利仍然是大过于许多人的。 存活于世,权势地位仍是她最看重的东西。 她虽不喜欢自己拥有过的人,再转身投向别人,但要说杀了裴柔丽,她当真是舍不得。 毕竟自己当真很在乎她。 可是一想到她与别的女子亲近,她心中又万分恨意。 舍不得又留不得,她到底该拿她怎么办?若是自己手中的权势再大一些,不再被皇权所掌控,是不是就可以不顾她的身份,把她留在身边。 “秋晨,进来帮我梳妆。秋灵,让人去程将军府,说本宫今天想去郊外骑马,想请程小将军作陪。” 门外的两姐妹面面相觑,不知道公主又要做什么。 程应允马上要回西北,兵部和户部联合下发的兵器铠甲和冬衣已经筹备妥当,只等着他领兵押送回西北。事情办妥,他这两日就安心的在家陪着母亲和妻子,他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正和周氏陪着母亲喝茶,小厮却来通报说长乐公主邀请他一起去郊外骑马,下意识的脱口道:“她又发什么神经?” 周氏听他这么回话,忙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劝解道:“公主找你,必是有要事相商,你还是去吧,我和母亲在家等你。” 程夫人也在一旁劝说。“都快当爹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毛毛躁躁,虽说你对公主有护驾之功,但也不要居功自傲,对公主言语上有不尊重。公主也许能宽恕你,可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必要去参你言行无状。” “哎呀哎呀,儿子知道错了,儿子这就去。” 程应允最怕母亲唠叨,忙起身行礼认错,待母亲点头后跟着小厮出了门。 长乐公主的约,他哪里敢自己去?自然要请人去寻了裴柔丽过来,担心她不想掺合,只说是去郊外溜马。裴柔丽接了消息,只觉得奇怪,待他们出发,要在马背上盘桓月余,能把人大腿磨掉一层皮,怎的这个时候要说去骑马? 但想到程应允不会无故找她,就去换了一身小厮装扮出了门,这样跟在程应允身边也不显眼。 两人在将军府街口汇合,一起骑马向郊外去。 “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要出城去?”待出了城门,人流减少,裴柔丽才说出心中疑问。 程应允白了她一眼,苦大仇深的说道:“哪是我非要出城,是你们家那位非要叫我去郊外陪她遛马,你说她是不是惯爱折腾人?有什么话叫我去公主府说呗,非大老远去什么郊外。” 裴柔丽一听说是凌淑锦叫他去,立即勒紧缰绳要调转马头,程应允见状马上拦住。 “哎哎哎,你这是怎么啦?吵架啦?”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没有,就是不想去。”裴柔丽别过脸去,不想多说。 本还满腹怨言的程应允,看俩人出了状况,立马来了精神,死活抢过裴柔丽的缰绳,让她一起去。 秋灵驾着马车先一步到了郊外的公主府别院,这是公主与言驸马大婚时皇上所赠,说是驸马身体不好,这所庄子建在山水之间,环境宜人,适合修身养性。不远处又是皇家园林,有着天然的牧场,适合围猎赛马。 现下正值春末夏初,万物生机盎然,草木繁盛,入眼皆是五颜六色的花草,空气里弥漫着令人身心愉悦的清新气息。秋灵早已安排了人通知别院看守的小厮,让他们提前洒扫好,以迎公主圣驾。 程应允与裴柔丽也都来过这里,不需要人领路,轻车熟路的到了别院门口,秋晨再次恭候他们,看到裴柔丽也来了,眉头一皱,便对着她冷哼一声。 程应允知道秋晨最是忠心凌淑锦,主仆俩一个鼻孔出气,看她对着裴柔丽横眉冷眼,就知道俩人绝对是闹翻了,下马打趣道:“秋晨,来跟小爷我说说,裴柔丽又犯什么死罪了?” 秋晨不理,给了他一个白眼,公主不喜欢裴掌柜,更厌恶程小将军,这俩人就会惹公主不开心,一个比一个可恶。 程应允背着手围着秋晨转了一圈,手里还晃悠着褐色的马鞭,继续拱火道:“我说秋晨,姑娘家家的,要温柔,不要学你那主子,一天天趾高气昂看谁都不顺眼,跟斗牛犬似的。” 秋晨正想动手教训出言不逊的程应允,后面的小厮早她一步先动脚了,踹的程应允一个咧撅,若不是身边的侍从眼疾手快扶了上去,准保要摔倒在地上,那动作滑稽的很,惹的秋晨笑出了声。 程应允吃了亏,养着马鞭对着小小厮嚷嚷:“裴柔丽,你能不能要点脸?我可是你的娘家人,被她欺负你活该。” 第43章 “程小将军慎言,我们公主从来没有欺负过她,都是她惹我们公主生气。” 裴柔丽背过身去,一言不发,懒得在这里和他们嚼舌根,幼稚。 凌淑锦换好一身骑装出来,就看到几人在门口站着,目光有一瞬停留在裴柔丽身上,看她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便将视线转的程应允身上,看他脸颊鼓鼓的,跟气□□一样。 “程小将军,是公主府的人不会传话吗?本宫可只说了让你来!” 程应允转着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一个低头不语,一个昂首挺胸,目空一切,这俩人当真是在闹脾气,而且情况还很严重。凌淑锦堂堂盛国嫡长公主,极要面子的一人,若不是两人关系降到冰点,自然死活不会在他这个潜仇敌第三者面前露出什么。 “回禀公主,因着裴伯父嘱咐,让微臣此次回西北,定要把宝贝女儿带回去。裴柔丽的身份没过到明面儿上,先委屈在我身边做个使唤小厮最稳妥,这不马上就要走了,让她提前进入角色,适应身份,还望公主莫要怪罪。公主若实在不想见她,就让她留在这里等候即可。” 凌淑锦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程应允,看着他得意的神色,恨不得上去给他两巴掌。程应允抬头,看她脸上都是藏不住的鄙夷神色,只觉心情大好,两人不合多年,因着裴柔丽一直便帮,他从来都是吃亏的那个。 一旁站着的裴柔丽,早已习惯了两人的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若是以前她定要去当个和事佬,去哄哄凌淑锦,现下看她精神还不错,挤兑人都中气十足的,想着这两日是吃得好,睡得香。 她便听话的牵着马,退到后边去。 第045章 因地制宜 程应允看两人做派,不像是小事的样子,他也不敢再刺激凌淑锦,待她上马后,自己也上了马与她并驾齐驱。主子们往前走,随从们也都骑着马在后面跟着,落在后面的秋灵给裴柔丽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快跟上。 此处虽隶属于皇家园林,可非皇上在此居住时期,为显示皇恩浩荡,寻常百姓亦可在周围游玩。凌淑锦贵为公主,因甚少外出,身边不习惯带侍卫,现在跟在身边的也就秋晨姐妹二人,万一出了意外,也不方便应对,裴柔丽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凌淑锦骑的马名曰抱月,抱月全身呈胭脂般的红色,皮毛油亮,犹如粉色绸缎。为西齐所产宝马,西齐乃游牧小民族,精于养马驯马,以售马换取粮食,与盛国交好多年。皇室子女,哪怕是女子,也要从小学习六艺,其中就有马术,凌淑锦御马还行,就是平时很少骑,时间久了受不了颠簸。 果然不过七八里路,抱月奔跑的速度便满了下来,程应允也只能跟着收紧缰绳,后面远远跟着的裴柔丽也稍稍松了口气。 “公主殿下,敢问找微臣所为何事?微臣马上要离家远去边关,想留些时间多陪陪家人。”言外之意就是您已经很打扰我了。 凌淑锦轻轻踢了一下抱月,抱月就慢慢的往前走着,她侧身看向程应允,只觉得这张脸可恶的很,便又继续转身向前,看着远处的风景:“父皇让兵部推行囤兵制,让驻地官兵参与农耕,希望以此来节省朝廷粮草供应,不知道西北这一年来收成如何?” 程应允没想到叫他来竟是为了这事,神色立即正经了起来,实话实说道:“西北苦寒,土质贫瘠,夏短冬长,光是开垦土地就废了不少功夫,去年七月突然下了一场暴雪,庄稼冻死的七七八八,收成还不够种子多。” “本宫在罗市街有间铺子,主要是经营五谷杂粮,也会高价收一些稀罕的农作物,还有一些精于农耕的能人也被本宫招到麾下,让他们带去复春城,寻求适应那里的农耕方式。复春城虽是西南边陲小城,山多地少,雨季绵长,庄稼收成甚微,可那好歹也是本宫的封地。本宫前些年免了那里的赋税,派了自己信得过的官员去治理,再加上这几年农耕作物的调整,百姓的生活已经逐渐变好,人口也有所增加。” 罗市街是临安城小商贩聚集的街市,除了能在这里买到盛国境内所产的各种货物,也能淘到产自邻国的舶来品,商铺也会租给红发碧眼的蛮夷人,来往人流可谓是鱼龙混杂。程应允以前喜欢去这里淘些刀具,也经常带着裴柔丽去闲逛,里面有几家吃食很有西北特色,他们很喜欢吃。 “公主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炫耀她的慈悲为怀,丰功伟绩? 两人相识多年,不用猜就知道程应允心里想的是什么。 “本宫没有你想的这么狭隘,中原腹地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的地大物博,如今适宜的生存环境是先辈们努力开垦来的,中原能如此,西北是否也可以?” 马儿似乎有些不耐烦,甩了几下蹄子,凌淑锦连忙拉紧缰绳,抚摸马儿的脖子,让它平静下来。程应允也下意识的往她这边凑了过来,以防不测。 待抱月平静下来,程应允示意她继续往下讲。 “本宫曾在《博物志》中读到,万物生长相辅相成,雨水流通,天气变化也会受环境影响。西北土地贫瘠,且多是沙石,你们开垦后直接种植粮食,哪怕没有暴雪天气,也容易受干旱缺水影响。本宫为此也去请教过善于此道的师傅,他曾去过西北,且在那生活过一段时间,说越往西北树木越难存活,越是没有树根固土,土壤越容易流失,导致土地沙化,不宜种植大部分粮食。” 程应允觉着她说的有道理,越听越认真,凑的越近,裴柔丽觉得怪异,轻抽马鞭,往前近了一些。 “他曾劝说过当地的百姓,应该先去种树,种那种耐干旱经得住严寒的树,时间久了,土地肥沃后就可以开始种植粮食。当地却也有那种小乔木,可是那种树枝茬繁多,长成后也没什么用处,他人微言轻,也没什么人听他的,后来这是就不了了之。” “公主的意思是我们与其瞎忙活种植粮食,还不如先去种植这种小乔木,改良土壤?” “种树改善土壤是首要的,但是钟师傅说也有适合西北的作物,比如番薯,比如一些耐干旱的瓜果。” “西北那破地方还能种植瓜果?我们窝在那里别说瓜果,青菜叶都少见到。” “钟师傅曾在那里种植成功过一种甜瓜,皮硬瓤软,比宁州的瓜果还要甜一些。” 宁州是盛国瓜果最丰产的地方,西北真能种出比宁州还甜的瓜?程应允有些怀疑,但他所驾驭的骏马却离抱月越来越近,抱月不满的冲它哼鼻子。 “那钟师傅如今人在哪?能否给我见见?” “本宫已经和他谈过,他和他的同伴们会和你们一起回西北,他所需要的工具、种子、树苗,只有临安能采买的他们已经采买齐全,沿途能买到的,他们会沿途采买,也可少些辎重。” 听到这些,程应允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可他心里仍有疑惑:“公主既有如此良策,怎么不直接向皇上进谏?若此法能成,皇上定会嘉赏公主。” “你都不相信本宫这方法能行,父皇就能轻易相信?” 程应允被她一句话堵了回来,心虚的抿了抿嘴,又干笑几声打哈哈,凌淑锦懒得与他计较,继续说道:“钟师傅说改善环境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短则数十年,长则上百年,但只要不断耕耘,事在人为,西北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此法时间长见效慢也是本宫未曾张扬的缘由之一,毕竟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不少,且需要一直坚持,若是能由工部、户部牵头去做会更好。” 说到这些,程应允的表情也凝重起来,“若要他们出头,我们需要先曲做出来一些实绩,来证明此方法有效。” “西北是数十万将士前赴后继拼命守卫下来的,它不应该是绵延千里的荒芜,都是盛国的国土,凡是能让它变好的方法,我们都应该试试。” “公主说的对,守卫西北计在千秋,但凡有让它变好的可能,我们都应该试试。只是户部所批军费寥寥,我们这次还置换了一批兵器铠甲,所剩不多……”人穷志短,程应允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头。 “本宫这些年攒了些俸禄,宫里又常有赏赐,三月春裴柔丽打理的很好,也有不少进帐,七七八八的也有不少。明日本宫会让钟师傅去你府上,他会将此次需要压运的东西报给你,沿途采买需要的银两,秋晨一会儿会交给你,以后钟师傅就归你管。” “微臣谢过公主!”程应允双手抱拳,呲牙咧嘴的朝凌淑锦道谢,凌淑锦看他一眼都觉得烦,挥挥手让他走,她想自己慢慢转悠着回去。 程应允听话的立即调转马头,看到裴柔丽跟了过来,就回头问了一句:“公主,此事你怎么不交给裴柔丽去做?” “她不会一直留在西北。” 也是! 程应允纵马来到裴柔丽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咱们大气点,有错就认,没错也认,谁让人家是公主殿下呢?马上要走了,赶快去哄哄。”说完就扬起马鞭走了,留下裴柔丽一头雾水,这两人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就让程应允的态度短短时间内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44章 秋晨向秋灵交代了几句,便随着程应允回别院去取银子,秋灵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毕竟她今儿早上才被公主骂过。可是想着裴掌柜要走了,两人若是误会没解开,公主定要伤心很久,终是咬了咬牙,也调转了马头往回走。 不过一会儿,山间林路上就只剩两匹马,抱月瞧着对面的那匹黑马,个头儿没它高,也没它彪悍,毛发更是不如它漂亮,路过它时,就趾高气昂的冲它打了个喷嚏。 看人正眼都没瞧她一下,裴柔丽也懒得干那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只在后面悠悠跟着,一句话也不说,就似寻常侍卫一般! 一行人出来时已经申时,现在已经酉时,再耽搁下去天就黑了,这荒郊野外就她们二人,凌淑锦不会武功,若有意外发生恐难应对。裴柔丽想到程应允说的话,到底是驱马上前。 “公主,咱们快些回去吧,天黑了就不安全了。” 一句话说完,压根儿没人搭腔,裴柔丽耐心全无,一个纵身,便跳到抱月身上,抱月一个激灵,就想甩头跃起,可无奈被人勒住缰绳,夹住腹部,只能乖乖听话。 第046章 没有误会 抱月是好相与的,凌淑锦可不是,被讨厌的人紧紧抱在怀里,她自是想要挣扎。可那人几个扬鞭,抱月便飞驰起来,她担心摔下去,也不敢使劲儿折腾。马儿越是颠簸,后面那人越是搂的更紧,呼吸不住的喷涌进她的脖子里,只觉得奇痒难忍。 被拘束了半天的抱月,感受到了主人想要纵情飞奔的心情,撒腿狂奔起来。 暮色降临,骏马飞驰,连温柔的晚风都被带的凌厉起来,迎面扑来,凌淑锦觉得睁眼都费劲。反正缰绳已不在她手里,干脆垂眸避风,却看到一团翻飞纠缠的衣袍,一个锦绣华服,一个青灰粗布,交织在一起,明明那么不相容却又难舍难分。 路过一片树林时,路上有些腐木草堆,坑洼不平,马背上颠簸更甚,凌淑近下意识抱住了裴柔丽的手臂,回到平整路段后又马上松开了。 在快要到达别院的河边,抱月终于放缓速度,凌淑趁机夺过缰绳,用力一勒,抱月停了下来。一路狂奔,驮着两个人,它真的是累了,扭过身看到那匹紧跟在后的黑马,气的想一蹄子过去踢晕它。 裴柔丽看此立即从马上跳了下来,她不欲有什么纠缠,想趁着城门还未关回三月春。 凌淑锦看她态度如此强硬,丝毫没有想低头的迹象,便也想驾马离开,可是到底没忍住,望着裴柔丽的背影喊道:“你不想知道本宫跟程应允说了什么吗?” 裴柔丽回过身来,立在马下,仰头说道:“与我何干?”态度十分冷漠,她对于被突然抛弃的事情耿耿于怀。 凌淑锦受不了她这恶劣的态度,急欲下马与她理论,可是脚没有踩好马镫,抱月身形高大,从上跌落必然要摔出个好歹。裴柔丽眼疾手快,上前两步接住了她。 凌淑锦不慎跌落,有人来接,她下意识的搂住了那人,可是看她仍臭着一张脸,一把将人推开。 语带气愤的说道:“既然本宫与你不相干,为何还要接着本宫?莫非裴掌柜对本宫旧情难了?” “公主说笑了,您与小的在一起若是受了伤,小的怕是性命难保。” 凌淑锦哪里受得了她这番冷言冷语,眼眶瞬时红了起来,冷着脸看着裴柔丽,也不再说话。 裴柔丽看她泫然若泣的模样,向前走了几步,抬手捏着凌淑锦的下巴,表情带些戏谑的亲了上去。两人做什么事情都是在屋里,从未在外面有过亲密举动,尽管现在天色已黑,四周无人,可凌淑锦的心里仍是打鼓似的。 奈何裴柔丽嘴唇柔嫩饱满,滋味清甜,她向来吃她这套,心里的防线逐渐崩塌,手刚想搭上她的腰,她却放开了,还往后退了一步。 “凌淑锦,是你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地位想要与我恩断义绝,这才不过两天就寂寞难耐了?就想找个人打发时间了?你明明知道我和程应允的关系,你忽然去叫他出来,知道他必然会叫我一起,怎么?后悔了?想要耍些手段让我先低头?刚才亲的你是不是特别满意?”纵然心里说不要在意,凌淑锦只是爱放狠话,可那日在公主府凉亭下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伤了她,今日轻蔑的态度更是激起了她心里埋藏已久的狠戾。 这是要一报还一报?凌淑锦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裴柔丽,忽然笑出声来,语带讥讽的厉声道:“是啊,本宫怎么忘了?裴掌柜可是睚眦必报的人,怎么?眼下戏耍了本宫?心里是不是舒畅的很?” “难说舒畅,只是凌淑锦,我想让你知道,既然你在得知我身世的第一时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势要与我撇清关系。开弓没有回头箭,万事也难两全,说出去的狠话,做的选择,都是覆水难收,不要想着再改变主意,再招招手,我就跟哈巴狗一样的贴上去,没有那样的事。” 两人虽常有争吵,可是裴柔丽从未对她说过如此难听的话。可是不可否认裴柔丽很了解她,她说的都对,她就是后悔了,权势地位和她这个人,她都想要。 被戳破的心事干脆大方承认:“本宫不想放手的人,就走不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乖乖跟本宫走,否则三月春的人,活不到明天,裴掌柜知道的,本宫说得出做得到。” 太阳落山,月亮升了起来,皎白的月光洒在水面上,随着河水流动,波光粼粼。如此良辰美景,相对二站的两人,却是剑拔弩张。 对于凌淑锦的威胁,裴柔丽只觉得好笑,没有一点新意,在她还想要转圜局面的时候,她会接受她的威胁,可是此时的她,只觉得这招一点用没有。 “你可以杀了三月春的所有人,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必然会杀了言家满门陪葬,你知道的,我也说的出做得到。凌淑锦,你我相处十年,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软肋。你既然舍弃了我,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你也不要妄想用威胁、自残来捆绑我,我现在确实不吃你这套。” 这些话说出来,裴柔丽都感叹原来自己还是这么邪恶的人,原以为十年的磨砺她已经没有棱角了。凌淑锦哪里听过她说这些话,气的上前一步想要像往常一样甩她一巴掌,没想她抬手就握住了她细弱的手腕。 脾气这么犟,等她走后,她也完全有能力应付宫里那些事。再说她本来就善于自保,实在是她之前杞人忧天,总爱为她担心。 “裴柔丽,你放肆!” “公主省些力气吧,把你的尖锐、狠心都留给那些真正会伤害你的人身上吧。” 裴柔丽说完这些话,便将人松开了,转身上了马,走之前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看到秋灵已经往这边赶了。而凌淑锦,还在一脸气愤的看着她,双拳紧握着,若是她手里有一把刀,或许真的会杀了她吧。 无所谓了,两人彻底结束了。 秋灵早早的就在别院门口等着,算着时间她们快要回来,就一直往这边张望。她耳朵灵敏,天将黑时俯地听音,听到有马儿奔来,就知道她们二人回来了,便前来迎接。可是*两人却在河边停下了,她只能远远等候,期盼两人能冰释前嫌。 远看两人有亲密举动,想着危机已过,两人会一同回来,可是没一会儿裴掌柜却走了,她只能跑去迎接公主。等她举着火把跑到跟前,看到公主蹲在地上痛哭,吓得停住了脚步,想着怕是天要塌了,愣了一会儿才上前去。 “公主,您怎么了?如今天色已晚,快随奴婢回去吧。” 可是凌淑锦压根不理她,急得她也在一旁哭了起来,秋晨赶来的时候,也被眼前场景给吓到了。公主虽爱耍小性子,有时候和裴掌柜的吵完架,也会气的抹眼泪,可是却从未哭的如此伤心过。 天杀的裴柔丽,到底是怎么欺负公主了?想到此,便拿着剑要进城去找裴柔丽算账。 秋灵最是了解她,忙上前去阻止,“好妹妹,这个时候你就别再添乱了,咱们赶快带公主回去。”好在秋晨还算听她的话,将哭的快晕过去的凌淑锦给背了回去。 裴柔丽赶在城门关之前进了城,回到三月春的时候,展兰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洗澡水。她将自己埋在水桶里,只觉得能被淹死也挺好,一步错,步步错,是不是她不将自己与惠妃的关系说出来,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从记事起她就生活在西北军营驻扎的小镇上,边境线上,匈奴为了粮食、地盘经常滋事,争斗不断。临安城的大小姐们针线都还拿不稳的时候,她就开始练剑,被父亲教导做事要杀伐果断。也很早看淡了生死,习惯了今日同自己喝酒吃肉的兄弟,明日就死在战场上。 小小年纪,她的性格里就多了些冷血,九岁的时候,匈奴来犯,父亲带兵出征,她被留在后方,帮灶上的嬷嬷们生火烧饭。有天晚上,匈奴骑兵突袭,想要火烧粮草,守卫将士与他们打斗。有一个匈奴兵趁乱闯进了她躲藏的帐篷,屋子里照看她的嬷嬷吓得尖叫,而她却沉着冷静。 第45章 那匈奴兵年纪不大,还未曾完全认识的战争的残酷,看到她年纪小竟有了恻隐之心,挥刀时有了犹豫,她便抢先一步将怀里藏着的匕首捅进他的腹部。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那个小匈奴兵死前看着她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父亲回来后,嬷嬷将此事告知了他,那嬷嬷原是官家夫人,后因家族获罪被充军。父亲看她识字知礼,便将自己交给她照顾,嬷嬷觉得官家的小姐是不会在九岁就学会杀人的,虽然是为了自保,可是裴柔丽杀人时的沉默冷静,及将人杀死后丝毫不畏惧的态度,让嬷嬷觉得她性子有些太过狠厉,应再好好教导。 父亲虽很欣慰她不畏战争的勇敢,可是也听进去了嬷嬷的教导,怕她性格越来越偏激,后来有了机会,就让她随着凌淑锦回了临安。 第047章 分道扬镳 裴柔丽自幼生活在西北军营里,尽管生活条件艰苦,但她那时候没有见过奢华的临安城,无从比较好与不好。只是老听嬷嬷讲起临安城是如何繁华,有青山绿水,有锦绣华服,还有各色各样的美食。 这些都不足以打动她,临安城再好,可西北是她的家,这里有她的爹爹,有她的伙伴。真正让她愿意回临安的原因,是凌淑锦,第一次跟随爹爹去拜见要去和亲的长乐公主,理解了什么叫惊为天人,什么是容颜如玉,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西北苦寒,再漂亮的女人在那里生活久了,容颜也会被吹晒的粗糙。 公主是脱离和亲队伍提前一个月到达的边关,以防消息泄漏,她的侍女都留在队伍里,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军营里女人少,公主本就是乔装来的,也不宜宣扬,爹爹便指派刚满十岁的她去伺候公主,她可开心了。 后来她发现长乐公主不仅长得好看说话温柔,与程将军和她爹爹议事时,也表现的足智多谋,大胆果断,爹爹回去后也说她身上有西北男儿的豪气,不愧是盛国的公主。 于是那一个月她就成了公主的跟屁虫,与她一同在西北长大的程应允,没了玩伴就很不开心,有时候会故意去捉弄公主。比如捉个跟兔子大的老鼠送给公主当宠物,吓得公主快要晕过去,故意牵脾气不好的马给公主骑,骗公主尝奇怪的炸虫子,后来被程将军知道了,逮着他好一顿揍。 程将军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她裴柔丽去告的状。 和亲队伍抵达后,就要开始实施程将军与公主商定的计划,公主挑了她和程应允一同去匈奴王庭,嘴上说的是习惯了他们的陪伴,裴将军的女儿又听得懂匈奴语,可以随机应变。可是爹爹和程将军都知道,公主还是没有那么放心他们,担心他们会变卦不敢出兵,便要带上他们的子女作为人质捆绑。 当时那种情况,公主已经堵上了她的全部,程将军也没有多说,便真的让程应允跟着去。她看了看父亲为难的神色,也主动点头答应了,生死未卜的事情她也愿意去做,不止是为了父亲,她也喜欢冒险。 他们七人从匈奴王庭逃出后,被匈奴王军追捕,在避无可避的草原上与敌军厮杀,还好她爹爹来的及时,他们才保住了性命。 呼延烈吃了闷亏回了王庭,却看到王庭被烧,长乐公主一行人逃跑,立即反应过来他被耍了。盛怒之下纠集全部兵力,发誓要消灭程军,夺回长乐公主,玩够之后再将她赏给下属,要将她折磨至死,才能抵消心中的愤怒。 爹爹接到他们七人以后,并没有将他们直接带回军营,而是安置在边防小镇上,留了亲信保护他们,而他又赶回了军营。 接回公主,迫使匈奴再次主动出兵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如何打赢善于骑兵作战的匈奴敌军才是最困难的,就算是被动应战,他们作为边防守军,也需要征得朝廷同意,并给他们提供援军和粮草。 朝廷派出公主和亲,本就是为了主和,不到迫不得已,自然不愿意大动干戈。 公主的计谋已成,完全激怒了呼延烈,再讲和已是不可能,情况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 待匈奴大军来袭,程将军一边指挥作战,一边派人将军情八百里加急上报给朝廷,说匈奴言而无信,公主和亲后竟又派兵攻打,请求皇上同意他们应战,并派人去迎接公主。凌帝收到战报后勃然大怒,斥骂呼延烈是蛮夷野人,贪得无厌,立即召集大臣商议对策,绝不能让匈奴破城入关。 朝臣自有人提出异议,怀疑匈奴出兵动机。可是边关偏远,消息传达没有那么灵通,再加上事情是提前规划好的,自然做的没什么遗漏。那些武将巴不得赶快打上一仗,扬盛国国威,七嘴八舌的斥责文臣不懂军情紧急又多变化,还说匈奴本就是蛮夷野人,做事情全凭心情,哪有什么章法,想打就打了。 还说文臣误事,一开始就不应该求和,更不应该让公主和亲,双方在朝堂之上吵得不可开交。 朝廷上争论不休,边关大战也是一触即发。 虽是早就做好了应战对策,可是匈奴骑兵早就虎视眈眈,若不是朝廷求和条件给的丰厚,他们早就打算破城入关了。 且呼延烈统一了草原多个部落,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再加上他们本就善于骑射,那场战役持续了两个多月,匈奴才有了溃败之势。好在此时朝廷派出的援军已达,在程将军的指挥下乘胜追击,可匈奴善于游击作战,又经过三个多月的时间,才捕捉到匈奴首领呼延烈。 呼延烈是她的父亲裴实昭捉到的,凌帝特下旨意要活捉他,将人押解回京,他要亲自论斩。裴实昭怎么可能再给呼延烈见凌帝的机会,直接将其斩杀,报给朝廷的是敌军首领负隅顽抗,无奈只能将其斩杀。 山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看似强悍的匈奴,西北边境最大的威胁,就这么被击败了。凌帝被胜利冲击的大喜过望,哪里还在意这些小细节,只嘉赏她父亲是一员猛将,论功行赏时封她父亲为二品大员骠骑将军。 大战开始后不久,他们七人就被迎回军营,将士们看公主被接回,立时军心大振。而凌淑锦也展示出了她一国公主的风范,讲述他们一行人火烧匈奴王庭,并将嫁妆都带回的经过,为了奖励边关将士们的浴血奋战,愿意将这些嫁妆都冲做军用。 十年过去了,裴柔丽仍记得凌淑锦穿着跟士兵们一样的戎装,站在点将台上,对着台下数万将士,用薄弱的身躯讲着最豪壮的话。她说盛国是数万将士的家,也是她长乐的家,她愿意留守边疆,与将士们同进退,直到彻底击败匈奴。 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娇弱公主,为了国家大义愿意和亲,又有勇有谋,能火烧匈奴王庭,并将嫁妆带回。被接回后没有着急回临安城,而是愿意留在条件艰苦的边疆与他们共存亡,这让数万将士如何不从心底钦佩这个女子? 后来回到临安,再听别人说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裴柔丽都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她在边关听到过数万将士一同喊过,那声音震耳欲聋,振奋人心。 尽管事情并不全是凌淑锦向大家说的那样,有很多加工的成分,但其中的艰难险阻一点也没有少。她仍记得在草原逃亡时,最危险的关头,凌淑锦让她丢了她先逃,那时候她真的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了吧?当时她也已经攢紧了匕首,准备杀了她,一国公主,士可杀不可辱。 还好父亲及时赶来。 在与敌军对战的那小半年里,她仍然跟在凌淑锦身边,尽管当时她的身边已经有三个比她更会伺候的人,秋晨、秋灵、白惊,可是她仍然愿意黏着她。跟着她看书识字,跟着她一起给受伤的将士敷药、熬药,跟着她一起缝制衣物,那半年,没有了身份束缚,他们都是大军的后勤一员。 而凌淑锦的肌肤也慢慢变得粗糙,手因为日夜劳作开始皲裂,柔美俏丽的脸蛋也开始出现疲色。 尽管带着用来遮挡风沙的粗布面巾,只露着一双眼睛和额头,那些将士看到她都还是会脸红,人人都惊叹于她的美丽,但是所有人也都打心底里尊敬她。 战争结束后,凌淑锦问她愿不愿意跟着回临安城,她点了头,往后便是十年的羁绊。 木桶里的水慢慢变凉,就好似她和凌淑锦的关系,原以为一同历经过生死,可以相守一生的情谊,如今却被时光和立场消磨殆尽。她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就不愿意后退一步,明明知道凌淑锦嘴硬,却还是被她刺激到,明明知道凌淑锦仍痴迷于她,只要她今晚愿意留下,她们大约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床头吵架床尾和。 直到关外黄沙铺面而来,望着广阔的天地,风迷了她的眼睛,眼泪顺着流下来,她才觉得心里憋的这口气都散掉了。尽管西北大地满目萧条,黄沙满地,她也觉得比繁华堆砌的临安城好上百倍。 这大约就是她们彼此不愿意让步的原因,相比临安她更喜欢西北,西北能给她广阔的天地,填满她想自由驰骋的心。凌淑锦相对于西北更喜欢临安,是因为她的记忆里西北只有战争和风沙,而临安城有她舒适安稳的公主府,有大部分人都渴望而不可得的权利。 第46章 程应允坐在马上,看着自出发后就少言寡语的裴柔丽,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的心里也舒畅很多。他就说,再忧郁的人,到了西北,被黄沙洗洗脸,心情都会好的。 而秋晨也正驾着马车赶路。 从临安城起,她们就悄悄跟随在程应允的大军后面,在岁城与他们分道扬镳,一行人奔赴西北,一行人前往西南。 第048章 中宫皇后 凌淑锦先斩后奏,只带着秋晨、秋灵两姐妹,轻车简从的离开了临安,去往她的封地复春城。 在她出发的五天后,凌帝才收到她的奏疏。 奏疏上写她早该去往封地,因为父皇垂爱,得以承欢膝下,多番思虑后才下定决心,为免当面告别的离别愁绪,选择不辞而别。凌帝看后大怒,气她竟敢先斩后奏,刚要派人去追,椒房宫却有奴婢来报,说皇后近日茶饭不思,请了御医去把脉,诊出已有三个月身孕。 凌帝已近耄耋之年,能再有子嗣,心中大喜,忙往椒房宫赶去。 刚被召进来的御林军总管,将目光投向吕公公,询问他是否还要去追长乐公主回京。吕显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此事作罢,公主性子倔强,前些时日还和皇帝闹了不愉快,如今朝中关于立储之事议论纷纷,公主走了也好。 走了清净。 叹了口气,又忙追着皇帝而去。五皇子今年七岁,若是张皇后此次再诞下皇子,怕是这朝中风向又会不同。 有句古话说的好:得了千钱想万钱,当了皇帝想升仙。 帝皇大都爱权且多疑,凌帝也不例外,他登基不过十三年,权力的滋味一旦尝过,就难再放下。虽年近五十,却总觉得自己身子还好。 奈何朝廷有些臣子觉得他老了,催他赶快立太子,他心中对此十分厌烦。 如今皇后再次有孕,也证明了他身体尚可,立储之事,倒可以先不急了,先由得他们争,只要不出什么乱子,他乐见其成。 张皇后再次有孕,心里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点害怕。 凌帝满怀欣喜的过来看她,见她蔫蔫的躺在床上,脸色有些惨白,只以为是被肚子里的孩子闹得,忙吩咐太医好生照顾。 1 “华清,得知你有孕的消息,朕心甚悦,你要听太医的话,好生养着。” 华清?张皇后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恍惚,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了,平日里都是唤她皇后。 “能再为皇上生儿育女,是臣妾的福分,皇上政务繁忙,不必为臣妾操心。只是弘祥尚且年幼,臣妾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会疏忽了他,还望皇上多去陪陪他。” 凌帝哪里不懂张皇后的心思,笑着附和道:“弘祥是朕的爱子,朕自然会多来看他。” 两夫妻又虚情假意的说了会儿话,前朝有大臣求见,皇上便走了。 待凌帝出了椒房宫,张皇后挥退了屋子里的奴婢,只留了自己的陪嫁侍女芝蕊。 芝蕊此刻面上平静,心内却是忐忑万分,小姐三个月的身孕,让她想起了元宵节后发生的事,这孩子莫不是那人的?若真是那人的,便是犯了扰乱皇室血脉的大罪,一旦事发,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张皇后又岂会不知,口不择言的问道:“芝蕊,你说这孩子是不是?” 芝蕊马上打断她,“皇后娘娘,您莫要多想,您怀了皇上的龙子,皇上必会更加宠爱您,您只需好好养护龙胎便是。” 宫墙之内,敌我难辨,需要万事小心。 张皇后看着芝蕊警惕的神情,咽下去了要说的话,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芝蕊,明日你派人去武英院看看,前些日子孙师傅给本宫绘的春日画像好了没?” 芝蕊看自家主子哭了,她也跟着流泪,小姐心里的苦她都知道。当年小姐与孙家的公子在一场宴会上因缘结识,两人志趣相投,日久生情,孙家公子说过非小姐不娶,要让家里毁了原定的婚约,再与小姐结亲。 可谁知老爷不同意,封后的圣旨先来一步,小姐进宫做了皇后,而孙公子半年后就娶了原定的未婚妻。本以为缘分就此断了,可谁知年前武英院来了位新画师,都说画艺了得,人像更是一绝,能描绘出人之神韵。临近新年的时候,礼部说龙德殿需要悬挂皇上皇后的画像,吕公公便去请了这位画师。 谁知画师竟是孙公子! 当时小姐拉着她的手都颤抖了,若不是她在旁边小声叮嘱,怕是要露出马脚。那孙公子倒挺坦然的,仅用半天的时间就将画像画好了。画里的帝后龙袍加身,携手并肩,神态中透露出无尽的尊贵与威严,皇后的脸上也并无慌张之色。 芝蕊看到后缓了口气,大约是孙公子对小姐太过熟悉,哪怕不看她也能画出她的神韵。回宫后她也多次叮嘱小姐,让她莫要再去见他,可是事与愿违,两人不但再次见面,还生出了首尾。 “芝蕊,你也下去吧,本宫想休息一会儿。” 张皇后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与孙尚扬在一起的画面。 元宵过后,宫里一应宴会都办完了,她终于可以喘口气,开始去抓弘祥的学业。那日弘祥回来后,送给了她一幅画,是她的肖像,那肖像画的惟妙惟肖,脸上的神情不似现在端庄老成,眼神里有些俏皮,长发披着,倒像是她十七八岁的样子。 她心中警铃大作,忙问弘祥这画是何人所作,弘祥奶声奶气的答道,是他的画艺师傅。宫中的画师见过她年轻模样的,只有孙尚扬一人,她让弘祥回宫里休息,着人去请了孙尚扬过来,说要过问五皇子的功课。 不多久后下起了雨,孙尚扬到的时候身上都淋湿了,她屏退左右,只留了芝蕊一人服侍。 她原是想警告孙尚扬,念在两人年少相识一场,命他不要再做逾矩的事情,不然她会让人杀了他。可是孙尚扬不管这些,只一味的倾诉这些年对她的相思之苦,看他穿着湿哒哒的衣裳,站在她面前一脸深情的望着她,深宫寂寞,两人又有旧情,慢慢的她便没有那么疾言厉色。 只说让他回去,以后两人不必再见。 大约是淋了雨,孙尚扬回去后就病了,这些事情都是弘祥告诉她的,说那位厉害的师傅因病告假了,他想去探望他。 盛国尊师重道,皇子去拜访师傅的事情时有发生,并无奇怪,她也没有阻止。弘祥回来后说孙师傅刚来京城,还没有置办宅院,就住在武英院的值房里,那值房阴冷潮湿,只有他自己在那住,看上去怪可怜的。 她便起了恻隐之心,趁着皇上宿在宁妃宫里,天黑后穿着小太监的衣服,独自拎着食盒去了武英院。 孙尚扬没想到她会亲自看他,大约是相思太过,不顾她的身份上前搂住了她,她自然极力挣脱,放下东西就想走。大约是命运捉弄,老天又下起了雨,推门犹豫的那一刹那,孙尚扬从背后抱住了她。 之后的事情发生的自然而然,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欲念所趋,什么是极致的快乐。 她嫁给凌帝的时候,凌帝已经三十多岁,加上他那时登基不久,政务繁忙,心思也不在后宫。每次敷衍了事不说,也从不在乎她的感受,让她从未在此事上感受过趣味。 窗外下着雨,雨滴顺着屋檐往下撞击,每一声都甚有节奏。随着雨势增大,撞击声越来越重,似乎是要将地面砸出一个坑来。 武英院虽偏远,可是担心叫声会引来巡视的御林军,孙尚扬用手捂着她的嘴。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好在后来雨势变大,外面噪杂一片,孙尚扬松开了她。 两人在一起一年多,年少鲁莽又爱探索,私下出去游玩时,寻了僻静之地,两人也曾有过亲密之举。但是女子贞洁向来是大事,所以尽管到了情深处,两人也从未到最后一步。 “华清,他曾到过这里吗?”孙尚扬受不了她分神,便掐着她的下巴问她,她呜咽着摇头,抬首去够他的唇。孙尚扬英俊温柔、才华横溢,当年引得多少沧州女子为其痴狂。 一旦尝试过快乐的滋味,就更觉得深宫生活索然无味。 之后孙尚扬又扮作小太监,来过她宫里一次,她屏退众人,与能带给她快乐的男人在椒房宫做着诛灭九族的事情。她从小被束缚,做事素来恪守德行,压抑性情。这种紧张刺激是她从未体会过的,跟要不够似的,抱着他催促着他,觉得哪怕死在那一刻,她这辈子也算值得了。 可是冷静下来,看着弘祥,又担心自己害了他,尽管心中难受也未再见过孙尚扬。 本以为一切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结束了,谁知如今竟有了身孕,这个孩子她要留下吗?她脑子里竟然在想孩子生下来会像谁?孙尚扬容貌与凌帝是否有相似之处?若是孩子诞生后,被人发现与宫中画师相似,逮到她的把柄,那她必死无疑,连弘祥都会被她牵连。 想到此处,她吓得睁开了眼睛,不行,孙尚扬也留不得。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她不能因为一己之乐,害了自己的儿子。 第47章 “芝蕊,进来!” 芝蕊一直守在外面,一听小姐叫她,立即跑了进来,俯在小姐身边,等着小姐的吩咐。 “芝蕊,想办法将他除掉吧,谨记,事情一定要做得干净。” 芝蕊连忙点头,“还是小姐做事果决,小姐放心,奴婢必将此事办妥。” 可想到孙尚扬带给她从未有过的快感,心里到底不忍,“芝蕊,你会不会觉得本宫太狠心了?” “娘娘不要多想,那孙尚扬不是良人,怕您伤心,奴婢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您!” 第049章 都无真情 宣王府坐落于离皇城仅有一墙之隔的平定坊,大皇子凌弘宣成婚后便封王立府,从宫里搬到这座气势恢宏的府邸里。相比于拘谨的皇宫,自己的府邸更自在些,招揽的谋士也能住在府里,方便随时给他剖析时局,提供谋略。 这日午时刚过,他正在池塘边的亭子里喂鱼,有小厮向他汇报,说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有孕了。 “当真?” “回禀主子,太医院诊过了,皇上也知道了,三个月了已经。” “本王知道了,去叫吴先生过来。”别说,这孙尚扬还算有点能耐,一击即中,到底是年轻。 他凌弘宣是父皇的长子,无论是处事能力,还是智商谋略,都能在五位皇子中拔得头筹,朝中大臣支持立他为太子的也不在少数。连父皇都瞩意于他,交给他不少重要的差事,帮他在朝廷里树立威信,对他是器重有加,可无奈张家人祸乱其中,撺掇一些老臣,让他们上奏立嫡子为太子。 五弟才只有七岁,如何能当得起储君之责? 若想登上太子之位,张家这颗绊脚石,他必须得除了。 奈何张家是沧州百年望族,其门人散布于朝廷各处,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好在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半年前有人为他举荐了一名谋士,说这位先生来自沧州,对沧州的名门望族有颇深的了解。 他立即将人纳入府中,王府中谋士不少,此人为了尽快在王府中立足,便告诉他一些张皇后在沧州的往事。说来年少无知,有些旧情人也可以理解,可吴先生说皇后这旧情人孙尚扬如今仍是风姿犹存,成婚三年便育有两子,且精通画艺。 尽管已经成婚,沧州仍有妙龄女子想与他做妾。他也是偶然结识了孙尚扬的长随小厮,两人喝酒时,这小厮喝醉说起他们家公子十分得意,说就连当今皇后,也曾拜倒在他家公子的折扇之下。 吴先生就建议拿这孙尚扬为棋子,来扳倒张皇后,此招虽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说的有些令他心动。 既然张家动不了,那便从张皇后入手,若五皇子有个失德的母亲,他的身上就有了污点,与储君之位彻底无缘。 孙家也算是豪门望族,其父膝下子嗣众多,嫡子就有三个,孙尚扬屡试不中,是最没有出息的一个。过了而立之年也没个一官半职,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画技,可是画的好又不能当官,对比于他的那些哥哥,他实在是很不出彩,家里的大事他也说不上话。 总归就是抑郁不得志吧! 无毒不丈夫,下定决心后,他便让吴先生回了沧州,去找孙尚扬,说宫中有贵人知晓他画艺了得,武英院有一画师职缺,可以举荐他去,问他是否愿意? 宫中贵人,孙尚扬只认识一个! 面上忍不住露出激动神色,猜测必然是华清心里还有他,对他旧情未了,想要见他,当即便答应了吴先生,只身从沧州来了临安。 入宫不久后,凌弘宣又借着礼部的手,安排了这对旧情人见面,谁知那孙尚扬还算冷静,竟什么马脚都未曾露出。 不过让两人在父皇面前相认也不是他的最终目的,毕竟有个年少旧识也不是什么过错,皇后势大,必须得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才能一举绊倒。 不久之后吴先生再去找孙尚扬,夸他颇有惊世之才,只当个画师实在是可惜。又感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富贵权势难得,不冒险哪可易得?又言之前那位画师就是得了贵人相助,得了一个六品的肥差,虽说六品不是什么高官,但到底还有升迁的机会,比一辈子做个画师强。 那孙尚扬听的很是心动,也觉得自己满腹才华被压抑良久,想要在宫中找个靠山,能给他派个一官半职。于是,不用人教,他就借着教五皇子画画出了手,与皇后有了牵扯。 凌弘宣本以为张皇后是谨慎之人,得要小火慢炖,谁知事情会发展的如此迅速。他在宫里安排了眼线,时刻盯着两人,雨夜之后,孙尚扬便得意洋洋的请吴先生喝酒,说夜观天象,他即将得贵人相助。 这事虽是他的谋算,可仍不敢相信事情能进行的如此顺利,后来他还找机会见过一次这家伙,确实是一位风流人物,尽管已年过三十,可举手投足间仍有少年风韵。别说是张皇后,就算他一个男子看着,也是赏心悦目。据他的眼线探听,这孙公子看着柔弱,实力却很雄厚,闹了两个多时辰才罢休,那皇后第二日看上去还是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里都是笑意,一副尝到好东西的娇媚样。 不过这孙尚扬是个实打实的畜生,傍上皇后还不老实。有大胆的宫女扑上去,他也是来者不拒,那小小的武英院值房,倒成了他摆弄风月之地,过的很是滋润。 无论如何,这个畜生也算帮了他大忙,就等皇后生下这个孩子,他再去揭穿他们的奸,情。父皇是多疑之人,都是张皇后所生,一个不是亲生的,另一个就一定是他的吗? 五弟,可别怪大哥心狠!都怪你母亲在美色面前把持不住。 皇宫武英院。 孙家在京城有宅院,可是孙尚扬觉得留在宫里才有机会,斯是陋室,唯吾德馨。今日他在画院得知,皇后有了身孕,皇上大喜封赏各院,他拿着那微薄的封赏,心里一阵窃喜,华清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他的。 第一次在宫里为华清作画,两人再次相逢,她眼里虽有慌张但更多的是冷漠,后来托了五皇子的路子,椒房宫相见,她面对他的深情虽有动摇,但不多。 果然权利才是最诱人的,往日非他不可的张华清成了皇后,对于男女之情开始不屑一顾。感情牌不好使,他还有杀手锏,只要皇后愿意来见他,他就能让她动情,毕竟两人曾有过亲密关系,他知道她喜欢什么。 于是他便开始装病,人果然就来了。 机会难得,他相信自己的能力,每一次释放他都深深的埋进去,趁着华清身体疲惫,戒心放低,以帮她揉腿为由,让他的东西留在里面更久一些。 皇宫之内,子嗣难得,只要让她有了身孕,就会舍不得打掉,有了孩子绑着,才能彻底的和他一条心。富贵险中求,再说能让一国皇后屈居身下,他也不算白活。 皇上年老,五皇子之后,后宫妃嫔再无人有孕,再加上听闻皇后怀孕三个月,正是两人情浓之时,这孩子大概率是他的。想到此处,他就觉得人生之路开阔了许多,对于红着脸向他示好的小宫女,他都觉得面目可爱,往日他最厌烦这些身份低贱的女人,若不是这深宫无趣,他压根不会碰她们。 月上中空,四周安静下来,他刚要入睡,便听到门外有动静传来,他起身开了门拴,是与他相好的宫女之一青竹。 青竹是宁妃娘娘宫里的,前些时日他为宁妃作画,回到住处后,青竹提了食盒来*感谢他。他是画师,拿着宫里的俸禄,为嫔妃作画是他的指责之一,有什么好感谢的,做这些姿态不过是看上他了。 青竹是宁妃的陪嫁,从小不说是锦衣玉食,也是吃穿不愁,养的那是盘正条顺。 张华清谨慎,虽贪图他年轻力壮,却又怕被人发现,不过只和他亲近过两回。来这宫里半年了,他也不是那清心寡欲之人,自然要为自己找些乐子,便半推半就的和青竹玩了几次,这女人又嫩又新鲜,再说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今日他心情好,好到睡不着,正好来了人陪他打发时间,他一把就将人拉了进来,抵在门上便亲了起来。蛮横无理的含着青竹的唇瓣,真软,怎么吻都不够。青竹被吻的缺氧,慌乱的抓着他的衣服,就像抓住一根浮木,载沉载浮都由他作主。 手里的食盒跌落在地都无心去管。 一番情动了了之后,她才光着脚下地去够那食盒,“孙画师你怎么跟那猴子一样着急?我原只是给你送吃的,你却只忙着欺负我!这是我让小厨房给你做的吃食,好给你补补,你最近可是愈发瘦了。” 孙尚扬懒懒的歪在床头,趁着晃动的烛光,去看那一身光洁的人儿,沉着嗓子说道:“还不都是伺候你累的,现在除了你,我是什么也吃不进去,放那吧。” 听了情话,青竹俊脸一红,弯腰蹲下在食盒里取出一壶酒来,还未起身,便听到后面的人凑了过来。慌忙站起,便被人从背后抱住,扣着她便抵了进去,惊的她闷哼一声,慌忙间握住青色的酒壶。 第48章 “美人儿拿的这是什么酒?让我尝尝!”说着话,动作却没有断。 青色酒壶摇摇晃晃,青竹嗓子干疼,趁空喝了几口润嗓,剩余的全都倒进孙尚扬嘴里。这酒是今日江家送来的,说是特地酿制的,怡情怡性,她便偷偷取了一些藏起来。 第050章 心狠手辣 翌日清晨,宁妃醒后不见青竹,便着人去找,她习惯让她梳头。 结果等了半天人还没找到,她发觉事情不对,便去审问青竹的好姐妹绿梅,绿梅也正担心,往日青竹也出去,但都是主子醒之前就回来了。如今日头都升起了,她还没个影,无奈之下,只能将事情告知宁妃。 “糊涂东西,一个小白脸,便把她迷的神魂颠倒,她可知后宫里与人私通是大罪,若被皇后知道,必会杀了她以儆效尤。” 绿梅一听也急哭了,可仍壮着胆子支支吾吾的为姐妹开脱:“青竹说,孙画师承诺等她年龄到了放出宫去,他便带她回沧州!” 宁妃只觉头疼,男人的话她也敢信,扶着额头无奈道:“快去把人找回来。” 绿梅忙爬起来去找,可是刚出长明宫,掖幽庭的掌事太监郭公公便阴沉着脸来了,见了她细着嗓子问道:“宁妃娘娘呢?” 掖幽庭是管束犯错宫人的地方,绿梅看到郭公公亲自过来,便知道事情不小,吓的脸色都白了,腿一软跪在地上。郭公公叹口气,也不再理会她,径直往长明宫内走去。 见了宁妃行了礼,才道明来意:“宁妃娘娘,今晨小太监在武英院发现了一对尸体,是一对贪欢不知节制的男女。男子是武英院的画师孙尚扬,那宫女看着好似是您宫里的青竹姑娘,还劳烦您给老奴指派个人,前去认人。” 看到郭公公来,宁妃便知道出事了,一颗心开始不住下沉。但是想着她在太后面前还算得脸,去求一求太后,保住青竹的性命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听到青竹已经死了,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端庄高贵,霍然站起,颤着声儿询问道:”青竹死了?怎么就死了?”那孙画师看着不过一柔弱男子,怎么就能把人给弄死了? 郭公公叹了口气,面不红心不跳的回话:“回禀宁妃娘娘,宫规森严,那些小宫女们虽有胆子大的,有事没事的闹点动静,但老奴理解人都有七情六欲,小打小闹也没空去管。但是没有青竹姑娘这么莽撞的,说了怕污了您的耳朵,那二人被发现时,还交叠纠缠在一起,不大的屋子里污秽一片,到处都是痕迹。” “住嘴!滚出去!”宁妃气的拿起身旁的花瓶砸在地上。 郭公公在宫里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难听话没受过,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他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小太监发现后吓得不轻,怕惹祸上身也不敢去动那两人,只忙着去喊人。 他到现场的时候,看到那场面,就让人清退了一旁看热闹的太监宫女,只留了两个打下手的。他上去一脚将那登徒子踹下来,看到他们没有的物件儿晃动了两下,两个小太监都睁大了双眼,近日私下里老听小宫女们谈论这孙画师,如今一见确实不同凡响。 青竹姑娘就趴在那里,白玉似的手臂反向折着,双腿上满是秽物。两个小太监上前将人翻过面儿来,那青的紫的看得人触目惊心,可见生前没少受罪。 人都死了,体面还是要留的,他让人寻了白布给盖上,只等主子们发话,便送去烧了。皇后娘娘昨日刚公布了有身孕,今日就出这种腌臜事,若是其他人,他做主处理就行,可这青竹姑娘是宁妃娘娘身边的红人,还是得知会上头的人。 皇后娘娘正是害喜得时候,听了这事儿就忍不住想吐,只让他去找宁妃认人,这事儿难办呦! 椒房宫内,芝蕊屏退众人,重新伺候了皇后梳妆,“主子,宁妃娘娘那边认了人,掖幽庭把人带走了烧了,您看事情是压下来还是让皇上知道?” 张皇后挑了挑眉,看着手上的珐琅护甲,幽幽的说道:“处理的干净吗?” “奴婢办事,娘娘放心,那酒是江家送来的,事后奴婢已经让人给收拾干净了。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宁妃也不想大肆宣扬。这事说不过就是男欢女爱,一阵风了过了便什么都没有。” 张皇后点了点头,本以为孙尚扬对她一往情深,昨日想要除掉他的时候,心里还有有些愧疚的。可是芝蕊却告诉她,孙尚扬如今已然是浪荡子一个,这边想靠着她飞黄腾达,另一边又忍不住招惹小宫女,连宁妃身边的青竹都被他迷惑,两人已然狼狈为奸。 之前她不说,是不想让她伤心。 这样一来,她便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宁妃这个贱人,仗着太后喜欢她,几次对本宫出言不逊,如今她宫里的人违反宫规,做出这等丑事,本宫怎能放过如此良机。去请了太医来,就说本宫气血上涌,动了胎气,让他来为本宫保胎。” 芝蕊依言唤了人去请,看皇后眼神里还有郁色,上前小声开解道:“主子莫要为那种货色伤心,他诱骗主子,本就是个该死的,他既喜欢招蜂引蝶,如今被它们榨尽精血而死,也算是他罪有应得。若是主子寂寞,奴婢去想了法子为主子疏解。” 张华清拉住芝蕊的手,感叹道:“还是你最贴心,还好这些年由你陪着,不然本宫都不知道这日子怎么熬下去!” 吕显正给凌帝磨墨,看他的徒弟小顺子在门口冲他使眼色,便悄悄出去了。小顺子将武英院的事儿说了,还说皇后娘娘知道后大怒,动了胎气,椒房宫的人已经请了太医过去。 吕显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这些人当真没有一天消停的,事情也不能瞒着,他只能去回禀了皇上。 “混账东西们,问宁妃管束不严之罪,禁足一月,罚俸半年。” 凌弘宣一大早听说后,就猜测此事与张皇后有关,她是后宫之主,弄死两个人轻而易举,他还真是小看她了,张家出来的确实是心狠手辣。 可是若她认为除去孙尚扬就可以高枕无忧,那她就是大错特错了,孙尚扬已经在她肚子里留了种,死不死活不活的已经没那么重要。只要皇后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他就握住了她的把柄,虎毒尚不食子,他就静待来日好了。 如今还有一事待他去查,就是凌淑锦,这个女人不知道又发什么疯,突然回了封地。 说起他这个姐姐,那可是为盛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她背后有卢家、言家,在西北军中也有一定声望,若她能站在他这一边,自然是助力颇多。可是两人打小就关系不和,当初她去和亲,他母亲何贵妃也出了力,匈奴残暴,本想着她此生都不会再回临安城,没成想她那么命大。 后来他又让人谏言,请父皇为她和言家那个快死的儿子赐婚,这些事情虽然做的隐蔽,但凌淑锦多多少少也知道与他有关。两人有这么多的嫌隙,无论他如何拉拢,关系也不可能修好,他也不去费那功夫。 一个公主而已,能掀出什么风浪? 再说那两段不如意的婚姻让她备受打击,这个女人现在多少有些疯癫。前些时日竟然敢在承乾宫顶撞父皇,被罚去感念寺住了一段时间,差点被削发为尼。好不容易被太后接回来,又在一个大雨天,非闹着回公主府,说要回去看什么兰花,她那穷酸公主府,能有多名贵的兰花?值得冒着大雨回去。 疯女人。 好在她不掺和立储之事,张皇后、宁妃想拉拢她,都被她滑不溜秋的躲了过去。 这样的不争不抢的一个人,留着也于他无碍,这些年他都放任不管。 只是不知为何,这疯女人突然回封地了,那复春城穷乡僻壤的,连税都收不上来的地方,她去能干嘛?还是说他这姐姐过惯了苦日子,想去体恤民情,收买人心? 到底是他的嫡姐,多少还是要关心一下。 凌淑锦主仆三人驾着马车出了岁城后,一路往西南而去。 为了安全着想,三人都是男装打扮,为了像一点,秋灵还在脸上抹了黑不溜秋的东西,这是出发前白惊给她的。 她也没想到公主会突然想去复春城,大约是被裴柔丽伤着了吧,那日两人将伤心欲绝的公主带回了郊外别院,天色已晚,要休息一晚再回公主府。 第二日刚准备收拾东西回去,言家二公子却来了,气势汹汹的要找公主。后来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言家二公子顶着一张带着巴掌印的脸走了。 言家二公子仗着公主对驸马的情谊,多次对公主出言不逊,公主都未曾责怪过他,那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公主竟动手打了他。公主不说,她们也不敢问,再说公主将她们二人赶出来,自然是不想让她们知道的。 也就是在那日,公主决定要去复春城。 凌淑锦已经很多年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马车,尽管三人一路走一路歇,可是也在路上颠簸大半个月了。下一站就是庆云城,她准备在那歇上几日,不然她这把老骨头要散架了。 第49章 第051章 出走原因 算了算时间,裴柔丽也该出关了,再有半个多月就能抵达西北大营,见到她的父亲。纵使心里恨毒了她,可又总是想她,每日一睁开眼都在默算她到哪里了?吃的什么睡的怎么样?骑马是不是很辛苦?腿上有没有被磨破皮? 这些年她都陪她生活在繁华堆砌的临安城,生活上还有翠云和展兰伺候,原来黑瘦的小姑娘,如今养的白白嫩嫩的,是否还能经得起长途跋涉的颠簸? 民间都说她命不好,言母曾私下咒骂过她是丧门星,她留不住母亲,也留不住言清和,曾以为能留住裴丽,如今也离开她了。生离比死别更痛苦,还好她离开了临安城,离开了有太多裴柔丽生活痕迹的临安城,否则她大概会更痛吧。 说起来还要感谢卢旭风和言清江这个兔崽子,能让她这么快下定决心离开临安城。 前些时日她又收到表哥卢旭风的信,卢旭风是在她与言清和成婚那年去的复春城,请了一个官职去为她治理封地。舅舅觉得去地方历练历练也挺好,因他是庶出的儿子,姨娘早亡,舅母有两个嫡亲儿子,也无心管他,他就这样只身去了西南。 卢旭风偶尔给她写信,大多都像述职。这次说经过他八年的辛苦治理,复春城变化很大,问她什么时候过去见证下他的努力成果。还说复春城民风淳朴,自然风光奇特秀丽,蓝天白云是任何地方都比不上的,还有临安城吃不到的美食。 裴柔丽坚持要走的时候,她不想自己留在临安,有些心动,可是又想等着裴柔丽回来,说不定两人的关系还有转机。 可是言清江又来了。 那日言清江怒气冲冲的过来找她,还让她屏退左右,她与言清和成婚的时候,言清江不过十二岁,与当时的裴柔丽同龄。尽管他这些年不少闹腾,她都把他当小孩子,看在言清和的面子上对他颇多容忍。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看他满脸怒容,她便挥挥手让秋灵姐妹出去了。 待人刚出去,言清江就开始骂她,红着脸说她不守妇道。 她一听这话就怒从心头起,这死孩子大约是看她太好脾气了,竟敢对她口出恶言,气的她上去就甩了她一巴掌,那时候她心情正差,对人没什么耐心。 “你还敢打我?我的人昨日看见你在河边与一男子亲亲我我,那狗男人到底是谁?”言清江被打了一巴掌,气势也丝毫未曾减弱。 能与她亲亲我我的狗男人,怕是裴柔丽,“言清江,看来是本宫对你太纵容了,你竟然敢派人监视本宫?” “你是我言家的媳妇儿,我派人跟着你怎么了?”说的理直气壮。 凌淑锦气的想上前再给他一巴掌,可是看见他脸上的手指印,到底是忍住了,倒是言清江看她抬手,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脸。 “你哥哥去世多年,本宫大好年华,养个男人怎么了?难不成还要为你哥哥守寡不成?” “你,你,你不要脸!”言清江本以为凌淑锦要狡辩几句,没想到她竟敢直言不讳,还说养男人。 凌淑锦正有气没地方撒,送上门来的孩子不打白不打。她拿起桌子上的鸡毛掸子就一顿往言清江的后背上砸,言清江是个倔种,被打了躲都不躲,还敢瞪她。 “凌淑锦,当初我就该在朝堂上使劲参你,让你留在感念寺中当姑子。” “你不说此事本宫还忘了收拾你,你爹好不容易为你谋了个官职,放着那么多正事不干,偏偏要找本宫的麻烦,看本宫今日不打死你。” “我的官职是我自己考来的,才不是我父亲为我求的,你再敢打我,我回去就告诉我母亲,让她来收拾你。”凌淑锦向来对他宽容,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下了死手打他,再不搬出母亲来,他今天怕是要被打死。 凌淑锦果然停了下来,她那便宜婆婆难缠的很,但她好歹是个长辈,她平时躲着都来不及。 “你要是敢告诉你母亲,我就告诉你父亲,让他好好管教你。”谁还没有个杀手锏了。 “什么叫我的父亲?我的母亲?那也是你公公婆婆,也是你爹你娘。” 凌淑锦懒得与他多说,挥挥手让他滚蛋,好歹昨日裴柔丽走了,若是被她瞧见这家伙如此猖狂,必要给他一剑。 事情还没有说清楚,言清江哪里肯走,但被打了一顿,气势到底没有来时的足了,嘟囔着问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在哪?” “外头随便找的,已经死了。” “你堂堂盛国公主,怎能如此随便?” “你管我?” “你要是嫁给我,我就管你。” 此话一说,两个人都愣住了,气头上话赶话的,言清江不知怎得就说了心里话。 凌淑锦一个头两个大,第一次认真的审视起言清江来。 不知何时,他已经长得如此高大,容貌与他哥哥也有三分相似,只是言清和要比他温和的多,脸上也没有这么多戾气。细细算来,言清江如今也有二十岁了,却一直没有娶妻,莫不是? “你胡说什么?若是被外人听见,你要毁了本宫的名声吗?” 事已至此,言清江也没什么好再装的,直言不讳道:“那民间也有哥哥亡故,弟弟娶嫂嫂的,我未曾娶妻,你嫁给我也不吃亏。” 凌淑锦只觉得脑仁疼,恨不得手中的鸡毛掸子化为一把利剑,直接将这家伙一剑砍死算了。将人赶走之后,她下了一个决定,去复春城。 临安城这个地方,大概率是有些克她,才能让她事事不顺。 按照章程来说,公主皇子们要去封地,需要经过皇上同意,还要由礼部定行程,在宫里设宴道别,最后选个黄道吉日带着番王宝册由兵部派人护送。总之过程复杂的不得了,没个月余走不了。她已经没有心力去应付这些事情,只给卢家送了个信,便带着秋晨姐妹走了。 历史上她怕是第一个私自就番的人,连番王宝册都没拿,到了复春没有宝册她也行使不了任何权利。且若是朝廷追究起来也是罪过,不过她知道就算父皇收到她的奏疏也不会责罚她,满临安城再也没有人比父皇更希望她赶快去就番,省的掺合立储的事。 不但不会责罚她,怕还要派人来给她送宝册,再护送她去复春城。 事情如她所料,她们刚在庆云城的客栈落脚,吕公公穿着一身常服就寻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群穿着黑衣的大内侍卫。 吕显捧着一个包裹,看到她就开始哎呦,“哎呦,我的主子啊,您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只带着这俩丫头就敢出门,您可担心死老奴了。” 客栈已经被清场,老板颤巍巍的在角落里站着,凌淑锦无奈的带着吕公公去了客栈院子的凉亭里,“父皇怎么让您来了?”吕公公可是五十多的老头了。 吕显叹了口气:“别人来了老奴也不放心啊,就求了皇上,马不停蹄的赶路,好歹是追上您了,看见您好好的老奴也放心了。这是就番宝册,外面那些都是大内的高手,老奴特意挑了信任的人,您就放心使唤。”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些唠叨的话,凌淑锦有些想哭。 “哎呦,我的宝贝主子,快别哭了,给老奴说说,怎么就突然想去就番了?谁让您这么伤心啊?老奴替您去教训他?”吕显说着就拿了干净的帕子去替凌淑锦擦泪,这可是她看着长大的丫头,小时候多么伶俐活泼的人,谁见了都说长乐公主天姿国色,聪颖无双。 这些年被搓磨的,眼睛里如一汪死水似的。 “没有谁欺负我,我就是觉得在临安城待烦了,想出去看看,游历山水。” “出去也好,临安城都是糟心事。您走了,也省的他们缠上你。”他把皇后怀孕的事说了,宁妃宫里的事也说了几句。 凌淑锦听了只觉得奇怪,事情怎那么巧? “皇后宣布怀孕的第二日,就生了那画师的事?” “老奴也觉得奇怪,便让人留意去查了,那孙画师半年前刚从沧州过来,为皇后画过一次画像,当时皇上也在。后来皇后因为五皇子功课的事,又在自己院儿里召见了一次孙画师,其余就查不到什么交际!” 大约是在宫里生活的久了,见惯了各种手段,凌淑锦和吕显都觉得这事奇怪。 “不管如何,再有子嗣,父皇心里应是很高兴的,立储的事情怕是又往后推。” “还是主子了解他,最近皇上是很高兴!老奴要回去了,出门在外,您万事小心。听说西南一带风景不错,您别着急赶路,好好看看路上的风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换个新的环境,重新开始好好生活,记得多来信。” “我记住了,您回去也慢点,等我在复春稳住脚,就求了父皇,接您去复春养老。” “好勒,老奴等着告老还乡的那天。”他从小被买来转去,后来进了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的人。 第052章 继续赶路 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吕公公,凌淑锦把自己关进了屋里,躺在床上想要好好歇一歇。 第50章 她们这一路,从平原腹地的临安到小桥流水的岁城,如今落脚在山脉起伏、梯田纵横的庆云。大约是太久没有出过远门,一路上看到不同的风土人情,那些怨愤不平、离愁别绪好像淡了点。 这些年她好像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得失里,失去的越多,就越想紧紧的抓住剩下的。十三岁之前,她对一切的很感兴趣,骑马射箭她喜欢,种花种菜她喜欢,绣花什么的也努力练过,琴棋书画也能充场面。 小时候她经常去外祖母家,外祖母很宠溺她,任她做什么事,都夸她聪明伶俐,卢旭风就会打趣外祖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卢旭风姨娘去世的早,是放在外祖母院子里养的,因为他年长些,总以兄长自居使唤她。 大约是身份的缘故,其他官宦家的小姐公子和她玩都让着她、恭维她,平白让人觉得没意思。在王府内,凌弘宣又爱装腔作势讨父王关心,他俩不对付,经常干架。 而卢旭风待她,就像是寻常家的哥哥待妹妹,会逗她使唤她,但也爱纵着她护着她,还曾帮她一起揍过凌弘宣,把凌弘宣那狗东西打得好久都不敢惹她。那时候她父王还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压根都不在储君的行列里,所以对他们也不曾严加管教,何侧妃向他告状,父王还斥责了她,说表兄妹年龄相仿,小孩子家打闹多正常,让她不好大惊小怪。 在凌淑锦的记忆里。无法将父王和父皇这两个角色联系起来,明明是同一个人,父王待她温和娇惯,父皇却只会利用她。 权利,有时候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如果没有权利的裹挟,大约他们一家还能像一家人和平相处,不会像现在这样父女离心,临走前连一面都不愿意,以后大约也不会再见面了吧。 靠山山会跑,靠树会会倒,若是不想被伤害,还是靠自己最好。 大内侍卫来了之后,秋晨、秋灵终于敢松口气,出门在外,公主身边只有她们两个,睡觉都是在公主屋里打地铺,长剑短刀放在枕边,以防有什么危险,好及时应对。现下终于好了,现在这客栈里里外外都是大内高手,她们不用再草木皆兵,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了。 接下来两日她们都是在客栈休息,第三日的时候,凌淑锦决定要出去转转,庆云城山清水秀,空气里很湿润,呆着很舒服。若说有什么不适应的,就是饮食上口味偏重,一盘菜里可以有半盘辣椒,辣的很过瘾但是又没那么习惯。 三个人乔装打扮成寻常妇人模样,结伴去市集上溜达,因为凌淑锦对于农业最感兴趣,想去市集上看看庆云都产什么,侍卫们就远远的跟着。 一路转下来,集市上最多的就是辣椒,各种各样的辣椒,凌淑锦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多辣椒。 “大爷,这种小小圆圆的辣椒叫什么?” “樱桃辣。” 别说,名字起的还挺形象,长得是很像樱桃。 “那这种叫什么?”凌淑锦又指着圆粗的问。 “黄灯笼。” 凌淑锦又问了几个,没一会儿老人就有点不耐烦了,“我说夫人,您到底买不买啊?”老头看这三位妇人虽然穿的朴素,但看那肤色气质,该是大户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 “买,每一样都买一些,还有大爷,哪里能买到这些辣椒的种子?” 老头一看她真的要买,还每样都要来点,态度立即热情起来。忙说他家就是种辣椒的,种了几十年了,各种辣椒种子都有,她要是想买可以回去随他去取。 秋晨一听说要跟他回家,立即就谨慎起来,拉了下凌淑锦的胳膊,凌淑锦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大爷,我不着急,我就在前面不远的客栈住,您回头拿了种子去客栈寻我就行。”与老头约定好后,三人继续逛。 三人转了一圈,又买了些瓜果,还有花椒种子,没见过的蔬菜种子,多到要等后面的侍卫过来提。 大约是怕她们反悔,她们回到客栈后没多久大爷就提了一个麻包来了,里面有很多小布包,打开是各种辣椒种子。 “大爷,能否再麻烦您一下,告诉我这些辣椒要怎么种?什么时节种?我们纪录下来,好回去用,若您能帮忙,必有重谢!” 老头连忙点头答应,秋灵去拿了笔墨来,老头说,她纪录,直到天黑,才把各种种子的种植技巧写完。凌淑锦命秋晨拿了一包碎银子,并让侍卫带着一些瓜果送老人回家。 她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逛,一路买,于两个月后到达了复春城。从临安城出来的时候她们只有一辆马车,到达复春城的时候,后面拉东西的马车都有三辆,纪录各种作物种植方法的纸张厚厚一摞,凌淑锦准备休息一下就开始整理成册。 卢旭风看她买了这么多种子,就知道了她的用意,两人多年未见,自是一番感慨契阔。知道凌淑锦赶路也累了,就先让她去休息,并给了她几封书信,说都是临安城寄来的。 凌淑锦回到住处,看了信封上的字迹是白惊的,撕开后还有一个信封,是程应允写的。都是一些流水账,他们已于一个月前到达西北大营,路上去买了需要的种子和树苗,已经在钟师傅的带领下小范围的种植。 最后一封信还提了裴柔丽,说她一路上都挺沉默的,人也瘦了一些,不过见到裴将军后很高兴,父女俩相拥而泣。 还有一封,是白惊自己的信,向她问安。 其余再没什么。 眨眼间已经从临安城出来三个月。 临安城三月春。 天气越来越热,出来逛街的人也越来越少,掌柜的又不在,铺子里的伙计变得愈发惫懒,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歪在柜台上。 白惊从长乐坊回来,看到这幅情景,捡起个鸡毛掸子就砸了过去,伙计立马清醒了。可铺子里确实也没啥事,她也懒得在这看着,安排人将信件送出后,干脆回了后院。 看见江品言坐在廊亭下绣花,如今她头发慢慢长了,已经能够在头上盘个小啾啾,跟小道姑似的。 看到白惊回来,江品言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继续绣花,也不知道那破刺绣怎么就那么吸引人,半年了她还没有绣够。 大约是那次她太玩的太过火,打那之后,江品言就对她冷淡很多。虽然也不拒绝和她亲近,但是也不主动,甚至有一些麻木,让她觉得愈发没有意思,已有多日没再碰过她。 “天天绣花,绣不够?想不想学点别的?” 江品言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神情有些木讷的看着她,喃喃低语道:“什么是别的?” “算账,铺子经营这些,想学吗?” 江品言迟迟不敢离开,就是觉得自己没有谋生的手段,如今白惊愿意好心教她,她也乐意去学。 “那我去问问渊虹有没有时间?” “不是你教我?” “我哪里有那闲工夫?” 好吧,江品言也不再言语,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看的白惊一肚子火,可是又不敢发出来。人都已经被她吓成这样了,再做点什么,真怕脑子出什么毛病了。 与其让她在这个院子里自己呆着绣花,还不如让她去帮帮渊虹,裴柔丽是走了,铺子里那些算账管理上的事一点也没少,她这边和渊虹各自分担。她还好,这些日子外边的铺子也不忙,可渊虹那里生意还不错。不是放心的人,也不敢放进她的院子,前些日子里渊虹还给她抱怨,让她寻一个可靠的人去帮她。 现在想想,江品言就合适,白惊虽然行为上偶尔放浪,但骨子里还是个很保守的人,觉得两个人已经彼此亲近,自是不到死不能分开的。再说江品言那点胆子,也不敢逃出去。 就这样,江品言放下了针线活,开始去渊虹院子里帮忙。 渊虹刚开始就交给她一些打扫擦洗的活儿,知道她和白惊的关系,也不怕她不好意思,有些事情也说的比较直接。江品言红着脸都应下了,一板一眼的听从渊虹的吩咐,把那些东西擦洗的干干净净。 可没过两天,渊虹又让她进了会让那些夫人嗯嗯啊啊的房间,告诉她哪些东西怎么用?什么时候用?适合什么样的人用?也给了她一些册子,有些夫人来的急,她*要陪着没时间准备,会让她准备这些东西。 东西用完之后,有些夫人会直接买走,有些个头大的不方便带的,就需要她好好去清洗,这些她也红着脸去做了。 没过几天,渊虹又教她怎么卖东西,怎么记账,以及卖了哪些东西,哪些好卖哪些不好卖,为什么好卖为什么不好卖,这部分她就老学不会。 渊虹也不着急,笑着说:“你最近做的已经很好了,这些事情不着急,你慢慢学,也可以把东西拿回去琢磨。等你熟悉了,下次有客人来,你就可以自己接待了,你回去也可以找个人试试,先找找感觉。” 这种事情怎么找人试? 渊虹看她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丫头历经人事太少,也就白惊这一个,脸皮嫩也正常。也不再多说,只是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又叮嘱她明后两日她要出门办事,让她自己留在百合苑。 第51章 第053章 三章合一 江品言听到这么快就让自己看院子,忙摆着双手说自己不行,万一有客人来了怎么办?她可接待不了。 百合苑很久没有上过新品,客人都说用腻了,客人的意见最是要紧。眼看最近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紧凑了,渊虹就想要亲自去岁城看一看,进一批新货。岁城有家铺子专门做这个,它的幕后老板麦青黎年前就来信说琢磨出了新花样,让她们有空就去岁城看看。 年前她脱不开身,就让掌柜的去了,可掌柜回来后什么都没带,只说那青黎是个混蛋货色。 不知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前日里麦老板又写信来催,渊虹只好亲自去看看,看江品言神色紧张,她柔声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正常领着客人看就行了,客人愿意要就卖,不愿意你不用多说。” 就这样到了第二日,百合苑就剩了江品言一个,上午还好,没什么人来,江品言只是做些洒扫擦洗的活儿。原想晌午头打个盹儿,小伙计却带着客人来了。 来人是吏部尚书梁茂昌的三姨太太斐允,看见今天接待的是一个小丫头,甩了甩手里的帕子,捏着嗓子说道:“呦,你是渊虹的小徒弟?你师父人呢?” 江品言压抑住自己想抬起摆动的双手,渊虹管事说那会暴露她内心的怯懦和慌张,让她改掉这个习惯。 “夫人,我师父她有事出门了,今天我带您转转。”渊虹管事教过不要反驳客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斐允撇了撇嘴,因为元宵夜的事,太太打了她一顿,把她那些东西都给扔了,又罚她半年不能出门,可真的是憋死她了。今日人家带着老小去山庄避暑去了,她终于得了机会,等人走了后就出来逛街,老爷为了补偿她,可给了她不少金银,让她可劲可劲儿花。 担心太太让人跟踪她,就转了好几家掩人耳目,才来了这三月春,三月春那么好,她可不能让人给端了。 可惜的是渊虹不在,她还是挺想她的,不过今日这小丫头瞧着也不错,唇红齿白的,模样生的极好,便由着她带着转转。 看来看去还是那些东西,那些物什她不怎么用得着,老爷虽有些年岁,但精力尚可,每每都叫她欲生欲死、舒服的如登极乐。还是想买些衣服,太太不在,老爷今晚肯定会去她那,俗话说小别盛新婚,今晚怕是要一番折腾。 听说她想看衣服,江品言便带她继续往里走,青纱帐随风舞动,两个人影穿梭其中,影影绰绰,趁的身姿如风中拂柳般动人。 斐允一件件看过,想象着自己穿上的样子,小丫头在旁边站着,也不做介绍,一副乖乖女女的模样,看着就很好欺负。是啊,她只看自己穿过,还没见别人穿过。 “你,把这些衣服都穿上试试,我看看哪件好看就买哪件。” 江品言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抬起手摆了起来,这些衣服她怎么能穿?该遮的都遮不住。 “有赏,除了这些衣服的钱,我额外再赏给你。”斐允人生信条之一,有钱能使鬼推磨。 江品言果然犹豫了,她若想离开这里就需要钱,可是白惊看她看的紧,没有给她摸钱的机会,眼前的机会她不能放过。 “那夫人,想看,哪件?” 看她为了钱妥协,斐允笑了,找了个凳子坐下,指着那一排几十件衣服,慢悠悠的说道:“都想看。” 江品言咬了咬牙,拿着衣服要去里屋换,斐允却阻止了她,说大家都是女人,该有的都有,没必要遮掩。还有,这些衣服,去哪换有什么区别。 于是,斐允就喝着茶,悠哉悠哉的歪在椅子上,看人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小人儿满脸都写着抗拒,解扣子的手举起又放下,每一步下来都充斥着被压迫的意味,想逃又逃不掉的窘迫看的人心大悦。 孤伶伶的站在那,犹如是被孩童玩乐的蚂蚁。 这一刻,她忽然懂了那些男人为何都喜欢抢来的,喜欢有征服过程的,因为这极大的满足了人性深藏的恶。 因凌辱他人而得的乐趣确实新鲜。 江品言抬头对视上斐允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戏虐,看她仿佛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意儿,这种眼神她很熟悉。她的悲剧就是这些人造成的,可是他们每个人都不会感到愧疚或不忍,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只是小小的玩弄她一下,又没有伤害她的皮肉,不算是作恶。 也就是这些看似随意的玩弄戏耍,在她身上累计的多了,就将她的人生酿成了悲剧。 可是那又怎么办呢,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就只能按耐下心里的难堪和悲愤,化作羞涩的笑容。转身挑了一件红色玉纱材质的衣服,衣服薄如蝉翼,剪裁十分大胆,穿在身上凉凉的。 “走两步。” 江品言听话的走两步。 “转过身扶着墙弯下腰。” 江品言愣住了,她不是未经人事,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能奢求斐允心里能多些怜悯,抬头眼里噙着泪望向她。可斐允压根不吃她这一套,只是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示意是给她的。 人不用开口,银子就会说话,江品言红着脸去做了。 “转过头来。” “学过跳舞吗?扭一扭。” 斐允从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人,大概是太过害羞,如雪的肌肤已经变的粉红,美的她想上前感受它的触觉。 这样想着便也去做了,江品言吓得浑身一抖,但是还是忍住没有反抗,这位太太好歹是给钱的,总比白惊总是空手的好。 斐允没想到她这么乖,脸上笑容更深,这真的是她从未想过的快乐。一只手轻轻拂过,人儿随着轻颤,挠的她心痒痒。 视线慢慢向下,看到那处风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叹原来女人看女人,也能看的花蕊绽放,汁水肆流。 “小丫头,我还以为你是多纯净呢,果然渊虹的院子里,就没有不让人心动的。” 江品言忍着屈辱,抬头露出一个笑来,只是那笑还不如不笑的好。 “这件看完了,我要了,下一件。” 万事开头难,后面就容易很多。 每一件斐允都能提出不用的要求。 “躺下!” “蹲下!” “抬起腿!” “坐过来!” 忙了半晌,斐允只买了两件衣服,衣服钱还没有给江品言的赏钱多,总之千金难买她高兴。 本来都要走了,可是出去看到那些东西,又看了看已经穿戴整齐的江品言,她又有一些新的想法。 “这些买的时候能给试试吗?” 江品言红着脸摆手,斐允知道凡事有度,她也不想把人逼死,回头渊虹来找她。 “今天的事情,你不会说出去吧?不然下次我可不敢给你好处了。” 江品言乖巧的摇了摇头。 将人送走之后,江品言虚脱的趴在榻上,手里握着那锭银子,想着它可以用来买多少粮食,够她生活多少天。靠卖容挣钱,她本该感到羞耻的,可是在不能抛头露面,又没什么手艺的情况下,一个女子又能怎么讨生活呢? 她要一头撞死吗?不,她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赶快多攒些钱,好逃出去。 她拿出了渊虹给她的那些册子,每一页都看的很仔细,甚至去拿了东西琢磨,之前她很抗拒。渊虹说不要相信存天理、灭人欲那套理论,人本就是有七情六欲的,寿命最长不过百年,三代之后存在的痕迹都会慢慢消失,何必要压抑自己的欲望呢?就把它当作人生乐趣之一,正视它探索它,更大程度的去愉悦自己。 但是一切要在愿意,平等,互相尊重的前提下,强迫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白惊知道渊虹今日不在,由江品言自己看院子,来了客人本以为她会慌张,可谁知道客人走的时候还挺开心的,看来江品言做的不错。 问题是她到底做了什么呢?出于好奇她来了百合苑,看到江品言盘腿坐在锦榻上,神情认真的看着什么。听到动静,抬头看是她,忙将手里的册子合上。 神情略显慌张的看着她,白惊看她眼尾的肌肤嫣红一片,眸里泛着水光,唇干涩却艳红,显得格外妖冶,一副刚被人怜爱过的模样。 “江品言,你在做什么?”说着就上前抢过她手里的册子,看到里面各种纠缠的简笔勾勒线条,是渊虹那套东西。 纵然让她来之前就知道她会接触这些,可是看到她在认真的研究这个,怕是已经将这一套用到刚才已经走的客人身上,心里就泛起一阵焦躁。 “你跟梁家的姨太太做什么了?” 江品言看她眸色变深,脑子里闪过刚才的画面,可面上仍是镇定的回道:“没做什么,就是卖东西。” “怎么卖的?” “她看中什么,我给她什么。” “都卖了什么?”语气甚是咄咄逼人。 “两件衣服。” “两件衣服需要挑这么久?” “她每件都试了试?” 第52章 “试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 江品言点了点头。 看江品言神色还算自若,白惊没有再追问下去,量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离她这么近的院子做什么。 于是态度变得舒缓起来,在她旁边坐下,打开册子,指着其中一出问道:“光是看,能看得懂吗?” 两人已经认识半年,白惊说话的时候挑着眉,言语虽隐晦,江品言却能听懂,却装作不懂的回答道:“渊虹管事只是让我看看,我也不需要向客人讲这些,看不看的懂无所谓。” 吃了瘪,橄榄枝被扔了回来,白惊有些尴尬,强颜诡辩道:“有些事情,要两个人才能做,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白管事日理万机,就不必麻烦你了。” “不麻烦。”白惊说着,便一把将人抱起,往最里面的屋子走去。 江品言挣扎,却因力量悬殊,待门被关上才被放开,怒气冲冲的对着白惊喊道:“你不能强迫我。” 这屋子白惊只来过一次,里面的摆设,看的她一个老江湖都脸红心跳。如今再带着人进来,浑身都不由得燥热起来。 “不是强迫,只是帮渊虹教给你这些东西该怎么用。”说着便拽了一段红绸,捆了江品言的双手。 “白惊,你混蛋。” “说这话有点太早了。” 夏天的衣服,薄薄两层,拉扯几下便散落在地,白惊巡视一圈,将人抱到一处,指了指上面的东西。 “这么大的,能直接坐上去吗?” 江品言看着那骇人的尺寸,摇了摇头,这间屋子是渊虹亲自打扫,她没有来过。 现在被白惊抱着,浑身发抖,只好求饶:“白惊,我害怕,你不要这么对我,你说过会对我好的。” “不骂我混蛋了?” 江品言忙摇了摇头,白惊将人放下,又将绸缎解开、裙子披上,颇有警告意味的说道:“江品言,有些东西不要学,我让你来这里,是帮忙的,就算能学点什么,也只有你我二人可做,不要有逾矩的行为。” 江品言看束缚解开了,还以为白惊良心回转,不好意思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不轨之事,态度也跟着放软,主动抱了抱白惊,柔声说道:“只要你对我好,我依然是听话的。” 直到白惊的手不断向下挑逗,江品言才回过神儿来,她不该相信白惊能够只看不吃,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了她。 “听话就好,江品言,我也忍了你一段时间,今天就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尽管前面白惊花了一番功夫,可是江品言被摁着坐上去的时候,仍觉得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抓的白惊身上一道道血痕,恨不得手里有一把刀,能捅进她的身体里。 而白惊只顾衔着那摇曳的红豆玩乐,哪里顾得上她的许多心思,只觉得这点痛跟挠痒痒差不多。 只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江品言已经体会到了渊虹说的那种极致愉悦,甚至希望白惊再用力一点,可是哪怕攀上顶峰,眼前一片白雾之时,她心里仍想着要杀了白惊。 这是第一次有了想杀白惊的念头,尽管两人是她主动,尽管白惊在生活上诸多照顾,可是她对她多次的强迫侮辱,已经让她杀心渐起。 事情结束以后,她神情麻木的任由她抱着清洗,清洗干净后又把她抱到前厅的锦榻上歇着。 等白惊走后,她从锦榻的夹缝里摸出了银子握在手里,好似握着无上至宝。 无论怎么说,她又挨过去一次。 好在她的生活有了奔头,能够攒到钱,只要有钱,她逃出去后就可以活下去。 除此之外,她还要多学算账记账,还有多识字,虽说寺里也会教书识字,可却不多,渊虹有耐心,又博学,她能学得多。 之前偶然听说,裴柔丽可能半年就回来了,如今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她要赶快为自己找到退路,趁裴柔丽回来之前逃走。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裴柔丽,一副小兵穿着,站在两位将军后面,在看他们沙盘推演。匈奴自从年前开始就不太安分,已经多次出兵滋扰,主动出击却又不恋战,这种行为就是在试探盛国军队的实力,以便来日大军出击。 现在的匈奴首领是挛鞮布日列格,三年前弑父夺位,为人狠辣,野心勃勃。 挛鞮原是匈奴王室,胡延烈被捕杀后,由挛鞮稽侯夺得单于之位,立其长子布日列格为王储。布日列格的母亲伊雅阏氏死后,稽侯很快娶了新妻,新阏氏不久后生下的儿子聪明伶俐,甚得稽侯喜爱,就想要废布日列格立幼子为储君。 可是布日列格十岁便能驱弓射下雄鹰,成年时身高近九尺,能徒手举起千斤之鼎,勇猛善战,很得臣子们喜欢。稽侯为了不落人口实,与东胡族争斗时故意战败,愿意送其长子为质子,以修两族之好。 而布日列格刚到东胡,稽侯便派兵攻打,他想的是一石二鸟,既可以借东胡之手除掉布日列格,又能趁东胡不备将其灭族,抢其人口、土地及牲口。 但布日列格对此早有筹谋,在大军来临之时,趁乱偷走东胡烈马,骑回匈奴,又暗自命人毒杀幼弟。 族人不知其中关节,都赞叹布日列格有勇有谋,不愧是储君。稽侯无法,只得分给他一队骑兵,又给他娶了一位美貌妻子,想以此填平父子之间的嫌隙,毕竟目前来看,除了布日列格,他没有更合适的继承人。 而布日列格并未忘记仇恨,悄悄命人制作了一种骨箭,上面穿孔,发射之时有鸣声,射程也远远高于普通箭矢。 他又秘密训练手下射箭,并说道:“你们要唯我命是从,我鸣箭所射之处,就是你们的箭矢所到之处。” 在秋射围猎之时,布日列格突然将其箭矢朝着他的父亲射去,他的部下纷纷跟随,稽侯便身中数十箭而亡。 草原崇尚有能者居高位,稽侯死后,布日列格便顺理成章的登上了单于之位,继位后就杀了他的后母。布日列格好战,登上单于宝座月余,就开始带兵征讨周边部族,掠夺马匹,残杀老者,他认为老人无力劳作,活着只会浪费粮食。 对于他此等残忍无德的做派,也曾有人表示不满并反抗,可皆被布日列格惨杀。 一时之间,匈奴王室无人可与之抗衡,皆屈服于他的弯刀之下。 屡战屡胜,养的布日列格是雄心万丈,认为自己不仅仅能做草原之王,还应是天下之主。收拢草原各部落之后,他就将目光转移到了物产丰饶的盛国。然而盛国强大,且盛人技多狡诈,十年之前,愚蠢的胡延烈就被他们的小公主戏弄,在兵力雄厚的情况下,不但战败还丢了性命。 如今换他做单于,自然要会一会奸诈阴险的盛国军队,见一见那位久负盛名的长乐公主。 他不会像胡延烈那么愚蠢,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军中有汉人,他从小学习汉语,读过《孙子兵法》,知道什么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汉人狡诈,传言说只有三万兵马驻守边境,他不敢全信,只能派兵试探,多次挑衅。 盛国的将军姓程,听说头发都白了,盛国皇帝让这么老的人做将军,看来也是无人可用。他应该抓住这个时机,汇集大军,攻占盛国。 程军大营内。 裴实昭指着沙堆,神情严肃的说道:“大将军,据探子回报说布日列格要纠集十万大军来攻打我们,如若消息可靠,那我们应尽快上报朝廷,请求关内支援。” 程阔望着起伏的沙堆,十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一晃十年而过,匈奴再次来袭,不同的是,他已垂垂老矣。而如今的布日列格,比十年前的胡延烈更年轻,也更凶残勇猛,他们是必须要早做打算。 “你说的对,我们是该早做打算,请求朝廷支援,这就让人八百里加急回传军报。” 然而就算朝廷同意派兵,调集最近的关内大军,最快也需要半个月才可到达边境。以防布日列格突然袭击,他们应做好应战对策。 裴实昭看时辰不早,就劝裴柔丽早日回去:“你身体刚好一些,早些回去休息。” 大概真的是在临安城日子过的太舒服,近两个月的路途颠簸,裴柔丽刚到程军大营便倒下了。这可把裴实昭给吓着了,赶快请了军医为她医治,还找了一个小姑娘来照顾她,躺了半个月人才好过来。 如今大战在即,裴柔丽也不想给人添麻烦,就听话的回去休息。 撩开营帐,就看到图灵正支着桌子打盹,图灵家就在离军营不远的巷子,她今年刚十五岁,干活很利索。裴柔丽身体好后,就让她回家去了,可还是会每天都来,说要跟着她学识字,不想做个睁眼瞎。 固水城内,男子从小就开始练武,女子从小就开始学做家务,确实没有学堂。 在这边关险地,会武术确实是比会写文章有用的多。 听到动静,图灵睁开眼,看是裴柔丽回来了,忙拿着写的歪七扭八的字让裴柔丽看。 第53章 “姐姐,你看我有长进没?” 裴柔丽很认真的看了看,并试着去矫正图灵握笔的姿势,想识字是好的,她不想打击她。图灵从大人的神色中,也知道如今军情紧张,裴姐姐的眼中也藏着郁色,她不敢打扰她太久,就说要回去自己练。 小姑娘走了之后,她掏出怀中的信件,这封信是晌午吃饭的时候程应允塞给她的,说是临安来的。临安来的就是白惊写的,大约又是三月春的事情,她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在经营什么营生,就不敢当众拆开。 军中烛火不如临安城的精致好用,燃的不亮不说,时不时的还要爆个烛花。洗漱好之后,她歪在衣服叠成的枕头上,就着微弱的烛光,拆开了白惊的信,信中内容却让她大吃一惊,气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信中说,凌淑锦去了复春城。 信中并未写明因由,只说凌淑锦在她走的当日,也带着秋晨姐妹离开了临安城,去了封地复春城。白惊怕她担心,前些时日来信的时候没有告诉她,而是等收到秋灵寄来的信,确认她们已经安全到达,才敢告诉她。 分开三个月,她长途跋涉的从临安城来到西北,心中再多的怨愤不平,也全都被西北的风吹散了。分开的日子里,她每一日都在想着她,反思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站在凌淑临的角度来看,她的诸般行为,确实是有难以令人接受的地方。 两个人的性格都太要强,若想和好如初,需要有个人先低头,她已经不介意那个人是她,想着若能回临安城,就向她求和,搬回公主府。 可是她没想到,凌淑锦竟然去了复春城,复春城里有谁呢? 有她青梅竹马的表哥卢旭风。 郊外别院明明还哭诉着想要与她和好,不过两天时间,转头就能决定去复春城,这世间大概没有人能真正的走到凌淑锦心里吧? 起初她以为,凌淑锦最爱言清和,言清和死后,她以为凌淑锦最爱的是她。如今她们分开了,她就去了复春城,会不会又要开始爱青梅竹马的卢旭风?她怎么就能这么冷静的说放下就放下呢? 而她裴柔丽,又有什么立场去责怪凌淑锦负心薄幸呢?明明起初她也想分开,如今人家真的要去另寻他人了,她又心里酸涩难忍,想她念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千里之外的复春城,问她为什么就能说爱就爱,说不爱就能放下?都不需要时间去忘记上一个吗? 哪怕一天的军营生活下来,她已经很是疲惫,可是此刻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记得之前读过一本书,上面写道:如果你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一件事情上,那无论这个事情多么小,都会被无限放大,变成天大的事。若是想逃离这种思想的桎梏,就应该马上调转视线,去看人间的百态,世上的旷阔,等时间去淡化这件事情。 当下军情紧急,她不该再想着与凌淑锦的那些事,管她去爱谁,都不是她该去管的事儿了,两人已经分开。 翌日一早,图灵就给她端来了早饭,说是她母亲亲手做的稀面汤,里面还卧了两个鸡蛋。边关百姓家面粉和鸡蛋都是珍贵物,图灵却是隔三差五的给她送。 “图灵,我还不饿,你吃了吧。”小孩子饿得快。 图灵不愿,非要让她吃,裴柔丽看她执拗,只好又去拿了碗筷来,说一人一半,图灵才勉强答应。稀面汤是家里有人生病时母亲才会做的,里面最多也只会放一个鸡蛋打散。父亲是感怀裴将军的恩情,多次叮嘱她和母亲要好好照顾裴小姐,母亲才做了两个鸡蛋的稀面汤。 老是吃别人东西也不好,裴柔丽拿了一袋大米,让图灵带着她回家,说她身体很多了,想去她家里看看。图灵不让她带东西,说母亲会骂她的,但在裴柔丽的坚持下,还是领着她去了。 固水城是建在边境线上,绵延数百里的城墙守护着盛国边境。 程军大营自然是驻扎在城边,再往里走就是百姓家的居所,说是百姓,原来也大都是年老或受伤退役的军人。有些是受了伤落了残疾千里迢迢的无法返乡,有些是垂垂老矣,故乡也没什么亲人,就干脆留在了这里。 几十年过去了,这里被建设的也是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城,图灵家就在军营不远的巷子里。 裴柔丽到的时候,他们家里人正准备出去做工,程应允听取了凌淑锦的建议,让钟师傅带着百姓去搞农耕,如今他们正忙着给甜瓜地除草对花。图灵的母亲见到裴柔丽,显得很是局促,粗糙的双手不安的反复揉搓,也不要裴柔丽带来的大米。 最后是裴柔丽十分坚持,她才勉强收下。 裴柔丽不想耽误她们,稍作停留便告辞了,图灵还有一个弟弟,爹娘都忙,弟弟都是她在带。如今裴柔丽身体已经好了,也不需要伺候,白天就让她照顾弟弟,如果想继续学习识字,可以晚上去找她,白天她也没时间。 告别了图灵一家人,裴柔丽往军营走,路上碰到一群小孩子在堆泥沙玩乐,其中一个小孩子提着的水已经有些脏了。 西北水源少,很是缺水,冬天下雪时也会囤些雪水,以防夏日水不够用,这也是这里为什么叫做固水城的缘由。 好不容易得来的水,用来自是十分珍惜,这些小孩子玩乐的那点水,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好几次不能再用的。 “小江,你这城墙只有一层,你应该隔一段再盖一层,城墙越多,敌人越难攻进来。” “阿淼说的对,我们再盖一层。” “水太少了,泥不够了,你再回家取点儿。” “我家的水都是洗过菜、擦过桌子的,已经没了。” 一帮孩童叽叽喳喳,路过的裴柔丽看着他们堆砌的泥堆,对啊?城墙多垒几层,敌军不就不容易攻进来了吗?可是边关并没有那么多可以用来砌墙的砖块和石头,那如果只是围着城门的地方盖两层呢?只是盖两层有什么意义?敌人可以攻破第一道防护,就能攻破第二层。 那如果是第一层和第二层中间留些地方,把敌军围在里面,瓮中捉蟹呢? 那留多少地方合适呢?把敌人围住之后怎么能杀掉他们呢?站在墙上射杀,那墙就要砌的宽一些,上面可以站人,可以留出来洞口,可以…… 想法越来越多,裴柔丽便蹲下身来,将眼前的泥堆推倒,按照她的想法重建。 本来玩的正高兴的孩子看到自己刚建好的城墙被推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另一个小孩子还算镇定,在一旁劝道:“小江别哭,哥哥正给我们重新建呢。”小孩子就是要成熟一点。 夏日炎炎的巷子口,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兵带着三个孩子玩泥巴,过往的路人只是摇头笑笑。这里离军营很近,也会有年纪小又贪玩的小兵,在不训练的时候和孩子一起玩,大家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 裴柔丽反复推倒又重建,快到晌午时,她心中的设想才有了雏形,去街边的铺子里给孩子们买了糖,就回军营去巡程应允。 裴柔丽起初并没有问程应允,那天在郊外凌淑锦都给他说了什么,是因为她觉得凌淑锦并没有让她在一旁听着,自是有她的道理。可是程应允这厮,刚出了临安城,就已经按耐不住,一托盘的全给她说了,期间还不忘得瑟,说这么多年看下来,如果没有她在中间,他和凌淑锦该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还夸凌淑锦不愧是十六岁就敢做计谋勇战匈奴的女子,该是盛国第一号巾帼女英雄!还劝她趁姿色尚好,要好好服侍公主,要早日回临安城,省的公主另寻他人。 若不是裴柔丽打断了他,还是要滔滔不绝下去,这厮虽是个墙头草,但是凌淑锦另寻新欢这事,他说的还挺准的。 虽说一路上这家伙老爱时不时的逗她两句,可是也没忘了凌淑锦交代的正事儿,对于她推荐的钟思携,程应允以礼相待。 钟思携确实很了解西北的地质和环境,在农耕种植上也颇为专业,为人谦和又接地气。到了西北未作歇息,就领着程应允派给他的人开始耕作,他说现在虽不是春日,错过了作物种植最好的节气,但还是有些适合的庄稼可以种。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钟师傅划出来种植的那片贫瘠地块确实长出了绿油油的瓜藤,他说这个甜瓜生长时间短,三个月就能有收成。起初很多人都不信,毕竟他们在西北多年,已经忘记甜瓜长什么样儿了,钟师傅选的那块地,还是沙石掺杂,种黍子都难,别说种瓜了。 可谁知钟师傅在他自己院子里撒的瓜苗还真的发芽了,待瓜苗有三四个叶后,钟师傅才让人移栽到沙石地里,如今瓜秧已经结花,他又让人去对花,说只有这样才能结果。 由此一来,程应允也越来越相信钟师傅能够改变西北的农耕惨状,一有空就去地里看看。 裴柔丽赶到的时候,就看他正指挥着属下搬砖石,“你们这是干什么?” 程应允看她来了,还满头大汗的,就拿了水壶递给她,“你怎么来了?钟师傅说要在这里建些一人高的矮屋,再在上面铺上茅草,在里面搭上架子,开始种蘑菇。等冬天的时候,这里还可以继续种菜。” 第54章 裴柔丽没有接水壶,“我不渴*,这里还能种蘑菇?那你这些砖石都是从哪里来的?” “七十里之外的郭庄,三年前大将军要扩建固水城,但是缺少建造房屋所需的材料,就派人去寻适合烧砖石的地方。七十里之外有个小河,附近的土质黏粘,适合烧砖,大将军就留了一队人在那建窑烧砖。不过那里黏土也没多少,烧不出来那么多砖,我们也是跟石块掺着用。”程应允看裴柔丽对这些感兴趣,就说的多些。 “我有一些想法,想与你说说。” 程应允吩咐了属下照看,就带着裴柔丽回了军营,裴柔丽就着沙盘,把自己的想法给讲了。 “妙啊!按照你的构想,这里是城门,是第一道关隘,后面再建一道城墙,与城门楼相连形成瓮城。里面的城墙上我们可再设箭楼,诱敌军进来后再射杀,可以啊裴柔丽,你怎么想到的?” 程应允说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抬手就在裴柔丽的肩旁上拍了两下。纵然裴柔丽也是习武之人,但程应允这家伙从小就吃得多、力气大,被他拍两下子,还真的有些受不了,连忙后退几步离他远点。 “今天上午看小孩子玩泥巴的时候想到的。” “你怎么不上报给大将军,大将军若是知道你有这么好的注意,定会嘉赏你。” “我离开西北多年,才来这一个多月,对边关情形也没那么了解。大将军日理万机,万一这方法不可行,净是浪费他的时间。” 程应允听到这话有些不开心,伸出食指晃了晃,眯着眼睛说道:“裴柔丽,你现在有些不自信啊?还不如小的时候,我记得你小时候,跟着曾师傅多学两招,都要跑到大将军面前显摆显摆,如今这是怎么了?” 被人戳破了心思,裴柔丽有些不自然,转过身去回避着程应允的眼神,嘟囔着说:“也不是不自信,就觉得这主意也不是百分百可用,还有这筑墙的材料从哪来?这中间的院子要留多大合适?要修多高修多宽?修成了要怎么诱敌进入?这些我都没想好。” 程应允绕到她面前,仍是直视着她,开口劝解道:“你又不是军事家,怎么能一有想法就很完善呢?哪怕是你我的父亲,驻边多年,遇到什么事情,有了什么计策,也是要聚在一起商量,才能把事情想的全面。” 第054章 修筑瓮城 大约是在临安城待的太久,再次回到边关,裴柔丽变得很不自信。以前总是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如今变得愈发沉默起来,有几次他也在营帐中听将军们议事,哪怕只有他两个的父亲,裴柔丽也很少发言,多是做些端茶递水的活儿,这让他很不习惯。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想着先跟你说说,会比较有底气一点。” “裴柔丽,拿出你在临安城和凌淑锦吵架的气势来,公主你尚且敢理论,更何况这里还都是能包容你的叔叔伯伯。” 刚有笑脸的裴柔丽,听到凌淑锦的名字,嘴角又垮了下去。 程应允可不愿意放过什么八卦,挑着眉问道:“你们还没和好?” “和好什么啊?她去复春城了。”无论怎么说,她又挨过去一次。 “复春城?那不是她的封地吗?我记得她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不就在那里吗?” “哎呀,当前要紧的不是这个,你要觉得这个方法可行,那你现在就陪我一起去见大将军。” “哎哎哎,说就说,你别拉我,裴柔丽,你慢点。” 两人就这样到了大将军营帐,裴柔丽主讲,程应允辅助,把这个想法给说了。 程阔和裴实昭看着眼前沙子堆成的瓮城,双双陷入沉思,这个法子他们之前确实没有想过。就觉得若是城门都被敌军攻破,定是要与之决一死战的。 “瓮城的大小需要好好考量,匈奴骑兵善于射击,若是中间场地过大,就会利于他们射击。” 裴柔丽看程阔对她的想法提出意见,很是欣喜,“大将军,您觉得我的想法可行?” 程阔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非常肯定的说道:“那当然,有好的御敌良策本将军为何不用?怎么?程伯伯在你眼里就是如此迂腐之人?” “没有程伯伯,我心里从未如此想过,我只是有些担心此计想法拙劣,无法入您的眼。” 裴实昭得意的捋着胡子,看着程阔说道:“大将军,柔丽小时候我就说过,她要是男子,那必须是做先锋的料,到时候就可以和应允一起,一个右先锋,一个左先锋。” “老裴,你这都是偏见,女子也可以上战场,也可以建功立业。如今柔丽献出良计,赐她督领一职,瓮城便由她做主修建,需要什么就吩咐程应允去做,我也会给你派些精通建筑的人,让他们按照你的想法去绘出图纸,细节上你有拿不定的我们随时商量。不过此事要快,本将军命你半个月内完成建造。” “啊,这么急?” 程阔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布日列格已然蠢蠢欲动,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末将领命。” 时间紧任务重,裴柔丽也没有时间再去犹豫,就带着程阔派给她的人忙碌起来,用了两天时间绘出图纸,确定瓮城各项尺寸。征得将军们同意之后,便开始动工,因为工期较短,参与修筑瓮城的士兵将尽一千人,这一千人是裴柔丽提前在军中贴出告示,征集善于建筑的工匠,不过两天便有上千人报名。 图纸有了,工匠齐了,还差的就是砖石及各种材料,裴柔丽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程应允。 程应允将郭庄可用的砖石全部派人运回,原来要用来建筑大棚的砖石,和钟师傅沟通后,也先挪给修筑瓮城。固水城的百姓听说军中缺少砖石后,竟有人拆除了自家围墙,此举让裴柔丽甚是感动。 对固水城的百姓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如今敌军来犯,自是要先齐心协力迎敌。 自从大将军将这个任务交给裴柔丽后,她便一直守在城根儿,及时的去解决各种突发问题,协调各种人和事。现场堆砌了各种砖石瓦料,裴柔丽就站在这些中间,看着固水城的百姓推着架子车,来给他们送材料。 有砖石,有黏土,有砌墙需要用的瓦刀,还有各家积攒的水。 那一刻流过她心脏的,仿佛是滚烫的沸水,令她浑身都充满了激昂之气。 军民一心,共御外敌,让这场即将来临的战争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为了尽快完成瓮城的建设,工匠们实行轮班制,日夜不停,到第十三天的时候,城墙已经略见雏形。城墙之上还要修筑箭楼,放置炮车,这里是整个工程最复杂的地方,只剩两天时间怕是不够。 裴柔丽日日守在这里,知道大家已经拼尽全力,无法再去催促。 军令如山,她只好顶着满嘴的燎泡去大将军营帐。 西北干燥,这些天她又睡眠极少,饶是图灵老是给她灌从家里带来的凉茶,裴柔丽还是上火了,起了一嘴的水泡,食难下咽,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这些事情裴实昭都看在眼里,每每想过去劝她休息,可是想到大将军给他说的话,他就又忍住了。那日程阔告诉他,若是瓮城真的能御敌歼敌,那他就会给朝廷上书,给柔丽请功,到时候柔丽就是有战功的女将士了。 他裴实昭一生驻守边疆,对得起国家,却对不起妻女。当初柔丽的母亲蒋氏冒险来边关寻他,并为他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他心里十分动容,发誓要好好疼爱他们母女,要建功立业,让蒋氏做将军夫人,让他们的女儿做千金大小姐。 为了达成这个心愿,他在战场上愈发卖命厮杀,慢慢的从一个千夫长擢升为参军,被程大将军看见,委以重任。 可是天不遂人愿,西北苦寒,冬天的时候气温骤降,冷的人受不了。蒋氏就是偶然得了风寒,没有熬过那个冬天,撒手人寰,抛下他们父女走了。大约是埋怨他后又被家里胁迫娶妻,没有给蒋氏名分,柔丽一直不愿意回裴家认祖归宗。 后来托公主带柔丽走的时候,他又劝柔丽回裴家,她又拒绝了。 若是此次瓮城真能御敌杀敌,朝廷论功行赏,那柔丽身份自然能昭示天下,成为名正言顺的裴家千金。 为此,他便接受了大将军的建议,修筑瓮城一事全权由柔丽主导,以免将来论功行赏时,再有人生出异议。 瓮城的修筑如今是营中的大事,程阔也十分关注,当初定下半月之期确实是无奈之举,可是心里也知道这么大的工程很难在半月之内完工。可是上位者,有时候也是明知不能为而为之,为的是能督促属下全力以赴、尽职尽责。 所以裴柔丽来找他请罪,并想要延长工期的时候,他只是责问几句便同意再延长三天。 裴柔丽走后,他又站回舆图前,思考者如何应对即将来的战事。 他送去朝廷的急报尚未收到回信,而派出城去侦查匈奴动向的探子已经有人回来,说布日列格的兵马已经集结完毕,会随时发兵进攻。再过半个月就是立秋,关内七八月天儿还是热的,可是西北立秋后气温就会很快下降,去年七月就下过一场雪,也不知今年会如何。 第55章 与这里相隔五百里的匈奴腹地,如今怕正是草肥马壮的时候,布日列格善于作战,尽管他还没有摸清盛国大军的实力,但他一定会在冬天来临之前发动战争。 裴实昭走进营帐,看到程阔略显佝偻的背影,大约是最近忧思太过,头发也白了很多。 他向前几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大将军,如今朝廷还未回信是否派兵增援,我们是否再接着上奏!” 程阔冷哼一声转过身来,右手扶在腰间悬挂的刀柄上,“咱们那位陛下你还不知道?只要敌军没有打上门来,他是不会着急的。” 这话说的裴实昭无法反驳,别说如今匈奴的十万大军尚未兵临城下,就是十年前两军已多次交战,他们那位凌帝还能主动求和呢! “哎,跟着这样一位皇帝,这边守的的也真是憋屈。” “实昭莫要胡言,我们戍边是为了保护盛国的百姓,不单单是为了皇帝。布日列格生性好战,如今大战已不可避免,你把其余将领都叫来,我们再重议前些时日定的迎敌之计。” 裴实昭拱手称是,前些时日他们商议的时候,柔丽还没有提出瓮城之计,如今瓮城即将完工,他们是需要再重新商议。 因为裴柔丽是瓮城的主管人,这次诸位将领的议会也叫上了她,一屋子二十多位将领,只有裴柔丽一位女性,且是最年轻的,不过这里有大半都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叔叔伯伯,抑或是如程应允般的儿时玩伴,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好怵的。 轮到她讲瓮城布防设置的时候,程应允本还为她紧张,却只见她姿态轻松、语势平缓,穿着黑色戎装,小手一背,倒真还有几分少年将军的英姿。 他很久之前就说过,裴柔丽从小就杀伐果断、且敢想敢做,天生就应该留在西北,做一名沙场征战的将士,而不是被圈养在那临安城,做一个小小掌柜。初回西北那会她还不太自信,如今主持了瓮城修建,虽不少受罪,可那股子凌厉的气势也回来了。 第055章 西北军情 记得有一日,他的副将回去告诉他,说有几个小兵看裴督领一介女流,干活时偷工减料不说,言语间竟还敢调戏裴督领。有人猜测裴督领不敢责罚他们,会担心别人说她仗势欺人,可谁知裴督领一点也不惯着,一人打了十军棍,那几个混混被打的嗷嗷叫,说再也不敢了。 军中人多,难免会有些二流子混进来,被揍那是他们活该。 他副将还说,本以为就算裴柔丽不想忍,也可以去禀告了裴将军或者他,让他们去给她出气,可人家自己就出手料理了。 程应允一听就立即驳了他的副将,裴柔丽最烦依赖他人,有仇自己就报了,怎会搬救兵? 裴柔丽讲完后,对于瓮城的巧妙构思,诸位将领都给出了肯定,也在此之上,重新商定了迎敌计策。 匈奴本就善于骑射,如今布日列格制出了射程更远的鸣箭,这无异于如虎添翼。瓮城只是他们的后路,且只能让布日列格上当一次,他们还是需要花更多的精力放在战前。 作战除了排兵布阵,有充足的粮草,还需要有得力的武器,他们这次迎敌还有一个法宝,就是炮制火药。四年前程阔收到戚树成的书信,说南军已开始使用火药作战,用火药做成弹丸投射到敌军阵营,其爆炸效果杀伤力很大,建议他派兵去学,以备大战时使用。 经过了解,程阔知道制作火药的材料与烟花爆竹相似,盛国物产丰富,且有矿山,可助力于火药的制作。 然而火药若是控制不好,就极易爆炸,固水城偏远,制作好的火药不易运送。他只能听从戚树成的建议,派了一对将士去学,学成后又将制作火药的磷石、硫磺和木炭运回固水城。 饶是如今谨慎,在火药的配制过程中,还是发生了意外。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存放火药的库房忽然爆炸,一时之间响声雷动、焰火冲天,附近看守的将士全被炸死,有多处房屋被其火焰点燃,给军营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损失。 因边境稳定,自那之后,他也不敢再叫人去配置火药。 可自从得知布日列格登上单于之后,他就知道大战在所难免。 因着十年前的事情,他不敢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朝廷,没有办法,当今皇上就是一位厌烦打仗的主儿。可是盛国乃丰饶之地,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掠夺你。 于是他便早早的派人去采集制作火药的磷石、硫磺和木炭,并将他们分别储存在固水城的不同方位,等到使用时再进行配制,以免再生当年祸事。 裴柔丽讲完自己的部分,就退到后面,听林浩校尉讲火炮营的作战方略,他之后是程应允带领的骑射营,所有将领讲完,已经是月上中天之时。 从将军营帐出来,裴柔丽本打算直接回瓮城,她的营帐如今驻扎在那里,也是为了方便做事。程应允却拽住了她,说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很适合赏月,邀她一起骑马去营外的沙丘上赏月。 听了一晚上战场厮杀之策,是需要醒醒脑子,她便应下,与程应允二人一起出了营地。 最后出来的程阔和裴实昭,看着一双儿女相携而去,对视一眼,又都叹了口气。 “老裴啊!当初我就反对让柔丽回临安,呆在这里多好了,她与我儿子青梅竹马,若是在此成婚,我们俩老子说不定还能在这边关含饴弄孙。” “谁说不是呢?如今这丫头也二十了。这些年我给长乐公主,还有她的姨母蒋惠妃写了多少书信,说让她们看着为我宝贝女儿找个好婆家,谁知两人都是如此的不可靠,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而你都快有孙子了。”说完裴实昭又叹了口气。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不得不令人感叹啊! “老裴,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临安养老吗?” “大将军,您怎么能说这么丧气的话?您可是向属下承诺过,说等我们老了拿不动刀了,就回临安养老,到时候一起去赏花赏鸟带听曲儿,您还说您的俸禄多,到时候都是您做东呢!” “大概是老了吧,倒没有从前那么些心气儿了。若是公主现在和亲,来找我一同和她设计胡延烈,我大概就不敢同意了,想想那时候真的是虎的很。” “嘿嘿,谁说不是呢!我记得那时候我只是您手下的一个参将,站在您身后,听一个十六岁小姑娘讲那些计谋,听的那是一个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去干他个匈奴人仰马翻。如今想想,那时候也是铤而走险,稍有不慎,你我与公主都要命丧在这西北的沙漠里,还好一切顺利。” “是啊,长乐公主小小年纪,便那般有勇有谋,她要是一位皇子该多好。”她要是一位皇子,他程阔是愿意支持立她为储君的。 裴实昭也点了点头,是啊,长乐公主要是一位皇子该多好! 她若是一位皇子,他就让柔丽嫁给她做皇妃,以后做皇后。 当然,如此大逆不道的宏伟志向他裴实昭只敢在心里想想,哪怕是对着可以托付性命的大将军也不敢讲。 千里之外的复春城,秋晨伺候好凌淑锦洗漱好便下去了。 经过大半个月的誊抄,一路上记录的农耕方法都已经汇集完毕,凌淑锦给它取名《务农汇本卷一》。一番游历下来,让她明白了天地之大,物之丰盛,只怕她如今所见所记不过只是山之一角,若是有机会,她定要走遍大山南北,长更多见识。 若是天下太平,她想完成此志倒也不难,无非是多花一些时间和腿脚。 如今他们住在卢旭风早已修建好的长乐公主府,府邸虽不如临安城的豪华,但是在复春城也是首屈一指的气派,屋子内装饰的典雅整洁,院子里植被了各种花草,常年都有翠色可赏。 卢旭风知道她喜欢清净,只安排了十来个丫鬟婆子伺候,跑腿小厮和护院都在外院,住起来安全又惬意。 而卢旭风的官邸就在隔壁,若是有事商议也十分便利,总之安排的很妥当,无需她再费心。别说是她,就是秋晨和秋灵,这些时日住下来也是满心欢喜,说要比待在临安城要舒服多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她们带的春装不够,需要重新裁制。因为复春城与临安城气候不同,四季如春,现下该是炎热的季节,复春城却仍是凉凉爽爽的,她们出来时轻车简从,衣服带的少。 她还是这里的藩王,按照常理来说,她到了这里之后,各级官员都要来拜见。前些时日卢旭风还能以舟车劳顿为她挡挡,可是以后她要理事,这些人自然是都要见见的。 秋灵去街上看了几家铺子,都觉得无论是布料还是衣服样式,比着临安都差点意思。 说起衣服,自从裴柔丽开了铺子,公主府的衣服基本都来自于三月春。春夏秋冬,各种宫装常服,都给她安排的妥妥当当,每次宴会,那些千金都围着她问衣服是哪里做的,头面是哪里打的,与之前嘲讽她寒酸公主的态度截然不同。 第56章 大约是裴柔丽这些年为她做了太多,待在临安城不觉得,可是离开后才觉得不习惯。衣服首饰这些也就罢了,为了逗她开心,裴柔丽总能有时间就陪着她,春天带她去游湖踏青,冬天陪她去凤山赏雪、摘梅、品茶。 时刻关注着她的心情,第一时间为她排忧解难,这就是过去十年裴柔丽在做的事情。 哪怕三年前,她为了留住裴柔丽,破坏她与程应允的好事,强行要了她,裴柔丽也只是发几天脾气。 裴柔丽是性子倔,爱发皮气,可也总是很快就好,有时只需要她稍微给个台阶。 还记得两人第一次接吻,是她主动吻了她。 那时候裴柔丽尚且懵懂,似是被她的举动吓到,双手撑在背后,一双眼睛睁的圆圆的,亲上去的时候也不知道闭眼。 一张小嘴柔嫩甘甜,她微微偏头,舌蛮横的輾过她的小舌,朝着深处抵去,几乎能将彼此的呼吸淹没。 而裴柔丽没有躲避,仰着小脑袋,任由她随意索取。她故意轻扫她的上颚,令她酸痒难忍,狠狠的打了个哆嗦,背过去的双手终于肯移上前来,紧紧的抱住她的腰,缩小彼此的距离,加深那个吻。 两人一时之间难舍难分,情谊耸动,一切发生的自然而然,她手指抽动的时候,明明感受到了裴柔丽的愉悦,抽离的时候她还很舍不得,绞着她的手指不愿松开。情浓之时,她俯身看着裴柔丽,看她似乎是一条搁浅在浅滩的鱼儿,浑身湿淋淋的,无力的张着嘴,晃动着尾巴,夹着她来回磨蹭,似是在求着她救她重回水里。 那是她见过裴柔丽最娇媚的时候,双眼似是长了媚丝一般缠在她身上,令她不能抽离,只能一遍一遍的亲吻她,只愿两人能永不分开 第056章 失望透顶 裴柔丽武艺高强,为人很辣,而她凌淑锦手无缚鸡之力,她如何强迫了她?两人能同榻而眠,自是两情相悦,从那之后,她就愈发大胆。 去年初冬,她们在凤山小住,有日裴柔丽只带她出行,两人骑马去了梅林。她一手抱着她,一手把控着缰绳,与那日郊外的情形十分相似。 只是携游梅林时两人尚处浓情蜜意之时,郊外共骑一马,实是裴柔丽迫于形势的无奈之举,而后两人就彻底分开了。 之前为了誊抄书卷十分忙碌,忙着还好,她没有空闲去想临安城的一切,可是如今闲下来,只觉得心里空唠唠的,想要裴柔丽的心情达到顶峰。她抬步走到一个箱笼前面,从里面取出一个黄鹂木锦盒,就着烛火打开来看,是一件成色极佳的青玉。 匆匆离开长安,这是带走的唯一一件与裴柔丽有关的东西,将它轻轻放在鼻下轻嗅,似乎周遭都萦绕起了熟悉的气味,那是独属于裴柔丽的气味。实际此物已清洗多次,在箱子里放了三个月,早已没有任何气味。 不过是此刻的她太过空虚,太需要裴柔丽来填满她。 秋灵睡觉不喜欢拉床帘,是想着天一亮光照进来她就能醒,省的睡过头,耽误伺候公主。最近公主起的也早,以往她收拾好进屋,公主已经穿戴好了。 可是今日她进屋的时候,帷幔还垂着,将床上的人遮的严严实实,大约是近些时日疲累了,今日公主要好好歇歇,秋灵便退了出去,先去盯着厨房准备早膳。 大约是昨夜过于疲累,凌淑锦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床铺被她折腾的皱皱巴巴。看秋灵去收拾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在秋灵脸色如常,并未显出什么。 用完早膳,她本打算上街走走,来了这么久,她们只出过一次门,还是坐在马车里。 然而主仆三人刚收拾好,卢旭风来了。 卢旭风神色慌张,递给凌淑锦他刚收到的书信,信是来自临安城的。 信上说西北要打仗了。 凌淑锦听到这个消息,身形不由的晃了一晃,秋晨赶快上前扶助她。 “这消息可靠吗?” 西北若是起了战事,西南之外的蛮夷怕也会蠢蠢欲动,卢旭风也是一脸焦急之色。 “据信里所写,程阔将军已经向皇上表明匈奴最近不断寻衅滋事,恐不日便要率十万大军而来,而如今边关只有三万将士,恐难以抵抗,请求朝廷派关内大军支援。而皇上……”说到这里,卢旭风有些犹豫。 凌淑锦着急的想知道西北的情况,催促道:“父皇说什么?” “皇上责怪程老将军未战先怯,实非良将,让兵部重新择将才去西北戍边。” 听到此言,凌淑锦震怒,怒呵道:“他怎么能昏庸至此?” 秋灵听的一身冷汗,还好公主府内院没有外人,若不然公主此言传了出去,必会招来祸事。 自十年前凌帝向匈奴求和时,卢旭风便十分看不上这位皇帝,如今只觉得凌淑锦说的很对,忍不住附和道:“信上说五日过去,无一人敢上前去揽西北的差事,朝廷那些人,除了皇帝谁人都不会说程阔将军非良将,将一生都奉献给戍守边关的人,竟得帝皇如此评价,实在令人寒心。” 看卢旭风不但不劝阻公主,还和公主一起骂,秋灵只觉得头大,低声劝道:“主子们可冷静些,别气坏了身子。” 两人心中虽都愤懑不已,但是如今他们远离京城,很难为西北大军帮上忙,这是第一次凌淑锦后悔离开临安城。西北之乱恐是早有端倪,程应允回京都怕已经向皇上禀告过此事,而他的好朋友裴柔丽定然也知道西北危局,怪不得那么坚决的想要去西北。 “秋灵,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启程回临安。” 卢旭风看她如此着急,忙劝解道:“复春城偏远,若皇上执意不愿打仗,你长途跋涉的回去又有何用?西北起事,也会影响西南,形势若真的危机,家里定会每日传信过来。再说我们即使是飞鸽传书,从临安城来的书信也要七八日才到,说不定皇上现在已经派兵支援了。” 凌淑锦知道卢旭风的分析合理,可若如书信中所说,匈奴此次来势汹汹,而程军只有三万兵马,朝廷若不及时派兵支援,那他们必将危矣。而裴柔丽去之前已与她做了了断,怕是已经存了一去不回的心,若真到两军对战之时,以她的性子,必会上战杀敌。 如若真有万一,那将会令她后悔终生,后悔在裴柔丽主动告知她的身世时,她不应该为一己之私说出那些话。 秋晨看公主落泪,也急的在一旁落泪。可是卢大人说的对,西北偏远,就算她们快马加鞭,回去临安也需要月余,再说公主在朝廷势微,回去又能改变什么。 皇上若真的听公主的话,当年也不会为了边关稳定,派公主去和亲。 凌淑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如何才能助西北一臂之力,“表哥,你方才说若是西北不稳,西南也会有异动?” 卢旭风点头,正色道:“十年前西北挥军而下时,西南的夜郎国也是蠢蠢欲动,可好在西南相较于西北来说,有群山天堑做壁垒,虽说我们边境线上只有万余兵马囤驻,但只要早做防备,应没有多大危机。” 西南多高山,山的那边有一小国,名曰夜郎国。 百余年前,盛国有热爱翻山游历者,去到了夜郎国,那是这个小国第一次出现在盛国的书籍上。 夜郎国依山而建,百姓信奉神明,夜郎王之下就是大祭司,神权高过王权。二十年前,夜郎王务兴曾派使者来访,带了许多珍稀药材,请求盛国开通夜郎道,想用药材与盛国交换绵帛与粮食。 当时先皇已然年迈,朝廷又处于皇子争夺的漩涡中,无人在意这蛮夷小国,便没有同意。 而夜郎国已经知道了山的那边是一个富庶之地,自那之后便不断派使者探访,甚至有夜郎人搬迁至复春城定居。十年之前,西北匈奴来犯,盛国一时不敌,夜郎便以为自己有机可乘,便也派兵来袭,却被西南守军打的落花流水。 自此两国交恶,也将复春城之内的夜郎人全部驱逐。 夜郎国的故事凌淑锦也知道一些,蛮夷小国本不必在意,可是如今来看,或许可以借它来助力西北解困。 “秋灵去取笔墨来,本宫就番后,还未与父皇上过奏疏表明西南情形,如今也是该要述一回职了。” 待奏疏写完后,卢旭风取来一看,嗓门不由得大了起来,“凌淑锦,你竟敢欺君罔上,若是被朝廷知道,定要降罪于你。”这丫头竟然敢在奏疏上写,夜郎国屡次带兵滋事,屠戮百姓,掠夺钱财。 还写什么据探子回报:夜郎的大祭司夜观天象,说盛国西北战事将起,盛国将灭,以后西南之地皆是夜郎国的属地,还建议夜郎王马上挥军而下。 这都是没有的事,一派胡言。 凌淑锦嘴角扯起一抹笑,解释道:“表哥记不记得父皇刚登基时,夜郎曾派使者来贺?那使者颇懂一些阴阳之道,会观天象还会给人算命,有一日万里晴空他却说一个时辰后会有雷雨,众人不信,谁知后来真的暴雨如注。除此之外,有些朝臣*找他算命,他还算的颇准,于是父皇便想留下他,并许给他钦天监要职,可是那人却执意要回夜郎,说自己故土难离。” 第57章 一旁的卢旭风陷入回忆之中,细细回想,倒还真有此事。 他记得自己的父亲还去找他算了,那使者说出了他家底如何,有子几个,官居几品,诸如此类,父亲很是惊奇。其实现在想想,定是那使者买通了朝廷的某个官员,打听了一些朝廷重臣的底细,才能在宴会上胡驺,而他面对高官诱惑不愿意留下,定是担心有朝一日露出马脚,小命不保。 不过是因为他先算出了天象,才让人信了他后面的话。 “你的意思是,既然皇上相信夜郎国的神学之说,便以此去糊弄皇上,让他同意为西北调兵。” 凌淑锦点头。 “可是你怎么断定皇上就一定相信你?就算他一时迷糊真相信了你的话,若来日起了疑心,派人到西南查探,就知道你所上奏皆为瞎编,不怕他降罪于你?” “本宫也不敢确定他真的会信我,不过是除此之外,无其他计策可施。若是他真的能及时派兵解西北之困,就算将来处罚,本宫也认了。” 也是,皇上多疑且厌恶打仗,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 待秋灵将奏疏密封好,他便拿着信,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出。 此事办完,他又让人去查,如今城内可还有夜郎人。虽说十年前有过一次驱逐,可是夜郎人长相与盛国人差异不大,待得时间久了,口音上也甚难辨别。加上夜郎国盛产珍稀药材,这些年有人为治病,也会去夜郎求药,复春城的集市里,甚至有人专门倒卖夜郎药材。 因夜郎国小势弱,百姓求药也只为治病,这些年他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057章 西南风情 卢旭风走后,凌淑锦也无心再去街上转悠,一心都挂在西北的战事上,希望父皇能尽快派兵以解西北之困。她冒险上疏,不仅是为了裴柔丽能活着回临安,更多的是为了西北的将士、百姓,和盛国的疆土不受侵犯。 远在南疆的二皇子凌弘靖,正在戚树成的营帐里,听他讲西北之事,当下心中就为程将军抱不平,立即请命愿去西北抗敌。 唇亡齿寒,戚树成收到书信后,心内也很是凄然。 他与程阔自幼相识,后进入军营历练,一个被派往西北,一个镇守南疆,多年戍守边疆之苦无法言说,只能互相勉励,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守护疆土,卖命厮杀,除为了封侯拜将,也是身为盛国男儿该做的。可是一国皇帝,不褒奖战士辛苦,竟然说一个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实非良将,若是程阔知道了,怕是比万箭穿心还要难受。 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凌弘靖,从不插手朝堂之争的戚树成第一次觉得,他们应该拥护一位深知戍守边疆之苦的皇子为皇帝。算算时间,这位二皇子也在南疆待了三年多了,记得他初来的时候,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少年,皇子的事他也不愿意管,只是将他扔到军中历练,只要不出事便好。 谁知这位皇子很是能吃苦,脸被烈日晒伤了、脚被沙子磨破了,也坚持与大家一起训练。军中除了他之外,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一些老兵也爱拿捏新兵蛋子,他没少被教规矩,有次他还看到堂堂二皇子,为一个老兵端洗脚水。 他于心不忍想出手帮他,却被他拒绝,还说那名老兵骁勇善战,那日击杀了十几名海寇,他愿意为这样的功臣洗脚。再说那名老兵,跟他父亲年龄差不多,全当为父亲尽孝了。 当时他便被这小子给逗笑了,若是被皇帝知道他儿子拿一位粗鲁的老兵与他同比,怕是要跳起来揍这个逆子。 也是从那开始,他觉得这位皇子不一样,开始把他带在身边,教他排兵布阵。 一晃三年多过去了,这小子黑了壮了,愈发像一位将士,上次海寇来犯时,命他带兵去对战,人家未损一兵一卒就将海寇都给灭了。让他不由得感叹到底是皇子,龙生龙凤生凤啊! 只是如今他要去西北一事,有些不妥,“西北不是南疆,水陆战术天差地别,你去西北有什么用?” 弘靖被堵,也不气羸,仍要为自己争取,“正是因为不同,我才想去,想去试试到底有何不同。” “胡闹,那不是玩乐,是打仗,是你死我活,还试试?西北此次凶险,你有几条命可以试?” “大将军,我意已决,求您允准!”十年之前匈奴来犯,父皇让长姐去和亲,他气愤不平,可因年幼也做不了什么。 而如今,他已经在军中历练三年,刀法进步许多,也会些兵法,去了西北哪怕做一个小兵也愿意。 戚树成看他眼前跪着的凌弘靖眼神坚毅,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种模样,无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你是皇子,我无法决定你能不能去西北,我这里有份八百里加急的奏报,需要呈给皇上,你去替我跑这趟差事吧。” 听到这话凌弘靖眼睛一亮,立马起身接了奏报,笑的露出一嘴大白牙,看的戚树成烦的不行,指着他骂道:“你平日里都不知道避一避太阳吗?看给晒的乌黑乌黑,熄了灯就只能看到牙了,等你母妃见了,定要写信来数落我。” 自从这二皇子来了南疆,那蒋惠妃是一月来一封信,还带些临安城的特色吃食,弄得他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凌弘靖听戚树成与他开玩笑,觉得稀奇的不行,乐的更狠了,一口大白牙晃的人眼睛疼。 “别在我这碍眼了,收拾东西,尽快出发。” “末将领命!” 话说完便一溜烟跑了,跟个孩子似的,看的戚树成眼眶都热了。这样好的孩子在他这待了三年,天天在跟前晃悠,如今走了怕不会再回南疆,心里还是有很多不舍的。 齐佳彦看凌弘靖一脸灿烂的出了将军营帐,觉得很是稀奇,这家伙少年老成,闷葫芦一个,很少看到他如此喜形于色。心内好奇便跟了上去,自从那件事之后,也就是他狂妄无耻的当着凌弘靖那啥之后,这家伙便搬了出去,不再跟他同住,平日里见了连话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每次都是他厚着脸皮往上贴。 实属让他临安齐大少很没面子。 可是他越是这样如高岭之花不可亲近,他心里就越痒痒,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粘在他身上。 现在是大白天,那些兵撸子都去训练去了,他跟着凌弘靖回了营帐,大约是太过高兴,一向谨慎的凌弘靖竟然没有发现他在后面跟随,这让他更加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凌弘靖一心想要要去西北杀敌,为长姐一雪前耻,迅速的收拾着自己的衣物,没有注意有人进了他的营帐。自从齐佳彦对他有了无耻想法之后,他便搬出来自己住了,按照他的职级早可以搬出来单独住,可是想着军中物资紧张,又看齐家那小子总是挨揍,一时心软可怜他,可是没想到那小子如此不要脸。 “宏二,你要去哪?”大约是叫习惯了,宏二叫的是愈发顺口。 “你怎么在这?滚出去?” 齐佳彦看他收拾东西,不问出他的去向,哪里肯离开? “那你告诉我你去哪?” 凌弘靖懒得搭理他,看见他就烦,便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本还想着那家伙会继续纠缠,可能是还有些大少爷的尊严吧,没有再不要脸的闯进来。 可是当他收拾好包袱去向大将军告别,却发现齐佳彦那家伙跪在里面,正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 “宏二,你终于来了,这混账非要跟你回临安,你顺路把他带回去吧,留他在这里净浪费我的军粮。”戚树成最烦京城扔过来的这些二世祖,都是高门贵少,犯了错是可酌情大骂,可是上阵杀敌的胆子是一点也没有。 不敢上阵杀敌的士兵养着可不是浪费军粮吗? 还有这个齐佳彦,更是二世祖的祖宗,来了不过半年,大小的祸事闯了个遍。被他揍过,也被那些老兵揍过,可仍是死活不改,他都担心再这样下去,这二世祖会被人打死他大营里,还好后来他被二皇子给制服了,这半年还算听话。 如今二皇子要走了,他也非要哭着喊着跟着走,这样一个动不动就哭爹喊娘的惹祸精,走了他戚树成求之不得,立即放人。 可是凌弘靖却不愿意与他同路,扔下一句不愿意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赶快给齐家二世祖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跟上去。 齐佳彦虽混账但也有眼色,忙抹干净他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跟上去,怕凌弘靖走远,包袱都没有收拾便跟了上去。 凌弘靖归心似箭,一路是策马扬鞭,纵马疾驰,齐佳彦好歹马术尚可,终于在天黑之前跟上了,并与他下榻同一家驿站。没想到凌弘靖对他视而不见,他什么都没带,跑了一天浑身都湿透了,这破驿站其他人他不认识,只能去找他借衣服。 凌弘靖以防万一,早就上了门,听到他来借衣服,直接说不借。 “宏二,你若是不借给我,那我一会洗完澡,就光溜溜的站在你门前。” 凌弘靖累了一天,不愿与他周旋,无奈之下扔了一件不要的衣服给了他,开门后甚是厌恶的扫了那混账一眼,“只这一件,不用还了。” 第58章 齐佳彦见好就收,接过衣服回房间洗漱,又把自己换下的衣服洗干净。凌弘靖那臭脾气他多少了解一些,说不借那就是不借,他可不想明日没有衣服可换。 换好衣服后,他就抱了被子来凌弘靖门口打地铺,赶了一天路,他甚是疲惫,担心明天起不来,便先来堵住凌靖的门。以凌弘靖的臭脾气,明日定是早早就醒了,也根本就不会叫他一起。 门口一番动静,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对于齐佳彦那点打算,凌弘靖一清二楚,能会给他的只有冷笑一声。这个傻子睡着了就跟死猪一样,他准备睡两个时辰就走,那时他就算踩着齐佳彦的身体出门,齐佳彦也不会醒。 驿站都是南来北往的官差,也没个时辰,伙计看住上房的官兵丑时就要启程,忙上前去搭话。 “官差大哥,您现在就要走啊?您门口的小哥儿还没起呢?”正睡的鼾声如雷。 凌弘靖准备往马厩走,挑一匹壮实的马儿,他的这种赶路方式,每到一个驿站都需要换马。 对着追上前的驿站伙计,回话就有些敷衍:“不用管他,我们不同路。” 伙计哎呦一声,感叹那小哥算的真准,昨晚上那小哥下来给了他点碎银子,问他借些笔墨。好处虽然不多但好在他托付的也不是麻烦事,说若是与他同行的大哥走的时候不叫他,而他还没有醒,就让他将书信交给他。 第058章 寻找助力 “这是睡过道的小哥让交给您的书信,还说让您走之前一定要看。”伙计也有些好奇那上面写了什么,当面传递的书信,还用烤漆给封住了,真是穷讲究。 凌弘靖只瞥了一眼,便冷声道:“我不看,你还给他吧。”齐佳彦惯爱故弄玄虚,两人就在同一驿站,有什么不能当面说,还要大费周折的以书信代之? 小混账烦人精。 那伙计一看外快要赚不成了,就忙上前一步将人拦住,面露难色的哀求道:“官差大哥,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您说这荒郊野岭的,我好不容易得了点赏赐,您就高抬贵手打开看看?” 过道小哥叮嘱过他,若是此人不看,他就使劲卖惨即可。 凌弘靖垂首看了眼瘦弱的伙计,颇为无奈的抿了抿嘴,到底是撕开看了。 纸上不过寥寥九个字:带我走,就让我爹帮你。 “你去把他叫醒,就说我就在外面等他一刻钟,他若不来我就先行一步。” 那伙计看事儿真成了,忙不迭的上楼去喊人,小哥儿睡的跟死猪似的,捏着鼻子才把人给叫醒。 齐佳彦原也不想这么费劲,是这一路上,凌弘靖根本就不给他好好说话的机会。他知道他心软,喜欢可怜弱小,他看那驿站小伙计瘦弱,才生了这一计。 好说歹说,人是愿意带他同行了,可就是这赶路的节奏,他真的是受不了。 一日骑行八百里,他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实在受不住了,就斗胆劝他慢点骑,那倔种非说大将军给他的信件要八百里加急送到临安。 他真的服气了,正常的八百里加急是中途换人又换马,三十里一驿站,若是长途颠簸受不住,就可在下一驿站换人,哪有像他们这样逮着一个人耗的啊?这宏二是存了心要折磨他。 这样的奔袭强度持续不到第三天,齐佳彦就跟不上了,天黑到达驿站的时候,人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凌弘靖将人背到房间里放下,看到齐佳彦大腿内侧的裤子上血迹斑斑,应该是给磨破了,他找了伙计要了点药,伺候他上了药,整个过程齐佳彦眼皮都没闪一下,真跟死了似的。 期间凌弘靖忍不住探了他的鼻息,好在还有呼吸声,没死就行。 不过经此一遭,凌弘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对待齐佳彦是不是有些太刻薄了?这身娇体贵的大少爷,能够跟着他连跑三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自己是从小习武,且又在军营中历练三年,才磨的皮糙肉厚。饶是如此,这么长时间的骑马颠簸他也有些受不了,若不是提前在腿上和马鞍上都绑了布条防护,大约他的腿也会被磨破。 细细算来,如今离临安应还有五六天的行程,再这样下去估计他也要坠马,是需要想想办法了。 睡梦中的齐佳彦,只觉得自己好似躺在秋千上,一直被摇来晃去,耳边还有水流声,浑身都觉得轻飘飘的,他这是死后入仙境了吗?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再骑马了,也不用再跟着凌弘靖受奔波之苦了。 他生于富贵鼎盛之家,人间的锦衣玉食都已经享受过,若是死了也算不亏。 若说有什么遗憾,就是还没有被凌弘靖睡过,自从大雨之夜他开始对凌弘靖有了想法,就立志终有一日要睡到这身强力壮的二皇子。这凌弘靖好比就是那诗文里的牡丹花,有一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齐佳彦做鬼也要做个风流鬼。 若是到了阴曹地府,骑马累死也太丢人了,还不如被凌弘靖睡死,凌弘靖一看就是有这种实力的人。 不行,他一定要被凌弘靖睡了再死。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正在一旁看书的凌弘靖,听到小混账又说梦话,一本书砸过去,落在那人的胳膊上。睡觉就睡觉,没见过他这么吵的,不是打呼噜就是磨牙,还说梦话。 睡品如人品,都一样的差。 齐佳彦吃痛,恍然从梦中惊醒,猛的睁开眼睛,看到红漆木的平屋顶,正常房子没有这样的屋顶,他这是在船上?本想支起身子,可是刚一挪动,双腿之间就疼动不已,似是有万根银针扎过。 低头一看,他下身只盖了一块布,小风一吹,凉飕飕一片,他裤子去哪了? 转头看见坐在一旁的凌弘靖,尖声叫道:“宏二,你丫对我做了什么?”莫不是这丫的假正经,真的趁他昏迷睡了他? 看齐佳彦那混账的表情,凌弘靖就知道他脑子里净又是些污秽之事,又一本书砸过去,落在人的腿上,痛的齐佳彦又咋呼起来。 中气这么足,看来是没什么事了,他还真担心齐家小少爷死在他身边。 “瞎琢磨什么呢?你看你那腿上都是伤,敷药之后还能穿裤子吗?”再说他对这混账毫无兴趣,当然对其他男人也没兴趣,他根正苗红,正常男人一个。 若不是看在他是齐家小少爷的份上,他才不会管他。 他已离开朝廷三年,与朝中大臣都不熟悉,此次回京,若是母妃不愿意帮他,确实需要找个人替他在父皇面前说些好话。 齐家原也是将门,齐佳彦的太爷爷曾是盛国有名的将军,屡建军功,只是后代身体多羸弱,不宜从军,大都选择走文臣之路。而当今圣上重文轻武,五品以上的官员齐家出了三位,三品大员有两位,齐家的姑奶奶是青州江家的老太太。 总之齐家近两代的子孙,无论是留守的儿子还是外嫁的女儿,都是有出息的,共同支撑起了齐家在世家大族中的地位。 所以看了齐佳彦的那九个字,他觉得齐家或许可以当个备选来用。 纵然齐家与江家同气连枝,以后必是会支持三弟的。可是当下三弟还小不说,关于储君之位,朝廷大臣一直都在为立嫡立长争论不休,眼下来看,其他皇子非嫡非长,都与储君之位无缘。 再说他只是让齐家帮他去一趟西北,与皇位也没什么牵扯,齐佳彦若是帮他,说不定齐侍郎真的会为他在父皇面前说上几句,助他西北成行。 诸如这般缘由,他才能一路带着齐家这小混账。 齐佳彦刚醒时脑子不清楚,如今被砸了一下,再看宏二一脸的不屑,就知道是自己睡糊涂了。他清醒的时候宏二都对他没有兴趣,更何况如今他这副脏兮兮的模样,他甚至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酸臭味。 不过没做就没做,他也不用尴尬,便没话找话道:“宏二,我们这是在船上?” 看凌弘靖点头,他又继续问:“为什么突然改坐船了?心疼我?”古人说心疼便是爱一个人的开始。 “我也腿疼。” “哦,破皮了吗?那让我看看?” “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这个人就不能好好说话。 “看一看怎么了?你不都看完我的了吗?给给给,你再好好看看。再说我早都看过你的了,摸都摸过了,害羞什么?反正如今我们在这船上也无事可做。”齐佳彦边说边支棱着下身,担心凌弘靖看不清,把那块布扯开,还往前凑凑,反正都这样了,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齐佳彦记得第一次看见宏二的,就惊叹于竟然能有人的尺寸那么可观。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只觉得是饭吃少了,导致那东西没长开,跟他的个头似的。 懒得搭理他的挑衅,凌弘靖准备去甲板上透透气,船是驿站伙计帮他找的,是一艘来往临安与南境的商船。他花光了身上的盘缠换了一个小舱室,船主一日可提供两餐,承诺五日之内便能到临安码头。 第59章 若不是只有一个可供休息的船室,他才不会与那混账同处一室,只会脏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齐佳彦看人又被自己调戏走了,便强撑着起来,找隔壁的船夫要了一盆水,避开伤口勉勉强强的擦洗一番,虽说洗的不舒服,可身上总归是没有酸臭之气了。他是家里排行最小的,祖母和母亲对他那是极致宠爱,从小到大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不是犯了错,被父亲责罚扔去南疆大营,他现在也不能咽下这等赶路之苦。 那日他看宏二眉开眼笑的从戚将军营帐出来,还收拾东西要走,就去求戚将军告知他发生了何事,好在戚将军也想把他送走,毫不犹豫的就告诉他了。他在南疆大营耍横一年多,前半程靠银子,后半程靠宏二,银子没了宏二再走了,那他留在那还有什么活路?自然是要跟着走。 从戚将军那里打听来宏二想去西北,他便利用家中权势诱惑宏二,如此他便愿意带着他。 别管一路多辛苦,他以护送二皇子的名义回临安城,父亲总不会再责罚他了吧?想想他也真是聪明,竟然能想到如此一石二鸟的良策,既可以名正言顺的回临安,又可以一路调戏二皇子。 若不是身体有恙,定要趁此机会将他拿下。 接下来的几天齐佳彦仍是不停犯贱,但凌弘靖不接他的话,说的久了他也累的慌,两人总算是平安无事的到了临安码头。经过这几天的休息,齐佳彦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下路行走已不成问题,船一靠岸,凌弘靖便丢下他走了。 第059章 成婚生子 至于齐佳彦答应他的事,若是敢不做,他自是有办法收拾他。这家伙在南疆军营闯下祸事无数,戚将军都帮他瞒着,若是这些事被他爹齐侍郎知道,定会狠狠打他一顿,再将他送回南疆。 齐佳彦早就想离开南疆,苦于齐侍郎不答应,还说他要是敢自己回去就打死他。 这些事情都是齐佳彦自己告诉他的,这家伙机灵的很,每次惹了祸事怕别人揍他,就开始跟屁虫一样的追着他寻求庇护,跟他讲些有的没的,顺带把自己那点弱点卖个底朝天。 齐家那么多聪明人,怎的就生出如此一个笨蛋玩意? 不想他了,他要赶快回宫去。 不过身上那点银子租船花完了,只能走着回宫。 距他离开已三年有余,临安城的变化也不大,南庆街还是一如往常的车水马龙,人潮如织,男女衣着也要比南疆华丽的多,到底是盛国国都,繁华富贵。 皇子回宫,自是要先面圣,顺便呈上戚将军的奏疏。 至于去西北之事,还是要见过母妃之后再说,毕竟他对如今朝堂之事并不了解,万一言语间表述不当,只会平白生事。 父皇看他回来很是欣喜,一边让人去永章宫传话,一边拉着他的手询问这几年的经历。他随意挑了几件讲了,父皇便夸他性格沉稳、身姿矫健,颇有大将之风,望着他的眼睛里满是赞赏之意,好似一位慈爱的父亲。 这样的父皇让凌弘靖有些陌生,他上头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加上他性格沉闷不会哄人开心,父皇对他一向冷淡,很少有如此亲切的时候。 也许是多年未见,真的是想念他了。 直到兵部沈尚书求见,才放他回永章宫去见母亲。 蒋惠妃听说儿子回来了,那是一个大喜过望,一会儿让小厨房去准备二皇子爱吃的,一会儿又让人去打扫二皇子在宫内的居所,永章宫内忙活一片。 这也不怪蒋惠妃,这小子一去就是三年,年前催他回来过年,他说年后回,年后又说年底回,只一味的诓骗她。如今好不容易真的回来了,可不让她欢喜吗?所以早早的就在宫门口等着儿子。 可是等着等着,心中便有些不安,儿子突然回来不说,怎的皇上又留他那么长时间?自家儿子闷葫芦一个,他们父子之间向来话少。 永章宫有些偏辟,从承乾殿走过去,也颇费些腿脚,刚拐入永章宫的宫道,便见母妃在门口守候。 蒋惠妃左等右等,终于看到儿子的身影,忙上前去迎,母子久别重逢,相拥而泣。 蒋氏祖上是庆州的,庆州饮食喜辛辣,御膳房里的膳食多清淡,惠妃便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安排了善做辣菜的厨娘。儿子胃口也随娘,看着快要摆满的桌子上全是自己喜欢吃的,凌弘靖立即拾起碗筷大快朵颐起来了。 军营里多是大锅菜,说不上好吃与否,就是为了填饱肚子罢了。在南疆这些年,凌弘靖也时常想念,宫里面的美味佳肴。 惠妃看儿子吃的开心,就忙着给他夹菜,她这个儿子从小就能吃还不挑食,若不是好动喜欢练武,食量这么大,早晚要吃成个大胖子。 一顿饭吃完,桌上剩的不多,惠妃让人撤了,换了茶来。 母子俩终于可以聊聊天。 “儿子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知为何,这次儿子忽然回来,连封书信都没有,总让她心里有些担忧。 凌弘靖本还想缓缓再说,可到底是母子连心,母亲是了解他的。 “母妃,我想去西北。” 原来如此,惠妃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看着儿子垂着头,都不敢看她,约莫也是担心她不同意。 “你如此犹豫,是担心母妃不同意?” 西北大战将起,战场上又刀枪无眼,凌弘靖理解母妃不想他涉险的心,不会支持他去,母妃如此问,他只能点头。 “你与你父皇说了吗?” “未曾,儿臣离宫已久,不了解宫中如今形势,想着先征得母妃同意后,再去求父皇。” 听到这话,蒋惠妃心中十分安慰,她的儿子本就性格沉稳,如今外出历练三年,做事是愈发周全了。 “我儿聪慧,你不必去说,要等你父皇找你。” “母妃此言何意?儿臣不解。”父皇怎么会主动找他去西北呢? 蒋惠妃拉起儿子的手,柔声说道:“西北的军报已经呈上来半月有余,你父皇责怪程阔大将军未战先怯,实非良将,扬言要换掉西北主帅,让朝中武将自荐。可西北苦寒,如今匈奴大军来势汹汹,你父皇又极其的重文轻武,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谁人傻到要去西北送死呢?我听说昨日你大姐姐又上奏疏,说西南夜郎国的大祭司算出西北有变,也想如十年前一般趁机攻打盛国,如此一来,你父皇必要赶快对西北之事有个决断,在朝中择出良将,带领关内大军支援西北,以免陷入两面夹击的险境。” “大姐姐去了复春城就藩?” “是的,公主本没有封地,是因为你大姐姐和亲匈奴有功,你父皇为了显示仁德之心,才给了她那偏远之地。原也不指望她去那里,谁知道三个月前,她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没有与你父皇道别,连藩王宝册都没拿。” “大姐姐一定是被伤透了心,母妃如此说,我便知道今日父皇为何对我那么和颜悦色,想是要让我去西北,不过儿臣也愿意,就是不知道母妃是怎么想的?”当初去南疆,母妃就十分挂念,如今要去更凶险的西北,母妃想必会更担心。 蒋惠妃叹了口气,面上难掩忧虑之色,”若是依着我的意思,自然是不想让你去的,可是如今你大了,心中又有从军之志,去西北也好,可以远离这宫中纷扰争斗。”自从皇后有孕后,后宫中是非不断,朝中关于立嫡立长争论不休,而皇上大有坐山观虎斗之意,她虽不舍儿子去西北,可是留在临安也绝非百分百安全。 再说柔丽也在西北。 凌弘靖一听母妃不反对她去西北,忙起身跪下谢恩。 “你也不必高兴的这么早,如今你二十有一,早到了成婚的年龄,让你去西北我是有条件的,就是好好与你表妹培养感情,待回临安时,我就求皇上为你二人赐婚。” “裴柔丽也去了西北?”这个表妹就与他相差一岁,自她回京之后,母妃逮着机会便让二人见面,存的是什么心他早就知道,好在裴柔丽对他无意。 惠妃看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对,心情终于没那么沉重,去西北也好,说不定二人真能日久生情,成就一段好姻缘。 “三个月前就去了,她在西北军营长大,你们两个应有话说,见了面之后别这么傻愣愣的,好好相处,你们若能早日成婚,也算是了了母妃的心愿。儿子你知道的,母妃从不想你去争那个位置,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一生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凌弘靖抬头看母妃面上终于又有了笑容,心下虽不是那么着急想成婚,可是为了安抚好母妃顺利去西北,他也没有开口反驳。成婚对他来说是早晚的事,与其娶一个娇滴滴的世家小姐,娶裴柔丽也不错,她既会剑法又懂些刀术,到时候家里弄个演武场,没事了俩人还能切磋切磋。 临安城齐家。 齐佳彦正接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左手被母亲牵着,右手被祖母窝在怀里,还有丫鬟给他喂饭,那是一个自在。 第60章 上了岸没看到凌弘靖,就知道他撇下自己走了,他身上那点银子在船上买吃的花完了。凌弘靖虽订了一日两餐,可是他好不容易出了南疆大营,自是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的嘴,让船上的厨子单独给他炒些小菜,弄点小酒。 钱花完了他也不会走着回府,就找了一个小叫花子,让他去齐府说小少爷回来了,快派人来接,说只要他去了就有赏钱,那叫花子当即就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家里就派了软和的马车来接,同来的还有他的祖母和母亲。 婆媳俩看他又黑又瘦,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也不管码头上人多嘴杂,当即就拉着他号啕大哭起来,被众人围观,他竟还有些不好意思。 无论如何,他*终于逃离南境回到温暖舒适的家里,更好的是,父亲还没在家。 最近西北、西南频生骚乱,朝中又无将可派,兵部便把责任推到吏部,说吏部平日里没有为兵部储备良才,才导致无将可用。 这可把吏部侍郎齐衡远给气着了,朝中武将无能是吏部的问题吗?那是皇上执政后多年重文轻武的后果,怎么能将锅甩到吏部呢?然而这话他只能在心中埋怨几句,这天下谁人都会有错,就天子不会。 此事出后,吏部只能忙着找人,可翻来覆去,英勇善战的已经都在边关守着了,靠家里荫封混吃等死的,他也不敢往上报,得罪人家里不说,回头上了战场,刀枪都举不起来,去了何用? 第060章 弘靖封王 本就被这选将的事儿弄得心烦气躁,无处发泄,家里小厮又来禀报,说小少爷回来了,老夫人让老爷早日归家。 听闻此信,齐衡远本就皱着的眉头霎时就拧了起来,这个混账兔崽子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齐衡远兄弟四个,他是家里老小,如今官居三品,自诩是最争气的那个。 且他自小省心,少年努力读书,入朝后好好当官,婚姻之时由爹娘做主,娶的妻子也是温柔贤淑、门当户对。 婚后又育有两子两女,大儿子老老实实读书,已经科考有名中了进士。虽不说名列三甲,但好歹也算是榜上有名,能有个官做,不至于赋闲在家,去年与翰林院邱老家的小孙女成了婚,眼看就要抱孙子了。 大约是他这一生太过顺遂,老天爷看不过去,才有了个混账小儿子。齐佳彦那个混账,读书读书不灵,惹祸惹祸门清,耍不了枪弄不了棒,斗鸡遛狗倒是在行。 自从这逆子五岁开始上学堂,那上门告状的人都没断过,整天在学堂里,不是打了这个,就是揍了那个,他齐衡远的脸面,因为齐佳彦这个逆子已经丢的差不多了。 原来他齐衡远也接受不了人参树上结坏果,可是对于这个屡教不改的逆子,他又想了想,谁家的祖坟能一直冒青烟呢? 就让祖坟歇一歇,好歹齐家百年世家底子厚,一个纨绔子弟还是养得起的,便也随他去了。 可是那个小混账却愈加癫狂,家里安排的通房丫头他不要,青楼楚馆他觉得没意思,竟然老是往戏园子里跑,还迷上了一个刷刀的武生,应要把人捧成角。眼看再不管束,就要把那戏子带回家了,一气之下,就把他扔去了南疆军营。 他不是喜欢刷刀的吗?军营里净是刷刀的,人家刷的还是真刀。 再说他们齐家祖上本就是武将,也让这逆子去吃些苦,他管不了的儿子就让别人去替他管,好知道他命有多好。 眨眼一年多过去了,这个逆子竟又回来了? 自打知道了这个消息,齐衡远是公文也看不下去了,干脆先回了家。 齐佳彦早告诉了门童,若是父亲回来,一定要先行跑回来告知他。 于是齐衡远入了后院,老远就看到那逆子在厅堂里站着,不似之前的吊儿郎当,站姿很是端正,正恭敬的回着老夫人的话。看到他回来,也忙给他行礼,黑了黑了,但眉宇间已然没有轻浮之气,多了些坚毅。 只是人确实也瘦了不少,看到这情形,满腔的怒气也消了不少,但仍背着手厉声质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齐佳彦早已打好了腹稿,恭敬的垂首答道:“回禀父亲,儿子此次归家,是护送二皇子回京。” 听到这个消息,齐衡远有些惊讶,接着问道:“二皇子也回来了?他怎么突然回京?” 齐佳彦点了点头,但是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等着父亲说那句:“跟我去书房。” 齐家老太太和齐夫人看到父子俩离去,对视一眼,父子俩没有吵起来就好。 书房在前院,齐佳彦沉默的跟在父亲身后,以往被叫去多是挨骂,有时候还会被踹几脚,导致他对于父亲书房没什么好的回忆。如今不召而归,又有事所求,内心更是忐忑。 书房之内,两父子一站一坐,气氛怪异,丫鬟奉上茶水后就连忙退了出去,以防父子俩闹起来殃及池鱼。 齐衡远一路回来,早是口干舌燥,喝了一碗茶才开口问道:“说吧,为什么二皇子突然要回来?” 齐佳彦垂首而立,小声答道:“他想去西北。” “什么?二皇子想去西北?你确定消息无误?”齐衡远正找不到合适的人递交给兵部,没想到如今人自己送上门来,真是上天助他啊! 齐佳彦一直观察着父亲神色,看他听说凌弘靖想去西北之后面露喜色,内心不由得雀跃起来,看来父亲是赞成此事的。 “我确定他想去,还望父亲帮他,我初到南疆大营时,什么都不懂,是二皇子多次帮我,儿子才能活着回来。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做人要知恩图报,还望父亲替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助他西北成行。”说这便跪了下来。 齐衡远听他言辞恳切,一脸正色,觉得很是奇怪,自家的儿子什么模样他了解,打小结识的都是狐朋狗友,正经人都不愿意带他玩。而二皇子他也熟悉,那可是皇子中少有的正气之人,人家怎么可能会和这个逆子交好? 还是说二皇子有心谋求储君之位,想要借他齐家的势? 但是他儿子可是临安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是被家族承恩过的不学无术之人,二皇子结交他有何用?再说如今朝中缺武将,兵部和吏部巴不得马上有人领了这苦差事,二皇子是陛下绝对信任之人,只要他去陛下面前说,陛下必定同意,哪里还需要他出面? 再说二皇子又不糊涂,知道齐家与江家乃是姻亲,不说他们不想掺合立储之事,就是参与,也肯定是支持江家宁妃所生的三皇子,怎么会去支持他呢? “齐佳彦,你确定二皇子需要你来求我?” 齐衡远思来想去,还是说自家的糊涂玩意会错了意? 难得能在书房里与父亲议论正事,看父亲一脸怀疑的看着他,心中不免叫屈,嘟囔道:“确定,父亲怎得不相信儿子?” “你说话大点声,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嘟嘟囔囔的做甚?” “父亲,我确定是二皇子他需要您帮他,您就帮帮他吧?” 齐衡远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家从小就缺根弦的儿子,思忱良久才开口:“你想让我帮二皇子可以,你也跟着他去西北。” 啊?他去西北干嘛?西北打仗呢! “我不去,听说那布日列格凶残至极,我若去了死在那里怎么办?” 看着这个窝囊胆小的儿子,齐衡远气极,怒骂道:“怎得你与那些小混混打架斗殴时就不怕死呢?” 被揭了老底,齐佳彦也懒得再装,他腿上还有伤,跪着疼的很,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扬着下巴说道:“我是齐家的小少爷,那些小混混又不敢杀我,但上战场可不行,那可是刀枪无眼,说玩命就玩命。” 看着地上坐着的无赖,齐衡远直叹这才是他那混账儿子,刚才那些都是装的,果真应再让他去战场上历练历练。就他这家世这怂样,真去了西北程阔也不会让他上战场,顶多让他当个伙夫,不然就是浪费军粮。 “为父的话就摆在这了,想让我帮二皇子你就得跟着去,不想去就别报恩,两条路你自己选。反正想去西北建功立业的武将那可是多的很,我明日就需向圣上提报人选,你现在就要做出选择。”说完就继续喝茶。 坐在地上的齐佳彦,弓腰耷背,陷入两难之中。 这个两难倒不是要不要报恩,而是他主动说要帮凌弘靖,若是不帮,就那人小肚鸡肠、有仇必报的样儿,必会向父亲告状,说自己在南疆大营的恶行,到时父亲轻则打他一顿,重则送他回南疆。 南疆大营的将士他得罪了大半,独自回去必没有好果子吃,还不如跟着凌弘靖去西北,那人嘴硬心软,出了事必会护着他。 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拂了拂长衫上的褶皱,正色道:“父亲,我想好了,只要您能帮二皇子去西北,我就也去。” “真想好了?要为了报恩丢掉小命。” “父亲莫要小瞧儿子,儿子在南疆一年多,那也是击杀过海寇的。” 第61章 “当真?” 齐佳彦郑重的点了点头,心虚中透露着骄傲。 实情是他随着凌弘靖出海巡视,遇海寇伏击,他本躲在后面观战,却有一个海寇向他扑来,可能是看他瘦弱好杀,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就乱刀砍了上去。 解决了西北的难事,又忽悠走了惹祸的儿子,齐衡远心情大好。 如蒋惠妃所料,翌日早朝,凌帝便宣布封二皇子为靖王,又封征远大将军,携虎符带领关内十万大军迎战匈奴。而与此同来的,还有西北边关的急报,匈奴单于已率领大军兵临城下,西北边关浴血奋战,因兵力悬殊,还望朝廷尽快派兵支援。 西北地远,就算八百里急报,最快也要五日才到。军情紧急,凌弘靖也不敢耽搁,接了虎符便带领一队兵马前往西北,十万大军在岁城城外的关内等他。 西北大营内,程阔坐在首位,听各位将领汇报军情。 炮火营的林浩:“大将军,虽说我们利用火药顶住了匈奴大军的第一波攻击,可是我们火药也基本用完了,若是匈奴回过神来再派兵攻城,我们怕是就要用第二步作战计划了。” 制作火药的原料难以运输,炮制工艺又危险,极其容易发生意外,是以城内存储并不多。 程阔摆了摆手让林浩坐下,将目光看向程应允,第二步作战计划,是由程应允带领的骑射营迎敌。 程应允站起,拱了拱手说道:”报告将军,布日列格带领的军队极善箭术,其所制的鸣箭射程又远,观察上次敌军是在一里之外开始放箭,这个距离很难看清城楼上将士的面目。据此情况属下修改了战术,令人填充多个兵甲稻草人,立于城墙之上,以迷惑敌军放箭,消耗其所带箭束,待其放松警惕靠近城墙之时,利于我们放箭杀敌,后再开城门与其厮杀对战。” 第061章 浴血奋战 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尽可能的避免人员伤亡是最佳的迎敌之策,程阔没有意见。 十里之外的匈奴大营,布日列格看着被火药炸的七零八散的盔甲,惊叹于盛军竟然有此等威力的武器,怪不得他前期他多番试探,盛军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原来是有此等利器,自然是可以有持无恐。 就是因为这东西,令他首战失利,且损失惨重,军心涣散,实在是可恨至极。 然而草原上的雄鹰不会因为畏惧猎人的弓箭就不敢俯冲,只要它锁定了目标,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会去咬住猎物。 重新调整战术后,布日列格准备再次对固水城发出攻击,这次不像上次的进攻那么凶猛,而是利用鸣箭射程远的优势,在一里之外进行射击。待城墙上的士兵尽数倒下后,又换了一批士兵,他稳坐于马上,挥手让兵马分散向前。 对于上次的惨败,他回去后也做了复盘,发现那火弹球并不能投掷太远,且火力也很难集中,若不是他没有防备,必然不会伤亡那么多。 要减少伤亡,大军需分列前进,以分散火力,逐步向城墙攻进。 可令人奇怪的是,彼此兵马已经到了炮火射程之内,盛军却仍无动静,甚至城墙上的士兵站姿都有些僵硬。汉人计多,他怀疑有诈,可都到了这地步,必须是试探出个虚实来,就仍按照指定好的战术继续前进。 “王上,属下怎觉得那城墙上的士兵是假的?“待大军逐步靠近城墙,眼尖的左都尉乌洛兰发现了端倪。 而不待他们反应过来,上空却突然有箭雨袭来,饶是有盾牌遮挡,这么近距离的箭雨扫射,也可放倒了一片。 箭雨掩护之下,城门大开,程应允率领的骑射营鱼贯而出,万马奔腾,虽拥挤却不混乱,出城后便迅速列队。 身骑骏马的程应允,一身黑色盔甲,手持长枪,立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声令下,众将士挥刀而上。 程阔带着裴实昭父女登上城楼,俯身看着不远处数万人搏杀的场景,热血四溅,尸身横陈。所谓仁不带兵,义不行贾,将领要学会的就是要在战场上保持冷酷。 裴柔丽一身戎装,手握剑柄,看着这一场以寡敌众的博弈,恨不得亲上战场出一份力。 而程应允已经挥着长枪与手持弯刀的布日列格对打起来,两人均居于骏马之上,布日列格虽力大无穷,出招狠辣,但程应允利用长枪优势,也能打个有来有回。百招过后,程应允逐渐不敌,胳膊被布日列格的弯刀划出一道血痕,虽不想承认,但布日列格武力确实很强。 布日列格向来好斗,好不容易棋逢对手,眼神里都透露着兴奋。 程应允听着城楼上的鼓声愈渐密集,就跟自己周边的部将使了个眼神,程军将士都能听懂这鼓声含义,悄然变化着阵型,以弧形之势对抗,装出不敌之态逐步后退。而匈奴已经杀红了眼,原本散列的方阵逐渐汇集,已全然忘了火药的威力,想要围杀盛军于此,他们的首领布日列格也是愈战愈猛,逼得盛国将领节节后退。 匈奴士兵以为,此战他们必能破城! 程阔看阵势已明,冲林浩点了头,林浩躬身后退,命人将藏于瓮城之内的炮车推出至城楼。火药制成的火弹装好后,他便挥动旗帜,炮车上的火弹弹射而出,与敌军阵列里次第爆炸,瞬间尸体飞溅,哀嚎遍野! 打的正酣的布日列格忍不住回头看去,就看到自己的军队又被炸的乱七八糟,气的恨不得立即杀了这狡诈的盛军。程应允趁他分神,手握长枪向前猛刺,意在布日列格胸前,却被布日列格的副将飞身当下,而布日列格受到冲击差点坠马。 接连受挫,气的他是两眼通红,稳住坐骑后,便咬着牙高举弯刀,势必要将对面的小兔崽子斩于马下。 程应允一击未中,便知机会已失,而他也不是布日列格的对手,再打下去他恐也占不了便宜。计谋已成,他也不再恋战,挥枪与城楼上示意。城楼上的射手得到信号,立即拉弓射箭,掩护程应允撤退。 布日列格嗜战却不鲁莽,看着盛军的火弹不停的往下扔,自己再往前冲怕也是要被炸死,便由着部下护着撤离。 两次对峰之后,盛军虽有伤忙,可是匈奴却受重创,十万大军只剩不到七万。好在布日列格早有准备,对外宣称自己只有十万大军,实际有十六万,所以他有必胜的决心。 撤回大营之后,他召集属下部将重新调整战略,他觉得两次对战,盛军虽都使用了火药,可是两次策略都不同。 第一次是他们不知道盛军有火药,便大军兵临城下,结果被盛军炸的落花流水。这次他们是已有防备,调整了列阵,没有选择近距离攻城,可是却又被盛军引诱至城门前射击轰炸。 实在是两次都上当,当当不一样。 左大都尉乌洛兰看出了两战之后,布日列格脸上出现了焦虑之色,这在之前征伐草原部族时从未有过的。草原打仗,讲究的是真刀真枪真干,打得是一个简单粗暴,而汉军却不同,他们讲究战术。 单于旗下有左右大都尉,以右都尉为尊,由布日列格的堂兄穆荣担任,穆荣此人鲁莽无能,能坐上右都尉凭的是他姓挛鞮氏。 而他乌洛兰智勇双全,战功无数,无论是当初追随布日列格去东胡做质子,后又陪他一路杀回匈奴,射杀稽侯单于。还是在布日列格当上单于之后,陪他四处征战,他都是该做右都尉的那个唯一人选。 可是不知道哪个混蛋定下的右都尉只能是王室子弟出任的破规矩,才让那个无能的穆荣钻了空子。 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他主动说出自己的猜测:“王上,臣下觉得盛军囤兵不多,且火药应也不多。” 布日列格看着座下的乌洛兰,不愧是他看上的人,想法与他一致,尽管盛军设计了他两次,可是也暴露出了他们囤兵并不多。 百余年来,匈奴与盛国纷争不断,他翻看文书记载,上面记录汉人并不软弱。虽不喜欢主动争抢掠夺,但若遇敌国挑衅,也会奋力迎战,追着别人打的落花流水。就说距离最近的十年前的那场大战,盛军可是追到王庭杀了呼延烈。 据他了解,现在盛国的将军和十年前是同一位,名曰程阔。 如果当前盛军兵力充足,面对他长达三个月的不断挑衅,程阔早就派兵迎战。而如今他都率领大军兵临城下,程阔只是用火药反击,未曾率领大军反攻,今日出城迎战的兵马也不过万余。 若不是他们占据高处,又有火药相助,以一对十,无异于以卵击石,这不是一个大将会有的战略。 “本王与你想法相同,盛军大营如今兵力应不足三万,我们当下应立即整顿,趁着他们援军未到,再派大军出击,拿下固水城。” 固水城内。 军医帮程应允上了药包扎好,又叮嘱几句,才退了出去。战场之上,伤亡都是常事,如今敌军就驻扎在五十里之外,他没有过多休息便又去了主帅营帐。 大战之后就是点兵,今日之战,是程军第一次直面迎敌,虽损伤过半但匈奴的伤亡是他们的五倍之多,如此算来,他们这场战役是完胜。 第62章 如今固水城囤兵,只有两万五,不到敌军的三分之一,这还是他们知道的。布日列格狡诈,此次出征应没有带出全部兵马,若是他们还有后援,那程军撑不了太久。 火药已经所剩无几,紧急军报已经上报了好几封,朝廷还没有回音。如今他们能用的招数,就只剩下瓮城,能再挡上一挡。 程阔作为主帅,外有劲敌,内无援军,心情很是焦躁,但是为了鼓舞士气,晚饭时让人搬出酒来,请将士们喝酒。 匈奴接连遭遇重创,今晚肯定不会再来。 因为下次迎敌就要用到瓮城,裴柔丽不敢松懈,便带人再次检查楼台内的兵器库,确认弓箭是否充足。 “裴督领,这些是今日从稻草人上取下的鸣箭,属下也命人都收集起来,数量不少呢,堆了满满一屋子,准备到时都还给匈奴兵渣子。”说话的是负责瓮城兵器部署的校尉李连。 裴柔丽取了一支来看,又放在弓上试了试,确实比他们的箭好用,同样的力气能射出更远的距离。 ”你做的很好,程将军今日赏了酒,你也去喝一些吧,我在这替你守着。” 历经了一场鲜血淋漓、同袍殒命的大战,神经如弓弦一样紧绷,确实需要喝点酒缓解一下,李连也不与裴柔丽客气,道谢之后便下去喝酒去了。 图灵早就在城墙角等着裴柔丽,看她身边没人了才凑上去,脸带郁色的问道:“姐姐,这里血腥味那么大,你不难受吗?”虽说战场已经打扫过,可未经雨水冲刷,四处仍蔓延着浓重的血腥味。 裴柔丽揉了揉图灵的脑袋,轻声说道:“我自小在边关长大,十岁的时候去过匈奴王庭,亲手斩杀过敌寇最近的一次,他们的血就飞溅到我的脸上,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闻不到血腥味了。” 第062章 世人偏见 十年前图灵还小,但是这些年却经常听大人们讲起,说那场大战是如何激烈,说长乐公主是如何的貌美,至于裴姐姐,她倒是没听人提起过。 如今听裴柔丽说起当年她也去了匈奴,只觉惊讶,忙问道:“十年前姐姐陪公主去了匈奴王庭?”见裴柔丽点头,又一股脑的提了很多问题,裴柔丽都耐心的一一回答。 当年裴实昭顾及女儿年幼,毕竟那时裴柔丽才十岁,就敢跟着长乐公主去匈奴和亲,还在匈奴王庭杀了人!担心这些经历传出去别人会觉得她戾气太重,影响女儿家的名声,就未张扬此事,只有亲近的一些人知道,毕竟陪嫁侍女本就无足轻重。 “姐姐,我还有一事不解,当年公主为了盛国安危甘愿嫁于匈奴,后又将自己全部的嫁妆留下购买军需,打仗那么危险,她还愿意犯险留在边关鼓舞士气,明明有很多功绩可以传颂,为何我听说的只有她的美貌?还有你作为将军之女,敢于和公主一起出入匈奴王庭,后又在匈奴王庭击杀敌军,还带着公主奔逃回营,桩桩件件都是女中豪杰之举,该被嘉奖,和你同去的程小将军就可以申领军功,接受朝廷赏赐,而为什么就因为所谓的女子名节,你却就要被隐去?”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远处有一群秃鹫盘旋,裴柔丽高居城墙之上,望着南方,落入她眼睛的,是悠远艳丽的天空。 良久之后才答道:“大概是因为世俗对女子的禁锢,古往今来的战场,都是属于男子的,而背后的女子若是想走到台前,就要承受更多的揣测。就像你说的,十年前长乐公主做了那么多事,你所听到的只是关于她的美貌,而京城里人们谈论最多的,是她在匈奴王庭都遭遇了什么,有没有和呼延烈同房。” 相比于女子在战场上所作的贡献,世人更愿津津乐道的是那些桃色传闻。 倒也无须因此否认男子在保家卫国上所作出的功绩,然而这本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只要是为了黎民百姓,无论男女,都该一视同仁,论功行赏。 世道如此,非一人一时可改变。 “大敌当前,这些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你还是早些回家去,这些时日你也要听母亲的话。”固水城有可供藏匿的地道,被城池被迫,百姓们也可在里藏匿一时,等待援军到来。 说起援军,距离大将军第一份八百里加急军报,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临安城都没有回信。近几次营帐议事,大将军都未再提及此事,只是根据手中现有的兵马粮草,进行排兵布阵。 今日在城楼之上,她也远远的看到了布日列格,魁梧凶恶,杀气腾腾,不是一个会因为两场战役失利就退兵的事。 都是久经沙场之人,怕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固水城内囤兵不多,且也没有那么多的火药可用。若是朝廷援军再不来,瓮城计后,他们怕就要面对面的和敌军厮杀。 以寡敌众,实难取胜,固水城破,只是迟早的事。 裴柔丽抽出利剑,用手帕擦拭着,这把剑跟了她很多年,已许久没有沾过血,好在锋利依旧。 想起那日与程应允沙丘赏月之时,程应允问她是否后悔同他回西北,问她怕不怕死。 他说他害怕,他还想见见自己未曾出世的孩子,若是他战死沙场,周微英定要伤心好久,他不愿让她伤心。 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害怕死亡。 而她在这世上只剩一位亲人,就是她的父亲,如今就在不远处的广场上和将士们豪饮烈酒。若是敌军破城,她怕是会和她的父亲一起浴血奋战,一起马革裹尸,黄泉路上有个伴,也不会存在谁会不会为她伤心的问题。 唯一让她有些牵挂的,就是已经去了复春城的凌淑锦,也不知道凌淑锦收到她的死讯,会不会落几滴泪,会不会为她伤心一段时间。 大概率会吧,倒不是对她有多深情,而是她本就爱哭之人。高兴了要哭,难过了要哭,吃醋耍赖也要哭。 做累了也要哭,一边哭一边还要拉着她继续做,粘人精,恨不得长在她身上。 西南复春城公主府。 大概是着了凉,凌淑锦不住的打喷嚏,秋晨忙给她拿了一件披肩。 “公主,这里晚上凉,您还是回屋歇息吧。” 凌淑锦望着北边,只能看到被屋檐割裂的夜空。仰头看天,是群星闪耀,复春城的星星是她看过最多最亮的。 “秋晨,今日临安有信来吗?” “卢大人那里说没有。” 自从知道西北军情后,公主便日日盼着临安来的信,卢大人被她问的都不敢来了。而公主得不到裴掌柜的消息,连日里茶饭不思,人也消瘦了不少,卢夫人今日特命人煮了米线送来,公主却只吃了几口。 如此下去,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要是裴掌柜没有去西北就好了,好好的跟公主呆在临安城,虽有些小吵闹,却没有性命之忧。 凌淑锦见过战场上的刀枪无眼,总是担忧裴柔丽有个好歹,一闭上眼睛都是她浑身血淋淋的模样,整夜整夜的不得安眠。 西北程军大营。 喝了一场大酒,战争的阴霾也消散一些,然而酒醒之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主帅营帐里,又是新一轮战术讨论,裴柔丽坐在程应允身边,看他脸色有些苍白,应是失血的缘故。本想劝他回去休息,可是想到他作为一营将领,此时却是无法缺席。 程阔看了眼儿子的胳膊,开始指着沙盘说道:“依照布日列格的性情,待他重整大军后,便会再次进攻,这次我们只派出三千兵马迎敌,目的是将敌军引进瓮城。”若是派兵过多,恐撤回时造成慌乱。 “林浩,现在火药弹还剩多少?” “不到五十。” 听完林浩的话,程阔的眼神逐个扫过麾下的将领,沉声问道:“哪位将领愿带兵出征?” 此次出兵不过是引敌军入瓮城,三千兵马,对抗匈奴超五万大军,十几个对一个,火药弹又剩余不多,出去约摸等于送死。然而除裴实昭之外,其余十几位将领皆起身,眼神坚毅的看着程阔,争先恐后的开口,想要领下这个任务,包括已经负伤的程应允。 程阔却并不说话。 裴柔丽看向坐着的父亲,看他脸上带笑,神情轻松。 只这一眼,她便猜到了父亲的意图。 “你们都坐下,瓮城的主意可是我女儿出的,也是她监督着建起来的,如今需要一个与她搭帮的,这个人必须得是老裴我。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我要把这一句话改一下,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女兵。” 一脸得意的将话说完,裴实昭便哈哈大笑起来,在场的将领也都跟着笑起来。 只有裴柔丽笑不出来。 在瓮城设计之初,她就猜想如何把敌人引进来,能引多少。而今瓮城建好,作为他们重要的一道防线,是需要发挥它作用的时候了,可是若是让父亲去吸引敌人入瓮,她心底多少有些…… 裴实昭看出女儿脸上的担忧,上前安抚道:“闺女别担心,你老爹我戍边三十余年,跟匈奴过招无数。不管是布日列格,还是布月列格,不管他是五千兵马,还是五万兵马,你老爹我都不在怕的,收拾他们跟玩一样。” 第63章 事到如今,总要有人去做这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裴柔丽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点头。 程阔也早已猜到裴实昭的心思,裴实昭用兵在一个诡字,且善于排兵布阵,以少胜多。 此次出兵诱敌,面对的还是阴险狠辣的布日列格,情景危险,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这件事也只有交到裴实昭的手里,他才能放心。 午饭过后,裴柔丽去了练兵场,看父亲正和几个属下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不知在嘀咕什么。看她过来,几人客气的喊声裴督领便散开了,脸色都有些不正常。 “老实交代,你们想要做什么?” 裴实昭看女儿环抱双臂,神情严肃,就打哈哈道:“没什么,就是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你女儿家不用知道。” 裴柔丽冷哼一声,压根不信他这套说辞,干脆一语道破:“你们是不是想去偷钟师傅的甜瓜?” “你,你怎么知道?”偷东西又不是什么光彩事,被一个小辈儿戳破,老裴脸上有些挂不住。 “满军营都肖想着那五亩地的甜瓜,如今那甜瓜长得黄澄澄、圆滚滚,招人的很,怕你们这些人管不住自己,程应允早就派人看着了,说要等钟师傅说熟了才能摘。” “哎呀呀,程家那小子,怎的能如此坏我好事*?待亏当年没让你嫁给他,这样的女婿我可不愿意要。”裴实昭说这话的时候,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自从裴柔丽到了西北之后,无论什么话题,她老爹总能扯倒她的婚姻之事上,和她哪位惠妃姨母半斤八两。 第063章 上阵父女兵 既然说到这件事儿上,裴实昭看周围没什么人,就干脆将话题继续下去,“探子回报说布日列格已重整旗鼓,怕是不日便要再次攻城,你老爹除了挂念那黄澄澄的甜瓜,还挂念我的宝贝女儿。此次领兵出战,凶险重重,稍有不慎便要一命呜呼,你爹我久经沙场,生死已然看淡,战死疆场是武将的宿命,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爹希望你能有个家。” 裴实昭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给女儿一个家,他可怜的女儿,十岁前跟着他混迹军营,十岁后寄居在公主府。 大概是漂泊惯了,对于有没有家,裴柔丽已经淡然了。 军营不是她的家,公主府不是她的家,只有她亲手买下又亲自布置的三月春,有些像一个家。 “父亲,大战在即,你与其说这些丧气话,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应对敌军,好活着回来,我可不想当孤儿。”煽情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说到正事,裴实昭咳了咳,正色道:“我虽领了差事,可是觉得战术还是要调整一下,朝廷一直没有回信,布日列格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囤兵不多,龟缩自守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如全力出击,打他个落花流水。” “但是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很难与匈奴大军正面抗庭。” 看女儿一脸担忧之色,裴实昭抬手轻轻抚摸过她的发顶,神秘的说道:“为父自有妙计。” 只是此计凶险,若有万一,固水城则要失守。可是只要朝廷不尽快派兵支援,城池失守是早晚的事,还不如痛快的打一仗,成王败寇,求的是个痛快。 到了晚上,趁程阔休息之前,裴实昭拎了包好茶叶去了主帅营帐,进门先是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茶叶。程阔没别的爱好,独爱品茶,这茶叶是裴柔丽来的时候给他带的,与送给程阔的又有不同。 茶汤泡好,营帐内萦绕起清香之气,程阔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点头道:“你哪里弄来如此品相的碧螺春?上品也。” 裴实昭装模作样的捂着心口,小气巴巴的说道:“我女儿送我的,你儿子没给你带吧?” “嘿,你这老东西,欺负我没有女儿?我可是马上就要抱孙子喽,你没有吧?” 这个比不过,裴实昭干脆摆了摆手。 大战在即,难得有如此空闲品茶的时候,程阔心情也比往常放松一些,两碗茶下去才问道:“说吧,到底为什么事?你大晚上找我喝茶,就是不准备让我睡觉了。” “果然这普天之下,没有比大将军更懂我裴某的人,关于瓮城诱敌,我有一计,还请大将军定夺。” 今夜是林浩值守,已过子时,大将军还未歇息,看来也是愁的慌啊! 如今匈奴来势汹汹,而朝廷又迟迟不派兵支援,整个军营都弥漫着沉闷的气息。亥时大将军突然下令,分拨出了一队兵马立即转移城内百姓。若不是真到了最后时刻,大将军必不会行此举,来扰乱军心。 裴柔丽是第二日才知道城内的百姓被连夜送走了,离这里最近的哨所也有五百里,那里相对比固水城更安全一些。她不知为何突然如此,便去寻程应允,到了他营帐没见到人,一个小兵说少将军去找钟师傅了。 那一定是又在甜瓜地,这五亩地不知从何时,成了固水城的一处景观了,谁没事的时候都要跑来看看,若不是钟师傅严防死守,那些甜瓜早在生瓜蛋子的时候都被摘光了。 “钟师傅,您怎么这么固执呢?我都已经跟您保证了,您的这些瓜我会继续派人守着的,大将军都发话了,没熟透之前,谁要偷摘就罚十军棍,您就先走吧?” “不是我固执,是有些瓜已经熟了,我想今天给摘了,给将士们尝个新鲜。”钟老头拿着一把剪刀,冲程应允举了举,吓得程应允后退两步。 裴柔丽一听瓜熟了也凑上前去,兴奋的问道:“钟师傅,瓜真的熟了?” 对女娃子,钟老儿态度就好些,梗着脖子点了点头,一副倔老头模样。 程应允不服,拆台道:“昨日还没熟,今日就熟了,咋的?这瓜还能听您的话,说熟就熟。” “我种的瓜当然听我的。” 见他执意不愿撤走,程应允烦躁的摆了摆手,表示随他的便。老头对他还一直比较尊敬,直到今日他发现这老头没走,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那五亩地的甜瓜,忙活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种出来的东西,就算还没有熟透老头也想摘了给将士们尝尝。 总比万一城破,好好的东西再被匈奴糟蹋了强,于是,中午的餐食每人就多了一块甜瓜。 那日天气特别好,碧空如洗,也无风沙,本是个适合游玩的天气,城门上却烽烟燃起。 对于这迟早会来的战事,众人早已有所准备,城内剩余不多的将士们各就各位,准备迎敌。 布日列格虽猜测盛军火药弹已经不多,可是安全起见,此次进攻还是分散布阵,以防火药弹的轰炸。 乌洛兰此次带领的军队任先锋,拎着弯刀,骑着高头大马逐渐靠近固水城,可不知为何,盛军城楼上只燃起了报信的烽烟,并没有放箭也没有放火药弹逼退他们。若不是还零散的站着几个士兵,他还以为城里人都跑了呢,可是以他对盛军主帅程阔的了解,他不会未战先怯,仓皇奔逃。 莫不是又有诈? 正在他犹豫之时,却见城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人,单枪匹马,一个人慢悠悠的。 他出来后,城门便关了。 这玩的又是什么把戏? 落后乌洛兰百步之外的布日列格,也看到了这幅场景,心中疑惑,便不顾穆荣劝阻,驱马向前,停在乌洛兰之前。 他的身后,是他率领的七万大军,任汉人再诡计多端,他也不惧。 裴实昭以一人之身,停在千军万马之前,对着五十步之外为首的那个大个子高声喊道:“阁下可就是匈奴单于布日列格?” 布日列格听得懂汉语,却仍以匈奴语答道:“你是何人?敢独自一人挑衅本王大军。” 裴实昭戍守边关多年,也听得懂匈奴语,他还教过裴柔丽。 “我乃盛国的骠骑将军裴实昭,听闻单于刀法了得,不知可否比试比试?” 匈奴王室有汉人老师,穆荣也听得懂汉语,听裴实昭要邀布日列格比武,担心其中有诈,忙劝阻道:“王上,汉人狡诈,您不可贸然上前,我们兵强马壮,应当踏过此人尸体,直攻城门。” 乌兰格向来厌恶穆荣懦弱的样子,他本也担心裴实昭有诈,不愿让布日列格上前,可是转念一想,若布日列格战死,他再杀了穆荣,就可以做匈奴的单于。 当然,如果布日列格能再拿下盛国之后再死,最好。 “王上,臣下觉得可与之一战,彰显我国之威。” 裴实昭看着对面两个人都冲着布日列格嘀咕,脸上便露出不屑的冷笑,语带嘲讽的说道:“到底是蛮夷小国,上不了台面,不敢比罢了!”说完便要扯着马缰掉头。 楼上持箭的程应允看着远处乌泱泱的匈奴大军,再看看他裴叔,强烈的对比之下,裴叔那点身影渺小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自从裴叔出城,他心都已经跳到嗓子口,可他裴叔自在的跟在自家院儿里似的。 布日列格眼睛微眯,一脸横肉紧绷,凶狠之态尽显,他当然知道裴实昭是在用激将法,也知道他做此举必然有诈,可是他却偏偏要去与他比比,他身后有七万大军,量他能放出什么幺蛾子。 第64章 “裴将军留步,本王愿意与你一比。” 布日列格竟会汉语,口音的还如此纯正,令裴实昭很是惊讶。怕被人瞧出端倪,立即敛去神色,恢复那副眼高于顶的嘴脸,继续一脸不屑的瞧着敌军。 程应允都觉得他这副嘴脸很是欠揍。 两军之将对阵于军前,倒非史无前例,但也多是发生在双方实力相当、胜负难断的情况下,像今日这种,一方身后千军万马,一方身后只有一堵紧闭的城墙门的,倒不多见。 裴实昭看过布日列格与程应允对打,知道自己肯定不如布日列格在马上灵活,看布日列格骑马而来,便枪先一步持枪下马,向前跨了几步。 布日列格既然愿意与他单打独斗,也不愿意骑在马上占便宜,便主动下了马。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对于对面这个胡子拉碴的老头,他没有输的可能。 依照汉人礼法,两人拱手见礼之后便直接开打。 裴实昭这杆枪约四尺长,枪头磨的锋利无比,已经跟了他三十多年,一人一枪,早已融为一体。 只见他出招之间如龙蛇游动,矫健而飘逸,每一击都准确而迅速。 布日列格挡下第一枪的时候,便觉手臂被其力道震的发麻,比着前日那少年将领强出不少,当下便全力应对,不敢再有轻视之心。 裴实昭的武力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一招一势都奔着杀人而去。而他这次的对手实力也很强,一手弯刀耍的那叫一个出神入化,每一招都散发着凌厉的杀气,稍有不慎,便要人头落地。 城楼上除了程应允,还有裴柔丽,自从她知道了父亲的打算,一颗心都悬在半空中。 好在父亲枪法了得,能感觉到布日列格应对之间逐渐有些吃力,若不是他年轻力壮占据优势,怕是已经被父亲挥枪挑杀。 第064章 决一死战 穆荣坐于马上,眼都不眨的看着两人过招,布日列格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以他对他的实力很熟悉。目前来看,盛国这位将军力气不及他,但是出招的技巧及速度都胜过于他,且盛国将军用的是长枪,在近身搏杀中这种武器本就比弯刀更具有优势,可砍可刺,又可防对方近身。 大约是前日里从盛国小将那里讨到了好处,抑或是太过自信被对方言语刺激,布日列格在未了解对方实力之前,在本具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却要当着众将士与敌军领将单挑。 赢了胜之不武,输了有损军心,此举实在是很不明智! 还有那乌洛兰,明知不妥,不行劝阻便罢了,却还敢拱火? 乌兰氏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然而在草原上当惯胜利者的布日列格,十分信任这位发小,有事情更喜欢与他商量,听取他的意见,而常常忽略他这位堂兄的建议。 对于布日列格远亲族、近小人的行径,他虽有不满,可是他作为布日列格的堂兄,还是向着自己这位勇猛的单于,看他逐渐落于下风,便驱马向前,想要设法结束这场比斗。 百招过后,裴实昭看布日列格应对吃力,而他的副将已经逐步靠近,再打下去怕是难以收场。便长枪一挑,后退数十步,纵身一跃坐到马上。 如今之形式,杀了布日列格不难,可是就算他死了,匈奴大军也不会撤队,估计当场就有人领了这单于之位,继续攻城。是以他虽早想杀了这厮,却不能意气用事,还必须得按照原计划行事。 再说他答应了女儿要活着回去。 布日列格吃了暗亏,心中不愤,欲再上前分出胜负,却被身后而来的穆荣叫住。 借此机会,裴实昭将长枪别在马背上,双手一拱说道:“挛鞮单于好刀法,我年老力弱,再继续打下去恐体力不支,今日便到此为止。”说完便勒紧缰绳调转马头,驱马向城门奔去。 匈奴大军没有单于发话,虽都架好弓箭却没敢发射。 固水城楼上的士兵已比原来多出很多,黑压压一片,驾着弓箭为裴将军掩护,而城门一直虚掩着,听见马蹄声便立即开门,准备迎将军回城。 背上被长枪拍了好几下的布日列格,忍着痛坐回马上,旁边的穆荣看他气极也不敢出声。 乌洛兰转着眼珠,暗自猜想着汉人弄这一出到底何意?再看看似乎是被耍了的单于,斟酌着说道:“王上,此人是故意挑衅于您,要不要趁他还没回去,将其射杀?” 从小到大,布日列格自诩勇猛无双,从未是谁的手下败将,如今却被一个盛国的老头子戏耍,说要与他比试就单枪匹马的过来找他下战书,还没分出胜负便说不打就不打了,当他布日列格是什么了? “不,本王要活捉他,将他烹了喂鹰。全力攻城!谁能攻破盛军城门,本王便封他做宰相!” 自布日列格继位之后,便撤了宰相一职,朝中军中皆由他一人做主。 听他许了破城之人宰相之位,乌洛兰与穆荣还等什么?自然是举臂高呼,一往无前。如今大军就列阵在盛军城门五百步之外,再往前两百步,就在火药弹的射程之内了。 然而一想到那宰相之位,穆荣便血液狂涌,至于会不会被盛军的火药弹炸死,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乌洛兰也担心丢了性命,却不敢被布日列格瞧出生了异心,自然也要表现的很积极,与穆荣并驾齐驱。 固水城楼上,程应允看裴将军已安全回城,遂即给了裴柔丽一个眼神。 两人默契十足,一人留在城楼指挥射手射箭,击杀那些扛着云梯的敌军,一人转身撤回瓮城之内,林浩在那等着她。 布日列格领了三万大军垫后,一边指挥着弓箭手向盛军放箭,一边看着盛军城楼上接连倒下、又迅速补位的弓箭手。待穆荣率军靠近后,面对扛着云梯向上攀爬的将士,盛军只是投放石头阻击,而不是用他们最强的武器火药弹。 他们先是派了一个将军挑衅,面对城池将破又没有使用火药弹,那说明盛军情况如他们猜测相符,既没有了火药弹,城内守军也不多。 怕不是他们正在逃走?让那个老头子出来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但不管哪一种情况,今日他必须拿下固水城,活捉那老头。 面对不断上涌的敌军,程应允命人往城墙下泼洒桐油,又丢火把将其点燃,那云梯本就是竹子所制,遇火既焚,加上桐油做燃料,瞬时间大火便起,城楼下哀嚎一片。 乌洛兰站在距城门五十步前,此时他也猜到盛军已没有火药,且城内守军不多,又见穆荣那个蠢货上攻被阻。便命人推着载有粗长铁柱的碾车撞门,一下两下…… 重击之下城门逐渐松动,就像是宰相之位在向他招手。 虽然他最想坐的是单于之位,可是只要布日列格不死,他便没有机会。 布日列格多疑狠辣,很难杀。 他只能暂时退而求其次,先攻破了这小小的固水城,拿下丞相之位,让穆荣那个蠢货给他行跪拜大礼。 命运最大的魅力就是未知,人生之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当你以为前方等待你的是彩云鲜花,其实是埋葬你的深坑。 当那堵厚重的城门终于被铁柱撞破,乌洛兰便迫不及待的率领麾下的两万大军,挥舞着弯刀,一路狂叫着涌进了固水城内。当他发现不远三百步之外还有一睹城门,而四面都是高耸的城墙,城墙之上站着黑压压的一排士兵,他们手里持着弓箭,那弓箭上搭载的正是由他们单于所设计的鸣箭。 此番情景,他知道自己中计了,想调转马头往回撤,却发现后路已被封堵,顷刻间利箭犹如暴雨般倾盆而下。 城门已经撞破,堵着他们的是自己的友军,是由他的死对头穆荣率领的军队。 穆荣看城门已破,不想将功劳都送给乌洛兰,便也要率军而入,却发现前方士兵犹如受惊的羊群般拥挤在一起,乌泱泱一片。 他纵身一跃,站于马上,观前方到底是何情形,却看见了城门之外还有城门,便知道乌洛兰中了汉人的瓮中捉鳖之计。他马上挥动旗帜,想指挥自己的两万兵马往回撤,却看见火药弹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队伍的尾端,逼的他们往前涌。 本是胜利的狂叫变成了震天的哀嚎,布日列格便知晓事情不对,而从天而降的火药,也在告诉他前面那一番不过是盛军的计策,为的就是诱惑他们大军进城。 每日演习的阵型早已因为火药弹的轰炸变得混乱不堪,若是他再驱兵向前,怕是要逼他们自己互相拥挤不堪踩踏而死,那他将英明尽毁,成为史书上的笑话。 为今之计,只能命弓箭手向前,往城楼继续射箭,可是炮火没一会儿就停了,正在他疑惑之际,后方却想起了奔腾的马蹄声。 回首去看,是队列整齐的盛军正在向他们逼近,后方怎么会有盛军?他们什么时候出的城?又是驻扎在哪里? 然后当下形势已不容他多想,只能指挥自己带领的三万军马掉头布阵迎敌,无暇再顾及乌洛兰和穆荣。 第65章 后方突然出现的盛军不是朝廷派来的援军,而是由大将军程阔亲自率领的两万大军,也是固水城百分八十的兵力。 没有哪个军队的将领喜欢被动挨打,哪怕是在明知自己不敌的情况下,也想要奋力一搏,而不是为了一时安全窝在城内。程阔作为一名有血性的老将,面对多次匈奴挑衅,早就想与之一战,他们不怕死,战死沙场本就是将士的宿命。 可是城内还有百姓,匈奴兵力是他们的三倍之多,直面迎敌无疑于送死,城防若破,那百姓性命即危,五百里之外的哨所只有一千囤兵,根本不堪一击。所以他一直犹豫,想要等朝廷的援军到了之后再出击,可是八百里军报去了一封又一封,朝廷却迟迟不回信,他不愿再等下去了。 他本想瓮城之战后再行全军出击之策,可是裴实昭那晚去找他,提出了更好的战术。 那就是利用城墙、瓮城将敌军分成三列,第一列引入瓮城,第二列用剩余的火药弹截住,堵着第一列退不出来,而剩余的第三列就由他们的两万大军从后伏击。 布日列格好战,肯定会派超过一半的兵力去攻城,剩余的断后,最多也就三万人。而他们现在还剩两万五,留五千在城内,带出去两万,这样一来,就由原来的两万五对七万,变成了两万对三万,两方兵力不再悬殊,可放手一搏。 程阔觉得可行,便连夜命人带城内百姓撤离,准备与匈奴决一死战。 根据重新制定的战术,他带领两万士兵趁夜色出城,在十里之外隐蔽,待城内放出烽烟之后出动。 裴柔丽和林浩带领一千弓箭手在瓮城之内守株待兔。 城墙之上则由程应允带领四千将士把守,严防敌军上城楼,逼迫他们从城门而入。 出城诱敌之人仍是裴实昭,不过与原先带领三千兵马的计划不同,他要自己一个人去,说他已经看过布日列格与程应允的对战,了解了布日列格的实力与招数,单枪匹马就有信心可以战胜他、激怒他。 当然这只是他们能想出的最完美的战术,而真正的战场瞬息万变,敌人实力雄厚,并非是会跟着他们思路去走的提线木偶。所以此次出战,他们所有人都做好了血染沙场、马革裹尸的准备。 第065章 人间炼狱 被血腥之气吸引而来的秃鹫盘旋于高空之上,俯瞰着犹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战场。 数十万人厮杀在一起,鲜血缠扰着火焰四处蔓延,战鼓伴随着哀嚎响彻云霄,人类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刺向与自己衣服、肤色不同的敌人。 秃鹫冷眼看着这一切,嘲笑人跟它们并无多少区别,动物之间会为了地盘、猎物相互厮杀,人也一样。 生而为人,有人可以为了满足自己的征服欲,主动挑起战争,凭借着武力去屠杀弱者,这些人就是战争的源头,是万恶之首,是最该被撕吃的畜生。 为了守卫国家而被动应战的,是无畏的战士,是为了保护身后的百姓可以牺牲自我的英雄。同生而为人,有人是恶魔,有人是神明,恶魔为祸人间,神明守护人间。 当最后一把刀掉落在地,这场战争才终于结束。 尸横遍野的场面裴柔丽并不陌生,可是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她觉得胃部不适,忍不住扶着城墙干呕起来。 一夜过去了,清扫战场的士兵已神情麻木,用木驾车一趟一趟的往城外的沙坑里运送尸体,有同袍的,也有敌军的。 天际微亮时,城门口终于清理出一条路来,裴柔丽和程应允一起,去寻找程阔将军。 程阔将军率领的两万大军从后包抄布日列格,布日列格前攻上不去,退路又被堵,只得奋力厮杀。而程军被挑衅多次,早就想狠狠收拾他们,两军对垒,兵刃相接,都杀红了眼。 程应允死守城楼,胳膊被流箭所伤,加上前日受的刀伤,两条胳膊没有一条是好的,勒马缰都费劲。 可是昨日出去的两万大军都没有回来,包括他爹程阔,程应允哪里坐的下来?伤口由军医草草的包扎一下,便急着出来寻人。一场大战过后,活着的人也早已筋疲力尽,可是大将军没有回来,凡是能站起来的,都陆续随他们出来了。 日光被云雾遮挡,四周灰蒙蒙的一片,大家沉默的在人堆里翻找着,发现仍有气息的同袍,连忙喂一些水,再抬出去,已经冷却僵硬的,也抬到一边等待埋葬。 程应允拉着一个还能说话的小兵,急切的问道:“大将军呢?” 那小兵看年纪不过十七八,脸上稚气未退,看见少将军,知道自己还活着,满脸委屈的哭了起来:“少将军,我也不知道将军在哪,昨日匈奴头头带了一队人马破阵冲了出去,阵破之后人就乱了,我不知道大将军在哪。” 布日列格奸诈,加上他兵力占优势,程应允一开始就知道他难以被击杀,会设法逃脱,对此并不惊讶。 可现在问题是他爹去哪了? 裴柔丽能感受到程应允心中的急切,也到处找还活着的士兵询问,问了半晌,终于有一个知道的。 “大将军带人去追布日列格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燃起些希望,忙带了兵马去寻人。 大战刚过,路上都是痕迹,跟着痕迹去寻,并不难找,他们在五十里之外的河滩边找到了他们。两三千士兵都在地上躺着,满身是血,不知是敌军的,还是自己的,好在并未见匈奴踪影,两军应是没有遇到。 战马似乎也都累极,歪歪斜斜地趴在水源边,这么大动静都没有将他们吵醒。 程阔将军被围在中间,右腿上有明显的刀伤,不知是谁给他勒了布条,上面有凝固的血。程应允慌张下马后,跪在他身边,缓慢伸手探上他的脖颈,随即一屁股蹲在地上,大喊刚跟上来的军医过去,裴柔丽也跟着松了口气。 地上有士兵听到动静苏醒,有些茫然的看着喊叫他们的人,只觉得很恍惚。昨日他们随着将军追击逃跑的布日列格,可是天黑后起了雾,没有星星无法分辨方向,后只能在这个小河边短暂休憩,以求天亮后再找回去的路。 警觉性再强的人,历经绝对疲劳后,一旦睡着就难以叫醒。 跟着的人连掐带踹,把还躺在地上的人陆续叫醒,可是程阔却仍在昏睡中,军医掐他人中也没有反应,就猜测他是失血过多以致昏迷,重新包扎伤口后用点燃的干薄荷去熏,人才睁开了眼,但十分虚弱。 好在还活着,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行人回到军营后,先安排了军医带大将军进一步疗伤,裴实昭带着其余将士重整大军,统计伤亡,审问带回来的俘虏。 经过审讯,有匈奴小兵松口,说布日列格在王庭内还留了三万大军,他觉得十万大军拿下固水城绰绰有余,便未曾带出全部兵马。 这个消息,对于仅剩不到五千兵马的程军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布日列格竟然还留了后手? 昨日之战布日列格吃了大亏,以他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必会重整旗鼓再来攻城。而如今军营内所剩的五千兵马,还包括受伤需要修养的,能继续应战的不过两三千,存储火药已经用完,瓮城也已被布日列格所知晓,下次进攻必然会夺城楼,不会再上当入瓮城。 消息一出,程军大营内,一时之间阴云密布。 主帅受伤,兵力羸弱,而敌军依然实力强尽,朝廷迟迟不增派援军,他们留在这里无异于等死,可是程军从不做逃兵。本以为昨日大战之后,能侥幸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儿,如今转眼间就又命悬一线。 程应允两次受伤,如今父亲又昏迷,裴柔丽担心她,晚饭后又去了他营帐。 连日劳累又受了伤,少年将军的脸色苍白一片,两人之间一贯爱嬉笑打闹,如今对坐,脸上却尽是沉闷之色。 程应允不愿看她忧心,劝解道:“我孩儿他姑,本来长得就丑还老爱皱巴个脸,能不能露个笑脸给哥们儿看看?” 裴柔丽也想哄他开心,便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难得的轻声细语道:“上次我们在沙丘赏月时,你说皇上的所作所为令你寒心,想要换个皇上,如果可以选,你想选谁?” 门口把手的都是信任的人,她声音又放的轻,说话便大胆些。边关要地,敌军来犯,将士们浴血奋战,朝廷却置之不理,至今未见援军,怎能不令人寒心? 同袍战死、父亲重伤,程应允心中也满是激愤,冷声道:“皇上经常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大话挂在嘴边,真出了事,这西北好像就只是我们守边将士的西北,不是他盛国的国土一般。若是城破,怕他还会像十年前一年求和,不知道遭殃的又会是哪位公主?” “是啊,先皇怎么就选出了一个这样懦弱无能的皇帝?”裴柔丽的身边人,皆受战争影响,而这一切本可避免。 “也不知如今的那五位皇子才能如何?如果让我选,必不会选那只会蝇营狗苟、摆布朝堂,怯懦惧战之人,我虽知道戍边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他凌氏,可是头上有这样一位君主,只觉得战死了也亏。” 第66章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程应允叮嘱她要保护好自己,有机会回了临安,要替他去看看儿子,总之就很像是在交代后事,裴柔丽不爱听这些,也怕他累着,就回了营帐。 裴柔丽回到营帐后,拿出今日在战场上捡到的一封家书,上面已是血迹斑斑,但还是能看清血迹。 信上一行行罗列着这位将士对熟识亲属们的絮絮问候,还有对妻子的关怀及愧疚之心,嘱咐妻子勉励照顾家中老人。 身处生死瞬息的战场上,这些细碎的挂念,才是战士们心中最坚硬的铠甲。 信末写道此次匈奴来势汹汹,他一定会英勇杀敌建功立业,却又恐难有幸能活着归乡,请妻子务必留意官府的军功受爵文书。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一封家书,承载了一位戍边将士对家人妻子的挂念,和对建功立业的渴望,裴柔丽自诩坚韧,不喜落泪,可是此刻却看得泪如雨下。 她知道自从第一次应战开始,军营里识字的士兵便格外忙碌,他们要替人写家书,说是家书,一旦战死就是遗书。裴柔丽也帮修建瓮城的很多士兵写过,每一封都令她动容,男子大多不善言辞,很多只有寥寥几行,却道尽了他们对于家人的思念。 写完后有人将信托付给了年轻的同乡,有人交给了她,希望有朝一日这封家书能到亲人的手里,她珍重的接过,都存在一个箱子里,连同今日捡到的这封也放了进去,满满一箱。看着这一箱家书,她想着万一明日她也死了,这些家书该怎么办?若是黄泉路上见了这些同袍,怕是要说声抱歉。 今日晚饭时,父亲让她回临安城,说给她备好了干粮和快马,还开玩笑说她本就不是军中之人,未曾登记名册,走了不算逃兵。 她直接拒绝了,她也怕死,心中也并无多少大义,只是觉得能死在自己出生的地方,也算是一个好归宿,父亲并未多劝,她以为父亲懂她。 可是一觉醒来,她觉得头晕的很,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清醒些后竟然发现自己在一脸破旧的马车上,身边放着一个小包裹,还有好*几箱家书。 她起身拍了拍马车,让赶车的停下。 打开车窗一看,竟然是钟师傅,这是梦里还是现实?她又掐了自己一把,很疼。 询问之后,钟师傅向她说明实情,说他是受裴将军和少将军所托,将她送回临安。他们已经赶了两天路,也就是说她已经昏睡两天,迷昏她的就是她的父亲。 第066章 不做逃兵 怪不得她拒绝父亲提议时,父亲一脸的无所谓,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后招,在她饭菜里下了药,又趁机让钟师傅带她离开固水城, 裴柔丽很无语,想掉头回去,可是马车上只套了一匹马,她若是回去,钟师傅也要跟着。她自然不愿意让钟师傅跟着她回去送死。还好十里外就有哨所,她准备在那下车,再骑马回去,只是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两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固水城情况如何,可是若是城破,必有消息传出。 自岁城出关,关外有五城,越往西北间隔越远,固水城囤兵最多,是最重要的边防线。若是固水城破,关外其余四城恐无防守之力,岁城即危,岁城若破,匈奴攻下临安就指日可待,皇帝怕死,是以岁城囤兵十万,轻易不会挪用。 粗略算来,如今匈奴兵力在五万左右,攻进关内已不可能,可若朝廷仍不出兵,那布日列格拿下关外五城只是时间问题。 到达哨所之后,裴柔丽马上亮出身份,询问驻防哨兵是否有固水城的消息,那哨兵说昨日有传信的士兵途径这里换马,说固水城危矣。 危矣,不是城破,那看来布日列格还未卷土重来,她要赶快回去。 钟师傅想劝住裴柔丽,毕竟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她回不回去意义不大,无非是多添一条人命。可是他一个只在固水城生活了几个月的人,都被那里的淳朴民风及军营生活所感染,若不是形式所迫也想留下来。 他一个外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那是裴都领小时候生活的地方,那里有她的父亲、朋友,还有同袍,若是他,他也会回去的。 于是,他没有过多阻拦。 裴柔丽深知此行危险,就将那些家书都托付给了钟师傅,犹豫片刻后,又从袖口出拿出一封,“钟师傅,这封信还麻烦你帮我想办法送到复春城,这件事,不着急,您记着就行。” 钟师傅看了一眼上面的收信人,秋灵,是公主身边的侍女。 “裴都领,您放心,老夫一定想法送到,您保重。”事关公主,他没有多问。 两人简单道别后,裴柔丽两手撑着马鞍,用力一跃,便上了马。门口的哨兵看她未用马镫便能轻松上马,就知她武艺应当不错,她刚才说她姓裴,据他所知西北军中并无女将,但有一位赫赫有名的骠骑将军裴实昭。 这哨兵名曰李敖,年纪尚小性子活泼,等人走远后,他忍不住打听道:“老伯,这女将士莫不是裴将军的家人?” 钟老儿手里握着书信,心里想的都是怎么能将书信尽快送到,对于小哨兵的提问,他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 “老伯,你若告诉我她是谁,我便找人给你送这书信。” 他刚才听见这信要送到复春城,复春城地处西南,从这里出发,快马加鞭也要十天半个月方能到达,与他同住的王成家里就是复春城的。他们驻守这里,五年可回家一次,而王成前些时日就满了五年,因匈奴之战一直没回去,想要去固水城建功立业,可是被他们军头冯谢拦住了,让他赶快回家,不要去送死。 钟老儿正发愁书信如何送出,可此事事关公主,行事需要谨慎,便小心的说道:“那是我们裴将军的女儿,她受了同袍托付,替人交一封家书给小妹,那人小妹在公主府当差,如今公主去了复春城就藩,这封信就需要送到复春城。” 李敖一听又是裴将军又是公主府,便忙替王成把这跑腿的活儿应承下来了,替裴将军的女儿给公主府送信,这可是一个好差事!若是事情办好了,说不定他就不用再回来戍边,可以留在复春城公主府当差。 长乐公主的事迹他早有耳闻,哨所老人有见过她的,说那就是天人之姿,仙女下凡。 怕老头反悔,李敖赶快去叫了王成过来,让他快些拿着书信归家。王成一听是帮裴将军和公主办差,也不再犹豫,当即便收拾东西回了复春城。 凌弘靖携带虎符到达岁城后,当天便与岁城主将陈冲完成了点兵,连夜往关外赶去。 陈冲曾是程阔的部将,十年前因与裴实昭一起围剿匈奴王庭,取了呼延列人头立了大功。又因陈家祖父在朝中任工部尚书,颇有些手腕,便借此良机,调职到关内带兵。 自从知道了匈奴再次出兵挑衅,他在岁城就急的不行,多次向祖父写信,想让祖父向皇上进言,让他带兵去援助固水城。可是祖父却骂他不知轻重,岁城乃关内最后一道关卡,主要任务是守卫临安城,在皇上未曾下旨之前,让他莫要自作主张,一军主帅若有异动,传到皇帝耳朵里,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祖父都说到家族安危了,陈冲就是再着急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更勤快的练兵,就等着皇帝的命令一到,他就能立即发兵。 自从他知道了二皇子要来,就握着虎符等着他。 齐佳彦揉着已经被颠的麻木的屁股,心里哀嚎不止,可是他作为主帅的亲兵,主要任务就是伺候主帅的起居。主帅要连夜赶路,他就得连夜赶路,要不就是失职的大罪,那可是要被砍头的。 好在马需要喝水,人需要休息,在行军一夜一天之后,凌弘靖终于下旨安营扎寨,先行休息。 临时搭起的营帐内,凌弘靖就着烛火看着行军舆图,若是按照现在的速度,他们若想赶到固水城,还需要十几天,他现在带着十万大军,行军速度慢。可是根据今日传来的军报,布日列格已经率大军兵临城下,虽说程阔将军利用火药抵挡住了第一波攻击,可是布日列格必然不会被此唬住,很快就会第二次发兵。 陈冲看到军报也着急,便说他可以带领骑兵先行一步。 凌弘靖也有此意,便立即叫来其余将领商议。 直到子时,才定下来由陈冲带领三万骑兵先行出发,剩余大军由凌弘靖带领,紧随其后。 待所有将领陆续离开后,齐佳彦才端来了饭菜。 大军驻扎后,凌弘靖就开始忙着处理各种军务,粮草、人马、行军进度都需要他过问,他对岁城守军将领并不熟悉,好在陈冲没有拿架子,对他很是配合。饶是如此,仍能叫他忙的饭都吃不上,他只好让灶火上候着,等他忙完给他做新鲜的。 省的又是赶路又没空吃饭,别人还没到边关,还没有和那布日列格对战,就先累趴下了。 凌弘靖舒展了下酸麻的腰身,看了眼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看来是刚做好的。可是这个点,灶火早该熄了吧? 第67章 抬眼看了看双手环臂直愣愣站着的齐家小混账,问道:“现做的?”待人点了点头,又说:“以后不用这么折腾,随便给我留点就行。” 本等着被夸奖的齐佳彦,听他这么说话就不高兴了,气的双手垂下握拳,怒目而视,心里默念着不知好歹的东西,要不是看在他现在是大将军的份上,他定要以下犯上揍他一顿。 忙了许久,能吃上口在军中还算精致的饭菜,凌弘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低着头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本准备去休息的齐佳彦听到这话,心情立即由阴转晴,扬起下巴很是傲娇的说道:“不客气。” 翌日天微微亮,大军便开始拔营,陈冲更是一早就开始点兵,待凌弘靖一声令下后,便带着三万骑兵先行往固水城出发。 陈冲的副将叫郑鹏,是跟了陈冲好些年的老人儿,看他家大将军如今要听一个没有军功的皇子差遣,如今还要先行带兵应战,直面危险,心中就有些不忿,趁路过小河,让马饮水的时候,便开始在陈冲面前嘀咕。 陈冲心中想到都是固水城,哪里能听见这番小人言论,怒斥道:“混账东西,如今西北战事焦灼,你竟然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程大将军和裴将军都等着援军支持,他们都曾是我的长官,对我有大恩,若是我能做主,三个月前我就调兵过去了,哪里还能轮到匈奴狗仔子们猖狂?再说若是我们再晚一步,固水城破,你觉得岁城还安全吗?靖王临危受命深明大义,若他真是小人,便自己去抢这军功立足,何故派我先去,不就是因为我更清楚西北地势吗?” 郑鹏被骂得脸红,唯唯诺诺的弓腰认错。 待马儿喝饱水,大军便继续赶路。 李敖刚送走王成,便听到马蹄轰鸣的声音,还以为是匈奴打过来了,忙去禀告了上官冯谢,冯谢也听到了动静,为了分辨清楚到底是不是敌军,忙伏地而听。 “马蹄声是从东面传来,不是敌军,是援兵!快,快去通知所有人,迎接大军。” 钟师傅正在喂马,听到有人喊援兵来了,也忙跑出哨所去看,待能看清那黑色的盔甲,喜极而泣,是盛国的军人,是援兵来了,固水城的将士们有救了。 此时陈冲已经与凌弘靖分开了五天,经过五天的奔袭,大军到此时已经非常疲累。 哨所有两大用处,一是为了传递信息,二是为了供大军中途休整,所以都建在有水源的地方,冯谢所管辖的哨所离固水城最近,是大军去往固水城的必经之道,是以后舍打了满满数十排水井,就是为了最短的时间提供最多的水源。 陈冲昨日收到的最新军报,上面说匈奴已攻城三次,三次程军全体将士都是殊死搏斗,歼灭匈奴大军八万有余。可程军也遭受重创,先前一役中,将士伤亡严重,活着的不过五千人。 主帅程阔率领两万兵马从后包围匈奴大军,正面迎战,受伤严重。 第067章 城门被破 最令人担忧的是,信上还说匈奴王庭内还有三万囤兵,加上布日列格剩余的两万,加起来还有五万大军,若是他们再来进攻,固水城必会被破,而城内的将士必会全力迎战,直至战死。 陈冲出自程军大营,固水城内皆是他的同袍,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同袍皆战死?是以路过哨所时,只给了大家半个时辰的休整时间。 哨所内的后舍,三人守着一个水井,接力打水,时间紧急,他们只想让路过将士们的水囊内都装满水,拉水桶的手都快被麻绳勒出了血。 钟老儿看援军已来,固水城有救,就将剩余家书托付给冯谢,他要随大军回固水城。 陈冲休息的时间,听说哨所内有一位刚从固水城出来的老者,忙命手下将人带来,向他询问固水城到底经历了什么。军报上只有寥寥数字,不赘述细节,听说程将军受了伤,不知伤势如何,给他急的团团转。 钟老儿把知道的都给眼前的将军讲了,讲首战如何利用火药弹轰退敌军,讲二战程应允带兵对战布日列格,引敌军近城楼,再行轰炸。 讲三战裴实昭单枪匹马引敌入瓮,裴柔丽带人射杀两万敌军于瓮城,程应允带伤阻敌军上城楼,林浩指挥投射火药弹,杀敌于城楼下。而一军主帅大将军程阔,亲自带兵两万从后方围击布日列格,后又带伤追击敌军。 原本安坐于椅子上的陈冲听的一颗心上上下下,既为了程军上下的英勇多智而赞叹,又为他们遭遇的险境而忧心,恨不得立即飞过去为他们解忧。 还好靖王同意他先行带军出发,要不然他得着急死。 情势紧急,他不能再等,待大军短暂休整饮水之后,便又整装出发,钟老儿跟着。 纵马奔袭的裴柔丽并不知道援军已来,只是想赶快赶回去,希望能再见到父亲和将士们。 匈奴王庭内的布日列格,在与裴实昭单挑的时候被他用长枪拍中背部受了内伤,后与程阔对战时被他的长刀划破腰部出了血,虽都不致命却令他疼痛难忍,每咳嗽一次都要经受胸腔撕裂之痛。 他身上的这些伤都是小事,令他恼怒的,是他带出去的十万大军被盛军奸计坑害的只带回了不到两万,且他的左右都督,乌洛兰和慕容皆丧命于固水城之战中。而今之际,他知道他应当待在王庭养精蓄锐,可是他实在咽不下损兵折将的恶气。 哪怕他不能攻下盛国,也势必要灭了那固水城,杀光固水城内的敌军,为他的八万将士报仇! 固水城内。 裴实昭送走女儿后便带领着将士重新布防,还分出一队人去摘瓜,钟师傅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他,现在天热,甜瓜熟的快,前日里摘了一次,过两日可再摘一日。西北多粗粮,好不容易吃到一次甜瓜,那滋味便在心中难忘,如今算着日子可以再摘了,就派了人去。 程应允父子受伤,诸多将领又战死,军中剩余可用将领不多,林浩暂替程应允重整骑射营,将城门口重新布防。 瓮城虽被敌人知道,但是仍有用武之地,如今裴柔丽被送走,校尉李连接替她,重新对瓮城布防。 固水城内虽兵力羸弱,众人也处于死亡倒计时之中,可是作为将士,哪怕最后一刻,也未敢松懈,想要替关外百姓再抵挡一番。 程阔已经清醒,只是身体受伤严重,加上年纪又大,恢复的就不好。可是他作为一军主帅,如今大敌在侧,他实在难以照着军医的安排好好休息,刚能坐起身便叫了将领们前来议事。 还活着的将领除了裴实昭,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但是因为军中如今所剩药材不多,他们都只是简单包扎一下,尽量将药材留给受伤严重的士兵们。 程阔看着军中主簿记录的军中情况,看受伤的士兵不少,便开口道:“布日列格吃了大亏,必然还会卷土重来,这些受伤的将士都尽快转移到地道中,以防敌军突然袭击,来不及转移。” 固水城中修筑有大战时供百姓藏身的地道,如今百姓已被悉数转移,正好可以容纳受伤的士兵,林浩主动领了这个差事。 “还有那些不满十八岁的崽子,让他们去照顾这些受伤的将士。”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事到如今,他能保下的人不多,年轻人是盛国的未来,他想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 他们正在议事,突然有小将闯进来,营帐内的人都以为敌军这么快就卷土重来,霍的一下全部站起。 ”禀告将军,裴都领回来了!“ 众人一听是裴柔丽回来了,缓了口气纷纷落座,只有裴实昭和程应允还站着,裴实昭仿佛早已料到,只是满脸哀愁的空叹气,程应允是恨铁不成钢,说着就要出去寻她,程阔也并未阻拦。 裴柔丽刚下马,人还没有站稳就被程应允扯着带离人堆儿,她顾及到他胳膊上有伤,也没有反抗,就跟着他走。 程应允看四下无人,压着嗓子怒骂道:“你干嘛回来送死?” 裴柔丽看他生气,不欲与他顶撞,好脾气的解释道:“那我的亲人朋友都在这,我不回来去哪?” “回临安城继续当你的掌柜,或者去复春城向凌淑锦低头,不都是你的出路吗?” 提到凌淑锦,裴柔丽心底被激起了一些怒气,声音便大了些:“你不是一直都看不惯她吗?为什么要我去向她低头?” 过去那点破事被重新提起,程应允也有些不自在,他心底里是有些觉得她们二人的关系很是奇怪,不符合常理,难以令人接受,“可是凌淑锦她是真心待你,你心里又割舍不下她,你总是站在城楼上望着南边发呆,不要说你不想她。” 熟悉的人之间吵架,总是这么容易就被戳破心思,裴柔丽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梗着脖子呛声道:“她哪里真心待我?与她看重的权势相比,我不足轻重,随时可以被放弃,既然已经分开,各自珍重就好了。再说我不觉得我回来就是送死,也许布日列格吃了大亏,已经无力还击,又或者朝廷派来的援军就在路上,敌人都还没来,你干嘛唱衰自己,不是还心心念念的想回临安见媳妇孩子的吗?” 第68章 边塞火红的落日余晖下,一男一女,一高一低,女人倔强的仰着脖子,男人气的背过身不理她。 裴实昭远远的看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感叹他女儿这倔脾气,大概是随了她娘。当年蒋氏追到固水城,他劝她回去,她不愿意,他就将人绑了,命人将她送回去,可是不知怎的人走没两天又回来了,他没有办法,只能让她留下。 如今二十多年多去了,她的女儿又走了她的老路。 他们都知道布日列格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今夜城楼当值的是李连,夜幕低垂下,哪怕是在城楼之上,也看不清远处情景。可是他听到了马蹄纷乱踏地的声音,就知道是匈奴又来了,忙命人去击鼓,唤醒城中已经入睡的将士们。 大敌当前,营帐内的士兵睡觉都未敢卸甲,听闻鼓声慌忙起身,去营外列阵,由各自领军带着赶往城楼。 裴柔丽带着剑,跟在裴实昭身后上了城楼,看着由布日列格率领的大军逐步逼近。 火光照耀下,千军万马穿破夜色袭来,犹如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幽灵,摄人心魄,城楼上安静一片,能听到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没有人不怕死。 布日列格知道盛军已没有了火药,且城内已经没有多少兵马,志在必得的稳坐骏马之上,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城楼上的将士们看箭雨从天而降,忙举起手中盾牌遮挡。 在箭雨的掩护下,布日列格毫无顾忌的再次发号施令,命令带着云梯的士兵前进攻城。 桐油和火把早已准备好,可是若想倒下去就要移开盾牌,暴露在箭雨之下,可是放任敌军上来也是危险。程应允指挥重新列阵,待桐油准备好后,命令盾牌次第散开,让蹲下的人举起刀柄将油桶推下去,再下扔火把。 人不能老是摔倒在同一个阴沟里,对此布日列格早已有应对之策,命人准备好了沙车灭火,助力士兵登墙。 看形势如此,裴实昭马上调整战术,命裴柔丽和李连各带一队人堵在城楼与瓮城的连接处,阻止敌军从此进城。 没过多久,就有敌军爬上城楼,布日列格露出凶残的笑容,命人停止放箭,大举进攻。城楼之上,程应允和林浩各守一边,带人与匈奴敌军厮杀,战场之上,为了留存体力,出的都是杀招,力求出招最少、杀敌最多。 夜幕之下,火光冲天,照耀着面目狰狞、互相厮杀的人群。 裴柔丽看程应允逐渐不敌,便上前与其一同作战,她的利剑已很久没见过血,可是人在生死存亡时刻,出招是没有犹豫的。一个又一个敌人死在她的剑下,鲜血喷涌在她的身上,飞溅到她的脸上,可她杀敌的手法未曾迟疑一秒。 战场之上,拼的就是你死我活,非生即死。 可是人的体力都是有限的,敌军不断上涌,杀死一波,又来一波,如海浪一般前赴后继,不知停歇。 渐渐的,裴柔丽觉得自己胳膊已开始酸麻,挥剑的动作逐渐迟缓,数把弯刀齐齐向她砍来,已经难以应对,她极力的挥打着,不知道会死在哪一把弯刀之下,还好李连杀了过来,为她暂时解开困局, 第068章 西北来信 尸体在城墙上逐渐堆积,有同袍的,也有敌军的,鲜血顺着城墙的缝隙向下流淌,如同地狱里爬出的红色恶魔,吞噬着人的心魄。 在敌军的强烈攻势下,盛军逐步后退,不知何时,他们已被逼退到瓮城中央。 再往后退,便是瓮城的出口,瓮城若是被敌人占领,那城门大开,固水城就会失守。 裴柔丽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看着前面不断向她逼近的敌军,眼神凶恶的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就在她觉得已快没有力气应对的时候,裴实昭举着长枪杀到她的面前,努力护着她。 看到父亲在前奋勇杀敌,裴柔丽仿佛又有了力气,怒轰一声,再次挥剑向前,不一会儿她的剑炳上都是鲜血,握着黏腻非常,她趁空撕下一块布将其缠绕,便继续上前厮杀。 裴实昭看女儿毫无畏惧,甚是骄傲的冲她喊道:“不愧是我裴某的女儿,好样的,若有来世,我们还做父女。” 虽然今生还未活够,可是面对冲着他们的弯刀越来越多,身边的同袍接连倒下,裴实昭知道,兵败只是时间问题,可是能多杀几个就多杀几个,黄泉路上,多些儿伴儿才热闹。 陈冲率军连夜赶路,老远就看到固水城窜起的火光,还有兵械厮杀之声,就知道是敌军又来了,忙带着大军快马加鞭,即刻进城杀敌。 城楼上程军还在死守,不知道厮杀了多久,裴柔丽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麻木,她的身上已经挨了好几刀,虽伤口不致命,但是血在不停的流。离她不远的父亲、战友,好像都也快支撑不住。 昨日在哨所将信交出去的时候,她还有些犹豫,回来的路上她甚至还有些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为什么要写那封信,为什么又要将信寄出。可是现下死期将至,她有些释然了,死就死了,能给凌淑锦留些只言片语也好。 尽管她很气她,可是又觉得她做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保护自己不想牵扯皇储之争是对的。原本她坦白自己的身世,也是希望姨母能够帮她,她心底里是希望她好的。 她一直气的,不过是觉得她不是真的爱她罢了! 可是她不相信凌淑锦没有真心实意的爱过她。 明明是那么痴缠着她的人,是恨不得将她绑在身边的人,离了她一刻都要发疯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爱过她? 过往三年里,两人那么多次相互交缠过,向彼此呈交过最深处的自己,有多少次共赴云端就有多少次的情不自禁,她从未有过别人,但是她就能确定如果没有爱,是没有办法做到那么愉悦的相互契合。 出神的片刻,听到有人喊援军来了,裴柔丽还有些恍惚,援军真的来了吗?援军来了就好,固水城有救了。 裴实昭看着倒下去的女儿,忙上前护在她的身前,不愿她任人踩踏,而他自己也没有多好,已经被敌军围住,性命危矣。 复春城公主府。 凌淑锦一直在等着关于西北军情的来信,转寄回来的信中,说固水城已经遭遇匈奴两次攻击,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援兵到达。最近她总是噩梦缠身,梦见裴柔丽血淋淋的站在她跟前,质问她为何不在临安城等她回去。 秋晨看公主因为西北军情日渐消瘦,却仍打起精神去接见各级官员,处理政务,甚至多次去田间看庄稼长势,看播种的辣椒是否能适应西南的气候茁壮成长,看新嫁接的果园是否长出果子。 在街上看到有的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便设立了桑蚕所,让这些人去养蚕劳作,学习织布,不但能学到手艺,拿到的工钱多少也能养活自己。一番接触下来,公主还发现复春城内私塾的束樇很贵,普通家境的孩子根本读不起书,也不愿意读书,无所事事的在城内闲散乱窜,有的还染上小偷小摸的恶习。 大人们也不管,相比读书,这里的人更喜欢礼佛,复春城内大小寺院几十所。很多人把人生的期望都寄托在佛祖上,与其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们更相信求仙问卜能保佑他们不劳而获。 公主虽觉得此风盛行实为不正,可是也没有贸然改之。 经多次探访,她们找到城内一所相对清静的寺院,名曰西园寺,让方丈辟出几间房屋来做学堂,并请了专门的师傅来教。凡是愿意来读书的孩子都能免费派送斋饭,读书上若有长进还能发放衣物,先来的是街上要饭的小乞丐,慢慢的还有附近的孩子。 这些孩子不好管束,公主便经常去西园寺,和方丈还有先生一起商议良策,慢慢改正这些孩子的习惯。 做这些事情需要很多钱财,而西南不收赋税,地方官府也是穷的叮当响。 公主也没钱,来了不久之后,这里的富豪乡绅便都想来拜访,一瞻公主仙人之姿。公主说可以一见,卢大人不同意,公主便努力劝说,最后在宴席之上,公主就隐约提起复春城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还有穷困潦倒的百姓。 卢大人已经找好了相熟的商人出来当托,当众就说公主仁善,愿出资五千两助公主行善举,其他人虽被弄的一脸懵,可是来都来了,也不好意思一个子儿都不出,只好附和着那人拿了些银子出来。 公主就是用这些钱,修筑的桑蚕所,还有寺院学堂。 凌淑锦翻看着帐册,这两个月一阵折腾,先前商人所出的钱财已经快要花销一空。那些商人出了一次血,也都不再说要来拜访她,再想用上次之法要钱不易,看来要想新的方法。 卢旭凤便提议重收赋税,但只收商税,凌淑锦觉得此事可行,就让他带人去商议出可行之策。 她来这不久就要钱要税,那些商人肯定不满,担心有人找事行凶,卢旭凤便加强了公主府守卫。不过凌淑锦倒不担心,该出门出门,该上街上街,她就不相信,有人敢胆子大到对当朝公主对手。 第69章 怎么说她也是手握兵权的藩王,自古以来民就怕官,再横的商户也不敢招惹握有兵权的权贵,除非他们想被抄家灭族,是以她有绝对的安全感。 对于复春城的治理她并不着急,慢慢来就行了,目前她最担忧的,仍是西北的军情。 秋灵正准备休息,前院儿却有婆子来报,说有人上门送信。 秋灵觉得很奇怪,大晚上还有人扣公主府的门,说是受人之托给她送信,门口小厮接了信让婆子给她送达内院,她认出信封上的字迹,便立即命人将送信之人请进来。 王成拿到信后,李敖多次嘱咐他,送完信后不要走,说不定公主府的人会见他。毕竟如今西北情势危急,家里人收到战场上亲朋好友的书信,必会向送信之人询问西北的情况,于是他将信交给小厮之后并未离开,而是在公主府的门房等候。 信件上署名是给秋灵的,但秋灵看是裴掌柜的字迹,便知道是给公主的,未曾看信里内容便往拿着信往公主屋里跑。 凌淑锦睡不着还在看书,看秋灵红着眼眶进来的,还以为是西北出了事,鞋都未穿就跑了过来,揪着衣裙问道:“发生何事了?” “公主,信,裴掌柜来的信。”说这忙将信递给公主,又取了火折子将屋子里的蜡烛都点开。 此时竟能收到裴柔丽的信,凌淑锦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颤抖着双手将信展开,还未看清信上内容,只是看到熟悉的字迹眼泪便落了下来。 秋灵: 听说你们去了复春城,复春城很好,听说那里山清水秀,风景秀丽,很适合生活,她一向不喜朝廷争斗,留在那里生活也很好。 西北在打仗,我们已经与匈奴对战两次,两次我们都击退了敌军,程军上下还是如你们十年前所认识的那样,英勇无惧。 只是匈奴此次兵强马壮,怕是不久后就会再次攻城,程将军和我爹决定要转守为攻,这一次我们准备全力应对。战场上瞬息万变,如今敌强我弱,朝廷迟迟不派援兵,此战之后我们怕是凶多吉少,同袍们都在给家人写信,我帮人代写了很多。 思来想去,我还未与你们写过书信,干脆就此机会写上一封,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送到你们手上。 我已给白惊去了书信,等我死讯传回临安,就让她将三月春的宅子卖了,带着愿意走的人去复春城,还望她能*帮到你们。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无论是当初去临安城,还是再回西北,我都清楚我将面对的是什么,所以我不后悔。 过往的三年,亦是我人生最开心的三年,只是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照顾好她。 凌淑锦看完书信,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她大概真的是恨了她,书信上都未曾写她的名字,只一个她来代替。她说她不后悔,知道将要面对什么,所以她去之前就知道自己可能回不去,就因如此,才要那般与她决绝吗? 不是的,她离开前只是想和好好沟通的,说了她的身世,还说蒋惠妃会照拂她。 是她,是她恨她隐瞒,又猜疑她是为了二弟才主动坦白,说了那些话伤她,令她伤了心,才选择与她决绝。 秋灵不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令公主如此伤心,便劝解道:“公主,我让人留了那送信的人,您是否要见他?” 第069章 要去找她 从西北到西南,就算快马不停也要十天半个月,兵贵在神速,匈奴若要攻城,怕早就发兵了,那裴柔丽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快,快些叫人过来,本宫要见他。” 秋灵看到信封上署名是给她的,便猜裴掌柜是担心信件被有心之人看到,会给公主带来麻烦,而当下公主情绪激动,见了也不知是好与不好,心中有疑虑便说了出来:“公主,裴掌柜未敢直言是写给您的信,应当是害怕被有心之人看到害了您,您一会儿就隐于屏风后,想知道什么奴婢去问。” 不知裴柔丽是死是活,凌淑锦哪里还有心情顾忌这些,就只想当面见到送信之人,向他询问西北之事。秋灵看劝不了,也不再劝,让人把送信的请进来。 未等公主开口,她便先说道:“小哥请起,感谢小哥为我送信,公主听说你从西北而来,西北如今起了战乱,公主忧国忧民,想向你了解一下如今西北的情况,还望你据实以告。” 王成出生在复春城,后被调兵到西北哨所,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路过的将军,哪里能有机会见公主?虽早已有心理准备,可如今真的被公主召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吓的连头也不敢抬,进门就跪下了。 “公主想问什么尽管问,小人知道的,定然都会说的。” 凌淑锦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发出的声音不要颤抖,等秋灵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你可有见过送信之人?” “小人见了一个老头,他拿了好多人的家书。据我的同伴说,原先来的还有裴将军的女儿,不知为何她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小的就没有见到。” 听到裴柔丽那时还活着,凌淑锦的心稍微松了一点,紧接着又问道:“西北战事如何?” “我回来的时候程军已与匈奴战了三回,三回都是程军胜,布日列格率领的十万大军应只剩两万左右。但是第三回程军上下正面迎敌,敌众我寡之下,伤亡很是严重,固水城原来的三万守军,据说剩余不到五千。” 听到固水城只剩五千守军,凌淑锦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担忧,急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厉声追问:“那布日列格是退军回匈奴了还是驻扎在固水城外?” 王成听公主声音变了,下意识的抬头回话:“听我们冯军头讲说是回匈奴了,程将军还带人去追了,但是没追上,程将军好像还受了重伤。还有据俘兵所供,匈奴王庭还有三万大军,布日列格记仇好战,必还会再次带兵攻城。” 凌淑锦听到此处有些不解,固水城只剩五千守军,而匈奴加起来还有五万之多,若是布日列格再次攻城,那固水城必定城破,裴柔丽好不容易出来,为什么还要回去送死? “那援军呢?” 王成看公主走到自己面前,面带怒色,连忙又将头低下,语速也不自觉加快:“小的只见隔天就往临安送紧急军报的士兵,没有见临安城有援军路过,大概是小的回来的早不知道,也许援军已经去了,不然固水城和哨所肯定都不保了。” 听到公主声音有些颤抖,大概是担心固水城的守军,十年前公主和亲匈奴能平安归来,都是因为程军上下舍命相救,如今听说他们大都战死,怕是心情很难受。 王成想到自己的同袍也许都已经死于敌军刀下,当下眼泪也出来了,可是怕吓到公主,就说也许援军已经到了。 秋灵看公主失态,摇摇欲坠,便上前将她扶回椅子上坐着,凌淑锦抓着椅子扶手,努力维持着自己端正的坐姿。她知道父皇已经任命二弟领了十万大军支援西北,只是派兵如此之慢,也不知道固水城剩下那五千守军是否还有命在。 固水城里不止有她牵挂的裴柔丽,还有程阔大将军,裴实昭将军,程应允,林浩…… 有很多很多她熟悉之人,想到这些鲜活的生命也许都已战死,她觉得心里如同利剑穿过。 痛就痛在这些人本不必死的,如果岁城的十万大军能早早的驻守在西北,量他布日列格也不敢如此猖狂,固水城内也不会有这么多伤亡。而这一切都是由临安城高坐龙椅那人一手导致的,如果他能不把心思都放在朝廷争斗上,如果他不把国库的金银都花在修筑宫殿、巡游江南上,也许这一切都会不同。 她知道他为何恐惧武将,恐惧兵权旁落,是因为他的兄长,先太子就是被武将一箭射死。 先皇有四位皇子,为了不让朝堂上生出储君之争的风浪,他早早的就立了嫡子为太子,而母族强势的皇三子和皇四子,也没有闲着,拉拢武将,带兵闯宫,发动宫变,先太子中箭身亡。 而后兵败,皇三子、皇四子接连被下狱处死,她最无能的爹捡了漏,当了皇帝。 秋灵看公主迟迟不发话,便开口道:“感谢小哥今日带回的消息,今日时候不早了,还烦请您暂留府内休息,明日再行归家。”说完就叫了外院的管事进来,让他将人领走。 直到人都离开,凌淑锦还是呆坐着,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秋灵知道她伤心,也不再开口,只在一旁陪着。 良久坐上的人突然开口:“秋灵,我们去西北吧。”想了想又补充道,“明日就去。” “公主,如今西北战乱,我们去了也不安全,那人说哨所内见到过裴掌柜,想来她应性命无忧,且二皇子大半个月前就已带领援军赶往西北,定是已经到了。” 凌淑锦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本宫最近总是做噩梦,梦见她满身是血的站在本宫面前,埋怨本宫当时为何要对她说那些话,为何不留在临安城等她回去。本宫不要再等了,本宫要去西北,不管是她是死是活。” 第70章 秋灵知公主性格执拗,如今事关裴掌柜生死,她心里肯定着急。 “公主,朝廷有规定,藩王就藩后,若无朝廷文书,是不能轻易离开番地的。再说如今我们刚来复春城,您又着手筹备了养蚕所和寺庙书院,您若是离开了,这些事情怕是要半途而废,奴婢觉得裴掌柜一向福大命大,此番也定能逢凶化吉,若她平安无事,定会再给公主写信报平安的。” 秋灵试图劝解,没想到凌淑锦却突然站起砸了杯盏,大喊道:“本宫顾不了那么多,本宫就想亲自去西北,哪怕是死了,本宫也要亲眼看到她的尸首。” 事到如今,秋灵也不再劝了。 其实不但是公主担心,到底是相识十年,一起历经过生死,她也为裴掌柜担心。 公主说的也对,以前她们行事就是顾虑颇多,担心宫里猜忌,又在意外界传言,做起事来,总是束头束尾。可是细细想来,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过多在意别人眼光,还是身边人的安危最重要。 想通这些之后,秋灵便走到凌淑锦面前,郑重行了一礼,“公主既执意要去,那奴婢定当跟随。”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四周安静的出奇,裴柔丽破雾前行,不小心踩到了树枝,咯吱一声吓了她一跳,四下看去因视野受阻,不知前方是哪,她又要去往何处。 她这是已经死了?是去阴曹地府的路上吗?都说人死之前可以再去看一眼牵挂的人,那她要去一趟复春城,可是她没有去过复春城,她该往哪里走?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复春城,我要去找她。” 守在一旁看书的程应允,听见人醒了,忙跑到她床前坐下,抓着她的胳膊问道:“裴柔丽,你说什么?你醒醒。” 在外头熬药的图灵听到动静,马上掀开帘子进到屋里,看程小将军在摇晃裴柔丽,马上上前阻止道:“少将军,您快松开姐姐,军医说了不能晃动她。” 程应允也想起来军医的提醒,裴柔丽身上有多处刀伤,肋骨还被人踩断两根,是不能移动,下意识歉疚的看了图灵一眼,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叫图灵的小丫头,厉害的很,自从回来后,便一直守在裴柔丽身边。裴柔丽昏迷了快十日,她寸步不离的照顾,谁进来探望,说话声音大点她都不愿意。 “图灵,你能不能别那么凶?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刚才真的听到她说话了,还以为她要醒了。”被一个小姑娘一直瞪着,程应允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 图灵冷哼一声,这个程小将军鲁莽的很,上上上次非要给姐姐喂药,姐姐一口都没喝进去全撒了,衣服都湿了。上上次又要说给姐姐念书,给姐姐念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上次又给姐姐带了甜瓜,说是最后一茬瓜了,姐姐再不醒就吃不到了。 总之,老时干些不靠谱的事儿,她原还顾忌他少将军的身份,对他和颜悦色,可几次下来,今日是断断忍不了了,军医说姐姐肋骨断了,身上还帮着竹节固定,是不能移动的。 “最近姐姐是偶尔会说话,有时候叫娘亲,有时候又说要去复春城,将军知道复春城在哪吗?是谁在哪啊?” 裴柔丽身体虚弱,声音本就细弱蚊鸣,程应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来她说的真是复春城。 果然她心里还一直念着她,不过这话不能被传出去,如今军中人多眼杂,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怕是会惹出事端。 第070章 营帐强吻 “复春城是一个边陲小城,那里住着她牵挂的人,不过此事不能被别人知道,尤其是除了你我和裴将军之外。以后再有其他人来探望,你便说军医说了,裴柔丽要静养,不宜被打扰,万万不能让别人听到她的呓语。” 想了想又加一句,“特别是二皇子。” 图灵虽觉得程小将军行事鲁莽,却知道他是真心担心姐姐,听到他的叮嘱,便慎重的点了点头。 那日布日列格再次攻城,他们以命相抗,若不是陈冲率领援军及时赶到,他们怕都早已成为一缕亡魂。 陈冲击退了布日列格,看城内伤亡严重,而他只有三万兵马,便未曾追赶,留下来帮他们收拾残局,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三日之前,凌弘靖带着剩余七万援军赶到,与父亲一起商议如何征讨布日列格,以绝后患。 凌弘靖到了后,知道裴柔丽受了重伤,便要来探望。 程应允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带了他来,那日凌弘靖只在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问了军医几句话,没有多说便走了。打那以后,就算再忙,他每日也会来探望一次。 说实话,除了觉得这个二皇子对裴柔丽的态度很奇怪,其他倒也还行。 凌帝那些荒唐之言早已传到西北,父亲听了虽没有说什么,心中肯定是伤心的,他心中不忿让父皇写奏折详述西北军情伸冤,可是父亲只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再多说。凌帝不但斥责父亲未战先怯,实非良将,还封了他二儿子为主帅,让他指挥大军,想来真是可笑。 好在这个凌弘靖不似他父亲一般昏庸,来了之后拒接父亲的帅印,说自己不懂西北军务,更不会打仗,他的任务只是带来援军,抗敌之策还是以父亲为主。 可古人言谁生的儿子像谁,皇子们应该也跟他那个爹差不多,惯会惺惺作态、虚情假意,他对此嗤之以鼻。 可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位皇子还算言行合一,不喜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为人谦虚知礼,慢慢的他也不再斜眼看他。 为了方便议事,凌弘靖的营帐就设在程阔旁边,来了这几天,他已了解清楚西北的情况。对于程军在兵力羸弱的情况下,三次都能击退且重创敌军,他和陈冲都从内心里对固水城的守军很是佩服。 火药用于战场,在南疆已经实施过,不算稀奇,只是南疆多水战,用的并不多。 令他惊叹的是瓮城的设计,他来到后便去瓮城看了,惊叹于此城如此巧妙的构思竟然出自女子之手,他看了战情记录,程军凭借此城奸杀两万敌军,若是上报朝廷,必是大功一件。 他很好奇她是如何想到瓮城一计的,可惜的是裴柔丽受伤严重,已经昏迷十日,生命垂危。他希望她能醒来,不止因为她是他的表妹,母妃甚是牵挂她,还有他觉得这样一位奇女子,不该就这样死了。 这日晚饭后,他又准备去看她,却被齐佳彦拦下。 齐佳彦虽说也钦佩裴柔丽,毕竟由男子主掌的战场上,能出这样一个懂战术的奇女子很是不易。但是凌弘靖每日不顾军中人多眼杂,总要去一个女子营帐里探望,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且那女子虽在昏迷,脸色惨白,却也能看出有些姿色,而凌弘靖每次看她的眼神又很是不同。 他怎能放任此等行径再次发生?看凌弘靖又要出营帐,大概又是要去看那女子,便斗胆上前阻拦。 凌弘靖被拦,心中很是不爽,冷声道:“齐佳彦,是不是近日我对你屡次放纵,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敢阻拦我?信不信现在我就让人打你十军棍?“ 一听说要被打军棍,屁股刚舒服两天的齐佳彦,瞬间觉得凉风穿过粗劣的戎装直击股间,丧着脸缓缓放下手臂,小声嘟囔道:”我是为你考虑,你老去裴督领的营帐,军中已有传言,说你是看上了裴督领,想要娶她。“说到这事他心里就止不住的委屈,他可是为了他才来的西北,西北的风沙可比南疆大多了,天知道他吃了多少苦。 听到这些嚼舌根的话,凌弘靖微微皱眉,直言道:“流言蜚语,不必在意,让开。” “你可以不在意,可是裴督领是女子,若是因为你名声受损,以后她该如何嫁人?” “我娶她便是!” 脱口而出的回答,说的理所当然、铿锵有力,堵的齐佳彦眼眶瞬间红了,扬声质问道:“你要娶她?” 凌弘靖被他的委屈模样激起一丝烦躁,不耐烦的说道:“她为国立功,又是裴将军之女,身份与我相配,我娶她怎么了?” 是啊!他们男才女貌,实乃良配,想要成婚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反正凌弘靖娶谁都有可能,就是不会与他有什么因果,他气什么呢? “可是我是为了你才来的西北?” 对此凌弘靖报以冷笑,毫不客气的就拆穿了他,“你来西北是因为不想回南疆,想要得到我的庇护,继续留在军中混日子,你为的是你自己,可不是为了我,莫要说这些话来糊弄我。” “可是我心里有你,你知道的吧?”齐佳彦接连被怼,却仍是不肯放弃,语带哽咽的继续为自己分辨。 凌弘靖听他口出狂言,担心被营帐外守着的士兵听到,于是上前就捂住了他的嘴,若是这些话被传扬出去,他的脸都要丢光了。不想齐佳彦却趁机抱住了他的腰,兵甲坚硬,相撞之间出了声响,掩盖了他唇齿溢出的呜咽之声。 小混账抱得紧,凌弘靖单手难以挣脱,便威胁道:“齐佳彦,战场上刀枪无眼,死个人很正常,你若想活着回临安城当你的小少爷,就管住自己的嘴。” 第71章 溢出的口水沾到凌弘靖的手上,他嫌弃的松开了手,齐佳彦得了自由,失心疯般的就吻了上去。凌弘靖身形高大,比他堪堪高了半头,他费力的垫着脚尖,一口就含住凌弘靖微微翘起的唇。 嘬了两口,柔嫩甘甜。 这样有滋有味的软翘嘴儿,怎么能说出那些气人的话? 也不知道混账东西哪里来的力气,凌弘靖竟挣脱不得,想要开口阻止却被他得了机会,让他的小舌直接窜进了他的口腔,强势的在里面翻搅吮吸,充满了进攻和侵略性,似乎要将他的呼吸都夺走一般,輾的他唇舌发麻,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齐佳彦微微睁眼,就看到凌弘靖紧紧蹙起的眉头,鼻息浓重,努力喘息着,轻声的呜咽好似是在对他发出更深处的邀请,他便更卖力的纠缠着他的舌尖,刮过他的贝齿,扫过他的上颚,似是要将他吞入腹中。 营帐里只有他们二人,激烈的唇齿交缠,只能听到口水吞咽之声,让凌弘靖觉得异常羞耻,神志也立即回归,使劲推开了他,厌恶的抹干净他带出的口水。 齐佳彦被重力推开,还未站稳,一把剑就横在他的脖颈之间,那剑锋闪耀锋利,只要轻轻一划,就能让他鲜血狂涌,小命呜呼。他最是惜命,若在平时,肯定会立即求饶,可今日大约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惧反喜。 大概是凌弘靖外泄的怒气取悦了他,看厌了他总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惹怒他也好,好过他总是自己生气。 “怎么?想杀了我?动手吧!” 被一个讨厌的男人强吻,凌弘靖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剑抹了这混账的脖子,可是营帐内就他二人,若是齐佳彦的尸体从他的营帐之内抬出去,他又怎么向众人交代? 可是这小混账不知天高地厚,难保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到时他就不用活了。 “齐佳彦,本王看在过往同袍之情谊,对你是一再放纵,可是你不知羞耻,竟敢亵渎本王!本王罚你现在去伙房当差,今日之事,若是敢传扬出去一星半点,本王必让你齐家上下陪葬,滚!” 齐佳彦知道他不敢动手,外强中干的家伙,亲了就亲了,用得了这样生气?若改日得了机会睡了他,他岂不是要羞耻的挥剑自尽? “宏二,你也不必威胁我,你想娶谁就娶谁,可是本少爷也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人,当伙夫就当伙夫,您舍得就成!”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 虽然凌弘靖总是不承认,可是齐佳彦知道,他就是嘴硬心软的家伙,不用多久还会让他回来。 这大半年以来,他总是护着他,容不得别人欺负他,有点好吃的也会偷偷留给他,怎么会舍得让他在伙房受苦? 将混账东西赶走之后,凌弘靖无力的退坐在椅子上,烦躁的扯了扯领口,大口的呼吸着,口腔里还都是特属于那家伙身上的气味。大概是这家伙从小养尊处优,不似一般男子身上总有汗臭之气,反而总有股清淡的竹叶香,似是被竹叶浸染过一般。 与他纠缠时,舌尖扫过,惹起全身的酥麻,令他觉得仿佛置身竹林中,有一万片竹叶正轻拂过他的身体,明明痒的要命,可又舒服的不想让其离开。 不过片刻的犹豫,就差点让他得势,还好他很快清醒,若是再让那小子继续,怕是会一发不可收拾。 不敢想象,齐佳彦要是真得了手,以后会有多猖狂,怕是他多看别人一眼,他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样想着,脑子里就浮现出齐佳彦拽着他撒泼的样子,娇嗔婉转,眼中带媚。 第071章 尼姑跑了 意识到自己想法拐进了阴沟里,凌弘靖赶快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他是一个男人,齐佳彦也是一个男人,他怎么能被他一个亲吻就带的想入非非?不行,他要去洗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清醒。 果然一个冷水澡后,那点恻隐之心彻底烟消云散。 大概是军旅生活太久,天天见的都是男人,身边又有一个天生狐媚子齐佳彦,带的他也开始不正常,等回了临安就好了。 不过被这事一搅浑,他也没有心思再去看裴柔丽。 今日小混账的话也提醒了他,裴柔丽虽然是瓮城的设计者,在战场上也有不输于男子的英勇表现,可是她到底是一位女子,还是一位没有嫁人的女子。哪怕以后母妃真的为他们主张了婚事,两人也该是堂堂正正的接触,而不是在没有婚约的情况下,任流言四起,莫名毁了一个女子的名节。 因为援军的到来,固水城上方的阴霾被彻底赶走,百姓也陆续回来,恢复正常的生活。表面看上去,生活好似跟以前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街小巷上来往的还都是穿着戎装的士兵,早晚还能听到他们训练的声音。 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一样的戎装,却是不一样的脸庞。 熟悉的三万士兵因为战争大都死去,活着的人不过寥寥,黄沙将他们的身体掩埋,岁月会抹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史书的版面很稀缺,只能记载帝王将相,有太多不会名留史册的将士,就这样死在战场上,他们的尸骨也永远的留在了固水城。 回到他们家乡的,只有一笔朝廷发放的抚恤金。 有些人离家太多年,在他们家人的记忆里,也许他们的脸庞早已模糊,那什么能证明他们在这个世上存在过呢?他们又是为谁而死呢? 这种深奥又无解的问题也许大多数戍守边疆的将士都曾思考过,毕竟他们在这里的生活是那么的枯燥无聊,也许他们没有思考出什么结论,也不会为自己的存在赋予太多的意义。 一将终成万骨枯,历史上能被记住的将军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兵。 那他们拼死搏杀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们的存在是为了百姓的安稳,边疆的城墙看似是由砖石累计的,实际真正抵御外敌入侵的城墙,是由无数将士的身体筑成的。他们为百姓而死,而大多数百姓意识不到,也许战场上厮杀正烈的时候,寻常百姓正在吃一顿寻常的晚餐,边疆的吼叫不会传到他们耳中,更不会意识到在寻常的粗茶淡饭中,有人为了他们的安危失去了生命。 就像此时的临安城,西北战事的惨烈只是他们的饭后谈资,他们知道援军去了,匈奴会被剿灭,那些距离他们千里之外的弯刀,永远不会挥进临安城。 临安城还是一样的歌舞升平、车水马龙。 可是好在总有人关心国家大事,会为那些死去的将士心痛,知道他们此刻能安稳的坐享晚餐,平稳入眠,是有人献出了生命。 三月春里,白惊每日去隔壁的茶楼坐着,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了解西北战事,虽然有些茶客为了博得关注,有吹嘘的成分。 有人讲程军伤亡惨重,陈冲将军赶到的时候,固水城三万屯军已经快死完了。幸亏他及时赶到,力挽狂澜,驱退了敌军,守卫了固水城。 听到这些争功抢劳的言论,白惊嗤之以鼻,还援军及时到达?若援军真的及时到达,固水城的三万守军会大都战死吗?还有那三万大军是白死的吗?他们以寡敌众,用命守护着固水城的安危,击杀了匈奴八万敌军,他们怎么不渲染此事呢? 她顶着红肿的双眼,想要上前与他们理论,却被渊虹拽住了。 “援军到的及时,说不定掌柜的还活着,他们不过是道听途说,在这里装腔作势,傍着哪一派就为谁说话,你何必与他们置气?咱们回去等信儿吧?” 白惊知道渊虹说的在理,可是心里还是为三万程军委屈的慌,凭什么他们出生入死守卫国土,到了这些人嘴里就变成了援军到的及时了?还有那裴柔丽,给她寄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说若是她死了就让她带着人去复春城投奔公主,吓得她哭了好几场。 本想直接去西北,可是又打听到岁城出关的城门已经封了,除非带有兵部下达的通关文书,否则不能出关,弄的她留在这三月春里瞎着急。 早知这样,当初她就应该不管不顾的跟着裴柔丽去西北,明明是生死相依的姐妹,如今却可能天人永隔,让她自己怎么活啊? 本来已经够乱的三月春,晚上却又发生了件事,江品言不见了。 渊虹看近日白惊因为掌柜的事变得精神恍惚,有一次还在茶楼里与人打起来了,是以最近她出门,她都在旁边陪着,百合苑的生意也都交给了江品言,反正那些东西她已经学的差不多,可以自己接待客人。 可谁知她今日回去却找不见人,还以为她回了白惊院子里,到了晚上对账时,发现钱箱子的钱少了两张五百两的钞票,才发觉事情不对劲,就连忙去找了白惊。 白惊院子里哪有人?两人一合计,才知道江品言逃了,就忙将院子里的人都叫来,悄悄的出去找。 江品言身份不一般,脑子又不灵光,若是落到有心人的手里,那三月春就会变得不安全。然而宵禁之前,也没找见人影,白惊气的拔了剑想再去找,被渊虹劝住了。 第72章 如今公主走了,掌柜的也走了,若是白惊再被巡夜的士兵抓走了,那三月春可真的就没个当家的人了。 白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渊虹说的对,这时候她不能慌,等让其余人都去休息之后,她去了江品言住的小屋子。自从那次两人闹了一通后,江品言就搬到了这个屋子里,她偶尔会过来住,与她温存一番。 可自从西北战事传到临安后,她再也没有心思管其他,一颗心都扑在打听消息上。江品言最近一段时间表现的还很听话,前天晚上甚至过来主动找她,可是她当时没有心思,三言两语就将她打发了,谁知人心里藏着事情,准备着逃跑呢。 屋子不大,她给她做的衣服大都还在,甚至送给她的首饰也都好好的躺在妆奁里,就少了一只白玉镯。那原是一对,上好的羊脂玉打造,市面上难见的好成色,她留了一只,送给她一只。 傻丫头不知世道艰险,揣着一千两银票,还长成那副模样,危险程度不吝于稚子抱金过闹市,也不知道现在藏在哪里,有没有安身之所? 江品言跑的并不远,就在三月春隔壁,她在百合苑里,偶然听说隔壁的院子也要卖,若是掌柜的在,肯定又想买下。院子的深处有棵黄腊梅树,约是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她体重轻,借助这棵树恰好能爬到隔壁。 最近白惊和渊虹不知在忙着什么,每日神经兮兮的,经常把她自己丢在院子里,她得了机会便爬到隔壁,隔壁的门锁着,偶有牙人带人看房的时候会敞开着,她便趁此机会往外遛,熟悉路线,好方便有机会逃出去。 她本还想多准备些时间,可是有日她躲在暗处,听见牙人带来的人要买下这房子,她哪里还能再等下去?便趁俩人不在,先在这里藏起来,只待明天大门敞开,她找机会溜出去。 果然翌日一早,牙人便派人来打扫院子,她趁人不备,携着包裹溜出了院子,往早已踩好的小巷子跑去。 白惊想着江品言应该是天黑后溜出去的,那应该还没有出城,天一亮就派人去四个城门口盯着,一旦发现那丫头,就将人拎回来。 可是四个伙计在城门口守了好几天,也没有见到人,白惊急的满嘴燎泡,担心那傻丫头是不是已经被人卖了?想到此处,便又派人去各个窑子里问,看看有没有熟悉面孔,好在一圈稳下来,没找到。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江品言没找到,裴柔丽也袅无音信。街上到处都在说固水城三万守军全部战死,白惊哭的都没眼泪了,又担心三月春的事被江品言抖落出去,便下定决心要将三月春卖了,带着想走的人去复春城。 平康坊热闹,南庆街上生意也好,一铺难求,三月春的位置虽*在拐角,可刚在门口贴了转让,就有牙人来问,还说价格好商量。 大约是三月春对白惊来说已经是一个家了,真要卖心里还舍不得,对待牙人的态度就有些冷淡。 那牙人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铺子转让,若是落在手上,转出去就能转不少,也不顾白惊态度冷淡,绞尽脑汁的想跟她套近乎。 “掌柜的,您放心将铺子交给我,我一定给您买个好价钱,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的人品您只管放心。” 正想赶人的白惊听到这句话,停了手里的动作,反问道:“什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牙人看她接话,忙笑着凑上去,“您忘了,前些日子您铺子里的一个小伙计还找我租了一个宅院,我帮他找了一处,他住的很满意。” 小伙计?三月春够住,哪个伙计需要出去租房子? “少给我套近乎,我们铺子里哪有小伙计找你租过房子?人都在这了,你给我指指是哪一个?” 那牙人没有撒谎,被如此质疑自然心里不服,当下就挨个看了起来。 第072章 西北月圆 牙人无奈看了一圈还真的没有,便疑惑道:“唉,那小伙计生的白嫩,很好认出来的,我找租客都要提前了解底细,以免人中途跑了,他说了在您这当差我才把房子租给他的。” 白惊一直盯着牙人的神色,端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没有说谎,她铺子里的,生的白嫩,除了丢了的江品言还能是谁?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踏破铁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临安城东北角永立坊,原是前朝一位王爷的府邸,后来王爷犯事被贬,皇帝一怒之下命人将这里推平重建,府衙便将这里建城普通两进宅院,售卖给普通人家。岁月变迁,房子几经重建,这里格局却没有多大变化,因地处偏僻,房屋逐渐成了外来户的暂时落脚之处,稍微有点钱后就会搬到更繁华更大的地方去。 是以居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固定,添了新住户也并不会有人在意。 江品言并不准备在临安城长待,只想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躲一段时间,待风头过了就想回青州,青州应无人再认得她,她十分想念母亲,想回去看一眼她。 白惊找牙人要了住址找到这里,爬到不远处的树上猫着,视线落在江品言住的那所院子。院子很小,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站在这里就能一眼望到底,没一会儿江品言熟悉的小身板就出现了,端了一盆衣服出来洗,约莫是水井太深,她费了好一会儿才打上来一桶水。 就这点能耐,还敢偷溜出来。 确认人在这里之后,白惊就找了人住隔壁看着,并给了那牙人好处让他别多事。 如今裴柔丽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她没有时间管她,她不想留在三月春,就让她先在这住着,省的逮回去,还要防着她生事。 西北固水城。 裴柔丽在昏迷十二天之后终于醒了,激动的裴实昭老泪纵横,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号啕大哭,听到消息赶来的程应允看到这幅场景,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昏迷了那么久,全靠参汤和补药吊着,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虚弱的说句话都费劲。 裴柔丽看着一屋子的人,只觉得精神有些恍惚,她这是又活过来了?在梦里她一直四处询问去复春城的路,可是那些看不见脸的人影都不说话,她着急的不行,生生给急醒了。 视线挨个扫过屋子里的人,父亲,程应允,图灵,林浩,李连…… 竟还有凌弘靖,二人虽有多年未见,但是他长得与蒋惠妃极像,一眼便能认出来,援军就是他带了的吧?不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大将军呢?”她没有看到程阔。 “我爹腿受了伤,一时半会怕是不能走路,不能来看你。” 裴柔丽点了点头,能活着就好。 军医看人醒了,就吩咐图灵让伙房熬点稀米粥来,大病初愈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齐佳彦正在劈柴,听来人说裴都领醒了,便放下了斧头,想要去看一看,没想到被伙房的军头叫住了。 “齐小子,你又偷懒,给老夫回来继续砍柴。” 说话的人叫盛明,在军中做了几十年的伙夫,相熟的人都叫他盛老头。盛老头虽是伙夫,武艺却很了得,耍的一手好棒法,力气也比常人大。 齐佳彦前两天刚来的时候很是高傲,想着再怎么说,军中都知道他是跟在新主帅身边的人,肯定身份不一般。被罚来伙房只是一时的,不会太难为他的,所以他本想着应付一下,做个样子就行了。 谁知道盛老头却认真的很,丢给他一堆活不说,干的慢了还要用烧火棍打他,他身娇肉贵的,哪里经得住他烧火棍的威力?只能装听话闷头干活。 “老头儿,你就让我去看看裴都领呗,求求你了。”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如今军中吃饭的人变多了,就算分了几百个灶火,千把个伙夫,做饭的担子仍是不轻。再加上原先他养了十年的崽子们,大都死于前些时日的战场上,盛明心中烦闷难受的很,再看到眼前这个不知道哪家来体验生活的小少爷,简直是怒火攻心,拎起烧火棍就去敲。 他老盛最烦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少爷,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挑担,当个伙夫都费劲,留在军中都是浪费粮食。 齐佳彦看他又要打人,便赶快去躲,嘴里不停的叫唤着:“我不去了,我不去了,您不要打了。”这凶老头,要不是看在他岁数比他爹还大,他一定还手。 裴柔丽是上午醒的,直到旁晚,她营帐里才安静下来,只剩下图灵陪着她。图灵翻腾着手里的花绳,想着晌午的时候姐姐喝了些粥,这会儿肚子也该饿了,早些时候已经吩咐了灶上再做些粥,正想着去拿就有人送来了。 来的小兵年纪不大,肤色有区别于其他将士的白,巴掌大的脸上眼睛圆圆的,像一只小鹿,湿漉漉又亮晶晶,睫毛扑闪着,充满了敏锐和好奇。 鼻子挺阔,嘴巴小而红润,西北男子长相多粗狂,图灵甚少见到如此水灵秀美的男子,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 齐佳彦好不容易跟盛老头要了他这送饭的差事,可不愿意被这笨丫头耽误时间,便绕过她直接进了营帐,营帐帘子垂下来图灵才反应过来,忙跟了过去。 第73章 忍不住小声呵斥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兵?怎的如此无礼?竟敢擅闯裴都领的营帐?”说完又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木盘,上面孤零零的只有一碗粥,她的呢? 裴柔丽看着擅自闯进来的陌生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但可断定此人不是军中之人,军营里养不出这样精细的人。她也不说话,等着对方开口。 齐佳彦认真的瞧了眼床榻上的女子,眉眼虽生的不错,可皮肤就差了点,苍白而粗糙,不如临安城的女子细腻,可是临安城的女子也不会打仗啊?只能说是各有千秋。 寻常女子若是被他这样一直瞧着,脸早就该红了,可是床榻上的女子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裴都领好,我是齐佳彦,凌弘靖的随军。” 随军?军中有些将领是会带随军,可一般都是眷偶,这小子虽生的细皮嫩肉,但一看就是男子,还敢直呼二皇子的大名,裴柔丽好像知道这是谁了。 不过她也不拆穿,只问:“你找我何事?” 不探底细只问目的?凌弘靖有些不解,他都说了他姓齐,齐家可是盛国有名的望族,再说就算不知道齐家,他都敢直呼皇子名讳,身份定然不低,这女子竟然不问他是谁? 果然是边塞长大的女子,粗鄙无知! “你可愿意嫁给凌弘靖?” 这般直白的问题对于裴柔丽来说就是平地一声雷?这是哪位世家大族的憨憨?还一脸傲娇,他傲娇个屁啊。 “图灵,将人赶走!” “哎哎哎,你这女子怎么这般无礼?竟然敢驱赶客人,信不信不去禀告主帅,让他责罚你!” 裴柔丽若不是怕肋骨疼,保准要冷笑一声,“图灵,去请主帅过来,说有无知小儿在我营帐中闹事。” 齐佳彦看吓唬不住她,忙伸手拉住要出去请人的图灵,不由放低身段求饶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裴都领怎能当真呢?您好好养病,我就不打扰了,想吃什么让图灵去灶上说一声。” 裴柔丽没有精力和他玩闹,轻抬了两下手,示意他赶快滚。 齐佳彦处处受挫,抬头看到半空中高悬的圆月,不由得开始想家,向他堂堂齐家小少爷,这过的是什么低三下气的日子。 确认灶火的火苗都熄灭后,盛明拿出了自己的烟枪,依靠在柴火堆上嘬上几口,他吸的是旱烟,就是平常的烟叶晒干滚滚,味道冲得很。远远的看到他的小伙夫,垂头塌腰的回来,就猜到他估计是又被谁骂了,没眼色的家伙,离了祖上的荫封什么都不是的东西。 “叫你送个饭回来这么迟,桌上还有一碗剩饭,去吃了吧,吃完把明天早上的糙米洗了。” “是。” 齐佳彦觉得极累,不想再和这固执老头儿浪费口舌。 第一次看他答应的这么爽快,盛明有些奇怪这小少爷到底怎么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人逗逗趣儿也挺好。 “怎么?谁欺负你了?” “这军中人人都能欺负我,早知道就算是被我父亲打死,我也不该来这破地方。”路途远、风沙大、饭难吃、活儿又多。 这话盛明可不喜欢听,毫不客气的回怼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也有二十了吧?这军中比你年龄小的一抓一大把,人家也都是爹生娘养的,人家就该来这送命,就兴你在高门大园里享福?” 齐佳彦端着浆糊一般的剩饭,一口都还没吃,只是抱怨两句,就被老头儿一阵攻击,甚是不满的嚷嚷道:“你这老头儿怎的这般不讲理?是你问我的,我便说了,说了你又要骂我,我不跟你说话了。” 说完也不等盛老头反应,就端着碗去了远处的沙堆上去吃。 齐弘靖从程阔营帐中出来,大军即将出击匈奴王庭捉拿布日列格,如何排兵布阵商议了大半天,搞的他脑仁疼,就想出来转转。西北边塞他是第一次来,夜幕降临后,方圆几百里只有固水城有烟火气,尽显孤寂苍凉。 只是今日这月儿挺圆,覆盖于旷阔的西北之上,仿佛就在不远处,追一追就可以摸到。 第073章 相互看伤 赏了一会儿月,想到明日就是出征之日,便往回走,路过灶火附近听到有动静,侧过身子看了眼,还是熟悉之人。 “齐佳彦,你蹲着干嘛呢?” 齐佳彦正吃着饭,莫名其妙的被人踢了一脚,正想跳起来揍人,却发现是凌弘靖,本就是满肚子的委屈,看到靠山来了,小脸都皱巴到了一起,可又不知道从何讲起。 他可不敢说他去找了裴柔丽,又被裴柔丽给撵出来了。 凌弘靖看了眼他手里端着的带有豁口的碗,装的正是今天的晚饭,应该是放的久了,已经呈糊涂状,看着就难以下咽,难为这小少爷还吃的下去。 “你不说话我回去了啊?” 一听他要走,齐佳彦忙放下碗筷抓着他的胳膊,四下有值守的将士,凌弘靖怕人看到,下意识就甩开了。齐佳彦看他满脸嫌弃,也就不再拉扯,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凌弘靖欲开口挽留,可是当下确实没心思理他,干脆回了营帐。 翌日一早,凌弘靖任命陈冲和裴实昭为左右先锋,带领八万大军向匈奴王庭进发,意在彻底击溃匈奴,擒拿布日列格。 大军一走,固水城一下子就安静许多,虽说仍有程家父子带领两万大军留守固水城,但到底动静没那么大了。 裴实昭走之前来看了女儿,叮嘱她好好修养,等他得胜归来。父亲年纪大了,裴柔丽不想他去,可是他熟悉西北地形,十年前又同陈冲一起攻打过匈奴王庭,主帅的任命并没有什么问题,她没有立场反对。 事已至此,她就只能再三叮嘱父亲照顾好自己,莫要冒进。 而她身体尚未痊愈,只能继续躺着,也不知是昏迷的时间太久,还是整日躺着不动,这几日睡眠就特别差,一闭眼全是战场上厮杀的场景。有时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总是梦见身边的同袍被砍死,瞪着两眼看着她。 这日程应允突然来了,非说这军营之内都是男子,她带着图灵在这里养伤不方便,要带她去城边的一处院子里修养,那地方离军营远,省的他们练兵影响她休息。裴柔丽觉得有些奇怪,她都在军营里生活几个月了,也没见他说不方便。 她伤还未好,程应允抄着她的胳膊就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一辆马车上,压根没给她反抗的机会。 图灵也不知所以然,只能赶快收拾了衣物跟在后面,随着马车去了固水城的另一头。可是到了新宅院之后,少将军又说请了专门的人来伺候,暂时不劳烦她了,让她帮钟师傅种蘑菇去。 莫名其妙! 程应允看一大一小都抱怨他,也不愿多解释,将马车停在院子里,拉着图灵就走了。 事情还要从昨日傍晚说起,因为起了战事,固水城防守变得严格,哪怕是从盛国来的人也不能随便进城,必须要报告给守城的将军知晓。昨日晚间突然有三人骑马而来,点名说要见程应允,程应允接了城防守将的消息去看情况,就见到风尘仆仆的凌淑锦主仆三人。 西北战事正酣,三人竟然敢从复春城跑来,当真是疯了! 顾及凌淑锦的身份,他不敢把人往军营里领,万一被二皇子知道,怕是会惹出麻烦。城防守将都是他的人,他便让人在城根儿旁找了一处闲置的宅院,将三人暂且安置在那。 半年不见,凌淑锦对他的态度高傲一如往常,包袱都还没放下就要见裴柔丽。他好说歹说,再三保证明日就将人给带来,凌淑锦才作罢,留在那院子休息,担心姑奶奶冲进军营要人,他干脆一大早就去带人, 那裴柔丽也是个倔种,担心她们矛盾没解除,她不愿意见,他干脆瞒着没说,将人扔到院子里就走了。 裴柔丽所有的怀疑和猜测,在见到凌淑锦那一刻都烟消云散。 秋晨秋灵都很有眼色,将裴柔丽移到屋里床上后,早早的就躲去了隔壁院子里,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面面相觑。 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半年未见,最后一面是在郊外,闹的很不愉快。 朝思暮想、日夜牵挂的人突然出现,两人都觉得好似是在做梦,一时之间都未曾说话,担心梦境被打破,眼前的人消失不见。 忍不住先开口的人是裴柔丽,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在她面前,是一张干净朴素的美人面,与她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这张脸上,有可令她神魂颠倒的光彩,看的她眼神闪烁,说话间声音都止不住颤抖。 凌淑锦走到她身旁坐下,伸手轻拂上她消瘦的脸庞,红着眼眶说道:“你说呢?” 固水城在西北,复春城在西南,两地相隔千里,就算骑马也要十天半个月,裴柔丽感受到她手上的薄茧,就知她是骑马而来。心中感慨万千,可又不知说些什么,眼眸低垂,泪水就落了下来,说不上是心酸还是委屈。 第74章 敌人汹涌而至、挥刀向她砍来的生死之际,她都没哭过,偏偏见了最爱折磨她的人,就这般委屈模样。 她不想如此,无奈就是忍不住。 凌淑锦一路风餐露宿,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如今看人还活着坐在她面前,她哪里还顾得了前番争执,轻轻的将人拥入怀中。 “你活着就好,裴柔丽,你不知这一路上我……”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情绪上来,已是哽咽难语。 此番分离,让凌淑锦明白了人世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权力地位、荣华富贵,都比不上眼前的人还活着。 本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人,事隔半年又突然见面,且见面前又闹的很僵,冷静下来后,双方竟然都觉得有些尴尬,眼神相互躲闪着,不知该干些什么。 “咳,那个,你伤在哪里?让我看看。”凌淑锦昨晚就听说她伤的严重,十分担心她。 伤筋动骨一百天,裴柔丽断了两根肋骨,这才修养了不到一个月,目前最多只能半躺着,下地走路都不能。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几处刀伤,结痂还未脱落,丑的很,一听说凌淑锦要看,下意识就捂住了衣襟。 “那个,已经好的差不多,不用看了,你一路奔波,先去休息吧。”尴尬。 搁在以前,裴柔丽若敢拒绝,凌淑锦定然直接二话不说就上前将衣服扒了。可是当下只怕裴柔丽觉得难堪,也不想逼她,就老老实实的呆呆在一旁坐着,直愣愣的看着裴柔丽,看的裴柔丽心头发软,没一会儿就想凑上去。 奈何身体动不了,她是真的想她了。 两人之间,不但是凌淑锦喜欢缠着她,她也偶尔想她想的酸涩难忍。 到底是她先妥协了,艰难的嘟囔道:“你看了可不能害怕,已经都好了。”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脸上烧的慌,解衣扣的手都有些哆嗦。 初见面的那些生疏尴尬,都抵不上凌淑锦对裴柔丽伤势的担心,看她松口,凌淑锦就挪上前去,伺候人她不会,可是解裴柔丽的衣服,她熟练的很。 战场上刀枪无眼,虽说一路上早已有心理准备,可是真的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她又难受的心口疼,刚擦干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 伸手想要触摸又怕她疼,一双手堪堪举着,恨不得将伤害她的人千刀万剐。 心上难受,就忍不住出口责怪,“我就说了让你不要来西北,你非要来,看弄的这一身伤。” 嘴里骂着,心里又疼着,现下已近八月,立秋过后西北的气温就逐渐下降,担心她着凉,又赶紧将衣服给她穿好。 裴柔丽用指腹轻轻的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柔声宽慰道:“我都说了不让你看,你偏要看,看了又要哭鼻子。”这样娇弱的人,也不知怎的能骑那么长时间的马? 想到此处,她神情一紧,拽着她的手问道问道:“你让我看看,骑马伤到没有?”细细回想,从进门起凌淑锦的坐姿就有些奇怪,两条腿都不敢并拢。 凌淑锦是盛国公主,是皇家礼仪教导出来的天之贵女,虽说在她面前一贯的行事跋扈,可是姿态上一直保持的很好。站有站姿,坐有坐相,除了两人行事之时,否则很少会有腿叉开而坐的时候。 也怪她突然见面,心下慌乱,竟未曾注意到她的异常。 青天白日里,凌淑锦怎么会答应她如此无礼的要求,红着脸看向外面,留给她一张傲娇的侧脸。为了快些到,她一路策马狂奔,不是累极了都不敢停下休息,生怕晚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她。 骑马本就不是她的强项,更何况是长时间的奔袭,那地方早就被马鞍磨破了,她自己已上过药,修养几日就可。 裴柔丽看她不给看,越发的不放心,抬手试探性的拉过她的束带。 凌淑锦害怕碰着她的伤口,就不敢有动作,声音羞怯的阻止着她,“过两日好了再看。” 说话间衣带已经松开,褐色的绸缎轻盈顺滑,没了束缚缓缓的垂落在两侧,绣着黄色腊梅花的里衣迎风露出,有两朵花儿高高竖起,呈含苞待放之姿。 “乖,听话,站起来。” 这声音暗哑诱惑,直带着凌淑锦陷入云雾之中,再也顾不上日光明亮,听话的站了起来,离了绸缎遮掩后,光景一览无余。裴柔丽的视线跟着衣服的垂落往下走,就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大片磨损出的伤口。 “凌淑锦,你口是心非。”为了见她,从南到北,跨越千里,伤了自己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半年前才说过已经厌恶她的人。 第074章 就亲一亲 凌淑锦自然知道她话中之意,穿好了衣服,重新躺在她身边,轻轻靠着她,“半年前的事情你我都有错,是你先事事瞒我在先,你就敢说你没有错?” 说着话还揪着凌淑锦的衣袖,一刻也不肯松开,生生怕她跑了不成。 裴柔丽的一颗心,被她搅合的一塌糊涂,哪里还有心思和她论对错,捧着她的脸便吻了上去。 突然的亲昵惊的凌淑锦忍不住呻吟出声,贴着她的唇低语道:“不行,你不能动。” 说着不行却不闪躲,裴柔丽就又蜻蜓点水般的啄了一口,语带魅惑的哀求道:“只亲一亲。” 许久未见,凌淑锦又何尝不想念她,撑着上身往她身边凑,轻轻含着她的舌尖,品尝着熟悉的滋味,半年前的矛盾,重逢后的尴尬,都随着逐渐深重的呼吸声消散而去。 想念夹杂着欲念,吻的越来越深,散落的青丝都忍不住交缠在一起。 可因着两人身上都有伤,也只能硬摁下,凌淑锦只觉得不够,紧贴着裴柔丽的肩膀,难受的哼哼。那声音矫揉婉转,挠的裴柔丽心上也痒痒的很,却只能轻轻拍拍她的脸。 看她黑眼圈极重,便知道是赶路没有睡好,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劝她睡一会儿。 好不容易见到人,凌淑锦虽真的有些困了,但又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伤的这么重,强撑着精神非要让裴柔丽给她讲讲。裴柔丽就从离开临安城开始讲,专挑没有意思的讲,没一会儿身边人的呼吸便平稳下来。 睡梦中的人儿面容恬静,小脸儿贴着她的肩头,裴柔丽微微侧身,在她唇角又亲了几下。 闻着熟悉的气味,感受到身边人的依赖,裴柔丽的一颗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不知何时也睡了过去。 秋灵晌午做好了饭,悄悄去了屋里,看两人依偎着睡的正香,想到公主连日来都没有休息好,就让她多睡一会儿。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钟师傅听说了消息来拜见公主,秋灵才把人叫起来。 援军来了之后击退了敌军,固水城危局已解,外出避难的百姓们陆续归来,钟老儿也不想闲着,就继续号召大家与他一起劳作。如今天儿渐渐凉了,西北天寒的早,已经不适合再播种什么,就带着大家搭建矮土屋棚子,尝试着用藜麦秸秆沤蘑菇,再不济棚子里也可以种些萝卜白菜,总归比让土地闲着强。 今日正忙着播种,照顾裴柔丽的图灵突然来了,还是程将军带来的,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再联想送出去的那封信,再算算时间,就猜测也许是公主来了。便去问程将军,程将军也没有瞒他,只是让他不要声张。 长乐公主是他的恩人,知道她来了,自然是要来拜见。 两人再见,自是一番寒暄,钟老儿讲了自己来西北之后的作为,凌淑锦也讲了自己西南的见闻,还有从临安城一路到复春城的所见所闻,感叹着盛国的天地之广阔,物产之丰富。 裴柔丽在里屋听着,既心疼着凌淑锦的一路劳苦,又欣慰于她虽贵为公主,却始终心系底层百姓的农耕生活,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改变更多人的命运。同时,听她讲复春城的风土人情,让她又对复春城多了些向往。 也许程应允说的对,她离开西北后,可以随着凌淑锦去复春城,去过平静的生活。 那里山高地远,两人可以并肩同游,也可耳鬓厮磨,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钟师傅看公主一脸疲惫,也不忍心过多打扰,说了一会儿话便告退了,说改日再来拜见。 凌淑锦让秋晨送客,自己回了里屋去看裴柔丽,扶着她慢慢坐起用饭。 虽说养伤这段时间都是由别人伺候用饭,可是被凌淑锦这样小心喂饭,裴柔丽还是不习惯,没一会儿便说自己手可以动,要自己吃,凌淑锦没有勉强。晚饭结束后,凌淑锦去洗漱,裴柔丽想到自己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洗漱过,浑身有些难受。 等凌淑锦洗漱完出来,便主动提出让凌淑锦帮她擦擦身子,凌淑锦自然是一口答应。 裴柔丽还不宜移动,凌淑锦就让秋灵将水盆端到屋子里来,等她们出去后,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扒了个干净,湿了帕子细心为她擦洗。裴柔丽躺在床上,看她眼神坚定,没有一丝杂念,努力装作一本正经,但一双手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拂过某处,就没忍住笑出声来。 假正经。 被她一笑,凌淑锦也装不下去了,干脆狠狠的掐了一把,疼的裴柔丽握紧了拳头。 第75章 “你能不能温柔点?” “谁让你取笑我?” 凌淑锦一边说,一边去拧她的脸,裴柔丽一把抓住她细嫩的手臂,轻轻往前一拉,凌淑锦不防差点跌在她身上,忙用手臂撑着,不过两人离的还是极近,气息缠绕。 “是你伺候人不专心,我才笑话你。” “那是裴掌柜主动勾引我?”她原本是想好好伺候,无奈裴柔丽眼睛拉丝的勾着她,腿还有意无意的搓动着,她自然被引的心猿意马。 既然被安了罪名,裴柔丽可不白担,一双素手穿过她的发丝,轻轻往下一摁,便又亲了上去。亲就亲了,手还不老实,向下游动,搓揉着凌淑锦的耳垂,没一会儿凌淑锦便全身酸软,恨不得贴上去。 但到底她还算有些意识,狠狠咬了她一口,撑着床杆站了起来,脸颊绯红,嘴唇微肿,杏眼低垂,似是含了万种风情。 早上那会儿还一本正经的拒绝她,这会儿该她拿腔拿调了,“裴掌柜,还擦不擦了?” 裴柔丽只笑不语,四肢张开,用行动展示她的需求。 凌淑锦用手指点了点她,继续伺候她洗漱,这一来一去半个时辰过去了,洗漱干净,裴柔丽觉得身体都轻盈很多。 然而半夜里就开始发热。 凌淑锦睡觉都挨着她,只觉得像是抱着火炉,意识模式的碰了下她的额头,烫的吓人,赶忙叫了秋晨秋灵过来,掌了灯能看清裴柔丽的脸颊有种异样的红。 把人叫醒后问了几句,确认是发烧无疑,这大半夜的也真是急死人,凌淑锦赶忙穿好衣服,也顾不得其他,让秋灵穿着戎衣扮成小兵去找程应允。 程应允带了军医过来,军医诊过之后,说是受了风,裴柔丽本就体弱,就发起了烧,开了些药让她服下。 军医走了之后,秋晨秋灵去熬药,裴柔丽又昏睡过去,屋子里就剩两个神志清醒的人。 凌淑锦梗着脖子目不斜视,也能感受到程应允看她的眼神,嘲笑、鄙夷、恨铁不成钢。 大概是觉得眼神骂人不过瘾,他又忍不住开始叨叨,“不是我说,你俩加起来也五十岁的人了,怎么就还跟愣头青一样不知节制,两根断肋骨可都没养好呢?” 凌淑锦堂堂盛国公主,在床帏之事上被一个臣子骂不知节制,真的给她气笑了,问题是她辛辛苦苦伺候一场,老老实实什么都没做,被骂很亏! 本想还嘴,可是看了看罪魁祸首还难受的躺在那,便就忍下了,只烦躁的驱赶人,“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从小到大,难得见凌淑锦理亏,程应允好不容易占的上风也不恋战,又叮嘱了几句才走,还说明日会再来,若是她们在胡闹,就重新把裴柔丽接回军营。 这句话可是触碰到了凌淑锦的逆鳞,人才到她手里一天就想接走,她可不同意。 “滚!” 一字圣职,程应允领了就跑。 现下已是寅时三刻。四下安静之极,秋灵将熬好的药端来,看公主正坐在床边,痴痴的看着裴掌柜,满脸都是愧疚。 秋灵不知道为何会有此番情形,可是也只无法劝解,只陪着公主把药*喂了,又重新换了一盆水,搅了帕子给裴掌柜换上,立在一旁陪着她,秋晨收拾好了药渣也过来了。 凌淑锦回过头看俩人都在一旁立着,笑了笑说道:“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我也要歇下了,有事会叫你们。” 秋灵秋晨对视一眼,双双退了下去。 凌淑锦又坐了半个时辰,换了几次帕子,摸了摸裴柔丽的额头,又摸了摸身上,总算是不烫了,她又重新熄了灯躺会床上。寂静黑幕下,她听着身边人有些厚重的呼吸声,心里还是十分难受,明知她身子不好,还要跟着她胡闹,引的她又发烧,想想自己真的是不该。 第二日一早裴柔丽就醒了,看身边已没了人,连忙喊人,凌淑锦正在院子里帮秋晨拧衣服,听见喊声赶紧跑到屋里来。 那叫声有些嘶哑,大概是受了风寒所致,凌淑锦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也不烧了,心下又安稳几分。 裴柔丽看她袖子卷着,双手湿着,触摸冰凉,问道:“你去哪了?” “你昨日发了烧,衣服都被汗浸湿了,我去给你洗洗。” 她裴柔丽何德何能,让她这样不远千里的来伺候,越想心里越愧疚,鼻子囔囔的说道:“昨日都是我胡闹,害你担心了,对不起。” “军医来过了,说很快就会好,你这些日子就安心修养,等你好了,再给我当牛做马。”凌淑锦一边安慰她,一边搓揉她的脸,想把她皱巴巴的小脸给揉开。 往后的几日,两人再也不敢胡闹,凌淑锦带着秋晨秋灵,用心的伺候裴柔丽养病,程应允也偶尔会来,拎些难得的鸡鸭,让秋灵炖了给裴柔丽补补。 西北刚经过一场恶战,物资缺乏,朝廷的军粮都按时送到都是值得庆祝的好事,也不敢奢求太多。 第075章 为她争名 凌淑锦虽与程应允自小不对付,可是到了正事上却从不马虎,程应允已经收到了朝廷亲信传来的消息,说皇上能同意出兵,跟长乐公主用西南局势施压也有关系。 虽然知道她是为了国事考虑,就算这西北没有裴柔丽,没有程应允,只要是盛国的国土,盛国的军民,长乐公主只要有办法,都不会坐视不理的,可是他心里还是感激她的。 这日晚间,凌淑锦喂裴柔丽喝完药,又哄着她睡着,就重新换上了小兵装束准备出门,程应允在门外等着她。 这些天听裴柔丽讲她这半年多的经历,其中讲到了她负责修筑的瓮城。仅一个瓮城,就可利用绝对优势歼灭两万敌军,这要是上报到朝廷,必定是大功一件。 可是裴柔丽不想要军功,她一开始想的不过是为了能抵抗敌寇。 这么巧妙伟大的设计,凌淑锦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看看。本该是裴柔丽陪她去,无奈她身上有伤,一时半会没有办法下床,她就找了程应允,让她得空带她去。 约定的就是今晚。 凌淑锦出门就看到程应允在不远处等她,他身穿盔甲,手握长剑,英姿魁梧,颇有大将风范。 这让她不由想起裴柔丽讲她和程应允并肩作战时的情形,裴柔丽在女子里也算是身高腿长,穿上戎装必定是英姿飒爽,与程少将军站在一起,必定很是相配。 若不是三年前她从中作梗,也许两人早已是志趣相投的良人一对。 程应允最不耐烦等人,转身看到凌淑锦出了门,却只在那看着他不动,便非常不耐烦的催促。 一副嘴脸很是惹人讨人厌,看的凌淑锦忍不住紧闭双眼,深深吐了一口气,她的脑子里就不该胡思乱想。就算是上天给了程应允顶好的皮相,他也配不上裴柔丽,莽夫一个! 两人身份有别,凌淑锦气势威武,程应允下意识落后她半步。 随后想想又不对,固水城是他的地盘,他穿的是将军盔甲,凌淑锦不过是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小兵戎装,她应该走在他后面。 意识到此处,他装模作样的干咳一声叫停凌淑锦,颐指气使的扬起下巴冲她说道:“你,走我后面。” 被突然叫住,凌淑锦侧过身愣在原地,就这样看着程应允大跨步走到她前面,还回头冲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跟上。 这个小王八蛋,竟然敢在她面前耍威风! 凌淑锦正欲发作,却遇到路过的士兵冲程应允问好,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往旁边站站,担心别人看出她是女的。 程应允回头看她瑟缩着身子,还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霎时间便笑弯了腰。 “赶紧走吧,没人看你。” 被程贱人嘲笑了,凌淑锦气急,踮起脚尖小声叫嚷道:“你笑什么?本宫还不是怕给你找麻烦?” 程应允往回走了三两步,弯腰低声道:“我的公主殿下,您再本宫本宫的自称,可才是真的要露馅儿了。” 看他歪着脑袋笑话她,凌淑锦气的想给他一巴掌,忍了忍反驳道:“我哪里有自称本宫,走不走啊你?烦人精。” “哦,那刚才是小狗说的。” “你才是狗,程脏狗,你敢欺负我,等裴柔丽好了,看怎么收拾你?” “又用吵不过就搬家属这套,您可真有注意。”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如同十年前逛固水城的时候一样,因为一点小事就争论不休,那时候裴柔丽还好好的跟在他们身边做和事佬。 尽管已经听说过瓮城设计之巧妙,可是真的见到,才能切实的被它的壮阔雄伟震撼到。 夜幕之下,西北闪耀的星空衬着柔和的月光,笼盖在瓮城之上,士兵持枪而立,在黑暗中默默静守。身处在城楼中央,只觉是楼上之人的囊中之物,四面八方的风吹过来,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好像大战刚刚结束,脑子里不禁想象,两万敌军被困在这里的时候是多么绝望。 而城楼上指挥作战的裴柔丽,又该是多么的豪气飒爽。 第76章 随着程应允拾级而上,慢慢登上瓮城之顶,走在可容下五匹骏马并驰的宽阔楼道上,看烽火台上燃烧的火把光影投落在青石砖瓦墙上,犹如雄狮漫步。举目远望,似是可以看到银河尽头处,心情都不由得开阔起来,西北的风在这城楼之上仿佛也变得更加凛冽,簌簌作响,勾的青丝脱落发髻,随风起舞。 凌淑锦从小见惯了巧夺天工的宫殿楼宇,自以为不会再为任何建筑而惊叹。可是如今站立在这瓮城之上,极目远眺,观星赏月,她满心惊叹。 这座可杀敌两万的城楼,是由裴柔丽主导修筑的,只要想到这个,她便觉得万分骄傲。 “如此精妙绝伦的设计,真的是将天地间的灵气和智慧都融为一体,非常人可以为也。” 听到这番溢美之词,程应允忍不住嘲笑道:“我承认裴柔丽能想出修筑瓮城确实聪明,作为兄弟我也为她骄傲,可是您老这形容的就有点夸张了吧?” 被人反驳,凌淑锦不满的斜睨了他一眼,语气甚是傲娇的说道:“怎么?本就是有功之人为何不能夸赞?程大将军可有向朝廷表功?” 说到此处,程应允的表情变得有些异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凌淑锦示意他往下说。 “父亲本打算是想等一切结束后,再将各位将领的功绩上报朝廷,待皇上论功行赏。可是二皇子来了之后,觉得程军能以三万之军抵御匈奴十万之师,且重创敌军,杀敌八万,已是丰功伟绩,当即便要上了奏疏,其中还要详细表述裴柔丽修筑瓮城之事。” 说到这里程应允又停了下来。 凌淑锦不满他的吞吞吐吐,示意他尽快说。 程应允抿了抿唇,再次开口道:“我觉得此事不妥,劝父亲和裴将军先压下了,想等彻底击退敌军之后再上书。” “你有何顾虑?” “还是顾及裴柔丽的身世,若是将瓮城之事上报朝廷,朝廷必有封赏,到时候裴柔丽的身份也将大白于天下。裴将军一早也有这打算,想趁机为裴柔丽的母亲正名,迎她的牌位进裴家祠堂,裴柔丽也会是名正言顺的裴家长女。可是我担心这样一来,有了裴家长女的身份,又有了朝廷的封赏,裴柔丽就成了临安城的名门贵女,她又未曾婚配,到时候想与她说亲的还不踏破裴家门槛,你又当如何?” 凌淑锦不是没有想到过这层,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不愿意让裴柔丽回裴家认祖归宗的原因。 她担心裴柔丽的身份一旦过到明处,她就再也无法强留她在身边,裴将军也会催着她成婚。 “历代以来,战场都是男人的天下,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女子不多,我不该因为一己之私,使得明珠蒙尘。”这是凌淑锦的心里话。 其实她很纠结,所以就想来这瓮城看一看,看完之后,她觉得裴柔丽该有封赏,那是她应得的。且她又了功勋,她的母亲也不再是无名氏,说不定还会被朝廷追封诰命,她又怎能拦下呢? “那你们呢?” 这个你们指的何意凌淑锦很清楚,不似之前的摇摆,这次她内心很坚定,她就是要和裴柔丽长厢厮守。 “等回了临安封功授爵、认祖归宗后,我便带她回复春城,谁还敢跟我抢人不成?” “那是,你多厉害!” 看她说的气定神闲,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气势,可是程应允脸上担忧之色未减,平常人家的男子定然不敢跟长乐公主抢人,但若是皇子呢? 眼下就有一位适龄的皇子,且与裴柔丽是表亲,看他这些天的作为,对裴柔丽应已动了歪心思。毕竟娶了裴柔丽,就会得到西北军的支持,若是宫里的惠妃娘娘再使把劲,让皇上赐婚,那谁又能违抗圣旨呢? 裴柔丽醒后,他曾和她提起此事,裴柔丽说蒋惠妃已经和她提过结亲之事,惠妃倒不是为了西北势力、军中威望,只是想让她有个依靠。 即使如此,她也直接拒绝了。 若是上报功勋回了临安城,是会为她母亲争取到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是她也担心会引起别人非议,毕竟她父母亲的婚事并没有经过三书六聘。 除此之外,她还担心如今裴府的那位夫人,虽然成婚之前裴将军就向她说明了自己曾成过亲,还有一个女儿,成婚后他也会驻守西北,不常在家,那位竟然也同意了。 裴柔丽曾在三月春的二楼远远的见过这位裴夫人,说她端庄贤淑,举止大方,将裴家打理的紧紧有条,儿子也教导的文武双全、知书达理。 若是裴柔丽以裴家长女的身份回了临安城,这会夫人定也会承受很多流言蜚语,她又有什么错呢? 总之,裴柔丽想了很多,也担心做回了裴小姐,就算没有二皇子也会有其他人向她求婚,就算她此生与凌淑锦再续前缘,也不曾想过要嫁与他人,她就不愿增添这些麻烦事。 只是私心里,她确实想让母亲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其次,他和裴柔丽都觉得凌弘靖为人果敢持重,懂军事,有野心,若是他能得到储君之位,也许能重振盛国雄风。 裴柔丽若带着功勋嫁给他,必然能为他增些胜算,去争一争储君之位。 因为无论是大皇子宣王还是年幼的五皇子,都与当今圣上太像,那种蝇营狗苟的气质看的人心烦,若是由他们得到皇权,那盛国的百姓和军民大概不会有太好的日子。 第076章 有商有量 是以他们俩嘀咕来、嘀咕去,也没有商量出一个好的对策来。再加上觉得当今皇帝并不喜打仗,此次西北之战还并未大获全胜,会不会行封赏之事尚且难说,这件事就暂时作罢。 再看了看站在城墙边上吹风的凌淑锦,也是满腹心事,大概也是在为此事纠结,毕竟一个名满天下的机会,他们都不想裴柔丽错过。 良久之后程应允开口:“我觉得君心难测,如今西北局势不定,陛下不知是赏是罚,我们想这些也有些杞人忧天,还不如想一想当下这么办。” 是啊,君心难测,凌淑锦点了点表示认可。 程应允便又接着说:“前方来了军报,说大军到达匈奴王庭后,那里已是一座空城,匈奴本就是游牧民族,此次兵败元气大伤,布日列格诡计多端,必是找了个地方修生养息去了。只是草原广阔踪迹难寻,怕是大军不日就会班师回城,不宜让外人知道你来过,不然对你们彼此都不好,你还是早做打算,先回复春城。” 算算日子,她们也来了半个多月了,加上在路上的时间,已经离开复春城小一月。 如今她已就藩,长久离开属地,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必然会引来很多麻烦。只她自己倒不要紧,只是怕给西北军添事端。 “当初来这也是担心你们安危,如今看了也放心了,是该回去了。” 大约是心中都有事,两人回去的路上都很沉默,不如来时的欢快,程应允将她送到门口,就折返回了大营。 凌淑锦进了院子,看到里屋的烛火还亮着,就猜测约莫是裴柔丽醒了,进屋一看人正歪在炕头上看书,瞧她进来莞尔一笑。 养了这些日子,裴柔丽骨头差不多也长住了,已经可以靠着棉垫坐起来一会儿,面色也比前些日子红润很多。军医说是她身子底子好,又年轻,恢复的就会快些。再加上这些日子三人的悉心照料,天天给她炖各种汤喝,大补特补,可不就好得快吗? 这些日子凌淑锦都陪着她,她也不再做噩梦,睡的也好。 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她,睡梦中下意识用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起身一看没有人,就忙叫喊叫。隔壁秋灵还以为出了事情,连忙跑了过来,告诉她凌淑锦和程应允一起出去了,她才放下心来。 “你们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凌淑锦洗了手才坐回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脸,“去看了你修筑的瓮城,当真是构思巧妙,不妄我花大把银子送你去读书。” 裴柔丽不愿被捏,拉了她的手揣在怀里,不满的抗议道:“怎么?心疼银子?等我身体好了再给你赚就是了。” “不用,裴掌柜这些年还的已经够多了,我都花不完了,你再看会书,我去洗漱。”说罢也不等裴柔丽再说,她就抽出了手进了净房。 裴柔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她的纤细背影满着疲惫,又忍住了。 凌淑锦有些不对劲,相守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能看出来的,看来她和程应允去瓮城,可不止看看那么简单。 将书放在一边,静下心神来,净房的门没有关,能听到里面的流水声。等了好一会儿,人才穿着米白色的里衣款款而出。 那衣服她很熟悉,是她亲手为她做的,选用的是上好的月华绸,绸缎会随着步伐的移动呈现出一道道光晕,如同月光在水中流动,令人心生涟漪。 因只穿了一件里衣,且衣服料子垂感又好,曼妙的身姿被尽数勾勒而出,看的裴柔丽移不开眼。 第77章 望着那随着步伐颠簸的白嫩雪莲,待她走进,忍不住伸手一抓,喃喃问道:“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被她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凌淑锦也不害臊,反而很骄傲的挺了挺腰,娇嗔道:“还不是被你天天揉的?” 尽管这些日子两人身子都有些方便,特别是裴柔丽,可是夜夜躺在一起,多得是心猿意马的时候。 因着第一日胡闹,害得裴柔丽着了风寒,这些时日凌淑锦都未敢主动招惹过。可是裴柔丽却总要逗她,每日睡前都要摸着啃上一会儿才肯睡,不让她碰便说伤口痛睡不着,瞧她如此依恋,凌淑锦心里满是甜蜜,就也纵容她。 谁能想到,在外一本正经、少言寡语的裴柔丽,进了屋子会是这般无赖模样。 屋子里的事,裴柔丽是做得说不得,被她直白的呛声,忍不住老脸一红,心上一抖,酸水儿止不住的往外冒,只恨自己身上有伤,只能看着。 “你怎么突然穿这件衣裳了?” 凌淑锦留了墙角的一盏灯,躺回了床上,往裴柔丽的怀里凑了凑,她身上有火力,贴着暖和。 ”离开临安城的时候随手收拾的。”来回挪动,终于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开始撒娇,“好看不?” 微弱昏黄的烛光下,怀里人仍是光彩四溢,笑起来贝齿微露、眼睛弯弯,看的人都挪不开眼。 “好看。”裴柔丽很诚实,一只手臂搂过去,将人圈在怀里,另一只手自然的挪过去,轻轻揉捏着。 “你们今天都说了什么?” 本忍不住贴近的凌淑锦听到这话,不安的往外撤了撤,却被裴柔丽用力圈回,担心她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再撕裂,她又只能乖乖不动。 稍加思索道:“没什么,就聊了些闲话。” 看她不说实话,裴柔丽加重了力道,凌淑锦难受的呻吟出声,又羞又气,“你再这样?”威胁的话还没说完,那人又低头咬了一口,惹的她身子轻颤、酸痒不止,没一会儿就缴械投降,“真没说什么,就是我可能得走了。” 裴柔丽一听,立即抬起了头,唇边还挂着口水,亮晶晶的扯着丝,“为什么?” 可是说完又觉得自己脑子昏了,还能为什么,“是大军要回城了?” 大约是想让她好好养伤,近日程应允就算来了,也很少给她说军事,可是因为担心父亲安危,她每次又都要问。 说起正事,两人脸上都褪去些萎靡之色。 凌淑锦看出她的不舍,她又何曾想分开,可是裴柔丽如今伤还没养好,经不起长途跋涉,不能随她一起走。 “我本就不能离开复春城太久,此番来看你,也是冒险前来,算算日子是该回去了,等你伤好了,去复春城寻我便是。” “你们还说了什么?”若是只说回去的事,凌淑锦回来时不会满脸纠结,更不会特意穿了这件衣服来让她分神。 裴柔丽聪明又善于观察,这是她的优点,以往凌淑锦业很骄傲自己喜欢的人这么优秀,可是现下却希望她能愚钝一些,有些事情结果难测,她不想影响她的决定。 可看裴柔丽有些愠怒的脸色,她若是再不说,怕是两人要吵起来。好不容易能再见面,且相聚时短,又要马上分离,她不愿再像上次一样,两人带着怨气分开。 “还有就是,要不要为你报军功之事。” 说到此事,裴柔丽神色稍缓,她本来也打算和她说这事,“我不准备让将军替我上报,只说是大家商量出来的想法就可以,再说瓮城本来也不是我一人之力促成的。” “那你母亲的名份呢?还有你的功绩呢?战场上女子得功绩是多么难的事情,我想让你得到你该有的奖赏,名扬天下。”而不是做她的一个附属品,一颗耀眼的明珠,不该永远用盒子装着,只藏在暗处,毫无名分的跟着她。 “回裴家认祖归宗是一把双刃剑,我不愿母亲的事惹人非议,也不想什么名扬天下,只想和你过平静的生活。“ 既然聊了就要聊开,凌淑锦挣扎着坐起,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只要谋划的好,把故事讲好,你回裴家就不会有非议。” “什么意思?” “当年是你母亲回乡探亲遇险被你父亲所救,你母亲为报恩情决定以身相许,经过双方父母同意,随你父亲来了西北,后在西北成婚。可无奈红颜薄命,不幸病故,你觉得这个故事这么样?” “像民间故事,什么遇难小姐,英雄救美……” “这些桥段为什么会成为民间故事,是因为世人就吃这套!再说你回裴家,你才是主角,女子上战场的本就不多,世人的焦点只会放在你身上。” 裴柔丽不爱看画本子,程应允估计更不会看,两人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可若是父亲给我许配婚事该如何?” “逃婚,我在复春城等你。” 裴柔丽看凌淑锦说的斩钉截铁,一脸认真,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轻拍她的脸颊说道:“以后少看些画本子,脑子都看坏了。” “裴柔丽,你态度放端正一点,本宫是一心为你出主意,你却敢取笑我,不理你了,我要去隔壁屋睡。” 说着便要起身,却被裴柔丽一把揽腰抱住,嬉皮笑脸的哄着,“我错了我错了,我觉得你出的主意甚好,只是到时候我若逃婚逃不掉,与别人成了婚,你可莫要哭鼻子。” 凌淑锦坐在她中间,双手撑着她的腿,与她面对面,毫不示弱的说道:“你不去找我也行,复春城俊俏女子满大街都是,我何苦找不到陪我的。” 这些日子天天喝药,加上凌淑锦又对她无微不至,倒是让裴柔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你不说我还忘了问了,你为什么突然去复春城?是不是因为你那青梅竹马的表哥?” “正是。”凌淑锦说着秀眉一挑,甚是洋洋得意,“你若不去找我,到时候我便嫁给他。” 第077章 不忍分离 就算知道她是说笑,裴柔丽也听不得她再嫁别人的话,当下便急了眼,一声不吭的躺了下去,还拉了被子捂着,等着凌淑锦来哄她。 凌淑锦只觉得此人无赖的很,明明是她先起的头,说要嫁给别人,她还一句嘴就挂脸。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便抱了枕头睡在另一头,不愿与她脸对脸。 听见动静裴柔丽还以为来哄她了,这些日子以来,凌淑锦顾念着她受伤,可怜她吃了苦,十分的纵容她。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动静,掀开被子却发现就一双脚丫子对着她,人去另一头睡了。 咿,脾气真大! 僵持了一会儿,两人都没睡着,都等着对方先低头。 裴柔丽先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眼前嫩白的脚丫子,凌淑锦怕痒,却一声不吭的曲起双膝,撤回了双脚,还往里挪了挪,土炕空间大,裴柔丽行动不便,这下够不着了。 于是便想起了军营里那些人无聊时说的浑话,当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凌淑锦抱着被子,没好气的问道:“你笑什么?” “有人说西北的土炕没意思,做事时动静再大炕也不会响,不像中原的木床,稍有动静就吱呀呀的又晃又响,平白添了些趣味。” “不要脸!” “那你说说,是木床好还是土炕好?” 自从来了之后两人便没怎么着过,哪里知道在这土炕上做事会如何?凌淑锦不接话了,裴柔丽还以为她真的是害羞了,便伸脚去够她,被她一巴掌拍了回来。 她不气反笑,意味深长的叹道:“真响!” 这下子真的把凌淑锦惹急了,明明她身上有伤什么都满足不了她,偏偏还要一直招惹她,是这些日子好脸色给的太多惯坏了。干脆撑着身子坐起来,掀开被子,照着裴柔丽的身上就打了几巴掌,她气头上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若是光再亮些,定能看到鲜红的巴掌印。 “这动静响吧?满意了吗?”光是打不解气,凌淑锦还要问。 裴柔丽皮糙肉厚,觉得这几巴掌拍在屁股上跟挠痒痒差不多,便继续不知死活的说道:“不疼只痒,你今天是不是累了?还不如以往力气大。” 反正她现在有伤在身,最多也就过过嘴瘾逗逗她。 凌淑锦真的想治治她,可是一想到她身上的伤,心里再多想法也只能摁下,乖乖的抱着枕头躺下,还是离裴柔丽远远的,让她摸不着。 熟悉的人抱不着,裴柔丽还真睡不着,后悔把人惹恼了,便开口服软,“阿锦,你过来睡吧,不摸着你我睡不着。” “莫说没良心的话,以往你为了躲我,不是最爱住在三月春不回公主府吗?再说我马上就要走了,你从现在开始习惯自己睡。” 一想到人要走,裴柔丽的心里就空落落的,“不行,真的不行,我伤还没好,你不能走。” “再不睡觉我明日就走。”她睡了一觉不困了要折腾,可是她伺候她一天,这会儿是真困了。 裴柔丽哪是省油的灯,开始闹各种动静,哼唧,终于凌淑锦受不了,躺回了她身边,解开了里衣,挺起了腰送上门去。目的达到了,裴柔丽哪里肯乖乖睡觉,寻摸着便亲了上去,从眼睛到鼻梁,再到唇角,再到脖子,再一口咬上去,还故意亲出响声。 第78章 埋在里面胡闹了一会儿,看凌淑锦是真的困了,便搂着她的腰轻轻揉着,没一会儿人就睡着了。 日升月落,又是新的一天。 即将要走了,凌淑锦放心不下裴柔丽,就和秋灵姐妹一起,将她所有的衣物都拆洗一遍。又将她扶到院子里的躺椅上见见太阳,在床上躺了一两个月,脸色煞白,一看就是久病之人。 接着又是被子褥子,整个屋子都被翻腾一遍,趁着凌淑锦去屋里换洗床帏的功夫,裴柔丽逮了秋晨过来,秋晨实诚,不说谎话。 “卢旭风成婚没有?” 秋晨抱着衣物,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板一眼的说道:“卢大人成婚了,已有一儿一女。” 听到这话,本还支着身子的裴柔丽缓缓躺下,往屋里瞅了一眼,看人还没来,又多问了一嘴,“他经常去找公主吗?” “每日都去。” “贼心不死。”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去忙吧。” 衣裳被褥摆了一院子,看到了晌午,主仆三人又去做饭,凌淑锦在复春城学了些厨艺,说今日要亲自下厨。 没人看着,裴柔丽摸索到军医给送来的一副拐杖,想试着慢慢站起来,虽然嘴上没说,可以她心里着急,巴不得身体赶快康复,等西北平定后,她能去复春城找凌淑锦。 历经了一遍生死,她不愿再与她分开,只想长厢厮守,过些平淡日子。 勉强拄着拐杖走了几步,只觉双腿软的跟棉花似的,头重脚轻,没走几步脑门儿便出了汗,她哆哆嗦嗦摸回屋里,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大口喘着气。 这样一副身子,也不知好了之后能否再如以前那般灵活强壮,她还想再练武呢。 万一以后成了废人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视线无意识的扫过屋子,看见了凌淑锦的包裹,她们三人来的匆忙,东西带的也不多,凌淑锦的更是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放了五六件衣服。只是今天衣服都拿出去洗了,包裹里还鼓鼓的,还有东西? 好奇心驱使她重新拿起拐杖,晃悠悠的挪了过去,拆开包括看了一眼,是稍微有些眼熟的黄梨木盒子,好像是上元节她送给她的,那里面莫不是? 小心翼翼的往窗外看了看,主仆三人还在忙着,她就打开了盒子,里面果然还是那枚青玉。 裴柔丽握着东西往鼻子间凑了凑,失声笑了出来,她就知道凌淑锦不可能会忘了她,千里迢迢的还随身带着这枚青玉,惹得她大中午的心神悸动。 听见有脚步声过来,她忙将东西塞到怀里,盒子依然放在里面,制造出无人动过的假象,而她连忙撑着拐杖回了床上。 大约是心里有事,这会也不感觉头重脚轻了,一双腿卖力倒腾着,没几步就回了床上, 凌淑锦看院子里没人,忙慌出来找人,看人躺回了床上,地上还扔着一副拐杖,而裴柔丽一脸心虚模样,抱着双臂没好气的问:“你又偷偷练习走路?身边没人看着,摔倒了怎么办?” “没事,我小心着呢!”裴柔丽心虚,说话的时候底气不足,眼神乱飘,“真没事,你不看我好好的躺在床上吗? 凌淑锦走近看了一眼,人确实还好好的,俯身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威胁道:“再不听话就把你卖了?” 裴柔丽抓住她的手,慢慢搓动着,这些日子伺候她,原本柔若无骨、细腻白净的手上都有了薄茧,“都是我不好,害你吃苦,等我身体好了,换我伺候你。” 凌淑锦顺势在床边坐下,眼神缠绵的望着她,“我做的这些,不及过往十年你对我的万分之一,你莫要说这些话。” “那不一样,在我心上你天生贵重,前面受了那么苦,跟了我之后就该开始享福了。可是我却做了那么多混账事惹你伤心,你却不计前嫌,千里迢迢的过来照顾我……” 她有满腹的话还想说下去,凌淑锦却伸手捂住她的嘴,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好好的你偏要说这些事令我伤心吗?” “不是的阿锦,我是真的后悔了!”说着便坐起来,伸手求抱。 裴柔丽向来少有放低姿态的时候,凌淑锦宠溺她,自然是*予所欲求,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我比你小六岁呢,你就该宠着我。” 如此无赖,凌淑锦忍不住笑出了声,揶揄道:“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看你裴掌柜的嘴也是,刚才还说以后让我跟着你享福,扭脸儿的功夫又让我宠着你,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听我的话。”裴柔丽仗着自己此时体弱可怜,开始耍无赖,“既要享我的福,也要宠着我,这样我才有动力好好挣钱。” 凌淑锦将人松开,双手捧着她的脸揉着,恨恨的说,“都是你的理,以后你改名裴有理算了。” “你说叫什么便叫什么。”说着便要亲上去,却被凌淑锦躲开了,她有些不满,“让我亲一会儿。” 这会见面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心的想跟她亲近,以往也没这样过。 凌淑锦站起身,不让她得逞,点了点她的额头骂道:“混帐东西,一会儿吃饭呢,再说这大白天的,你知不知羞?” “就亲一下。”裴柔丽仰着脸哀求道。 “不行,姐妹俩一会儿该进来了,饭菜马上就好了。” “那咋了?她们又不是没见过我们亲热,你要是不亲我,我就不吃饭。” “哎?你这个人?耍无赖还上瘾是吧,不吃就不吃,惯的你!”说完就扭身儿走了,扔下裴柔丽不管。 裴柔丽被冷落,心里不知怎的就难受起来,一想起来凌淑锦马上走,她还不能一起去,就更难受了,趴在床上竟然红了眼眶。 情绪如此反复,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就是难受,凌淑锦不哄着她,她更难受。 秋灵将饭菜摆好,看裴柔丽还在床上趴着,昨儿个不是都能起来吃饭了吗?怎的今天又趴下了?又等着公主喂?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裴掌柜越发的粘人不讲理,一天到晚的缠着公主,以往也没见她这样过。 凌淑锦看人不起来,颇感无奈,到底是依着她的意思,将人哄了过来。 秋晨进来看见了,她不满的哼了一声,觉得裴掌柜开始蹬鼻子上脸,有些像戏文里唱的狐媚子了。 第078章 小狐媚子 秋晨光嘟囔不解气,吃完晌午饭后,趁裴柔丽落了单,就跑到她跟前,骂了声小狐媚子,骂完就跑,裴柔丽想揍人都捞不到。 竟然敢骂她小狐媚子,给她气的! 她稳稳当当,正正经经的人,哪里是狐媚子了? 凌淑锦收拾完回来,准备午睡会儿,就看到裴柔丽抱着枕头一脸不解。 “怎么了你这是?” “没事!”她可不爱干告状的事。 “哦,没事就行,我困了,睡会!”不知怎的,她这几日总是犯困,以往总是睡不着,现在是睡不醒,说起来,这西北硬炕远远比不上她公主府的锦榻。 说起炕和床,她又想起昨夜裴柔丽讲的浑话,忍不住又瞪了裴柔丽一眼,她到底在哪听的这些话? 打从凌淑锦进了屋,裴柔丽视线就没离开过她,她好好的躺着,莫名其妙的就被瞪了一眼。 “你干嘛瞪我?”心里本来就委屈的慌。 “哼!”凌淑锦越想越气。 “哼?你好好的哼我干嘛?” “裴柔丽,你能不能跟我保证,等你的伤好了,手头上的事也了结了,就去复春城找我?我们再也不分开。” “好好的,怎么说起了这个?”有时候她真的跟不上凌淑锦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更喜欢呆在西北。”她能感觉到,裴柔丽更喜欢西北的人和事,也更喜欢和这里的人接触。 以往若是听到别人说浑话,她别说学了,听都懒得听。待在这里,她觉得什么都有意思。 裴柔丽看到她眼底潜藏的情绪,是熟悉的不安全感,是以往凌淑锦投射在她身上最多的眼神,担心她要走,担心她更爱别人。 轻轻拉过她的手,裴柔丽低下了头,“我都变成这样了,除了你还有谁会要我?” 也许伤好之后,她会是一个废人了,而凌淑锦,是盛国公主,她本来就配不上,以后更配不上。 听她说这种自我轻视的话,凌淑锦恼火的很,掐着她的脸颊骂道:“是啊,就你这样的口是心非的倔种,除了本公主是没人要了,所以好好听我的话,事情了结了就去找我。” “那你会不会一直要我?不会始乱终弃?” “那可难说,万一你总是惹本公主生气,本公主也是要寻几个美妾,金屋藏娇。” 裴柔丽看凌淑锦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得意,立即撇起了嘴,“不行,你只能有我一个。” “那你可要快点去复春城找我,去的晚了,本公主就找别人了。” 第79章 “能骑马了就去。” “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姑且信你这一回。” 一番蜜语甜言后,两人心情都好了很多,凌淑锦开始收拾床铺,要午休一会儿。 裴柔丽被凌淑锦哄的浑身轻飘飘的,一双眼睛跟着她忙活,脸上挂着笑,直到凌淑锦翻出了那枚青玉,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凌淑锦翻出自己的东西,还是这么私人的东西,还是被裴柔丽翻出来,她的脸红的透透的。 恼羞成怒道:“裴柔丽,你偷翻我的包裹?” “不是……” “你还不承认?”凌淑锦一手掐腰,一手握着那枚青玉,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 “就,不小心,看到了。” “再,不小心,藏起来?这是我的东西。” “这是我送给你,还是我先用过的,我拿来看看怎么了?”话越说越没有底气,干脆耍无赖。 凌淑锦真的被气笑了,寡了半年,忍的多辛苦只有她自己清楚,结果这个人还明明不行,还三番两次的撩拨她。 她将青玉揣在怀里,转身往外走,裴柔丽还以为她要走,刚想开口叫住,却看到人只是去锁门了。 门被从里面锁了起来,外面的人没有允许不能进来。 而凌淑锦信步往回走,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看的裴柔丽汗毛倒立。 “凌淑锦,这青天白日的你要做什么?” 凌淑锦根本不搭理她,走过来便一把掀开她身上的被子,裙子也被一把扯下。 裴柔丽看她这阵势,突然有些害怕了,连声求饶:“阿锦,我错了,我身上还有伤呢?” 凌淑锦环抱双臂,轻声问道:“知道害怕了?” 裴柔丽连连点头,凌淑锦在这种事情上有多疯她是知道的,一旦开始不到筋疲力尽不会停下,以她现在这副身子骨,肯定承受不住。 这会儿她也开始后悔自己的轻狂。 凌淑锦抱起她的双腿曲起,外头日光正盛,光照在哪里,哪里就亮堂堂的一片,当下就有一束照在这床上。 裴柔丽躺在床上,脖子后仰,双手抓着床单,难受的呜咽着,小腹处酸涩难忍,似是想要。 小解。 “阿锦,不要,啊!” 凌淑锦的纤长细指已经有了动作。 “裴柔丽,自己讨得苦能吃下吗?”凌淑锦动作轻柔,可是裴柔丽许久未经历,一时难以兼容。 “吃不下,你慢慢来,求你了……” 看她服软,凌淑锦的心立即软了下来,探过身子覆上来,吻住了她的唇,裴柔丽伸手环抱着她的腰,忘情回应着。 只有两人亲密无间时,她才觉得凌淑锦是属于她的,是只爱她的。 凌淑锦亲着,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裴柔丽承受着双重的刺激,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抛上云端。 被云朵包围着,轻盈,舒展,紧绷。 光是这样,凌淑锦并不满足,她慢慢向下。 亲吻,吸吮。 直到光影西斜,两人才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程应允便过来催促,说大军马上归来,劝凌淑锦尽快离开。 两人相处不过月余,再要分开心中自是万分难受,可是想到来日方长,只能忍痛道别。 裴柔丽拄着拐杖将人送出城,嘱咐秋灵姐妹小心照顾,程应允又拨了一队人马,送她们回复春城。 凌淑锦本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可是看到裴柔丽脸上的担忧之色,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直到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中,裴柔丽伸长的脖子才收了回来,脸上还挂着不舍。 程应允白了她好几眼,看到她脖子里的红痕,劝她收敛点,小心老腰。 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和凌淑锦的关系,做点什么多正常。 “都当爹的人了,还好意思说别人。” 算着日子,程应允的夫人周微英,马上就要临盆了。前些日子给白惊的信中,已经嘱咐过她提前打好金锁,等程府有了好消息,就让她送过去。 千里之外的临安城,白惊终于收到了裴柔丽的亲笔书信,信上写了西北的战况,还有她的伤势,以及公主去了西北,两人已经和好…… 信上啰里八嗦一大堆,若不是字迹熟悉,白惊都不敢相信这是裴柔丽写的。大约是鬼门关走一趟,终于意识到她这位老友的重要性,知道她在牵挂她,才事无巨细的写满了三张信纸。 关于三月春的去留,待她回京后再做打算,管理复春城需要银子,京城的钱更好赚些。 一封信看完,白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连日来的担忧,心里的石头,都平安落地了。 这边刚安歇不过片刻,永立坊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江品言遇到麻烦了 白惊立即赶了过去,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小尼姑被隔壁进城赶考的举子盯上了。 两人住在隔壁,一来二去的打过几次照面,没过多久那举子就发现江品言是独自一人居住。江品言生的美貌,一双眼睛勾人心魂,举子逐渐生了歹心,昨夜竟翻墙过去,想要为非作歹。 好在白惊提前安排了人看着,听到动静赶了过去,把那举子狠揍了一顿,那举子本就做了亏心事,被打了也不敢报官。 倒是江品言,被吓了个半死,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 白惊到的时候,她还在那里蹲着,衣衫不整,领口那里都被撕破了,脖子上还有掐痕,脸上挂着泪,眼睛哭的红彤彤的。 疼的白惊心狠狠的抽了一下,拿了剑就要去宰了隔壁的畜生,看守的人拦住了她。 江品言听见她来了,哭的更厉害了,皱巴着小脸儿望着她。 看守的人识相的退了出去,白惊走上前将人抱住,江品言还一个劲儿的哆嗦着,泣不成声。 “好了,我来了,别怕了,别怕了。” “白惊……他……他……”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白惊紧紧的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她。 等人哭的没了力气,她将人抱起放在床上,江品言拉着她的衣角睡过去了。 白惊越想越气,江品言并不是十分小胆的人,不知道那个畜生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把她吓成这样。自己的人受了欺负,不去揍他一顿,难解心头之恨。 待人睡熟,白惊提了剑去了隔壁,那畜生还躺在床上哼哼,看见白惊满身杀气的过来,害怕的往后退了退。 “你是谁?你要干嘛?” 白惊用剑在他脸上扇了两下,冷哼了两声,“取你狗命的人。” “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举子只会读书,手无缚鸡之力,吓得只会跪地求饶。 第079章 风波再起 经历过一场惊吓,江品言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惊醒后环顾四周,屋子里空无一人,白惊呢?难道她已经走了? 自己偷偷从三月春逃走,白惊抓到她后竟然没有骂她,反而还一直安抚她,她依稀记得她将她环抱住的温柔,还有安慰她的话语里满是怜惜,这些她都记得。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正在愣神的功夫,门吱呀一声开了,不知是何人闯入,江品言吓的抱着被褥缩到床角,被褥全都堆砌到身前让她觉得有些安全感,尽管它起不到任何防御作用。 来人是白惊,她的绿色衣袍上带有血滴,血迹渲染,仿佛盛开的海棠花。 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剑,进来的时候步履急匆,走过来时带起一阵风,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儿,看到她的那一瞬,江品言觉得安稳又害怕。 “白惊,你杀人了吗?”昨夜惊吓没睡好,今日又米水未进,此时的江品言四肢酸软无力,只能越过堆砌的被褥爬到白惊身边,攀上她的胳膊,语气里都是急切。 白惊顺势坐下,伸手揽过她的细腰,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怎么?害怕了?” 江品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也顾不得此时两人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只是要求个答案,“那个混账身份是举子,你若是杀了他,官府会治罪与你的,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连累你。” 白惊将人按坐在怀里,眼神炙热的看着怀中之人,责问道:“怕连累我你还偷跑,还躲到如此鱼龙混杂的地方?” 说起此事,江品言是没有理的,只能揣着她的衣襟低头不语,被白惊掐了一下腰才小声嘟囔道:“我想回青州,想去见我母亲,我知道你们的秘事,就算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放我走。” 回青州?那就是想回江家,白惊不解,“你不怕他们再将你送回感念寺做姑子?”满天下她再也没有见过比江品言更不中用的人。 “不是的,我母亲是不同意我剃度出家的,她一有机会就去感念寺看我,曾数次想把我带走。可是家中是由祖母和父亲做主,她当不了家,如今我丢了找不到,母亲必定十分担心我,我想回去见她一面。” 第80章 说到母亲,江品言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她恨江家,却从没有怨怼过母亲,她懂母亲的无可奈何,前年母亲随祖母回京探亲,还偷偷去感念寺看她。 那时母亲还不到四十岁,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如今父亲高官厚禄,姑姑在宫中母凭子贵,哥哥也很争气,说起来正是江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母亲才到中年,却白了头发,想来都是因为过于担忧她。 白惊看她情绪激动,怕她再晕过去,耐心的为她拍着胸口,帮她顺气。 虎毒尚且不食子,江品言的母亲,白惊曾也见过,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夫人,说话时温声细语,曾给过她果子吃。江品言刚被裴柔丽带回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她很面熟,因为她长的很像她母亲,特别是那一双眉眼。 甚至连这懦弱的性子,都很像。 “你既然想回,为什么迟迟未出行?”算算日子,她已经逃出来月余了。 “我不认识路,又担心贸然出行被江家的人逮到,也害怕……被你逮到。就想趁着到中秋节,出行人多的时候再走,我找人打听过,说有镖局是可以护送人的,我有银子。” 中秋节?现在已经八月初,如果没有举子的事,江品言这几日就准备走了,她包裹都已经收拾好了,还买了两身男子的衣裳,准备女扮男装出行。 “你老实呆着,等我回铺子里安排好事情,我带你回去。”说起来她也有些年头没回过青州,可以趁此机会回去一趟。 “你送我回去?当真?”江品言不知白惊还有这等好心,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身子来回翻腾,不知何时已经跨坐在白惊身上。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近到白惊都能从江品言明亮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看白惊点头,江品言还是不敢相信,怯生生的发问:“你不生我的气吗?怎么会愿意帮我?” “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你都吓成那样了,我再揍你一顿?还是再放任你出去找什么镖局?”别说回青州,一个怀揣重金、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毫发无伤的走出临安城都是好事。 江品言的衣服本就被撕扯坏了,此刻更是松松垮垮,香肩微露,白惊替她拉上去,小心系好,担心她受了风寒。 她身子本就弱,爱生病,这又受了惊吓,再不好好护着,怕是要起热。 大约是被白惊照顾习惯了,两人虽有隔阂,江品言也未觉得此时两人的亲密有何不妥,只一心的想着要回青州,“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若是明日不发烧,那就后日出发?” “不发烧,我保证不发烧。” “那还不赶快穿好衣服,跟我走,还是你要继续在这住?” 说到这个,江品言沉默下来,她不敢继续住在这里,可是更不想回三月春。虽说在三月春有些不愉快的经历,可是青青,大鹏,还有渊虹,都待她极好,但她却选择不告而别,如今还怎么回去面对他们? 朝夕相处了半年,江品言心思又单纯,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白惊有什么看不明白。 “我在平康坊还有一处宅子,这两日你先住那里。”虽说江品言逃出感念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她到底是江家的嫡出小姐,江家定是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敢让她住客栈。 江品言看着眼前的白惊,以前总觉得她混账,忽略了她平时对她的好。 自从到三月春之后,白惊给她做了很多衣服,打了很多首饰,知道她吃惯了素斋,特意嘱咐小厨房,单独为她准备饭菜。知道她喜欢刺绣,就让青青教她。后来见她天天绣花,又嚷嚷着让她跟着渊虹学习识字、理账,担心她绣花多了坏了眼睛…… 离开感念寺后,她一直依附着她过活,学会了很多东西。 这些事情,都因为白惊对她的诸多禽兽行为,被抵消掉了。 “白惊,你喜欢我吗?”她现在开始不理解,为什么白惊愿意对她这样。 四目相对,如此直白的问题,白惊不知如何作答,眼神不自主的开始躲闪,搂着她细腰的手也松开了,良久才喃喃道:“不喜欢。” 她不轻易喜欢任何人。 没了扶持,江品言跌落到床上,心中刚沸腾而起的涟漪,一下子归于平静,她干嘛要问这种问题呢?也许白惊对待每一个床伴,都是这样舍得,钱财于她而言,不过都是身外之物。 床伴,她最多就算白惊的床伴。 看到江品言神情失落,白惊本还欢喜的心情也变的烦闷起来,开始后悔自己何须将话说的那么直接,略有些不自在的站起身子,语速很快的吩咐道:“那你快些换身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江品言也不抬头,就淡淡的嗯了一声,开始下床去找自己的衣裳。 走到门口的时候,白惊没忍住回了头,待看见江品言那白皙纤薄的肩背,又转过身去走了出去。 夜幕低垂,院子里有凉风吹过,将她发热的头脑吹的清醒一些,她开始懊悔,恨自己沉不住气,听说她出事就慌慌张张的跑来,明明一肚子的气,却还能压下火气温柔的哄着她。 明明她现在一脑门子的事儿,却还要陪着她一起回青州。 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如此矛盾的人,担心江品言过度依赖她,又担心她出事,她觉得自己有些分裂。 “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白惊回过神来,接过她的包裹,向门口走去。 将人抱坐于马上,两人共骑一乘,向平康坊出发,路上吃了点东西。 这处宅子是两年前置办,起初三月春住不下的时候,她有一段时间住在这里。后来裴柔丽买了紧挨着店铺的两处宅院,她有了单独的院子,就没有再回来住过,只偶尔请了人过来打扫维护。 三进的院子,在平常人家已经是处宽敞舒适的住所,江品被抱着一路进了内院,一个人也没看见,她今天是要自己住在这里吗? 白惊将人先放在凳子上,打了盆水简单擦洗了一下屋子,被褥上盖着遮布,前不久才晾晒过,秋日干燥,能直接用。 屋子打扫完又去烧热水,灌了满满一桶热水,让江品言洗漱,并嘱咐她早点休息,明日她会派人过来给她送吃的。 看她要走,江品言忙站起来跟上,反复的揉捏着衣角,半天才问出了话:“你今日不留下来吗?” 忙活了一天,白惊也累了,反问她:“你不是不喜欢跟我做吗?” 做?她怎么能将话说的这么直白,江品言苍白的小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 “我,我,我不是,是你,是你每次,都……” 嗑巴了半天,她也没有把话说清楚,以前两人没有感情,纯是寻求依赖,她不觉得羞耻,想什么就说了。可是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同于之前,有些话她当真说不出口。 白惊觉得没什么,两人该做的事情都做透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以前江品言说的不是挺敞亮的吗? “我每次怎么了?” “没什么,你走吧。”白惊心里没想法,她求之不得。 “那行,我走了,你要是害怕就别熄灭蜡烛。” 第080章 匿名书信 已经走出了院子的白惊,想到分开时江品言雾气蓬勃的眸子,迈开的步子越来越小。直到被凸起的石砖绊了一下,大脚拇指生疼,心中深藏已久的怒火一触即发,转身回了院子。 江品言自己一个人住害怕,洗漱前就上了门锁,刚将自己扔进浴桶里,就听到拍门的声音,她知道应该是白惊回来了,便起身披了件纱衣去开门。 扇门打开,冷风灌了进来,江品言转身往回走,却被白惊一把扯住,纱衣透光,身上被那畜生弄出的痕迹一览无余。 一脚将门踢上,白惊擒着江品言的肩膀,怒声问道:“他都碰你哪了?”只要想到别人沾染了小尼姑,她就气的冒火。 回忆起昨夜的骇事,江品言身子就止不住的哆嗦,再看满脸怒容的白惊,心里又气又怕,呛声道:“你不都看到了吗?还要问,是觉得我受的侮辱还不够吗?” 人一落泪,白惊的心就软了下来,担心人受了凉,也不再言语,将人一把抱起,小心的放进浴桶里。拿着帕子和皂荚轻轻帮她擦拭,小尼姑皮肤白皙,愈发显得脖子里的掐痕扎眼,明日她要带些药来。 溅出的水花湿了白惊的衣裳,她跑了一天,身上也汗津津的,不想再去烧水,干脆脱了衣裳跳进去一起洗。 四目相对,江品言眼睛看哪里都不是,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满脸通红。 白惊轻轻的揉搓她的脸颊,问道:“以后还敢一个人往外跑吗?” 江品言心里想的是敢,但面上还是配合的摇了摇头,白惊往前挪了挪,将人拉入怀里,慢慢凑近,江品言下意识后躲,白惊停了下来。 两人鼻尖相对,只差一指,便可唇齿相依,“可以吗?”白惊轻声问,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江品言的脸上,带起一阵颤栗。 第81章 “我说不行你就不做吗?”她都已经在她怀里了,她再问这种问题有何意义,再说两人之间,何时是她不想做就不做? 而白惊这次对她是难得的包容,“你不愿意,就不做。” 江品言摇了摇头,她今天实在是有些疲累。 白惊依她,敛去情欲,将人圈坐在怀里,细心的替她擦洗着后背,担心她着凉,没一会儿就将人抱了出来,替她擦拭干净,换上了她的衣裳。江品言身材娇小,穿上她的衣服袖子长的跟唱戏的一样,白惊挽了好几圈才露出纤细的小手。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两人相拥而眠,白惊的心久违的安稳下来。 忙碌半生,她活得浮躁,想的是活一日算一日,若说这人世间还有什么牵挂,就是她的那些朋友。 可在她的那些朋友心里,她又不是必须和首选的那个人,他们都有至亲在世,都有比她更重要、更牵挂的人,没有人离了她不能过活。 自从爹娘去世后,她就好像是湖心里的浮萍,无所谓往哪里飘,只要不沉入湖底就可以。 而如今有人离了她就不能活,让她好像有了方向。 西南复春城。 经过连日奔波,凌淑锦主仆三人终于回到复春城,卢旭风一直派人在城门口等着,知道她们回来,马上去了公主府,将临安城来的书信交给了凌淑锦。 那信封很厚,比寻常的十份还厚,上面封了火漆,写着长乐公主亲启,凌淑锦拿着厚实的信件,很好奇是谁给她写的。 待打开,一份份看过,她整个人都是发抖的,眼泪簌簌而下,吓得一旁的卢旭风和秋灵姐妹都急了眼,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张看了起来。 信上写了卢皇后死因,匈奴和亲,及言家婚约的背后隐情,桩桩件件都是何贵妃的手笔,上面有相关证人的画押证词,应该是不假的。 “姑母是被人用蓖麻毒害死的?” 卢旭风翻看着证词,上面写着卢皇后宫里侍茶宫女鸢尾的供词,说她收了何贵妃的好处,在奉给卢皇后的茶汤里加了蓖麻毒汁。 蓖麻籽内含有毒素,有术人专门提炼蓖麻籽油做慢行毒药,其毒无色无味,中毒后不易被察觉,只需少量多次就可致人身亡。凌帝登基之后,朝局动荡,后宫不稳,卢皇后为了整顿后宫,日夜操劳,身子本就不好,太医一直说她是体虚之症,恐难长久。 是以卢皇后死后并无人怀疑,只以为她是过度劳累所致。 殊不知,她竟是被奸人所害。 凌淑锦被秋灵扶着坐下,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她不知这封书信何人所寄,更不知其真假,如若事实真如书信上所写,那人在此时告诉她这些事情,意欲何为? 卢旭风反复查看书信,其字迹端正秀丽,似乎为女子所写,“公主,你看这书信上的字迹你是否眼熟?” 凌淑锦拿来翻看,这封书信总共十一页,除了签字画押的证词之外,其余字迹皆相同,字迹娟秀,是有些面熟。 “好像是张皇后的字?” 张皇后出身名门望族,打小就学习琴棋书画,且她在书法上造诣颇高,曾在一次宫宴上大秀墨宝。 卢旭风并没有见过张皇后的字,但是他觉得可能是她所写,“这封信上所言皆是何贵妃与宣王母子的恶行,听闻如今朝中立储之争正盛,若是拉拢了你一起对付宣王,五皇子确实会多些胜算。” “那万一这些事情是假的,公主不是就会被张皇后利用吗?”秋灵说出心中的疑惑。 凌淑锦用力的捏着椅子扶手,吩咐道:“将这些书信誊抄一份,寄给吕公公,烦请他帮忙查证,如若属实,我定回京手刃何贵妃母子。” 秋晨听了吩咐,马上拿了书信去誊抄。 卢旭风深叹一口气,如若信中所言属实,何贵妃母子害死姑母,又撺掇凌帝派长乐和亲,后长乐活着从匈奴回来,宣王又设计让她二嫁言家。 其母子所作所为,当真是毁了长乐一生,将其千刀万剐都不足惜。 “信中所述若是属实,我也会随你回京,替姑母和你报仇。” 因为此事,直到夜半,凌淑锦仍心绪难平,回想着过往种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秋灵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抱着被子睡在她床脚下,看她睡不着,又起身去掌了灯,为她煮了一杯安神茶,伺候她服下。 “公主,此事多想无益,我们就等着吕公公回信,您还是早些休息,这段时间您来回奔波,吃不好睡不好,瘦了一大圈了。” 凌淑锦靠坐在软枕上,心中气愤难平,“我记得进宫不到一年,母亲身子便开始不好,可我那时候只知道贪玩,不曾帮母亲分忧,如果我老老实实的守在母后身边,就不会给小人有机可乘。” “小人难防,公主何须因小人之罪来责怪自己呢?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必定会心疼你。” “秋灵,我是不是太过于软弱了?” “公主何出此言?在秋灵心中,公主是世间最勇敢的女子。” “我若是勇敢一些,敢于反抗皇命,就不会一直被人算计。” “公主莫要自怨自艾,您已经做的够好了,试问古来和亲的女子,有几人能成功得返?言驸马死后,京城那么多流言蜚语,您都挺过来了。若是其他女子遭遇这些,万万不会有您这么坚强。” “我能熬过来,是因为有你们在我身边,支持我,保护我。” 说到这里,两人都想起了裴柔丽,她们最难的十年,裴柔丽一直都在,“那公主,这件事情我们要写信告诉裴掌柜吗?” 凌淑锦摸了摸怀里的青玉,摇了摇头,“她此次建功立业,待大军班师回朝,*她必定要回临安接受朝廷封赏,我们自会在临安相见。” 西北固水城。 在凌淑锦走后的第三天,凌弘靖带领大军归城,虽是扑了空,但是此次匈奴遭受重创,短时间内难以重振旗鼓。只要朝廷愿意给固水城增防,应能维持边疆安稳。 可是这只怕是最难的。 此战已毕,匈奴被击退,该是班师回朝的时候了。 凌弘靖已经上书朝廷,固水城暂由陈冲带领五万大军守城,其余兵马退回岁城。而还活着的程军要随他一起回临安城,这是父皇给他虎符时,特意嘱咐过他的话。 父皇说西北大军由程家把控太久,是时候利用现下的时机收回兵权。 程阔熟悉西北,了解匈奴习性,是一名战功卓著的大将军,凌弘靖觉得父皇不应该卸磨杀驴,他为程家争了,可是父皇根本听不进去。 无奈他只是一位刚受封的王爷,比着大哥,他在父皇面前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父皇忌惮程家,其中必少不了大哥的挑拨,西北军尊崇长姐,大哥与长姐不睦,他怕是担心程军受长姐挑唆,会站队别的皇子,还不如借机将其连根拔起。 特别是此次父皇封他为靖王,又让他带领十万大军出征西北,大哥便愈加忌惮。 尽管他身边并无谋士,但大哥背后的那些动作,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心中烦心事太多,他决定出营帐散散心,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裴柔丽的帐篷,好像自从他回来,他们还没有见过面。 把守的士兵看他过来,忙向他行礼,他抬手让人起来,问道:“裴都领在吗?” “少将军说军营喧扰,不适合养伤,一个多月前,已经将裴都领迁到城东头养伤。” 一个月前都搬走了?凌淑靖看天色尚早,便打听了住址,要去探望她,昨日里收到母妃的书信,还在问她裴柔丽的情形,作为表兄妹,他应是去探望她。 第081章 承认关系 凌淑锦三人走后,图灵重新回来照顾裴柔丽,那么多天没见,小丫头一肚子的话,巴拉巴拉不听的讲,裴柔丽被吵吵的脑仁疼。 “姐姐,前些日子住在这里照顾你的是谁啊?”图灵担心她,曾偷偷跑来看过,趴在门缝里看到院子里还有三个陌生姐姐。 “是我很亲近的人,图灵,我现在已经能自己走路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回家玩去吧。” 图灵一听裴柔丽又要赶她走,不满的耷拉着脸,又气又委屈的看着她,裴柔丽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她的战术,劝自己稳住,不要心软,不然她连好好看书的功夫都没有。 程应允怕她闷的慌,前些时日给她搬来很多书,有兵法的,有鬼怪灵异的,她看的废寝忘食。 图灵看裴柔丽不看她,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身后的裴柔丽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想着终于要清净一会儿,可不过一刻钟,又有人敲门。 秋天是西北天气最舒爽的季节,裴柔丽歪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书,还以为是图灵又回来了,只扬着嗓子喊了一声,让她进来。 凌弘靖按照守卫士兵说的地点找到这里,听见熟悉的声音,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遂推门进来,就看到裴柔丽正大剌剌的歪在躺椅上看书,听到有人来,连头都没有抬。 第82章 他尴尬的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裴柔丽听见男子的咳嗽声,立即抬头去看,见是凌弘靖,忙站起来行礼。 “你身上还有伤,快些起来吧。” 裴柔丽起身,本想将人引进屋子里去坐,但是想着孤男寡女的不方便,就搬了凳子来让他坐在院子里。 两个人虽为表兄妹,却不常见面,且姨母还一直想撮合他们,两个人坐下来,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 裴柔丽假笑着,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让图灵走了。 “那个,母妃昨日给我来信,很担心你的身体,让我过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凌弘靖坐姿端正,一脸正气,好像对面坐的是教书先生。 裴柔丽将手缩在袖筒里,不停的扣着手指,思索着该如何称呼他,“多谢姨母关心,还麻烦主帅代为转告,我一切安好。” 主帅?凌弘靖听到这个称呼,不安的挠了挠头,甚是尴尬的说道:“你别这样叫我,你知道的,父皇多疑,只是让我暂代兵权。” 说到兵权,裴柔丽又问了固水城接下来的布防,凌弘靖一一给她讲了,又问了她怎么能想出瓮城之计,还说起自己在南疆遇到的一些奇兵轶事,慢慢的,氛围就没有那么尴尬。 “若有机会,我也想去南疆看看。”裴柔丽还没有见过大海,很向往海天一色的美景。 凌弘靖看出了她眼中的向往,神情也跟着舒缓下来,笑着说:“你这次算是建功立业,朝廷一定会封赏你,到时你就会名扬天下,戚将军向来崇尚有将才之人,你若去南疆,他定会想见你一面。” “戚将军勇猛神武,同程将军一样都是盛国的中流砥柱,若是有机会能见到,也是我的荣幸。”裴柔丽客气的附和着,她伤刚养好,并不能端坐太久,心里想着赶快结束话题。 凌弘靖看她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才想起她是受过重伤的人,忙站起身来想要告别,可突然想到有些事也许问出来也好。 客人起身,裴柔丽也跟着站起来。 没想到凌弘靖再次看口,脸色微红,语带犹豫,“母妃曾说想让你我成婚,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件事?”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 眼神也不不太敢直视裴柔丽。 听到他问这句话,不知为何,裴柔丽松了一口气,微微俯身行了一个礼,开口道:“姨母曾与我提起此事,我拒绝了,因为我已与心悦之人互托终身。” 说这话时她面容恬静,语气坚定。 听到这话,凌弘靖释然的笑了一下,“那很好,祝福你们,母妃若是再与我提起此事,我也会向她禀明,替我寻别家女子。” 等人走后,裴柔丽深呼了一口气,重新躺会椅子上,椅子还没暖热,又有人闯了进来,连门都没敲。 裴柔丽看清来人是谁,并未起身,幸好她懒,凌弘靖坐过的凳子,她还未曾搬回屋里。 程应允搬着凳子坐到她跟前,扒拉着躺椅的扶手,急切的询问:“你俩说了那么久,都说啥了?” 他正在收拾行囊,有将士来报,说主帅去探望裴都领了,他听了就立即赶来,看人没出来,他就猫在隔壁等着,隔壁的院子也没人住。 “没说什么,就聊了些闲话。” “哎呀,你别看这破书了。”程应允一把夺过裴柔丽手中的奇谈怪论,“闲话能说那么久?” “你怎么这么喜欢打听别人隐私呢?” “你是别人吗?凌淑锦走的时候可说了,让我看好你,别让你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要是不和我说,我就给她写信,说你与二皇子孤男寡女……” 裴柔丽听到这话,夺过书来敲在程应允的头上,“你俩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堂堂少将军,还帮她做起耳报神了?” “你到底说不说?“ 裴柔丽无奈,只好将两人的大致对话讲了讲。 “他跟你说成婚的事了?你直接拒绝了?” 裴柔丽点了点头,程应允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赞她勇气可嘉。 “裴柔丽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二皇子成了储君,你嫁给她就是太子妃。若是他当了皇帝,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最不济他还是个王爷,你还可以做个王妃,这样好的婚事你就拒绝了?” “依你之见,我应该答应他喽?” 程应允撇着嘴摇了摇头,“若是你真嫁给他,凌淑锦估计能一剑刺死你,再和你同归于尽。” “为什么不是杀了凌弘靖,她再抢婚?” “婚约是你答应的,跟人家二皇子有什么关系?” 这话听的裴柔丽愣住了,这好比就是男人偷腥,女人应该去弄死自己的夫君,而不是去揍外室,这个思路很清新,且没什么错。 “你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班师回朝的事儿你怎么想?听凌弘靖透露的话音儿,皇帝这次是准备收了兵权,让你爹和我爹告老还乡了?” 说到这事,程应允泄了气,捡起一旁图灵缝制的沙包,无聊的左手倒右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收就收呗,我爹驻守西北多年,旗号上打的程字,在朝廷眼里,好像这西北军就是我程家的了?我爹就是这西北的土皇帝了?皇帝多疑,他爱咋的咋的,正好我爹年纪也大了,该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退就退了。” 周微英于中秋节前诞下一名男婴,小名乐宝,大名要等程家父子回去再定。 裴柔丽看程应允话虽说的潇洒,却难掩脸上落寞,“大将军是可以退了,你呢?” 程应允比凌淑锦小两岁,今年二十六岁,正是年富力强、建功立业的时候。 “我?估计会被赏个一官半职,留在临安城当官儿呗。” 临安城虽好,可是西北广袤的天地,承载着程应允的青葱岁月和保家卫国的志向,一下子要离开,心里恐怕难以接受。 然而皇命难违,他们无力反抗。 裴柔丽只能安慰:“回去也好,好好陪伴你夫人和孩子。” “别光说我了,你呢?你以后打算做什么?还留在临安城吗?” 裴柔丽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南飞的大雁,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我和我爹商议过了,回去安置好我娘的排位,我就去西南复春城找公主。” “你跟你爹说你和凌淑锦的关系了?” “没有说的那么直白,只说了我不想嫁人,只想一生相伴公主左右,我想父亲会懂的吧。” 前日父亲过来陪她用晚膳,问起她以后的打算,她说了想去复春城,父亲听了神色复杂,问她公主是不是来西北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父亲在固水城多年,有自己的眼线,凌淑锦在这待了月余,他知道也不稀奇,裴柔丽大方承认了,还说多亏公主的照顾,她才能恢复的这么快。 父亲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有劝阻她留在临安嫁人,只说她能开心幸福就好。 “裴柔丽,你可真勇啊!藏了那么多年不说,怎么突然要说了?” “不为什么,大概是这次历经了生死,想通了很多事情。人生短暂,该只凭心意而活,我与阿锦的关系,虽不在公序良俗之内,可是我们经历的磨难和考验并不比寻常夫妻少,我没有觉得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 不宣扬,只是不想她们相爱一场,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父亲不是外人,他会理解和祝福她们的。 “行吧,听说西南景色怡人,待以后有了空闲,我带妻儿去你们那游玩。” “定好好招待。” 不日朝廷的文书下来,西北军分为三队,一队驻守固水城,一队拔营返回岁城,其余兵马随主帅班师回朝。 裴柔丽身体刚好,经不住长时间马背颠簸,同其余受伤的士兵一起,坐着简易马车回京。 而复春城公主府,也收到了吕显的回信,经他查证,张皇后信上所述皆为实情。 凌淑锦立即休书一封给张皇后,请张皇后助她回京。 倒不是她甘愿沦为张皇后的棋子,而是她已经就番,没有皇帝诏书不能回京,如今京城局势复杂,若没人相助,她空难成行。 张皇后既然敢将证据丢给她,怕是早就早好了让她回京的准备,她何不顺势而为? 第082章 青州之行 临安城椒房宫。 张皇后轻抚着六个多月的孕肚,等候着复春城的回信,她相信以她拿到的那些东西,长乐那个丫头肯定会回临安城。 到时候何贵妃母子就不用她再操心,她只用好好养胎即可。 她腹中孩儿是孙尚扬那个畜牲的,她本不准备留下,奈何皇帝对这一胎特别看重,她怀孕后不能侍奉,皇帝却来的更勤了,就连对弘详的关照都多了许多,慢慢的,她就舍不得这个孩子了。 这些年,张家跟何家为了储君之位,在朝堂上争斗不休,相互都瞅着彼此的错处。 没想到,她在宁州做官的长兄在处理公务时,无意中得知了何贵妃母子的秘密。 第83章 原只是因为一处房屋买卖的纠纷,两家同时看上了一处宅子,牙人没有处理好导致两方打了起来。其中一方盛气凌人,扬言他母亲曾在宫中服侍过先皇后,认识京中的大人物,长兄便留了意,宣其母亲过堂。 本只是一个寻常纠纷,好好调解就行了,没想到那妇人到了堂上就吓破了胆,不敢直面堂官。 长兄觉得此事有怪,单独留下妇人问话,专挑与卢皇后相关的问。 谁知那妇人支支吾吾,说自己只是奉茶侍女,与卢皇后并不亲近。 宫里面凡是能接触到主子们入口食物的奴才,都是极被信任的,这妇人竟然说与卢皇后并不亲近,长兄便直接将其下狱,严刑拷问,没想到还真挖出了顶天的秘事。 那就是卢皇后之死。 卢皇后身体一直不好,虽早亡却并没有人怀疑她的死因,谁知竟是何贵妃母子的手笔。 这件事情一旦被捅出,那何贵妃母子必然会声名狼藉,可是这件事情不能由张家的人去说,不然皇上只会觉得是两派党政,他善于平衡之术,怕是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卢皇后唯一的女儿,长乐公主。 商量好计策之后,长兄暂时将证人关押,等待临安城的消息。 宁州地处南方,水路畅通,贸易发达,富贾乡绅数不胜数。 长兄能被调去宁州做官,只因张家权高势大,就算他行事上有些偏颇,可官官相护,也不会有人会去告他。再说民向来怕官,囚禁一个区区平民妇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说那何贵妃,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是翰林院大学士何伯羡的嫡女,身为贵妃,却在玉桂宫里供奉佛像,日日诵经,端得一幅贤良淑德的做派。 谁知背地里竟是个佛口蛇心的毒妇人! 卢皇后贤德宽厚,世人皆知,当初在潜邸时,何贵妃身为侧妃,诞下长子后,卢皇后没有嫉恨,反而处处宽待他们母子,她竟然能忍心给卢皇后下毒? 自打知道了此事,再看见何贵妃,只觉得她面目更加可憎。 顺着这条线,她又让家里去查,看看这对黑心母子可曾对长乐公主下过手,果不其然,匈奴和亲,言家婚约,背地里都有何贵妃的推波助澜。 手握这些罪证,大皇子宣王就再也不是弘祥的对手,张华清只觉得她是上天的宠儿,老天爷一再的眷顾于她。 现在她只用好好养胎,等着长乐公主回京收拾这对母子。 要说那长乐去复春城去的可真不是时候,如今光是让皇上同意她回来,还要费她一番功夫。 芝蕊端来了一盘新鲜的瓜果,是宁州刚走水运送过来的,送到椒房宫的时候,葡萄上的白霜都还在,新鲜的很。 “娘娘,大少爷送过来的,您尝尝。” 芝蕊剥了一颗,递到张华清嘴边,张华清微微低头,便将晶莹剔透的葡萄衔入口中,汁水炸开,满嘴清甜。 “晚膳请皇上过来,再将弘祥从南书房接来。” 芝蕊又喂了她几颗,才转身去做事。 弘祥看到芝蕊过来,忙探头去看,被先生看到,瞪了他一眼,他忙又做好姿态,好好听先生讲书。 直到先生说下学,他才起身去找芝蕊,“芝蕊你怎么来了?是母后不舒服吗?”母后自从有了身孕,便常常难受。 芝蕊俯下身来,与五皇子平齐,满脸慈爱的说道:“回禀五皇子,皇后娘娘很好,只是让我接你回去用晚膳。” “可平时不都是绿芜来接吗?”凌弘祥说话奶声奶气的,迈着小碎步往椒房宫走。 芝蕊来是带着任务的,待到了僻静处,才和五皇子低声说:“前些时日您不是说想念长乐公主了吗?您想不想让她回来?” 说到长姐,凌弘靖立即停了下来,两眼放光的冲着芝蕊点头。 “那今天晚膳的时候,您就好好的跟皇上说说怎么样?” “怎么好好说?” “就说您想念长姐,想让她陪你回来过重阳节啊?现在皇上这么宠爱您,一定会答应您的要求的。” 凌弘靖背着小手,一看就是跟先生学的,一幅小大人模样,他也觉得父皇最近对他很好。 回椒房宫的一路,他心里都在琢磨这事,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吩咐芝蕊去让御膳房加一道长姐喜欢吃的菜,莲藕圆子。 西北危局已解,马上就要班师回朝,凌帝心中的一颗石头落地,今日心情大好,连走路的步子都比往日轻快些。到椒房宫的时候,又见到张皇后挺着孕肚牵着五皇子在宫门口等他,那画面温馨和谐,看的他是龙心大悦。 “你月份大了,怎么还在宫门口等着?” 张皇后行过礼后,顺着皇帝的手起身,笑眯眯的说道:“是弘祥,想念父皇,巴巴的要在这里等您。” 凌帝一把将五皇子抱起,往宫苑里走,张皇后跟在身侧,劝他放下,说五皇子最近吃胖了,弘祥撅着小嘴狡辩,说他才不胖。 如此温馨和谐的一幕传到玉桂宫,气的何贵妃摔了茶碗,本以为弄死了卢皇后,皇上会让她做皇后。那样的话,宣儿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她的儿子那么聪慧俊秀,又有了嫡长子的身份,将来皇位非他莫属。 可谁知又半路杀出个张华清。 年纪轻轻就做主中宫不说,仅入宫一年就诞下了嫡子,直接威胁了宣儿的地位。 早知如此,还不如留下生不出儿子的卢氏。 可是生气归生气,她也不敢做什么,因为儿子这半年多来一直叮嘱她小心行事,不要和皇后起了冲突。 椒房宫内氛围正好,五皇子弘祥指着那盘莲藕圆子说道:“这道菜是长姐喜欢的。” 声音稚嫩却明亮,带有独属于小儿的娇憨,十分可爱。 正在兴头上的凌帝却放下了筷子,脸上也没了笑容,语带萧瑟的说道:“长乐走了半年多了,没给朕写过一封家书,来了一份奏疏还是说西南局势的。” 张皇后也跟着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儿子。 “父皇是不是想念长姐了?儿臣也很想她,不如让长姐回来吧。” “父皇是想念你长姐了,不过你长姐脾气倔,父皇可管不了她。”凌帝说完叹了一口气。 长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女儿,他宠爱的很,那丫头小时候很黏他。可是卢氏去世后,她有了心事也不再和他说,动不动就回卢家,再后来有了和亲之事,他们父女就彻底离心了。 “那父皇就下一道圣旨,没有人敢抗旨。” 张皇后一听,忙去看凌帝的脸色,看他面带不愉,扶着芝蕊的手站起又跪下,“皇上赎罪,都是臣妾教导无方,才惯的弘祥口无遮拦。” 弘祥看母亲下跪,他也跟着跪,虽然他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好好地跪下做什么,快些起来,童言无忌,朕不在意。” 张华清忐忑不安的站起,瞪了儿子一眼,抗旨不抗旨的怎么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皇上多疑,会猜疑他是从哪学的这话。 “不过弘祥说的也对,长乐虽脾气倔,但肯定不敢抗旨,明日朕就下旨,让她回京。”其实他根本不想让长乐去复春城,他就她一个女儿,只想留在身边。 此事已定,张皇后松了一口气,没过几日,她竟然收到了凌淑锦的书信,请她助力。 这丫头如今可真客气,以往可是都不愿正眼瞧她这个皇后的。 凌淑锦已经提前收拾好了行囊,待圣旨一到,就和卢旭风一起驾车临安,同行的还有他的妻子顾盼儿和他两岁的女儿嘉嘉。 顾盼儿出自复春城商贾之家,自从与卢旭风成婚后还没有去过临安城,一路上都很紧张,凌淑锦一直宽慰她,说卢家的人都很和善,让她放宽心。 刚到青州的白惊,就收到了复春城的书信,说公主不日后会回京,让她做好准备,看字迹是秋晨的。 公主怎么突然要回京? 还顾不得打消疑虑,小尼姑就开始催促她,问她什么时候去江府递信? 担心小尼姑身份暴露,一路上白惊都很小心,直接赶着马车到了她在青州的宅子,都没敢让她露面。 这刚坐下喘口气,江品言又开始催,白惊烦的想揍她一顿,但知她是思母心切,也未曾说什么难听话,只说马上。 “马上是什么时候?” 江品言扒拉着她的胳膊,非让她给个时间。 “现在,此刻,我立即就写信可以了吧?” 江品言欣喜的点了点头,白惊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开始去书房写信。 这宅子是她去年置买的,离她远来的家只有一墙之隔,房子是五进的大宅子,她请了仆人看宅子。知道她要来,仆人早已经打点好,一切都是干净的。 白惊去书房,江品言就在后面跟着,亦步亦趋,白惊想着公主回京的事儿,也就没空搭理她。 第083章 窗台做事 白惊的母亲出自书香世家,三岁就给白惊启了蒙,督促她写的一手好字,字迹娟秀灵动,江品言每次看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白惊为人很粗狂,不像是能写出如此清秀字体的人。 第84章 “白惊,你的字是谁教的?” “我母亲。” 提到母亲,白惊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屋檐,那曾是她的家。 江品言看白惊神色落寞,可又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母亲可真厉害,她脾性一定是温柔和善的,你家是哪里的啊?” 递给江夫人的拜帖只寥寥十几字,白惊很快写好,江品言看她不答话,停下了研磨的手,戳了戳她的肩膀。 都说心闲长头发,手闲长指甲,看江品言青丝垂肩,想着她近日心应是很闲的,这光景里,还敢挑着眉眼勾引她。她来了后,便让仆人们先回隔壁的白府去住,当下四周无人,她携了江品言的胳膊轻轻一拐,就将人拽坐在怀里。 江品言不妨她这一式,吓得轻呼出声,下意识的扣住白惊的肩膀。 两人紧紧相拥,四目相对。 “你放我下去!” “你媚眼如丝的看着我,不就想让我这样对你吗?” 白惊的唇贴在江品言的耳垂处,热气扫的她浑身酥麻。 江品言不安的磨蹭着,耐不住白惊的揉搓,心里泛起一层层涟漪,“你胡说,我何时给你抛媚眼了?”话刚脱口,白惊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啊,疼,你,轻点~” 一会儿功夫,衣服就挂到了胳膊上,一对儿雪莲绽放在空气中,嫣红的花蕊随波摇动,风景诱人。 “江大小姐,您还能撩人不自知?” 白惊突然停下,江品言难受的呜呜咽咽,语不成句,“我,没有,我就是想,快些见到母亲。” 这句话似一盆冷水,泼灭了白惊刚燃起的火焰。 她伸手拿过信纸,在江品言眼前晃了晃,“你告诉我,见到你母亲后,还会跟我一起回临安城吗?” 这个问题两人一路上都没有提,但是都各自在心中想过,白惊看江品言低头犹豫,答案不言自明。她的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帮人将衣服拉好,就站了起来。 江品言扶着桌脚,难以站立,拽住了要走的白惊,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白惊将翻江倒海的情绪压下,再次发问,“江品言你告诉我,如果不是为了向我寻求保护,会主动勾引我吗?” “不会。” “所以往后每一次跟我做,你都很痛苦是吗?” “是。” 白惊知道江品言不善于骗人,可是毫不婉转的回答,似两把利刃插入她的心脏,她承认她对江品言动心了,一心的想护着她,甚至开始顾虑她的情绪。 “我明白了,一会儿我就去江府送信,将你交给你母亲,往后我们就各自珍重。” 这曾是江品言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白惊真的放了手,为什么她又觉得心口抽痛,“我以后还能见你吗?” 白惊转过身来,看小尼姑眼泪巴巴的样子,伸手替她擦泪,“你有了母亲保护,还见我做什么?” “万一裴掌柜回来,发现我不在,你要怎么解释?” “我就说你不听话想要逃跑,我一剑把你杀了。” “她为人狡诈,不会相信的,会责罚你的。”在江品言心里,裴柔丽就是白惊的主子。 “那你跟我回去。” 呃,江品言松开了手,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好轻易放过,万一裴柔丽回来还想杀她怎么办? 但是却又觉得对不起白惊,主动解开了束带,挺起腰主动往白惊身上凑。 白惊推开了她,“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我,想要我嘛?我给你。”说着竟还要去扯白惊的束带,被白惊给拦住了。 “江品言,谁喜欢你?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好色的畜牲呗?” 面对白惊的质问,江品言想要点头,却又生生忍住了,白惊就是她见过最好色的。 也是最会翻弄花样的。 看她这反应,白惊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恼羞成怒的伸手狠狠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白嫩光洁的额头瞬间就起了红印,江品言委屈的用手捂着,担心白惊再动手。 “江品言,我白惊有的是钱,环肥燕瘦,花魁清倌儿什么样的找不到?还用惦记你?” 江品言一听这话,立即生了怒气,两眼一瞪,小嘴一撅,质问道:“你去过秦楼楚馆?” 也不知怎的,白惊被她问的有些心虚,刚想否认,可是想想自己的立场,立即挺直腰杆,硬气道:“去过啊,经常去,怎么了?” 江品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抬手甩了白惊一巴掌,力道虽不大,却给白惊打愣了,不可思议的摸着自己的脸颊,小尼姑打她了? 小尼姑竟然敢打她? 江品言也被这一巴掌给吓到了,刚鼓起的嚣张气焰立即蔫了下去,只强装镇定的上下扫视白惊,一幅看垃圾的眼神。 这给白惊气的,伸手就想打回去,巴掌高高扬起,可是看着小尼姑那倔强的眼神,到底是没有下的去手。 “江品言,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关起来?让你见不到你母亲。”她可是握着江品言的七寸。 一颗泪挣脱眼眶,顺着脸颊流落地上,接着便好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奔流不息。 白惊以前最烦看人哭,认为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暴露自己的软弱,看的被人心烦,可是认识江品言之后,她就老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的她越来越心软。 “你打了人还有理了是吧?”白惊声调仍拔的高,但气势已经弱下去了。 “谁让你去秦楼楚馆的?你到底去了几次?”江品言只要想到白惊去过那种地方,一肚子酸水止不住的就往外冒,将她的理智全部淹没。 白惊上前一步,将人抱起放在书案上,两人视线平齐,她扯了帕子给人拭泪,“去过几次,都只是听听曲儿,什么都没做。” “真的?” “真的,我发誓!”说着就假模假样的竖起三根手指,脸上憋着笑。 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被小尼姑逼的对天发誓,真的是夜路走多了,遇到鬼了。 “那你有没有跟别人做过?” “做过什么?” 这会儿江品言在气头上,也不觉得害臊了,指了指白惊那处,眼神示意她,白惊心虚的摇了摇头。 “以后也不准去,也不能跟别人做。” “哎,我说小尼姑,你别蹬鼻子上脸,你是我什么人,还管起我来了?” 江品言被问住了,对啊,她是白惊什么人,能有立场管束她?再说两人即将分开,以后也不会再见面,她要了白惊的承诺又有何用? 屋内没人说话,仿佛连空气都静置了,如果今天送过信后,江夫人真的会出来见她们,那她俩的缘分也许就此结束了。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书案上的笔墨被扫落一地,地上晕染开来的墨迹,仿佛是此刻江品言被撞的七零八落的心。她的小腿贴着桌沿有节奏的晃动着,滚烫的肌肤每一次触及冰凉的桌面,都能让她忍不住收缩一下。 她紧紧扣着白惊的背部*,脖子难耐的后仰着,呜咽不停。 喘息的空档,白惊单手穿过她的发丝,逼迫与她眼神对视。 江品言双眼迷离,一脸懵懂,不知她为何停下。 白惊低头轻啄她已有些红肿的嘴唇,低声问她:“这回是你愿意的吗?” 问题直白,江品言有些羞涩的看向别处,窗台上停了一对鸟儿,正歪着头观察她们,不知她们在做什么。 白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对鸟儿羽毛翠绿,小眼睛圆碌碌的,甚是可爱,被人看了也不害怕,仍直直的盯着她们瞧。 江品言回过头来,看她们俩此时的境况,脸颊红的似天边的火烧云,如今正值晌午,日光正盛,尽管家里没其他人,只是被两只鸟儿看着,她就羞涩的不行。 “你去把它们赶走。” “为什么是我去?” 江品言白了她一眼,“你在上面。” 白惊似乎是刚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咱俩换换?” 话刚说完,白惊就抱着江品言坐起,两人都出了汗,滑不溜秋的,江品言要攀着她的腰,才能不滑落下去。 白惊就这样抱着她走到窗台前,那双鸟儿不待她们走进就飞走了,白惊将人放在窗台上,上面有一截横杆,江品言下意识伸手抓着,以求保持身体稳定。 “白惊,你要干嘛?” 白惊蹲下,抓住她晃动的双腿,向前一步覆了上去,江品言吓得大叫,窗台狭窄,坐立不安,她只得双腿攀上她的肩头,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掉落下去。 可是这样,白惊就靠的更近了。 她不住的吮吸着,小舌灵敏,搅得花汁四溢。 大白天,书房的窗台上,阳光洒在她的背上,熠熠生辉。 羞耻被快感淹没,人间极致的快乐在窗台下绽放,鸟儿落在近处的树枝上,看着这对不停互啄的人儿。 原来人类与它们一样,会为喜欢的同伴舔舐羽毛,表达彼此的爱意。 第85章 青州泉眼多,白惊的院子里也有,她抱着头发丝都湿答答的人儿,躺在温泉池水里沐浴,想着不久后两人就要分开,她心里万分难舍。 依她跋扈的性子,将人强行带走也不难,可是公主突然回京,定是有要事发生。如今朝廷争斗不断,怕是公主也会牵扯其中,裴柔丽必然也不会冷眼旁观,江品言与江家和三皇子都有牵扯。 到时候她留在三月春,难逃被利用,还不如留在青州安全。 第084章 母女相见 温热的泉水恰到好处的熨贴着每一寸肌肤,洗去了满身的疲惫与酸软,江品言安静的趴在白惊身上,数着她的心跳声。她听惯了一见钟情的桥段,对于日久生情这个词有些陌生,她和白惊,以情事开始,也以情事结束。 两人收拾好了,白惊便出了门。 江府是青州第一权贵,府邸并不难找。 白惊以故人相称,托门房给江家妇人递了一封信,门房看白惊衣饰华贵,气质斐然,没有犹豫便去递信。 不过一刻钟时间,便有丫鬟过来说请白家小姐进去。 江府宅院宽阔,一路过去,雕梁画栋,假山流水,清湖游坊,竟比长乐公主府还气派些。来往仆人,穿戴整齐划一,走起路来静悄悄的,神情都是一流水的低眉顺眼,看来江家妇人治家严明。 江家妇人闺名傅莲慧,出身名门。 前方引路的丫鬟说她家夫人近日身体不好,不怎么见客,但听说白家小姐回来了,二话不说就让请进来。 江夫人穿戴整齐后在正堂见客,从她的陪嫁丫鬟银翘走了之后,她就不停的向门口张望,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白家小姐。 门房递过来的书信上写了两行诗,高山寺庙钟声远,梵音悠扬入云天。 这两句诗就刻在感念寺里尼姑休息的院子门口两侧,她去看品言的时候见过,品言还和她说过这两句诗,说师姐教她认过这些字。 信上署名是白家小姐白惊,自从白氏夫妇去世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她忽然来访,还特意写了感念寺的诗句,肯定是有品言的消息。自从品言丢失后,她心头牵挂,寝食难安,也曾去过一次感念寺,可根本没寻见女儿的身影。 家里也派人去找了,可是八九个月了,都鸟无音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她都不知道哭死过多少次,已经有小半年没有去过老太太的院子,都是那个老婆子,为了她的女儿能生出皇子,竟然送品言去做姑子,好狠的心啊! 江夫人越想越难过,等见到白惊的时候,已是泪眼婆娑。 白惊上前行礼,看江夫人脸颊上挂着泪,感叹她和江品言还真是亲母子,一样的爱哭。 “小女见过江夫人,许久未见,突然到访,竟惹夫人掉了眼泪,白惊心有惭愧。” 屋子里丫鬟婆子一大堆,白惊这是在提醒江夫人莫要露出马脚,一边说还一边向江夫人使眼色。 若不是太牵挂女儿,江夫人不会如此失态,白惊一提醒,她忙敛去哀色,解释道:“我听见你回来了,就想起你的母亲,我与你母亲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看你长的如此好,就难免思念故人,失了态,让你笑话了。” 提起母亲,白惊的神色也黯了下来,握住江夫人递过来的手,轻声安慰:“夫人严重了,我这次也是想趁着重阳节回来拜祭双亲,路过您府上,过来探望您,想与您说说话。” 江夫人也是人精一个,听这话立即屏退了众人,“我要与白家小姐说些往事,你们都退下吧。” 银翘忙带着一屋子丫鬟婆子退了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二人,江夫人上前一步,紧握着白惊的手,小声问道:“言儿可安?” 白惊点了点头,江夫人瞬间泪如雨下,哭到无法站立,白惊扶着她坐下,安慰道:“小姐一切安好,夫人切莫伤心,我与临安巧遇小姐,听闻她的身份,便将她带回了我家先住了下来,等着风头过来才敢带她回来。” “你的意思是言儿回来了?她在哪?”傅莲慧思念女儿心切,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女儿,可是一想到家里的境况,马上摆手道:“别见了,别见了,你快些带她走,走的远远的,莫要被他们寻到。”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江家老太太,和江家当家人江凯泽。 “夫人放心,我们这次小心的很,只是她想念您,想见您一面。” “我何尝不想见她?可是现在我身边都是人盯着,脱不开身,万一被人发现,她定会被送回寺中,再也不可能逃出来。”身为一位无能的母亲,她只要知道孩子好就行了。 听了江夫人的话,白惊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她曾也是有母亲怜爱的。 “夫人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您只用随我回府就行,只说不放心我,去看我住的好不好。” 哪个母亲不想见自己的孩子,傅莲慧也不例外,小心翼翼的询问:“可以吗?” 白惊点了点头。 后院传来消息,说夫人要出行,让门房备好马车。 自从江品言丢了以后,江夫人就不怎么出门,江家老太太时刻让人关注着儿媳妇院子的动静,听闻白氏的女儿过来探望,老太太在记忆里搜索着,恍惚中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只是白氏夫妇走的早,只留下一位女儿, 记得白氏夫妇死的时候,也正是江品言被送走的时候,傅氏日哭也哭,甚至动了要收白家小姐为义女的心思。 可惜白江两家在官场上速来不睦,虽两家夫人是闺中密友,两人也不怎么来往。 那白家小姐也去投奔了临安的亲戚,已经十好几年没听过她的消息了。 怎么突然回来了? 以防万一,老太太还是派了人跟着。 白惊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看着后面鬼鬼祟祟跟着的中年男子,看着装是江府的人。简单的跟江夫人描述了一下他的样貌,江夫人神情不由的慌张起来,说那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 一看有人跟踪,江夫人就打了退堂鼓,犹豫要不要回去。 “夫人,这时候我们不能回,不然显得更可疑。” 傅莲慧一想也是,紧握住手里的帕子,心里想着对策。 白府里仆人们早就准备好了,在门口迎接他们,江夫人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但只带了银翘进去,其余人都留在外院喝茶。 这个院子已有些年份,加上没有人住,多少就显得破败些,江夫人怕白惊难过,主动携了她的手。 “你母亲看你现在长得这么好,一定会很欣慰的,你莫要难过,以后多回来看看。” “多谢夫人安慰,以后我会多回来的。” 为了方便,两处宅子打通了暗门,暗门就在白惊小时候住的卧室里,暗门打开,就看到江品言正在椅子上坐着,看到门开立即跑了过来,冲入母亲怀中。 母子相拥而泣,银翘也落了泪,白惊眼神示意她,两人一同退到院子里等着,给她们母子留下说话的时间。 半个时辰后,两人才出来,江夫人看白惊的眼神又多了一份亲厚。 母子俩携着手,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分开,白惊主动问了江夫人,是否有合适的地方安置江品言。 江夫人想了想,她陪嫁宅子里还真有一处地方合适,她正欲说话,白惊却先她一步开口:“夫人若是放心,就让她在隔壁的宅子里住着,我马上就需要回临安,她自己在这里住也自在,只需要派可靠的人过来照顾。” 如今女儿能平安回来,都多亏了白惊的照顾,再住人家的宅子,江夫人觉得不妥,就有些犹豫。 江品言晃了晃母亲的胳膊,小声撒娇道:“母亲就让我住这里吧,我觉得这里挺好的,离您也近。” 女儿失而复得,江夫人心头正热,笑着说好。 就这样,江品言在白惊的宅子里安置下来,江夫人不宜在此久待,又叮嘱了两人好些话,才不舍离去。 白惊将人送到大门口,才回了隔壁的宅子,江品言正歪在软榻上等她。 等白惊过来,就蜷缩进她的怀里。 “白惊,谢谢你。” 如果不是白惊,她可能无法顺利离开临安城,更难以和母亲重逢。 “为什么没有跟你母亲走?” “不是你先开口让我住在这里的吗?” “那你也可以拒绝我。” “我不。”江品言说着,又往她怀里拱了拱,紧紧抱着她的腰。 白惊被她的无赖逗笑,可是想着两人要就此分离,心中十分不舍,可是她必须回临安城。她算着日子,又留下来陪了江品言一段时间,两人白天写写字,晚上趁着夜色深重出门逛逛,难得的过了一段平静日子。 分别的时候,江品言缠了她好久,非让她保证过年前要回来看她一趟。 白惊拗不过她,只好写好保证书,江品言才放行。 她骑马赶回临安的时候,在城外碰到了班师回朝的队伍,为了让大军进城,其余人只能在外等着。 第86章 但有一队车马例外,白惊站在人群中,听闻是长乐公主的凤驾。 白惊听了直感叹,古人云千里有缘来相会,没想到裴柔丽和公主的缘分这么深,一个在西南,一个在西北,竟然能在同一天回到临安城。 忽然想到半年前,她们也是同一天离开的。 两队人马相遇,一个是皇子率领的西北大军,一个是长乐公主的凤驾,让谁先进城,可愁坏了来迎接的礼部官员。 还好长乐公主好脾性,主动让路,二皇子听说是长姐回来了,也下马过来要跟长姐行礼。 主帅都下马了,后面的武将也纷纷下马,裴实昭听闻马车里是长乐公主,脸上多些有些不自在,程应允脑子灵活,早就去后面的马车上去叫了裴柔丽过来。 一众武将排成排,欲给长乐公主行礼,凌淑锦一听忙劝阻,说大家都是为了盛国安定浴血奋战的将士,该是她见礼才对。 两方相持不下,礼部官员又着急了。 第085章 城门相遇 最后还是礼部尚书梁茂昌想出了折中办法,就是将士们对公主行揖礼,公主对将士们行万福礼。 下属礼官领了命,去公主马车前询问是否可行,凌淑锦想到裴柔丽就在回城的武将之中,早已按耐不住相思之情,恨不得马上下车去见,至于行什么礼,只要不让将士们不对她行跪拜礼就行。 裴柔丽被程应允拽着,不知发生了何事。 到了前面才知道凌淑锦也回来了,顿时就忍不住往前凑,被裴实昭瞪了一眼才收敛。 等候的功夫,她心中也在猜想凌淑锦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两人说好的是她在复春城等她,难道是凌淑锦不放心她自己回临安城? 程应允看这架势,忍不住低声和裴柔丽小声嘀咕道:“她这是不放心你。” “那不可能,我听话又老实。” “呵呵。” 前方的林浩看公主出了马车,旁边两人还在嘀咕,忙拍了拍他们的胳膊。 裴柔丽一抬头,就看到了凌淑锦。 凌淑锦一出马车,视线就在找寻裴柔丽,两人视线交汇,脸上都难掩喜悦之色。 西北的将士大都见过公主,一晃十年过去了,见公主还是如此的风华绝代,不免感叹上天还是眷顾良善之人。 双方见过礼后,便开始相互问候,凌淑锦走到程阔面前,再次行礼,“听闻大将军此次受了伤,不知如今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程阔哪里敢承公主的礼,便想下跪还礼,却被凌淑锦伸手扶住,“大将军为了保卫家国,身负重伤,该接长乐的礼。” 程阔也不好再坚持。 “多谢公主挂念,微臣身体已经无恙,不知公主近来可好?” “本宫一切安好。” 两人叙完话,凌淑锦又走到裴实昭面前,微微弯腰行礼,裴实昭一脸的不自然,匆匆还了礼,便将头扭向一边。凌淑锦觉得奇怪,以往裴实昭还是挺尊重她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裴柔丽瞪了一眼她爹,拉着程应允上前一步,向凌淑锦行礼。 凌淑锦不顾众人目光,上前携了她的手,“听闻此次裴小姐随父出征,上阵杀敌,当真有木兰之勇。” 她今日穿的是广袖衣裙,长而宽阔的袖摆将两人的手盖了个严实,裴柔丽反握住她的手,弯腰说道:“公主严重了,国之安危,人人有责,小女只是做了盛国子民该做的。” 话都说完了,凌淑锦挠了挠她的手心,示意她放手,转头看向一旁,对着正在看戏的程应允说道:“程少将军,半年不见,少将军还是一样的有精气神。” 什么叫有精气神?他年纪轻轻的,说的他跟七老八十了一样。 “都是托公主的福。” 凌弘靖在一旁看着长姐跟西北军的将领们说话,言语间虽客气,却不掺虚假,曾有传言说长姐与西北军关系亲厚,现下看来传言不假。 城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没一会儿梁茂昌就凑过来婉言催促,最后定下由凌淑锦先行进城,因为她的车马少。 经过裴柔丽的时候,凌淑锦撩开了帘子,深深看了她一眼。 今日西北军回朝受封,凌帝特设了晚宴招待,听梁茂昌禀告说长乐公主也回来了,就让人去公主府请她一起参加。 凌淑锦刚回公主府安顿下来,就接到了宫里的旨意,便让秋晨姐妹伺候梳妆。 待大军进城之后,堵在城外的寻常百姓才得以陆续进城,白惊知晓公主回来,直接去了长乐坊。 她到的时候,凌淑锦正要进宫,两人只说了一会儿话,基本都是关于裴柔丽的。 “裴柔丽要回裴家认祖归宗?” 凌淑锦点了点头,白惊一时之间不知要说什么,看公主神情平淡,两人该是沟通好了,她只得先回三月春。 宫廷晚宴多是皇后操持,但因张皇后有了身孕,这次宴会交给了惠妃,毕竟她儿子靖王是如今西北军的主帅。可是凌帝并不如前些日子舒心,只因他看到了凌弘靖承上来的有功将士名单,其中有一名女子,那女子还是裴实昭跟蒋氏女子所生。 将西北主帅之位暂交给弘靖,本想的是他与朝中大臣并无牵扯。 可是去了西北一趟,竟还带回来一个表妹,且这个表妹还立了大功,惠妃还有意撮合两人成婚。 这件事情让他不是很开心。 难道他要再扶持一位皇子上位吗?那到时候朝中就是三足鼎立的场面,他能否控制的了呢? 思来想去,他决定暂不赐婚。 在承乾殿封赏将士时,他特意让裴氏女子上前,细细的打量了她。 大约是在西北那风沙之地呆久了,裴柔丽面目不如京城贵女白皙,可是身上却有一股肃杀的英气。面对帝皇询问,她神色平淡,语气舒缓倒还真有几分大将风姿。 再看她的眉眼,跟惠妃是有几分相似。 只是惠妃性格温柔,眼神里没有她的杀气。 这女子一看就是个性格倔强的,估摸着与他那女儿不相上下,皇子妃还是选择性格温顺的好。 裴柔丽站在台阶之下,不知几句问答之间,自己已经失去了做皇子妃的资格,不过无所谓,她也不想当什么皇子妃,若是能赐给她个驸马当当,她还可以勉强接受。 真到了论功行赏时,其他将士都是封官受爵,只有裴柔丽赏赐了些金银珠宝。 封赏结束后,就要去赴晚宴,地方在可容纳上百人宴饮的建章殿。 她和程应允还有林浩走在队尾,嘀咕着彼此的封赏,程应允被封了御林军右统领,负责皇宫大内的治安。 林浩被封了兵马司副指挥使,负责临安城治安。 “裴都领得了那么多金银珠宝,是不是得请一顿大的?” “林指挥使都开口了,好说好说。” 程应允踹了林浩一脚,骂他就知道吃,林浩敢怒不敢言,跑去前面找别的同伴了。 “裴柔丽,我怎么觉得凌淑锦此次回京有点不对啊?” 因为之前担心别人说跟西北军走的近,凌淑锦很少跟他们这些人来往,可是今天在城门口,她可是当着礼部官员和二皇子的面儿,跟他们热情寒暄了。 裴柔丽也觉得奇怪,特别是临别时,她在马车上看她的那一眼,有些意味深长,“不知道,得了机会回去我问问她。”今日皇上已经说了,长乐公主也会赴宴。 两人赶到建章殿时,大多数人已经落座,这次宴会除了受封将士,还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作为未来同僚,已经有人开始寒暄。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开始嘀咕今日会有什么菜品,没一会儿林浩也凑过来,说皇宫真大,酒杯真华丽,宫女真好看,又被程应允踹了一脚。 待众人落座,才有太监高喊帝后驾到,众人都站起行大礼,因宴席是惠妃娘娘操办,她也来了。 裴柔丽与她视线相对,被她剜了一眼,她猜测大约是凌弘靖先告了状,跟在惠妃后头的是凌淑锦,也看了她一眼。 “裴富婆,你挺招眼啊?”程应允也感受到了来自高台上的目光,开始打趣裴柔丽。 待重新落座,两人又开始嘀咕皇后,猜测她是不是快生了,程应允胆子大,趴在裴柔丽的耳边说凌帝老当益壮。两人在一块当哥们儿处,偶尔也会说些浑话,裴柔丽拍了他一巴掌,这里是皇宫大内,劝他谨言慎行。 高座上的凌淑锦,斜眼看着下方角落里,在一块交头接耳的裴柔丽和程应允,给秋晨使了个眼色。 前面皇帝和众大臣觥筹交错,后面程应允和裴柔丽继续闲聊。 没一会儿,就有小宫女来找裴柔丽,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裴柔丽点了点头。 “干嘛呢你?” “别管我。” 裴柔丽扔下一句话,就要随宫女往外走,被程应允一把拉住,“这可是在宫里,你俩就不能忍忍?” “胡说什么呢?惠妃娘娘叫我。” 第87章 “哦,你去吧。” 程应允脸色讪讪的,举起酒杯掩饰自己的尴尬。 酒喝半场,惠妃移步到后厅,让宫女去叫了裴柔丽过来。 看她过来,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边,确认胳膊腿都在,就上去拧她的耳朵,咬着牙说道:“本宫给你去了几封书信,都是让你在后方别上战场,你是怎么做的?裴柔丽,你一个女子竟然还敢上阵杀敌?有没有顾过自己的安危?” 裴柔丽捂着耳朵,连连求饶:“姨母,我错了,您松开吧?” 惠妃看耳朵都红了,便就松开了,可还是忍不住唠叨,左不过来来回回就是那些话。 没一会儿裴柔丽就听烦了,“哎呀,二皇子怎么那么爱告状?” “不是你表哥说的,今日我已经见过你父亲了,在我的臭骂之下,你父亲说他曾将你送走,你又巴巴的跑回去了,才受了重伤。” 裴柔丽一听是她父亲说的,心里更气了,父亲怎么就那么不顶事呢? 这边厅里在数落孩子,那边厅里皇后和公主,却在茶桌上打起了太极。 双方言语间都不提何贵妃母子的事儿,只叙西南风情,凌淑锦知道信是张皇后给她的,张皇后也知道凌淑锦知道,只是两人并不说透,心里明白就好,没一会儿便分开了。 惠妃说渴了,挥挥手让裴柔丽回宴席去,改日再跟她算账。 巧不巧的,两人就在宫道上碰到了。 此时前方宴会正酣,宫女太监都忙作一堆,惠妃和皇后也都回到宴席。 裴柔丽看四下无人,拉着裴柔丽的手就钻进了一间屋子,秋灵和秋晨姐妹对视一眼,去了隔壁的净房门口等着,只让人以为公主在方便。 第086章 发髻乱了 今日月光皎洁,屋子里窗户没关,一束月光冲破黑暗照射进来,洒下一片光辉。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的伤可都好了?” 门一关上,两人同时发问,后又一同笑了。 裴柔丽让凌淑锦先说,她突然回来,必定有事。 “没什么大事,说来话长,等回去了再慢慢告诉你。你呢?你的伤怎么样?” 裴柔丽看凌淑锦神色平和,皇宫大内又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没有继续追问。 “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自由活动了。” “真的?”凌淑锦问着,就去摸她的肋骨。 宴席上难免喝酒,裴柔丽被同袍们灌了好几杯,又被惠妃数落了一通,此时意识已经迷离,美人在前,忍不住低头亲了下她的脖颈。 “你轻点!”凌淑锦脖子里狠狠被啄了一口,只觉得有些烧痛。 “你唇上有口脂,不能亲。” 听到这话,凌淑锦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喝醉了呢?竟然还知道护着我的口脂。” “那不然怎么办?这里又没法补。” 裴柔丽说着,便不耐的想撩开她的衣服,可宫装繁复,层层叠叠的不好解开,还是凌淑锦看不过去她猴急,主动松了纽扣。 将人摁在门上,裴柔丽伏在上面啃咬,一双手胡乱的揉着,没一会儿凌淑锦便动了情,浑身酸软难以站立,嗯嗯啊啊的叫着。裴柔丽担心被过往的宫人听见,将人拖到了里面,这间屋子是储物的,放的有花瓶有柜子。 裴柔丽将人抵在柜子上,继续弄着。 摇晃间凌淑锦发簪掉落,激起清脆的响声,两人的神志才回归一些。 而此时,凌淑锦已经一身凌乱。 到底是在宫里,两人不敢再继续,裴柔丽替人重新整理着装,凌淑锦的裤子已经湿的没法穿了,她将自己的给她换上。 她穿着那条湿的。 发髻也乱了,她不太会弄,手足无措的看着凌淑锦。 “你先走,叫秋灵进来帮我收拾,她随身带的有梳子。” 裴柔丽只好听命行事,先行回到宴席,程应允看她回来,冷笑的哼了一声。 “怎么了?” “擦擦你脸上的口水印。” 凌淑锦是喷了两回,可裴柔丽记得脸上都擦干净了,但程应允说了,她还真的就去摸脸了,看程应允笑她,才知道自己是上当了,举起拳头锤了他两下。 宴会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林浩正觉得无聊,看两人打闹他又凑了过来,问裴柔丽去哪了,怎么这么久不回来。 程应允替她回答,“宫里有野猫,她去抓猫了。” 林浩又不是三岁小孩,知道程应允在戏弄他,瞥了他一眼,等着裴柔丽的回答。 没想到裴柔丽那厮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两个坏蛋。”林浩骂完又回了自己的位置。 等凌淑锦回来,程应允凑到裴柔丽身边,“老实交代,你俩做什么去了?” “什么都没做。”裴柔丽端着酒杯慢慢品着,眼神落在高座上衣着华丽的女子,脑子里想的是刚才衣裙堆叠,怀里人儿娇羞的模样。 “少蒙我,她的发髻都变了,之前的比现在高一点。” “有吗?” 担心被别人发现,裴柔丽还真的认真去看了,但没觉得前后有什么变化。 “好啊,裴柔丽,刚才还说去见惠妃娘娘了,惠妃娘娘明明就离席一会儿,你倒是出去了两刻钟。” “你又套我话?” “是你做贼心虚。” 两人很有默契的看了一眼凌淑锦的方向,凌淑锦正冷笑着盯着他们,两人都赶快老实坐好。 皇后跟着凌淑锦的视线看过去,就瞅见了穿着戎装的英俊女子。 她扭头看向惠妃,问道:“惠妃,那角落里做的可是裴氏之女?” 惠妃笑着点了点头,她早已按照和裴实昭商量好的,向帝后提前说明了裴柔丽的身份。 “皇上,本宫还未见过女将士,可否让裴小姐叫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这种小事不过一句话的事,凌帝给吕显使了个眼色。 吕显点头,扯着嗓子喊道:“宣裴氏之女裴柔丽上前回话。” 正和程应允瞎聊的裴柔丽听到,忙站起走到大殿中央,全场的焦点一时间都聚集在她身上。 建章殿宽阔,裴柔丽站得远,皇后看不真切,就让她往前走走。 从吕显宣裴柔丽上前的那一刻,凌淑锦的心就揪在了一起,担心皇后耍什么小心思,还有那个惠妃,一心的想让外甥女变儿媳妇,这些她都知道。 裴柔丽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停下。 “真不愧是将门虎女,果真英姿飒爽!芝蕊,回去取了本宫那柄镶嵌了红宝石的短剑来,赐给裴小姐。” 皇后赏赐,坐在下首的惠妃站起身来,替裴柔丽回话:“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柔丽,还不快谢过皇后娘娘。” 裴柔丽行跪拜大礼,叩谢皇后赏赐。 她本以为结束了,打算退回到座位去,没想到皇后却又开口了。 “裴将军,不知裴小姐可有婚配?” 正端坐着看女儿的裴实昭,听到这话慌忙起身,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上座的长乐公主身上,只见她正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皇后。 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是好? 裴柔丽却先开口了,“回禀皇后娘娘,臣女已有心上人,父亲已经见过她,同意了我们的关系。” 听到这话,凌淑锦立即扭过头来,看向台下父女二人。 心上人? 父亲已经同意? 凌淑锦听的心里一阵欢喜,怪不得今日裴实昭对她态度不好,原来是已经知道了她俩的关系。 张华清失笑出声,想起来戚树成的女儿戚真真。 难道将门虎女的虎,是这种虎吗? 惠妃本还担心皇后乱点鸳鸯谱,想着如何应付,却听见裴柔丽说她有了心上人。 裴实昭竟然还知道? 那人到底是谁? 殿内一阵窃窃私语,凌淑锦突然开口:“古来战场都是男子的天下,女子能建功立业者少之又少,听闻此次裴小姐所主持修建的瓮城,歼敌两万,本宫听的心潮澎湃,打心底里倾佩裴小姐。” 一段话说的抑扬顿挫,声调高昂,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裴柔丽所建功业上。 而不是讨论她的儿女私事。 今天晚上凌帝看长乐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下了圣旨将她强制召回,她心中有气。 难得她愿意开口,捧场道:“是啊,裴氏女居功甚伟,只是我朝没有女子做官的先例,不然朕一定封你个一官半职。” 语毕,他忽然又想到一个主意,继续说道:“这样吧,长乐身边缺个武将保护,裴柔丽你就去公主府当差吧,保护长乐的安危。” 裴柔丽当然愿意,立即伏地谢恩。 凌淑锦没想到皇上会将裴柔丽赐给她,面上笑容难以掩饰,也跟着谢恩。 终于熬到*宴会结束,各回各家。 裴实昭让裴柔丽跟着他回家,裴柔丽看了眼公主的马车,不想跟他走,裴实昭微微扬起巴掌。 第88章 裴柔丽下意识缩了缩脑袋,跟着他爹回裴府。 裴府位于临安城北的永明坊,刚拐进巷子,就看到裴府门前灯火通明,站了很多人。 为首的是杨秀英,裴夫人。 她身边的是裴铮鸣,裴少爷。 裴柔丽下了马车,裴夫人浅笑着上前,问她身上的伤如何了。 裴柔丽先行了礼,又说还好,并没有称呼她为母亲。 在临安城生活了十年,裴柔丽又是开铺子的,早就见过了杨秀英,只是杨秀英没有见过她。此次裴柔丽带回了母亲排位,是要入裴家祠堂的,这对杨秀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是修养好,还是会伪装,杨秀英面上一点没有显现出来。 倒是裴铮鸣,看她的眼神很不友善。 裴柔丽并不打算在裴家久住,也不当这里是家,只是想给母亲争个名份,并不看重他们母子是什么态度。 天色太晚,一家人只客客气气的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了院子。 毕竟大家都不熟,裴柔丽不用多说,突然冒出来女儿。裴实昭又是十几年没回来过,夫人孩子面对他都有些生疏,一家人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的。 此次回京,裴实招提前写了书信,说裴柔丽会回来住,杨秀英提前整理出来了她的院子。 他与杨秀英成婚前,已经向她说明了自己已经成过亲,还有一个女儿,杨秀英说她不在乎,两人这才成了婚。 裴柔丽回了自己院子,后面跟了八个侍女,说都是来伺候她的。 当家主母的安排,裴柔丽没有说什么,可不知为什么,西北沙地都能席地而睡的她,在这柔软宽大的床上却睡不着了。 侍女将她叫醒的时候,裴柔丽觉得自己刚睡着。 不过今日要去祠堂祭拜,安放母亲牌位,她还是挣扎着起来了。 刚洗漱完出了房门,就看到裴铮鸣在院子里站着,怀里还抱着一把剑,看裴柔丽出来,说要与她比试比试。 裴柔丽懒得理他,让侍女领着她去祠堂。 “哎,你这女子,怎么这么没有教养?我跟你说话呢?” 说着伸手就去拽裴柔丽,被裴柔丽一个转身躲过去了,抓了个空。 裴铮鸣更生气了,对着裴柔丽拔出了剑,挡住了她的去路,后面侍女吓得都退到一边,没有人出院子去叫人,看来裴铮鸣都提前安排了,不让声张。 “你这把剑见过血吗?” 说着话时裴柔丽眼神冷漠,声音更冷,似乎还带有嘲笑之意,裴铮鸣脸都气红了,手腕翻转,开始出招,奈何被裴柔丽三两招就夺了武器,还被一脚踹翻在地。 第087章 商议对策 裴柔丽把玩着带有玉髓的长剑,凉凉的说道:“看来没有,回去再练练吧。” 说完就把剑递给了旁边站着的侍女,信步朝祠堂走去。 地上的裴铮鸣摔疼的起不来,冲着一旁的侍女嚷嚷:“看什么看?还不快扶我起来?” 裴柔丽的战功他早就听说了,还以为是父亲为了让她认祖归宗,帮她争的功劳。可今日试了她的身手,才知道她是真的厉害。 认祖归宗的仪式结束后,裴柔丽便说要搬去公主府住,反正皇上已经说让她去保护公主了。 裴实昭本想再让她多留几日,过过做大小姐的日子,可是看她在这住的不自在,也没有强求。至于杨秀英,只明面上劝了几句,看她执意要走,就让门房套了马车送她去。 倒是裴铮鸣,竟然主动提出要亲自送她。 裴柔丽看了他几眼,当着父亲的面,也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内,姐弟俩都不说话。 裴柔丽闭目养神懒得说,裴铮鸣是端着架子想等她先开口。 直到马车停在了长乐公主府,也没有人开口。 两人同父异母,又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关系很难融洽,裴柔丽也懒得费那功夫去经营。 越过他下了马车,却没想到他也跟着下来了,还抢过她的包裹,说要送她进去。 秋灵知道她要来,早就在门口等候,看两人僵持不下,主动走上前去,想要接过裴铮鸣手里的包裹,他还是不给。 门口人来人往,裴府的仆人还跟着,裴柔丽不想闹的难看,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要干嘛?” “我说了要送你进去。” 看他那倔脸,裴柔丽想上去揍他,被秋灵拉住了。 “既然裴少爷想进公主府,就让他进去吧。”秋灵出来当和事佬。 凌淑锦一大早就梳洗打扮好,等着裴柔丽自己送上门来,可没想到一同来的还有裴家的小少爷,她狐疑的看了眼裴柔丽,眼神问她这是何意,裴柔丽无奈的冲她摊了摊手。 裴铮鸣是将军府的少爷,十几年来将军府就他一个孩子,裴夫人就特别宠他,养出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哪怕此刻身在公主府,他也自在的跟在他家一样。 先是像模像样的给坐上的长乐公主行了个礼,又略带了些傲娇说道:“公主,我姐姐是裴家的大小姐,又是击退匈奴的功臣,她来到您府上,您可要好好待她。”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没一会儿又哄堂大笑。 十六岁的少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被一屋子女人笑话,就连裴柔丽也在笑他,他被羞的红了脸。 有些恼怒的问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笑什么?” 凌淑锦捏着帕子,没忍住又噗嗤笑出了声,打趣裴柔丽:“怪不得裴小姐要带弟弟来呢,原来是给你撑腰来了。” “他年纪小,还请公主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裴柔丽说着又看向裴铮鸣,不知道他出这洋相干嘛? 等秋灵将人送走后,裴柔丽和凌淑锦一起去了里屋,秋晨带着人各自忙去了。 公主回来的着急,好些东西还没有收拾。 到了屋里,裴柔丽给凌淑锦倒好了茶,让她赶快讲清楚为什么突然回来。 凌淑锦拿出了张皇后给她寄的信,递给了裴柔丽。 裴柔丽接过来看,眉头越皱越紧,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问道:“她给的这些东西可信吗?” “我让吕公公去查了,可信。” 凌淑锦又将信上没有的给裴柔丽讲了,纵然已经知晓了一个多月,可是再次讲起,心中也是气愤难平。 裴柔丽上前去拉了她的手,轻拍她的手背,“你打算怎么做?我帮你!” “我本想拿着这些证据直接到父皇那告御状,可是又担心父皇舍不得杀了那对恶毒母子,就准备自己动手,徐徐图之。” “你想的对,现在皇上要靠着宣王平衡朝局,怕是轻易不会重罚他,得让他犯更多更大的错,你可打算跟皇后联手?” 凌淑锦摇了摇头,她不信任张华清,张华清也不会帮她,她只是想让她帮弘祥清除障碍。 “现在朝中有一半的大臣都在支持凌弘宣,他今年二十六岁,而父皇仍很康健,甚至张皇后再次有孕。我本以为他会心急如焚,可是昨日入宫时我见了留在宫中的眼线,说凌弘宣近半年安分守己,只有何贵妃偶尔会同张皇后争风吃醋,我就觉得这事很奇怪。” 近半年她们都不在临安,不了解都发生了哪些事,只能慢慢去打探。 天黑后,裴柔丽带着凌淑锦回了三月春,从后门进了梨花苑,展兰和翠云看她们平安回来,激动的落下泪来。 “你们去叫渊虹和白惊过来。” 虽然她离开很久了,可是展兰每日都将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裴柔丽让凌淑锦先去床上躺着休息,也能听到她们谈话。 阔别许久,白惊上来就给了裴柔丽一个拥抱。 渊虹安静的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她们笑,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上面记录这这半年来她听到的消息。 裴柔丽接过,未曾翻看就向她道谢。 “我离开这半年多辛苦你们了,可能往后我也没有太多精力管理三月春,铺子就交给你们两个打理了。”说这话时裴柔丽的心中也有不舍,毕竟三月春是她亲手经营起来的。 “你现在回了裴家认祖归宗,又被赐给公主当护卫,确实不适合再在三月春露面。你的事情我已经吩咐过铺子里的兄弟姐妹,大家一如既往的都很小心,也会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事。” 渊虹看白惊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小尼姑的事,她也没多嘴。 将自己管的生意说完,就很知趣的先行回去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白惊和裴柔丽,凌淑锦也出来了,白惊连忙行礼。 凌淑锦拿过渊虹记录的手册,认真翻看着,里面记录的大都是朝廷官员的秘事,其中有一件还和裴家有关,说裴家和戚家有望联姻? 戚家的小姐,目前适宜婚配的只有戚真真。 那就是戚真真要和裴铮鸣? “我走之前好像两家就有这个意向,估计裴夫人是想等我爹回来?” 白惊为了这事,还曾去找了一次戚家的少夫人,就是她的旧识葛婵儿,葛婵儿告诉了她内情,但是当着凌淑锦的面,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便一脸为难的左看右看。 第89章 “你有屁快放。” “裴柔丽,你现在怎么这么粗鲁?跟程应允学……”嘴一秃噜,又提了不该提的人,当即不好意思的拍自己的嘴巴。 “那个,说正事啊,戚家与裴家的婚事确实传了好一段时间了,我去打听了一下,好像两家并没有见过。只是戚家小姐姐戚真真曾在感念寺见过裴公子一面,对他一见钟情,非闹着要嫁给他。” “感念寺?” 凌淑锦和裴柔丽同时开口,都觉得这事好像不太对,凌淑锦大约猜到了内情,忍不住白了裴柔丽一眼。 裴柔丽也想到了戚家小姐一眼钟情的人好像是她…… “也可能不是,她怎么知道我是裴家公子?”裴柔丽尽力解释着。 “你不觉得你和裴铮鸣五官很像吗?你们两个都很像裴将军。” 白惊不知道她们俩在说什么,不过裴铮鸣她见过,”公主你别说,他们姐弟俩虽是同父异母,但确实长得挺像,我有一次在街上碰到骑马的裴铮鸣,差点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裴柔丽。“ 三人都沉默了。 最后开始白惊先开了口,“该不会戚真真一见钟情的人,是裴柔丽吧?” 凌淑锦又瞪了一眼她。 白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看来她的猜测很对。 “那我觉得这个误会还是要澄清一下,我听说戚将军想让戚真真嫁给二皇子,但戚真真死活不愿意,非要嫁给裴家公子,为了这事戚家最近也是闹的够呛。” 裴柔丽皱眉,侧首看向白惊,“你怎么听说戚家那么多事?你该不会是去找葛婵儿了吧?你小心我告诉江品言。” 提到江品言,白惊更心虚了。 “哎呀,渊虹将这事告诉我后,我想着跟裴家有关,就是跟你有关,就趁着做衣服的事儿去了一次戚府,见了一次……” “你是要去把事情跟戚小姐说清楚,让她对裴家放弃念想,我觉得戚将军想和皇室接亲,也许是意图的。” 裴柔丽看向凌淑锦,“你的意思是戚将军想扶持二皇子做皇帝?” 凌淑锦点了点,戚家本就是高门大户,戚树成又有军功在身,根本不会为了攀附权贵与皇室成婚,那就是他看上了凌弘靖这个人。 “凌弘靖在皇子里,确实还算靠谱的,凌弘宣最近半年按兵不动,该是也握住了张氏的把柄。并且是能将张氏一下击倒的把柄,他觉得储君之位非他莫属了,才能如此淡定。” 这个分析不无道理。 “若是在此时老二能与戚家联姻,相当于获得了南疆大军的支持。现在你的身份又过到明处,裴家与蒋家沾了亲,这次西北将领留在朝中做官的不少,老二就能跻身进储君的争夺当中,凌弘宣就又多了一位敌人,他势必会坐不住。” “对的。” 白惊已经知道了宣王背后的恶行,三人齐力分析,都觉得激怒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扶持二皇子上位。 她决定明日就去戚府找婵儿说清楚。 等白惊走后,时间也不早了,裴柔丽亲自伺候凌淑锦洗漱,两人今晚不准备回公主府了。 三月春屋子小,裴柔丽之前自己住,床榻也不大。 第088章 假意试探 如今已是九月,天气凉了起来,晚上更是清冷。 裴柔丽将人拢在怀里,就着一豆灯火,看着怀里的人,见她眉头微皱,就知她心情烦闷。 “事情要一步步筹划,你不要过于愁思,别回头恶人还没有受到惩罚,你就先倒下了。” 知道这是在宽慰她,可是凌淑锦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就是忍不住想,你快些睡吧!你受了重伤,又连日奔波,肯定疲乏至极,快好好睡一觉,我也困了。” “真的困了?” “真困了,我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我还担心你睡不惯,三月春床小。” “你把我想的也太娇贵了些,本宫可是西北土炕都陪你睡过了。” “行行行,长乐公主最厉害。” 两人搂在一起,说着闲话,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 一夜好眠,第二日醒来,都觉得精神好了很多。 展兰帮裴柔丽找出了她曾经穿过的那身儿男装,她换上后,就坐马车和白惊一起去了戚大将军府。 凌淑锦留在三月春,翻看渊虹那本册子,着重看了与宣王有关的那一页。 来这里的客人是宣王府一位谋士的夫人,说自从年后王府里来了一位沧州的谋士,她家老爷就不得重用了,心情烦闷,整日留恋于烟花柳巷之中,她甚是心忧…… 沧州,不就是张皇后的老家。 凌淑锦曾让吕显留意过死在宫女身上的那位孙画师,也是来自沧州。 且都是年后,而张皇后就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宣王肯定握住了张皇后的把柄,这个把柄能让张家再无翻身之力,不然他这半年不会这么老实。 目前来看张皇后正洋洋自得中,应该不知道她也已经落到了别人的圈套中。 这两方可还真有意思! 张皇后一心想着拿她做枪使,自己要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她可不能让她那么安逸。 想通这些,她让展兰送她回公主府,父皇让她回京,她还没有好好去拜谢,今日要进宫去,陪陪父皇。 她的好父皇,利用她那么多次,她也该利用利用一国之君。 进宫之路畅通无阻,她由秋晨陪着先去了承乾殿。 昨日宴会上事多人多,父女俩也没有怎么说上话,吕显看凌淑锦过来,特意去泡了好茶来,又驱散殿内宫人,想让父女俩好好说说话。 “父皇,女儿不孝,未曾和您商议,就任性胡为的去了复春城,惹您生气。” 凌淑锦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挤出几滴泪来。 凌帝看到,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朕与你母后只有你一个孩儿,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朕老了,也希望儿女都在身边,能时常陪朕说说话。” 岁月如梭,一晃那么多年都过去了。 是是非非,有对有错,无法一概而论。 他希望能够和自己的女儿解开心结。 “以后女儿定常常进宫陪您,说起母后,女儿也十思念她,母亲已经去世十五年了,女儿都快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提起卢氏,凌帝脸上也挂了几丝哀愁,“是啊,你母后竟然都去世那么久了,她是位贤德兼备的好妻子,只可惜天命妒忌,早早带走了她。” 凌淑锦时刻盯着他的脸色,趁他有了情绪,说道:“女儿记得龙德殿挂有母后的画像,不如父皇陪女儿去看看?以解女儿的思母之情。” 好好地看一个已逝之人的画像做甚?凌帝不想去,可是看到女儿脸上希冀的神色,也不好拒绝。 “好吧。” 凌淑锦自然感受到了他的犹豫,心里不免冷了几分,夫妻一场,他竟然连母后的画像都不想去看。 遑论会替母后主持正义,杀他的亲生儿子! 她敛去思绪,上前去扶了父皇站起,甚至还像小时候一样,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 被挽住胳膊的那一瞬,凌帝有些愣住了,眼眶竟有些湿润。 自从出了和亲的事情,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别说挽他的手臂,长乐甚至都不愿意和他好好说话。 如今又愿意好好孝顺他。 果然出去游历一趟,人也懂事了不少。 父女俩一起往龙德殿走,一路上,凌淑锦提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其中还有她和凌弘宣老打架的事。 “哈哈,朕也想起来了,弘宣长个儿晚,十岁之前都没有你高,你揍他顺手的很。” “我哪里有真的揍过他?都是他爱告状,又喜欢添油加醋。” 凌淑锦说话的时候,一副小女儿家的娇嗔样,跟小时候撒娇的表情一模一样,凌帝看的父爱泛滥。 “是是是,都是他的错,不过这几年你这个弟弟听话很多,帮朕处理了不少事。” “那父皇会立他做储君吗?” 此话一出,凌帝愣在原地,看凌淑锦的眼神中多了犀利和探究。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你知道的,朕不想让你掺合这些事。” 凌淑锦松开了手,丝毫没有退让,“父皇您知道的,女儿也不想掺合,甚至为此离开了临安城,去了千里之外的复春城,就是想离这些是非远一些。可是现在您又召女儿回来,女儿要自保啊!母后去世的早,女儿遇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若是父皇的想法再不告诉我,都是女儿的亲兄弟,以后女儿要如何处事,才能保全下半生的安稳?” 父女俩出来只带了吕显一个人,此时听见他们的对话,吕显一脑门的汗。 “你能直言不讳的说出你心中的想法和担忧,说明你开始相信父皇,长乐你放心,父皇会为你都打算好的。” 凌淑锦当然知道凌帝不可能告诉她答案。 第90章 她问这个问题只是为了铺垫。 为她以后插手立储之事做铺垫,她想告诉凌帝,无论以后她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自保。 龙德殿挂的有盛朝历代君主和皇后的挂像。 凌淑锦走到卢氏的画像面前,看着画像中慈眉善目,端庄高雅的卢皇后,眼眶不自觉的湿润起来。 “父皇,您说母后怎么就突然去世了呢?” 自从有了张皇后,卢皇后的画像就被挪到角落里,凌帝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 “太医不是说了吗?她身体本就虚弱,朕登基后她又跟着劳累,是以逐渐虚空,油尽灯枯。” “可是女儿记得我们在潜邸时,母后身体一直还都不错,您登基后的第一年,她还陪您去过江南巡访。” 说话到这里,凌帝终于察觉到凌淑锦的不对劲,凝眉问她:“你今日是怎么了?好生奇怪。” “没,没什么,女儿就是太思念母后了,口不择言,还望父皇不要怪罪。” 凌帝心里虽有不悦,也没有再说,凌淑锦又指着正中间的那副帝后携手同坐的画像,赞叹道:“这幅画像画的真好,栩栩如生,是哪位画师画的” 吕显很配合的往前一步,弓着腰开口道:“回禀公主,这位画师已经不在了。” 凌淑锦装作不知,还欲再问,凌帝不想让她知道那些腌杂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无名小卒而已,不必多打听。” 吕显看情形不对,忙说:“皇上,秦相国已经在上书房恭候您多时,他似乎是有急事,刚又派人来问。” “朕现在过去,长乐,你也早日回公主府。” 吕显给了凌淑锦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操之过急。 凌帝走后,凌淑锦又去了椒房宫,给张皇后请安。 张皇后早就听闻她进了宫,还知道她意欲同皇上重修父女亲情,欣慰这丫头终于开了窍,见她来请安,忙让芝蕊赐座。 而她自己,稳稳当当的端坐在皇后宝座上,神情倨傲。 凌淑锦规规矩矩行了礼。 看张皇后的样子,好似在等着她开口求她。 也是,曾多次拉拢而不得的人,如今却需要她的相助,确实要拿拿架子。 “感谢母后助儿臣回宫,长乐特来拜谢。” “都是自家孩子,客气什么,以后啊你要听话些,莫让你父皇再替你操心,本宫也只能帮你这一件事。” 张华清的潜台词就是搞死宣王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愿意插手。 “长乐谢母后提醒,今日儿臣陪父皇解闷,听他讲近半年多来,宣王十分听话,做事也稳重许多,不像之前那么冒进,还说五弟乖巧可爱,他心甚慰。” 凌淑锦说话时,特意加重了近半年这三个字眼。 张皇后只笑不答,凌淑锦继续说:“父皇还让我陪他去了龙德殿,儿臣看到您的画像栩栩如生,父皇说是一位孙画师所画,儿臣本想让他也给儿臣画一幅,可父皇说那人已经不在了。” 从她说道孙画师,张皇后的神情就有些不自然了。 凌淑锦看到后心里冷笑一声,让你装! 如今看来,张皇后与那孙画师,关系确实不一般。 “武英殿好画师多的是,公主想要画像,自可以再去挑好的。” “儿臣多谢母后指点,听说那画师是宣王推荐的,儿臣回头去问问宣王,看他那可还有好的画师。” 这事是凌淑锦胡驺的,只是她的猜测,用来诈张皇后的。 张皇后听到这里,不顾快六个多月的身孕,豁然站起,厉声问道:“孙画师是宣王推荐的?你从哪里听来的?” 试探到这里,凌淑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宣王手中握着的把柄,大概率就是张皇后和孙画师的,他能忍着按兵不动,除了孙画师突然暴毙,死无对证之外,怕还在等着张皇后临盆。 张皇后腹中的孩子,只怕非皇室血脉。 第089章 愚蠢至极 这张华清真的是个蠢货! 身为一宫之主,竟然敢做出□□后宫,混淆皇室子嗣的蠢事。 凌淑锦的脸色已经冷的不能再冷,由秋晨扶着站起身来,凉凉道:“儿臣听别人说的,不知真假,皇后若是好奇,可是让人去查。” 说罢她就转了身,连跟张皇后告辞都没有。 张皇后颓然坐在椅子上,耳朵嗡嗡作响,听不见芝蕊在旁边说些什么。 芝蕊何尝没有听出长乐公主的意思,看着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也不敢去请太医,着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 快步走在宫道上的凌淑锦,也是堵的心口疼。 皇室争权逐利不择手段她是知道的,也是因为知道所以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这些年她老老实实呆在公主府,不愿多管闲事,也不知他们的手段已经腌杂到这种境地。 凌弘宣竟然用人去勾引他的继母致其有孕? 他还有没有伦理纲常?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想去利用这个孩子! “公主,你没事吧?惠妃娘娘过来了。”秋晨看凌淑锦脸色不好,很是着急。 惠妃路过,看凌淑锦似乎不太好,想到裴柔丽曾多次叮嘱让她关照她,便走上前去,柔声问道:“长乐,你没事吧?” 凌淑锦强忍不适,冲惠妃摇了摇头。 惠妃看她脸色极差,便让她先去她宫里休息一会儿,这里离她的瑞秋宫很近。秋晨先一步点了头,凌淑锦无奈,只好被扶着去了。 坐了一会儿,喝了盏茶,凌淑锦脸色稍微好了些,拒绝了惠妃请太医的建议。 “娘娘,我是从皇后宫里出来的,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大约是因为裴柔丽的关系,凌淑锦信任惠妃。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皇上不是将裴柔丽赐给你了吗?她怎么没有跟着你?” 惠妃只要见了小辈儿,就忍不住自己的关心和唠叨。 “还有,裴柔丽的心上人是谁你知道吗?她最信任你肯定会告诉你吧。” 一连贯的问题,凌淑锦不知道先答哪一个。 “惠妃娘娘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我就是前些天赶路没休息好累的,回去睡一觉就好了。至于裴柔丽事,您还是亲自问她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您说。” 她身体不舒服,惠妃也不好再问,就让人用轿子送她到宫门口。 老远的秋晨就看到等在马车旁的裴柔丽。 裴柔丽回到三月春发现人不在,去了公主府又被告知她进宫了,忙赶了过来接她。 人从轿子里一露头,她就看出了不对劲。 宫里人多眼杂,不便多说,将人搀到马车上,抱到怀里,裴柔丽才开口问。 “没事的,回去再说。”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凌淑锦的家比较特殊,但裴柔丽不是外人,待屋子里只剩她们二人的时候,她把事情都说了。 裴柔丽听完沉默了。 “我从没想过凌弘宣如此卑鄙,张华清如此放荡,觉得好恶心。” “好了,先别想了,你脸色很差,躺下睡一会儿。” 裴柔丽刚想站起身拿热帕子给她擦脸,却被她一把拽住了。 “你见到戚家小姐没有?事情说清楚了没有?” “当然说清楚了,你就放心吧,我去拿帕子给你擦擦脸。” 裴柔丽了解凌淑锦,面对这些事她表现出抵触,甚至有些伤心难过,并不是因为她软弱,只是因为她不喜欢,需要时间去让自己适应。 如果她是懦弱的人,就不会去西北。 世道所定义的名利场并不能要求所有人去迎合,有的人愿意为了一己之利去没有底线的做尽龌龊事,也要允许有的人怀着赤子之心走正道。 卢皇后是正直善良的人,身为王妃时,善待妾室和庶子,把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做了皇后,规劝皇帝勤政,掌管后宫,母仪天下。 凌淑锦是她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倾注了所有心血教导的孩子。 教的她同样善良,正直,勇敢。 这也是裴柔丽喜欢她的地方。 裴柔丽蹲在床边,细心的帮她擦着脸,时不时的亲她一下,像小鸟啄食一样。 没一会就把人给逗笑了。 小声骂道:“没正经!” “那你开心了吗?” “嗯。” “睡会吧,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将人哄睡后,裴柔丽去了书房,同去的还有秋晨和秋灵,秋晨又把事情讲了一遍,与凌淑锦所说并没有太多出入。 “以后公主出门,我若是不在,你们二人都要跟着。另外,我也会去找程应允,让他给公主府增派侍卫,以后我们都要万分小心,保护公主安全。” 秋灵眉头紧皱着,她知道一切不一样了,“裴掌柜说的对,以前公主不争不抢,也没有人盯着她,但是慢慢的,我们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第91章 三人正商议着公主府要如何增加防卫,门房却说言家二公子来了,裴柔里的脸色立即就不好了。 言清江一听说凌淑锦回来了,就按耐不住想来见她。 半年前在郊外行宫,他点破自己的心思,凌淑锦将他赶了出去,没想到没几日,人就去了复春城。他现在在吏部当差,没有任命,不得离京,就没有办法去复春城找她。 秋灵将人请到见客的正厅,裴柔丽在那里等着。 言清江没看到凌淑锦,倒是这头发梳成男子发髻的女子,有点面熟。 “你是?” “公主近侍,裴柔丽。” 裴柔丽冷着脸吩咐人上茶,自己坐在椅子上,也不招呼言清江落座。 “你就是裴家那长在西北的女儿?” 言清江双手抱臂,斜眼打量着坐上的女子,不过只是一个侍卫,傲气什么? “不知言大人来公主府有何贵干?” “当然是来见公主。” “言大人是男子,且是已逝驸马的内弟,来公主府,不合适吧?” 言清江冷笑一声,压着怒气问道:“敢问裴侍卫,哪里不合适?” 裴柔丽站起,走到离言清江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冷笑一声。说道:“八年前,公主与言驸马成婚,令慈嫌弃公主是二嫁之身,在言府的时候,仗着公主好脾气,对公主冷嘲热讽。言驸马不忍心公主受辱,带公主搬回了长乐坊,令慈又在外谩骂公主是狐狸精,教她儿子不孝,言驸马死后,令慈更是几次三番来公主府闹事,说公主克死了婚前就已重病的言驸马,让公主受尽世人议论。”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言清江不想听这些往事,出*言打断。 “不是言大人问我你为什么不适合来公主府吗?我在告诉言大人,光是令慈频频作妖也就算了,公主为了皇室和言家的脸面,一一都忍下了。可是言大人,你出身高门,饱读诗书,也是非不分,公主被罚感念寺时,皇上有意借着卢皇后祭日将人放出,你却从中阻挠,害得公主差点在感念寺出家。” “我那是……” “你别妄言狡辩,你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想要把天道对你哥哥的不公都发泄在公主身上,可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你放肆!” 言清江气的脸色通红,握着拳头朝着裴柔丽挥去,裴柔丽躲都不躲,只眼神讥讽的看着他。 那拳头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你到底是谁?” “我是公主的近身侍卫,裴柔丽。” “不,我见过你,我肯定见过你。” “你走吧,公主见你一次,便会想起你言家曾在她身上做过的恶心事,无异于再伤害她一次,你以后不要再来了,秋晨,送客!” 裴柔丽说完,转身就走,言清江欲跟上去,却被秋晨拦住了。 秋晨的脸色是一样的冷,公主府没有人不恨言家除了驸马以外的人,只是以往公主护着,她们不好动手。 “走吧,言大人,别闹的太难看。” 意思就是你不走我就要揍你。 言清江想着推开秋晨,却发现他根本推不动,她也是会武的。 秋灵一看他竟然敢推妹妹,上前一脚把他踹倒,出手之快,根本没有给言清江反应的时间。 “还不快滚!” 最后言清江就被公主府的侍卫拖了出去,他想大喊,却被人堵住了嘴,想要反抗,身手却抵不过公主府的侍卫,甚至连公主身边的两个侍女都打不过。 秋灵姐妹看着被扫地出门的言家二公子,相视一笑。 “姐姐,我们以后是不是不用再忍气吞声了。” “是的,裴掌柜不一样了,公主也不一样了。以后,我们不再是守城的人,而是挥刀进攻的人。” 凌淑锦心里有事,睡觉浅,没一会儿就醒了,醒来后屋子里没有人。喊了人只有一个小丫头过来,说裴侍卫和秋灵他们都去了前院正厅,有客人来访。 她简单收拾下去了前厅,还没走进就听到是言清江的声音,而裴柔丽在言辞犀利的臭骂他。 驻足听了一会儿,看裴柔丽没有吃亏,也就没有上前,在临近的亭子里等她回来。 裴柔丽拐过青石砖垒成的隔墙,就看到在亭子里闲坐的凌淑锦。 离这么近,言清江嗓门那么大,估计她什么都听到了。不经禀告就做了越矩的事,凌淑锦还特别袒护言家人,裴柔丽一时有些心虚,踌躇着不敢上前。 “你站那做什么?过来啊?” 裴柔丽捏着步子走过去,凌淑锦面无表情的让身边的小丫头退下去,裴柔丽腿一软就想跪下,可是想想终于出口恶气,倒也觉得被罚跪了也不亏。 这样想着,她便扑腾一声跪下了。 刚送人回来的秋灵姐妹,看到这幅场景,忙退的远远的。 第090章 性命相托 凌淑锦被她吓一跳,从凳子上坐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裴柔丽滑过去抱着她的腿,嘟囔道:“我对言清江说了不客气的话,还赶走了他,怕你生气。” 知晓原因,凌淑锦强忍着没有笑出来,仍是强装镇定,紧绷着脸,质问道:“做都做完了,想起来害怕了?” 裴柔丽抱着她,埋在她的裙堆里,摇了摇头,蹭的凌淑锦犯痒痒,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起来吧,万一被人瞧见,多丢人。刚才骂人的时候那么威风,这会又在本宫面前卖可怜。” “那你说你不生气了。” “好,我不生气。” 听到这话,裴柔丽马上站起身,就想凑过去亲凌淑锦,却被她一把推开。 “干嘛呢,院子里都是人,一会儿该用晚膳了。” “那我们先去吃饭。”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商议接下来怎么办,凌淑锦的意见是再等等看,她还没想好,接下来到底怎么做。 裴柔丽的意见是她去找惠妃说戚家的婚事,今天去见了葛婵儿,她说戚大将军确实有将女儿许配给二皇子的打算,但戚家不好先开口。 毕竟是女方。 裴柔丽就告诉葛婵儿,只要戚小姐愿意,她可以做中间人,去和惠妃还有二皇子说,让惠妃去求皇上赐婚。 “戚家小姐是什么反应?” “呃,我和她澄清身份后,她便一气之下跑开了,后面我们和葛婵儿商议的时候,她不在场。” “一气之下跑开了?她生气的点在哪里?是气你是女儿身还是气不能跟你在一起?” 裴柔丽不解,“这不都一样吗?” 凌淑锦推开她坐了起来,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不一样!” 裴柔丽看她醋坛子又翻了,就想转移话题,也坐起来拉过她的手,耍赖道:“一样一样都一样,葛婵儿的意思是想让我窜个局,让戚真真和二皇子见个面,看有没有眼缘,若是婚事成了,往后他们俩可是要共同面对腥风血雨的,还是有些感情基础好。” “需要我做什么?” 凌淑锦看裴柔丽眼珠子在她身上转来转去,就知道她在打她主意。 “一个大将军女儿,一个皇子,单独见面不合适,你能不能举办个宴会?就赏菊吧?怎么样?” “那你求我!” 裴柔丽看凌淑锦一脸傲娇,凑近了问,“怎么求?以身相许?” 说着话凑的更近,稍微动动就能亲到凌淑锦的脸,凌淑锦一把将人推开,躺了下去,”我才不要你的身子,你去找别人吧。“ 裴柔丽也跟着顺势躺下,揉着她的脸说道:“不去,就找你。” 两人已经半年多没有好好亲近过,在西北的时候裴柔丽身上有伤,前日在宫里又不方便,只能浅尝辄止。 凌淑锦今日泡了温泉,浑身都透着清新的香气,裴柔丽伏在她脖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觉得魂都酥麻酥麻的。 “阿锦,你好香。” 屋子里还有两只蜡烛没吹,床帏也没有放下。 凌淑锦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裴柔丽的眉眼,伸手触摸着她高高的鼻梁,脸颊,还有嘴唇,脖子。 轻轻一勾,两唇相依,是她最熟悉的触感。 嫌仰着脖子难受,她将人轻轻一推,两人换了位置,凌淑锦用力吸吮着,舌尖敲开她的贝齿,侵袭她的口腔,纠缠上她的舍,似乎是想要将人吞入腹中。 裴柔丽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霸道的凌淑锦,仰着脖子努力迎合着她,扣着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窗户没有关,秋风过境,烛火摇晃。 屋子里都是两人纠缠的呜咽声。 裴柔丽被挟持着,掠夺着,明明快要窒息,身体却还一直渴求她再深一点,再深一点。 喘息的空档,她半挺着腰身,抱着凌淑锦,抵着她的额头,“凌淑锦,我爱你,你也要永远爱我。” 声音暗哑,言辞恳切。 不知为什么,眼睛里还有泪水,她要哭出来了。 凌淑锦坐在她身上,两人的重量都由裴柔丽的腰身支撑着。 第92章 “我要是犯了大错,连累你怎么办?” “我不怕,除了离开你,我什么都不怕。” 宫斗是何其的可怕,稍有不慎,便会身首异处,两人都很清楚。 不完美的两人,一身缺点的两人,自私的两人,却宁愿共赴黄泉,也不愿意再分开。 凌淑锦胡乱的磨蹭着,她的气息充斥着整间屋子,是催动裴柔丽最有用的情药。 裴柔丽将人抱起,放在桌上,吹灭了还燃烧的两支蜡烛,屋子里陷入黑暗,两人的喘息声被无限放大。 第二日,两人睡到日晒三杆才起,秋灵红着脸进来伺候,说椒房宫来了口谕,宣长乐公主进宫。 这一幕莫名熟悉,元宵节前,就是张皇后叫凌淑锦进宫,结果凌淑锦却被罚进感念寺,差点剃度出家。 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裴柔丽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她进宫。 三人围着凌淑锦,将她打扮的端庄华丽,簇拥着她上了马车,裴柔丽则是骑着骏马陪同在侧,一行甚是高调的进了宫。 路上遇到巡防营的林浩,一边给长乐公主请安,一边给裴柔丽挤眉弄眼,约她晚上一起喝酒。 裴柔丽默默冲他点了点头,又朝马车里努了努嘴。 林浩一脸了然的模样,又指了指东边的酒楼。 进了宫又碰到带御林军巡视的程应允,趁着他和凌淑锦说话,裴柔丽给他比划了几下,林浩,喝酒。 程应允微不可见的冲她点了点头,以示收到。 椒房宫内,张皇后看凌淑锦身后还跟着裴柔丽,想起皇上已经将她赏赐给长乐做侍卫,也并未多说什么。 昨天长乐走后,她心里如有一万只鼓在敲,搅和的她身心不宁。 她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落入了凌弘宣的全套,而腹中的孩子,就是凌弘宣绞杀她的离奇。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她悄悄的流掉肚子里的孩子,这样就可高枕无忧。 可是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待了六个多月,偶尔还会踹她一下,她舍不得。再说凌帝特别喜欢这个孩子,认为这个孩子就是他还年富力强的证明,若是孩子没了,凌帝是不是再也不宠爱于她? 思来想去,左右为难。 想了一夜,她决定叫来凌淑锦,既然消息是凌淑锦透露给她的,也许她会有办法。 她不能去让张家帮她,若是张家知道她腹中的孩子不是皇帝的,一定给她灌下去一幅堕胎药,了结此事。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公主有话要说。” 裴柔丽想留下来,可是芝蕊走过来,示意她跟着出去,她看了一眼凌淑锦,凌淑锦向她点了点头。 待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张皇后直接开门见山,“长乐,你可有办法?解开眼前的困局?” “两条路,打掉腹中的孩子,或是堵住宣王的嘴。” 要想堵住一个人的嘴,最好的方法,就是是让他去死。 “那本宫去告诉皇上,说宣王母子害死了先皇后?” “那他在死之前,也会拉你下水,告诉父皇你腹中孩儿来路不正。” 张皇后语结,是啊!若是凌弘宣觉得自己死路一条,必然会拉自己下水,还好她提前知道了他手中握有她的把柄,不然她也会跟着完蛋。 思及此处,张皇后有些不解的看向凌淑锦,“那你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本宫?本宫知道此事,肯定不会让你去动他。” 凌淑锦冷笑,笑张皇后目光短浅,“就算不动宣王,等你孩子落地,事情也会暴露,你以为他这半年来为什么如此安分?不就是等这个孩子生下来?” 是啊,是啊,就算现在不动手,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只要宣王向皇帝告发她与孙尚扬私通,皇上再要求滴血验亲,那一切还是会完蛋。 她坐立难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忽然冲着凌淑锦大喊道:“那你说我怎么办?你说?” 声音凄厉,情绪激动。 站在外面的芝蕊和裴柔丽听到了,都连忙跑了进来,芝蕊去扶坐在地上痛哭的张皇后,裴柔丽去护着凌淑锦。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张皇后的哭声。 待她情绪平稳后,问凌淑锦:“你明知我给你的那些证据,是想利用你帮我除掉宣王,如今为何还要提醒我?”如果凌淑锦没有提醒她,恐怕此时她还在洋洋自得,还在想着坐山观虎斗。 凌淑锦面容冷静,语气也淡淡的,“你做错了事,但弘祥没有,若是事情被爆出,他该如何做人?”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在承乾殿被父皇斥责,弘祥帮她说话。 从感念寺被太后带回困在长信宫,弘祥给她送樱桃,那还是二月份的樱桃,很难得。 张皇后神色凄然,后悔自己当时鬼迷心窍,中了别人的圈套,害了弘祥。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打掉这个孩子。” 此话一出,别说是张皇后和芝蕊,就是站在一旁的裴柔丽,脸上都是震惊,而凌淑锦,仍是一脸平静,眼神里古井无波。 可是冷静想想,好像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张皇后抚摸着肚子,良久,才说道:“好,为了弘祥,芝蕊,去找一幅稳妥的方子。” 凌淑锦站起身,走到张皇后面前,抓住她冰凉的手。 说起来张皇后只不过比她大了两岁,遇到这么大的圈套,手足无措也很正常。 “孩子不能白白的流掉,谋害子嗣的事情必须是何贵妃做的。” 张皇后立马意会,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做?” “我会跟父皇提议重阳节的时候,我们去皇陵祭祖,到时候何贵妃肯定会前往,就趁那个机会。” 第091章 重阳起事 “九月九?那就剩还不到半个月?到时我腹中孩子也有七个月了。”张皇后想到孩子只能再留半个月,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凌淑锦看的心中也有些不忍,可是这一步棋,必须要走。 “法子我给你了,用不用,你再斟酌一下!等想好了,让芝蕊给我个信,其它的我来安排,你们不要管,以免被人察觉出异样。” 直到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裴柔丽人还是懵的,她心神乱的连马都骑不了了,要跟着凌淑锦坐马车。 “公主,你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主意?” 明明昨天晚上两人一起商议时,她还说她没想好。 凌淑锦携过裴柔丽的手,低头揉搓着,小声呢喃道:“怎么?觉得我很可怕?” “没有。”裴柔丽是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人,看淡了生死,“你只是提出了最好的解决办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只是在抹平自己的过错。” 其实从昨天从椒房宫出来,凌淑锦就一直在想这件事要怎么做,在想要怎么能一举搬到何贵妃,如何引出母后之死。 最好的契机就是这个孩子。 父皇在意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他能力的一个体现,他在借这个孩子像朝臣们证明,他还正值壮年,还能在龙椅上坐很久,不用着急立储君。 那如果这个孩子没了呢? 他会气愤,会恼怒,会重罚害这个孩子的人。 当然,谋害皇嗣不足以令他杀死一个贵妃,但是如果再加上谋杀先皇后的罪呢? 这是她能想到最快最直接的报仇方式,在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就开始憎恶自己,憎恶自己的恶毒,憎恶自己还是成为了跟他们一样,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她昨晚没有告诉裴柔丽。 如果今天不是裴柔丽闯进来,她大约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如此狠毒的女人。 裴柔丽看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反握住她的手,细语安慰道说:“被人拿到把柄的是她,你做的没错。” 将人送回公主府后,裴柔丽去了三月春,她让白惊去找可信的接生婆,还有好的大夫。 白惊不懂她要干嘛,“怎么?你有孕了还是公主有孕了?” 裴柔丽板起了脸,臭骂道:“白惊,不要给我开伦理的玩笑。” “那你告诉我你要干嘛?不然我怎么把握分寸?” “找那种嘴不紧,用完直接可以杀了的。” …… “裴柔丽,你到底做了什么?” 裴柔丽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之前听过一种说法,叫七活八不活。简单来说就是孕妇有孕七个月诞下的孩儿可能能活,但八个月生下来的肯定活不了。今天她听见张皇后说,到重阳节的时候,她腹中的胎儿就满七个月了。 如果她腹中孩儿真的没了,就算是目的达成,凌淑锦也要内疚一辈子。 还有就是她并没有那么信任张华清,待宣王失势后,五皇子就是最热门的储君人选,张华清肯定不愿意别人握有她的把柄,那凌淑锦就危险了。 但是如果她能设法偷偷的保下这个孩子呢?那孩子就是她们将来保全自身安危的筹码。 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所以不敢在凌淑锦面前说。 第93章 白惊是她绝对信任的人,此事确实不好办,她只好将事情原委给白惊说明白了。 “我去,你说,皇后她?” “想活命,就闭嘴。” 白惊吓得一脑门汗,赶紧捂住了嘴,这种事情要是传扬出去,她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我明白了,我父亲曾有一位旧时,善内宅医术,他夫人是接生婆,两个人是很好的搭档,事情交给他们夫妇俩,应该有些把握。” “他们用完能杀吗?” 白惊翻了一个白眼,意思就是不可以,他们可是父亲的老友。 裴柔丽觉得有些不可行,她不想被人握住自己那么大的把柄,就开始犹豫起来。 “他们二老都在青州,开了一间小医馆,我能不能请来还两说。但是我相信只要他们愿意帮我,肯定会保密,而且我们本身是为了救人命,又不是害人。” 裴柔丽一想也对,就让白惊立即动身去请。 白惊正准备回去收拾东西,又被裴柔丽叫住,“对了,我忘了问你了,小尼姑这半年来可还老实?她头发该长长了吧?你带过来让我看看。” “别,别看了吧?” 裴柔丽和白惊相处十年,且基本都是朝夕相处,怎会看不出她此刻的心虚? 立即沉着脸说道:“老实交代。” 大约是战场上走了一遭,裴柔丽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又足了一些,白惊不敢再瞒,哆嗦着把事情说了。 “白惊,我真的还小看你了!既然你心意已决,看好人就行,但是这次交给你的事情必须办好,不然我就去青州把小尼姑捉回来。” 看她不追究,白惊喜的是又作揖又鞠躬,立即回去收拾东西出了城。 她这一走,不知要几日才能回来,裴柔丽只好又将渊虹叫来,两人一起在三月春二楼共同理事。天黑以后,她让展兰去了一趟公主府,说自己今天晚些回家,她约了人。 到约定好的酒楼时,程应允和林浩已经在了。 看她过来,两人都直呼大忙人,要裴柔丽自罚三杯,裴柔丽有事相求,便利索的喝了。 “公主府缺侍卫,我想让你们帮我找一些武艺高强,又靠谱的人。” 林浩一拍桌子,嚷嚷道:“那不都是小事吗?” 动静之大,惹来了旁边人的打量,其中一人林浩瞅着很面熟,指着他问:“裴都领,那是你弟弟?” 裴柔丽在林浩的对面坐着,并不知道她背后坐的是谁,转过身看去,还真是裴铮鸣。 裴柔丽今日是男装,还束着头发,跟裴铮鸣在一起,看着确实像亲兄弟。 裴铮鸣看裴柔丽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竟然穿着男装,和两个行为粗狂的男子坐一起喝酒,大庭广众之下,一点也不害臊。 他板着脸走上前去,眼神很不友好的看过与裴柔丽同席的两个男的,又瞪了一眼裴柔丽,“走,跟我回家。” “你发什么疯?” “你要是不跟我回家?我就告诉爹,你在外胡来!” 此言一出,程应允和林浩都噗嗤笑出了声,周围的人视线都汇集到他们这一桌。 纵然裴柔丽是脸皮极其厚的人,也不由的羞红了脸。 “那个,我刚才说的事就拜托二位了,我们改天再约。” 说完就拽着裴铮鸣出了酒楼,到了没人的巷子里,她揪起臭小子的衣领骂道:“让我难堪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 “裴柔丽,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只是看那两个男的不是好人,怕你女孩子家吃亏。酒楼里那么多人,若是被人议论,以后还有谁会给你说亲?” “你还挺理直气壮?” 裴铮鸣扬了扬下巴,一幅那当然的嘴脸。 给裴柔丽气的,但是想到他小屁孩一个,就松开了手,“行了,你跟你朋友玩去吧,我也回去了。” “你也跟我回家。” “我要回公主府。” “你跟我回家。” 很执拗的小孩,裴柔丽觉得自己的耐心快没有了。 “为什么我要跟你回去?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你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爹爹宠爱你,你们父女俩互相了解,你在家的时候父亲话还多一些,你一走,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打裴铮鸣记事起,对爹爹这个身份就很陌生,娘怀孕之后他就去了西北,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听娘身边的嬷嬷说,是因为爹爹在西北有家室,才不愿意回临安。 他去问娘,娘却说爹爹原来娶的那位夫人已经去世了,只留了一个女儿,十分可怜。 大人的事情他不懂,他只想和别人一样,有爹娘陪着,如果那位姐姐回来也行,他肯定会和她好好相处。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爹爹却一直不回来,慢慢的他心里就有了怨恨。 娘一直劝他做个听话的孩子,但是他听话了那么年,爹爹回来后却只跟姐姐有说有笑,面对他时神情总是不自然,他自己也拘谨的很,现在他都不敢回家,只好选择和朋友出来喝酒。 谁知还碰见了出来鬼混的裴柔丽? 裴柔丽也被裴铮鸣给吼愣住了,想想他也就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又从小缺少父亲的陪伴,性格有些别扭也很正常。 “那,那我跟你回去一趟?” 裴铮鸣表情很勉强的嗯了一声,裴柔丽又加了条件,“但是我只吃饭,不住,我是公主府的侍卫,要回去保护公主。” “只吃饭不住宿?你当家里是酒楼啊?” “不愿意拉倒。”裴柔丽说完,便佯装要走,被裴铮鸣一把拉住。 “行吧行吧。” 姐弟俩一人走路这边,一人走路那边,沉默的往家里走,慢慢的,裴铮鸣开始不走直道,凑到裴柔丽身边。 裴铮鸣:“那个,爹爹平时喜欢什么啊?” 裴柔丽:“练武,练兵。” 裴铮鸣:“那他现在没有兵可以练了,怎么办?” 裴柔丽:“那你就当他的兵,让他教你练武。” 裴铮鸣:“我?不行吧?” 裴柔丽:“相信自己,你行!” 裴铮鸣:“那你一会儿帮我和他说说?” 裴柔丽:“求我。” 裴铮鸣:“求你了。” 第092章 家的感觉 姐弟俩到家的时候,恰巧晚饭刚上桌,见裴柔丽回来,裴实昭赶快吩咐让厨房再多炒几个菜,裴夫人也忙的要去张罗。 裴柔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爹,夫人,不用了,我们俩已经在外面吃了一些了。” 按照礼数,裴柔丽应该称呼杨秀英为母亲,可是她张不开嘴,只叫了夫人。裴铮鸣听到,很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被裴夫人拉住了。 裴实昭不想勉强女儿,出来解围,问道:“你们俩怎么遇到了?” 去酒楼喝酒这事,说起来不算是啥大事,但两个人都害怕被唠叨,随意扯了个理由便掩盖过去。 饭桌上,一家四口难得凑在一起,说起来还是他们第一次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杨秀英不知道裴柔丽喜欢吃什么,便什么菜都往她旁边推一推,而坐在裴柔丽对面的裴铮鸣,被冷落不说,最爱的黄豆炖猪蹄也够不着了,就气的把筷子一放,冷哼一声,饭也不吃了。 杨秀英瞪了他一眼,他不为所动。 裴实昭不了解儿子,还以为他是吃饱了。 裴柔丽猜到他这是在为自己的失宠表达不满,开口对着裴实昭说道:“爹,今天我和铮鸣聊天,他说他很喜欢练武,还喜欢长枪,想让您教教他。” 听裴柔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裴铮鸣神色有些慌张,一边偷看他爹的脸色,一边拿起筷子夹着面前的青菜。 平时他最烦吃青菜了。 “铮鸣,你想学刷枪啊?” 裴铮鸣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杨秀英很奇怪,她听下人说小少爷和大小姐打架了,小少爷都被大小姐揍趴下了,她还想着什么时候和儿子好好聊聊,让他跟裴柔丽好好相处,这不过两三天功夫,她还什么都没做,他们姐弟关系就这么好了? 其实杨秀英知道儿子很可能是在替她抱不平。 她自从嫁到裴家,就没怎么和裴实昭相处过,本来是裴家的正室夫人,如今却又突然冒出来一个蒋氏,外界甚至有言论说她沦为了续弦。 对于这些流言,她懒得去管,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不喜欢裴实昭,她甚至没有喜欢过谁,也不想嫁人,听母亲说帮她找了一位将士,还是一位常年不在家的边关将士,她立即就同意了。 女子到了年纪不成婚是要被人议论的,娘家有兄弟,她也不可能永远留在娘家。 还不如找个人嫁了,裴实昭最合适,长相英俊,父母早亡,他不着家,奖赏俸禄都直接送回家,诺大的裴府都归她管。 花园里种什么花,池子里养什么鱼,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她全凭自己做主,比在娘家过的还舒服。 第94章 想要孩子的时候,裴实昭回来跟她生了个儿子,孩子结合了两个人的长处,浓眉大眼,聪慧省心,每日里陪着她解闷。 外边人都觉得她夫君不在身边,日子过的孤苦,如今又说她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夫君回来,又成了继室,真乃临安城最凄惨的高门夫人。 可是她不觉得。 婚姻吗面子固然重要,但她更看重里子。 说起练武,裴实昭打开了话匣子,对着儿子滔滔不绝,讲固水城与匈奴的三战,讲他单枪赴会,讲裴柔丽巾帼不让须眉。 那是一个绘声绘色,眉飞色舞。 听的裴铮鸣母子俩饭都不吃了,一会紧张的攢手,一会又开怀大笑。 一旁的裴柔丽,也笑着听父亲讲,时不时的补充两句,与父亲打配合,一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才意犹未尽的结束。 这样欢声笑语的家庭氛围,是裴柔丽多年未曾体会过的。 晚饭结束,她要回公主,杨秀英让人给她打包了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吃食,还有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她担心裴柔丽刚回临安城,不知道临安城都流行什么样式,在她回来前,就各自买了点。 可一直没机会送给她,趁着今晚氛围好,就让人拿了出来。 其实她还本还给她准备衣裳,可不知道她身高尺寸,就想着等她回来,让铺子里的裁缝上门量身定做,可是裴柔丽又不在家住。 还好看她今日穿着合身舒贴的衣服,她也放下心来。 临走时,裴实昭叮嘱她要经常回家陪陪他们,如今他赋闲在家,闷的慌。 裴柔丽劝他多出门,叫着程阔将军一起,在临安城多逛逛。 最后裴铮鸣还是执意要去送她,手里提着他母亲给准备的包裹,长乐坊离裴府不是很远,走路两刻钟就能到。 这次他没有要求进去,只送到门口。 进了屋里,看凌淑锦正歪在锦榻上看书,裴柔丽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动作熟稔的像多年的夫妻。 还想多亲几下,却被凌淑锦推开了,“喝酒了?臭死了?” 裴柔丽扬起袖子闻了闻,臭吗?她闻不到,不过还是听话的去净房洗了干净才出来。 “再闻一闻,还臭吗?” “不闻,别打扰我看书。” 裴柔丽觉察出了凌淑锦有情绪,蹲在她身边仰着脖子问道:“怎么了?不开心?” 说着还用脑袋去蹭凌淑锦的手臂,被她拍了一巴掌,“我开不开心不重要,裴侍卫玩的开心就好。”别以为她没看见,今天她和程应允在宫道上挤眉弄眼,别以为她没看到。 晚上回来的这么晚,不知道去哪鬼混去了。 明明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不留在家陪她,还出去鬼混,她可不心里不舒服吗? 裴柔丽最了解的人就是凌淑锦,能从她的微表情里参透她的情绪,知道她最近事多烦心,自己又晚归,她心里肯定不舒服。 可是她性格别扭,又不愿意直说,以往两人总因为这个吵架。 不过现在不会了,“对不起,本来和程应允说完事就准备回来的,谁知道又碰到裴铮鸣,被他拉回家吃饭去了,一来二去就回来晚了,你打我吧。” 说着就拉着凌淑锦的手,往自己身上招呼,凌淑锦用力抽了回来。 心里的气也跟着消了,问道:“你见程应允干什么?”若是以前,她肯定拉不下脸面去问,只会在心里瞎猜,猜疑裴柔丽不忠。 “让他找一些可靠的人,调来我们府里做侍卫,现在不必以前,公主府会越来越招眼,我担心有些人居心不良。” “我们府里?” 这个称呼让凌淑锦觉得很新鲜,以前裴柔丽都是说公主府,没有把这里当作过家。 “当然,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花言巧语,裴府才是你的家,你刚才还说回家吃饭去了。” 嘴上这么说,其实她眉梢上都是喜色,裴柔丽哪里看不出来? “那是娘家,这是夫家,我嫁给了你,你可要对我负责,不能亏待我。” “呸,不要脸!” 这时候裴柔丽已经凑到榻上来,紧搂着凌淑锦的腰,用额头蹭着她的下巴,去舔她的脖子。 “啊,痒。” 裴柔丽不愿意凌淑锦老去想那些事,既然已经定好了路子,就不要再多想。她并非多痴缠的人,只是想逗她乐,给她换换脑子。 第二日,裴柔丽就开始筹备秋日赏花宴的事,公主府已经多年没有办过宴席,人手不够。 还好程应允手脚快,安排了侍卫进来,秋灵带着他们买花搬花。 裴柔丽叫来了裴铮鸣做苦力,杨秀英听说她们要办宴席,也让人把家里养的给搬了过来。 周微英也出了月子,由一堆丫鬟护着,抱着孩子来公主府帮忙,还有卢旭风的夫人,也带着她两岁的女儿过来了。 清静了许多年的公主府,一下子热闹起来,花团锦簇,有婴儿的啼哭声,还有妇人的欢笑声,此起彼伏,笼子里的鸟儿都被惊的上蹦下跳。 顾盼儿善于烹饪,在厨房里和厨娘们制定宴会上的菜式,她的小女儿卢喜儿就粘着她温柔的周微英。 “喜儿,你别把弟弟吵醒了,来姑姑这里。” 凌淑锦担心她吵醒程应允家的刚睡着的小儿子,小声的叫喜儿过来。 周微英笑着拉了喜儿的手,对凌淑锦说道:“没事的,小家伙好吃好睡,睡着了就不容易被吵醒。” “那让他去里屋睡吧,你刚出月子不久,还是别站在风口处,小心着了风。” 周微英让侍女抱着孩子去了里屋,她牵着喜儿坐到凌淑锦身边,陪她闲聊。 裴柔丽忙完了外边的事情,进屋来看凌淑锦在干嘛,就见她正抱着喜儿,喂她吃糕点,神情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很有慈母的光辉。 是啊,凌淑锦已经二十八了,按照世俗来说,她这个年纪,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 只是如今她跟了自己,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以前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可是如今看凌淑锦对待喜儿的宠爱,就知道她是喜欢孩子的。 待到了晚上,热闹散去,屋子里熄了灯,裴柔丽躺在床上,揉着凌淑锦平坦的肚子。 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有自己的孩子?” 忙了一天,凌淑锦已是累极,闭着眼睛嘟囔道:“怎么?你能生?” 一句话堵住了裴柔丽的矫情,干脆翻身过去,准备睡觉。 凌淑锦看她不说话了,还背对过去,凑上来搂着她的腰,“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想要孩子了?” “没有,就是看你喜欢孩子。” “别人的孩子偶尔逗逗还行,真要天天带着,保准烦的要命,我才不要。”说着腿也攀在她身上,紧紧的箍着她。 第093章 费心筹谋 隔了两日,凌淑锦带着裴柔丽再次进宫。 凌淑锦去了承乾殿,找皇上说重阳节皇陵祭祖的事。 裴柔丽则去了惠妃宫里,凌弘靖封王后,已经出宫立府,不用见他裴柔丽心里也轻松些。 惠妃一见她,就问她那日在宫宴席上说的心上人是谁,如果门户相当,人也不错的话,她去找媒人为她去说亲。裴柔丽本打算实话实说,但看她那阵势,若是她说了,怕是她这姨母会去找凌淑锦当面对峙。 还是算了。 她避而不答,开始说戚家的事。 “你说戚将军想让弘靖做他女婿?”兹事体大,惠妃再三确认。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陷入了沉思,年后太后特意招戚真真入宫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戚家掌南疆兵权,何贵妃嫌弃如今宣王妃家势微弱,就想和戚家结亲,最后不知是哄了太后还是皇上,最后太后还真的将人请进了长信宫。 虽说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但是戚家小姐姐确实是个香饽饽。 如今这个香饽饽看中了她儿子,她却犹豫了。 凡是皇子,少不得肖想那个位置,只是上位之路艰险,她不愿儿子涉险。 “还是罢了,你知道的,我不愿你表哥去争。” 其中利弊都很明了,裴柔丽不愿逼迫,“姨母,我觉着你还是和靖王殿下商议一下,他见过战场凶险,知道权利的重要。” 惠妃知道裴柔丽的意思,这次弘靖领了西北的兵权,玉桂宫那边已经生了敌意,近来去给太后请安,何贵妃言语间就多有挑衅。一会儿说战场上都是粗人,一会儿说击退敌军的都是普通的将士,有些人就是坐在营帐里白白领功。 话里话外,不过说的都是她儿子。 儿子去了战场,她日日担忧,却还要承受言语讥讽。 可何贵妃仗着位份高,儿子得宠,在后宫里跋扈惯了,她不想找事。 惠妃心里不是没有气的,有些急迫的拉过裴柔丽的手,问道:“若是他想争一争呢?柔丽,你和公主会帮他吗?” 第95章 在想到利用凌弘靖取代凌弘宣的那一刻,裴柔丽的心里已然有了决断,她目光坚定的向惠妃点了点头。 “好,等你表哥再过来请安,我会告知他你的打算,如何抉择,看他自己。” 到了赏花宴那日,早早的公主府前就停了很多马车,为了不显得刻意,京城里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凌淑锦都请了。除此之外,她还给她的弟弟们送了请柬,至于他们来不来,都无所谓。 秋晨姐妹,在门口迎客。 看到二皇子带着五皇子骑马过来,相视一笑,就知道事情成了。 长乐公主自立府以来,第一次宴请宾客,且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家太太都带着适龄的公子小姐前来,赏花宴变成了相亲宴。 盛国民风开放,宴会上男女可以同席。 公主府占据了整个长乐坊,院子大的逛上一天也不会烦,周微英和顾盼儿一起,商议出了很多玩法,有适合爱好诗词者的曲觞流水,喜欢舞刀弄枪的,还有一个练武场,善于乐功的,有摆满各项乐器的赋音亭…… 可容纳几十人的侧厅了,还摆了几桌麻将。 程应允喜欢蹴鞠,还找了处宽敞的空院子,弄了个蹴鞠场,这个场地其实是小时候来玩就弄出来的,后来他不来了,也就空下来了。 一时之间,公主府成了一个大型游乐场。 一路走过来,都可以听到欢声笑语。 戚真真跟着葛婵儿,这瞧瞧那看看,都觉得没什么意思,直到看见和程应允他们一起玩蹴鞠的裴柔丽,才停了下来。 裴柔丽今日穿了一身劲装,一头乌发高高束起,脸上未施粉黛,肤色比闺格小姐稍重一些,但是红润透亮,看着身体就很好的那种。她灵活的穿梭在一群男子之中,小小的蹴鞠砸过她的肩,她的脚,跟着她奔跑。 好不容易跑到最佳射击点,脚上的蹴鞠却被别人勾走了。 那是一名年轻的男子,比裴柔丽高了快要一头,他虽然没有裴柔丽灵活,但是力气比她大,两人看似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肩,裴柔丽却被撞出老远,丢了球。 “二哥哥厉害,二哥哥威武,二哥哥打败他们!” 戚真真的注意力被旁边大声喊叫的小孩子吸引走,小孩儿看着有八九岁,一身的锦衣华服,大约是情绪太过激动,脸蛋红扑扑的。 “小孩,你二哥哥都撞人了,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戚真真不满裴柔丽被撞,和一个小孩子斗起嘴来。 “你胡说,我二哥哥才没有撞人。” 葛婵儿一看那小孩子就知道身份不凡,拉着戚真真让她不要得罪人。 奈何她这个小姑子天不拍,地不怕,根本就拉不动。 “怎么没有撞人?你没看见裴小姐都快被他撞倒了吗?” “才~没~有。” 凌弘祥最喜欢他二哥哥,听不得别人说他,掐着腰,扯着嗓子冲眼前的女子喊。 那身材精瘦却有力的男子一脚进球,裁判吹哨示意中场休息,两队人大口喘着气,准备去场边喝水,就看到球场旁边,五皇子在和戚家大小姐吵架。 戚家大小姐在临安城还算有名,场上不少公子哥认识她。 “五弟,休得无礼。” 葛婵儿虽然久居临安城,却没有见过二皇子和五皇子,可是今日目的白惊早就跟她说过了,就是让二皇子和真真相看的。 这个孩子称男子为二哥哥,男子叫小孩五弟,看他们气质斐然,不会真的是二皇子吧? 那真真这掐着腰和小孩子斗嘴的场面? 她偷偷看了眼裴柔丽,裴柔丽无奈的扶着额头,有些尴尬的介绍道:“这位是戚将军的千金,这位是靖王殿下。” 听说对方就是靖王,戚真真一下子红了脸,匆匆的行了个礼,就拉着葛婵儿跑了,走到长廊拐角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男子还站在那。 凌弘祥不明白为何刚才还气势如虹的女子,怎么突然间落荒而逃了,真是好生奇怪。 待凌淑锦听说了这件事,同周微英、顾盼儿一起唉声叹气,她们为了这场相亲,苦心准备了好些天,却被一场蹴鞠给毁了。 想到此处,周微英就恨不得给程应允两巴掌,凌淑锦也想。 于是待客人走后,程应允站在大厅中央,被三堂会审。 裴柔丽和卢旭风在门口站着,看着三位凶神恶煞的女人,和一个即将挨揍的男人。 然而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双方对彼此都没有意见,凌弘靖同意不难猜,他是觉得娶谁都一样。 戚真真是为了什么?葛婵儿也很好奇,问了几次都没有问出来。 戚真真只说若父亲和哥哥都觉得靖王好,那她就嫁给靖王。 程应允知道这个消息后,觉得自己白被数落了。 双方同意了,谁去跟凌帝去提这件事呢?毕竟凌帝多疑,皇子与将门之女联姻,背后的权利交涉,是他所不乐见的。 不过凌淑锦在做这件事之前就想好了,让张皇后去提,凌帝不会怀疑这个时候的张皇后。 张皇后听了她的建议之后,有些犹豫。她不想在好不容易除了宣王这个劲敌之后,再来个靖王。特别靖王本就带领过西北军,还跟裴家沾亲带故,若是再得了戚家的支持。 那她就是亲手缔造了一位比宣王更强劲的对手。 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这样做也是对的,皇帝多疑,若是没有可以平衡朝局的人,宣王不会被舍弃。 低调了二十多年的惠妃和凌弘靖,是唯一的人宣。 等凌帝再来椒房宫的时候,她就有意无意的说起了长乐公主府的赏花宴。 “皇上,我听弘祥说,他见了戚家的大小姐,说她性格率真可爱,他和二哥都喜欢她。” “你说的是戚树成的千金?和弘靖?” 张皇后面上端的是干净无邪,“是啊,说宴会上那么多千金小姐,弘靖只跟戚家的小姐说了几句话。” “弘靖曾在戚树成手下当兵,对戚小姐客气也正常。” “臣妾作为皇子们的母后,免不了要为他们的婚事操心,一听弘祥说这,心里就想,也许这戚家小姐就是弘靖的良配呢?弘靖已经二十出头了,弘宣在他这个年龄都当爹了,京城的贵女们他看了大半了,都没有相中的,惠妃着急的都生了白发了,臣妾也跟着着急,就开始乱点鸳鸯谱,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张华清一边说,一边盯着皇帝的脸色。 看他面带不愉,就没有再说。 凌帝脑子里已经想过了这个联姻会牵扯到的势力,甚至对朝局都有影响。 他要再考虑考虑。 公主府里,裴柔丽帮凌淑锦捏着肩膀,问她重阳节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 “药已经让芝蕊准备好,帝后出行,也会带着太医,问题应不是很大。” 青州离临安不远,今日已经让人递回了书信,说已经说服了那对老夫妇帮他们,她会赶在重阳节之前将他们带回临安。 事情办成了,裴柔丽终于能将她的想法说了。 “当真?”凌淑锦一听,眼睛都亮了。 “人是请来了,但每个产妇的情况不一样,结果如何,现在不能下定论。” 裴柔丽不敢打包票,凌淑锦冷静下来了,也知道此事凶险,但只要能保证张皇后的安全就行。 老夫妇是重阳节前一日到的,白惊将人偷偷带入了公主府,为保事情周全,她托了吕显,将夫妇二人乔装带进了宫,替张皇后诊脉。 在宫门下钥之前,吕显才将人带出,在宫门马车上等候的白惊,手心里都是汗。 第094章 成败攸关 费伯是看在她爹的份上,才冒险来帮她。 若是他们出了意外,她万死难辞其咎。 裴柔丽看她紧张,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必须要握住张皇后的把柄。 “白惊,对不住。” “胡说什么呢?我们早已是命运一体。” 费伯夫妇已到跟前,展兰扶着二老上了车,费大娘拉过白惊的手,“丫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费伯拿出随身的酒壶抿了一口,风轻云淡的说道:“吓得呗!胆子小,还不相信她费伯。” “我没有,费伯。” 马车宽敞,足以让费老儿抖着二郎腿晃悠,“还不承认,放心吧,人我看了,脉我把了!妇人自有孕之后,保养得当,早些催生应能保下来。” 角落里的裴柔丽忍不住问道:“能保大小都无恙吗?” 费老儿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虽说我费老儿医术高明,但是自古以来,生育对妇人来说都是过鬼门关,我目前能确认保下的,也只有大人。至于她腹中孩子,只能看天命让不让她活了。” 椒房宫寝殿。 张华清抚摸着腹中的胎儿,想到明日便要母子分离,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芝蕊偷偷熬好了那位老大夫带过来的药,端到主子面前,犹豫道:“小姐,我们能相信他们吗?” 第96章 那碗药熬的漆黑浓稠,一屋子飘散的都是苦涩令人作呕的药味,张华清用帕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狠了狠心,将药一口气灌了下去,“芝蕊,本宫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要能保全弘祥的名声,明日我就是死了,也值了。” “呸呸呸,小姐您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公主说,那老头是神医。” “是啊,他只是把脉就准确说出了孩儿的月份,还有本宫饮食上的喜好,他还说是个女儿,跟本宫猜的一样。” 宫里的人都以为她如今怀孕只有六个月,实际已经七个月了。没有怀孕之前,她最烦吃酸的东西,可是有了这个孩子,她很喜欢吃酸的。 皇上说了酸儿辣女,说她这一胎应还是个皇子。 可是她却觉的,这一胎是个女儿,但不管是儿是女,明日之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说到底,这个孩子就不该有。 帝后出行,礼部有专门的章程,加上此次所有皇亲国戚都参与,仪仗队伍从南庆街头绵延到街尾。 白惊站在三月春二楼,看着这威严的皇家仪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费老夫妇已经被公主提前送到郊外行宫等候,那离皇陵不远。按照礼部的安排,祭拜完先祖之后,回来的路上经过行宫,会安排皇室在那休整一日再回。 张皇后已经喝了两次药,按照老头儿的安排,待时机到了,她只用再服下一颗药丸即可。 药丸如今就藏在她的袖口之中。 芝蕊跟在马车旁,紧张的攢着手,她担心小姐的安危。 何贵妃的马车就跟在后面,其规格只比皇后稍低一些,听说礼部是按照皇贵妃仪仗安排的。礼部的梁茂昌是宣王的人,行事上总有偏颇,今日皇子拜祖,竟然安排的长子领拜。 按说中宫有嫡子,应该由嫡子站在最前面,带领众皇子祭拜先祖。 可是礼部却跟皇上说五皇子年岁小,恐礼仪不周,建议由长子宣王领拜,皇上竟然同意了。 桩桩件件,都让张皇后气愤不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今日她一定要让何贵妃母子再无翻身之力。 凌淑锦的马车在诸位妃嫔之后,裴柔丽作为她的护卫,骑马跟在一旁,只要掀开车帘,就可以看到她。 今日之事,成败攸关,她心中不免紧张,但是事已至此,她必须要支撑住,将事做成。 皇陵祭拜,大家都规规矩矩,除了皇子祭拜时,由宣王领拜,皇亲中微有议论之声,凌帝听到后视线一扫,尽显天子威严,大殿中立即安静下来。只是视线略过皇后时,发现她脸色不太好,而她旁边站着的何贵妃,却一脸的洋洋自得。 到了郊外行宫,礼部按照之前安排,张皇后与何贵妃,一个住在皇上院落的右侧,一个住在左侧,其余妃嫔就是稍远些的院子。 皇室祭拜礼仪繁复,妃嫔们寻常整日在宫中待着,不经折腾,面上大都略带疲惫,凌帝上了年纪也累了,就让大家先回去休息,晚宴时再过来。 何贵妃沾了势,心里不免得意,领着丫鬟说要去后面的院子里逛逛。 那里种植了很多桂花树,如今正值深秋,满院子都是桂花的香气。 张皇后冷眼瞧着,也往后面院子走,两人一左一右,在长廊下碰头,过道并不窄,两人本可错落着走过去。可偏偏都走在中间,且谁都不愿意往旁边挪动。 芝蕊上前一步,呵斥道:“何贵妃,你见了皇后娘娘,不下跪行礼就算了,竟然还敢挡路?” 何贵妃的宫女雨燕欲上前争辩,反正她们在宫里都不对付,吵了也不是一次了。 没想到何贵妃却拦住了她,笑着弯腰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对方没有被激怒,芝蕊愣了一下,站回主子身后。 张皇后捏着帕子碰了碰鼻子,淡淡的说道:“起来吧,何~贵妃!” 听她言语间特意加重贵妃二字,何贵妃便怒从心起,这个女人,竟然敢讥讽她位份低,她深呼了一口气,劝自己忍下。 儿子多次嘱咐过,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可她怎能纵容小贱人在自己面前猖狂,向前跨了两步,脸上带着无辜的笑,“皇后娘娘何必如此呢?怎么?气恨今日宣王领着众皇子祭拜先祖吗?” “画虎不成反类犬,嫡子就是嫡子,庶子就是庶子,本宫怎会为了区区一件小事就生气呢?” 听张华清骂她儿子是狗,何贵妃脸上的笑容尽数散去,阴测测的瞪着面前的人,“你不就是仗着家世显赫才当的皇后吗?得意什么?” 张华清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已经可以看清何贵妃眼中自己的影子,而何贵妃一步不退,挺着腰杆跟她对峙。 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是啊,本宫家世显赫做了皇后,本宫的孩子是中宫嫡子,同样地位尊贵,他就是未来的储君。而你生的儿子,跟你一样卑贱,再心机费劲,也不过就是储君的磨刀石。” “你胡说!” “本宫从不胡说,那你说既然宣王那么好,为什么皇上却任由朝堂争论,而不立他为太子呢?就是因为皇上在等着弘祥长大。” 雨燕听到这话心中满是气愤,憎恨张皇后言语刻薄,而她的主子更是憋红了脸,扬手就想扇那个贱人的脸,却不想竟然将人推到了。 芝蕊看计谋已成,忙大喊大叫,“何贵妃打人了,何贵妃打人了,快来人啊,皇后娘娘摔倒了……” 何贵妃还没有反应过来,走廊上已经站满了人,而跌落在地的张皇后,明黄色的宫装上一片殷红,如一朵恶魔之花,且那花越开越大。 她吓得六神无主,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喧闹声。 凌帝坐在屋外,听着屋子里张皇后凄厉的叫喊声,脸上似笼罩了一团乌云,跪在地上的何贵妃主仆,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宣王听到消息,从外院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脸色一片惨白。 她母妃中计了! 看着张华清肚子越来越大,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他以为一切都已经稳了。只要等这个孽种生下来,他再设法引出张皇后跟孙画室的奸情,就能一举扳倒张家。 可谁知,张皇后竟然在有孕七个月的时候,出此险招。 太医说了,月份越大,流产越危险。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跪在母妃身边,听着张皇后的哀嚎,希望她最好死了。来的路上他问报信的宫女,张皇后情形如何,那宫女说张皇后一身的血,太医说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大人也难说。 既然母亲已铸成大错,张皇后若是死了,这个错还有些用处。 他问过了,事发之时长廊上只有母妃和张皇后,还有两个婢女。只要母妃咬紧牙关说她不是故意的,父皇最多只会降她的位份,毕竟父皇还要依仗他来平衡朝局。 宫里的太医一边擦汗,一边写药方,他并不擅妇科。 太医院院首李仲林想着张皇后临盆还要三个月,且她一直胎像稳固,出行时就没让他们做太多准备。可谁知突生恶事,就连是接生婆,也是临时去附近庄子上找的。 皇后出了事情,没有人能安宁,凌淑锦带着裴柔丽也过来了,安静的去了屋里,惠妃着急的指挥着宫女嬷嬷,让她们快些,小心些。 宫女们端着盆子来来回回,屋子里乱成一团。 裴柔丽趁人不在意,去了内室,费婶儿正小声的骂张皇后,让她别喊了,省些力气。 芝蕊已经哭成了泪人,蹲在床边拉着主子的手。 张皇后胡乱的抓着,芝蕊的手上已经被挠出了好几道血痕,裴柔丽过去,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屋子里的人太杂乱了。 芝蕊这才注意到,有两个宫女不是椒房宫的,竟然在屋里逗留不走。她立即上前去,将人赶了出去。 裴柔丽这才出了里屋。 过了一个多时辰,张皇后没有声音了,没过一会儿又响起她痛彻心扉的哭声。 芝蕊抱着一个包裹出来了,边走边哭。 太医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个浑身青紫,已经没气儿了的瘦小男胎。 只看了一眼,他便吓得跪地不起,倒不是害怕包裹里的婴儿,是害怕天子降罪。 第095章 天子之怒 惠妃也去看了一眼,吓得捂住了心口,连连后退,裴柔丽上前扶住了她。 凌帝听到动静也进来了,何贵妃母子神色紧张的跟在后面。 看屋内诸人的反应,凌帝猜到了什么,脸色阴沉的可怕,张了几次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伸出手想去看包裹里安静的婴儿。 却被惠妃上前拦住了! “皇上,别看了,是个已经咽气的男胎。” 何贵妃不相信,不顾雨燕的阻拦上前去看,结果被吓得跌倒在地。 “来人,将何氏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朕关押起来!” 凌弘宣连忙跪地为母求情,却被盛怒中的凌帝踹翻在地。 第97章 吕显忙叫了人来,把何贵妃连同她身边的雨燕都拉走了,他还小声吩咐下去,要将她们主仆二人分开关押。 宁妃江氏胆子小,也不敢上前去看,更不敢多管闲事,只在角落里站着,当个隐形人。 惠妃安排人将孩子带走,又让人将屋子里收拾干净,凌帝脸色颓败的坐在那里,眼神涣散。 一时之间,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内室里张皇后的哭声也逐渐小了,只剩下呜咽之声,氛围很是沉寂。 最后还是凌淑锦站了出来,对着皇上说:“父皇,您要不要去看看母后?” 凌帝抬头望了望自己的女儿,伸手示意她过来,凌淑锦看了像是突然老了十岁的父亲,心里生出一丝愧疚,今天她算计了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包括毁了她一生的父皇。 “淑锦,回自己院子里去吧,回去歇着。” 凌帝看着自己的女儿,觉得今日的种种,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是他懦弱怯战,让只有十六岁的女儿去匈奴和亲,是他为了平衡朝局,给自己十八岁的女儿找了一个病秧子驸马。是他为了培植宣王的威信和势力,默认礼部罔顾祖制,纵容的何贵妃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去挑衅皇后引起争端。 是他做了太多的错事,上天才要在重阳祭祖这天,带走他的儿子。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看父皇红了眼眶,凌淑锦也落下泪来。 筹谋这一切,她从不后悔,她不是因可怜父皇而哭,是为了母后而哭。 马上,母后的大仇就将得报。 没等回到宫里,吕显就让人撬开了雨燕的嘴,让她供出了卢皇后之死。大清早刚起床的凌帝,被这个消息轰的气血上涌,若不是吕显扶着,怕是要栽倒在地。 凌淑锦装作刚知道这个消息,哭的死去活来,直至晕了过去,被人送回公主府。 回去的马车上,裴柔丽抱着凌淑锦,小心的喂着她水。 昨夜张皇后的事情折腾到大半宿,凌淑锦等着吕显的消息,基本没有睡,这又哭了半晌,此时手都是抖的。 秋晨秋灵守在一边,哭的眼睛红肿着。 她们知道,公主是真的伤心,纵然早就知道了真相,可是一番处心积虑,真相终于大白于众人面前的时候,还是一样的愤愤不平。 为了她的母亲,也为她自己。 到了公主府,裴柔丽将人一路抱着回了落辰阁,秋灵去请了太医过来,为公主诊治。 直到了晚间,凌淑锦才稍微好一些,裴柔丽一直守在她身边,看她醒了,赶紧让秋晨去厨房里拿白粥过来。 看着她们忙来忙去,端茶递水的,湿了帕子给她擦脸的,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冲着她们摆手:“别忙了,我没事。” 大约是哭的太久,她的嗓音已经嘶哑,裴柔丽只听了一句,便背过身去,眼泪落了下来。 “别哭,告诉我,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她没事,昨夜已经被抱回了三月春,刚白惊差了人来报,说已经吃了乳母的奶。” 不过到底是早产儿,孩子瘦小的很,白惊说抱在怀里,轻的吓人。她刚落地时便要张嘴大哭,费婶儿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从留好的后窗里将孩子递了出去。 程应允现在掌管御林军,他提前在后窗守着,将孩子抱走了。 孩子太小,只包了个薄毯,他单手撑着,用宽大的披风遮盖住,将孩子抱到凌淑锦院子里,费伯在那里等着。 当时孩子已经快没有呼吸,小小的胸口微不可见的起伏着。 费伯连忙抓着孩子的双脚,将孩子倒立过来,拍打她的脚掌,脚底板都拍红了,小孩子才哭了出来。 程应允一个历经沙场的人,听见着细弱的哭声,才放松下来,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天知道这一路上他有多害怕,担心这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孩子,再死在他的手里。 费伯将孩子用早就准备好的厚被褥包裹着,程应允利用职务之便,错开御林军巡防的时辰,让费伯带孩子翻墙出去,白惊在墙另一头接应。 回来的路上,白惊问费伯害不害怕,他摇了摇头,说是他这辈子干过最刺激的事,下回再有这事,请一定还找他。 逗得白惊哭笑不得。 “孩子还活着就好,御驾回宫了吗?” “我们回来的时候,礼部的梁茂昌已经被削职下狱,御驾暂由程应允带兵负责护着回宫。不过皇后娘娘刚刚小产,身体虚弱,不便移动,留在行宫修养。” 无论是何贵妃致张皇后小产,还是何贵妃母子害死卢皇后,都是皇室丑闻,皇帝本不欲宣扬,可奈何陪同的人太多,想瞒也瞒不住。 张皇后痛失一子,心中悲愤,竟然下旨毒死了产房里的侍女和产婆,只留了芝蕊的命。 理由就是这些人护主不力! 皇帝知道她在气头上,也就随她去了。 惠妃听说了,不由得为那产婆可惜的慌,她并不是张皇后宫里的人,还是临时找来的,却无辜丧了命。 费老儿等孩子睡着了,就出来门口,等着老婆子回来,费婶儿身上好些血,下了车看见老伴儿,就先说血都不是她的。 白惊看二老平平安安的回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连忙套了车,将人送回青州。 怕张皇后反应过来杀人灭口,白惊让二老先和江品言住在一起,说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江夫人找了信任的高手住在院子里,为的是保护女儿的安全。 将二老安排在这里,她也放心。 等秋晨端来了白粥,裴柔丽小心的将凌淑锦抱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喂她喝粥。 凌淑锦这番痛哭,为的也是让她父皇看看,希望他能生些恻隐之心,重罚何贵妃母子。 隔日早朝,国舅爷卢立新就和御史台的人一起,告何贵妃和宣王因一己之私,谋害先皇后,又致张皇后小产,请皇上赐死何贵妃,贬斥宣王。 宣王同党在朝上为主子据理力争,将所有过错都推给了何贵妃*一人,说宣王都不知情。 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卢立新为先皇后喊冤,说若是皇上不处罚何贵妃母子,他就一头撞死在朝堂上,以祭先皇后亡灵。 张氏的人也跟着一起嗷嗷,哭诉张皇后失子之痛。 龙椅上的皇帝,看着乱成一团的朝堂,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最后决议赐死何贵妃,宣王闭门思过,至于思过到什么时候,皇上没有说。 但无论如何,有何贵妃这样的母亲,宣王跟储君之位是彻底无缘了 宣王府内,凌弘宣跪在院子里,接过吕显递过来的圣旨,跪下谢旨的时候,嘴角撤出一抹讥讽的笑。 他笑母亲的愚蠢,父亲的狠心。 多年的筹谋,付之一炬,他怎么能甘心? 他被幽禁,府里的宫人也大都被吕显带走,那些发誓要和他同进退的谋士,在听到风声时,已经卷包裹逃走了。 平时热闹的府邸,一下子安静下来。 也不是很安静,因为他的王妃姬妾在哭。 “再哭都给本王去死!” 一嗓子嚎出来,周围安静多了。 他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放声大笑着,跟疯了一样。 宣王府的情景,不久后就传到了公主府,凌淑锦听秋灵讲着,心中无甚波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她和凌弘宣一起长大,知道他心狠手辣,又善于筹谋,肯定不会就此放弃。 恐怕现在朝廷里有些官员还对他不死心呢,特别那些已经和张氏闹翻的,失去了依仗肯定惶恐不安。 对张氏忌惮的肯定不是只有宣王的同党,还有她的父皇。 他要稳坐帝位,就不会允许一方独大。 一个棋子被吃了,就要赶快祭出第二颗。 不过半个月后,凌帝便给凌弘靖和戚家千金赐婚,那些宣王同党,立即开始向靖王靠拢。 还在行宫修养的张皇后,看完父亲和哥哥寄来的书信,转身就扔进了炭盆了。 这才刚进十月,一场雪都没有下,她却整天觉得冷飕飕的。 费大夫给她留下的那些补药,她喝了没几天,觉得太苦就不想再喝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想活了,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以前她处心积虑,为后位稳固,为弘祥的储君之位。 可是现在想想,一切有什么意义呢?她不过是张家巩固权势的一个棋子,她的孩子没了,没有人关心她身体怎么样,只责怪她马虎大意,被何贵妃得了手。 皇帝那里,对她更是没有一点怜爱,只想着朝局,宣王没了,这又来了一位靖王。 一切都如她所料! 现在父亲又写信让她去找惠妃的把柄,又让她去斗倒靖王。可是就算没了靖王又怎么样,还有宁妃的儿子,后宫里还有那么多女人,宁妃的儿子没有还有人再去生。 她看不到尽头! 第98章 再说当了皇帝又有什么用呢?是要学会做像当今皇上一样薄情寡义的人吗? 为了帝位稳固,摆弄朝臣,利用孩子,妻子,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以后她善良可爱的弘祥是不是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不,她不要,她不要自己的儿子成为这样的人。 第096章 见长辈 可是弘祥乃中宫嫡出,身份尊贵,如果皇位由那些庶出来坐,会放过身为嫡子的他吗? 还有张家,父亲和她的兄弟们,这些年的苦苦经营。 可不是仅仅只为了张家出个皇后。 想到这些,张华清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痛苦的抱着头,放声大叫。 刚走到院子里的芝蕊听到叫声,立即扔了手里的东西奔回屋里。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芝蕊问了好几声,张皇后不回答,吓得她抱着她的胳膊不知所措,眼泪簌簌下落。 “主子,你不要吓奴婢啊!” 留下的太医听到动静也进来了,看张皇后情绪激动,有疯癫的征兆,赶快让宫女一起将人按住,他取了一枚长针,扎在她脑门的穴位上,张皇后晕了过去。 行宫的这番动静很快传到了宫里,还有长乐坊。 裴柔丽担心凌淑锦多想,这些时日一直陪在她身边。 “你若是想去探望她,我陪你一起。” 凌淑锦摇了摇头,“罢了,消息传的这样快,行宫里不知布置了多少眼线,过了这么些天,宣王肯定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我与张皇后关系素来就不亲厚,正常来说我不会去看她。” 不去行宫也行,但是裴柔丽想着,也不能让她老待在公主府。 日日沉闷,总会不禁想起那些事。 特别是最近天色总是阴沉沉的,更加令人心情烦闷。 “前日里裴铮鸣过来说,父亲找了个江南菜做的极好的厨子,让我们有时间回去尝尝。” “我们?” 凌淑锦问这句话时,神色希冀又紧张。 裴柔丽点了点头,“对啊,父亲的意思是让你有时间也过去玩,认认家门。” 认认家门?裴将军这是认可她了? 一行人轻车简从到了裴府大门,车上的裴柔丽却有些不敢下来了,都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可是她心里是真的紧张。裴柔丽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汗津津的,就知道她是太紧张,给秋晨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姐妹俩先下车。 待车上只剩下她们二人,她顺势将凌淑锦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安慰道:“他们你都见过,紧张什么?” “你说的轻巧,要是我讲咱们俩的事告诉了我父皇,你还敢进宫吗?” “当然。” 凌淑锦看裴柔丽信心十足的样子,绷着脸掐了一下她的胳膊,恨恨道:“吹牛。” “好了,下车吧,我提前派了人过来说,我爹他们肯定在门口等着呢,咱们一直不下车,他们不一定怎么想呢?” 一听长辈们在等着,凌淑锦哪里还敢再耽搁,忙抚平衣裙跟着裴柔丽下了车。 长乐公主大驾光临,裴实昭早已带了家眷在门口恭候,看她们俩下来,忙向公主行大礼,凌淑锦哪里敢受他们的礼,还好秋灵上前扶住。 府门口人来人往,不好被人瞧出端倪,双方都很拘束。 待到了裴府后院正堂,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人,凌淑锦让裴氏夫妇坐在正座,后又端端正正的给他们二老行礼。裴氏夫妇哪里敢受公主的礼,刚想站起来阻止,裴柔丽却上前一步,与长乐公主并肩而站,同她一起行礼。 裴实昭只好红着眼眶受下了。 旁边站着的裴铮鸣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刚想开口问就被母亲眼神制止了。 随后,杨秀英的贴身侍女捧着一个黄花梨木锦盒上前。 杨秀英也站了起来,走到堂中站着的两人面前,缓缓开口道:“我听你父亲说起了你们的事,这十年你们都没有少受苦,如今能在一起,就要好好珍惜彼此的缘分。你们在临安也无法拜堂成亲,不过我与你父亲已经认下你们,这是赠你们的礼物,裴家的嫁妆,稍后也会寻个机会送到公主府。” 这些话都是裴实昭提前和她说好的。 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适合说这些矫情的话。 裴铮鸣听的云里雾里,只干着嘴‘你们’了半天,也没有问出个什么。 说完话,杨秀英将盒子打开,是一对白玉缠金丝玉镯,还有一对石榴花样的金戒指。 裴实昭也起身走了过来,略微不自然的解释道:“这是柔丽的母亲蒋氏留下的东西,让我等她成婚的时候,交给她做嫁妆。我本来想放在嫁妆单子里,可是想着它们寓意不同,还是亲手交给你们最好。” 看着锦盒中的东西,凌淑锦忍住汹涌的情绪,克制的说道:“谢谢裴将军,裴夫人。” 她从未想过,她和裴柔丽的关系,会受到长辈的祝福。 “父亲、母亲给的东西,你就收下吧,以后对我好点。” 怕凌淑锦哭,裴柔丽赶快逗她。 凌淑锦听到这话,没忍住嗔了她一眼,她几时对她不好了? 可是当着二老的面,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恭恭敬敬的将礼收下了。 秋晨秋灵看到这样温馨的一幕,也是没忍住掉了眼泪,自从卢皇后去世后,她们公主很多年没有受过来自长辈的疼爱了。 “行了,你们母亲为你们请了戏班子过来唱戏,你们去院子里玩吧。” 裴实昭沙场铁汉,不太会招架这种场面,催她们赶快去看戏。 而他则带着儿子,去了院子里刚辟出来的练武场,教儿子耍枪。 其实裴铮鸣早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可是只要父亲愿意教,他就想学。 去练武场的路上,他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问今天裴柔丽和公主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看父亲的脸色,还是决定等有机会了问问母亲。 杨秀英除了准备了戏班子,还请了裁缝过来为她们做衣服。 裴柔丽看见偏厅里等候的白惊,只觉得三月春的招牌是打出去了。 现在天凉,穿的衣裳多,需要把外衣脱了量比较准,杨秀英担心她们害羞,就说先去张罗戏班子,让她们量好尺寸选好了布料,再去戏台子那找她。 长辈一走,偏厅里就开始哇哇大叫。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裴夫人邀我过来做喜服,我还以为是你弟弟要成婚了,没想到是给你们量。” “做喜服?” 裴柔丽和凌淑锦再次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微囧,刚才母亲对她们说的,只是说为她们做几身衣裳,可没说是喜服。 看两人如此诧异,白净也征住了,“对啊,你们不知道吗?” 做喜服这件事两人确实都没有想到,白惊为她们量身时,两人都羞红了脸。 凌淑锦心里挂念那个孩子,见了白惊,自然是要问孩子的情况。 “那孩子虽然看着弱小,但食欲还挺好的,我找的那个乳母奶水足,一天多次的喂,现在看着是好些了。” 费伯走的时候,告诉她屋子里一定要保持干净,不要有灰尘,不要让孩子接触到太多的人,也不要多抱她。 “那我们晚上去看看她。” 从裴府吃完晚饭离开,二人先回了公主府,又乔装一番,从后门去了三月春。 孩子暂时安置在了裴柔丽住的梨花苑,由展兰和乳母照顾着。 知道她们要来,白惊提前支走了乳母。 凌淑锦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脸蛋还没有她的巴掌大,眼睛四处望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说这么小的孩子视物还不清晰,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从孩子抱来,就是展兰在照顾,她跟着乳母学会了很多。 “不过能看出是个漂亮的孩子。” 展览附和着凌淑锦的话,笑呵呵的说:“是啊,乳母也这么说,说妞妞的眼睛细长,还有高鼻梁,小嘴巴,长大肯定是个美人。” “妞妞?” “是我们给孩子取的小名,乳母说孩子有名字了好活,公主,要不您给她取一个正经名字?” 凌淑锦也想到孩子还没有名字,说起来她和这个孩子并没有血缘关系,给她取名字不合适。 孩子到底是张华清的,还是要她取。 转眼到了张皇后小产满月的日子,凌帝派御林军去郊外行宫将人接回。 重新回到椒房宫,张皇后穿着明黄色绣龙云纹样式的吉服,端坐于后位之上,接受着各宫拜见。 一屋子的后宫嫔妃,别管是出自于书香门第,还是将门之家,无论模样、才学多么出挑,此刻都匍匐在她的脚下,向她行跪拜大礼。 这样的场景仿佛和她走之前没有区别。 不过还是有区别的,比如为首的不再是仗着资历老位份高而一贯跋扈倨傲的何贵妃,换成了低眉顺眼的惠妃。 第99章 除去了何贵妃母子,后宫的空气都清新多了。 至于惠妃母子,要是敢学何贵妃母子那样,与她争宠夺位,她一样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 众嫔妃拜见完以后,说了些恭维话,便相继离去。 接下来是公主皇子们。 领头参拜的是最年长的长乐公主,落后她一步的是二皇子靖王。 张华清端着慈祥的面容与他们一一叮嘱。 无非是让他们要恭敬孝顺,常来宫里看看皇上。 说了一会儿,她便装作乏了,皇子们都有眼色的退下了,只有凌淑锦留了下来,似乎是有话要说。 芝蕊很有眼色的屏退左右。 屋子里就剩下主仆四人,今天凌淑锦身边跟着的,是裴柔丽。 “长乐,你近来可好?本宫听说你因为卢皇后的事情,忧思过重。” 凌淑锦看着面容消瘦,涂了厚重脂粉掩饰的张皇后,觉得有些陌生,她以为她会先问那个孩子如何了。 “多谢母后挂念,儿臣一切安好,那孩子也一切安好,只是还没有取名。” 听到孩子,张皇后伪装的面容有一些撕裂,露出一些哀愁。 不过只有一瞬。 她马上又重新拾起自己的伪装,微笑着问道:“孩子,什么孩子?” 第097章 我们养她 对着张皇后那张充满疑惑的脸,裴柔丽和凌淑锦一时间都愣住了。 不过两人很快反应过来,张华清这意思是不要那个孩子了。 凌淑锦缓缓站起身,对着张皇后行了一个礼,稍带谦意地说道:“儿臣昨夜没休息好,有些糊涂了,说了些胡话,还请母后赎罪。” 张皇后也淡笑着站了起来,施施然道:“无碍,不过你还是要好好休息,莫再想着之前的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裴柔丽才骂了几句。 恶人她见的多了,可是没见过张华清这号翻脸如翻书,连自己孩子都不认的人,亏她之前还表现得多么不舍得这个孩子。 如今危机解除了,担心她们拿这孩子当把柄,干脆连孩子都不认。 偏偏她们还不能去拆穿她,毕竟她们本也是利用这个孩子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不过好在有这个孩子在手,张华清也不会拿她们怎么样,不然鱼死网破,谁都落不上好。 裴柔丽看凌淑锦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是伤心了,忙劝解道:“没事,这孩子她不要,咱们要!等她再大一点,身体结实了点,我们就带她回复春城。” 凌淑锦见识过张华清的手段,对于她今日的表现并不意外。 看裴柔丽如此义愤填膺,拉了她的手说道:“皇室之人,为了争权逐利,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你说的对,何贵妃已经赐死,老大除了谋反再无翻身之力,母后的仇也算报了,我们是可以回复春城了。” “皇上刚把你召回来,看那意思是想让你留在临安,他会放你走吗?” “宣王倒台,目前朝中局势动荡,他怕是一时之间无心关注我,我就是担心那个孩子太小,经不起长途跋涉。” “那我们就等过完年再走,你前些时日不是说要再去祭拜你母后吗?回去准备准备,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商量着祭祀的事,一路往公主府走。 月上中天,宣王府内,有人趁着夜色翻墙进了府内。 如今宣王被禁足,府中宫人也被遣散大半,院子里连夜灯都没有点。宣王卧室内,也只留了两三根蜡烛,屋子里昏黄一片,书本上的字都看不甚清。 黑衣人从窗户溜进卧室内,宣王发现他后,将蜡烛吹灭的只剩一根。 他对着来人焦急的问道:“查的如何?” “小的在行宫附近的村子里都问了,倒是找见了两个接生婆,但她们都没有去过行宫,也没听过皇后产子那日有人去寻接生婆。” 宣王听到这个消息,眼神阴鸷,恶狠狠的骂道:“果然,这一切都是计谋,那个接生婆肯定就是他们自己的人,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是故意激怒我母后的,张华清根本没想过要留下那个孽种。” “小人还探查道,皇后临盆的时候,屋子里乱哄哄的,咱们的人也趁机混了进去,可是裴家那个女子进去之后没多久,她们就被赶了出来。” “裴家的女子,裴柔丽?” “是,小人跟了她两三天,这女子警觉性很高,小人没探查到什么异样。不过今日各宫娘娘还有公主皇子,都去了椒房宫给皇后请安,其他人请了安之后就走了,只有长乐公主多留了一会儿。” 宣王背着手站在窗边,望着地上的溶溶月色,脑子里在想着这些事之间的联系。 据他这些年的观察,凌淑锦与张皇后一向不亲近,裴柔丽作为长乐公主的侍女,怎会突然进皇后的产房?是凌淑锦想要知道张皇后的情况? 还有一个蹊跷之处,就是指控母后的宫人当年被放出宫后,他们本打算杀人灭口,却被她溜了。前日里他让人去查了,说那侍茶宫女这些年都藏匿在宁州,宁州是张家的地盘。 经此种种来看,张家早就知道了卢皇后是他母妃所杀。 并且张家还将此事告诉了凌淑锦,所以张华清那个贱人才鼓捣着让凌淑锦从西南回来,为的就是与她联合,扳倒他们母子。 凌淑锦在这个过程中做了什么呢?重阳节皇陵祭祖是她劝父皇去的,那其他的她还参与了什么?肯定不止这一点,张皇后手握证人,肯定会拉凌淑锦下水,不会让她安稳的坐山观虎斗,她肯定还做了什么。 可是无论细节是什么,那就是母后并不是有意推搡张华清,张华清小产也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两个贱女人联合在一起,肯定早就准备好,要在行宫内毁掉他们母子。 对了,肯定还有吕显,雨燕自小就跟着母妃,她的家人都在何府,她肯定不会出卖母妃。就算是受不了严刑逼供,也不会那么快就说出卢皇后之事,毕竟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最大的可能就是吕显诱供。 贱人,一群贱人。 都合起伙来谋害他! 黑衣人在地上跪着,不知宣王为何突然发疯,开始砸屋子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动静很大,他担心引来侍卫就先跳窗跑了。 当天夜里,看守宣王府的侍卫便进宫禀告,说宣王想要面圣。 消息传到吕显那,吕显听的眼神一暗,命可靠的小徒弟将此事去告知御林军右统领程应允,又告诉来人宫门就要下钥,皇上已经睡下,让他有什么事明日再来通报。 宣王突然求见,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他能挡一时是一时,给公主她们留下时间商议对策。 累了一天,裴柔丽和凌淑锦早早歇下了,秋灵却突然将她们叫起来,说程统领来了,似乎是有急事。 两人连忙穿衣起身,去正堂里见程应允。 程应允将吕显带给她们的消息说了,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凌淑锦率先开口:“凌弘宣着急见父皇,最坏的可能是他发现了重阳之事有蹊跷,可是他手里应该也没有证据,他要做的就是在父皇的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再不济也能狗急跳墙,拉张氏一族进火坑。” 程应允和裴柔丽认同她的猜想。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不用,尽管他告到父皇那里,父皇最多也是怀疑我和张华清有联手,这件事情对张华清的影响更大。” 可是裴柔丽总觉得不安心,她在反复回想整件事情做的有没有漏洞,“他会不会查到那个孩子?” 凌淑锦摇了摇头,“不会,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产房里都是张华清的人,且除了芝蕊,其他人她都处死了。” 芝蕊是张华清的陪嫁侍女,她不会出卖张华清,张华清再狠心,也绝不会供出自己的孩子。 程应允犹豫的说道:“会不会我那天将孩子抱出去的时候有人看到了?” 当时因为皇上在前门,侍卫都安排在皇上身边,后窗那里他没有安排人,不过当时天色黑,若真有人藏在暗处看到也不一定。回想一下,当时事情做的太大胆了,只是她们担心耽搁久了,那孩子就没命了。 “不会,如果有人看到了,当晚就事发了,不会等到现在。” 三人思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凌淑锦一开始说的,毕竟她最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 翌日一早,公里就有人来宣长乐公主进宫。 裴柔丽和秋灵伺候凌淑锦穿戴好后,三人一起进了宫。 刚进了宫门,就有引路的小太监来了,凌淑锦看了面熟,知道是吕显派来给她透风的。 那小太监迈着小碎步在前头引路,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公主,师傅让我来告诉您,宣王的人等在皇上下早朝的路上,说宣王有冤情要上凑,皇上听完后就让程统领去宣王府带宣王进宫,现下人已经在承乾殿了,他向皇上控诉,说您和我师父,伙同皇后一起陷害他。“ 第100章 凌淑锦停下脚步,问道:“怎么还有吕公公?” “宣王说是我师父严刑逼供,让那侍女陷害何贵妃。” “那他现在怎么样?” “师父,师父他已经被掖幽庭的公公带走了。”说到此处,小公公忍不住哭了起来。 裴柔丽和凌淑锦对视一眼,神情俱是一凛。 掖幽庭,是处罚犯错宫人的地方,吕公公被送到那处,必免不了责罚。 凌淑锦不敢耽搁,快步向承乾殿走去。 程应允带御林军在殿门口守着,对着裴柔丽说道:“皇上有令,只让长乐公主一人进殿。” 裴柔丽欲上前分辨,被凌淑锦摁住了,示意她在殿外等着。 她独自进了殿中,扫视一圈,发现殿内只有皇帝皇后,还有宣王,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殿外又让御林军把守着,看来她这最好面子的父皇,是担心家丑外扬。 张皇后和宣王各跪一边,听宫人禀报她来,宣王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她,似乎是想把她吃了。 龙椅上的皇帝一脸肃然,看凌淑锦的眼神也不再慈爱,有猜疑,有不满。 凌淑锦心中不免一紧,缓缓在大殿中央跪下,给皇帝叩头行礼。 皇帝并没有让她起来。 “长乐,你告诉朕,重阳祭祖的事可是你精心安排的,为的是陷害宣王母子?” 凌淑锦直起身来,一脸不解的抬头看着皇帝,疑惑问道:“父皇,您此话何意?” 宣王看她明明一肚子计谋还装作无辜,心中怒火早已按耐不住,抢先接过她的话:“凌淑锦,你装什么装?明明就是你和皇后合谋,将我们引出宫去,好方便陷害我母妃。” 宣王作为弟弟,竟然敢当众直呼嫡姐姓名,本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可是皇帝却没有出声阻止,这是在纵容他去为自己申冤。 凌淑锦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宣王跟前,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宣王不防她竟然敢动手,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满堂震惊。 皇帝正欲说些什么,凌淑锦却先开口。 第098章 大殿对峙 “凌弘宣,本宫可是你嫡姐,你竟然敢当着父皇的面直呼嫡姐姓名,你有没有把父皇放在眼里?自从本宫母后被你们害死之后,你和你母妃撺掇父皇让本宫去匈奴和亲。本宫侥幸得救,你们这对丧尽天良的母子,竟然又向父皇提议让本宫二嫁言家,你们母子背地里做的这些事情,本宫不是不知道。可是本宫母后早亡,无人护佑,只得被你们母子一次又一次迫害。” 凌弘宣被人戳破恶行,恼羞成怒,直接出言打断。 “你胡说!” 凌淑锦今天来,就是要把水搅浑。 宣王说行宫之事他是冤枉的。 那她就说些他不冤枉他的。 “本宫哪里胡说?若不是你们母子这些年从中作梗,本宫会和父皇之间有那么多隔阂吗?你可敢对天发誓,说你们没有害过我?若有谎言,天打雷劈。” “胡闹,好端端的干嘛发起誓来。” 皇帝一听她开始起毒誓,立即制止。 因为他最清楚,凌淑锦说的这些句句属实。 关于长乐的两次婚事,何贵妃母子确实有向他进言,虽然他心里早有这些想法。但是何贵妃母子的添油加醋,确实更加让他坚定牺牲长乐的做法是对的。 凌弘宣立即顺着皇帝的话说:“对啊,你不惜诅咒自己就是因为你心里特别恨我们,不但恨我们,你还恨父皇,所以你才和张皇后联手,害死我母妃,还害死父皇的子嗣。” 宣王急了,开始用激将法。 张华清跪坐在地上,看着对峙中的两人,努力压下心中的焦急。 她担心凌淑锦顶不住被绕进去。 谁知凌淑锦只是冷笑一声,重新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再次下跪。 “父皇,儿臣知道,您一直想让我远离纷争,过自己的日子。所以过往十年,儿臣一直都很少进宫,为避嫌也为求自身安稳,最后甚至去了千里之外的复春城。因为儿臣知道,有些人会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而不择手段,儿臣害怕被牵扯其中,如今看来,儿臣还是难逃被人利用。” 说完这些,凌淑锦用手帕掩面,装作泣不成声。 龙椅上的皇帝看女儿哭的如此悲痛,心中略有不忍。 是啊,这些年长乐一直很听话,虽心中有怨气但也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思。 就连这次回京,也是他用圣旨逼的,若是长乐真要为母报仇,直接拿着证据来找他就行了,何必绕那么大圈子? “好了,别哭了!何贵妃临死时,亲口承认过她害了先皇后,而宣王你,犯了大错还不知悔改,竟还敢攀咬皇后和长乐,朕今日就削去你的王位,罚你去看守皇陵,无令不得出!” 宣王看局势反转,一时心急如焚,而张华清那个贱人竟然还敢看着他笑,既然他完了,那她也别想活。 他发疯一般的爬上玉阶。 殿内没有侍卫,皇帝眼睁睁的看着他爬过来,他避之不及,被他抱住大腿。 “父皇,父皇,都是她们谋害儿臣,儿臣无罪,儿臣无罪啊父皇!就算凌淑锦没有罪,可是张华清罪该万死,她怀的根本不是龙种,是她与孙画师私通而得的孽种……” “你竟然敢污蔑本宫,来人,将他拖出去!” 张华清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一直没有帮腔,就是怕凌弘宣狗急跳墙。 皇帝还处在震惊之中,看了看盛怒慌张的皇后,又看了看疯狗一般乱叫的宣王。 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只剩下嗡嗡叫的声音。 程应允在殿外,听到皇后叫人,他欲带人闯进去,却被裴柔丽摁住了。 宣王今日进宫,必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如果他没有得势,肯定要拉张皇后下水。 而刚才喊人的是皇后,不是皇上。 那说明凌弘宣还是狗急跳墙了。 张皇后与孙画师私通,乃皇家丑事,若是这时候程应允冲进去,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很可能会被皇帝杀了灭口。 昨夜他们在商议之时,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 现在看来,张皇后已经完了,希望她还能有一些良知,看在那个孩子的份上,不把他们供出来。 大殿之内,张皇后看着紧闭的宫门,而宣王还在狂吠,事情就被这样戳破,她觉得浑身无力,颓然坐在地上。 “父皇,孙画师与张华清是青梅竹马,他俩在武英殿多次苟合,张华清才有了身孕,她怕事情败露,才设计杀了孙画师。” 凌帝听后气极,猛地踹开宣王。 宣王不妨,滚落下台阶,他额头磕破了,满脸鲜血。 凌淑锦看情势不对,忙装作哭晕过去,匍匐在地上。 她背对着皇上,抬眼冷漠的看着一直叩头否认的张华清,还有干嚎着细数张华清与孙画师苟合细节的凌弘宣。 说的他好像就在场看着一样,言辞之粗鄙,不堪入耳。 真是个蠢货! 凌帝听不得这些肮脏事,怒喊了几次住口,两人都没有停下。 气的凌帝失去了理智,抽出一把剑,直直的冲了下来。 利刃入肉的声音,鲜血噗呲噗呲往外冒的声音,让凌淑锦觉得十分悦耳。 张华清被眼前一幕吓到了。 气红了眼的皇帝直接将一把剑刺进了宣王的身体里。 父亲亲手杀了儿子! 宣王大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父皇。都说虎毒不食子,他看到父皇拿着剑奔下来了,可是他以为父皇不会舍得杀了他。 他被逼的走投无路失了理智,出言不逊。 凌帝是被他露骨的言辞冲昏了头脑。 试问哪个男人能允许别人讲述他妻子红杏出墙的细节? 凌弘宣是找死。 张华清看着眼前的一幕,大脑飞速的转动着,也没想出什么好对策,干脆学着凌淑锦晕了过去,虽然她知道自己怕是难逃一死。 因为凌弘宣描述的太过详细,皇帝已经听了进去。 这会成为他一生的魔怔。 不过躲一时是一时,现在皇帝正在气头上,若是她再眼巴巴看着,怕是已经气疯了的皇上,也会直接给她一剑。 皇帝看着满地的血,再看了看已经倒下的宣王,还有晕倒的皇后和长乐。 他不可置信的后*退。 直到一屁股蹲坐在玉阶上。 他都做了什么?他杀了自己的儿子?他杀了自己的儿子! 不是,他没有,可是他为什么满手的血? 为什么? 他重新爬回到他最爱的龙椅上,放声高喊: “来人!来人!来人!” 三声凄厉的大喊,程应允都听到了,他和裴柔丽对视一眼,两人一同推开了大殿的门。 纵使他们已经设想过最坏的情况,可是看到眼前的情形还是吓懵了。 宣王倒在血泼中,不远处躺着皇后和公主,而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眼神冷漠,玉阶之上血迹斑斑。 第101章 “宣王伏罪自杀,将他的尸体拉出去,按照亲王礼制下葬。皇后和公主被吓晕过去,皇后带回椒房宫静养,无召不能出宫,长乐公主送回公主府,无召不得出府。” 说完这些,凌帝起身而去,步伐踉跄。 裴柔丽忙奔到凌淑锦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急切的叫着她的名字。 凌淑锦缩在袖袍中的手微动了三下,裴柔丽感受到之后就不喊了,抱起她往外走。 路过程应允时,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万事小心。 宣王死在了承乾殿的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皇后娘娘产后虚弱,又受了惊吓,重病不起,在椒房宫内静养,闲杂人等不得去打扰。 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吕显,治下不严,在掖幽庭受了重罚。 盛国的十月,寒冬将至。 长乐公主府,裴柔丽整日里变着花样给凌淑锦做好吃的,可她还是日渐消瘦。 把裴柔丽着急的不行。 转眼到了十一月,大雪一场接一场的下,公主府内堆了好几个雪人,奇形怪状的。 冬至这日,白惊一早送了信来,说晌午带着展兰和那个孩子过来一起过节。 裴柔丽立即将消息告诉了赖床不起的凌淑锦,最近她总是懒懒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听说孩子要过来,凌淑锦忙让秋灵找出她小时候带的长命锁,说等那孩子来了送给她。秋灵找了一会儿说找不着,凌淑锦才起床和她一起找,裴柔丽在旁边陪着,看主仆二人在那翻箱倒柜,连带翻出了一些凌淑锦小时候戴的首饰。 其中有一支红玛瑙琵琶金发簪,凌淑锦拿在手里看了良久。 裴柔丽觉着不对,看向秋灵。 “这支簪子是先皇后送给公主十二岁的生辰礼,因为红玛瑙颜色鲜艳、明亮,象征着吉祥、幸福,更寓意着长寿。” 十二岁?那就是卢皇后陪凌淑锦过的最后一个生辰。 裴柔丽给秋灵使了个眼色,让她先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凌淑锦看着簪子,眼泪扑簌簌往下落,裴柔丽上前搂着她,小心的用帕子为她擦拭眼泪。 “想哭就哭吧。” 这些时日她明明很伤心,很想念母亲,却怎么都哭不出来,就连裴柔丽陪着她一起去皇陵祭祀卢皇后,她都没有哭。 她的眼泪好像在那两场闹剧中,都消耗完了。 第099章 小樱桃 在某些时刻,眼泪是发泄情绪最好的方式。 可是往往人在极度失落与伤心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外界的打击已经让人心觉得麻木,再暖心的安慰和陪伴都冲不淡内心的苦涩。 晚上睡觉的时候,裴柔丽有时候会特意讲一些民间的凄美小故事,想着也许她哭出来就好了,可是都不管用。 良久之后,凌淑锦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歪在裴柔丽的怀里,一动都不想动。 “其实我这些天在想,如果母后还在的话,她肯定会保护我,也许我就不用遭遇那些事情。可是我又想,若是母后还活着,却阻拦不住父皇的决定,那她又该会多么伤心?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反反复复想这些事情,想如果我再聪明一点,想如果我不那么贪玩,想如果我能日日陪在她的身边,也许我就能发现异常。” 这些话凌淑锦不久前就曾说过一次。 今日再说,裴柔丽知道,对于卢皇后的死,她仍旧耿耿于怀。 尽管现在何贵妃母子已死,也无法平复她自责的心绪。 是啊,坏人是死了,但是她的母后也不会活过来了。 大仇得报,能让逝者安息,能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活着的人,依然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逝者已矣,你母后最想的,是你能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你若终日苦思,岂不是辜负了她的期盼?” “我懂你说的,可我心里就是难受。” 裴柔丽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都会过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快晌午的时候,白惊带着孩子来了,寒冬天气,展兰把孩子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只露出一双眼睛。大概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孩子四处张望着,好奇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屋子里烧着地龙,稍微缓了一会儿,展兰就把外边围着的罩衣给解开了。 没了束缚,孩子的手胡乱的挥着,看着很有劲。 凌淑锦将她抱在怀里轻轻颠了颠,笑意盈盈的说道:“是胖了点?” “回公主,妞妞是胖了。前儿夜里,白管事拿了杆秤给她秤了秤,已经八斤多了。” 虽然还是没有足月的孩子长得快,可是能从一个小猫儿大小长成现在这样胖乎乎的,大家都知足了。 裴柔丽也上前去逗孩子,这孩子很爱笑,打个响指就能把她逗得咯咯笑,“白惊就是点子多,怎么秤的?” 白惊得意一笑,边说边比划着:“就是放在小摇篮里,先将孩子放一起秤,再除去篮子的重量,不就是孩子的体重?我说裴掌柜,才离开铺子多久?秤怎么用都忘了?” 本只是打趣的一句话,凌淑锦却听进了心里。 是啊,裴柔丽已经陪了她三个多月了,每日里只顾围着她转,铺子里的生意都不管了,没有了自己的生活。 展兰看大家都夸妞妞长得可爱,她心里也很自豪,催促道:“公主,您还是赶快给妞妞取个名字吧?再过段时间,她就该认名了。” “让我想想,给妞妞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咱们妞妞长得这么漂亮,脸蛋这么白嫩红润,一双大眼睛还水灵灵的。” 凌淑锦想了好一会儿,她倒是想到几个寓意深远的好名字,可是看着孩子纯净的眼睛,她忽然想起了在长信宫时,弘祥曾深夜送给过她一篮子樱桃。 那樱桃玲珑鲜艳,犹如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让她念念不忘。 她望着众人问:“叫樱桃怎么样?” “樱桃?樱桃好啊,妞妞长得这么好看水灵,确实跟樱桃一样喜人。”展兰很喜欢这个名字。 凌淑锦又看向白惊和裴柔丽,她们也都笑着点头,她亲了亲孩子的额头,“那咱们以后就叫樱桃?裴樱桃。” 听见孩子姓裴,白惊不满了,“为什么姓裴啊?为什么不能姓白?”天知道她为了这孩子操了多少心。 凌淑锦看着吃醋中的白惊,笑着说道:“也是,白惊没少为樱桃费心,那就姓白。” 裴柔丽又不愿意了,“那感情我什么都没做呗?你们好好想想,主意是不是我出的?我才是那个最为樱桃着想的人。” 两人为了樱桃姓什么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甚至你推我搡的,还想比划几下。 樱桃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以为她们是在逗她,兴奋的挥舞着小手,笑的咯咯响,口水都流出来了,展兰拿着帕子给她擦。 秋晨秋灵对这孩子也喜欢的紧,她们小声在凌淑锦面前求着,让她们也抱抱樱桃。 小樱桃很听话,不怕人,来者不拒,谁抱都行,见谁都笑。 因为樱桃的到来,一屋子都是欢声笑语,她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很热闹的冬至。 大人吃完了饺子,樱桃也困了,白惊没敢让乳母跟着,来的时候让她吃的饱饱的,可是在公主府待了快两个时辰,孩子也该饿了,她们就回去了。 小樱桃全程都没有哭闹,乖的不像只有两个月的孩子。 樱桃走后,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别说凌淑锦,连秋晨秋灵都舍不得樱桃走,开始劝凌淑锦将樱桃接到公主府来养。 虽说现在风头已经过去了,但是若让别人发现公主府有个孩子,还是不好解释的。 最后,凌淑锦想到一个好办法,就是她要搬去三月春去住,这样她们既可以见樱桃,裴柔丽又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隔天,她们就趁夜搬了过去。 三月春梨花苑,一下子住的满满当当。 可是事情就像凌淑锦之前说的,别人的孩子偶尔看看、逗逗还行,真到了自己去养,可真废了老劲了。 樱桃虽然乖,可是到底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宝宝,饿了、难受了不会说只会哭。四五个大人整日围着她转,有时候还看不好她,加上她早产,身体弱,一见风就容易病着,凌淑锦带的是提心吊胆。 裴柔丽重新接手三月初的生意,渊虹忙了快一年,终于可以喘口气,说想趁着过年回岁城的老宅住些天。 裴柔丽念着她确实辛苦,就给她放假了。 到了腊月,做衣服打首饰的人多了起来,三月春忙的不可开交。 渊虹走了之后,隔天白惊就回了青州,把江品言带了回来,坐镇百合苑。 起初江品言不想回来,担心别人笑话她,可是整日待在宅子里绣花看书,时间久了也没趣味,没有在三月春的日子充实,最后她还是回来了。 离开青州之前,她托人叫母亲来了一趟,母女俩提前一起吃了饺子,算是过了年。 第102章 江夫人本来有些担心她,可是想着她如果能有人陪着,也是好的,便让她回去了。 回了三月春,白惊带她去了一趟梨花苑,让她拜见了公主,两人曾在感念寺见过,江品言给凌淑锦送过斋饭。 凌淑锦说了些宽慰她的话,让她安心的在这住下去,只是江品言一看见裴柔丽就害怕,没敢在梨花苑多留。 但是她也喜欢樱桃,粉嫩粉嫩的一个小娃娃,喜人的很,不忙的时候,她就给樱桃绣些鞋袜。 临近新年的时候,她送了樱桃一双很威武的虎头鞋。 樱桃已经过了百天,喜欢到处爬,看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唯独那双虎头鞋,她就只是很爱惜的抱着,喜欢的不得了。 因为这件事,裴柔丽对江品言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说起来,除了刚见面的时候她威胁过小尼姑一次,后来她对她都挺和颜悦色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那么怕她? 自从宣王死的那日起,凌淑锦再也没有进过宫,宫里也未曾召见过她。 小年夜前一天,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去了公主府,说要见公主,下人只说公主偶感风寒不能见客,嬷嬷才罢休,留下太后的口谕就走了。 太后让凌淑锦小年夜去宫里参加家宴,她虽不想去,可是也知道不能一直躲着。 晚饭后,裴柔丽开始收拾东西,凌淑锦抱着樱桃玩儿,秋晨拿着拨浪鼓,秋灵拿着江品言绣的虎头鞋,都忙着逗孩子,没人帮她干活。 还是白惊跟江品言来了,帮她打了下手,临过年了,公主府免不了一些人情往来,她们估计要过完元宵才能回来。 待要走的时候,凌淑锦就舍不得樱桃。 小樱桃好像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儿,抱着凌淑锦不撒手,奶娘来了也哄不走,最后分开的时候,孩子哭了,大人也跟着抹眼泪,把裴柔丽给愁的。 好不容易回到公主府,凌淑锦想樱桃想的睡不着。 最后裴柔丽亲着抱着,两人起了兴,折腾了好久,直让她精疲力尽,才安稳睡去。 第二日一早,凌淑锦就说,今日进了宫,就要瞅机会跟父皇请旨,她要回复春城,带着樱桃一起。 “凌淑锦,你是不是魔怔了?整天就是樱桃樱桃,你都没发现最近我瘦了吗?” 宫宴是晚上的,冬日里天气冷,她俩就窝在床上说话,也不准备起。 凌淑锦听见裴柔丽抱怨,就捏了捏她的脸,又揉了揉她的腰,装作恍然大悟道:“好像是有些瘦了。” 第100章 赴宫宴 裴柔丽见她打趣自己,一把将人抱住,重重的吻了上去。 屋子里烧着地龙,窗户微微开了一些散气。 深冬的寒风略过窗户,遛缝进了屋子,青灰色的纱帐与红色的丝绸围单交相缠绕。 青红互融,难舍难分。 精美的凤纹绣丝衾也随风翻腾着,忽上忽下,没一会就有人嫌它碍事。 丝滑的衾被从床脚滑落下去。 层层叠叠的堆在地上。 遮盖住了那绣着红鲤鱼衔盛开荷花的系带里衣。 凌淑锦伸手捧着她的脸,擦去她唇角的水渍,娇嗔道:“没有吧,我觉得裴掌柜不但没瘦,还圆润了不少。” “这还不都是你的功劳。”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秋灵的声音,问她们用不用午膳。 午膳?凌淑锦还以为是早上,羞的踹了裴柔丽一下,裴柔丽疼的嗷嗷叫。凌淑锦也不再管她,兀自起了床,去了净房。 裴柔丽拥着被子坐着床上,神情哀怨,自从有了樱桃,凌淑锦已经不大理她了。 以前她的心思,可都在她一个人身上,现在别说亲近她了,连和她说话也得看她有没有空闲。 罢了罢了,她岂能和一个孩子争风吃醋。 今日宫宴,能列席的都是皇室宗亲,在去的路上,凌淑锦就想,皇上会不会让张皇后出来。 小年夜,路上来往的马车多,进了宫道,裴柔丽认出在她们前面的是靖王府的马车。 皇上已经为靖王与戚真真赐婚,婚期定在了明年五月,说到时候戚将军父子也会从南疆回来。 凌弘靖本不欲做马车,可是前日里骑马摔住了腿,虽伤的不重,可是走路也没那么利索了,担心母妃见了唠叨,他也没敢骑马过来。 到宫门口,他看到凌淑锦的马车,就等在原地,要给长姐行礼。 凌淑锦接了他的礼,面上淡淡的。 凌弘靖也不在意,跟在她后面,和裴柔丽说着话。他先问侯了裴将军,又说起军营之事,前些日子里皇上将西郊大营交给了他,他想请裴实昭去帮他练兵。 西郊大营乃是临安城的守军,至关重要,凌帝多疑,以往捧着宣王时,也未曾将兵权给他。 裴柔丽最近忙着三月春的事,不再怎么关心朝政,忽闻这事感到十分惊讶,“皇上竟然把西郊大营的兵权给你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月。”凌弘靖看了看前面走着的长姐,又补充了一句,“最近父皇的身子不大好了,就让我先兼着一部分政务。” 听到这话凌淑锦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裴柔丽也察觉到了,示意靖王继续说。 “自从宣王死了之后,父皇的身体就没那么好了,他不让声张,也不肯遵太医的嘱咐。” 到底是自己的父皇,凌淑锦的心也没那么坚硬,待在承乾殿看到身形消瘦的皇帝,她缓缓的低下了头。 凌帝正在批阅奏折,看她来了,伸伸手将她叫到身边,“淑锦啊,你近来如何啊?” 淑锦?这两个字,自从母后去世后就没人再叫过了,宫里的长辈都是称呼她的封号长乐,其他人喊她公主,裴柔丽有时候会叫她阿锦。 但没有人会叫她淑锦。 她望着才两月不见,仿佛老了十岁的父亲,突然凝噎。 再多的隔阂,再多的仇恨,在这一刻,好像都淡化了一点。 凌淑锦眼眶微热,上前握住了父亲的手,喃喃说道:“父皇,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凌帝没想到有朝一日,女儿还会再来握住自己的手,看着女儿哭,他也红了眼眶,安慰道:“父皇没事,只是最近食欲不佳,你勿要挂念。” 问侯的话说完,父女俩好像就再也没有别的话要说,还好此时吕显过来了,说宫宴马上要开始了,请他们前往建章殿。 吕显那日受了刑,身体大不如从前,可是他无处可去,只能继续留在宫中。 好在他顶住了酷刑,并未说出什么,待他伤好后,皇帝又将他召回身边伺候,他是从小伺候他的人,换了别人皇帝不习惯。打他受伤之后,长乐公主多次派人探视,送药送吃食。 凌帝正要起身,凌淑锦却跪了下来。 “父皇,女儿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事情就说,何必跪下?朕有什么是不能允你的?” 凌淑锦并未起身,而是神情坚定的说道:“父皇,我想回复春城。” 凌帝愣了一下,回复春城,不是去复春城,长乐是把那里当做家了吗? “临安城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去那等偏远的地方?当初朕将那次封赏给你,只是想抬高你的身份。” “不是临安城不好,那里是儿臣的封地,复春城虽然偏远,却民风淳朴,儿臣有些治理城邦的想法也可以在那里施行。留在那里,儿臣可以为百姓做些事情,让儿臣觉得自己很有用,而不是一个只用享乐、虚度时日的公主。”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凌帝不知该如何作答。 良久之后,他才点了头。 可是凌淑锦却又开口了,“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求,吕公公能不能随儿臣一起回复春城?他从小看着儿臣长大,知晓母后与儿臣的点点滴滴,儿臣思念母后的时候,还可以和他说说话。” 吕显不知公主有这打算,怕皇上怪罪,忙跪了下来。 “也好,有吕显跟在你身边,朕也放心些,你想什么时候走?” “过完元宵节。” “不参加你二弟的大婚了?” “女儿已为他备下大礼,祝福他们夫妻和和睦睦,举案齐眉。” 说到夫妻,凌帝的眼神犀利起来,“椒房宫的那个女人恐怕不行了,为免你劳累,朕就再多容她些日子。” 凌淑锦没有接话。 她早就知道张华清难逃一死,不过是父皇顾忌着张家的势力,暂时留她一命罢了。只是听他这话的意思,今日是不可能让张皇后露面了。 虽然张华清是罪有应得,可是在宴席上看到五皇子,她的心还是难受起来,张华清这样愚蠢的人,为什么能生出弘祥和樱桃这样可爱聪明的孩子? 刚才吕显瞅着机会跟她小声说,皇上并未阻止弘祥见张皇后,弘祥便以为他母后是真的病了,这些天里,南书房的的课业一结束,他就回椒房宫守着母后。 伺候汤药,陪着说话。 第103章 熟不知,他劝母后喝下的每一碗药,都是要她命的慢性毒药,喝的越多,张皇后的身子亏损的越厉害。 这些事情张皇后都知道,可是为了儿子,她一碗不落的都喝了。 凌淑锦听的身子发抖,她的父皇,对待子女,还是那般的残忍,看来凌弘宣的死没有让他有一丝悔意。 再看到弘祥小心翼翼过来向她行礼时,她刚刚产生那点对父亲的怜悯之情,都荡然无存了。 她拉过弘祥的手,将他拉向身前,蹲下身子对他说:“弘祥,那日你来姐姐府上,姐姐看你很喜欢二哥是吗?” 说起凌弘靖,弘祥的脸上有了点笑容,乖巧的冲长姐点头。 樱桃笑起来也是这样,凌淑锦想到樱桃,心里多了些慈爱,轻轻抚摸着弘祥的发髻,嘱咐道:“那你喜欢二哥,以后就多跟二哥亲近,行吗?” “长姐,弘祥知道了,弘祥喜欢二哥。” 宴席快开始了,她让他回了自己的位子。 依目前的形势来看,凌弘靖大约就是未来的皇帝,毕竟除了他之外,其他皇子皆年幼,且他有兵权傍身。好在弘靖心性是皇子里最淳厚的,以后应该也会善待他的弟弟们。 前提是张家的那些人,不再作妖。 张皇后被困椒房宫,外界人不知道所以然,张家以为张皇后只是小产后失了宠爱,最近两个月安分了不少。 可弘祥是有着张家血脉的皇室嫡子,张家仍然没有放弃他,他们一边希望着张皇后能够复宠,一般又准备了更年轻的貌美女子,准备送进宫来。 可是凌淑锦知道,张家的人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只希望弘祥不要受他们的影响,能够过安稳的生活。 皇后没有出席,也没有人提到她,太后和皇上坐在上首,接受众位宗亲的跪拜。 宴席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凌淑锦笑着附和来往的人,好像是带着面具的假人,裴柔丽看不过去,带着她提前离了席。 两人没有直接回公主府,而是在南庆街口下了马车。 裴柔丽解开自己的披风,给她穿上,遮挡住她繁复华丽的宫装,牵着手闲逛。 今日是小年夜,很多人家吃完饭后都出来闲逛,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裴柔丽担心被挤开,从牵手变成搂抱着。知道她在宴会上没有吃东西,找了一家还有雅间的餐馆,带着秋晨、秋灵上了二楼。 二楼临窗,正好可以看到街上的光景,不远处,还能看到三月春的招牌。 甚至还能看到白惊出出进进。 今晚上三月春的生意也很不错。 出来吹吹风,见见烟火气,凌淑锦的心里也舒坦好多,好在这次让父皇答应了她回复春城的事,她也算不虚此行。 她知道,她根本就不适合宫闱生活,离开对她是最好的选择。 秋晨吃着炸糕,看着三月春的方向,念叨着:“也不知道樱桃睡着了没有?想不想我们?” 一提起樱桃,凌淑锦也往三月春的方向看,耷拉着眉眼,还撇着嘴,“肯定想。” 裴柔丽听了无奈的笑,“反正我们也快走了,到时候我吩咐人看紧外院,今晚就让展兰带着樱桃去公主府住。” 三人一听,都喜出望外的看着裴柔丽,“真的吗?真的吗?那乳母也能跟去?” “当然,白惊找的这个乳母,是刚生了孩子被赶出来的妾室,离开三月春她也无处可去。这些时日我观她秉性善良,又不多事,待樱桃也好,就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她点了头。” “哇哇哇,太好了,以后就能天天见到小樱桃了。” 秋晨兴奋的跳了起来,恰巧这时有人放起了烟花。 烟火绚丽多彩,照亮漆黑的夜空,也照亮了凌淑锦的眼眸。 她的人生,从现在开始,要远离争端,去开始幸福的生活。 第101章 祭拜天地妇妇一体 元宵一过,公主府和三月春就开始准备离京之事。 公主府交给一些老仆看守,她们的饷银和吃穿用度,全交给内务府打理,若有什么事,可以进宫禀告惠妃娘娘处置。 三月春里的伙计们,大都在临安城安了家,裴柔丽将铺子交给了渊虹,一切由她打理。等他们到了复春城,也会继续开铺子,少不了与她联系。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凌淑锦带着一行人准备出发,记得上次去复春城,只有她们主仆三人。一路上想着裴柔丽,不说是伤心欲绝,但心情却是也不怎么好。 而这次境况截然不同,光是马车都有七八辆,陪同的人除了秋晨秋灵,还有樱桃和吕公公,还有白惊跟江品言,卢旭风夫妇,还有裴柔丽姐弟二人。 裴铮鸣跟着是经过裴氏夫妇授意的,说她们一帮丫头出行,没男子跟着,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路上遇到需要与人交涉的事情,由男子出面更妥当些,而裴铮鸣也嚷嚷说非要去,说他从出生还没离开过临安城,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出去游历一番。 临走的时候,宫里有来了旨意,皇帝不放心公主远行,让御林军右统领程应允率兵亲自护送。 程应允求之不得,周微英也是跃跃欲试,她也没出过远门,也想随行前去。 裴柔丽看着长长的队伍很是无奈,凌淑锦本打算低调出行,看这队伍规模,怕是低调不了。 好在皇上派程应允来护送,是要安全的多,周微英带着小娃娃程毅攀,顾盼儿带着两岁的嘉嘉,正好也可以跟樱桃作伴。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走到风景好的地方就停下来,像领兵作战时那样安营扎寨,体会到不少乐趣。 程毅攀已经满半岁了,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的很,坐在父亲的肩头上看山川湖海。 裴樱桃小娃娃不过四个多月,加上体弱,刚能抬起头,由周微英抱着,跟着程毅攀到处看。 裴柔丽则是陪着凌淑锦,马车做烦了,偶尔也出来骑骑马,心情舒畅不少,吃的也比之前多了些。 出发两个月后,她们终于到了复春城,长途跋涉还是十分辛苦的,三个娃娃还好,一路有人护着,只是晒黑了一些。大人们一个个都累的够呛,缓了好几日才过来劲儿。 程应允皇命在身,不敢耽搁太久,只能带着妻儿北归。 故友一别,也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场面自然有些伤怀,不过山高海阔,自有再可相见一日。 白惊找了卢旭风出面,买了离公主府不远的宅子,好让江品言能安心住下,以后这里就是她们的家。知道早晚要搬家,在公主府暂住的时候,江品言就没有收拾那些箱笼,直到在新家安置下,才开始着手收拾。 新家院子不大,只有三进,可却是她和白惊的家,一路漂泊,她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以后不必躲躲藏藏,只需要守在她身边,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们一共带了五个箱笼,其中有一个是白惊亲自装箱的,江品言打开来看,里面竟然有两套嫁衣。一件嫁衣上绣着比翼鸟衔连理枝,一件绣着鸳鸯戏水,布料光滑柔软,绣工精致栩栩如生,看得她心里十分欢喜。 这该不会是白惊偷偷准备送给她的吧? 想到此处,江品言的心里就跟灌了蜜一样甜,摸着嫁衣爱不释手。 白惊洗漱好进门来,就看到江品言脸颊绯红的对着嫁衣笑,眉眼灵动,似是藏有万千情谊。 她悄悄走至她身后,轻轻拢住她细软的腰肢,伏在她耳边问道:“想要?” 江品言正出身,猛不丁的忽然被抱住,被吓得浑身一抖,气的掐了白惊一把,“你想吓死我?” “那怎么舍得?”白惊被掐也不生气,将怀里的人转过身来,面面相对,问道:“想要吗?” 窝在极亲近的人怀里,江品言也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红着脸点了点头,“想。” “那改明儿你闲了,自己绣,咱们青州的规矩,不都是待嫁闺女自己绣婚服的吗?” 一听这两件衣服不是她们的,江品言从人怀里挣脱出来,板着脸问:“那这两身衣服是给谁的?” “公主和掌柜的啊,人家裴夫人都付过银子了,这是她老人家送给自己女儿的婚服。” 翌日一早,白惊就用大红箱子装着,将这一对儿婚服送去了公主府,偷偷交给了裴柔丽。裴柔丽虽然知道白惊一直在让人给她们赶工,可是见到成品,她眼睛都亮了,恨不得立即穿上试试。 可是还不到时候,再过些时日就是凌淑锦的生辰,她想等到那日向她求亲,再举办一场婚宴。 这件事情她是瞒着凌淑锦的,到了凌淑锦生辰那日,她提前准备好了一切,先是让秋晨秋灵陪着凌淑锦去寺庙学堂布施,她和白惊妇妇在家里挂红绸,准备喜宴。 临近黄昏时,凌淑锦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马车停在了后门,不过后门确实离她的寝屋更近一些,她也未曾怀疑。 到了屋子里,裴柔丽不在,床上却铺着一件火红的嫁衣。 第104章 秋晨见了,忙装作惊讶的问道:“公主,这就是裴夫人送给你们的婚服吗?白管事什么时候做好的?公主你现在要不要试试?” 秋灵也在旁边打配合,“哎呀,这鸳鸯戏水绣的栩栩如神,活灵活现的,可真好看,公主穿上一定好看。” 凌淑锦看到大红的嫁衣也是一阵眼热,不过想起上两次穿嫁衣的经历,都不是很愉快,多少就有些抗拒。不过最终拗不过秋晨秋灵的劝诱,就勉强点头说试试。 除了婚服,还有一套凤冠,穿戴整齐后,趁着她整个人满脸华彩,风姿绰约。 秋晨拿了口脂给她,让她涂上,凌淑锦觉得天黑了,不想这么折腾了,“算了吧,一会儿不好洗。” “娘子尽可放心,我会替娘子梳洗。” 凌淑锦听到话音,跟着转了头,就看到同样着一身红嫁衣的裴柔丽走了进来。与她的凤冠不同,裴柔丽的头发只是盘了一个圆圆发髻,围着一圈红色玛瑙,浓眉红唇,注视着她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迅速的将手里的红绸挂满屋子,床榻上的锦被也都换成了大红色。 一屋子都是红色。 这个时候,她大约已经猜到什么,只缓缓的站起身,泪眼婆娑的看着裴柔丽。 裴柔丽走上前来,用帕子轻轻替她擦试着滑落的泪珠,一旁的侍女们,也都很有眼色的尽数退到门外。 “凌淑锦,你愿意嫁给我吗?与我妇妇同心,相许白头。” “嫁衣都被哄着穿上了,还能不嫁吗?” “自然是不能,怎么还没有涂上口脂?” 裴柔丽说着,亲自拿起精巧的瓷瓶,细细的为她涂抹,情到深处,忍不住低头吻了一下,被凌淑锦轻轻推开,“别闹,一会儿妆都花了。” 凌淑锦本以为到这里就差不多该结束了,可谁知裴柔丽变戏法似的给她盖上了红盖头,又领着她出了门,她拎着堆叠的裙摆细声询问,“我们去哪?” 裴柔丽回过头来冲她粲然一笑,“去拜堂。” 出了房门,透过红色薄纱,凌淑锦才发现,院子里已经铺上了红毯,走廊上悬挂的灯笼也被换成了红色,就连门锁上,都被挽上红色的绸花。 她的手被裴柔丽牵着,一路往正厅走,心里既紧张又欣喜。 路两旁的侍从腰间都系着红绸,看见她们走过来,弯腰行礼恭祝她们新婚之喜。 “你何时做的这些?” “新娘子路上不能说话。” “你骗人。” 到了院子口,秋晨在一旁提醒,“公主,前面就是火盆,你要小心跨过去。” 话刚出口,就看裴柔丽直接将人拦腰抱起,而凌淑锦顺势搂着她的脖子,紧贴在她的怀里,裴柔丽莞尔一笑,大步流星的直接抱着她的妻子跨过火盆。 凌淑锦跟着她,往后不用再提心吊胆,所有的难关她都会替她迈过去。 跟着的秋灵忍不住开口大叫,裴掌柜也太飒了些。 卢旭风夫妇早已在正厅门口等着,他们的女儿嘉嘉抱着一团红绸,看着裴柔丽抱着她的小姑姑一路走来,奶声奶气的喊道:“将我小姑姑放下来。” 众人都被小娃娃认真的模样逗笑,分站两旁,看她接下来的表演。 白惊则是站在她的对面,拿着一兜子小玩意冲她使眼色,卢旭风夫妇看的直摇头。 裴柔丽看出了这群人不怀好意,小心将人放下,耐心的弯腰问道:“嘉嘉小侄女,有何贵干?” “要想娶我小姑姑,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您请说?” “你为什么想娶我小姑?” “因为她长得美。” 卢嘉嘉小嘴一撇,瞋道:“真肤浅。” 众人被逗的哄堂大笑,凌淑锦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以后谁当家?” “自然是你小姑。” “那你会像我爹爹对我娘一样,给小姑姑端洗脚水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弯了腰,本站在一边看笑话的卢氏夫妇羞红了脸,卢旭风一把将女儿抱起,“这些都谁教给你的?怎么还把爹爹给卖了呢?” 第102章 洞房花烛回忆往事 裴铮鸣看姐姐在门口被堵住,立即上前帮腔,“都快让让,别错过吉时了,大婚之日,吉时多重要啊!” 裴柔丽看有人帮忙,忙给白惊使了个眼色,妇妇二人要牵的红绸还在她手里,白惊会意马上挤到前面,“就是就是,省点精力一会儿酒桌上见,咱先让人拜堂。” 凌淑锦被簇拥着进了门,看到高堂上供奉的排位,是二位母亲的,霎时间红了眼眶,可手被紧紧的攥着,那人趴在她耳边低声说:“大喜的日子,开心点。” 众人看两人举止亲密,都开始起哄。 “哎哎哎,干嘛呢这是?现在是拜堂可不是洞房。” “就是就是,分开站分开站,不准在这里耳鬓厮磨。” 说着话,便有人上前,将两人往两边拉扯,直快要把牵引的红绸给扽直了才罢休。 “哎哎哎,也别这么远,再近点。” 热闹了好一会儿,直到司仪令顾盼儿不愿意了,拍着桌子叫道:“安静些安静些,吉时到了吉时到了。” 卢旭风看媳妇嗓子快喊哑了,忙跟着喊让众人安静些,屋子里才真的安静下来。众人都高高兴兴的看着一对新人,只有秋晨秋灵姐妹二人,望着凤冠霞披的主子,眼眶越来越红。 她们打小就陪着公主,陪着公主穿过两次嫁衣,第一次是担惊受怕,第二次是万念俱灰。 还好这一次,终于嫁给了她心心念念之人。 裴柔丽已经被众人闹的红了脸,时不时的看一眼披着红盖头的凌淑锦,慢慢的向她靠近,一举一动都展示着她那快要溢出的兴奋感。 “喜结鸾凤,凤效于飞,天上双星并,人间良玉夸。今日良辰吉日,宜嫁宜娶,两位新人喜结连理,同心同德。我本来准备了很多贺词,不过时间来不及了,那就让她们一拜天地!” 顾盼儿没主持过婚礼,手忙脚乱,还有一些嘴瓢,又逗的众人喜乐。 裴柔丽笑着牵过灵淑锦的手,两人转身,拱手弯腰,共拜天地。 “二拜高堂!” “妇妇对拜!” 两人各退一步,弯腰对拜,起身后以为仪式完了,两人很自然的手牵起手,准备迈入洞房,却被白惊拦住了。 “别着急啊,还没完呢,合卺酒端上来,新娘子盖头也要掀起来,不能裴掌柜自己看啊,大家伙儿说对不对?” 说音刚落,便是要掀翻屋顶的喊叫声,裴铮鸣不知不觉也加入了敌军阵营,跟着众人一起起哄。 吕显早就准备好了合卺酒,一看仪式结束,马上就端上前来,递到二位新人跟前。 裴柔丽看是走不了了,轻声问凌淑锦,“可以吗?” 还不待凌淑锦回答,一帮人都开始喊可以,把凌淑锦的声音都给淹没了。盖头掀开,她美丽的脸庞早已红透,徒添了几分艳丽,显的她姿容更盛,倾国倾城。 在众人的祝福下,两人喝了合卺酒。 喜宴早已备好,裴柔丽带凌淑锦回去换了轻便些的大红衣裳,卸了那把额头都压出红痕的凤冠,手挽着手一同出现在喜宴上。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卢旭风和白惊早已准备后,默契的一个对视,端起酒杯来上前,一左一右把裴柔丽围住,说着吉祥话要灌她喝酒,连秋晨秋灵姐妹,都排队等着敬酒。裴争鸣看姐姐势单力薄,自然要上前帮她,可是却被吕显拽住,说让他陪着喝几杯。 江品言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搂着嘉嘉跟在一旁起哄。 顾盼儿则是指挥着侍女婆子们,忙完后就去休息,备的也有她们的酒席。 裴柔丽酒量一般,觥筹交错的场面根本就应付不来,没多久就佯装醉了。 凌淑锦心疼她,给顾盼儿和江品言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把卢旭风和白惊给拉走了,裴柔丽趁这空档,吃了几口菜,吕显又上前来了。 语重心长的叮嘱她,说公主娇贵,让她一定要小心呵护…… 说了一大堆,最后来一句,一切都在酒里了,裴柔丽刚感动没一会儿,又开始喝。 吕显刚坐下,秋晨秋灵姐妹又来了,让她以后好好照顾公主,别惹公主生气…… “不是已经跟你们喝过一轮了吗?”裴柔丽头大。 秋晨摆着手说道:“刚才那不算,现在这杯才是正式的敬你们。” 凌淑锦听到是你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有些醉了,裴柔丽更是一觉睡到第二日晌午,醒来的时候脑袋都是蒙的。 若不是满屋子的红绸还挂着,她还以为做了一个梦。 独自坐了半晌,凌淑锦才进来,问她头疼不疼。裴柔丽看见她来了,嘴一撇就攀了上去,跟小动物似的用脑袋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好一会儿才安生下来。 第105章 “你这是做什么?太阳都晒屁股了,樱桃都起来了,你还不起?” “还不都是你,纵容他们灌我酒,让我昏睡至此。” 凌淑锦把人从怀里捞出来,往后撤了撤,拧着她的脸颊不满道:“明明就是你先斩后奏,弄的我措手不及,哪里还有空管你。” 窗户开着,屋子里的纱帐随风舞动,晌午头热烈的日光透过薄纱洒在身上,趁的人都在发光。 裴柔丽狡辩不过,顺势将人搂在怀里,抚摸着怀中人的背脊,细细碎碎的亲着,跟个无赖似的黏在人的身上,凌淑锦看束带开了,院子里女们来来往往,越过窗户就能看到屋子里的光景。 大白天的她可丢不起这人,忙将人一把推开,火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嗔怒道:“不要脸的,还不快去洗漱,都臭死了。” “那你陪我去。” 前些日子,裴柔丽主张着重修府邸,引了一个泉眼过来,在卧室的后头修了一个浴室,跟临安公主府的很相似。 不同的是复春城四季如春,屋子里留的有窗户,不用做保暖,人洗漱的时候也不会被冻着。 “我不去。” 凌淑锦还不知道裴柔丽那点心思,身子一扭就要走,却被裴柔丽给抱着,只感觉到她一个用力,她双脚就离了地,堪堪挂在了她的身上。 “你放我下来。” 裴柔丽哪里肯听,吩咐外面候着的秋晨把人都带到外院去,才大跨步的向浴室走去,悬挂的纱帐拂过她的肩头,又次第散开,宛如一团云,撞开又聚齐。 浴室里雾气弥漫,窗户开着散气,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四下安静,只偶尔听到停在树枝上的黄莺在名叫。地上散落着红色的锦衣,逶迤绮丽,似在诉说缠绵悱恻的情事。 凌淑锦今日头发已经盘起,跟那些已成婚的妇人一样,显得脖颈又白又长。 这样的装扮本应是端庄大方,可是此时的她却是悬坐在青灰色的池壁上,脚尖绷的直直的,紧扣在裴柔丽细白的肩膀上。 没一会儿,凌淑锦就浑身一抖。 裴柔丽猛的站起,带起一片哗啦啦的水声,溅的凌淑锦一身都是水。 裴柔丽将人抱起,与她一同站立在水池中。可是刚历经一番情动的凌淑锦哪里站的住,全靠裴柔丽的搀扶,歪着脑袋依偎在她的怀里,轻轻喘息着。 裴柔丽轻吻她微翘的嘴唇,低声问:“累了?” 凌淑锦蹭了蹭她,摇了摇头,她担心说累,裴柔丽就抱她回去,她还不想回去。 “你记不记得去年元宵节前,我让你去长乐坊找我那次?” “记得。” 当时两人闹的正凶,一个比一个性子倔,巴不得分开可是却又舍不得。 “疼吗?”提起旧事,凌淑锦去抚摸之前受伤的地方。 惊的裴柔丽身体一缩。 似是抗拒,又像是挽留。 “疼。”当时她带着那枚青玉,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疼的恨不得晕过去,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好。 其实她是可以拒绝的,马车里只有她自己,她伸进去拿出来也易如反掌。可是那时候她心里犯着倔,恼凌淑锦不相信她,宁愿伤害自己也要让她后悔。 谁知凌淑锦就是个疯子。 她丝毫不后悔,她疼,她就要比她疼十倍百倍。她感觉到不对去了公主府,就看见她走在鹅卵石上,脸色惨白,一步一步,都似乎是狠狠踩在她的心口上。 大概是今天的这汪池水让凌淑锦想起了往事,不过是一年多前的事,现在想想,却恍如隔世。 “我那时候真的很不懂事,对不起。” 裴柔丽捧起她的脸,擦着她脸上的水珠,亲了亲她发红的眼眶,“是我不对,是我那时候太别扭了,我怨你心里想着言驸马,又不肯相信我。” “为什么觉得我在想他?我对他只是感激,感激他尊重我。”凌淑锦解释着,可是看着目光躲闪的裴柔丽,才觉得事情不对劲,灵机一转,拽着裴柔丽的胳膊问道,“你那时候也在吃醋?以为我心里爱过言清河。” 裴柔丽躲开她的禁锢,去到一旁坐下,将自己埋在温热的泉水里,闭着眼睛不说话。 凌淑锦走过去坐在她怀里,捧着她的脸,逼迫她睁开眼睛,紧盯着她的问道:“你那时就已经爱上我了?” 都已经成了婚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好意思说的了,裴柔丽心一横,启唇道:“你觉得如果我不喜欢你,第一次就能让你得逞?你知道你弄的多疼吗?” 这话似责备,可更像撒娇。 听的凌淑锦心情大好,啵叽一声亲在她的唇上,搂着她的脖子,正色道:“裴柔丽,我也早就爱上你了,在你爱我之前。” 第103章 樱桃周岁治理家园 复春城土地贫瘠,民生穷困,天下皆知。 凌淑锦为了改善现状,上次留居复春城的时候实施了两个政策,一个是设立了桑蚕所,让这里的女子学习养蚕织布,能够让自己衣能蔽体。 另一个是在西园寺开设了私塾,让交不起束脩的孩童有书可读,不至于整日在城中乱窜,做小偷小摸之事。 现在政策已经实行了半年多,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桑蚕所还好,虽然第一次桑蚕吐丝不多,但是让大家总结了经验,能在接下来的养殖中做的更好。西园西的孩子越来越多,虽然有些孩子来这里是图混一口饭吃,但是多多少少也能学些东西。 只是这两项事由,都是极其耗费钱财的。 桑蚕所还好,不过是费些原料,人工。 西园西可是每日实打实的钱财如流水般往外游,城中的有钱的商户并不多,也不能一直靠着他们。 征收商户税的事宜卢旭风已经提上日程,马上就能实施。 而税还没有收上来,公主府可能就先会被掏空了,还好凌淑锦有属于自己的千亩良田和果园,以前交给官署打理,每年收成就那么点。自从上次凌淑锦游离西南,带回了很多种子还有种植能人,也算是有了一个丰收季。 收成的庄稼能够暂时订上桑蚕所和西园西的日食用度。 只是书籍,孩童的衣物还是需要用钱。 除此之外,凌淑锦还想修路,复春城别说小路崎岖,就连通往外界的官道,也是沟壑纵横,一场大雨,十天半个月都是泥泞。 裴柔丽来的时候带来了三月春的一半家当,本是想在复春城开个大商铺,可是看凌淑锦手头急,就把家当当作聘礼交付了。 可是铺子还是要开的,必须要开源啊! 她和白惊一有空就去走街串巷,好在复春城商业不发达,铺子租金倒是不贵,可是做什么营生需要她们重新考虑。因为临安城是盛国最富庶的地方,她们卖一些价格高昂的衣服首饰有的是富家千金买单,全当是劫富济贫了。 可是复春城这个除了风景美没多少有钱人的破地方,她们再仿照临安城的那套模式,怕是要给自己饿死。 待路修好之后,她们也定下的营生,仍是开间铺子卖金银首饰,胭脂水粉,货品呢都从岁城那边拿货,全是临安城流行的样式,价格公道些不愁卖不出去。 另外她们旁边开了一家收货铺子,收一些复春城的特色刺绣品,除此之外,她们请了一些善于刺绣的秀娘每日坐在铺子里引客,也算是跟凌淑锦的桑蚕所呼应。 复春城居住的当地百姓,大多不是汉族,她们做的一些银制品首饰还有刺绣都很有当地特色。 白惊运送了一批回临安城,在三月春里兜售,发现效果还挺不错,顺便她又沿路带回一些稀奇的玩意。 就这样,一来一回,南北交换,铺子里的特色有了,生意也逐渐的好了起来。 樱桃一岁生辰的时候,铺子的收成已经能支撑起西园寺的开销,并且白惊还从临安城带回了许多书籍,请来了更博学的先生,来给西园寺的孩童们讲学。 到了樱桃生辰抓周这日,公主府十分热闹,白惊捎回来了程应允夫妇给樱桃的贺礼,是一个白玉镯子,江品言送的则是一套银饰,是请当地最有名的师傅打造的,戴在身上闪闪发光,小樱桃喜欢的不得了。 白惊送的是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未开刃短刀。 樱桃最后定下姓裴,因为裴柔丽说没有白色的樱桃。 对于她这些歪理,白惊懒得再和她分辨,只说樱桃五岁前可以姓裴,五到十岁姓白,五年一换。 凌淑锦和江品言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说哪有人的姓氏还能来回换的。 樱桃小娃娃刚学会走路,整日这个抱抱,那个逗逗,她也不知道什么叫认生。刚学会说话,不知道谁教给她的叫娘,她便冲着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喊娘,给白惊好好收拾了一顿。 裴柔丽看见大家都给了礼,她也让展兰拿出她准备的,是把焦尾琴,她希望樱桃以后可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凌淑锦拿出的则是文房四宝。 第106章 到了抓周的时辰,樱桃小娃娃坐在正中间,左瞧瞧又看看,大毛笔摸摸放下,焦尾长琴被她一脚踢了出去,白玉镯子啃了两口扔掉,最后拿起那把红宝石短刀,爱不释手,抱在怀里不肯放下。 众人扶额苦笑。 她们都想樱桃以后成为娇滴滴的大家闺秀,看这样子,怕还是一位小虎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