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错美强惨魔尊后》 第1章 《渣错美强惨魔尊后》作者:非祈【完结】 文案: 【美强惨疯批魔尊攻x渣错人嘴甜仙君受】 黎渐穿书后,被系统要求找到某历劫的仙君,帮他完成历劫任务,则功成身退。 听说那是个仙风道骨的仙君,黎渐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身穿白衣的清贵公子,立马就确认了他的身份,于是想尽办法成为他的枕边人。 但是后来他发现,那位公子跟系统说的不太一样。 系统说:那位仙君是世间少有至真至纯的雷灵根,有通天引雷的能力。 黎渐特意带他上山试了试,结果雷没引来,还差点一把火烧了山。 系统说:那位仙君是修仙界最天赋异禀的剑修。 但是黎渐发现,他打架的时候从来不用剑,反而徒手拧天灵盖的技能越发熟练了。 系统还说:那位仙君修的是无情道,攻略难度系数满级。 结果他穿书的第三天,就成功的将人拐回了家。 黎渐:我总觉得系统在骗我? 好不容易等黎渐完成了历劫任务,当着那位清贵公子的面给了他一剑,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渣男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渣错了人! 他攻略的清贵公子,其实是书里的大反派魔尊! 黎渐:这不就尴尬了吗? - 宣朗体质特殊,乃仙魔共生之体,两界都不待见,嫌弃他血统不纯,只能在凡间做个普通人。 直到有一天,有个样貌惊艳的青年对他说:“我觉得你像一个人……像我的心上人。” “你长得这么好看,将来一定有飞升成仙,做仙君的潜质。” 后来他才知道,那人说的话都是骗他的。既然那人骗他能飞升,那他偏要堕魔给他看。 灵境缥缈的仙山上黑云压境,宣朗一把压下了那人试图逃离的身影: “仙君现在再看看,本座还像你的心上人吗?” 他一生的疯狂与温柔,都在那时给了一个叫黎渐的人。 *受是典型的“我只是嘴甜,但我心里没你”。 *攻受1v1,年下,攻示爱的时候是个直球boy。 *非典型修仙,能力都是天生的,这只是一场恋爱追逐游戏,不要当真。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穿书 轻松 美强惨 主角视角黎渐互动宣朗 一句话简介:结果我成了他的白月光 立意:抛开固有的偏见,携手共创美好家园 第1章 攻略1% 黎渐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棵大树上,茂密的枝叶遮住了头顶天光,透出斑驳的影子。 此时天色尚早,刚泛起的鱼肚白还被云层裹挟着,只能透出一点亮。他两条长腿懒散的搭在树干上,睁开眼,伸个懒腰,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好险。 刚穿过来就没了,还是摔死的,那他可真是闹了大笑话了。 黎渐闭上眼,刚刚还在说话的系统,此刻已经噤了声,听那意思,它服务的宿主不止他一个,现在正在忙着伺候别人。 意思就是,他还得排队。 就在黎渐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系统又出现了,“叮”了一声。 【尊敬的宿主您好,欢迎绑定穿书系统,我是您的管家,服务号301。接下来为您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的服务宗旨……】 那边还没说完话,黎渐蹙了蹙眉,对着那点忙活到快要看不见的光点说:“这话,你刚刚已经说过了。” 系统明显顿住了,没再出声音,似乎是在思考。 【哦,不好意思宿主,我们的系统过于繁忙,出现了差错,还请您谅解。】 办事的时候不见踪影,认错倒是很殷勤。 黎渐在心里吐槽了一下,也没跟他废话:“说吧,拉我来到底要做什么?” 黎渐记得,他闭眼之前是在坐车,红绿灯路口,出租车不慎撞上一辆货车,他开着窗,直接被甩飞了出去。临闭眼前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系统把他拉来的提示音。 系统也不知怎么的,不着急了,还有心思安抚他。 【宿主您别误会,不是我们把您拉进来的,是您选择了我们的穿书系统,当然,能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黎渐是看过一些小说的,知道穿书系统是怎么回事,他会进来,就意味着他是符合条件的人选,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回去。 “所以,我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301没想到这个宿主还是个懂行的,根本不需要他费口舌解释,立马欢欣鼓舞给他介绍。 【根据资料显示,您的任务是找到下凡历劫的时渊仙君,帮他完成历劫任务,功成身退后,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奖励,当然,成功完成任务的,还有隐藏奖励。】 “隐藏奖励?那是什么?” 【隐藏奖励是系统里随机的最高奖励,可以帮助宿主在所处世界里更好的生存下去,具体是什么,还要看宿主任务的完成度。】 说着,那边系统好像停了一下,黎渐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不好意思宿主,我看了一下,这个任务对您来说可能有一点难,资料上显示,这个任务的难度有十颗星,是最近发布任务中最难的一个,所以我担心您会完不成。】 系统边说,边把任务的资料发给他,上面显示,那位仙君修的是无情道,还是无情道剑修。 而他的任务,就是要想办法攻略,让仙君爱上自己,最后再抛弃他,让他痛心疾首,看破红尘,对凡尘世俗绝望,方可算是历劫成功。 黎渐:“……” 攻略无情道,还是已飞升的仙君,这不相当于让他在秃子头上拔毛吗? 系统的任务都是随机发布的,选择合适的人选,所以一旦选择了,他们也没办法更改,要么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要么任务失败,再进行下一个。 不过显然,系统也不想为难他,甚至打算直接摆烂,放弃黎渐了。 黎渐:“那我要是完不成,会怎么样?” 【您要是完不成也别勉强,时间到了我自然会来接您的,到时候再换下一个任务,直到下一个任务完成。】 黎渐还有点没听懂:“什么叫你会来接我?” 难道他在做任务的时候,系统不是一直跟着的吗? 【是这样的宿主,由于穿书系统的火爆,导致我们人手不够,我们每个系统都同时要接四个宿主。我还有其他宿主的kpi要完成,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宿主可自行根据发布的资料去选择完成任务,还是躺平,等下一个任务。】 系统每次接宿主都有kpi,完成才能升职加薪,所以在接任务的时候,他就要选择好哪个宿主是能完成任务的,至于完不成的,就没必要在他身上耽误时间了。 很显然,黎渐就是被放弃的那个。 所以他排了半天的队,就排出这么个玩意来? 这跟他看的完全不一样啊,他之前看的那些小说里,系统都是催促着完成任务的,还各种彩虹屁,威胁加利诱,巴不得宿主赶紧完成任务,怎么他穿进来,遇到的就是这种直接放弃的? 【我还有下一位宿主在等着我,宿主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去忙了,祝您旅途愉快。】 不等黎渐再说话,那边系统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只给他留了一页模糊不清的资料,甚至都没告诉他那仙君下了凡叫什么,就忙不迭的溜了。 黎渐心里一群草泥马跑过,现在的系统,都已经这么任性了吗,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了? 果然啊,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太火爆,一旦火爆起来,服务态度就急剧下降,回去之前他非要投诉这个系统不可。 那他现在该怎么办? 黎渐刚因气愤而坐直的身子又躺了回去,算了,还是先睡一觉,等睡醒了再说吧。 -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灼灼的阳光从他头顶的树叶漏下来,照了一小片在身上,全身晒得暖洋洋。 要是能就这样躺着晒太阳,倒也不错,相当于休假了,还省得他再回去当996社畜狗,任劳任怨。 本以为是美好的假期,但黎渐又想起了他那个倒霉催的任务,头一次见到穿书之后,被放任自流的宿主。 该死,什么破玩意。 黎渐伸手晃了一下旁边的枝干,头顶茂密的叶片随之摆动,飘飘荡荡落了一片在心口,纤长的指尖捻起,叶片青翠,衬得那只手越发的白。 这不是他的手,他活着的时候是个东奔西跑的社畜狗,经常饭都来不及吃,手指虽细,但粗糙,没眼前这人保养得好,葱段一般白皙纤长,看着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人。 树枝另一头似乎还落了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像是在和谁应和着,吵得人头疼。 黎渐刚开始听说自己穿书的时候,都没这么迷茫。 也罢,来都来了,那就试试呗,不说争口气罢,他还是对奖励比较感兴趣。 第2章 黎渐翻身从树上下来,碧绿的树叶哗啦啦落了一地,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努力适应着这副新的身子。 按资料上看,他现在身处书中的浔阳城外,也就是传说中时渊仙君下凡历劫的地方,而他的任务,则是要找到历劫的时渊仙君,带他走上修仙之路。 在这段时间里,他必须要根据系统发布的任务,想尽办法让时渊爱上他,然后在最后关头给时渊一剑,让他能够看破红尘,重回仙君之位。 “……” 黎渐突然有点明白,系统为什么头也不回的放弃他了,他觉得自己第一个任务就完不成。 想来是系统猜测,他肯定选择躺平摆烂,直接等时间到了,再去下一个任务,所以连给他的任务都十分简略,甚至连仙君下凡后的名字都没给,直接告诉他,那是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衣公子,样貌惊绝,照着这样找,绝对没有错。 就是……长得好看的呗? 于是,根据系统的提示,黎渐走出城外树林,正准备找个地方先梳洗一番,歇歇脚什么的,结果摸遍了全身上下,居然一文钱都没有。 这是什么鬼身份,穿得这般讲究,居然穷得连叮当响都没有? 那还找个屁的人,直接喝西北风不好吗? 算了,他还是回城外树林继续睡觉吧。相比于努力奋斗,黎渐一向是放弃得比较快。 他正打算往回走,突然听见系统自动“叮”了一声,示意他到了任务地点。 黎渐左右打量了一圈,果然看见了不远处一家高门大户外在热闹的迎客,他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这是浔阳齐家正在大办宴席,迎接各方来拜访的世家客人。 那看样子,他要找的时渊仙君,应当就在其中了。 街边卖首饰的小摊上有一把大铜镜,正对着摆了一排的珠宝钗子,琳琅满目,金光闪闪。黎渐往镜子前一站,眼前赫然显出一道靛青色的身影,长袍翩然,迎风而立。 看面相,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清隽温润,墨发束冠,不说是个大家公子,也该是仙门中人,跟黎渐原本的样貌倒是有几分相似,但这人明显更惊艳几分,连他都禁不住要多看几眼。 要是这个样貌去,他倒还有点自信了,起码第一印象没问题。 黎渐摆弄摆弄衣衫,确认自己这一身没问题后,便在首饰摊老板的目光注视下,信步蹁跹的走向了齐家门口。 浔阳城中富庶门户众多,又因当今圣上擅武崇道,此处临近仙门,所以各家少年公子皆以习武立身。齐家便是其中一个。 此时,齐家正因新得一尊神像,而大办宴席,宴请各方宾客,凡是闻风慕名而来的,皆可进去一观。 黎渐正琢磨着,自己该用个什么身份进去比较好,就见人群熙攘的长阶上,一个身着白衣的清贵公子闪身而过。 他稍稍偏过身来,长身玉立,黎渐瞥见他出众的侧脸,剑眉星目,在一众世家中极为耀眼。 尤其那一身白衣,飘逸洒脱,这不正是系统给他形容的,仙风道骨的白衣公子吗? 作者有话说: ---------------------- 看文指南: *年下1v1,攻是老婆面前自卑的小奶狗,旁人面前凶狠的小狼狗,被老婆抛弃后,彻底黑化,只有老婆摸摸才能好。 *甜文选手,不会写虐(应该),架空修仙,嗖得一下就很厉害的那种。 *欢迎大家来到我的修仙世界,三对儿子任您选,不喜欢也不要紧,不要人参公鸡,谢谢各位小仙女们啦~ *最后一条,中秋快乐! 第2章 攻略2% 不说那一身白衣,黎渐属实被那人的样貌惊艳了一把。 他看起来年岁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眉眼低敛,淡色的薄唇因踌躇而微微抿起,似乎是在纠结不知该进还是不该进。 墨色的长发简单挽起,发丝被风吹起,有几缕落在面容上,衬得面色越发白皙。 那人的手里还捧着一个旁人递来的东西,像是做客献的礼物,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前面伸来一只手,那人应声跟上,一瞬间又消失在眼前。 黎渐心想,白衣公子,仙风道骨,样貌惊艳,这每一项都非常的符合啊,这不就是他要找的人吗? 肯定没有错,这绝对就是。 黎渐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就找到人,系统那玩意还敢看不上他,他这回就非要努力一下,让系统啪啪打脸。 黎渐随着那人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快步跟上,齐家掌家老爷齐鸿正站在庭前笑迎四方宾客,见黎渐只身一人而来,齐老爷随意问了句: “这位小公子,不知从何而来?” 黎渐心下“咯噔”一下,想着该不会是不给进吧? 这万一要是真不给进,那他可就真的连一个任务都完不成,直接打脸了。 尽管心里七上八下,黎渐还是面带笑意,朝齐老爷拱手:“齐老爷见礼,在下黎渐,不过一介云游散修,途经此地,听闻齐老爷新得一仙门神像,倍感好奇,所以特来拜会。” 齐鸿一听是修士,立马笑开了,回敬一礼。 “来者皆是客,况且阁下还是修士,那自然是我齐家的座上宾了。” 如今仙门鼎盛,更是有传闻中九天之上的东麓山仙君坐镇,凡尘世人皆以修道者为楷模,将东麓山仙君视为神祇。 黎渐来寻的那位下凡仙君,便是东麓山双仙之一的时渊仙君。 黎渐说他是散修,其实也不假,他这副身子的原主就是凡间宗门的弟子,修为还颇高,看样子身份不低,是个矜贵人。但他既然是独自下山的,那自然不能直接自报家门了,这是宗门的规矩。 “说来,既是修道之人,那老夫新得的这件神像,阁下应当也识得。”齐老爷说得神秘兮兮,更引得黎渐好奇了。 他也识得,那必定也是仙门中人了。 黎渐偏眸问:“那不知,是仙门中哪位已飞升的仙君?” 齐老爷听他如此说,心想这人是个聪明的,一下就猜到了七八分,但那人的称呼,却不是那么容易猜的。 “阁下稍后便知。” 齐老爷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句,便差人将黎渐引进去,还特意嘱咐了安排上座,说莫要怠慢了仙长。 黎渐走后,身后小厮又高声呼着:“老爷,宋家公子宋执渊前来拜访。” “快快有请。” 引路小厮将黎渐带到了席位上,正要安排人给他斟茶,黎渐心里还惦记着刚才一闪而过的白衣公子,还打算去找一找,于是摆手婉拒了。 庭前的席位上人群熙攘,个个少年公子意气风发,穿金戴银,好不气派。黎渐耳中听着他们互相寒暄的话语,从人群中穿过,准备去寻一寻那位与众不同的白衣公子。 走过庭后的长廊,四周已经没什么人来来往往了,唯有一阵凉风秋意渐起。黎渐心想自己大概是走岔了路,一时不注意,走到齐家后院来了。 按他方才在门口所看,那位白衣公子应当是来客,手里还捧着贺礼,既是客人,必定还是该在前庭才对。 如此想着,黎渐正打算顺着长廊沿路回去,就听得长廊下传来一道少年骄逸的嗓音。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敢穿着这一身到前庭去招摇,怎么,巴不得要昭告天下,说你是我们齐家的人是吗?” “不是。” “不是?我还不知道你……定是想着今日的排场,特意换了这一身新衣裳来,让旁人瞧瞧你,说不定还能得些机缘什么的。不过废物总归是废物,就算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黎渐半身掩在灌木后,探着一个脑袋出去,就看见长廊下两个少年人对面而立。 说话的那人看着更年轻一些,面相稚嫩,语气也骄逸得不行,仿佛一张口,全天下都该是他家的才好。 而他对面的人,正是黎渐在门前看见的白衣少年。 少年身量很高,比眼前人要高出半个头不少,一身白衣随风摆动,衬得身量极好。但他却始终低垂着眉眼,面色紧绷,和眼前鼻孔朝天的金袍公子鲜明对比。 少年的手里还捧着一份礼盒,端着礼盒的手紧了紧,指尖捏的发白,也一句话没反驳。 黎渐认出来了,那鼻孔朝天的金袍公子就是齐家的独子,齐竟遥,方才被引进门时,听到有人在谈论他。 听说,这齐家公子性情张扬,是浔阳城中出了名的纨绔,虽然不至于到人人躲着他的份上,但大多人不愿同他打上交道。 可要说这齐家老爷却是为人和善的,也不知怎么就教出来这么个不通人事的儿子。 白衣少年不说话,齐竟遥就偏不让他,他就见不得这人一副隐忍又孤傲的姿态,好像谁都欠他似的。 尤其是身上这件白衣,还是他爹给宣朗新做的,为了今日的大宴,虽然他也有,但他就不想让宣朗穿着这一身出去招摇,碍他的眼。 第3章 齐竟遥说道:“赶紧把这一身衣服给我脱下来,换上你该穿的,别以为我爹对你好点,你就真是我们齐家的表少爷了。” 见宣朗没动作,齐竟遥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正对上宣朗的眼。 “宣朗,我告诉你,你永远也不可能姓齐,你也别想踩着齐家的名头,跟你那便宜爹娘一样,做那劳什子的修士。就算是有机会,那也一定是我,而不是你,懂吗!”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爹娘,被唤宣朗的少年沉了一口气,掌心攥得更深几分。 “我说了,我没有。” 他嗓音低低的,像是在跟齐竟遥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他没有,也绝不会。 齐竟遥嗤笑一声:“我管你有没有,反正,你、也、不、配。”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姿态张扬,完全没把宣朗放在眼里,看样子,不是第一天这么欺负人了。 黎渐看着那人嚣张的模样,攥了下拳头,一时没忍住,直接从长廊下走了出来,大步上前,一把将宣朗拉在自己身后,负手说着: “可我倒觉得,你的资质,还不如他。” “你说什么?” 齐竟遥不可置信的瞪了他一眼,显然是对突然上来插一手的黎渐十分不满。 黎渐笑着重复:“我说,我就不信哪个不长眼的仙门,还能收了你做弟子,那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好歹也是修仙的门派,福泽万民,心怀天下的路途,岂是一般人能进的。凡尘中有资质的少年人何止千千万,能入仙门的人,绝对不止资质好这一点。 但眼前这人,是绝对没资格进的。 不敢相信他说这话,齐竟遥伸手指着他:“你又是何人,敢在我齐家府上强出头,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在下不过一介散修,看不得仗势欺人罢了。” 黎渐面容本就生的清冷,眼尾狭长,眸色浅淡,微微一笑中,仿佛笑意不达眼底,又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深邃。 他的嗓音清亮,仿若山泉泠泠,又似雷声嗡鸣,听在耳中,就是不可置否的箴言。 听了这话,宣朗下意识的抬眼看他,他站在身侧,只能看见这人清瘦的下颌线,天光罩在他的侧脸上,长睫映下一片阴影。 宣朗只是看了一眼,就立马垂下眼,不敢再多看一眼。 但齐竟遥素来是被惯坏了的,听不出黎渐话里的威胁,昂起脑袋,怒气冲冲地质问:“你说什么,你敢骂我是狗?” 只有狗才仗人势欺人呢,他这不明摆着骂人嘛。 齐竟遥小少爷对这事可是十分的在意,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当面辱骂他! “在下可没这么说。” 说到这儿,黎渐突然和颜悦色起来,耸耸肩,“可小公子要是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你……” 齐竟遥怒意冲天,甚至想招呼人跟黎渐动手。 宣朗看着那人身形未动,不知是不是齐竟遥的对手,立马偏着身子站出来。 “齐公子,宴席将要开始,齐老爷还在前庭等着你。” 齐竟遥听了这话,果真停下了动作,但他又忍不下,长袖一甩,指着黎渐道:“你敢如此对我说话,那就报上大名,我这就去告诉我爹,定不会轻饶你!” 黎渐颔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黎渐,恭候齐公子大驾。” 浔阳城出了名的纨绔,头一次被人这么怼,齐竟遥心里忍不下这口气,但今日是齐家大宴,先前齐老爷就嘱咐过,今日来客众多,皆是有名望之人,不可胡闹生事,免得叫人家看了笑话。 齐竟遥还记着他爹这话,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你们给我等着。” 有小厮在身后远远站着,齐竟遥一个眼神递过去,那小厮立马上前,伸手夺走了宣朗捧着的礼盒,随后跟着齐竟遥甩袖离开。 “等着。” 小厮学人精似的跟着说了一句,也大摇大摆的离开,黎渐没预料的笑出了声,果然是狗仗人势。 宣朗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手里的礼盒被夺走,他此刻两只手只能茫然的攥着袖子,低着脑袋,依旧没敢看黎渐。 “多谢公子仗义执言,只不过他说的对,确实是我僭越了,公子也不必为我得罪齐公子。” 少年低垂的脑袋显得有些落寞,那一身白衣随风摆动,身形越发单薄,明明也只是很简单的一件衣衫,于他而言,却也是不能妄想的僭越。 宣朗颔首,正要转身离开,他打算回去将这身衣服换下,穿上他该穿的衣衫。 身后,那道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你不用理会旁人说的,反正你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作者有话说: ---------------------- 黎·见色起意·衿贵·娇娇·渐:关于我第一眼就看中了老攻的那些事。 第3章 攻略3% 好看……吗? 宣朗茫然回身,正对上黎渐眉眼带笑的面容,天光洒在他的身上,是一种耀眼的明亮。 他几乎不敢直视黎渐的面容,生怕自己的污秽,沾染了神明一般。 明明这人生的更好看,靛青长袍,墨发束冠,仙姿玉色,仿若画中人。 宣朗看着他,几乎都要以为,是上天看不过他被碾进尘埃,才派了仙人来拯救他的。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我长得好看。”少年怯怯地看他一眼,又赶紧低下眉眼,语气带着一丝小心。 黎渐信步上前,指尖扶了一把他的手臂,坚定的告诉他:“相信自己,你长得这么好看,将来一定有飞升成仙,做仙君的潜质!” 成仙? 宣朗没想过,甚至于他根本不敢想。 他低下头,不敢看黎渐的眼睛,那样坚毅又明亮的目光,会让他心生侥幸,以为自己真的可以。 “不,不可能的……”怯懦地声音几乎没出口,黎渐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黎渐没想到,系统说的那位仙风道骨,剑斩八方的时渊仙君,下了凡竟然是这么个人人可欺的小可怜。 难怪需要有人帮他渡劫了,他这般受人欺负,还不一定能不能走上修仙之路呢。 别等最后,连仙门都还没进,就已经黑化了吧? 于是,就那么一瞬间,黎渐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以后再也不让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欺负他了,起码他得确保宣朗能顺利进仙门修行。 可是他再一想,这少年人长得这般好看,万一自己到最后,狠不下心完成任务了,那可怎么办? 一想到自己将来要给这个好看的少年一剑,还要承认自己是故意接近他,又故意甩了他的,黎渐就觉得自己渣。 宣朗没敢跟他多说话,道了声“谢谢”,就赶紧走了。 黎渐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吓着他了,便有引路小厮找了过来,说宴席已经开始,齐老爷正让人请他过去一观神像。 黎渐瞥了眼宣朗离开的方向,那边早已没了身影,他思虑片刻,悄声问身边的引路小厮: “我想请问一下,那个叫宣朗的少年,跟齐府是什么关系?” 小厮讳莫如深的看了他一眼,“仙长怎会问起宣朗?” “哦,是这样,方才碰巧遇见了,见你们家齐公子说到什么表少爷,就有点好奇。” 他方才只是略略听了一句,没怎么听得太清楚,但齐竟遥确实说了表少爷这话,所以黎渐才好奇。 倘若宣朗当真是齐家的表少爷,那按年岁来看,应当是齐竟遥的兄长才是,又怎么会寄人篱下,被齐竟遥这般欺负? 而且,不是说齐老爷为人和善,又怎会不管自己儿子欺负表兄呢? 引路小厮带他走过长廊,周围没什么人,小厮飞快的打量了眼四周:“仙长不知,这是齐家的忌讳,老爷从不让人说起宣朗的身份。听说是远房亲戚家的,父母早亡,来投奔齐家。说不上什么表少爷,毕竟谁也没把他当表少爷看待过,府上人都当他是齐家的一个仆从罢了。” 府上的仆从怎么看待他,说明主子也是这般看待的,所以难怪上到齐竟遥,下到随侍的小厮,都能对宣朗颐指气使,话语威胁,看来他在齐家,当真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前庭的大宴已经开始了,齐老爷居于正首之位,和众位前来拜访的世家人互敬一杯茶。 茶水喝完,才到宴席的重要时刻,有几位来客早已经耐不住了,纷纷催促。 “早闻齐老爷费尽千金,特寻最好的雕工,花费大半年的时间,为东麓山上的仙君雕像,如今总算是大功告成,也可让我等亲眼见识一番。” “是啊齐老爷,我等皆为此而来,您何必还藏着掖着,还不赶紧让我们一饱眼福?” “诸位莫急。” 齐老爷招了招手,示意仆从将东西抬上来,七八个小厮轻手轻脚的抬着一个比人还高的木箱子,小心翼翼地摆在庭前正中央。 齐老爷亲自上前打开箱子,对着众人掀开盖在神像上的红绸,一个及人高的金樽玉佛神像赫然显现在众人眼前。 第4章 “诸位请看,这神像雕得,便是那东麓山双仙之一的时渊仙君!” 玉雕神像一片素白,正栩栩如生的刻画了一个眉眼清明,仪表出众的白衣仙君。素玉的发冠挽起长发,衣摆随风摆动,活灵活现,长袖之下,一只手还握着剑柄,透出一丝锋利冰冷的寒意。 黎渐来时,正巧看见这一幕。 系统给他的资料里介绍过,仙门之上有一座东麓山,传说那是已飞升仙君的居所,是人人向往的九天之境。 东麓山上有两位惊才绝艳的仙君,并称东麓山双仙,乃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其中之一便是这位时渊仙君。 按系统的话说,时渊仙君乃仙界最天赋异禀的剑修,一柄寒剑杀伐天下,且样貌惊绝,仙风道骨,是不可多得的谪仙之人。 而另一位东黎仙君,虽与时渊仙君齐名,但世人对他知之甚少,他本人也十分低调。只是曾听闻那位仙君也是一袭白衣,手执一把七弦琴,常卧于一株百年生的木梨花下,仿若画中美人。 为此,他不仅被称为东麓山双仙之一,还有盛名赞誉,称他为仙界第一美人。 只可惜,两位仙君早已飞升,只留下盛名流传在凡间,再无人能得见双仙惊艳绝伦的姿容了。而齐老爷找人雕刻的神像,也只是从世人代代传颂的话语间,猜测那位时渊仙君的样貌,精雕细琢出来的。 在场众人皆交口称赞,不绝于耳。 “还是齐老爷有心,让我等望尘莫及,此番贺礼,想来仙君定会非常欢喜。” “可不是,这神像已是姿容绝世了,若那位仙君当真落世,还不知是何等的谪仙之人。” “若是有生之年,能亲眼得见仙君一番,倒也不枉来此一遭啊。” “倘若雕的是那位东黎仙君,只怕再多费些时日,也雕不出那位的万分之一来。” “……” 众人正围着神像的时候,黎渐就缩在后面,靠着一根柱子,他明眼打量着那雕刻的神像,余光却瞥见从门外悄然进来的一道白色身影。 还是他方才见到的那一身衣衫,看来是被他说动了,没去把衣服换了。 宣朗躲在角落里,没同旁人一样好奇的去看那尊神像,反而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只是陡然对上黎渐投射过来的目光,略略紧张的低下头。 黎渐端起桌上的杯盏,稍稍抿了一口茶,心道,这些人恐怕还不知,他们交口称赞的时渊仙君,就在眼前吧? 还有那齐老爷,和他正盯着神像不眨眼的倒霉儿子,怕也不知,他们如此崇拜的仙君,如今就在他的家里,还受着寄人篱下的罪呢。 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曾这般对待时渊仙君,怕不是要后悔死。 黎渐放下杯盏,有丫鬟适时送上茶点来,他颔首道谢,正拿起一块茶点尝尝,余光瞥见邻座还有一人同他一道喝茶。 丫鬟也给那方人送上了点心,见黎渐偏眸,那人颔首示礼。 黎渐恍然偏了那人一眼,心下竟莫名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浅浅淡淡的,不很清晰,仿佛不是他本该有的感觉。 这人一身蓝底白袍,森*晚*整*理袖口以金丝为引,绣着一圈精致的图案,墨发束冠,翠玉一般的人,一看就是哪家名门出来的公子,风度翩翩。 样貌倒是也不错,白袍加身,还隐约透着点浅蓝色,金贵华丽,黎渐只看了一眼就回过身,继续喝茶。 然后,他就听见旁边有人在跟他寒暄。 “早闻浔阳宋家宋执渊公子,才貌出众,惊才风逸,如今一见,果真如传言一般。” “听我那不中用的儿子说,宋公子对剑术十分有心得,天赋极高,不知能否对我那逆子教导一二?” 后面的话,黎渐都没有再继续听了,他一心都扑在宣朗身上,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在末位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沉思些什么,脑子里琢磨着该怎么进行第一步,先认识一下? 黎渐想,这要是让他骂个人,或者嘴甜点,吹个彩虹屁什么的都没问题,身为资本家的社畜,这些都是基操,唯熟练尔。 可现在,是让他追人哎,黎渐活了二十多年,还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他没谈过恋爱,也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所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性向到底是偏向哪边的,但他隐隐约约有感觉,他是偏向男生的。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他还曾喜欢过一个男人,后来爱而不得,便也不愿再往那方面想了。 黎渐一晃神,角落里那道白影就不见了。 前庭里,齐老爷展示完了神像,又立马宝贝似的叫人抬到后面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给碰坏了,那可就得罪了仙君,是要遭大难的。 受东麓山庇佑的凡人,最忌讳对山上的仙君不敬,这是祖祖辈辈的习俗。 山水屏风后,那尊及人高的神像就摆在那处,众人围坐在前庭,还隐约可见一点飘逸的身影。 齐老爷放心的坐在主位上,屏风就摆在他身后,众人说话间,还时不时的往那处瞄一眼。 各人坐回原位,齐府的丫鬟鱼贯而入,再次为客人斟茶上点心。黎渐推着茶沫,耳朵里听他们说着浔阳近来发生的事。 一口茶喝下去,忽然身后一道凉风吹过,极微妙的一丝触感,几乎无人察觉。 再抬眼,他的视线略过齐老爷身后的屏风,恢弘的山水画丝毫未动,那处摆着的素玉神像,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攻略4% 黎渐最先发现神像不见了,但他并未出声,反而假意失手打翻了茶盏,闹哄哄的前庭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先是聚集在了他身上,有丫鬟适时上前来收拾残局,那些人见并无大事,目光随意的从齐老爷身边略过。 这时,便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了。 先前巴结那位宋家公子,让他给自己儿子教导一二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高高大大的身子压出一片阴影,齐老爷正要问他有何事,就见那人指着他身后说道。 “神像……神像不见了!” 齐家大宴,不仅邀请了浔阳城有头有脸的名门,还有一些歇脚路过,慕名而来的云游散客,人多眼杂。 若是有来往之人心存异心,想要将其据为己有,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神像丢了的时候,众人皆在前庭,并未有人离席。且那神像就摆在屏风之后,众目睽睽之下,在场谁能有这般本事,在众人的眼目下将神像盗走? 齐老爷立即站起身来,跟其他人一样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屏风后面,面色还带了点肉痛。 这可是他花费千金,耗时大半年才雕出来神像啊,连玉石都是用最好的,只为了给东麓山仙君献上一份大礼,结果只拿出来显摆一眼,就没了。 “来人,给我找,翻遍全府也得给我找出来!” 齐老爷环顾四周,确认神像一定还在府中,不可能一眨眼就瞬移出去的。 知道神像的重要性,府上的小厮不敢偷懒,一溜烟的跑出去,找了一圈又跑回来,纷纷摇头,大气都不敢出。 “老爷,后院没有。” “东西偏院也没有。” “前庭也没见到……” 见齐老爷不说话,齐竟遥忍不住站出来:“我就不信,神像真的能凭空消失了,定是你们没仔细找,还不赶紧再去给我找!” 那仙君神像及人高,又是实心玉石雕刻而成,非七八个人的力气搬不动,不论摆在哪里,都是非常显眼的存在,只要还在齐府的院子里,就不可能看不见。 前来拜访的客人们也对此表示不能理解,他们都是亲眼看着神像凭空消失了的。 这时,一道寡淡的声音响起,“莫不是,有鬼作祟?” 众人面色皆一敛,齐老爷扬声道:“定然不会,咱们浔阳城历代受东麓山护佑,从未出过鬼神之事,诸位也莫要自己吓唬自己。” 只是这神像丢了是事实,他们连如何丢的都不知道,也是事实,就算他们心中知晓有仙君照拂,也由不得要往妖邪作祟的事上想,毕竟这确实无法用常言解释。 黎渐的目光从身后扫过,故作无意的看一眼,他方才就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后,神像才消失的。说没有鬼是假的,但也不全然是妖邪作祟。 “你方才去哪了?”就在众人叽叽喳喳讨论的时候,齐竟遥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着,黎渐就看见齐竟遥挡着通往里面的门,门口一道白影若隐若现。 是宣朗。 他不知什么时候从连接后院的门进来了,那里是距离屏风最近的出口,其他人为了避嫌,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只有他从方才就不见人影,现在又是从这里进来的。 谁也不能说这单单只是个巧合。 齐竟遥显然是想到了这个,立马扣着他的手腕,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说:“你说,你到底干嘛去了,方才就没见你人影,现在神像丢了,你反而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第5章 宣朗没挣脱他的手,也不想跟他纠缠:“有点事。” “有事?你能有什么事,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这么多名门世家都在前庭,唯独你有事,你觉得我会信吗?” 齐竟遥嫌弃的瞥他一眼,他早就看宣朗不爽了,这回终于是给他抓到了把柄。 齐竟遥嗤笑一声:“你今儿要是说不出来什么事,那这神像就一定是你偷的。爹,咱们报官,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不把神像交出来!” “我没有。”他说。 宣朗早知齐竟遥这是公报私仇,要找借口整治他,虽然齐老爷不会当众责罚于他,但事关仙君神像和浔阳城的安稳,可能齐老爷也不得不这么做。 或许在外人眼里,他是齐家挂了名的表少爷,远得不能再远得亲戚,不过来投奔亲戚罢了。齐老爷为人和善,自然不会亏待他。 但只有宣朗自己知道,他在齐老爷眼里,一直都是个麻烦,是不敢宣之于口的累赘。 所以哪怕齐竟遥明里暗里的欺负他,齐老爷心中有数,也从来不会太多的过问,只当不知道罢了。 宣朗本不想解释,报官就报官,反正过几日齐老爷也还得把他赎出来,只不过受点罪,他又不是没受过。 但,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只听人群中有人冷不丁的开口: “齐公子此言差矣,他虽然不在场,但也不能说明神像是他偷的。” 齐竟遥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那样貌清冷的散修缓缓理着衣摆,悠悠站起身来,一派闲适的样子。 “又是你!” 齐竟遥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这人还替宣朗说话,现在又是因为宣朗,竟然当众反驳自己。 齐竟遥忙不迭跟他爹告状:“爹,就是这人,在咱家后院放肆,大言不惭,不仅骂我是狗,还说我资质不好。” 齐老爷顺势也看过去,一见是黎渐,便忙把自家蠢儿子指着人的手拍下来,让他不得无礼。 黎渐颔首上前,示了示礼:“齐老爷既是尊崇仙门之人,那还请听在下一言。” “仙长请说。” 黎渐道:“方才我等都在此处,亲眼见识到了神像的精妙,及人高的玉石雕像,寻常小厮还得七八人才能抬得动,更别说这位小公子。” “再者,这雕像就在齐老爷身后,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想问一句,在场之中,谁能有这般隔空取物的大能,让神像凭空消失?” 他说着,目光偏向齐竟遥,“齐公子,你行吗?” 齐竟遥被他一句话问住,想不落下风得说自己能行,结果嘴巴还是实诚的否认了。 “我,我还没学到,不过我总有一天能行的。” “那就是不行了。” 黎渐垂眼,轻哼一声,“齐公子自诩名门大家,尚且做不到,他又如何能做到?” 他目光稍稍偏斜,意外的撞上宣朗直视自己的瞳孔。那人似乎愣怔一瞬,随即立马低下头,不敢再看黎渐的眼睛,仿佛他的眼神有毒一般,多看一眼都会中蛊。 齐竟遥还不肯偏让,指着宣朗说:“那谁叫他碰巧就出现在这里的,他就是最有嫌疑的人。要么他能解释清楚自己刚才干嘛去了,要么这事不是他做的,但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黎渐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前庭的门外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众人偏头看去,只见一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从外而来,手握一把泼墨折扇,绛紫色的长袍随着走动的步伐摆动,看起来高贵又随和。 “实在不好意思,苏某来晚了。”那人始终眉眼带笑,目光略过众人。 齐鸿定睛一看,立马迎上前:“不知苏谷主亲自驾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在场众人似乎都对这人颇有耳闻,纷纷上前拱手示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薄待了这位苏谷主。 但黎渐却对这人没什么印象,系统的介绍里也没有这人,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他正好奇这人是谁,竟然能让在场之人都对他以礼相待,就听身边有一道低敛的嗓音解释。 “他是出云谷谷主,苏见山,传闻中医死人肉白骨的三界第一圣手,就是他。” 黎渐偏头,就见宋执渊那张有点熟悉的面容在身侧,正低下脑袋,耐心的跟他解释。 黎渐颔首,道了句:“原来如此,多谢。” 出云谷谷主,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来着,主要还是系统给他的资料不太靠谱,啥啥都没有,有的也是精简的内容,让他上哪分辨去。 最重要的是,连他附身的这个原主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他甚至连自己该认识谁,不该认识谁都不知道。 什么狗屁玩意。 然后,他就听苏见山说:“齐老爷见谅,方才在外面,苏某碰巧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鸟,医者仁心,就出手救了一把。还多亏了这位宣公子,帮我找了点草药,不然恐怕还要再多费些时间才能来。” 苏见山虽说是三界第一圣手,医死人肉白骨,但说到底都是救人的事,还从未听说他这一身的医术,还能救鸟的。 但他既然这么说了,谁也不好再多问,齐鸿立马应和道:“朗儿能帮上苏谷主的忙,那是他的荣幸,苏谷主不必客气。” 可苏见山却没打算岔开话题:“可我方才来时听说,诸位好像因为此事,就误会了宣公子偷了东西是吗?那这不也跟苏某牵扯上关系了吗?” 齐鸿回身瞪了齐竟遥一眼,面色有点尴尬:“苏谷主莫要见怪,都是小儿胡说八道的,主要是时渊仙君的神像丢了,小儿太过着急,才会如此说,断然不是要牵扯苏谷主的意思。” “哦?”苏见山似乎是来了兴致,“齐老爷说,时渊仙君的神像丢了?” “可不是,这可是要作为供礼,奉给东麓山的,耗费钱财不说,也没那个时间再雕一个了。下月是十年一次东麓山仙长入凡做洗礼的日子,若是不能按时奉上供礼,仙长往后不来了可怎么办?” 苏见山摇摇头:“这倒是件麻烦事儿。” 作者有话说: ---------------------- 怨种小齐,已经进入黎渐的暗鲨名单了。 第5章 攻略5% 东麓山是已飞升仙君的居所,多少年来都受浔阳城中的百姓供奉,自然也承担了护佑这处的责任。 为了应承此诺,东麓山每十年都会派一位小仙君下山一趟,对整个浔阳城施以最纯净的洗礼,守护这里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这也是浔阳城百姓,如此信奉东麓山的原因。 给东麓山仙君献礼,本是百姓自发的,一开始只是给一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后来慢慢又演变成了各种昂贵又虔诚的礼物。 担心仙长们不收,他们就想尽办法寻各种跟修行有关的东西,美其名曰是他们的一片虔诚之心,为的还是让仙长们多照拂自己。 一说到不能按时奉上供礼,仙长往后不来了,有不少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大家都担心,以后要真是没有东麓山仙长的护佑,他们可就要倒大霉了。 “苏谷主,您见多识广,不如指点一二?”这时,立马就有人想到了苏见山。 苏见山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见识颇多,自然也跟仙门之中有点往来,算是说得上话的,找他帮忙,说不定还能有点转机。 泼墨的折扇轻晃,苏见山游离在众人间的目光蓦地落在了黎渐身上,他像是略略有些诧异,随后又打量了一眼,折扇抵在眉间,笑了笑。 “今日齐老爷府上能人异士颇多,不如就来寻一寻,反正这东西也不会凭空长脚跑了。” 齐老爷顺着他的目光,也下意识的看向黎渐,心下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三步并作两步,脚步有些虚浮,看着黎渐就像看救命稻草一般,拱手道: “仙长,还请仙长救命啊。” 等黎渐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人卖了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好像他今天不答应,这些人就不能轻易放过他似的。 不得不说,黎渐确实有点慌,他虽然是个修士吧,但那是原身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啥。 该死的,什么破系统,发布任务发一半就跑了,连他的死活都不管。 “只要仙长愿意帮忙,我齐家愿以百两黄金作为酬谢。” 百两……黄金? 黎渐默默地心动了一下,他现在身无分文,好像是有那么点吸引力了。 但该拿的架子还是要稳住的,不能让人觉得他没见过世面,黎渐端正面容,尽量不表现出对那百两黄金的心动,清了清嗓子道: “要在下帮忙,也不是不可以,既是仙门之事,在下义不容辞。只是事发突然,在下未有准备,恐怕还需得一人相助。” “没问题,仙长想要谁,但说无妨。” 黎渐丝毫不怀疑,他现在就是坐地起价,齐老爷也一定不会拒绝的,就算他没有,其他人也能凑出一堆来。 第6章 可是银子嘛,够用就行了,他又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至于其他的…… 黎渐忽然脑子一转,白皙纤长的指尖指向角落里的宣朗,嗓音清亮。 “我要他给我帮忙。” 不止宣朗,在场众人皆诧异了一下,他们没想到,黎渐点的竟然是他。 齐老爷先是顿了一下,随后抬手召了宣朗过来,只要黎渐能帮他找到神像,就是要他这把老骨头亲自去帮忙,也没什么不可以。 - “气死我了。” 前庭的宴席很快散了,虽然是要找神像,但来者都是名门大户,总不能拘着不让人走,于是齐竟遥在跟他爹一起送走了客人后,便立马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气得直摔东西。 “宣朗,宣朗,又是宣朗,怎么每次这家伙都要压我一头,明明我才是齐家的大少爷,怎么各个看上的都是他!”齐竟遥气不打一处来。 身后跟着的小厮被吓得不敢动,生怕那杯盏下一秒就砸在自己身上了。 “公子,您消消气。” 齐竟遥冷哼一声:“我不气,我不气就怪了。我爹是这样,那个苏见山也是这样,现在又来个黎渐,竟然还是这样!” “凭什么不找我,我不比那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的废物强多了。” 齐竟遥本来听说黎渐要找人帮忙的时候,还满心想要毛遂自荐的,毕竟这是在他们齐家发生的事,就算需要人帮忙,也一定是找齐家的人。 齐竟遥原本想,哪怕黎渐就是找了别家的公子,也没什么,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会是宣朗! 小厮没敢开口,他心想少爷您在外面什么名声,自己真的心里没数吗? “公子,那不过是个苦差,就让宣朗去算了,咱们倒还落得个清净不是。而且我还听说,这仙门捉鬼,可是很危险的呢,咱们正好不去。” 齐竟遥气呼呼的夺了小厮的扇子:“那不一样!” 他怕什么危险,他以后可是要进仙门修炼的人,他才不怕危险,可是他不能输给宣朗。 况且他是堂堂齐家大少爷,凭什么输给一个连姓齐都不配的外人。 谁都可以,就是宣朗不行。 - 遣走了其他来拜访的客人,布置奢华的前庭里,就只剩下黎渐和宣朗两个人。 精致的雕花窗大开,屏风前,一张金丝楠木太师椅上,清冷的公子斜靠而坐,墨发搭在肩上,尽显飘逸之感。 身旁的桌案上摆着四五碟美味的菜肴,外加几份样式精致的糕点,满屋子里顿时被菜肴的香气充满。 “嗯,还不错,你不尝尝吗?” 黎渐坐在桌前,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试着菜,他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递到了对面宣朗的碟子里。 少年颔首道了声谢,但手上却始终没有动作。 看样子是不太想吃。 黎渐又给自己夹了一块,这是他特意点的鱼脍,选最肉质肥美的鲜鱼,鱼脍寻常都是生吃的,但他不爱吃生的,便让人弄熟了再端上来。再配上特调的酱料,那简直不是一个香字能形容得了的。 方才齐家的宴席,基本上就是坐着喝茶,黎渐吃了两块糕点,还没把肚子填饱。 他可是从穿过来到现在,都还没吃上饭呢,早就饿得不行了,现在就是给他拉一头牛来,他都能追着啃三里路。 宣朗乖巧地坐在对面,时不时地抬眼看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仙长,咱们不是要找东西吗?” 黎渐点点头:“是啊。” “那咱们不是应该开始了吗,等得时间久了,万一神像被趁机运出去,那不是更找不到了?” 他虽然不知道黎渐到底准备怎么找到神像,但是按苏见山说的,不管是人是鬼,既是来偷了这尊神像,总是要想办法运出去的。 神像要是没出齐家也就罢了,可一旦出了齐家,浔阳城那么大,就是大海捞针,无处可寻了。 黎渐抬头,正鼓着腮帮子吃点心,他嚼了嚼,在宣朗不解的眼神中咽下去。 “找东西之前,难道不应该先吃饱肚子吗?” 他看着宣朗俊朗的脸,忽然就笑了:“就算是要为别人做事,也不能苦着自己啊,你说是不是?” 宣朗将信将疑的点了头,他还从来没听人这样说过。 围在齐家门口的人其实都还没散,只是因为黎渐说要将人遣散干净,方便他干活,齐老爷这才把人都赶出去了。 大家都在门口等着看,好奇黎渐到底是怎么找到神像的。 结果等了一会儿,只等到一个小厮风风火火的跑出来,扬声对齐老爷说:“老爷,那位仙长说……说,菜不够,要加菜。” “什么?” 第6章 攻略6% 傍晚过后,围观在齐家门口的人就看着里面的仆从屋里屋外的来回跑,个个手里都端着飘香的菜肴,添茶的添茶,上点心的上点心,慌慌张张,忙得不可开交,生怕怠慢了那位仙长。 黎渐也不挑,只说要加菜,不管厨房里端上来什么菜,他都满心欢喜的收下。 这要是寻常客人,厨子们还得夸他一句好伺候。但重要的是,那是位修士仙长,大家都还指着他找到神像呢。 齐老爷就站在门口等着,眼巴巴看着菜端进去,连盘子都没有出来的,只有侍从们来来回回。 “这人,当真能行吗?莫不是来骗吃骗喝的。”齐竟遥也跟在身后,探头探脑。 倒不是他要怀疑,只是这人看起来不太靠谱。 样貌倒是不错,不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看着比他还娇贵的样子,能是个练家子吗?更何况还眼瞎看上了宣朗,岂不是更不靠谱。 其他人也紧跟着点头,对黎渐颇有些怀疑。 唯独宋执渊负手而立,淡淡道:“成与不成,还得待仙长出来才知。” 齐老爷闻言,再回头看看身后乌泱泱看戏的人群,也只好应声:“诸位莫急,明日一早再见分晓。” 齐老爷这话音落下后,前庭里便再没透出声音来,连窗前摆着的几支蜡烛都熄灭了,显然是里面的人已经打算就寝。 原以为能等着看一场大战的众人:“……” 黎渐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桌前摆着吃剩的餐盘,他也懒得叫人来收了,就放在那里,压着几张黄色的纸。 方才齐家侍从来来回回摆进来的餐盘,黎渐其实没吃多少,他这副身子是得道之人,辟谷过的,吃不吃都行,只是他自己觉得饿,总觉得不吃饭就少了点什么。 桌上的菜肴,大多都给宣朗吃了,宣朗不要,黎渐就硬给他夹了菜,再盯着他吃下去。 小仙君这时候还太瘦了,一看就是在这里过得不好,身量太单薄,还又沉默寡言,看着可怜得很。 随着烛光熄灭,前庭瞬间安静下来,宣朗在另一侧坐立不安,时不时地睁眼瞟他一下,见黎渐没有动静,又兀自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但宣朗不知道,黎渐面上看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柔和感,实际上却是闭着眼在骂人。 艹,什么狗屁玩意,系统死活也叫不来,他还怎么完成任务? 从刚才黎渐闭眼开始,就一直在脑海里呼唤系统301。他刚穿来一天,啥也不知道,指望他能找到神像,那还不如让他现在躺平等着穿回去好了。 可是谁知道,这不靠谱的系统,竟然给他装死,一直在失联状态! 很好,干得漂亮,摆烂摆到这种程度的系统,他还是第一次见! 那行,那就比谁更摆烂吧。 前庭的一侧隔间里,有一张软塌,与庭间仅一窗之隔,且只够一人躺卧。黎渐出于心疼小仙君的想法,便让宣朗去睡觉了,自己在这里打坐就好。 黎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他出奇得很习惯这个新身体,仿佛是习惯性的记忆一般,他看了眼乖乖躺下的宣朗,确认他睡了,才盘起双腿,闭上眼,沉稳呼吸。 黎渐试了一下,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控制这副身体里的灵力,免得真有什么事,他连跑都跑不掉,那才是真的丢人。 但是出人意料的,他的修为很听话,就像一汪清澈的山泉,源源不断地从内息中流淌出来,很安静,却也很深厚。 原来他的这副身体,这么厉害啊? 难怪能被选中来替下凡的仙君渡劫,果然非同一般。要是能用这么个身体潇洒一下,也是很不错的,这一趟来得不算亏。 夜色渐深,黎渐调整内息,也随之缓缓睡着了。 映着深浓的夜色,黎渐头一回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是他和一个身穿白衣的仙君并肩而立,一人手执寒剑,一人抱着一把七弦琴。 巨大的一株木梨花下,他在合衣抚琴,而那位白衣仙君则执剑起舞,以剑鸣与他合奏。 山间长风缱绻,吹拂着他们的衣摆,淡淡地木梨花香萦绕鼻尖,他浅淡一笑,看向那人时,眼眸里满是专注的光。 黎渐看不清那人的面色,只是觉得十分熟悉,脑海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要他抓住那人,好像松手了,就会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第7章 他尽力地想要靠近,可是风一吹,那道身影就消散在风中了。 窗外天色大亮,隐隐约约有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像是有很多人,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什么。 黎渐揉着眉心起身,纯白的薄毯从身上滑落,他讶异的发现,自己竟然是从软塌上起来的。 要是他没记错,昨晚他分明是让宣朗在软塌上睡的,自己则是在太师椅上打坐的来着,怎么一夜过后,自己反而睡在了软塌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故意要同小仙君抢床呢。 软塌与庭间仅一窗之隔,黎渐抬眼看去,朦胧的花窗糊纸上映着一道纤长的身影,正背靠窗台而立。 黎渐看得呆了,那背影似乎与梦中之人有几分相识,皆是一身白衣翩然。 他起身走过去,宣朗正偏着头不知在听些什么,眉头微蹙,听到细微的步伐走过来,宣朗回身颔首。 “仙长。” “外面什么事叽叽喳喳的?”黎渐揽了揽袖子,将衣衫整理好。 宣朗回身的瞬间,正对上黎渐上挑的眼尾,慵懒间带着一丝温和。 他刚睡醒,泼墨般的青丝随意地束了一半,两侧的额间还落了一缕,很显然,他束发的技术并不是太好。 被那一眼看得,宣朗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是齐老爷和昨日参加宴席的那群人,想问问仙长有没有找到神像。” 宣朗越说越小声,最后干脆把剩下的话都咽下去,生怕这话让黎渐听了不高兴。 外面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昨晚黎渐吃完饭就睡了,哪里找过神像的。 半夜宣朗醒来时,看见黎渐歪在太师椅上睡着了,好像睡得不太舒服的样子,所以他就将人抱到了软塌上,自己在庭间的椅子上守了一夜。 以为黎渐会生气,宣朗又紧接着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仙长要是不想被打扰,我这就让他们出去。” 宣朗打心底里,不想看见黎渐眉头蹙起,仙长这么好看,清风明月一般的人,不该皱眉。 谁道,黎渐往旁边的太师椅上一靠,端正地坐着,抬眼看向宣朗。 “他们想等着就让他们等着,不用管。对了,你会扎头发吗?” 他是真的不太行。 黎渐自认是个粗糙的现代人,留短发习惯了,突然给他搞了这么一头及腰的秀发,还没有小皮筋,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想自己上辈子,一没有女朋友,二没有闺女,练手的都没有,怎么给自己扎? 黎渐琢磨了半天,这才决定求助一下宣朗。 宣朗有点懵:“仙长……要我帮您束发?” 黎渐道:“不然,这里还有第二个能帮我的人吗?” 可…… 他迟疑了一下,虽然宣朗不太懂,但他知道,在凡间男子只会给自己的夫人束发。他犹记得他爹还在时,也时常帮娘亲梳头挽发。 但是要他帮同样身为男子的黎渐束发,这样会不会有点唐突,冒犯了仙长。 黎渐看出了宣朗的迟疑,但他只以为宣朗是不敢,便摆摆手宽慰他:“放心吧,我要求不高,就像我昨天来时那样就行了,我这好歹也是来做客的,总不能这样蓬头垢面出去见人吧?” 他倒是可以,但是他不能丢了原身的脸啊,怎么说好歹也是仙门中人,万一以后暴露了身份,旁人还以为他就是这么不修边幅呢。 丢了自己的面子不说,还给仙门丢人了,这样可不行。 “没事,交给你了。” 黎渐说着,干脆就往太师椅上一靠,一副静等摆弄的样子,随便宣朗怎么弄,反正肯定比他束得好就对了。 前庭里没有梳子,黎渐也不是会随身带的人,于是宣朗琢磨了半天,也只能用手揽起青丝。 纤长的指尖从发丝穿过,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捧着黎渐的长发,乌亮乌亮的捧了一手,随即手指笨拙地将长发绾起。 他的动作十分小心,像是生怕扯疼了黎渐,又怕自己亵渎了仙长,宣朗始终僵直后背,目光认真。 黎渐细白的手抬起,给他递了一根银簪,细滑的皮肤下还能看见微微凸起的青筋,指尖修长好看,青葱白玉一般。 宣朗接过他递来的那一头,伸出去的大手显得黎渐的手指娇小许多,指尖细长,白皙得好像个闺阁里的姑娘家。 银簪没入发冠,将发髻固定住,黎渐伸手摸了摸,不经意地摸到了宣朗替他正冠的手指上,那人被吓到了似的,立马将手抽回去,倒是把黎渐惊了一下。 怎么了,他的手有毒? 没管宣朗的异常,黎渐只当他是太自卑敏感了,大不了以后他多多呵护些,让着他点就行了。 黎渐拍拍屁股起身,看了眼桌上满满一桌的盘子,似乎有被动过的迹象,说道: “走吧,去看看咱们的案发现场。” 作者有话说: ---------------------- 无心工作,只想摆烂的黎仙仙。 (为什么叫仙仙,因为他长得仙仙的,名字也仙仙的。) 第7章 攻略7% 前庭的屏风正对着大门,一面是齐老爷坐的主位,面向众人,另一面就摆着时渊仙君的雕像,空无一物。 山水屏风前后两面皆印着雕花,不管从哪一面,都能看见对面的东西,只不过稍稍模糊些,看得不甚清楚。 倘若在正常情况下,屏风后面是有人将神像搬走的,那无论如何都会被发现。不管那人的修为多高,速度多快,只要他出现在屏风后面,就会有人能看见。 但是按当时的情况看来,并没有人出现过,神像是凭空消失的。 黎渐在屏风后打量了一眼,不用看都可以确定,他昨晚布下的阵法被动过。 昨晚桌上摆满了菜,不仅仅是为了给他和宣朗吃一顿大餐,有几个碟子下面黎渐贴了符纸,就是为了设下这个阵法。 方才黎渐森*晚*整*理坐在那里束发时,他余光就已经瞄到了,那些碟子有被动过的迹象,就意味着,他的阵法也动了,有人进来过。 可是从傍晚之前,黎渐将大门关闭开始,他的阵法就已经设下了。在此阶段,齐老爷一直在外面守着,就算他没守着,他也安排了人守着,黎渐心里清楚,这段时间是不会有任何人靠近这里的。 如果不是人,那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黎渐没想到,他刚来练手的第一个任务就这么难,难怪这个任务得有十颗星。 见黎渐蹙起眉头,宣朗轻声问:“仙长,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黎渐刚想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前庭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齐老爷小心试探地声音。 “仙长,黎仙长?可有收获,找到神像在哪了吗?” 齐老爷一开始听苏见山的建议时,是拿黎渐当救世主的,但是经过这一夜,他发现黎渐根本没有要去找神像的意思,完全就像是来骗吃骗喝的。 他有一点想换人,可是又不敢开口,眼下这节骨眼儿,他上哪去请人来帮他找东西? 结果齐老爷喊了半天,也没见里面有动静。 他突然一下心里有点忐忑,又敲了几下门。 还是没有回应。 齐竟遥还记着黎渐昨天没选他,还骂他资质不好的仇,嘴里嘟嘟囔囔的说: “该不会是个半吊子,知道自己找不到东西,结果半夜自己偷跑了吧?” 人群里还有人试图替黎渐说话:“应该不会,那仙长看起来有模有样的,不像是会骗人的。” 齐竟遥想回过身去瞪一眼那人,叫他说话注意点,结果发现说话的竟然是苏见山,他立马悻悻回了头,冷哼道:“会选宣朗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偷跑这种事,也不一定做不出来。” 苏见山余光正打量着齐竟遥,转眼,面前的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屋外的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去,完全铺洒在黎渐的脸上,像是为他渡了一层光。 “我不是说过,没事都别过来打扰吗,我有需要会叫你们的,还有什么事?” 黎渐站在长阶上,背后的门只开了浅浅的一条缝隙,齐老爷试图向里面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闻言,齐竟遥面色瞬间不好看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请你来是找神像的,你什么事也不干,光饭菜就点了一大桌,怎么,敢情是来骗吃骗喝的是吧!” 门外依旧乌泱泱站了一群人,还是昨天那些人,一大早就在齐家门口等着,想看看黎渐是怎么找到神像的,结果没想到,一夜过去了,还连点苗头都没有。 “就是,该不会真是骗人的吧,看着长得有模有样的,实际上是个混吃混喝的半吊子?” “要我说啊,还是不能将期望寄托在这样的人身上,齐老爷干脆还是到宗门里请仙长来得好。” “你这话说,那宗门里的仙长,是咱们想请就能随便请来的?没那么容易的,等请来了,神像早就不知去哪了,洗礼也过了。” 第8章 “那可怎么是好?” 长阶下,看戏的人群开始指指点点。他们到底没见过几个修士,除了每十年一次东麓山仙君下凡来为百姓做洗礼祈福,会有乘云宗的修士随行,此外他们再没见过其他的仙长了。 想去仙门请仙长下来帮忙,可以,首先得找到乘云宗的门在哪里吧,他们连门朝南朝北都不知道,更不知上哪去请。 “说完了吗?” 黎渐始终没开口,就任由他们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叫唤,他揉了揉眉心。 “齐老爷要是不想请在下来找神像,大可直言,不必如此催促,拐弯抹角。” 正好,反正他也不想找了,什么鬼任务的,他也不做了。 他要回去摆烂,彻底摆烂! 齐竟遥刚要上前说些什么,被齐老爷一把拉了回来,随即齐老爷恭恭敬敬地拱手。 “仙长莫怪,我们也只是担心神像,毕竟东麓山仙君下凡是大事,怠慢不得。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们没法交代啊……” 黎渐径直走向齐老爷:“齐老爷可忘了,我们约定的时间是三日,现在才第二日,您要是着急,那在下现在就可以离开。您要是想要东西,就老老实实回去等,不要让任何人再来打扰我,明日一早,我就将神像完完整整地交还与你。” 眼前人没有回应,黎渐扬声问了一句:“听明白了吗?” 被黎渐一句话问的,齐老爷有话也不敢说了,本来就是他们有求于人家,现在反倒还要要求别人怎么样,说来确实不讲理了些。 “明白明白。”齐老爷连声应下。 话音还未落,眼前的门又“嘭”得一声被关上,将众人挡在门外,生生吃了闭门羹。 黎渐也不在意,他现在可谁都不想伺候了,惯得他们坏脾气,个个没本事,找麻烦倒是溜得很。 还有那齐竟遥,最好是别犯在他手上,不然他见一次揍一次,让小屁孩长长记性。 宣朗站在门旁,黎渐没让他出去,大概是怕齐竟遥见到他,又要阴阳怪气的嘲讽一番。 黎渐倒是不怕,他社畜这么久,早已经习惯了甲方爸爸的言语攻击,只要银子到位就行,面子什么的,要不要无所谓。 但是宣朗不同,他可是已飞升的仙君,本来就不该在凡间受这罪,黎渐的任务是帮他渡劫,那自然也要多照顾些了。 而且就算不是为了任务,这么好看的弟弟,他也舍不得让人家受罪。 不过黎渐还有点不懂,时渊仙君既然都能安排人帮他渡劫了,怎么就不能给自己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命呢? 真是奇怪。 黎渐往太师椅上一靠,懒散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面上一副沉思的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宣朗走到他面前,弯身道:“仙长不要在意他们说的话,我相信仙长一定能找到神像的。” 黎渐原本还在考虑该怎么摆烂比较合理一点,突然一抬眼,就见白衣少年弯下身来,狭长的眼眸晶亮亮的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先前阴郁少年的模样,眼睛里都闪着光。 黎渐眨巴眨巴眼:“你信我?” “嗯。”那人点头。 黎渐更不明白了:“你为何信我?” 明明外面那些所谓见识深远的老家伙们都不相信,他这般年轻的样貌,资历肯定也浅薄,能对付得了什么妖魔鬼怪,偏偏这个少年说信他? 宣朗想了想:“感觉吧。感觉你很厉害。” 黎渐心下一喜,真不愧是仙君下凡,这眼光绝对比那些凡人强多了。他越发觉得,自己肯定没有认错人,除了下凡的仙君外,谁还能有这样的眼光和魄力? 不过,连他都不信他自己,宣朗说信他,似乎也没什么用。 被黎渐劈头盖脸的怼一番,前庭外人群已经三三两两散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十分有眼色的不敢再去触齐老爷的霉头,免得再把丢神像的气撒旁人身上。 没了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黎渐便能沉下心来打坐,齐家照旧一日三餐的往里送,也不敢再得罪黎渐。 里面依旧没有声音,要不是门还管关着,齐老爷几乎都要以为里面没人了。 直等到傍晚,夜幕降临,前庭外连守着的侍从都没有了,唯有里面烛火摇曳,黎渐给宣朗夹了个排骨,示意他多吃点,说不定一会儿,还有得体力要费。 黎渐喝了口茶,这时一道凉风吹来,从他耳畔拂过,吹起了细碎的发丝。 他忽然放下杯盏,眸色沉了沉。 宣朗见状,立马问:“仙长怎么了,可有事要我帮忙?” 黎渐讶于宣朗的敏锐度,便笑着说:“来了。” “什么来了?” 宣朗余光不经意地往黎渐的身后瞟去,仿佛是能看见那里有什么似的。 黎渐道:“偷神像的……东西。” 不是人,而是无影无形的鬼东西。 黎渐关上门窗,等了一天,就是为了等这么个东西来。 那天神像丢了的时候,黎渐便是察觉到了这么一道凉风,紧接着神像就丢了。 后来黎渐才发觉,那其实并不是凉风,而是一缕控制傀儡的银线,这一定是有人在齐家控制着傀儡小鬼,故意做的一个把戏。 方才,前庭里门窗紧闭,可还是有这么一道凉风吹进来了,那一瞬间,黎渐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那人很厉害,出手迅速,干净利落,根本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但是黎渐可以确定的是,控制傀儡的人现在还在齐家!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攻略8% 黎渐来不及多想,抓着桌上的筷子飞出去,直接擦过极细的银线,死死插在对面的墙壁上。 筷子擦着银线而过,被锋利的丝线割开碎片,硬生生削了大半。 细细密密的银线瞬间绷直,被筷子钉死的丝线赫然显出影子来。黎渐拉着宣朗躲开,霎时间眼前竟显现出无数闪着银光的丝线,几乎要将他们包裹其中! 屋里的烛光霎时熄灭,唯余缕缕青烟飘散,两人的视线黯淡下来,只能依稀借着窗外透进的月色,分辨那细细密密的银光。 “小心!” 黎渐袖中迅速抽出一柄长剑来,利刃的锋芒挡在宣朗身前,被无数陡然绷直的银丝缠绕。 宣朗一个弯身躲过,堪堪从银丝的攻击下抽出身。 剑身光芒微闪,黎渐这才看见,整个前庭里此刻都已经被银丝穿透,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银丝锋利,稍一不慎就会被刺出一道血口子来,这明摆着是不想给他们留活路了! 黎渐回身,将宣朗按在饭桌上,两人呼吸相融,弯身躲避时,一缕发丝被银线削断,飘散空中。 “在这儿等我。”黎渐说。 他虽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东西,但是他必须保证宣朗安然无恙才行。 不等宣朗回答,黎渐已经撑着桌子起身,长剑一挥,“铿”得一声与银线对上,将自己纠缠在细密的丝线中。 银线像是刻意控制一般,灵活得将黎渐缠绕其中,一点一点地把他从原本的位置拉开,紧紧地缠绕着他。 黎渐并未注意,这时一根细到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银线脱离网罗,径直转向宣朗的方向。 映着月色的银丝寒意乍现,迅速飞向宣朗,在距离他脖颈分毫时,稳稳地扎进他身后的墙壁里。 糟了,宣朗! 黎渐扬起剑芒,往那团密密麻麻的银线上劈去,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外面控制的人有心无力,黎渐明显感觉到那些迅速移动的银线陡然慢了下来,仿佛被什么牵制了一般。 不待黎渐多想,剑锋在偌大的屋子里左右交锋,转眼间所有银线齐齐断裂,发出清脆声响。 空气仿佛凝滞了,无数的银线瞬间收回,从四面八方消散。 窗外狂风簌簌,黎渐正打算提剑去追,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谁,竟然还想取他的命,连宣朗也不放过! 宣朗从角落里探出身来,指着屏风后,扬声道:“仙长,神像回来了。” 黎渐被他一句话吸引,看了眼银线逃窜的方向,默默地转回身去。 昏暗的黑夜里,齐家宅院的屋顶上一道墨色身影闪了闪,那人看着掌心恹恹的银线,被削断了锋利,变成了一根普通的银丝线。 那人凌厉的目光落在前庭里,呵笑一声:“居然为了一个陌生人出手了,真是难得一见啊。” 随即长风拂过,那抹身影一暗,逐渐消失在夜空里。 黎渐站在屏风后,左右打量了片刻,那里赫然就是齐老爷摆出来的时渊仙君神像,不是替代的残次品,而且连位置都未曾移动过,那为何先前会消失不见呢? 屏风后的墙壁上,还有黎渐的筷子插在里面,截断的半根银线。黎渐将垂落的银线拿下来,极细的一条,若是不仔细都看不清楚。 宣朗点了蜡烛,整个屋子瞬间亮了起来,他端着烛台走上前问:“仙长可看出些什么了?” 第9章 迎着明亮的光线,黎渐指尖捻着银线,说:“不是什么妖邪作祟,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 黎渐点头:“有人控制了这银线,将神像藏了起来,让我们误以为,他能够在一瞬之间将神像转移出去。不过,能炼成这种银线,说明那人的修为很高。” 起码耗费了不少心血,而且修为应当在他之上。 这银线便是用来隐藏神像的,只有黎渐将它钉死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隐藏的银线将神像包裹起来,恰好让人瞧之不见,便以为神像已经没有了。 若是不出黎渐所料,那人今日来控制银线,是打算趁机将神像带走的。 经过昨日一晚,黎渐明显来骗吃骗喝的状态,摆明了就是个半吊子,那人看在眼里,应该心里会对他少了些防备。 若非如此,黎渐也不敢保证就能把那人钓出来,万一他要是真的不出来,说实话,黎渐也没办法。 再者,银线是人为控制的,距离肯定不会太远,应该就在齐家附近。会是谁呢,齐家这几日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他大多都不了解,根本猜不到是谁。 算了,东西找到了就行,其他的黎渐也不想多管,那不是他该管的事。 - 第三天一早,天还没亮,黎渐就收拾好东西,开了门。 昨儿那一架打到了半夜,直到银线消失殆尽,黎渐还有点心有余悸。他虽然不知那人为何突然收了手,但倘若那人再卷土重来,黎渐可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打得过。 他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而那人有多高的修为,他却一无所知。 所以直到后半夜,黎渐一直撑着眼皮,死死盯着屏风后的神像,生怕再来一次,他今天可就没法交代了。 窗外枝头上,有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唤,黎渐打开门的一瞬间,正对上齐老爷探头探脑的眼神。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有些凝滞。 “哟,齐老爷来得可真巧啊。”黎渐一挑眉梢,大大方方的开了门给他看。 齐老爷原只是想来看看,黎渐会不会真的趁半夜跑走了,大家都这么说,他也不得不信。 可是没想到,居然会被黎渐正面撞上,属实有点尴尬。 齐老爷扯着宽松的脸皮笑:“巧,真巧了。” 前庭的门大敞着,黎渐和宣朗缓步走出来,正好给齐老爷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缝隙往里看,泼墨的屏风正对着大门,齐老爷一抬眼就看见了屏风后若隐若现的神像。 他立马指着那里,惊诧道:“神……神像?仙长当真将神像找回来了?” 此时时间还早,前庭里只有齐老爷一人在,黎渐一摊手,给他让开了位置,齐老爷立马像一个捡到宝的小孩子似的,兴冲冲往里面奔,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黎渐环胸看他:“齐老爷可看清了,这是不是您要找的神像。” 神像及人高,大致按照时渊仙君的身段定制的,但是他们也没见过时渊,所以并不那么精准。雕刻神像的材料乃是稀有罕见的玉石,可以说很贵,短时间内想要打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齐老爷伸手摸着神像的边角,恭敬得仿佛生怕亵渎了仙君,他边打量,边连声道:“是了,是了,这就是我亲自挑选的材质,一分一毫都不差。” “不知仙长是从哪找到的?” 他回过头来,发现门口的二人皆盯着自己看。察觉自己失仪了,齐老爷立即敛了神色,稍稍端正起来。 宣朗始终跟在黎渐身后,在黎渐看不见的地方,目光一寸也没离开过。在黎渐不经意回头,余光瞥到他时,宣朗却慌忙地躲开视线,不敢再看了。 黎渐并未发觉身后人的异样,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坐,淡淡道:“那大概是时渊仙君显灵,特意照拂了齐老爷吧。” 齐老爷连声称是。 “时渊仙君仁爱,心怀天下,定是能知晓我等凡俗的难处,所以特意派了仙长下凡来帮忙的。” 黎渐想说倒也不必,他到这里来确实是为了时渊仙君不假,但也不至于是来帮你忙的。可他转念一想,那不如将错就错,给齐老爷稍稍提点一番。 黎渐正了身子,正容肃穆:“看在齐老爷如此虔诚的份上,在下再多提点你一句,透一点不可泄露的天机。” 齐老爷立马道:“仙长请直言。” 黎渐神秘兮兮地说:“齐老爷府上灵气充盈,想来是时渊仙君特意照拂之地,说不定时渊仙君如今就在何处看着呢。在下观察许久,齐老爷府上或有与时渊仙君气运相合之人,乃是时渊仙君照拂的根本,所以还请齐老爷务要善待才是。” 黎渐说着,目光不经意地往身旁一瞥,浅淡的一眼,似有若无,意味深长,又像是在提点齐老爷,又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但齐老爷在浔阳周旋多年,岂会不知黎渐这点眼神的意思,他也随着看向宣朗,只是面色略有些迟疑。 齐老爷拱手道:“多谢仙长提点,齐某感激不尽。” 黎渐摆摆手:“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该给的酬劳也不能少。” 他的意思很直白,就是干完活了,该给钱了,可不要想着赖账。 齐老爷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前庭门口,扬声喊了一句:“来人。” 紧接着下一秒,前庭外呼啦啦来了好几个侍从,往门口一站,像是早就在那儿了,就等齐老爷一声令下。 他说:“吩咐管家,取百两黄金来。” 闻言,黎渐兴冲冲的搓着手,好像那金灿灿的黄金已经到手里了。 没想到这里的银子这么好赚啊,比他以前当社畜狗容易多了,连甲方爸爸都如此的和善,真不错。 等黎渐领了金子出门时,始终跟在身后的人早已没了踪影,他在院子里环顾一圈,也没见到人。 他原本想着,自己这一招一举两得,不仅自己拿了钱,还帮宣朗在齐家稳固了地位。只要齐老爷还想着让东麓山仙君照拂他家,他就不敢再怠慢了宣朗,这下宣朗也一定会对他表示感谢的。这时候他便趁机接近宣朗,自然不愁完不成任务。 黎渐心里想得美滋滋,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抓住机会,人就不见了。 黎渐谢绝了齐老爷挽留的意思,表示自己还有历练要去完成,转眼出了门,就碰见了方才一直寻而不见的宣朗。 一身纯白外袍的少年立在门外的梧桐树下,他背对着黎渐,身量纤长且单薄。 黎渐看着那人,鬼使神差地走近两步,又故作无意地大声说道:“真是不巧,初来乍到,历练还没完成,此时又无处可去了,可怎么是好呢?” 他说得故意,听者自然也有意。 宣朗回身,正见黎渐站在身后不远,听见他的话,便开口道:“仙长若是不嫌弃,可在我家住上一段时间,只是我住得比较远,不知……” 就等这句话了。 黎渐大步上前,早已经准备好了似的,迈开步子,率先往前走。 “不嫌弃,走吧。” 第9章 攻略9% 宣朗并不住在齐家,而是住在齐家的外宅,城外的一个小院子里,临山靠水,看起来风景却是不错。 在外说来,宣朗名义上还是齐家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是来投奔齐家的客人,所以面上该给的体面,齐老爷倒是一点儿也没落。 但是不知因为何故,齐老爷待宣朗并不像寻常亲戚一般,倒有种任他自生自灭的感觉。 没人知道他跟齐家到底是什么关系,迎合着齐老爷和齐竟遥的态度,便都只当他是齐家捡回来的,跟仆从没什么区别。 黎渐不了解,他也不敢问,生怕惹了宣朗的伤心事。 宣朗住的院子并不算大,只有两间简单的屋子,红瓦青砖。但是坐落在一片青翠的丛林里,后面是绵延的山,绿荫遍地的茂密树林,起码是个风景绝佳之处。 往常都是宣朗一个人住,院子不大,却十分惬意。只不过这次多了个黎渐,宣朗明显有些慌乱了。 他拘谨的请黎渐坐下,又忙不迭去倒水,怕慢待了黎渐似的,还特意拿出齐老爷年节时分给他的茶叶,泡了一壶淡淡的茶水。 宣朗弯身倒水,双手捧着递上前去,道:“仙长请喝茶,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黎渐瞥他一眼,接过茶水,笑道:“不必叫我仙长,这样显得太过生分,若是按年岁算,你该叫我一声哥哥。” “啊?”宣朗猛然抬头,在看见黎渐含笑的眼眸时,又默然低下,不敢再看他。 哥哥? 这样的称呼,是不是太亲昵了? 宣朗是肯定不敢喊的,他不敢唐突了仙长。 沉默片刻,见宣朗低着头没有反应,不知是在琢磨什么,还是被自己吓到了,眉头微蹙。 黎渐只好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意。 “叫黎渐吧,我叫黎渐。” 看来,小仙君现在还是太纯情了,不能随意撩拨啊。 第10章 宣朗默默点头:“黎仙长。” 黎渐一歪脑袋,好的,随便吧,小仙君喜欢叫什么都可以。 不过系统不是说,时渊仙君修的是无情道,十分难攻略吗?怎么他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十分纯情的小奶狗呢,连叫一声哥哥都会红了耳朵啊? 而且仔细算来,他这才穿过来第三天,就已经成功地打入内部,住进小仙君的家里了。三天就能把一个陌生男人领回家,这样的小仙君,能是会修炼无情道的无情人吗? 不像,怎么看都不像。 不待黎渐再继续琢磨,寂静的院子外便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黎渐耳清目明,还没等人出现就已经听到了声音。 从他们来时一路看,这里只有宣朗住的一个院子,没有旁的人家在居住,所以不会是路过的邻居。除此之外,能到这里来的人,那必定就是特意来找宣朗的了。 黎渐喝了口茶水,耳畔微动,听着那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你确定看见那半吊子修士跟着宣朗来这里了?” “大少爷,我保证没有看错,那仙长,不是,那臭修士一出门就跟宣朗走了,俩人像是说好了似的……大少爷你看,就在那里。” 那被唤大少爷的人从一片树叶的阴影下显出身形来,一身耀眼的金色长袍,发髻高高束起,远远看着倒是有点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气势。 但是走近一看,便又觉得,这是从哪个山头跑出来的土匪头子,一副气焰嚣张的模样。 黎渐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旁边是郁郁葱葱的篱笆围着,一眼便能看见那一身显眼的靛青色长袍,温雅且随意。 黎渐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齐竟遥带人来找茬的,他连头都没抬,兀自品着齐老爷送的陈年旧茶,默默吐了一口茶沫子。 这跟他在齐家当贵客时喝的,那可不是一个待遇。 不得不说,齐老爷待宣朗,确实是表里如一的一般,连给他喝的茶都是陈茶,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小仙君不懂这东西嘛。 黎渐当社畜的那几年,经常跟各种甲方爸爸去高档场所喝酒喝茶,当然不是人家请他去的,是他追到那里,上赶着给人家当倒茶小厮的。经过几次锻炼,也算是练出一手的好茶艺来。 一口茶沫子吐出,齐竟遥面色陡然难看起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黎渐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人都已经在门口站了这么久,连喊了几声都没人理,这人喝茶也就罢了,还借此吐他茶沫子,羞辱他,简直欺人太甚! 齐竟遥虽然是被娇惯的小公子,但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自乱阵脚。 他心里有数,这人是他爹的贵客,帮他家找到神像的大功臣,他不能对黎渐怎么样,但是不代表他不能找宣朗的麻烦。 齐竟遥一招手,示意随从进去:“去给我把宣朗叫出来。” 身后的狗腿子们会意,应该也是早就熟门熟路了,直接闯进了围栏,准备往里面冲。 此时宣朗正端着一碟菜出来,还冒着热气,见到齐竟遥来,他不慌不忙的放下碟子,问: “齐公子有事吗?” 齐竟遥对他这般淡然的态度并不惊讶,从小到大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这人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好像自己很厉害,就是不屑跟他计较似的,看得让人讨厌。 齐竟遥示意随从们停下,径自上前,负手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了吗,你别忘了,这是我家的地盘,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 宣朗将筷子递给黎渐,还特意擦干净,摆在碟子旁边,缓缓道:“我好几日没回来住,家里没什么菜了,就随便做了点,仙长将就吃些。明日我去集市上买,再给仙长做。” 黎渐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就是简单的素炒青菜,但是味道很香。 “嗯,好吃哎。” 他稍稍扯开唇角,不是敷衍的应和,是真的觉得不错。 原以为能需要有人帮他渡劫的仙君,下了凡也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既然命都已经这么好了,顺风顺水的,那再好一点也没什么所谓。 可是黎渐没想到,时渊仙君下了凡,竟然过着这样的日子,连饭菜都需要自己做,还得随时被人威胁着,真是可怜。 宣朗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担心,慢待了仙长,这比在齐家的待遇差太多了。” 黎渐却笑道:“我不觉得,大鱼大肉吃的我有些腻了,这种素淡的菜就很好。” 眼见两人一来一回,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齐竟遥更生气了,攥起拳头跺脚,指着宣朗骂。 “你们……你们居然敢无视我!我告诉你宣朗,别以为你住进来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要是得罪我,我随时都能让你滚出去,明白吗?” 宣朗抬眼,齐竟遥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不止是被骄纵的嚣张,还有满眼写着的讨厌,他讨厌宣朗,没有原因。 宣朗站在石桌边,长舒一口气:“齐公子想做什么,我也阻拦不了,你开心就好,也不必时时刻刻同我置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的。” “是吗?”齐竟遥说着,余光不满得瞥着兀自吃东西的黎渐,“你还知道齐家我说了算啊,那你还敢随便带人回来,你有这个资格吗?” 宣朗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黎渐,他刚把黎渐带回来,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想被齐竟遥给打扰了,于是他道:“那齐公子想怎么样?” 齐竟遥嘚瑟的向前两步:“我想?要按我说,你得……啊!” 还不等齐竟遥说完话,一把竹柄的扫帚直接飞到了齐竟遥的头上,砸出一个大包来,打得他捂着脑袋嗷嗷直叫。 宣朗一垂眼,就见黎渐方才拿着筷子的手微动,指尖运气,那扫帚就像生了灵似的,就随着他的指挥去揍人。 身后的几个随从眼见着自家公子挨揍了,都立马张牙舞爪起来,要上前去报仇。 黎渐动了动手指,那扫帚就横在门口,来一个揍一个,谁来揍谁,丝毫不留情面。 黎渐道:“我想去哪里,那是我的事,看我高兴,齐公子要是有任何的不满,大可以来找我说,你想怎么聊都行。” 就是用拳头聊,黎渐也没在怕的。 齐竟遥捂着脸,气呼呼地指着两人:“这可是我家的院子,你们竟然敢打我!你们等着,我非要让你们从这里滚出去不可!” 说着,齐竟遥狠狠地踹了一脚身旁的随从,示意他们赶紧走,不走还等着留下来丢人嘛。 “悉听尊便,我等在此恭候齐公子大驾。” 眼见着一群人乌泱泱的来,又灰溜溜的走,黎渐心满意足的拍拍手,也不管落在地上的扫帚,兀自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清粥小菜,也是一道美味。 作者有话说: ---------------------- 黎仙仙:叫哥哥。 小宣朗:哥哥~ 趁着小朋友还可爱,使劲撩! 第10章 攻略10% 待齐竟遥走后,宣朗才去门口收拾了烂摊子。 地上的灰尘已经被那几个随从滚得差不多干净了,宣朗也不用怎么收拾,只是将飞出去的扫帚捡了回来,放回原位。 他想了想,又道:“仙长不必为我这般得罪他,齐竟遥这人记仇,只怕往后他也会这般对你。” 宣朗已经习惯了,从他六岁时来到浔阳,投靠齐家开始,齐竟遥就一直都这么欺负他的。 他反抗过一次,险些伤了齐竟遥,齐老爷知道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灾星,千万别祸害了他们齐家。 自此,宣朗就更自卑了,不敢再出现在人前,更不敢反抗任何人。 寄人篱下的日子,让宣朗不敢再有反抗的念头,因为原本就是他不配。像齐竟遥说的,他是个跟别人不一样的怪物,没人愿意接受他的。 黎渐耸耸肩:“我又不怕,他记仇就让他记好了,又不能把我怎么着。” 宣朗点头道:“也是,仙长修为高深,他确实不能怎么着。” 这倒是他多虑了,齐竟遥再怎么有本事,那也是仗着齐家的名义,看在他是齐家老爷老来得子的宝贝,也就不跟他计较了。但是真要是到了仙长面前,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黎渐嚼完嘴巴里的菜,放下筷子,偏头看向宣朗,问:“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我?”宣朗指指自己,有些突然。 黎渐说:“是啊,我看你很有天赋的样子,要是练剑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厉害的剑修呢。” 就像时渊仙君那样,闻名天下,虽然他就是时渊仙君本人,但该有的鼓励不能少嘛。 宣朗暗了眸光,抿嘴道:“我不行的。” 黎渐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况且,那可是系统说的,你是修仙界最天赋异禀的剑修啊,森*晚*整*理你都不行,还有谁能行? “我可是不随意教人的哦,就当是住你这里的报酬了。难道你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厉害一点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第11章 被黎渐催促着,宣朗不知怎么的就答应了,反正是黎渐教他,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 齐竟遥带着几个随从偃旗息鼓的回了齐家,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了迎面而来的宋执渊。 齐竟遥懒懒地抬手,算是跟那人打了个招呼。 他们都是浔阳城里有名的富庶人家,同住在一片城中,算是自小就相识。但是宋执渊跟齐竟遥不同,齐家是商贾之士,凭着富甲一方的财富在浔阳城里站稳脚跟,齐竟遥也只能算是混进浔阳城公子行列中的一个小兵,只不过他时常太过骄纵,总是在被踢出行列的边缘。 而宋家则是世代武将出身,祖祖辈辈的练剑之人,乃是浔阳公子行列中为首的佼佼者。 尤其浔阳城中素来以修士为荣,以宋执渊的天赋,便是有希望入仙门修行的,自然更受各家敬仰。 若非如此,同身为名门之家,也不会有其他家特意来找宋执渊指点一二,降低自己的身份。 齐竟遥尽管平日里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见到宋执渊时,也还会顾及对方的面子,同他招呼两声。 当然,前提是在保全自己面子的情况下。 但是这个时候,齐竟遥觉得自己都快丢脸死了,哪还有面子去见宋执渊,于是招招手就想赶紧回去。 宋执渊却没打算轻易离开,他快走上前两步,凝着齐竟遥捂着的额头问:“这是怎么了?” 齐竟遥没好气的瞥眼:“没事,不小心磕着了。” 反正他是肯定不会告诉宋执渊,自己是被宣朗那个家伙,和他带来的援手给打伤的,这样他以后更没有面子在那些公子们面前混了。 宋执渊看着他的脸色,立马就明白了,然后打算换个问题:“对了,那个帮齐老爷找神像的修士呢,现在可还在你家?” 齐竟遥道:“跑了。” “跑了?” 宋执渊不解。 “可我听说,时渊仙君的神像已经找到了啊,齐老爷特意广传了消息,说是要感谢那位仙长。既是找到了东西,为何要跑?” 齐竟遥被他问得不耐烦,拿下捂着脸的手,指给他看:“你看,看我这脸,看到了吗,就是他给我打的,你说他还敢留在这儿吗!” 他要是敢留在齐家,齐竟遥发誓,一定会找机会报仇的! 就算他没留在齐家,只要他还在浔阳城一天,连带着宣朗的仇,也要一起报了! 想他堂堂齐家大少爷,从小做什么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还是头一回,被打得如此狼狈,简直没脸见人了。 “这是……那位仙长打的?” 宋执渊明显不太相信,“那位仙长看起来温雅得很,是个讲道理的,怎会毫无凭据的对你大打出手?” 宋执渊瞥着他,心里很快就有数了,这一定是齐竟遥惹了黎仙长什么,那人才会忍无可忍动手的。 这种事发生在齐竟遥的身上,一点也不稀奇。 要不是看在他是齐家独苗的份上,还是老来得子,浔阳城里多少公子都想逮他揍一顿了。 齐竟遥却一点数都没有,还诧异地看向宋执渊:“你说他是个讲道理的?呸,讲个屁的道理,他连话都不说,直接动手还差不多。都是宣朗那家伙,害我被打成这样,我非得跟他没完不可!” 宋执渊摇摇头:“说来,那宣朗也好歹是你表兄,本是你不该这般待人家。” 如今被教训了,只能说是因果循环,各自报应,人家黎仙长也算是仗义出手了。 齐竟遥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他就是个怪物,是祸害!” “什么意思?”宋执渊问。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炸了毛的金袍公子不耐烦地摆摆手,撇开宋执渊,又在一行随从的殷勤吆喝下,往自家宅院里奔,外面丢脸的世界,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了。 - 城外的小院子不大,只有简单的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宣朗往常睡觉的地方,另一间则什么也没有,算是个储存的小仓房。 夜半要睡觉的时候,宣朗特意给黎渐准备了东西,被子也让给他,自己则抱着一床薄薄的单被准备打地铺。 黎渐刚洗净了,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长袍松松垮垮的披着,墨发松散,隐隐约约能瞥见宽松领口里的白皙皮肤。 见宣朗拘谨的抱着被子,他问:“去哪?” 宣朗垂眼说:“我……我到旁边的屋子里去睡。” “那里不是没有床吗?”黎渐余光暼了一眼,又问。 宣朗道:“可以打地铺的。” 先前在齐家住的时候,也一直是打地铺睡的,他都已经习惯了。 黎渐在榻上坐直身体,往里面稍稍挪了点位置,盘腿打坐,看了眼抱着被子要走的宣朗,拍拍身旁的位置,道:“这不是还有地方么,过来。” 虽然说他不至于现在就对小仙君下手,忙着完成任务吧,但是让堂堂仙君去旁边打地铺,他自己却占着别人的床,说实话,这事儿黎渐做不来。 而且宣朗的床榻其实不小,两人并肩横躺都绰绰有余,虽说他也会别扭,但要真去打地铺,那也应该是他去打,不能苦了小仙君才是。 宣朗站着没动,他没想过要跟黎渐躺在一张床上,这样太过冒犯了。 黎渐却坚持:“没事儿,又不是姑娘家,男女授受不亲的,睡一夜,明儿一早再去置办不就行了。” 本来宣朗好像没事的,还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走,但是一听黎渐说这话,立马像是被点了线的窜天猴,抱着被子直接奔了出去,连头也没回。 一阵飓风过后,只剩薄弱的门板在摇晃。 黎渐默默地在床榻上,撑着脑袋打坐,想半天也没搞懂宣朗到底是怎么了。 第11章 攻略11% 来到这里后,没有人打扰,也没有眼目时时刻刻盯着,黎渐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直等到日上三竿了才起。 这里不愧是远离城中喧嚣,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四周都是一片寂静,除了偶尔树林里传来几声鸟叫,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会打扰他睡觉。 黎渐好久没睡到自然醒,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今日换了一身湖蓝的长袍,是他从原身的乾坤袋里翻出来的,腰间佩了一块浅色的玉佩,同他手里拿着的玉冠相衬。 宽大的长袖随风摆动,步伐蹁跹,要不是那一头青丝被束得乱七八糟,倒还真不知是何处来的矜贵公子。 不止是这一身衣衫,黎渐还在乾坤袋里找到了不少好东西,在齐府里设下阵法的纸符就是从乾坤袋里摸出来的。还有几本练剑的秘籍,会发光的宝石,各种他暂时还不太会用的灵器,应有尽有。 能随身带着这么多宝贝,可见原身的身份非同一般。 但是最吸引黎渐的,还是正中间摆着的一把七弦古琴,通体墨色,琴弦清透,琴身显眼处,刻着“溪池”二字,一看就是一把极具灵气的古琴。 这不就巧了。 黎渐从小到大,别的没天赋,混吃等死绝对一流,唯独在古琴上造诣颇高。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会的东西,小时候家里人带他去学乐器时,他一眼就挑中了古琴,而且学得极快。他长到这么大,小时候学的东西全丢掉了,唯独这一把琴没丢。 看来,这个任务会选中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黎渐从屋子里出来时,宣朗正在小厨房里做饭,他今天也换了一身墨色衣衫,朱红屋檐下,高挑的身量在小厨房里忙活,有一种莫名的格格不入。 这人明明应该才十七岁左右,可身量却比他还高出半个头多,黎渐一直不觉得自己矮,起码不比其他人矮,只能说还是这人长得高了些。 最要紧的是,黎渐还有点担心宣朗不注意抬头,脑袋再磕到屋梁上,那可就滑稽了。 像是听到黎渐的声音,宣朗转过身来,将黎渐凌乱的发丝看在眼里,说:“仙长坐一会儿吧,饭马上就好了。” “好。”他默默地应下,仿佛是相处许久的自然。 但是好像,原本应该是他来服务仙君的,这是他的任务,黎渐都准备好接受自己悲惨的命运了,结果来了之后,反倒是他抢了仙君的床,还让仙君给他做饭。 “你的手艺,真的很不错。” 宣朗端上了饭菜,还是很简单的素色,大约是院子后面随手就能摘到的,这样朴素的行为,倒是和他惊艳的容貌不太相衬。 黎渐心里愧疚自己使唤仙君是不对的行为,但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喂进自己嘴里。 嚼吧嚼吧,是真香,也不知道宣朗是怎么练出的这般手艺。可惜注定是修无情道的仙君,不然将来还不知道能便宜谁了。 宣朗弯身坐下,青涩地抿着嘴角:“随便做做,仙长要是喜欢,就多吃些。” 黎渐忙点头:“嗯,喜欢。” 第12章 白吃白喝的还不满意,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两人很快吃了饭,眼看着黎渐的青丝被他弄得乱糟糟,宣朗拿了把梳子,从他身后走过来,伸手接住那一把细滑乌亮的长发。 “还是我来吧。”他说。 黎渐松了手,没有犹豫,理所当然的将这个“重任”交给宣朗。 这种时候,他一向是非常有眼力见,会适时撤退的,他自认在这方面没有特长,实在弄不好,但是形象还要注意,所以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骨节分明的指尖在发丝中穿梭,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将青丝捧起,然后灵活的束好,簪上玉冠。 宣朗做的极认真,仿佛是在看待一件珍宝一般。 黎渐看不见他的动作,只有天光照下的一道模糊的影子,但明显能感觉到他手下极其的温柔,有耐心,生怕亵渎了神明。 黎渐摆弄着宣朗放下的木梳子,很精致的一把,雕刻着妖冶的芍药花,纹路细腻,看着像是个女子的物件,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不知是谁的。 他在手心把玩着,忽然开口问:“你好像都不问我的身份,和我来的目的,就这样把我带回家,难道不怕我是个骗子吗?” 宣朗道:“仙长怎么会是骗子呢,仙长那么厉害。” 虽然宣朗这话说得黎渐有点满意,还有点飘了吧,但他怎么不是骗子呢,他这次就是来做偷心盗贼的呀。 黎渐偏了头,朝他摇了摇手指:“那可不一定,万一我是盯上了些什么呢,你可要小心了。” 宣朗垂眼,看着黎渐清透的玉石发冠,问:“那仙长到浔阳城来,是做什么的呢?” 黎渐指尖从梳子的木齿上划过,发出轻微声响,他说:“我来……找一个人。” “何人?” 宣朗问,“我也算是在浔阳城长大,若是城中的人,想来我也该认识的,或许我能帮上仙长些忙。” 黎渐却没回答,只说:“你当然能帮上忙。” 因为,我找的就是你啊。 - 束完发,时间还早,黎渐在院子里晒太阳,此刻未及午时,阳光都还算温和,晒得人身上懒洋洋的。 黎渐起早贪黑加班久了,早上出门时太阳还没出来,晚上下班后太阳已经没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好的阳光了。 宣朗不声不响的进了屋子,许久没见他出来,黎渐抬眼,顺着屋前打开的窗子看进去,素淡的窗花映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利索的收拾屋子。 黎渐起身走进去,站在他身后,问道:“你这儿有酒吗?” “什么酒?”宣朗叠了被子,回身看他。 黎渐道:“红酥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一下就蹦出了这个名字,就脱口而出了。大概是原身的一点些微记忆吧,突然就被他打开了。 宣朗想了想:“我这里没有,想要的话,恐怕得到城中的铺子里买。” 看来还真有这个酒,不是他信口胡编的。 黎渐还在想,他要是找机会给宣朗灌点酒,等他喝醉了要他负责,会不会不太好的时候,再一抬眼,宣朗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要陪他一起去城中买酒了。 “正好我陪仙长去置办些东西吧,如果要住上几日的话,还是准备齐全了方便些。” 见黎渐没动,宣朗回身问,“走吗?” 黎渐摸了把发尾,眼神飘忽,不敢去看宣朗清澈的眼眸。其实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也没那么想。 “走。”不走白不走。 谁让系统说这人攻略系数满级呢,还是个修无情道的,既然攻心的招数不行,那就只能用物理方式拿下了。 这种情况,不使点手段怎么能行,还是得备一点,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 第12章 攻略12% 浔阳是凡间几个最大的城之一,热闹又繁华,又因着有仙门照拂,是东麓山仙人特定下凡洗礼的地方,所以不管是居住还是慕名而来的人都很多。 宣朗的住处虽然在城边,但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也还走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到城中的集市。 此时已快临近午时,城中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吃饭的,赶路的,还有买了一篮子的菜,准备回家做饭的,熙熙攘攘,热闹得很。 黎渐陡然慢下了步子,负手悠悠地晃,想仔细看一看长街两边的行人,这是多难得的奇遇。 宣朗本来快步在前面带路,忽然余光察觉身后的人没跟上,以为是黎渐走累了,立马也紧跟着缓了步伐。 等着黎渐两三步跟上,他才认真地开口:“下次,应该给仙长准备辆马车才是。” 黎渐看他一眼,摆了摆手:“不用,我又没那么娇贵。” 这样说的,好像他才是那个矜贵的小少爷似的。 虽然黎渐已经很久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了,但是他这副身子可是修炼之人,这点小小的运动量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影响,他身体感觉不到累,只是会觉得走的有点远而已。 倒是宣朗,他这时还是个普通的少年,跟着走了这么远的路,居然也脸不红气不喘的,面上丝毫不显疲累。搞得黎渐要以为,这人比他还修为深厚了呢。 “就去这里吧。” 黎渐走着,忽然停下了步子,看向一旁的杂货铺。 两人一路走来,这家应该是整个市集上最大的杂货铺了,巨大的牌匾挂在头顶,烫着耀眼的金色大字,边纹精致,看起来比旁边的绸缎铺子还要奢华。 黎渐站在门口,朝宣朗招了招手,那人大步上前,迟疑了一下,随即跟着黎渐进去了。 眼下正是客人来来往往的时候,铺子里挑选货物的老爷小姐不少,两个样貌不凡的公子一前一后的进了铺子,属实惹了不少人的侧目。 掌柜远远一打量,先是看了走在前面的黎渐一眼,正准备招呼伙计去招待,随即余光一瞄,瞄到了黎渐身后低头跟着的黑衣少年。 少年冷峻的眉眼微蹙,淡然对上掌柜打量的目光,又不自然地偏头,浑身上下写满了不自在。 于是掌柜放下手里的账簿,起身朝两人走去。 “不知二位公子,想看些什么?” 黎渐正摸着窗边横摆的软椅,想着要不趁着现在有钱了,给宣朗的屋子里把东西布置齐全。 什么床榻、椅子、书桌、花窗,干脆整个都换了新,换最好的,这样小仙君说不定还能感谢他一番,起码印象分是拿到了。 一抬眼,一个尖嘴鼠眼的中年男人站在了面前,正摆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看他,微微昂着头,目光打量他和宣朗,眼神里写满了不屑。 怎么的,是他这一身穿的太寒酸了,进不起这种高档的地方? 要说黎渐的这一身装扮,算不上素淡,湖蓝长袍,白玉发冠,再配上那张清隽的面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矜贵的气息,哪里能说得上寒酸。 只不过他是个修仙人,没有寻常公子那般讲究,满身珠玉配饰,绫罗绸缎,比起这一屋子的富庶之人,确实算不上华贵。 顺着掌柜的目光看去,黎渐不意外的瞥见宣朗眉眼间的不耐,指骨被捏的泛白。 黎渐长袖轻拂,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歪身靠上:“随便看看。要不,掌柜给介绍介绍?” 递了个眼神给宣朗,黎渐示意宣朗也坐下。 掌柜瞟了宣朗一眼,立马笑了:“公子说笑了,我们这处物品摆设应有尽有,只要公子开口,没有我们找不到的。只不过……” 他说着,顿了一下,提醒道,“公子小心些,这极品的金丝楠木……有点贵。” “哦?”黎渐眯起眼,指尖绕上腰间的玉佩,懒散得应和一声。 这要是以前有人跟黎渐说这话,他还会觉得这地方太过高档,自己属实不配,万一给人家弄坏了,还得赔钱。他可没钱赔,只能强撑着面子,灰溜溜地逃走。 不过现在,他只觉得这人可笑。 虽然修士跟社畜都一样,双手空空,两袖清风,但也不代表他会一直穷下去啊。 黎渐没说话,白皙的指尖磨搓着手臂搭上的金丝楠木方桌,另一只手旁若无人的伸进袖子里,不知道在摸索些什么。 掌柜一看,就知道他定是囊中羞涩,又要强撑着面子,故作沉着,这样的人他见多了。 见黎渐没反应,掌柜又开口道,“公子要是不知,大可问问身边这位宣公子,这位应当最清楚了。” 这话听得他莫名觉得阴阳怪气。 黎渐偏眸看向宣朗,只见少年沉了口气,神色阴沉的站起身来,说:“仙长,咱们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黎渐眉头微蹙,笃定地问:“这是齐家的铺子?” 除此以外,黎渐还想不到有其他的原因,会让宣朗被如此针对了。 少年没说话,眼尾微垂,面色是隐忍和落寞,黎渐便明白了,为何从一进门开始,这铺子的掌柜就这般同他们说话。 第13章 不是觉得黎渐这一身寒酸,配不上进他们的门,而是受了齐竟遥的指使,故意来针对宣朗的。 齐竟遥并不知道他们今日会来,没办法提前通知掌柜,传话要让宣朗难堪。 由此可见,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对待宣朗的,不论何时,只要看见宣朗在,就少不了这一顿阴阳怪气,让他没脸站在齐家的地盘上。 黎渐也能够明白,为何明明是来投靠齐家的,可宣朗却只能住在齐家城外的小院子里,连穿一件新衣,都得受到齐竟遥的嘲讽,说他不配。 周围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黎渐坐直了身子,扬声道:“管他是谁家的铺子,只要我拿了银子来,那就是客。” 他伸进袖子里摸索的手拿出来,往那极品的金丝楠木桌上拍了一锭金子,灿灿的金光一闪,柜台里的伙计们目光也跟着闪了闪。 “掌柜的,这一套我都要了,够吗?” 方才还是趾高气昂的掌柜,此刻看向黎渐的眼神都亮了,这么大一锭金子,买下铺子里所有的物件都绰绰有余。 掌柜没见过黎渐,并不识得他的身份,只是见他随着宣朗一道来,就下意识的听从齐竟遥的吩咐,不让他们好过就是了。反正,看他们这般的穿着,也不像是能买得起东西的。 但是他没想到,黎渐竟然出手如此阔绰! 掌柜连忙上前,殷切地说着:“够,够,公子还想要些其他的也是够的。” 黎渐一挑眉,含笑的目光环顾四周,随手点了几件看起来贵重的东西,掌柜忙招呼伙计们给黎渐收拾,还要亲自给他们送上门去。 铺子里人来人往,似乎有人认出了黎渐的身份,一个跟齐家关系还不错的员外老爷,曾在齐家那日的宴席上见过黎渐。 黎渐样貌惊绝,气质卓然,又是帮齐家找到神像的仙长,整个浔阳城里都传遍了,那人自然是一下就认出来了。 掌柜一听,这位跟着宣朗一起来的,竟然就是那位帮齐家找到神像的仙长,立马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躬身道: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黎仙长到此,多有慢待,还请仙长不要跟小人计较。” 怎么说这人也是齐家的贵客,自己竟然如此对待,要是传到齐老爷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黎渐站起身来,余光轻瞥:“没关系,反正你慢待的也不是我。” “是是是,那仙长,这些东西我都给您包起来,亲自给您送回府上?” 掌柜闻言,还觉得这位黎仙长好说话,正松下一口气,美滋滋的准备从黎渐手里接过那锭金子,就见眼前的人长袖一挥,指尖从金丝楠木桌上略过,一把将那锭金子拿走了。 将金子拿在掌心,黎渐慢悠悠的掂量着。 “不好意思,你们的东西太脏了,我对这些脏东西过敏。” “所以……我不要了。” 掌柜登时愣了,像是没明白黎渐的意思。 随即,黎渐拉起宣朗的手腕,将人往外带,边走还边扬声说着:“走吧宣公子,既然这里的人有眼不识泰山,咱们就去其他地方看看。我就不信,有银子还能买不到东西。” 有钱不赚,那是傻子。 不过像这种只会拜高踩低的人,不配赚他的银子。哪怕是他从齐家赚来的银子,也不值得再还给齐家。 “哎,仙长……” 铺子掌柜眼睁睁看着黎渐和宣朗一道离开,眼见黎渐都走了,还是被人慢待离开的,铺子里本来在选物件的员外老爷也放下了东西,决定不在这里买了。 他们都是信仰仙门之人,慢待了仙长,可是要倒大霉的,谁都不想触这个霉头。 “张员外……咱这不是都定好了……” 出了齐家的铺子,黎渐又跟宣朗到了另一家,非常豪爽的置办了些要用的简单物件,不过最终黎渐心心念念要买的床榻倒是没买。 不是他舍不得,也不是没法子搬回去,而是黎渐想清楚了,他的任务可不是仅仅找到下凡的时渊仙君那么简单,他还要把时渊仙君带入仙门,再经历一次飞升渡劫,才算是完成任务。 那既然他们都是要离开的,也住不了几日,再多买一个实在浪费。 不如就简随便挤一挤,说不定还能培养一下感情,早点完成任务? 买完日常用品后,黎渐又带宣朗去绸缎铺子里置办了几身新衣服,顺带也给自己选了几件。 不说别的,单是宣朗这么好看的脸,穿那些乌漆墨黑的麻布衣衫,就是暴殄天物了。 以前自己没来拯救他也就罢了,从现在开始,黎渐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宣朗想说不要,黎渐余光瞥他一眼:“怎么不要,反正都是齐家的钱,不花白不花。” 宣朗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摸着黎渐给他选的新衣服,衣料精致,还绣着好看的花纹。 这还是他来到齐家后,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攻略13% 从绸缎铺买了衣衫出来,黎渐正要再去旁边的酒楼里点一壶红酥酒,顺便再带上两个菜,打包回去晚上加餐。 结果还没迈出步子,迎面被一个小厮捧着东西撞上来。 一个神色慌张的小厮急冲冲地从外面冲进来,手里还捧着两个脑袋大的盒子,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边跑还边喊:“让一让,不要挡路。掌柜的,我家小姐的东西你拿错了,快点给我换了,我家小姐急用!” 眼见着小厮跌跌撞撞就要撞上来,黎渐眼疾手快的拉着宣朗躲开,两人身形相贴,就这么靠在一处,黎渐还一手搭在宣朗的腰上,长舒一口气。 “这人哪里来的,怎么走路也不看路,还一点也不客气。” 还好他修为深厚,身形灵活,顺带稍了一个宣朗也不在话下。 还没等宣朗开口,黎渐就听见一道清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远不近,很熟悉。 “这是长孙府上的仆从,听闻长孙小姐今日刚从京城回府,府上正在精心布置,惊扰了仙长。” 黎渐见这人十分熟悉,立马从宣朗身上撤开,上下打量着,想了想,这不正是他穿来那天,在齐家的宴席上见到的富贵公子吗? 这人还同他说过话来着,黎渐稍稍回忆了一下,就对上号了。 “宋公子?”他几乎没有迟疑地就唤出口了。 “在下宋执渊。” 眼前人朝他拱手,又对着身后的宣朗颔首笑笑,整个礼节行云流水,仪态卓然,气宇不凡,再加上这一身纯白的衣衫,倒真不愧是名门出身的公子。 宋执渊这个名字,在浔阳城中,大概唤出来跟齐竟遥的家喻户晓程度是差不多的。 只不过两人一个天一个地,一个是好名声,修行剑法的奇才,声望颇高,另一个则是骄纵的纨绔子弟,除了家世外,身无所长,招人嫌弃。 正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城中各家时常将这二位公子拿出来比较一番,仿佛这二位已经成了浔阳城的代表人物,稍提一句便知。 黎渐穿来几天,也算是对这些人有了些简单的了解,他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宋执渊的事。 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他对剑法极具天赋的赞扬,搞得黎渐都想看看,他到底是如何有天赋的,比下凡了的时渊仙君还厉害吗? 要知道,传闻中的时渊仙君,便是靠着那一柄锋利的寒剑闻名天下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说别的,单就是这一手剑法,黎渐相信,没人能是宣朗的对手。 也就是小仙君现在还没开始练罢了,等他开始修行,就能让那些人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天赋异禀! “昨日便听齐伯父说,仙长大能,竟然将时渊仙君的神像原封不动的找回来了,果真是修为非凡。执渊一直想同仙长请教一番,可惜昨日去时,仙长已经离开,未能成行,还有些遗憾,没想到今日还能在此见到仙长。” 宋执渊素来态度温和,不论待谁都一样,仿佛是天生的名门教养。 黎渐听他如此说,自然也不能有别的想法,便也淡然一笑:“宋公子谬赞,不过举手之劳。” 也不麻烦,顶多就是差点让他直接再换个任务了。 宋执渊又道:“那供奉的神像,不单单是齐家的心意,也是整个浔阳城百姓对东麓山仙君的敬意,怠慢不得,倘若真是找不到,后果不堪设想。” 黎渐虽然不是很理解他们给东麓山仙长送礼,却送了一个下凡渡劫仙君的神像的想法。 明明仙山上仙人那么多,而且时渊仙君已然下凡渡劫了,根本无暇照拂他们,显然是巴结错了人。但黎渐还是跟着点头应和,表示认同。 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时渊仙君下凡了,将错就错,等他完成任务,把真正的时渊仙君送回去也不晚。 黎渐已经在想,自己完成任务的时候是什么样了。 第14章 “对了,我听齐竟遥说,仙长已经离开齐家了,不知往后仙长还打算去何处?” 黎渐一听这话,就知道齐竟遥肯定没说他啥好话,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端正了姿态,说: “宋公子误会了,在下虽然离开了齐家,但还没打算离开浔阳城。在下的修行之路还有未完之事,或许还要多逗留几日。” 宋执渊道:“果真?那自然最好了,正好我还有些剑法上的不解想向仙长请教,不知仙长如今住在何处,方便的话,我们宋府可以随时为仙长敞开大门。” 这是打算让他住进宋府? 黎渐听出了这个意思,不过请教就算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到时候再误人子弟了。 但是黎渐看着宋执渊,总觉得对这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或许是在陌生之处,能同他这般友好的人不多。 又或者,是他精于练剑之事,再加上一身白衣,看起来也是有点符合系统要求的。 要是论衣衫和身份来说,这人都符合系统说的仙风道骨,一身白衣,翩翩君子。但是要按容貌和气质来说,还是宣朗更胜一筹。 黎渐突然有点纠结,怀疑自己会不会认错了人。 见黎眼前人盯着宋执渊,一动不动的打量,宣朗抿了抿嘴,眉目低敛,神色越发严肃。 “咔吧”一声脆响,将黎渐的思绪扯了回来。 他偏头看向宣朗,只见宣朗手里的糖葫芦被折了竹签,只剩头上孤零零的几个躺着。 对上黎渐询问的目光,宣朗垂下眼睑:“对不起仙长,我不小心把你的糖葫芦弄坏了,一会儿咱们回去时再买一个吧。” 黎渐从他手里拿过剩下的糖葫芦,看了看:“没事,只是竹签断了而已,还能吃。” 细细的一根竹签,被拦腰整齐的折断,连一点裂纹都没有,这要不是修为极其深厚,那一定就是竹签的质量不好。 现在连卖糖葫芦的都开始豆腐渣工程了,区区一根竹签而已,能多赚几个银子,简直离谱。 但黎渐还是咬了一个山楂下来,裹着厚厚的糖衣,在嘴巴里嘎巴一下嚼碎了,向宣朗证明真的能吃,他不嫌弃。 宋执渊听着两人的对话,不解地问了一句:“仙长现在,是和宣公子住在一处?” 黎渐颔首:“正是,宣公子为人和善,愿意收留在下一段时日,我们二人便是来置办些用品的。” 旁人既然问了,黎渐就照实回答,反正他这话已经说出去了,也不怕宣朗不承认。 宋执渊还想说些什么,宣朗往旁边的酒楼里瞟了一眼,抢先开了口:“仙长,咱们还是先去把酒买了吧,免得一会儿人多卖光了。” 闻言,黎渐点点头。 也是,看着旁边那酒楼好森*晚*整*理像是很火爆的样子,现在是午时吃饭的时间,酒楼里已经坐满了人,楼下来来往往打酒的也不少。要是再过一会儿酒都上完了,他们可就没得买了。 他还没忘记宣朗说过,这家酒楼的红酥酒最正宗,是旁人家比不上的。 黎渐朝宋执渊拱手告辞:“宋公子,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宋公子闲情了。” “是我打扰了才是。”宋执渊回敬一礼,面色温和,“他日得空,还请仙长赏脸,到府上做客,也让我有机会向仙长请教一二。” “一定一定。” 黎渐满口应下,说着,人已经撇下众人,奔着那酒楼里的红酥酒去了,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宋执渊。 宣朗紧跟其上,目色寡淡的瞥了宋执渊一眼,手里还拿着黎渐咬过的那串糖葫芦。 两人目光相对,波澜丛生。 - 回去的时候,宣朗跟相识的车夫租了辆板车,可以借他们用几日,这样黎渐随时想进城中,他也能载着去了。 宣朗熟练的驾着马,黎渐坐在旁边,嘴里还嘎巴嘎巴得嚼着糖葫芦,深幽的林间小路,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地晃着回去。 林间静谧,似是一道天光始终跟随,宣朗一路沉默,忽然偏头看了黎渐一眼。 “仙长……认识那宋家公子?” 他神色毫无波澜,像是在问一句很平常的话。 “你说宋执渊?” 黎渐嚼着糖葫芦,脑袋一歪,想了想,“也不算认识,在齐家那日见过。” 要说认识,还没认识宣朗的时候早呢,宣朗才算是他在这里第一个认识的人。 宣朗长腿搭在扣着马匹的木板上,微微弯曲,一手握着赶马的鞭子,后背挺得笔直。 从绸缎铺出来时,他就已经换上了黎渐给他新买的衣袍。 宣朗低调惯了,又懒得去招齐竟遥的气,平常他都是一身黑不拉几的长袍,尽量不让自己显眼。 黎渐或许能理解,齐竟遥那么讨厌宣朗的原因,不管具体因为什么,其中有一条一定是嫉妒宣朗长得比他好看,太惹眼了,让他失了风头。 试问,哪个大家公子身边站了一个样样优胜于他的表兄弟,心理能平衡? 所以黎渐给他选的,除了一身他觉得还算正式的白衣,留着宣朗进仙门时穿外,其他都是照旧的墨色袍子。 宣朗又问:“那仙长要去宋家住吗?” 他刚一问出口,就见黎渐一脸不解的看他。 很显然,黎渐都没想到宣朗为什么会这么问,这难道不是他方才跟宋执渊说的客套话吗?客气客气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当然不会,我跟他又不熟,干嘛去他家。” 黎渐嘴上说着,转念一想,他要宣朗收留的时候,好像也不太熟。 宣朗一本正经道:“宋公子盛情邀请。” 况且,宋家是名门,不论从何处来看,都比他暂住的小院子更适合黎渐的身份。 “他盛情是他的事,我可置办了这么多东西呢,怎么能浪费?” 黎渐塞了一个果子给他。 “再说了,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先来后到。” 第14章 攻略14% 吃了晚饭后,天很快就暗了下来,宣朗在两边的房间里都点上蜡烛,登时四周灯火通明,不大的院子成了城郊夜色里唯一的一点亮色。 下午回来,闲着没事的时候,黎渐还教了宣朗一套入门的剑法,招式不很多,但宣朗学得很快,而且招招动作都极其标准,搞得黎渐差点以为,他先前已经学过了。 宣朗借口要再练一练,不打扰黎渐休息,抱着自己的被子就往旁边的屋子里去。 练剑还需要抱着被子去? 一看就是刻意躲着他,自己到旁边的屋子里睡去了。 不过好在,下午他们置办物件的时候,黎渐顺带买了个舒服的软塌回来,就摆在隔壁的屋子里,正好给宣朗当床榻用,也挺合适的。 黎渐靠着窗台,微凉的月色从花窗上洒落,照在他的墨发上,透着一点银光。 他稍稍闭上眼,盘腿打坐,脑海里还在翻阅着系统给他留下的资料。 资料只有极少的一页纸,简单概述了要他完成的任务,就像一页书本的目录,只有一个任务的标题,剩下的东西都要他自己来填。 而黎渐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确认时渊仙君的身份,并且成功将他带进乘云宗修行。 确认身份这条,黎渐早就已经确认了,资料上的每一条,宣朗都完全符合,没有比他更符合的人了。 白衣仙君,样貌惊绝,天赋异禀的剑修,还是修无情道的。 虽然无情道这条他有点表示怀疑,但宣朗现在还不算修行了,好心收留他一下也没问题。 那就还有最后一条,系统说,那位仙君是世间少有至真至纯的雷灵根,有通天引雷的能力。 但这个要验证起来,恐怕是有点难度的。 不知道这头顶大太阳,如此燥热的天气,小仙君那至真至纯的雷灵根能不能有点用。 安稳休息了一晚,黎渐决定想办法验证一下。 黎渐起床出门时,宣朗已经在院子里练一会儿剑了。见到他出来,宣朗收了黎渐随手从路边给他折的一根竹子,小心摆在一旁。 “仙长,要吃早饭吗?” 少年人晶亮的眼眸看向他,黎渐耳清目明,本着原身的修为,就算是在睡觉时,也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他自然知道宣朗早就起了,还练了好一会儿。 黎渐正要点头,想了想,还是说道:“早饭就不麻烦了,只是我还有些事,恐怕需要你帮忙。” “仙长请说,我一定尽全力。” 少年人往他这里走来,狭长的眼尾上扬,眼眸漆黑,黎渐忽然有一种错觉,像是在召唤一只只朝他摇尾巴的大型犬。 黎渐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我昨夜在炼制一种丹药,结果发现少了一个重要的引子,这引子还有些稀奇,得是天雷劈下山石后,淬了火的那一点粉末。” 少年十分认真地听他说话,眉头稍稍凝起,似乎也觉得棘手。 第15章 黎渐望着宣朗的神色,只觉得自己这话越说越离谱,反正这东西,他自己都没见过。 他又说:“但我夜观天象,近来的天气都不像是会有雷雨的样子。若是不能找到那引子,那先前用的那些奇珍异宝可就浪费了。” 看着黎渐略带惋惜的神色,宣朗斟酌着问:“那,我能帮上什么忙?” 黎渐探着身子上前,忽然凑近,道:“我用修为探了你的灵根,隐约觉得,你似乎是纯净的雷灵根,若是你能引来天雷,说不定能成。” 纯净的雷灵根…… 这话宣朗是不信的,他怎么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体质。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定是黎渐看错了,但是他看着黎渐的眼睛,却没有反驳。 两人坐在石桌的对面,黎渐双臂搭在石桌上,半个身子探出来,雪青色的长袍铺散在桌上,衬得他面容越发白皙。 极近的距离,宣朗仿佛能从黎渐琥珀色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是漆黑的,充满期待的,还带着一点点天光的明亮。 那仿佛不是原本的他。 在这以前,宣朗的世界是阴郁黑暗的,他是被碾进尘埃的里怪物,与所有的世界都格格不入。他自卑的觉得,自己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可是在黎渐的眼里,宣朗看见的却是充满明光的自己,退却了黑暗的气息,站在天光之下。 宣朗想着,竟鬼使神差的应下了。 只要黎渐说他是,那他就愿意试一试。 宣朗住的院子后面,就是连绵的山脉,郁郁葱葱的青木攀卧其上,山根隐没,黎渐寻摸了半天,才在山间找到了个还算合适的地方。 这里隐匿于山脉,杳无人烟,就算是宣朗真的引来了天雷,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安全得很。 “这处地势绝佳,就这里吧。” 宣朗始终跟在身后,黎渐回身,冲他点了点头。 头顶天光闪耀,透过茂密的树林透射下来,斑驳的光点在山脉间形成一个个细小的印记。 黎渐从乾坤袋里翻出一把剑来,通体纯白的银剑在日色下闪着荧光,既精致又充满灵性。 这是原身的佩剑,他那日在乾坤袋里翻到的,想着小仙君要召天雷,还是用剑最方便,这是他的长项。 清瘦的小仙君站在身侧,黎渐将剑递过去,剑身的银白在他的侧脸上闪了一瞬,快到无法捕捉。 “开始吧。”黎渐说。 “好。”宣朗握着剑柄,面色有些紧张。 黎渐以为他是担心他不能成功,会让自己失望,于是开口安慰道:“别担心,就算不能引来天雷也没关系,你尽情发挥就好。” 小仙君第一次使用天赋,还没经过正确的学习,确实是会容易紧张的,这点黎渐十分理解。 但是没办法呀,凭他的修为,是没办法擅自查验旁人灵根的,他只能用这种法子去确认了。 为了完成任务,为了他的奖励,黎渐只能暂时为难一下小仙君。 但黎渐也不是那种只会提要求的甲方爸爸,身为资深社畜,他深知乙方工作的不容易,于是他还教了宣朗一个运剑的咒诀,以便宣朗能够更快速的适应。 黎渐环胸往后面撤了一步,坐等宣朗慢慢和眼前巨大的山石作斗争,这么大块山石想要研成粉末,那得花费不少力气。 黎渐还有点后悔,没带个软靠来躺一躺,不知要等到何时呢。 他稍稍眯了眯眼,正准备往身后的树干上靠一靠,寻个舒服的姿势休息,忽然“嘭”得一声巨响,随着宣朗低沉的念咒声音落下。 黎渐整个人都被震了起来,眼前坚实的山岩被暴风裂开,发出“呲啦”得火声,烟雾弥漫。 他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将宣朗捞了回来,碎石爆裂,从半空落下,石头上带着炽热的火苗,所落之处皆燃起一片赤火。 长风拂过,火苗瞬间蔓延至周围一片山脉,隐隐有灭绝一切的势头。 艹,这他妈的也太离谱了。 别说他就才来几天,就是原身修行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天赋异禀的奇才吧? 他信了,他绝对信了,这要不是下凡的仙君,他就敢说他自己是个受! 黎渐一句话还没骂出口,转眼已经带着宣朗站上了剑身,他召唤长剑飞到半空,小仙君神色慌乱地看着他,低眉顺眼,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对不起,仙长,我……” 他已经够收敛了,没想到还是闯祸了。 黎渐大手一挥,安抚说:“没事,还好不是真的天雷,烧得不太多……” 话音还没落下,脚下一圈的树木被烧干,轰然倒塌,火势顺势蔓延到了外围一圈。 黎渐尴尬地勾着唇角,小仙君就更自责了。 他没敢停留,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张符纸来,指尖凝气,轻点符纸,掌心的符纸瞬间飞了出去,在火势燃烧的一小片树林周围设下阵法。 纯白的流光在结界中散开,火势不算太大,但黎渐还是费了点力气才将周围的火灭完。 待火星完全熄灭,黎渐才执着长剑落下,漫天的烟雾飘散,他掩鼻低咳一声。 宣朗站在旁边,脚下是倒塌的焦木,低声开口:“仙长,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黎渐环顾四周,被宣朗劈过的那块山石已经四分五裂,果真是被天雷劈下,淬了火的粉末,只不过火势太大,粉末都糊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黎渐指着山石中凹陷的那一块,“正好你一烧,我就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我还得谢谢你帮忙呢。” “仙长这是在打趣我。”宣朗扶了黎渐一把,两人收了东西往山下走去。 他只是年岁小,不代表见识少,尤其这么多年在齐家,更是听得出真言和假话。 他总觉得黎渐说的是假的,毕竟这话听起来,确实不太真,但看着黎渐那双眼,映着天光和倒影,又好像充满了真诚。 黎渐歪着脑袋:“怎么会,你表现得好,我当然要夸夸你。” 他确实觉得小仙君天赋异禀,就随口夸了,而且闯荡江湖嘛,肯定要嘴甜一点,好办事。 “……谢谢。”宣朗随即放松下来,“很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 黎渐走着路的步子一顿,他好像触碰到小仙君的伤心事了。 齐家的仆从说过,宣朗是因为父母早逝,所以才来投奔齐家的,加之齐家上下都待他不好,齐竟遥总是欺负他,可不是很久没人夸过他了嘛。 黎渐矜贵的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以后这些话都交给我来说,你想要的,我也都会帮你的。” 宣朗偏过头,看着黎渐。 明亮的天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为他镀了一层金光,比庙里供奉的神像还要耀眼。 他果然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的神仙,宣朗这么想。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攻略15% 之后,黎渐倒有许久没见过齐家的人了。 黎渐心里摸不准,不知道齐老爷那天到底听没听明白他暗示的意思。 要是听明白了,不说八抬大轿,也得差四五个仆人亲自来,将宣朗请回齐家宅院供奉着才是,有仙君下凡亲自坐镇,还怕不能福泽万民吗? 要是没听明白…… 不可能,齐老爷看着是聪明的样子,自己就差直接点了宣朗的名字,说他是时渊仙君了,除非齐老爷是懂了故意装不懂。 齐竟遥知道黎渐住在这里,也没敢再来找麻烦,被狠揍一顿,脸面算是丢尽了。 不过他没来,差遣来盯梢的仆从倒是一波又一波的换。黎渐也没搭理他们,照常带着宣朗练剑,争取早日进入仙门,完成他的任务。 浔阳城中热闹非凡,四通八达的长街上人来人往,黎渐带着宣朗随处走一走,准备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触发一下任务系统。 没了那破系统,黎渐简直是要抓瞎了,他只知道要等着那仙山上的仙人下凡来,可不知道要等多久,究竟何时才能来,这样一直待在宣朗的住处,好像也不是个极佳的选择。 黎渐装模作样的四处看,宣朗便以为他是在找人,开口问:“仙长想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渐稍愣了一下,显然是一瞬没想起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随即想到自己为了能住下来,跟宣朗编的理由,清了清嗓子说: “一身白衣翩然,仙风道骨,天赋异禀,最重要的是,长得好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对照的就是第一次见宣朗时的样子,每一条都完全符合。 闻言,宣朗默然片刻,凝起眉头像是在思索。 “仙长说的,莫不是宋家公子?” 黎渐顿了顿:“你说,宋执渊?” 宣朗道:“宋家公子时常一身白衣,且是浔阳城中公认的剑法奇绝,天赋异禀之人,样貌自也不必说,芝兰玉树,皆有目睹。” 第16章 照他这么说,哪还确实挺符合的,黎渐心想,不过更符合的,难道不该是你吗? 但是他没继续说,径直往前面更热闹的地方走去。 前方的长廊河畔边,围了一圈人,个个翘首以盼,不知在等着何人驾临。黎渐心下好奇,便随着人群往那处去。 听闻长乐坊花魁美貌堪比神女,舞姿更是浔阳一绝,今日花魁出游画舫,特邀了几个大家公子一道游湖赏乐。 此时园湖中央,百姓们所围观的那艘画舫,正是花魁邀请大家公子们同行的那艘。 只见装饰奢华的画舫上,细纱丝绸随风飘动,金雕赤红的围栏,花团锦簇,偶有淡淡的香味,顺着湖中飘散的长风吹拂,沁人心脾。 舫首两侧金雕的凤鸟昂首挺立,中央立着一道妖冶的身影,纤腰锦缎,随着摆动的舞姿,长袖缓缓落下,依稀可见锁骨大片白皙的皮肤,肤若凝脂。 舫尾悠扬的琴音响起,一眼看去,四五个琴师严阵以待,站立围坐,为舫首女子伴奏。而被邀请的大家公子们,则坐在画舫中央的隔间里,朦胧薄纱环绕,让人瞧之不见。 那画舫极宽敞,黎渐耳清目明,便是隔着半条湖那么远,也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里面一身白衣的华贵公子。 刚提到宋执渊,转眼就看见了人,不得不说,也是缘分。 说不定,这人在剧情里还是个戏份很重的配角呢。 黎渐拉着宣朗站在一旁看戏,耳边清晰地听见身旁众人低声细语说八卦。 “这长乐坊又换新花魁了,真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惊为天人啊。” “可不是,这位可比之前的样貌更出色,舞姿也更甚从前,实打实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呢。” 先前说话那人压低了嗓音笑:“看来,兄台这是早已见识过了啊。正所谓荆台呈妙舞,云雨半罗衣。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秋水姑娘舞姿如此出众,想来样貌定也是惊艳绝伦,倾国倾城啊。” “可惜,我等身份不足提,不然今日花魁的宴游,必定也能亲眼见识一番了。”二人颇惋惜地说着。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新花魁横空出世,那以前的花魁,都去哪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说话之人神秘兮兮的看身旁人一眼,眉梢上挑,“红颜薄命,失色于人哪。我听说,那些花魁可都是凭空消失,查无此人了,要么是被处理掉了,要么就是卖给官员家里做小妾去了。” 不止是长乐坊,凡是进入勾栏瓦舍的女子,不管卖艺还是卖身,首先看得都是一副姿容。 姿容绝佳,连说话的底气都比旁人足上三五倍,就好比眼前的花魁,甚至能邀各家公子一同游湖,那可不是一般的身份。 但无人能永葆青春貌美,一旦朱颜不再,那她就会失去价值。 坊中女子,最有价值的年岁不过两三载,十七八芳龄最佳,过了二十,便不再有竞争力。这时,若有官员或商人能看上,便会被老鸨卖出去,赚一笔横财,也算是给那女子一个安身之所。 可也不是所有的姑娘都能出去嫁人,有好命遇到一个愿意接纳的官人,趁着还有几分姿色,再被卖到乡野小镇上的也不是没有。 常在坊中走动的一些客人深谙此道,便会先一步定下中意的姑娘,有钱就能带回去,养个外室,不抛头露面,谁也不知道,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勾栏瓦舍出来的女子,只有这么两条路可以走。 别看如今无限风光,受人追捧,过了时日,新人换旧人,就什么也不是了。 以往这些事也有,换新花魁什么的,都是常事,只是没近来这么频繁。要按往常,熟客们一听老鸨说,哪个姑娘出去了,必定心里有数,是哪家大户提前出价赎了出去。 “东街的梁秀才知道吧,他先前就跟那个花魁红绣有过一段,后来大概是富贵迷人眼,那红绣又看不上他了,一脚把他给踹了,就是红绣最受人追捧的那段时间。但梁秀才一片真心,哪能就这么轻易放手啊,日日去长乐坊寻她。” 那人像是说笑似的,说起这事,他还曾亲眼所见,梁秀才在门口巴望着。 “就前些日子,这位新花魁上位之前,红绣居然凭空消失了,前一日还见到的人,第二天就没影了。花妈妈说红绣是离开浔阳,嫁人去了,可梁秀才不信啊,到现在还日日守在长乐坊外,死活不肯走,非要见到红绣才行。” 要说那梁秀才,也是个样貌才华皆具之人,考上了秀才,那身份可是不一般了。 单凭样貌来说,两人也是绝配,红绣成为花魁之前,还一直为了他卖艺不卖身,也为人津津乐道。 说到底,按身份算,还是那花魁高攀了秀才,梁秀才没趁机将红绣抛弃,另娶官员富商的女儿已是仁义,谁曾想最后反倒是梁秀才被踹了。 可惜红颜祸水,为了这事梁秀才放弃大好前途,无心再往上努力了,也是令人唏嘘。 “大概,真就是富贵迷人眼罢。” 石雕围栏边,几人正小声八卦着,说话间,那艘奢华的画舫就已经驶到了岸边。 随即众人就见画舫中央走出一道纯白的身影,墨发束冠,芝兰玉树。他的身后,几个大家公子皆起身相看,看着他踱步下了画舫,往岸边的一抹身影走去。 “仙长,真巧,你也在这儿看景吗?” 宋执渊一脚踏上岸边青石,黑靴白底,寸土未沾,他站在石雕围栏里侧,矮了半个台阶,目光与黎渐持平。 黎渐眉梢微挑,随即笑道:“听闻此处热闹,本来打算来看个景,没想到却是宋公子在此。” 画舫里名门公子们纷纷探出脑袋来,黎渐还看见角落里齐竟遥刚伸出的半个身子,立马又缩了回去,躲在帷幔后偷偷往这边瞧。 有人开口问这是何人,竟然能让宋大公子亲自靠岸迎接。 宋执渊回身介绍:“这便是我同诸位说起,在齐家寻得时渊仙君神像的那位仙长,黎渐仙长。” “原来是仙长,我就说有点眼熟呢,先前一同观神像时,咱们也都在,只不过后来再寻神像,咱们都没关注了。”一个穿着鲜亮紫袍的公子晃了晃手里的扇子,“哎,那这人齐公子应该最熟悉啊,仙长身旁,还站着你们齐家的人呢。” 被紫袍公子随口一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画舫里的齐竟遥身上,齐竟遥被迫站出来,斜着眼瞪他。 紫袍公子笑着举手:“好好好,我多嘴,多嘴。” 宋执渊目光凝向黎渐,此时岸边围栏处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不习惯这样同人说话,便开口邀请黎渐上船一道游湖。 “不知仙长可有闲暇?”他问。 黎渐偏眸看了眼身边的人,本是想问问宣朗的意见,但他余光瞥见画舫上齐竟遥那一脸抗拒的样子,随即直接应下了。 “好啊。”他说,“宋公子盛情邀请,在下没有拒绝的理由。” 肉眼可见,宋执渊的面色扬起笑意,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那一身金色华服的齐竟遥,眉头都快皱成花了。 黎渐顿了顿,又道:“不过,宣朗随我一道来,自然是要同行的,不知可否?” “不行。” 宋执渊张了张嘴,刚要开口,直接被身后的齐竟遥截了话头,清亮的嗓音在整个画舫周围飘散。 “你可以,他不行。” 此话一出,在场人立马就明白了,这齐家少爷明摆着就是不给宣朗脸面,看来这明里暗里欺负的绝对不少。 宣朗眼尾低垂,绷紧的下颌线稍稍裂了些,但依旧保持镇定。 他说:“仙长,算了,我就不去了。” 少年人低哑着嗓音,是一种长久压抑的顺服,他甚至连反抗都没有想过。 黎渐虽不知他曾经历过什么,但如今自己既然来了,便不能再让他受欺负! 黎渐面上不喜不怒,只是淡然牵起宣朗的手腕,颔首道: “既如此,宣朗不去,那在下便也不能奉陪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攻略16% “黎仙长……” 听闻黎渐不去,宋执渊立马心急地上前一步。 以往浔阳城中也不是没有修士到此,同宋家有所往来的更是数不胜数,以宋执渊的资质天分,多得是想要收他入门下的。 他没有答应,不是看不上人家修为门户不够,只是觉得,缘分未到。 但眼前这人,宋执渊从第一眼见他开始,便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自然地想要靠近,仿佛是早已认识了几十年。 “仙长请留步。” 宋执渊径直上前,伸手拦住了黎渐的去路,目光淡然落在身后的宣朗身上。 紫袍的公子看了宋执渊一眼,“啪”得一声挥开扇子,笑着敲了敲齐竟遥的肩头:“齐公子,难得出来游湖,莫要让人失了兴致。” 他们此番到此,并非全然是为了应承长乐坊花魁的邀约,凭他们名门公子的身份,区区一个坊中花魁,哪能请得动这么多大少爷出山。 第17章 他们之所以在此齐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下月东麓山仙长下凡一事。 要知道,东麓山仙长十年下凡一次,除了来为城中的百姓洗礼,还会带着凡间第一宗门乘云宗的弟子下山随侍。根据适龄少年的资质,他们会择取一人入乘云宗修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凡间宗门数不胜数,唯有乘云宗与东麓山相连,是能够直通飞升的捷径。 想当年东麓山的前任掌座,也是由凡间择选,进入乘云宗修行,后来飞升东麓山,做到掌座的位置。包括如今的东麓山双仙,时渊仙君和东黎仙君亦是如此,可见乘云宗的道法非同一般。 但要想被仙长择选,那几乎是微乎其微,如今唯一能有机会的,莫过于对剑术天赋异禀的宋执渊。 于是乎,各家就开始想办法拉拢宋执渊,只待他进入乘云宗后,能够不忘往日情分,提携一把。 乘云宗有一不成文的规矩,掌教弟子及以上身份者,可从凡间带一人入宗门修行,只需知会管事长老一声,便可直接入内门,无需从外门弟子考核。 但如今乘云宗里有此特权的掌教弟子不过三位,长老及以上,素来极少会下山,且要求更高,甚少会从凡间领弟子入门,如此这三位掌教弟子便是难得的机会。 想要成为掌教弟子不是易事,他们倒不会想让宋执渊成了掌教弟子后,再回来寻他们,那样还不知要等多久。 他们只需宋执渊在掌教弟子面前美言几句,得个露脸的机会就好。 宋执渊一心想要黎渐一道游湖,谁也不敢多言一句不对,况且黎渐也算是个修士,于他们入仙门有利无弊。 这个人情做下来,不过抬手的事。 最后,还是齐竟遥被几个名门公子给压了进去,制住了他将要发作的大少爷脾气,恭恭敬敬将黎渐和宣朗二人给迎了上来。 奢华的画舫上,琴音悠扬,伴随着浅淡的脂粉香味,舫首花魁飘然起舞,长袖轻摆,舞姿翩然若仙。 黎渐坐在席位上,随侍的丫鬟替他斟酒,浅酌一口,随即放下。 宣朗大概没见过这般场面,从坐下开始,面色就十分拘谨,连随侍的丫鬟给他倒酒都不接,眼尾低垂,唇角紧抿,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画舫中来的名门公子有十多个,个个衣着华贵,谈笑风生,彼此纵然不熟,但也说得上话。 大家似乎也是刻意不理,独独显得宣朗沉默寡言,不爱搭理人。 “听闻,前日齐家杂货铺的掌柜得罪了黎仙长,闹得可是不小,搞得好些员外对此意见颇大,风头都传到我们赵家来了。” 各家公子推杯换盏间,一道嗓音响起,黎渐顺着声音看去,正是方才那位紫袍公子。 落座时,黎渐听宋执渊给他介绍过,这位面容和善的紫袍公子是浔阳城中赵家的大公子,赵成玉。 跟齐家经商不同,赵家祖上三代簪缨,地位非比寻常。到了赵成玉父亲这一代,虽说未曾谋个一官半职,但凭着祖父卸任后的声望,也还是在浔阳城中有些地位,到哪都说得上话。 如此,才能在方才的场面上,让齐竟遥都不敢驳他的面子。 赵成玉为人和善,众人皆知,听他开口,各家公子纷纷放下杯盏,偏过头来看。 说到这,齐竟遥面色更难看了,本来觉得宣朗给他丢人的脸色,此时更是青红一片。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齐竟遥更生气,要不是因为宣朗,他也不会因此得罪黎渐,害得那掌柜回去告了他的状,让他被父亲责罚。 他爹说的没错,宣朗就是个祸害,把他留下来迟早是要倒大霉的! 这时,有好事儿的应和着开口:“我也听说了,我记得那日我家管家就在呢,亲眼看着的。齐小公子,这事儿可是在你们家发生的,你不会不知情吧?” 众人闻声附和,面上皆是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 “我又不管那处,我怎会知道?”齐竟遥余光瞥向宣朗,翻了个白眼,“许是谁得罪了人,才遭到掌柜别待,反倒怪罪旁人。” 诸位一见他的目光,心中便是有数了,大家都是跟齐竟遥从小玩到大的,虽然往日不喜他大少爷脾气,一点就着,但也多少知道些他家这位投奔来的“亲戚”。 约莫是哪个乡野旮旯里出来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闷不吭声不爱说话。 不过倒是被齐竟遥欺负得很是自卑,偶尔见着,都是头都不敢抬,白瞎了这副好容貌。 黎渐放下酒杯,指尖轻捻一块精致的梅花糕,这里的糕点都做的十分精致,闻起来还真有一股子清淡的梅花香,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他浅咬一口,沁人的梅花香瞬间包裹味蕾,口感细滑,不很腻,糖分恰好,入口即化。 黎渐觉得好吃,就给宣朗也递了一块,身旁人茫然回神,拘谨的接过,道了声谢谢。 齐竟遥看着两人皆目中无他的样子,继续嘲讽道:“有些人啊天生就是祸害,会克人的,我劝诸位还是离得远些,否则哪天倒大霉了都不知道。” “齐公子。”宋执渊拧着眉,低声唤了一句。 齐竟遥看他一眼,随即冷哼一声,白眼翻上天,径自喝水不说话了。 画舫中笑声未停,看在宋执渊的面子上,大家都掩面不出声,但眼目中的嘲讽却丝毫未曾收敛。 宣朗眉眼低垂,灵敏的感知告诉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各种各样的视线,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不止一次的厌恶自己这样敏感的能力,要是能当个普通人,全然不知,那该有多好。 墨色衣袍的少年低着头,一手掌心捧着黎渐给的梅花糕,另一只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森*晚*整*理握成拳,目色渐沉。 他甚至不敢抬眼对上黎渐的目光,不安的情绪告诉他,他害怕黎渐知道了他的过往和身份,会看不起他。 黎渐眼眸扫过周围,最终还是落在宣朗身上。 他不知道小仙君曾经经历过什么,是父母亲的早逝,还是齐家上下的薄待,或者两者都有,才让他变得像如今这般自卑敏感。但看眼前的情况,恐怕是遭受的嘲讽更多些。 纤长的指尖握着杯盏,掌心微动,忽然手里的杯盏往前一飞,“哗”得一下,轻飘飘地倒在了一个少年人张扬的笑容上,瞬间湮灭。 齐竟遥被泼了一脸茶水,头发丝上还沾着茶沫子,他面色噌得一瞬涨红,拍着桌子起身: “你做什么!” 在场众人皆瞪大眼目看着黎渐,连身旁的宣朗都蹙紧眉头,一脸不解,显然是没想到黎渐会直接打了齐竟遥的脸。 黎渐伸手按下宣朗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收回杯盏,在掌心把玩了一会儿。 “在下方才掐指一算,齐公子印堂泛红,四周发黑,是有火之兆,倘若顺其发展下去,恐怕近日会有血光之灾,杂事焚身。” “在下惦念齐老爷照拂,得一住所,就顺手替齐公子解了,不收钱。”黎渐说着,缓缓将杯盏放下。 要知道,在凡间的地盘想找个云游的道士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当然半吊子的骗子又是另说。 想要他这么个仙门的修士亲自来解灾,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去请,黎渐肯伸手帮他一把,他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但很显然,齐竟遥并不这么想,他刚把脸上的茶水渍擦干净,狼狈的伸手指着黎渐。 “你放屁,你就是故意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替这家伙报仇,我告诉你,你要是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齐竟遥。” 安静的画舫里,低敛的嗓音打断了齐竟遥的话,众人诧异地看过去,开口的竟然是宣朗。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到宣朗敢反驳齐竟遥的,仿佛是件稀奇事。 墨色衣袍的少年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了窗沿的光,那一瞬间,整个画舫里的人都感觉到了威压的气息,让他们不敢出声。 黎渐抿了抿嘴,随着他站起身来,轻轻拍着那挺立的肩膀,像是在拍一个小孩子似的。 不出意外,下一句还得哄着说:“乖,听话,坐下。” 但他也只是拉了一把少年人的手腕,将人拉到身后去,低眉俯视着齐竟遥那张凝滞的脸,说: “齐公子是在怀疑在下的能力?” “齐公子若是不信,在下便与你打个赌,三日之内齐公子要是没有血光之灾,我跟你们齐家姓!” 作者有话说: ---------------------- 来晚啦来晚啦,之前的大纲丢了,又重新写了。 有存稿,老样子照常更新,宝贝们千万不要放弃我,呜呜呜呜 本章发福利,留言小红包,快来陪我玩儿吧~ 第17章 攻略17% 修仙之人的名号最为重要,不可随意丢弃,出门在外,旁人或许未曾谋面,但只要报出名号来,他们便知得罪不起。 第18章 黎渐虽然不是自小修仙,但他好歹也看过这么多小说了,自然是了解一些的。 再说,他这话确实不假,就算齐竟遥没有血光之灾,他也一定会亲自动手,让娇贵的小少爷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血光之灾。 “你——” 齐竟遥就是再蠢,也听得出黎渐话里话外威胁的意思。 只要他再敢多说一句,黎渐保证能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感受一次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滋味。 周围一瞬安静下来,剑拔弩张之际,画舫外的帷幔轻轻晃动,曼妙身姿出现在帷幔后面,探出一只纤手来,两侧侍女替她拨开帷幔。 黎渐抬眼,舫首跳舞的女子这时正站在门口,面带笑意地朝里面望。 这便是今日邀请诸位公子前来赴宴的,长乐坊新花魁,秋水姑娘。 气氛忽然有些凝滞,赵成玉眼疾手快,一把拉过齐竟遥,招呼着秋水姑娘坐下。 旁人顺势放松下来,余光瞥着黎渐,假装方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知,秋水可否扰了诸位公子雅兴?” 娇滴滴的美人拂身行礼,纤细腰肢如弱柳扶风,身着明艳妖娆的芍药色长裙,眉心花钿轻点,步摇随风摆动,宛若一朵盛开的芍药立于画舫间。 面对美人如此询问,少年公子们也不好驳了面子,赵成玉熟稔地应和道: “如此美景美人,怎可说是扰了雅兴。能亲眼得见秋水姑娘一舞,是我等的眼福。” 长乐坊同一般的青楼有所不同,在祖辈那个朝代,长乐坊是专供皇室宴乐培养舞姬的所在,坊中女子卖艺不卖身,也清高的很。尤其身为花魁,更是身份不一般,还有机会得以面见当今圣上。 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了,可花魁凭借倾城样貌和舞姿,依旧受人追捧,寻常一掷千金都不一定能得见一舞。更别说花魁姑娘亲自邀请,画舫同游,多少人排着队都等不上。 秋水掩面一笑,目光不经意略过对面的宋执渊,说道:“赵公子说笑了,诸位公子肯赏脸,是秋水的荣幸。若是公子不弃,秋水愿再舞一曲,给诸位助助兴。” “如此,甚好。” 赵成玉一摊手,秋水低眉颔首,顺势起身走了出去。随即悠扬琴音响起,若明珠落玉盘,清脆悠长。 画舫游了半程,众人才将目光落在舫首的女子身上,长袖轻摆,身段妖娆。 有人说起,这秋水姑娘的舞姿,比之先前的花魁红绣还要更甚几分,尤其侧脸更是绝世。 赵成玉喝了杯酒:“秋水舞姿好是好,只是有些熟悉,仿佛跟红绣姑娘如出一辙,没什么新奇。” 齐竟遥俨然已经忘了方才的气,吃着糕点说道:“她们同属一家教坊,同一个师傅所教,自然是有些相同之处的,不稀奇。” 听到他们说起红绣,黎渐忽然想起方才岸上那些人说的话,随口一问:“真的很像吗?” 一旁喝茶看戏的宋执渊抬眼,自然接上:“确实很像。” 同游了画舫回去后,黎渐本以为花魁的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管她们像不像的,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反正他待不过几日,只等东麓山的仙长下凡来,他就可以带着宣朗一道进入仙门,完成他的任务了。 只是黎渐没想到,第二天,传言中一心只为花魁红绣的梁秀才就找上了门来。 未及午时,阳光明艳的照在头顶,黎渐刚打了会儿坐,准备想办法继续探一探他这副身子的修为。 尽管有一点原身的记忆和修为,但他怎么说都是个现代人,从没修炼过,还不知道修炼出来是个什么样子,难免好奇。 黎渐背靠窗沿,宣朗正在小厨房里给他做饭,那边人并未注意到这里的情况,黎渐便放心的运气,掌心聚起一道浅色流光。 他紧闭双眼,心里默念咒诀,霎时间丹田处一片明亮,仿佛有源源不断的暖流从丹田中涌出。 好像,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几乎要飘飘欲仙了。 四周的灵识正往外散发,飘飘荡荡,忽然黎渐眉梢一凝,仿佛是有陌生的气息闯进了他修炼的地盘。 他从床榻上翻身而下,以最快的速度瞬移至门口,打开门的瞬间,他看见宣朗几乎同时往外面探头探脑走过来的身影看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黎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宣朗竟然能跟他有同样的反应速度,而且还是在他放出灵识,集中修炼的情况下。 这要不是巧合,那他的修为得多厉害啊。 不愧是时渊仙君下凡,黎渐想,连凡人之身都有这般本事。 小院外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探头探脑,素色布带束起墨发,一路朝这边张望着过来。 黎渐就坐在院中的一株大榕树下,天光透过叶片落下,在脸上照出斑驳光影。 等了片刻,察觉那人的步子靠近,黎渐一偏头,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得打量着自己。 那人穿着一身考究的衣袍,书生模样,又比寻常书生有那么一番底气。 他目光从宣朗身上略过,又看向黎渐,不知心里在琢磨些什么,倒是本本分分的站在门口,颇有文人雅士的规矩。 书生朝宣朗拱了拱手,又面向黎渐,说道:“在下是东街的梁秀才,不知阁下可是传言中的黎仙长?” 黎渐坐直了身子,长袖搭在身前:“有事?” 闻言,梁秀才立马展开笑颜,仿佛是松了一口气般欣喜。 他正准备开口说话,又觉得自己站在门口似乎不太方便,慢待了仙长似的。 “那个……”梁秀才指了指自己,又往里面指了指,迟疑着说,“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进去?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想找仙长,但又怕打扰二位。” 黎渐余光瞥了宣朗一眼,宣朗放下手里的东西,颔首:“无妨,请进。” “哎,好嘞。” 梁秀才说着,便提起衣袍往里走,宣朗引着人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还不忘顺带给黎渐递一杯。 “谢谢,谢谢。”梁秀才客客气气的接了茶水。 “早听闻黎仙长大名,是有真本事的修士,先前听说黎仙长在齐家,本想去寻一寻,谁道还未等我去,仙长就已经离开了。昨日恰有好友在湖畔看景,听说了黎仙长现下同宣公子住在一处,便说来与我听,我这紧赶慢赶的就来了。” 原本梁秀才昨日就想来的,怕拖延久了,再次错过。可好友来跟他说时,已经是傍晚,天色黑沉,他倒是生怕惊扰了仙长,这才煎熬等了一夜。 黎渐撇着茶沫,他昨日已经将茶叶全都换成了最新鲜的上等茶,碧色的叶片漂浮波纹之上,随着指尖轻轻荡开。 浅尝一口,还算不错。 他掀起眉眼,问:“所以,找我什么事?” 梁秀才看了眼周围,半身靠前,压低声音道:“我来……求仙长救命。” “救命?谁的命?”黎渐眉间一蹙,忽然就来了兴致。 昨日刚听了一耳朵的八卦,今天八卦的主角就到了眼前,还特意让他救命,黎渐总不至于那么快就忘记,这八卦的内容里,梁秀才到底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桌前的杯盏动都没动,梁秀才一手握成拳,干瘦细长,骨节被捏得泛白,尤其分明,仿佛掌中带着锋棱。 他吞了口气,面色微微迟疑,时不时打眼偷瞧黎渐。 默然片刻,像是做了沉重的决定,梁秀才猛地深吸一口,踌躇着说:“求仙长……帮我为红绣讨命。” “红绣?” 果真是她,黎渐心想,自己似乎并没有猜错,或许当真是红绣离奇失踪一事,才让梁秀才找上门来的。 梁秀才咬着牙,紧攥的手都哆嗦:“仙长,仙长我跟你说,长乐坊里有妖怪,会吃人的妖怪。我怀疑……怀疑,红绣就是被那妖怪给吃掉的,根本不是出去嫁人了。” 梁秀才说得煞有其事,面色恶狠狠地盯着两人,仿佛恨不能将那妖怪挫骨扬灰。 身旁少年握着杯盏的手一抖,险些将杯中茶水洒出,黎渐稍稍偏了余光看去,伸手替他拂去洒出的茶水。 见黎渐不说话,满眼全顾身旁人,根本不在意他说的妖怪,以为是黎渐不信,梁秀才急忙说着: “我知道,这样说可能真的很离谱,但是事关红绣,我不可能骗人的,红绣她真的是被妖怪害死的。” “他们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你是仙长,你应该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梁秀才看着黎渐的面色,微微地带着期盼。 在发现这件事情之后,梁秀才不止一次的跟身边人说过,但是没有人信他。 他甚至还找了不少路过的道士,所谓的修仙人来,可是得到的回答,不是在笑他被甩后得了幻想症,就是借此想坑他一大笔钱财。 他还为此散尽了家财,连中了秀才的赏银都给了半吊子的道士,都无济于事。 现在他就只有黎渐这么一根救命稻草了,要是连黎渐都不能理解,那他真的不知道该去找谁替红绣讨回公道了。 第19章 就在梁秀才快要以为连黎渐也不信的时候,他忽然偏头,开口道: “你有什么证据。” 寡淡的语气,像是在黑夜里为他点亮的一盏灯,梁秀才眼眸立马又明亮起来,严肃道: “我始终不相信红绣会抛弃我,所以我偷偷去看过,红绣的身段我太熟悉了,那个人根本不是红绣,她一定是被妖怪害了,然后那妖怪顶替了她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 ---------------------- 黎渐:我怀疑小盆友比我还厉害,但是我没有证据o>_ 第18章 攻略18% 梁秀才本是东街一寒门书生,门户微贫,也就勉强供得起他十余载苦读,所剩无几。 可是要进京城赶考,还需花费大量银子,赶考路费,一路打点都不是小数目,他就算将家中值钱物件都卖了,也属实不够。 几番斟酌后,梁秀才决定去为那些胸无点墨,却喜欢摆弄文采的富家子弟们写诗,挣点路费。 当今圣上虽擅武重道,但文人墨客千年来都是受人敬重之人。 不论是名门淑女,还是烟花柳巷,都对文人雅士的酸文词句无法抵抗,连喝酒作乐时,都要随口来两句,以表示自己的才情,为人称道。 那些纨绔子弟们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出手很大方,他若是能写出一首绝佳的词句来,帮他们在心仪的姑娘面前显露一手,得到的打赏都足够他此去的路费了。 富家少爷们的要求虽不高,却很麻烦,每每入烟花之地,都要让他随行,为他们心仪的女子量身定制佳词一首,以示看重。 梁秀才便是在这时遇见了身在长乐坊中的红绣。 红绣是自小被卖进长乐坊里洒扫丫鬟,只因样貌绝佳,身段又好,被老鸨看中,教习舞蹈,成为坊中的一名舞娘。 便是烟花之地,女子想要立身,单凭一副样貌也是不够的,没有一手好技艺,绝美的容貌也维持不过三日荣华。 相较于其他勾栏处,单凭女子容貌为生,长乐坊中个个都有一手绝佳的技艺,能成为花魁者,尤胜之。 认识梁秀才的时候,红绣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娘,给旁人伴舞的,哪怕是打赏,都不一定能轮到她的那种。 文人的才情,总是无比吸引人的,这话从来也不假。 那日宴席,觥筹交错,梁秀才刚为一个富家公子写了词句,华丽的辞藻漫天飞舞,听起来隐晦又大方。但胸无点墨之人听不懂,难以欣赏,便觉得他写的不好,还要他当众念出来,叫别人评判一番。 梁秀才虽是寒门出身,可好歹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文人傲骨自是有的,让一群目不识丁的纨绔品评他的诗词,还嘲笑他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狗屁不通,实在有失风化。 为了赶考路费,梁秀才念了。但他依旧保持了一份文人风骨,念完直接甩了诗词离去。 纨绔的赏银自然是黄了。 从包间里出来,梁秀才一路听着那些女子尖锐的笑弄声,摇摇头,暗叹自己十几年的礼仪教化都白读了,竟也成了别人挑弄风情的下酒菜,实在对不起老祖宗的教诲。 他闷头急走,生怕被人看清面容似的,正要转身下楼,忽然身后一道莺啭黄鹂般的嗓音唤住了他。 “梁公子。” 那女子的声音急切地想要叫住他。 梁秀才回身看去,是一个舞女打扮的姑娘,姿容清隽,一双柔和清澈的眼眸闪着光似的看他,倒是与这周围的莺歌燕舞,情转绵长有些格格不入。 见他停顿,红绣走上前,微微一福身,道:“梁公子请留步,这是您的诗词,您忘记带走了。” 她伸手,将梁秀才一气之下揉皱了的宣纸轻轻摊平,然后递上前来。 梁秀才瞥了一眼:“姑娘扔了便罢,我也不需要了。” “为何?”红绣不解,“公子写的很好,怎会不需要呢?” 长叹一口气,梁秀才目光转向别处,方才那房间里明艳的烛火透出窗来,隐隐约约可见姑娘们绰约的身影在翩翩起舞,富家公子们觥筹交错,流水似的银钱撒出去,好不热闹。 他说:“枉我日夜苦读这十几年的圣贤书,如今也只能在这勾栏瓦舍里为这些人作词,我祖上要是知道,怕是在棺材板里也躺不安宁罢。” 说到这,梁秀才抬眼,隐隐察觉面前姑娘不自然地低下头,嘴角稍敛,握着宣纸的手僵在原地,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对不起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察觉自己言语有失,梁秀才连忙道歉,“我说的‘这些人’不是你,千万不要误会。” 梁秀才自知自己的处境跟她们别无二致,都是看人眼色,靠本事讨好人吃饭的,所以也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 他这话本意是想自嘲,不想却伤害了眼前的姑娘。 红绣摇摇头:“无碍,我明白公子的意思,青楼女子看起来是受人追捧,实际上也不过那些富家公子的玩物罢了。红绣自知与公子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是钦慕公子的才情,想宽解公子几句。” 还是那一身火红的舞女衣裳,腰带勒紧身段,好像吃不饱饭般的纤细,发髻垂在一侧,说话间发簪上的流苏珠子轻轻摇晃,又似在搅动湖水。 不待梁秀才说话,红绣将宣纸塞进他怀里,又撤回一步,说道:“公子有如此才能,还请切勿妄自菲薄,红绣相信,以公子的才华,必定有朝一日进京赶考,及第登科。” 说完,红绣便转身离去了。独留梁秀才一人在原地,耳边伴着悠扬的琴声,反复回响她的话。 梁秀才也没想到,两人的缘分竟是由此而起了。 不知是被她这话激励了,还是实在想再见她一面,第二日梁秀才鬼使神差又来了长乐坊,他坐在一众富家公子的身后,为他们研磨作词,目光却时不时看向舞女中的那抹身影。 他看着红绣,鬓边的发簪也笑得明媚,两人不经意间对视的一眼,梁秀才竟羞红了脸,不自觉低下头。 突然间脑海里灵光一闪,思如泉涌,梁秀才大笔一挥,唰唰一阵奋笔疾书,顷刻间便完成一首绝佳的诗词。 人群里为首的纨绔接过小厮递来的宣纸,摇头晃脑的念出来,最后一句话音落下,猛地一拍大腿: “好,写得真好,你今天的水平才真有那么点文人墨客的意思。” 纨绔将这词送给了舞女群中最耀眼的花魁,惹得花魁娇笑连连,温香软玉扑进他怀里,一个劲的夸他眼光好,明日定叫乐师谱了曲来,再亲自跳给他看。 纨绔被花魁哄得开心,也不忘写词的梁秀才,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丢过去,正好丢在梁秀才怀里。 “这是爷赏你的,以后继续努力。” 梁秀才刚要开口道谢,那花魁就不满的娇嗔起来:“爷,奴家今晚给您跳了好一阵子,腿都酸了,也没见爷心疼奴家。” 闻言,纨绔哈哈大笑起来:“爷怎会不心疼你,今晚就让爷好好疼疼你。” 说罢,梁秀才等人就被纨绔带来的小厮推搡着出去了,一起出来的还有那一群舞女。其他几个出来的富家公子识趣的去找乐子了,舞女们悻悻散了。 红绣深深看了梁秀才一眼,转身要走,梁秀才急忙叫住她。 “红绣姑娘。” 看着人都散去了,梁秀才走到红绣面前:“今日那词,本是我想写给你的,是姑娘带给我的才思。我自负读书万卷,却不想还不如姑娘眼明心清。” 红绣叹笑:“我本也是好人家出来的,自小随父亲念过几天书,只不过后来父亲被人诓骗去赌,家卖没了,这才将我也卖到这处。” “抱歉,勾起姑娘的伤心事了。” 梁秀才有些愧疚,没想到红绣竟是如此境遇,难怪他总觉得她同这坊里别的姑娘不一样,明明身处浑浊,却眼目清明,不像世俗的欲望那般。 但她身居此处,总归是躲不过被世俗侵染浑浊,想到这儿梁秀才忽然起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他说:“待我及第登科那日,我必定将姑娘从这里赎出来,绝无戏言。” 此后一年,梁秀才拼命学习,日夜苦读,红绣便在长乐坊中跳舞,为他积攒路费。 后来,皇天不负有心人,梁秀才果真中了秀才,一举名动浔阳城。 人人都知道梁家出了个秀才,都上赶着去巴结,直等他哪日再中个进士,及第登科,到时说不定便是朝堂的肱骨了。 可即便如此,梁秀才也没有足够的银子将红绣赎出来。 随着年岁渐长,她日渐漂亮,出众的舞姿也让她在坊中的位置从边缘小舞女渐渐变成中间的领舞。 老鸨看她有出息,样貌也灵动,一心想培养她成为坊里的预备花魁,便怎么也不肯轻易放她出去。 “五千两,白银,能拿出来我今儿就可以把红绣放走,你能吗,梁秀才?” 老鸨得意的神色还在梁秀才眼前,他巴巴捧着中秀才的赏银,外加那些人巴结送来东西卖的银子,还不够赎红绣的零头。 第20章 从前红绣可没有这样的价格。 老鸨笑道:“您也知道那是以前啊,以前她是个洒扫丫头,现在红绣可是我这里头一份的舞娘,看看她的位置,除了花魁就是她了,那能是几十两银子就能打发的吗?” “可……”梁秀才说不出话来了,他自然知道没那么简单。 “除非……” 老鸨冷哼一声,“除非你当真能及第登科,当个五品大员,我保证巴巴地给你把人送去,就当是孝敬您了,行吗?” 老鸨自然是知道他没那个本事。 想想,每回进京赶考的人千千万,赶鸭子似的那么多,能中进士的有几个。就算是中了进士,也不过是七品以下,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想要坐上五品大员的位置,就得看他有没有那么大的靠山了,不过看梁秀才家徒四壁,这一副穷酸的样子,想来也是攀不上那样关系的。 “梁秀才要是来我这儿玩乐的,妈妈我随时欢迎,可您要是来跟我抢人捣乱的……” 说着,老鸨摆出赶人的架势,招手示意躲在一旁的打手们准备。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这长乐坊里,最不差的就是当官的。 第19章 攻略19% 梁秀才自然是没能将红绣赎出来,不过后来的那段时日里,两人的关系也一直很好。 所以梁秀才一直在想,那时的他如此落魄,红绣都没有看不上他,更不会在他中了秀才后就不要他了。 但这一切都在红绣成为花魁的前一夜,戛然而止了。 明明前一夜梁秀才在离开长乐坊时,两人还是一副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的样子,可第二天花魁游街,红绣看向他的眼神,就完全是陌生人的样子了。 “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好像完全不认识似的,眼神冷冷的,看得我好陌生。” 现在回想起那天的场景,梁秀才还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但他那时并没有想这么多,只以为红绣当真是成了花魁就要跟他撇清关系了。 长乐坊里多数是清倌,花魁也不例外,除非她愿意主动下水,否则老鸨也不会轻易将她卖出去,自降身价。 毕竟在男人眼里,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看得到却摸不到更是让人心痒难耐。 尤其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为了争抢一个花魁姑娘一掷千金的都大有人在。老鸨不会傻到为了一个客人的赏银,就失去所有客人的赏银。 黎渐怔了一瞬,看向宣朗,又迟疑地点点头:“或许可以。” 等他完成任务一剑杀了宣朗那时,大概就能理解了。 梁秀才又自顾说着:“我那时是不甘心,也不愿意相信,尽管旁人都说她如今飞黄腾达,多得是男人为她挥金如土,这样的荣华日子她肯定抵挡不住,自然也不想再跟我这个一穷二白的书生了。可我始终想着,红绣不是那样的人,她若看重钱财,一开始便不会选择我了。” 于是,梁秀才就想办法混进了长乐坊,照例是以给富家公子写诗词的名义,偷偷盯了红绣好长时间,这才发现了端倪。 “她不是红绣,尽管那张脸跟红绣一模一样,甚至连舞姿都一样,但我就是知道,她不是。” 黎渐正听着梁秀才长篇大论一般的给他讲故事,忽然脑海里“叮”得一声响。 【触发副本任务,新支线恶颜女妖,请宿主尽快完成。】 系统301机械性的嗓音响起,黎渐都有些恍惚,他多久没听到过系统301的声音了。 好家伙,果然是系统来干活了。 相比于梁秀才说书似的声情并茂,系统发布任务的声音就显得生硬许多。 系统告诉他,恶颜女妖最喜欢的就是美貌的皮囊,不论男女,只要是被她看上,就一定要纳为己有。 而被取容貌的人,则会成为她的腹中餐,直接凭空消失,根本找不到证据。 游船那日,众世家公子齐聚,恶颜女妖便一眼就看中了时渊仙君的容貌,此时正找机会将他收入囊中。 黎渐一拍大腿,心想不行啊,他费老大劲还没攻略到手呢,怎么能被别人截胡呢。 敢抢他的饭碗,非得亲自会会这个妖怪不可! 黎渐偏头看向宣朗,下巴微抬,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看看这个觊觎你美貌的女妖究竟是何来历。 “仙长决定就好。”宣朗对上黎渐的眼眸,弯起嘴角,面色始终温和。 “你决定,你说去我就去,说不去……”黎渐故意迟疑了一分,拉长尾调,有意无意地略着梁秀才。 “不想去,那咱就不去了。” 梁秀才骨碌碌的眼珠子在两人中间打转,不待宣朗回答,他“噌”得一下站起来,收到暗示,立马就知道应该求谁了。 梁秀才“扑通”一声跪在宣朗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宣朗身上抹,好像只要宣朗开口说一个“不”字,他就能吊死在门口。 嘴里还嚷嚷着:“小公子啊,你善人善心,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姑娘家白白丢了性命吧。今日是红绣,明日还会再有其他的女子,只要那妖怪一日不除,浔阳城就一日不得安宁啊。” “梁秀才您别这样,先起来再说。” 宣朗自小就被寄养在齐家,连府上的下人都把他当仆从看,别说问他的意见,他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头一回如此被人重视,切切地央求到他面前来,他顿觉受宠若惊,一时间由不得慌了神。 宣朗看向黎渐,面带愁容,但扶着梁秀才的手却微微的颤,好像在扶起他曾经仅有的尊严。 黎渐垂眼,叹笑,轻轻握上他的手,对梁秀才说:“好了,你不要吓到我们家小公子了。” 尾音柔和,语气里满是宠溺。 既领了任务,又答应了梁秀才,黎渐便决定亲自走一趟长乐坊,会一会这个恶颜女妖。 跟梁秀才形容的一样,每到夜幕降临,长乐坊里灯火通明,窗台被烛光和帷幔映得通红,处处莺歌燕舞,就连站在门口,都能听见姑娘们娇羞的调笑声。 眼看着门口几个姑娘朝他俩招手,宣朗跟在身后,步子没敢往里迈,吓得立马低下头,丝毫不敢看。 说实话,黎渐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他是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可…… 这玩意儿在现代他不合法呀。 作为一个受过法制教育的道德公民,黎渐有些犹豫。 两人踌躇间,老鸨一身大红大绿的衣裳踏出门来,一边扭着腰,一边手里摇扇子,精明的眼神在周围瞟一眼,跟身旁的几个姑娘说: “姑娘们,给我打起精神来,可别放过一个能掏钱的主儿,明儿有没有好日子,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是,妈妈。” 那几个姑娘样貌虽不甚惊艳,却一个赛一个的听话,听完吩咐便立马上前去迎客了。 老鸨十分满意她们的表现,她摸了摸头上的大珠花,正准备扭身回去,余光不经意瞟到黎渐身上,由不得上下打量两圈,忽然眼睛亮了一下,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扭着勒紧的腰身朝两人走来。 “哎呦喂,这二位公子我先前可从未见过啊,样貌如此俊朗,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定是那神仙下凡尘呐。” 染红了的指甲戳着黎渐的手臂,另一只手用扇子掩面,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她这话夸得,一点也不违心。 眼前一人白衣一人黑衣,身量都是极高挑的,眉眼清隽,丰神俊朗,任是老鸨在这长乐坊人来人往多年,也没见过几个比他俩更好看的。 若说有人能同他俩相较一二,那唯有浔阳城中赫赫有名的宋家公子,宋执渊了。但那位公子清高,哪是她们这勾栏瓦舍能见得到的。 “二位公子第一次来,许是不太了解,今儿是坊里花魁秋水姑娘亲自领舞,这些公子哥儿啊,都是冲着秋水姑娘来的。” 他们说话间,已经有几个衣着考究的富家公子被迎了进去,许是来得多了,轻车熟路。 “二位若是闲来无事,我这儿还备了好酒好菜,二位可要进去瞧一瞧?” 老鸨说着话,自来熟的靠近两人,黎渐一门心思想着一会儿该怎么打探消息,并未在意老鸨靠在他胳膊上的手。 反倒是宣朗,眼见着老鸨十分热情地贴上来,他立马反射性弹开,吓得要跑。 他哪见过这种场面。 黎渐回身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到身后,陪笑着对老鸨解释:“我这弟弟头一回出来玩,没见过什么世面,见笑了。”森*晚*整*理 “嗨,我懂,这位公子看着年岁就不大,第一回来见世面正常,下次熟门熟路就好了,就怕以后乐不思蜀呢。” 老鸨边打趣,边推搡着两人进门,生怕上门的生意跑了似的,连忙招呼几个姑娘伺候着。 宣朗一直冷脸,没人敢靠近,黎渐被一群姑娘围着坐下,叽叽喳喳要陪他,黎渐自知招架不来,摆手拒绝了。 第21章 他们特意找了个靠边的位置,要了两坛子酒,只留下一个姑娘陪喝。 一群姑娘涌上来又悻悻离开,他们这边动静有些大,引起周围不少侧目。 赵成玉带了几个朋友来喝酒,怀里的姑娘白玉似的小手正喂他喝酒,就听其中一个嘟囔着说: “什么人,派头这么大。” 闻言,赵成玉的目光从姑娘白嫩的脸颊上移过来,漫不经心的附和一句:“什么?” 说话那人指着黎渐那边,朝赵成玉挑眉:“你看那人,黑衣服那个,不是齐家的拖油瓶嘛,那白衣服的有点眼熟啊,是谁来着?” 浔阳城各世家公子,凡是跟齐竟遥有往来的,大概都是听他骂得久了,私下里都调侃宣朗是个拖油瓶,连带着这也成了他的称呼。 提起齐家的拖油瓶,赵成玉本是没什么兴趣的,但他不经意一抬眼,余光瞥到宣朗旁边的那身白衣,瞬间顿住了。 居然是黎渐? 没想到看起来清风道骨的黎渐,竟然也喜欢来这种地方找乐子? 这样的念头倒是出乎了赵成玉的意料,但转念一想,就算再修行,他黎渐也是个男人,维持不了清心寡欲倒也能理解。 “你忘啦,那日齐家丢了神像,就是他找回来的。” 这事儿整个浔阳城都知道,赵成玉都不用多解释,身边的朋友就想起来了。 “原来是他啊。” 赵成玉笑了一下,忽然想起:“还有那日画舫游船,宋执渊非要他一起上船,还让齐竟遥闹了起来……” 宋执渊……他怎么把宋执渊给忘记了。 正好,赵成玉心想,正好他愁着怎么给宋执渊送个人情,眼下这不就来了? 想着,赵成玉连忙招手示意身后的小厮,嘴角掩不住笑意,压低了嗓音说: “去,告诉宋执渊,就说……黎渐仙长在长乐坊。” 作者有话说: ---------------------- 第20章 攻略20% 留下陪酒的姑娘叫雪梅,看面容也就约摸十七八的样子,脸颊圆润带了点婴儿肥,一双眉眼笑得弯弯,看着很是面善。 黎渐抬手,招呼她在自己旁边坐下,姑娘眼疾手快,看着黎渐面前空空的酒杯,端起酒坛子给他倒满。 黎渐怔了一下,点头道了句谢:“姑娘看着年岁不大,眼力却很好。” “公子说笑了,长乐坊里的姑娘皆是如此,不学点本事,怎么能伺候好各位公子呢。雪梅虽年岁不大,但进坊里的时间却不短。” 说着话,雪梅直接端起酒杯,敬了黎渐一下,随即一口干了。 眼前的姑娘一饮而尽,黎渐攥在手里的酒杯突然就不好意思放下来了,人家姑娘家都喝了,他不喝属实说不过去。 睨了宣朗一眼,黎渐推脱不下,也只能喝了。 微凉的酒水入了喉,稍稍有些辣。 黎渐皱了皱眉,长舒一口气,还行,没他想象的度数那么高。 他不是个能喝酒的,以前工作应酬他都只能拿啤酒跟人家干,有几回推脱不了的白酒,他两杯直接被撂倒,倒是让同事笑话了他好一阵子。 不知道原身的酒量怎么样,能不能拼得过这瘦弱的姑娘。 雪梅接过黎渐喝完的酒杯,又笑着给他倒满。 目光微微瞟一眼对面的宣朗,试探地问:“这位公子不喝吗?” 宣朗没动,显然也是不打算动的。 黎渐心想栽他一个就行了,总得留一个清醒的,不然一会儿怕是连家都回不了。 于是他伸手端起宣朗面前的青瓷酒杯,眼尾微挑,朝雪梅敬一下:“我弟弟还小,不会喝酒,咱俩喝就行。” 黎渐学着那些公子哥的样子,一手搭在雪梅的肩膀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我听说,今儿是花魁秋水姑娘亲自表演,怎么还没开始啊?” 俊美的面容靠在身旁,伴着身上淡淡的青松味道,看得雪梅心里一阵小鹿狂跳,不由得羞红了脸。 她捏着嗓子开口:“公子莫急,秋水姑娘还在梳妆,想必一会儿就来了。” 方才只是觉得黎渐好看,谪仙一般的让人不敢轻易攀折。这会儿陡然一靠近,男人削瘦的侧脸就在眼前,眉眼淡淡,依稀可见眼眸里清冽的光,是她从未见过的。 不似那些男人猥琐的打量,眼睛里透出的欲望,他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面色温柔。 雪梅有那么一瞬间想着,自己的身份,配不上黎渐这样的靠近。 黎渐并未察觉她的心思,只是见女子面色微红,心想定是酒水起作用了,便乘势又问:“你说你在这长乐坊里许久了?” “嗯。”她轻声应着。 “我虽是第一次来,但先前也听说过长乐坊里的姑娘舞姿绝世,不过……听他们说,这坊里的舞姿美是美,就是千篇一律,就连花魁,也都是身段舞姿一样。所以我好奇,便想来亲眼看看。” 黎渐说着,又灌了雪梅三杯酒。 雪梅坐在黎渐旁边,贴着他的手臂,一连三杯酒下肚,依旧面不改色。 她笑着说:“公子这是哪听来的,我们长乐坊里的姑娘个个能歌善舞,皆是请了最好的教习师傅来教的,师傅虽严厉些,但也不会将每个人都教的一模一样。” “况且……”她顿了顿,“这世上哪来的一模一样的人呐。” 雪梅喝着黎渐递过来的酒,长袖掩面,微一抬眼,扬起的余光瞥见对面的黑衣公子,见他死死盯着自己,阴沉沉的,眼里似乎泛出火光,像是故意冲她而来。 但雪梅还没来得及多想,黎渐的声音将她的视线吸引过去:“我听说秋水姑娘和先前那位花魁姑娘,叫什么来着……” “您是说,红绣?” “对对对,就是红绣。”黎渐一拍大腿,立马附和上,“我听说秋水姑娘的舞姿和先前的红绣姑娘就十分相似,让人难以分辨。” 黎渐又感叹了一句:“前些日子画舫游船,我倒是有幸远远一观秋水姑娘绝妙的舞姿,只可惜未曾见识过红绣姑娘的,倒也不能亲眼分辨了。” 雪梅摇了摇头:“秋水与红绣是同一个教习师傅教导出来的,略有相似也是正常。我与红绣相熟,对她的舞姿十分了解,若是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差别来。” 说到红绣,雪梅低垂了眼睫,不易察觉的失落了一瞬。 如今距红绣离开,其实并未过太久,长乐坊里的众多姐妹也没彻底将她忘记。只不过坊中向来人来人往,今儿和你姐妹相称的姑娘,明儿可能就见不到人了,她们早已经习惯。 想在长乐坊里安稳的活着都实属不易了,更别说崭露头角,一时风光,换来的结果她们想都不敢想。 雪梅是与红绣同一批练舞的,那时她们都还是坊中的小舞女,给花魁姑娘伴舞得点赏赐为生。 红绣天资聪颖,样貌又俊俏,教习师傅时常夸她,说她这样的天分迟早有一天会被花妈妈提拔去领舞,有朝一日坐上花魁的位置也不无可能。 而她,资质平平,面容清雅,却不惊艳,直到新一批的舞娘立足台上,她才被花妈妈派来陪客人喝酒。 青楼里就是这样,漂亮的姑娘一批一批换,有能者一步一步往上爬,无能者只能自甘堕落。 唯一相同的就是,她们都不能有自己的选择。 其实雪梅早就知道红绣想离开,她也非常乐意帮忙,还时常偷偷帮红绣躲过花妈妈的眼线,让她去跟梁秀才约会。 但雪梅清楚地知道,红绣走不了,花妈妈不会让她一手培养的摇钱树离开的。即便梁秀才真的能拿出钱,花妈妈也会狠狠敲他一笔,让红绣在她这里实现最后一点价值。 那些从这里莫名离开的姑娘,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与红绣相熟?”黎渐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是。”她点点头。 “那你可知红绣是因何离开长乐坊的?” 雪梅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门外一阵喧闹声起,乌泱泱的人围住那里,吸引众人的视线。 赵成玉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一炷香的时间,宋执渊就赶到了长乐坊。 眼见贵客驾临,花妈妈特意亲自在门口迎接,反倒是被宋家的仆从给拦住了。她切切地想上前巴结,却连宋执渊的一个衣角都没沾到。 “宋执渊,他竟然真的来了!”赵成玉旁边的人诧异地说道。 浔阳城里谁人不知宋家公子宋执渊,那般风光霁月的一个人,居然有幸让他们在这烟花之地见到,属实是出人意料。 就连赵成玉看见宋执渊亲自来了,都由不得瞪大了眼。 他原先只是想用黎渐的消息试探一番,没想到,竟然真的被他算准了。 宋执渊进门的时候,黎渐正在跟身旁的姑娘喝酒,谈笑风生,宣朗直挺挺地坐在一旁,就这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没一会儿就干了两坛酒。 第22章 像是没看见别人似的,宋执渊径直走向黎渐那桌:“黎仙长,又见面了。” “宋公子?你也到这儿来……找乐子?” 黎渐环视四周,迷迷糊糊的眼神又看向宋执渊,好像在说,这里似乎不像是他会来的地方。 要不是周围客人的目光集中在他们这里,黎渐都要以为是他喝多,看错了。 宋执渊却没在意那些人的目光,直接在黎渐对面坐下,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听说黎仙长在这儿喝酒,所以特意来看一看。” 闻言,宣朗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抬眼,面色更沉了些。 “我?你是为我来的?” 黎渐揉了揉眉心,他今晚真是喝多了,怎么连句话都听不明白了呢。 或许是宋执渊的出现太过震撼,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此处,连台上舞女们出场都没人在意,直到有人喊了一声: “秋水姑娘出来啦。” 大家这才从讨论宋执渊的声音中抽出来,看向中间华丽的舞台。 “秋水姑娘好漂亮,当真是天仙下凡啊!” 感叹的声音此起彼伏,黎渐禁不住多看两眼。巨大的圆台上一群舞娘鱼贯而入,浅粉色的衣衫衬得她们个个面若桃花。 这时悠扬的琴音响起,屋顶落下无尽的花瓣,像是细雨一般飘散在空中,伴随着迷人的花香,一道明艳的身影从天而降。 秋水今日的打扮与游船那日大不一样,极尽的华丽与娇媚,明艳的红色衬得她仿若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姿容更胜。 摇曳的身姿随着琴音起舞,细长的眼尾勾起,嘴角含笑,鬓边流苏轻轻摇晃,像是要晃进那些人的心里一样。 人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贪婪的,渴望的,百种皆有,要将她吞吃入腹,据为己有。 黎渐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偏眸,发现宣朗正盯着自己看。 他扬了扬下巴,靠近他,压低嗓音:“大美人哎,你不多看两眼,以后可没机会了啊。” 宣朗抿着嘴,不说话,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像个倔强的小孩。 黎渐笑了。 也是,他懂什么大美人,他可是要修无情道的仙君! 作者有话说: ---------------------- 倔强小孩:什么大美人,在我眼里,黎仙长才是大美人!!! 第21章 攻略21% 一曲舞毕,台下掌声雷动,秋水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谢了幕。 所有人都想跟她喝一杯酒,跟她说一句话,但她却从台上慢悠悠走下来,拿起酒杯走到了黎渐这桌。 黎渐眼看着她站在桌前,不知是有意无意,靠近宋执渊,柔声开口:“宋公子今日大驾光临,秋水有失远迎,还请宋公子不要介怀。” 宋执渊并未抬眼看她,只是淡淡应了句:“无妨。” “宋公子觉得,秋水今日的舞姿如何?”秋水扭身瞥了眼黎渐,又继续开口。 “甚好。” 眼见宋执渊对她有问必答,秋水乘胜追击:“那……秋水有幸能陪公子喝一杯吗?” 她抬起杯中酒,倾身靠近宋执渊。 说这话时,秋水已经打算在他们这桌坐下了,她心里清楚,这世上没有男子能拒绝她的邀约,高傲如宋执渊也是一样。 但他们这桌只能坐四个人,宋执渊恰好占了最后一个位置。秋水眼神示意雪梅离开,雪梅看了眼黎渐,还有点依依不舍,但她没资格跟秋水争,只好悻悻起身。 黎渐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他的话还没问完,肯定是不能让雪梅走的。 放下酒杯,黎渐正要开口,就听安静的空气里宋执渊寡淡的声音响起铿锵有力的两个字。 “没空。”他说。 不止是秋水,连黎渐都诧异了一下,他居然这么果断地拒绝了大美人哎。 别说旁人了,就连黎渐都看出来秋水是想要勾搭宋执渊的意思。 但这也正常,以宋执渊的身份才情,配上这出尘绝世的样貌,浔阳城中哪家女子不想入他的眼,更别说这长乐坊里的花魁姑娘。 见过不入流的男人多了,就更对这百里挑一的君子念念不忘了。 奈何宋执渊是个木头,只对剑法有兴趣,并不想参透红尘,倒也是个奇人。 难不成,他也有这修仙的机缘? 不等黎渐想清楚,宋执渊已经毫不留情的将人撵走了。 嗯,他没用错词,就是用撵的,丝毫没给人家众星捧月的花魁姑娘面子。 眼看着秋水气愤地走远,雪梅立在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黎渐看出她的为难,摆摆手让她先离开,免得再被旁人记恨上。 本想着再多问几句,但眼下宋执渊在这里,他也不好再问了。 三人坐在这处,台上依旧歌舞相伴,桌上的酒坛子也空了,没人再开口要。目光相对的对视片刻,黎渐终于是撑不住,先行离开了。 为了套雪梅的话,黎渐这回是喝了不少酒。 一开始,他之所以在一群姑娘里选了雪梅,就是看她面相是个温和的,不精明,定然好套话。结果没想到,他看走了眼,这陪酒的姑娘实在太厉害,他着实招架不住。 黎渐坐在板车上跟宣朗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天很黑,伸手数不清五指,他就坐在后面,仰着头,眯眼数月亮。 回去的路不算平坦,摇摇晃晃的,黎渐一只手撑着背后,吹着风,抬头望天,忽然迷迷糊糊的开口: “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轻柔的嗓音被风吹散,宣朗紧了一下缰绳,回头问:“什么人?” “像……我的心上人。” 他说的一字一句,认真且郑重。 宣朗一瞬间僵住,背脊挺直,心口猛然跳动一下,整个人都恍惚了。 沉默片刻,宣朗长呼一口气,低声问:“仙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明知道黎渐此刻说的是醉话,说不定转眼就忘记了,可思绪还是不由自主的随他而去,反复思索他的话。 谁道,黎渐却往前挪了挪,呼吸贴近他的后背,凌冽的风中他的呼吸异常滚烫,烫得宣朗不敢动。 他说:“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是在说胡话,是个神神叨叨的半吊子道士。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你真的有飞升成仙,做仙君的潜质。” “而我……”他拍拍胸脯,一副正义的样子,“我!就是上天派下凡来帮你渡劫的!” 黎渐不知何时已经爬起了身,整个人半伏在宣朗的后背上,一只手撑着他的肩膀。天黑路又不平,宣朗怕他摔倒,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 真的吗? 宣朗想问出口,可是他又不敢。 因为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没有人是为他而来的。 只有黎渐。 所以哪怕他是在骗自己,宣朗也会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他。 被风吹得脸颊发热,整个人开始困顿起来,黎渐迷迷糊糊闭上眼,缓缓从宣朗的后背滑下去。 临睡着前,他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所以……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了你,你千万不要怪我……” — 一夜平静,穿来这么久,黎渐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他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白衣长袍,身量很高,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手里还握着一柄冒着寒光的剑。他们并立在一株巨大的木梨花树下,那里有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他弹琴,那人舞剑,十分和谐。黎渐明显的感觉到,那时候的他是欢愉的。 画面一转,再抬眼,那人冒着寒光的剑锋刺向他,没了和谐的弹奏,空气中都透着料峭的寒意。 那人冷冷的质问自己,为什么忘了他。 黎渐被惊醒,睁开眼,天已经大亮。午时的阳光从窗台洒进来,他揉着眉心起身,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疼。 似乎是察觉到他醒了,宣朗端着一碗汤药进来,递到黎渐面前:“仙长醒了,喝点醒酒汤头就不疼了。” 黎渐接过汤碗,本以为会很烫,正想吹一吹再喝,谁知碗边温温的触感,刚好。 他看了宣朗一眼,心想这人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还刚好给他准备了温热的醒酒汤,不知道默默在外面等了多久。 黎渐捧着汤碗一饮而尽,随意擦了嘴角,余味还有点甘甜。 “我们昨晚何时回来的,可问出了些什么吗?”黎渐撑着脑袋,眉心还有些酸痛。 虽然这么问了,但记忆里他依稀记得,似乎是没有的。人群熙攘,吵吵闹闹,他还没来得及得到想要的答案。 刚要回答,宣朗顿了顿,想起昨夜耳边滚烫的风,还有那人低声的呢喃,突然禁不住出声,试探地问: “仙长还记得,昨晚说了些什么吗?” 黎渐被他问的一怔,茫然眨巴眨巴眼,心虚地清了清嗓音:“我昨晚说了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没丢人吧?” 第23章 喝完醒酒汤后清醒不少,但黎渐的脑海里依旧只记得自己昨晚去长乐坊找人套话,一排浓妆艳抹的漂亮姑娘围着他,最后他选了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结果没想到他选错了人,那姑娘比他想象中能喝。 还不是一般的能喝。他最后都醉得晕乎乎了,人家姑娘还没事人似的,面不改色。 再然后就是宋执渊来了…… 该不是撒酒疯了吧?他不会是在长乐坊里撒酒疯,还给宋执渊看见了吧? 虽然给宋执渊看见不是什么要紧事,但他好不容易树立的仙门形象,可不是一夜尽毁了?以后他在浔阳城里说话,哪还有什么说服力啊。 “没有。”宣朗摇摇头,“在仙长喝醉之前,我们就已经回来了,所以,没有丢人。” “真的吗?真的没有丢人吗?”黎渐不敢相信的又问一遍。 宣朗坚定地点头:“嗯,没有。” 宣朗说话时总是一副真诚的表情,眼睛直盯盯的看着他,让人无法不信,黎渐实在想不起什么来,便也不再问了。 可这么一来,昨晚去套话的努力就白费了,还让他白白喝了那一整坛子酒。 黎渐想了想,既然他们从外面套话得不到消息,那不如就趁机打入内部。恶颜女妖不是喜欢美貌的女子吗?那他们就找一个美貌的女子进去,引诱恶颜女妖动手,一举两得。 但……找谁去合适呢? 且不说能不能很快找到符合恶颜女妖审美的女子,即便找到了,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她既不是女妖的对手,就有涉险的可能。 不能因为他们捉妖,就白白牺牲一个女子的性命。 黎渐靠在窗沿上,余光看见院外宣朗忙碌的身影,想来堂堂时渊仙君,居然在这里给他洗手作羹汤,黎渐顿觉心虚,还是决定早点将宣朗带上乘云宗才行。 转而一想,黎渐突然拍了下脑袋,他怎么忘了,系统说过恶颜女妖喜欢时渊的皮囊啊,还想将他收入囊中来着。 只要有美貌,谁说一定要女子了! 长乐坊里,黎渐领着宣朗急吼吼的找到老鸨,眼见来人是昨晚样貌不凡的两位小公子,老鸨原本烦躁的态度陡然变得热情起来。 “二位公子来得可不巧,我们这儿还没开门迎客呢,您要是想喝酒找乐子,恐怕还得再过两个时辰来才行呢。” 长乐坊寻常都是晚上开门接客,常来的客人们都清楚,所以很少会有人这个时间打扰她们。 以为黎渐是不懂她们的规矩,老鸨难得耐心给他解释。 黎渐也不与她寒暄了,直接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塞进老鸨的怀里。看见那闪着光的金锭子,老鸨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满眼都是金灿灿的,笑容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公子这是做什么呀,有话您就说,妈妈我呀,一定给您办到还不行嘛。” 老鸨甩着手里香味刺鼻的手帕,浓妆艳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好像黎渐现在要求她开门迎客,她都能毫不犹豫的同意似的。 黎渐看了眼周围,夜晚灯火通明的前庭此刻只有星星点点窗外透进来的光,不很明亮,但足够老鸨看清他的神色。 然后老鸨就见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确有一事要请花妈妈帮忙。” 老鸨听着他开口,面色逐渐从欢喜变得惆怅起来,眉头紧皱,大红嘴唇颤了颤,像是有点不太理解。 “什么?你说……你要当花魁?!” 作者有话说: ---------------------- 貌美新花魁即将上线~ 第22章 攻略22% “公子,我这里……可是供男子享乐的青楼。” 勉强理解了黎渐说的那句,他要当花魁的意思,老鸨有些犹豫的开口。 长乐坊里上上下下都是姑娘家,来得客人也都是冲姑娘们,头一回听说还有男子要来青楼当花魁的,属实是震惊了老鸨一下。 她有些为难,但又舍不得黎渐塞给她的那锭金子。 想了想,老鸨看着黎渐那张好看的脸,还是升起了一点生意人仅有且不多的良心。 “公子别怪妈妈我多句嘴,您要是当真有……‘那方面’的偏好,大可直接找城中的几个富家公子。凭您这样貌,大把的人才供您挑选,想要什么样的找不到,又何苦到我这坊里受罪,被那些猥琐的男人盯着。” 老鸨说着,还特意压低了嗓音,不让路过的小厮听见,免得坏了黎渐的名声。 不是她说,能来青楼里的女子,有几个是自愿进来享福的,还不是被各种强迫,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进这种地方。 像黎渐这样主动送银子要求进来的,还是头一个。 黎渐一听就知道老鸨肯定是误会了,以为他有别样的癖好,所以才非要来的。 “不是,您可能误会了。”黎渐无奈开口,“我不是真的要当花魁,也没有‘那方面’的癖好,我……” “仙……哥哥。”宣朗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黎渐还想多解释两句,证明自己绝对是正常的,宣朗在身后轻轻拉了他一下,摇摇头示意他现在不能多说。 他们如今对长乐坊里的事还不了解,摸不清恶颜女妖的底细,也不知道哪些人是为女妖做事的,万一暴露了计划让女妖察觉,岂不是错失了大好时机。 老鸨拧着眉,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打量两人亲昵的小动作,瞬间明白了。 “哦……不是真的要当花魁,那就是你们俩之间的小情趣咯?” “啊?”黎渐又听不明白了。 他们哪来的什么情趣? “我明白,放心,妈妈我见得多了,虽说我这是做男女生意的,但你们公子哥之间的那点子事,妈妈我也很懂。” 浔阳城中富家公子里也没少有这档子事,背地里的,明面上的都有,已经不算稀奇了。 就说那最有名的宋家公子宋执渊吧,一向对女子没什么太大兴趣,连送上门的都不看一眼,甚至还有传言说,他喜欢的是男子,所以才看不上那些名门淑女。 老鸨拗不过黎渐的要求,更拗不过他手里的金子,便将人领进长乐坊里,安排人给他梳洗打扮一番。 既是要当花魁,那还是得扮成女子的模样才最方便。黎渐原本是想着让宣朗来的,恶颜女妖喜欢他的脸,他装扮上会更容易引出女妖来。 可黎渐怎么打量着,也觉得宣朗这张过于硬朗的脸不太合适,削瘦的脸颊棱角分明,一看就是男人的样子。 更何况,谁家花魁一米八五啊。 黎渐在里面梳妆,宣朗只能在外面等着,老鸨不让他进去,还说:“女子的闺房是不能随意让男子进的。” 这话要是大家闺秀说的,还有十足的可信度,但青楼这样的地方,那明摆着就是老鸨想要银子的呗。 只要银子给的够多,别说姑娘们的闺房了,就是想去老鸨的屋子里,她都巴巴的等着。 可惜宣朗是个木头,根本听不懂老鸨的画外音,就这么直挺挺地在门口站着,气得老鸨扭头就要走。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黎渐才从房间里出来。 身量俊朗的少年人站在长廊处,肃着一张脸,看起来还有点拘谨,没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姑娘的围观,叽叽喳喳的问着这是哪来的小公子,好生俊俏。 宣朗不敢抬眼看她们,又无处可去,只能任由她们左右打量,齐刷刷的目光将他包围。 似乎是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老鸨转了一圈回来,正要让那些姑娘们赶紧回去,这时房门打开,梳妆的丫鬟撩起帘子,将黎渐牵了出来。 “妈妈,您看。” 小丫鬟清亮的嗓音引来众人的视线,不止是老鸨,连宣朗都禁不住闻声看去。 明艳的绯色罗裙踏过门槛,滚雪细纱披在肩头,面颊着了厚重的浓妆,却不显俗气,反倒是衬得她冰肌玉骨,风姿绰约。 “姑娘”抬眼,一双笑盈盈的眼眸看向宣朗,狭长的眼尾轻挑,长睫颤了颤,似乎是在问他怎么样? 宣朗挺直了身板,目光直直盯着黎渐那张稍稍变了模样的面容,心口猛然跳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往日他只知黎渐好看,清风霁月般的好看,是个淡然的谪仙人。 今日再一瞧,扮做女子,竟也比寻常女子都要好看。 “公子这是看直了眼罢。”一旁前来凑热闹的姑娘们禁不住打趣道。 确实,眼前这“姑娘”的容貌确实太过惹眼,眼尾狭长,眸子清亮,明明身在青楼,却看不出一丝谄媚的风情。饶是她们见惯了美人的,也由不得上下打量起黎渐来。 黎渐身量高挑,身形也瘦,较之寻常男子是瘦弱了些,是常年修炼的轻盈体态,但在这一群弱柳扶风的姑娘们面前,却又显出一丝英气的美,倒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气质卓然。 “这姑娘可真漂亮,我瞧着,比之咱们的花魁姑娘还要胜上几分呢。” 第24章 原先大家都还不敢开口,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纷纷赞同起来。 “果真,这身量也好,是个一眼惊艳的美人,妈妈在哪请的这么个绝色来,先前从未见过。” 老鸨还愣着神,莫说这群姑娘们没见过,连她经营这长乐坊十多年,都没见过这般美貌的,不单单是样貌好,气质绝佳者反倒更显姿容。 她先前答应黎渐,不过是觉得他虽然俊俏,但怎么看都是男子的样貌,要是打扮出来不尽如人意,也好有个由头打发了两人去,这金子便也不用再还。 只是不曾想这人当真如此美貌,竟连女子都比了过去。 “不错不错,先前倒是妈妈我险些看走了眼,黎……” 她顿了顿,差点将“公子”二字脱口而出,“黎姑娘如此好的样貌身段,可是不能浪费了。” 说着,老鸨领着黎渐上前,跟其他几位姑娘嘱咐:“从今儿起,黎姑娘就是我长乐坊的人了,有什么不懂的,诸位要好生教她,谁敢使小性子,莫怪妈妈我不客气。” 娇气的姑娘们甩着帕子哼笑,显然是对老鸨特别对待黎渐有些不满,嘴里嘟囔着抱怨。 “妈妈好生偏心,怎的就对新来的妹妹如此关照,难道就因妹妹漂亮不成?” 老鸨摸着袖口里的金锭子,咧着大红唇,尖长的指甲戳着说话那姑娘的额头,笑的得意。 “这可是妈妈我的摇钱树,是要成为新花魁的,明白了吗?” 她这一句话,旁人就明白了黎渐在老鸨眼里的地位,那可是随时能够取代花魁的,而能坐上花魁之位的姑娘,便是这坊里最受宠的,谁也不能跟她争抢什么。 姑娘们虽然心里有些嫉妒,但面上都不好跟黎渐过不去,当着老鸨的面皮笑肉不笑的跟他招呼,等老鸨走了,便个个甩手离开了。 待众人散去,黎渐才长舒一口气,笑的他脸都僵了,看来,他这青楼里的哑巴还得再装一段时间。 宣朗始终站在他身后,目光紧盯着他,寸步不离。 黎渐偏头看去,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便出声问道:“我这样貌打扮起来如何?” 闻言,宣朗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随即想了想,说:“仙长姿容绝世。” 便是那人间最美貌的花魁,也不能与之相较万分之一。 “那,配得上花魁的称号吗?” “自然。” 宣朗回答得极快,几乎是想都没想,显然是将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黎渐听着果然乐了,笑着说他是个木头,夸人夸得如此直白。 不过直白点也好,他就喜欢直白的人。 经过刚才那一场闹剧,整个长乐坊上下很快便知道了黎渐到来的消息,青楼里的传言一向很快,尤其黎渐显然是被森*晚*整*理老鸨捧着出来的,自然会被那些嚼舌根的夸大其词。 宣朗一开始还担心,黎渐这么大阵仗的出现,又让老鸨说出那样一番话,万一引起旁人的妒忌,会不会对他不利。 黎渐却摆摆手,坐在镜子前让宣朗为他卸下那一头重重的珠钗:“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即将代替花魁的位置。” 所有人都知道,那就表示花魁本人也知道。 如果她就是他们要找的恶颜女妖,那么在黎渐成为花魁之前,她一定会亲自上门,看看这张即将成为她囊中之物的美貌皮囊。 果不其然,消息很快传到黎渐的门口,老鸨跟所有人嘱咐,明日就将黎渐的花牌挂上,凭客人们自行选择,成为花魁指日可待。 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比往常多出不少,黎渐就坐在那里看,所有人都伸着脑袋往屋子里瞧,都想看看老鸨说的下一个花魁长什么样子。 长乐坊楼下歌舞升平,黎渐这里却出奇得安静,宣朗早在坊中迎客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尤其这里是“姑娘”的闺房。 黎渐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是有一道隐隐的结界笼罩着他,不很明显,浅浅淡淡的,就像随意关着小兽的笼子,怕它跑了,又不担心它真的能跑。 看来这女妖的修为不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黎渐始终坐在房间里等,他闭上眼睛,端坐在床榻上,冥想之中意识不自觉的往外飘。 长乐坊的一楼比二楼热闹,楼下人很多,看唱歌跳舞的,喝酒找乐子的都有,今日没有花魁的表演,来的客人不算多。 黎渐意外的,还看见了宋执渊。 他像是来找人的,身后还带着两个小厮,在门口环视一圈,被几个姑娘围上,他也目不斜视。 没找到想找的人,宋执渊看起来还有些失落,他随意叫住一个看着面熟的姑娘,问她有没有看见昨天坐在那个位置的公子。 黎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不就是他昨天跟宣朗坐的位置吗? 宋执渊在找他? 被叫住的雪梅摆摆手,遗憾的说:“那位公子今日没来。” 许是觉得黎渐昨天来了,今天大约也会在,所有宋执渊特意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不太好。却不知道此时的黎渐已经在楼上了。 黎渐的思绪还在飘,正要往楼上走,突然此时一阵敲门声响,将他飞出去的思绪截断了。 作者有话说: ---------------------- 花妈妈:我懂我懂,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嘛~ 第23章 攻略23% 像是断了的丝线,黎渐释放在外的意识戛然而止。 他猛地睁开眼,察觉周围的结界在收紧,像是给他的警告,再越界,对方可就要不客气了一样。 敲门的声音还在响,很急促,黎渐有种很强烈的感觉。 他要等的人就在外面。 楼下歌舞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旁边房间的欢声笑语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黎渐知道恶颜女妖今夜会来,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花魁的位置,除非坐上这个位置的是新面容的她。 所以他大张旗鼓的进了长乐坊,又告诉所有人,他就是下一个花魁,恶颜女妖一定会忍不住亲自来瞧一瞧。 但她竟然嚣张到,甚至不需要等人群散去,就已经迫不及待要来夺他面容了,这倒是黎渐没想到的。 乾坤袋里的符咒已经紧紧攥在手心里了,黎渐起身去开门。 门框压出一条细缝来,黎渐顺势看过去,一张笑面赫然出现在眼前。 竟然是花妈妈! 黎渐依旧没敢放松,他察觉的气息没错,浅薄的妖气就在他周围环绕,掌心的符篆几乎要脱手而出。 只一秒,黎渐便听老鸨开口,依旧是那副热情的笑模样,嘴上切切地关心他:“黎公子,住在这儿可还习惯?旁边的声音没吵到您吧?” 黎渐顿了顿,收回手,警惕地摇摇头。 “那就好,我这儿啊地方虽然多,但姑娘们也多,就这里还算是个清净的,我就怕怠慢了您。” “没事。”黎渐说,“花妈妈待我跟她们一样就行。” 老鸨闻言立马驳道:“那怎么能行,您跟她们自然是不一样的,您是付了银子来的,那就当是住客栈了,我也得将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您说是不是?” 黎渐到底是给了钱的,还是大手笔,老鸨待他那就是祖宗,是上帝,她能跟其他姑娘们横,却不敢跟黎渐横。 她这话说得诚恳,又跟往日相处时并无差别,黎渐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又打量了眼老鸨的神态,松下手里的符篆又塞回乾坤袋里。 难道…… 真的是他感觉错了? 老鸨又同他寒暄了几句,才关门离开。 关上门的瞬间,黎渐长呼一口气,庆幸老鸨没有异常,又担忧他方才察觉到的那抹妖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黎渐关好门,确认周围没有人靠近,打算回去继续冥想。 一回身,昏暗的光影遮住月色,秋水笑盈盈地站在身后,妖娆的身段半靠在圆桌上,手中团扇轻摇。 她来得无声无息,连一丝异响也没有。 黎渐这才反应过来,前面那个不过是抛砖引玉的石头,是用来吸引他视线的,只待他放松警惕,真正的女妖才会现身。 指尖一张一合,掌心瞬时化出一柄锋利的长剑,黎渐迎身而上,那人却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口气,长袖轻轻一挥,飘散的迷烟便瞬间进入黎渐的感官。 黎渐堪堪挡下,却还是不甚中招,身体霎时麻木,腿一软,后背重重跌靠在门板上。 “居然还是个小仙君?” 秋水从圆桌上直起身,步伐轻巧的走向他,纤细的腰肢扭动着,满是花魁的风情。 她倾身靠近黎渐,手中团扇扇了扇,属于仙门之人清冽的气息由不得让她欢欣,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先前喜欢宋执渊,便是喜欢他身上这般清淡的味道,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仙君的味道,竟比宋执渊还要浓郁清澈,让她爱不释手。 第25章 “仙门的味道可真香啊,可惜你是来杀我的,不然我可真想尝一尝这仙气飘飘的味道。” 团扇擦过黎渐的侧脸,他偏头躲开:“你就是夺人面容的恶颜女妖?” 秋水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兴致缺缺的起身:“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这个名字,太俗气,我还是想听你们叫我……花魁姑娘。” 便是那世间所有绝世的美貌聚集一身,所有人的目光都倾注在她身上,人人为她趋之若鹜,像个跳梁小丑只为求她一个眼神,这样的荣光,才符合她如今的身份。 黎渐不屑的冷哼一声,掌心撑着剑柄试图起身,奈何这女妖的迷烟太过强劲,他不敢保证能使出全部修为抵挡,所以只好暂时按兵不动。 见他皱紧眉头,一张好看的脸歪七扭八,秋水有些惋惜:“别白费力气了,这迷烟可是用我千年的修为制成,任你是仙门之人,也挣脱不开。” 寻常人只需一点点,便能让他们瞬间成为任人摆弄的玩偶,没有半分意识和感知,她便是如此换了别人面容的。 黎渐是修仙人,道行修为都比她想象的要高那么点,但控他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你居然已经千年修为了?若是好好修炼,可也有飞升的机缘。” 黎渐摇头叹息。 “如今你伤人性命,千年修行毁于一旦,不觉得可惜吗?” 闻言,秋水忽然一阵狂笑,尖锐的笑声环绕在房间里,但外面歌舞升平,却听不到一点。 “可惜?这世上还有男人会为我可惜?我还以为你们男人只会顾及自己,从不在意旁人呢。” 她环身坐在圆桌旁,腰身微侧,翘起二郎腿,指着窗外那些欢声笑语,男人猥琐的调侃和女子娇羞的笑声传进来。 她说:“你听听那些让人恶心的声音,那些男人都一样,喜欢的时候女人就是他的一切,为她生为她死,在所不惜。不喜欢了,移情别恋了,甚至连头都不回,将人弃若敝履,只留那些姑娘傻傻的等着他们。” 说着,秋水的目光陡然变得狠厉起来,她死死的攥着手里的团扇,纤长的红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最可恨的,还是你们这些修仙的人!” 凡是妖,都恨修仙人,黎渐已经司空见惯了。 他趁恶颜女妖说话时,在体内稍稍调息片刻,也算是恢复了一两成修为。 秋水早就看出他在体内调息,拖延时间抵挡她的迷烟,却也不着急。她非常自信,黎渐的修为再深厚,中了她的迷烟也得虚弱个一时半刻。 黎渐撑着剑柄,后背抵上门板,一点一点挪起身,疲软的肢体没什么力气,他大口喘息着说: “我听闻恶颜女妖面目丑陋,所以嫉妒美貌的女子,便喜欢将别人好看的容貌据为己有。” 但别人的容貌终归是别人的,即便是抢来了,也保存不了太久。所以她就只能隔一段时间换一副新的样貌,时时刻刻都活在别人的荣光之下,久而久之便会忘了自己最原本的样子。 “我丑陋?” 秋水长袖一甩,尖锐的嗓音瞬间拔高了几个度,不可置信地质问。 黎渐笑了,十分满意她此刻的神情:“不然你怎么不敢用真面目示人,整日躲在别人的皮囊下,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吧?” “胡说八道!” 秋水原本含笑的面容骤然变冷,她的周围伴着怒意升起一团浓烈的妖气,黑乎乎的一团,几乎将整个房顶都笼罩了。 千年修行的妖,果然不容小觑。 但是这样一来,她就再也不能隐藏自己了,浔阳城是仙门笼罩之地,如此浓烈的妖气,定然会引来更厉害的修仙者。 黎渐便是没有能安然无恙收了她的把握,所以才使出了激怒她的法子,只待她展现出最胜的妖气,就会有仙门之人闻风而来,届时便可一举拿下。 黎渐正满意于自己的法子,一眨眼,秋水便瞬移到了他面前,恶狠狠地一张脸瞪着他,纤长的红指甲掐在他的脖子上,妖气收紧,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觉得我丑陋?” “可你只知我如今丑陋,却不知我也曾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啊,我所取的这些容貌,甚至比不过我曾经的千分之一。” “都怪你们这些假模假样的仙门人,要不是因为你们,我又怎么会伤了脸,被心爱的男人抛弃,沦落至此啊。” 她年少修炼时,也曾是个美人啊,刚化作人形就引得那些男妖日日上门来看她,他们都说她是整个山谷里最美的女妖。后来情窦初开,她就遇到了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男妖,他对她很好,日日护着她修炼,如此百年都安稳的过去了。 直到有一日,她心爱的男妖在觅食时被仙门人盯上了,险些被打死,她为了保护爱人被仙门人打伤了脸。 以她那时的修为,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恢复面容的。但她心里清楚,她爱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她以为那妖爱的是她,与样貌无关,谁知她受伤后不久,那个男妖就移情别恋抛弃她了。 他说,“你的脸实在太可怕了,我没有办法装作看不见。” 确实,他说的不错,她的脸很可怕,因为没能及时修复,大半张脸都变得扭曲溃烂。 仙门人的术法是专克他们的,她甚至找不到救自己的办法,只能日日承受别人唏嘘的目光。 终有一日,她实在受不了了,她亲手杀了那个抛弃她的男妖,吸收了他的修为,逃到了人间。 为了不再受人指点,她开始寻找好看的面容,将她们纳为己用。 男人果然都一样,不论是凡人还是妖怪,都喜欢美貌的,于是她靠着这样的美貌,终于又找回了曾经受人追捧时的感觉了。 “男人都该死……你,也一样!” 回忆间,她的仇怨变得越来越浓烈,妖气也更昏暗。 她恶狠狠地盯着黎渐,面目逐渐扭曲起来,由于陡然的怒意升腾,她这副夺来的容貌也要坚持不了太久了。 黎渐趁势拔出长剑,催动身体里仅存的内力,剑锋一凛,将恶颜女妖震开。 但此时的他依旧不是恶颜女妖的对手,女妖反手一掌,便催得黎渐大吐一口鲜血。 “我早说了,别做无用的挣扎,我还不想伤了你这张好看的脸。” 她说着话,原本冰肌玉骨的面容裂开一条细缝,细细密密的血珠流出来。女妖抬手轻轻摸了一把,似乎是在叹息:“凡人的容貌就是不撑用。” 于是她又盯上了黎渐的脸,那团浓郁的妖气渐渐逼近黎渐,纤长的两根手指抬起下巴,捏着他嘴角的血迹不断往外流。 女妖轻笑一声:“纵然你是个男子,可你这张脸却抵得过无数美人,我还从未试过仙门人的面容。既然你自己送上门了,那我便连你的修为一道收了罢。” 说着,黎渐便觉一道强风将他完全包裹住,肆意的撕扯着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就像一个贪婪的怪兽,呜咽着大叫,在欢欣起舞。 屋外琴弦歌舞还在继续,但没人会听到他们这里的动静,好似隔绝了一个时空一般。 黎渐紧闭双眼,一颗心凉了个彻底,他心想自己今天该不会就这么交代在这儿了吧? 可恶,他的任务都没完成,居然就被任务的npc给了结了。 说出去系统301一定觉得他丢人,说不定还要嘲笑他一番,庆幸一开始没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黎渐长叹一口气,决定认命,从头再来,应该还有翻盘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道强劲的力量将包裹在他周围的妖气硬生生撕扯开,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很熟悉的味道,也很好闻,黎渐睁眼想看清那人,奈何眼皮实在太重,没撑到睁开,就彻底晕了过去。 宣朗环身将黎渐抱在怀里,黎渐偏头靠上他的肩膀,嘴角的血迹还没干,宣朗伸出袖子帮他擦干净,眼底忽而一沉。 恶颜女妖的妖气被打散,又化作秋水的样貌,娇弱的扑倒在圆桌上,口吐鲜血。 门口盛大的黑气将她笼罩,她不可置信的抬眼看着那人,黑影威压的气息震得她几乎要喘不开气,只能结巴着问: “你……你是谁?” 居然能够一只手就撕裂她千年的妖气,这不是寻常人该有的能力。 宣朗没回答,只是冷眼盯着她。 抬手,掌心的黑气攥住她的喉咙,轻轻一捏,女妖便血流不止。 “你刚刚,就是这样对他的?” 恶颜女妖大惊,扑腾着手臂想扒开宣朗的那只手,可无论她怎么做,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她觉得,自己在被那人一点一点的捏碎。 “你……你是魔族!” 恐惧一寸寸的吞噬着她,血已经快要流干了,女妖震惊的瞪着双眼,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只有消失已久的魔族才能有这样的能力。 而他的魔气,似乎比寻常魔族要更强万倍! 第26章 “可我们……一向……进水不犯河水……你这么做……不怕得罪妖族吗……” 宣朗冷冷的抬眼,似乎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漫天的魔气将恶颜女妖的妖气完全压制,随即他捏着女妖喉咙的掌心轻轻一握,女妖竟被他的魔气硬生生压得魂飞魄散! 房间里的结界散去,宣朗从黑气中踏出来,抬手挥散了那最后一点妖气。 “记住,不是什么人你都能随便动!” 作者有话说: ---------------------- 现在请跟随记者小祈的镜头,一起来观看怂包宣朗小朋友的开大瞬间! 第24章 攻略24% 黎渐第二天是在城外的小屋里醒来的。一睁眼, 就看见了守在床边的宣朗。 “仙长,你醒了?” 察觉他醒来,宣朗赶忙伸手将他扶起坐着, 又细心的端上一杯茶。 房间里熟悉的陈设让黎渐有些恍惚,这次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昨晚是在长乐坊里跟恶颜女妖对战的, 可惜他中了女妖的迷烟, 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眼看着就要被女妖夺走修为,这时一道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出现…… 好像是有人出手救了他。 “昨夜是你带我回来的?”黎渐问。 宣朗立在一旁, 垂眼,点头:“嗯。” “那你可知道, 昨夜从女妖手下救了我的人是谁?”他又问。 黎渐根本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面容, 只依稀记得他俩都包裹在一团黑气里,那人只身闯入, 将他拉了出来。 朦胧中是一股让人很安心, 很熟悉的感觉, 可他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遇到过。 宣朗顿了一下, 抬眼打量着黎渐的神色,见他并无怀疑,摇摇头:“不知。” 许是觉得这么说还不足以让黎渐相信,他又解释了一句:“昨晚我赶到的时候, 房间里只有仙长一人, 外面也并无异样, 所以不知道是谁。我见仙长吐血晕倒,就把你带回来了。” “那这么说,恶颜女妖已经被除了?”黎渐喝着茶,喃喃自语。 他还有点不太确定, 毕竟没有亲眼看着恶颜女妖消失,恐怕她再卷土重来,会为祸更多人。 两人正说着话,院外梁秀才急切的声音传来,扬声喊着:“黎仙长,黎仙长在家吗?” 黎渐随手披了件外衫,跟着宣朗走出去。 一见黎渐出来,梁秀才两步并做一步小跑上前,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大口喘着粗气。 黎渐还在斯条慢理地系着外衫的扣子,递了个眼神,宣朗顺手给梁秀才倒了杯茶,示意他慢点喝。 “黎仙长,大消息。” 他猛地吞了口茶水,长呼一口气,“昨儿半夜长乐坊的花魁秋水失踪了,花妈妈一早四处找人,半天了还没找到,都快把浔阳城给翻过来了。” 这事儿还是梁秀才一早经过长乐坊门口的时候知道的,不过一两个时辰,就传遍了半个浔阳城。 老鸨半夜就发现人没了,本是有人出了大价钱想让秋水姑娘来一曲,老鸨虽知道秋水一定不肯,可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毕竟那么多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结果一敲门,发现人不在房间,她又赶紧支人去找,可翻遍了长乐坊上下,也没见个踪影。 老鸨不信这个邪,自己还在门口守着呢,不可能有姑娘敢往外跑。 本是打算半夜就派小厮出门去找,但那么多客人还在呢,为免惊动大家,她就只好作罢了,只等天亮了再去捉人。 进长乐坊里的姑娘全是签了卖身契的,就算是人没了,也该经过老鸨的手,不能平白无故消失,先前那么多姑娘消失老鸨都没着急,便知道只有今儿的秋水姑娘她是不知情的。 黎渐偏头看向宣朗,两人对视一眼,立时便清楚了。 他们自然是知道秋水就是恶颜女妖,女妖昨夜被除,花魁自然也就跟着消失了,连带着女妖控制老鸨的术法也一并失效。于是乎才有了老鸨不知情,但人却没了的情况。 梁秀才打量着两人的神色,见他们并无反应,心下就确定了。 “我一听见这消息,就想着会不会跟您二位有关系,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黎渐点头:“如你所见,秋水就是你要找的夺人皮相的妖怪,她先前是控制了花妈妈,才能让那些姑娘凭空消失,而又无人知晓的。” “就是说……”梁秀才吞了吞口水,“那妖怪已经被除掉了?” 红绣大仇得报了? 梁秀才殷切的目光看向两人,黎渐没说话,宣朗却替他开了口:“是,昨夜黎仙长只身犯险,已经将女妖除灭,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你大可以放心。” 闻言,黎渐禁不住看向宣朗,察觉他的目光坚定,黎渐笑了笑。 宣朗说的那样肯定,梁秀才瞬间放下心来,心情激动得无以言表,干脆“噗通”一声跪地,拜谢黎渐的恩情。 在此之前,他都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替红绣报仇。 “妖怪是除掉了,可……红绣却再也回不来了。”高兴之余,梁秀才又更失落了几分。 于他而言,红绣是一切。 伴他读书,为他开解,连他考学前的生活也一同照顾了,如果没有红绣,就没有如今的梁秀才。 红绣的离开对他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先前他就是靠着要替红绣报仇的念头,才强撑着活了下来,如今却是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黎渐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就更该连同她的那一份,我想红绣姑娘也不愿看见你为她颓废的样子。” 恶颜女妖说,男人都是薄幸的,只因一张好看的面容就能爱得死去活来,腻了就抛弃,再去寻找更喜欢的。 她这辈子从未真正感受过情爱,也从未真心待过旁人,自然是不会理解凡人歌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什么含义。 “放心,我明白的,我一定不会再继续颓废下去。” 他知道黎渐的意思,也明白红绣对他的期许,他们曾经约好的,待他考中进士,一定要将红绣赎出来,娶她做自己的进士夫人。 梁秀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说:“红绣生前最想看见的,就是我进京赶考,及第登科,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我一定要拿个好成绩回来,绝不让她失望。” 待梁秀才离开后,系统久违的再次发出声音。 【叮,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攻略进度+1,并意外获得恶颜女妖特制迷烟。】 【友情提示,此款迷烟不仅可以麻醉感官和神经,连意识也可以掌控哦。若对方是个有情人,吸入迷烟,宿主便会在对方眼中幻化成心上人的模样,时效仅有一个时辰,还请宿主谨慎使用。】 说话的自然不是系统301,而是触发任务的机器人,客服中的客服。 黎渐也不在意,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天被这个破系统忽视了。 不过系统送的这个奖励他倒是挺感兴趣的,黎渐中招的时候就觉得厉害,只要吸入一点,任凭他修为多深厚,都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开控制,只能任人宰割。 况且刚刚系统还说,若对方有心上人,他还可以化作对方心上人的模样。这么说来,他不就可以用在宣朗身上,看看自己的攻略成果如何了嘛。 千年女妖的修为炼制而成,果真是个好宝贝。 长乐坊里终归还是没能找到秋水,哪怕老鸨背地里手眼通天,将整个浔阳城翻了个遍,也摸不到一点边角,秋水消失一事就成了个悬案。 过后的几天,听说长乐坊里又出了个新花魁,名字叫什么,黎渐听了一次就忘了,着实想不起来。 他不在意,属实是因为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 黎渐掐指算着日子,约摸快到东麓山仙君下凡的日子了。 他还在想着,到时候东麓山的仙君会钦点宣朗上山的吧,以他的资质,进入乘云宗应该没多大问题,不需要他做点别的准备。 这几日浔阳城中各家宴请的筵席倒是越来越多,一个劲的广撒网,生怕漏了哪家有可能的没巴结上。 这些名门世家,钱倒是多,就是眼光不咋地,东请西请的怕漏了人,就是没算到还有宣朗这么个最有机会进仙门的。 要知道不管哪家公子随仙君进了仙门,都是一件极光荣的事,也算得上他们在仙门中的人脉了,往后若有点什么要紧事,也能说上两句话,总归是有用的。 凡人嘛,就喜欢搞这套。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旦进入仙门,就相当于与凡尘了结了,仙门说不定几十年都不会下山,凡人也永远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哪怕是至亲的人,也等同于天涯永隔了。所以算计那些,并没有什么用。 黎渐还曾听闻,乘云宗多年前有个前辈便是如此,只因他一心向道,天赋卓绝,进入乘云宗后便与世隔绝。以至于凡间的亲人病重离世,他的亲弟弟差人求到了山门,他也未曾下山救人,见上最后一面。 第27章 听说,他的弟弟至今都还因此事记恨,觉得他明明有能力出手相救,却眼睁睁看着亲人病逝,连过问一句都没有,不配做仙门的人。 再之后的事情,黎渐就不知道了。 正算着,院外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近,黎渐抬眼看去,小厮便立时定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那人踌躇着开口:“请问,是黎渐黎仙长吗?” 黎渐看他穿的家丁的衣服有些眼熟,便好声好气的问:“何事?” 小厮一听黎渐应声,连忙赔笑道:“我是浔阳赵家的,我家老爷明儿大寿,在府上设宴,我家大公子特意让我来邀请黎渐仙长一道参加筵席。” 他顿了顿,怀里的信纸捏得有些褶皱,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递上前:“这是我家老爷的请帖。” 听齐家的人说,这位黎渐仙长会打人,不知道会不会莫名其妙就把他打一顿。 赵家大公子,赵成玉? 黎渐一手撑着头,一只手去拨弄碟子里的糕点,泼墨的长发滑落在肩膀上,似乎并没有要伸手去接的意思。 他跟赵家一向没什么往来,除了宋执渊和齐家,他跟其他人都不太熟,旁人都没来请他,怎的赵家会亲自上门邀请他参加? “你确定是来邀请我的?” 小厮迟疑着说:“确定是黎渐仙长没错。” 小厮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个人,虽然那人看起来仙气飘飘的,像是从仙门出来的,但他知道一定是叫“黎渐”没错。 “好,回去告诉你家大公子,我一定准时出席。” 既然请帖已经送上门了,黎渐也不好意思拒绝,一抬手,指尖微动,小厮手里的请帖便凭空飞到石桌上,稳稳地落在糕点旁。 小厮大惊,他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但心里更加相信眼前的人是从仙门出来的了。 然后黎渐就见他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宣朗在屋子里听着,直等到那小厮跑没了影才端着茶水出来。他看了眼桌上的请帖,很精致的一张,像是花了大价钱的。 宣朗问:“仙长要去?” 黎渐点点头:“人家都亲自上门了,为何不去?” “可……” 宣朗有些担心,他早听闻赵家不是寻常世家,赵成玉这人更不是一般人,他这人心思颇重,从不会做对自己没利的事,所以他有些怀疑赵成玉邀请黎渐的心思。 黎渐伸手拉着他坐下,茶水不烫,他倒了一杯给宣朗:“我倒是听说,这次赵家的宴席并不仅仅是赵老爷大寿,你还记得长孙家小姐回浔阳有几日了?” 宣朗应声:“赵家一直想攀上长孙家这门亲事。” 以长孙家在京城的地位,那属实是赵家高攀了,况且黎渐早听闻这长孙小姐样貌绝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品貌端一,且文采斐然,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 这赵成玉嘛,空有一副端正的皮囊,整日烟花柳巷,为人品行不说,倒是个活脱脱的纨绔子弟,要想配上那样的大家小姐,自然得使点手段。 “没错,所以他们便要趁明日,整个浔阳城大户人家都在的时候,将这件事作成。” 第25章 攻略25% 长孙家本不是浔阳城本地的贵族, 只因家中掌事的老爷子在京城做官,家里又跟皇室沾亲带故了些,地位算得上尊崇。 后老爷子年岁已高, 辞官回乡,这才举家搬到了浔阳城居住。 这回要跟赵家结亲的长孙小姐,乃是长孙老爷子的嫡长孙女, 姑奶奶是先宸王妃, 那地位绝非寻常人能比,也难怪赵家要殷勤巴结着了。 赵老爷子此番宴请整个浔阳城的达官显贵, 为的就是叫他们都做个见证,他赵家要攀上京城的高枝了。 宴席还没开始, 院子里各家几乎已经到齐, 黎渐到的时候,赵成玉正跟着他爹在门口迎客。 似乎是看见了黎渐, 赵成玉十分殷切的上前打招呼。 “爹,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 替齐家找到神像的黎仙长。” 赵老爷原本只是斜视了黎渐一眼, 以为是哪里来蹭饭的,没打算搭腔,一听自家儿子介绍,立马眼睛亮了, 看向黎渐的眼神都透着惊喜。 “黎仙长啊, 老夫一看您这模样, 就知道一定是年轻有为啊。” “赵老爷谬赞。赵大公子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才华盖世。”黎渐社畜多年,跟各种领导打交道,深谙这其中的话术, 于是一边恭维一边谦虚的颔首笑。 果不其然,赵老爷被他这一口糖水喂得喜笑颜开,恨不能当场把黎渐纳入麾下。 赵老爷又继续问:“不知道黎仙长师从何门,是哪个宗门的大弟子啊,说来也好叫我们仰慕一番。” 黎渐继续谦虚:“在下不过一介散修,路见不平罢了,算不得什么大弟子森*晚*整*理。” 他三两句话将赵老爷捧得都快飘了,连修道之人都对他赵家如此恭维,自然是无比光荣的。 赵老爷高兴的将黎渐迎进去,还说着一会儿要找黎渐好好喝上两杯。 黎渐满口应下,左右赵老爷一会应酬多了就把他忘了。他正拉着宣朗往里走,赵老爷余光瞥见了那抹黑衣。 “等等。”他说,“这不是齐家的……那个,怎的跟着黎仙长一道来?” 赵老爷言语里是有些不欢迎的,他不喜欢齐家这个所谓的“表亲”,嫌他不招人待见,上不得台面。 今儿来参加宴席的,哪个不是浔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齐家没道理把这么个拿不出手的“亲戚”带来。 况且他们自己不想带,反倒让黎渐带着,这又算是个什么意思? 宣朗顿住脚步,看出赵老爷面上的不悦,没敢继续往里走。 黎渐攥了下他的手腕,察觉他忽变的神色,笑着解释:“赵老爷,宣朗是随我一道来的,跟齐家没有关系。” “可这……” 赵老爷还想说些什么,立马被赵成玉拉住了,暗地里直冲他摇头:“爹,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示意了一句,赵老爷便也不多说什么,赵成玉倒是一副殷切的样子,迎着两人进去。 “我爹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见谅。” “无妨。”黎渐说。 赵老爷这般态度很明显,定然是受齐家的感染。想来也是,齐家如何待自己的亲戚,旁人自然有样学样,连齐家自己都不重视,只把他当个仆从,旁人又为何会重视。 但赵成玉这般,倒是让黎渐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成玉何时对他这么客气了? 黎渐牵着宣朗踏进门槛,忽而察觉一道视线凝着自己,他偏头,余光略过赵成玉身后跟着的那道身影。 年岁不大的公子凝着他,穿着一身华贵,面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仿佛今日的宴席同他并无半点关系。 那人只是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又被赵成玉严词催促着干活,只稍稍慢了一点,就被赵成玉手肘不易察觉的捣了下腹部,他拧了拧眉,转身离开。 回过头再看黎渐时,眼神透着一丝不详的意味。 黎渐看在眼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少年人就是赵家的二公子,赵元修。 他记得宋执渊跟他说起过,赵家有两位公子,嫡出的赵成玉是赵老爷的宝贝,一向是被宠坏了的公子哥,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还要他多包涵。 跟齐竟遥差不多,又有些不一样,赵成玉比齐竟遥要懂事的多,是能撑得起家业的大少爷。 二公子赵元修是丫鬟生的庶出,亲妈生下他就死了,之后就一直养在赵夫人名下。虽是庶出,但他跟赵成玉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算得上是浔阳城里有名的兄友弟恭。 但此时,黎渐对第一次宋执渊口里的“兄友弟恭”表示怀疑。 府上丫鬟小厮忙碌的引着到来的宾客坐下,黎渐被引到了少年公子那桌,不出意外的又看见了翻白眼的齐竟遥和永远对他一脸笑意的宋执渊。 眼见黎渐来,宋执渊立即起身,他旁边恰好两个位置,招手示意黎渐可以坐这边。 “多谢宋公子。” 宋执渊被他客气得不好意思:“没想到今日黎仙长也来了,早知如此,我该一早遣人去接你们的。” 从城外到东城赵家的距离不算近,黎渐坐那平板车不知道要晃多久才能到。宋执渊一向仰慕黎渐,在他看来,谪仙一般的黎仙长不该如此吃苦才对。 黎渐正要开口说一句“宋公子太客气了”,对面从两人一坐下就满脸不爽的齐竟遥撇撇嘴,阴阳怪气的嘲讽: “人家赵大公子愿意请下帖子请,某些半吊子还不得屁颠屁颠来蹭饭啊,要不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还带了个祸害,晦气。” 他的声音不大,但恰好足够这桌人听见。 齐竟遥旁边的人拉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别乱说话,今儿来的都是大人物,有头有脸的,可别让齐家丢人。 齐竟遥一个白眼翻上天,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十分不情愿地闭了嘴。 第28章 “对不起,仙长。”身旁人低着头,小声对黎渐说。 宣朗一副习惯了神情,小心翼翼地凝着黎渐的神色,生怕因为自己的到来,让他也觉得丢人了。 他从来不在乎齐竟遥是怎么嘲讽他的,他只在意黎渐会不会因此被牵连。 周围人皆静默不做声,显然也都已经习惯了齐竟遥欺负宣朗的日常,恐怕要是哪一日他不开口嘲讽,大家还要不习惯了。 黎渐却不以为意,偏着脑袋问:“为何要道歉?” 宣朗低头,新衣服的袖口被他攥出褶皱来:“都是因为我,才让仙长这般遭受齐竟遥的冷待。” 黎渐是仙门之人,以浔阳城尊崇仙道的风俗,他大可在城中各家随意走动,都不会有人敢薄待他半句。如今却屡次因为他的缘故,让黎渐遭人冷嘲热讽,宣朗实在过意不去。 眼看他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黎渐登时气从胸中来,看向齐竟遥的眼神里都冒着点火气。 他一心护着的人,倒要受这毛头小子的委屈,那不是平白打他自己的脸。 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旁人让着齐竟遥,是因他齐家的面子,可黎渐却不会纵着他。 黎渐沉了口气,斯条慢理的摸着袖子,不禁扬起的声音,道:“犯了错的人都没道歉,凭什么要你来道歉?” 黎渐这话就是看着齐竟遥说的,对方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善,但少年人初出茅庐不知厉害,仍昂着脑袋,恶狠狠瞪着黎渐。 “你说什么?” 齐竟遥“噔”得一下撸起袖子站起来,任身旁人怎么拉都劝不住。 “黎渐,我是看在那时渊仙君神像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你还真不识好歹,以为随便报个修仙的名头,旁人就会怕你啊。” “我告诉你,我不是我爹,不会信你那些鬼话,更不会被你这个半吊子的臭道士给骗的!” 他高声嚷嚷着,像个闹脾气的小鬼,一下就把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 宋执渊非常抱歉的看了黎渐一眼,走到齐竟遥面前轻声呵斥。 “齐竟遥,别胡闹。” 齐竟遥往常最听宋执渊的话,这会子驴脾气上头,竟也敢甩开宋执渊的手。 “你就会向着他。”他嘟囔着抱怨。 齐竟遥不服气宋执渊这般天之骄子,竟也跟黎渐这个半吊子点头哈腰,这还是他以前最佩服的宋执渊吗? 宋执渊无奈,只好一脸歉意的对黎渐拱手:“黎仙长,竟遥是小孩子脾气,不懂事,还请您不要同他计较。” “无妨。”黎渐摆摆手说。 少年人依旧不服气,闹着别扭不肯坐下,来围观看戏的越来越多,黎渐本不想跟他计较,免得让人说自己仗势欺人。 但此时黎渐决心要给他个教训。 于是他开口问:“齐公子是觉得,我修士的名头是假的?” 齐竟遥没说话,但看向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一切了,他就是不相信黎渐是真的修士,要不然他怎么会看不出宣朗是个跟他们不一样的怪物呢。 所以他坚信,黎渐一定是跟宣朗一样的人! 放在乾坤袋里的手掏了掏,黎渐随意的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物件来,摊在掌心:“既然齐公子不信,那我给你个拆穿我的机会。” “什么?”齐竟遥瞬间来了兴致。 黎渐说:“我手里这个法器叫摄魂铃,是专门摄人心魂的,唯有意志坚定者才能立足其下。齐公子若是能在我这摄魂铃下走过一招,我就向所有人承认,我是假的,并且马上离开浔阳城,如何?” 摄魂铃是仙门之物,虽没什么灵力,寻常不会伤害人,可一旦被摄魂控制,饶是黎渐想手下留情,齐竟遥也得三魂去了七魄,变成个一无所用的傻子。 黎渐不会伤他性命,但不代表不会给他教训。 齐竟遥却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以为又是个唬人的玩意儿,还跃跃欲试,让黎渐千万不要后悔。 黎渐笑着摇摇头,心说这还真是个傻子。他不过是个凡人,怎敌法器的力量。 他还想再给齐竟遥一个机会,奈何这家伙一心要拆穿他的身份,死心不改。 黎渐无奈,只好扬起手中的摄魂铃,正要运气,人群之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黎仙长,手下留情……” 黎渐手中的动作被这一道声音喝断,他没收手,摄魂铃还在空中旋转,齐老爷着急忙慌的跑上前,挡在齐竟遥身前。 “黎仙长,小儿黄口,不懂事,言语冲撞了仙长,还请仙长高抬贵手,饶了小儿一命。” 饶他一命? 黎渐正好奇这齐老爷如何知晓自己会要了齐竟遥命的,不出意外的,他看见了环胸立在人群之中的苏见山,正一脸谦和的对着他笑。 说巧也不巧,每次这样混乱的场合,他总能见到这位传闻中的苏谷主。 被齐老爷挡着,齐竟遥还有点不服气,探了个脑袋出来:“爹,你就让他来,我偏不信他能把我怎么样。” “胡说八道什么。”齐老爷呵斥。 齐竟遥却说:“爹您忘啦,苏谷主可是算过的,我有修仙的命格,寻常人不能拿我怎么样,他要是个假的,必然不能动我分毫!” “闭嘴吧你,这是什么场合,能由你在此任性,叫人笑话!”齐老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黎渐闻言,瞬间了然,难怪齐竟遥敢在他面前那么嚣张,原来是仗着自己被苏见山探出有超乎常人的灵根,自信能比得过修士。 他以为有好的灵根是什么新鲜事吗,没有修炼一样白费,又不能保他一辈子,可笑至极。 不过……私自探寻凡人灵根,是不符合仙门规矩的。 听说是因为曾经有个宗门的长老,私自下凡间探取凡人灵根,但凡是有灵气的,他都要夺走为自己修炼,以至于凡间灵气大大枯竭,后来被东麓山掌座发现,这才立下了规矩。 不知这位见多识广的苏谷主在打着什么主意。 尽管齐竟遥被他爹骂了个狗血喷头,但众人的眼睛都在看,是齐竟遥先挑衅的黎渐,所以这事能不能翻过去,还得看黎渐的意思。 黎渐本不想松口,法器他都拿出来了,赌约也下了,没道理旁人说一句“小孩子不懂事”,他就该轻易放过。 这不是三岁小孩过家家,大家都是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过黎渐最后还是看在赵老爷过大寿的份上,没让喜事变白事,但他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这事儿原不原谅,还得看宣朗的意思,只要齐竟遥跟宣朗道歉,并且宣朗也同意原谅他,那这事我便不追究了。” 不然他一定让齐竟遥清楚地认识一下,什么叫仙门道法。 黎渐话说到这份上,就是给齐老爷一个台阶下了,齐竟遥再怎么不高兴,也还是被他爹逼着给宣朗道歉。 “对、不、起。” 像是赌气说的话,尽管没什么诚意,但这也足够帮宣朗找回一点面子了。 插曲翻页,赵老爷打着圆场,宣布宴席开始,所有人都随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宣朗站在黎渐身后,眼见众人散去,他忽然顿住脚步,抬手拽了下黎渐的衣摆,轻声说:“仙长,谢谢你。” 自从被齐家收养,寄人篱下这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齐竟遥面前抬着头说话。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好像心里被什么填满了。 很愉快,也很自由。 黎渐回身,额前发丝被风吹起,清风拂过他的发尾,连带着衣摆都飘逸起来。 有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金闪闪的,他笑了一下,嘴角微扬的弧度都是迎着风的,谪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宣朗看得呆了,忽而想起黎渐在长乐坊喝醉那夜,他伏在自己背后,滚烫的呼吸紧贴着他的皮肤,心脏在狂跳,耳边嗡嗡响,只能依稀听见他的轻声呢喃。 他说:“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像……我的心上人。” 第26章 攻略26% 宴席开始, 赵老爷特意请了浔阳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戏子们个个身穿五彩戏服,伴着乐声, 铿锵上了台。 他们坐的这处是赵府前厅,各家老爷们坐在主厅里,公子小姐们各自围坐一边的偏厅, 互不打扰。 眼前戏台视野开阔, 台上呜呜咽咽的唱着,黎渐其实听不太懂, 他素来没有听唱戏的爱好,可周围几个公子哥却听得极入迷。 一曲毕, 其他人还在兴奋的鼓掌, 猜测下一场是什么戏。 黎渐余光瞥着主厅,眼看着赵老爷偏头跟长孙家老家主低声说了些什么, 随即二人前后脚离开了席位。 黎渐心下好奇, 便借口杯盏碎了口子, 他按下宣朗要随他一起去的动作, 起身去找小厮换茶盏。 黎渐出了前厅,小厮让他在席间等候,自己去给他换了拿来,黎渐又说, 那他正好去方便一下, 让小厮给他指个路。 第29章 小厮殷切地给他指了路, 又担心黎渐找不到:“仙长可需要我给您带路?” “不必了,多谢。” 黎渐道了谢,顺着小厮给他指的路往前走,拐角假山挡住了视线, 他回身看一眼,眼见小厮没跟上,转而走向了另一条路。 赵老爷领着长孙家主进了连接前厅的一间偏房里,二人坐下,他招呼着随从上茶。 长孙家主抬手说:“不用了,赵老爷有事直说就好,我们之间何须拐弯抹角。” 他自然知道赵老爷找他来的目的,也清楚今天这场鸿门宴他非来不可。既然如此,倒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还省得大家互相猜忌。 “长孙大人爽快,那我也就不跟您虚言了。” 长孙家主说不要,但这茶赵老爷还是照旧为他倒上了。 最新鲜的雨前龙井,眼下这个时节,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喝得上,等过了最新鲜的季节,这些东西才能轮到宫外的人喝。 长孙家主不是没喝过,相反的,在京城为官这些年,他跟在朝中倒也混了不少好东西。 可如今他却是再没有这样好的茶叶了。 这一杯茶下去,也显示了赵家的实力,让长孙家主心里有个底。 “听闻长孙大人此番离京,不仅仅是为了告老还乡,还想顺路为您的小儿子求医问药?” 赵老爷撇了口茶叶,长孙家主没应声,并不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长孙将军惊世奇才,文武双全,可惜塞外那一战不幸身受重伤,至今昏迷,大好前途一朝被毁,实在让人惋惜。若非如此,就凭少将军的军功,长孙家必定世代为朝堂肱骨,绝非今日这般。” 长孙家离开京城,说的好听点是长孙家主自愿告老还乡,觉得自己年事已高,无法再为朝堂尽力。 实际上是长孙家如今已无人可用,儿辈孙辈都碌碌无为,唯一能撑起家中在朝堂声望的小儿子,也因战场被偷袭,受伤昏迷,再也没法上战场了。 自此长孙家主先前所有的筹谋就都断了,无人接替他在朝堂的位置,只能靠着跟皇室沾亲带故,勉强维持昔日尊荣。 茶水滚烫,长孙家主喝着只觉得没味:“赵老爷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并没有旁的意思。”赵老爷笑了一下,示意他不要紧张,“只是前些日子听说,长孙大人为了少将军的事,竟亲自求到了出云谷,想让苏谷主亲自出山相救。” 长孙家主点点头:“不错,赵老爷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就是不知如今说这话,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苏谷主是第一圣手,若是他能出山,想来必定能够让少将军起死回生。我恰好与苏谷主有过几分交集,听他的意思,并非他不愿出手相救,而是少将军中的毒十分奇特,还缺少一味用药。” 说到这儿,长孙家主叹了口气:“是,那南海鲛丝非寻常之物,即便是我有机会求到仙门,也不一定能寻到这东西。” 况且,仙门缥缈,又岂是他们这般寻常人能轻易触碰得到的。 所以长孙家主才搬到了浔阳城来,他知道这里是东麓山仙长庇佑之地,每十年便有一次机会能见到仙门之人,他就要趁这个机会,向仙门求取南海鲛丝。 只要能让他救回自己的儿子,挽救长孙家家业,纵使让他散尽家财,也未尝不可。 赵老爷一句话便听明白了长孙家主的意思,这是为了救活小儿子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了,连家业都舍得,如何能舍不得一个女子。 他禁不住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势在必得:“长孙大人不必忧愁,说来也巧,我赵家祖上也是三代簪缨,我父亲曾受命出使,路遇一个修士,出手相助了一把,那修士为了感谢我父亲,便亲赠一个宝贝。” 赵老爷招手,让身旁的仆从将东西递上前,一个十分精美的木盒子,精雕细琢,盒身已经包了浆,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了。 赵老爷将盒子打开,推给长孙家主看:“这便是您要找的,南海鲛丝。” 鲛丝是一种独特的丝质,比之蚕丝更轻薄,更坚韧,入水不濡,亦可细到肉眼不可见。 南海鲛人本就稀有,百年不遇一只,而这鲛丝几十年才能织就一根,更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这就是南海鲛丝?” 看着盒中不过头发丝那么一小撮,还依稀闪着荧光的鲛丝,长孙家主亮了眼,枯槁的双手轻抚盒身,几乎不敢相信他费尽心思要找的东西,如今就近在眼前。 赵老爷道:“长孙大人若是不信,大可让苏谷主亲自来瞧一瞧,他见多识广,必定知道这真正的鲛丝长得什么模样。” 一瞬间的欣喜,长孙家主抽回手,又端坐身体,沉声问:“赵老爷愿意将祖传珍宝拿出来,必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老夫说了。” 他一摊手,示意赵老爷有话直说。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在长孙大人面前拐弯抹角了,长孙大人的嫡孙女长孙香凝,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赵老爷这话一说,长孙家主立时就明白了:“赵老爷是想跟老夫结亲?” “长孙大人是聪明人,自然无需我多言。长孙小姐天生丽质,国色天香,又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我家大儿子爱慕已久,所以想问问长孙大人,可否有这个机会?” 这事儿,赵老爷曾经跟长孙家主的大儿子,也就是长孙香凝的父亲提起过,但不出意外被拒绝了。 他自是知晓赵成玉的品行配不上长孙香凝,以他赵家如今的家底,也是高攀了长孙家。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长孙家怎么说也还有皇室那一层关系,对赵成玉和赵家的前途无疑都是十分有利的。 赵老爷将装着南海鲛丝的木盒子往前推了推:“只要长孙大人答应小儿的请求,这珍宝我赵家愿双手奉上,就当做是小儿的聘礼了。” 黎渐站在窗边,透过细微的缝隙看去,那盒子里的果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南海鲛丝。 难怪赵家对这事胜券在握,先将浔阳城各家聚齐,才同长孙家主商量此事,他就是知道长孙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黎渐正听着,忽而察觉身后隐约有气息靠近。 他立时回过身去,就见一道银丝飞速地向他而来,银丝闪着光,像一个锋利且坚硬的利器,几乎要穿透黎渐身后的木窗。 黎渐旋身躲开,随即掌心甩出一道符篆,在银丝将要穿进窗户时,“铿”得一下将其震开。 空中似乎有火花爆裂,那控制银丝的人像是不肯就此收手,“噌噌噌”又飞出三道。 天光闪耀之下,银丝被照得反光,好像有数不清的光线向黎渐袭来,黎渐立时掏出佩剑抵挡。 屋外剑光四射,打斗激烈,偏房里似乎被结界笼罩一般,听不见丝毫响动。 许是谈妥了,赵老爷命人先将装着南海鲛丝的盒子收起来,待大婚那日,一并作为聘礼亲自送到长孙家府上。 眼见拿不到东西,原本纠缠着黎渐的银丝突然松开,空气中一道凉风拂过,银丝“唰”的一下收回。 黎渐提剑去追,奈何天光耀眼,那银丝便隐匿其中,一瞬间便化作光线消失不见了。 先是齐家的神像,如今又是赵家的南海鲛丝,这人到底是谁,他要这些东西的目的又是什么? 黎渐无暇多想,再回到偏房时,二人已经离去。 他收了佩剑,走出长廊时,便见苏见山也站在偏房的拐角处,环胸靠着窗沿,似乎是跟他一样在偷听。 “巧了,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苏谷主。” 黎渐压下嗓音打招呼:“苏谷主何时在这儿偷听的,方才可有发现行踪可疑的人靠近?” 黎渐拍了拍衣衫,目光警惕的环视周围,苏见山紧接着跟上,比起黎渐偷偷摸摸的样子,苏见山倒是显得坦然许多。 他缓慢地踱步:“黎仙长这话说的不对,在下可不是偷听。” 那分明是光明正大的听。 “不过黎仙长说的行踪可疑的人,我倒是未曾见到。”他说的坦然,黎渐自然相信。 况且苏见山同他偷听的地方不在一处,而他又是个凡人,看不见这些也是正常。 “黎仙长可是见到了什么人?”苏见山又问。 黎渐顿住脚步,看着方才银丝与符篆炸出的火花,将木窗外烧出的一小团黑点,回身笑着应和苏见山: “未曾。” 他们都不知道对方来这里偷听的目的,自然也不会信任彼此,不会据实相告。 偏房里没了人,他们在此处待着也没有意义,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黎渐忽而想起刚才赵老爷和长孙家主的对话,他突然很好奇: “听长孙家主说,只要有了这南海鲛丝,苏谷主就能救了长孙将军,可是真的?” 可他从未听哪本典籍里说过,南海鲛丝可入药解毒啊。 “真也是真的,不真也不真。”苏见山如是说。 第30章 黎渐道:“此言何解?” 苏见山随手折了一朵园中盛开的黄色小花,跟他今日穿的衣衫颜色相近,握在掌心,仿佛是特意搭配的。 他停下脚步,看向黎渐,说:“实不相瞒,黎仙长可知长孙将军中的毒跟魔族有关。” “魔族?”黎渐诧异了一瞬,毕竟这个称呼是许多年未曾有人提起过了。 黎渐想起自己在看系统攻略的时候,似乎有这么个魔族的角色,好像是个大反派来着,难道魔族这时候就出现了? “十年前乘云宗一战,魔域公主跟乘云宗的齐羡之长老同归于尽,自此魔族退居魔域,再也没出现过,这事儿黎仙长应当知晓吧。” “略有耳闻。”黎渐说。 这事儿当年惊动了整个仙门,原身的记忆里甚至都还能回忆得起来,那位齐长老可是差一步就能飞升的机缘。还有传言说,他是早已定下的东麓山掌座,若是他还在,如今的仙道正首就该是他了。 可惜,如此得道的修士,在那一次大战中尽都毁了。 但黎渐不明白,这事儿跟长孙将军中毒有何关系。 苏见山又说:“魔域大败,魔尊消失,魔族虽退居魔域,但还有少数四散奔逃,便是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逃到了塞外,插手凡间事。南海鲛丝确实不入药,但可制约魔气,至于能不能真的救活,那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毕竟他再是神医圣手,也不过是个区区凡人,只不过比平常人多活了几年罢了,实在插手不了魔族的事。 “如此,倒是要牺牲长孙小姐的终身大事了。”黎渐惋惜。 苏见山负手,禁不住笑出了声:“黎仙长在凡间待久了,可是忘了自己是仙门人,本就不该插手凡人的事。” 他在提醒黎渐,对宣朗的事也插手得过多了。 “可若本命就不是凡人呢?” 像宣朗这般,本该是仙君的,不过下凡历劫而已,终有一天会回归原位的,也不能插手吗? 苏见山说:“凡人皆有自己的命数,仙门亦是如此,若是插手过多,岂非引来大乱。” 第27章 攻略27% 凡是进入仙门之人, 入道的第一课就是斩断红尘。 并非是要修士必须断绝七情六欲,而是修士能力太高,一旦插手凡人命数, 随之而来的就是天下大乱。 该绝的命数不绝,该入轮回的不入,当冥界成了摆设, 那么凡间就会成为百鬼夜行, 鱼龙混杂之地,凡人没有抵抗的能力, 迟早会被下三界整个吞噬干净。 黎渐自然知道苏见山说的有道理,但这话跟他说没用啊。 他只不过是被系统派来完成任务的, 至于剩下的所谓蝴蝶效应而造成的天下大乱, 收拾烂摊子的事儿可跟他没关系哈。 两人说着话,不自觉的走到了前院的厨房外, 黎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就被一道清脆的摔碗声打断了。 他探着脑袋, 只听厨房的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骂道:“什么东西,也敢跟我顶嘴,你怕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一个贱婢生的庶出,竟也张牙舞爪到我头上来了, 别以为今日府上有宴, 我就不敢教训你。来人, 把他给我按住,上家法!” 黎渐听着这动静,只觉得言辞似乎有些熟悉,他第一次见宣朗的时候, 好像就是在被齐竟遥那家伙这么教训的。 怎么的,现在豪门世家都流行这么教训人? 不对,他说什么贱婢生的庶出……那不就是赵元修? “苏谷主,要不咱们去看看……” 黎渐正要说前面情况好像不太对,一回头哪还有苏见山的影子,早就一溜烟飞没有了。 只留下他方才手里采的那朵娇花,此刻已经安静的躺在地上,证明了他曾经的存在。 这人还真是,跑得比兔子都快。 黎渐听着院子里有鞭子抽打的声音,顾不得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方才一直叫嚣着骂人的赵成玉此刻正躺在摇椅上,手边摆着一盘新鲜的水果,吃得正得意。 摇椅前两个仆从按着狼狈不堪的赵元修,跪在满是茶碗碎片的地上,他低着头,原本高高梳起的发丝显得异常凌乱。一个仆从手持短鞭,熟稔的抽打着赵元修的后背,此时已经有点皮开肉绽的意思了。 不是说,赵家两位公子关系一向很好,兄友弟恭的嘛?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在玩变脸小游戏? 这处离前厅宴席并不远,仅隔了一条蜿蜒的长廊,赵成玉敢在今日宾客聚齐的情况下,还如此明目张胆的抽打赵元修,显然是日常如此嚣张惯了,丝毫不在意这点风声传出去。 更甚者,这院里都是他们赵家的人,赵元修又被他压得死死的,根本无人能将消息传出去。 “住手。” 门口看守的仆从想拦又没敢拦,被黎渐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听到黎渐的声音,赵成玉先是一愣,随即从摇椅上站起身来,挡在赵元修身前,道: “黎仙长怎么到这儿来了,是走错了路吗?” 赵成玉下巴微抬,示意门口的两个仆从将黎渐请走,但那俩仆从知道黎渐是个仙长,互相对视一眼,没敢上前。 黎渐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也不打算为难他们:“赵大公子莫怪,在下方才不小心碎了茶碗,就想着再来拿一个。” “这种小事,哪还需要黎仙长亲自来,招呼一声,让下人给您拿就是了。” 赵成玉负着手,挺了挺背脊,示意人进厨房给黎渐拿个新的。 黎渐始终笑眯眯的,客客气气从仆从手里接过茶碗,跟先前碎的那只不同,这只是官窑里烧的,上好的青花瓷,他看着很是喜欢。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想着一会儿或许会有什么喜事,万一要敬酒,在下连个家伙什都没有,那丢的可就是赵老爷的面子。” 说着,黎渐朝他身后探了探头,“惊扰了大公子……和二公子,还请见谅。” 见黎渐主动提起赵元修,赵成玉原本和善的面色稍稍冷下来,既然黎渐看见了,那他也就不打算继续遮掩。 “黎仙长是聪明人,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我相信您心里自是有数的。” “我二弟自小顽劣,时常闯祸,今日父亲大寿,他居然敢打碎父亲最森*晚*整*理爱的茶具,作为兄长,我自然是要多多管教一番的,黎仙长你说对吗?” 赵成玉偏过身,紫色的长袍甩了甩衣摆,恰好露出赵元修受伤的模样。 身量单薄的二公子直挺挺跪在地上,背对着黎渐,脑袋耷拉着,杂乱的发丝遮住脸,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黎渐清晰的看见,他那一身黑红的华服后背,隐隐泛着血迹。 那一瞬间,黎渐仿佛看见了宣朗被责打的样子,同样的黑色衣衫,同样背影倔强。 黎渐心有不忍,禁不住替他开了口:“这是大公子的家务事,在下不敢多言。不过在下方才掐指一算,算到大公子今日或许会有一件大喜事,这喜事与血或有冲撞,所以特意提点大公子一句,今日不宜见血腥。” “哦?”赵成玉闻言,来了点兴致,“不知道黎仙长说的大喜事,究竟是什么事?” 黎渐颔首:“人生大喜,无非四件事。”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对赵成玉而言,后面两个都没什么用。 如此想着,赵成玉禁不住睁大了眼:“莫非黎仙长说的,是我的终身大事?” “大公子稍后便知。” 黎渐嘴上这么说着,但赵成玉哪能等稍后啊,他一听黎渐这么说,立马抬步就要往前厅去,仆从提醒他赵元修还在呢,要怎么处置。 赵成玉这会子哪还管得了那些,摆摆手就走了。 一时间院子里仆从散个干净,只留下跪在碎碗渣子里的赵元修和笑盈盈的黎渐。 黎渐伸手将他扶起,却被赵元修躲开了。他只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没事了,赶紧回去处理伤口吧,不然可能会留疤的。” “多谢仙长。”赵元修说。 赵元修站直了身子,黎渐这才看清他的脸,面容上并没有伤,显然是特意避开外处,这样倒是让人看不出来。只不过他头发杂乱,被鞭打的疼痛沁出薄汗,沾上了湿濡的发丝,显得异常狼狈。 他看起来跟宣朗差不多大,面容清秀,身量单薄,看着像个书生。不过少年人始终冷着脸,眼尾淡漠低垂,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阴鸷。 黎渐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塞到他手里:“这是伤药,很管用的,若是再有下次,记得保护好自己。” 说罢,黎渐转身准备离开,他已经离席太久了,再不回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你知道赵成玉为什么会听你的话吗?” 黎渐踏出的步子顿住,他偏过头,看向身后的赵元修,似乎是对他的话产生了好奇。 赵元修一瘸一拐的走上前,黎渐这才发现他方才是一直跪在碎碗渣子上的,膝盖已经被划破了几道口子,他一边走,一边从腿上流下鲜血。 第31章 他说:“你不会以为,刚才你的一番推算,就能让赵成玉相信了吧。赵成玉不信修士的,你骗他的话,他一句也不信。” 赵成玉跟浔阳城其他公子哥不一样,他向来不信修士那些天玄地黄的话,他既不仰慕修士,也不在意能不能进仙门,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对他而言,与其追寻修仙那些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如在凡间自由潇洒一辈子,起码足够他快活的。 赵元修亦是如此,他不信这世上有大公无私的救赎。 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换取天下安宁,百姓安居乐业,那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故事。 “他之所以给你这个面子,就是为了讨好宋执渊。”他说。 黎渐凝眉:“宋执渊?” 跟宋执渊又有什么关系?黎渐不太明白。 “因为你……是他用来讨好宋执渊的人情。” 这才是赵成玉今天邀请黎渐来的目的。 此时的前厅已经唱完了戏,各家公子小姐们都在互相敬酒说话,黎渐拿着茶碗回来,还没走到偏厅门口的长廊,宣朗已经先一步看见他,迎了上来。 “仙长去哪了,怎么走了这么久?”他还有点担心,所以刚才已经出去找了一遍。 黎渐没提起刚才遇到的事,抬了抬手里的茶盏,宽慰宣朗:“赵家府门有点大,差点迷了路。” 宣朗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又指了指席间他的座位上:“仙长不用自己去的,喏,已经有小厮给你拿来了。” 确实,原本黎渐坐的位置上,被他刻意打碎的碗盏已经换了一整套新的,可旁人不知他就是要趁着这个借口出去的。 主厅里热闹非凡,赵老爷和长孙家主早已经入席了,推杯换盏的闲聊着,仿佛是认识已久的老朋友。 连方才张扬跋扈的赵成玉都加入了进去,满脸笑意的给长孙家主倒酒,恭恭敬敬地扮演着品行端正的大公子。 旁人要是不知他是个什么品行,看见这一幕,倒还真的要以为他是这般温和仁善的大公子了。 黎渐余光朝那方向一瞟,宣朗知道他在看什么,应声接上:“仙长回来得巧,方才赵老爷说一会儿有大事宣布,我瞧着应该是跟长孙家有关。” 黎渐点点头,心下就明白了,这是已经达成共识了。 两人说话间,正打算回席位继续吃饭,刚才出去晃悠了一圈,可是什么好菜也没来得及吃上。 想着,偏厅外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走上前,这女子穿着华丽,一身的蜀锦薄纱,发髻步摇轻摆,看得出是个名门贵女。 她先是看了黎渐一眼,随即目光落在宣朗身上,对上宣朗的眼眸时,又由不得羞怯地垂下眼,似乎是不敢看了。 “宣公子。”姑娘轻柔的嗓音低声唤道。 宣朗怔了一下,随即也跟着颔首应声:“长孙小姐。” 见黎渐抬眼看她,宣朗忙出声介绍:“仙长,这位就是长孙小姐,我方才出门寻你时,意外碰见的。” 宣朗说的意外,确实是个意外,但对于长孙香凝来说,那绝对是个美好的邂逅。 “是香凝要多谢宣公子的救命之恩,方才若非宣公子出手相助,此时香凝恐怕早已成了落水之人,给家里丢尽脸面了。所以香凝特来感谢公子,这一杯以茶代酒,敬宣公子。” 说完话,长孙香凝微微一福身,纤细的腰肢弯折,嘴角始终透着羞怯地笑意,肉眼看得出脸颊绯红了一瞬。 长孙香凝? 那就是长孙家主的嫡孙女,赵成玉未来的姻亲对象? 黎渐打量着姑娘眼波流转的神情,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脸红,心下登时警铃大动。 不对,凭他这么多年社畜,察言观色的经验,她这个神态绝对有问题! 他奶奶的,不会是对宣朗一见钟情了吧? 黎渐自然知道,他眼前的这个人是书里的大男主,拥有无限的光环。 但他没想到,主角的光环能这么大,伸手扶一把就能一见钟情这样的离谱剧情,居然不是电视里才有的,而且还演到他眼前了。 黎渐再一次无声的感叹世间不公,凭什么他作为小炮灰,不仅要帮主角渡劫,还要亲眼看着主角大杀四方的光环震慑自己! 不过黎渐更担心的是,长孙香凝喜欢宣朗这事儿,万一被赵成玉知道了,会不会对宣朗不利? “各位,今日趁着老夫大寿,各家主齐聚,老夫要同各位宣布一桩喜事。” 宣朗还在跟黎渐解释他是怎么遇上长孙香凝的,那边赵老爷已经欢欣鼓舞的站起身来,要跟所有人宣布这件大事了。 顺着他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向主厅看去,就见赵老爷拉着自家大儿子,满脸的欣慰。 赵元修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身衣服回到了前厅,洗干净了脸,看不出半分刚才狼狈的样子。 他就站在赵成玉身后,继续做他“兄友弟恭”的影子。 赵老爷扬声,高高兴兴的说:“那就是小儿成玉即将要和长孙家大小姐长孙香凝定下婚约了,到时还请各位赏光,来喝我赵家一杯喜酒。” 这一句话,仿佛是巨石砸中了静湖,在场之中一片惊叹,未曾想到赵家能和长孙家结亲。 “恭喜恭喜啊,赵老爷好福气。” 不知谁出声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起哄。 多数人是庆贺的,纷纷上前恭喜赵家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媳妇,毕竟长孙香凝名声在外,是个才貌双全的名门贵女。 唯有长孙香凝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默然听着这一切喧嚣,像是被掏空了魂魄。 “为什么?”良久,她才从嘴里憋出这么一句。 所有人都在祝贺赵老爷和长孙家主,没人关心她是否愿意。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长孙香凝再一次质问她的父亲。 “您不是答应我,不会跟赵家结亲的吗?” “这是你祖父的决定。”她的父亲说。 长孙家真正掌家的是长孙家主,是长孙香凝的祖父,她的父亲甚至连个名号都没有,更别说在家里有说话的权利了。 “可您答应过我!” 这是她第一次,抛弃名门淑女的作风,朝她的父亲低吼出声。 但也只得到她父亲淡淡的一句劝慰:“其实,赵公子也挺不错的,他是家中嫡子,你嫁进来就是唯一的赵夫人,不是也很好嘛。” “您觉得,以赵大公子的性情,我嫁进来真的能安稳的在后院做唯一的夫人吗?只怕是三天纳个妾,五天抬个姨娘的,说不定还有多少我都不知道的外室,等着将我赶出去。” 宅院里的女子什么样,长孙香凝比谁都清楚,她就是这么看着自己的祖父,父亲,乃至于叔伯哥哥们娶妻纳妾,数不清的女子在争抢,就为了丈夫心血来潮的一点偏爱。 她不在乎嫁个什么门第,她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对方只是个普通人。 黎渐靠在角落的长廊边,攀了一院子的凌霄花将他的身形遮掩,没人看见他站在这处,也没人在意他环胸在角落里偷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主厅的赵家身上。 他忽然有些心疼这个姑娘。 赵老爷一心想为赵成玉求娶她,但其实赵成玉也不爱她,不过是看中了她的家世和姿容。而她也要为了两家的利益交换,被迫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 凡人不就是这样,利益总比一个人的自由来得更重要,古代如此,现代亦是这样,黎渐此刻有些庆幸他这辈子是个修仙人。 “如果是你……” 他低哑着嗓音,好像在问自己,又好像在问旁人,“如果你是他们,你会不会……” 黎渐偏头,身后宣朗从昏暗的阴影里走出来,少年高大的身影将他笼罩。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告诉黎渐。 黎渐笑了:“我都还没说会什么,你就那么肯定。” 宣朗说:“不管什么都不会,我不是他们,没有这样的选择。” 他不会和不爱的人成亲,更不会为了那些虚无的东西,放弃自己心爱的人。 没人能逼他做这样的选择,哪怕是违背天道。 ----------------------- 作者有话说:是暗戳戳的告白呀~ 球球收藏点点。 第28章 攻略28% 十年期限已至, 便是东麓山仙长约定好下凡的日子。 未及天光大亮,微弱的日头透过云雾,倾洒在大地上, 整个浔阳城的人已做好了准备,在城门口前迎接了。 浔阳城各大户人家都备好了献礼,整整沿街排了两排, 今年为首的是齐家, 他们所备的献礼正是黎渐来时见到的那尊雕像。 当阳光从云雾中透射出来,日头见了明, 城门口的半空中忽而一阵浓雾四起。 紧接着阳光洒进,拨开了云雾,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山门, 一群身着素色道服的仙人踏剑而来,缓缓落在众人眼前。 第32章 为首的男子手持一个彩色琉璃钵, 照百姓的话说, 那里盛着的就是为他们洗礼的圣水。 那人便是东麓山下凡来的无蕴仙君。 无蕴仙君身后跟着的是一群乘云宗的弟子, 紧跟在他身侧的女子是乘云宗的大师姐段青黛, 她手持佩剑,一脸严肃,此番就是由她带着弟子随仙君一道下凡。 百姓们乌泱泱跪地拜见仙君,无蕴仙君抬手, 示意大家不要如此多礼。 无蕴仙君下凡的第一件事, 就是百姓们期待已久的洗礼。 这一天, 长街两侧的商户都不开门,浔阳城中几乎所有百姓都挤在了这条宽阔的长街上,只等一睹东麓山仙君的尊容。 几个乘云宗弟子围绕在无蕴仙君身后,段青黛念出咒诀, 随行的弟子们立时运气,拔出长剑,剑尖直指浔阳城上空。 登时,十余道破天的剑气将云雾劈开,灵气凝聚,仿佛要将他们头顶的天划开一道口子。 “可以开始了,仙君。”段青黛说。 无蕴仙君应声点头,素色道袍的长袖一挥,整个人腾空而起。他立于半空之中,双手在身前作出施法的样式,原本落在他手心的琉璃钵突然随着他的视线缓缓升起,散发着七彩的琉璃光。 “求仙君护佑我等,护佑浔阳城万世安泰。” 齐老爷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率先扬声喊出,紧接着其他世家和百姓齐齐应声喝道,整齐划一的求告声响彻天际。 无蕴仙君睁开眼,双手一抬,掌心聚气,一道无形的光直冲向半空中的琉璃钵。 霎时,七彩的光在浔阳城的半空爆开,伴随着细碎的雨珠,洋洋洒洒的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为他们驱除多年的阴霾和邪祟。 炙热的阳光照耀着,雨珠滴落,连天空都是七彩的。 百姓们在长街上欢呼,声声感谢着东麓山仙君的照拂,有了仙君的洗礼,浔阳城必定风调雨顺,安居乐业,这是他们多年来的信仰,没有一刻不曾铭记。 尤其此时。 黎渐站在人群的最后,商户的雨棚将他的身影遮挡,雨珠并未落在他身上。同样躲在雨棚下没被洗礼的,还有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宣朗。 “不跟他们一起去洗礼吗?”黎渐偏了头,问身后的人。 宣朗摇摇头,却没说话。 黎渐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出声劝道:“你看,他们多开心,有了东麓山仙君的赐福,往后的日子必然身体安康,万事顺遂。” 这是方才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年轻妇人说的,黎渐将话照样搬来自己用了。 毕竟浔阳城的人都相信,有了仙君的庇佑,他们是不会被邪祟侵扰的。也许不止他们,凡间的百姓们都如此坚信,所以才有了仙门之人被尊崇一说。 宣朗顿了顿,不动声色的反问黎渐:“仙长不去?” 黎渐笑道:“我本就是修士,哪里还需要这些?” 宣朗点点头,也对,黎仙长是仙门之人,若有什么邪祟,他自己就能除了,哪里还需要旁人庇佑。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人群最前的仙君负着手,琉璃钵在他身后散着七彩的光,无数人环绕着他,衬得那一身素色道袍越发清风道骨。 宣朗抬眼,怔怔地看着那里发呆,似乎是在透过他看见了别人。 他曾见过这世上最多的仙君,最缥缈的云顶峰,可最后仙也没能救得了他。 待雨珠落尽,琉璃钵散去光芒,洗礼便结束了。 无蕴仙君缓缓落下,乘云宗的弟子们皆收了佩剑,各家主们纷纷凑上前,向他们展示着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献礼。 按常理说,百姓们准备的献礼他们是不收的,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并没什么用,反倒是劳民伤财,让他们费劲了心力。 但往常下凡来的仙君拗不过百姓的好意,会象征性的留下一件物品,就当是承了他们的情。 各家展示了半天,使出了浑身解数,无蕴仙君最后还是选择了齐老爷雕刻的那尊神像。 及人高的玉石雕像栩栩如生,垂顺的衣摆似要随风而起,雕像手中还握着一把锋利的寒剑,若是不看面容,倒还真像那么回事,无蕴心想。 可他目光打量了一番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少年公子,又对比了一下雕像的样貌,心中忍不住腹诽,真是一点也不像,没有时渊执剑时千分之一的神韵。 倘若这些百姓知晓,他们最敬仰的时渊仙君便是在此下凡历劫,不知该作何感想。 无蕴心下来了兴致,想着待他回去,定要同其他仙君们说说这事儿。 他再一挥手,不待众人反应,七八个人才能抬起的玉石雕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了。 齐老爷心里一咯噔,想着该不会又要丢了吧,自从上次丢了一回,他总是时常担心。 直到无蕴仙君颔首,对他道谢,他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多谢齐老爷的好意了。” “不敢不敢,仙君喜欢,便是我们浔阳城的荣幸。” 齐竟遥跟着齐老爷一道拱手,心里暗戳戳的激动,果然不愧是东麓山的仙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齐竟遥想着,这样的修为与气质,才应该是庇佑天下的仙道之人,不像黎渐,半吊子的臭道士,也配自称修士。 想到这儿,齐竟遥突然发现黎渐今天没在,看来臭道士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假货跟真人对上,也知道害怕丢人现眼,所以干脆就躲起来不见人了。 接下来就是乘云宗弟子检验灵根和天赋的时候了。 只要是适龄的,不论男女都可以来试一试,倘若天赋达到了入门的标准,那么他们就会带着新人进入乘云宗修行。 乘云宗往常的规矩是只收取一人进入宗门,成为仙门弟子。宗门内对于灵根天赋的要求极高,便是这一人,也不是每次来都能寻得到的。 段青黛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半人高的灵石,摆放在众人眼前,扬声道:“此乃检验灵根的灵石,参与者需将掌心完全覆在灵石上,待灵石显现出颜色来,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灵根。” 如今仙门之中开发出的灵根已有多种,其中最适宜修炼,且修为强盛的分别为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种,多数修士为双灵根,一强一弱,交替互补,此乃阴阳调和之法,最适宜修炼。 单灵根最为罕见,也是最能修炼出纯净之气的灵根。三灵根以上最为普通,灵根越多,修为越混杂,不易突破修为,一般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止步不前,再没有前进的能力了。 段青黛说完规则,接下来就是少年们表现的时刻了。 世家弟子们跃跃欲试,纷纷上前将手按在灵石上,待灵石显现颜色,段青黛为他们解答分别是何种灵根。 前几个冲上前的都不尽如人意,只等段青黛说出灵根混杂,不宜修炼,他们才悻悻离开。 不过毕竟不是修仙世家,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然是不错了,所有少年人都是这样,抱着侥幸的心理。 唯独齐竟遥信心满满。 待赵成玉试完,段青黛说出他是三灵根,赵成玉无奈耸耸肩,他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不过应着他爹的意思来看看罢了。 段青黛说:“下一位。” 话音未落,齐竟遥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上前,险些撞上刚要走回来的赵成玉。 众目睽睽,赵成玉也没跟他生气,拂了把肩膀的褶皱,没好气的说:“着什么急,又不会跑了。” 他自是知道齐竟遥不是故意的,这家伙一向如此莽撞,赵成玉都已经习惯了,生气也没用。 齐竟遥嘿嘿一笑,冲他扬了扬脑袋:“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是最适宜修炼的灵根!” “你?” 赵成玉语气里满是疑惑,硬生生把“就凭你”三个字给咽了回去。 整个浔阳城谁不知道齐竟遥是最无理取闹的家伙,没干过一件正经事不说,还到处给他爹闯祸。要不是看在他爹老来得子的份上,齐竟遥不知道要挨其他世家公子多少毒打。 就这样的,哪有一点像是能修炼的样子。 赵成玉不信,其他人就更加不信了。 但齐竟遥满不在乎:“当然,我可跟你们不一样。” 他可是被苏见山苏谷主亲点过,是最适合修仙的体质,怎么能跟这些凡人一样呢。 接着,齐竟遥站在灵石前,将掌心覆在灵石上,眼睛根本不看那处,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 段青黛见他如此嚣张,瞥一眼,语气轻挑:“哦?双灵根。” “还是水系和风系结合的双灵根。”无蕴仙君也跟着说,毕竟这样的组合在仙门中已然是难得一见了。 水系占上乘,灵气纯净,若是好生教导,勤加修炼,说不定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如此纯净的水系不多见,就连无蕴这么多年见过的也屈指可数,其中最为纯净的当属东麓山的东黎仙君。但东黎和他不一样,东黎是最纯净的单灵根,天选修士,而他确实也不负众望。 第33章 段青黛身后的弟子说道:“这是今日所有检验的人中唯一一个双灵根,属实难得啊。” 无蕴点头,确实,他已经很多年没见到过天赋这么好的弟子了。 那弟子话一出口,在场之人便都听出了意思,只是没想到真正天赋异禀的,居然是向来不上道的齐竟遥。 齐竟遥嘚瑟的一昂首:“看见了吧,我就说我才是最适合修炼的人!” 赵老爷眼明心清,一见齐竟遥这时得了势头,心想他多数是有机会进仙门的,连忙站出来跟齐老爷恭维。 “恭喜恭喜啊齐老爷,竟遥如此天资,是我们整个浔阳城的福气,他能有今日,定是齐老爷您教导有方。” 顺着他的话音,其他几家家主们也都纷纷上前恭贺,毕竟哪怕是前些年,这样的双灵根也是少有,齐竟遥能进仙门的可能性很大,他们得把握住攀关系的机会。 齐老爷自然知道齐竟遥为何会有这样的天赋,但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着,齐老爷听在耳朵里,也免不了要飘飘欲仙了。 “各位谬赞,小儿不过是运气好,碰巧,碰巧罢了。” 纷杂的声音里,不知谁提起这么一句: “我听说,齐老爷家多年前也是出了一个仙门人的吧,难道这仙门的天赋竟也能血脉相传?” 第29章 攻略29% 约摸六十年前, 乘云宗曾有一位仙长下山,路过浔阳城,到了齐家。 那时的齐老爷才七八岁, 他尚不知那位穿着浅灰色长袍的男人从哪来,是做什么的,他只知道那个男人很喜欢他的哥哥, 他说要带他的哥哥进仙门, 去修仙。 “修仙?那是要当神仙的吗?” 年幼的他问哥哥,充满期待的脸上满是笑意, 他一心想着,他的哥哥要去当神仙了, 他的哥哥好厉害。 几天后, 那位仙长走了,也带走了他的哥哥, 哥哥摸着他的头说:“慕之, 照顾好父亲, 以后家里就交给你了。” “哥哥不回来了吗?”他眨巴着眼睛, 不解地问。 哥哥看了眼身边的仙长,没说话。但事实证明,他确实再也没回来过,连后来父亲病重离世, 他也没回来看一眼。 父亲告诉他:“别怪你哥哥, 进了仙门就是要斩断红尘, 无父无母,无亲无友,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你哥哥也一样。” 原本他不明白, 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那年进了仙门的,不再是他的哥哥,而是乘云宗最受人敬仰的齐羡之长老。 这事儿当年知道的人不多,已经过了几十年,知道的人早已先后离开了,所以从未有人提起,齐老爷也顺势将这事忘记了。 突然听到有人提起,齐老爷先是一愣,本想装作没听见,将这事糊弄过去,不成想齐竟遥听见了,转头问他: “爹,咱家还有修仙的人呢?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一连几个问题将他问的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答,齐老爷一时生气,拍了齐竟遥的脑袋:“没有的事,别瞎问。” “爹,你又打我,我现在可是最有机会进仙门的,你别把我打傻了。”齐竟遥揉着脑袋,不满的抱怨。 齐老爷一撇眼,余光看见人群中那一身鹤白长袍的宋执渊,说道:“人家宋公子还没检验了,你怎么知道你就是最有机会的。” 原本浔阳城中最看好的,不就是宋执渊么。 听到齐老爷提起宋执渊,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转向他,刚才被齐竟遥那一波震惊到,险些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最有可能的。 段青黛挥手示意下一个,宋执渊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走上前,连无蕴都提起兴致来看他。 “宋公子,请将掌心覆在灵石上。” 这次开口的不是段青黛,反倒是在齐竟遥双灵根出现后只开过一次口的无蕴仙君。 连无蕴仙君都为他开口了,众人诧异之间,越发觉得宋执渊一定是最有机会的,连仙君都待他如此特殊,定然不一般。 宋执渊颔首,顺着无蕴的示意,将掌心覆上灵石。 片刻,原本一片淡白的灵石骤然散发出光芒,渐渐的光芒散去,灵石变成了清透无暇的蔚蓝色,光滑无波,没有一丝暇痕。 从灵石散出光芒那一刻,段青黛就盯紧了灵石,她下意识的感觉,这人的灵根绝非一般。 果然,结果不出她所料,甚至比她猜想的还要纯净。 “是单灵根!”段青黛惊呼出声,“还是世间少有纯净的雷灵根!” 段青黛回身看向无蕴,她进仙门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灵根。 身后,无蕴却淡笑了一下,面上没有丝毫诧异,反倒是一脸坦然,好像早就猜到了似的。 “天哪,这便是在乘云宗里,也没有如此纯净的雷灵根吧?” “雷灵根可是所有灵根中最罕见的一种,一般身怀此种灵根的,若非大能修士,那必定也是天赋异禀的奇才啊。” “就像……东麓山上的那位时渊仙君一样?” 身后的小弟子们低声讨论起来,他们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只是听说过,那位时渊仙君似乎就是这样的灵根,所以才能成为仙界第一的剑修。 段青黛向身后瞥了一眼,弟子们自觉闭了嘴,她又看向始终面不改色的无蕴仙君,询问他的意思。 无蕴看了眼身形挺立的宋执渊,点点头,段青黛便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有吗?若是没有下一位,那我等就要宣布此次进入乘云宗的人选了。” 她这话说的已经很明显了,众人都听得出,这次被选入的定是宋执渊无疑了,纵然后面还有几个没验过的,也没胆子再验了,没必要丢那个人。 片刻无人再出声,段青黛示意身后的小弟子将早已准备好的入门木牌拿出来。乘云宗有结界屏障,若非有特制的木牌准许,凡人是根本看不见入口在哪的。 木牌摊在掌心,段青黛走到众人之前,正要开口宣布,忽然人群中一道墨绿的身影站了出来,扬起手,高声说: “稍等,还有一位。” 被突然打断了话音,段青黛本有些不满,可当她看清说话那人的面容时,眼神突然一亮,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无蕴本以为今日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都打算打道回府了。谁知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他原本淡淡的目光陡然凝聚,瞳孔不自觉的放大,看着那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他他他……他怎么也在这儿? 无蕴看了看宋执渊,又看了看那人的脸,确认自己不会认错。 好家伙,这可是个大事,他回去一定要跟其他仙君八卦……不是,确认一下情况。 黎渐的声音在长街上飘散,众人自觉为他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他大摇大摆的从人群的最后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身黑衣的宣朗。 “黎仙长,你说还有一位,不会是你自己吧?”赵成玉环胸站在一旁,目光打量着黎渐,和他身后始终低着头的宣朗。 反正肯定不会是宣朗,他想。 这家伙一副苦命相,不仅少言寡语,还有一种逆来顺受的卑怯感,被齐竟遥欺负的连头都不敢抬,哪像是个能修仙的。 要是宣朗都能被选进,那他肯定也能进! 黎渐眼尾一挑,轻轻摇了摇头:“我已是修士,何须再验,我说的还有一位,自然是我身后的宣公子。” “他?” 这回没等赵成玉说话,齐竟遥反倒先惊呼出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黎渐,眉头都快拧成了“川”字。 齐竟遥没好气的瞪着黎渐:“你没在开玩笑吧,他凭什么?” 黎渐摊手:“乘云宗既定的规矩,就是所有人适龄的人都可以试一试,宣朗年岁正好,为什么不可以?” “况且,你怎么知道他就不行呢?” 齐竟遥指着那方灵石:“你可看清楚了,我已是双灵根了,宋执渊还是难得一见的雷灵根,他!宣朗!你看他这样,凭森*晚*整*理什么能比得过我们?” 不是齐竟遥要看不起他,是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乘云宗不是一般的宗门,入门要求极高,他已然是踩着及格线,算是有机会被选入的,再加上还有宋执渊那么个极品的单灵根,宣朗哪来的资格打败他们进乘云宗啊。 他可不想看着宣朗丢人,尤其给他们齐家丢人。 赵成玉一向觉得齐竟遥聒噪,但此刻他也免不了要同意齐竟遥的话:“齐公子这话说的不错,宋公子已然是顶尖的天赋了,你如何能比得过他,还是不要浪费仙君的时间了。” “就是,要是宣朗都能进,那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岂不个个都有机会?”赵成玉身旁的几个公子也跟着应和。 不怪他们看不起宣朗,实在是宣朗跟宋执渊的差距太大,完全没有比较的必要。 黎渐垂了下眼,他方才没注意听,没想到宋执渊竟也是雷灵根,他还以为只有宣朗一个人是呢。 第34章 不过没关系,宣朗体内的可是时渊仙君的雷灵根,仙界第一剑修的灵根,不是寻常凡人能比得上的。 宣朗抬眼,见黎渐目光低垂,半天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同意了齐竟遥他们说的话,心下骤然有些失落。 果然,他还是不该妄想这些的。 宣朗长舒一口气,拉了拉黎渐的袖子,轻声说:“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知道我没有这个天赋的。” 黎渐蓦然回神,对上宣朗闪躲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委屈,但他又不敢反驳,更加可怜了。 “你信我吗?”黎渐问。 “信。” 宣朗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哪怕黎渐是在宽慰他,他也义无反顾的相信。 黎渐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宣朗的脸颊:“我黎渐看上的人,绝不会有错。” 黎渐朝宣朗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但齐竟遥不想让宣朗去,一个箭步冲上前,拦在了宣朗身前。 “黎渐,今儿是我们浔阳城的大日子,还轮不到你这个不知哪来的半吊子修士和这个外人来捣乱。” “别以为你自称修士,就能在浔阳城里为所欲为,我告诉你,今儿我说不行就不行,谁也不能让宣朗来验!” 万一验出个不人不妖的东西,他齐家以后还怎么立足浔阳城! 黎渐拧了拧眉心,看着齐竟遥攥紧的拳头,和非要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倔强小脸,问:“我要是非得验呢?” “那你就别怪我当众戳穿你假修士的身份,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黎渐不懂齐竟遥为何非不给宣朗验灵根,倘若他是假的,岂不是一验便知,到那时再来叫嚣不是更有底气? 张嘴,还没来得及反驳,众人便听见齐竟遥的身后,一道凌厉的斥责声响起。 “放肆!哪来的黄口小儿,竟敢对黎长老不敬!” 闻言,众人的视线转移,只见段青黛肃着一张脸,目视齐竟遥,手里的佩剑几乎蠢蠢欲动的要出鞘了。 众人面面相觑,她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黎渐是乘云宗的长老? 齐老爷心下又是咯噔一跳,颤颤巍巍上前问段青黛:“仙长方才说,他……他是谁?” 段青黛冷面冷声:“乘云宗,雾玉崖黎渐长老。” 第30章 攻略30% 乘云宗的长老是个什么身份, 眼前众人再清楚不过了。 浔阳城中谁人不知,乘云宗乃是凡间第一仙门,地位尊崇, 随便拉个弟子出来,都能跟其他宗门比上一比。 长老以上只有一位管事的掌门,能被尊称一峰长老的屈指可数, 且大多都不喜露面, 独自修行去了,只待哪一日天赋大开, 便能飞升成仙。 可以说乘云宗的长老是最有机会飞升仙界的。 闻言,齐竟遥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被灭个干净, 他怏怏地看着黎渐, 上下把他打量个透,怎么看这人也不像是乘云宗的长老。 那么没有眼光。 齐老爷自知自家小儿子得罪了大人物, 立马摆了一副恭敬的态度, 学着仙门的架势拱手: “黎仙长……黎长老, 老夫有眼不识泰山, 不知是黎长老驾临,小儿不懂事,屡次言语冲撞,多有得罪, 还请黎长老不要介怀。” 说罢, 见黎渐没有反应, 齐老爷回身瞪了眼齐竟遥:“臭小子,还不赶紧来跟黎长老认错!” 按乘云宗往常的规矩,黎渐是有资格决定入门人选的。即便是无蕴和段青黛已经定下,甚至是人已带上了山门, 只要他黎渐说不同意,这人就会被立即遣回,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这就是乘云宗一峰之主的权利。 此时的齐竟遥尽管有再多的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压下去,老老实实对着黎渐九十度躬身,头快埋到了肚子里,深刻道歉。 “对不住,黎长老,是我口出狂言,还请您原谅。” 素来嚣张的齐小公子还从来没这么深刻的反省过自己,方才跟着叫嚣的其他几人见状,此刻也都跟鹌鹑似的躲着,不敢抬眼看黎渐,生怕再将他们也提出来道歉。 黎渐环胸走到齐竟遥面前,微微弯身,故作谦虚的问:“那现在……宣朗有验灵根的资格了吗?” 齐竟遥没说话,眼神迅速的瞟了眼对面的宣朗,捏了捏拳头还是让开了。 “嗯?你们说呢?” 眼见齐竟遥不阻拦了,黎渐又偏头看向刚才跟着赵成玉附和的那群人,歪了歪脑袋,高高竖起的发尾落在肩膀上,面上始终笑盈盈的。 那几人被黎渐这么盯着,头皮一阵发毛,尤其他这一脸“和善”的笑意,哪里还敢说话,连忙摆手,躲到人群之中去了。 众人皆作出了表示,黎渐也懒得多跟他们说话,看向段青黛:“青黛,现在可以开始吗?” “当然,随时都可以。”段青黛收起佩剑,面对黎渐说话时,哪还有方才对旁人的冰冷面容,连语气都温和不少。 一切准备就绪,宣朗看着眼前及他半身高的灵石,还有些犹豫。 其实齐竟遥奋力阻拦他的时候,宣朗就已经想到了,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怕自己验出来的结果会让黎渐失望。 可他抬眼,映入视线的是黎渐坚定的眼神,琥珀色的瞳孔里有他的影子,全部都是他。 然后黎渐拍拍他的肩膀,轻柔的嗓音宽慰他说:“放心去吧,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也许,他是应该相信自己一回。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宣朗走上前,长袖下攥紧的手松开,抬手,掌心覆在灵石上。 只一瞬,灵石便发出斑斓的光芒,颜色随之变化,陡然停下,一看竟是五色的。灵石之中似有波光流转,沿着五道颜色循环,未曾停留在任何一个颜色上。 “这是……五灵根?”段青黛有些摸不清,语气疑惑的转向无蕴和黎渐。 灵石散出五种颜色,必定是有五种灵根。 可这又跟寻常的五灵根不同,颜色如此纯净无暇,且并未有一盛一衰的势态,反倒是每种颜色都势均力敌,在体内交融又互相抵抗。 “这不是寻常的五灵根。”无蕴拧紧眉头,对黎渐说。 黎渐其实看不明白,印象里他也没见过这种形态的灵根,他原以为宣朗验出来的会是单一且纯净的雷灵根,和时渊仙君成仙后的灵根一样,没想到却是这般状态。 “何解?”黎渐问。 还没等无蕴仙君说话,黎渐便听见人群中有细微的声音在嘲讽:“不过区区五灵根,连最平常的三灵根都不如,竟也搞得这般声势浩大。” “就是说,我还以为是什么极品灵根呢,原来也不过如此,真是可笑。” 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跟身旁人低声窃语,黎渐耳清目明,自然比旁人听得清楚。 无蕴默然片刻,忽得一脸惊喜得看向黎渐:“你可知道乘云宗多年前,也有过这样一个修士,极品五灵根,跟寻常五灵根阴阳调和不同,极盛极衰,灵根纯净且灵气磅礴。” “他日若要修炼,可随自身选择任意选择其中一种灵根修行,那时他选择的灵根会将其他灵根吸收,成为全新的养分,和单一灵根的效果是一样的。” 按仙门中如今修行的规矩,验出是何种灵根,便要以何种方式去修行。毕竟灵根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谁也更改不了。 多灵根修炼,也只能取强盛的一方,而非衰弱的。强者吸收天地灵气则更强,弱者不知要填补多少灵材才能追赶上强盛的,耗费更改的岁月不划算,有那吸收的时间,修为都能更上一层楼了,是个聪明人都会算这笔账。 但这种奇特的五灵根不会受其他多灵根一样的辖制,因为灵根混杂而不易修炼,反倒是能修炼得更加全面,不论选择哪一种修炼方式都是最佳的结果。 黎渐勉强理解了一下:“也就是说,他以后也可能会变成单一的雷灵根?” “对,看他自己想往哪方面修炼,全凭他的选择改变,任何一种都可以,这种可比单灵根还要罕见。”无蕴说着,隐隐有些激动。 哪怕是无蕴,这么多年也只见过那一个,那位大能的修士拥有无尽的天赋,只差一步便可飞升成仙,只可惜…… 黎渐立时便明白了,原来宣朗以后的雷灵根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也恰好说明,他果然没认错人。 待宣朗验完,结果很显然,他也是十分罕见的灵根,且天赋远远超过了乘云宗的入门线。 无蕴本来还很高兴,一下得了两个罕见的灵根,这二人若是好生修炼,将来可都是飞升的好苗子。 可下一秒,他又惆怅了起来,二人都这么厉害,他该选谁才好? 往常他们定好的规则是只选一人入宗门的,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打破过,毕竟天赋难得,能选到一个已是不易,甚至一个没选入的可能也是有的。 算上有资格入宗门的天赋,齐竟遥的双灵根也是可以的,虽比不过那两人灵根罕见,但天赋足够,不该抹杀他的机会。 第35章 无蕴左右为难,禁不住看了眼黎渐,想问问他的意思。 谁道黎渐耸耸肩:“这事儿由无蕴仙君全权负责,我不过是偶然赶上了,不能坏了规矩。不过我相信,无蕴仙君眼目清明,一定能看出谁才是真正有飞升机缘的人。” 闻言,无蕴忽然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黎渐。 他说得对啊,这可是时渊仙君的劫,那自然得是时渊仙君啊。 他果然猜的没错,黎渐也是为了时渊仙君历劫下来的,这番肯定是要护他重新飞升。 无蕴示意段青黛上前,沉了口气,宣布:“那便选宋执渊吧。” 段青黛点头表示明白,她收起及半人高灵石,站在众人之前,扬声宣布出无蕴选定的结果。 黎渐:“???” 他刚刚是这么说的? 这丫到底是真仙君吗?怎么听不懂人话啊? 黎渐忍不住压低嗓音问无蕴:“怎么是宋执渊?” 若是按天分,明显是宣朗更胜一筹,只不过他现在的资质还没被彻底发掘出来。 况且,无蕴不是仙君吗?看不出宣朗这浑身上下充满的仙君气质? “那可是……”无蕴“时”字都快脱口而出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不是黎长老你说的吗?” 无蕴表示自己无辜,他确实是按照黎渐说的方式选的,而且选择宋执渊,不就是黎渐下凡来的目的么,没错啊。 “我?” 黎渐回想半天,也没想清楚自己刚才哪句话说了宋执渊三个字。 但对方直接冲他点头,肯定了自己的回答。 听见最后选定的结果是宋执渊,各世家家主和公子哥们松了一口气,纷纷高兴地向宋执渊道喜。 他们早就猜到了,仙君们怎么可能会放着宋执渊这么个好苗子不收,偏偏看上宣朗那么个害人精呢,真当所有人都跟黎渐一样没眼光啊。 “恭喜恭喜啊宋公子,往日宋公子就要变成宋仙长了,这可是宋家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啊。” “就是,我就说宋公子气质卓然,必定是入仙门的人才,他日若有机缘飞升,可不要忘了咱们浔阳城才是啊。” 宋家家主被道贺的声音包围,一时间脸上笑开了花,嘴角都合不拢,被吹捧得几乎要飞上天了。 一方欢喜一方愁,在听见宋执渊名字时,宣朗悬起的心陡然落下,像是瞬间坠入了冰冷的寒洞,凉个彻底。 宣朗有些失望,他终究还是没有资格跟黎渐一起上乘云宗。 他早知自己不该奢望这些,修仙于他而言,是妄想,毕竟他是连天道都不能容的人,只能在暗夜和凡尘中卑微的寄生着。 可先前的那段时日里,遇见黎渐之后,他日日听着黎渐的宽慰,竟也觉得自己是有资格的。 宣朗垂首,浓密的睫毛抖了抖,长袖下攥紧的手松开。 算了,就让他在凡间蹉跎一世也就罢了,何苦再拖累旁人。 “结果已定,此番择选进入乘云宗的人选,便是宋家公子宋执渊。还请宋公子简单收拾,稍后随我等一道入门。”段青黛同宋执渊如此嘱咐着。 宋执渊拱手,道谢,得体的行为已经有了几分修士的模样。 选入的结果已然宣布,任是黎渐也无法改变。但他始终坚信自己不会看错,宣朗绝对是异于常人的存在,他身上是有修仙机缘的。 黎渐看了垂头丧气的宣朗一眼,心想主角的境遇果真是如此坎坷的,他必然得为宣朗做些什么,否则之后的任务还怎么完成? 段青黛指挥身后的小弟子们收拾东西,稍后要随无蕴仙君离开,抬眼看见垂眸沉思的黎渐,忽然问:“黎长老不跟我们一起回乘云宗吗?” 先前段青黛就听说了黎渐突然下山的传言,不过他一向神出鬼没,许久都能不见踪影,所以段青黛也不知是真是假。 黎渐来这里是想做什么,段青黛好奇,但又不敢问,只能问他要不要一起回。 黎渐回神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对了。”他忽然想起来,“我记得择选的规则,掌教弟子及长老以上都有一个特例,可带一名弟子上山,对吧?” 听到这话,身后几个小弟子收拾东西的动作蓦的停下,百姓们纷纷看向黎渐,连无蕴都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是。”段青黛迟疑了一瞬,还是点头肯定了他的话。 黎渐随即说道:“那我选宣朗。” “什么?”段青黛诧异,“长老这是要为宣朗破例?” 乘云宗上的弟子都知道,黎渐一向自由自在惯了,从来不爱多管闲事,整日在雾玉崖上修炼,许久见不到他一面也是正常的。 他是掌门最小的师弟,天赋卓绝,掌门一心想培养他掌管乘云宗的事,奈何他自己不喜操劳,只随意要了一峰兀自逍遥去了。 黎渐虽不管事,但乘云宗的弟子们都很喜欢他,偶尔巧遇他一面还会觉得欢欣。 面对众人的目光,黎渐解释道:“宣朗天赋异禀,绝对是个修炼的好苗子,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在仙门中大展拳脚,若是就此将他放于凡间寂寂无闻,岂不有些可惜?” “身为仙门之人,又居于长老之位,我有责任为仙门择选可造之材,我相信掌门若知晓,也定会赞同我的选择。” 无蕴没开口,可从黎渐说话那一瞬,便始终看着他。 视线渐渐模糊,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一袭白衣的谪仙人,独身屹立于悬崖之上,风起云涌时,周围飘散着纯白的木梨花。 这话,他也同自己说过。 只不过那时被保护的,是无蕴自己。 段青黛不懂,但她无条件的相信黎渐,只要黎渐开口,她就一定会照做。 于是段青黛不顾四周百姓们窃窃私语的抵抗声,扬声宣布:“宣朗公子天赋卓绝,黎长老不忍天资流落,破例让宣朗一道入门,还请宣公子也简单收拾,不要误了入门的时机。” 闻言,宣朗一脸诧异又惊喜地看向黎渐,同时不解的还有齐竟遥。 齐老爷一把没拉住,齐竟遥就冲上了前,忌惮黎渐身份的同时又壮着胆子问: “为什么,不是说好只选一人,怎么可以随便破例?要是宣朗都能破例,那我为什么不行,我也是通过了择选的。” 乘云宗的入选门槛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严格来说齐竟遥是通过了的,可他先前不争,是知道自己争不过宋执渊。如今既然要为宣朗破例,自然也得给他一个公道才行。 少年人因生气而瞪起眼珠子,可对上黎渐的视线,又有些心虚的飘走。 齐竟遥担心黎渐会因为先前自己屡次得罪他的事,而给自己使绊子。他素来护着宣朗,睚眦必报这事儿也没少干,碍于他长老的身份,现在是根本没人敢质疑他了。 黎渐没说话,段青黛反倒站出来替他开了口:“齐公子,开始之前我便已宣布了规矩,诸位可都是听见了的,这是乘云宗掌门定下,以黎长老的身份是有资格破这个例的,无关乎其他。” “乘云宗堂堂第一仙门,做事总是要讲公平的吧,我如今为自己要求一个公道,有个不可?” 齐竟遥梗着脖子,小少爷的脾气上来,就非要跟段青黛理论个是非黑白出来。 他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输给宣朗! 齐竟遥泼皮耍无赖惯了,对谁都能使上两招,殊不知段青黛也是个不好说话的,她拢着眉眼,狭长的眼皮掀起,眼神里是不近人情的冷淡。 段青黛理都没理齐竟遥的泼皮打滚,冷声说:“乘云宗的规矩不能破,谁若妄想挑衅,大可前来一试。” 眼前女子一身素衫,长发高高梳起,简单又利落,从她出现开始,齐竟遥就没见她有第二种脸色,仿佛是天生的漠然冷淡,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只是此时,她面上的冷意随着话音落下反而更甚几分。 真可怕。 齐竟遥当时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句话。 在浔阳城横着走习惯了,这还是除了黎渐外,第二个让他吃瘪到不敢说话的人。 齐竟遥心想,若是还有以后,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他一定要躲着点这个女人,免得触霉头! 眼见段青黛惹不起,齐竟遥又把视线转向无蕴:“无蕴仙君,你方才也说了我是个修仙的好苗子,我的天赋比寻常仙门的修士还要强呢,你们就甘愿看我在凡间寂寂无闻做个普通人?” 这是黎渐的原话,他原样搬了过来,倒是让无蕴一时无话反驳。 无蕴瞥了眼黎渐:“确实,有些可惜。” 按理说,齐竟遥的天赋是有资格过乘云宗的入门线的,且他的灵根在修士中也是少有,择一条正路好生修炼,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可无蕴到底不是乘云宗的人,他不能替乘云宗做决定。 无蕴看向黎渐,就是想示意他表个态,眼下在场的恐怕也就他有这个说话的资格了。 第36章 但黎渐环胸靠着他们这方乘凉的大柳树,纤长的指尖摆弄着袖子,就是不接茬。 无蕴无奈叹息,看来齐竟遥是没这个机会了。 他正要开口说算了,谁道方才刚被黎渐破例带上山门的宣朗站了出来,走到黎渐身旁,沉吸一口气,说: “仙长,我知道你有办法。” “你要帮他?”黎渐拧了拧眉心,似乎是不太理解。 宣朗不是一向讨厌齐竟遥的吗?若是此番一道入了乘云宗,齐竟遥屡教不改,只怕日后宣朗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但宣朗摇摇头:“不是帮,是还齐家的情。” 纵然齐竟遥待他再不好,若非齐家,宣朗也不会有今日遇见黎渐的机会,甚至可能在他入凡尘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黎渐了然地站起身,甩了甩袖口,默然片刻,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 “按规矩我只能有一个特例,没有别的机会。不过……”黎渐顿了顿,“我记得青黛是掌教弟子吧?” 掌教弟子及长老以上,都有这个特例。 巧了,段青黛还是这次随仙君下凡的唯一一个掌教弟子。 乘云宗之所以定下这个规矩,又特意派下一个掌教弟子随行,就是避免有天赋足够,但碍于只能选一人的规矩而不能入门的,这时便由掌教弟子自行决定是否破例。 黎渐都已经开口了,段青黛自然别无二话,但她有些看不惯齐竟遥,想着以后是落在自己手里了,迟早有一天她要挫挫齐竟遥的锐气。 入门的木牌递过去,段青黛冷冷抬眸看他一眼:“我可以破例带你上山,至于最后能不能留下来,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什么意思?”齐竟遥不解,难不成他还会被退货? 后来随着上了山的齐竟遥才知道,乘云宗新弟子入门三个月后是要参加试炼的,若是试炼结果不达标,还是会被遣下山。 那不是比上不了山还要丢脸! 第31章 攻略31% 仙门缥缈, 是凡人倾世都寻不到的地方。 考虑到新入门的弟子没御剑飞行过,恐受不住御剑灵气的压迫,段青黛特意召出平常待客的飞鸟船, 让他们坐上去。 飞鸟船只有四个宽敞的位置,只够黎渐带着三个新弟子驾驶。两侧段青黛带着其他弟子御剑随行,像是请了十几个保镖那样的声势浩大。 巨大的青鸾鸟扑腾起翅膀, 两只前爪使劲一用力, 瞬间便消失在城门半空的尽头。 齐竟遥坐在位置上,兴奋得探头探脑, 这还是他第一次行驶在云端里。身侧白衣飘飘的乘云宗弟子御剑而行,齐竟遥看在眼里, 十分羡慕。 他忍不住朝身边的宋执渊开口问:“你说, 咱们什么时候也能学会这御剑飞行啊,简直太帅了。” 难怪凡人都想着踏入仙门, 不说能不能长生不老, 飞升成仙吧, 就问这么酷炫的技能谁能不心动? 宋执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不知在想什么,随即视线转向对面正在闭目养神的黎渐。 “我也不清楚,不如问问黎仙长吧。黎仙长一定最清楚了。”他说。 闻言,黎渐缓缓睁开眼, 云端之上习习的凉风拂动他的发丝, 落在眼睫上, 眨了下眼,又不易察觉的落下了。 黎渐说:“若是专心修行,两三月便可自行御剑。” “两三月?” 齐竟遥禁不住在嘴里小声嘟囔,“那岂不是刚学会御剑就要参加试炼了?试炼?不会就是试炼他御剑飞行学得好不好吧?” 说话间, 青鸾鸟已急速掉转了方向,径直向一坐缥缈的山峰飞去,耳边狂风簌簌,齐竟遥一时间没坐稳,险些摔下去。 还没等他扶稳座椅嗷嗷叫,下一秒几人就落在了一个巨大的山门前。 入眼是数不清的玉石台阶,连接着高高耸立的石门,两边冲天的悬柱没入云端,像是两条蜿蜒着身躯的龙从天而降。一侧的巨大石碑上,苍劲有力的大字刻着“乘云宗”,巍峨且声势浩大。 一见这气势,齐竟遥刚要张嘴哀嚎的声音噎在喉咙里,硬是没敢出声。 段青黛从身后落下,紧接着十几个弟子纷纷下了佩剑,掌心一转,佩剑就在手中消失不见了。 她走上前,越过齐竟遥走到黎渐身后,凉声嘱咐:“拿好你们的木牌,跟着我走,若是不小心走错了去处,我可一概不负责。” 数十级的台阶走过,已经数不清走了多久,齐竟遥才看见那方才远远遥望的石门此时近在眼前。 他一抬眼,黎渐从石门踏了进去,缥缈的云雾散去,原本一身墨绿色的长袍陡然变换成蓝白的仙门衣衫。 紧接着,门内有弟子朝他拱手:“黎长老,掌门听说黎长老回来,特意让弟子在此等候,掌门有话要同长老聊。” 面前人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那弟子便颔首离去了。 齐竟遥呆呆地看着黎渐,突然发觉自从进了乘云宗的门,他好像有点不认识黎渐了,这人陡然变得高冷许多。 黎渐回身,还是那一副淡然的神色,他越过一众弟子,看向三人中走在最后的宣朗。 宣朗似乎是在发呆,表情凝重,不知在想什么,不像齐竟遥好奇得四处张望,也不像宋执渊稳重,仪态翩然。他只是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一切。 黎渐甚至察觉到,他垂在长袖下的手,始终是紧握着的。 顾不得多想,黎渐嘱咐了段青黛:“他们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什么问题,还得你多多照顾。” “长老放心。” 段青黛颔首,她自然会像关照寻常新入门弟子那样关照他们的。 至于再多的破例,在她这里,是不可能有的。 黎渐转身离去,段青黛遣了其他弟子,独自领三人往逐风院去。 逐风院分南北两院,男弟子与女弟子分开,寻常弟子都住在这处,他们新入门的自然也是。除非有弟子被哪一峰长老提拔,便可搬至长老的处所,也就不用同他们挤在一处修炼了。 从入山门开始,段青黛一一为他们介绍,有些长老的院子和禁地不能去的,她也会好心提醒,毕竟若是新弟子犯了错,还要连累她亲自来处罚。 四处耸立的山峰没入云端,有几处矮峰是他们平常训练的地方,掌门的处所位于最东方的长秋殿,那是乘云宗最高的一座峰,且灵气最盛,寻常弟子连踏都踏不进去。 段青黛说:“若非重大事节,掌门轻易不会召弟子前去,若是修炼顺利,你们可能会在三个月后的试炼时亲见掌门的面。” 宣朗遥遥望了一眼长秋殿的方向,所以黎渐现在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那最西方那座独峰又是何处?” 其他山峰皆聚在一处,连绵不绝,好似相互依靠,唯有那一处,和谁都不搭界,仿佛是被孤立了一般。 宋执渊方才来时就看了好几眼,这时正面对着那座山峰,才终于问出口。 段青黛看了一眼,说:“哦,那里就是黎渐长老的居所,雾玉崖。” “原来黎长老就住在这里。”齐竟遥随着看过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想了想,段青黛又嘱咐一句:“雾玉崖常年迷雾缭绕,跟寻常峰院不同,若是没有黎长老的召唤擅自闯入,还有被永远困死在里面的可能,永远也走不出来。” …… 按着记忆里的方向,黎渐独自一人上了长秋殿。 还好原身这一身修为他用得还算顺手,直接一个符咒原地遁形到山顶,否则要他辛苦爬这百米长阶,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长秋殿外有弟子在那儿候着,见黎渐走来,纷纷拱手作揖:“黎长老,掌门在里面。” 黎渐应了一声,踏上玉石台阶,长秋殿的门大开,清晰可见里面宽敞的布局。段青黛带到凡间验灵根的灵石,这处还有一个更大的,及人那么高,莹莹闪着光亮。掌门站在那处,长袖一拂,灵石上的画面便瞬间消失不见了。 “掌门师兄。” 对方显然是察觉他来了,黎渐自觉出声,拱了拱手,态度端正。 掌门回身看过去,负手上前,笑了笑:“可算知道回来了,你这一下山就是两个月,连个信都没有。” 他这话像是在嗔怪,好似家中兄长在轻声责备不听话的弟弟,印象里掌门师兄待他是极好的,所以会有这样宠溺的语气也不奇怪。 黎渐也随着笑道:“凡间随便走走,多见识见识,有益修炼。” 一旁的偏殿有屏风遮挡,掌门负手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黎渐紧随其后。 “听说,你今日破例带了个弟子上山?” 掌门抬手倒茶,杯盏握在掌心,随后轻轻一推,原本在掌心的杯盏便转而落在了黎渐面前。 满满的一杯,茶水丝毫未洒。 黎渐端起,抿了一口,果然仙山上的雨露就是凡间不同,喝起来的味道都别有一番风味。 他点头:“嗯,碰巧在浔阳城遇见段青黛和弟子们下凡,验灵根森*晚*整*理时碰到一个不错的苗子,想着不能浪费了,就顺手带了回来。” 第37章 “浔阳城啊……”掌门像是想起什么,“那处风景不错,灵气也丰裕,有你能看上的天赋,不奇怪。” 他自是知道他这个师弟天赋高,眼光也高,能被他看入眼的必定不是寻常人,说不定也是哪位仙君下了凡。 黎渐放下杯盏,随口问:“师兄也去过浔阳城?” 掌门摇摇头:“未曾有机会。” 乘云宗弟子十年才下一次山,且是由宗门大师兄或大师姐带着,掌门那时并非乘云宗的大师兄,所以没有机会去。 况且仙门之中修炼也不过几十年,若是天赋好,早早结了丹,不仅可以永远保持年轻的样貌,还有机会早日飞升。天赋一般的,飞升不了就只能在宗门里蹉跎着,不过就是比凡人多活几十年而已。 “不过想起很久之前,师祖也曾从浔阳城中破例带过一个弟子回来,那弟子的灵根十分罕见,我至今都还记得,是不同寻常的五灵根。自此这么多年,倒是再也没有人破例过了。” 黎渐惊奇道:“巧了,我带回的这个弟子也是不同寻常的五灵根。无蕴仙君说,他可以随意修炼,改变成其中任何一种灵根。” 掌门闻言,垂了垂眼:“那确实不能任其流落凡间,不过……” 掌门顿了顿,话在最边,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对上黎渐探寻的视线,他深吸一口气,还是作罢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对这个弟子有些好奇了,改日有空指给师兄见见,看看是什么样的好苗子能让你如此上心。” 黎渐对他的欲言又止没有多想,点点头,应承着:“掌门师兄见了,一定也会很喜欢的。” 又闲谈了几句,黎渐便离开了,飘逸的身影从长秋殿的门口消失,直至再探不到一丝气息。 掌门负手在灵石前,目色渐沉,长袖一挥,眼前巨大的灵石赫然显出画面。 空灵俊逸的山峰间竹林环绕,被密林包裹的院子错落有致,画面中段青黛正带着三个面生的少年人穿过逐风院的长廊。前两人正跟着段青黛高高兴兴的选房间,唯有站在最后那人,脚步像是生了根似的,立在原地一步不动。 那人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不过背脊挺立,身段利落,倒像是个有为的少年郎。 可掌门环顾周身,那人的言行举止,侧身轮廓,不知为何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见过。 “是他吗……” 他又如何肯再回来呢? 第32章 攻略32% 入门第二日, 宣朗几人就已经开始随着门内弟子修炼了。 宗门弟子的剑法修炼一向是由段青黛管,念及新入门三人跟不上其他弟子的进度,段青黛特意让人在一旁单独教授。 这边整齐划一的长剑舞动, 随着段青黛念出剑诀,弟子们紧跟着做出动作,剑术标准且整齐, 没有一个拖了后腿。 随即, 有弟子从山下来禀报:“大师姐,二师兄和三师兄回来了, 掌门让你去长秋殿议事。” “知道了。”段青黛应声。 她只简单嘱咐了弟子们几句,要他们好好练, 一会回来检查, 就径直离开了。 在段青黛去浔阳城之前,江归远和宋子阳就先她一步下了山, 奉掌门之命, 为求告到宗门的百姓除妖。 近十年来, 没了魔族的震慑, 妖族想要闯入凡间的心开始蠢蠢欲动,妖怪骚扰凡间的事时常发生。 偶尔遇些小妖,其他宗门就能自行处置了,不必上报给乘云宗。偏生这几次上报来的都是百年修行的妖怪, 要不是段青黛早早定下要去浔阳城洗礼一事, 此番随着下山的也该有她一个。 段青黛到长秋殿的时候, 江归远和宋子阳已经候在里面了,还有几个其他随行的弟子,眉眼耷拉着,看样子身上都略带了些伤。 “掌门。” 段青黛走上前, 朝主位上的人拱手,又看向身后的弟子,问,“此番下山除妖,不顺利吗?” 江归远对上她的视线,语气平和:“不算顺利,山下弟子上报有误,我们低估了那妖的实力,着实吃了些苦头。所幸是弟子们都安全回来,不过……倒是也让那妖逃了。” 乘云宗在山下有专门负责情报的弟子,为他们下山除妖先行打探,一开始上报的消息是那妖不过百年修行,不是大妖,不必兴师动众。 原本只定了江归远一人带几个弟子下山便可,后来为了保险起见,掌门又让宋子阳也随行,并多带了几个弟子。若非如此,只怕他们这些人还不能安稳回来。 “怎么会?”段青黛说,“山下弟子皆由孟长老精心挑选,修为和探查的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么会犯这样的错?” “那肯定是他们偷懒了呗。”身后,宋子阳不满的吐槽。 他转了转自己的手腕,要不是那些家伙偷懒不想干活,又何苦害得他受伤。 幸好是伤了左手,这要是伤了右手不能拿剑,自己定要他们十倍百倍的赔回来! 江归远闻言,偏眸瞪了宋子阳一眼,大殿之上,掌门面前,不是让他来胡言乱语的。 江归远拱了拱手:“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山下的弟子,他们并未直接与这妖交过手,只是听了百姓的只言片语,判断失误了。” “只不过……由于我们的失误,叫这妖逃了出去,恐怕还会祸害其他百姓。” 段青黛也看向主位上的人,说道:“掌门,需要弟子下山一趟吗?” 段青黛是宗门大师姐,修为和灵力皆在江归远和宋子阳之上,原本这就该是她的任务,眼下恐怕也只有她亲自去是最好的了。 主位上的人始终没说话,一侧灵石上泛起一阵白光,掌门看向那里,不知在看什么。 随即他摆了摆手:“不必。本座已通知山下的弟子,尽力追查那妖的踪迹,发现之后再下山不迟。” 段青黛颔首,掌门既已发话,她便也不再多言。 “叫你来是还有另一件事。”掌门又道。说完,他的目光缓缓看向江归远,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段青黛不解,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顿了顿,江归远道:“师姐有所不知,此番我们在捉妖的时候,还探查到了另一种非比寻常的气息。” “是什么?” 江归远深吸一口气:“是魔族的气息。” 段青黛瞳孔骤然凝聚:“魔族不是已经……” 江归远点点头,就是因为魔族已经消失了十年,所以在探寻到这种气息的时候,他还有点不敢相信,怀疑是不是自己察觉错了。 可就算是他认错了,仙门的法宝不会认错,他可以确定那就是魔族的气息! “难不成……魔族将要冲破封印了?”段青黛看向掌门,说得小心翼翼。 但她记得掌门曾经说过,魔族当年之所以能被封印,困于魔域之中,是因为统辖魔域的老魔尊和公主都消失了,魔族没了纯正的血脉,用不了镇族之宝,所以不是仙门的对手。 倘若魔族冲破封印,那岂非是魔族将要迎来新的魔尊? 掌门默然不答,只道:“这事儿还有待商榷,是真是假本座自会查清楚,在得出结果之前,还是莫要引起仙门的恐慌,你们心中有数就好。” 说完,长秋殿的殿门大开,段青黛三人朝掌门一拱手,随即退了出去。 出了门,宋子阳还有些不高兴,别别扭扭的抱怨江归远:“二师兄,你干嘛不让我说,明明就是他们办事不力,才害得我们受伤。在山下待久了,一个个都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敢跟我耀武扬威。” 宋子阳是宗门三师兄,在山上一向受人敬仰,除了要看大师姐冰冷的脸色外,谁敢给他一点气受? 到了山下又不一样了,山下有山下的规矩,跟宗门内不同,谁也不看他是不是三师兄,自然没得脸面给他。 江归远无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就别抱怨了,人家不过公事公办,况且山下是孟长老管辖,轮不到咱们说话。” 为了这点小事得罪孟长老,不值得。 “我就是气不过嘛。” 宋子阳嘟着嘴走在最后,心里吐槽二师兄就是老好人,这种委屈都能受。 段青黛没听两人抱怨,径直走在最前面,江归远快走两步追上她,问:“听说黎长老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新弟子?” “嗯。”段青黛点头,脚下步伐没停。 江归远又问:“什么样的新弟子,能让黎长老破例?我还真有点好奇,是不是天赋很强?” 他们都了解黎渐,对于黎渐突然下山就已经充满好奇了,更何况如今他又破例收了个弟子回来,这事儿免不了要让宗门里的弟子们探讨好久。 还没进门的时候,江归远就听有弟子在讨论了,听说原本是没被选上的,后来黎长老亲自破例带的人上山。 宋子阳原是走在后面,一听江归远这话,立马蹦上前来,凑到两人中间。 “就是,什么样的人啊,居然能让黎长老为他破例?” 第38章 段青黛抬手往南边的矮峰一指:“人现在就在训练场,好奇可以自己去看。” 段青黛原本就要回训练场看他们练剑的,二人自觉跟着,一上山,几十个弟子齐刷刷的剑锋出鞘,看起来练得很认真。 江归远的视线落在一旁三个不太面熟的人身上:“就是这三个新来的?” 江归远走上前,带宣朗三人练剑的弟子朝他俩拱手:“二师兄,三师兄。” “最左边的叫齐竟遥,中间那个是宋执渊,最右边的就是宣朗。”段青黛这么介绍着。 宣朗? 江归远一听宣朗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人便是黎长老带回来的那个弟子了。 长得嘛倒是很不错,身量高,眉眼也齐整,面容俊朗,刚刚看他舞剑那几下有模有样的,想来应该是个天赋不错的少年人。 “就是他啊?” 一声轻蔑的讥讽出,声音不大,但足够眼前几人听清楚。 江归远没开口,反倒是身旁宋子阳看不过眼了,上下打量着宣朗,不善的目光看得宣朗浑身不舒服。 “也不怎么样嘛,黎长老能看上他什么?”宋子阳说。 反正他是没看出来这人能有什么独特之处,就一张脸好看,天赋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刚入门时差别不大。所以宋子阳坚信,黎渐一定是因为宣朗这张脸才选他的。 宣朗被盯得不舒服,稍稍偏过眼,从宋子阳走到他面前开始,就没正眼瞧过他一眼,惹得宋子阳气火更盛。 “怎么?宗门的规矩没人教过你吗?见到师兄不知道行礼?” 宋子阳怒而瞪起眼目,宣朗被他盯得没法子,长舒一口气,执剑拱手:“三师兄。” 宣朗拱了手,就打算放下,谁知对方不依不饶:“我还没让你放下,谁准你放下的,不把师兄放在眼里,这就是新入门弟子的规矩?” “还是说……你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懂规矩?” 宣朗直视他的目光,眼见对方瞪圆了眼睛看他,鼻孔朝天,一副故意要跟他找茬的样子,他攥了攥手,还是决定忍下去了。 罢了,不能给黎仙长找麻烦。 他心里清楚,这人就是冲自己来的,因为黎渐选了他。如果他还手或者回嘴了,给对方抓到把柄,也会让黎渐为难。 先前宋子阳说的几句话,齐竟遥还没什么反应,宣朗总归是个闯祸精,到哪都有人看他不顺眼。 可一说到他家是小门小户不懂规矩,齐竟遥立时火从心中来。 齐竟遥提着剑走上前:“不是,你说谁小门小户的不懂规矩?” 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宣朗怎么说也是从他齐家出来的,再怎么挨骂也不能带他齐家的名头! “我们是新来的没错,敬你是师兄客气一句也可以,但你别蹬鼻子上脸,我们是来修仙的,不是平白来受你欺负的!” 齐竟遥骂完宋子阳,还不忘给宣朗一个白眼。 没用的东西,人家都骂到你家门口了,还不知道还手,纯傻子吧。 在宗门这么多年,因是修仙世家出身,宋子阳进门就被巴结着。后来天赋大开,一跃成为宗门三师兄,更是没谁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其他弟子连说句话都要斟酌斟酌,还从没给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一时间,宋子阳都傻眼了,一股怒火从胸中起,抬手就要教训齐竟遥。 “放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你要是得罪了我,以后在乘云宗,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但齐竟遥才不怕,他也是嚣张惯了的人,在浔阳城横着走这么多年,根本不受这个气,立马又骂了回去。 “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今天我也没错,是你先欺负人,就是闹到掌门那里,我也不怕你。” 眼见两人要打起来,江归远捏了捏眉心,他就知道,宋子阳今天这一闹迟早得来。 旁人或许不知,但江归远和段青黛最清楚,宋子阳当初进宗门时,第一眼就相中了黎渐的雾玉崖,他想做黎渐的徒弟。 修仙世家出身的宋子阳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想要什么那是必定要得到的。可奈何黎渐是个不管事的,宁愿自己逍遥,也不肯收徒,任谁来都没有用。 这事儿直到黎渐闭关后,才得以作罢。 不过宋子阳倒是记了很多年,现在还一心想上雾玉崖,对黎长老的事尤其关心。所以在听到黎渐长老居然从山下带了个什么都不是的新弟子上来,还是破例带回来的,他怎么想心里都过不去。 凭什么他堂堂修仙世家出身的,比不过一个什么修为都没有的凡人? 这不,逮着机会就来找宣朗的麻烦了。 江归远正要开口,远远地一道剑锋甩了过来,几人回神时,凌厉的剑柄正插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直挺挺的,冒着寒光。 看清那是谁的剑时,宋子阳也不敢动了。 悻悻地缩回手,只差一寸,他的食指就要被剑锋削掉了。 段青黛从旁边的训练场瞥了个眼神过来,冷面冷声地斥责: “胡闹什么,再胡闹都给我去戒律堂受罚!” 第33章 攻略33% 黎渐从雾玉崖上下来, 远远听见这处热闹,想着今儿是宣朗第一天跟着弟子们修炼,自己该是要去看看的。 训练场上满是弟子们剑锋簌簌的声响, 黎渐走到矮峰半山腰处,瞥见一个小弟子正躲在山石后,他蹲坐在那里, 低着头, 不知在翻看些什么。 黎渐上前,好奇的歪了歪脑袋, 小弟子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泛黄的纸页不怎么厚, 看得津津有味。 他一抬手, 指尖微动,那本书册便从小弟子的手心蓦地飞到了他的手里。 “黎……黎长老……” 看见来人, 小弟子原本噙着笑意的嘴角僵住, 手足无措地爬起身, 脸上写满了慌乱。 黎渐没看他, 反倒是翻了翻手里的话本子,合上书页,名字跃然纸上。 《风流王爷俏王妃》? 这是什么霸总设定的古早文,小学生都不看了好吧。黎渐没想到他都到修仙的地界了, 还能看到这么接地气的小说名字。 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问:“这是什么?” “凡, 凡间的话本子。” 小弟子用近乎不可闻的声音说着,怕黎渐听见,又怕他听不见,还要自己再重复一遍。 黎渐抿着嘴, 他当然知道这是凡间的话本子,关键是,这里是第一仙门乘云宗,眼前人是修仙的弟子,修仙人不是首先应该摒弃七情六欲的么,这种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哪来的?”他又问。 小弟子默默吞了口水,低下头:“前两日随二师兄下山除妖,从山下带来的。” 像是担心黎渐会生气处罚他,小弟子又连忙说道:“黎长老,我知道错了,我只是看很多人买回去看,觉得好奇才带回来的,您可千万不要到掌门那里去告发我啊,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黎渐掂量着手里的话本子,忽然灵光一闪。 “修仙之人为首的就是摒弃七情六欲,你这么做可是辜负了掌门的教导。要本长老不揭发你也可以……” 他顿了顿,在小弟子的目光注视下,将话本子顺手塞进了袖子里。 “没收,没有下次了。” 黎渐本就没打算责罚这个小弟子,他看着年岁不大,应该也是刚进山门没多久的,留存一些凡间的习念很正常,在山门时间久了,清心寡欲,自然就会慢慢遗忘的。 不过这好歹是被他看见了,这要是被掌门或者其他几个长老,更甚于是段青黛,这小弟子都免不了要被责罚一顿。 小弟子对他感激涕零,一个劲的拱手作揖:“多谢黎长老。” 黎渐收了话本子,连刚刚想上去看看宣朗修炼的事都忘了,转身下山就往雾玉崖去。 正好,他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亲自为宣朗量身打造一份专属攻略计划。 眼见着黎渐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拐角蜿蜒的石阶下,小弟子长舒一口气,从怀中又掏出一本新的画册来。 幸好,他还多买了一本。 - 一早上随宗门弟子们练完剑,到了午时饭点,段青黛遣了个弟子带他们去饭堂吃饭。 虽说修仙之人都要求辟谷,不食凡间五谷,只以灵气为食,方可增长修为,清心健体。但门内弟子大多还没修炼到能辟谷的程度,故而门内也给安排了一日三餐的饭食,总归不能叫弟子们饿肚子。 因一早和宋子阳的冲突,其他弟子们对他们三人可谓是敬而远之,谁也不敢跟他们同坐一处,连带他们来吃饭的那弟子,都在领他们进门后就脚底抹油溜了。 宋子阳是师门三师兄,又是修仙世家来的,脾气秉性不算善茬,且容易记仇,寻常弟子不敢得罪他,免得吃苦头。 齐竟遥一早义正严词的话,说什么不怕闹到掌门那里,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就是句笑话。 第39章 堂堂乘云宗掌门,掌管着整个仙门的大事小事,日理万机,根本无暇顾及他们。寻常弟子间的小事闹不到掌门那里,甚至于长老都不会管,全权交给三个掌教弟子。 段青黛是大师姐,除了弟子们训练的事,她还要负责宗门内弟子的历练和其他许多杂事,若有山下求助,她必得首当其冲,亲自带弟子下山除妖。 江归远是二师兄,虽说是除了段青黛以外唯一能处理宗门内事宜的,但他是个老好人,凡是告到他面前的事,能劝则劝,劝不了就拿戒律堂恐吓一番,也就罢了。 况且他在山上的时间也不多,大师姐不能分身乏术的事,皆由他亲自下山,哪还有空管那许多闲事。 剩下的就都交给宋子阳了。 于是乎宋子阳在宗门里的权利就异常得高,谁若是不跟他一头,那穿起小鞋来也是十分顺手的事。 新来的弟子们多少吃过他的苦头,心中早已有数,谁也不敢跟他明着呛,只能暗自叹息,让他们三人多多保重。 吃完了饭,宣朗正起身要将碗筷放回去,这时一个眼熟的弟子走过来,对他们三人说: “你们三个,一会去将训练场上下洒扫干净,明日所有弟子都要在那处训练,孟长老也要来看,所以务必洒扫干净彻底,听清楚了吗?” 齐竟遥拧着眉头:“只有我们三个?” “当然。”那弟子说,“这是三师兄吩咐的,只有你们三个,而且是将整座峰上下全部洒扫干净,什么时候打扫干净了,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休息。” 他们在这处说话,旁边弟子们纷纷伸长耳朵过来听,大家心中有数,这明摆着就是三师兄在想办法找他们的茬。 往常一座峰都需要安排十几个弟子一同洒扫,既不浪费时间,还能洒扫干净。今天就吩咐了他们三个人,不是明摆着在报早上的仇么。 周围人在窃窃私语,齐竟遥看着他们的脸色,一股怒气上涌:“你开什么玩笑,训练场整座峰那么大,就我们三个得洒扫到什么时辰去,明摆着欺负人是吧?” 他这时候就是再傻,也听明白到底是谁要这么欺负他们了。 说话那弟子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丝毫不在意他这么嚷嚷,好像是见惯了似的。 “你们要是不想去也行,那我就去回禀了三师兄,可若是明一早孟长老和其他掌事的来看,训练场杂乱不堪,不知道处罚的是谁呢。” 这话明显就是在拿孟长老压他们。 宋子阳自然不怕,他大可说自己已经将事情吩咐给下面的小弟子去做了,毕竟他也是掌教弟子,手中不单只管这一件事,检查不到位也可是情有可原。 可他们仨就不行了,刚进门就对掌教师兄的话充耳不闻,显然是没将人放在眼里,最起码在各位长老面前的印象是保不住了。怕是等不到三个月后的试炼,他们就已经被各种理由遣回浔阳城了。 “你……”齐竟遥还想说什么,被宋执渊一把拉住了。 宋执渊摇摇头,示意齐竟遥不要跟他们冲突,得不偿失。 他朝那弟子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回道:“烦请这位师兄回禀三师兄,我们一定将训练场洒扫干净,请师兄放心。” “那是最好。”说罢,那弟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了。 齐竟遥哪受过这种气,以前都是他指挥别人干活,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日也让他尝了尝被使唤的滋味了。 他回身瞪了宣朗一眼:“都怪你这个惹祸精,到哪都给我找麻烦,早知道我就不帮你说话了,现在还要害得我也跟着一起受罚!” 他当时就是一时脑子抽了,才会替宣朗说话,明知道这家伙是衰神附体,谁来都想踩一脚的那种,他还上赶着跟这人一起受辱,真是可恶。 宣朗垂了垂眼,轻声道:“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宣朗原只想息事宁人,安安稳稳的在乘云宗做个普通的小弟子,所以明知道宋子阳是故意在针对他,他也只能装鹌鹑,照单全收。 就像曾经对待齐竟遥那样,任打任骂,因为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可他也怕,终有一天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 “现在说这废话有什么用,以后还是离我远一点的好。”齐竟遥白了他一眼,大步走出了饭堂。 从小到大,他只要靠近宣朗就倒霉,本以为进了仙门就好了,没想到变本加厉。 以后他可再也不想被宣朗给拖累了。 下午弟子们照常去书堂学习心法,宣朗三人便在训练场上认命的洒扫,他们原想着这座峰大,没想到打扫起来要比看着还大上许多。 一整个下午,齐竟遥都没休息过,三人分工而行,他这处还有一大半没打扫干净的地方。 直到太阳落山,天渐渐黑沉,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峰顶上,齐竟遥才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初见成效了。 宣朗和宋执渊那边似乎也打扫干净了,三人在峰顶的训练场齐聚,宋执渊坐在石阶上,齐竟遥则丝毫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宣朗始终乖乖站在一旁。 “天都黑了。”齐竟遥抬手,掌心面向洒下的月光。 突然,一声肚子“咕咕”叫声响起,在空荡的峰顶异常清晰,齐竟遥摸着肚子:“该死的,中午吃的饭早就消化了,饿死我了。” “这会子饭堂恐怕已经关门了。”宋执渊说。 他说的没错,饭堂每日开门是有时间限制的,去晚了去早了都没有饭吃,现在天都黑透了,其他弟子恐怕都已经回去洗洗睡了,哪还有什么饭给他们吃。 宣朗没说话,齐竟遥坐起身来,看了他一眼,又把气憋了回去,随即拍拍屁股起身。 “算了,回去睡觉。” 黎渐在雾玉崖上闷头研究了一下午,把那册不厚的话本子翻了又翻,总算给他找到一个不错的攻略方式。 攻略第一式,无微不至的关心。 书里男主始终关注着女主,不论女主想要什么,男主总能在第一时间送到女主面前,让女主屡次为他心动。 关心对方这种事儿,男女通用,想来宣朗必定也十分受用。 黎渐想着,随即收起话本子,宝贝似的揣进乾坤袋,念头微动,下一秒人就出现在了逐风院里。 此时天已经黑透,月亮高高挂在黑幕中,明亮的月色照着大地,透出一丝莹白的光。黎渐站在院子里,南北两院多数已经关了灯,他正想着宣朗是住在哪一间的,忽然房门打开。 峰顶微凉的风轻拂,垂落了几片叶子,黎渐负手站在那处,就见宣朗正巧打开门,一脸惊喜的看着他。 “仙长?仙长怎会在这里?” 刚入山门不久,宣朗似乎还不习惯,照旧脱口而出,唤黎渐仙长。 黎渐拂袖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来看看你,初入山门,可还习惯?” 他抬手,示意宣朗坐到他对面来,面前人动作有些踌躇,顿了一瞬,还是乖乖听了话。 “还好。”他说,“大家对我还算照顾。” 黎渐挑了挑眉,刚想拿起石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杯水,提起来,居然是空的。 他随即放下,心想也是,这逐风院的弟子每日忙着修炼都来不及,哪还有闲情坐在这里喝茶,这桌子放这儿,恐怕也是个摆设。 宣朗看在眼里:“仙长想喝茶?” 黎渐道:“想顺手倒一杯的。” 本也不是很想喝,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可眼下宣朗既问了,他倒是忽然有点想喝了。 宣朗起身,对他说了句“稍等”,随即转身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跟石桌上同样花色的茶壶。 “这院里的弟子们都不喝茶,所以没什么茶叶,只有一壶温凉了的水,仙长将就喝些。” 来时走得急,宣朗几乎什么也没收拾就跟着他们上了山,眼下想喝一杯小院里的茶水倒也成了奢望了。 看着他给自己倒水,还是往日在城外小院时的模样,黎渐笑了笑:“无碍,有就行。” 黎渐抿了一口,温凉的白开水,没什么味道,反倒更让他心心念念着山下的茶水了。 他放下,心想等有了闲暇,定要将那上好的茶叶多搬些回来,让宣朗照旧日日泡给他喝。 院中又有一个灯关了,此时看过去,只剩宣朗这里还微亮着烛光,与月色交相辉映。 黎渐问:“天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山下在执行任务的弟子们大多都已经回来,明日一早孟长老亲自在训练场教授弟子们新的剑诀,如此重要的事,其他弟子早早就休息了,只待明日更有精神学习。 这事儿宗门上下都已经嘱咐了个遍,宣朗不会不知道。 宣朗垂了垂眼,正想着该怎么说,忽然肚子里一阵突兀的“咕咕”叫声响起,两人登时都僵住了。 无奈,在黎渐的目光注视下,宣朗也不敢瞒他,只好说:“错过了晚膳,饿得睡不着,本是想起来练练剑的。” 第40章 自从上山这两日,左右都有人的目光盯着他,天黑又怕打扰其他弟子休息,宣朗已经许久没有练习过黎渐教他的剑法了。 黎渐道:“我听说,下午宋子阳罚你们三人去洒扫训练场了?是因为这个错过了晚饭?” 宣朗点点头,他不想让黎渐知道的,但宗门的事,哪有能逃得过他眼目的呢。 “不碍事的,三师兄是生气我们同他顶了嘴,罚也罚过了,想来不会再有下次。” 黎渐却是不信,宣朗哪有一点像是会跟人顶嘴的样子,若非如此,又怎会平白受齐竟遥十年的罪。他已经如此小心谨慎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找麻烦? 难道……这就是男主与众不同的光环? 黎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完,没等宣朗回答,黎渐已经转身离去,一身淡蓝的长袍隐入黑夜里,直至消失不见。 没过一会儿,那人又忽而急匆匆的飞回来,衣摆夹杂着暗夜中微凉的寒意,黎渐稳稳落在院中,手里还凭空多了一个食盒。 “这是……”宣朗有些诧异地问。 黎渐放下食盒,摆在宣朗面前,打开,里面赫然摆着一盘精致的糕点,和一份还没动过的甜汤。 黎渐说:“这是晚饭时饭堂主事送来的,我还没来得及打开。” 他一向喜欢凡间的食物,饭堂主事知晓,所以每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都会差人给他送到雾玉崖上来。 往常他总会尝一尝,今儿因为研究那话本子,费了些心思,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喏,尝尝吧,应该很不错。” 他将食盒往宣朗面前推森*晚*整*理了推,示意他可以随便吃。 宣朗应该是饿得久了,也没跟他客气,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巴里。 点心不很甜,但极厚重,他吃了一大口,险些没咽下去。黎渐见状,顺手拿起面前的甜汤,伸手就要给宣朗喂进去。 但小朋友羞涩地一躲,拒绝了他的动作,黎渐一下喂了个空,还有些不甘心。 宣朗吃得很快,像是生怕黎渐再要伸手喂他,直接一口将甜汤饮尽,擦了擦嘴,还留有余味。 明明是蜂蜜桂花的味道,可他偏生觉得,是黎渐的味道。 他低头,看着桌上空空的盘子:“仙长,我都吃完了,那你……” 黎渐随着他的视线看一眼,这是在担心他吃完了,自己就没有了吗? “放心,我还有。”说着,黎渐晃了晃袖子里的乾坤袋,他怎么会让自己没有零嘴吃呢。 看着宣朗吃完,天色已经不早,黎渐将人遣去睡觉,自己再慢悠悠晃回雾玉崖。 走着,他忽然有些好奇的点开脑海里的系统,想看看这一波攻略的方式能给他加多少心动值。 60%。 这是一点也没动啊?在山下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多了,回来这几日是一点也没涨。 黎渐正怀疑自己这波攻略方式到底对不对,抬眼,昏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道人影,与他四目相对。 停下脚步,黎渐定睛一看,竟然是宋执渊。 对方看见他,似乎也有些诧异,默然片刻,上前拱手道:“黎长老,夜色已深,长老怎会在此?” 黎渐负着手,两袖空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里是弟子们住的地方,他好歹是一峰长老,确实不应该半夜出现在这里。 他还能说,自己是来给宣朗送饭的? 顿了顿,黎渐道:“我听说今日宋子阳责罚了你们,害得你们没赶上晚饭?” 宋执渊不好奇黎渐是怎么知道的,他一向关心宣朗,自然是会多加留意宣朗的情况,会知道这事不奇怪。 于是宋执渊颔首:“劳烦黎长老操心了,我们本就是新弟子,这是应该做的,算不上责罚。” 就算宋子阳不假公济私的罚他们,他们也会被分配去洒扫训练场的,只不过那样一起洒扫的弟子就会多些,也轻松许多。 黎渐笑笑:“你能这样想,很好。初入山门的弟子总是要多些历练的,将来修仙之路要吃的苦,可比这些多得多。” “是,弟子明白。”宋执渊再次拱手。 黎渐看了看宋执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最终还是决定忍痛割爱,将乾坤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递到了宋执渊面前。 “明日训练是由孟长老亲自教授,掌门和我也会去看,饿着肚子可没精神练剑。我这还有些糕点,吃了就早些睡吧。” 说罢,他将油纸包裹的糕点塞进宋执渊手心,像是怕自己会后悔似的,随即越过那人,长袖一挥,从逐风院离开了。 片刻,系统传来久违的声音。 【恭喜宿主,攻略进度又增加10%,成功就在眼前,指日可待哦。】 黎渐眨巴眨巴眼,不解,怎么这系统的消息还有延迟的? 第34章 攻略34% 听说今日是孟长老亲自来教授剑术, 偌大的训练场顷刻间便已站满了弟子,以段青黛、江归远和宋子阳三位掌教弟子为首,其余弟子皆在他们身后。 宣朗是刚入门的新弟子, 按规矩是要排在最后的,他和宋执渊二人自觉往其他弟子身后站,老老实实守着规矩。 唯独齐竟遥不服气, 非得越过他前面的弟子去, 反倒被几个师兄瞪了一眼,又撵到最后去了。 他心下愤愤, 不知这仙门的规矩竟这么大,较之凡间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竟遥嘴里碎碎念, 表情满是不服, 宋执渊出声制止了他。 “没有规矩,何以成方圆?你抬眼望去, 目之所及的大多数身份地位皆在你我之上, 若是个人都由着性子, 仙门又该如何管辖?” 齐竟遥还想说什么, 宋执渊伸出食指,抵在唇间,示意他噤声。 两人抬眼,孟长老已经出现在了训练场的最前方, 此刻所有弟子都在向他拱手行礼。 开始之前, 孟长老跟弟子们嘱咐了些规矩, 他素来如此,授课之前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免得有些弟子在他的课堂上越界。 宋执渊耳朵听着,视线却假装无意地打量周围, 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想见的人。 黎渐昨夜说,他今日会和掌门一道来观看,不知会站在哪里看他们。 袖子里还收着黎渐昨夜给他的糕点,宋执渊往常最不爱这些甜腻的东西,可昨夜的糕点他却斟酌许久也没舍得吃完。 授课开始,孟长老先是在场上将剑诀舞了一遍,随后让弟子们跟着他一起舞一遍。 剑诀不算难,孟长老只教了其中的四分之一,两遍过后,已经有弟子可以自行将剑法舞出来了。 这其中就有宋执渊一个。 仙门的剑法数不胜数,但各自之间又是有相同之处的,剑诀练得多了,自然一点即透。 宋子阳将剑法熟悉了一遍,确定自己已经熟练运用了,转而走到身后去看其他弟子们练剑。 即便是入门已久的弟子,也还有天赋不足,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别人的,宋子阳负手走在行列之中,看着那些弟子不由得啧啧摇头。 丢人现眼。 虽然心里不屑,但宋子阳不忘自己是宗门三师兄的身份,高傲之余,依然“纡尊降贵”的指点他们。 像是一种施舍,用自己的天赋去施舍那些蠢货,然后听着那些弟子对他声声道谢,恭维奉承。 就在他将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时,余光一瞥,只见人群的最后,一道凌厉的剑光骤起,剑锋簌簌,剑法张弛有度,非常漂亮的舞完整个剑诀,丝毫不拖泥带水。 宋子阳顿住,那人不是新入门的弟子么,叫什么……宋执渊的来着。 这人倒是个有天赋的。 反观他身旁的宣朗,倒是能将整个剑诀记住,只是丝毫没有舞剑的样式,一剑一顿,像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他由不住想上前,嘲讽一番这个被黎渐破例带上山的新弟子。 训练场矮峰的一侧,有一座临近的峰顶,这处竹林茂密,峰高且陡,寻常弟子不会轻易靠近,也不做他用,便算是荒废的。 黎渐站在这处的峰顶上,远远看着,并无人察觉他在此处。 不知何时,身侧又紧接着落下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来无影去无踪。黎渐没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掌门师兄好惬意,我还以为师兄今日不来了呢。” 昨日一早掌门叫他去长秋殿的时候,这人还在忙着其他宗门上报来的事,黎渐便想,他许是抽不开身了,这小小的训练也不必劳烦他亲自来看,所以来之前黎渐就没唤他一声。 掌门稳稳落下,负手在身侧,随他一道远望:“弟子的修炼,是宗门里最重要的事,他们可是整个仙门的未来,我如何能不重视?” “也是。”黎渐笑道,“说不准这其中就能再出一个飞升的仙君,于乘云宗而言,乃至整个仙门都是件大事。” 掌门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你往常最是不关心这些事的,怎的今日也有闲暇来看训练了?” 第41章 往日七请八请都不一定能请得来的人,今儿却先他一步到了,还看的如此津津有味,任是掌门对黎渐再了解,也免不了要好奇起来。 “当然是来验证一下我的眼光咯。” 黎渐耸耸肩,他自然是有目的才会来,不然这样的训练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回去看话本子。 两人说话间,那侧训练场上依旧剑气缭绕,忽而一道剑光闪过来,掌门顺势看过去。 只见落在人群最后的新弟子一身白衣校服,剑光凌厉且身姿挺拔,于众弟子之间都是个突显的存在。 掌门由不得多看两眼,少年人神色威凛,剑意卓然,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剑气充裕的味道,非比寻常。 他凝了凝视线,待那人动作停下,这才看清那弟子的面容。 难怪,他就说这世上怎么还有剑法如此卓绝之人,亦是故人呐。 掌门看着那弟子,话语间满是欣慰:“这次择选来的弟子果真天赋不一般。” “师兄也不看看是谁的眼光选的。”黎渐说着,目光却是落在一旁的宣朗身上。 掌门张嘴,话音噎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没出口。 摇了摇头,只轻轻叹息一声。 罢了,有些事不该他直言,说多了反而是祸害。这是他们自己的劫,就让他们自己去历吧。 - 因着宣朗说想要有一个地方练剑,黎渐便将雾玉崖的迷雾散了,并应承他说: “雾玉崖上寻常不会有人来,你若无事便到这处练吧。” 确实,雾玉崖上灵气充盈,且不会有人来人往,是最适宜修炼的地方。这也是黎渐当初选这里的原因。 宣朗没拒绝。 夜半,逐风院上其他弟子都休息了,烛火熄了一片,趁着夜色宣朗独自一人拿起佩剑走到雾玉崖。 他知道黎渐在崖顶,宣朗不敢去打扰,只在半山腰处寻了个竹林茂密的地方,独自练剑。 往日黎渐教他的剑诀,他总是练了一遍又一遍。 他知道自己不是练剑的奇才,比不过宋执渊领悟得快,但他不想让黎渐失望,黎渐说他是剑修奇才,那他便要努力做那个剑修奇才。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笼罩,竹林渐渐昏暗,宣朗停下手里的动作,收了剑,回眸间,余光瞥见竹林那处的圆石上坐着一个人。 他定睛看去,居然是黎渐,不知何时来的,无声无息。 见宣朗看向自己,黎渐起身:“练得不错,看来往日我教你的那些剑诀,你都记得很清楚。” 宣朗学着其他弟子那样拱手:“仙长教导,不敢忘。” 黎渐看着他,蓦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宣朗这个小怂包,居然也学会跟他开玩笑了。 “只不过还有些地方需要精进,我再教你一遍,仔细记住了。” 说着,黎渐一个飞身上前,腰身一侧,掌心顺着宣朗握剑的手划下,骨节分明的指尖落在宣朗的手上。 他站在宣朗身后,掌心稍稍用力,推着握剑的那只手挥舞起来。 宣朗先是愣了一下,偏眸,黎渐的侧脸近在眼前,目光坚毅且认真,看得宣朗也由不得跟他一道认真起来。 黎渐边教,口中边念着剑诀:“天地之数,山日合虚,虚假幻真,万象具现。” 握着宣朗手中的剑陡然一凛,径直向前横劈过去,霎时间寒风四起,簌簌的风声吹响竹林,一道骤风卷起残叶,竟也有了毁灭之势。 黎渐心知自己没用灵力,宣朗如今还没开始修炼,更不会有灵力,不想竟也有这般出神的效果。 他到底是天赋奇才,非同一般。 “不错,照我教的继续练,不出三五日,必有成效。”黎渐十分赞赏,比他自己突破境界还要有成就感。 他顿了顿:“只是刀剑无眼,你如今尚未修成灵力,还不能自行运用,切忌与同门相较,免得伤了人。” 黎渐自是知道宣朗不会跟别人冲突,但免不了有人要主动找麻烦。 宣朗颔首:“知道了,仙长。” 如此练了几日的剑,宣朗也算是略有精进,较之寻常弟子也并不落后。 这一日照常在训练场练习,由宋子阳带他们,眼见宣朗的剑法与前些日子大有长进,宋子阳突发奇想,决定让弟子们比试一番。 “弟子们修炼至今已有不少时日了,是该检验一下成果,也好让我与孟长老有个交代。” 宋子阳这话一出口,宣朗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果不其然,是冲他来的。 选队分组的时候,新弟子能力差不多的分在一组比试,齐竟遥跟宋执渊分到了一起,剩下的新弟子只剩宣朗一人。担心其他弟子剑术不精,容易伤了人,宋子阳将宣朗分到他那一组。 美其名曰,他修为高,可以照顾一下新弟子。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子阳此番就是要打击宣朗,好让大家都看看,黎长老亲自选的这个弟子,不如他。 比试按照分组依次进行,宋执渊和齐竟遥在前列,两人一上场,没出三招齐竟遥就败了。 他一向不是宋执渊的对手,也不是较量第一回了,比试的时候甚至有些怵,所以败得极快。 所幸是宋执渊给他留了些面子,没让他败得太过狼狈,只是点到为止,就让他自己收了剑退下。 齐竟遥心服口服,也不敢有二话,便站到一旁看着别人比试去了。 接下来是其他组弟子的比试,每一组分配的能力都差不太多,一来一回也打上了许久,直等快轮到宣朗时,夕阳都倾斜到半山了。 宣朗和宋子阳的比试安排在了最后,两人上场时,宋子阳还在好声好气的安慰他:“不必担心,只是寻常比试,点到为止。” “听闻宣师弟是黎长老钦点上山的,想来定是天赋极高,才能入得了黎长老的眼,正好我也想请教一二。” “若是宣师弟害怕了,也无妨,认输即可,我身为师兄是断然不会欺负同门师弟的。” 宋子阳如此说,饶是宣朗不想比,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他若认输,那便承认了是黎渐眼光不好,是他给黎渐丢人了。 既如此,宣朗执剑朝他拱手:“弟子学艺不精,请师兄指教。” 闻言,宋子阳忽然敛了神色,方才那副和善的面容立马变了样子,执剑对上宣朗时,甚至能感受到一丝不善的杀意。 给你认输的机会不要,简直就是找死! 第35章 攻略35% 听闻宋子阳在跟新来的弟子比试, 训练场其他弟子都围了过来,为的就是要看这一出好戏。 早听说宋子阳和这个被黎长老钦点的新弟子不睦,且宋子阳刚从山下回来就给了宣朗一个下马威, 可不是要叫旁人猜测,这件事是不是跟黎长老有关。 门内有些同宋子阳一批入门的弟子,多少听说过宋子阳当年想拜入黎长老门下, 却被拒绝的事。 且不止一次。 自视甚高的修仙世家怎能平白受这个屈, 黎渐风轻云淡,素常不爱出来便罢了, 如今反倒是叫一个山下来的凡人先入了黎长老的眼。 往日旧事重提,宋子阳若是不从宣朗身上讨回来, 这面子如何能挂得住? 弟子们想看戏, 可无奈宣朗又是个不敢惹事的,只宋子阳一人作威作福, 这场闹剧总归是闹不起来。 但今日不同, 宋子阳闹到了宣朗面前, 两人是正面对上, 不打不行。 场外围了一圈,都是兴戳戳来看戏的,看这架势,就算宣朗现在要认输也不行了。 往常齐竟遥要是看见宣朗被教训, 是一定要拍手叫好, 顺带骂一句活该的。 可如今非比寻常, 在乘云宗上宣朗同他就是一路人,宣朗受欺负,就是他们仨受欺负。 况且在他对面的,是宗门三师兄, 修为剑术皆能碾压几十个宣朗。 齐竟遥拧紧眉头,此时竟有些担心,这家伙一向废物,哪有什么剑法,宋子阳明摆着是要教训他的,万一被打死打残了那可怎么办? 总归是齐家人,回去,他也没法跟他爹交代啊。 齐竟遥担忧地看了眼宋执渊,对方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 “宣朗到底是黎长老护着的,宋子阳不会拿他怎么样。” 他说的不错,宋子阳本就没想要宣朗的命,又或者是当众废了他,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会蠢到让宣朗受伤,传出去给黎长老听见,他自己也得不偿失。 宋子阳的目的,就是要当众碾压宣朗,打败他,把他踩在脚底,叫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看清楚,他比宣朗强了不知多少倍。 比试开始,宋子阳直接就毫不客气地迎了上去,凌厉的剑锋直冲宣朗,逼得他步步后退,只差一步,就要退到石阶之外了。 众人屏气凝神,皆瞪大眼目看着,生怕错过一点宣朗从石阶上落下去的惨状。 可眨眼间,宣朗腰身一弯,竟从宋子阳的剑下偏身躲了过去,看不清脚下步伐,却一瞬间绕到了宋子阳身后。 第42章 宋子阳回身,登时觉得这人不简单,并非他人口中丝毫没有修炼过的废物。 接连十招,都是宋子阳主动攻击,步步紧逼,宣朗横剑去挡,见招拆招。每每眼见都要被宋子阳一剑刺下石阶,他总能想办法躲过,引起不少人拍手叫好。 “没想到,他真有几分本事,能在三师兄剑下安稳地走这么多招,绝非一般。”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声音恰好被宋子阳听见,他登时怒气上涌,觉得自己是被宣朗戏耍了,故意不还手,吊着他玩,这让他如何能不气。 宋子阳道:“方才是看在新弟子的份上让你两招,接下来我可不会再放水了。” 宣朗敛眉,没说话。 黎渐嘱托他的话还在耳边,他本不想跟宋子阳打,可眼下这场景,不打是不行了。 他不能催动自身能力,仙门之中,四周都是结界,只要他动了这个念头就会被人发现身份。 没办法,宣朗想,既然非打不可,那他只能用黎渐教他的剑法了。 宣朗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宋子阳眼见他走神,长喝一声,陡然提剑飞身上前。 一道剑锋袭来,剑光骤闪的瞬间,宣朗抬眼,腰身弯下,堪堪躲过一击。 一击未中,宋子阳反手挽了个剑诀,正是那日孟长老教的,他立时便用上了。宣朗提剑去挡,脑海里忽而闪出黎渐握着他的手为他纠正的剑诀。 “虚假幻真,万象具现。” 他随即偏身躲过,回身时,剑锋“铿”得一声对上宋子阳的剑,两道剑光相对,硬生生擦出一道火花来。 紧接着,他不再只是防御,反而借宋子阳的力打回他的力,将宋子阳打得由不得倒退两步,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宣朗没收手,反而趁势上前,眼见那一剑将要刺中宋子阳的心口,宣朗陡然回神。 他不能伤了人! 如此想着,宣朗登时调转剑锋,剑柄在掌心转了个弯。 可出手的力气没那么容易收回,他反身刺向另一侧,一剑刺了个空。 看戏的弟子们正在哀叹他这一击不中简直可惜,与胜利失之交臂,宋子阳眼疾手快,趁宣朗还没来得及收剑时,直接一剑刺上去,将宣朗手里的剑打落峰底。 “三师兄胜。” 场外弟子紧接着扬声高喊,随即立马上前去拍宋子阳的马屁,说他果然不愧是三师兄,出身名门,就是跟小门小户出来的不一样。 眼见终于打完了,齐竟遥一个箭步冲上去,拉着宣朗问:“你没事吧?” 周围人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可眼前人只是呆呆的看着佩剑落下的地方,不说话。 “完了,该不会是被打傻了吧?”齐竟遥忍不住吐槽。 本来人就不聪明,干啥都不行的废物一个,这下好了,精神也失常了,要不还是趁早送回家吧,省得在这里丢人。 齐竟遥心里刚腹诽完,宣朗抬起头,叹了口气:“可惜了,剑没了。” “就这?” 齐竟遥没好气的瞪他。 “一把破剑而已,没了就没了呗,还值当可惜的,乘云宗这么大个仙门,还能少你一把剑啊。” 他们现在还没学御剑之术,根本没法用灵力将剑再引回来。况且这训练场的矮峰后面不知是何地方,没有路可以走,想去捡回来是不可能了。 宋执渊抿着唇,微微一笑:“好了,人没事就行,剑没了还可以再跟二师兄领。” 此时夕阳已经落了山,残留的余晖照耀着峰顶,比试结束,围观的弟子们散去,宣朗跟在宋执渊身后,随一众弟子去饭堂吃饭。 他并未回头,却也能感觉到宋子阳的视线在身后紧紧地凝视着他。 这次,恐怕是隐藏不下去了。 宣朗和宋子阳的比试,不过一下午就传遍了宗门,几乎所有弟子都听说了,新入门的弟子跟三师兄比试时,居然能接他十几招,且丝毫不落下风。 可惜最后还是败了,但宋子阳也只是险胜,根本没占到什么便宜。 “三师兄的剑法可是孟长老亲自教授的,宗门里除了大师姐和二师兄外,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这新弟子才来几日,竟然能在三师兄剑下打那么久,不一般,果真不一般。” “要不怎么说是黎长老眼光好呢,咱们先前还不以为,只当黎长老是看走了眼,不选三师兄,反倒选了个新弟子,没想到人家才是火眼金睛呢。” “我还听说,这宣朗入门时测验的可是极为罕见的五灵根,你们知道能合而为一的五灵根吗?” “宗门先前似乎出过一个这样的灵根,那可是差点飞升的大能修士呢。难不成,宣朗也有这样的能力?” “你们说,照他的天赋,下一次师门弟子大比,宣朗有没有可能直接夺了三师兄的位置?” 乘云宗与寻常宗门不同,门内师兄弟的名号不看身份地位,也不看入门时间长短,没有论资排辈一说,只凭个人本事。 能打的赢别人,就稳坐魁首,修为能力不行的,哪怕是入门时间再久,也不过只是个小弟子。 外面各种各样的话传得风风火火,免不了要传到宋子阳的耳朵里,他听着随行弟子的禀报,忍不住摔了手里的茶盏。 “区区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怎可同我相比?得了黎长老青眼就罢了,还妄图想要我的位置?” “做梦!” 他原只以为宣朗不过是个普通凡人,一时被黎渐看走了眼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没想到如今倒是自己小瞧了他,本想叫他出丑,竟让他一朝登天,爬到了自己头顶去! 这人不一般。 宋子阳即便再生气,也存留了些许理智,他明显能感觉到,比试时宣朗始终没有尽全力,反而在躲避他。 他似乎在隐藏些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不行,他要找个时机传信回家,让人调查调查这个宣朗的来历! 宋子阳脾气不好,宗门上下弟子大多都清楚,但碍于他掌教弟子的身份,大家也都不得不巴结着他。 跟他传话的弟子狗腿子似的上前,讨好道:“就是,他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怎能跟三师兄的修仙世家相提并论,师兄若是生气,找个由头教训一顿便是了,犯不着为他气坏了自己。” 宋子阳忍了怒气,撇眼看向薛关:“怎么教训?” 薛关谄媚地笑了笑:“他的佩剑不是被师兄打下山崖了吗,一个剑修没了佩剑,还有什么资格跟弟子们一起训练?就算这事咱们不提,恐怕孟长老也不会答应。” 乘云宗门内弟子的佩剑都是由衔器阁主事统一发放,印有乘云宗标记,在弟子入门后便会每人配上一把,可供弟子自行御剑出入乘云宗。直到弟子修为进阶,或者突破下一境界,才会换上与之修为匹配的武器。 若是武器丢失,则需由二师兄江归远亲自上报至衔器阁主事处,再决定是否佩剑。 可这两日江归远又下了山,且衔器阁主事也不在山上,这一项权利就交给了宋子阳,只要他不想给,谁也不能从衔器阁拿走东西。 明日是孟长老亲自来验收成果,孟长老这人眼里一向揉不得沙子,对于弟子不带佩剑来训练一事尤为在意。 明日宣朗拿不到佩剑,孟长老肯定会当众将他赶出训练场,这该是多大的一个笑话啊。 想想,宋子阳就觉得高兴。 第36章 攻略36% 接连两次, 宣朗去宋子阳处寻人都吃了闭门羹,对方甚至都没见他,只是遣了小跟班来回他。 说:“如今二师兄和衔器阁主事都不在山上, 三师兄不敢轻易放开衔器阁,免得到时失了什么东西,他说不清楚。你且再等两日, 待二师兄回来再说吧。” 齐竟遥在不远处听着, 忍不住学那小跟班的样子撇嘴:“什么怕说不清楚,就是不想给罢了。” 宋执渊凝了他一眼, 长阶上薛关正巧看过来,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怒瞪了一眼, 发觉齐竟遥并未理他, 薛关愤愤地转身走了。 眼见那人狐假虎威的离去,齐竟遥环胸走上前, 冷哼一声:“总归是知道明日孟长老亲自来, 想看你好戏罢了。” 宗门有一句话说得不错, 剑修没了剑, 那就是没了半条命,就是自己丢了,也不能把宗门的剑丢了。 哦,对了, 这话就是孟长老说的。 他前脚刚耳提面命的嘱咐过规矩, 后脚就有人敢犯在他眼前, 依照孟长老一板一眼的性子,就是宋子阳一党不挑拨离间,宣朗明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无奈,齐竟遥只能拍拍他, 轻笑了一声:“好自为之。” 待齐竟遥和宋执渊的身影消失在长阶下,宣朗才缓缓抬眼,目视着日头落下的地方,那里云雾缭绕,山青林密,是这乘云宗上灵气最丰盈之地。 其实宣朗并不在意明日的事,他不怕被孟长老责罚,他只是担心,若是没了剑,今日该如何找寻借口去雾玉崖上练剑? 第43章 他只想见黎渐。 夜半,月色渐沉,寒风呼啸着从山峰吹过,夜幕下一道身影上了雾玉崖,轻车熟路地走到半山腰。 宣朗还是来了,但他没练剑,只是静静地坐在黎渐曾坐过的这处圆石上。 他闭上眼,似在冥想,身形未动。片刻,仿佛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缓缓睁开眼,就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今日怎的没练剑?” 黎渐走上前来,敛声开口。 从宣朗一上山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但他没过问,寻常也只是让宣朗一人在此处练剑,从不轻易插手。 直到他发觉今日的气息不对,今日没有那道凌冽的剑气,所以他才亲自下来看一看。 宣朗起身,没说话,黎渐倒是注意到了他空空的右手,拧了下眉头:“你的佩剑呢?” “不小心丢了。”宣朗回答。 可黎渐却是不信,宣朗不是会如此粗心大意之人,况且他人就在乘云宗上,还能丢哪找不回来? 黎渐问:“丢哪了?” 他老老实实答:“训练场崖下。” 闻言,黎渐立时明白了,训练场崖下,那必定是和弟子比试,才会被人把剑打落崖下的。 “是宋子阳?” 他几乎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要找宣朗的麻烦。 从宣朗一随他入门开始,黎渐就察觉到了宋子阳不善的气息,是为了什么,他心里多少有点数。 原本黎渐没放在心上,想着这是在宗门里,任是宋子阳再嚣张也不能拿宣朗怎么样,如今却觉得他若是不管,这家伙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宣朗。 欺负宣朗就是欺负他,那他怎么能忍? 黎渐甩袖在圆石上坐下,禁不住开口问道:“今日不能练剑,为何还是来了?” 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宣朗,似调笑,又似审视的气派,盯得少年人由不得低垂了眉眼,不敢抬头看他。 黎渐原以为他不会回答,正要摆摆手作罢,谁道宣朗忽然抬眼,一双漆黑的眼眸直直凝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因为仙长在这儿。” 黎渐目光有一瞬的凝滞。 因为自己在这儿,所以不论练不练,他都会来,是这样理解的吗? 伸出的手落在半空,蓦地又收回来。黎渐垂了下眼睫,这小子,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气氛似有片刻异样,黎渐轻咳一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他说:“听闻明日孟长老要亲自验收你们训练的成果,没了佩剑,恐怕以孟长老的性子,是不会让你参加的。” 虽然往常事不关己,但黎渐对孟长老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孟长老性子古板,是个老顽固,大概是多年飞升不成造就的怨气,总之就是看不惯黎渐这种闲散的修士就对了。 按孟长老多年修仙感悟出来的道理,管理弟子就应该用铁一般的条律,一板一眼,修仙又不是过家家,哪能让他们吃喝玩乐着就过去了。 黎渐就是这样,素来不爱守规矩,所以孟长老异常的看不上黎渐。要不是有掌门护着,黎渐恐怕要被他的条条框框给森*晚*整*理折腾死。 所以他自然知道宣朗的日子也不好过。 宣朗想说没事,左不过就是再罚他洒扫一遍训练场就是了,这点他还是能应付得来的。 谁道,黎渐却转身拉起他的手腕,说道:“跟我来。” 话音还未落下,宣朗便觉身体忽然飘了起来,黎渐一手紧握着他的手腕,一手搭在他的腰身上,陡然的腾空而起让宣朗的脑子停滞了一瞬。 他只能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还有黎渐近在咫尺的侧颜。 瞬间,两人落在了雾玉崖的顶峰之上,浓雾环绕周身,黎渐拍了拍袖子,将这一身风尘仆仆的雾气扫落干净。 “这便是……仙长所居之处吗?” 宣朗第一次上来,不免好奇,四周打量一眼。 这里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长秋殿的雕栏玉砌,层楼叠榭,也不比其他峰固若金汤。这儿只有三间精致的小屋,四周围着长青的松柏树,门前立着一座喝茶的红色小亭,看起来随意又自在。 乘云宗上的弟子从未上过雾玉崖顶,也没机会见识,甚至连段青黛对这处的形容,都是想象中的神仙住所,玉宇琼楼。 最起码,也得跟长秋殿一样。 宣朗立在原地,黎渐走出两步,又回身朝他招手,示意他跟进来。 “这里是我多年收藏的所有武器,选一把趁手的。” 黎渐说着,随即打开偏殿内室里的一扇门,入眼满墙的佩剑在月色下闪着荧光,走进些看,每一把都是有名有姓的,且在仙门之中广负盛名。 原身不算是个顶尖的剑修,反而各种符篆用的极其顺手,可不知为何,原身就爱收集这些旷世名剑。 他心里似乎有个执念,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将这些剑送给一个人。 是谁,黎渐不知道,但如今它们却是有了可用的去处。 “给我的?”宣朗顿在原地,没敢上前。 眼前不大的暗室里,各样宝贝琳琅满目,不知是珍藏了多久的稀世珍宝,这便是拿到那些修仙世家面前,也足以让他们看花了眼。 这些居然可以让他随意挑选? 黎渐环胸,歪了歪脑袋看向他:“当然,就当是我送你的入门礼了。” 他计划的攻略第一式还没完呢,这只是其中的第二招,如今他雪中送炭,轻易送出这么宝贝的一把剑,小仙君还不被他感动死? 宣朗步伐迟疑地上前,禁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闪着光的剑柄,这些上品名剑皆是自带修为的,曾随不知多少任主人征战天下,非金丹修为以上不能轻易驾驭,而它们身上闪着光,就是它们曾经修为的徽章。 上品名剑只接受修为比自己强的主人,可宣朗的靠近,却并没有让它们发出异动。 黎渐还沉浸在自己的攻略计划里,并未发觉。 随即,他就见宣朗的手伸向正面墙最角落里的一把暗剑,拿起来,比量了一会儿,跟他说: “仙长,我可以拿这一把吗?” 跟暗室里的其他武器比起来,宣朗手里的那把简直就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像是蒙尘了许久,不会发光,也没有响动,甚至连剑柄都黑漆漆的,显不出原有的颜色来。 这把剑的年头有些久远了,久到黎渐都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将它收进这藏宝阁中的。 黎渐没问他为什么,只是笑道:“你确定?” 一旦选择,可就不能后悔了。 宣朗点头:“嗯,我想要这把。” 他知道自己如今是众矢之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所以他要的就是这不显眼的一把,才能让他继续做一个平凡人。 但宣朗却不知,出身修仙世家的宋子阳自小见惯了奇珍异宝,他当年想要拜入黎渐门下,为的就是这一把曾经广负盛名的青山剑! 翌日训练场,宋子阳早早候在这处,就是等着看宣朗拿不出剑,被赶出去时的窘迫模样。 此时孟长老也已经到了,弟子们迅速排列整齐队伍,宣朗站在人群的最后,行完敬师礼,孟长老正要宣布开始,宋子阳忽然站出来,扬声道: “长老,剑修以佩剑为重,开始之前是不是先检查一下弟子们的佩剑是否得当?” 孟长老闻言看向宋子阳,心想今日还未曾嘱咐过规矩,差点忘了这事,既然有人提及,那就如此办吧。 于是孟长老摆摆手:“就由你来吧。” “是,弟子遵命。” 宋子阳拱手上前,得意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他没看向其他人,反倒径直走向宣朗站的地方。 齐竟遥一看宋子阳过来,登时心中警铃大作,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宣朗,心道这人怎么如此倒霉,非是不能轻饶他一次吗? 眼见宋子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走向他们,齐竟遥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摇摇头,闭上眼睛,不敢看了。 在场所有弟子的修为皆在筑基以下,唯独宋子阳和他们不同,所以弟子们手中拿的都是最基础的银剑,宋子阳手里的则是更高一阶的佩剑。 一眼望去,齐刷刷一排的银剑垂在身侧,偏生宣朗手中何物都没有。 宋子阳禁不住弯了嘴角,问:“宣师弟,你的佩剑呢?” 宣朗偏眸看他,没回答。 眼见孟长老的视线看过来,眉头紧皱,略带不悦,宋子阳却不依不饶,还故意放大了声音。 “今日孟长老亲自检验剑诀成果,早早就传下去了,怎么,宣师弟是不知,还是……故意忘记,不带佩剑?” 孟长老古板,最是看重弟子仪式,更容不得弟子对他有轻蔑之意,宋子阳这话明摆着就是踩在孟长老的怒气上。 听了这话,孟长老果然生了怒意,一双浓眉皱上了天,扬声斥道:“哪来的弟子,连本长老的话也不放在眼里?” 第44章 齐竟遥闭着眼,光是听孟长老的声音都寒颤了一下,心道,不好不好,这次宣朗死定了! 宋子阳笑得嚣张,谁也不敢替他说话,宣朗长舒一口气,走出队伍,向孟长老拱手。 “弟子宣朗,见过孟长老。昨日弟子与三师兄比试,佩剑被打落崖下,至今还未领取到新的。” 闻言,孟长老由不得看向宣朗,打量起他来:“你就是黎渐带回来的那个新弟子?” 宣朗应道:“是。” 早听说黎渐为了一个凡人破了例,孟长老不悦已久,可掌门都同意了,他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黎渐这人素来是这样没有规矩的。 一听是黎渐的人,孟长老自然更没什么好脸色,语气更生硬不少。 “弟子佩剑丢失,找衔器阁主事登记重新领取一个就行,费不上什么时间,为何你今日还没领来?” 宣朗垂首:“弟子去寻过了,主事如今不在山上,须得过两日才能回来。” 孟长老还想发难,一想确实也是,好像主事这几日确实不在山上,领不到也实属正常。 他一时没了话,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但又不想就此轻饶了这个弟子,不然自己先前立下的规矩岂不都成了空话。 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这时,宋子阳又站了出来:“长老,宣朗没有佩剑,就无法继续同弟子们训练了,不如还是让他回去吧,免得打扰其他弟子。” 孟长老点头应了:“就照你说的办,我的训练场,是决不允许破坏纪律的弟子出现的。” 宋子阳朝他拱了拱手,算是应承下了,随后又转向宣朗:“既如此,书堂还未有人洒扫,你今日便去将书堂打扫干净罢,也当是为其他弟子做出点贡献了。” 宋子阳话音落下,齐竟遥勉强睁开一只眼,叹了口气,想着宣朗这下确实得走了吧,应该也没别的法子了。 被孟长老亲自从训练场逐出去,不出一日,宣朗定会成为整个乘云宗的笑话。恐怕还得连带着黎渐,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要怪就怪,他惹谁不好,非得惹这么个记仇的东西。 齐竟遥眯着眼,想看一眼宣朗离去的背影,奈何他等了片刻,身后人却始终不动。 接着,他就听宣朗缓缓的声音响起:“三师兄稍安勿躁,弟子带了佩剑。” “什么?”宋子阳拔尖了嗓音。 怎么可能,宋子阳不信,衔器阁连门都没开过,宣朗哪来的佩剑? 接着他就看见宣朗从身后掏出一柄黑漆漆的长剑,剑身及半人高,灰蒙蒙的一层,看起来像是很旧的样子,一点也不起眼。 旁人还在窃窃私语,不知宣朗从哪座山下挖出来这么一把破旧的剑,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宋子阳却眼尖的瞥见了那漆黑剑柄上刻着的异文图案,登时瞳孔骤缩: “这是……青山剑?” 飘浮奇特的异文图案,剑身黑如深墨,看似钝若废铁,实际却削铁如泥,只是蒙尘封剑已久,叫人无法一眼看出其原貌来。 宋子阳再三确认,这就是他日思夜想多年的绝世珍宝——青山剑! 听他开口质问,其他人也免不得纷纷看向宣朗手里那柄黑色长剑。 小弟子们没听过,自然也没见识过,面面相觑,不知三师兄为何会反应这样大,不过区区一柄钝剑而已。 身侧,宋执渊却凝着那黑色的剑柄,看着上面熟悉的图案,默然沉思。 见这边异常响动,孟长老也闻声而来,只打量一眼,便抚着袖口,肯定道:“确是青山剑不假,这其上的异文图案曾是东麓山前任掌座未飞升时亲手所刻,后为东黎仙君所寻得,并赠与时渊仙君。” 话音顿了顿,孟长老又道:“不过自二位仙君飞升后,这柄绝世宝剑就不再现世了,无数剑修苦苦寻觅,却无人知其所踪,不想如今居然还有机会亲眼见识一番。” 青山剑蒙尘已久,即便是孟长老,也只在传言中听过这柄绝世珍宝,未曾亲眼见过。 打量着,孟长老又摇摇头,叹息一声。 纵是削铁如泥,闻名天下的绝世青山剑,没了时渊仙君那样的顶级剑修所持,也不过是一柄蒙尘的黑色铁剑罢了。 所谓上品名剑,也只是修士手中的一柄利器,真正闻名天下的,是持剑之人,而非剑本身。 听孟长老介绍,宋子阳面上怒意更深,他费尽心思也没得到的珍宝,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出现在了一个小杂碎手里,这叫他如何能忍! 于是他全然不顾众弟子在场,直接横剑上前,手指着宣朗,扬声质问道: “青山剑为何会在你手里?你是如何得来的,说!” 被宋子阳陡然开口质问,宣朗心下一滞,他自然知道黎渐送他的一定是好的,只是他未曾想到,他随手拿起的一柄蒙尘黑剑,竟也有如此来历。 众弟子目光皆凝视着他,似乎也在好奇,区区一个新弟子,竟会有让宋师兄都嫉妒的宝贝。 宣朗默然片刻,还是解释道:“这剑是黎长老所赠。” “荒谬!”不待宣朗话音落下,宋子阳便扬声打断了他,“青山剑乃上品名剑,绝世奇珍,寻常人见都没见过的宝贝,黎长老会送给你?” 他说这话,自然是没人信的,堂堂雾玉崖长老,怎会给一个新入门,且没背景没修为的小弟子赠送如此珍贵的宝剑? 宣朗自是知道旁人不信,但他也不愿跟宋子阳再过多解释。 他心里清楚,宋子阳今日就是冲着他来的,不管他怎么解释,对方也一定会想法子为难自己。 见宣朗闭口不言,宋子阳气势更盛:“怎么,说不出来?倘若你说不出,那这剑便是你偷盗得来!” “……” “青山剑为黎长老珍藏,是绝不会无缘无故落在旁人手中的,除非……除非是有人偷偷混进藏宝阁,将其盗出!宣朗,你可知偷盗藏宝阁是大罪,是要进戒律堂受罚的!” “三师兄……” 宋子阳昂了昂首,顺势朝孟长老拱手:“弟子恳请孟长老做主,将宣朗带进戒律堂严加审问,秉公处置!” 第37章 攻略37% 因宣朗是黎渐破例带回的弟子, 孟长老原就看不过眼,此刻面对宋子阳的恳求,他更加无暇理会。 于是孟长老挥了挥手, 让宋子阳赶紧将人带走,莫要耽误他训诫弟子的时间。 得了孟长老的首肯,宋子阳便愈发嚣张, 直接招呼人将宣朗押进戒律堂, 让段青黛亲自掌刑。 段青黛是宗门大师姐,寻常小弟子若犯了错, 无需上报至掌门及长老处的,皆由她来处置。 此刻她面对着宣朗和宋子阳, 身后是戒律堂里最常用的掌刑法阵, 玄妙奇异的光从她身后照射出来,恰好落在宣朗身上。 她记得这个新弟子, 是黎长老刚破例带回来的。 段青黛压低了眉眼, 伸手拦下宋子阳急不可耐想要将宣朗推进法阵中的动作, 开口道:“戒律堂虽只管刑罚, 但处置弟子也该有个由头,宗门的规矩,你又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对上段青黛的眼神,宋子阳悻悻地停下动作, 小声辩驳:“大师姐, 这事儿是孟长老点头的。” “孟长老何时闲暇插手管戒律堂的事了?” 段青黛目色渐冷, 深凝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震慑的意味。 宋子阳被一句话堵回,低下头,便不敢再多言。 他不满的往后退了一步,等段青黛亲自审问宣朗。 与宋子阳同门多年, 段青黛多少了解些对方的性子,自然也清楚他今日为何急于处置宣朗。她余光瞥了眼宋子阳递上来的青山剑,问: “这剑你是从何处得来?” 宣朗抬眼,还是那句话:“这剑是黎长老所赠。” 段青黛又问:“黎长老为何会送你佩剑?” 宣朗答:“昨日弟子与三师兄比试,不甚将佩剑落下山崖,黎长老听闻,不想让弟子被孟长老责罚,所以才将此剑相赠。” “胡言乱语!”宋子阳听着他的话,又愤愤地冒出来,“这可是青山剑,是时渊仙君曾用过的佩剑,世间再难寻得第二把,黎长老怎会轻易将此剑送给你?” 段青黛迟疑片刻:“雾玉崖岂是寻常弟子能随意踏进的,说是黎长老所赠,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段青黛虽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她看得出来,黎渐很重视这个新弟子。 见段青黛帮着宣朗说话,宋子阳着急开口:“大师姐,你可千万别信他的,这一定是他偷的,居然还敢说是黎长老所赠。除非你能让黎长老亲口说出,不然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三师兄若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 宣朗无奈叹息一声,他不知自己究竟为何得罪了宋子阳,竟然能让他针对自己至此。但很显然,今日若不能有个结果,对方应该也不会罢休。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惊动黎渐。 第45章 宣朗无奈之言,看在宋子阳眼里就是在挑衅,笑他无能,堂堂宗门三师兄,修仙世家出身,却连一个新入门的小弟子都比不过。 黎渐宁愿将珍藏的青山剑赠给一个寂寂无名之人,也不肯收他入门,让他被宗门弟子看笑话。 宋子阳怒意上涌,竟从身侧掏出佩剑,指着宣朗:“狂妄之言,你当真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明晃晃的剑锋对准宣朗,看得戒律堂中的其他弟子心下一颤。 “看来不用点重罚,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宋子阳抬剑就要朝宣朗挥去,意图将其刺入掌刑法阵中,眼见此状,周围弟子倒吸一口凉气,宣朗却始终立在原地,身形未动。 就在宋子阳的剑将要刺中宣朗时,法阵前明光陡然一闪,“铿”得一声响,另一道剑锋起,将宋子阳的剑直接击飞出去,踉跄落地。 “放肆!” 段青黛手执佩剑,剑锋余光还未散去,她压低眉眼,冷视宋子阳。 “无缘无故,谁准你在戒律堂伤人?” “大师姐!”宋子阳急切开口。 他向前走两步,又在段青黛的眼神下陡然停住。执剑的手臂被震得发麻,他只能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方才能不被人看出颤抖。 宋子阳还要说些什么,戒律堂外忽然响起异动,一众弟子齐刷刷拱手,恭恭敬敬地唤道: “见过黎长老。” 听到黎渐的名字,宣朗蓦地回身,将眼底深藏的戾气掩去。 抬眼,只见黎渐一身墨绿长衫翩然而至,簪起的墨发披散在身后,一副闲散的样子从众弟子之中款款踏进戒律堂,一如他在齐家为自己解围时的模样。 他负手而来,面带笑意:“听说有人拿了我的青山剑,本长老特意来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敢拿我雾玉崖的东西。” 黎渐面上笑得温和,但一双狭长眉眼间,却满是冰凉和疏离。 他说这话时,眼神是看向宋子阳的。对方恰好也接收到了他的视线,以为黎渐是来戳穿宣朗的,于是宋子阳切切上前,满面讨好的跟黎渐告状。 “黎长老,就是这个宣朗,他居然敢偷盗您的青山剑,决不能轻易放过他!” “哦?”黎渐顺势看向一旁的宣朗,“你说他偷了我的剑?” 宋子阳颔首道:“是啊,青山剑蒙尘,要不是我眼尖认了出来,或许就叫他蒙混过去了。” 说着,宋子阳站在了黎渐的身侧,昂着脑袋,一脸嘚瑟地看着宣朗,下巴微抬,挑衅的意味十足。 他在等,等黎渐亲自处置了这个新弟子,也叫宗门的弟子们都瞧瞧,宣朗根本没有跟他比较的资格! 他入不了黎渐的眼,别人也不行! 众目之下,黎渐打量着宣朗,看着他的面色从淡然变为局促,一双眼抬了抬,又没敢直视自己。 明明方才在宋子阳的质问和强势之下,他也没怯懦,没有一丝害怕,可眼下见了自己,反倒不知所错了起来。 “你说的……是这个?” 黎渐伸出一只手,指尖微动,那柄横在架子上的黑色长剑便落在掌心。 他左看看右看看,也没觉得这剑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如何就能弄出这么大的响动来。 不过是一柄被先人用过的弃物罢了,有了更好的,就能随手丢弃,否则也不至于被放在藏宝阁这么多年,变成如今灰蒙蒙的模样。 况且,这是时渊仙君的东西,现在重回他手中,也没什么不对吧。 “确是我的青山剑不假。”黎渐肯定道。 闻言,宋子阳头昂得更高了,他就知道,黎渐不会轻易将如此珍贵的宝剑送给一个无名小弟子的。 不等宋子阳开口,黎渐掌心微动,又将青山剑推到宣朗面前,缓缓落在他手中。 他弯了弯眉眼,冷淡的笑意更显:“但也确是我赠与他的,不假。” “什么……”宋子阳彻底愣住,得意的笑容僵在嘴角。 “怎么?”黎渐回头,“我的剑,我想送谁就送谁,难道还要跟你汇报不成?” 宋子阳立即垂首:“弟子不敢。” “不敢?本长老方才见你要责罚宣朗之时,可没有丝毫不敢的意思。” 黎渐拂袖转到宣朗身前,立在两人之间,嗓音微扬,带了丝斥责。 “身为掌教弟子,乃宗门弟子之表率,肆意责罚新弟子,难道这就是孟长老平日里对你们的教导吗?” 话音落下,在场众弟子皆躬身拱手,齐刷刷垂了一排,无人敢抬眼看他。他们从未见过黎渐如此模样,生怕黎渐的怒气牵连到自己身上。 宋子阳被他一声冷斥喝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弟子知错。” 察觉到黎渐变了脸色,往日骄傲如斯的宋子阳,此刻腰身弯得比旁人更低,脸面朝下,一双手被攥的泛白。 但黎渐却不看他,偏身转向一旁的段青黛,道:“掌教弟子私自对新弟子用刑,仗其身份肆意开口污蔑,按戒律堂的规矩,该如何责罚?” “知刑罚而故犯者,掌教弟子罪加一等,按规矩当入法阵受戒鞭二十,以儆效尤。”段青黛如是说。 闻言,宋子阳猛地抬头,瞳孔皱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黎渐。 掌刑法阵中的戒鞭二十,不要他半条命,也得去他三分之一的修为。若当真如此受罚,往后他定会成为全宗门的笑话。 可能下一次大比时,他甚至连三师兄的位置都保不住! “黎长老,弟子知错了……” 宋子阳一时脚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不明白,往日随意闲散,从不过问宗门事的黎渐,为何会因为一个新入门的小弟子对他动用如此重的惩罚。 见黎渐面色未有松动,宋子阳又转向段青黛,央求道:“大师姐,你替我求求情啊。” 被他一只手攥着袖口,段青黛眼神闪了闪。 到底是同门修炼多年,除了江归远,宗门里她最熟悉的就是宋子阳了,眼见他如此央求,段青黛多少起了点恻隐之心。 她张了张嘴,刚想朝黎渐说些什么,对方忽然偏头看过来,说:“戒律堂素来是由你管辖,今日也一样,我要你亲自盯着,一鞭也不能少。” 刚起的念头瞬间被挡回去,眼眸中细微的恻隐又化为冷淡,黎渐的命令,她是绝不会违背的。 段青黛垂身拱手:“是,弟子遵命。” 段青黛亲自盯着掌刑,法阵开启,远远地都能听见宋子阳哀求的声音。 黎渐拂袖离去,顺便将宣朗也带走了,二人从戒律堂出来,宋子阳的声音还在身后回响。宣朗禁不住往身后看一眼,黎渐察觉了他的视线,也顺着看过去。 “怎么,不忍心了?”黎渐说道,“方才他想推你入法阵受刑的时候,可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啊。” 早知道宋子阳不让他领佩剑是别有目的,所以黎渐一听说宣朗被带到戒律堂,就直接赶了过来。 不过幸好他来的及时,要是真晚一步,让宋子阳把宣朗推进法阵,那他今天可就不是按规矩惩罚那么简单了。 黎渐负手立在戒律堂的山口处,偶尔有弟子来来往往,朝他拱手问好。 宣朗站在身后,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担心仙长为我责罚于他,会不会引起宋家不满。” 宋子阳到底是修仙世家出身,宋家在仙门中多少有些名望,其祖父还与宗门左川长老曾是旧友,关系匪浅。 再加上宋子阳也争气,入宗门短短几年时间,就打败了其他师兄弟,一跃成为宗门三师兄,并拿下掌教弟子的位置。 可以说,宋子阳在乘云宗的前途一片光明,当为修仙世家的骄傲。 所以宣朗才担心,黎渐在这时责罚宋子阳,还一下去了他三分之一的修为,会让宋家记恨在心。 黎渐闻声回过头来:“乘云宗有乘云宗的规矩,即便是修仙世家的弟子,也不能随意在宗门放肆。倘若他们不满,大可自行去找掌门说理,掌门自有分辨。” 不过…… 小仙君会担心他,这是不是说明他英雄救美的攻略起作用了? 黎渐正暗自得意地想着,宣朗手里捧着青山剑,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出声唤他: “仙长……” 看出他犹豫不决的意思,黎渐安抚道:“这把剑本就是我送给你的,你该好好收着,往后宗门上下皆知,便不会再有人因此事而为难于你。” “我既将你带入乘云宗,必定会看顾好你,放心吧。” 宣朗诧异地凝他一眼,又低下头,踌躇着问:“仙长……为何待我这样好?” 自爹娘离开之后,再也没人待他这样好过,也没人会将他护在身后,为他出头。 也许是年幼时的时光太过美好,他也曾感受过被众人捧在手心的滋味,所以后来凡间的日子便越发苦涩。 宣朗曾以为,他这辈子都该这样无人问津的活下去了。 第46章 不曾想…… “我说过,你有飞升成仙,做仙君的潜质,我自然是相信我的眼光的。” 黎渐说着,伸手轻抚他的头顶,眉眼弯起,笑意温和。 “我也相信,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见对方呆愣在原地,黎渐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他长舒一口气,扬起嘴角。 小样儿,这还迷不死你。 第38章 攻略38% 宋子阳被黎渐责罚入法阵受刑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宗门, 一时间宗门上下传言四起。 人人都在讨论,这新来的小弟子究竟是个什么来历,竟然能让黎长老亲自为他出头, 还动怒责罚了三师兄。 “你们说,这个宣朗该不会是哪个隐世仙家的后代吧?说不准也是什么修仙世家的弟子,不然怎么会让一向不管事的黎长老都为他亲自出山呢?” “我听从浔阳城回来的弟子说, 测灵根时, 连无蕴仙君都说宣朗的灵根难得一见,是绝无仅有的极品灵根, 所以才能被黎长老破例带回来的。” “连东麓山的仙君都如此说,那必然是真的了, 怪不得能得黎长老青眼, 还险些跟三师兄打成平手呢。” “三师兄素来不把新入门弟子放在眼里,碍其身份地位, 寻常责罚两句也无人敢言语, 这回算是碰到硬钉子了。有黎长老护着, 三师兄也不敢再继续为难。” “我听说, 三师兄从法阵出来后直接损了三分修为,大师姐铁面无私,可是一点情面都没留,三师兄现下还在房中修养, 没能起身呢。” “可不是, 大师姐最听黎长老的话了。” 弟子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好奇之余,多数还是等着看戏的。 宋子阳其人素来高傲,爱面子,且睚眦必报, 往日弟子们稍稍惹他不快一点,他都必定要想法子讨回来。 这回宣朗害他损失了修为,又成了宗门上下的笑话,丢脸至此,不报仇雪恨都不是宋子阳的性子。 总归,黎渐不能一直跟在宣朗身边,时时刻刻的护着他。 午饭时,几个弟子在膳堂聊起这事,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眼见宣朗从门外进来,几人看了一眼,立时噤了声。 同行有一弟子推了推身边人,揶揄道:“快走快走,黎长老面前的红人,咱们可得罪不起。免得哪一日不小心惹到了,还得跟三师兄一样进戒律堂受罚。” 说罢,一行人甩开袖子,从宣朗身边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齐竟遥恰好跟着进来,听见这话,眉头皱了皱:“你到底是个祸害,怎么到哪都遭人嫌弃。” 纵然旁人都说他待宣朗不好,但齐竟遥以前从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眼下见了此状,他更觉得自己没问题了。 这人就是天生祸害的命! 齐竟遥一个白眼还没翻出去,身后紧跟着进门的宋执渊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眼神微凛,示意道:“别胡说,这又不是宣师弟的错。” “我又没说错,新入门的不止一人,怎么宋子阳不欺负别人,偏生就看他不爽?” 就像他也莫名其妙看宣朗不爽一样。 宋执渊沉声道:“佩剑一事本就是三师兄挑衅在先,宣朗也是被迫与他争端。我倒是觉得黎长老此举,不仅是为宣朗,更是为所有新入门弟子出头,势必要断了宗门被肆意责罚弟子的风气。” 进入宗门这些时日,宋执渊多少听说了些关于宋子阳先前欺负新弟子的事,小弟子没有修为和靠山,在宗门里必定要事事以师兄们为先,被为难和责罚都是难免的。 大多数弟子都经历过,所以都对此事噤声不敢言。 “咱们三人本是一道而来,自然是荣辱与共,旁人今日能为难宣朗,他日也当会为难我们。竟遥,这里不是浔阳城,你该收起自己的小性子了。” “知道了,你是好人,行了吧。” 齐竟遥耸了耸肩,将宋执渊的手挥开,从长桌上拿了饭菜餐盘,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无奈叹了口气,宋执渊朝宣朗说道:“竟遥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介意,他没有坏心思的。” 宣朗点点头:“嗯,我知道。” 进齐家这么多年,宣朗对齐竟遥再熟悉不过,没人比他更清楚齐竟遥是个什么性子,所以他自然也不会真的跟齐竟遥计较。 “不过黎渐长老一向闲云野鹤,从不插手弟子间的事,今日愿意为你出头,想来也是念及在浔阳城那段时日里的情分吧。” 宋执渊如此想,今日纵然不是宣朗受罚,是他或者齐竟遥,黎渐想必也会仗义出手的。 他不经意地伸手,摸了摸袖口里的乾坤袋,毕竟黎渐对他也是如此好的。 宣朗看了对方一眼,没回答。 - 黎渐从雾玉崖出来,径直往长秋殿去,他到殿门口的时候,掌门正在里面同几个弟子说话。 见他过来,掌门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几个身着宗门校服的弟子从黎渐身侧离开时,躬身朝他拱了拱手。 黎渐点头应着,余光瞥一眼,隐约记得这几个弟子似乎是从山下来的。虽同样身着宗门校服,但身上却散发着凡间浓厚浑浊森*晚*整*理的气息,不像是常年在仙山上灵气蕴养出来的那般清明。 待那几个弟子离开长秋殿,黎渐才收回视线,缓步上前,扬声道:“掌门师兄,您找我?” 面对黎渐,掌门一扫方才面容严肃的模样,起身,招手示意他过去。 两人在偏殿的屏风后坐下,桌上还有残余的棋局没下完,不知放置了多久,黎渐一手撑着桌沿,一片黑白棋子看得他眼花缭乱。 “掌门师兄这局棋下的,可谓是四分五裂啊。” 黑子奋起强攻,白子牢牢将其围住,双方皆是迂回之战,不正面对上,却又处处都在牵制对方。 掌门笑着说:“方才左川长老来,陪我闲聊下了会儿棋。” 黎渐试图摆弄棋子的手一滞,又缩了回来,大概明白左川特意来这一趟的目的了。 见黎渐身形未动,掌门长袖一挥,将桌上的棋局收起,转而摆出一桌泡好的茶水来,抬手替黎渐斟了一杯: “听说,你今日在戒律堂责罚了宋子阳?” 黎渐坦然道:“门下弟子犯了错,我替段青黛立立规矩,免得总有些弟子不服管教,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掌门师兄的耳朵里了,看来宗门内果然是没有秘密的。” 黎渐心下了然,不止是宗门被没有秘密,恐怕连宗门外,也是没有秘密的。 “你是宗门长老,一峰之主,宗门里多少双眼睛盯着,自然没有秘密。”掌门将杯盏递过去,“只是你素来不爱插手宗门之事,今日这一出,怕是要叫弟子们惧怕你几日了。” 黎渐指尖摩挲着杯壁:“掌门师兄不问我,为何要责罚于他?” 宗门上下都知道,黎渐素来不爱管闲事,往常更是连面都鲜少露的,这次如此兴师动众的责罚了弟子,还是宗门掌教弟子,必然会引起众人猜测。 “门内弟子犯了错,你责罚是应该的,没有规矩何以成方圆,我相信你自有你的考量。” “那只怕要暂时叫师兄为难了。”黎渐笑着说。 掌门偏了偏头,眼尾轻轻上扬,似乎是对他的话产生好奇。 黎渐解释道:“左川长老闭关不出许久,几年都不曾踏进过长秋殿一步,今日突然到访,难道不是有话要跟师兄说吗?” 记忆里,黎渐对这位左川长老的印象不深,两人似乎并没有过多交流,只是隐约记得,这位跟他一样,也是个不管事的,一心闭关修仙。 黎渐前脚责罚了宋子阳,后脚左川就出关到了长秋殿,显然是宋家跟他告了状,特意让他走此一遭,好在掌门面前参黎渐一本。 “再者,方才那几个弟子从山下而来,带着宋家拜访的印信,既到了掌门师兄面前,自然不能只是闲聊两句那么简单吧。” 掌门闻言,笑道:“你既知晓会有此遭,又因何下手那么重,让宋家有借口将状子告到我这里?你以前可从不会这么做的。” 顿了顿,掌门瞥着他喝茶的动作,眸子一转,调侃道: “莫不是……为了那个新入门的弟子?” 一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黎渐,定定地,似乎能一层一层的剥开他面上的伪装,将他看透,让他在自己面前无所遁形。 被那双锐利的眼眸盯着,黎渐顿觉有些心虚,像是生怕被对方看出他并不是原身黎渐似的,毕竟原身黎渐确实不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弟子,如此大张旗鼓的叫人拿住把柄。 于是他下意识地撇开眼,故作坦然地将杯盏放下,深吸一口气,说:“也不全是。” 他说:“宗门内弟子之间偶有欺凌事件,想必师兄多少也听过一些,我虽素来不在门内走动,却也不是第一回见了。” “这些弟子虽说进了仙门,日日受清心咒教导,但到底还存留着凡间的习性。新弟子入门不懂规矩,师兄们便借着教导规矩的名义责罚,这似乎已经成了大家不能宣之于口的铁律了。” 第47章 这其中便是以宋子阳为首。 宋子阳是宗门三师兄,掌教弟子,其身份地位不言而喻,他的言行自然也影响着门下的其他弟子。 倘若连掌教弟子都是如此,那其他弟子当然会有样学样,今日他若不管,他日便无人再能管得住。 掌门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可偌大的乘云宗,我也不能事无巨细。你今日替段青黛立规矩,也当是成全她的历练了吧。” 段青黛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弟子,修为品行皆为上上之选,他日或许有机会能接手乘云宗,这点历练必然不算什么。 倒是黎渐,今日所言出乎他的意料。 “我原以为你心若闲鹤,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不想竟也如此细致,还知道关心宗门的事了,有长进。” “那是师兄教导得好。” 黎渐讨巧的应下了掌门的夸赞,随即又想到宣朗。 他开口道:“至于宣朗……师兄说的不错,我确实待他不同。我见他根骨奇特,是个修仙的好苗子,或有一日能飞升成仙也说不准。” 黎渐嘴上模糊不清地说,心里却是十分笃定,他手拿剧本,没人比他更清楚,那可是时渊仙君下凡,历劫完就要回去的,必然能重新飞升。 不过这个劫什么时候能结束,那就不得而知了。 闻言,掌门泡茶的手一顿,诧异地问:“你觉得他有飞升的资质?” 黎渐肯定道:“当然,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 点点头,掌门又问:“那你觉得宋执渊如何?” “宋执渊?”黎渐不解,不知掌门为何突然问起这人,但他还是思虑着回答,“我记得宋执渊也是难得一见的雷灵根,从古至今,飞升东麓山的仙君多数为单灵根,以他的资质,倘若好生修炼,或许也有机会。” 他虽不清楚宋执渊的资质如何,但仅凭他超越常人的单灵根,就已经算是半步踏进仙门了,余下只要尽心修行,飞升指日可待。 掌门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提醒:“上一位飞升的雷灵根,是东麓山的时渊仙君。” 闻名于世的时渊仙君,以剑身入道,是百年来独一无二的纯净雷灵根,无人能与之相较。 黎渐自然也清楚的知道。 不过时渊仙君下凡历劫无人知晓,旁人不知,黎渐自然也不敢多说,免得因此坏了时渊的运势,万一历练失败了,那他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想了想,黎渐道:“师兄说得是,不过他日乘云宗若是再出一位时渊仙君,也不无可能。” 总之,到宣朗历劫完,重新飞升的那一日,大家就会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时渊仙君,天资卓绝。 “确实,也不无可能。” 掌门欲言又止,想要提醒黎渐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这大约就是他们的命数吧。 第39章 攻略39% 新弟子入门三个月后, 将会有一次入门考核,只有通过考核的弟子才能留下来,这是乘云宗百余年来的规矩。 刚好, 距离黎渐带宣朗入门正好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黎渐时时守在宣朗身边照顾着,生怕他再被哪个不长眼的欺负, 坏了他攻略小仙君的大事。 宣朗想成为剑修, 黎渐就把自己珍藏的所有剑谱都送给他。 宣朗晚上勤奋练剑,黎渐就在旁边陪着。 宣朗同其他弟子比试时不甚被划伤, 黎渐不仅送药,还亲自给他涂, 可谓是无微不至, 差点连他自己都感动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值得庆贺的是, 小仙君对他的好感度也在一日一日的上升。 黎渐每天数着时日, 掐算着系统给他的任务, 只要宣朗顺利通过考核, 那么就离他即将功成身退不远了。 入门考核那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弟子们就在邀月台上候着,新弟子入门三个月, 这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亲眼见到乘云宗掌门的面。 邀月台上, 掌门高座首位, 左右两边的位置上,孟长老和黎渐各立一侧,其他几位长老偏居其后,还有难得一见的左川长老也亲自到场观看。 黎渐落座时, 余光瞥见身后的左川,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对方也偏头看他,只一眼,视线便又重新回到台下的弟子中。 乘云宗每二十年广开山门,招收一批新弟子入门,这次又恰好遇上浔阳城祭礼,多收了三名弟子入门,所以连带着考核的场面也大了不少。 新弟子入门考核是宗门大事,掌门亲自坐镇,诸位长老皆出山考核。若是有天资奇绝的弟子出现,便会有长老站出来将其收入门下,成为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由各峰长老亲自教授,其身份地位仅次于掌教弟子,但多年来各峰长老专心修行,闭关不出,也甚少会出现亲授弟子。 掌教弟子中,唯有段青黛一人是掌门亲传。 虽机会渺茫,但这也是普通弟子一步入门的最佳机会。 这次入门的弟子有十多个,大多是各世家送来历练。十几个少年人齐刷刷站了两排,宣朗和宋执渊、齐竟遥三人来得最晚,自然也得站到最后面。 黎渐坐在席位上,远远望着,人群的最后,宣朗低垂的脑袋时不时抬起,在触碰到他的视线后,又迅速低下。 宣朗应该是诧异他会出现的。 昨夜在雾玉崖上最后一次练剑时,宣朗曾问他,明日的入门考核他会不会来看。 少年人满怀期待的目光凝视着他,漆黑的月色下,似乎有荧光在闪。 但黎渐给他的回答是:“不会。” 果不其然,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少年闪烁的眉眼低垂,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面上强撑着没有任何反应,但眼神里满是说不出的失望。 他希望黎渐去。 这是宣朗入门后第一次参加考核,他想在黎渐面前好好表现,也想让大家知道,黎渐选他没有错。 少年人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黎渐看了眼对方的神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能通过考核,今日之后,你会正式成为乘云宗的弟子。” “仙长信我?”宣朗微微抬眼。 “当然。”黎渐说道,“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被黎渐诚恳得不能再诚恳的眼神包围,宣朗心口不经意地跳了一下。 乘云宗的入门考核并不难,他知道自己一定能通过,所以本想随便混过去就算了。可黎渐说信他,他就想努力做到最好,不让黎渐失望。 宣朗又禁不住抬头看一眼,视线越过众人,看向稳坐高台上的黎渐,目光带着惊喜和诧异。 黎渐也看回去,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啊,人还是得有惊喜才行,效果显著! 入门考核前,段青黛要先跟弟子们讲讲规矩,这一套说辞每回都要来一遍,但黎渐是第一次听,听的比旁人都要认真。 他正想着段青黛说的那个秘境是什么样的来着,入门级的难度,应该没什么危险的时候,身侧一直没有反应的左川缓缓开口。 说道:“听闻前些日子,黎长老将青山剑赠给了一个新弟子?” 听他提到自己的名字,黎渐恍然回神,下意识的偏头看去,就见左川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打量似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淡的笑意。 像是在嘲讽。 黎渐想着,自己似乎跟这位传说中的左川长老并没有什么交集,记忆里他在乘云宗时,左川已经闭关多年了,加之这些年黎渐也不常在门内走动,只偶尔露个面,所以他们几乎连面都没见过。 该不是为了上次责罚宋子阳的事吧? 黎渐心下有了打量,便也淡淡地应声:“是啊,怎么了?” 左川说:“人人都说,黎长老虽不是剑修,却是个剑痴,尤其热衷收集名剑,雾玉崖的宝库里收藏着数不尽的天下珍品,连掌门都不曾见识过,不想黎长老竟舍得将自己的珍藏赠给一个无名小弟子?” “门内弟子有需要,身为宗门长老,出手相助是理所应当,没想到这事儿竟然也传到左长老的耳朵里了。”黎渐说道。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恰好落在掌门耳里,掌门身形未动,余光却偏向黎渐。 察觉掌门的视线偏移,左川冷哼一声,似是对黎渐的话不屑一顾。 他自然是不会相信黎渐说的话,什么出手相助是理所应当,他一个从不管宗门事的闲散人员,平时连面都见不到,哪里在乎什么理所应当。 于是左川扬了扬声,朝掌门方向开口:“黎长老热心相助,我等自然没有二话,只不过同是入门考核,旁人都是最普通的银剑,唯一人手持通灵的名剑,这是不是对其他弟子不公平呢?” 闻言,黎渐眼尾一扬。 好家伙,果然是冲他来的。 “入门考核,各凭本事,左长老说得不错,用相同的佩剑自然是公平些。”黎渐说。 灵剑自带修为,遇敌护主,自是比普通银剑要厉害些,说是作弊不为过。 第48章 似乎就等着黎渐这句话,左川立即应声:“既然黎长老也赞同,那还请掌门做主,除去那弟子的入门资格,以示公平。” 掌门偏了偏身:“你的意思是……直接除去入门资格,不用参与此次考核了?” “是。”左川说,“考核的规矩第一条就是不能作弊,这个弟子用通灵的宝剑参加考核,本身就是在作弊,所以也用不着再给他辩解的机会了,为了乘云宗的名声,还是直接逐出师门为好。” 掌门没应声,反倒是看向黎渐,问他:“你怎么看?” 黎渐心知左川提起此事的目的,不过是上次到长秋殿告状,却没能得到满意的答复,这才一直记恨在心。 左川与宋家关系匪浅,宋子阳在乘云宗被责罚,那就相当于是在左川自己的地盘打了他自己的脸面,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但碍于掌门护着,左川也不能拿黎渐怎么样,于是便把念头动到了宣朗身上,左右这事是因宣朗而起,责罚他也是一样的。 于是黎渐应和着说:“左长老此言在理,若是用通灵宝剑作弊,那确实应该直接除去入门资格,否则旁人皆以此效仿,宗门规矩便成了摆设。” 他十分乖巧的回答,全然将自己置身事外一般,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同意?”掌门略带诧异地问。 黎渐点头:“自然,宗门规矩不能破,谁也不能例外。” 听他这么说,掌门虽不理解,却也尊重他的意见。 想着,黎渐纵然再看重这个新弟子,却也是明事理的,知道以大局为重,宗门名声为先。 “行,那便按你们说的办。”掌门如是说。 他挥挥手,将这件事完全交于左川,不打算再过多插手。 左川志得意满地笑着:“没想到黎长老如此通情达理,不过这弟子既然是黎长老亲自带进乘云宗的,那便也由黎长老亲自处置吧。” 黎渐应声:“好啊。” 话音落下,段青黛刚好将考核的规矩宣布完,正回头等着掌门示意,于是黎渐从高台席位上站起身,俯视着台下一众弟子,说道: “左川长老说,宗门考核中有弟子用通灵宝剑作弊,试图蒙混过关,通过考核。” 黎渐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众人之后的宣朗身上。 众所周知,宣朗有一柄绝世珍品的通灵宝剑,青山剑,而且那还是黎渐长老亲赠。 “入门考核的结果,决定着弟子们是否能够继续留在乘云宗,为了以示公平,考核时所有弟子都必须使用宗门统一发放的佩剑。倘若有人坏了规矩,试图作弊,按照门规,应当立即除去考核资格,逐出宗门。” 黎渐不紧不慢地说着,打量的目光在弟子之间流转,他没特意看向宣朗,却也知对方的目光在凝视自己。 顿了顿,黎渐又说:“现在,还请诸位将手中佩剑拔出,双手奉于身前。” 闻言,台下弟子们面面相觑,明明手持灵剑的只有宣朗一人,为何又要查他们。 弟子们不解,却也乖巧照做。 邀月台下,两排弟子齐刷刷地将随身佩剑拔出,双手捧在掌心,奉于身前,银色的剑身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高台之上,掌门和诸位长老忽然眉心一凛,便见黎渐微微抬手,一张符篆随手扔出,落在其中一个弟子的佩剑上。 霎时间,火花四溅,符篆在佩剑上燃烧,明光陡然变得更加耀眼,刺得弟子们都不敢睁开眼看。 待火光褪去,一柄通体红色的宝剑缓缓升空,立于邀月台上。 “看来,左川长老说得不错,确有弟子用灵剑作弊。” 黎渐看向左川,嘴角勾起浅淡笑意。 第40章 攻略40% 但那用灵剑作弊的, 不是宣朗,反倒是宋家来的弟子。 “若是我没看错,这便是宋家的镇族之宝赤鸣剑吧, 传闻此剑乃是乘云宗先祖所赠,宋家以此立身,闻名世家之列。” 赤鸣剑出鞘, 会发出雷鸣般的声响与火光, 瞬间将对手吞噬,赤鸣剑便是以此来命名的。 不过此剑认主, 乘云宗先祖赠剑之时,曾亲手设下法咒, 唯有宋家血脉才能使用, 在其他人手中,不过是一柄寻常的玄铁剑罢了。 孟长老身为剑修, 生平最爱各种佩剑, 自然也见多识广, 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听他如此说, 黎渐立时开口应和:“那不知……宋家的镇族之宝如何会出现在这儿?” 为了区区一个入门考核,宋家竟也舍得将赤鸣剑掏出来,就为了送一个小弟子入乘云宗? 黎渐说话时,余光打量着左川黑沉的脸色, 他似乎是没想到宋家有此一招, 找麻烦竟然找到自己头上, 气得眼神都冷了几分。 左川瞥他一眼:“方才那剑上被下了术法,将其化为普通银剑的模样,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剑未出鞘,连他都未曾察觉, 不想黎渐竟然能看出那法术的伪装。 黎渐道:“区区障眼法,竟也能瞒过左长老?” 其实他根本没看出作弊的是谁,但他十分肯定,那个人一定不会是宣朗,所以黎渐才敢应和左川的为难。 左川收回视线,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确实没看出来,之所以提起灵剑作弊一事,纯粹是针对宣朗去的。 但他没想到,宣朗参加考核居然没用黎渐送的青山剑? 左川转念一想:“不对,不是说宣朗的佩剑被打落山崖,拿不回来了,所以黎长老才慷慨相赠青山剑的吗?据我所知,衔器阁时至今日都未曾打开过,他的佩剑从何而来?” 邀月台下,段青黛正跟着孟长老两人盘问那作弊的弟子,众弟子皆噤了声,无人敢言语。 高台之上,掌门稳坐高位,黎渐和左川偏居其后,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聊了起来。 黎渐偏了偏头,眼尾上扬,带了丝轻蔑的笑意,说:“宣朗没有修为,不能以气御剑,但他不能,不代表别人也不能啊。” 从崖下捡起一把佩剑而已,对黎渐来说,那不是跟勾勾手指一样简单吗? 闻言,左川突然笑了,长舒一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来你早就做好准备了。” 为了考核万无一失,他竟然能提前为宣朗想到这么多,这还是传闻中凡事不理的黎渐吗? 倘若不是他对黎渐本就不熟悉,左川这时定要以为眼前的黎渐转了性,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黎渐了。 颔首,黎渐坦然应道:“我不过是照律遵守了门规而已。” 说话间,台下段青黛也已经将那弟子制住,正等着掌门开口处置。但掌门没言语,反倒是偏头给黎渐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亲自来。 毕竟方才他亲口答应了,这事要全权交给他们的。 黎渐点头应声,缓步踏上前来,立于高台之上,俯视着台下一众弟子,扬声宣布: “宋卓考核作弊,除去入门资格,今日便逐出乘云宗。” 得了掌门的首肯,黎渐这话说得也更加有底气。 他不仅要处置,还要处置宋家人。 左川在一旁看着,神色满是诧异和愤慨,但他此时也不敢言语。毕竟方才是他点名道姓要让黎渐来处置的,如今不管处置的是谁,他都不能置喙。 被点到名的弟子茫然看着他佩剑上施下的法术被破除,变回原本灵剑的模样,待黎渐说完逐出乘云宗后,立时腿脚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不是说……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被发现吗? 为什么以前可以,偏偏到他这里,就被发现了呢? 但他此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呆呆地坐着,像是整个人被抽去了魂魄,彻底失去了希望。 乘云宗每二十年大开山门一次,收取各修仙世家前来学习修炼的弟子,能被择取入门的皆是世家中的佼佼者,或也有努力许久,只为这一日能有机会出头。 宋卓便是后者。 他本是宋家旁支,最落魄的一脉,身份低微,自是比不上宋子阳光鲜。虽有世家名头,却在族中过得还不如普通随从,从小就受宋子阳的欺负。 能有机会被选入乘云宗,是他努力了十几年的成果。 当然也是宋家稳固世家地位的棋子。 他们需要源源不断的有为青年送进乘云宗修炼,只待有一日这些弟子中有一人能勘破天机,飞升成仙,又或者修炼有成,能为宋家在仙门站稳脚跟。 所以他是宋家送到乘云宗里第数不清的棋子。 可即便如此,他也心甘情愿来,他早已做好了在乘云宗里默默修炼,大展拳脚的准备,离开宋家的桎梏,他要比宋子阳更出人头地! 却不想,连入门的机会都没有了。 考核失败,被逐出宗门,对宋家来说是奇耻大辱,被退回的弟子就会在族内彻底“消失”,沦为最低贱的仆从,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 所以为了不被退回,宋家会在入门考核时为自己作弊,将族中最珍贵的灵剑以法术化形,变为普通银剑,帮助弟子成功通过考核。 第49章 这种法术十分奇特,就连乘云宗掌门都能骗过去,而且从来没有失手过。 所以宋卓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靠着自己也一定可以成功通过考核的,他为什么偏偏听宋子阳的话,断了自己的后路呢? 宋卓被弟子带出邀月台,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不敢辩解,一旦他开口,那就是连带着把宋家也拉下水。 那么从今而后,宋家就休想再将弟子送进乘云宗修炼了。 作弊的人已经被揪出,一场闹剧结束,在掌门的示意下,段青黛宣布考核继续。 她将弟子们带到一块巨石之前,苍劲有力的笔触刻着“邀月台”三个大字,随即掌门抬手一挥,一道强劲的掌风打出去,猛烈的落在那块巨石上。 陡然间,便见那块巨石中间的大字消失在众人眼前,顷刻化为一个秘境入口。 这便是他们今日考核要入的秘境。 段青黛说:“考核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在规定时间内打败秘境中的精怪,并取其内丹,回到考核台者方为成功。” 神秘莫测的秘境入口吸引着新弟子们跃跃欲试,临进之前,段青黛还是忍不住嘱咐一句: “入门考核虽是初级精怪,但秘境之中危机四伏,诸位还是要小心为上,切记拿到内丹后要赶快出来,千万不要过多逗留。” 说完,弟子们朝段青黛微一拱手,便执起佩剑踏进秘境中去了。 按照入门时间依次入内,宣朗走在最后,直等他走进秘境后,巨石上的入口瞬间消失在视野中,又重新变回“邀月台”三个大字。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邀月台上所有人都在原地等着,掌门忽然起了兴致,偏身转向一旁的黎渐,问:“要不要打个赌,猜猜谁能先成功出来?” “师兄看好谁了?”黎渐撑着身子,朝他靠了靠,说。 掌门道:“我觉得那个叫宋执渊的小弟子就不错,他的剑法颇有时渊仙君当年的风范。” 黎渐眼尾一挑,显然是对掌门的说法并不赞同。 师兄到底是年岁大了,眼神也不太好,明明宣朗才是最像时渊的,不论剑术还是根骨,就连对剑法的领悟也跟时渊当年一样,怎的掌门师兄每每都说宋执渊像时渊呢。 “师兄既然押宝宋执渊,那我就赌宣朗。”黎渐志得意满地说,“师兄若是赌输了,该如何?” 掌门想了想,说:“我若输了,长秋殿里的宝贝随你挑,但你若输了,下月白鹭洲秘境打开,我要你亲自带弟子们去试炼,如何?” “白鹭洲秘境?”黎渐登时明白了他的目的,“师兄是想骗我当免费劳动力,陪新弟子们试炼啊。不过师兄的算盘可能要落空了,您就把长秋殿的门打开,等我随便挑吧。” 黎渐信心满满,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拜托,他赌的可是主角,主角怎么会输呢,哪个亲妈作者会让主角输啊? 见他嘚瑟的一昂首,掌门宠溺一笑。 “静候佳音。” …… 弟子们一进入秘境后,便立时四散开来,各自寻找目标去了。 秘境之中层峦叠嶂,茂密的丛林将他们包围其中,方才还是云雾缭绕的峰顶,此刻又陡然变成翠野遍地的树林。 齐竟遥有些害怕,一直跟在宋执渊身后,时不时探出脑袋左看右看,生怕从哪里突然跳出来一只精怪偷袭他。 宋执渊安抚道:“不用担心,入门考核里的精怪都是受过训的,宗门里精心挑选,拿出来给我们练手的,一般不会伤人。” 进来之前宋执渊就已经打听过了,这个秘境中的精怪都是宗门里特意挑选等级最低,且性子温和的小怪。 且掌门早在秘境中下过结界,他们不论走多久,都只会在结界保护的范围内,绝不会触碰到结界外的其他精怪,更不会遇到避之不及的危险。 参加入门考核的弟子皆是新入门,修为低微甚至没有修为,过于凶恶的精怪他们根本对付不了,而且还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这一关是为了考验他们的剑法和胆量,所以自然不会难度太大。 齐竟遥缩了缩脖子:“我还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妖怪长什么样。我听我爹说,妖怪都长得很丑的,尤其是魔族,个个青面獠牙,看一眼都能把人吓死。” 宣朗跟在身后,听见齐竟遥的话,脚步忽然一滞。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直到指尖触摸着光滑的皮肤,他才又缓缓地放下手。 宋执渊说:“修仙之人,以除妖为己任,我们本就是要与妖邪打交道的,以后你见得多了,就知道妖怪长什么样了,自然也不会再害怕。” 他专心提剑往前走,将齐竟遥和宣朗护在身后,先他们一步前去探路。 “至于魔族……魔族已经消失很久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你大可放心。” 齐竟遥听着宋执渊的话,宽心不少,禁不住松了一口气。不过倒也不是宋执渊的话让他宽心,主要是有宋执渊在,他就相信自己不会有危险。 这人厉害到,就是莫名的能让人安心。 宣朗耳朵听着两人说话,眼神却在周围打量,从一进来他就察觉到了,这周围似乎有东西在打量着他们。 只是这四周密林层叠,到处都是可以掩身的地方,且精怪漂浮,四处游荡,他没有办法在不用灵力的状态下一击即中。 “嘶啦”一声,树叶在簌簌作响,宣朗压着眉眼看过去,似是捕捉到了不善的气息。 他正打算躲开宋执渊和齐竟遥两人过去瞧瞧,察觉了他的动作,宋执渊立时回过身来,说:“跟在我身后,别一个人离开,小心有危险。” 齐竟遥亦步亦趋地跟着宋执渊,打量周围的同时,也抽出空看宣朗一眼。 “就是,你还是别到处乱跑,别给我们添麻烦才好。” 宣朗迈出脚步的动作停住,又收回来,看了眼那处隐匿的气息瞬间消失,又重新跟在了宋执渊的身后。 其他弟子走得快,早已不见踪影了,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密林深处,眼见一路上都没有动静,齐竟遥这时已经放下了防备。 心想,跟着宋执渊肯定不会有危险,他倒也不用那么害怕。 于是,齐竟遥壮起胆子,扬剑朝一旁的灌木丛挥了一下,正幻想着自己一会儿大杀四方的样子。 霎时,灌木丛中开始抖动起来,树叶哗哗往下落了一片。 齐竟遥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收起佩剑,倒退着往后走,心里正念叨着,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随便挥一下就有这么大的动静。 他刚想跟宋执渊炫耀一下,一转眼,原本紧紧跟在他身边的两人登时消失不见了。 “宋执渊?宣朗?森*晚*整*理” 周围层层叠叠的密林环绕,齐竟遥的声音喊出去,在周围转了一圈又被打了回来,仿佛四周有一个眼不见摸不着的结界,将他完全隔绝了。 齐竟遥禁不住后背一阵发凉,他瑟缩着脑袋,颤抖双手,将佩剑立在胸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每走一步,就回一下头,四处打量,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似的,吓得他浑身发颤。 “你们去哪了呀,别吓唬我啊,我害怕……” 第41章 攻略41% 宣朗还站在原地, 眼看着齐竟遥的佩剑挥出去,正要开口提醒,一眨眼, 脚底浓雾四起,再等他看清的时候,便只剩他一个人了。 糟了, 宣朗心道。 一定是齐竟遥刚才不小心触到了秘境中的结界, 加之周围有精怪准备出手,现在齐竟遥指不定被迷雾转移到秘境中的哪一处去了。 若是出了结界外, 齐竟遥恐怕会有危险。 宣朗正要提剑去找,就在这时, 身后忽然一道狂风蹿了过来, 宣朗立时抬剑去挡。那阵狂风被剑锋震了一下,落在地上, 化作一团黑呜呜的球团。 气息有些熟悉, 这便是方才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精怪了。 黑团打量着宣朗, 看他的样子像是个普通没有修为的弟子, 于是黑乎乎的球团立时膨胀成了数倍,笼罩在宣朗头顶,黑色的气息晃了晃,有种嚣张的嘚瑟。 它想吓唬宣朗, 将他吓跑。 但任由黑团怎么将自己鼓起, 威压的气息盖在宣朗头顶, 他依旧淡淡地看着,神色没有一丝异样。 眼见吓唬不到,黑团气急,浑身聚起浓郁的黑气, 铺天盖地的冲向宣朗。 宣朗不紧不慢地拔出佩剑,看准黑团中心凝聚的一口气,在它冲向自己的一瞬,银剑刺出,正中靶心。 黑色气息蓦的四散开来,化作一阵浓烟消失不见,周围环绕的雾气也随之消失,只落下一颗黑乎乎的珠子,滚落在宣朗脚边。 邀月台上,众人都察觉到了秘境之中的异动,孟长老率先开口,说道:“看来已经有人拿到精怪内丹了。” 掌门和黎渐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师兄,这次我赢定了。” 第50章 “不急,人还没出来,乾坤未定。” 说话间,秘境的入口陡然打开,一个身着宗门校服,手执银剑的弟子从里面踏出来,带着秘境中尚未散去的雾气,出现在众人面前。 黎渐定睛看一眼,待他看清出来那人是谁时,得意的笑意僵在嘴角。 “宋执渊率先完成考核!” 段青黛检查了宋执渊带出来的精怪内丹后,随即扬声宣布。 宋执渊拱手道了声谢,又朝高台之上躬身敬了一下,一拜完毕,他稍稍抬起眼眸,看向偏坐掌门身侧的黎渐。 风光霁月的黎长老此时正偏身坐着,一手撑着扶手,高高束起的墨发从一侧肩膀滑落,白玉似的发冠稳稳簪着,看起来威仪又闲散。他稍稍靠近掌门,似是在跟掌门说话。 本以为黎渐看见他成功完成考核会高兴,不想黎渐却眉头紧拧,目光径直越过他,看向身后又暂时消失了的秘境入口。 宋执渊敛了眉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那里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无人紧随其后。 他是在等宣朗吗?宋执渊想。 掌门揽着袖子,挺直背脊,目光环视一圈,最终落在身侧的黎渐身上,他淡然一笑,说道: “看来,下月白鹭洲之行,我可以放心了。” 原本参加白鹭洲历练一事,掌门是打算交给段青黛负责的,正好也给段青黛多历练历练。可段青黛到底是年轻弟子,不止是修为,经验也不足,众仙门齐聚,他有些担心段青黛会镇不住场面。 不过眼下有黎渐随同,他当然放心不少。论修为与天资,整个修仙界还没几人能越过黎渐去。 起码,不会让乘云宗弟子在其他宗门面前吃了亏。 “还是掌门师兄老道,我只能甘拜下风。”黎渐顺服着说。 他虽嘴上应和,但心里还有些不解,明明方才他们都感知到了,第一个消失气息的精怪就是宣朗那只,可为何他没有第一个出来? 黎渐想不明白,也只能静静地等。 随着宋执渊率先完成考核,紧接着便有弟子接二连三的跟着出来,每出来一个弟子,黎渐就抬头看一眼,但接连好几个,都不是宣朗。 他明明已经拿到了内丹,为何还没出来? 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不应该啊,黎渐想,邀月台的秘境考核是掌门亲自挑选的初级精怪,又下了隔绝的结界,按理说参加考核的弟子们只会在掌门的结界中行动,不会遇到其他更厉害的精怪的,以宣朗的剑法,应该完全应付得来。 黎渐禁不住看了眼自己的系统,狗系统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发布任务,那就说明他的任务对象没有危险。 邀月台上,黎渐探着脑袋在等,秘境里,宣朗却深陷迷雾之中。 秘境中的结界是掌门亲手所设,有他的灵气环绕,宣朗不敢动用自身修为,怕与仙门灵气相斥,被人察觉他的身份。他只能凭感觉摸着迷雾走,耳朵听着周围响动,以此来辨别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宣朗隐约觉得四周的气息不太对,他应该是走出了宗门结界的范围,这里的妖气逐渐变得浓郁起来。 “齐竟遥……是你吗?” 宣朗脚步一顿,似乎是听到了剑气打斗的声响,剑锋并不凌厉,还夹杂着害怕的喘息声。 那边人仿佛也听到了宣朗的声音,连忙应和着:“是我,是我,快来救我!” 闻言,宣朗一个箭步上前,剑锋直直地刺向雾气最深处,浓郁的妖气陡然凝聚起来,笼罩在齐竟遥的精怪头顶,像是闻到了久违的肉腥味,团抱着冲向宣朗。 小小的精怪陡然一下变得巨大,四周满是妖气缠绕,连模样都变得狰狞起来。 精怪本身并不强,齐竟遥对付它绰绰有余,能让它变成现在这般骇人的,是它身后聚集的妖气。 这些妖气随着它从结界的另一方而来,无形无踪,没有修为的新弟子是分辨不出的。倘若宣朗没来,恐怕齐竟遥今天就得留在这秘境之中,变成这群妖气的养分,谁也找不到了。 齐竟遥被眼前的妖怪吓得直抱头,根本不敢睁开眼,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成了妖怪的腹中餐。 眼见那精怪张大嘴巴朝他们扑过来,宣朗偏身上前,一把将齐竟遥拉到自己身后,凌厉的剑锋指向那团妖雾。 “铿”得一声,剑锋对上那精怪的命门,那精怪也登时暴起,长臂一挥,尖利的爪子划过宣朗的手臂,硬生生拉出一条血痕来。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飘散,混合在浓雾中,妖气兴奋地闻了闻,随即陡然一颤。 仿佛被什么震慑了一般似的,原本跃跃欲试的妖气立时四散开来,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精怪被宣朗一剑命中,消散在迷雾中,化作一颗鲜红的内丹。宣朗伸手捡起,回过身时,齐竟遥还蹲在原地,捂着脑袋,头都不敢抬。 被宣朗拉了一把,齐竟遥才软着腿站起来,四周迷雾渐渐散去,他打量半天,却什么也没看见。 “妖怪……没了?”齐竟遥问。 宣朗张开手,将精怪内丹递给他:“在这里。” 齐竟遥将信将疑的接过来,皱着眉看半天:“你……你把那个妖怪打死了?” “刚才那个……那个东西,那么厉害,我都打不过,你居然能把它打死?” 他不敢相信,宣朗竟然能有这样的本事,齐竟遥原本以为来的是宋执渊,那样凌厉的剑锋,应该是宋执渊才会有的能力,他没想到居然是宣朗。 宣朗没回答,默默地收起佩剑。 时间不早了,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要是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出去,他就会让黎渐失望了。 宣朗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从齐竟遥身侧过去时,齐竟遥才发现他的肩膀上有一片血迹,很明显是被利爪抓出来的血痕,看着都吓人。 “那个……”齐竟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你……受伤了啊。” 宣朗偏头看一眼:“没事,一点小伤。”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难不成你一直跟着我?”齐竟遥紧跟在他身后,故作无意地问。 周围迷雾那么深,他在原地打转许久,连个毛都没摸到,宣朗居然能一下就找到他,除了这个可能性,齐竟遥想不到别的。 “别误会,只是碰巧。”宣朗否认。 “哦。”齐竟遥应声。 他低头又跟了两步,纠结许久,想跟宣朗说一声谢谢,可他挣扎半天,嘴皮子都快咬破了,还是没张开嘴。 齐竟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宣朗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但他又不想承认,自己居然是被宣朗救下的。 被自己极其讨厌的人救下,他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再去嘲讽宣朗? 两人终于赶在香灭之前出来,将内丹交了上去,黎渐看见宣朗终于出来,才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时间停止,随即段青黛宣布考核结束。她朝掌门示意,掌门便起身,抬手将秘境收起,有两个没成功的弟子也被丢了出来。 考核结束,众弟子散去,宋执渊眼尖地看见宣朗手臂上的伤,忙问他怎么了。 齐竟遥忽然紧张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瞥着宣朗。 察觉到他心虚的视线,宣朗捂着手臂,说:“没事,是我剑术不精,不小心被秘境中的精怪抓伤了。” 宋执渊边走边安抚他:“这秘境中的精怪确实有些厉害,你刚入门,有些困难是正常的,能完成考核已经很不错了。” 宣朗点头应着,没多言语。 齐竟遥还在旁边心有余悸地说:“什么叫有点厉害,明明就是非常厉害,非常!你不知道,我刚刚也差点折在里面,那个妖怪啊吓死个人嘞。” 宋执渊无奈笑笑:“怎么会,不就是普通的小精怪嘛,你还能对付不了?” “才不是嘞,不信你问宣朗,真的很厉害,超级吓人的……” 被齐竟遥点名,宣朗恍然回神,应了一声:“嗯,吓人。” 临走时,他抬头看了眼高台上,掌门和几个长老已经离开了,唯黎渐一人站在那里,和他对视一眼,随即也拂袖消失在邀月台上。 他看见了,宣朗想,黎渐一定看见了他的伤。 第42章 攻略42% 完成入门考核的弟子可以重新回到逐风院, 没有通过考核的就只能收拾东西下山了。 宣朗回到自己房间,旁边的院落里叽叽喳喳的很热闹,似乎是大家在跟那个没有通过考核的弟子在道别。 他隐约记得那个弟子也是某个世家送来的, 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加之出身不错, 很快就和其他世家来的弟子打成一片了。 那人没能留下来, 大家都觉得很诧异。 世家弟子极少有平庸之辈,那人的剑法也不算差, 且性子活脱,算得上有些小聪明。秘境中的精怪皆为初级, 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困难, 努力一下还是有机会的,可不知为何就是没能通过考核。 第51章 旁人不知, 宣朗却知晓, 那是因为齐竟遥意外碰到结界, 使得秘境中被隔绝的妖气趁机钻了进来。这些妖气无形无踪, 且隐匿在迷雾之中,让人分辨不出。 妖气无形,只能附身在秘境内的小精怪身上,让这些小精怪变得更加厉害, 刚入门的弟子肉体凡胎, 又怎么会是这些妖气的对手。 只能说, 他也算是倒霉。 几个弟子热热闹闹的送那人离开,虽然话语里满是不舍,但也说说笑笑的,气氛很好, 热闹的声音传到了旁边院落。 一墙之隔,他这边安静得像是无人居住。 宣朗关上门,将说话的声音隔绝在门外,周围无人靠近,他才坐在榻上,将衣衫脱下。 手臂上的血迹已经干透了,变成一片暗红色,被划破的衣衫粘在血痕处,他脱下衣衫时,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他眉头皱起,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嘶——” 宣朗咬着牙将衣衫全部脱下,血痕处被撕扯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来,顺着白皙的手臂流淌。 上山时来得匆忙,也不曾带一些伤药来,若是要去宗门领,恐怕还得麻烦些,将事情原委说清楚才行。 宣朗不想费事,左右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过几日就能好,只是不便叫旁人看出来。 他正打算拿白布随便包扎一下,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宣朗偏着身子回头,便见一身青衣长衫的黎渐站在门口。 “仙长……”他下意识地抓起衣衫遮挡手臂,不想被黎渐看见。 黎渐缓步进来,拂手将房门带上,看着他精瘦且白皙的后背,鲜血还在流,顺着手臂落到腰身处,那一抹鲜红异常显眼。 “受伤了?”他问。 宣朗低着头,没说话,只是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衫。 黎渐又问:“你的剑法是我亲授,秘境中的那些东西不是你的对手,如何还能受伤?” “只是不小心被秘境中的精怪抓伤了……”宣朗稍稍抬眼看他,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 “哦?”黎渐显然不信。 宣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有多少能力他再清楚不过,秘境里的那些小东西怎么可能轻易伤得到他? 但宣朗不想说,黎渐便也不多问,只是缓步走上前,伸手,朝他递出一个白玉青瓷的小瓶子。 “伤得这样深,还带着一丝妖气,若是被其他长老看见,恐怕又要找你麻烦了。” 暗红色的血痕深到几乎能见骨,干涸的血迹上还隐隐透着一丝残余的妖气,连黎渐都能察觉得到,掌门或者其他长老靠近,必然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宣朗身为主角,本就是众矢之的,如今作为仙门之人,身上却带着妖气,叫旁人看见必定要将这事追查到底。 到那时,不仅是他,恐怕所有人的入门考核成绩都将作废。 宣朗垂首接下:“多谢仙长。” 他将衣衫脱下,遮在手臂处,另一边明晃晃白皙的皮肤露出来,虽精瘦,但该有的肌肉都有。 伸手接过白玉瓷瓶时,手臂上隐约可见青筋凸显,纤细又好看。 该说不说,小仙君这身段是真的好看,往常总一身黑衣,到叫人忽视了那黑衣下的一身白皙,就是不知道摸起来手感怎么样,是不是也跟看着似的那样顺滑。 好像躺着摸起来更舒服吧? 咳咳,不对,黎渐陡然一回神。 他在想什么东西,那可是修无情道的小仙君啊,是他这种凡夫俗子能随意攀折的吗? 黎渐打量的视线从他身上落下,眼尾不经意扬了扬,又偏开视线,说: “你伤口上残余的妖气恐怕还得有几日才能散,明日孟长老亲授,若是叫他察觉出来,你有几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孟长老本就对宣朗有意见,佩剑一事更是让他有诸多不满,若是这次被孟长老抓到把柄,这戒律堂宣朗是进定了。 “那……仙长可有什么办法?” 黎渐眼眸一转:“倒是有个法子,你随我来。” 流光阁下有一座碧水泉,自乘云宗立山以来便一直存在,此泉水由山底而来,常年温热,是修仙者疗伤的绝佳之处。 先祖曾在此处疗伤七七四十九天,后而勘破天境,一道飞升,此处又被先祖命名为“药泉”。 不过药泉珍稀,寻常弟子是没有机会踏进这里的,唯掌教弟子及以上者才有进来的资格。 此处山间空旷,偶有鸟鸣声响起,叽叽喳喳的,像是在奏乐一般。且周围山峰林立,丛林环绕,灵气丰裕,不仅可以疗伤,调养生息,更是修行的圣地。 黎渐领着宣朗进去,将人带到泉池旁:“碧水泉灵气丰蕴,不仅可以为你疗伤,还能将你身上残余的妖气化去,你且在这儿泡上一个时辰。” 说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宣朗自己进去。 宣朗看了看冒着热气的泉水,面色有些犹豫:“大师姐说过,这药泉珍贵,寻常弟子不得随意踏入,倘若叫旁人看见……” 他只怕会牵连黎渐。 “无妨。”黎渐说,“我已在外设下结界,不会有人进来,你大可放心。” “可是……” 见宣朗踌躇着不敢下去,黎渐环胸走近他,身体微微向前倾,挑了挑眉梢,打趣着说:“你要是实在不敢,不若……本长老陪你一道下去?” 泉池共浴,坦诚相见,这可是增加好感度的绝佳机会啊。 黎渐一边走近宣朗,一边将手搭在领口处,准备要脱下外袍,清冷的面容带着温和笑意,看得宣朗呆滞一瞬。 片刻,他又恍然回过神来,低下头:“我我我……我自己来就好。” 像逃离似的,宣朗手忙脚乱地往后退,随即一个大步径直跨进泉池中,扑腾起一阵水花。 他瞥着岸上环胸带笑的黎渐,领口稍稍扯开一点,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脖颈,嘴角微扬的笑着,下巴稍稍抬起,脖颈的喉结不清晰的上下滚动。 宣朗看了一眼,便又立马垂下脑袋,将整个人没进泉池中,试图遮住逐渐泛红的耳垂。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黎渐俯下身,伸出一条手臂,骨节分明的指尖勾着宣朗漂浮在泉池中的衣摆,正要将他从池中拉起来。 这时泉水忽然滚动起来,眼前人“哗”得一下从泉水中站起身,被憋得涨红的一张脸出现在黎渐眼前。 黎渐俯身的动作顿住,看着他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脸,泉水湿了发丝,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从鼻梁一直到嘴唇,再到下巴,最后顺着脖颈融进被湿透了的衣衫中。 蓝白的宗门校服被水湿透,紧贴着他的身形,隐约透出一丝白皙的皮肤,精瘦的腰身若隐若现。 黎渐一路看下来,默默吞了口水。 好……这是真的好啊。 黎渐第一次觉得狗系统待他不薄,给他安排了这么个绝色小仙君。 两人脸面贴近,不过一拳的距离,黎渐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粗重的喘息,胸口处上下起伏。 宣朗也愣了一下,眼看着黎渐的脸近在眼前,一瞬间他差点忘了呼吸,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几乎要将眼前人刻进眼眸里。 “仙长……” 宣朗不经意地唤出声,两人立时都清醒过来。 黎渐偏开眼,用袖子擦掉脸颊上不小心溅到的水珠,清了清嗓子,故作无意地起身,说: “泉池边有石岩,你坐在那里就行了,气沉丹田,默念我教你的《清心咒》,疗伤的效果会更好些。” “是,我知道了。” 宣朗小心地向后撤一步,跟黎渐拉开距离,他扶着泉池的边缘,伸手摸索到黎渐说的石岩,然后缓缓坐下。 白色的校服衣摆漂浮在泉水之上,泉中热气上涌,波光粼粼的水面泛着涟漪,总叫人忍不住想下去一探其中奥秘。 黎渐揽了揽袖子,挺直背脊:“你在这里泡上一个时辰,妖气大概就能散干净了。” 见黎渐偏身,似乎是要抬步离开,宣朗忙回头,出声叫他:“仙长……仙长不是说,要同我一起吗?” 说着,宣朗往旁边的石岩上移了几分,给黎渐腾出一块地方来,然后乖巧地抬头看他。 黎渐:“?” 他开玩笑的,这人怎么还当真了? 不过,他要是想攻略小仙君,泉池共浴可是最好的机会啊。趁小仙君现在还单纯可人,他随手一撩不就成了嘛。 不行不行,黎渐想了想,还是不能这么做,他这会儿要是下去了,恐怕就不容易再上来了。 “不了。”黎渐咬着牙,面色淡然地说道,“流光阁福天洞地,灵气充沛,我也需要在此静心修炼一会儿。药泉眼下于我无用,你且在这儿待着,一个时辰后我再来接你。” 说完,黎渐立即迈开大步,拂袖离去,在宣朗看不见的地方长舒一口气。 该死的,他差点被攻略了。 第52章 第43章 攻略43% 黎渐从碧水泉出来, 径直往流光阁中去。 流光阁是乘云宗中少有的洞天福地,灵气充沛之处,比之长秋殿也不逊色, 只不过这处隐蔽,并不在乘云宗众峰之中,所以极少有人踏进这里。 传闻, 这里曾是已飞升东黎仙君的故居, 自东黎在此处飞升离去后,便无人再入住这里。 流光阁多年无人踏入, 四处早已蒙尘,此间无人洒扫, 却还保留着东黎在时的布置, 只是房中摆件上落满厚厚的灰尘。 黎渐推门而入,有风从窗口吹来, 窗口掖了点风口, 连带着屋外缥缈的云雾也一道吹了进来。 窗边薄纱拂起, 像是有人轻轻捻起把玩, 又对着窗口遥望。 从这处看去,一眼便可看见乘云宗的最顶峰,那是时渊时时修行练剑的地方,时至今日还有弟子效仿, 日日在那顶峰之处练剑, 期望着能和时渊一样飞升得道。 房间的一侧屏风中, 黄花梨桌案上还摆着一把通体黑色的七弦琴,琴身意外的保护得很好,周围似有灵气环绕,让它未曾被风霜腐蚀, 一如当年东黎在时的模样。 东黎仙君虽与时渊仙君齐名,但世人对他的印象,大概只有那一袭白衣,飘然若仙,手执一把七弦琴,那是他以此飞升的法器。 东黎最爱木梨花,他所居之处,必有木梨相伴。 他还时常在木梨花树下为时渊执琴,一人弹琴,一人练剑,为人乐道哉。 黎渐本想寻一处干净的地方闭目打坐,在这里等上一个时辰,时间到了再回去接宣朗的。这四周灵气极好,或许可助他这一身的修为更上一层。 可他看着那把琴,竟不自觉的走上前,仿佛对它十分熟悉一般,伸手轻轻抚上琴身。 待他指尖触到琴身的一瞬,七弦琴四周立时爆出一道剧烈的光芒,丰蕴的灵气从其中散出,将黎渐笼罩其中。 “这是……” 黎渐被七弦琴的灵气包裹其中,浓郁的灵气如溪流一般缓缓流淌进他的身体里,明明是旁人的灵气,却意外的能与他相合。 灵气入身,黎渐不仅没觉得有任何不适之处,反倒觉得十分舒服,仿佛原本就是他的修为一般。 他缓缓闭上眼,聚气在丹田内,正打算运转周身修为,将这灵气全数吸收。 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似是有隐约的片段闪过,不很清晰,那一瞬他仿佛来到了一座缥缈的峰顶。云雾在周身缭绕,有一白衣人立身在峰顶的悬崖上,长风将他的衣摆吹起,白衣墨发,衬得那人仙气飘飘,恍若天上仙。 峰顶的崖边一棵百年生的木梨花树亭亭而立,纯白的花朵在风中怒放,任凭狂风如何裹挟,它亦骄傲的绽放在枝头,绝不随风飘散。 那白衣人回过身来,黎渐清晰地看见他手中正执着一把通体黑色的七弦琴,琴身灵气环绕,堪比任何一个绝世奇珍。 黎渐看不清那白衣人的面容,只能听见他清冷的嗓音低唤一声: “时渊,你来了。” 他朝自己笑,笑得那样灿烂温和,仿若画中人走出来,又似天上仙落下凡尘。 黎渐正要上前,想问问他是谁,蓦地,身后陡然闪出一道凌厉的剑锋,如寒冰一般刺得人骨头都发凉。 他立即回过头去,便见一个身穿蓝色长袍,手执寒剑的人踏雾而来。那人的剑锋带着淬冰的凉意,裹着缥缈的云雾,所过之处皆化为寒冰。 可待他走到白衣人面前时,那些寒冰却陡然消散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然后,黎渐就听他说:“你在这儿,我如何能不来?” 白衣执琴,寒剑淬冰,黎渐恍然,这二人便是闻名于世的东麓山双仙,东黎和时渊。 他居然不小心闯进了七弦琴尘封的记忆。 等黎渐回过神来,时渊已经挥舞起手中寒剑,凌厉的剑锋在崖边闪出层层冷光。东黎盘身在木梨花树下端坐,将七弦琴置于身前,拂手为他伴奏。 琴声时缓时疾,剑锋亦随之舞动,随着东黎抚琴的动作戛然而止,轻缓的流光从琴弦迸发出来,与时渊寒冰的剑锋相对,霎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骤风。 骤风将木梨花吹落,在崖边随风狂舞,落在琴弦上,也落在挥斥而出的剑锋上。 这便是世人口中传闻二人舞剑弹琴时的模样。 接着画面一转,周围是层层的山峰笼罩,黎渐只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山谷中,峰顶黑压压的密林将天光遮掩,他站在谷底,面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潭。 “轰隆”一声巨响,黑潭立时爆发出一柱冲天的水花。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黑蛟从潭底直蹿而出,两颗赤红的眼睛冒着火光,张开血盆大口,正朝着黎渐扑来。 黎渐正要抬手去挡,这时周身响起泠泠的琴声,碧色的流光带着威慑,将黑蛟困于原地。 他一偏身,东黎就站在他身侧,手执那把黑色的七弦琴,神色肃穆,与之交战。 两人一来一往,黑蛟不是东黎的对手,立时便落了下风,眼见打不过他,黑蛟微一俯身,便径直钻进潭底。 直到黑潭重回死寂,东黎才收起七弦琴,缓步上前。 他闭上眼,掌心运气,嘴里默默念着咒诀,蓦地,黑潭之中泛起漩涡。漩涡之下,一柄通体墨色的长剑正立于岩石之上。 黎渐眯了眯眼,再打量一番,要是他没看错,这便是他后来送给宣朗的那把……青山剑! 早听说东黎曾广寻天下,只为找到这把剑送给时渊,原来竟是这样来的。 青山剑悬浮于黑潭之上,东黎勾了勾手,那柄剑竟慢慢地朝他移过来。 就在青山剑将要到手的时候,黑潭的一侧又泛起一阵强烈的漩涡,黑蛟似是不满,亦不想将青山剑拱手相让,又立即从潭底蹿出,趁东黎不注意,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他。 黎渐拧眉,想开口叫东黎,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 就在黑蛟锋利的尖牙要靠近东黎时,七弦琴从广袖中飞出,“铿”得一声与黑蛟对上。 琴声响,琴弦断,最后空空的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东黎反手握住青山剑,抬手一挥,剑锋便如刀斧般劈向黑蛟,又一剑扎进它的命门中。 巨大的黑蛟沉沉地落在水面上,炸起水花,挣扎了一下,又缓缓沉入潭底,最终消失不见。 黎渐眼看着东黎将青山剑收起,又转身召回那把七弦琴,琴弦已经崩裂,将原本油润的琴身划出数道刮痕来,看样子是难以修复了。 这可是他的法器,黎渐有些诧异,他为了帮时渊拿到青山剑,居然舍得赔上自己的法器。 修仙者以何物入道,便可以何物为自身法器,与之修炼,数十年或百年,日日修行相伴。法器一旦生了灵,就能与修者灵气相通,勘破境界的机会也越大。 可以说,法器是修者的第二条命。 况且东黎这时还未飞升,失了本命法器,就是将飞升的机缘亲手毁掉。世人苦苦追寻的,他却视若无物。 黎渐正想着究竟是何种情谊,能让东黎待时渊至此,一眨眼,周身的漆黑消散,他又回到了乘云宗的最顶峰。 东黎与时渊并肩立于峰顶,身旁是木梨花树相伴,脚下缥缈的云雾卷着崖底狂风,然后他将青山剑拿出来,递给时渊,说: “送你的,喜欢吗?” 东黎微微偏眸,目光凝视身旁人的神色,黎渐虽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依旧能感觉到他上扬的嘴角,和那一双晶亮的眼神里隐隐透着的期待。 “这是青山剑?”时渊打量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通体漆黑,如滴墨一般,又似青山沉重,削铁如泥,那必是青山剑不假。 时渊看他:“青山剑消失已久,听闻被镇于黑潭之下,且有千年黑蛟护法,想去一探究竟的修者无数,却始终无一人能踏进黑潭边缘。” 东黎淡然道:“不过区区一只黑蛟,我尚能应付得了,只要你喜欢就好。” 以他的天资和修为,连七弦琴都能修出灵气,区区一只千年黑蛟确实不在话下。 “喜欢。”时渊说,“只要是东黎送的,我都喜欢。” 青山剑是闻名天下的奇珍,时渊是剑修,自然对这稀世珍宝无法抗拒。 他说:“我想试一试,东黎,你为我抚琴伴奏可好?” 东黎垂眼,面色有些犹豫:“今日恐怕不行,七弦琴……损坏了一些,我还在修复,过些时日吧,等我修好了再来为你伴奏。”森*晚*整*理 他没告诉时渊,但时渊仅仅是看着他的神色就已经猜出来了,他们是那样好的关系,是彼此的知己,时渊又如何能不懂他呢? 时渊没拆穿,只是默默地点头,应下声来。 时光过了几日,乘云宗依旧是千百年不变的模样,流光阁内,东黎手指轻抚琴弦,他终于将七弦琴修复好了。 只是琴身可以修补,损失的灵气可以召回,但琴弦一换,总归是不如往昔一般。 第53章 不知,还能不能助他一道飞升仙境了。 东黎面带惆怅,陷入沉思,他知道时渊的野心,亦知晓时渊的天资超乎寻常。尤其近些时日,宗门上下都在探讨,说时渊是仙门第一剑修,只需稍加修炼,飞升指日可待。 说不定哪天陡然勘破天境,就能一道飞升。 可他呢,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机缘。 他与时渊同门修行数年,他曾答应过,不论时渊去哪,他都一定会陪同到底。可倘若时渊果真飞升,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陪着了。 他不想离开时渊的身边。 …… 翌日,两人相约一道下山历练,途径一座空山,正与一只千年蛇妖交手。 眼见明攻不敌,不是二人的对手,蛇妖设下魅惑阵法,将两人困在其中。东黎立时奏起清心音,时渊趁势攻击,两人默契配合,三两下就将千年蛇妖收入囊中。 可就在东黎将要收手时,七弦琴的琴弦蓦地一下崩裂了,琴弦反噬回来,不甚划伤了东黎的手,震得他接连后退两步。 “东黎!” 时渊反手收了剑,飞身落在东黎身旁,一手护在他背后,神色担忧。 “琴弦怎么断了?还未修好?”他问。 东黎抚着琴弦,掌心血还在滴,落在琴身上,一瞬间便隐没进去,消失不见了。 他摇摇头:“无碍,新琴弦总归是要磨合磨合才能顺手的,七弦琴灵气损耗过多,还需时间慢慢调息。” 新琴弦还没能与琴身相融合,确实撑不起那么强劲的灵力爆发,会再次崩坏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他没想到会那么快,而且还是在时渊面前。 东黎拂去掌心血迹,站稳了身子,安抚似的笑了笑:“我如今没了顺手的法器,此番历练,恐怕就要劳烦你多照顾了。” “我何时不曾照顾你。”时渊说道。 是了,以往每次他们一道下山历练,总是时渊冲锋在前,东黎居于其后,或看戏或抚琴,除非遇到连时渊都难以敌对的妖邪,他才会出手,以琴声相助。 这么看来,他确实享受了时渊不少照顾。 东黎将琴收起:“如今在宗门历练,自然是可以,他日你若得道飞升,只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故作无意地说着,眼神却小心打量着时渊,语气带着试探。 闻言,时渊却道:“你也同掌门一样打趣我?” 宗门里,人人都说时渊有飞升成仙的资质,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但飞升的机缘可不是说来就来的,谁也不知那一日何时会来。 一年、十年、或者还要更久,只是旁人说得多了,连时渊自己都有了些压力。 东黎摇摇头:“我只是怕,若是不能与你一道飞升,你我二人的情谊,是否会就此断了。” “不会。” 时渊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他的想法。 他说:“就算我先你一步飞升,我也会在东麓山上等着你。” “可若是我……”东黎顿了顿。 可若是他没有这样的机缘,又或者他要修炼更久的时间,才能追上时渊的步伐呢? 没等东黎说完,时渊便站在了他面前:“伸出手来。” 东黎不懂,但看着时渊肯定的目光,还是照做了。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眼前人随即握上他的手腕,另一只长袖轻拂,便在他掌心化出一把赤红的七弦琴来。 “这是……” 东黎打量着手中琴,通体赤色的琴身,红到隐隐泛起墨色,琴身厚重且带着沉墨一般的香气,让人闻之身心舒畅。琴弦坚韧,且细若无物,触感顺滑,不似寻常。 时渊解释道:“这是上次我去南海历练时寻到的千年沉木,我以南海鲛丝为弦,亲手为你制作了这把七弦琴。” “你亲手所制?”东黎愣怔一瞬,“你我日日一道修行,我却从未发现。” 时渊说:“上次见你琴身有损,便想着送你了。南海鲛丝可御魔气,且不易损毁,我在琴身还加注了灵力,无需你日日修炼,便可与其灵气相通。” “我为它取名……溪池。” “溪池?”东黎垂眸,“溪与池皆为水,与我的水系灵根相合,这名字我喜欢。” 主要是时渊亲手为他所制,时渊取名,他自是欢喜的。 “千年沉木和南海鲛丝都是极具灵气之物,一定能助你勘破天境,相信我,东黎,你一定也有飞升的机缘。” 说罢,时渊反手收起佩剑,继续抬步往前走,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历练之路要走。 东黎立在原地,看着时渊离去的背影,身量很高,背脊挺直,墨蓝色的长袍随风飘起,佩剑负在身后,像极了一个云游四方的闲散剑客。 “时渊……” 他出声,叫住时渊。 眼前人回过身来,在层叠的山峦间朝他浅浅一笑,他说:“不必担心,不论凡间还是仙境,你我永远都是挚友。” 东黎“嗯”了一声,嘴角的笑意在时渊转身后渐渐淡去。 只是……挚友吗? 第44章 攻略44% 眼前的画面抖了抖, 似乎是被什么打断了。 黎渐本想继续看下去,七弦琴突然收了灵力,体内源源不断涌入的灵气骤停, 他蓦地睁开眼,又重新回到流光阁的屋子里。 长舒一口气,黎渐顿觉体内的灵气充裕起来, 他看着桌上的七弦琴,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把七弦琴应该就是东黎损毁的那把,飞升之后, 他便将这把琴留在流光阁里,以自身灵力尘封, 随之封印的还有他曾经和时渊的那些记忆。 他一直暗自喜欢时渊, 却又不敢开口坏了两人的情谊,因此成了执念, 在飞升之时, 他将所有执念封印在此。 只是这么多年来, 不曾有人踏入过流光阁, 便也无人知晓此事。 黎渐正想着,忽然眼前一道灵光闪来,他抬眼,就见掌门的传信飘来。 他说:“速来长秋殿。” 掌门师兄有什么要紧事这么着急找他? 黎渐猜不到, 但也没敢在流光阁继续停留, 他将七弦琴摆正放好, 关上房间的门窗,这才从流光阁中离开。 他正要念起咒诀,瞬移到长秋殿,忽然想到宣朗还在碧水池中, 说好一个时辰后去接他的。 时间还未到,掌门师兄又催得急,黎渐甩起一张符篆,还是决定先去长秋殿看看。 黎渐匆忙到了长秋殿外,此时段青黛和江归远也恰好走过来,两人立时下了台阶,朝他一拱手:“黎长老。” “掌门找我何事?”黎渐问。 段青黛说:“方才山下有弟子回来报信,大约是为了白鹭洲历练一事。” 黎渐点点头,他似乎听掌门师兄提起过,入门考核那时他同掌门师兄打赌,他输了便要替掌门带弟子们去历练的。 不过,不是说下个月才开始的吗? 长秋殿的门打开,黎渐径直往里去,段青黛在身后,跟江归远嘱咐:“江师弟,你先在此等候,等我出来再随你去处理。” “好的,大师姐。” 江归远刚从山下回来,还有些风尘仆仆,但段青黛开口,他自然是要照做的。 黎渐将要踏进门的动作一顿,随即转过身来,看向江归远,说:“我记得,你也是掌教弟子?” 没想到黎渐会忽然叫他,江归远立即点头:“是,黎长老。” “你既然无事,那便帮我去办件事吧。”黎渐说。 “长老请吩咐。” 黎渐道:“帮我去碧水池把宣朗接出来,他没有修为,恐怕过不了那道结界。” 流光阁外有结界,唯有掌教弟子以上可随意进入,普通弟子是没有这个资格的,黎渐担心自己不去接他,宣朗怕是出不来。 “什么?宣朗在药泉?” 这话是段青黛说的,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看向黎渐。 黎渐:“嗯,他在秘境中受了点伤,我就让他去药泉疗伤了。” “可……”段青黛将要出口的话又噎了回去,她立时低下头,瞬间反应过来,没敢继续反驳黎渐。 黎渐要做的事,不是他们这些弟子可以随意置喙的,段青黛时刻谨记。 看着段青黛的神色,江归远也没敢开口,连段青黛都不敢说出口的话,旁人自然也是不能的。 于是他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了一圈,自觉地默默闭了嘴。 “黎长老放心,我这就去。” 黎渐:“麻烦了。” 长秋殿的门打开又关上,外面看不见里面人在说什么,里面自然也不清楚外面的事。 黎渐进长秋殿后不久,江归远就去了药泉将宣朗带出来,紧接着整个宗门上下都传遍了,黎长老再次为宣朗破例,让他进入药泉疗伤,而且还让二师兄亲自将他接出来。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于是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个宣朗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居然能让黎渐屡次为他破例,甚至不顾宗门规矩,让一个新入门的小弟子进入流光阁? 第54章 弟子们茶余饭后都在讨论这个事。 “你们说,黎长老跟这个宣朗,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啊?” “我听说啊,仙门以前就有长老好男色,看见长得好看的小弟子就收入门内,明面上是收了弟子,实际关上门就是私养的男宠。” “真假?可我看黎长老不像是那样的啊,而且他多年闭关不出,一心扑在修行上,哪还有心思想那事?” “你不懂了吧,就是多年闭关,不喜欢接触人的才会有这种想法啊,你看那个宣朗,长得白净又好看,连那些师姐师妹都要多看两眼,黎长老会看上不奇怪。” “原来如此啊,黎长老看着跟天仙似的,没想到竟也有这种癖好。” 长秋殿中,掌门稳坐高位上,黎渐立身一侧,禁不住摸了摸鼻子。 “掌门师兄,有什么要紧的大事,还要传信叫我来?” 掌门起身:“怎么,耽误你的好事了?” 他耳目清明,灵气传信飞到何处,他再清楚不过。流光阁那处,可不是一般人能随意进去的,有人擅自闯入,他自然也知晓。 “那倒不是。”黎渐悻悻道,“我这不是关心宗门的事嘛,师兄总说我闲散不管事,我当然要勤快些表现了。” 掌门无奈摇摇头,叹息一声,又道:“找你们来,主要是为了下月白鹭洲历练一事。” “今日山下弟子来报,说太始宗晋极真人传信来说白鹭洲秘境提前打开了,让各宗门要去历练的弟子提前收拾行程上路,不要错过时机。” 白鹭洲秘境是仙门弟子历练的绝佳去处,每两年才打开一次,里面不仅有精怪让弟子们历练,而且宝贝众多。去参加历练的弟子不仅能提升修为,运气好的还能带回一把趁手的武器。 只不过白鹭洲不属于任何宗门的管辖范围,且其中精怪聚集,孤身进入难免会有危险。所以各宗门参加历练时,必定会选一位宗门内修为极高的长老或大弟子带领。 这回恰好黎渐在。 “提前打开了?”黎渐拧了拧眉,“往年白鹭洲秘境不都是固定时间打开,这么多年都没变过,这回怎么突然提前了?” 黎渐虽没参加过,但多少也听说过一些。白鹭洲中聚集了仙门内多数的精怪妖邪,也是藏宝众多之处,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成了仙门弟子们历练的去处。 但白鹭洲地处仙门与魔族的边界,寻常修士不敢随意踏入,多数结伴而行,听说上一次还是孟长老亲自带队去的。 每年到了时间,秘境都会自行打开,一直都是如此。这回突然提前打开了,必定是有什么问题。 掌门拂手扫过面前的灵石,眼前立时显现出白鹭洲秘境打开的模样。 太始宗离白鹭洲最近,他们既发现了,那么消息自然已经传遍了整个仙门,此时已经有仙门修士源源不断的往里面进了。 “秘境有异,必定是其中出了什么问题,只是我现在无法派弟子前去探查。”掌门看向黎渐,“所以这回你亲自带弟子去历练,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说着目光偏向段青黛:“青黛,你也去。” 段青黛拱手:“是,掌门放心,弟子一定平安带弟子们回来。” 掌门道:“此番有黎渐在,我是放心的。” 他对黎渐的能力再了解不过,纯净的水系灵根,再无第二人。别说秘境中的精怪了,就是整个仙门也没几人是他的对手,就算秘境中出了什么问题,黎渐也一定能全身而退。 再不济,还有宋执渊…… 想到这儿,掌门垂下眼,负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他掐指一算,似乎并不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宋执渊。 黎渐并没注意到掌门眼里的意味,只听得掌门师兄如此信任他,便立即兴冲冲地上前:“师兄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让他们安然无恙回来的。” 掌门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些什么,对段青黛嘱咐:“这次新入门的弟子也带上吧。” “新入门的弟子?”段青黛迟疑了一下,“可他们大多修为低微,经验也不足,若是贸然进入白鹭洲,怕是会遇到危险。” 新入门的弟子还没修炼多久,才刚刚通过入门考核,修为微乎其微。只练练剑法,在宗门内对付一些初级精怪还行,要是遇上些厉害的妖邪,怕是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吧。 段青黛实在有些担心,她也怕自己照顾不周到,让这些弟子受了伤,有负师门嘱托。 于是她偏身看向一旁的黎渐,求助似的朝他开口:“黎长老,您说呢?” 突然被点名的黎渐瞬间回神,想了想,说:“既已入门,历练历练,也不错。” 正好,他正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把宣朗也带上呢,掌门师兄就给他机会了。 “黎长老?” 段青黛有点不可置信,怎么连黎渐都同意? “白鹭洲秘境机会难得,正巧也让他们去见见世面,知道真正的仙门历练是什么样的,不然他们还以为都跟入门考核似的过家家呢。” “可是……” 黎渐朝她递了个眼神,安抚道:“放心吧,总归是乘云宗的弟子,就算修为再差,也不至于丢了宗门的脸面。” 段青黛:“……” 她那是怕他们丢人吗,她那是怕他们丢命啊! 最终还是掌门大手一挥,打断了段青黛的话,吩咐说:“就按黎渐说的办,去让弟子们收拾收拾,明日便启程前往白鹭洲吧。” “是,弟子遵命。” 段青黛走后,掌门才起身,缓步走下玉阶,他立身在黎渐面前,斟酌着说:“此番前往白鹭洲历练,我将这群新弟子完全交托于你,尤其宋执渊。” 黎渐颔首:“师兄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我的意思是……”掌门顿了顿,“你要将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为何?”黎渐不明白。 一个新弟子而已,掌门师兄为何要他寸步不离的保护,难不成这人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身份? 掌门没过多解释,只是笑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第45章 攻略45% 白鹭洲坐落于一座巨大的山谷之中, 四周密林环绕,山谷的入口处立着一块巨石,上面漂浮的大字刻着“白鹭洲”三个字。 若非秘境自行打开, 旁人即便到了门前,也寻不着入口半分。 黎渐带着弟子们匆匆赶到时,山谷前已陆续赶来不少修士, 各宗门弟子穿着校服, 手持佩剑,围作一团, 明眼都能认得出是来自哪门哪派的。 乘云宗的飞船落下,黎渐领着一行弟子往入口去, 远远就见几个黑衣红带的修士往这处来, 为首的打量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黎渐身上。 “这便是乘云宗派来历练的弟子?” 说着, 黎渐听见对方冷哼一声。 “泛泛之辈, 也不过如此。” 那人身后的修士也跟着应和:“就是, 乘云宗身为第一仙门, 竟然只派了这么几个寂寂无名的小弟子来,难不成果真是没人了?” 他们旁若无人的说笑着,根本没把黎渐几人放在眼里。 闻言,段青黛将要上前说话, 黎渐抬手制住了她的动作, 问:“哦?那不知阁下又是哪门哪派来的弟子?” “我?说出来怕吓死你。不过看在你们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弟子的份上, 本大爷就大方的告诉你们。” 温潮生理了理袖口,昂起下巴蔑视黎渐,清清嗓音,说:“本大爷乃天元宗宗主之子, 温潮生是也。” “天元宗?”黎渐想了想,好像听说过。 温潮生高傲的一抬头:“怎么,知道怕了吧?” 黎渐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嗯,确实该知道怕。” 只不过,怕的不是他。 黎渐闭关多年,仙门之中鲜少有人见过他,只听说过乘云宗雾玉崖上有一位极厉害的长老,名唤黎渐,再多的便无人知晓了。 眼前人不认识他,又见他面容年轻,同一群小弟子们站在一处并无突兀之处,除了性子稳重些,这张脸也确实好看了些,便也以为他是乘云宗寂寂无名小弟子其中一个。 此番乘云宗来参加历练的一行人中,唯段青黛一人是仙门中的熟面孔,大家都知道她是乘云宗的大弟子,但又见她是女流之辈,素日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往常参加历练时,乘云宗都会有一位长老随同,大家多少要给前辈些面子。 而今日他们以为此番只派了段青黛一人带弟子前来,就连面上的寒暄也不装了。 其他宗门从他们身旁路过,也想停下来看看戏,不过碍于乘云宗的名声,还是作罢了。 只瞥了一眼,便匆匆离开。 没听出黎渐话音里的调侃,温潮生自以为黎渐是怕了他,于是摇头晃脑的嘲讽道: “既知道怕了,那还不赶紧让开,让本大爷先进去。反正就算让你们进去,也只有给那些妖邪喂口粮的份。” 第55章 身后一行弟子听着他这话,也立时站不住了,纷纷想上前同他较量一番。 段青黛看了眼黎渐的神色,知道他为何不同这人计较,于是一个眼神瞥过去,示意弟子们不要在这里惹是生非。 黎渐打量着温潮生得意的神情,但笑不语,他没同温潮生等人争执,反倒是稍稍朝后撤了一步。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样的道理,黎渐还是懂的。 不过……倘若今日是他一人遇到这群不懂事的小纨绔,黎渐一定亲自教会他们什么叫尊师重道! 左右为了身后这群小弟子,他能忍就忍了。 眼看着黎渐的动作,温潮生笑得越发嚣张,他朝身后一撇眼,面露得意之色,又不屑地白了黎渐一行人一眼。 “算你识相。” 他说着,正撩开长袍往前走,路过他们身侧时,又瞥了眼站在众弟子之前的段青黛。 “女流之辈,学什么修仙,不如趁早回家嫁人生孩子吧。” 段青黛原本低着眼,不想看见他们嚣张的模样,听见这话,眼睛立即瞪着温潮生。 她咬着牙,掌心紧紧攥住,生怕控制不住自己,下一秒手里的佩剑就飞到温潮生的脸上去了。 但温潮生丝毫没把她的怒意放在眼里,他素来看不上修仙的女子,总觉得那些女子不仅愚笨,还喜欢给旁人拖后腿,一点苦头都吃不得,简直麻烦死了。 在他眼里,女人就该老老实实居于闺房,做自己该做的事。修仙这种拯救苍生的事,本就该是男人来做,大丈夫才能顶天立地。 如今他看着堂堂第一仙门的乘云宗,居然是一个女人站在众弟子之前耀武扬威,心下越发唾弃。 “我看啊,乘云宗是应该没落了,往后第一仙门的名号就留给我们天元宗吧。” 黎渐正低头整理袖口,闻言,眉梢轻轻一挑,他抬眼,皮笑肉不笑地凝了温潮生一眼。 宣朗站在他身侧,看着黎渐陡然变幻的神色,只见他面上笑意更显,心下便明了了。 仙长这么笑,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原本还闲散无事的黎渐,下一秒就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篆来,指尖微动,立时便甩在了将要进门的温潮生身上。 紧接着,温潮生刚要踏进入口的脚登时收了回来,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温潮生在众弟子的凝视下,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天元宗随行的弟子们都呆住了。 “少宗主?” 他们不明所以的上前,试图拉着温潮生的手,但温潮生不受控制的甩开他们,又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少宗主!少宗主您这是在做什么呀?” 一群人紧张的围上前,眼见温潮生中邪了似的狂扇自己巴掌,想伸手阻拦也不敢,生怕被自家少宗主迁怒。 他们不敢动温潮生,便质问起了黎渐:“你对我们少宗主做什么了?” 黎渐耸耸肩,一摊手,面露无辜之色。 他能做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小弟子”而已,能对堂堂天元宗的少宗主做什么。 齐竟遥稍稍往前探了个脑袋,也学着温潮生方才的样子,嘲讽着说:“哟,扇得这么狠,该不是老天爷开眼,遭报应了吧。” 话音还未落,一群人恶狠狠地眼神瞪过来,齐竟遥立时被他们的气势吓到,赶紧又缩着脑袋躲回宋执渊身后去了。 天元宗弟子还在叫嚣:“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少宗主是什么身份,就是你们乘云宗各峰长老来,都得给三分薄面。无知小儿,你们这么做,就不怕得罪我们天元宗吗!” 齐竟遥在宋执渊身后撇了撇嘴:“我们做什么了,谁看见我们动手了,明明就是他自己打的,说话要讲证据的好不好。” 他一个从来不讲理的人,这会子都觉得对方蛮不讲理了。 “你们……” 天元宗弟子气急,却又拿他们无可奈何。 听见响动,入口两侧正匆匆赶来的其他宗门也禁不住停下来看戏,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看着往日鼻孔朝天的温潮生,此刻就站在秘境的入口处,对着众人扇自己巴掌。 天元宗的颜面,就算是毁在这儿了。 不知扇了多少下,温潮生才恍然缓过神来,他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一下一下的往自己脸上扇,一边试图压制,一边瞪着黎渐。 “你……啪……你到底……啪……对我做什么了……” 黎渐负手走上前,打量着温潮生已经被扇红了的两边侧脸,摇摇头,说道:“没做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乘云宗即使没落了,也不是随便什么宗门都能代替的。” “况且……” 黎渐啧啧叹了两声,“你身为天元宗少宗主,连我都打不过,还妄图取代乘云宗第一仙门的位置?” 呵,简直就是在做梦! “大言不惭!”温潮生咬着牙,脸颊被打得红肿起来,“有本事你就放开我……啪……我们明明白白的来……啪……较量一场!” 黎渐道:“你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瞧瞧,这白白嫩嫩的一张脸,被自己揍得惨不忍睹,都快肿成猪头了,还不忘跟他叫嚣。 温潮生面容逐渐扭曲的看向黎渐,又恨自己无能为力,反抗不了。 “你!你知道……啪……得罪我……啪……会有什么样的……啪……下场吗!” 黎渐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身体稍稍前倾,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温潮生。 “所以……会有什么下场呢?” 对上黎渐含笑的眼眸,温潮生原本瞪圆的眼睛登时回缩,咬紧牙关的动作也僵住,恍惚间,竟有一瞬失神了。 若不是下一秒火辣辣的巴掌继续打在脸上,他险些以为是自己的心在狂跳。 温潮生咬了咬牙:“你给我……啪……等着!” 他暗自发誓,他要是不让黎渐知道得罪天元宗的下场,他就不叫温潮生! 黎渐向后退了一步,像是生怕他不小心碰到自己似的:“既然温少宗主有事要忙,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说罢,不待温潮生张嘴,黎渐便转身拂袖走到入口前。 “青黛,到前面来带队。” 黎渐一身素色长袍立在巨石旁,偏身看向从方才就没动过一步的段青黛。 他知道,刚才温潮生“女流之辈”的话,惹她不悦了。 但碍于他在,段青黛才没动手。 可她既是乘云宗大弟子,凭自己堂堂正正坐稳大师姐位置的掌教弟子,又怎么能平白无故受人言语侮辱? 黎渐招手,将她唤到队伍之前,扬声朝众人道:“我乘云宗的大弟子,本就该在站这里,无需为乌糟鼠辈让路!” 其他弟子紧随其后,齐竟遥路过温潮生身边时,还不忘朝他啐一口:“你还看不起女流之辈,让你两个你都不是我们大师姐的对手!” 齐竟遥虽然对段青黛颇有微词,也甚是惧怕她,但宗门大师姐的名号他还是认的,谁也不能说段青黛不配这个位置。 乘云宗弟子接连往里面进,温潮生的巴掌刚好打完,他抬手指着人群最后的黎渐,扬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名号来,本大爷非要让你好看不可!” 说他是乘云宗的小弟子,可连段青黛这个宗门大弟子都对他恭敬有加,委实不合礼数。 但若说他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温潮生在脑海里思来想去,乘云宗上下哪个有名有姓的大能修士他不知道,偏生这人他没有一点印象。 而且,这人分明长得如此年轻,样貌……倒也算得上好看,顶多是个小白脸吧,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弟子们刚好进完,最后一个是黎渐,他听见温潮生的声音,头也没回地应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黎渐。” “黎……黎渐?” 温潮生抬手指着他的动作顿住,脑海间忽而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迟疑着开口:“你是……乘云宗,雾玉崖的那位长老……黎渐?” “记着我的名字,我等你来找我算账。” 黎渐应和的声音隐没在秘境的入口中。 他的话音落在耳朵里,温潮生登时脚下一软,禁不住倒退一步。控制符篆的效用已经消失,有人替他从身后摘下来,恭恭敬敬递上前。 温潮生指尖捻着那张薄薄的黄符,上面控制的咒语已经消失了,只有一张废弃的空白黄符,但足以证明对方的身份。 他爹曾经说过,雾玉崖上的那位最擅符篆之道,他的控制无人能解开。 如今看来,果然是那位了。 不过,不是说那位长老闭关多年都不曾出现吗,怎么忽然有空带新弟子来白鹭洲历练了? 天元宗其他弟子还不知道黎渐的身份,只听得他竟如此嚣张,敢在他们少宗主面前叫嚣,到底是无知小儿,丝毫不知天高地厚。 第56章 几个弟子在温潮生身边吹捧道:“什么黎浅黎深的,区区一个乘云宗小弟子,居然拿着一张符纸装神弄鬼,简直就是不把我们天元宗放在眼里!” “就是,少宗主,这口气咱们不能忍,要不要回去禀报宗主,给他点颜色瞧瞧。” 温潮生一脚踹过去:“胡说八道什么,一群蠢货,你们连黎渐都不认识,还敢禀报到宗主面前?” 就怕禀报完之后,被罚的是他自己! 雾玉崖的黎长老,那可是乘云宗掌门最宝贝的小师弟,为人更是神秘莫测,无人知他何时入门,更不知他因何成为雾玉崖之主。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位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得罪的。 连他爹听见黎渐的名号,恐怕都得让三分薄面,更别说自己方才还大言不惭的叫他给自己让路。 想到黎渐方才离开时的话,温潮生心道,糟了,他才是得罪了那位最记仇的! 第46章 攻略46% 黎渐等人进入秘境时, 已经有不少宗门弟子陆陆续续进来了。 秘境开启的时间有限,且其中的妖兽和宝藏更是不易寻得,各宗门便争先恐后的往里进, 生怕落在旁人之后,就寻不得什么好宝贝了。 乘云宗此行来了十余人,森*晚*整*理若是一路走, 目标确实有些太明显, 于是黎渐提议他和段青黛各带几个弟子去寻宝,这样找到妖兽历练的几率也更大些。 段青黛点头应下, 随即简单分配了一下。 无需多言,宣朗自然是要随行黎渐的, 段青黛心中有数, 便点了几个弟子随同自己。 她看了一圈,余下弟子中唯有宋执渊的修行还算不错, 若遇危险, 他应当能同自己一起保护其他弟子。 于是段青黛抬手指向宋执渊, 正要叫他的名字, 不料黎渐忽然开口,说道:“宋执渊随我一起。” 闻言,宋执渊立时抬眼看向黎渐,眼神里带着一丝诧异和惊喜。 他没想到黎渐会主动将他要去。 宋执渊抿着嘴角的笑意, 一颔首, 往黎渐身后站了站。 段青黛听着, 先是一怔,也没想到黎渐会主动要宋执渊,她记得黎渐先前对宋执渊并没什么偏向的。不过既然黎渐开了口,段青黛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她点点头, 看了眼已经站在黎渐身后的宋执渊,目光又转向最后一个还没被点名的齐竟遥。 “那……齐竟遥就跟着我吧。” 她语气里多少带着勉强的意思。 任是谁,在宋执渊和齐竟遥两人之间,应该都会选择宋执渊的。 毕竟,谁也不想给自己带一个麻烦在身边,还是个惹人嫌的麻烦精。 齐竟遥听着段青黛点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愣,他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宋执渊,随后不情不愿的走向段青黛身后。 要不是实在没有他说话的权利,他还是觉得跟着宋执渊比较有安全感。 这次来的弟子里,多数是新入门的,唯段青黛一人算得上是白鹭洲秘境的“老熟人”,每次秘境历练,她都会随同一道来带队。 未免新弟子们不懂规矩,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让大家陷入危险,段青黛提前跟他们嘱咐了两句。 “在这秘境之中,连花花草草都不是寻常之物,大家最好小心谨慎,不要随便乱碰,免得遇到危险。” 齐竟遥耳朵里听着,眼神却在周围打量:“我看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安静得很,会有什么危险?” 段青黛目光凝视他:“有些妖兽善于伪装,变幻莫测,让人防不胜防,大家最好提高警惕,不要掉以轻心,免得落入妖兽之口,成为它们的腹中餐。” 她目光冷冷的凝视,面上没有一丝情绪,说得一本正经,果真将齐竟遥吓住了。 但她并不是在吓唬齐竟遥,历年来在白鹭洲历练中,被妖兽吞吃消失的修士加在一起,也该有个小宗门那么多了。 即便如此,各宗门弟子还是络绎不绝的往这里进,宗门修仙不易,想得到机缘更是不易,只要有一点历练的机会,他们都不会轻易放过。 新入门的弟子们到底没经历过,以往在世家中也没参加过真正的历练,甚至有些新弟子在入门前脸妖兽的模样都没亲眼见识过,说到会有危险,大家免不了心里担忧。 有弟子害怕地问:“那……那我们不会有危险吧?” 他们入仙门是为了来修行,光耀门楣,可不是为了留在这里给妖兽当口粮。 段青黛视线看过去,刚要开口,便听黎渐说:“白鹭洲秘境分为内外两境,我们现在所在之处是外境,妖兽并不集中,且修为皆在金丹之下,你们若是齐心协力,对付一只妖兽不是问题。” “那内境里又是什么样的呢?”齐竟遥问。 黎渐余光瞥了他一眼:“内境中妖兽的修为多是在千年之上,寻常金丹修士都不一定是它们的对手,所以历练时极少会有人往内境中去。” 他顿了顿:“但这也不是绝对的,毕竟修为越高的妖兽守护的宝藏就越是珍稀,但凡有点能力的,也都想进去试一试。只不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也没几人能安然无恙的从内境中拿出宝贝来。” 黎渐虽说没亲自来历练过,但关于白鹭洲的事情,他倒是了解不少。 似乎,隐约觉得原身应该是来过的。 毕竟仙门中的弟子入白鹭洲历练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事,即便是已经成为乘云宗首座的掌门师兄,在他还是普通弟子时,便已经从白鹭洲中历练出来了。 黎渐正想着,就听有人又出声问起:“时渊仙君和东黎仙君那么厉害,他们肯定可以吧?” 还没等黎渐开口,便已经有时渊的小迷弟站了出来,昂首叉腰地说:“那是自然,天上地下,又有何处是二位仙君进不得的?” “别说是白鹭洲秘境了,时渊仙君未飞升前,可是连魔域都能只身闯一闯的!” 闻声,黎渐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宣朗。 以前的时渊肯定是没问题的,但现在嘛……他倒是有点不太确定了。 察觉到黎渐的视线,宣朗也抬眼看他,两人视线相对,只一瞬间,宣朗便偏开眼,又低下头,不敢直视黎渐的眼神。 像是生怕被他看穿心思似的。 眼看着弟子们崇拜的语气快飞上天了,完全忘了他们身处何地,段青黛又嘱咐了两句,让大家都注意安全。 临出发前,黎渐从随身的乾坤袋里掏出一张设下灵力的符篆来,递到段青黛手里,说道:“如若遇到危险,可用它瞬间转移,保弟子们性命无忧。” “是。”段青黛伸手接下,看了眼黎渐,又道,“长老您也注意安全。” 黎渐淡然一笑:“放心。” 这秘境中,还没什么东西是能伤到他的。 …… 段青黛带着弟子们率先往一处走,白郁则走向她相反的方向。 他们从入门的石碑处走来,靠近外圈的地方还能听到一些小兽叽叽喳喳的叫声,但越往里面去,周围就越是寂静,安静到让人毛骨悚然。 段青黛先是带着弟子们收服了几只低阶妖兽,取了它们的内丹作为炼药的引子,在确保每个弟子手中都拿到了妖兽内丹后,她才领着弟子们继续往里面进。 因为越往里面,妖兽的修为就越高,她不能保证每个弟子都能捡到宝贝。 往里面去,就只能靠着弟子们自己的本事拿了。 段青黛正执剑往前走,忽然她听见一声求救的声音,声音不算远,似乎就在他们的周围。 她立即停下动作,手中佩剑嗡鸣,齐竟遥察觉了她的反应,凑上前问:“大师姐,怎么了,有危险?” 段青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佩剑,说:“有人遇到危险了。” “啊,这边有危险?那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别多管闲事了,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吧。” 有弟子率先这么说,其他弟子纷纷跟着应和。 他们刚进宗门没多久,修为能力也没多少,遇到危险只能第一反应赶紧跑,免得再惹了自己一身,吃力不讨好。 齐竟遥不以为意:“你们说这话可就不对了,修仙之人就是以行侠仗义为本,若是不能做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修仙还有什么意思?” 若只为长生不老,他们该在宗门寻个洞府窝起来,以乘云宗的灵气鼎盛,必能保他们百年不腐,何须出来受这罪? “大师姐,你说是吧?” 段青黛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求救的呼喊声便已经越来越大,佩剑似乎是察觉到了方向,引着段青黛往一团青藤环绕的地方走过去。 眼见段青黛走过去,小弟子们尽管不情愿,也不得不跟上。 这处危险不明,他们修为又不高,若是当真遇到危险,只能靠段青黛出手救命了,所以也只能跟紧。 青藤环绕的一片枯地上,有一道身影被紧紧地捆绑在地上,手指粗的青藤将那人五花大绑的捆起来,几乎要将全身都淹没了。 第57章 段青黛走上前,抬剑就砍断了一条藤蔓,刚好将那人的面容露出来。 她仔细一瞧,居然是在秘境外与他们争执的温潮生! 看见段青黛,温潮生原本急忙求救的脸也僵了僵,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不相信会这么巧碰上这群人。 “哟,我说是谁呢,叫救命叫得那么大声,原来是堂堂天元宗的少宗主啊。” 齐竟遥从段青黛身后探出脑袋来,在看清被困之人面容时,立时嘲讽起来,边说边笑时,还不忘重重的介绍一下这位的身份。 齐竟遥说得咬牙切齿,温潮生的脸也一阵青白。 他偏开眼,生怕被人看见他此时窘迫的样子,傲娇得一仰头,说:“你们走吧,我不需要你们救。” 怎么说他也是堂堂天元宗的少宗主,若不是只身闯进这片青藤地,他也绝不会被困于此,还沦落到要让一个女子来救。 传出去,岂不是要污他的名声! 齐竟遥冷哼一声:“嘿,你还不需要?我们也没说要救你啊,堂堂天元宗的少宗主,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小喽啰来救,是不是呀?” 身后其他弟子也想赶紧离开,于是纷纷应和道:“就是,大师姐,他既不需要,那我们还是先走吧,免得被这处的精怪盯上。” “这人方才对大师姐言语不敬,就不该救他,他若是真有本事,自己就会出来了。” 一群人说着,转身就要走,赶紧离开这个阴森的青藤地。 眼看着他们果真要走,真的没有要救自己的意思,温潮生一下子又急了,被段青黛砍断的青藤顷刻间又生了出来,蜿蜒地顺着他的身体爬到脸上,又要再一次将他吞没。 要是全身完全被覆盖,他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哎等等……” 温潮生着急的出声,想伸手却又挣扎不开,他只好斜着眼看向为首的段青黛,沉了口气,语气央求。 “你们还真的见死不救啊,怎么说都是仙门之人,出来历练必是要互帮互助的,你若是当真不救我,回去只怕是跟乘云宗掌门也法交代吧!” 听他这语气,似乎还有点威胁的意思,齐竟遥越听越不得劲。 他上前一步,叉腰瞪着温潮生:“交代?我们需要向谁交代?谁看见我们见死不救了?就算我们真的不救,这偌大的秘境之中也无人知晓吧?” “再说了,我看你这也不像是求救的样子,有力气蛮横,不如自己救自己。大师姐,咱们不用理他,让他自己挣扎去吧。” 一群人看戏似的,温潮生听着这话也急了。 万一他们要是真的不救自己,那不是完了? 眼见着藤蔓将要攀上他的脸,温潮生急忙开口:“哎哎哎,求求你们了,救救我,行不行?” 闻言,段青黛转身的步子停下,没回头,只余光瞥他一眼。 低垂的眼神渐冷,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气的物件,面色并无丝毫波澜。 方才温潮生得罪她的话还记在心上,段青黛确实也不想出手救他,但他说的不错,好歹同为仙门之人,掌门的嘱咐还在耳畔回响,见死不救不是正道该有的。 况且她身为宗门大弟子,是该为这群新入门的弟子做个好榜样。 段青黛只纠结了一瞬,长袖下的剑锋便闪出明光来,她立在众人之前,以灵气御起剑锋,凌厉地冲着那团攀得密密麻麻的青藤而去。 噼里啪啦几下,藤蔓被斩断得四分五裂,段青黛眼疾手快,趁着藤蔓还未再生之时,剑鞘甩出,一把将躺在地上的温潮生给拖了出来。 眼见到手的“食物”被夺走,藤蔓也不打算放过段青黛。 角落里四散的藤蔓再次冲出来,蜿蜒攀附得像一条条骇人的毒蛇,直奔段青黛的面门去! 第47章 攻略47% “大师姐!” 眼看着青藤直冲着段青黛而去, 其他弟子们着急的喊出声。 与此同时,段青黛剑锋一甩,“铿”得一声, 剑锋对上蜿蜒而来的青藤蔓,硬生生的将其逼退回去。 “你们小心些,惹怒它了。” 段青黛回头嘱咐一句, 整个人还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忽然脚下一道纤细的藤蔓窜出来, 擦着她的脚踝,险些将她整个人绊倒。就在段青黛旋身躲开的瞬间, 四面八方的藤蔓紧跟着窜出来,不止是段青黛, 也冲着其他人去了。 若今天只段青黛一人, 她必定能全身而退。 这些藤蔓不是她的对手,修为也在她之下, 可她还要顾及身后这些小弟子, 无暇分身, 必然会节节败退。 若是等她耗尽体力, 这些藤蔓必定会将他们全部吞吃殆尽! “大师姐,怎么办?” 藤蔓将一群弟子团团围住,几乎没有给他们留出撤退的空隙,弟子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举起手中佩剑。 “你们快想法子啊, 它们……它们快要过来了!” 眼看着藤蔓从四面八方攀延着朝他们过来, 温潮生面色愈加害怕。 他全身上下被藤蔓勒出数不清的血印子, 连佩剑都被吞吃掉了,现在就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躲在段青黛身后,连头都不敢冒。 齐竟遥愤愤地瞪他一眼:“要不是为了救你, 我们能落到这种境地?” “又不是我让你们来的。” 温潮生小声嘟哝的话还是被齐竟遥听见了,他一时气从心头起,指着温潮生:“嘿,你说这话可真是没良心啊,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苦苦哀求我们大师姐救他的,现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可真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堂堂仙门之中,也有这样不是人的东西。 早知道就该让他一个人在那里被青藤吃掉的,就不应该多事救他! 见两人莫名其妙吵起来,段青黛出声斥责: “够了,少废话。” 青藤蔓似乎察觉到段青黛的修为颇高,自己似乎不是她的对手,但身后的一群小弟子又实在太过可口,于是青藤蔓便试探着往前进,试图寻找破口的机会。 就在这时,段青黛忽然想起黎渐临走前交给她的符篆。 若遇危险,可瞬间转移,保弟子们性命无忧。 她心下一动,偏身朝弟子们嘱咐:“所有人,闭眼,默念清心诀。” 段青黛开口,弟子们虽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 一行弟子闭上眼,佩剑垂落一侧,段青黛立时以剑诀在周围筑起防护。 随即她捻出黎渐交给她的符篆,在青藤蔓即将冲向他们的一瞬,符篆燃烧殆尽,所有人瞬间消失在眼前。 青藤蔓看准时机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嘭”得一声响,只将自己冲得头晕目眩。 再睁眼,一群人又重新回到了他们刚才进门的地方,清澈的空气在周围飘散,全然没了方才紧张阴湿的氛围。 齐竟遥打量着四周的景色,面上是掩不住的惊诧和钦佩:“这个黎渐还真是厉害啊,随手拿出来的符篆都这么有用?” 他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人。 其他弟子也纷纷应和:“果真,不愧是雾玉崖黎长老,寻常符篆的灵力只足够一人瞬移,便已经耗尽修为了,我们这一行七个人,黎长老只用一张符篆便能全部转移,这得是何等雄厚的灵力啊。” “早听闻黎长老天赋卓绝,最擅符篆之道,如今才算是真的见识了。” “怎么说也是乘云宗长老,黎长老的大名在仙门中也是响当当的,只是黎长老素来喜静,不爱露面,仙门中年轻一辈的弟子鲜少知道罢了。” 听这些弟子天花乱坠的吹捧起来,齐竟遥“啧”了一声:“他要是不露一手,我还当真以为他只是个半吊子的道士呢。” 段青黛瞪了他一眼:“不得对黎长老无理。” 齐竟遥被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闭了嘴,不敢再开口。 把温潮生带到门前,段青黛就不打算再管他了,她打算再顺着黎渐走的方向去迎迎他们,跟另一队汇合。 看见段青黛要走,温潮生一时没忍住,叫了他们一声:“哎,那个……谢谢你们啊。” 听见他的声音,段青黛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清冷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她只淡淡地应一句:“不必谢,你只要记得,你的命是我救的。” 顿了顿,她又偏头看了对方一眼,凌厉的视线落在温潮生的身上,几乎要将他穿透似的,说: “我要你永远记住,你这条命,是被你看不上的女子所救!” …… 另一边,黎渐带着一行弟子刚走不久,就被一团迷雾给拦住了去路。 迷雾中似乎是有什么妖兽在作怪,修为不高,但行踪飘忽不定,时不时“咻”得一下飞过来,又“噌”得一下窜出去。 不仅行为挑衅,吓到人时,还扬声乐呵呵的笑起来。 小孩子般单纯的声音,清脆又明亮,吓得一群小弟子们胆子都快破了。 知道这是一群专门来欺负人的小精怪,以吓唬过往之人为乐,并没有什么伤害人的意图,黎渐并不打算插手,只任由它们挑衅和吓唬弟子们。 第58章 弟子们被小精怪挑衅得节节败退后,又不得不拿出佩剑与之较量一下。 周围似乎打了起来,迷雾深浓,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东西打架,宋执渊的剑术卓绝,即便是遇上精怪,也能轻松自如的应付。 黎渐闭上眼,将灵识散出去,想看看宣朗在什么位置。 刚才迷雾一瞬间弥漫过来,一行人被冲散,他一个不注意就看不见宣朗了。 黎渐的灵识在周围飘散,本是想顺着宣朗的灵气寻去,不想竟在陡然间察觉到一丝不善的气息。 仿佛是不属于这片地境该有的妖气,气势浑厚,又似乎是特意冲着什么而来的。 黎渐还没来得及再多查探一番,就看见身侧的迷雾中,宋执渊刚刚打败的那团小东西又陡然站了起来,与方才体型娇小不同,这回反而膨胀到比人还要大。 宋执渊还没察觉到危险,只当做是刚才的小精怪在对付。 就在那团东西将要扑到宋执渊面前时,黎渐一个侧身上前,一手抓住宋执渊的腰带,将人抓到自己身前。 漫天迷雾之下,他环着宋执渊缓缓落地,两人身体紧靠,仿佛能听见对方平稳的呼吸。 宋执渊看向黎渐的眼神呆住了。 他没想到,黎渐居然亲自来救他,还是以这样亲密的方式,这是不是说明,他在黎渐的心里也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待遇? 想到这儿,宋执渊看向黎渐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崇拜。 确认宋执渊安然无恙,黎渐才松开抓紧他的手,他侧身挡在宋执渊身前,意图要肃清这突然出现的妖气。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若是以前,黎渐必然不会亲自动手,但宋执渊可是掌门师兄亲自嘱托要他照顾的人,黎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宋执渊伤到一分一毫。 眼见一击不中,那股妖气试图再次冲向宋执渊,张开黑漆漆的大口,想要将他一口吞入腹中。 黎渐随手捻出一张符篆来,运气周身灵气,掌心一推,便飞向那团妖气,稳稳地落进那张漆黑深邃的口洞中。 随着“嘭”得一声响,符篆爆出巨大的烈焰火花,将那团妖气炸的四分五裂,火焰吞噬着残存的妖气,一分一毫也没让它逃出去。 妖气燃烧殆尽,落在雾气之中,只能看见符篆燃烧后的黑色余灰,落在地面上,又随风消失不见。 “多谢黎长老出手相救。” 身后,看见妖气散尽,宋执渊才拱着手上前,俯首向黎渐道谢。 黎渐偏过身来,指尖微抬,示意他不必多礼:“无妨,保护弟子安危是我的任务,掌门交代,我必要完成。” “是,弟子明白。” 他又垂首,嘴上应和着黎渐的话,心里却是知晓,黎长老不善言辞,定是不方便直接表达关心,但黎长老心里还是待他与旁人不同的。 想着,宋执渊又上前一步,说:“此番历练,有黎长老在,想来掌门必是能够放心的。黎长老修为深厚,符篆之术无人能敌,弟子着实佩服,不知他日若有机缘,可否让黎长老指点一二?” 他想借着机会再靠近黎渐一点。 被人如此夸赞,即便是黎渐也不由得骄傲一下,他负手立在宋执渊面前,嘴角抿起,淡笑一声: “若有需要,只管来寻我便是,既为乘云宗弟子,那便也是我的责任所在。” 黎渐这话的意思是,你既然如此夸我,那我便给你个台阶,反正都是乘云宗的人,他理当负责照顾的。 但至于以后宋执渊能不能寻到他的人,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 听见黎渐松口,宋执渊立即拱手作揖:“那便多谢黎长老了,能让黎长老亲自指点,是弟子的荣幸。” 收拾完那团妖气,黎渐还没来得及放松,指尖环绕的灵气环绕一圈回来,却没带回一丝一毫关于宣朗的气息。 黎渐眉心一沉:“糟了,宣朗!” 他光顾着听宋执渊吹捧了,完全把找宣朗的事给忘记了。 外境中没有宣朗的气息,那他定是被迷雾带到了内境之中! 内境与外境不同,且天差地别,里面的妖兽凶残无比,妖气极盛,宣朗身无半点修为,单靠一身剑术,只怕进去就要变成那群妖兽的腹中餐了! 不行,那可是时渊仙君啊,他要是现在就死了,黎渐的任务也就真的完不成了! 没等宋执渊反应过来,黎渐已经一个闪身蹿进了迷雾之中,渐渐消散的雾气中,再看不见他的一丝身影。 第48章 攻略48% 浓郁的迷雾环绕在周身, 将宣朗想要靠近黎渐的步子困顿到寸步难行。 宣朗试图挣扎开被迷雾困住的脚步,但在妖兽横行的秘境中,他不能将自己的修为亮出来, 否则定会引发难以想象的躁动。 眼看着黎渐的身影渐行渐远,下一秒,宣朗就被那团雾气引到了一个妖气更盛的地方。 似乎是特意引他而来, 在他出现的一刻, 内境中的妖气开始在周围翻腾,四处冲撞的妖气像是在寻找那强劲又充满压制的味道, 却又寻而不得。 手中的青山剑尚未出鞘,就已经开始发出躁动的嗡鸣声, 这漫天浓郁的妖气, 就是它重新出世最好的奠基石。 但宣朗并不打算现在就拔剑,他来这里, 还有别的事要做。 荒芜的废墟残垣中, 生着一株火红的百年灵芝, 鲜嫩的灵芝心在闪着明亮的光, 似乎在吸引过路的人上前采摘。 宣朗看了一眼,便觉得那是个好东西,虽只有百年的灵气,但在白鹭洲中蕴养生根, 抵得过仙门千年灵草炼制出的丹药。 若是将其摘下, 送给黎渐, 必能助他早日得到飞升的机缘。 宣朗不知黎渐愿不愿意飞升,可修仙之人又有几个不是为了飞升而来呢,他们辛苦数十年,乃至百年, 不过就是为了一朝飞升,得道成仙,入主东麓山吗? 如此想着,宣朗走上前,弯身准备采下那株灵芝。 但当他手指将要触到灵芝的一瞬间,便察觉了灵芝内陡然升起的妖气。 像是抓到了什么战利品似的,那株灵芝在瞬间腾起数米长的根茎,然后它弯下火红的伞盖,张开血盆大嘴,几乎要将宣朗一口吞掉! 宣朗顺着灵芝腾起的根茎抬眼,深沉的眉眼压了压。 小小百年灵芝,居然在他面前做戏,漂亮的外表不过是吸引人和妖兽的把戏,为的就是利用他们贪图灵芝美味的心思,然后趁其不备,将人和妖兽吞吃入腹,作为灵芝的供养品。 所以难怪只是百年修为,便能生得如此灵气,应该是这百年内用这种手段骗了不少妖兽和修士来吞吃了。 灵芝抬起的头摇了摇,似乎是得意洋洋的炫耀,笑宣朗被自己骗到了手。 它腾起的根茎将宣朗捆住,就在它将要把宣朗送进嘴巴里的瞬间,身后忽然飞来一道符篆,赤热的火苗将灵芝捆住宣朗的那条根茎灼烧成灰烬。 “啊啊啊”得一阵哀嚎在周围回响,痛苦又凄厉。 根茎被灼烧消散,宣朗落在半空的身体落下,黎渐一个飞身上前,一把揽上了对方的腰身,将他带到自己身后。 在看见来人是黎渐时,宣朗掌心刚聚起的一团黑气瞬间就消散了。 “仙长!” 宣朗眼神一亮,嘴角微微扬起,面上是掩不住的惊喜之色。 他没想到黎渐居然会来寻他。 黎渐刚将人带到地上稳稳立住,还没来得及松开环住对方的手,就听见许久不说话的系统又机械性的播报了一句: 【恭喜宿主,攻略进度增加10%,目标人物时渊对宿主已经有80%的好感度了,请宿主继续努力,成功指日可待。】 黎渐一愣,听着系统的话,环着宣朗的手都忘了松开。 不是,这么简单的吗,他不是刚刚才来救了一下,就增加了10%? 那他要是多救两次,岂不是直接刷满好感度了吗? 切,这任务哪有那么难啊,黎渐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完成任务时系统来恭喜他的场景了。 黎渐光顾想着完成任务的事了,全然忘记自己此刻还在抱着宣朗,直到身后刚刚被他烧断了一条根茎的灵芝再次爬起来,准备将两个人全部吞掉。 血盆大口再次张开,里面红彤彤的一片,像是灵芝火红的内芯,灵芝“啊呜”一下冲向两人,黎渐又揽着宣朗的腰旋身躲开。 这确实是个好东西,必须带回去,他要把这东西带回去给宣朗补一补。 说不准小仙君一下就大彻大悟了,直接一整个完成历劫,就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了呢。 黎渐光想着怎么把这玩意儿带回去炖了,顺带躲一躲灵芝的攻击,丝毫没注意到被他揽进怀里的宣朗,此刻正用一副耐人寻味的眼神盯着他瞧。 眼看着灵芝一个劲的追着两人跑,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黎渐也不打算再跟它继续捉迷藏了。他把宣朗放在一边,转身对上灵芝的攻击。 第59章 松绿的长袖下,一柄闪着明光的剑陡然亮出来,掌风化着灵气,锋利的剑尖对准灵芝张开的大口。 黎渐腾空而起,不过三两招就将灵芝打得节节败退,被砍成一截一截的根茎散落四处,又隐没在地里,试图求一线生机。 黎渐显然没打算放它逃跑,根茎可以留着,但伞叶必须得让他带走! 紧接着黎渐旋身而起,锋利的剑锋直冲向灵芝几欲逃跑的根部,“唰”得一下,剑锋将灵芝露出地面的根部全部砍断。灵芝瞬间没了力气,化成小小的一株火红落在黎渐掌心。 他攥着手里的灵芝,转身交给宣朗:“收起来,带回去炖汤喝。” 这百年的灵气补上,抵得过旁人辛苦修炼多年,可不能浪费了。 宣朗伸手接过,又看了眼地面上还在逃窜的根茎:“就这样放它们走了吗?” 这可是百年灵芝,且是白鹭洲的灵气蕴养出来的,跟凡间的可不一样,只要留有一寸根茎,它便可以再生,又重新修炼出来。 黎渐却说:“取物不可竭,不能赶尽杀绝,不然下次可就没有这样好的东西了。” 留着它,只消容它几年光景,它便能再次吸取白鹭洲中的灵气生长出灵芝来,源源不绝。 “弟子明白。” 宣朗应声,见黎渐还要继续往前走,他也抬步跟上。 走出几步,宣朗叫了他一声:“仙长,我们还要再往前走吗,这处瞧着比刚才来时的地方要危险得多,连一株小小的灵芝都有百年修为,可见这其中厉害的精怪不少。” 黎渐并未告诉他这里是内境,宣朗自然也不能表现出来他知晓。 但这里属实有些危险,连他都察觉到了,黎渐不可能察觉不到的,他不想让黎渐再继续往里面进,他怕黎渐会遇到危险。 听出了宣朗迟疑的意思,黎渐顿住步子,转身回头看他,说:“怎么,怕了?” 宣朗摇摇头:“有仙长在,我自是不怕。只是担心这其中妖兽精怪太多,仙长到底只有一人,还要保护我,双拳难敌四手,我怕仙长吃亏。” “放心吧,这里妖兽虽多,但不是我的对手,若是当真遇到危险,我自有脱离之法。” 他眼神肯定的看向宣朗,试图给对方一点安慰。 “既然来都来了,不若寻点称手的宝贝,也省得空手而归。在仙门之中修行,耗费极大,没点用得上的宝贝怎么能行呢?” 他自然是要为宣朗考虑的。 宣朗不比其他弟子,他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没人会为他筹谋计划,也没人会给他用不完的灵石。尤其修炼之初,最是需要灵石丹药傍身,所以新弟子们大多都会前来试一试。 机缘是一回事,若是运气好能寻到些值钱的宝贝,换成灵石,又或者自己制成丹药增加修为都是非常划算的。 知道黎渐是在为他考虑,宣朗没再开口,他只是默森*晚*整*理不作声的跟在黎渐身后,将取下的灵草装进乾坤袋中。 两人走了一路,寻了不少有用的东西,走到残垣后的一片枯木林时,黎渐忽然停下脚步。 枯木林的尽头,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立在那里,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血色条纹,像是某种印记,黎渐拧眉看去,似乎有些眼熟。 他试探着走上前,宣朗似乎也看见了,小心翼翼地紧跟身后。 就在两人将要靠近那黑色石碑时,石碑上的血色印记忽然躁动起来,一道黑气从石碑中窜出来,在周围四处冲撞,却又像是被困在其中,永远也冲不出来。 黎渐眉心沉下:“这是被封印的魔族印记?居然在这里?” 印象中,黎渐是听说过当年仙魔大战后,魔族被仙界封印的事,只是无人知晓魔族被封印在何处,却没想到居然是被困在了白鹭洲的内境里。 听见黎渐的话,宣朗抬起的眼睫垂下,一只手负在身后,试图掩盖掌心隐隐泛起的黑气。 他自然也知道这里是魔族被封印的地方,因为从方才他一靠近开始,魔族的印记就变得异常躁动,而他体内的魔气也被这印记引得躁动起来。 “也就是说,这封印的另一端,就是通往魔域的地界?” 只要打开这里,就能把被封印的魔族重新放出来。 宣朗只是这么想着,石碑上的黑气便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它似乎是在指引着宣朗,让他将这处的封印打开,让魔域重见天日。 宣朗这时才明白,他为何会被突然带到内境中来,或许就是魔域之人特意在此等他的。 黎渐并未察觉身后宣朗的异样,只是应声道:“是,不过这封印坚固无比,又有白鹭洲的灵气压制,怕是没那么容易打开。” “那若是……终有一日封印被打开了,会怎么样呢?” 宣朗按下了掌心的黑气,抬眼看向黎渐,似乎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黎渐也偏过头来:“魔族嗜血残暴,欲望难填,他们妄图一统三界,将仙门和凡间作为他们的栖息地。仙魔大战方才结束十年,仙门休养生息也不过才短短时日,若是这时将魔族放出来,只怕仙门再无宁日。” “原来是这样……” 闻言,宣朗垂下眼,眼神里的失落一闪而过。 原来在黎渐的眼里,魔族之人竟是这般不堪,宣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想,若是黎渐知道他身负魔族血脉,会不会开始讨厌他,觉得他是个祸害,最后……也离他而去呢? 宣朗不敢想,只能默默地将掌心攥紧,将指引他打开封印的魔气压下。 第49章 攻略49% 或许是两人在此处逗留的时间过长, 又或许是黎渐身上的仙门气息太过浓郁,石碑周身的气息越发躁动起来。 就在黎渐上前查探魔族印记的时候,指尖刚触碰到封印的边缘, 忽然一道火光从封印中冲了出来。 黎渐立即反应过来,一手执剑去挡,一手拉着宣朗往后连撤了几步。 火光冲在黎渐的佩剑上, 被剑锋“铿”得一声挡下了, 紧接着一条火龙从封印中窜了出来。 是守护封印的妖兽! 妖兽应该是把他们两人当成来破坏封印的人了,所以毫不留情的发起攻击。 黎渐被妖兽接连的攻击打的节节败退, 却始终没还手。 他本不想跟这妖兽对上,但这东西在封印里养得久了, 不通人性, 丝毫没给黎渐留下退路。 又是一团火光冲出,黎渐旋身躲开, 刚要转到另一边去, 却发现火龙盯上了站在一旁的宣朗, 冒着火光的眼睛忽然瞪大, 摆着尾巴就朝他冲过去。 眼见火龙将要攻击到宣朗,黎渐也不打算再忍了,长袖一甩,佩剑直接从手中飞出, 稳稳地横在火龙和宣朗中间。 紧接着, 黎渐甩出一张符篆, 封在火龙的身上。但一张符篆之力根本困不住修为深厚的火龙,不过顷刻间就被火龙周身的火光给燃烬了。 黎渐一个闪身上前,将宣朗拉开,随即“唰唰唰”在火龙周身贴了一圈的符纸, 火龙挣扎了几下,彻底被困死在符阵中。 他负手打量着在符阵中拼命挣扎的火龙,抬手从火龙的身上扯下一片龙鳞来。 火红的龙鳞在指尖闪闪发光,黎渐看了一眼,便将其点进了宣朗的心口,以灵力嵌入进去。 看着宣朗一脸不解的模样,黎渐解释说:“这是火龙鳞,有强大的防护作用,我已将它嵌入你的体内,金丹以下不能伤你分毫。” 别说金丹了,即便是黎渐这样的修为也能挡上三五分,这可是个保命的好宝贝,轻易寻不得呢。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了他最后那一剑。 宣朗登时有些受宠若惊:“仙长为何不自己留着,以我如今的能力,怕是用不上这么好的宝贝。” 黎渐却笑笑:“你觉得以我的修为,还需要这些吗?” 对上他含笑的眼,宣朗又陡然低下头:“确实,仙长修为高深,剑术卓绝,又有何人能轻易伤得到仙长呢。” “那不就是了,给你你就收着,本就是带你来历练的,如此也不算空手而归了。” “多谢仙长。” 黎渐既已经这么说了,宣朗便不再推辞,他低垂下眼,看着方才黎渐指尖点过的心口处,那里似乎还温热着,有股暖流将心脉包裹,也顺着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是黎渐送他的,他定会好好保存。 想着,宣朗抬起眼,余光瞥见刚才符阵的位置,许是没了龙鳞,原本庞然大物的火龙在符阵中陡然变成了小小的一只,不过手臂长的身体摇摇晃晃,还时不时的喷着火。 似乎是有些不满,面对自己突然变得人畜无害,火龙也有点懵。 宣朗看了一眼,问:“仙长,我可以把它带走吗?我想把它带出白鹭洲。” 没了龙鳞,火龙此刻就是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妖兽,若是留在白鹭洲里,也只能沦为被其他强大妖兽吞噬的下场。即便它还能修炼,那也需要很长一段的时日,火龙不比灵芝狡猾,自然逃不过。 第60章 面对宣朗的请求,黎渐也不好拒绝。 他想的不错,这火龙留下来也打不过其他妖兽,只是当肥料的份,不如带出去,就当个宠物养着了。 况且火龙在封印里待久了,先前修为深厚还能挡一挡魔气的侵蚀,现在这般模样,不就是送上门的小白鼠么,任由魔气利用么。 “可以,你将它收进乾坤袋即可,里面空间灵气都足够,也不会被旁人发现,说你擅养妖兽。” 顿了顿,黎渐又说,“毕竟我们不是御兽宗,是不允许弟子偷偷养妖兽的。” 若是不小心被发现,又要被某些古板的孟长老拿出来多管闲事,说他纵容小弟子胡闹了。 听见黎渐答应,宣朗立马欢喜的应下:“我知道了,多谢仙长。” 把火龙收进乾坤袋后,黎渐便带着宣朗出了内境,两人走回方才迷雾环绕之处,却发现这里的雾气早已经散了。 宋执渊和一行正跟在段青黛身后,一群人在这处寻找低阶妖兽。看见黎渐带着宣朗出来,宋执渊严肃的面色总算是松开了一些。 他一个箭步上前,站到了黎渐身侧:“黎长老,可是遇到危险了?” 黎渐走后这里的雾气就散了,但宋执渊在周围转了一圈,也没发现黎渐的身影,甚至连宣朗都没看见,他心里大概能猜到,这二人定是不慎踏进了内境里。 内境之中妖兽横行,危机四伏,宋执渊心里记挂着黎渐的安危,所以面上总布满愁色。 直到看见黎渐安然无恙的出来,他才算放心一些。 “没有,只是宣朗不小心走错了路,我去将他带回来而已。”黎渐说着,又看见不远处的段青黛大步而来,似乎是早早地就跟宋执渊几人汇合到一起了,于是他问,“青黛何时来的?” 段青黛一拱手:“方才在另一处遇上了温潮生,碰巧出手救下他,想着长老这处不知有没有危险,所以就赶着来跟长老汇合了。” “温潮生?” 黎渐听着名字,才想起是刚才入口时遇到的那个仙门纨绔子,好像是什么天元宗的少宗主。 他正想着,齐竟遥就站了出来,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就是那个天元宗的少宗主,大师姐还不计前嫌的出手救了他呢,我看啊,他以后可再也不敢嘲讽女子不能修仙了。” 闻言,黎渐偏眸看向面前的段青黛,他虽跟段青黛相处不多,但多少了解一些,知道段青黛绝对不是被人欺负了,还能不计前嫌的圣母。 作为掌门一手教导出来的大弟子,她在外面就代表的是乘云宗的,温潮生敢嘲讽她,就是不把乘云宗放在眼里,段青黛不教训他就不错了,还能出手救他,委实出乎黎渐的预料。 但黎渐想想,多少也能理解,毕竟同为仙门之人,见死不救不是正道仙门该有的风范。 她可以再寻别的机会教训温潮生,但不能抹黑了乘云宗和掌门的形象。 于是黎渐赞许道:“青黛做的不错,能在危急时刻不计前嫌救下温潮生,很有大师姐的风范。小门小户不懂事,可以出手教训,但不能为了一点小小的冲突,就失了第一仙门的威名。” 听着黎渐赞许的话,段青黛先是一愣,随即立即拱手道:“弟子明白,多谢黎长老指点。” 他的意思就是说……可以教训? 但其他弟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齐竟遥,不知道黎渐到底指点了什么,他不就是让大师姐要大度,要不计前嫌吗,忍气吞声的法子,算什么指点。 又转了一圈,黎渐才带着弟子们出去,白鹭洲宝贝多,大家都多多少少拿到了点趁手的玩意,也算没白来一趟。 走到入口的时候,刚好碰上太始宗的晋极真人也带着弟子准备离开,遇上黎渐,晋极真人还停下来同他闲聊了几句。 问及掌门近况,晋极真人还说近来得了些好东西,准备想送与掌门,奈何太始宗门下事情繁多,他抽不出身来。刚好碰到了黎渐,便让黎渐差人随他一道去拿,也好顺路带回去。 黎渐刚要点头答应,想说不如他们一起随同一趟,刚好他闲来无事,可以带着弟子们去太始宗学习学习。 但还没等黎渐开口,晋极真人门下的首席弟子忽然晕了过去,把众人吓了一跳。 眼看着那弟子直挺挺地躺下去,面色惨白,嘴巴乌黑,连印堂都泛出黑色来,晋极真人整个人都慌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是好。 这可是他一向最疼爱的大弟子,他亲自教导,从小就跟随在他身边养大的,就跟亲儿子没区别,整个太始宗上下都知道,这弟子就是晋极真人的宝贝。 晋极真人看了黎渐一眼,察觉到对方的央求,黎渐立即上前探查情况。 只见那弟子脸色发白,印堂发黑,看样子是气虚血亏之状,黎渐的指腹轻轻点在对方的额头上,却意外探出了一丝黑气。 这是来自于魔族的气息,绝不会在仙门弟子身上出现。 黎渐回看向晋极真人,主动提出要亲自护送他们回太始宗,晋极真人没了法子,便也满心欢喜的应下。 这处离太始宗不算远,也正是如此,晋极真人才能在第一时间知晓白鹭洲秘境打开的消息,给乘云宗送去密函。 回到太始宗的地界后,黎渐派人将那弟子先送回房间休息,随后在他的询问下,晋极真人才道出那弟子身上满是魔气的缘由。 前些日子,晋极真人的大弟子林繁奉命下山办事,却在山下偶遇一女子,并为之一见倾心。听闻那女子长得貌美无比,性子也温婉,不过短短几日,林繁便与那女子坠入爱河了。 在山下的那些时日,林繁便是与这女子纠缠在一处,甚至连他想回山门,都打算把这女子带回去,安顿在太始宗里。 可晋极真人哪里能答应,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大弟子,是要接手太始宗门楣的,若是机缘得巧,他也愿意倾尽太始宗全部之力,捧林繁得到飞升的机缘。 如此精心教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如何能就此毁在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手里?任是谁都不能答应。 于是乎晋极真人开始调查那女子的身份,果不其然,被他查出了蹊跷之处。 他后来才知,那女子竟是魔族之人! 还是偷偷从魔域里跑出来,混迹在凡人之中,掩盖身份的。 晋极真人得知此消息后,立即将那女子逐了出去,不想他的宝贝大弟子竟也要随同认识不久的女子离开宗门,这可把晋极真人气死了。 他说:“也不知那女子是给林繁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将他哄得连宗门都不认了!” 黎渐环胸靠在长廊上,调侃一句:“或许是真爱呢?” “真爱?”晋极真人哼笑一声,“咱就不说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仙门与魔族岂能相恋,黎长老也不是不知,这规矩连十年前仙门正首的齐羡之都破不了,又岂是他一个小弟子能与之抗衡的?” 听到齐羡之的名字,身后的宣朗几不可查的垂了下眼。 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晋极真人身上,还等着听他继续往下说呢,根本没人会察觉到宣朗微弱的神色变化。 晋极真人又说:“老夫多年教导,尽心竭力,没想到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任凭晋极真人如何说林繁都不听,他当即表示,既然仙魔不能相恋,那他便与宗门断绝关系,此后他林繁便不再是仙门之人,自也就不算是仙与魔了。 听到这话,晋极真人更是不能同意,他宝贝似的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好不容易冒出点头来,是时候该为宗门争光了,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让一个魔女给拐跑? 劝解不行,晋极真人无奈就用了点手段,将他困在太始宗上,等到那女子彻底消失,才将林繁给放出来。 林繁出来后,得知那女子已经抛弃他跑了,整个人便如失了魂魄一般,行尸走肉了些时日,才稍稍缓和一些。 碰巧这时又遇上了白鹭洲秘境提前打开,晋极真人便带着他一道来试炼,也算是让他收收心,学会将心思放到正道上。 黎渐偏眸看向房间里无声无息的林繁:“可我看他现在的情况,倒像是魔气侵体,中毒已深啊。” 这个毒自然不是别的毒,而是魔气缠绕的情毒。 “那可怎么办啊?”晋极真人神态焦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教养多年的大弟子就这么废掉了。 他多年培养的心血白费了不说,太始宗的希望也没了,他如何能甘心呢。 黎渐叹息一声,摇摇头:“魔气非同一般,不是寻常法子可以化解的,且他中毒已深,只怕是有些困难。” 其实要是想将林繁身上的魔气除尽,黎渐是有办法的,只是医人难医心,林繁若是自己不想活,那就算是神医华佗在世,也没人能救得了他。 黎渐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干脆就说自己帮不了,让他们另想法子去吧。 就在两人说话时,太始宗弟子忽然近前来报,说:“掌门,苏见山苏谷主前来拜访。” 第61章 “苏见山?” 晋极真人面色有些诧异,他一向与这苏谷主并无过深的交情,不过是寻常见面时的点头之交,不知为何苏谷主会在这时前来拜访? 但黎渐一听苏见山的名字却陡然亮了眼,他立即看向晋极真人,说:“听闻出云谷苏谷主是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圣手,华佗在世,若是有他相助,或许可助贵宗大弟子早日苏醒也说不定。” 晋极真人一听这话,也觉得可行,便立马招手示意门下弟子,让他们赶紧去请人。 “那便快快请苏谷主进来。” 听太始宗门人说了林繁的情况,苏见山很快就赶到了房间,亲自出手救人。 在苏见山出手救人的时候,黎渐自觉带着乘云宗的弟子退到舍外去,房间内只留下晋极真人和几个太始宗的弟子。 他们到底是外人,不便在房中多逗留,以免打扰苏见山治病救人。 晋极真人见状,又让人安排了黎渐一行人在其他院舍里休息,弟子们被安顿好,太始宗还热情的备了膳食和茶水。 小弟子们修为不高,还需要吃饭充饥,尤其在白鹭洲秘境里待了大半天,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但黎渐不用,他便在弟子们用膳时走到外面的院子里等着。 看见黎渐的身影站在院外的一棵柳树下,宣朗端着一盘糕点出来,递给他:“仙长,您也尝尝吧,这糕点很不错呢。” 他记得黎渐最喜欢吃这些凡间的食物。 黎渐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我以灵气加身,早已不需要这些凡间的食物充饥了,还是你们吃吧。” 宣朗点头,将糕点放下,看了眼黎渐的神色,又问:“仙长是在想林繁身上的魔气?” 黎渐只是笑了一下,没应声。 宣朗立即明白了,不单单是魔气,还有林繁和那魔女的事。 仙与魔相恋,本就是不为天道所容的,这是大忌,即便林繁愿意回头,经过此事,仙门也再容不下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问:“仙长……知道齐羡之的故事吗?” “十年前的仙门正首,与魔族公主相恋,却又因此引起仙魔大战的齐羡之?” 按理说,十年前那件事原身也该是亲自经历的,他那时也是乘云宗的一员,只不过原身素来喜欢闭关,不爱露面,所以当是没亲眼见到那番场景。 齐羡之在乘云宗多年,深受师祖偏爱,他本身负飞升的机缘,甚至连东麓山掌座之位都提前为他预备下了。 若他当年能顺利飞升,那如今东麓山掌座之位必定是他的,而不是陈松清了。 可惜,只差了半步。 或许也不是半步,世间之事皆是命中注定,飞升的机缘也是早已预备好的,不是人为能够随意插手改变。 或许就算没有所谓的仙魔大战,他也不会飞升,因为他一定会遇见魔族公主宣如霜。 他会与之相识相恋,并为其放弃一切。 宣朗说:“人人都说,是魔族公主诱惑了那本该飞升的天资奇才,让齐羡之失去了半步飞升的仙缘,扰得修仙界大乱。 但他们都不知道,那半步飞升的机缘本就是齐羡之主动放弃的。” 第50章 攻略50% 十九年前, 听闻东麓山有仙君下凡历劫,消息虽被掩盖,却还是传到了魔域的耳中。 老魔尊与东麓山掌座争端多年, 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他差遣魔族公主宣如霜踏出魔域,化作凡人,试图找机会混进仙门, 阻止这位仙君从乘云宗再次飞升。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那位下凡历劫的仙君并非以少年身躯历劫,而是化作婴孩投胎到了浔阳城一户将门之家。 彼时的仙君还尚在襁褓, 根本无法进入仙门。 就在宣如霜混进乘云宗后不久,她就遇见了那时已经是一峰长老的齐羡之。 她不仅能只身闯秘境, 还能在庞然大物的妖兽面前化险为夷, 救下同行的其他弟子,聪明才智, 美貌过人, 又天赋异禀, 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仿佛是为她而诞生的。 美貌又天赋异禀的宣如霜无疑是整个乘云宗新入门弟子中最耀眼的存在, 很快就吸引了齐羡之的视线。 可谁也不知道,齐羡之第一次靠近她,却是在怀疑她的身份,怀疑她进入乘云宗的目的。 但宣如霜的做足了准备来的, 只要她想掩盖魔族的身份, 就没人能从她的身上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包括齐羡之。 她大大方方的任由齐羡之调查她的身份, 将所有的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她料到的对方会做的所有试探,唯独没料到自己会爱上他。 仙门与魔族,本就是不能相恋的, 这是自三界诞生以来就定下的规矩,没人知道是谁定的,但所有人都必须要遵守。 于是乎,两人便在仙门和魔域的眼皮子底下偷偷相恋了。 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人并不多,陈松清算是其中最了解的一个,他是齐羡之的师弟,也是他在宗门中最好的知己,更是后来一手接替齐羡之飞升成为东麓山掌座的人。 听到这里,黎渐面色有些诧异:“你是说,在仙魔大战开始之前,齐羡之就没有打算飞升?” 宣朗点头:“是,他本想离开乘云宗,跟宣如霜去过平常人的生活,但谁曾想,在安排好离开的一切事之前,被仙门之人发现了宣如霜的身份。” 一个魔族公主,一个仙门正首,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祝福的一对,魔族不会答应,仙门更不会答应。 如果不是宣如霜的身份暴露,他们或许会安稳的离开乘云宗,一辈子隐姓埋名,过平凡人的生活。 可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仙长可知,仙魔大战时,他们已经有了孩子,那个孩子……当时已经六岁了。” 黎渐眉头一拧,似乎听说过这件事:“我曾听掌门说起过,那个孩子先前一直被偷偷养在后山,仙魔大战时齐羡之和宣如霜身死魂灭,那孩子也随着一起消失了,掌门曾四处寻过,却始终寻不到一丝踪迹。” 掌门师兄说,想来那孩子也该是死在了仙魔大战中,所以才销声匿迹的。 毕竟仙魔大战打得你死我活,昏天黑地,连老掌门和老魔尊都同归于尽了,仙门和魔域也损失惨重,区区一个没有修为的孩子,肯定也早就消失了。 黎渐又问:“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当年齐羡之和魔族公主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整个仙门都知道这件事,但如此清楚其中内情的却没有几个,且知道的人也大多随着仙魔大战而消失了。 如今留下的仙门之人,除了少数几人是那一战后仅存的与齐羡之同期的修士外,剩下的大多都是新入门弟子。 所以黎渐更加好奇,宣朗不过是凡间一个寄人篱下的少年,他甚至从未有机会进过乘云宗,又怎会如此了解仙门之事? 况且仙魔大战时,宣朗不过才六七岁,连乘云宗上一些修士都没有见过的场景,他更不会见过的。说不准是听浔阳城老一辈人闲聊说起,又或者是途经的修士同他提过。 但还没等宣朗开口,院外已经有太始宗的弟子跑来了,跟他们说:“宗主让弟子告知黎长老一声,苏谷主妙手回春,已经把大师兄给救醒了,让黎长老得闲前去看一眼。” “我知道了,这就去。” 黎渐应了声,那弟子便拱了拱手,转身又回去禀报。 眼见太始宗的弟子离开,段青黛刚好用完膳,她走上前来,朝黎渐拱手道:“长老,要弟子陪您一起去吗?” 黎渐摇了摇头:“不必,晋极真人差弟子前来禀报,定是苏谷主相邀,他或许有事要同我说,我一人去便罢。” 顿了顿,黎渐又回看了厅内其他还在用膳的弟子,思索片刻。 “我倒是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这事儿恐怕也只有段青黛能做了。 …… 吃完太始宗准备的膳食,段青黛便同太始宗弟子告辞,她率先带了几个弟子下山,说是要先行一步回去跟宗门禀报情况,免得掌门忧心他们晚归,怕是遇上了什么困难。 彼时黎渐正在晋极真人的大殿内,与苏见山一左一右的做着客,有些时日没见,苏见山还同他寒暄了两句。 “苏谷主和黎长老是熟识啊?”晋极真人瞧着他们寒暄的起劲,便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这二人在修仙界的名声都十分响亮,让旁人想不认识都不行。 尤其这苏见山,凭着出云谷济世救人的名声,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他虽不是修士,却在仙门之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就连各宗门掌门见到他都要客气三分。 苏见山道:“有幸见过几面,先前又在浔阳城中刚好碰上,也算是缘分。” 黎渐颔首:“苏谷主闲云野鹤,在仙门与凡间来去自如,在下倒是比不上,不过浔阳城一见,能与苏谷主有诸多见识,也是在下的幸事。” 第62章 两人客客气气的寒暄了一番,晋极真人听着这话,大抵知道了他们的意思。 嘴上说着熟,其实也并不是太熟,不过面子上要过得去才是。 晋极真人心里很清楚,黎渐是个不见人的,而苏见山又是天南海北四处闲散之人,这俩人能遇上,确实也是件奇事。 “既然诸位都相熟,那今日老夫也就不跟二位客气了。”晋极真人站起身来,朝一左一右两位拱手,“但今日苏谷主对我太始宗首席弟子的相救之恩,老夫还是得郑重道一声谢。” 他弯身拱手,朝苏见山遥遥一拜。 苏见山见状,立即起身回礼:“宗主客气。” 早听闻太始宗晋极真人对门下这个大弟子无比看重,视若珍宝,此番一瞧,果然是真的。想他堂堂一仙门宗主,竟为了门下区区一个弟子对旁人行此大礼,可见是真的极为看重。 “苏某也是偶然途经此地,听闻白鹭洲秘境提前打开,便也打算前来看一看,不想路上听说太始宗门内弟子在白鹭洲外晕倒一事,这才前来叨扰。” 晋极真人连声道谢后,又想起林繁的病症,于是问道:“那依苏谷主之见,老夫这弟子究竟是何种境况?” 他不敢问,是否当真是因为魔气侵染,这才导致的林繁晕倒不省人事。 苏见山问:“苏某可否问一句,宗主的这位弟子可曾与魔族结交过?” 苏见山也不跟他拐弯抹角,在场都是聪明人,修为自然不用多说,必定能看得出林繁身上冒出的黑气,正是被封印已久的魔气! 可林繁身为仙门之人,又是太始宗的大弟子,若是当真与魔族结交,那这件事情可就不是救一个弟子那么简单的了。 此时殿内只有他们三人,殿门打开,外面长廊上还有太始宗的弟子在看守,但苏见山的声音却没能传到外面去。 晋极真人抿着嘴,似乎长叹一口气,面对苏见山的直白,他也只好坦然承认。 “确有此事。” 说着,晋极真人一手扶着太师椅的扶手坐下,布满皱纹的脸面满是无奈之色。 “说来也是我太始宗门内管教不严,让苏谷主和黎长老见笑了,二位都不是外人,老夫便也只好如实相告。只是……我这弟子虽做错了事,老夫却也想保他一条命,不知苏谷主可否帮上这个忙?” 听着晋极真人这话,苏见山心里约摸有了底,大概了解了些情况。 他颔首道:“实不相瞒,苏某便是专门为此事而来的。” “哦?”晋极真人果然来了兴致,“苏谷主也曾在别的地方察觉到这被封印的魔气?” 苏见山颔首:“是,而且还不止一处,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这魔域被封印之处有所松动,才导致的魔气四散?” 所以苏见山才会在听说白鹭洲秘境提前打开后,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封印魔域的结界就设在白鹭洲秘境里,为的就是不能让人轻易靠近。 “绝无可能。” 闻言,晋极真人直接否定了苏见山的想法,要说封印松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他说:“当年魔族被封印,可是东麓山的前任掌座和乘云宗老掌门一起设下的,并以身献祭,以他们二人全部之力才将魔域通往仙门的入口彻底封印。这才短短十年,不可能有人的修为超过那两位,能将封印打开。” “况且……”晋极真人又说,“那封印魔域之地还有火龙镇守,为的就是不让其他妖兽靠近,再被魔气侵袭。” 妖兽通人性,但脾气暴躁,心眼子也多,比魔族更加难管。若是与魔族联合,那定然要将修仙界搅个翻天覆地才能罢手。 端坐一旁等着听戏的黎渐忽然神情一滞,他刚刚好像听晋极真人提到了火龙来着? 完蛋,那玩意儿已经被他收进宣朗的乾坤袋里了,连龙鳞都进了宣朗的身体里,镇守封印什么的,好像已经做不到了。 修真界的天,好像是要塌了。 第51章 攻略51% 段青黛从太始宗下山后, 就顺着黎渐给她的符篆去寻找那魔族女子的气息。 魔族和妖族一样善于伪装,但相较于妖族,魔族的伪装术要更胜一筹。 毕竟妖族大多都是以其他身形修炼成人, 学做人比修炼更难,而魔族天生与凡人相似,可以说只要森*晚*整*理不是在修仙界的地盘, 魔族就算不收敛气息, 也不会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如果不是黎渐的符篆上带着那魔族女子的气息,段青黛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山下小镇上区区一个茶楼里的卖酒女居然就是魔族之人! 符篆指引着段青黛走进茶楼,一行弟子寻了个位置坐下, 店小二立马甩着肩布小跑上前, 恭敬道:“几位仙长喝些什么?咱这小店里有上好的龙井和茉莉花,您若是想要碧螺春那也是有的。” 茶楼里来往客人无数, 店小二眼尖, 见得多了, 一眼便能看出他们身穿的是乘云宗的修士服。 尤其为首的女子, 面容姣好,冷眼冷面,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一柄银色佩剑束在身侧, 好像随时都是指引出鞘, 杀人不流血一般。 店小二打量着段青黛, 被她冷肃的面容震慑,语气便更恭敬了不少,连腰都弯得不敢直起来。 店小二的询问声落在几人耳朵里,但无一人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段青黛,等她开口指示。 顿了顿,段青黛的视线在周围环视一圈,掌心符篆的灵力刚好落在角落里正在舀酒的布衣女子身上。 她抬手,纤长的指尖落在那方角落里,说:“那是什么酒?” 顺着她看去的方向,店小二一回头,就看见那卖酒女半蹲的身子在角落里,有些嫌弃的说道:“不是什么名贵的酒,就是那酒女自家酿的,央求放在咱们店里售卖,仙长若是想喝,我这就给您送点来尝尝?” 段青黛点头:“来一壶。” 说着,她冷冷的视线从店小二身上转移到那女子刚好起身的动作上,女子故作柔弱的身姿引得周围不少前来喝茶的男子注目。 对方一回头,刚好跟段青黛的视线对上。 段青黛眉骨微微压下,开口:“我要她亲自来送。” “好嘞,那仙长稍等片刻。” 店小二虽不懂,不知这群仙长不喝茶反倒来喝酒了,也不知是不是正经修仙的。但仙长既然开了口,他也只能照做,丝毫不敢耽误。 店小二从这边离开后,便大摇大摆的走向了角落里的卖酒女,他颐指气使的冲着那女子吆喝了两声,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女子回头看了眼段青黛的方向,连连卑躬屈膝的应声。 片刻,卖酒女端着一个黑色酒壶走向了段青黛的方向。 她走到一行弟子面前,躬身将酒壶放置在桌子上,娇弱的声音开了口,说:“诸位请慢用。” 见她放完便转身要走,段青黛一把将那女子白皙到仿佛没有晒过阳光的手按在了桌子上,问:“姑娘是本地人吗,有个熟人想跟姑娘打听一下。” 卖酒女一个踉跄趴在桌前,低下的头没敢抬。 她柔弱可欺的模样引得周边男人连连散发同情的眼神,甚至还有人在窃窃私语,说这一群道貌岸然的仙君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人,实在是有辱门风。 几个弟子听不下去,刚要开口反驳,被段青黛一个眼神扫过去,便也没人敢再继续说了。 她压低的眉眼再次看向卖酒女,说:“姑娘可认识……飞鸾?” 卖酒女被按在桌上的手腕一紧,抬眼,视线与段青黛相对,娇弱的面容裂出一丝缝隙。 眼见段青黛另一只手的符篆捻起,她立即反手,从段青黛的掌心将手腕抽出,一个闪身从茶楼窜出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顾不得掩饰自己,脚底黑风四起,不过顷刻间便消失在茶楼里。 茶楼中那些客人被她陡然的动作惊住,一时没反应过来,都吃惊的看向她离去的方向,等再一转眼的时候,却发现刚才坐了一圈的修仙人也都消失不见了。 卧槽,见了鬼了? 段青黛追着那魔族女子到了一片无人的竹林里,眼看着那魔族女子要逃跑,段青黛直接长剑飞出,稳稳地扎在魔族女子的面前,将她的去路拦住。 两人在竹林里过了几招,却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就在魔族女子将要使诈,以魔气困住段青黛的时候,忽然一道符篆飞来,直接化成绳索将那魔族女子死死捆住。 “黎长老。” 黎渐还没现身,段青黛便已经猜到是他来了。 顺着段青黛的声音,黎渐才一个闪身落到两人面前,墨绿色的长袍被风吹起,看得那魔族女子有一瞬的呆滞。 都说仙门男子俊美无比,飞鸾原以为林繁已经是人上之人的样貌了,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般绝世的容貌。 难怪连魔族公主都为修仙之人倾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63章 黎渐负手上前,朝段青黛点头:“辛苦了。” 他就知道,这个任务非段青黛莫属,也只有段青黛才能同这魔族女子交上手还丝毫不落下风。 说完,他又看向面前的魔族女子:“飞鸾是吧?” 那女子怀疑的目光看向黎渐,问:“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黎渐道:“林繁告诉我的,他现在已经醒了,身体并无大碍,只需修养一段时日即可。” 苏见山闻名修仙界的名声,可不单单只是妙手神医那么简单,对付魔气也有他的独家秘方。所以区区一点被魔气侵蚀的伤,对他而言不算难事。 闻言,飞鸾冷哼一声:“那就算他命大。”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黎渐环胸上前,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你可知他是为了你才变成今日这样的,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弟子甘愿为你放弃一切,如今他醒了,你也不打算去见见?” “见?又有什么好见的,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只是利用他,好拿到太始宗的镇宗之宝地心火芝而已,如今东西已经到手了,他对我而言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不过她倒是要谢谢林繁,如果不是林繁,她根本没机会亲自上到太始宗去,更不会有能接近地心火芝的机会。 黎渐神色一敛。 他本是打算成全他们的这一份情谊,也想打破修仙界的所谓仙魔不能相恋的规矩,这种死板教条根本不适合出现在他这个社会主义接班人面前。 但在听到她这话的时候,黎渐的想法就瞬间收回了。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仙魔不能相恋了,确实,毕竟连仙门之中都不全是同心协力的人,更何况是世代为敌的异族。只要争端和利益还在,仙与魔就永远都不能和睦相处。 不过和不和睦的,跟黎渐有什么关系啊,他不过是为了做任务,顺手给这个魔族之人一个机会而已,既然旁人不领情,那他也就没必要上赶着了。 黎渐耸耸肩:“巧了,我也是来拿地心火芝的。” 苏见山说,现在只有地心火芝才能彻底救了林繁,但不巧的是,地心火芝刚刚失窃,晋极真人便说那一定是被那魔族女子给偷走的。 对方央求他出手相助,黎渐这才追了上来。 虽然他原本也是打算把这魔族女子给找出来的,他答应帮忙,不过是给太始宗一个人情罢了。 听见黎渐说起地心火芝,飞鸾神色戒备,转头就要跑,但被黎渐符篆控制着,她的魔气根本施展不开。 黎渐劝道:“你现在交出来,太始宗还能饶你一命。可若是你不听劝,今日即便你从我这里逃走了,他日太始宗也必定会倾尽全力将你抓回来!” “那就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飞鸾说着话,腾出全身之力挣开了黎渐的控制,但她也因此消耗过多,嘴角流出一丝血迹来。 脱离黎渐的控制,飞鸾立即飞身逃跑,但她哪里是黎渐的对手,还没等飞鸾运起魔气飞出去,黎渐的佩剑已经随之跟上了。 就在剑锋将要刺向飞鸾的心口时,一道身影忽然从竹林里窜了出来,直挺挺的挡在了飞鸾身前,硬生生挨了黎渐一剑。 在看清来人之时,黎渐抬手赶忙将佩剑召回。 “林繁,你不要命了?” 他敛声斥了一句,知道这家伙一定是背着晋极真人从山上逃下来的,就为了来护住他的心上人。 林繁身体本来就没好,只是在苏见山的治疗下勉强醒过来了而已,下山这长长的一段路已然是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再挨下黎渐这一剑,只怕是凶多吉少。 即便是苏见山在场,应该也救不了他。 那人捂着心口,却只说一句:“求黎长老饶飞鸾一命!” 黎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可知她为何接近你?” “知道。” 出乎意料的回答,但又好像在预料之中。 黎渐眉头微拧,就听他又说,“我知道她一直都是在利用我,从知道她的身份开始,我就知道了,但我是心甘情愿的。黎长老,您修炼多年,早已与凡尘隔绝,您和我师尊一样,是不会明白心动难以自持是什么样感觉的。” “我爱她,就像平常人的爱一样,不管她是为了什么接近我,也不管她是仙还是魔,我都会爱她!” “黎长老,您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 面对林繁声嘶力竭的呼声,嘴角因疼痛而渗出血水,黎渐只是负手看他一眼,没再应声。 眼看着林繁应声倒下,飞鸾咬咬牙,又回了头,飞身上前一把抱住对方倒下的身体,骂了一句:“你是不是蠢啊。” “就你这脑子,还配当太始宗的大弟子呢,我看你还不如我,难怪仙门落魄,永远也比不过魔族。” 但是骂完,飞鸾又摇头长叹一口气,将他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些,低下头,喃喃自语道:“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她这一辈子都是为了魔族的复兴大业而生的,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思想,也没人会像林繁这样看重她。 飞鸾有些恍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前半生都在活些什么。 听她开口,林繁嘴角好不容易扯出笑来:“有你这句话,我做什么都值得。” 只有他知道,飞鸾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的心啊,软得很。 眼看着林繁一双眼睛笑得弯起,飞鸾只觉得她的心口颤了一下,接着她抬起头,看向黎渐:“你说……地心火芝可以救他的命?” 黎渐轻眨了下眼,算是回应了。 “好。”飞鸾长舒一口气,“那我拿出来,你就能救他了对吗?” 黎渐点头:“可以。” 他本来不想应的,林繁已然受了太重的伤,先前苏见山只是勉强保他一条命,身体还没恢复又受了他一剑,早就已经撑不住了。就算真的要救他,一定会消耗极大,黎渐不想趟这趟浑水。 可他看着飞鸾期待的眼神,忽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一个受过精心训练的魔族,居然也会为了异族人心软,谁说仙魔不能相恋,难道相爱不是只要真心就可以的吗? 他倒是愿意为了打破这个破规矩出一把力。 “地心火芝就在我身上,我这就……” 黎渐眼看着飞鸾把林繁的身体放下,一只手在心口处运气,黑色的魔气登时充满了全身。 就在他看见一丝火红的光从魔气从闪出来的时候,忽然“刺啦”一声响,几条闪着光的银丝直直地从飞鸾的心口穿了过去。 直接将她的心脉穿透了! 第52章 攻略52% 银丝穿过飞鸾的心脉, 将她藏在心口将要现形的地心火芝一把抢走。 黎渐反应过来的时候,勾着地心火芝的银丝已经“噌”得一下收了回去,刺眼的光闪了一下黎渐的眼。 他立即甩出佩剑去追, 却被银丝织成的密网硬生生的挡了回来,抢了地心火芝的银丝已然逃走,剩下的四分五裂的落在地上。 飞鸾的心口被穿了个血洞, 豆大的血水往下落, 渗透了她粗布的外衫。 鲜血滴落在地上,也落在林繁的掌心里, 二人对视一眼,张了张嘴, 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 原本跟着段青黛的其他弟子才匆匆赶到,一个个追的上气不接下气, 还是来晚了一步。 “大师姐, 黎长老?” 看见黎渐也在, 弟子们面色有些诧异, 再看看面前这慌乱一片的场面,弟子们显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到底错过了多少啊? 宣朗紧跟在弟子们身后,看见黎渐,他一个大步上前, 想问黎渐发生了什么事, 但余光瞥见和林繁靠在一起的那个魔族女子正盯着他瞧。 充满血丝的瞳孔里带着探寻和不敢相信。 飞鸾张开嘴, 只有一大口血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怎么会…… 她想,她怎么会在一群修士里面察觉到如此熟悉的气息? 是魔族,又不仅仅只是魔族,而且还是最纯粹的魔族血脉! 但是怎么可能呢, 魔族最纯正的血脉早在仙魔大战时,随着魔族公主宣如霜的陨落而消失了,这世界上怎么可能还会再有最纯正的魔族血脉呢? 可由不得飞鸾多想,她身上的魔气便随着流血的速度而渐渐消逝,直至化为灰烬,彻底消失不见。 飞鸾消失后,林繁挣扎了几下也彻底没了气息。 黎渐走上前,捻起飞鸾身上落下的一截银丝,翻来覆去的打量着,确认这跟他在齐家那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操纵银丝之人的目的是地心火芝,甚至为了抢到地心火芝不惜杀了飞鸾,他既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抢走,那必定是早知道这东西就在飞鸾身上了。 又或许,飞鸾之所以会去偷地心火芝,就是受了这人的命令,只是他没料到飞鸾居然会为了一个仙门之人心软,妄想把地心火芝交出去救人,这才迫不得已出手的。 第64章 这是一场预谋好的利用,但结果谁也没料到。 先是齐家的神像,又是南海鲛丝,现在连太始宗的地心火芝都被抢走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黎渐想不明白。 可他知道的是,对方一定不会就此罢手的。 … 将林繁的消息带回太始宗后,黎渐就带着弟子们离开了太始宗的地界内。 难得下山一次,也是新弟子们上山后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有下山的机会,想着回山的路或许会途径浔阳城,他们便也可趁这个机会回家看看。 传信跟掌门师兄知会一声,黎渐便领着弟子们进了浔阳城。 听说乘云宗的仙长们回来了,浔阳城各家都聚集到了街市上,齐竟遥兴冲冲的跟眼熟的人打招呼,得意的看着他们夹道欢迎自己。 大道上熙熙攘攘,所有人都想来看一眼传说中的乘云宗仙长什么模样,这段时日,宋家和齐家也是出尽了风头。 宋家老爷半路拦下了宋执渊,想要将他接回家,宋执渊本想拒绝,但奈何黎渐慷慨,大方一挥手就放他回去了。 “难得回来,去见见你的父母吧,往后可不一定能再有这种机会了。” 一旦入了仙门,就不再与凡间有任何瓜葛,往后的几十年乃是百年,凡间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仙门还是这个仙门,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宋执渊只好点头答应。 宋执渊被接回了宋家,余下弟子便随着黎渐进了齐老爷的家门。 为了欢迎仙长们的到来,齐老爷还特意办起了欢迎的酒宴,邀请浔阳城各有头有脸的名门一道前来,美其名曰是欢迎乘云宗的仙长,但实际上还是为了向大家炫耀一下他的宝贝儿子。 他的儿子如今可是乘云宗的修士了,这样光耀门楣的事,可不是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么。 宴席在下午到傍晚的时间开始,天还没黑,乌蒙蒙的月色才刚刚倾斜到头顶,天际的云霞也被涂抹得一片橘红。 齐家前庭的院子里已经坐满了宾客,反倒是大厅里的两张圆桌稀稀拉拉的空着。 赵成玉便是坐在一侧的席位上,眼看着众人等到天黑,也没等来那几位派头极大的仙长,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哼笑道: “果然,麻雀飞上了枝头,什么货色都能变成凤凰。” 听他说着话,旁边一桌的赵家主回过头来瞪他一眼,低声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人家现在可是仙长了,岂能由你随意指摘。” “知道了。” 赵成玉不服,但也不敢反驳,免得惹他老爹不高兴,再平白挨一顿骂。 可他打心底里就是瞧不上,宋执渊也就罢了,那就是命定的仙长,整个浔阳城都知道他将来一定是会进仙门的。但齐家那俩货怎么进的仙门,他实在想不通。 瞧瞧齐家老爷高兴那样,嘴都合不拢了,好像今天的风头都在他儿子齐竟遥身上了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齐竟遥才是乘云宗的长老呢,连乘云宗都是他齐家的。 赵元修坐在旁边,眼看着赵成玉一脸不满,扯着嘴角把牙磨得“咔咔”响,他也没敢说话,免得再把火头牵到自己身上。 但他看向人群,探头探脑的在寻找着,听说今天黎渐也来了。 正想着,人群中传来一声喧闹,齐老爷率先从人群的夹道中走出来,欢欢喜喜的领着齐竟遥跟其他人介绍,两人满是一副骄傲的样子,远远看着倒是如出一辙。 接着走在身后的,便是赵元修心心念念寻了许久的黎渐。 他还是一身素淡浅绿的长袍,发髻以玉簪绾起,纤细的身段走在人群之中,如飘逸的柳条吸引视线。 果真是他! 赵元修心想,黎渐果真来了,赵成玉没有骗他。 眼见赵元修的眼神盯在黎渐身上,还隐约有种想要上前的架势,赵成玉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压低了眉眼,说:“怎么,你也上赶着去巴结?” 赵元修没动,只是回头看了赵成玉一眼。 “你以为齐竟遥和宣朗的好运是谁都能有的啊,我告诉你,谁都可能,就你不可能,你比宣朗还不如呢,区区一个庶子,我赵家栓的一条狗,别妄想爬到我的头顶去丢人现眼!” 赵成玉的话如一盆冷水直直的泼在赵元修的头上,他的声音不大,庭前喧闹,没人会在意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但这声音刚好足够赵元修听见。 他攥了攥手,低下头,又重新回去坐下。 “我没有。”他说,“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不会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修仙的天分,他跟赵成玉一样,都是最普通的灵根,这种灵根在凡间一抓一大把,没什么特别的。 虽然他也曾羡慕过,同样寄人篱下,凭什么宣朗就能得黎渐的青睐,而他就只能老老实实接受自己的无能? 看着赵元修一副瘟鸡似的样子,赵成玉心满意足的笑了:“那样就最好。” 两人说着话,其他人已经在大厅中间的圆桌上落座了。各家家主和黎渐坐中间的主桌,而各位名门公子则跟余下的弟子们坐在一处。 宋执渊刚好也来了,齐竟遥坐在他旁边,满是一副得意的样子说起他们这一路遇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听他说得有声有色,各家公子们也时不时的应和着,赵成玉也笑呵呵的应着声,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紧接着,有人说起赵成玉就快要成婚了,不知选在了什么良辰吉日。 赵成玉想想,说:“也不久了,就在这两个月吧,我爹正在跟媒人选日子呢。” 听见他们说起这话,齐竟遥立马吃惊的问:“是哪家的小姐,我们才出去这几个月,一回来你就要成婚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赵成玉笑了笑:“你见过的,长孙家的嫡孙女,长孙香凝啊。先前就定下的,一直也没预备好日子,这不刚刚才过了礼,下了聘,准备定日子嘛。” 其实算来离定下婚约也没几个月,原本赵家的意思是早办早放心,但长孙家那边一直没消息,他们也不能擅自定下日子。 不知为着什么事,长孙老爷子忽然找上门来,说叫他们择日子就定了,赵家这才着手准备。 “原来是长孙姑娘啊,那可是浔阳城里出了名的名门闺秀,赵兄好福气啊。” 齐竟遥忽然想起这事,好像是见过的,尤其那天在赵家的席上他还跟黎渐唱了半天反调,怎么可能忘记嘛。 于是齐竟遥呵呵一笑,寒暄似的跟赵成玉恭喜两句,也顺便摆一摆自己如今仙长的派头。 赵成玉一向是看不上他的,齐竟遥心里清楚,这偌大的浔阳城里,除了宋执渊是真心对他好几分外,其他人都是为了看他的笑话。齐竟遥以前不懂事,也只会跟着胡闹,如今想明白了,便也想为自己讨回个名头来。 他又说:“可惜了,我如今在乘云宗中不便外出,你大婚之日,我定是无暇来送上祝福了,只能今日先跟你道一句贺,莫怪啊。” 齐竟遥心里那点小九九满桌子都看得出来,赵成玉扯了扯嘴角,也不打算跟他计较。 “无妨。”赵成玉说,“有你在仙门里平步青云,我也能讨个光,礼节什么的,哪比得过兄弟的前途重要,你们说是不是啊?” 一群人“就是,就是”的应和着,满桌子一派祥和的气象。 宣朗无心听他们明面上的寒暄,喝了口水,见黎渐在另一桌应付着一群家主的恭维,他目光看向外面。 外间庭院里有一桌女客,是各家家主的妻女,宣朗一偏眼,刚好看见他们刚才正在谈论的,赵成玉的未婚妻长孙香凝。 眼见宣朗看过去,长孙香凝遥遥凝他一眼,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瞧瞧,这长孙姑娘到底是对赵大公子一往情深啊,连咱们在席间闲谈的空隙,长孙姑娘都不忘对大公子暗送秋波。” 不知谁提起这么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另一边长孙香凝的位置,看见她的眼神望向这边,又陡然转回去。 闻言,赵成云也抬眼望过去,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 第53章 攻略53% 酒过三巡, 黎渐借口酒量不行,到齐家的偏院里去走一走。 这群世家家主恭维起人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架得住的, 黎渐自认上辈子拍马屁学得透溜,但也还是在这群家主面前吃了几回亏,连酒都多喝了两杯。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他还是太年轻了, 玩心眼属实玩不过他们。 黎渐刚走出几步,就看见偏院的一棵花树下亮起了灯。周围明亮的花灯照着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宣朗。 宣朗怎么会在这里? 黎渐刚要上前,就看见宣朗的面前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 单是侧脸就能看得出倾国倾城的美貌, 淡蓝色的长裙勾勒着纤腰,站在宣朗面前一整个羞涩和娇弱, 看得人不禁心生怜爱之色。 第65章 黎渐定睛一看, 才发现那居然是长孙香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刚刚在酒桌上, 赵家和长孙家才刚刚说过长孙香凝赵成玉定亲的事,而且大婚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这俩人居然还有悄悄话要说? 黎渐想着,便在原地站定,好奇心作祟, 准备听一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接着他就听见长孙香凝开口说:“香凝能否问一句, 宣公子可有婚配?” “没有。” 宣朗不解, 但还是照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长孙香凝又说:“那香凝斗胆,宣公子若是不弃,可愿意娶我,只要公子答应, 我愿意立马跟赵成玉解除婚约!” 听着长孙香凝的话,宣朗还没懵,黎渐反而先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长孙香凝在跟宣朗告白? 不对不对,肯定是假的,长孙香凝怎么可能跟宣朗牵扯上关系呢?看来他真的喝多了,眼睛都出现幻觉了。 黎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边又说:“长孙姑娘在说笑?” “不。”长孙香凝焦急地解释,“我没有在说笑,也不是在调侃公子,实不相瞒,香凝第一次在赵家见到宣公子时,就已经对公子一见钟情了。但奈何家父与祖父有求于赵家,不得不将我嫁过去。” 说到这里,长孙香凝面上布满哀怨,她时刻都在恼怒自己的父亲,若非父亲无能,在祖父面前不得偏爱,也无需要她牺牲自己的终身大事去维持长孙家的荣耀。 她若是真的听从祖父的意思嫁过去了,那才是真的悲哀。 往后的半生,她也只能在赵家的宅院里,被人情困住,做一个孤寂的怨妇了。 她上前一步,又说:“可我不愿意,我不想嫁给赵成玉,我爱慕的一直是宣公子你。” “长孙姑娘……” 宣朗刚要开口,就被长孙香凝急切的话语打断了,她说:“我知道是我唐突了,贸然说悔婚的话,让宣公子为难,可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若是今日不说,只怕日后想起来还要懊悔。” “宣公子,从你第一次在赵家对我出手相救开始,我便倾心于你。宣公子丰神俊朗,如今又是宗门仙长,香凝知道自己配不上公子,可若是公子愿意,香凝也愿意等候着公子,待你修仙得道再来娶我。” 她期待的眼神看向宣朗,仿佛只要对方一点头,她就能为其出家做尼姑。 听她这情深义重的话,连黎渐都要被感动了。 确实啊,与其嫁给赵成玉那个纨绔,每日被困在赵家宅院里,还要操心赵成玉今天一个姬妾,明天一个外室的,确实不如搏一搏自己喜欢的人。 宣朗长得好,人也安静,是会讨人喜欢的,长孙香凝记挂他这么久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黎渐还在想,万一这家伙真被长孙香凝的话给迷惑住了,那自己不就白攻略到现在了嘛,紧接着他就听见宣朗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长孙姑娘,请恕我不能从命,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长孙香凝一愣,等宣朗都走远了,她才恍然反应过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没机会了。 听说宣朗有了心上人,黎渐也怔了一下,他跟宣朗相处这么久,怎么一点也发现呢? 宣朗喜欢的人是谁? 他吗? 也不应该啊,系统说宣朗对他的好感度才80%,要是真的喜欢到能为他拒绝别人的程度,那系统早就能识别出来,恭喜他任务完成了。 可要是别人,那他的攻略不就彻底失败了吗? 不行,他得去问一问,看看宣朗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刚好,黎渐忽然想到处理恶颜女妖的时候,系统给他奖励过一份迷烟,说是点燃迷烟后,中招的人就会把他看成自己喜欢的人。 只要宣朗叫出名字,他就知道宣朗喜欢的到底是谁了! 黎渐回去的时候,宣朗和长孙香凝都已经回到席间,前庭内一派祥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但唯独赵成玉面色不善的盯着宣朗,猛灌了两杯酒后,突然“哐”得一声把酒杯撂在地上,然后故作诧异的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失手了。” 上好的白瓷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齐竟遥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大度地一挥手。 “没事,区区一个酒杯而已,府上多得是,我让下人再给你拿一个来就是了。” 齐家什么没有,就是这些瓷器家伙什最多,干的也就是这个行当。 齐竟遥刚要起身招呼庭前候着的下人过来,就见赵成玉一把拦住了他,说:“用不着那么麻烦,这不宣朗在这儿呢嘛,让他给我拿一个就是了。” 闻言,宣朗低头喝水的动作一滞。 他稍稍抬眼,面无表情的看了赵成玉一眼,身形却没动。 齐竟遥听着这话,脸色陡然也有些不太好看,他怎么会不懂赵成玉的意思呢,这是拿宣朗当下人使唤了。 虽然以前在齐家,他也是这么使唤宣朗的,并且在外面同样不待见宣朗,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宣朗同他一道都是乘云宗的弟子,看不起宣朗就是看不起他齐竟遥和乘云宗了。 齐竟遥摆摆手:“叫什么宣朗,他又不知道在哪。” “怎么,这才多长时间,你就使唤不动他了?那你不行啊。”赵成玉往椅子上靠了一下,一副嘲讽的样子朝齐竟遥笑,“让你瞧瞧,你赵哥我是怎么教训府上下人的。” 说着,他抬起一只手,掌心往上一摊,纤长的手指朝另一边的赵元修勾了勾。 赵元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赵成玉说的“教训下人”就是他。 但他又不敢违背赵成玉,只能站起身来,朝赵成玉那边走过去,低着头,乖乖站在他面前。 赵成玉扯了下嘴角,说:“去,把碎了的杯子都捡起来,跪着捡。” 他最后一句的声音很小,刚好只够站在他身侧的赵元修听见,但从他的嘴型,桌上大多数人都能看得出他的吩咐。 几个随黎渐而来的弟子眉眼拧起,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另外几个追随赵成玉的纨绔子倒是很兴奋,他们最喜欢看赵成玉教训弟弟的戏码。 “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去!” 见赵元修没动,赵成玉又森*晚*整*理叫了一句,一根手指朝他举起,似乎是表示他回去又要多挨一顿打。 赵元修长袖下的手攥紧,捏的指尖都发白了,他咬着牙,强忍了一下,还是听从赵成玉的指挥,去旁边跪着捡杯子碎片。 眼看着他往一边去,赵成玉的目光又落在宣朗身上:“现在,该你了。” “齐竟遥不会教,我来帮他教。” 被突然点名的齐竟遥立马站起身来,表示这事情跟他没关系。他朝始终冷眼的段青黛摆摆手,试图跟大师姐解释清楚,他真的不是这么欺负宣朗的。 万一大师姐以为他是这种人,再回宗门教训他,那他可就死翘翘了。 齐竟遥不知道赵成玉为什么突然这么针对宣朗,但宣朗清楚,他一定是看见了长孙香凝跟自己说的话了。 赵成玉自己觉得没面子,就要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可宣朗也不会惯着他。 这边赵成玉的声音引起了庭前其他人的视线,大家的视线渐渐往这边看过来,同样也包括主桌上的黎渐和各家家主。 赵家家主眼看是自己儿子闹出的笑话,立马跟大家解释说:“小孩子胡闹罢了,别管他们,咱们继续喝咱们酒。” 其他人看一眼,也不敢多问,就乐呵呵的跟着赵家家主举起酒杯。 只有黎渐冷眼坐在那处,余光瞥着一旁的宣朗。 “黎长老?”赵家家主又唤了他一声,“黎长老,这一杯您可得喝啊,咱们浔阳城这么多年来,都是依仗了乘云宗的各位仙长的庇护,才能有如今的风调雨顺,我们是真心要感激仙长们的。” 赵家家主站起身,举着酒杯敬到了黎渐面前,一脸期待的等着他赏脸喝酒。 黎渐鼻音里轻哼了一声,嘴角轻扯:“是吗,你们就是这么感激乘云宗仙长的?” 赵家主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随后,他的目光随着黎渐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赵家主立马解释说:“嗨,这不是小孩子们玩玩闹闹的嘛,大家许久没见了,开个玩笑而已。” 怕黎渐生气,赵家主又上前解释一句:“黎长老您不知道,他们以前就是这么玩的,都玩十多年了。” “哦?以前也是这么玩的?”黎渐偏头看去。 赵家主怔了一瞬,立马点头应和:“是,以前都是这么玩的,成玉又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他难免要多教教下面的弟弟。” “原来是这样。” 说着,他站起身来,抬手,指尖运起灵力,将自己面前的杯子移到赵成玉的头上,然后陡然一撤手,白瓷杯从赵成玉的头顶掉下来,先是砸了他的脑袋,接着又洒落了一摊酒水。 第66章 赵成玉被砸得叽里哇啦大叫,整个人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撤到后面去扑腾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干什么!” 他朝黎渐大叫一声,但下一秒他看见黎渐的笑容和他爹的眼神,赵成玉想要撒出来的火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黎长老。”他说,“我没有得罪您吧,您为何用酒来泼我?” 黎渐揽了一把袖子,走上前,顺手将跪在地上的赵元修给拉了起来。 白皙纤细的指尖捏着漆黑的腕袖,赵元修低头看了一眼,跟他第一次见到黎渐时的场景一样,也是这么一双白皙好看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的。 接着,黎渐走到赵成玉面前,环胸看向面前几个追随赵成玉的纨绔子: “不是说要玩吗,我来教你们怎么玩。” 第54章 攻略54% 眼看着黎渐的手抬起, 桌上满满一罐的酒壶飞到了几人面前,赵家主这才发觉赵成玉闯了祸,立马上前劝道: “黎长老莫要生气, 都是我儿不懂事,我代他向您道歉,还请您千万不要责怪啊。” 赵家主开了口, 其他几个家主也都跟着开口, 替自家儿子求饶。 等他们说完,黎渐抬起酒壶的手放下, 飞到半空的酒壶忽然失了力,“啪”得一声摔碎在赵成玉面前, 吓得他整个人一激灵。 “不玩了?” 黎渐倾身向前, 一双浅淡的瞳孔直直地盯着赵成玉的脸看,好像下一秒被摔碎的就会是他一样。 赵成玉强撑着站直身子, 咽了口唾沫, 点头:“嗯, 不, 不玩了。” 黎渐勾了勾嘴角:“这就对了嘛,下次掂量掂量清楚,知道自己是在跟谁玩,能不能这么玩, 也考虑清楚, 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要付出什么后果, 明白吗?” “明,明白。” 眼看着赵成玉被教训得服服帖帖,齐竟遥心里一阵暗爽。 想想,上一次站在这里被教训的还是他, 现在就变成赵成玉了,也是,谁叫赵成玉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年纪大,总是欺负他们呢,现在总算是有人能来教训他了。 这人哪,就是一点记性也不长。 不过还好,齐竟遥现在长记性了,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黎渐和宣朗。 得罪宣朗就是得罪黎渐,得罪黎渐……那就完蛋了,那他就要跟整个乘云宗站在对立面了。 眼看着一场闹剧结束,齐老爷也站了出来,打算做个和事佬。 他说:“让大家见笑了,赵大公子也莫要记挂在心上,宣朗一向沉默寡言,不是个会说话的,他或许会不甚得罪人,也不知辩解,还请大公子千万不要跟他计较。孩子还小,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这个做长辈的聊。” 宣朗看向黎渐的眼神顿了一瞬,又稍稍偏移向齐老爷的方向。 这还是第一次,齐老爷在大家面前维护他,作为一个亲近的长辈,替他说一句话。 一场闹剧结束,酒席很快就散了,赵成玉被他爹斥责着回了家,赵元修不情不愿的跟在身后,依旧佝偻着头,只在离开席间的时候才能悄悄望一眼人群中的黎渐。 听说明日一早他们就要回乘云宗去了,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若是有,他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抓住这个机会! 宋执渊也被宋家老爷给带了回去,黎渐准许他回家住一晚,也是最后一晚了。 至于其他弟子,就跟着齐竟遥一起住进了齐家,作为东道主,齐竟遥难得能有机会尽尽地主之谊,他十分积极的去安排了弟子们的住处。 他还特意为黎渐和段青黛安排了另一边不靠近其他弟子的偏院,也是房间更好的地方。 黎渐却摆摆手:“不用安排我的,我自有去处。” 齐竟遥不解:“长老在这浔阳城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他分明记得,黎渐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是谁也不认识,还赖死赖活的在他们齐家住了两日呢,后来才找到了宣朗,就住在了齐家给宣朗安置的城外小房子里。 除此之外,齐竟遥不知道黎渐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的? 难不成……是宋执渊邀请他去宋家了? 黎渐没回答,只是让他不用操心,他在庭前站了一会儿,目光看向大厅里还在闲谈的两道身影。 这两人头一次站在一起,显得十分不相配。 宣朗朝齐老爷拱了拱手,道一声谢:“这些年多谢您的照拂,刚才……也谢谢您替我说话,我如今上了乘云宗,往后怕是无暇在您身边回报,他日若有机会,只要您开口,宣朗定竭尽全力。” 齐老爷却摆摆手:“我照顾你,并不是图你回报我什么。况且,这些年我确实也没照顾到你什么,我有负你爹的嘱托。” 宣朗垂了垂眼,没说话。 “你会怪我吗?作为你唯一的亲人,这些年我纵容阿遥欺负你,让你在齐家做一个有名无实的表少爷,甚至连你的身份都不敢告诉别人,只说一句远亲,你会因此生我的气吗?” 宣朗抬眼,目光看向眼前与他父亲有三分像的那张脸,神色有些凝滞。 原来他的叔父什么都知道,他也是故意这么对自己的,说实话,宣朗从始至终都不明白,叔父明明是父亲最亲的弟弟,却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但那天黎渐的话点醒了他。 一旦进入仙门,就是与凡尘俗世隔绝的,父亲是仙门之人,叔父只是凡间最普通的人,也许从父亲进入仙门的那天开始,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直到父亲身死魂灭,唯独把他托付到了叔父的身边。 宣朗或许能够明白叔父的心思,他的哥哥离家几十载,家中多少变故都没再出现过,最后……人死了,就只留下这么一个跟他血脉相通的孩子。 宣朗摇摇头:“没有,我不会怪您的。” 齐老爷长舒一口气,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再开口,临了他只是拍了拍宣朗的肩膀,说:“以前是我不懂,我恼怒你爹,因此才牵连了你。如今你已进仙门,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份,否则一旦身份暴露,恐怕就连黎渐仙长也保不住你。” 宣朗面色一滞,掌心攥紧:“我明白。” 他的身份吗? 他这见不得光的身份,确实应该好好藏起来,最好永远也不要被黎渐知道。 齐老爷还想说些什么,齐竟遥走上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问他爹宣朗的房间安排在哪里,是跟其他弟子一起住,还是安置在他以前住过的地方? 离开齐家住到城外小院之前,宣朗在齐家也有一个房间,很大,也很偏僻,不靠近任何人,这是他作为齐家远亲唯一的款待。 后来宣朗渐渐长大,跟齐竟遥的矛盾也越发多了起来,齐老爷实在不想让两人凑到一起,便在宣朗主动开口离开时,给他安排了城外的那间院子。 但平日白天,他还是会到齐家的铺子里帮忙干活,像一个仆从一样,做最苦最累的活计,直到黎渐的出现。 齐老爷刚想给他安排,宣朗就摇头拒绝了,他说:“不用操心我的事了,我想回城外的院子里看看,难得有机会,我想去收拾一下。” 那才是他在浔阳城唯一的家。 “那怎么能行呢,传出去,还要说是我们齐家慢待了你……” 齐竟遥其实是不放心,觉得那里许久没住人肯定都荒废了,哪里是住人的地方啊。但他一开口,就是嫌弃的话语,好像已经习惯了似的。 察觉自己的话音不对,齐竟遥还想解释一句,但被齐老爷给拦下了。 齐老爷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随宣朗去吧,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 跟齐老爷告辞后,宣朗走出了齐家的大门,门外天色渐沉,来参加宴席的宾客早已经散了个干净,宣朗正要抬步离开,抬眼看见门前大树下一道熟悉的身影。 “仙长?” 在确认那道飘然若仙的身影就是黎渐的时候,宣朗一个箭步冲上前,满眼是惊诧和欣喜。 他问:“仙长不是已经去休息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齐竟遥说要给黎渐安排最好的房间,远离弟子们所居之处,这样谁也不会打扰到他的休息。但他没想到,一转眼居然会在这里看见黎渐。 黎渐回过身来,说:“忽然想起你先前在小院里为我准备了很多茶叶和红酥酒,之前没来得及带上,这回想把它们都带走。” 听见对方是想到了自己,宣朗陡然垂下眼睫,耳垂微红,他抿了抿唇,说:“我也是,刚想准备回去找一找。”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去吧?” “好。” 黎渐主动邀请,宣朗高兴都来不及,自然不会拒绝。 城外齐家小院里许久未曾住人,但踏入院内却始终干净如以往,门内房间各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连被褥都是刚洗过不久的样子。 宣朗看见眼前场景时,面色微微一愣,随即很快就想到了是谁。 第67章 看来他离开的这些时日里,齐老爷也有在帮他照顾着他唯一的居所。 黎渐自然也看出来了,但宣朗没主动开口,黎渐也不便提起这事,于是他迈着步子走进去,在客厅里的桌前坐下。 他指尖随意的扫着桌面,干净到不染一丝尘埃。 宣朗说:“仙长,我去给您泡杯茶?” 黎渐摆了摆手,这里没有现成的热水,不方便泡茶,他也不打算让宣朗费事,于是便装作恍然想起房间里摆着的红酥酒。 “这酒买了好些时日,我都没来得及尝一口,今晚你陪我一起尝一尝?” 宣朗点头应声:“好,都听仙长的。” 趁着宣朗去房间里搬酒的空隙,黎渐从乾坤袋里掏出了系统给他的奖励,然后顺着门缝,将迷烟点燃吹进房间里。 迷烟无色无味,寻常人也分辨不出来,等到宣朗从房间里出来时,黎渐已经坦然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见宣朗忙忙活活的端来酒坛子,又为他准备了两只上好的白瓷酒杯,洗干净了放在黎渐面前,再为他斟满酒杯。 一系列的动作利索又干脆,好像是伺候自己习惯了似的。 黎渐看着宣朗手上的动作,见对方并无任何反应,心想着该是时候了,便在宣朗抬手为自己倒酒的时候问了一句: “宣朗,你看着我,看我是谁?” 眼前人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手里还端着要送给黎渐的酒,茫然地应一句: “仙长啊,还能是谁?” “……” 黎渐神色一滞。 怎么会呢,难道是这玩意儿不好用,根本没有效果? 不应该啊,系统没道理骗他啊,又或者是迷烟还没起效果,需要再多等一会儿? 黎渐搞不明白,这破系统也叫不出来,一个劲的装死,不知道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奶奶的,这天杀的系统,迟早有一天他要给这玩意儿一个差评! 狠狠地差评! 黎渐心里骂着,眼神里还不忘打量着宣朗的神色,见宣朗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黎渐脑瓜子一转,立马开口把这个话题给混了过去。 “没事,我怕你刚刚在齐家喝多了酒,再认错了人可就不好了。” 宣朗坐下又给自己倒一杯:“仙长放心,我刚才没有喝酒,而且就算喝得再醉,我也不会认错仙长的。” 他怎么会认错黎渐呢,这世界上只有黎渐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黎渐点头:“那就好。” 两人一来一往的喝了几杯酒,面前人已经有些晕乎乎的要讨饶了,眼看着时机成熟,黎渐手臂撑在桌子上,倾身向前,一只手撑着脸盯着宣朗看。 被他眼神盯得耳根发红,宣朗下意识地偏开眼,问:“仙长在看什么?” “看你好看。” 他不经意地一开口,扰得宣朗本就波澜丛生的心弦跳动得越发厉害。 一双漆黑的眼直面黎渐的视线,看了一眼,宣朗又蓦的垂下,他不敢看,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眼看着宣朗这手足无措的样子,黎渐心下一喜,决定用一下他的攻略第三式。 假装醉酒,趁机撩拨。 两人坐在不大的方桌对面,黎渐一伸手,就越过了中间的界限,他伸手偏向对面的宣朗,指尖似有若无地在对方的脸颊上撩了一下。 他试探着宣朗的底线,在对方屏气凝神,下一秒将要躲开的时候,黎渐又赶紧将手指勾在宣朗的耳垂上,说:“头发落下来了。” 他伸出手,又好像是在帮对方勾起垂下的发丝,动作轻缓又撩人。 “仙长……”黎渐一勾手,宣朗的耳垂更红了。 他强压下心口的跳动开口,却被黎渐一根手指抵住了唇。 “嘘。” 黎渐弯起眉眼,琥珀色的瞳孔映出烛光,晶亮到耀眼,宣朗一下就看的呆了,怔了怔神,又见眼前人开口,说:“别叫仙长,叫我阿黎。” “阿黎……” 宣朗一喊出口就后悔了。 他懊恼自己被迷惑了心智,对仙长大不敬,又压不住内心躁动的气息,强忍着想朝黎渐靠近的情绪。 但黎渐却笑了一下,撑着脸颊的手抬起,指尖点了点宣朗的眉心。 紧皱的眉心在他温软的指尖被点化,皱皱巴巴的一团渐渐松散开,像是被一双手给揉平了似的。 黎渐笑着,探出身子靠近宣朗,唇瓣贴着宣朗的脸颊亲了一下。 他确认,宣朗的心上人是他。 第55章 攻略55% 想着任务就要完成, 黎渐心里顺畅,又喝了几口酒,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他呼吸平稳地躺在那张不算宽敞的床板上, 薄薄的被子散发出浅淡的皂荚香,跟宣朗以往的味道不一样,很显然不是他亲自洗出来的。 黎渐两手一摊睡着了, 留下宣朗手足无措的坐在旁边。 他呆愣愣地看着黎渐的睡颜, 手指轻轻触到脸颊处,刚刚被黎渐亲过的地方仿佛还有属于对方的余温。 宣朗彻底呆了, 屏住呼吸,许久也没松开一口气。 这一夜, 宣朗没睡着, 反倒是黎渐头一回睡了个好觉,不止如此, 他还做了个梦。 梦里他完成了任务, 又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他还是那个九九六的社畜狗, 每天起早贪黑的出门谈业务,月底发工资一看,刚好够花。 但黎渐也美滋滋乐呵呵的接受了,毕竟那才是他熟悉且习惯的地方。 只是唯独可惜了, 他的身边再没了宣朗, 没人会像个小跟班一样的跟着他, 也没人再事无巨细的照顾他,这个漂亮到过分的少年,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就像一场梦一样,醒来一切都没改变。 …… 黎渐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 天刚蒙蒙亮,昨晚酒喝的不多,但头晕乎乎的,他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他起身看向房间里,不算宽敞的床板上只躺了他一个人,旁边留出的位置平平整整的,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但被子里轻微的温度还是让他察觉到了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黎渐从乾坤袋里掏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整理好仪容后才从房间里出去。 他打开门,正站在小厨房里烧火的宣朗转过身来,一身玄服紧扣腰身,拿的擀面杖的手格格不入。 他抬手打了声招呼:“仙长您醒啦,坐一会儿吧,早饭马上就好。” “怎么起那么早?” 黎渐走到院中的桌子前坐下,清晨的空气很好,他深吸一口气,感觉满是充沛的灵气在肺腑流转。 没一会儿,宣朗就端着简单的饭食过来,朝黎渐面前一摆,说:“想着今日一早就要回乘云宗,就早点起来给仙长做饭了。” “哦。”黎渐点点头,低头看了眼有点丰盛的早饭,又问,“昨晚……没喝多吧?” 他是在问他自己,也是在问宣朗。 虽然,他似乎也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些什么,他主要是想问一问,宣朗还记不记得。 宣朗摆着餐碗的手一顿,随后很快敛下眼神里的心虚,说:“那酒有点烈,后劲足,以后还是不喝了,仙长想喝酒的话,我再给去给仙长买些别的。” 黎渐没回答,但显然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两人吃完早饭,又往齐家门口去,黎渐赶到的时候,段青黛已经带着弟子们在门口等着了。 确认好弟子们都到齐了,他们也没跟城中的其他家主招呼一声,就直接出了城门,往乘云宗的方向去。 好不容易回了乘云宗,将弟子们交给江归远,黎渐带着段青黛去跟掌门回禀情况。 长秋殿里,掌门立在巨大的灵石之前,长袖一挥,便将白鹭洲秘境门前的景象显现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魔族封印有松动的迹象,甚至,魔族中人有法子逃出来?”他背对着黎渐,眼神紧盯在那灵石之上。 此时的白鹭洲秘境还没关闭,门前的结界还时不时地有仙门之人来往。 他们大多是入门不久的新弟子,也有不少无门无派的散修,都是冲着白鹭洲秘境里的宝贝来的。 黎渐说:“我进过白鹭洲的内境,看见了其中被封印的魔族印记,不像是能轻易靠近的样子。封印松动,不太可能,会不会是逃匿在外的魔族,没被封印进去?” 掌门负手而立:“当年师祖和东麓山掌座联手,才将魔域通往仙门的入口彻底封印起来,还隐藏在了白鹭洲的内境里。仙门之内,所有魔气无一逃脱,应该不会是漏网之鱼。” 这二位的修为已是仙门最强,但他们也是拼了自己的全副修为,甚至不惜神魂俱灭,才能跟老魔尊同归于尽。 老魔尊死了,他唯一的血脉魔族公主也在那场大战中和齐羡之一起魂飞魄散了,魔族之中再无至纯血脉得以承袭魔尊之位。 若是那个孩子还在,他或许能有一拼的能力。 第68章 可惜…… “师兄在想什么?”黎渐上前,问了一句。 掌门说:“我在想,如果不是封印松动,有人跟魔族里应外合,那必定是魔族将要有新的魔尊出现了。唯有这一种可能,才能使得被封印的魔族重新出世。” “新的魔尊?”黎渐拧着眉头,“不是说,只有至纯的魔族血脉,才能承袭魔尊之位的吗?” 若非如此,魔族不会甘愿沉寂十年,也不推举一个新魔尊出来,破开封印,重建光明。 掌门摇摇头:“非也。至纯血脉只是其一,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拿到魔族至宝碧玄珠。” 魔族千百年来只有一脉相承,至纯的血脉不会永无止境的承袭下去,况且仙与魔争端多年,仙人会死,魔族亦是。他们便是做好了这种准备,首任魔尊才炼成了这魔族至宝碧玄珠。 碧玄珠可消散魔气,亦可净化魔气,只要以碧玄珠修炼,便可使魔族功力大涨。 黎渐说:“可这东西几百年都没找到,怎么可能突然就出现?” “凡事皆有可能。” 掌门再一挥手,灵石前的画面就消失了,他偏头看向黎渐,欲言又止。 若是魔族冲破封印之前,时渊还没能完成历劫,失了东黎和时渊这两位仙君的助力,东麓山只怕难以匹敌新魔尊的出世。 黎渐虽修为强,但到底不比东黎一曲琴音可御上万魔族的能力。如今这世上,恐怕只有时渊东黎二人联手才能与新魔尊较量一番了。 掌门正想着该怎么跟黎渐提起此事,忽然门外有弟子来报。 说血枫林的枫叶一瞬之间全部变成了黑色,且沾染着魔族的气息,恐怕是魔族要卷土重来了,其他宗门派人来求助,希望乘云宗能出手支援。 血枫林坐落在几个宗门之间,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宗门,血枫林中有一种花名叫生骨花,是靠着血枫林的供养而生,是上好的修仙药材。 如今生骨花败落,那就意味着血枫林已经被魔气侵染,再无一丝灵气。 掌门立即看向黎渐,只一眼,黎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拱手道:“掌门师兄,我去吧,您是一宗之主,必要坐镇乘云宗。” “那你万万小心,若有任何问题,飞书传我,我必立时出现相助。” 黎渐应下:“是,师兄。” 从长秋殿出来后,黎渐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段青黛和江归远去集结弟子准备出发,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其实并不是他要主动要求去支援,而是系统告诉他,血枫林里有他要完成的任务,黎渐才不得已主动提起要去的。 黎渐心里有预感,以宣朗对他的情意,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的任务了。 于是他提前将一切都准备好,完成任务后他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眼看着段青黛召集齐了弟子,黎渐便随着他们一道往血枫林的方向去,血枫林的位置并不近,且一大片的枫林几乎要比一个宗门还大了,如今这一片火红的枫林陡然变成了黑色的,连带着周围的植被和动物都受到了波及。 天空黑压压的低沉着,乌云紧紧压在头顶,好像一瞬间就会盖下来,将他们彻底吞没似的。 黎渐赶到的时候,其他宗门的人都在血枫林外等着,没一个人敢率先踏进去。 他们都在等黎渐,做那个最先进去探查情况的人。 乌云压境的血枫林里,连门前的木栏杆都透着黑色,木头缝隙里的黑色气息像墨一样滴出来,黎渐偏头看了一眼,对身后的弟子们嘱咐: “进去之后,千万不要碰任何东西,一片叶子也不行。” 这魔气非同寻常,像是要顺着他们的皮肤浸透骨髓,然后慢慢地将整个人吞噬殆尽一般,就像是跗骨之蛆,剥不开,也逃不掉。 弟子们应声跟在黎渐身后,亦步亦趋,一步也不敢落下。 眼看着黎渐率先踏了进去,其他宗门的人也紧随其后,打算进去看一看情况。 漫天黑色的枫林沉寂又阴冷,与先前火热的红形成鲜明对比,黎渐手执佩剑,率先踏过沉积的枫林,似乎有风吹过,吹开黎渐的发梢,但枫叶却丝毫未动。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声喊了出来:“救命!” 一句话,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断开了。 黎渐立即偏身去看,发现一朵开在角落里生骨花竟然在啃咬着一个宗门弟子的小腿,那弟子被生骨花咬得鲜血直流,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天哪,生骨花吃人了!” “快!快躲开,不要靠近这里的任何东西!” “快出去,弟子们都随我出去,别再往里面进了!” 本该是修炼的最佳药材,如今却成了吃人的花,其他宗门弟子慌不择路,转头就要往外跑。 但进来的人太多了,一个紧随一个,他们忽然的动荡引起慌乱,所有人七扭八歪的撞在一起,碰到身边的花花叶叶不少。 枫林忽然兴奋起来,像是有无数张饥饿的嘴巴在吼叫。 黎渐将乘云宗的弟子安置在一侧,躲开了生骨花的围攻,另一边其他宗门的弟子没有任何防备,慌乱之中连反抗都忘记了,能拔剑的人少之又少,自然不是这一群花叶的对手。 于是黎渐立即飞身上前,以剑气将正在啃噬的生骨花砍断,花头落了根茎,立马化成黑烟,然后消失不见了。 看来掌门师兄说的不错,魔族是真的要卷土重来了。 只是这新魔尊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魔族如此大动干戈的迎接他? 黎渐还在挥剑,蓦的,他余光瞥见乘云宗弟子那处,段青黛几人已然也被生骨花给包围了。 眼看着一朵花将要靠近宋执渊的背后,黎渐扬手将佩剑甩出去,直直地插在宋执渊身后的枫树上。 他立即飞身上前,一把将宋执渊拉起,佩剑挣开枫树,落在两人飞在半空的脚下。 黎渐一手将宋执渊护在身后,一手甩出几张符篆出去,“嘭嘭嘭”几声巨响,将宣朗身旁的一圈枫树全部爆裂开。 漫天的黑烟笼罩着他们,隐约可见一丝微弱的火光还未燃烧殆尽。 与此同时,黎渐脑海里的系统再次响起了声音: “恭喜宿主,攻略完成百分之百,您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亲手杀掉时渊仙君的转世,完成历劫任务。” 第56章 攻略56% 黎渐面色一滞, 抓着宋执渊的手紧了紧。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下方枫林里还在拔剑的宣朗,突然就有点下不去手了。 “现在?”黎渐又问一句,“可是现在这个情况, 大家都很危险,要不等所有人脱离危险之后再完成可以吗?” 听见黎渐的话,系统“叮”得一声警告了他。 “宿主, 这是您的任务, 您只有完成任务,才能离开这里, 如果完不成,您就会受到系统的惩罚, 再也不能回到现实世界去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黎渐心里的摇动, 系统又告诉他:“放心吧宿主,这一切都是时渊仙君的劫, 只要您帮他完成历劫, 眼前所有的危险都会消失的, 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黎渐还想说些什么, 系统已经不再听,只给他留下一句“希望宿主尽快完成任务”就跑了。 黎渐没法子,只好带着宋执渊下去,将宋执渊放在一边, 然后提着剑往宣朗的方向走过去。 看见他来, 宣朗欣喜地迎上前:“仙长, 我刚刚挡住了偷袭大师姐的魔气……”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低头,黎渐手里的剑刺向他,正中心口。 “仙长?” 宣朗完全顾不上心口的疼痛, 他只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黎渐,紧皱眉心。 他想,仙长一定是失手了,仙长待他那么好,怎么会杀他呢? “仙长,你是被魔气干扰了吗,你看看我,我是宣朗啊。” 黎渐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回答他的话,看着眼前宣朗不敢相信的眼神,鲜血已经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森*晚*整*理 他咬咬牙,狠下心,照着系统给他的任务,又将手中佩剑继续往前没入一寸。 身边,连其他人都诧异了,停下动作来看两人,他们也不明白,黎渐明明那么偏爱宣朗,为什么会对他下此重手? 黎渐沉了口气,说:“没认错,杀的就是你。” “为什么?”宣朗不懂。 是他哪里做错了吗,如果是的话,黎渐只要告诉他就好了啊,他会改的,他都会改的。 就算黎渐想要他的命,只要一句话,他也会将自己的性命乖乖奉上的,可是为什么,黎渐要骗他呢? 他本就一无所有,黎渐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黎渐说:“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杀你而来的。” “对你好,只是为了接近你,谁叫你这么好骗,我说什么都听啊,现在知道了吧,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的话,不然就会连命都没了。” 嘴角的鲜血止不住的流,宣朗也丝毫不在意,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黎渐,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骗人的异样来。 第69章 如果是骗他的,那为什么不一直骗到底呢?为什么还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呢? 听着黎渐的话,宣朗没再开口,他一把抓着黎渐的佩剑,掌心被划破,鲜血直流。 随后,他笑了笑,嘴角扯开,又往前一步,将剑锋没得更深。 “仙长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吧。” 看着宣朗的动作,黎渐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可眼前漫天的黑气乌压压的扑过来,像是在宣告任务的结束,他已经没有后悔的时间了。 黑气笼罩着宣朗,他伤心欲绝,身后血枫林的魔气愈发蔓延,几乎要将他们全部吞噬。 见状,黎渐把剑拔出来,宣朗一个踉跄,身体也被身后的黑气给吸了过去。 他连挣扎都没有,只任由黑气将他吞噬,直至彻底消失。 随着宣朗的消失,一切归于平常,血枫林再次回到往日火红的颜色,黎渐一下软了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想着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 黎渐闭上眼,等着系统宣布他完成任务,好赶紧放他回去,谁料系统突然“叮”得一声亮起了红光。 机械的系统音从脑海里传来:“警告!警告!任务失败,请宿主接受惩罚!” 黎渐懵了一下:“?” 怎么会任务失败呢,他不是已经杀了宣朗吗?怎么还不算完成? 难道是宣朗没死? 就在黎渐疑惑的时候,消失已久的主系统301突然出现,气急地告诉他:“你杀错人了,你杀的那个是书里的大反派,未来的魔尊,不是时渊仙君转世!真正的时渊仙君转世,是宋执渊!” 黎渐:“……” 他更懵了,感情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攻略,都他妈的白干了? 他认错人就算了,他还渣了书里的大反派魔尊? 要死了要死了,他的小命危矣。 “那怎么办啊?我还能回家吗?”黎渐懵了,也还没忘了回家的事。 系统301说:“回家?那你就别想了。由于你的误杀和攻略错误,导致反派魔尊提前黑化,时渊仙君的历劫也没成功,现在故事发生了扭转,书中世界即将崩塌,你现在必须要接受系统的惩罚,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还有……” 系统301铿锵有力的声音将黎渐想回家的心彻底唤醒。 “因为您的失误,导致系统301,也就是本系统被巨额罚款,程序警告,本次业绩归零,这一切的损失都将由您来负责。那么接下来,重塑世界的烂摊子就交给您一个人来收拾了。” “不是……我怎么收拾,我还要回家呢。” 这不是霸王条款吗? 系统301说:“没办法,任务没有完成,系统不能带您回去,剩下的系统无法再继续探测,只能靠您自己了。任务完成后,您可再次召唤本系统。” 说完,系统301闪了闪,直接从黎渐的画面里撤了出去,只留下一句难听的机械音。 “再次祝您旅途愉快,再见。” “……” 说完这话,系统301就彻底没声音了,不论黎渐怎么喊他都不再出现,似乎是对黎渐害他被罚款的行为十分不满。 不是,这也不能怪他吧,谁叫这狗系统屁事不管,就把他一个人撂在这儿,连名儿不都说,可不是要认错人嘛。 再说了,任务也是系统叫做的,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被惩罚吧? 又不是他罚款的,谁罚的找谁去啊。 黎渐骂骂咧咧一大串,但那边根本听不见,他想投诉,现在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投诉。 黎渐骂累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就地睡大觉。 他现在人在系统的空间里,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他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黎渐只能等,等那个糟心的系统来管管他。 脑海里系统的话还在回响,黎渐慢慢闭上眼,也不知道宣朗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傻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是要完成任务才杀了他的,想起宣朗伤心的样子,黎渐的心里愈发的不好受。 …… 黎渐在系统的空间里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十分清雅的房间里。 缥缈的云雾时不时随着风吹进窗子里,窗外一棵巨大的木梨花随风摇摆,像是永远也不会衰败似的,纯洁的花瓣在顶峰的枝头盛放。 黎渐从床榻上爬起身,抬眼看着眼前不太熟悉的摆设,一幅幅漂亮的画卷垂落在眼前,那些苍劲的字体瞬间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记忆再次重叠,仿佛是一瞬间涌了进来似的,黎渐蓦的想起了关于东黎的记忆。 黎渐环顾四周,看着这里所有属于东黎的记忆,他用过的茶具,他写过的字,和他读过的书,还有那把专属于东黎的溪池琴,眉心微微拧起。 他只是睡了一觉,居然一睁眼就成了与时渊并称的东黎仙君? 那看来,是时渊的历劫没有完成,他又变成时渊身边的人,再次帮他完成历劫来了。 黎渐叹了口气,将地上摆了一地的画卷给捡起来,完好的放回画筒里,随后他敛了袖子,往门外走去。 听说东黎仙君出关了,东麓山上所有的仙君都来贺喜。 闲池阁内,一众仙君朝黎渐拱手道贺,还有在浔阳城时见到的无蕴仙君也在。 黎渐这时才恍然想到,难怪那时无蕴见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现在想来,那时无蕴就已经认出了他和时渊,只是碍于两人历劫而不敢言。 黎渐看着人群最前,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又想起系统跟他说的话,这才恍然,原来宋执渊才是时渊仙君下凡,原来他一开始就认错了。 宋执渊,哦不,现在应该叫时渊了,时渊走到他面前,朝他递出一方墨来,说:“我知你近日会出关,所以特意准备的,你最喜欢的墨,贺你出关之喜。” 黎渐看他一眼,伸手接过:“谢谢。” 眼看着两人在说悄悄话,无蕴探着脑袋上前来,眼神瞥一眼黎渐手里的墨,调侃道: “果然哪,在咱们东麓山上,还得是东黎仙君和时渊仙君的关系好,连时渊仙君下凡历劫都不放心,还要下去帮忙。现在东黎仙君出关,时渊仙君又眼巴巴地来送礼物,啧,真让人羡慕。” 听着无蕴的话,时渊似乎也想起了历劫的那段时日,他偏眸看向黎渐,抿起嘴角笑了笑。 黎渐看着对方满眼的情意,方觉时渊一定是误会了,但他又不知如何辩解,毕竟自己一开始确实是为了时渊历劫而去的。 只是可能在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失误,才导致了时渊历劫失败,他也被迫受到惩罚。 无蕴又说:“只是可惜了,时渊这个劫没成,白白浪费了这些年。” “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就不必再提。”时渊开口,其他人自然就不再说了。 无蕴点点头,想来这事没成,东黎心里也不好受,两人都平白浪费了这些时日,他确实不该在这个时候提。 但黎渐闻言,却诧异的抬起头,问:“三年?” 历劫这事已经过去三年了? 那岂不是说明,他这一觉就睡了三年? 时渊看向黎渐,点头应下:“是啊,已经三年了,我没想到你回来之后还闭关了这么久。” 原本时渊回来时,是打算去闲池阁找东黎的,但他又怕打扰东黎闭关,就作罢了。不过幸好,前几日他算到东黎该出关了,便特意去准备了这个礼物。 “是啊是啊,确实闭关的有些久。” 黎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连连应声。他哪里是闭关啊,他这是睡了三年啊。 其他仙君们来道过贺就离开了,倒是无蕴,聊了许久都还没走,在时渊被掌座传书叫走之后,无蕴开始跟他聊起这三年里修仙界的变化。 黎渐也很好奇,本想开口问,但没想到无蕴自己主动说了,所以他听得也十分认真。 他告诉黎渐,时渊历劫失败回来后,整个修仙界的天都变了。 魔域的封印被打破,魔族在仙门和凡间来去自如不说,魔域还出世了一个新魔尊。 新魔尊与寻常魔族不同,他的魔气纯净,手段强势,整个仙门无人是他的对手。仙门被屠了不少,乘云宗也在他手下荒废了一次又一次,就连东麓山都在他手中吃过亏。 新魔尊横空出世,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来去于仙门之间,只是为了找寻一个人。 第57章 攻略57% “我就不明白了, 到底是什么人啊,得罪了这位魔尊大人,搞得我们整个修仙界都动荡不安。” 无蕴说得直挠头, 他就想不明白,这人究竟得罪新魔尊大人什么了,能让他横穿整个修仙界, 甚至不惜屠尽仙门, 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你可不知道,在这三年里, 东麓山和乘云宗接连遭受了这位魔尊大人数十次的侵袭,是单方面侵袭, 他上来就打, 打得高兴了才走。” 第70章 “咱们掌座持着一把老骨头,想要跟这位魔尊大人说和一下, 让他放过乘云宗和其他仙门一把, 人家还不愿意, 他非说找到人才行, 绝对不和解,你说说,这不是为难人嘛。” 也不说找的是谁,就说来找人, 找到了才能走, 非要仙门把人交出来。无蕴都没招了, 他们上哪里去找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嘛。 无蕴叹了口气:“你说,这人到底得罪魔尊什么了,让他这么生气?” 黎渐缩了缩脖子,没敢应声。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这个新魔尊就是被他一剑证道的宣朗。 系统说,因为他任务失败,杀错了人,导致时渊历劫失败,反派魔尊提前黑化,世界陡然扭转,仙门成了魔尊手里随时可以捏碎的蝼蚁,无人可以与之抗衡。 而那个得罪新魔尊,让整个仙门陷入危机的人,就是他…… 任务失败后,黎渐在系统的页面里看见了书里的所有设定,原来宣朗就是当年齐羡之和魔族公主宣如霜留下的那个孩子。 他的父亲,是前任仙道正首,差一点成为东麓山掌座的齐羡之。他的母亲是魔族最后一个拥有至纯血脉的魔族公主,他拥有着最纯净的灵气和魔气,是仙魔共生的体质,成仙成魔皆在一念之间。 他的灵气纯正,魔气也纯正,只要不动邪念,一心修仙,他也是可以继承父亲的根骨成仙的。 而他成为魔尊,更是一念之间。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黎渐带他入仙门时,连掌门都看不出他身上隐匿的魔气来。 如此,宣朗若是一心要找他寻仇,那他岂不是要小命不保了? “我猜啊,这位魔尊大人要是找到了那个仇人,一定会将其抽筋剥骨,淬火焚身,打得魂飞魄散的!” 听无蕴这么说,黎渐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不禁哆嗦一下,倒吸一口凉气。 黎渐突然有点后悔出来了,他能不能再回去继续闭关啊,或者再回系统里睡一觉,三年又三年,宣朗总有一日会忘记他的。 可是等不及黎渐后悔,东麓山外便再次传来魔族攻打的呼声。 黎渐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闲池阁里熟悉东黎留下的溪池琴,这把时渊特意赠送给他的法器,珍藏着东黎对时渊满腔不能诉说的情意。 他忽然想起落在乘云宗的那把七弦琴,那里封印着东黎在飞升之前和时渊的所有过往记忆。也正是因为他重视这份情谊,才要将心中爱意深深藏匿,他不敢跟时渊说,怕失去这个毕生挚友。 自黎渐出关,时渊便日日陪伴在他身边,与他谈论新鲜的曲谱,最新的剑法,又陪他在东麓山上四处闲散的转悠。 两人仿佛又重新回到他们没下凡历劫的那段时日,他们还是东麓山双仙,是时渊和东黎。 房间中剑气凌然,时渊又同他说起这三年里自己新领悟的剑法,想要耍给黎渐看一看,他问黎渐:“东黎,可否为我伴奏一曲,这些时日没有你的琴声,我的剑法也失去了灵魂。” 时渊开口,东黎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可他不是东黎,他不会跟时渊默契的配合,更没有东黎那悠扬的琴音,若是贸然弹奏,只怕要闹出笑话。 想了想,黎渐还是拒绝了。 他说:“闭关时日良久,我已有些日子没弹琴了,琴技有些生疏,再过些日子吧,让我熟悉熟悉可好?” 时渊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我不着急。” 但他微蹙的眉头,在黎渐看不见的地方有了一丝犹疑。 东黎素来以七弦琴为本命法器,就跟时渊的寒剑一样,法器早已与他融为一体,是他修为与攻击的来源。东黎若是闭关修行,又岂会不熟悉琴技呢? 可时渊还没来得及多想,山间便传来紧急的呼声,谷中钟声鸣响,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东麓山,这是有敌者来战才会响起的声音。 这三年来,魔族屡次侵扰,东麓山时常会响起这样的声音,时渊已经习惯了。 在听见声音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把黎渐按回位置上,自己则起身,说:“你就别出来了,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黎渐迟疑着应声:“好。” 说完,时渊又深深地看了黎渐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接下来许久,黎渐都没再听到时渊的动静,想起刚才急促有浑厚的钟声,黎渐猜想必定是魔族又再次来犯。 接着,又是一阵钟声的轰隆响。 听见山外声音,黎渐将溪池琴收起,装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他转身出了闲池阁,刚好碰上一个刚飞升上来的小仙君,见对方急急忙忙的跑着,黎渐拉着他问了外面的情况。 小仙君说:“东黎仙君有所不知,这位魔尊每隔一段时日都要来咱们东麓山攻打一回,他也不占山,只是要里里外外的搜索一遍,找不到想要的才能离开。” “听说前些日子刚刚才从乘云宗过来,顺路又屠了两个小宗门,下仙门已然怨声载道。” 他说着,叹了口气,“可我们也没有办法,如今仙门之中,也就只有掌座和时渊仙君联手,才能与这位魔尊过上几招了,若非时渊仙君历劫失败,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我们必然不会受此桎梏。” 原书里,时渊历劫归来,修为和剑术都更上一层,是修仙界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宣朗黑化成为魔尊的时候,时渊的修为已经无人可敌了,这才让魔域乖乖俯首。 而现在,因为黎渐的失误,导致时渊历劫失败,他的修为不仅没有半分长进,反而还因为历劫伤了些灵气。 宣朗则提前黑化成为魔尊,他凭着母亲留下的至纯血脉直接开大,伤心欲绝的怨念吸纳了整个魔域的魔气。 可以说,现在的时渊根本就不是宣朗的对手。 而且就算是时渊和东黎联手,恐怕都不能制住如今的宣朗。 说到底,还是黎渐自己惹的祸。 小仙君说完,又慌慌张张地跑了,他还要赶紧去搬救兵,免得战前的那些仙君受伤无人管。 小仙君跟黎渐告辞,黎渐摆了摆手,沉了口气,还是决定往那边去看看。 黑云压境的东麓山巨石门前,乌泱泱的魔气倾盖了半边天空,漫天的黑气笼罩着这片往日灵气丰裕的仙境,仿佛要被眼前的魔族大军一洗而空。 半空之上,鎏金黑墨的宝座上一道纤长的身影斜靠着,他一手撑在扶手上,穿着玄色长袍的双腿交叠,脑袋微微斜靠一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 看见东麓山的仙君们出来摆阵,冲着他叫嚣,那人才直起身子,倾身向前,眼神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生怕漏下一个。 没有。 还是没有那道熟悉的气息,那张熟悉的面容。 宣朗又懒散的靠回去,一手撑着侧脸,显然失去了所有兴趣。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再寻找多久,才能找到那个人,但他永远都不会放弃,他一定会找到黎渐。 面对东麓山仙君的阵法,宣朗并不打算自己亲自对战。这些不中用的小喽啰,他的火龙一个人就能应付得了。 他抬起一只手,纤长的骨节透着不自然的白色,宣朗指尖微微弯曲,朝巨石门前挥了挥,霎时,一道冲天的火光从身后的魔气层中窜了出来。 一条巨大的火龙盘旋在东麓山上,它“嗷”得一声嘶吼,口中立时喷出灼热的火光,一下就将那些小仙君筑起的防护给冲破了。 阵前的小仙君们被强大的火光震开,一个个口吐鲜血,纯白的长袍都被火光烧出了灰烬。 眼见阵法不敌,众仙君立时拔剑相对,一群少年仙君再次摆出剑阵,漂亮花哨的剑法看在宣朗眼里,他只是笑了笑,随即抬起一只手,准备亲自给他们上一课。 就在这时,东麓山掌座带着时渊出现了。 “魔尊,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与我仙门为敌?”东麓山掌座的声音立时在空中响起。 宣朗直起身子,他坐在半空中的鎏金宝座上,离下方的仙君们又远又近,他们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是个年纪很轻的少年。 宣朗扯了下嘴角,也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回答:“仙门与魔域的恩怨,千百年来从未平息过,魔域三年前还在被仙门镇压封印,你如何说我们无冤无仇?” “况且,本座并非是与你仙门为敌,本座是与你身边那位……时渊仙君为敌。” 他说着,伸出一只手,纤长的手指指向掌座身旁的时渊。 听对方提起自己的名字,时渊往前走了一步,无蕴想伸手拉他,让他别冲到前面,万一惹这位魔尊大人生气,再要了他们的小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时渊却目色坚定地走上前,抬头,质问道:“在下时渊,想问魔尊一声,在下与魔尊究竟有何恩怨?” “有何恩怨你不必知。”宣朗把玩着掌心聚满黑气的魔珠,说,“你只要知道,你一日在东麓山,本座便与东麓山一日为敌,直到你彻底消失。” 第71章 时渊沉了口气:“魔尊若说不出来,那便是故意找在下的麻烦了。” 宣朗耸耸肩:“是又如何?” 他一想起黎渐是因为时渊而要杀了他,宣朗就不能一手捏死时渊,让这个人彻底消失。 “掌座,时渊仙君,别跟他废话了,我看他就是故意在挑事,随便寻个借口想攻打咱们东麓山!” 身旁,一个面容冷冽的仙君扬言说道,他愤愤地拔出佩剑,准备冲上前跟这群人模狗样的魔族拼个你死我活。 那人这话一说起,宣朗身后的魔族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们沉寂已久的怨气再次被激发,秉持着报那被封印十年的仇,魔族冲天的黑气瞬间倾盖到了东麓山山顶。 不知是谁先出的手,总之两边很快就打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连东麓山掌座都被迫与魔族动起了手,唯独鎏金宝座上的宣朗泰然自若地在原地看着戏。 他知道,即便他不出手,魔族也不会在仙门的手上吃亏。 区区一个东麓山掌座,还有一个历劫失败的时渊仙君,不过是他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的蝼蚁罢了。 不足为惧。 仙门本就势单,如今又有宣朗的魔气作势,魔族乘胜追击,很快就将一群白衣飘飘的仙君打得节节败退。 眼看东麓山就要失守,就在所有人都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道燃着火光的符篆从巨石门后飞来,将险些要偷袭时渊的魔族给击退了回去。 宣朗原本兴致缺缺地看着戏,等着这群仙君求饶跪拜,他就会收手,带着魔族打道回府。 蓦的,他看见了那道闪着火光的符篆,熟悉的字符在黄纸上摇摆。 是他。 微弱的念头升起,宣朗的心口猛地一揪,紧张到直接捏碎了掌心的魔珠。 黑色的魔气化为灰烟,被宣朗踩在脚底,他从鎏金宝座上站起身来,挺拔的身高俯视着东麓山的巨石门。 “阿黎……是你回来了吗?” 第58章 攻略58% 魔族在宣朗的威压下突然收了手, 一众准备负隅顽抗的仙君们险些没反应过来。 他们还保持着摆阵的姿势,手中的佩剑闪着锋利的光,准备跟这群魔族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这时, 黎渐从巨石门后走出来,纯白的长袖衣摆随风飘扬,那张漂亮到让天地失色的面容惊得层云之上的魔尊都站起身来。 他说:“别打了, 宣朗。” 听得黎渐开口, 一众仙君们动作凝滞下来,无蕴疑惑地回头看他一眼, 挠了挠头,心想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呢? 这不是东黎在凡间时破例收下的那个小弟子吗? 不是吧, 那个有点好看, 但自卑到抬不起头的小少年……就是让整个仙门动荡的新魔尊? 卧槽卧槽,无蕴不禁捂着嘴,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同样因黎渐的话而感到惊讶的, 正是历劫失败, 但还留存着凡间记忆的时渊,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云层之上被黑气笼罩的人,也不敢相信那就是曾经在凡间的宣朗。 原来宣朗一直在找的,居然是东黎? 宣朗站起身来,周身黑压的魔气渐渐消散了一些, 下方的仙君们隐约能看清一点他的面容。 他们这才发现, 原来跟他们斗了三年的魔尊, 居然是个样貌如此年轻俊朗的少年。 出乎意料的是,魔族居然也能如此漂亮,样貌和身形丝毫不输仙门之人,原来并不是所有魔族都是魑魅魍魉那样奇形怪状的模样。 面对黎渐, 宣朗强压下内心因欣喜而躁动的情绪,他冷着一张脸,走到了一众魔族之前,长袖下的掌心攥紧,压着颤抖的嗓音问: “阿黎,真的是你吗?” 纵然宣朗有些不敢相信,但面前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是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脸,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他等了三年,寻了三年,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 宣朗强忍着重逢的欣喜,忍住了想要将人一把拉进怀里的冲动,对上黎渐审视的眼神,心口一寸一寸的冷下来。 宣朗想,黎渐果然是讨厌他的,他那么的思念,三年的寻找,现在在黎渐的眼里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眼眸微沉,宣朗冷笑一声:“原来是东黎仙君下凡,难怪本座遍寻凡间仙门,也寻不到你半分踪迹。” 眼前人冰冷的嗓音开口,黎渐与他对视一眼,记忆里青涩少年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坚毅的眼神。 削瘦的脸颊棱角分明,个头似乎也比三年前要高上许多,他深浓的眉骨始终低压着,好像有无尽的怨气和恼怒,在看见黎渐的那一刻全部都爆发出来。 他就像个哀怨的孩子,无声无息的控诉着黎渐,恼怒他的狠心和绝情。 黎渐叹了口气,说:“住手吧宣朗,你不就是想找我吗,现在我来了,放了他们,行吗?” 他自己犯的错,他自己认了,哪怕是宣朗要杀了他偿命,黎渐也认了。 毕竟这事确实是他的错,他不能连累别人。 “当然可以。”听见黎渐的话,宣朗张开双手,掌心一摊,“东黎仙君仁义,愿意用自己来交换,本座当然愿意放他们一马。” 少年人狭长的眼尾上扬,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带着一丝狡黠。 黎渐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要自己跟他走,用他的性命交换整个修仙界的安宁。 “好。”像是生怕对方后悔似的,黎渐立马点头答应。 说着,他朝那片黑压压魔域迈出了步子。 就在这时,时渊朝他伸手,一把拉住了黎渐的手臂,阻止了他将要离开的步子。 “东黎。” 他面色焦急地叫了黎渐一声,试图阻拦黎渐的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时渊突然有一种念头,东黎这次离开,自己就会永远地失去他了。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东黎,自己在凡间历劫时,忽然就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想明白了,自己对东黎并非只有挚友的情谊,他很早以前就爱慕东黎了,只是以前一心修行,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凡间一行,他知道了东黎对自己的重要性,也知道自己离不开对方的陪伴,他想永远都和东黎在一起。 可现在,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黎渐以为时渊是担心他,随即朝对方摇摇头,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好歹他先前对宣朗也有过一点恩情,就算宣朗再无情,也不会不顾及一点往日情面的。 黎渐想,他应该不会死得很难看就是了。 听黎渐这么说,时渊渐渐松开了抓紧他的手,他还要开口说些什么,下一秒,云层之上的黑气瞬间环绕在黎渐身边,像一只巨大的手紧紧地环着黎渐的腰身,一把将他拉到了宣朗的身边。 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再次回到自己怀中,宣朗放心之余还不忘朝下面的时渊瞪一眼。 挑事的东西,暂且留你一条狗命。 宣朗搂紧黎渐的腰身,宽大的黑色长袖一挥,整个天空的黑云便立时消散了,魔族大军瞬间消失在眼前,只听见宣朗低压的嗓音留下一句。 “如此,仙门与我魔域的仇,便就此了结了。” 用东黎仙君的一条命,抵消仙门和魔域的三年恩怨,他们谁都不吃亏。 - 魔域里漆黑一片,骇人的蛇形盘旋在魔域大殿的入口门前,高高的两根柱子顶端,两条蛇头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紧盯着来往的魔族之人。 绝音殿里,门“嘭”得一声打开,又“啪”得一下关上。 黎渐随着一阵风,被卷进了大殿之内,门关上,他被丢在极软的一张大床上,宣朗纤长的身体笼罩在黎渐身上。 两条铁臂一般的手紧紧地压着黎渐的双手,像是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眼前人一双眼睛紧盯着他,几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黎渐被他盯得不得劲,稍稍偏过头,紧接着宣朗又腾出一只手来,宽大的掌心握着他的下巴,硬生生又将黎渐的视线掰过来。 黎渐被迫盯着他的脸,打量了起来。 二人视线相对,就这么干巴巴的看着,黎渐一路从对方的眉眼看到嘴巴,漂亮的唇形紧紧抿起,嘴角压下,似乎有些不高兴。 被他这么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黎渐别扭的蜷曲了一下双腿。 但对方似乎不允许他有任何的动作,黎渐的腿刚刚弯了弯,还没来得及扭动一下,宣朗一条长腿就已经横在了他的双腿之间,又硬生生的给他压着了。 “宣朗……” 该死的,这样不是更别扭了嘛! 直到黎渐开口,宣朗才忽然有了一点反应,他俯身在黎渐面前的胸口起伏了一下,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黎渐就听见他低敛的嗓音带着不耐烦。 “东黎仙君,如今不是在凡间,仙君也不是我魔域的贵客,还请仙君清楚的认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叫本座一声魔尊大人。” 第72章 魔尊? 黎渐禁不住在心里腹诽一句:森*晚*整*理小崽子,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跟在哥哥身后屁颠屁颠的样子了? 现在是魔尊了,不是以前追着他喊“仙长”的时候了? 但黎渐没敢说,他到底欠人家一条命来着,就是硬气不起来。 “行,魔尊大人,你如果是要找我报仇的,那就来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自己做的孽他自己承担。 “仙君不怕吗?我们魔族的手段可不比仙门那般柔和。”宣朗的视线向下压了一点,“本座若是想要你死,可有千百种折磨的办法,仙君想一个一个的试试吗?” “……” 听着他的话,黎渐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这家伙,真是跟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黎渐扯开嘴角,试图跟他商量:“就不能有点体面的死法吗?” 他倒是不太想试一试魔域折磨人的法子,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倒也不是他胆小,主要是被折磨的死状太惨烈的话,有损仙门的名声,他负不起这个责任。 但没想到宣朗直接拒绝了:“仙君杀本座的时候,可也没跟本座商量一个体面的死法。” 黎渐被噎了一句,一时竟无言以对。 “看来……你还是记恨着我呢。”他试探性地问一句。 闻言,宣朗哼笑一声:“记恨?本座在凡间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哪里敢记恨帮助时渊仙君下凡历劫的东黎仙君?您二位如今可是整个修仙界的一段传奇佳话啊。” 黎渐:“……” 好的,果然是记恨着呢。 “那……”黎渐又问,“你是如何成为魔尊的?” 黎渐没敢问的太直白,但他又确实好奇,宣朗那时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他是死了之后才血脉爆发成为魔尊的,还是被那团黑气吸走后,没死就堕魔了? 也不怪黎渐好奇,毕竟他那一剑确实是冲着让宣朗死而刺的,只有真的为情而死,勘破红尘,才算是历劫成功。 但谁能想到是攻略错人了,又一不小心的杀错了人。 宣朗说:“仙君这是在关心本座?还是……后悔没能真的杀了我?” “我……” 黎渐想了想,试图用对方能明白的话语跟他解释清楚,但他琢磨了一下,感觉怎么说都不对,他要怎么跟宣朗解释,他是因为认错了人,才出手杀了他的呢? 如果真的这么说了,宣朗应该会更生气的吧? 见黎渐迟疑着没开口,宣朗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罢了,本座一点也不好奇。” 他就知道自己不该问,不问就不会失望。 说完,宣朗一个翻身从他的身上离开,长袖一甩,直接从大殿走了出去,并且嘱咐门外的侍卫要看好黎渐。 临走前,宣朗还回头看他一眼,说:“东黎仙君,别妄想从本座的绝音殿逃出去,否则本座只能让你尝一尝阶下囚的滋味了。” 第59章 攻略59% 阶下囚是什么滋味黎渐不知道, 但他知道宣朗这回是来真的了。 因为就在黎渐第一次试图逃跑的时候,他听见门外的侍卫闲聊时说起:“你说,魔尊大人掳一个仙门人回来做什么?” “魔尊大人一心为了咱们魔域的壮大而努力, 在他的心里只有魔族的千秋大业,此番声势浩大的掳一个仙君回来,定是要与仙门人做交易。” “听说里面这个仙君在仙门的地位很高, 传说中的东麓山双仙之一, 有了他,还怕拿不下东麓山?” “原来如此啊, 看来咱们魔尊大人果真是兢兢业业,一心为魔族着想的。” 黎渐站在门板后面, 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 听着他们在窃窃私语的谈论着。 原来宣朗把他掳来,还不杀他, 是想拿他做人质, 好跟东麓山交易啊。 黎渐心想不行, 这么大的事, 他得跟掌座知会一声。 但魔域的魔气对他的修为有所压制,再加上绝音殿里被宣朗设下的结界,黎渐的修为不能完全使出来,他的飞书自然也飞不出魔域的地界。 要不, 干脆他直接逃出去吧? 黎渐在门口站了半天, 连他们的话都听个一清二楚, 但外面的几个魔族侍卫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 这几个魔卫的修为不高,想要对付他们不是难事,只是黎渐有些犹豫,他第一次进魔域, 对这里的环境不太熟悉,就算是能走出绝音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出魔域。 一想起自己是个路痴,黎渐就有些绝望。 黎渐正环胸靠在门板上想着,脑海里还在琢磨着该想个什么法子能弄到魔域的地图,哦不,最好是弄到一个能带他出去的人。 黎渐还在想着,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的门板打开,从另一侧闪进来一道黑色的身影,宽大的长袖环在胸前,正抱着手臂盯着他探头探脑的动作瞧。 “东黎仙君想去哪啊?” 他猛地一开口,吓得黎渐差点原地跳起来!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他怎么一点也没察觉? 不对啊,就算是在魔域的地界,黎渐的修为有所压制,也不至于疏忽到如此地步,连有人靠近他都察觉不到。 到底是他的修为太低了,还是宣朗如今的修为太过深厚,他根本不是其对手? 黎渐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他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把玩在宣朗手里的一个小木偶,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黎渐有些心虚的问一句。 宣朗踱步上前:“在你认真听他们说话,准备逃出这扇门的时候。” 他看了很久,确定了黎渐是要逃,所以才没忍住开口的,不然宣朗想,他应该还会再多看一会儿,这道熟悉的身影,他日日夜夜在梦里都想见到。 黎渐扯了扯嘴角,直接否认:“我,我没说要逃啊,你这里守卫森严,我怎么可能逃的出去呢?” “东黎仙君的修为,本座还是有所耳闻的。” 宣朗没顺着他的话,反而直接拆穿了黎渐话音里想要掩盖的伪装。 黎渐又说:“我若是想要逃走,就不会答应随你来了,我既来了,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便无法再反悔不是吗?” 宣朗回他:“堂堂东麓山东黎仙君,你若要逃,谁又敢指摘半句?” “你……”怎么说什么他都有理反驳? 黎渐又看他一眼,将对方冷冷的眼神看在眼里,咬了咬牙,不说话了。 宣朗挑了挑眉,回看向他,问:“怎么不说了?” “我说什么?”黎渐叉起腰来,忍着脾气质问,“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那我干脆还是不要说了,免得魔尊大人再觉得我是在找借口。” 闻言,宣朗点点头:“好,既然仙君无话可说,未免仙君再有逃跑的念头,本座只能将仙君捆起来,当做阶下囚对待了。” “?” 什么阶下囚,他居然来真的? 黎渐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宣朗掌心的黑气已出,浓郁的黑气缠绕在黎渐身上,陡然变成了一根黑色的绳索,将黎渐的手脚和身体紧紧的捆起来,丝毫不能动弹。 “宣朗?” 他诧异地叫了宣朗一声,但对方始终无动于衷,不仅饶有兴致的看着黎渐被绑起来,还在黑气将他彻底绑住之后,大步上前将黎渐抗在肩膀上,又一把带回去,扔上了床。 黎渐:“……” 这家伙都是在哪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宣朗,你放开我!” 黎渐挣扎了一下,但丝毫没有作用,那张宽大到黎渐横着睡都绰绰有余的大床前,宣朗挺拔的身高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低下头,俯视的眼神打量着。 他似乎是在看,黎渐到底还有什么反抗的手段。 总归是让他苦苦等了三年,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的原谅了吧。他要让黎渐知道自己错了,让黎渐一边哭着求饶,一边来哄他。 但黎渐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心思猜宣朗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是躺在床上挣扎,气愤地瞪着宣朗。 “宣朗!你快把我放开,我虽是你掳来的人质,但好歹也是东麓山仙君,在修仙界的声望不亚于你,你这般对待我,就不怕整个修仙界向你问责吗!” 黎渐本是要吓唬他一下,但没想到宣朗却丝毫不在意。 他只是眉梢微微挑了一下,不屑地说:“他们要问责就让他们问好了,声讨也罢,攻打也行,只要他们有这个本事,我魔域的大门随时向仙门打开。” 眼看来硬的不行,黎渐眼珠子一转,打算再来个软的。 好歹他认识宣朗这么久了,知道这家伙素来吃软不吃硬,就得人哄着才行。 于是黎渐从床上坐起身来,一本正经的看着宣朗,说:“我知道魔尊大人修为深厚,自是不怕,可怎么说在凡间时,我也曾待你不薄。” “齐竟遥欺负你,赵成玉针对你,其他世家纨绔子嘲笑你的时候,是我出面为你解围,也是我带你上的乘云宗,让你有修炼的机会。你就算要记恨我亲手杀你的那一剑,也该想想我对你好的时候吧?” 第73章 宣朗道:“仙君不提这事,本座倒是要忘了,仙君当初待我那般好,难道不是因为错将我认成时渊的缘故吗?” 被黎渐一剑刺伤之后,宣朗就被血枫林的魔气吸走了,他时时刻刻记得黎渐对他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在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既然黎渐骗他能飞升,那他偏要堕魔给黎渐看。 也正是因为这样,宣朗才能彻底爆发身体里继承的宣如霜的力量,至纯的魔族血脉,自然足以让他一跃成为魔尊,统领整个魔族冲出封印。 成为魔尊后,宣朗心里本就还记恨着黎渐,恨他骗了自己,又恼怒他的离开,他一直以为黎渐是真的想杀他,因为他魔族的身份。 但直到时渊历劫失败重回东麓山,整个修仙界都在传扬时渊和东黎的知己情谊,后来过了很久,宣朗才知道原来黎渐就是东黎仙君下凡,而他在凡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时渊历劫。 只是不小心,黎渐把他认成了时渊。 然后,宣朗就更生气了。 “仙君要杀我,也是将我认成了时渊,对吧?”宣朗俯身向前,问道。 他倒宁愿,黎渐是真的要杀他,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只是因为他。 黎渐无奈解释道:“是,杀你是因为认错了人,可我待你好也是真心的。” 宣朗迟疑地垂了下眼:“是吗?” “当然。”黎渐晓之以理地说道,“宣朗,你想想在凡间的时候,我可曾有一日骗过你,又有哪一次是不偏向你的吗,即便这中间是有别的缘故,可我待你的真心是不假的,我希望你能明白。” 宣朗听着,却不再开口了。 见他面色稍有松动,黎渐乘胜追击,软声开口,继续哄他:“你看,我如今被你困在这绝音殿里,魔域对我的修为有所压制,我定是逃不出去的。可若一直被你这样绑着,似乎也有损我仙君的名声,传出去让人笑话。” “宣朗,你看……能不能先将我松开,我们好好聊一聊?” 听他软声开口,宣朗似乎也觉得这么对待黎渐不好,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长袖一挥,将黎渐身上的绳索给除去了。 桎梏的绳索陡然消散,黎渐揉了揉被捆绑的手腕,宣朗的黑气将他捆得紧,手腕上白皙的皮肤都被勒出一点红印子了。 黎渐转了转手腕,体内修为运转,应当还有七分修为,若是加上他的符篆之力,逃出绝音殿不是难事。 宣朗如今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他可不要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当什么狗屁人质。 想着,黎渐手指悄悄缩进袖子里,指尖无声无息的化出一道符篆,他打量的眼神紧盯着面前的宣朗。 就在对方放松警惕,眼神稍稍偏移向一侧的时候,黎渐忽然将掌心的符篆飞出,“轰”得一声炸出迷烟落在宣朗眼前。 整个房间里陡然变得迷雾四散,深浓的雾色几乎伸手不辨五指。 宣朗反应过来时,蓦的恼怒了一下:“黎渐,你果然还是在骗我!” 他低敛的嗓音穿透了迷雾,落在正准备逃跑的黎渐耳朵里,黎渐心知他一定又生气了,下次说不定就不会再相信他了,所以这是他唯一一次能逃跑的机会了。 这么想着,黎渐冲出绝音殿的动作又利落了几分。 但绝音殿到底还是宣朗的地盘,只要宣朗不愿意,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安稳地从绝音殿里离开。 黎渐还没来得及破开绝音殿的结界,忽然一道身影急速的蹿到了他的身后,一把扼住黎渐的后脖颈,猛地一用力,再次将黎渐摔在柔软的大床上。 随着黎渐的一句闷哼,宣朗的身影再次欺身上前,长腿一迈,就这么大喇喇的横跨在黎渐的身上。 黎渐也不甘示弱,动手跟他在床上打了起来,两人从一开始的只动手脚,打到后来连灵力都用上了。 黎渐使出全部灵力同他动手,宣朗便使出七分相抵,两人始终保持在一来一回的动着手,但黎渐却也始终被压在下面。 两人巨大的修为相撞,全部被笼罩在绝音殿的结界内,最后导致房间内唯一属于凡间的那张大床彻底承受不住压力。 塌了。 一阵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惊得外面的魔卫察觉不对,立马跑进来查看。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他们的魔尊大人正压着那位刚刚被掳来的仙君,黑色的长袍几乎将那道白色的身影完全压在身下。 然后下面是碎裂到不成样子的……床。 居然玩得这么刺激? 魔卫们愣在了原地,一个个瞪大了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根本来不及思考他们的魔尊大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魔卫们一时进退两难。 看着魔卫们一脸吃惊的神色,黎渐有些尴尬的撇开眼,手腕挣扎了两下,却还是被宣朗死死的按着,丝毫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 黎渐抬眼,瞪了面前的宣朗一眼,但对方却依旧冷着脸。 下一秒,宣朗腾出一只手,长袖一挥,绝音殿的大门再次关上,将几个面面相觑的魔卫给关在了门外。 他一把揽住黎渐的腰身,将他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两人腾空而起的一瞬间,宣朗掌心聚气,居然徒手将刚刚被压塌的床又修复成原样了。 黎渐再次被压在床上,宣朗一只长而有力的大手扼在他的喉咙间,漆黑的长发垂下,如瀑布一般落在黎渐被扯开一点的领口里。 接着,黎渐就听耳边人低声开口,问一句: “仙君现在再看看,本座还像你的心上人吗?” 第60章 攻略60% 脖间大手骤然收紧, 黎渐被迫扬起脸,眼尾被憋出了一丝红色。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紧皱眉头,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宣朗漆黑的身影, 眼神里带着一丝恼怒。 他受够了被宣朗来回戏弄的样子。 察觉到黎渐眼里的恼怒,宣朗扣着他脖子的手顿了顿,手指强大的力道陡然收回, 骨节分明的指尖顺着黎渐的脖颈和锁骨渐渐往下滑, 最后落在他的腰身上。 蓦的,宣朗握着他腰身的手紧了紧, 长臂一带,将黎渐从床榻上捞起来, 身形一闪, 下一秒又到了房间另一处的镜子前。 他一手扣着黎渐的腰,将他推到镜子前, 冷淡的眼神流连在镜子里。 “本座还是喜欢仙君看我时满眼爱意的样子。” 尽管那时是骗他的, 他也无所谓。 墨色的长袍往下压了压, 宣朗削瘦的脸颊贴到了黎渐的侧脸上, 抬眼,对上镜子里黎渐的视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看本座一眼都不耐烦。” 门外似乎有魔卫靠近,向宣朗禀报着魔域大殿上的情况, 外面人说完话, 宣朗也没应声, 只是随手挥出一道魔气,表示自己知道了。 待那魔卫离开,宣朗没再逗留,珍宝似的把黎渐又重新抱回床榻上, 随机开门,转身从绝音殿离开。 直到那扇门又重新关上,黎渐察觉到绝音殿周围的结界又加固了几分,他才猛地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纯白的长袍铺散了整张床,长发沿着床榻倾泻而下,黎渐闭上眼,屏住呼吸,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声息。 这一次,他好像是真的死定了。 - 魔域大殿里。 听说宣朗从东麓山掳回来一个身份很高的仙君,魔族位高权重的几位大长老皆聚集在此,商讨着如何利用这个仙君,让仙门人割地赔款。 有人说,要拿黎渐做人质,让仙门的人拱手投降。 也有人说,他们可以利用黎渐闯入东麓山,只要控制住东麓山,就能一举把仙门拿下,一雪前耻。 大殿里商讨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为了怎么利用黎渐而争吵起来,谁也不肯退步。 鎏金宝座上,宣朗始终慵懒的坐着,摆弄着手里被他捏碎又重新聚起的黑色魔珠,魔珠在他掌心陡然放大,又蓦的缩小,还能随着他手指的力度捏成任何形状。 他始终没开口,任由旁人激烈的商讨。 下方人商量不出个结果来,又把视线转移到宝座上的宣朗身上,大长老率先站出来,朝宣朗一拱手,说: “既然这仙门人是魔尊大人掳回来的,那就交由魔尊大人来定夺,我等绝不会有异议。” 他心里想着,魔尊如此痛恨仙门人,势要将仙门之人赶尽杀绝,这回肯定能做出更加惊天动地的举动来,无需他们费心。 大长老将宣朗抬出来,其他人自是不敢有二话。 大长老又说:“魔尊大人,您看这仙门之人该如何处置是好?或者,将他悬置于魔域和仙门的之间,让所有的仙门人都看着,看他们的仙君是如何成为我们魔域的阶下囚?” 下方众人的视线皆聚集在鎏金宝座上,听着大长老的话,隐约有些蠢蠢欲动。 他们甚至都能想象到,仙门人看见他们的仙君被挂在魔域里,是个什么样的神情,那一定很振奋人心。 第74章 但宣朗指尖勾起魔珠,淡淡地应了一句:“留着。” “留着?”大长老不可置信地问,“为何要留着,那可是仙门人,十三年前的仙魔大战,仙门人将我们魔域封印,还杀了老魔尊和公主,这个账我们不能不算!” 见宣朗不动声色,大长老又劝一句。 “魔尊,这三年来咱们对仙门屡次进犯,早已跟仙门人立下不解的仇恨,就算是魔尊想要平息,只怕仙门人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与其等他们想出法子伤害魔域,不如我们先一步拿下仙门!” 宣朗掌心的魔珠被捏出手指的形状,魔珠的边缘从指缝里透出来,显示了他现在有些不悦的情绪。 他放下交叠的双腿,倾身向前:“大长老这是要做本座的主了?” 但大长老丝毫没察觉,反而还在继续劝解:“老臣不敢,老臣也是为魔尊大人和魔域的安危考虑,咱们好不容易从仙门的封印中出来,可不能再回去了。魔尊大人若是不愿亲自下手,那便将这仙门人交给老臣,老臣必定会助魔尊大人将此事办好!” 他心里清楚,怎么说宣朗也是在仙门待过一段时日,况且他父亲也是仙门人,大长老理解他不愿对仙门下杀手。 既然宣朗不想亲自做这事,那便交由其他魔族来做,总归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能平白让给仙门。 “你要对他做什么?”宣朗饶有兴致地问。 大长老说:“仙门人最是看重声誉,明面上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他们越是要脸面,咱们就越是要打他们的脸!” “既然这个仙门人是东麓山的仙君,身份地位尊贵,那咱们不如就将他悬于风灵谷中,让整个仙门都看看,他们位高权重的仙君只能沦落到这种下场!” 风灵谷坐落于仙门和魔域之间,属于两边的边界,也是最捷径通向彼此的方向。 只有放在这里,才能让仙门和魔域的人都看见,为魔域助威的同时,也杀杀仙门的锐气! 宣朗抬眼:“那本座要是不同意呢?” 大长老有些诧异:“魔尊大人,区区一个仙门人,死不足惜,大人为何不肯杀他,难不成是对这仙门人……” 他早就有所耳闻,说他们的魔尊大人屡犯仙门是为了找寻一个人,三年来,这是魔尊第一次将仙门人带回魔域,还囚禁在绝音殿里。 绝音殿可是魔尊的地盘,若单单只是一个囚徒,下入锁仙牢不是更简单? 所以大长老早就怀疑这个仙门人对魔尊的意义不简单,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立马除掉这个仙门人,以绝后患! 大长老的话音还没落下,宣朗轻轻抬手,将掌心的魔珠扔了出去,漫天的黑气瞬间将大长老整个困在其中,也将他的话音给扼住了。 “魔尊大人!” 眼看着大长老逐渐窒息的脸色,其他魔族也立马慌了。 宣朗拂了拂袖子,整理好衣摆站起身来,站在高出众人几十级的玉阶上俯视众人,伸出一只手,掌心的魔气穿过包裹大长老的黑气扼住他的喉咙,说: “什么时候,本座做事,轮得到你们来置喙了?” 大长老眼见宣朗恼怒,立时开口认错:“魔……魔尊大人……老臣……老臣知错了,请大人饶命!” 宣朗冷厉的眼神望向他:“本座敬重你,是念在你曾是外祖的老臣,母亲师傅的份上,但本座不喜旁人插手本座的决议,这是最后一次。” “老臣明白。” 说罢,宣朗收回手,环绕着大长老的魔气也瞬间消失,重新回到他掌心,变成一颗任由他捏搓的魔珠。 宣朗长袖一挥,负手在身后,眼神扫过玉阶下的其他魔族。 “还有你们。”他说,“本座最后一次警告你们,黎渐是本座的人,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打他的主意。” “若被本座知晓你们还有别的心思,格杀勿论!” …… 接下来的两天,黎渐依旧被关在绝音殿里。 成仙者以灵气修身,他无需饭食,也不需要喝水,所以从未有人进来给他送饭,或者送任何东西。 除了宣朗。 只有宣朗每日来来回回的往这里跑,不厌其烦的等着黎渐跟他说话。 但自从那次两人打架把床都打塌了之后,黎渐就再也没激怒过宣朗了。他心里清楚,自己不是宣朗的对手,一味的跟对方怄气是没用的,他必须要想到一个法子,能让他安稳的从这里离开。 这一日,宣朗再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壶茶。 听说是从凡间带来的新茶,黎渐以前没喝过,宣朗知道他喜欢,就带回来给他尝尝。 凡间的东西总是新鲜的,身为仙君的黎渐也不能免俗。 茶水是泡好的,用得清晨刚采的新鲜花露,煮沸之后灌在玉壶里,待茶水晾成温凉的,宣朗才送来。 一进门,宣朗便将玉壶放在了房间里的圆桌上,黎渐偏头看了一眼,心下有了打量。 “仙君回到东麓山,想必也没什么机会尝一尝这凡间的味道了。”宣朗说着,拂开衣袍在桌前坐下。 眼看着宣朗坐下,抬手就要为他斟茶,黎渐主动伸手接过,殷勤地给宣朗倒了一杯。 “我来吧。”他说,“如今我才是魔尊大人的阶下囚,哪里能让魔尊为我倒茶?” 黎渐拎起玉壶,将杯中茶水斟满,递到宣朗面前。然后在宣朗探寻的目光下,黎渐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抬手,细细品了一口。 果然是今年的新茶,茶香醇厚,味道清新,想来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尝过这种味道了。 “很香。”黎渐点点头,放下茶杯,随即目光瞥向宣朗,问,“魔尊大人不尝尝吗?” 宣朗也看他一眼,对上黎渐的视线,又很快低下头,端起面前的杯盏一饮而尽。 不同于黎渐的细细品尝,宣朗几乎是一口干了,连味道都不打算尝,只当是平常的白水在喝。 反正他是魔族,又不需要喝水。 眼看着宣朗一口喝完,黎渐端着杯盏的手贴在唇边,又抿了一口,嘴角微微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差不多是时候了。 第61章 攻略61%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 宣朗忽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他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下一秒就俯身趴倒在了圆桌上。 黎渐走上前, 特意试了一下,确认宣朗是真的被他下药迷晕了,才抬手将人扶起, 安置在床榻上睡着。 他刚刚借口给宣朗倒茶, 就是为了给他下药,这是他特制的迷药, 无色无味,根本不会有人察觉, 而且就算是魔族, 也一样抵不住迷药的效果。 该有一炷香的时间,能让他顺利逃出绝音殿。 至于出了绝音殿之后, 黎渐有得是法子能让自己离开魔域。 趁着宣朗昏迷, 黎渐用尽全部修为打开了绝音殿外的结界, 这是一道专门防着他逃出去的结界, 他还费了点力气才打开。 走出门,看着外面不太熟悉的环境,黎渐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出来了。 这几天被关在绝音殿里, 可是把他给憋坏了。 因着上次两人打架被闯门的事, 外面看守的魔卫早就被宣朗给遣出去了, 魔卫们守着绝音殿外的大门,院子里倒是空无一人。 黎渐正想办法用符篆为他引路,忽然一道火红的身影窜到了黎渐的身后,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 速度极快,黎渐险些没察觉到他。 他正要出手,那道火红的身影立马化作人形,探头探脑地往他面前一站。 黎渐瞧着,那是一个样貌很年轻的红衣少年,跟宣朗如出一辙的傲娇脸打量着黎渐,双手环胸,一脸好奇的看着他,说:“原来你就是魔尊大人金屋藏娇的心上人啊。” 听着这话,黎渐不自觉的挑起眉头,嘴角撇了撇:“你看我这样,像是被金屋藏娇的吗?” 难道不该是阶下囚吗? 红衣少年不懂,耸耸肩,又看他一眼:“整个魔域的人都这样说,说魔尊大人从东麓山掳来一个天仙似的美人,日日藏在宫殿里,谁也不许看。” 攻打东麓山那日他也在,少年本应是最了解情况的,但奈何他那时正忙着跟一群仙君打架,打得正欢腾,根本什么也没顾上。 后来听着人人都这么说,他便也开始好奇起来,想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被金屋藏娇的心上人。 “我今日瞧着,他们说得倒也不算假。”红衣少年说。 起码确实是个天仙似得美人,漂亮得很,难怪魔尊大人非要带回来。 听他这么说,黎渐心道:他分明就是被囚禁在宫殿里的,掳来的人质,当然不许别人看了,万一东麓山来人再劫走了呢。 黎渐嘴角一扯:“他们骗你的,不是所有故事都是童话。” 红衣少年像是有点听不懂,眼珠子转了转,面上一脸茫然,看他稚嫩的样貌,还有转不过来的脑子,黎渐一瞧就知道他的模样跟他的年岁不相符。 第75章 虽然看着是人高马大的,一脸俊俏的样子,但他大概智商还是个小娃娃吧。 “哦。”红衣少年应了一声,不想让人看出他其实听不懂,只能脸上装作明白了。 然后他又围着黎渐打转,好奇的眼神紧盯在黎渐的脸上,东瞧瞧西瞧瞧,不知在瞧些什么。 接着,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你,总觉得有些熟悉。” 少年赤红的双眼一下凑近黎渐的脸,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有吗?”黎渐也想了想,好像没有这回事,他不记得自己见没见过这个红衣少年了,主要是他也不认识什么魔族人,根本不可能在魔域里看见熟人。 黎渐问:“我能问问你是谁吗?” 黎渐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但这人既然能在宣朗的绝音殿里随意晃悠,就肯定不是普通的魔族。 说不准他还能利用这人帮他走出魔域。 听黎渐问他的名号,红衣少年十分骄傲的甩了下头发,说:“我乃魔尊大人座下火龙将军是也。” 火龙?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黎渐一下就想起来了,原来是宣朗的森*晚*整*理那个坐骑火龙,魔族攻打东麓山那天他也在,还伤了不少仙君。 但宣朗的火龙……黎渐想,该不会是当年他在白鹭洲里打下那条火龙吧。 他记得当时宣朗将那条火龙收进乾坤袋里带走了,之后的事情黎渐不清楚,可瞧着眼前的人,还有那天从天而降的火龙,黎渐想着应该没有错,他就是白鹭洲里看守魔族封印的那条火龙。 黎渐问:“你的火龙鳞是不是在宣朗身上?” 火龙大惊:“你怎么知道?” 黎渐猛地松口气,看来是真的了,宣朗不仅一直留着火龙在身边,还帮他化形了。 黎渐眉头一挑:“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到宣朗身边的吗?” “当然。”火龙说,“三年前我在白鹭洲里看守魔族封印,突然被一个很厉害的仙门人控制住了,他不仅拿走了我的火龙鳞,还把我带出了白鹭洲,自此我便跟随在魔尊身边了。” 火龙说着话,忽然眼神瞥向黎渐。 “难怪我看你眼熟,你……该不会就是那个仙门人吧?” 黎渐一耸肩,没回答,但那意思很显然就是默认了。 火龙一脸我全都明白的样子,说:“那我就明白魔尊大人为什么非要把你带回来了。” 黎渐不解,火龙便告诉他,自宣朗回到魔域这三年,除了日日和那些觊觎魔尊之位的人周旋,就是来回穿梭在仙门和凡间,他不厌其烦的去仙门挑衅,就是在找一个人。 火龙说:“我猜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就是你。” 不是猜,是肯定。 黎渐一个大步迈下台阶:“他确实是在找我,但不是你猜的金屋藏娇,你不懂,他是想找我报仇的。” “不……”火龙说,“我能感觉到,你是他心里的人。” 火龙指了下自己的心,火龙鳞护着宣朗的心口,是离他心跳最近的地方,他们彼此相通,宣朗的心跳他都能感受得到。 看着黎渐一脸不相信的神情,火龙又说:“如果你不信,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只要你看了,就会明白的。” 黎渐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去了。他其实也很好奇,宣朗现在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绪。 跟随着火龙的步伐,黎渐走到了绝音殿后的一间竹屋里,跟浔阳城外那间小院似曾相识的一间竹屋,连里面的摆设都完全一样。 但推开门,里面却是一片漆黑。 这是宣朗三年来的梦魇,他全部封印在这里,连带着黎渐曾送给他的那些东西。 墨黑的青山剑插在竹屋的正中间,漆黑一片,黎渐走过去险些没看见,他伸手触摸着那把剑,指尖却被震了一下。 似乎是有人闯入,房间里被封印的梦魇开始躁动起来,黎渐看着头顶一团一团的黑气环绕,每一团黑气都是他被封印起来的一个梦魇。 最大,黑气最重的那个,是在血枫林里,他冰冷严肃的脸冷冷地看向宣朗,手中长剑没入宣朗的心口,嘴上淡淡地说着系统给他的台词。 可那些话听在宣朗的耳朵里,比那把剑刺进他的心口还要伤人,几乎是将他从天上直接推到地狱,永无翻身之日。 画面里,那段时日宣朗都不敢睡觉,他一闭上眼,满脑子里都是黎渐刺向他的那把剑,嘴里还恶狠狠地跟他说,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骗他的,接近他不过是为了亲手杀掉他。 他应该看清自己的身份,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 那才十七岁的少年被自己的噩梦吓得躲在墙角,漆黑的夜色将他的衣衫照得更黑了,小小的一团,眼神惊恐。 他才刚刚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只迎上了一束光,可就在他放下一切防备的时候,光走了,还带走了他所有的希望。 小小的少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要伤害他? 那大大小小的黑气黎渐看了一个又一个,他开始了解宣朗的过去。 知道那才六岁的孩子是如何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魂飞魄散,无数白衣飘飘的仙人执剑对着他,那本该是他栖息地的仙门,因他而血流成河,枯骨遍地。 他因被齐竟遥欺负而险些失控的能力,却也因为差点伤了齐竟遥而遭到齐老爷的责罚,自此少年变得自卑害怕。 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更害怕自己的能力,他不想变成齐竟遥口中与众不同的“怪物”。 火龙站在门口,环胸凝了黎渐一眼:“看见了吧,我就说他心里有你。” 火龙一抬头,竹屋里被黎渐点开的黑气上显现的,正是跟黎渐如出一辙的脸。黎渐负手走在前面,少年人跟在身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是他从未展现过的欣喜。 黎渐这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他第一次在齐家救下宣朗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对他悄然心动了。 从竹屋出来后,黎渐脑海里还满是他曾经为了攻略宣朗而做的那些事。 那些表面上是满眼情意的温柔以待,实际都是有目的的接近,但宣朗却为他一点小小的温柔而开心很久。 黎渐突然有些懊恼,他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之间,居然亲手伤害了这么可怜的一个少年。 他简直是太可恶了。 脑海里想着那些事,黎渐又迷迷糊糊的跟着火龙走回去,完全忘记了自己给宣朗下药是为了要逃跑的。 于是他刚走回绝音殿的门口,就看见宣朗满身黑气,焦急地从房间里冲出来,恼怒的气息都快将整个绝音殿给燃烬了。 “宣朗?” 他开口叫了一声,宣朗才恍然回过神,顾不上多想,宣朗一个闪身上前,一把将黎渐抱进怀里。 他压低的嗓音贴在黎渐的脖颈处,沉下心说:“我以为你还要再抛弃我一次。”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抛弃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是我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我真的会改的,只要你不再离开我。 “阿黎,别再离开我了。” 黎渐被对方紧紧环住的身形僵了一下,良久,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宣朗的后背。 说:“好,我答应你,不会再离开你了。” 第62章 攻略62% 自黎渐被掳到魔域之后, 东麓山上便再无任何声响。 魔域的人也不再肆意攻打仙门,仙门人躲在自己的地界安心疗伤修炼,仿佛这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黎渐被抓走, 整个东麓山上最担心的就是时渊。 他心知如今的宣朗可不是以前在凡间时的宣朗了,人人畏惧的大魔头,脾性喜怒无常, 黎渐在那里多待一日, 时渊就多担心一日,于是他想尽法子要鼓动整个仙门的人去魔域将黎渐给抢回来。 可当时渊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 掌座陈松清却阻止了他。 陈松清说:“时渊仙君,莫要如此心急。” 时渊道:“我如何能不急, 东黎还在魔域的手中, 那魔尊是何脾性你我最清楚不过,万一他怒意大发, 再拿东黎开刀可如何是好?” 陈松清摆了摆手, 叹息一声:“本座明白时渊仙君的意思, 本座又如何不想救出东黎仙君?但那可是魔域, 不是我等能随便闯进的地方,即便要去救,也得做好了谋划才行。” “可东黎是为了我们,为了东麓山才被那魔头掳走的, 他在那儿一日, 就危险一日,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同门被魔族挟持!” 掌座要他等,可时渊是一刻也等不了了,于是他顾不得陈松清的拦阻,便亲自下山去其他宗门集结人马。 他势必要将东黎从宣朗的手里抢回来! - 为着黎渐险些逃走的事, 绝音殿的守卫又加强了不少。 宣朗抱完人之后才恍然反应过来,黎渐这是给他下了药,要从魔域逃出去,于是他不仅加强了绝音殿的守卫和结界,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将人绑在自己身边,绳子扣得死死的,一步也不让黎渐离开。 第76章 他还特意用魔珠给黎渐弄了根会伸缩的绳子,只要黎渐离开他一米之外,绳子就会立马收紧,告知宣朗。 晚上睡觉的时候,宣朗就睡在他旁边,宽敞到足以容下四个人那么大的一张床上,两人背对而眠。 但黎渐被捆得怎么也睡不着,绳子扣着他的手腕,魔气隐隐在周身旋转,跟他的灵气有些排斥,扰得他心绪有些乱。 黎渐睡不着,就想着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喝。 绝音殿很大,放置玉壶的圆桌还在另一侧,黎渐起身走到圆桌前,刚要抬手给自己倒杯水,忽然手腕上的绳子突然紧了一下,就见宣朗突然惊醒,睁着一双眼看向他。 他立马顺着绳子飞身上前,一把抓着黎渐的手,质问他:“要去哪?” 黎渐被他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动作一惊,无奈地举起拿着玉壶的手,说:“我就喝口水,不跑,真的。” 宣朗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最后干脆直接在黎渐的身旁坐下,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水喝完,再盯着黎渐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全程,宣朗的眼神都没离开过黎渐半步。 未免黎渐再偷跑,这次连睡觉宣朗都要抱着他,一只大手紧紧地扣在黎渐腰间,任由黎渐怎么挣扎都推不开。 他气呼呼的眼神看向宣朗:“你防贼呢?” 一边拿绳子扣着他,一边又在床上把他压死死的。 就算是为了不让他跑,也没必要把他扣得这么紧吧,好像栓小狗似的。 宣朗微微睁开眼,偏了偏头:“仙君先前也不是没做过,本座不过是防范于未然而已。” “宣朗!”黎渐大叫他一声。 身旁人低声应着:“嗯。” 听着这声音,好像又回到了两人住在浔阳城外小院时的感觉,黎渐忽然就没有气了,小孩子脾性,他才不计较呢。 两人安稳地睡一觉,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 其实黎渐也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间,魔域里没有阳光,也看不出时辰来,他只记得自己睡了很久,自从在系统的空间里醒来之后,他就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黎渐起身,伸了个懒腰,整理整理衣衫,想着自从到魔域来之后,他这身衣服就没换过,于是他打算给自己洗漱一下,换身新衣服。 黎渐往前走,宣朗就跟着往前走,他走到房间的另一端,宣朗也这么跟着。 实在没忍住,黎渐问他:“我洗澡你也跟我去?” 宣朗看他:“仙门中有清洁的术法,洁净如新,还需要仙君亲自去洗澡?” 黎渐道:“那你就不懂了吧,这清洁术再干净,也没有自己用水洗得舒服啊,不然你以为仙门里设下的灵泉是为什么,还不是那些长老们给自己偷懒准备的?” 黎渐以前当长老的时候,可就是这么干的。 闻言,宣朗没再应声,他只是拉着黎渐的手腕,黑色的身形一闪,连带着黎渐一起消失在绝音殿里。 两人很快落在了一座山谷之中,清澈的灵泉就落在两人面前,宣朗朝他示意一下:“这是魔域里的灵泉,仙君既然想洗,那就彻底点,洗干净吧。” “没看出来啊,魔域里竟然还有这么好的泉池?” 黎渐弯下身,拂手撩了一把泉池里的水,水波清澈,不很凉,还隐隐有些温热,比之仙门的泉池也丝毫不差。 不是说,魔域里各处都黑漆漆的,从来没有这种闲散的地方吗? 宣朗依旧站在原地,环胸看着他的动作,他没开口,但眼神透露出对黎渐欣喜的满意。 魔域里确实没有这种稀奇的东西,这是宣朗一手造出来的,连泉池里的泉水都是从仙门的地界牵引而来,为的就是有一日能让黎渐来看一看。 他知道黎渐一定会喜欢。 黎渐伸手想要解开衣袍,迫不及待的打算进去泡一泡,一转头,宣朗还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他,打量的眼神似乎在等他接下来的动作。 黎渐眉头一拧:“你还站在这儿,难不成是打算跟我一起泡?” 他本是玩笑的话,想让宣朗赶紧退出去,不想眼前人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还往前一步,眼神愈发坚定。 “不可以吗?”宣朗问。 黎渐眉头拧得更紧了:“当然!” 哪有两个大男人一起泡澡的,就算是宣朗好意思看,他也不好意思脱啊。 眼看着黎渐这番模样,宣朗的唇角扬起:“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也没见仙君这么害羞啊。” 他分明记得,黎渐还十分主动的来着。 黎渐被噎了一句,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上次那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有意勾引的嘛,现在他痛改前非了,不跟别人一起泡澡了,不行吗! 但他又不好意思主动提这事,免得再惹宣朗生气,给他好果子吃。 于是黎渐沉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在宣朗面前脱下了外袍,他就穿着里面一层薄薄的里衣,就这么往泉池中走去。 宣朗勾起唇角,一挥手,身上的外袍也瞬间褪去,他再一个闪身,人已经站在泉池里等着黎渐了。 黎渐特意离他远一点,往泉池的另一边走,但他忘了宣朗的绳子有限制,到了一定距离就会发出异动。 黎渐还在兀自向前走,眼看着就要走到离宣朗最远的角落里,他最后一步刚迈出去,忽然一道黑气将他包裹,止住了他继续向前的动作。 手腕上的绳子突然收紧,他毫无防备的被拉了一把,一下被拉进了宣朗的怀里。 黎渐被猛地一下拽回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连连后退几步,幸好宣朗伸手接了他一下,才免得黎渐整个人扑进泉池里,栽个大跟头。 两人下了水的里衣已经湿透了,站起身来,清晰可见身前白皙纤细的轮廓。黎渐整个人都扑在宣朗怀里,两人只隔着一层湿透的布料,身形紧贴,他甚至能感觉到宣朗燥热的体温,正在一点一点的逐渐上升。 黎渐抬眼,对上宣朗的眼神,视线下意识地偏倚,他顺着那双漆黑的眼,到高挺的鼻梁,再到那张紧抿着,似乎有些紧张的嘴唇。 眼神盯着宣朗的唇,黎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有些蠢蠢欲动。 不管多少次再看,宣朗的这张脸依旧能够十足地吸引着黎渐的视线,几乎让他移不开眼。 或许是氛围渲染,两人的视线不自觉的靠近,宣朗长臂一伸,将黎渐整个人扣在怀里,瀑布般的长发从肩膀滑落,落在了黎渐露出的锁骨处。 就在两人将要亲上的时候,漆黑的灵泉谷中一道火红的身影陡然闪现,黎渐眼疾手快,在火龙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他一把将面前的宣朗推开。 刚刚燃起的氛围被陡然打断,宣朗面色不悦地瞪了火龙一眼,冷声质问他来干什么。 火龙说:“是仙门人,好多好多仙门人,他们在魔域外准备要攻打我们,为首的仙君还叫嚷着说,让咱们交出东黎。” 说着,火龙挠了挠头,又问:“魔尊大人,东黎是谁啊,咱们这儿有这个人嘛?” 闻言,宣朗脸色一沉,黎渐心下便猜到了,大概是时渊带人来救他的。 他正想着该怎么跟宣朗说,一转眼,宣朗已经穿上了往日那身黑漆漆的长袍,刚刚还湿水的里衣此刻已经干干净净的裹在里面。 系好扣带,宣朗回头看了眼还站在泉池里的黎渐,说:“你别去了,在这里不要离开,魔域四下都有克制仙门的结界,这里是最安全的。” 他倒要看看,时渊究竟想做什么。 刚好,他还有点账没跟时渊算,眼下人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眼看着宣朗沉着脸,长袖一挥要走,黎渐焦急地唤他一声: “宣朗。” 沉了口气,宣朗说:“放心,我不会伤他。” 第63章 攻略63% 漫天的黑气弥漫在魔域的上空, 此时时渊正带着一行从各宗门中集结来的修士,准备围攻魔域。 就在仙门与魔族剑拔弩张之时,宣朗一身漆黑踏着魔气缓慢而来。 他一挥手, 魔域的上空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鎏金宝座,及地的长袍往宝座上一甩,宣朗不紧不慢地坐上去, 等着面前的时渊跟他叫嚣。 果不其然, 看见宣朗来,时渊便扬声说道:“宣朗, 我只问你,东黎在哪?” “东黎?”宣朗散漫地翘着腿, “这名字有些耳熟, 可本座这儿从未有过一个叫东黎的人,时渊仙君莫不是找错了地方?” 时渊怒气上涌, 指着他:“你胡说八道!整个东麓山的人都亲眼所见, 是你将东黎掳走的, 我警告你, 你今日若是不将东黎交出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一群白衣飘飘的仙君用剑指着他,脸上满是一副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神情,他忽然想起十三年前, 也是这样一群道貌岸然的仙君, 愤世嫉俗的想要他的命。 宣朗不是第一次见了, 自然不会怕。 第77章 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走到一众魔族之前,说:“哦?时渊仙君想对本座怎么不客气,本座还挺好奇的呢。” 时渊长剑一挥:“你若非要留下东黎, 那便是与整个修仙界为敌,我等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宣朗:“本座今日,便是与修仙界为敌了,你又能奈我何?” 时渊:“顽固不化!” 时渊一抬手,身后的仙君们便立时摆下阵法,数十位仙君的以剑入阵,将魔域的上空整个笼罩在剑阵之下。 这是东麓山珍藏已久的“万剑阵”,已经上百年未曾现世过,今日时渊特意拿出来,就是为了对付宣朗的! 宣朗屏退魔族众人,一人入阵相抵,区区仙门剑阵,他这三年来已经不知道见识过多少次了,可哪一次能伤他分毫了? 他以掌心魔气包围全身,剑阵之中,数以万计的冰冷长剑刺向他周身的魔气,像是要将他的结界一点一点的凿开。 但宣朗显然低估了时渊这一次的阵法,像是拼尽了全力一样,时渊站在剑阵中心,一柄淬了冰的寒剑直直地刺向宣朗。 蓦的,宣朗周身的魔气结界裂开了一条缝隙,时渊眼见有机可乘,便促起全部灵力,以掌心凝聚,一剑穿透魔气,直直地向宣朗的心口刺去! 就在剑锋要刺中宣朗的时候,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浅色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宣朗和时渊的面前。 黎渐踉跄了一步,剑锋没入他的心口,一口鲜血喷出。 “东黎!” “黎渐!” 在看清来人是谁时,两人都猛地瞪大双眼,惊呼出声。 眼看着黎渐的身形倒下,时渊欲上前接住,却被宣朗一张拍开,一个踉跄倒退,险些摔倒。 宣朗一把接住黎渐倾斜的身体,握着他的手,说:“谁让你来的,我不是说不让你来吗!” 他才不需要黎渐替他挡下这一剑了,他宁愿自己死,他也不要黎渐死在他面前! 黎渐扯开嘴角,说:“这是我欠你的,终于还给你了。” “我不要你还!” 宣朗眼神里几乎要迸裂出来的痛苦与恼怒,映在黎渐眼里,他无奈伸手抓了一把宣朗的手腕,那黑色的线还若隐若现的闪着。 黎渐还想说些什么,但嘴角的鲜血一个劲的往外涌。 “黎渐!你要是敢死,我就让整个仙门给你陪葬!” 宣朗咬着牙,一道掌心聚气,直接以周身魔气将万剑阵震开,他一掌击退仙门,将剩下的残局留给火龙收拾,自己则一个闪身将黎渐带回绝音殿。 魔族的巫医来来回回的往绝音殿里进,来一个摇头一下,都没人敢说一句能治好,气得宣朗伸手想将他们都宰了。 “一群没用的东西!” 宣朗的怒气将整个魔域都震动了。 可理智告诉他,这群人治不了是正常的,时渊那一剑聚了他十分的修为,就是冲着要宣朗的命去的,就算是宣朗自己挨下那一剑,只怕也得凶多吉少。 眼见无人能救治黎渐,宣朗直接放出话去,说无论何人,只要能救活黎渐,对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哪怕是他的魔尊之位。 就在宣朗着急等着的时候,火龙进门来,告诉他说:“魔尊大人,魔域外有一个叫苏见山的,说他有办法救活这位仙君。” “苏见山?” 宣朗立即起身,是啊,他怎么把这位传闻中能够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给忘了呢,没有苏见山救不了的人,也没有他医不活的仙。 “快,将苏谷主请进来。” 宣朗话音落下,火龙便立时蹿了出去,再回来时,果然挟着一身明黄长袍的苏见山。 火龙莽莽撞撞,将苏见山裹得七荤八素,火龙将他放下来的时候,苏见山险些踉跄一步,一头栽倒在地上。 宣朗伸手上前要搀扶一把,苏见山却摆摆手:“无碍,魔尊大人这坐骑,倒是有点意思。” “多谢苏谷主夸奖。” 火龙挠头笑了一下,很快又蹿出去,看不见踪影了。 看见黎渐躺在床榻上,整个人昏迷不醒,苏见山走上前,探了一把他的鼻息,随后又试了试他的灵气,一整个探查完后,他沉了口气,起身,朝宣朗走过去。 说:“黎仙长还有得救,只是我需要一个东西,这东西只有魔尊大人才能拿到。” 宣朗问:“是什么?苏谷主尽管说,刀山火海,本座也都去得。” 只要能救活黎渐,就算是要他这条命,宣朗也能给。 闻言,苏见山笑了一下:“倒也用不着魔尊大人刀山火海的去,这东西对旁人或许困难,但对魔尊大人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哦?” 见宣朗好奇,苏见山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他直白地说:“我需要的是……魔族的镇族之宝,碧玄珠。” 碧玄珠乃魔族至宝,只有历任的魔尊才能得到,也可以说是,只有拿到碧玄珠,才能成为魔尊。 不过宣朗不同,他身负至纯的魔族血脉,无需碧玄珠相助,依旧可以成为魔尊,所以苏见山想要,宣朗便会给他。 “只要碧玄珠?”宣朗问。 苏见山道:“是,只碧玄珠即可。” “好。”宣朗应声,“苏谷主稍后,本座去去就来。” 魔族至宝碧玄珠,一向安置在魔族最隐秘的地方,这地方也只有成为魔尊之后,才能有踏进去的机会。 宣朗倒是进过几次,自他成为魔尊之后,魔域里便再无他不能行进的地方,所以他很快的去,又很快地将碧玄珠取来。 回到绝音殿后,宣朗想都没想就将碧玄珠交给苏见山了,只要能让黎渐活着,区区一个破珠子,想要多少他都能给。 眼看着碧玄珠这么容易就到手了,苏见山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宣朗居然对黎渐如此用心,居然连魔族至宝都能拱手相送? 果然,他猜的没错,黎渐对宣朗确实重要至极,超乎他的想象。 看来,他这一趟是来对了。 将房间中的其他都遣走后,苏见山才开始救治黎渐,时渊的剑气非同一般,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可他还是费了些力气才将黎渐弄醒。 救完黎渐后,苏见山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长舒一口气,连掌心都止不住的在颤抖。 为了这颗碧玄珠,他几乎耗尽自己。 约摸两个时辰后,黎渐才缓缓醒来,他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床榻前候着的苏见山。 黎渐有些诧异:“苏谷主?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见山抿了抿发白的唇色,朝他笑了一下:“在下若是不来,黎仙长只怕现在还醒不过来。” “原来是苏谷主出手相救,多谢。” 黎渐意欲起身,却被苏见山一手压下了,他伸手探着黎渐的气息,紧锁的眉头又缓缓松开。 顿了顿,苏见山说:“天生纯净的水系术法,难得一见,要是毁了,真就可惜了。” 黎渐没明白他的意思,便只当他是在宽慰自己。 确实,天生纯净的水系术法,整个修仙界也没几人,黎渐算是水系中最为杰出的修士,更是无数水系术法修士修炼的榜样。若是他的灵根毁了,水系术法便再无突出之人。 瞥见黎渐的神色,苏见山想了一下,开口解释:“在下不过是在感慨,黎仙长这灵根真是难得一见,倒不愧是闻名仙门的东麓山双仙之一,世无其二。” 黎渐垂了下眼:“苏谷主说笑了。” 他听得出来,苏见山这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苏见山道:“在浔阳城时,在下见到黎仙长,便知仙长不是寻常人,如今一见,果然不凡。那时渊仙君的剑法卓绝,修为更是仙门翘楚,仙长能挨下时渊仙君一剑,真让人诧异。” 黎渐笑说:“那也是苏谷主的医术高明,若无苏谷主相救,只怕我也没这个命在这儿与谷主谈笑。” “仙长真是谦虚。” 两人又寒暄几句,苏见山才想起宣朗还在外面,便过去开门,示意他可以进来了。 绝音殿的大门打开,宣朗一个闪身冲进来,苏见山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如狂风般焦急地冲向里面。 “阿黎,你吓死我了。” 宣朗一闪身,直直地扑在黎渐的怀里,双手紧紧将人环住,像是生怕他一松手,黎渐又会消失在眼前似的。 上一次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黎渐在他面前离开,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放开黎渐了。 黎渐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掌心抚着他柔顺的长发,安抚道:“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的,我也不会食言。” 宣朗盯着他的眼:“你若食言,阴曹地府我也会将你揪出来的。” 黎渐:“……” 那倒也不至于,他怎么会去阴曹地府呢,他就算死了也应该去的天堂啊。 不过看在宣朗这么着急他的份上,黎渐也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第78章 安抚好宣朗后,黎渐还想着再跟苏见山道一句谢,毕竟人家可是实实在在的救了他一条命的,时渊那一剑,真的是没打算让他活。 结果一转身,却发现绝音殿里早已没了苏见山的身影。 “这苏谷主怎么走得这么快?”黎渐不解地问。 宣朗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或许是做好事不留名,不想打扰他们吧。 黎渐想不明白,便不打算再想,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问宣朗:“苏见山此番来救我,没有同你要求些什么?” 虽说苏见山名声在外,是出了名的神医圣手,可想要神医出山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寻常人要见这出云谷谷主一面,都是要掏出些足以抵得上身家性命的宝贝才行,而且他愿不愿意医治还是另一回事。 黎渐可不信,苏见山是那种肯愿意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所以他特意来魔域,必定是要向宣朗求些什么。 宣朗说:“他只要了碧玄珠。” “碧玄珠?”黎渐眉头拧起,“他要碧玄珠做什么?” 那可是魔族至宝,也只有魔族人才能用,苏见山即便是拿到了手,想来也无法用得上吧? 宣朗道:“不知,或许是碧玄珠可以救你的命吧?” 黎渐眼神低垂,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 这碧玄珠是对魔族有用,可消散魔气,亦可净化魔气,如以此修炼,可使魔气变得至纯至洁,也是魔族想要成为魔尊的利器。 黎渐是被时渊刺中一剑,时渊的寒剑是仙气而非魔气,碧玄珠于他的伤无用,肯定不会是为了救他的。 那他拿走碧玄珠,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第64章 攻略64% 魔域这处虽然灵气不够丰裕, 但宣朗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时不时的从仙门的地界带些充满灵气的宝贝来,倒也是弥补了些。 黎渐修养了两日, 身子已然大好,甚至比他之前还要好上许多。 修养好了,黎渐就想着出去转一转, 每日待在绝音殿里, 面对四处都是漆黑的墙壁,还有一身漆黑的宣朗, 他怎么看都够了。 这日刚好宣朗无事,便陪他一道在魔域里逛一逛。 这还是黎渐第一次闲散的走在魔域的大道上, 跟他想象中的赤地千里不一样, 这里很平静,完全就像是在森*晚*整*理凡间里, 寻常的魔族几乎就是过着跟凡人一样的生活。 只是魔域里各处都是漆黑的一片, 他们见不到明亮的天光, 也分不清时辰。 黎渐好奇:“魔域原本就是这样的?这倒是跟仙门人说的不太一样, 他们看起来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也不会对仙门造成那么大的威胁啊?” 宣朗随着他站在一处小摊前,看着黎渐手里把玩的小玩意儿,摇了摇头:“并不是, 起码被封印的那些年, 魔域里可不是这么太平的样子。” 宣朗刚成为魔尊, 回到魔域的那日,也是他第一次踏进魔域的地界。 记忆里,娘亲曾对他提起过这里,娘亲说魔域是个很黑暗的地方, 因为他们没有光明,可人一旦在黑暗里待得久了,就会向往光明的,魔族人也是如此。 娘亲还说,魔域其实并不像仙门人口中说的那样,普通的魔族就跟凡人没什么区别,他们只是生活在这里的寻常人,魔族人几乎夜不闭户,生活平淡却很幸福。 可宣朗第一次见到的魔域,却是被烈火焚烧,赤地千里的一片枯地。 因为封印,魔域中的气息逐渐稀薄,仙门的灵气压制着魔气,普通的魔族人每日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而那些身负修为的魔族就更难了。 后来,是宣朗出手改变了这里,他耗费了很多精力才将魔域重新变回原本的样子,按着记忆里娘亲同他说的,一点一点的改变了魔域的生活。 黎渐点点头:“那魔族人一定很崇拜你,是你让他们重新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宣朗应声道:“魔族人素来以强者为尊,我只要足够强大,他们就会崇拜和害怕我,与这些小事无关。” 可若有一天,他不是魔尊了,又或者他的能力配不上魔尊的位置,那么便会有其他人来代替他,他会成为被打败的弱者,根本不会再有人记起他曾经做过些什么。 “人们总说魔族冷血无情,其实仙门也是一样,胜者为王败者寇,一旦对仙门没用了,也只能落得被逐出去的下场。” 说着,他忽然看向黎渐,问:“你现在还想回去吗?” 对上宣朗的眼神,黎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的是回东麓山的事。 这段时间黎渐一直在想尽各种方法要回去,其实宣朗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黎渐想回去跟陈松清禀报魔域的事,但宣朗从来不提。 他相信总有一天黎渐会明白,到底谁才是真的满心满眼的对他好。 黎渐垂了下眼,没回答,他随手选了一个奇怪的面罩,抬起来,戴在脸上,只有一双清亮的眼透出来,紧紧盯着宣朗看。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行魔域士兵从两人面前走过,像是在巡逻,宣朗掩了身份,他们瞧不出来,便在经过两人身边时径直向前走。 黎渐透过漆黑的面罩看见了那群魔域士兵,漆黑的衣衫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为首的那人似乎有些眼熟。 在那些人离开之后,黎渐才将脸上的面罩拿下来,疑惑地看了宣朗一眼,问:“那个人……不是赵元修吗?” 黎渐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赵元修是凡人,连修仙的资质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成为魔族? 但赵元修的那张脸黎渐不会认错,他在浔阳城见过几回,记得很清楚。 可黎渐不懂的是,赵元修怎么会在魔域的地界,而且似乎已经成为魔域的一个小将领了? 听黎渐问起,宣朗朝他点点头,肯定了黎渐的疑惑。 “是赵元修不错。”他说。 黎渐问:“那他怎么会在这里?” 宣朗道:“这个说来话长,我只能告诉你,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赵元修了。” 在黎渐的疑惑下,宣朗告诉他,当时他们离开浔阳城后不久,赵家就全部被杀了,一夜之间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团黑气和几根银丝。 赵元修毫无踪影,后来宣朗手下查探到的消息,竟是赵元修自己修炼了邪术,屠了赵家满门。之后魔域的结界打开,他就入了魔域的地界。 “他居然屠了赵家满门?”黎渐有些诧异。 他根本想象不到赵元修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如果赵元修有这种狠辣的手段,也根本不可能被赵成玉欺凌这么多年,还一直隐忍着。 宣朗微微耸肩:“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出如此决绝的事来。” 黎渐道:“可我记得赵元修的灵根很一般,根本不是修炼的材料,即便是修炼邪术,也要有天赋才可以。况且,他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随意接触到能进入魔域的邪术?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人在利用他。” 但黎渐想不通的是,这人有如此能力,为何会选择赵元修,而非其他人? 不对。 黎渐脑海里恍然想起一件事,赵家可不是平平无奇,赵家拥有着能跟长孙家谈条件的南海鲛丝,那可是个非同一般的宝贝! “对了。”黎渐又问,“你可见到在赵家留下的银丝了?是否跟我们先前见到的几次一样?” 宣朗点头:“看过,确实和先前在齐家还有太始宗那次见到的一样,而且银丝上还有邪术的气息,与魔气又不一样。” 黎渐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人如今又得到了南海鲛丝,不知道下一步还想要些什么。 - 从魔域大道回去之后,黎渐还在想着这事,他好奇帮赵元修修炼邪术的人到底是谁,更好奇这人利用赵元修的目的。 可想了半天,黎渐想,恐怕只有赵元修才能给他答案了。 于是趁着宣朗去大殿商议要事的时候,黎渐从绝音殿里溜了出来。 这几日因着他受伤,魔域里的巫医来来往往,绝音殿里的守卫都变少了,所以黎渐很容易就躲过了门口的守卫溜出来。 顺着那日和宣朗在魔域里转悠的记忆,黎渐点了一张符篆,让符篆带着他去寻找赵元修的气息。 最后符篆停留在魔域大道上的一间宅门里。 门上“守卫”两个大字黑乎乎的凑成一团,魔域的字总是歪七扭八,像是刚学会识字的孩童在纸上鬼画符一样。 黎渐站在门前,察觉到门口有一道属于魔族的结界,对他的灵气有所抵制。 似乎是专门用来抑制仙门灵气的,黎渐不好硬闯,更不想因此给宣朗添麻烦,他便只能在门口等,想着该有什么法子能既不暴露他的身份,又能见到赵元修。 就在这时,一个魔族士兵从里面出来,黎渐立即上前去,拦下了他的去路:“麻烦问一下,请问这里有一个叫赵元修的吗?” “赵元修?” 那魔族打量着黎渐,见他面生,于是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找他做什么?” 第79章 黎渐笑了一下:“我跟他是旧相识,如果他在,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就说一个叫黎渐的人在外面等着他。” “黎渐?你叫黎渐?” 那魔族的眼神在黎渐的面上转了又转,本就小的眼睛又眯了眯,似乎是对黎渐的容貌产生了兴趣。 黎渐本就长得好看,即使是在一群样貌端方的仙人中都是极出挑的存在,更别说这黑漆漆的魔域里,一打眼全是普通样貌的魔族,还有些没进化完全的妖魔鬼怪,黎渐的脸简直就是异于常人。 眼前身高马大,但长相普通的魔族一眼就相中了黎渐,被他漂亮的一张脸完全吸引,于是忙不迭地凑上前,调侃道: “这么漂亮的小美人,老子还是头一次见,真是让人稀罕。” 他说着,一只手还忍不住地想要伸向黎渐的脸,宽厚的大手几乎能将黎渐整张脸都包裹住。 但对上黎渐冷淡的眼神,那魔族又笑了一下,觉得有点意思。 “找赵元修啊,有事儿求他?你与其找赵元修,不如来找我啊,我可比他厉害,我什么都能干,保证能让你高高兴兴的,怎么样?” 他伸向前的手不出意外的被黎渐一下拍开,那魔族也没恼怒,反而更加兴奋了。 居然还是朵带刺的嫩水仙。 黎渐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又说一遍:“麻烦,找一下赵元修。” 对上那魔族□□的脸,黎渐手里的剑都快要蠢蠢欲动了。 如果不是他现在还需要这魔族帮忙叫人,黎渐想,他现在一定会掏出佩剑,将这人砍成十八段,段段一样长。 那魔族瞧着黎渐是个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柔弱书生,凭他在守卫处的小官职,抢下这么个小美人,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是赵元修来了,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么想着,那魔族就更放肆了。 他又上前一步:“老子要是不叫,你能怎么样?” “或者,你求求我,只要你能把我伺候的高兴了,爷保准不会亏待你,如何?” 跟着他,保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说在整个魔域吧,但起码在这条魔域大道上,总是能横着走的。 黎渐抬眼,对上那魔族兴奋的脸,皱了皱眉头。 算了,还是用点其他的法子吧,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长袖下的手一转,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黎渐指尖化出一张符篆来,他不动声色的画了个什么字,正要抬手贴在那魔族的身上,将他控制住。 蓦的,黎渐忽然察觉一道剑锋传来。 第65章 攻略65% “噗”得一声—— 站在面前的身体陡然被一柄黑色的长剑刺穿, 黑色的血顺着剑锋流下来。 那魔族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轰”得一声响,高大的魔族便应声倒地, 随后化成灰烬,消失不见。 “黎仙长?您是来找我的吗?” 赵元修不动声色的收了剑,面上带着欣喜看向黎渐, 全然没在意自己刚刚杀了一个魔族人。 听见声音, 黎渐偏移视线,看着赵元修那张熟悉的脸, 更加确定这就是他在浔阳城里见过的赵元修,不是假的。 黎渐拧了下眉头:“你就这么杀了他?” 杀人不是什么稀罕事, 尤其是在魔域里, 可明晃晃的在魔域大道上杀人,他难道就不怕被人看见再招来祸端吗? 但赵元修全然不在乎, 他只是瞧着那魔族人消散的地方, 冷哼一声:“他对你不敬, 就该杀。” 黎渐摇摇头:“赵二公子, 我没想到,你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 如果不是这张脸丝毫没变,黎渐真的认不出,这是以前唯唯诺诺, 任由赵成玉欺负的赵家二公子。 赵元修一愣:“黎仙长, 你……不喜欢吗?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子, 成魔还是成仙,我都可以的。” 他急切地向前一步,似乎是想要向黎渐证明自己。 黎渐向后撤一步:“成仙还是成魔,都是你的选择, 我无权干涉,但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渐紧盯他的眼。 “你如今……是人还是魔?” 被他审视的眼神盯着,赵元修陡然有些心虚,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黎渐解释,但他知道黎渐是仙门人,一定看不上他如今修炼的这些东西。 他说:“我只是修炼一些不同寻常的术法,并不是真的成魔了,仙长,你相信我。” “不同寻常的术法?”黎渐沉了下眼眸,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赵元修修的是失传已久的邪术了。 这种邪术可以让资质平庸但一心想修仙的人也能修炼成功,但这种术法消耗极大,它是以人的命格作为媒介在修炼,而非寻常的灵根修炼。 一旦开始修炼,人的命格将进入倒计时,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等到命格消耗完了,人也就如枯骨一般,彻底消散了。 百余年前,这种邪术曾在凡间流传过一段时间,凡人妄图修仙,却没有合适的机缘,便会走上这种捷径。 只可惜,捷径永远是捷径,修炼的人也只是风光一时,随着命格的消耗,人就会干枯苍老,直至死亡。 修炼最快的,几个月的时间就能达到仙门金丹的效果,但几个月结束,这人也就没了。 那段时日凡人大肆修炼这种邪术,导致仙门混乱,凡间也一时遭到了巨大的打击,险些造成了仙门与凡间的战乱。后来这种邪术被东麓山的前任掌座收回,才阻止了那一场战争。 可是这种邪术已经消失百余年了,如今怎么又会突然出现? 黎渐问他:“你是在何人之处学到的这种术法?” 赵元修沉默片刻,只回答他:“恕我不能告知,我曾与他保证过,绝对不向外人透露。” 黎渐道:“你可知这是邪术,如果再继续修炼下去,这种邪术会要你命的。赵二公子,这不是正道!” “黎仙长,你是仙门正道,天资卓绝的天之骄子,你永远不会明白像我这种资质平庸之人的抱负,没有人甘心永远落人之后,但如果有这种能让平庸之人也修炼得道的方法,我相信所有人都愿意试一试的。” 他沉了口气,看向黎渐。 “黎仙长,或许你不相信,但我是为你而来的。” “为我?” 黎渐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怎么这里还有他的锅? 赵元修说,从黎渐在赵家第一次在赵成玉的手里救下他开始,赵元修就倾慕黎渐了。 就像是黑夜里的一束光,照在了赵元修的身上,也照亮了他无法言说的那些黑暗的过去。可以说,在黎渐的面前,赵元修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尊重的滋味。 乘云宗来查验灵根的时候,赵元修无数次恼恨自己资质平庸,不能跟黎渐一起进仙门,那时候赵元修其实已经放弃了,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黎渐了。 直到黎渐再次回到浔阳城,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碌碌无为,他要想办法站在黎渐的面前! 就在这时,那个能够帮他修炼邪术的人出现了。 赵元修知道自己修的是邪术,也知道这术法是为正道所不齿的,可他心甘情愿,哪怕是消耗自己的性命,他也愿意。 “是,只要能再见你一面,我便是即可死了也甘愿。” 黎渐垂下眼眸,向后退了一步,同赵元修拉开距离:“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救你,只是见不得赵成玉欺负人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救下,竟然会让赵元修有这么深的执念。 赵元修扬起的嘴角僵住,轻扯了一下,说:“我知道仙长对我并无其他意思,我与仙长之间是云泥之别,也从未想过与仙长有何牵扯,我如此说,只是想让仙长知晓我的心意。” 他做了这么多,如今又好不容易见到黎渐,自然不能放弃在黎渐面前说话的机会。 黎渐沉了口气:“赵二公子,你既已到了魔域的地界,如今我再劝说你不要修炼这邪术已然无用。在下只能奉劝二公子一句,魔域的气息与凡人有害无益,你若长时间待在这里,只会更快消耗你的寿命,说不定几年,也说不定几个月,你的寿命就会被魔气和邪术耗尽。” “仙长的意思是……想让我离开这里?” 黎渐道:“我不会左右你的决定,我只是奉劝二公子,这里不是长久之地,二公子还是另择栖地为好。” 赵元修应声:“仙长劝解,我自是要听的,但我也想问一句,仙长可愿随我一道离开这里?” 他顿了顿,目光切切地看向黎渐。 “我知仙长也并不想待在这里,只是苦无机会离开,只要仙长愿意,我愿意帮仙长逃出去。” 其实从赵元修听说魔尊大人在仙门掳回来一个仙君开始,赵元修就已经猜到了,那人可能会是黎渐。 他虽在魔域的地位不高,但也曾在与仙门的征战中远远地瞧过那位新魔尊一眼,他一眼就认出来,那人就是齐家的远亲表少爷,宣朗! 第80章 说实话,在看见宣朗的时候,赵元修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怎么也没想明白,宣朗怎么会成为魔尊的? 但他知道,宣朗素来和黎渐关系最好,黎渐从仙门消失后,宣朗就一直在寻找他,这一切赵元修都有所耳闻。所以当他听说宣朗带回一个人,还不顾魔域其他长老的反对,执意要将那人护在绝音殿时。 他就知道,是黎渐回来了。 这些时日,赵元修屡次想找机会混进绝音殿里,他就是想亲眼看一看黎渐是否真的在里面,可他想尽办法也没能进去。 他还以为,自己要错过这个绝佳见到黎渐的机会了。 但黎渐摇了摇头,拒绝了赵元修的邀请:“不,我没有打算离开这里。” “为什么?” 赵元修不明白,他不是仙门人吗,他怎么会甘愿留在这污糟的魔域之地呢?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黎渐是被宣朗给掳回来的,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他的性命交换仙门安危,他于魔域而言,不过是个要挟仙门的人质罢了。 他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呢? 黎渐道:“我有我自己的原因,即便是有机会,我暂时也不能离开。” 毕竟他答应过宣朗,不会再离开他的。 赵元修攥了攥手,还是不明白,于是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逐渐蔓延的黑线,忽然说:“那如果……我想让仙长跟我一起走呢?” “什么……” 黎渐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再抬眼,一道迷烟从赵元修的袖口中甩出来,强力的药效直接将黎渐给迷晕了。 他昏昏沉沉地软下身体,临晕倒前,他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 长街上四下无人,赵元修带着黎渐很快隐没在宅院后门。 出了魔域的地界,他才将黎渐放出来,宽大的黑色袍子罩在黎渐身上,眼前身着明黄长袍的男子伸手一抬,那张仙人一般的俊秀面容便出现在眼前。 他勾了勾唇角,眼神里满是得意之色。 赵元修说道:“苏谷主果然神算,能猜到黎仙长今日会来寻我,若非苏谷主相助,我也不能如此顺利的将黎仙长带出来。” 宣朗如今视黎渐如眼珠子一般,将人看得如此紧,别说黎渐不愿意出来,就是他主动想逃,也不一定能逃出宣朗的手掌心。 如今赵元修能将黎渐顺利带出来,凭他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也就只有手眼通天的苏谷主才有这种本事。 苏见山哼笑一声:“还得是赵公子有胆有识,敢在魔尊的眼皮子底下抢人,苏某也佩服。” 赵元修道:“只要能帮到黎仙长,我就是从魔尊手里抢人也心甘情愿,黎仙长谪仙一般的人,又怎能待在魔域那种污糟的地方呢。而我,只要能待在黎仙长的身边,便此生足以。” 他如今所有的作为,都不过是为了黎渐而已。 他也私心的,想让黎渐的眼睛里能够看见他,就像当初看见宣朗那样。 苏见山压下嘴角,“啧”了一口:“没想到赵公子竟如此痴情,实在是出乎苏某的意料。” 说着,苏见山勾了勾手,一把将黎渐的身体拽到自己身边,心满意足的打量一眼。 “不过,可惜了……”他冷哼一声,“可惜你的愿望,成不了了,黎渐不能待在你的身边,他得跟我走。” 赵元修陡然抬眼,将要上前的动作一下僵在原地,他低头一看,竟发现无数的银丝正从脚底盘旋上来,一点一点的将他的双腿捆住。 他问:“你什么意思?” 看着苏见山愈发肆意的笑容,赵元修才猛然恍悟,他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苏见山给利用了,利用他把黎渐从魔域里带出来! 赵元修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腿被银丝一点一点的吞噬,他嘶吼出声: “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帮我的!为什么骗我!” 苏见山拂手制着黎渐瘫软的身体,偏身凝了赵元修一眼:“骗你?我分明就是在帮你啊。不然凭你区区凡人的资质,如今还只能待在赵家的后院里挨打挨骂,做赵成玉脚下的一条狗,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再见一次你的心上人呢?” “你以为凭你如今的样子,黎渐会看得上你?别做梦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喜欢过你,你知道他是谁吗,东麓山的双仙之一,仙门第一美人,就凭你,也配觊觎他?” 银丝渐渐环上赵元修的腰身,下一步侵蚀进他的心口。 赵元修痛苦的挣扎起来,瞠目欲裂,但他根本反抗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见山将黎渐从他的身边夺走。 “不……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见山挥挥手:“说什么大话呢,你如今自己命都没了,又能奈我何?” “如今南海鲛丝和黎渐都已经到我的手里,你也就没用了,下去跟你的父母兄弟一起做个伴吧。” 苏见山一挥手,银丝便整个将赵元修的身体给吞噬了,银丝刺进了骨肉血脉间,如跗骨之蛆一般的将他侵蚀干净,最后连一点残存的灰烬也没留下。 眼看着赵元修化为灰烬,苏见山偏过身去,连头也没回,他将视线落在一旁的黎渐身上,唇角微微勾起。 “黎渐,现在到你了。” 第66章 攻略66% 黎渐再醒来的时候, 是在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地方。 空灵的山谷中偶有鸟叫声,谷中四处还弥漫着药草的香气,浅淡的, 浓烈的,各种都有,混杂在一起, 就混合成了出云谷的味道。 这味道黎渐在苏见山的身上闻到过, 所以他一下就猜到了自己现在在出云谷里。 头痛欲裂,强烈的迷烟后症导致黎渐有些起不来身, 他揉了揉脑袋,挣扎着要从石板上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双腿都被一道银丝牢牢的捆在石板上。 银丝深入石板, 使得他根本挣扎不开。 黎渐的眉头沉了一瞬,仿佛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难怪每次出事, 都能见到同一个人的身影, 他还恰好出现出手帮助他们, 原来不是巧合, 而是那人的精心谋划。 而且苏见山非仙非魔,原本不过一个普通凡人,只是出自出云谷,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闻名仙门。他未曾修炼过, 没有修为, 便只能以这银丝为辅, 帮助自己达成目的。 甚至连赵元修都是被他利用,才把自己变成不人不魔的样子。 南海鲛丝,还有他,呵, 这苏见山要得还真多啊。 似乎是听到黎渐醒来的声音,素雅的房门蓦的打开,一道明黄的身影缓慢从门外进来,带着往日同黎渐谈笑风生的嘴脸,苏见山大步上前,假装关切地询问: “黎仙长,你总算是醒了。” 黎渐敛起眉眼:“苏谷主这是在等我?以苏谷主的能力,若是想让我醒过来,应该不需要等这么久吧?” 闻言,苏见山笑了一下:“黎仙长说笑了,在下虽有一手医术,但说到底还是普通凡人,比不得仙长修仙大能,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听明白他的意思,黎渐并不打算继续应声,但他此刻被捆绑在苏见山这里,根本挣扎不开,所以便也只能跟他虚与委蛇一番。 于是黎渐说道:“苏谷主费尽心思的把我绑来这里,不会只是单纯想跟我闲聊吧?” 苏见山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长袖一拂:“黎仙长这话说的不对,并非是在下把仙长绑来的,仙长在魔域里待得好好的,以我之身是不可能在魔域来去自如,还能将仙长带出来,这事儿您只能问一问赵元修了。” 黎渐问:“赵元修是被你利用的,对吧?” 凭他一个凡人,纵然再有心机,冷血无情,也不至于会亲手杀了自己满门,他如此性格扭曲,偏执成魔,定是有人指点,利用他对赵家的恨,酿成今日的恶果。 苏见山笑了,反问他:“你知道他对你情根深种吗?只因你当年伸手拉过他一把,自此他便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别说如今黎渐是东麓山仙君,就是当年他在乘云宗当长老的身份,也是赵元修努力多久都够不上的。 他就是不甘心永远屈居人下,不甘心就这样放走那个他心里的人,所以才跟苏见山做了交易。 “所以,是他求我的,而不是我要利用他。” 黎渐又问:“苏谷主素来闲云野鹤,从不插手凡间事,不知道他有什么长处是能入你眼的?” 苏见山道:“我想,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黎渐正好奇着,忽然就见苏见山起身,长袖一拂,那深入石板床的银丝便立时缩了回来,再重新环上黎渐的身体,将他死死的捆住。 然后苏见山一伸手,便将黎渐拉过去,他如今被银丝捆着,半点修为也用不上,便只能任由苏见山推来搡去。 苏见山带着他走到房间内的一面墙壁前,巨大的一副人像画落在眼前,画中是一美貌妙龄的女子,身姿纤细,容貌出众,尤其嘴角的笑意扬起,让人看了便觉春风拂面。 第81章 画像隐隐传来一丝药草的香味,黎渐眼尖看见下方的落款,写着“宁竹心”三个字。 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便是传闻中苏见山那位早逝的夫人,宁竹心。 黎渐正看着,苏见山便将那副画像掀开,随即他按动了一块不大的方墨,画像后的石门赫然打开。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密室? 黎渐还没来得及多想,苏见山也根本不由得他问话,便直接将黎渐给推了进去。 石门的后面是一间极大的密室,宽敞的密室里,除了各种书籍草药外,正中间还摆着一间极大的冰棺,透明的冰棺隐隐显出一道人影来。 苏见山推着他上前去看,黎渐这才看清那人的样貌。 居然和房间里那副画像中的人一模一样。 这是宁竹心? 不是说宁竹心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吗,而且还是死在魔族的手里,被魔气侵蚀的人,怎么可能保存完好到今日呢? 黎渐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处密室是出云谷中最隐秘的地方,就藏在苏见山的房间里面,只要出云谷和苏见山无碍,便永远也不会有人能找到这里。 所以黎渐可不认为,苏见山带他到这里来,只是单纯的见一下这位早逝已久的苏夫人。 苏见山说:“你不是问我绑你来做什么吗?我告诉你,为了她。我曾经做过的一切,都是为了复活她。” “复活?”黎渐眉头拧起。 被魔气侵蚀逝去这么多年的尸身,还能被复活吗? 黎渐是听说过仙门里有起死回生的术法,可那仅限于仙门和凡人,对魔族的魔气来说,仙门的术法是不管用的。而且宁竹心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想必骨血都已经被魔气吞噬干净,连心脉都震碎了,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法子能救活她。 “是,复活。” 苏见山俯身看向冰棺里的女子,满眼都是对她的爱意和思念,他想伸手去摸一摸宁竹心的脸,可手指触碰到的,只是冰冷的冰棺。 他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三年了。” 在成为苏夫人之前,宁竹心曾经也是乘云宗的弟子,只是后来遇到了苏见山,有了和他相伴一生的念头,这才陪他一起来了出云谷。 他们认识的时候,苏见山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小子,那时的他刚接手出云谷,技艺不算出众,生怕丢了苏家的脸面,总是小心翼翼,又满是颓废。 他一腔抱负,却又因身负出云谷的盛名而无法施展,他有另辟蹊径的法子,却也只能用着保守不出错的医术。后来是宁竹心帮他,陪着他走过那段时间,才有了今日闻名天下的出云谷。 再后来便是那场死伤无数的仙魔大战,因齐羡之和宣如霜双双陨落,魔族为仙门害死魔域公主而挑起争端,仙魔大战一触即发,宁竹心是为了回仙门帮忙,才死在了魔族人的手里。 那场大战,死的不止一个宁竹心。 但身为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圣手,苏见山却连自己的夫人都救不活。 他想尽无数办法,将出云谷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一个复活宁竹心的好法子,为此苏见山沉寂了十年。 直到有人告诉他,宁竹心是被魔气所伤,必要用魔族镇族之宝才能有一线生机。而唯一能得到这镇族之宝碧玄珠的便是齐羡之和宣如霜留下的孩子,宣朗。 于是苏见山找到了藏在凡间的宣朗,想尽办法引诱他堕魔,可惜都没有成功。 “我还要谢谢你呢,东黎仙君,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可能永远也没办法等到宣朗成为魔尊的这天。” 宣朗本就是仙魔共生的体质,仙气和魔气在他的体内相互压制又相辅相成,皆是为了保护他,所以不论是成仙还是堕魔都在他一念之间。 他曾亲眼看见父亲母亲因魔族的身份被逼死,他害怕,所以不敢用身体里的力量,无论苏见山如何引诱,宣朗都突破不了心里那层障碍。 如果不是黎渐的出现,苏见山恐森*晚*整*理怕这辈子也没办法成功了。 黎渐垂了下眼,他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失,居然就促成了苏见山的大计。 黎渐问:“所以除了宣朗,你还做了些什么?” 苏见山一抬手,便从袖中挨个将他搜罗来的宝贝掏出来,一一摆在黎渐的面前。 黎渐看着他费尽心思取来的宝贝,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是太始宗的地心火芝,原来利用那魔族女子的人是你。” “南海鲛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赵家的东西,这原是他们准备下一个十年东麓山仙君下凡时敬献的礼物。所以你利用赵元修,就是为了拿到这个。” “血枫林的生骨花,在血枫林里引起魔气四散的也是你。” 苏见山勾了勾唇:“还有一件。”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颗拳头大的墨色珠子,那珠子通体漆黑,但在光芒的照射下,隐约还能瞧见一点墨绿的内芯,像是无数缠绕的线包裹在里面。 他说:“这是魔族的镇族之宝碧玄珠,为了救你,魔尊大人可是连这上千年的宝贝都愿意拱手相让。黎渐,你在他心里的分量确实不轻。” 黎渐面色微怔,这便是传说中的魔族至宝碧玄珠。 听说魔族若是寻到此物,便可有成为魔尊的机缘,宣朗将此物送给苏见山,便也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送出去了。 新魔尊问世也就意味着,前任魔尊必定神魂俱灭。 沉了口气,黎渐道:“所有的宝物都齐了,那你要我来这里做什么?” 苏见山将这些东西放置在两人中间,明黄的长袖一摊,说:“还有最后一个,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宝物,你知道是什么吗?” 黎渐疑惑的神色看向他。 苏见山说:“就是你这天生纯净的水系术法。” “我?” “没错,仙门之中,唯有你是天生纯净的水系灵根,而水系灵根的修为对魔气有极强的净化功效,也唯有你,才能消散我夫人身上残存的魔气。” 所以他千方百计的把黎渐带回来,就是为了拿黎渐的修为救宁竹心。 但偌大的仙门之中,也并非只有黎渐一人是水系灵根,只是他的灵根最为纯净。在遇到黎渐之前,苏见山曾想过用其他人的灵根来代替,可那些人要么修为太低,要么灵根不够纯净,都不足以为他所用。 除了齐竟遥。 齐竟遥虽是凡人,从未修炼过,可他的灵根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干净,若有机缘,假以时日必定能修炼得道,所以在黎渐出现以前,苏见山的目标一直都是齐竟遥。 他利用自己的身份接近齐家,并告知齐家齐竟遥是有修仙的机缘,让他们找寻机会能够得意进入仙门。 不过就算齐竟遥自己进不去,苏见山也会想尽办法送他进去的。 听到这里,黎渐忽然明白了:“原来所有人都在你的筹谋计划之内,包括我?” “不。”苏见山说,“你是个意外,我从未算到过你的出现,但如今我庆幸你的出现,让我的计划更加圆满了。” 如果没有黎渐,这一切或许都会白费。 第67章 攻略67% “我时日不多, 不想再跟你废话了,现在,就是你发挥最后效用的时候了。” 苏见山同他解释得够了, 也让黎渐最后死得明明白白,看着黎渐恍然的那张脸,苏见山又瞥了一眼冰棺里沉静的宁竹心。 他想, 这么多年过去, 他终于有机会再和他的夫人说上一句话了。 哪怕只有一句。 说着,苏见山由不得黎渐再开口, 便摊开双手,掌心浑浊的气息凝聚而起, 又带着一股属于仙门的气息, 将面前的宝物凝聚在一起。 他闭上眼,默念咒诀, 摊在两人面前的宝物也随着他的气息运转而抖动起来。 就在苏见山的咒诀念完, 静静等着发挥药效的时候, 聚集在一起的宝物“铿”得一声落到冰棺里, 只有滴滴答答落下的声音,围着宁竹心散了一圈。 并无任何响动。 “怎么可能?”苏见山神色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可能,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这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不行, 我明明已经找齐了所有的药,这是为什么!” 蓦的,他突然看向面前的黎渐:“黎渐,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说着话, 苏见山就要上手去抓黎渐,黎渐两手被银丝捆住,根本来不及躲开。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嘭”得一声震开,一道漆黑的身影瞬间从外面闪现进来,一掌直接将苏见山拍开。 “宣朗!” 黎渐开口的下一秒,那道漆黑的身影已经闪到他面前,温热的大手抚着他的手腕,银丝便化了似的从黎渐的身上滑落。 宣朗一脸焦急地看着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82章 黎渐摇摇头:“没有,刚刚好。” 他刚刚好把苏见山的阴谋听完,宣朗才进来,如果宣朗再早一步来的话,可能苏见山就不会说出来了。 被宣朗一掌拍开的苏见山口吐鲜血,却还是强撑着身子爬起来,一点一点的挪到了冰棺旁,靠着那冰凉的尸身,问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反应,是不是你的修为出了问题,还是其他东西出了问题?” 不可能的,苏见山想着,他不可能出任何问题,这些东西还有那些咒诀,他都念了上百次,绝对不会有错的。 如果错了,那一定是黎渐的错! 但黎渐摇摇头,说:“我的修为没有问题,这些东西也都是真的。” “那为什么……” 为什么他精心谋划了这么久,最后却功亏一篑了? 黎渐说:“你从来没有想过,或许从一开始这个起死回生的方子就是假的,这些东西根本就救不活你的夫人,我的修为也不行,从始至终你不过是别人手下的一颗棋子,而已。” 闻言,苏见山陡然变了脸色:“不可能!” 黎渐顺势问道:“为什么不可能,你对自己的医术就这么自信?” “当然不是我的医术。”苏见山说,“若是单凭我的医术,上天入地再过上百年也找不到复活竹心的法子,但他不一样,他可是东麓山的掌座,仙道正首,他的话不可能是假的!” 黎渐面色一滞:“你说谁?” 东麓山掌座……陈松清? 这起死回生的法子,居然是陈松清告诉他的? 苏见山道:“你是东黎仙君,没人比你更清楚东麓山掌座的身份,以他在修仙界的身份地位,这区区起死回生的术法,又怎么可能难得倒他?” 听到苏见山的话,黎渐心下更是震惊,他万万不敢相信,居然会是陈松清。 可既然不是为了救活宁竹心,那陈松清让苏见山集齐这些东西,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黎渐想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也由不得他再继续想,苏见山所有的谋划全部落空,他多年筹谋就这么毁了,也没能救回宁竹心。于是他只能瘫倒在冰棺前,借着冰棺里冰凉的气息悄悄地再看一眼宁竹心。 他就静静地靠在那里,一手牵着宁竹心的手,整个人坦然地颓废着,似乎是在等死。 他想跟宁竹心一起死。 黎渐察觉了他的想法,抬手,指尖聚气凝在苏见山的身上,温柔的水波将苏见山整个人包裹起来,也隔绝了他体内正在肆意波动的邪气。 他知道苏见山也修炼了邪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时日无多,才想着拼一把救回宁竹心。 可惜…… 但苏见山说的没错,黎渐的水系术法确实可以净化一点魔气,可他的修为不能完全净化,只是一点,只能延缓苏见山被邪术侵蚀的期限。 察觉到黎渐的气息包裹,苏见山抬起眼眸看向他,说:“不必救我,我本就时日无多,无需再浪费你的修为。” 黎渐目光与他对视:“难道你就甘心这么死了?我认识的苏谷主可不是这种会躺平认命的人。” 苏见山笑了一下,说:“我的生命都是因她而存在的,如果不能救活她,我继续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如今所有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都是因为陈松清说的能救活宁竹心,可现在他知道这是假的,这一切都是骗他的,苏见山也就再没有什么期望了。 黎渐道:“我虽不能帮你救活苏夫人,可也能成全你一个心愿。” 听见他的话,苏见山忽然抬眼:“若是我想再见一次竹心,你也能成全?” “自然。”黎渐说。 温和的水波从苏见山的身上散去,暂缓了他因邪术侵体而带来的痛苦,他看向黎渐,眼神里有些无可奈何。 他并不相信黎渐的话,连陈松清都没办法帮他,黎渐怎么可能会做到呢? 但苏见山抬眼,再看向黎渐时,便见黎渐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锦囊来,红色的织布锦囊落在他的掌心,只消一催气,锦囊便立时化作一团烟雾,直直地吹向苏见山的眼。 他说:“这是幻化的迷烟,中了迷烟的人,就会把我看做是他的心上人。” 迷烟吹进苏见山的眼,他揉了揉,再睁开,眼前一身白衣的黎渐陡然变成了绯色长裙的女子,流光溢彩的裙摆在苏见山的面前荡啊荡,他看着,又眨眨眼,像是不敢相信。 “竹心?”苏见山低敛的嗓音唤了一句。 眼前人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上扬的嘴角勾起,连眼尾都带着柔和的爱意。 苏见山立即爬起身来,踉跄着步子走向她,走到她面前时想伸手碰一下,可伸出的手落在半空,却又陡然的缩了回去。 像是生怕碰一下就会消失似的,他始终和面前人保持着距离。 他说:“竹心,对不起,是我没用,连救你的法子都找不到,让你在这冰冷的地方待了这么久,你要是怪我就怪我吧,但你别跟我生气,别让我看不到你。” “我知道你最讨厌修炼邪术的人,如果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肯定会很生气。可是为了救你,我只能这么做,你离开之后,我第一次这么恼恨自己不是个修仙的人。” “人人都说,我苏见山是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圣手,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连自己的妻子都救不活,我真的太没用了。” “竹心,请原谅我这么久以来的任性,将你一个人困在这孤单的地方。你放心,等处理完这里的一切事情后,我就离开这里,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一直陪着你。” “竹心,我好想你。” 一颗晶莹的泪从苏见山的眼角滑落,可他的嘴角却始终是扬起的,既苦涩又甘甜。 黎渐神情微怔,直到恶颜女妖的迷烟效果彻底消散,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一下,等着苏见山再多看一眼。 或许,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再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了。 从出云谷出来之后,宣朗就一直牵着黎渐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苏见山的真情打动,宣朗的神色也从一开始的冷漠变得平和许多。 他原本是冲着要苏见山的命来的,还打算顺带把出云谷也给掀翻了,可看见刚刚苏见山那个样子,宣朗的心由不得摇动两下,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黎渐问他:“刚刚听了苏谷主的话,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毕竟人生在世机会就这么多,错过就是错过了,即便是神医圣手的苏见山,也有自己无能为力的地方,更别说是他们。 他可不想跟苏见山一样,留着话不说,等到对方听不见了才知道后悔。 宣朗偏眸,看了他一眼,又握紧了黎渐的手,说:“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半一步。” 不,半步都不行。 第68章 攻略68% 自上次时渊带人攻打到魔域门口, 又意外捅了黎渐一剑之后,仙门倒是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等黎渐身体完全恢复,他将探寻消息的符篆放回仙门的地界后, 才知道东麓山要召开仙谈会,将各宗门修士都聚集起来,探讨关于魔域的事。 想着先前苏见山说的话, 黎渐决定回去看一看, 他想看清楚,陈松清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自从确定黎渐真的不会离开后, 宣朗如今对他的防备也降低不少,不仅将绝音殿的守卫全部撤掉, 也散了绝音殿外的结界, 所以黎渐才能将符篆送到仙门的地界。 但听说黎渐想回去,宣朗却不愿意了。 黎渐跟他解释:“我就是回去看看情况, 仙谈会十几年不办一次, 陈松清这回突然召集各宗门, 肯定是要商量什么大事。” 可能不止是关于魔域的事。 黎渐就是想不通, 所以才想亲自回去看一看情况。 宣朗背靠圆桌,长袖一摊:“还能商量什么,商量怎么再来攻打我魔域的呗,但你大可放心, 魔域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攻下的, 反倒是他们仙门, 刚安生几天又开始躁动起来了。” 他也不过是找到黎渐高兴,这段时间就不打算跟仙门计较了,但没想到仙门反倒自己要送上门来。 上一次时渊带人来抢黎渐的事,宣朗就已经很不高兴, 想着总要找机会讨回来,要不是黎渐没事,他现在一定把仙门整个屠干净,让他们知道挑衅自己的后果! 黎渐摇摇头:“不止,你忘了苏见山吗?我想知道陈松清利用苏见山找到这些东西到底是要干什么。” 眼见说服不了黎渐,宣朗坐起身来,稍稍靠近他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不放心黎渐一个人回去。 “你跟我去?”黎渐有些无奈,“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他们开仙谈会就是要对付你的啊,你还自己送上门去?” 宣朗不屑:“我就算是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能奈我何。” 第83章 黎渐哼笑一声,虽然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毕竟他也是仙门人,听见这话还是有点不得劲的。 于是黎渐俯下身,伸手勾了一下宣朗的脖子,使劲往前面带了带,说:“你要去可以,不准轻举妄动。” 如果把宣朗带去的话,他们就不能光明正大的露面了,只能躲在暗处偷偷听两句。 啧,也行,反正现在整个仙门都知道他是被魔尊掳走的人质,如果他贸然回去的话,肯定会引起陈松清的猜疑。 宣朗被迫仰起头,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凝视着黎渐,但嘴角却始终扯着笑。 “都听你的。” 只要黎渐不离开他,他什么都可以听。 …… 仙谈会这日,东麓山上下都开始忙活起来,沉寂已久的仙山总算是多了一份活人的气息,高耸入云的巨石门前人来人往,无蕴带着几个小仙君便在此候着。 趁着人多,黎渐和宣朗两人隐匿气息混了进去。 今日东麓山大殿内众仙云集,还有不少黎渐眼熟的面孔,黎渐生怕被发现,所以不敢混在大殿内,只能拉着宣朗躲在大殿的屏风后,等着听陈松清和众仙商议大事。 大殿内,前面众仙云集,陈松清和一众仙君在谈笑风生。屏风后,黎渐和宣朗端坐在角落里,侧靠着屏风,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闲谈了这么久,还不开始进入正题,还真是一派掌座的架子,等的黎渐都有些乏了。 黎渐偏了偏头,宣朗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宽大的黑色袍子散了一地,也将黎渐的浅色衣衫给遮盖了大半。 瞥见黎渐的视线,宣朗摆弄他衣角的手顿住,随即倾身向前,提醒一句:“仙君昨日答应今晚要陪我睡的,可别忘了。” 黎渐原本还在竖起听前方人闲谈的耳朵立时耷拉下来,偏头问他:“我何时答应的?” 对上黎渐疑惑的视线,宣朗反而伸手开始摆弄他的头发。墨色的长发顺着衣衫倾落而下,落在宣朗的手心里,衬得他的皮肤越发冷白。 宣朗道:“哥哥这是想耍赖不承认了?” “哥哥?” 对于宣朗忽然的称呼,黎渐挑起眉梢,眼神里充满着怀疑。 宣朗点头应道:“仙君以前不是最想听我叫哥哥了,怎的如今自己倒是不应了?” 黎渐道:“不是不应,而是你这般突然的殷勤讨好,反倒是有些问题。” “有什么问题?”宣朗哼笑一声,“我不过是在提醒哥哥一句,哥哥若是要耍赖,那我现在就把该要的都讨回来。” 说着,宣朗摆弄他发尾的手不经意地抚上了黎渐领口露出的一截脖颈。 白皙的皮肤映在浅色衣衫上,宣朗几乎能看见他白到发光的肤色下,因后仰躲避而绷起的青筋凸显。 宣朗越是倾身向前,黎渐就越是朝后躲,两人似追逐一般,在狭窄的屏风后以半扑倒的方式僵持住。 “不许胡闹,小心被发现了。” 腰间游走的大手始终没停下来,黎渐一只手按住宣朗的蠢蠢欲动,一只手扣住对方的手腕,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这里可是东麓山大殿,殿内多少仙君都在,他们若是一不小心闹开,可是要被发现的。 但宣朗却不以为意:“世人总说仙门圣地,洁净如斯,神圣不可侵犯,我倒想看看如何不能。” “你胡闹。” 黎渐低声斥责一句。 眼看着殿内闲谈的声音将要安静下来,似乎是有人察觉到了他们这出的动静,黎渐长袖一挥,连带着宣朗一起瞬间卷走了。 再一转眼,两人便随着黎渐到了闲池阁里,这里是东黎以前的居所,因他闭关多年,所以这里清净许多,绝无可能会有人靠近。 闲池阁里装扮得十分素净,除了一张窄床和一方写字的长桌外,几乎什么都没有。或许是东黎本就喜静,而不喜过多的装饰,所以他屋子的周围只有一片自己写的字画挂着。 窗台上还摆着一个素色的花瓶,里面插上两支东黎最喜欢的木梨花,似乎摆了很久,以灵气温养着,许久都不会凋谢。 两人落在闲池阁内,但宣朗压着他的姿势却始终没变,两人便以这样的姿势落在了房间里的窄床上。 宣朗依旧是一副想要调戏他的样子,意犹未尽,长腿一迈,膝间死死地抵着黎渐的双腿,任由黎渐如何挣扎都推不开。 黎渐同他折腾了一会儿,衣衫已然半褪,白皙的肩膀露出一半,微微瑟缩着往后靠,似乎是在邀请着眼前人前来品尝。 宣朗心下一动,一时没把持住,两人便倾靠在一起。 漆黑的长袍几乎将那道浅色完全覆盖,连黎渐悄然伸出的一只手,都被压在身上的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气温逐渐上升,二人便在这寂静之地交叠。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一道气息靠近,宣朗率先察觉到了,但他没反应,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只当那人不存在。 直到黎渐也察觉到了,一把按住宣朗还要继续的手。 “有人来了。”黎渐提醒道。 宣朗手臂一压,无所谓的耸耸肩:“别管他。”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的那道气息靠近,伸手,便敲响了门。 时渊清冽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地问:“东黎?是你回来了吗?” 时渊本是无意经过,想着东黎许久不归,他便时常来此处帮东黎洒扫一下房间,顺便替他温养着窗前的木梨花,但时渊怎么也没想到,他陡然的一次经过,居然能看见东黎回来。 宣朗抵着他的腰身,看向黎渐的眼神还带着一丝威胁的意思,仿佛只要黎渐应声,他就能让黎渐在这里叫出来。 叫给门外那人听一听。 面前人笑道肆意,黎渐一把攥住他的心口,但宣朗就任由他攥着,面上丝毫不怕。 他还就怕门外那人看不见呢,刚好让他进来也一起瞧一瞧? 看懂了宣朗眼神里挑衅的意思,黎渐咬了咬牙,在他的心口拧了一下,白皙的皮肤瞬间红了一大片,但宣朗笑道更肆意了。 疯子。 这人绝对是疯子。 没办法,黎渐知道自己疯不过宣朗,只好求饶歇战,让他给自己留一点开口的时间。 门外,时渊还在疑惑的敲门,边敲边问:“东黎,是你在吗?你的伤好些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我能否进来看看?” 听着时渊要开门的声音,黎渐立马扬声喝止。 “别进来。” “东黎?” 时渊面有不解,他与东黎相识多年,还从未听东黎如此同他说话。 黎渐一把按下宣朗的手,强忍着喘息声说:“我没事,只是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你不必进来了,我修养好了自会出去。” “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我随时都可以。” 黎渐婉拒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的。如果没有别的事,师兄还是请先回吧。” 他一边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响动,一边瞪着宣朗的笑脸,示意宣朗别闹,要是被时渊察觉,说不准陈松清一会儿也就会知道了。 宣朗点头应着,短暂的放他一马,但一双手还是没离开黎渐的身上。 听见黎渐拒绝,时渊有些失落,他沉了口气,无奈从袖中掏出一个翠玉的瓶子,放在黎渐门口。 “既然你不需要我帮忙,那这个药你留下,这是我从仙门药师那儿寻来的,特意为你制作的丹药,对你的恢复有效果。” 房间里没了声响,时渊将药瓶放下,转身准备离开。 可走到一半,他又忍不住停下脚步,想了想,还是决定转回来,把话跟黎渐说清楚。 他知道,有些话他再不说,恐怕以后就没机会开口了。 于是时渊深吸一口气,对着闲池阁的门口,说道:“东黎,有些话我想跟你说很久了,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我知道之前是我不懂,一心想着修炼,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无蕴都告诉我了,说你之所以闭关,就是为了陪我下凡历劫,其实我都记得,在凡间的时候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从你在浔阳城出现开始,我的心就一直跟着你了,之后你每一次救我,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这些我都没有忘记。” “我也知道,我送你的琴你一直都带在身边,溪池,以水为溪,以水为池,是我对你独一无二的心意,其实我心中一直都有你,只是我想明白的太晚,一直没能看清自己的心意。” “东黎,我希望我现在悔悟还来得及。” 第69章 攻略69% 听着时渊开口, 黎渐意料之外的怔住了,他没想到时渊会说出这些话来。 他想,若是以前的东黎听见, 想必一定会十分高兴,可如今的黎渐不是以前的东黎了,他对时渊, 没有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黎渐没回答, 抬眼,便看见面前人明显醋意的脸色, 一双漆黑的眼眯起,恨不得冲出去给时渊一剑, 让他赶紧闭嘴。 第84章 他早知道时渊在凡间就对黎渐有这份心思了。 该死的, 他应该早点把这家伙给弄死才对。 但黎渐的手压着他,宣朗一动不能动, 只能悄悄伸手摸到黎渐的腰身, 在他的腰上轻轻掐一把, 显示自己的醋意。 黎渐眉头皱了一下, 险些闷哼出声,他闭着嘴,贴近宣朗的脸,又冲对方的耳垂咬了一口。 轻微的刺痛瞬间传遍全身, 宣朗不仅没恼怒, 反而更开心了。 安抚好眼前人, 黎渐清了清嗓子,说:“师兄想来误会了,我素来对师兄都是同门情谊,绝无其他的心思, 下凡历劫不单单是为了师兄的安危,更是为了东麓山着想,毕竟师兄乃仙门剑术第一人,只有师兄早日平安归来,仙门上下才能稳定。” 诧异于黎渐的回答,时渊手心攥紧,还想再问一句:“东黎于我,果真并无半分心思吗?” 黎渐应道:“是,还请师兄以后莫要再说这话。” “好,我知道了,是我僭越,抱歉。” 说罢,时渊长舒一口气,悻悻离去。 闲池阁的峰顶上,那株及人高的木梨花随风摇摆,时渊余光瞥了一眼,自嘲的摇摇头。 如今的东黎再也不是曾经摆着一把琴,坐在木梨花下,等着他练剑的人了。 …… 送走时渊后,两人又闹了一会儿,很快结束。 毕竟还是在仙门的地界,宣朗不能久待,他的气息若是散出去,被陈松清发现,只怕是要立即召集仙门将他围剿了。 两人结束后,仙谈会也结束了,前来聚集的宗门散去,黎渐才从闲池阁出来,打算亲自去会一会陈松清。 顺着记忆里的长阶走去,黎渐到了东麓山大殿,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只余下东麓山上的小仙君们还在收拾仙谈会上的摆设。 黎渐踏进去,陈松清果真还在。 陈松清虽是东麓山掌座,但他飞升的时日并不久,在乘云宗时,他与齐羡之皆为前任掌座的首徒。传闻他飞升前灵气尚可,资质有余,不是前任掌座最优秀的弟子,却也是最合格的弟子。 当年仙魔大战,前任掌座以神魂封印魔域,卸任于东麓山时,陈松清才刚刚飞升。若非当年齐羡之陨落,东黎与时渊皆在劫中难以抽身,这东麓山掌座一位,必定是轮不到他的。 看见黎渐来,陈松清先是神色一怔,浅色的瞳孔缩了缩,随即沉了口气,嘴角带起笑意迎上前。 说道:“东黎?你何时回来的?” 黎渐朝他微微一颔首:“方才回来不久,刚准备回闲池阁闭关,但想着掌座担心,就先来掌座这处报个平安。” 陈松清道:“回来就好,那魔域之处不是仙门之人能长久待的地方,加之你灵气受损,是应该去闭关修养修养的。” 说着,他顿了一顿,余光瞥一眼旁边还在收拾的一群小仙君,挥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开,随后打量的眼神看向黎渐。 “不过本座倒是有些好奇,魔域对仙门有灵气压制,你在魔尊的眼皮子底下,是如何逃出来的?” 这些时日陈松清也听说了不少关于东黎和新魔尊之间的爱恨纠葛,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爱和恨,起码作为对立面的魔域和仙门,魔尊要想掳走东黎作为人质,必定是会将他关起来,严加看守的。 况且,新魔尊的修为很是厉害,连他都不敢说一定能打得过,更别说东黎还身处魔域地界,根本不能发挥出十成的修为。 想逃?成功的可能性不过三成而已。 明白陈松清的意思,黎渐解释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是我在凡间时认识的一个朋友,他是出云谷的谷主苏见山,是他帮我逃出来的,也是他入魔域为我疗的伤。若非如此,我如今恐怕还不能站在掌座面前。” “哦?竟有此事,那我们东麓山是应该多多感谢这位苏谷主了。” 陈松清说这话时,黎渐抬眼打量起他,见他神色并无异常,便又问一句:“不知掌座是否认识这位苏谷主?” 陈松清道:“苏谷主的医术闻名仙门,本座倒是有缘见过一面,是个医术很厉害的人。” 黎渐瞧着他,感叹道:“确实,不过可惜……他这个神医圣手,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的夫人。” “因果循环罢了,修仙之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呢。东黎,你今日这话不似往常,难不成魔域一行,让你的修悟退化了?”陈松清笑道。 他是在提醒黎渐,他以前很聪明,很有悟性的,怎么现在连这点都看不清了。 黎渐颔首:“东黎明白,只不过苏谷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过是想替他向天道抱怨两句罢了。” 陈松清点头:“这话便不说了,对了,在魔域这么久,可有什么发现吗?” 听他很快转移话题,黎渐也随着敛起神色,眼神变得肃穆起来,一低头,再次拱手: “东黎无能,未曾发现什么,只因这段时日我都被魔尊关在绝音殿的一间偏殿里,也未曾有机会出来探寻情况。” “也不怪你,毕竟魔域对仙门有所压制,你是被掳的人质,自然要对你严加看管。”他顿了顿,又说,“本座听说,你在凡间与那魔尊还有一段孽缘?” 黎渐迟疑了一下,对上陈松清的眼神,摇头道:“不过是历劫时偶然认识的,我欠了他一森*晚*整*理命,不过已经还完了,掌座放心。” 他与宣朗的事,并不打算直接跟陈松清说明白。 黎渐还在犹豫,苏见山引宣朗成魔一时,究竟是不是陈松清指使的,如今还未可知,所以他不能让陈松清知晓他和宣朗的关系。 陈松清说:“那便好,仙门之人切忌不可与魔族有所牵连,本座也是怕你走错了路,浪费了这一身修行。既有例子在前,你们理当警醒自身,切莫违了天道。况且仙门与魔域水火不容,各宗门早已摩拳擦掌,准备与之一战了,本座也不想看你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黎渐顿了一下,问:“掌座这是打算对魔域动手?” 陈松清只是笑了笑,似是而非的回答了黎渐一句。 “迟早有那么一天。” 黎渐不再跟他多说,拱了拱手,说自己这段时间可能要继续闭关,主动表示自己没办法插手此事。 陈松清只让他安心闭关,不用担心东麓山的事,随后便离开了大殿。 - 黎渐回到闲池阁的时候,宣朗还在屋子里,正摆弄着他放在桌上的那把溪池琴。 这把时渊为他特制的七弦琴,承载着两人以往数十年的记忆,也是他修炼的本命法器,但自从黎渐回来后,就再也没用过了。 “回来了?” 宣朗撩拨了一下琴弦,抬眼问他。 黎渐点头,他又问:“聊得如何?” 黎渐俯身坐在他身侧,道:“老谋深算,没有任何马脚。” “他若是当真想谋划些什么,必定不会那么轻易让你发现的。” 说着,宣朗垂眼笑了一下:“不过说到老谋深算,阿黎的年岁似乎比陈松清还要长上一些呢。” “我不过是比他早飞升而已。”黎渐说。 东黎和时渊皆是修仙界难得一见的奇才,不仅飞升的早,连容貌都维持在二十出头的模样。陈松清飞升时就已经上了年纪,飞升之后便一直维持在先前的容貌,尽管灵气加持使得他年轻不少,但还是看着像中年男人,颇有资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大家总会忽略他其实飞升的时日并不长,坐上掌座之位也不过才十三年。 宣朗手上拨弄溪池琴的手没停,黎渐瞧着他的心思,是打算偷偷把琴给弄坏,好趁机丢掉,让自己再也看不见。 想着,黎渐伸手拉他一把,将人从桌前拉起来,说:“今日听陈松清提起乘云宗,说乘云宗的掌门没来,不知是有什么事,我也有些好奇,你可想回去看一眼?” “现在?” 宣朗眼珠子转了一下,他跟黎渐不一样,黎渐闭关没出来,可他这三年却没少去乘云宗里闹事,以为黎渐还躲在乘云宗里,于是他便不厌其烦的去折腾。 宣朗没敢说,他差一地就把乘云宗给掀翻了。 黎渐点头:“当然,不然以你我的身份,若是白日里光明正大出现在乘云宗,难道不会吓坏那些小弟子吗?” 宣朗点头,想想也是,他之前已经把那群小弟子吓得不敢出来了。 “那这便去吧,早去早回,你今夜还答应陪我一起睡觉的呢,可不能食言。” “?” 黎渐还没来得及反驳,宣朗一挥手,两人便立时消失在闲池阁里。 长风卷起云雾,吹散了峰顶的那一株木梨花。而东麓山的另一侧顶峰之上,陈松清负手而立的身影却遥遥地望着这处。 看见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在闲池阁的顶峰之上,陈松清勾起唇角笑了笑。 这东麓山的结界乃是陈松清的灵气加持,山上一草一木的异动他都一清二楚,东黎以为隐去了宣朗的气息就能不被他发现? 第85章 修仙奇才又如何,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做不成什么大事。 第70章 攻略70% 夜色降临, 乘云宗内一片寂静。 除了一些看守宗门照常巡逻的弟子外,其他弟子们早已经回到逐风院里休息了。 黎渐带着宣朗落在乘云宗最高峰的峰顶上,氤氲的夜色笼罩着整座山峰, 他遥遥远望着,长秋殿内的烛火还没熄灭,想必掌门此刻便是在里面。 但黎渐却不打算前去打扰。 他先前来帮时渊历劫, 以雾玉崖长老的身份留在乘云宗, 中间还发生了那么多蹊跷的事,想来乘云宗掌门必定是知道他的身份, 否则不会向外界解释他突然消失是因为要闭关的缘故。 黎渐这时想起掌门的话,才恍然明白一些, 难怪掌门那时总是要他保护好宋执渊, 原来掌门早就知道,却又碍于历劫一事不能跟他直说。 两人在这峰顶随意的走动了一会儿, 偌大的顶峰之上寒风萧瑟, 忽然宣朗看见一块立在峰顶的石碑, 赤红的大字苍劲有力的刻于其上。 不知是哪位曾居于此处的长老所立下。 眼见宣朗要伸手, 黎渐刚想出声制止,便见他纤长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那赤红的大字上,石碑便立时如活了一般,幻化出一个秘境的入口。 黎渐眉头微微皱起, 心下有些疑惑。 仙门立碑必定是哪位修仙大能者以自身血脉或者修为所立下, 除却修者本人或者他指定的人选外, 其他人轻易靠近都会被立碑里的结界所震慑。 可为何乘云宗内的立碑,宣朗却能随手打开? 不等黎渐再多想,宣朗已经一脚踏了进去,黎渐紧随其后, 一转眼便到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秘境里。 “这是何处?”宣朗问了一句。 黎渐摇摇头,想说他也不知道,能在乘云宗内立碑的修者不多,而且多数皆为已逝的修士,身份地位一定极高。 可寻常若有这般能力的,大多都有飞升的机缘,如何会在这处立碑? 两人刚踏进去,便看见脚下一片无垠的水面,随着两人往前走动的步伐,水面荡起缓慢的波纹。 居然是虚妄之海。 黎渐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拉着宣朗的手臂,说:“宣朗,你可想再见你父亲一面?” “你说什么?”宣朗面色怔了怔。 黎渐同他解释道:“这是虚妄之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十三年前齐羡之临死前封印在此处的,这座顶峰便是他曾经的居所。” 两人的身后,是刚才那片高耸入云的顶峰,雅致的环境被黑夜笼罩,又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黎渐问:“我记得你六岁前是在乘云宗上生活的,不记得这里吗?” 宣朗眼眸低垂,他拼命地想要回想起曾经的事,可时间过去太久,他的记忆也出现了偏差,记忆里他曾经住过的地方已经和眼前这处不太吻合了。 宣朗想,兴许是那时年岁小,很多事情记得不太清楚,又或许是那时的记忆过于残酷,他下意识地不想记起。 也是,他那时才六岁,又经历了如此巨大的变故,哪里能记得些什么。 见宣朗眉头紧锁,记忆并不太深刻的样子,黎渐抬手,掌心聚齐一道灵气,微微一运气,便打开了虚妄之海里封印的记忆。 空旷的水面上忽然出现一片属于齐羡之的记忆。 空荡的画面上先是出现了一个年少时期的齐羡之,青涩的面容不过才十几岁的样子,他第一次出现就是在浔阳城中,那时齐老爷的家门口前还没有那两只巨大的石狮子。 有一个仙风道骨的修士从门前经过,碰巧瞥见了家门前的齐羡之,便上前与他攀谈两句。 修士打量着齐羡之,觉得他资质不错,又身负灵气,一定是个修仙的好苗子,便同他商量着要将他带回乘云宗修行。 齐羡之离开浔阳城的时候,不过六七岁的齐老爷朝他摆摆手,说让哥哥好好修仙,等他长大了,也一定要去仙门找哥哥! 再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凡间的齐老爷长大了,但齐羡之的父亲却生了一场重病。齐老爷辗转找到了乘云宗,想让齐羡之回去看一眼他们的父亲,想让他这个修仙得到的哥哥救一救自己的父亲。 结果遭到了齐羡之的拒绝。 不止是拒绝,他甚至连面都没露,就让人把齐老爷遣回去了。 不出意料的,很快齐家的老父亲离世了,齐老爷更是生气,认为是齐羡之见死不救,并对他产生了怨怼。 但他并不知道,齐羡之不是不救,而是修仙之人不得插手凡人的命数。他们父亲的命数就在那了,齐羡之若是出手,必定会引起大乱,还会反噬自身。 再之后,齐羡之努力修行,终于成为掌门内定的首徒,同他一起的,还有陈松清和宣如霜。 那时宣如霜隐匿魔气进入仙门,成为了乘云宗的一个小弟子,两人一个修炼,最终互生情愫。 两人相恋的事情整个宗门上下无人知晓,除了与他们交好的陈松清。 后来齐羡之得了飞升的机缘,只差一步就能飞升东麓山,而且他还是东麓山掌座内定的下一任掌座。但可惜的是,就在此之前,宣如霜魔族的身份突然暴露,他为了护下宣如霜,放弃了飞升的机缘,跟宣如霜一起对抗仙门,永坠阎罗。 那时才六岁的宣朗,小小的身体躲在齐羡之的乾坤袋里,眼睁睁看着父母惨死,后来乾坤袋将他带到凡间,放在了齐老爷门口,他才隐姓埋名活了下来。 大战的最后,整个仙门都是一片荒芜,乘云宗的长阶上满是仙门与魔族的尸身。 等一切战火消散,有一人始终没走,躲在乘云宗巨大的石碑后面,亲眼看着这一切。直到最后众人离去,他才从角落里出来,走到齐羡之的尸体前,笑了一下,说: “师兄,对不起,九泉之下还请你原谅我。毕竟就算我不说,如霜的身份也迟早会被仙门知晓的。” “怪就怪在,谁让你处处比我强,还没飞升就已经是下一任掌座了,连如霜都对你情深不移,我嫉妒啊。” 他们三个是一起进仙门的,齐羡之比陈松清早一步,就是他的师兄,他又天赋异禀,处处显得陈松清笨拙,让他这个本以为是天之骄子的公子哥颜面尽失。 后来陈松清也喜欢上了宣如霜,却发现宣如霜又早早的喜欢了齐羡之,他恨自己什么都不如齐羡之,于是既然得不到,那他就把宣如霜毁掉。 掌门对他青睐有加,同门弟子处处维护他,连自己心爱的人都爱上了齐羡之,陈松清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嫉妒。 就在他们即将飞升渡劫之前,陈松清得知东麓山掌座已经将位置传给齐羡之了,于是陈松清才故意暴露宣如霜的身份,将他们全部毁掉。 两人还在聚精会神看的时候,虚妄之海里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低敛的嗓音瞬间萦绕在耳边。 齐羡之问:“是宣朗来了吗?” 听见声音,宣朗长袖下的手攥紧,他没回答,那道声音又继续说:“我的孩子,我等了你整整十三年,终于等到你来开启虚妄之海的秘密了。” “为什么藏在这里?”宣朗不解的问,“如果我没有来,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他不明白,既然是留给他的记忆,那为什么不能直接交给他? 如果他没有找到呢? 齐羡之说,他和宣如霜都将自己的修为传给了宣朗,所以不论他是成仙还是成魔,都轻而易举。 若是成仙,那他必定会来到东麓山,总有一日会发现这里。 若是成魔,仙门与魔域的积怨由来已久,这一场大战是避免不了的,他还是有机会能站在这里看见。 齐羡之甚至想过,如果宣朗这一辈子就当个凡人,其实也很好,他不想让他的孩子再次卷入仙门与魔族的纷争中了。 “其实,我既希望你知道,又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 这些曾经属于上一辈的恩怨,到这里就该结束了的,他不希望宣朗的余生都因为这些恩怨而被困住。 宣朗问:“那又为什么要将修为全部都传给我,如果没有这些,我或许真的能当一个普通人,也说不定。” “爹,你回答我,爹!” 宣朗的话音出去,回答他的只有虚妄之海里空洞的回响。 再没有一道声音可以回答他的问题。 黎渐一把上前拉住宣朗的手,朝他摇摇头:“宣朗别喊了,齐仙长早已魂飞魄散,留下的是他最后一缕神识,神识只能传达他的话,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阿黎……” 宣朗转过身来,一把扑进了黎渐的怀里,将人牢牢的搂住。 黎渐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很想再跟他们说一句话,可是宣朗,他们已经不在了。” 听见这话,宣朗猛然回神,他松开了揽着黎渐的手,转身大步就要迈出去,黎渐伸手拉住了他,问:“干什么?” 第86章 他说:“我要去找陈松清,我要去找他给我父母报仇!” “宣朗。”眼看着宣朗要挣开他的手,黎渐一个大步拦在宣朗面前,“我知道你要报仇,但不是现在。” 宣朗怒气上头:“那要什么时候!” 黎渐说:“陈松清好歹也是东麓山掌座,以你的修为虽然能同他较量一番,可到底是在仙门地界,他若是给你设下埋伏,别说不能报仇,连你都逃不出。” 况且宣朗这么一动手,就不单单是他们两人的恩怨了,那一定会变成仙门和魔域的争斗。 “宣朗,相信我,我会和你一起为齐仙长讨个公道。” 第71章 攻略71% 夜半, 出云谷里。 苏见山正在房间里疗伤,宣朗那日在密室里的一掌,差点将他拍得七窍流血, 筋脉寸断。 但好在,他医术不错,能救自己一命。 这几天苏见山就待在出云谷里, 没日没夜的为自己疗伤, 半步也没出去,总算是将他的筋脉恢复如初。 谷中弟子端来一碗汤药, 是按着给苏见山调养身体的方子熬的,等晾凉后, 苏见山刚好从榻上下来。 他端起桌上的药, 刚要喝下去,便听见窗外一道簌簌的风声响起, 窗子应声关上了。 苏见山偏过头去, 以为是门外有弟子前来, 结果一抬眼, 是一道墨色的身影站立在眼前。 苏见山眼眸眯了眯,便瞧着陈松清一手拂下笼罩在头上的兜帽,宽阔的墨色长袍下,他往日在东麓山上穿的金边素色衣袍露出一个角来。 “苏谷主这是受伤了?” 陈松清兀自往苏见山面前一站, 低垂的眼眸打量着他手里的药碗, 一闻味道便知道是什么药。 看见是陈松清来, 苏见山的神色敛了敛。 深吸一口气,他照常应和陈松清道:“是,为了寻到那最为纯净的水系灵根,不甚被魔尊打伤, 不过还好,并无大碍。” 他没骗陈松清,反而如实地跟他说了出云谷里的情况。 毕竟以陈松清的能力,想要知道出云谷中发生了什么事简直易如反掌,他若是隐瞒了,陈松清必定会立即知晓,届时,陈松清肯定会开始怀疑他。 眼下苏见山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证明陈松清是在利用他,这个时候,他便不能打草惊蛇的得罪陈松清。 他还要靠着陈松清来救他的夫人。 闻言,陈松清抬手在苏见山的伤处轻轻拂了一把,说道:“未曾伤到根本,看来这位新魔尊对你还是手下留情了。” 苏见山拱手:“那还要多谢掌座大人的指点,让在下有机会在凡间与新魔尊交情一二。” “那是你聪明,与本座无关。” 陈松清嘴角扬起,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眼尾垂了垂,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他忽然撇眼瞧着苏见山。 陈松清道:“听说你已经拿到了我让你找的东西?” 听他开口,苏见山面色微微一滞,但很快眼神里的迟疑闪过,又是一副往日恭敬地样子,对陈松清颔首:“是,苏某还要感谢掌座的帮忙,如果不是掌座将复活竹心的法子交于在下,苏某如今还只能在出云谷里颓废。” 他说:“还差最后一个最为纯净的水系灵根,想来在不久之后,在下就能炼成这起死回生的术法,救活我的夫人了。” 苏见山说话时,目光却是落在陈松清的面上,他假意的瞧一眼,想看看陈松清听见他这话的反应。 果不其然,听说苏见山已经找齐了东西,陈松清的眼皮蓦的抬起,打量着他,说:“还是苏谷主有能耐,居然能集齐这些难得一见的宝贝。” 顿了顿,陈松清忽而又抬手。 “既然苏谷主找齐了东西,那便拿出来吧。” 苏见山的神色一滞:“掌座这是何意?” “听不明白?”陈松清道,“本座的意思,苏谷主既找齐了东西,未免被人盯上,苏谷主应该交由本座看管,如此才能安心不是?” 苏见山手心攥紧:“掌座,这些东西是为救我夫人而寻,交在掌座手中,在下如何救治夫人呢?” 陈松清:“你只要交出来,本座会帮你救回夫人的。” 听到这里,苏见山总算是听明白了,他开口质问道:“所以你让我找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为了救我夫人是不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竹心是无论如何也救不活的,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利用我?” 苏见山一个箭步上前,眼神凌厉地盯着他,陈松清余光瞥一眼,见他这般模样,便也不打算再继续寒暄了。 陈松清直截了当的回答他:“是,宁竹心早就已经死了,恐怕这时候已经走完了黄泉路,到凡间轮回去了。你救不活她,永远也救不活。” “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陈松清哼笑一声:“骗你,是看得起你。苏见山,若非本座利用,替你维持出云谷,你如今早就不是人人尊敬的苏谷主了。” 他俯身凝视着苏见山的脸。 “能被本座利用,是你十世修来的福分,懂吗?” “呸。”苏见山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这些东西,我从来都不稀罕,我只要宁竹心回来!” 陈松清:“没用的东西。” 苏见山:“是,我是比不过高高在上的东麓山掌座,我更没有你的心思那么阴暗,你连自己的同门都能利用,真是可怕。你猜东黎和时渊要是知道你本意是想在凡间历劫时杀了他们的,他们会怎么想?” “你的嫉妒之心早就比魔还可怕了,你忌惮时渊仙门第一的剑法,又嫉妒东黎的水灵根比你更加纯净,你害怕所有超过你的人,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位置被别人抢走,所以你精心筹谋,就是为了保全自己这虚浮的掌座之位!” 陈松清端正的脸色忽然一变,冷声质问:“你说什么?” “我说,东麓山掌座,可笑至极,你总说魔是最污秽的,如今你比魔还要可怕!” 被苏见山恶寒的语气震住,陈松清一时没忍住,抬手攥住了他的喉咙,眼神眯了眯:“苏见山,你知道的太多了。既然你觉得我可怕,那我不妨把你变得跟我一样可怕。” 被陈松清一只手攥起,苏见山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的腾空起来,喉间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他挣扎着扒着陈松清的手,屏着一口气说:“你就不怕我把这一切都告诉黎渐和宣朗?他们若是知道你做的好事,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陈松清沉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留你不得了。” 说着,陈松清攥着苏见山的手又紧了紧,宽大的手指捏着对方的脖子。 直到眼前人的呼吸彻底消散,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出来,临死都不肯闭上,他才松了手,将苏见山甩在一旁。 陈松清抓起身上的墨色外袍擦了擦手,随后一手探进苏见山的乾坤袋里,直接将他藏在里面的宝贝拿出来。 他冷哼一声:“倒是个有用的,可惜了……” 就是人不服管,对他不够忠心,不然他一定会好好留着苏见山的。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陈松清也不愿在这脏污的地方多待,他再次罩起兜帽,一挥手,墨色的身影便立时显现在出云谷之上。 这出云谷,也不该再留下了,就当是让苏见山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吧。 陈松清一挥手,整个出云谷便立时坍塌了下去。 房屋里瞬间燃起大火,不过顷刻间便将整个山谷吞噬了,连带着里面的其他人一个也没跑出去。 …… 出云谷坍塌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仙门,因着苏见山在仙门中的名声,这件事的风声也出奇的火热。 后来有人传出话来,说出云谷被埋一事,是魔族人做的,魔族人杀了苏见山,还毁了出云谷,这是要正式向他们宣战的意思。 毕竟宣朗出入出云谷这事,确实是真的,也有人亲眼所见了。 听见这话,仙门之中立时群情激愤,所有人都在嚷嚷着一定要攻下魔域,给苏谷主讨个公道。 不过多时,仙门上下都一致对向魔域,连原本打算和平共处的几个仙门都被聚集了起来,大家纷纷自发冲到东麓山,决定考虑陈松清的提议,对魔域发起攻击。 聚集在东麓山的修士们开始商量着如何攻打魔域,也有人理智地问:“可那魔尊的修为实在是深厚,咱们或许不是他的对手啊?” “是啊是啊,先前也不是没应对过,可屡次都被那新魔尊给打退回去。” “要是能有法子抑制住他的魔气,那咱们可就更有胜算了。” 修士们商量的声音屡屡传来,陈松清听着他们的讨论,始终一言未发,直到有人主动向他问起,希望他能拿个决断。 于是陈松清道:“既然诸位仙君信任本座,将这决断之事交由本座来定夺,那本座必会竭尽全力。实不相瞒各位,本座确有一法子,能够对付魔尊的魔气。” 第87章 “不知是什么好方法,可否说来与我们听一听?”闻言,一众仙君便开始好奇起来。 陈松清笑道:“这法子说来也简单,是本座的一个旧时好友相传,传闻中至纯的魔族血脉需得以南海鲛丝、地心火芝、血枫林的生骨花、魔族至宝碧玄珠以及一个最为洁净的水系灵根,将这些宝物融合在一起,以水系灵根作为媒介,便可抵消魔尊的至纯魔气!” 这可是他从宣如霜身上得到的秘密,绝对不可能有错。 这世上身负魔族至纯血脉的本就不多,宣如霜便是其中之一,她亲口所说的法子,一定是经过试验并且最为有用的。 “可咱们如何能得到这些宝物呢?” “是啊,这些东西听来都不是好寻的,若是此时大张旗鼓的找,恐怕要惊动魔尊。” 陈松清安抚道:“诸位请放心,本座已然得到了其中的几件宝物,如今还差一个水系灵根便可炼成这对付魔尊的术法。偌大的仙门,想寻一个纯净的水系灵根,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修仙界中,还有谁的灵根能比东黎的水系更为纯净呢? 如此,他必要在大战之时将黎渐留在身边,只需牺牲黎渐一个,便可彻底拿下魔域。 用黎渐对付宣朗,这笔买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输。 第72章 攻略72% 从虚妄之海出来后, 宣朗便先回了魔域。 他没跟黎渐一起,是因为魔域中有人传信给他,说仙门正在暗自集结人马, 准备要跟魔域大战一场了。 而之前的仙谈会就是他们约定的开始。 但火龙告诉他,仙门人之所以那么快就决定攻打魔域,是因为出云谷被毁, 连带着苏谷主也死了, 仙门为苏谷主打抱不平之余,也担心下一个就是他们自己, 所以才要先一步出手。 宣朗:“你说苏见山死了?” 火龙应声:“是,连带着出云谷也一起毁了, 外面人都说是我们魔域人做的。” 宣朗诧异之余, 也不免摇头暗叹:“陈松清这招可真是阴险,杀了苏见山还嫁祸魔域, 我猜他应该是去拿走苏见山集齐的那些东西, 被苏见山撞破了他的秘密, 所以才出手杀了苏见山的。” 否则以陈松清的心思缜密, 是不可能轻易杀了苏见山那么重要的一个人,还毁了出云谷,再想法子嫁祸给魔域。 毕竟出云谷于仙门而言还是非常有用的。 宣朗又道:“你可知那些东西聚集在一起,就是对付魔族最有利的武器吗?” “什么, 对付魔族?”火龙大为不解。 这世上还有专门对付魔族的东西吗?他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宣朗点头:“是, 集齐了这些东西, 再加上黎渐的水系灵根,想要毁掉魔域轻而易举。” 宣朗原本也不清楚,他是在齐羡之的虚妄之海里看见的,从他娘亲宣如霜的口中得知, 想来陈松清应该也是偷听了娘亲的话,这才决定让苏见山去寻这些东西。 只不过他骗了苏见山,让苏见山以为这些东西是能够救活他夫人的宝贝。 火龙缩了缩脖子:“那咱们不会真的被干掉吧?” 他才刚刚化成人形不久,还没嘚瑟几日呢,可不想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啊。 闻言,宣朗笑了笑,宽慰他:“放宽心,没那么容易,陈松清想凭这点东西就毁掉魔域,痴人说梦。” 他顿了顿,又似想到了什么。 “再不济,就算本座被打败了,还有黎渐仙君呢,阿黎一定会帮我报仇的。” 如今他唯一相信的,就是黎渐。 - 仙门集结的几日后,黎渐听到风声已成,便从闲池阁里出关了。 想来这个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急关头,就算他自己不出关,陈松清也一定会主动来找他出关的。 黎渐特意换了身浅绿的衣衫,将发冠高高束起,简单利落的收拾了一下,确认自己此刻完美无瑕,这才从闲池阁下去。 东麓山大殿里,陈松清原本还在斟酌着该如何去扰黎渐出关,不想他心心念念的人一转眼就出现在眼前了。 看见黎渐来,陈松清蓦的起身,笑着迎上前去,问:“东黎,你这么快就出关了?可是身体已经调养好了?” 黎渐颔首:“多谢掌座挂念,东黎已无大碍。” “那便好,那便好啊,看见你安然无恙的出关,本座的心甚慰。”他说,“如今正是仙门与魔域开战的关键时刻,有你在,本座便更有信心能赢下魔域了。” 黎渐:“掌座要与魔域开战?” 陈松清:“是啊,魔族从封印中出来后便屡次挑衅仙门,仙门与魔域的恩怨已久,如今连出云谷都被魔族屠灭,简直就是罪大恶极,本座身为仙道正首,不得不出手制止他们这般极恶的行为!” 黎渐神色一滞:“苏谷主死了?” “不错,而且还是死在魔尊的手里,仙门中有人亲眼瞧见,魔尊前些时日进入出云谷,出手打伤了苏谷主。不仅如此,魔尊还杀了苏谷主,并损毁了出云谷,如今仙门中人人自危。” 听见陈松清这话,黎渐负在身后的手攥紧。 宣朗是不可能去杀了苏见山的,整个修仙界中唯一能不动声色进入出云谷,还杀了苏见山,并且嫁祸给宣朗的,只有眼前这人。 黎渐清楚,陈松清是为了苏见山手里的那些东西。 见黎渐垂眼,神色并无异样,陈松清又继续说着:“就是可惜了那苏谷主,仙门中难得的神医圣手,竟就这么死了……” 黎渐攥紧手,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但见对方面有惋惜,黎渐深吸一口气,并未应答。 他如何不知这是陈松清兔死狐悲的手段,故意在自己眼前这般表演,就是为了离间他和宣朗之间的信任。 黎渐沉了口气,忽而说道:“此番出云谷这遭,倒是让我想起了十三年前的仙魔大战,若非乘云宗的齐羡之和魔族公主宣如霜之事,想来也不会有那一场大战。” 说着,黎渐抬眼,目光落在陈松清的身上,说道: “对了,我记得掌座先前就是跟齐羡之仙长是同门师兄弟,想来这事掌座应该最为清楚吧?” 听见齐羡之的名字,陈松清含笑的嘴角忽然敛起,墨色的瞳孔不易察觉的透出一股阴狠的味道。 只一瞬,又立即恢复到端方的掌座模样。 他说:“这话说来已经过了太久,不错,齐羡之是本座的师兄,这件事情本座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本座与师兄不同,师兄与魔族勾结时本座也曾劝过他,可惜师兄不听,非要与那魔女纠缠,才造成了如今的结局。” “他有如今,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所以本座总是奉劝门内弟子,让他们千万洁身自好,切莫做那般损人损己的事。” 大殿内只他们二人,并无其他人听着,陈松清说话便也肆意许多。 黎渐瞥着他森*晚*整*理的神色,眼神里多了几分得意,于是黎渐走上前,贴近陈松清身侧说道:“可我却听说,齐羡之本该是下一任东麓山掌座的人选,他和宣如霜的事情前任掌座和乘云宗掌门其实都知晓,若非被人将魔族公主的秘密捅出去,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应该是齐仙长才对。” 他靠近陈松清,狭长的眼尾垂了垂,敛下嗓音说道: “而这个将秘密捅出去的人,就是掌座您。” 闻言,陈松清的眼神一顿,在听见黎渐的话时,陈松清的眼神忽然变得阴狠起来。 他偏移了视线看向黎渐,正对上黎渐含笑的眼,陈松清淡淡地语气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出乎意料的,陈松清并没有直接否认。 或许是大殿内并无其他人,陈松清并不需要掩饰自己,又或许是他早就对黎渐有所猜忌,他也知道黎渐在查他的底,所以对黎渐知晓此事并不稀奇。 陈松清之所以问,是给黎渐一个解释的机会罢了。 黎渐道:“我只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凡做过的事,总会被人知晓的。” 他含笑的眼,在不动声色地挑衅着陈松清。 陈松清面无表情的看着黎渐,仿佛是在压抑着情绪,问道:“东黎,你今日来,该不是就想同本座说这事吧?” “当然,不仅如此,我还要来揭穿你这些年的伪装。你身为东麓山掌座,却私下残害嫉妒同门,时渊历劫失败,我想这里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我猜的对吧?” 陈松清:“你都知道些什么?” 黎渐道:“很多,多到你都不敢相信。你利用苏见山去引诱宣朗成魔,就是想夺走他身上那一半属于宣如霜的至纯魔族血脉。你也私心的不想让他成仙,是因为你嫉妒齐羡之,你知道他的根骨和齐羡之一模一样,如果他能飞升成仙,东麓山以后必定不再有你的位置,他或许还会亲自来要你的命。” “你嫉妒时渊,是因为他仙道剑术第一的身份和天赋,人人提起东麓山,都只会说起东麓山上那天资卓绝的双仙,从未有人会记起你。你也知道,若不是时渊和我一道下凡,这东麓山掌座的位置,怕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所以,你想趁着历劫的时候,让我们二人永远也不回来,对吧?” 第88章 “还有,我并非十年前才下凡的,我本应该是随着时渊一道下凡,乘云宗的弟子簿上也始终有我下凡后的名号。但为何所有人都说我是十年前才下凡的,又为何在三年前我变得不是我了?” 陈松清的眉头终于在黎渐说到这话时皱起:“你连这件事都知道?” 黎渐哼笑一声,如果不是他前些时日走了一遭乘云宗,见到了乘云宗掌门,他只怕这辈子也不会知道。 他并不是真的穿越,他就是东黎。 当年时渊决定下凡历劫之后,东黎也随之跟着一起下去了,时渊投胎到了浔阳城宋家,而黎渐则直接入了乘云宗。 他并非同时渊一般以胎身下凡,而是选择以修士的身份进入乘云宗。那时乘云宗的前任掌门还在,还没有在那场大战中以身封印魔域,东黎便是记名在前任掌门门下,化名黎渐,并向外传言成为雾玉崖的黎长老。 雾玉崖的黎渐本就是突然出现的,可他出现的早,所以除了前任掌门外,并无人知晓他的来历。 但就在十三年前的仙魔大战后,黎渐消失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雾玉崖上闭关,但其实那时的黎渐早已被邪术分离了神魂,他的身体留在雾玉崖上闭关,而魂魄早已被陈松清以邪术引到了异世界去。 整整十年,黎渐失去了在修仙界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是异世界里的一个普通人。 而他占用的,则是本该在那时就已经死了的现代黎渐的身体。 直到三年前,黎渐的魂魄被再次召回来,时渊的劫不会变,陈松清便让他以为自己是穿越来帮助时渊历劫的,陈松清便是想趁着这个时机除掉时渊。 只有让东黎亲手杀了时渊,他才会真正的魂飞魄散。 陈松清原想着,以东黎和时渊的情谊,即便是在凡间历劫,他们也能够认出对方来。但谁也没想到,黎渐居然会任务失败,而且还杀了宣朗,助其成为魔尊。 于是在黎渐沉睡的三年后,他再醒来时,才会变成闭关在闲池阁中的东黎。 可以说他是黎渐,也是东黎。 在乘云宗前任掌门消散时,他才将这件属于仙门的秘密告知现任掌门,为的就是能够帮助时渊和东黎完成历劫。 只可惜掌门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而黎渐也始终没能理解对方的良苦用心。 黎渐说:“你想让我在历劫时杀了时渊,我若回归仙门,知道自己亲手杀了时渊,必定也不会再苟活于世,这样你便可兵不血刃的除掉人人称赞的东麓山双仙。” “你因为资质不突出,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如我和时渊,不敢稳坐东麓山掌座之位,害怕被人诟病。更嫉妒时渊的剑道和我的水系灵根,是你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拥有的,你以为除掉我们,就能够稳住你在仙门的地位。” “我告诉你,你想错了,放眼整个修仙界天资卓绝的奇才又岂止我和时渊两个,仙门的天赋层出不穷,即便没了我和时渊,也还会有其他人。你能害了齐羡之,杀了我和时渊,还能将整个仙门都杀干净吗?” 这些都是黎渐从苏见山和乘云宗掌门的口中知道的。 被黎渐毫不留情的戳穿,陈松清怒目瞪着他:“你如今说这些,就不怕本座让你彻底闭嘴?” 黎渐道:“你不会的。你可以杀了苏见山,但你杀不了我,因为你还需要我,所以起码现在你不会杀我。” 既然一切都已经摊开了说,黎渐也就不打算跟他再藏着掖着了。 他说:“我知道是你杀了苏见山,把这一切都栽赃给宣朗的。苏见山都告诉我了,你让他找的那些东西,最后一样,也是最不可缺少的,就是我的灵根。” 所以,陈松清无论如何也得留着他,留到仙魔大战再次开战的时候。 闻言,陈松清冷哼一声:“是,我现在是不能杀你,但不代表我不能做其他的事。” 黎渐抬眼,看着对方,就见他的话音落下,一抬手,东麓山大殿的门便“嘭”得一声紧紧关上,门外的结界瞬间将两人包裹其中,立时便无人再能察觉到他们的气息。 陈松清道:“你不是自诩天资卓绝,水系术法的控制极为强劲吗?那本座今日便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出神入化的控制术!” 陈松清蓦的抬起一只手,掌心便立时幻化出一架精致的箜篌来。 他宽大的指尖抚着琴弦,“铮铮”声响,落在黎渐的耳中,便如沉重的擂鼓,震得他耳畔都开始嗡响,心弦欲裂。 箜篌声入耳,黎渐甚至都没来得及反抗,便被那声音完全制住,眼神也逐渐空洞起来。 看着黎渐慢慢被箜篌声控制的身体,陈松清大手一挥,眼神中满是不屑和欣喜。 “传闻中天资卓绝的东麓山双仙,也不过如此。” 第73章 攻略73% 自黎渐出关之后, 宣朗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黎渐的最后一道消息,是传信到魔域,告诉宣朗他要去找陈松清, 把他们之间的事问清楚。 紧接着一直到第二天,黎渐都没再传信回来,宣朗便知道, 他一定是激怒了陈松清。 虽然知道陈松清现在还不会对黎渐做些什么, 但宣朗压不住心里的担心,决定不等陈松清集结仙门来找他, 他要先一步去东麓山。 恰好这时,火龙前来寻他, 说是仙门已经集结好人马在东麓山了, 不过多时便要杀到魔域来。 绝音殿里的宣朗拢了一把外袍,对着黎渐照过的镜子正了正发冠。 刚好, 他也等的没有耐心了, 不如一次就把事情全部处理干净。 宣朗抬手, 将黎渐曾送他的青山剑从竹屋里召出来, 对火龙吩咐:“传本座的令,所有魔域士兵全力进攻东麓山。” “是。” 火龙欢欢喜喜的去集结魔族,宣朗一脚踏出绝音殿,下一秒, 魔域的黑气便立时笼罩在东麓山的上空。 铺天盖地的黑气将这一片灵气丰裕的仙山完全覆盖,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只在一瞬间便黑沉了下来, 也将山上集结的修士们笼罩其中。 “是魔尊来了,魔族杀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东麓山上的修士们立时慌乱起来,东麓山的仙君们立刻摆出剑阵, 数以万计剑锋对着半空中的宣朗。 大战一触即发。 宣朗的视线从东麓山上略过,眼前这些不过是陈松清从其他宗门集结来的小喽啰,还不足以让他亲自动手。 他将巨石门前的这些修士和仙君交给魔域的其他将领后,便坐上火龙直接冲破了东麓山的剑阵,一路杀到东麓山大殿前。 宣朗到的时候,陈松清已经在大殿前等他了。 似乎是早知道他会来似的,陈松清一身金色镶边的素衣长袍,负手立于长阶之上,整个大殿前空无一人,唯有他神态自若地等候着宣朗的到来。 “魔尊大人许久不见,不想竟来得这样及时。” 他前脚跟集结完仙门修士,宣朗后脚紧跟着就到了,不说魔族得到消息的速度极快,也得夸宣朗一句动作利落。 宣朗从火龙身上翻身而下,也不跟他寒暄,直接问:“黎渐在哪?” 陈松清并未回答,而是朝他笑笑:“在问黎渐之前,我想魔尊与本座应该还有一场旧情要叙。” 宣朗眯了眯眼:“谁跟你有旧情叙?” 陈松清道:“说来,本座与令尊齐羡之是同门师兄弟,又与令堂宣如霜为旧时好友,魔尊大人合该叫本座一声师叔才对。” “师叔?你也配?” 宣朗如墨般的玄色长袍负在身后,为了来寻黎渐,他还特意将发冠束好,穿上了身为魔尊最为华贵的衣衫,金丝刺绣的衣摆随着他上前的动作而摆动。 这一身华贵的衣衫却与他此刻不屑的神色格格不入。 他说:“哦,本座想起来了,难不成你就是那个因为资质平平,生了嫉妒之心,所以在背后捅我父母刀子,陷害他们才得到掌座之位的……师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父亲确实同我说起过,让我见你一次就杀你一次,好为他们报仇。” 宣朗挑衅的眼神落在陈松清的视线里,出乎意料的,居然还黎渐有那么一瞬的相似。 陈松清恼怒的攥了一下拳头,但他看着宣朗的那张脸,跟宣如霜有三分像的绝世容貌,忽然又不那么恼怒了。 真是可惜了,这张继承了宣如霜美貌的脸,今日便要葬在此处,想想,陈松清都觉得惋惜。 如果可以,他还真想把这张脸留下来,永永远远的纪念着宣如霜。 陈松清:“小孩子,说什么打打杀杀的话,你还真是跟你娘亲一样,性子刁钻得很呢。” “你别提我娘亲!” 听见陈松清的话,宣朗的面色沉了一下,像是被沾染了污秽一般,他恨不能将陈松清从自己的眼前扫出去。 什么东西,也配提起他娘亲的名字。 宣朗没了跟他继续寒暄的兴致,抬手,召出火龙盘旋在东麓山大殿的上方,问:“你少废话,本座只问你,黎渐在哪?” 第89章 “你想见他?那本座便送你去见他!” 陈松清也顺势抬手,掌心召出那一把精致的箜篌来,指尖在弦上微微拨动,便见大殿的门打开,一道浅绿的身影从里面“咻”得一下窜出来,直冲着宣朗的面门去! 黎渐空洞着一双眼,毫不留情的跟宣朗打了起来,任凭他怎么呼喊黎渐的名字,对方都没有丝毫反应。 “阿黎,你醒醒,是我啊。” “黎渐……” 宣朗一边防备着黎渐的攻击,一边试图唤醒眼前的人,可他看着黎渐那一双漆黑的眼,即便是听见他的名字,也依旧毫不留情。 到这里,宣朗才意识到黎渐是被陈松清的箜篌给控制住了。 于是他抬手示意火龙去攻击陈松清的箜篌,火龙立即会意,冲天的火光从口中喷出,直直地冲着陈松清而去。 陈松清旋身躲开,一抬手,东麓山大殿的结界瞬间罩起,任由火龙如何攻击,都伤不到他分毫。 他冷笑道:“不用白费力气了,他不会听见的,本座的控制术也不比东黎仙君差,他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的。” “陈松清,黎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哈哈哈哈……可笑。” 宣朗狠厉的叫嚣,此刻在陈松清的眼里,就像是一个被惹恼的孩子,愤慨又无力的嘶吼着,却什么也不能做。 他嘲笑这个孩子还没长大,毛都没齐,就开始学大人撂狠话了。 若是没了宣如霜的至纯血脉,宣朗狗屁都不是,还能在这里跟他叫嚣? 他还不如他娘亲的万分之一。 想着,陈松清敛起嘲笑的嘴角,眼尾低垂着,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掌心一摊,面前赫然出现了几个闪着灵光的宝物。 就让这一切喧嚣,在今日就结束吧。 陈松清掌心聚气,一把就将正在攻击宣朗的黎渐给召了回来,一身浅绿衣衫的黎渐被那几样宝贝围在中间,霎时间五彩的灵光闪耀在东麓山大殿前。 在陈松清的控制下,黎渐的水系术法很快将这些宝贝融合在一起。 眼见情况不妙,宣朗也挥起长袖,掌中魔气汇聚,他不仅没因黎渐挡在前面而收手,反而还主动攻向陈松清。 此时的陈松清信心满满,根本没在意宣朗的举动,就在宣朗的攻击将要落到大殿前时,陈松清恰好融合了黎渐的水系灵根。 “宣朗,你就等着跟你的父母一起魂飞魄散吧,想来他们一定很高兴能见到你。” 漆黑的魔气如飓风一般席卷向陈松清,他不紧不慢地将黎渐推出去,那五彩的光被魔气笼罩其中。 陈松清正得意的笑着,等着看黎渐和宣朗自相残杀,他倒要看看,所谓的恩爱情深在眼下这个时刻究竟能有几分用处。 宣朗要是死在了黎渐的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即便是下到无间地狱,也会满怀欣喜的。 可就在他得意自满时,宣朗的魔气突然冲破了黎渐融合的术法,直直地冲向陈松清,一掌将他掀翻出去。 “噗”得一声,陈松清口中啐出一口鲜血来。 居然没有融合成功?怎么可能? 他不敢相信! 陈松清踉跄着步子起身,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不行?这可是如霜亲口告诉我的。” 不仅没融合成功,他还被宣朗的魔气反噬,伤了三成修为。 就在陈松清满不相信的时候,黎渐身上的控制被强行解开,他逐渐清醒过来,陈松清瞧见,更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你怎么会挣脱我的控制?” “不可能!我的控制术,明明早已登峰造极,无人能敌!” 黎渐抹去脸颊因魔气刮伤而渗出的血迹,向后退了一步,站到宣朗身旁,说道:“想来掌座还不清楚我这水系术法的真正用途。也是,这种天资,掌座本就是没有的。” 修仙界中水系灵根本就稀少,陈松清亦不是其中精进的佼佼者,自然不会清楚水系灵根的用处。 他虽为辅助,却也是最强辅助,这也是为何他与时渊的剑术并行,反而更能发挥效用。 陈松清恍然明白:“是你,原来是你搞的鬼!” 陈松清直到现在才看清楚,原来那日黎渐来大殿,是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出手控制他的。黎渐就是知道自己并不信任他,所以才使出这种法子,更是让陈松清放下戒备,觉得一切万无一失。 好一个东黎仙君。 陈松清没想到自己筹谋多年,居然在最后被一个东黎给算计了。 但他又不明白,明明这一切他都准备好了,即便黎渐想搞鬼,也不能轻易改变抵御魔气的术法融合。 黎渐笑道:“那是因为我一早便换了碧玄珠,你手里的只是和碧玄珠一模一样,带着魔气的珠子罢了。” 陈松清敛了神色:“怎么可能,难道苏见山拿的是假的?” “不,苏谷主拿的是宣朗亲手给他的,但在此之前,我便与他谋划好,将真正的碧玄珠换掉,他知你从未见过碧玄珠,所以根本不会察觉。” 若非苏见山对陈松清的了解,黎渐也不敢轻易使出这招,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那便是置所有人于险境中。 苏见山能想到找齐竟遥作为备选,陈松清定然也可以。 黎渐是最好的选择,但不是唯一的选择。 陈松清拂了拂沾染血迹的衣摆,素衣溅上血迹,如红梅点点,染红了一大片。 但他擦去嘴角的血迹,依旧端起仙道正首的架势,朝宣朗道:“就算没有碧玄珠,本座也一样将你这魔族除灭!” 魔族,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他这么做,是为天道除魔! 说罢,陈松清的视线又偏向黎渐: “东黎,你敢勾结魔族,与仙门为敌,今日本座便将你这叛徒一道处理了。” 黎渐伸手斥出佩剑:“什么仙魔天生为敌,不可私通的狗屁规矩,我今日便要将这规矩从仙门破除!” 第74章 攻略74% 没了所谓除掉魔气的术法, 陈松清面对宣朗和黎渐的攻击渐渐落了下风,他本就不是宣朗的对手,更遑论再加上一个黎渐。 陈松清接二连三的被逼退, 直到退至东麓山大殿门前,高高的长阶上,他素色的衣衫已经被血迹染得通红。 就在这时, 时渊从山下一路杀魔而来, 一柄寒剑在手,逼退无数魔族。 可他到了大殿前, 却发现是黎渐和宣朗在联手对付掌座,时渊几欲上前的步子忽然一下顿住了。 他看着掌座鲜血累累的样子, 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东黎, 你这是……做什么?” 黎渐偏身看去,脸颊上的血迹又渗出来, 血珠停留在白皙的脸庞上, 映得那血色愈发鲜红。 “看不见吗, 我正在为仙门锄奸。” “锄奸?”时渊怔了怔, 不明所以,“那可是掌座啊。” 东麓山的掌座,那是仙门正首,是整个修仙界的榜样, 怎么会是奸邪呢? 黎渐道:“师兄, 你怕是还不知, 咱们的这位掌座大人到底在背后做了些什么好事,他还借历劫一事,想要你我的命呢。” 时渊攥紧手中寒剑:“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让你下凡来杀我?若非如此, 你也不会……” 他的东黎也不会在凡间与旁人相识,彻底将他们曾经的情谊忘却,是这样吗? 黎渐:“如此,你还觉得他是仙门正首,修仙界的榜样吗?” 时渊攥紧了拳头,却不敢答。 黎渐也不与他多言,回头问一句:“师兄,你如要阻我,那我们今日便只能抛弃多年情分,兵刃相见了。” 他冷冷的眼神落在时渊脸上,时渊本想帮忙,可在看见黎渐的目光时,却不敢上前了。 一面是仙道所持,一面是与他交情多年的知己,时渊不知该如何选,但他知道黎渐会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心知时渊不会帮忙,黎渐便更加铁了心的要陈松清的命,他执剑飞身上前,宣朗紧随其后,漫天的魔气将陈松清完全控制住。 紧接着,黎渐一剑刺进陈松清的心口。 鲜血溅出,落了几滴在黎渐的衣衫上,晕了一片。 在陈松清的身体将要倒地之前,黎渐掌心运气,从他的眉心引出那执掌东麓山的掌座之印,悬而落在东麓山峰顶。 微扬的声音立时便在这片仙山周围响起:“东麓山前任掌座陈松清,借掌座职权暗害同门,蓄意挑起仙门与魔族的争斗,以权谋私。现陈松清已伏诛,掌座之令在我手中,众仙门听令。” 看见那悬在山峦之上的掌座之令,所有仙门弟子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东麓山上笼罩的魔气消散,一切又都变回原本的模样。 - 黎渐掌管东麓山的一个月后,乘云宗掌门前来面见。 听说了黎渐那日亲手斩杀陈松清,震慑仙门的话,乘云宗掌门也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黎渐真的会这么做。 第90章 若是以前的东黎,恐怕慈心仁义,断然会轻饶陈松清一命的。 但他不是东黎,他现在是黎渐,没了仙门道义的束缚,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嫉恶如仇,下手利落,倒也是十分让掌门欣慰。 “掌门师兄。” 看见乘云宗掌门前来,黎渐从大殿内出来,大步迎上前。 掌门拱手:“如今你是东麓山掌座,按道理该是我敬你,这一声师兄我可不敢应。” 黎渐道:“掌门师兄笑话我?” 若非掌门相助,他也不能解决了陈松清,他敬这一句“师兄”合情合理。 况且,在乘云宗时,掌门就是他的师兄,不管真的假的,他作为黎渐也该唤这么一声。 掌门道:“哪里是笑话你,夸你都来不及。” 黎渐:“掌门师兄今日来寻我,该不是就单单来夸我那么简单吧?” “确实,有一事要同你说。”掌门说道,“如今魔族虽已在宣朗的管理下,同仙门不再有争端,可仙门和魔域的恩怨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简单解决的,如今仙门上下对此事都颇有微词。” 黎渐:“掌门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他们是觉得我与宣朗的关系过于密切,唯恐我与魔域勾结,残害仙门,所以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对吗?” 仙门上下人人都知道,黎渐是和魔尊宣朗联手杀了前任掌座陈松清,这才自己上位成了东麓山掌座。 虽拿到了掌座之印,但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掌门:“可我知你的所作所为皆为仙门道义,若是纵容陈松清再继续稳坐掌座之位,那整个仙门的公义就都如废纸一般,再无任何作用。” 他就是不愿与陈松清为伍,所以才拒不参与仙谈会和前些时日的魔族一战,连带着乘云宗的所有弟子他都不允许参与。 他想,若是黎渐败了,那便是乘云宗的所有人皆与他一道消失。 这个赌太大,谁都没把握会赢。 黎渐道:“师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二人闲谈完,从大殿出来后,黎渐站在长阶上海打算和掌门寒暄两句,说着改日回乘云宗去看看他们。 尤其齐竟遥,这么久不见,不知道修到什么程度了。 说来也是他倒霉,当年黎渐从浔阳城带了三个弟子上乘云宗,一个是时渊仙君下凡,一个是未来魔尊,唯独齐竟遥是个普通人。后来宣朗成为魔尊,宋执渊回归东麓山,乘云宗内便只剩齐竟遥一人了。 想来他自己也没想明白,怎么相处了十多年的人,突然就都变了个身份。 黎渐站在长阶上,刚要开口,就听得长阶下几个随同来的弟子说起悄悄话: “你听说了没,自东麓山一战后,那魔尊便日日待在东麓山上,这魔族之人待在仙门圣地,总归是不合道理的。”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黎掌座怎么想的,居然与魔尊为伍,难怪能说出仙门和魔域和平共处这话。” “呵,和平共处,怎么可能呢,仙门和魔域的恩怨由来已久,十几年前魔域还被仙门封印了,这个仇人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忘了的。可碍于黎掌座的面,谁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不是?” “哎,你说,这黎掌座跟那魔尊,到底是不是旁人说的那种关系啊?” 听到这里,黎渐微沉的眼眸忽然掀起,沉了口气,眼神变得清明。 原来以前小说里写的大战之后大家都会和平共处并不是真的,那只不过是作者的一厢情愿罢了,眼下到了自己身上,黎渐才知道,恩怨就是恩怨,代代相传了这么多年,确实不能因为谁的一句话就彻底改变。 他也不应该强求别人改变。 他能接受宣朗,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说不准他们心里还在想,万一哪天惹宣朗不高兴了,他再反水屠了仙门也不是不可能。 掌门抬手要斥责小弟子不懂事,却被黎渐拦下了,他说:“掌门师兄不必恼怒,即便是在仙门,也能窥得见人心,连东麓山仙君都是这样,又如何能要求这些尚未得道的小弟子呢?” 掌门抚慰他:“可人心总是会慢慢变的,偏见也是,我相信你的眼光。” 送走乘云宗掌门后,黎渐回到了闲池阁,宣朗此刻正在房内学他写字。 那些他以前写下的字画,早就被封存起来了,不知道今日怎么被宣朗给翻了出来,又拿起笔,临摹着他的字迹。 宣朗在凡间时就未曾学过,齐竟遥私塾的时候,他也只能跟在旁边陪读,所以字写的不算好,歪歪扭扭。但胜在他有耐心,一笔一划,没有半分焦急的心思。 黎渐走上前,看着宣朗正写着的“黎渐”二字,字帖都临摹了几张,还是写的不如心意。 于是他环到宣朗身后,揽起袖子抓起宣朗的一只手,白皙的指尖握在那双大手上,握着对方的手慢慢地下笔。 “临摹书法,讲究的是平心静气,只要心态稳健,手腕不抖,都会写得好看。” 话音落下,二人笔下的字也随之收尾,半长的一条竖线落下笔锋,苍劲有力又不失俊秀飘逸。 写完之后,宣朗满意的欣赏了一下,才回神问:“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乘云宗掌门来了,你要与他闲谈一会儿。” 黎渐伸手推了他一下,将宣朗推到桌前的太师椅上,俯身勾了一把他的发尾,说:“想你了。” “哦?”宣朗面带诧异。 这还是黎渐自掌管东麓山后第一次同他这么说话,宣朗觉得出奇,但心里很是受用。 美人俯身在眼前,说不动心是假的,想着,宣朗长臂一伸,直接环上黎渐的腰身,将人带进怀里。 “怎么想的,我还挺好奇。” 黎渐靠着他的肩膀,撑了下脑袋:“想跟你一起云游四海,闲云野鹤,想看看那些没见过的风景。” 宣朗:“那这里呢?” 黎渐道:“这绵延的仙山,我早就看腻了,那大殿的位置也不好,不冷不热,不暖不寒,我都快坐僵了。” 他其实并不喜欢那个位置,所谓权利的巅峰,也是隔绝尘世的存在,那位置太高太远,不是他这种心性之人能坐得住的。 “可这个位置不能没人。”宣朗如此说。 毕竟要不是为此,他早就带着黎渐回魔域了,潇洒自在,岂不乐哉,哪里还能轮得到这群仙门人在背地里对黎渐指指点点。 黎渐说:“交给时渊和无蕴吧。” 再不济还有段青黛。 他算过了,段青黛有飞升的机缘,只不过飞升之前尚有一劫,若是能顺利渡劫,得道飞升,想来由她掌管东麓山,大家都会心服口服的。 宣朗:“那便最好。不过……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做。” “何事?” 宣朗压着身板站起身,拦腰一把将黎渐抱起,大步径直往一旁的床榻上去,嘴里还振振有词的说: “你昨夜还欠我一次,今儿得先还了。” “哦不,堂堂东麓山掌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想,应该还四次才对。” 黎渐:“……” 闲池阁外的长风吹拂,也将顶峰之上的那株木梨花吹散,枝叶摇摆,朝着两人的房门前落了不少花瓣。 一门之隔内,一道低敛的声音传出来,不清不楚,倒有些暧昧气息,但很快又被风吹散,在这山峦之上消失不见。 -----------------------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宝贝们,这本写的我道心破碎,最后收尾可能有点仓促了,但是我已经尽力了。 大家可能不知道,这本经历了一次大纲丢失,但我又不想坑,其实我很喜欢这个梗的,所以又重新做了大纲,但总是感觉不对,就一直写的磕磕绊绊,期间因为很多事,也长时间的断更过两次,终于在今年结束之前完结了。 (我很庆幸我能完结,没坑真的也是给我自己很大的鼓励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就当是我的碎碎念,也给自己的这本画一个句号吧。 之后可能暂时不会再碰这种题材,我的脑容量不够铺设世界观了(已经疯魔,脑细胞死光版),先躺平,下次一定做足了准备再写!! [抱拳][发财][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