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丑皇子的教习哥儿》 第1章 《穿书丑皇子的教习哥儿》作者：人型代码【完结】 简介: 高震穿书了，一觉醒来成了被污蔑抄家的御医之子， 他被送进冷宫给丑皇子周允狞当教习哥儿。 睁开眼就看见太监拿着一块‘染红’的白布满脸嘲讽地走了 高震：…… 等等，这段剧情他印象深刻—— 接下来，他和周允狞的孩子会被当成帝国唯一的继承人培养， 却在册封太子的前一天，让那孩子亲手杀了周允狞 恶毒的剧情简直叹为观止，高震决定不让它发生 于是，他充分发挥中医优势 不但扭转了剧情 还顺带治愈了人心 在号称皇家疯人院的冷宫里，几乎没有一个正常人 失宠的妃子们有的整天抱着一个枕头当成自己的孩子， 有的从早上就站在门口骂人直到日暮西斜， 还有的天天涂脂抹粉站在冷宫大门口唱歌，只盼着帝王能听见把她接走 这些可怜的女子们像被世界遗忘在冬天的枯枝 高震看着这一切内心触动， 他决定要帮助这些可怜的女子走出内心的阴影 于是，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冷宫变了…… —— 周允狞一出生脸就被毁了一半， 十岁时随母妃一同被打入冷宫， 二十岁时宫里送了个教习哥儿给他，说是罪臣之后，随他怎么折磨 可那是个非常美丽的人，周允狞见到的第一眼就心生喜爱， 于是小心翼翼地将人拥入怀中。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因某个人的到来有什么改变 直到—— 那人拉着他的手，满脸笑容地对他说：“跟我走吧，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系统 甜文 穿书 先婚后爱 救赎 主角视角高震互动周允狞配角作者专栏求收藏 其它：中医，美食，甜宠，治愈 一句话简介：皇家疯人院里的爱情故事 立意：身处困境，坚韧不拔，传播正能量！ 第1章 好疼。 高震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浑身的骨头像被什么东西碾碎了，疼得他连吸气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 我这是怎么了？ 他努力睁眼，然而眼皮却像被坠了重石，别说睁开了，他连抬起一道缝都做不到。他只听到有人在笑，边笑还边说：“冷宫里那位今年得有二十了吧？按咱们大周朝的规矩，皇子十四岁就该上的课，他生生被拖了六年，这一朝给他开了荤，你说……” “哈哈哈，那还不得万丈堤决一泻千里，收不住、绝对收不住……” 之后，他们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高震听不清了，但那些毫不掩饰的猥琐坏笑，还是令高震警钟大作—— 什么皇子？什么开荤？什么大周朝？！ 他记得昨晚他给自己煮了一碗面，一个人过完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看了会儿小说就早早睡了。他是孤儿，没有父母的托举，从孤儿院长大的他，很清楚自己没有撒娇的权利，他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拼尽全力抓住一切机会向上攀爬。日子是苦了一些，可他从没想过放弃自己。 但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谁来告诉他，他到底怎么了？ 不知是否他内心的声音太过强烈，一片漆黑的视野内，突然有红光闪烁，紧接着一块半透屏浮现在他脑内：【穿书系统已激活。】 屏幕上出现了几行字：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20% 人品值：20 好感度：0 注意1：检测到当前电量太低，请尽快消耗人品值提高电量，避免猝死。 注意2：有临近的剧情节点，参与完善剧情可以获得人品值或好感度。 弹窗【是否消耗10人品值参与完善剧情[初遇之夜]？】 尽管高震完全摸不着头脑，但直觉告诉他机不可失，于是他果断选了【是】。那一瞬，脑海中的【生命电量】疯狂闪动，竟从20%升到了21%，高震清晰地感觉到有一丝灼热的暖流从心口处钻了出来，虽然量少得就像一根线，但融进他的血脉后，竟也帮他抵消了一部分痛苦，他的身体立刻没那么疼了。高震再次用力睁眼，这次，终于睁开了一条缝儿。 高震既欣喜又惊讶，他没想到消耗人品值不但能接任务还能同时提升生命电量，只是这个转化的比例有点太抠了，只有10:1，他现在的人品值只剩10了。 也不知这人品值好不好赚？！ 眼下，高震也顾不上人品值了，他得先搞清楚状况。 他正被一群人抬着穿过一座花园，前边那座假山的大石头上写着‘御花园’三个大字明确告诉高震，他此刻正在皇宫中，而抬着他的这些人，应该就是宫里的太监。 如果不是绑定了【穿书系统】，高震绝对想不到他此刻正身处昨晚睡前看的那本小说里。 那本书的名字叫《天煞孤星》。 讲的是一个小皇子从出生起就被人算计。而算计他的人是他‘尊敬的父皇’和‘倚慕的祖母’。小皇子发现被骗后，黑化报复的故事。 当然，皇帝不是小皇子的生父，太后也不是小皇子的亲祖母。 书中的皇帝生不出儿子，太后为了不分权，没从旁支过继子嗣，却想出一条毒计，把一个罪臣之子，赐给了当年和她争斗后位的死对头的儿子。 这死对头如今在冷宫里，娘家的势力当年争位失败就已被铲平，自然不会对如今的太后造成任何威胁。 太后等罪臣之子诞下皇孙后，直接杀母留子。 在原文中，为了控制这个孩子，太后和皇帝使劲浑身解数给他洗脑，最后，甚至骗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小皇子知道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生父，他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别人的算计，他被彻头彻尾地骗了。于是，他彻底黑化，开始了疯狂报复。 高震读完了系统提供的剧情提示，也确认了自己的新身份。他现在是高御医的次子，也叫高震，脑海中开始载入原主的记忆，高震的太阳穴突突地发胀。 御医次子是一个能生孩子的哥儿，而他将来生的儿子就是原文中那位天煞孤星。此刻，他正被送往冷宫的途中。 冷宫位于皇宫东北角，得穿过御花园才能到。 抬人的太监们脚下生风，颠得高震想吐，他忍不住咳嗽起来，拍着抬架想让他们走慢点，却被甩了无数白眼，有人嗤笑道：“闹什么？还当自己是高御医的掌上明珠呢？实话告诉你吧，要不是太后娘娘让把你接进宫，你早就被送到边军沦为驴奴了，那可真是连臭水沟里的狗都不如！还不给咱家老实点？” 背上被拍了一下，高震扬手就打了回去。尖利的指甲划过太监的脸，立刻起了条红痕。太监气得大骂，正要再打，就听高震哑着嗓子威胁：“现在可是太后娘娘用得到我，你敢再动我一下试试？” “你——”太监的手都扬起来了，忽又想到，太后说了等这哥儿怀上，就把他接到永寿宫。若是现在打了他，之后被他告了状，万一太后惹太后不快，那自己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他这扬起的手只能僵在半空。 但这口气他怎么能忍？这太监立刻吼吼道：“把他给我捆起来，手！腿！多绕几圈，都捆紧点！”又咬牙切齿地骂：“不勒死他！” 高震现在虚弱的很，被几个太监七手八脚地按着，根本挣脱不了。他动了几下就喘得厉害，又咳起来。好在前面就是冷宫了。 进门前，几个太监合力往高震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盯着他咽下去后，不怀好意道：“柳医正亲手做的春迷丸倒是便宜你了，娘娘们想吃都不见得能吃上呢！” 高震趴在抬架上，只觉得热气从脐周往上涌，蒸得他的脸火热滚烫，他说不出话，浑身软绵，人瘫在抬架好像成了一滩水儿。 好热。 高震抬手扯自己的衣领，一股牡丹的香气嗖然自领口钻了出来，虽然只有一缕，也足以摄人心魂。 “成了。”太监们笑得越发猥琐，嬉笑道：“这哥儿来潮可没有几人能顶的住啊，冷宫里这位还真是艳福不浅呀！” 他们七手八脚推开冷宫的门，把高震抬了进去。 高震耳朵嗡嗡地响，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好似隔了一层水膜恍恍惚惚，虽然看到一些黑影围上来又被太监们赶开，却始终看不真切。太监们把他抬进了一间黑乎乎的屋子，放在门口的空地上。 大门开着，高震能感觉到打在眼皮上的光，尽管耳朵里嗡嗡响，他还是依稀听见有人说：“九殿下这是陛下赏的教习哥儿，这人原是罪籍，随您折腾随您玩儿……” 高震气得猛咳——这帮畜生——耳朵里嗡嗡得更厉害，听不清那些人又说什么，但很快，声音停了，人都走了，眼皮上的光也消失了。 第2章 房门被关上了。 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很多。高震的心提了起来，他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完善剧情[初遇之夜]】的进度条亮了起来，说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应该是原文中没有详细描写的。 房间里极静，像没有人。 高震只听到了自己的喘息，那声音越来越粗重，听着有些吓人。他努力睁大眼睛，眼前那层水膜却晃得更加厉害，有水流自他的眼角滑落，牡丹的浓郁香气突然爆开。 高震‘呜’一声，神志开始涣散。他发出气若游丝般的嘤呜，那细细的声音，像小动物的幼崽。 “救……” 高震好不容易说出这么个字，眼泪瞬间大串大串往下掉，香气更盛。热气蒸得他满脸通红，神志进一步涣散，他要不行了。 “救……谁来……” 高震拼进全力说出这三字，已带出哭腔。 不止是热。此刻的高震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难受，他迫切希望有个人能让他抱一抱，或者靠一会儿也行。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渴望有人碰触。 然而，没有。 直到理智耗干，最后一丝神志崩断，高震也没有等来援手。他根本不知道，此刻的他已经开始撕扯身上的衣物。 直到一丝血腥味儿混在牡丹爆开的香气中四散开来，那一直盘膝坐在不远处默念静心咒的男子，才猛然睁开眼睛。 这双眼睛里像是映着整片星河，可惜左脸尽毁，像是被人撕下过皮肉，疤痕壑壑，看得人心惊。能看出他的身量极高，骨架极大，但也极瘦。 此时，男子看见高震用被捆住的双手撕扯衣衫，明明手被捆着，那衣服还是被他撕下了好多碎片可见他指甲之利，用力之大。侧颈已经被他抓破，连串的血珠正不断滚落。若是放任不管，他肯定还会伤得更多。 男子长叹一声，起身走向高震。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的长炮，下摆和后座都打了好几层补丁，如果不是刚才那群太监叫他‘九殿下’谁会相信他是皇子？他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全拜今上和太后所赐，因此，当听说皇帝给他送人了，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能碰。 所以，高震若老老实实在那儿躺着，他估计连看都不会看，可高震偏偏不太老实…… 血腥味自高震的颈侧散开，把九殿下给引了过来。 周允狞在高震面前站定，才突然发现眼前这人生得好美。比他小时候在皇宫里见过的所有美人都好看，不止如此，他…… 他就像一朵雪水浇灌的白玉芙蓉。 尤其是眼眸中盛满跃动的泪光时，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惹人心疼。 周允狞的喉结微不可查地一动。 “不哭了。” 他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一只手攥住高震的手腕，另一手托着高震的后背，小心翼翼将人扶了起来。 哪知，高震迷迷糊糊间，竟凭借着本能一下就钻进了他怀里，小脸还不安分地在他胸口上蹭来蹭去，那横流的眼泪瞬间就浸湿了他的衣襟。 周允狞微愕，忙又默默念起静心咒，这次的速度是之前的两倍。 很快，他就替高震解开了身上的绳子，看着那藕色肌肤上被勒出的印子，瞳孔微动。最终，他到底也没说什么，小心翼翼把人抱起，往靠墙的木床走去。 太监们带来的白布，此刻正铺在木床上。 周允狞轻轻把高震放了上去。 第2章 高震此刻就像一枚被牡丹花香腌透的禁果，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熏得周允狞脸上都浮现一层薄红，静心咒不知不觉就快到了三倍速。 他本想把高震放到床上，自己到一旁去透透气，结果上半身还没抬起来，脖子就被两条柔软的手臂缠上了，紧接着哭泣的美人嘤咛着贴了上来—— 周允狞：！ 静心咒，四倍。 噗通。噗通。 周允狞很清楚，这是他自己的心跳声。震若擂鼓，已经不安分到想要跳出胸腔了。 他告诫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周允狞认命地闭上眼，抬手将绕在脖子上的手臂拿下来。哪成想，那看起来柔柔软软的小手，竟然十分难缠，刚拿开就又缠上来，再拿开转眼又缠上来。不仅如此，那张哭得满脸泪痕的小脸也特别会钻空子，趁他拉手时，直接贴过来。等周允狞注意到时，人家已经把小下巴搭在了他肩头，颤颤巍巍地嘤呜着：“别别别……”了。 周允狞欲哭无泪，他还想说‘别别别’呢，要不是静心咒已经念得快了四倍，他都不敢想像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总之，还是—— “！！” 两条柔软的腿突然盘到了周允狞的腰上。 五倍！ 要疯了。 静心咒已经不可能再快了，到极限了。 意识到再这么下去，被搞死的人很可能变成自己，周允狞果断俯身，把人压下。 他双手撑在高震的脸侧，一团团蓬勃而灼热的呼吸喷洒到他脸上，周允狞认命地闭眼，唇一点点接近，直到贴上那雪白的颈侧。 吸出的血被吐到白布上。 ……一小口、一小口…… 放血消春，乃下下策。 鲜红的液体在白布上肆意蔓延，最终汇成一团，远远看去像一朵怒放的牡丹，也像一张沁血的契约，昭示着代表新婚之夜缔结的姻缘。 “疼~”高震哭，他又：“别别别……” “忍着点。” 说完，周允狞俯下身去，之后任凭高震如何哭喊，那头也未再浮上来。 …… 日暮西斜，牡丹花的香气终于转淡。 窗外，远远传来幽怨的歌，唱着凄凉和负心汉。 屋里的两人无暇顾及，一个在床上昏睡，一个捂着嘴冲了出去。院子里有一口大缸两口小缸，还有三个木水桶。周允狞拎起一只水桶直接往最大的水缸里一扔，再提上来时，整桶水直接兜头倒下，整个人激灵一抖，才想起如今距离立春才过去二十来天，夜里还是很凉。就算他身体一项耐造，也经不住这么搞下去。 木水桶被扔回缸里，溅起的水花撒向庭院。 周允狞胸膛剧烈起伏。他不得已收手，可一桶水又怎么够？嘴里的血腥味散不掉，填满口鼻胸腔的牡丹香气只被冲开了一点点，根本不能缓解此刻在他四肢百骸疯狂流窜的躁意。 他想—— 不能想！ 周允狞猛地闭上眼，将身上湿透的衣裳扯下来扔到晾衣绳上，立刻就地盘膝坐下。他边默念清心咒边借助春天夜里的凉风降火。 这一夜，怎是煎熬可说？！ …… 月光穿过窗纸上破损的窟窿落在床上，一小束冷白的光线正好擦过熟睡人的脸庞，引得那人蹭了蹭枕头，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他似乎睡得极沉、极熟也极香。 高震是被早上一阵天旋地转给惊醒的。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一人抱着，吓了一跳，然而没等他问，耳边就响起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尖细声音，说：“染了这么多，看来九殿下昨晚是玩儿尽兴了？真是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了。这布，杂家便收走了，陛下见了，自然知道殿下没有辜负圣恩。” 是昨天那太监？！ 高震怒火中烧，狠狠瞪过去。太监甩下一个轻蔑的眼神，撇着嘴走了。 高震：…… “这是凌丙，总管太监凌月河的干儿子。”周允狞看了高震一眼，提醒道：“凌月河的干儿子里，他最无赖。” “哦。我昨天揍了他，抽了他一个嘴巴。”高震抬眼看向抱着自己的人，然而只看了一眼他立刻倒抽一口凉气。 “你的脸——”他脱口而出又马上住口，意识到这么问很不礼貌，高震忙低下头，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嗯。我一出生，就这样了。”那人淡淡地说，边重新把高震放回了床上。 高震被吓得够呛，满脑子只想逃开，可他一只脚刚迈下去，却被周允狞一把按住了肩膀。 “又干嘛？”周允狞一手揉着眉心，似乎心力憔悴。 ‘又’？ 高震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点，这话说得好像他之前给他惹了多少麻烦似得？可他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随口说了句：“我只是想给殿下行礼。”悄悄把脚又缩了回去。 周允狞暗叹一声，心道‘罢了，他何错之有？’便淡淡‘嗯’一声，说：“不必。在这儿，不必多礼。” “哦。” 高震只得重新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十分乖巧。 他不方便盯着周允狞的脸看，于是，微微垂着脑袋。 心里却对这位一点不摆架子的皇子并不讨厌。要是已经沦落到冷宫还天天摆着皇子架子，那才真是不伦不类，也会惹人耻笑。 周允狞现在这样，反倒很好。至少高震觉得他挺务实。 一时间，存储在高震脑海中，原来书里周允狞的印象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位活生生的九殿下。 第3章 “东殿被我占了，只能先委屈你暂住西厢。我一会儿帮你收拾出来。”周允狞的视线落在高震微垂的细弱脖颈上，不过只点了一下，就立刻移开。 高震低着头道谢，自然没有发现九殿下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直到两根微凉的手指贴上他的侧颈，他才猛然发现九殿下竟然离他这样近。 “伤口还没长好，别乱动。药膏要像这样轻轻涂开，别扯到伤口。”周允狞边说，边将一个竹筒塞进高震手里。 “好。” “如果看不清，”周允狞又嘱咐：“院里有水，可代替铜镜。” “嗯。多谢殿下。” 高震捧着那个竹筒，心头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而周允狞已经扭头往外走了。 “殿下？” 咦，他干什么去？ 高震连忙叫住他，又要下地去追，被周允狞制止：“不是叫你躺着吗？怎么不听话呢？” 高震：！ “好……嗯，好吧！”他只好又坐了回去。 房门拉开，又关上，周允狞出去了。 高震非常好奇，于是立刻冲到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只见周允狞直奔西厢房。 这是……帮他去收拾屋子了？ 这人，也太好了吧？！ 高震莫名有些感动。 关好门缝儿，高震重新审视这间房。屋里还有很浓的花香气，熏得高震阵阵头晕，他忙推开窗户散味儿。 早春清晨的凉风灌进来，冷是冷了点，但也带来了明亮的阳光。 高震这才看清，这屋子是三大间通腔，虽然家具简单得只有一套破旧的桌椅，一个黑黢黢的衣柜和一张板床，但都被收拾得极其干净，就连地上那些凹凸不平的青砖都被擦得一尘不染，可见住在这里的人，并没有放弃希望。 如果这一切都是九皇子殿下自己做的——高震不由肃然起敬。 平心而论，如果把他扔在冷宫十年，无人问津，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精神崩溃。 这么一想，高震只觉得九皇子殿下真了不起。 其中一把椅子上放着一堆烂布，高震起初并没在意，直到他踩到衣摆差点摔倒，他才发现他身上这件袍子有些过于长了。 这不是他的衣服。那他的衣服……视线落到椅子里的烂布上。 不会吧？！ 高震抖着手把椅子里那堆烂布拎起来，虽然已经碎成了一条一缕，但好歹能看出衣领和下摆。高震往身上比了一下，长短刚好，立刻两眼一黑。 靠！ 谁撕的？ 别告诉他是九殿下！ 高震拿着衣服的手都开始发抖，再看清楚衣服上沾得到处都是血，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屁股跌进椅子里，抱着脑袋回想昨天的事。 什么也想不起来！ 如果昨天真的发生了撕扯衣服那么剧烈的缠斗，按照原文作者的风格，他应该浑身酸痛才对，可他现在浑身上下除了脖子上的伤口疼，其它地方并不疼，或许…… 他连忙掀开袍子查看，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这满身青紫，大腿上尤其惨烈，让他的侥幸心理当场碎成了渣渣。 我去—— 高震整个人都愣了。 脑袋嗡嗡响，忘了昨天被捆，只当这一身青紫痕迹全是激情的产物。 高震：…… 他深呼吸，试图哄自己：没关系，只是剧情需要而已—— 片刻后：有关系！qaq 他想静静。 高震双目空洞，甚至看见三观正在眼前崩塌。 他久久没有回神，直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巨响，他才猛然一惊，又跌跌撞撞跑到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去。 院子里，九殿下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他正站在西屋门口抱着一堆木头往院子里扔。 如果不是读过原文，高震很难想象眼前这任劳任怨的男子是一位皇子，而这位皇子此刻还让他躺着，自己跑去帮他收拾屋子了。 高震眼眶突然就红了，他连忙背过身，靠着门板滑坐下来，告诉自己：“剧情是剧情。”他小声嘟囔，却忍不住又回头透过门缝往外看。 虽然剧情很狗……但九殿下这人……也是真的挺好的叭…… 片刻后，高震摇摇头，从地上爬起来。又看了一眼破烂的窗纸，他重新躺回床上。 他望着房顶上那一根根木梁，恍惚觉得眼前这一幕好像他穿书前刚搬进乡下那间小破房时的情景。那时他也是家徒四壁，但他只花了一年时间，就凭借着按摩的手艺和跑办乡村流水席挣到了钱，让家里的情况大有转变。 他其实没这么娇气。 高震只恨自己有伤在身，否则，他也能做很多事。至少能自己收拾西厢房。 正这么想着，脑海中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完善剧情[初遇之夜]奖励待领，请尽快领取。】 好家伙，差点忘了这茬儿。 既然都出提示了，那任务想来应该过了吧？ 高震迫不及待地拉开面板，结果当场傻眼—— 什么情况？ 【剧情完善进度99.9%】是几个意思？ 为什么会差0.1？！ 他不是晕也晕了，睡也睡了，哭也哭了么？连衣裳也碎了，甚至血都出了，竟然还没完成？！ 谁来告诉他，到底还差什么？！ 高震有点抓狂。 什么破任务啊，也不给个提示！ 正这么想着，系统直接推上来一个弹窗，里面有一串小方块，目前只有前两个显示出了物品，后面的小方块都是问号。 只有两个？小气！ 高震怒怒的。 而后，他看清了物品栏里的东西—— 【四海珍馐】【灵丹妙药】 好吧，看在正好应急的份上，我就暂时放过你这个抠抠的系统。 高震正需疗伤，完了好去找九殿下。 他飞快领了【灵丹妙药】。 第3章 怀里一阵冰凉，高震连忙抬手去摸，摸出一只白玉小瓶，上面写着‘神医出品’四个大字，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是‘灵丹妙药’似的。 高震撇撇嘴，倒半天只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白色小丸，白玉雕个瓶子，结果就装这么一颗小丸子，真够奢侈的。看来这小丸子一定是好东西，高震果断吃掉，立刻感到一阵沁凉自心肺间化开，慢慢浸润着他的五脏。 ‘叮——’ 【检测到您服用了神医出品的白色药丸，生命电量增加1%】 咦，对哦，他差点忘了，醒来之后还没顾得上查看自己的数据呢。 高震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嘟囔：“折腾了我一晚上，要是数据不像样，系统明天自爆。” 也不知系统听见没有，反正高震拉开面板时，神情还算满意。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22% 人品值：10 好感度：500 注意1：检测到当前电量太低，请尽快消耗人品值提高电量，避免猝死。 注意2：有临近的剧情节点，参与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可获得人品值或好感度。 弹窗【是否消耗10人品值领取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 高震的人品值只剩10点，不知道全消耗完会不会有风险，所以他没急着接任务，而是盯上了好感度。 500点？ 他记得好感度昨天明明是0来着，看来，昨天晚上他还真是没少干大事，否则怎么能一口气赚这么多好感度。再想到给他贡献好感度的人以及……那件被撕烂的衣服…… 高震嘴角抽抽，哭笑不得，同时脸上火辣辣的还有点莫名的尴尬。 不过有了这500好感度，他总算可以转化人品值了。 高震看自己还剩10人品值，心想：得凑个整。就在心里说：“消耗90好感度转化成人品值。” 他本以为人品值那一栏的数值会变成100，结果变成了19。 高震：…… 玩我呢？！ 就加9点？ 他以为好感度和人品值是1:1兑换，结果是十倍率。也就是说，10人品值提升1%的电量，10好感度提升1点人品值，100好感度才成提升1%电量！500好感度只成提升5%的电量？ 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一刻，高震只想撂挑子不干了，他气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气呼呼做了两个深呼吸才恢复理智。 “小统子，你真行啊，我看你真是要把抠门现场直播得明明白白了。”高震嘟囔着，又一头躺倒，说：“你再这么抠下去，我可摆烂啦？不信咱们就试试，谁怕谁？” 弹窗【提升生物电量可同时提升人品值和好感度的获取概率。】 高震翻了个白眼，看来系统也怕宿主真撂挑子不干，关键时刻该给的提示还是会给。 不过，高震盯着这条提示，慢慢也咂摸过味儿来。原来一切的根源就在于他现在的电量太低，既然如此那还不好说—— 消耗410好感度转化成人品值。 第4章 消耗40人品值提升生物电量。 消耗10人品值领取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任务。 一通操作下去，高震的数据又有了新变化：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26% 人品值：10 好感度：0 注意1：检测到当前电量太低，请尽快消耗人品值提高电量，避免猝死。 注意2：【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0%】 注意3：待领任务奖励预计于十二时辰后腐坏，将自动销毁，不可补发。 高震：！ 这次生命电量一口气提升了4%，高震明显感觉到有一小股温润的暖流从心间缓缓淌过，流向四肢百骸，让他的身体从未有过的舒缓，像做了一整套深度的全身特护。 高震舒服得迷起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查看那个只能存储十二个时辰的待领奖励。 【四海珍馐】这名字起得倒挺豪横，就是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可千万别名不副实。抠抠搜搜弄些山寨糊弄他。 高震现在对系统抠搜无下限，已经有了很深刻的认知。 想着吃的，肚子就叫了一声。他还真有点饿了。 要不——我现在就把你取出来吃掉吧？ 高震食指大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行！ 系统给的东西都是凭空出现的，还是得躲到没人的地方吃，不然被九殿下看见凭空多出来的珍馐美味，他不好解释。 也不知道九殿下管不管投喂，高震揉着肚子，躺在枕头上迷迷糊糊地想着‘真男人绝对不会让老婆挨饿’！不对，按照书中的情景，没准这会儿肚子里已经揣上了，所以应该是‘真男人绝不会让老婆和崽子挨饿’…… 高震靠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很快他就感觉不到饿了，因为他趟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大概太惦记九殿下了，他睡着后就做梦了。 梦里，他跟着九殿下在西厢房忙活，笑得可开心了。 再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到中天，高震连忙扑到窗前向外看去，西厢门外堆着一些散乱的木条，院里静悄悄的。 九殿下去哪儿了？ “九殿下？”高震边喊边往外走。 院里没有人，院门开着，高震没多想直接走了出去。 然而，脚才迈出去一步，他整个人就僵住了。 “你你你你你——”高震吓得差点咬到舌头：“别这么瞪着我，大白天的，你别以为我会怕你！”他目光飞快扫向地面，看到那人有影子，才松了口气。 对面院子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红色枕头，身体前倾15°一副随着可能扑过来的样子。她双眼发直地盯着高震，身体僵硬得像雕塑。 高震浑身紧绷，盯着对面那蓬头垢面的女人，全神防备。 怎么回事？这女的明明眼珠也在动，为什么身体却僵硬得跟塑像一样，她看人只转眼珠不转脖子是怎么做到的？ 好邪门！ 高震只觉浑身汗毛倒竖。 他心里想着九殿下，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吧？回答我啊？” 那女人阴沉着脸，眼神直勾勾钉在他身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个抱着枕头，杵在门口的姿势，纹丝未动。也没有张嘴说话的意思。 高震受不了了，头皮都发麻了，他鼓足勇气‘嗖’一下冲了出去，如一溜烟，自那女人面前跑了过去，一口气冲出好几百米，高震才拄着膝盖停下来。他回头看，见没人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太吓人了，这皇家冷宫大白天就这么吓人，晚上更是不敢想象。 前面是个拐角。 高震抹了把脑门的汗，边甩边走。可他刚拐过弯儿去，迎面就被一道黑影飞驰袭来，‘嘭’一声，高震被撞了个趔趄，忙扶住墙，同时大腿被人一把抱住，只听那抱着他腿的人用极尽温柔的声音，故作慌张地说：“陛下赎罪！陛下赎罪啊！臣妾听说陛下中暑了，心下慌乱才……” 高震抬头看了眼早春正午的日头，别说中暑了，就这点热度还不够晒衣服的呢。这人明显在说胡话。 又是个疯子。 “我不是陛下，你认错人了。放手！”他边说边抢救自己的腿，没想到这疯女人力气竟然比他还大，抱住了就不撒手。 高震没辙了，急得大喊：“救命，谁来帮我一下，遇到抢劫啦！” ‘嘭！’‘嘭！’‘嘭！’数到破门声。 宫道两边的院门相继被人推开，几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手里拿着棍棒扫把冲了出来。 高震和抱着他腿的女人同时脸色一变，顾不上纠缠，两人拔腿就跑。高震见缝就钻，见道儿就拐，生命电量提上来的好处就是高震使出吃奶的力气竟然跑过了那个抱腿女人。最终抱腿女人因为没高震跑得快，被扫把军团攻陷了。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耳边再也听不见那些打骂声，高震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下。 冷宫好可怕。 谁来救救他？ 高震不敢停，跌跌撞撞往前走。 前面的路越来越宽，高震一口气冲出巷口，终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九殿下！ 那人是九殿下吧？虽然他此刻背对着巷口，正盯着外门上的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口不知在等什么，但高震从身形上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九殿下，绝对错不了。因为，再也不会有人像周允狞这样，仅凭一个背影就给人十足的安全感了。 九殿下骨架极大，人极高，却极瘦。高震看着他的背影，噗通噗通乱掉的心跳很快趋于平稳，他走了过去。 及至近前，高震才发现九殿下此刻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似乎还有些发颤，显然在忍着怒气。 那小窗口外面有什么？ 高震调整角度，往后退到墙下的阴影里，半蹲了下来。 一些嬉笑秽语从敞开的小窗口飘进了高震的耳朵，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些臭太监。透过敞开的小窗高震看到冷宫门外的地上摆满了食盒，两个年轻的小太监正坐在地上大快朵颐，边吃还边说：“要我说还是太后她老人家太仁慈了，竟然拿这么好的御膳来喂狗。” “什么狗？明明是白眼狼。狗还有喂熟的一天，白眼狼可是永远都别想喂熟，那可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担公公此言甚是，珠某敬你。” 两人碰杯，小担子笑道：“珠公公客气了，咱们不过就事论事。想当初宁太妃为了陷害太后不惜亲手毁了自己儿子的脸，哪儿想过自己也有被打入冷——” ‘啪！啪！’ 两个太监手里的酒碗突然碎了。两人吓得立刻站起来，背靠着背，边抹着嘴上的油，边全神戒备：“谁？什么人？” 高震看得清楚，刚刚是九殿下弹了两粒石砾出去，打断了太监们的话。且不论九殿下功夫如何，只说这两个太监被凭空爆碎的酒碗吓得够呛，只想赶紧离开，胡乱收拾了一翻地上的食盒，往敞开的小窗口里一塞，立刻脚底抹油落荒而逃。 弱鸡。 高震翻了个白眼，正想走过去，就见九殿下拎起食盒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那边只有一条长满野草和青苔的巷子，不深，只有三户门，却都落着锁。看样子根本没人住。九殿下去那儿干吗？高震好奇跟了上去。 高震蹲在一丛高大的杂草里，干枯的草叶遮挡着他的身形，透过草叶缝隙，他看见九殿下在巷子最深处那扇门前坐了下来。 他打开食盒，先腾出一只空盘，又拿出一根被啃过的鸡腿，用一把手指长的小刀，一点点把那些没有被咬过的肉切下来，放进空盘里。而那些被人吃剩的肉还有骨头，他毫不犹豫塞进自己嘴里，嘎嘣嘎嘣嚼烂吞下。 高震：…… 九殿下好让人心疼啊。 他不忍心看了，扭头想走。就在这时，九殿下身后的院墙上突然被扔出来一只带着绳子的竹筐，高震被吓了一跳，连忙缩进草丛里不敢动了。 好家伙，这冷宫真是处处乾坤，步步惊心，他还是等会儿和九殿下一起回去吧，不然他心里没底。 “狞儿？” 一声温柔的呼唤，九殿下的眼眶顷刻红透。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端起那盘挑好的干净食物放进栓着绳子的竹筐里，轻声说：“母妃慢用，孩儿告退了。” “等等！”宁太妃显得很着急，飞快地说：“我听说周允独往你屋里塞人了？你可要防着他点！别忘了他和赵呈兰那老泼妇当年是怎么残害咱们母子的！还有你那未出生的弟弟……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可千万不能、不能被酒色迷了心窍，你听见了吗？” “……” 整片空气里都弥散着周允狞的沉默。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宁太妃紧绷着，高震也紧绷着，他们都在等着周允狞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周允狞终于开口，缓缓道：“谨遵母妃教诲，孩儿告退。” 第5章 “好。”宁太妃明显松了一口气，声音中都带了笑意：“好孩子，你总是让娘放心的。” 高震蹲在草丛里，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宁太妃是高兴了，他却尴尬了。 他本来还打算跟九殿下一起回去，此刻也不好冒头了。 高震准备就在草丛里装死，等九殿下走了，他再想办法回去。 然而，那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青石板上，离他越来越近。高震忙屏住呼吸，想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可那道高大的身影却在他蹲的草丛前停了下来。 高震：！ 他惊讶抬眸，看到了半张疤痕壑壑的脸以及九殿下抬起的一根指头，那指头最终按在唇上，示意高震不要出声。 高震：！！ 莫名心慌。他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脸。 然而，下一秒，阴影罩下来，高震的手腕被一只手一把攥住，紧接着他被一股大力拉了起来—— 九殿下将人扯出来就走。 他牵着他的手腕，一路向前，没有回头。 高震瞳孔骤缩，脑海中一个鲜红的数字蹦了出来：好感度+1。 他只觉心脏又不听话地噗通通胡乱跳了起来，这回，似乎谁来也不好使了。 第4章 永寿宫。 太后赵呈兰端坐帘后，手腕上系着一根线，由帘外的太医正柳尚铭请平安脉。嘴里却说着毫不相干的话，她问：“高家次子的庚帖还没送回来吗？” “尹大人回了一封信，臣未敢启，请太后过目。”柳尚铭从袖袋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一旁的宫女，又说：“当日内子以看亲为由，将高家次子和犬子的庚帖亲自送到钦天监尹大人府上，一转眼已有月余，想来尹大人应是推算得极为仔细的。” 太后看着信封口整整齐齐的蜡油，又捏了捏这分量十足信件的厚度，才漫不经心地撕开。 确实是厚厚一叠纸。 第一张写着八个字‘此子命贵，宜入天家’。后边所有纸都是八字合盘，能看出尹大人使尽浑身解数在证明合盘的两张庚帖不合适。也是在极力劝阻柳家别打这孩子的注意，免得招凶。 “也是难为他了。” 太后似笑非笑，把纸装回信封里递给宫女，微抬下巴示意还给柳尚铭。又问：“哀家听闻当年你与高正旗医理不和？” 柳尚铭连道：“不敢隐瞒，确有此事。不过，满月酒那事也千真万确，卑职未敢杜撰一字。当年高家次子满月酒，全太医院的人都去了。卑职也在受邀之列。宴中有道士寻气而来也是事实。只不过，后来道士给那孩子算命是在后院，宾客则在前院吃酒，具体内容并未外传。卑职若不是迷路走错，也不可能恰好听见道士说‘此子当生帝王’的话。” 说迷路是好听的，想必柳尚铭就是故意去偷听的。不过太后也没揭穿他，因为不重要。眼下，既然有钦天监尹沪的书信倒也佐证了当年道士的话，看来大周的下一任帝王还真要从这高家次子的肚子里出了。 那又如何？赵呈兰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谁当皇帝又如何？总之，有生之年，她这个太后的位子任何人都别想撼动就是了。 平安脉请完了，宫女上来解太后手腕上的丝线。 太后悠悠开口道：“那药效如何？” 柳尚铭知道太后这是在问春迷丸，忙道：“因个人体质或有差别。不过，卑职又准备了药膳今日已命人送去，如此连用一月，便有五成把握，若是连用三月，定得受孕。” 这话太后爱听，点头道：“若顺利结下龙胎，哀家不但给你记头功，还会亲自做媒给你儿子指门婚事。” “谢太后！太后千岁！”柳尚铭跪地谢恩，激动得无以言表。 太后吩咐那宫女：“去告诉赵普冷宫那边的膳食必须日日送到，不可有任何闪失。” 宫女领命找到永寿宫总管太监赵普，说：“赵公公，太后说让您仔细着冷宫的膳食，不能有闪失。” 赵普忙领命，心里却想‘冷宫的事一项是凌月河在管，如今太后让他去盯，是几个意思呢？’思来想去不得头绪，他只好派了个小太监去通知凌月河，说的话和宫女差不多，凌月河如今可是御前太监，大内总管，就算是赵普亲自来说，都不见得能听进去，何况是个跑腿的小太监了。 凌月河根本就没当回事，只把干儿子凌丙叫来嘱咐了一句‘永寿宫的人盯上了冷宫，你注意点。’而凌丙一项自大狂妄，目中无人，这种不轻不重的提醒，他听了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转脸就忘了。 因此，真正给冷宫送饭的小担子和小珠子，压根儿不知道那些美味的御膳到底是什么东西。 正午的日头稍稍西斜。 周允狞牵着高震的手腕走在冷宫的宫道上。他先回了趟外门，把食盒顺着小窗口塞了出去。 高震问：“这样就行？” “会有人来收。” 九殿下说完便牵着高震往回走。他身高腿长，走得也快，高震只到他肩膀，被衬得十分娇小，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他身边。 没走多远，高震就喘上了。一天没吃东西了，体力到了这会儿终于告罄，再加上之前夺命狂奔，此刻只觉得眼冒金星，要晕。不行他得歇会儿。他下意识抽手，周允狞立刻停了下来。 “累了？” 九殿下关心人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尤其好听。 高震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却竖着两只耳朵享受。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废物，他连忙辩解道：“刚才有一群人追我，太可怕了。” “嗯。这冷宫确实不安全，下次我不在，别一个人出门，记住了吗？”九殿下很有耐心地嘱咐他，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也很温和。 高震点点头，显得很乖巧。 九殿下没再多说什么，依旧牵着他的手腕，这次步子放慢了很多。 高震的心又不安分起来，噗通噗通胡乱开跳。 主要因为脑海里的红色数字也不断在动： 好感度+1 好感度+1 九殿下他……他是不是喜欢我呀？ 还是说，他只是单纯的人好？ 高震偷瞄身侧的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他右手抓着他的左腕，以至他抬眸就能看到他完好无损的那半张侧颜，不夸张的说，这半张脸线条凌厉，英气逼人。 只可惜…… 唉…… 高震连忙收回视线，在心里替九殿下不值。只因母亲身陷权斗中心，却让儿子一出生就付出了半张脸的代价，这事放在谁身上恐怕也是意难平。 高震心疼九殿下，想对他好！ 他再也不想看九殿下吃剩饭了！ …… 说来也怪，九殿下牵着高震往回走，竟然一个神经病都没遇到。就连对门那个抱着枕头的‘女雕像’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咦？人呢？” “什么人？”九殿下问。 “一个抱着红枕头的女人。”高震道：“那是谁？你知道吗？” “那是红嫔，”九殿下道：“她偶尔午时会过来，如果咱们有富余的吃食就给她一些，没有不用给。到时间她自然就走了。” “哦。” 高震听得心酸，原来又是个来向九殿下要吃食的，难怪九殿下这么瘦，他那点吃的，全都分给宁太妃和红嫔这些人了。 高震严重怀疑，这十年，九殿下有吃过一顿饱饭吗？ 不行，不能想了，再想他都要哭了。 高震悄悄抹了把眼睛，推开院门，立刻道：“我想去看看西厢。”他说完就跑，一头扎冲进西厢大喊了一声‘啊’！ “怎么了？”九殿下随后赶来。 高震指着门里空地上的巨大食盒说：“这这这，这是什么？！” 三尺见方的食盒足足有九层，盖上用斗大的金字写着‘四海珍馐’，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似得。 九殿下：“……” 他几步上前，皱着眉打开食盒，一层层在地上摆开。 第一层是满满一层熏制完美的腊肉，才掀开盖子，那香味就扑鼻而来，馋的人立刻食指大动；第二层是肥美的鱼干，能看出所有鱼都是精心处理过的，肉质保存得非常完美；第三层是菌菇类有松茸、木耳、各种各样的蘑菇干货，整整齐齐码得满满当当；第四层是鸡鸭鹅蛋各种蛋类，木盒中间加了挡板，不但品类清晰还分开了生、熟；第五层是点心；第六层是处理好的鹿茸人参等大补的药材；第七层是三寸见方的小坛酒，整整一百坛；第八层是现成做好的饭菜，竟有九碟九碗九盘，看起来就非常奢华上档次；最后一层竟然全是种子？！ 高震翻了翻，不但有车前子、亚麻籽、白术子、决明子等中药的种子，竟然还看到了番茄、花椒、草莓的种子，不由暗暗咋舌，系统这回还真是大出血了。看得出来，小统子是下定决心要撕掉‘抠门’的标签了。 第6章 不过，干得漂亮，小统子！ 高震暗暗表扬系统。 九殿下盯着这满地东西也是久久不语。 高震怕他不要，忙道：“殿下，我饿了。” “先不要吃。等我。”九殿下说完出门，直奔东殿，回来时拿了一把筷子，其中有一对银箸颇为惹眼。 九殿下把地上装着九碟九碗九盘的那一层端起来，放到屋里唯一的方桌上，拿着那对银箸挨个试，银箸不见变色说明没毒。但九殿下依旧皱着眉，他想不到这宫里还有谁会给他送这么一份‘厚礼’。 不过，他倒是想起前两天听母妃说‘林家在后宫里还有人，咱们不能灰心’的话，眉头皱得更深。 他母妃叫林彩灵，是原礼部尚书的嫡女。 难道真是林家人？ “……殿下？九殿下？”高震见九殿下一直不言语，眼神却变幻莫测，真怕他想多了，忙小声唤他，问：“我能吃了吗？” “嗯。” 周允狞回过神来，望向高震时眼神已温和许多，他将一双竹筷递到高震手里。 高震接过筷子，小声说：“谢殿下。”也顺手拿起一双竹筷递了过去，小声劝：“殿下也请用膳吧？” 高震低眉顺眼，他依旧不敢直视九殿下的脸，而从九殿下的角度只能看到高震的后脑勺和一小片漂亮的侧颜，只觉得这小哥儿似乎在害羞。 周允狞的视线在高震身上多停了一瞬，才从高震手中接过筷子，见高震依旧不动，便先夹了一块鱼，入口不但感觉不到一根刺，那肉质还滑嫩得好似绵汤，入腹便激起一股暖流散向四肢百骸，甚是奇妙。 “不错。”九殿下对高震说：“你尝尝。” 高震早就饿了，这下终于能开动了，他当然不会客气。然而，第一口刚下肚，脑海中便‘叮’地响了一声，【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任务进度0.1%】 高震微微吃惊，但下一秒就懂了。 所谓‘完善剧情’是按照原文的因果逻辑补充细节。而‘扩展剧情’应该就是原文中没有的内容，比如‘他和九殿下吃着系统奖励的食物’。这系统奖励的食物是原文中没有的，所以扩展剧情的条件达成，任务就动了。只不过，进度条才拱了0.1，多少有点太慢了。 [温暖他的心]吗？ 看我的！ 高震这会儿颇有想法。 他脑子飞转，边琢磨任务，边感叹这些菜也太好吃了。 九碟九碗九盘，不但鸡鸭鱼肉菜样样俱全，更集蒸烤卤烩熘多种花样，再加上荤素搭配冷热穿插，不但菜品丰富让人大饱眼福，更因口感绝佳，令吃饭的人大饱口福。 因此高震吃得一本满足，就连九殿下也觉得这饭菜做得似乎比记忆中的御膳还要好吃。 酒足饭饱，高震想坐下歇会儿，可惜这屋里除了这张方桌，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屋里收拾得很干净，能看出连地砖上的浮土都用水细心冲过，高震不由感慨这得是多体贴的人才能做到的事呀？ 他偷偷抬眸看了眼九殿下，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九殿下真是很好很好的人呀…… 高震狼吞虎咽很快就吃饱了，九殿下却还在一口一口慢慢吃着，他似乎很珍惜眼前的食物。他常年处于饥饿状态，已经不记得上一顿吃饱是什么时候了。 好在，今天总算又能吃饱了。 第5章 九碟九碗九盘被饿了许久的两人风卷残云迅速扫光。 高震见九殿下要收拾碗碟连忙抢过来道：“殿下，我来！” 周允狞的目光扫过高震纤白的手腕，说：“用最高的水桶洗。”他抬手指着门外，又说：“洗好拿到东殿来。” 高震应了一声，端着碟碗就出去了。 看着高震干活还挺麻利，蹲下就干，表现出与他这副娇滴滴外表截然不同的干练，九殿下意外地扬了扬眉。 于是，在一阵阵啦啦的水声中，高震脑内突然红字狂闪—— 好感度+1 好感度+1 高震：！ 哎呀，九殿下又冲我放小电电啦，真好呀! 笑眯眯~ 他洗得更起劲儿了，甚至为了更容易使上力，单膝跪地也毫无所觉。 九殿下重新收拾好大食盒放去东殿，一出门就见高震半跪在地上洗碗，眉头微皱，转脸就从殿里拿出个小板凳来，塞到高震屁股底下，说：“坐。” “啊？” 高震满脑子都是‘洗碗、任务、温暖他的心、电量’想得太投入了，根本就没注意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这会儿，冷不丁被戳只觉得麻筋酸疼，整个人弹跳起来，手里还拿着个碗，膝盖撞到了水桶，重心倾斜眼看要摔，关键时刻腰上一紧，一条有力的手臂勾了上来。 高震松了口气，忙道：“谢殿下。” “怎么会被吓到？”周允狞又无奈想笑又好奇。 “是我太敏感了，不怪殿下。” 然而说完就后悔了，这话不就像明晃晃地在说‘我屁股很敏感，你没事少碰’吗？高震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连忙解释：“那个、也不是敏感，就是刚刚好像被扎到了！” “我看看。” 九殿下认真检查板凳，榫卯结构没有毛刺就不可能扎人。板凳上明显没有毛刺，所以——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高震手捂着的地方。 高震发现九殿下的目光扫过来，连忙捂着屁股背过身，面红耳赤地说：“我想如厕。” “西南角。” 九殿下话没说完，高震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好丢脸，比社死更窘迫，太尴尬了。 院子大概有800来平，南北长。从院子大门到正殿台阶下三丈处，种着两排高大的杨树。不知已经长了多少年，现在每棵树都比高震的腰还粗。树中间是一条青石板路，临近大门往东西各分出两条小石板路，一条通东南角的风房，另一条通西南角的茅房。其余地方都是土，前几天刚下过雨，现在泥土还没干透。 茅房入口外面单独挡了一排木柱，形成了一条‘l’形的通道，顶盖上的茅草垂在木柱外，挡住了光，里有些黑，高震没进去，就站在通道借助身后的光撩起袍子，褪下亵裤，扭着身子往后看，刚刚被他捂着的地方已经紫了，没有钉子也没有木刺，只是被板凳磕一下而已，竟然就紫了？！ 高震简直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屁股啊，也太娇气了吧？！这身体好像比他想像中的还要脆弱，所以人家都说哥儿身娇体弱易推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高震没有深想，往手心里哈气，再把哄热的手心贴到那块淤紫上，小心翼翼推揉，可是太疼了，疼得他呲牙咧嘴，眼角都挂上了泪珠。 其实只要他稍微翻翻原主的记忆就不难发现，他现在的状况不过是因他还处于情潮中，没有彻底恢复。 还有，这伤也不一定是板凳磕的—— 高震半天没出来。 周允狞不放心，往西南角走来。他没想到高震竟然在过道里就已经把衣服脱了，整个人微微一怔，连忙驻足。结果因为眼力太好，他一眼就看到那一片雪白中唯一的紫色，以及那许多青红交加的痕迹，不由有些吃惊。他忽然想起昨晚被两条柔软的长腿盘住腰后，自己废了好大一翻力气才弄下来。难道还害他受伤了？ 周允狞有些自责，想着那药膏还有一些，但热敷效果好，便准备回去烧热水，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高震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 “……” 高震脸腾地红透，他飞快蹲下，用长袍盖住自己，此刻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允狞愕然，面对眼前这情况，他也没经验，情急之下说：“很疼是吗？如果走不了路，我可以抱着你回去。” 高震：他果然都看到了！ 好丢人！ 见他不吭声，周允狞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高震想说我裤子还没提呢，你不许过来，然而，他话没出口却听到九殿下说：“抱歉，昨天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所以没注意你受了这么多伤。一会儿我们热敷一下，再上点药。那药膏很好用，是以前道观里的师傅教的。” 九殿下哄人的时候声音出奇的好听，温润中带着熨帖人心的力量，然而高震此刻震惊却不是因为九殿下的声音好听，而是被这话里的信息给惊到了。 他没听错吧？九殿下竟然说昨天给他换衣服的时候闭着眼睛？以九殿下的性格倒确实有可能发生，可…… 难道说，昨天晚上，他们根本就没有—— 可是，他的衣服明明被撕碎了？ 再开口，高震的声音都不自觉打着颤，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北屋的椅子上有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 “你昨天情况不太好，一直在撕那件衣裳，我怕你伤到自己，帮你换了下来。”周允狞已经来到高震面前，他蹲下来，比缩成一团的高震足足高了两个头，长臂一伸便将高震这一小团揉进胸膛，又将高震身穿的衣袍下摆在脚踝上绕了两圈系紧，才抄膝把人抱起，因为这份体贴，保正了高震没有一丝走光。 第7章 高震感激得想哭，他窝在周允狞肩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这个男人，太可靠了。 跟他一比，自己毛毛躁躁得简直像个小孩儿。不过高震很快就释然了，因为他本来就只有十八岁，人生的经历也远远不如周允狞这般残酷。 当然，能在这么残酷的环境中长成这般可靠的性格，九殿下也是强得没边了。 周允狞见高震不吭声，以为他还在可惜那件衣裳就说：“你要是舍不得那件衣裳，我过两天试着帮你补一补。” 高震：！ 你快别说了，你再说我都要被你暖化了。 他接了个[温暖他的心]的任务，九殿下的心暖没暖，不知道，但高震的心已经快暖成水了。 “九殿下，”高震抽吸，嗓子有些沙哑，说话的声音有些小：“我推拿的手艺很好。” “哦。”周允狞打量着怀里的小家伙，见他鸦睫轻颤显然说出这话后既期待又紧张，很是可爱，便笑了，说：“晚上吧。” “嗯。”高震应一声，又忙补充：“谢殿下。” 周允狞没回应，只唇角缓缓翘了起来。 几步路的功夫，周允狞抱着高震回了北边的主屋。他把高震放到床上，就去了东殿。高震整理好衣服也连忙跑去帮忙。 刚才九殿下说要烧水给他热敷，他怎么好意思干等着别人伺候。再说他现在已经知道身上的痕迹根本不是九殿下弄的，而是之前被捆来时绳子勒的，那些说不出口的内疚，全部化为了干活的动力。 高震兴冲冲跑进东殿，结果被眼前的摆设唬了一跳。这是……传说中的‘设备间’吗？ 屋里有三张特别大的长桌，但颜色和款式并不统一。 大门朝西开，高震站在门口，看到靠北墙的桌子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几种晾干的草药，旁边放着系统送的超大食盒。 中间这张正对他的桌子上放着木工的锤、凿、锯、斧、钳还有几个半成品的木齿轮。 靠南墙的桌子比之前两张都短，东西却最多。上面整齐摆放着锅碗瓢盆刀勺筷碟，除了那套崭新的九碟九碗九盘其它东西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 角落里还放着铁锹和齿镐。 这应该是九殿下的全部家当吧？能在冷宫里搞这么一套家当也不知得花多少心血。高震在心中感慨，越发觉得九殿下在冷宫里过得实在太不容易了。 东南角地上被挖了一个坑，坑内的墙上被拆掉了好几块砖，能看到外面的洞。 此时坑上放着个破口大铁锅，锅里盛满了水，九殿下正往坑里扔木柴，见高震进来，便道：“一会儿有些呛，你受不了就出去。” “殿下，我来烧吧？”高震挨着九殿下蹲下，拿过他手里的木柴，往坑里填，问：“咱们烧火宫里没人管吗？” “当然会管。”九殿下说：“不过，我在外面挖了地龙，沿着墙根每隔三尺留一个出气孔，这么着散烟，不像烟囱一根烟柱。只要夜里等他们都睡了，就算天天用也没人能发现。” “对了，”他又嘱咐高震：“桌上白盆里的水可以直接喝，是烧开过的。” 这不知是他踩了多少坑总结出来的经验，高震边听他说边脑补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孤零零在这院子里捣鼓的场景，直觉心疼得不行。他应：“好。谢殿下。”声音中混合着鼻腔，望着九殿下的一双眸子也是水汪汪的。 水很快就烧好了，周允狞把锅里的水盛出来，一半放水桶里，一半倒进桌上另一个瓷盆。盖上他自己做的木盖，满意道：“够咱们喝两天了。” 之后，九殿下又用火钳把坑里的木炭都捡出来，在空地上马成一排，热气四散开来，屋里瞬间就暖和了。 高震说：“再拎半桶凉水吧？缠和着，够咱们俩个用了。” “也好。” 周允狞有些意外地看了高震一眼，只因高震这话说出来像是在邀请他一起洗澡似得。不过，他见他依旧微垂着头，像是在害羞，也就没多问，只觉得这小哥儿真挺可爱的。 高震不习惯看九殿下的脸，因此他并不知道九殿下此时正眉眼含笑地望着他。他拿起水桶去外面的水缸里舀了半桶凉水，进屋时，见九殿下拿出一条棉布巾，放在了桌子上。 周允狞把装着药膏的竹筒放到桌子上，便弯腰开始用三个水桶捣鼓水，他没抬头，对高震说：“我先帮你擦吧，袍子脱下来，放桌子上就行。” 第6章 九殿下的语气太自然，自然到高震都没有机会往歪处想。 很快方桌上多了一条腰带，紧接着是亵裤，那长袍被高震披在身上，等他喊了一声‘殿下’后，缓缓扯过去，抱在胸前。袍子下摆蹭到了膝盖上，有点痒。 木炭烘上来的热气把他半边身子熏成了粉色，倒显得后背、胳膊、腿、腰上那些随处可见的勒痕更加触目惊心。 周允狞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骂道：“这帮该死的太监”。 “忍着点。” 周允狞小心翼翼用浸透热水的布巾铺在高震背上，湿透的布巾能清晰地透见勒痕，他舀起一瓢热水，一手端着，一手轻撩，热水持续打在布巾上，披着布巾的人才不会着凉。撩了三遍水，他又小心翼翼用指腹点按那些淤痕，立刻察觉指下的身躯在轻轻发颤。 “要是疼就哭出来。” “呜！”高震猛摇头，一口咬住了怀里那团衣服。他头一次知道，淤痕被热气冲开后，竟像无数细小的伤口突然爆开，虽然疼痛只有一阵，但也够人喝一壶。 这哥儿的身体果然异于常人！ 九殿下微蹙着眉，替高震热敷了足足十来回，才端起药膏准备上药。他用手指挖出一块，在将要贴上高震皮肤时，突然停住。 他仔细看了眼自己这双疤痕叠加，粗糙无比的手，明明有十根手指竟然找不出一根像样的，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等下。” 然后，他长腿迈开，三两步便走到放药材的长桌边，在桌上找了根浑圆的石杵，重新将药膏抹在石杵光滑的前头，才往高震背上涂。 九殿下先站着……之后半蹲着……最后蹲在地上，替高震把小腿后面的伤也涂了。 高震全程僵着，他能感觉到九殿下的气息喷在自己的皮肤上，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毛被吹得来回在晃。这种时候他只能屏气凝神，全程闭嘴，生怕一不小心发出奇怪的声音，泄露自己的秘密。 如果说昨天的事他记不清了，不好做判断的依据，但今天，高震可是清醒着，因此对九殿下的定力体会更深。他几乎可以肯定九殿下似乎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哪怕面对高家次子这个原文盖章的‘尤物’，九殿下也只是认真在涂药。 他不但没有表现出一点旖想，也没有趁人之危占便宜，甚至为了不碰高震还特地去拿了石杵。 高震深吸一口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高震觉得九殿下不可能是在伪装，他可能真就这么清心寡欲，或者他天生不喜欢哥儿？ 不应该，原文中明明两人生下了孩子。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穿了过来，九殿下才转性了…… “前面你自己来吧。” 周允狞把药膏塞到高震手里，便拎起另外半桶温水出去了。 高震握着装药膏的竹筒，手指紧缩。说不上来的滋味，总之不是如释重负的那种轻松。 他心里不大痛快。 …… 周允狞拎着半桶热水来到东厢房南边的空地上，他扶着墙大口喘息着，口鼻和胸腔里不知不觉又灌满了浓烈的牡丹花香。早上明明就已经散了，怎么会又来了？ 闭上眼，是那人的背，睁开眼还是。 周允狞解开发带，脱下衣袍，拎起水桶，从头到脚浇下来，傍晚的凉风一吹，人总算是清醒了。他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息，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边穿衣裳边念起了静心咒。 直到半刻钟后，人才总算恢复正常。 他拎着水桶回来时，高震也已经穿好了衣裳，他依旧低着头不看他的脸，但感觉和之前略有不同。 “怎么了？”九殿下问。 高震正站在水盆前，端详水面映出的那张脸，不愧是原文盖章的‘尤物’，眼角眉梢劲显妖冶风情。可惜，在九殿下面前屁用没有。 这时他听见九殿下的话，也没抬头，只道：“殿下之前嘱咐我，侧颈这道伤该这样把药膏推开，您看我做得对么？” 周允狞走近却没有凑太近，站在半米处，见高震侧颈那道伤已经快好了，欣慰道：“昨晚为了给你解毒，我从这道伤口里吸了不少血出来，那块白布差点不够裹，没想到都快长好了，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原来是这样。那些血是从这儿出去的。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高震回身要行大礼，周允狞连忙上前一步把他扶住了。 两人的身影同时倒映在水面上，一个柔美娇嫩若芙蓉，一个半面疤壑如凶神。此时凶神的手托着芙蓉的肘，目光温和竟也意外和谐，只是一阵晃动，水面涟漪荡荡，那画面终究还是碎了。 第8章 昨晚那些零碎的记忆，高震通过周允狞的话已经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真相。刚才他翻了原主的记忆，已经了解到了哥儿情潮神魂颠倒，若失去理智将是一个多么凶险的境况。 此刻的高震满心感激，一心只想给他推拿，聊表谢意。 他真庆幸自己昨天遇到的人是周允狞，但凡换一个人，他此刻恐怕已经沦为玩物了。 高震说：“殿下天快黑了，我怕一会儿看不清，再按错穴位。” “好。”周允狞松开了高震，转身往主屋走，说：“那你跟我来吧。” 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忙了一天，高震也不想白白受着，他想回报他，为他松松筋骨。 高震垂下眼睫，压下心口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跟着九殿下进了北屋。 九殿下把外袍往椅子里一扔，翻身上床，趴好。 高震也脱掉鞋子，爬上了床。他骑在九殿下的腰上，柔软的小手摸上他脊柱两侧的经脉，先摩再搓到皮肤微微发热，改成用鱼际推，最后扣、点。 扣点的节奏非常快，高震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抖起来，周允狞也被带着发抖，那张床更是被带得吱呀乱响。 高震全神贯注非常认真，他一边扣点穴位一边坐着往后滑，不知不觉就坐到了九殿下浑身上下唯一有肉的地方，软软的很好坐。高震坐下就没动了，开始推皮。也是到了这时他才发现，九殿下真的太高了，而自己的上半身过于短了，他要把他的整条脊柱推完，得塌大腰才行。 发丝不知不觉从高震的肩膀上垂下来，落在九殿下的背上，凡扫过之处，肌肉微缩。 痒！ 周允狞闭眼。 忍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道：“阿震，行了，天都黑了，休息吧？” 高震手一顿，道：“好。殿下感觉如何？”他从周允狞身上下去，站在床边穿鞋。 “很好——诶？你干什么去？”周允狞皱眉盯着高震手里的鞋。 高震诧异道：“去西厢……” 周允狞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重新拽回了床上：“去什么西厢，那儿连床都没有，怎么睡？” 夜幕降临，黑暗无孔不入。 高震仍由着周允狞的胳膊横在自己肩头，翻了个身，小声道：“嗯。谢殿下。” 周允狞坐起来从床尾拉过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道：“我只有一床被子。” 高震：？ 那你之前还让我去西厢睡，难道存心想冻着我？ 不对。 他转念一想，以周允狞的性格，他应该会把被子让给自己而选择挨冻。那么，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了呢？ 黑暗中，一对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一对月牙。 爱是什么是什么吧！ 他才不要费心思琢磨这种东西！ 不过， 从刚才起盘桓在心头的那点不快，也散了。 第二天清晨，高震睁开眼时，他紧紧贴在九殿下怀中，而被窝里很暖和。高震悄悄抬眼，往周允狞脸上看去，只看了一眼就连忙移开视线。 一半谪仙一半恶魔，他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他问系统：你能帮九殿下把脸治好么？ 不出意外，系统没搭理他。 高震百无聊赖，闭上眼检查系统数据，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不赖，九殿下又为他提供了156点好感值。昨天他就感觉到，一靠近九殿下他脑海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就开始冒红光，他知道是好感值在增加，却没想到有这么多。再看任务，【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5%】。 高震见进度只有百分之5，立刻意识到只帮九殿下干活，给他按摩远远不够。九殿下在这黑暗的冷宫中经受了太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他内心深处那些伤痕也不是轻易能碰触的。 就算能碰触又能怎样？ 高震不觉得自己有勇气直面那些曾经加注在九殿下身上的残酷，就像他不敢看他那半张疤痕壑壑的脸。 不过，就算高震胆子小，他想为九殿下做点什么的心却是真的。 不如，就从为他做早餐开始吧？ 这么一想，高震立刻来了精神，他悄悄下床，踢拉上鞋子就往东殿钻。 路上，他还消耗了150点好感值提高人品值。 人品值从10变成了25，好感度又只剩下6了。看来还得多刷好感值。所以早餐他要尽量做得好吃一点。 进屋前，高震信心满满，进屋后，咦？那些木柴都跑哪儿去了？他昨天明明记得木柴就码在坑灶旁的墙根下呀，怎么今天都没了呢？ 高震在东屋转悠了一圈没找到能烧的东西，又到殿外去找。昨天从西厢挪出来的木头，高震问过九殿下，说是要留着做床用。他便没动，去别的地方找。 可他在院子里转了三圈儿也没见到一根能烧的柴火。木炭到是有不少，整整齐齐码在东南角的风房里。高震头大，难道自己的‘温暖计划’又要泡汤了？ 他正一筹莫展，北屋的门哗啦一声被猛然拉开，九殿下脸上的焦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消散了。 “在找什么？”他问。 第7章 “找木柴，想做饭。”高震说。 “肚子饿了？” 九殿下说着话，人已经走到高震面前，牵起他的手，把人拉进了东屋。 “我想为殿下做早饭。”他还不敢看九殿下那半张疤痕壑壑的脸，但他的心意必须准确传达，因为他想要九殿下的小电电。 果不其然，当周允狞诧异回眸，红光也同时在高震脑海中那不起眼的角落疯狂闪动。 九殿下看向高震，顿了几息才道：“冷宫每天戌时正刻外门小窗放饭。一人一份，但很难吃。” 高震一听就明白了，昨天九殿下能领到食盒是特例，常态是戌时正刻的那一顿。现在离戌时还早呢，不过：“既然很难吃，不如我给殿下做好吃的药膳吧？” “明天吧，”九殿下望着高震笑了，说：“昨天烧水把柴都用了，晚上再拾些来用。” “拾柴为什么要晚上？” 九殿下抬手指了指西边：“得翻墙过去，当然要等天黑。” “那边是……” “金轱辘，你去一次就知道了。”九殿下拉着高震走到大食盒面前，说：“想填饱肚子，指望别人那不现实，东西还是得攥在咱们自己手里才踏实。” 他边说，边打开大食盒的盖子，从里面拿出四个咸鸭蛋和六块糕点，分成两份，一份塞进高震手里，一份留给自己，一边吃一边不甘心道：“可惜没有母鸡，不然非把这些生蛋都给它孵成小鸡不可……” 高震一口糕点卡在嗓子眼，剧烈咳嗽起来。 九殿下连忙去给他倒水。一碗白开水下肚，高震捶着胸口，弱弱举手：“那个，殿下，我知道孵蛋的方法。” 九殿下明显怔住，随即大喜过望，看着高震的双眸第一次迸发出了热烈的光芒：“你真的会？” 高震闭眼，点头。 同时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尤物小哥儿，在九殿下眼里还不如没破壳的小鸡仔儿有吸引力。可叹他昨天那么卖力给他推拿，又陪吃又陪床，好感度才涨了156，刚刚他不过说要帮他孵小鸡，好感度竟然就眨眼间刷到了300，这差距真是…… 人比鸡，气死人。 高震好不甘心。 然而，没等高震的酸劲过去，他就被一阵天旋地转给惊到了。 “阿震，太好了！” 九殿下竟然抱着他原地转了个圈。要不是高震一直低着头，他很可能高兴之下在高震脸上吧唧一口。当然这一口虽然没吧唧到高震脸上，但九殿下贴着高震耳朵说的那句‘你真好’，威力不逞多让，照样让高震整张脸都冒了烟儿。 高震连忙抬手捂住耳朵，气呼呼地想，九殿下也真是的，他难道不知道他声音的杀伤力吗？好过分哦~ 九殿下却完全没注意到高震的异样，兴冲冲地问：“阿震，要怎么做呢？你来教我，我们两个一起。” “呃，其实就是要控制好温度、湿度和有规律的翻蛋。”高震回想着自己曾经在乡下养鸡场短暂打工的经历，说：“我们首先需要一个放鸡蛋的盒子，下面铺上棉花稻草，上面盖上棉被，四周不能透风。再就是要保证恒定的温度，比我们身体的温度高一点点，21天左右就可以了。” 九殿下听得很认真，说：“你要的这些东西也不难办，今天晚上，去趟金轱辘。” “我也可以去吗？”高震好奇道。 九殿下上下打量了一遍高震：“穿这身肯定不行。这袍子对你来说太长了。先吃饭吧，等一会儿我帮你找一套合适的。” “哦。” 高震一小块一小块抠着鸭蛋皮。 九殿下已经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糕点和咸鸭蛋，他从墙上拿下一个竹篮，装了两个碗，又把大食盒一层层打开，从每一层里拿出一些不用加工就可以直接吃的食物，装了满满一篮子，又揣了两个咸鸭蛋，就起身往外走。 第9章 高震忙喊：“殿下去哪儿？” “百草巷，送饭。” 九殿下言简意赅，高震却一下就明白了他是要去看宁妃。他连忙扔下鸭蛋，拍了拍手，说：“殿下我跟你去。” “唔……”九殿下似乎犹豫了，毕竟宁妃昨天刚提醒他让他注意皇帝周允独塞过来的人，说明宁妃对高震是带着偏见的。九殿下倒是想让宁妃多接触高震，可她那院子锁着，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真正的高震，自然也没机会了解到阿震有多可爱，贸然带他过去，宁妃肯定会觉得自己不听她的话，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肯定会更加迁怒高震。 “母妃她，” “我站远一点，等你。” 高震依旧微微低着头，从周允狞的角度看下来，能看到两只软软的耳朵，更显得人乖巧顺从。他哪里还舍得拒绝他，自然牵起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出去了。 今天那个抱着红枕头的女人没来，高震松了口气，小声问九殿下：“那个红嫔，为什么总是抱个枕头啊？” 九殿下叹了口气：“在红嫔眼里，枕头是她的孩子。” “那她的孩子……”高震意识到可能已经成了宫斗的牺牲品，便没再说下去。 九殿下道：“这是一座随时随地都在吃人的宫殿，斗争从来都没有停止，每个人为了生存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红嫔的代价就是她的孩子？”高震试探着问。 九殿下点头，又道：“但她承受不了这份代价的沉重。” 所以，她疯了。 两人都默契地没再开口。 眼看前面就到高震前几天被‘抱腿’的那个拐角，他连忙提醒道：“殿下小心，这里有个女人碰瓷儿。被她撞了会被抱大腿，甩都甩不掉。” “那你是怎么脱身的？”九殿下好奇地问。 “我……”高震把他昨天的经历说了一遍，说到他急中生智大喊抓贼时，他听见了九殿下的笑声，忙抬头去看，果然看到了那半张完好的脸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高震抿唇，垂眸，他暗下决心，如果有一天他能离开这座牢笼，他一定要寻遍天下名医，为九殿下……的脸。 今天拐角很安静，没人冲出来碰瓷，高震却不敢放松警惕，还是全身戒备四下张望，见他如此，九殿下稍稍用力攥了下他的手，道：“冯美人恐怕最近这段时间都不会再来了。她被那么多人打了，也不知能不能挺过来。咱们一会儿抽空去看看她吧？” “嗯。” 高震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误，害死一个人。他做人一项奉行心安理得，要是冯美人真因为昨天被群欧至死，那高震肯定会很难受。 他们今天走得路线和高震昨天的一样，奇怪的是昨天高震自己走这条路，只觉得好远，今天和九殿下一起，感觉没说两句话就走完了。 到了百草巷口，高震主动说：“殿下我就在这里等你，可以吗？” 九殿下点头，松开牵了一路的小手，在高震肩头按了一下，道：“很快。”他说完便大步往巷里走去。 高震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九殿下的骨架极大，人极高，也极瘦。每次看着九殿下的背影，高震都免不了一阵心疼。要是他能吃饱饭，他的身材本可以更加匀称，可他却一口吃得恨不能掰成八瓣，不但要养着宁妃还得接济红嫔，甚至惦记着那些受伤的…… 高震正想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嘹啸—— 君不见夜寒虫闭莺无啼，君不见风利烛熄妾独泣 日夜笙歌彩女绕，红花粉朵任君择 南柯一梦时花匆，风雨不禁终遗弃 …… 女子特有的细腻嗓音，声调期艾婉转，却是在唱凄凉与负心汉。 不过，令高震惊讶的并不是这首歌，而是唱歌的这个女子，穿着一身白纱衣，头发明明已经因为多日未洗擀毡成了几缕，她却依旧将它们披在身后，假装它们还是原来柔顺的样子。 此刻，这白衣女子就站在放饭的外门口，边唱边跳，边跳边哭。一首曲子她跳了大约三四遍，突然瘫倒在地，痛哭起来，边哭边喊：“陛下，您真的不来看看臣妾了吗？您一定会来的，您一定会来接我的对不对？您不是说过‘古有飞燕，今有白琼’，您最喜欢看琼儿跳舞了，您为什么还不来接我？您为什么还不来？” 说到最后，这女子撕心裂肺地喊起来，她一下扑到外门上，嘭嘭嘭一顿捶，边哭边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这帮狗奴才！”喊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回应，她又喊：“太后，儿媳知错了，求您放儿媳出去吧……” 高震本来想上前扶她，听到最后一句话，迈出去的腿连忙又收了回来。这位难道是‘废后’？不然怎么敢自称儿媳？ 原文中对这位废后没有太多描写，只略提过家族势力庞大，曾经甚得圣宠。这样的人，想必手段也不简单，高震觉得以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是不要贸然招惹为好。 他正皱眉看着废后发癫，肩头突然一沉，一只温暖的手掌落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好听的声音落在他耳边，说：“别怕，我在。” 第8章 “嗯。” 高震心里暖暖的，小声问：“殿下，那人是废后吗？” “嗯。去年的事。”九殿下淡淡道。 他拉着高震往后走了几步，在一座院子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 “因为什么事？”高震挺好奇。 “去年秋闱，皇帝受伤，不能再开枝散叶。目下无子，唯一身怀六甲的嫔妃被皇后惊吓流产，那是个皇子。” 高震明显感觉到九殿下在说这些话时透出的厌恶，他连忙转移话题，问：“咱们不回去么？” “等戌时。” “我们不是有好吃的吗？”说这话时，高震特地压低了嗓门，还凑到九殿下耳边，用小小小的声音说。他那歪着小脑袋的样子非常可爱，九殿下瞥了一眼，坏情绪立刻就被驱散了。 唇角不自觉勾起，九殿下也小小小声地说：“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们需要装装样子。” “哦。”高震懂了，早上放饭需要刷脸，打个卡。 废后白琼在门口闹累了，也哭够了，整个人瘫坐在地，双眼无神望着天发呆，能感觉到她的心正在渐渐枯萎。 高震远远看了白琼一眼，立刻收回视线，心道‘这冷宫里的人都挺可怜。’然而他刚这么想，就听九殿下说：“在这儿你不用同情任何人，都是咎由自取，各食因果罢了。” 高震噘了噘嘴，心道：你让我不要管她们，你自己还不是今天惦记着那个受伤，明天又惦记着这个挨饿。 九殿下见高震一副不大乐意的样子，无奈道：“我的意思是，你只看到了她们现在的落魄，没看到她们掌权时的跋扈，若是就此同情她们，那些被她们冤死的、害死的人又算什么呢？” “后宫里的人真可怜。”高震说。 九殿下慢慢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了外门处。 临近戌时，太监们来放食，小窗一开，废后立刻扑了过去，她双眼发直，挥舞着手疯狂向外伸，嘴里狂叫着：“你，你替本宫去告诉皇上，就说本宫也怀了身孕，本宫怀着太子，快去！你们没听见吗？叫你们去，快去呀？！大胆奴才，竟敢藐视本宫，来人给本宫拉下去，打三十大板！来——” ‘嘭’！一只铁勺准确抽中废后的脸，把她打得直直愣住。 “起开！你不吃饭别人还要吃呢！”门外的太监不耐烦地用勺子戳她的脑袋，奚落道：“原来您在坤宁宫住着的时候使唤咱们就跟使唤那臭水沟里的狗，如今您都搬到冷宫来住了，您瞧您自个儿和咱们比，谁更像臭水沟里的狗？您自己不照照镜子么——” “别跟他废话。弄走，耽误事。赶紧放饭。” 说这话的人尖细的声音中透着股阴险，高震听一句就认出了是那天被他抽嘴巴的太监，后来他听九殿下说，这人叫凌丙，是总管太监的什么干儿子，听说年龄比他那干爹还大，特别不要脸。果然，他一说话，那些小太监们就不跟废后耍嘴皮子了，他们直接抡起抬食桶的铁棍，往依旧扒在小窗口的废后身上猛戳，废后躲闪不及，被戳到了眼睛，她一边惨叫，一边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鲜血顺着指缝喷涌而出，不过眨眼间就染红了她身上那件雪白的衣裳。 “陛下！陛下！陛下——” 废后撕心裂肺地叫喊，明明震荡四野，却没能换来一丝同情。 小窗口前这会儿集结了二、三十人，自觉排成一队，都拿着盆、碗等着放饭。他们之中有哥儿也有女子，每个人的眼中都布满了绝望的麻木，所有人都看着废后，看到了她的鲜血，也看到了她疼得在地上打滚，然而，他们神情依旧冷漠，没有一点要伸出援手的意思。 高震有些看不下去了，可他才站起来，就被九殿下一把拉住。九殿下紧紧握着他的手，垂着眼睫说：“别去。” 第10章 高震：！ 他有些意外九殿下在这件事上的坚持。随即，他立刻想到这份坚持背后一定隐藏着数不清的伤害，否则那么善良的九殿下怎么会单单在这件事上选择袖手旁观呢？ 高震立刻坐了下来。 他要坚定地站在九殿下这边。 别人怎么样他本也不想管。 废后的惨叫声又持续了一刻钟，突然戛然而止，她彻底晕了过去。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绕着走，躲得远远的，好像她是什么瘟疫，生怕被沾染。 高震和九殿下站在队伍的最后。九殿下站在前面，他手腕上挂着篮子，吃的都给宁妃了，里面现在只有两个空碗了。高震跟在九殿下身后，时不时从九殿下的肩膀探出头去看，直到前面再也没人，他才老老实实接过九殿下递过来的碗，站好。 “哟，这不是九殿下么？”小太监不怀好意地笑了下，麻利地收走饭桶，说：“真不凑巧，从今天起，咱家这儿可没您吃的饭了。” “为什么？”九殿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然而小太监拎着饭桶已经走远，根本没打算说清楚。反倒是另一个太监慢慢悠悠走了过来，他叫了一声‘九殿下’，高震便握紧了拳头，他认出了这声音，是凌丙。 这臭不要脸的来干嘛？高震愤愤地想，他要是敢欺负九殿下，我还揍他！ 凌丙可不知高震的想法，他还在虚假地笑着，对九殿下说：“咱家听闻太后很是惦念九殿下，还特地吩咐咱们好好关照您呢！可九殿下您应该知道，陛下把照顾您的差事分到咱家手上，咱家这些年可没有一刻敢懈怠呀，远的不说，就说前几天那个教习哥儿，还是咱家亲自给您送过来的，怎么样？殿下可还满意？” “你想说什么？” 周允狞下意识回手把高震往里面扒拉，不想让凌丙看见。那只在背后挥动的手却被两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也不知高震是怎么解读得他这手势，总之周允狞这会儿想笑。 “咱家就想问问九殿下，太后送来的这些吃食，怎么分配？”话到此，凌丙才让开窗口，露出地上两个一尺见方的三层食盒。 若是放在往常，这两个食盒对周允狞来说就是巨大的诱惑，尤其是太监们当着他的面吃里面的食物时，他会很生气，但今天的九殿下看着这两个食盒内心没起太大波澜，因为见过了更大的，眼前这两个‘小’了太多的食盒似乎也没那么大吸引力了。 而且凌丙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跟明抢也没什么区别了，九殿下冷冷道：“赏你们。” “谢殿下。” 凌丙冲身后挥挥手，那群小太监立刻蜂拥而上，围住两个食盒，当场瓜分起来。 周允狞懒得看他们这副嘴脸，拉着高震转身就走。 凌丙却还不依不饶，冲着两人的背影喊道：“殿下，以后太后的赏膳是不是也全赏给小的们了？” “是。但你别再拿着喂狗了，太后知道了会要了你的脑袋。” 大声喊出这些话的周允狞没有回头。 反倒是高震气得一直扭着头冲着小窗骂：“狗奴才，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收拾你！” 身后响起凌丙嚣张的狂笑声，他问：“你们听见了么？他说想要收拾我？” 太监们大笑，七嘴八舌道：“他一个教习哥儿，拿什么收拾您啊？不会是……” “那他可拿咱家没辙！咱家没有！” “哈哈哈哈……” 污言秽语满天飞。 高震气得想冲过去抽死这帮死太监，要不是周允狞抱得紧，高震可能已经冲到小窗和他们对骂了。 “殿下，你怎么能忍？” 眼泪从高震的眼角流下来，太屈辱了，他替周允狞难过。 周允狞长叹一声，无奈道：“我不忍又能怎样，我那时只有十岁。” “殿下！” 高震猛得扑进周允狞怀里，紧紧抱住他。想到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被一群猥琐下流的太监欺辱的画面他的心就疼得无以复加。 “别哭了。” 九殿下捧起高震的脸，拇指轻轻为他擦拭眼角的泪珠，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太后无缘无故赏赐膳食，未必是好事。” 高震刚才是真被气昏了头，此刻听九殿下这么一分析，他也觉得事情蹊跷，忙擦了擦眼泪，不哭了，道：“还是殿下高明，这招将计就计用得真妙，如果那些膳食里有问题，那些太监就全都成了替死鬼，真活该！” 高震怒怒的。 周允狞却已经懒得再提那些太监，轻轻捏了捏高震的脸，问：“不生气啦？” “还有一点……吧……” 高震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正视着九殿下的脸，竟然也没有害怕。大概因为他一直望着九殿下的眼睛，而那双眼里正溢满对他的关心。 九殿下的眼睛可真好看。眸中像映着满天星河，璀璨耀眼，令高震有些恍惚。 “去看看冯氏。” 九殿下没等高震回答就拉着他往前走去。他走得很快，带起的风，扬起两人的衣摆。 高震不知道，就在刚刚九殿下又被牡丹花香灌满了口鼻，他现在需要一些风，来吹散它。 第9章 “冯美人吗？” “嗯。” “说起来，她要不是抱了我的腿，可能也不会被人打了。”高震正心虚着，就听九殿下道：“关你什么事？要不是你跑得比她快，挨打的人就是你了。随机事件，不要在意。” 高震：…… 有你这么明目张胆护短的吗？不过，他爱听。 他美滋滋地跟在九殿下身后，立刻就不心虚了。不过：“要是她认出我是那天害她被打的人怎么办？” “不会。她发病的时候才会去抱人腿，像梦游，清醒过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高震放心了，同时也很难过。冷宫里的人，精神状态都不大好，全都是被深深伤害过的人。当然，有的是被别人伤害，有的是咎由自取。 …… 冯美人的住处就在那个‘拐角’斜对面的巷子里，整条巷子极其安静，共有三个院，其余两户门都没有了，剩下那个有门的就是冯美人的住处。 九殿下并没有打招呼，直接推开了门。 高震皱眉，这院子也忒小了点儿，目测连他们那院的五分之一都没有。院子里有棵桂花树，枯枝肆意伸展，树冠遮住了天日。窗纸早就烂没了，用破布蒙着挡风，窗门紧闭，看不清屋里的情况。 “要喊吗？”高震小声问九殿下。 “你喊吧。”九殿下说。 高震道：“冯美人你在吗？我们来看你了。” “谁来看我了？是陛下吗？”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自屋里传来，紧接着房门被撞开，一个鼻青脸肿的女人拄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蹭到门口，看清高震的那一刻，她‘啊’了一声，喊：“贼！你是贼！” “我不是，我——” “他是我的人。”九殿下平平淡淡说出这句后，一手搭上高震的肩膀，将人带到自己身旁，又问：“这两天吃饭了么？” “秦老久刚给我送了半碗饭。”说完，冯美人又嘟囔道：“为什么我喊抓贼，就没人冲进来打他？” “他不是贼。”九殿下道。 冯美人边笑嘻嘻地和九殿下说话，边不错眼儿地上下打量着高震，‘啧啧’道：“妖里妖气的，你眼光可真差。” “我眼光很好。”九殿下平静地反驳。 高震怒怒的，竟然说他妖？他哪里妖了？明明就很朴实。 他正想怼两句回去，冯美人却突然笑了。 她一瘸一拐地迈过门槛，扶着门框坐了下来，说：“我听秦老久说了，那恶毒的娘们被戳瞎了一只眼，这下要是死了，你才算真清净了。” 高震：？ 他满脸疑惑看向九殿下，就听九殿下说：“这里是冷宫，她也不是皇后了，没人会听她的，我更不会任她摆布。” “你到底还是年轻，没见识过后宫里掌权女人们的手段，万事还应当心。不过，”冯美人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说：“她这回出了事，你总算能过阵安生日子了。我这边你不用惦记着，四了反倒好——” “给。” 九殿下从怀里掏出两枚咸鸭蛋塞进冯美人手里。 冯美人一愣，忙压低声音问：“这是哪儿来的？” “我母妃给的。”九殿下说完便站起身，拉着高震往外走，头也不回道：“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先走了。” “诶？” 冯美人一脸懵，似乎还有好多话想说，可惜九殿下走得快，一眨眼就没影了。 “臭小子！” 她只能遗憾地骂了句，却珍而重之地捧着那两枚咸鸭蛋，笑眯眯地进了屋。 …… 从冯美人的住处出来，高震有一肚子话想问，可他见九殿下似乎不想多说的样子，便忍了。高震清楚，九殿下的过去全是血淋淋的残酷，他没有自信自己听了后，能承受的住。 第11章 可就算九殿下不说，高震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大概拼凑出一个轮廓：废后曾经算计过九殿下，这事不但冯美人看不过去，就连那个秦老久似乎也一样。高震甚至觉得冷宫里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件事，否则也不会在废后被戳瞎眼后，没有一个人上前援助，还都对她避而远之。 难怪九殿下不让自己管她，原来她算计的人就是九殿下。 气气的。 高震长长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忍住没有骂人。 然而，片刻后，高震又做了一个深呼吸，腮帮子鼓得像河豚。他还是想骂人，那口气憋在自己心里好难受啊！ “怎么了？”九殿下的声音中透出难以掩饰的笑意，抬手戳了下高震的腮帮。 高震诧异抬眸，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那双眼很亮，像承载着整片星辰。高震明显感觉到自己再和他对视，一定会被吸进去，连忙挪开了视线，道：“殿下看起来很开心？” “嗯。”九殿下大方承认，还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一只鼓着腮的小白鹅。” 高震：…… 好家伙鸡都不行了，得鹅了——还没孵呢，就开始想上了，你和那些蛋果然是真爱啊。 见高震低头不语，九殿下也不再多言，只牵着他的手，慢慢往住处走。他们这条巷子很深，有十二处门。九殿下的院子在最底倒数的第二门，而最里面那扇门锁着。 这个时辰，对面的门前也空空荡荡。 今天红嫔也没有来要吃的，两人进院后，九殿下便顺手放下了门栓。 “这么早栓门？”高震诧异。 “要做些东西，不想被人看见。”九殿下倒是坦荡。 “做什么？”高震问。 “梯子。”九殿下指着西厢房外面那些木头，说完又看着高震道：“答应给你做的床，可能要延后了。这些天，你就先住北屋，可以吗？” 高震点点头：“都听殿下的。” “嗯。” 之后，九殿下去东屋拿齐了工具，便在院子里，敲打起来。 高震在一旁陪着他，给他打下手。 然而，很快高震就发现九殿下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动那些木头，每当他的手伸向木头，九殿下就立刻道：“阿震，口喝。” 高震便去东屋舀一碗白开水出来。 第一次高震把碗递出去，九殿下没接，垂着眼皮就着高震的手把那碗水喝了。第二次高震舀水出来，九殿下就着半蹲的姿势直接扬起脸，双眼盯着高震等着他把水送到自己唇边来。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喝个水而已，竟然还漏，高震眼睁睁看着那水顺着九殿下的下巴冲进脖颈，滑过山峰般高挺的喉结，淌进他的衣领里。 高震知道，那衣领下面的胸膛没有肉，有得全是一根根突出的骨头。 “殿下，慢点喝。”他不由出声劝。 “没事的。你不要碰那些木头，小心扎到手。” “好。” 高震放下碗，便去了北屋。九殿下担心他这，担心他那，却从来不知道心疼他自己。高震一边撕着床单，一边想‘既然你不知道心疼你自己，那就让我来吧。’ 他记得九殿下说过可以给他补衣服，说明这里应该有针线。于是，他拉开衣柜的门，不出意外看到了装着针线的木盒，同时也被柜子最顶上那层整整齐齐码着的旧书本吓了一跳。 九殿下竟然还看书呢，真好啊。 高震取了木盒，里面不但有针线，还有一把破旧的剪刀。 这两天九殿下的手，高震握了很多次，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测出那双手比自己的大多少，还有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伤痕，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就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尺寸，飞快做了两幅手套，一副给自己，一副给九殿下。 日头开始偏西。 灰色的床单被高震撕掉了下摆，现在他戴着一副灰色的手套来到了九殿下面前：“殿下，你也戴上。” 在九殿下略显惊讶的目光中，高震很强势地拉过他的手，给他套上了手套。大小正合适。 “我怕不够厚，用了三层布。” “你哪儿找的布？”九殿下眼中笑意渐盈。 “撕了床单，请殿下赎罪。”高震嘴上说着赎罪，态度可是十分理直气壮的。 “呵。” 九殿下笑了，高震却愣住了。他觉得九殿下这个笑有点晃眼，竟比天上的太阳还要亮。 “殿下，”高震低头开始捡木头，“你笑起来……” “吓到你了？” “不。很好看。” ——眸光摄人。 高震说完没有抬头，因为他的心正噗通噗通剧烈跳动，像失重的感觉。因此，他不知道周允狞此刻盯着他的目光逐渐深幽。 第10章 噗通……噗通…… 高震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脑海中那个不起眼的角落红光狂闪，高震闭上眼拉开数据面板的那一刻着实吓了一跳—— 好感度：520+1 好感度：521 竟然停在这个数字。 高震严重怀疑小统子故意的。 不过，截止到目前为止，九殿下又给他贡献了521点小电电，怎么说呢—— 好吧，我爱你小电电。 高震立刻开始使用： 消耗500点好感度，提升人品值。 消耗40人品值，提升生命电量。 一通操作后，他的数据又有了新的变化：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30% 人品值：35 好感度：21 注意1：检测到当前电量太低，请尽快消耗人品值提高电量，避免猝死。 注意2：【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11%】 生命电量终于提到了30%，高震明显感觉从心尖淌出一股暖流融进四肢百骸，筋骨像被拉过一样悄悄舒展开来，虽然只有一点，但之前那种绵软无力的状态也有所改善。 他开始搬木头，一直搬一直在搬，直到把所有木头搬完，也没像之前那么容易出汗，能明显感觉到手上有了力气。 高震很高兴，不止因自己身体上的变化，还因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终于拱上了两位数，证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九殿下的心理状态终于开始慢慢好转。 不过只有11%，还需继续努力。 从西屋出来，高震看着九殿下把十个‘井’字形上口小下口大的梯形木架拼成了两架梯子，每一架都刚好和墙一样高，暗暗惊讶，好惊人的判断力。九殿下的眼神也太好了吧，也没见他去量过墙的高度，竟然做得这么合适。 不过：“殿下，我看刚才那木头足有半丈长，直接做成梯子不好吗？为什么还要锯开，做成这么短的？” “凌丙偶尔会来，大的不好藏，这种小的塞在床底下还能当支架。”九殿下此刻的眼神像退潮的海，刚才那幽深翻腾的波涛已经退去，只剩烛火般的温暖将高震笼罩其中，他道：“咱们要做的事，总不好让外人知道。” 高震点点头，深以为然。 要是让那些太监知道他们在冷宫里不愁吃喝了，指不定又该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总之他们就是不想看九殿下过舒坦日子。 拼好的两架梯子暂时放在西屋。 高震好奇地问周允狞：“殿下，你之前去拾柴都不用梯子吗？” “嗯。我一个人用不到。”九殿下说完，便招呼高震：“跟我来。” 高震跟着周允狞进了北屋。他见九殿下拉开了衣柜，猜到是给自己找合身的衣服。不过，他更好奇的是柜子顶格里的那一排书，就问：“殿下平时爱看什么书？” “我想学医术。”九殿下坦诚道：“在宫里生存，不懂医术很难安身立命。” 高震想象不出九殿下都经历了什么才得出这种结论，不过，他笑道：“殿下，我父亲是前太医正高正旗，我从六岁起就在族中学习医理辨识药材，虽然医术算不上高明，但基本的知识我都记得。” “这样啊，”九殿下很是意外，笑了，说：“那以后，就由阿震来教我吧？” “殿下说笑了，我哪里能——” 高震的嘴唇被一根手指按住了，他诧异抬眸，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 “阿震师父？有点怪，”九殿下打断了高震的自谦，边按着高震的唇边说：“叫你阿震小师傅，怎么样？” 好吧，只要你高兴。 高震连忙点头。唇上的手指撤了回去，九殿下继续翻柜子。 高震抬手覆在唇上，总觉得嘴唇有点热，有点痒。 九殿下微微前倾，手在柜子里翻。他记得有一套他十五岁时的衣服，高震应该能穿。他的衣服本也不多，翻了没两下就找到了。 一件水蓝色的袍子。 这是五年前宁妃绞尽脑汁走关系为他赶制的生辰贺礼。他记得那年四月初一，天空特别蓝，就像这件袍子的颜色，十分漂亮。他收到袍子时特别喜欢，一直也舍不得穿，想着等到入冬，等到过新年时再穿。结果，那年他进入发育期，个子拔地而起，等到冬天想穿时，袍子已经哪哪都不合适了。 第12章 他还因此郁闷了好久。 衣服洗得很干净，也叠得很整齐，看着有些旧其实根本就没怎么穿过。 “穿上试试。”九殿下将衣服递给高震，眼神温和。 “谢殿下。”高震接过衣服，九殿下轻轻‘嗯’一声，便拉开门出去了。 西屋隐约传出敲凿的声音。高震有点好奇九殿下又在干什么，便连忙换好衣服跑了出去。这件袍子穿在身上好轻，一开始贴在皮肤上有点凉，但几息过后，高震就感觉到了温暖的包裹，也不知是什么料子，比现代那些收智商税的高科技保暖内衣可暖和多了。 “殿下！”高震推开西屋的门，一眼就看到九殿下正给两个梯子腿上凿洞装木板，“装它干什么？” “之前下过雨，地上都是泥。这木板可以卸下来烧了。” “毁尸灭迹。”高震笑道。 “对。”九殿下这才回过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翻，点点头：“很好。” “这袍子好暖和。”高震笑道：“还很轻。我从没见过这种料子。” 九殿下道：“这是用火浣的毛和蚕丝织成的布。保暖也防火，我穿不上了，你喜欢就送你吧。” 高震没有客气，笑眯眯道：“谢殿下。” …… 趁天还没全黑，九殿下拿着梯子和麻绳，带着高震来到了墙边。 他说：“一会儿等天全黑下来，再挪一架梯子过去，咱们翻墙尽量不弄出动静。” 高震用力点头，问：“这边没有巡逻的侍卫吗？” “有。不过，马上就到他们放饭的时候了，没人会来这边。咱们有将近两个时辰，足够了。” “好。我都听殿下的。”高震说。 墙下的泥土是湿的，高震边立梯子边感慨九殿下的高明，要没有底下这块木板，梯子腿一定会陷入湿土立，戳出两个坑。很容易被人发现，留下把柄。哪儿像现在，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先上来。” 九殿下招呼高震爬上墙头。 两人各露了半张脸，趴在墙头上往外看。 “咦？”高震惊讶道：“这不是间院子吗？里面没人住？” 九殿下道：“这是中转站。”他抬手指向隔壁院子西面的院墙：“翻过那面墙才是金轱辘。今天咱们能多捡就多捡，先放这间空院存着，之后慢慢再往这边挪。” “好。” 高震突然有点兴奋，感觉好刺激。 九殿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拍了高震肩膀一下，说：“去拿手套。” 高震笑着跑了回去，心里暖暖的，九殿下真得好细心啊，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也一点一点被他吸引着。 因为生命电量提升了，高震来回跑得飞快，竟也没大喘气。他在心里暗暗得意体力大有长进，准备今晚在九殿下面前好好表现一翻，证明自己干活也很厉害。 早春的夜晚来得很快。 九殿下掐着时辰赶在皇宫掌灯前，把一架梯子挪到了空院里。他悄无声息地翻了过去，高震紧随其后。他扶着高震稳稳落地，才重新爬到墙上把自家院里的梯子顺过来，一手拎着一架梯子，直奔西边那面墙。 重新立好梯子，他对高震说：“一会儿我先去挑木头，你在这儿接应。” “殿下我想和你一起去。”高震觉着自己的力量既然提升了，那就不可能看着九殿下一个人又把最累的活儿全包了，留下轻松的给自己。他要和九殿下一起分担，虽然现在这具身体是个哥儿，但他不想给九殿下留下娇气的印象。 但他又怕九殿下看出他的心思不同意他跟着，就说：“我想看看金轱辘。” “唔，”九殿下没有马上答应他，而是想了几息，才道：“也行，不过你别离我太远。” “好。” 两架梯子分别立在墙两边，高震和九殿下悄无声息地翻了过去。 皇宫的灯渐次亮起，月亮也穿过东面天际的云层，现出了银亮的圆盘。 第11章 看着眼前这一幕，高震终于明白为什么九殿下会管这个地方叫金轱辘了。 远方的灯火当然照不到这里，天上的月光勉强借用，高震看到了一个像游乐场摩天轮那么大的圆形框架被扔在这片空地上，框架刷着金色的漆，在这一整片空地上非常显眼，远远看去确实很像一个巨大的车轱辘。但，哪有这么大的车轱辘？ “那是什么？”高震小声问九殿下。 九殿下道：“二十年前，南蛮进贡了一个马戏团，当时就是用这东西做戏法。” 原来是道具，高震又问：“后来马戏团散了？” “不，是谋反，全杀了。”九殿下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听母妃提过。”他边说边握住了高震的手：“跟我来。” 月光微熙，偌大的空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床帷幔纱、桌椅板凳、柜镜匣妆、锅碗瓢盆、瓶碟盏洗、纸墨笔砚…… 但凡生活中能用到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不过都是别人不要的、破的、旧的，要不然就是死人生前用过的被认为不吉利的东西。 它们在这儿堆成一座小山又一座小山，也不知多少年没人清理过了。 高震诧异道：“这地方没人管吗？就这么扔着，不怕沤烂发臭？” 九殿下道：“等御膳房的人选出能当柴烧的木料，剩下的会有人定期清理。” “那清理的人肯定经常偷懒，不然怎会积这么多？” 九殿下默然不语，似是想起了什么。 高震心想，没想到皇宫还有这种地方，对他来说倒是挺好，以后系统再发奖励，他就趁到这儿捡东西的时候领，那就可以光明正大说是捡的，再也不用绞尽脑汁想理由了。 还有，之前吃小药丸剩下的那个漂亮的白玉瓶，今晚过后也可以拿出来了，那么大一块玉，想来应该也值不少钱吧？高震要把它送给九殿下，他想哄殿下开心。 两人手牵着手在黑影中穿梭。 “这里，南墙和西墙上各有一道门。”九殿下小声对高震说。 “干什么用的？”高震也小声问。 “西面是宫道。南面是御膳房。宫里人来这儿扔东西基本都是走西面那道门，御膳房的一些木柴堆在南墙。”九殿下说完，又嘱咐高震：“你如果看到有用的东西，就先捡出来放到一边，一会儿统一搬到梯子那边的墙下。”他说完就松开了高震的手。 “好。” 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月光虽然极弱，但聊胜于无，高震四下查看，很快就锁定了一物，连忙小声喊：“殿下。” 九殿下本来走在前面，听见他的声音也凑了过来，就见高震正扒拉一堆旧家具，似乎在刨一个两尺长的箱子。 九殿下顺手帮高震刨了出来，问：“要这个干嘛？” “殿下，你忘了吗？孵蛋呀！”高震显得很兴奋，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也语速轻快，道：“这是个小箱子，还带盖子，大小也正合适。不过，就是有点重，不知里面是什么……” 九殿下掀开了盖子，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高震伸手抓了一把，竟然是大米？！ 九殿下无奈道：“可惜了，霉米不能吃。” “那可不一定。我有办法，殿下。”高震信心满满，把盖子重新扣好，放到了一边，又凑到九殿下耳边小声提醒：“咱们还需要棉花，棉被。我想去那边看看？”他指着不远处那一堆破旧的拔步床。 “跟我来。” 九殿下拉着他的手，在阴影的掩护下向那堆床靠近。 “还真有诶！” 高震惊讶地看着那些被夹在床堆里的被褥，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全都黑不溜秋的，也不知在这儿经历了多少个风雨日夜，会不会已经糟透了，一摸就化成灰了呀？ 于是，他就摸了摸，没有灰，是潮湿而强韧的触感，还能用。他立刻对九殿下说：“殿下帮我弄出来吧。” 九殿下想说什么，但看高震期待的眼神，最终只抿了下唇。他与高震合力小心地挪动这些床，竟然真没发出什么声音就把几条棉被给揪了出来。 他见高震要抱那些被子，连忙抢了过去，打了手势示意高震在原地等。九殿下屏住呼吸，飞快冲到梯子前，直接踩着梯子上墙，将那些被子扔了过去。 被子脱手，九殿下也如脱力似得，弯下腰，大口呼吸。原来他之前一直憋着气。 高震远远看着这一幕，非常担心九殿下，等人回来立刻问：“殿下那些被子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不让我碰？” “太臭了，你被熏病怎么办？” “那你被熏病，我又该怎么办？” 九殿下没言语。 高震看着他，眼圈却渐渐红了。九殿下总是这样，细心体贴地替别人着想，却往往忽略他自己。高震心口又堵又疼，他转身往前跑去。 然而，他跑了没几步，手臂便被一股大力钳住，紧接着他被猛拽向后，跌进了一个胸膛。这个胸膛很宽，却没有肉，到处都是突兀的骨头，有些硌，却很暖。 第13章 “阿震。” 九殿下的声音自高震的耳边响起，他的脸几乎贴着他的侧颈，气息喷洒在皮肤上，灼热、滚烫。高震整个人僵着，一动也不敢动。 “阿震。” 九殿下又叫了一声，他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月亮又钻进了云层，四外突然暗下来。 高震的腰被九殿下揽着，他靠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僵着，触觉却越发清晰。他清晰地察觉到揽在自己腰上的那条手臂似乎在极力克制却仍然越箍越紧，像蓄势待发的箭与弦，稍有不测就有可能利箭飞驰，免不了要伤了谁。 高震越发不敢动。他突然想到，九殿下这些年积压下来的，或许不是残酷的毒打悲伤的回忆，而是没有机会出鞘的利刃。 他压着这把利刃，于是，忍耐就成了常态。 此刻，高震清晰地感觉到九殿下平静外表下翻腾的情绪。当他不再收敛，那另一条手臂也无声无息地缠缚上来。高震背靠着他，整个人都被他的身形覆住，像要被他揉进胸膛里。 高震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响若擂鼓，他小声喊：“殿下？” 这一声如一粒石子落入镜湖，荡起的虽不是惊涛骇浪却也足够唤回某些人的理智，九殿下如梦初醒，猛然松手，背过身去，鼻腔内不知不觉又被灌满了牡丹花香，好险！ 他单手叉腰大口呼吸。这花香惑人神志，他差一点就着了道。 高震感觉非常不对劲儿，这具哥儿的身体忽然变得很热，又像刚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似得，绵软无力，瘫在地上。虽然他也觉得九殿下刚才的状态有些异常，但他动惮不得，没法前去查看。 早春的夜晚，空气中尽是两人呼出的一团团白气。气温在降，两人的心却在同时升温。 直到月亮再次钻出云层，九殿下才猛然发现高震竟然跌在地上，他连忙把人扶了起来，紧张地问：“怎么了？是我刚刚弄疼你了吗？” “没、没有！”高震连忙摇头，道：“我就是有点缺氧，一时站不住。” 这么说是不是显得自己太废物了？高震连忙找补，道：“早上被那些太监气得。”也不是很高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高震内心抓狂，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笑，紧接着一只粗糙的大手落在他的头顶，九殿下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确实，他们太气人了。” “……” 高震低着头，显得很乖，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一会儿，四下只有稀薄的风声。 “继续吗？”九殿下问。 “好。” 说完高震才想起，自己闹着要跟来可不是为了表现自己有多柔弱，他明明是要展示自己很能干很有力量。侍卫们巡逻不会过来的安全时间一共就两个时辰，4个小时而已，可不能再这么浪费了。 于是，高震一把抓住脑袋上那只手，拽起来就走，甚至催促：“殿下咱们得抓紧时间呀，还一根柴都没捡呢！去哪儿？” 粗糙的大手反握住柔软的小手，高震抬眸的刹那，一眼看到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眸中，此刻溢满温柔。 第12章 被九殿下这么看着，高震总觉得那双眼像要把他吸进去。 他连忙低下头，耳膜震响，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说：“低洼的地方会积水，木头泡过水后是不是更好烧？” “泡过水的木头不容易出碳，咱们冬天恐怕会挨冻。”九殿下的声音不疾不徐，视线始终注视着高震。 “那殿下之前都是在哪儿捡？” 高震突然歪着头看过来，那样子实在可爱，九殿下抬手想捏他的脸，却半路收回，垂在身侧，只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指腹间粗糙的触觉令他只能在心中无声叹气。 “靠近南墙那里。要去吗？”他问。 高震点点头，两人一同往南边走去。 南边一墙之隔就是御膳房，太监们会把小而碎的木头扔在这里，是为了方便御膳房的人挑选柴火。当然，也方便了九殿下。 捡这些木头没什么技术，两人专挑小的，以不超过坑灶的高度为佳。大概也就半个时辰，他们就在梯子旁的空地上码了半墙高的小木条。 “差不多了。”九殿下说：“你翻过去，我递给你，把这些都先放空院里。” 高震应着，动作麻利地翻到了墙那边，他站在梯子上突然想确认一下今晚的表现，便压低声音问：“殿下，我是不是很能干呀？” “很厉害。”九殿下把手里的木条递给他，又嘱咐：“放另一边，别碰那些被子。” “好。” 听九殿下一句夸，高震特别高兴，干劲也更足了，竟然一口气把对面的木头全都搬了过来，把最后一抱码好，高震又飞快登上梯子，把手伸了过去，小声喊：“殿下，来。” 手套突然被抽走，握上来的是一双粗糙的大手。 高震愣了下，随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没躲没避，任凭九殿下握着他的手，还小声问：“殿下你累了？” “不累。你呢？” “我也不累。我还能再干一会儿。”高震说完就看到了九殿下微微上翘的唇角。 他站在梯子上居高临下，原来在这个角度去看，九殿下眼中那片星辰只会更亮，也更动人。 高震怔怔望着九殿下，不再害怕那半张疤痕壑壑的脸。 “等我。”九殿下留下这句后，拿起地上那捆绳子，往南边走去。 高震应了一声，乖乖坐在梯子上等。他双手托腮，望着天上的星月，心里想着九殿下，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一双映满星辰的眼睛。高震渐渐入了迷。因此，他并不知道九殿下是盯上了堆在御膳房院墙外的那堆果木。 如果没有大食盒里那么多肉，也没有高震，周允狞恐怕不会打这些果木的注意。但现在不同，他想让高震吃点好的，他知道那些肉用果木烤会更好吃。 脑子里想着这些的时候周允狞已经来到了木堆前。 院墙那边有微弱的灯火，还传来了饭食的香气。 难道有人？ 周允狞忙屏息，停步。他警觉性很高，此刻察觉不对，立即蹲下不动了。 四下变得极其安静。 周允狞甚至听见墙那边传来咕嘟咕嘟煮东西的声音。 夜色如黑水从四面八方冲来，将人淹没。静寂如影随形，周允狞等了一会儿，墙那边除了煮东西的声音依旧不见任何其它动静，他才缓慢蹭着地面向那堆果木靠近，等距离足够近，伸手就能勾到木棍，他立刻把绳子在地上摊开，一根一根拿着果木放在绳子上，他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然而对面却突然有人重重咳了一声，像是故意在提醒谁。 拿着果木的手僵在半空。 周允狞听见墙那边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声：“咦，是徐伯父啊？您怎么回来啦？” 竟然真有人？！ 他立刻屏住了呼吸。 “唉，别提了。过两天春祭大典，南蛮使者要来，掌事说上面要求加上南蛮菜色，时间太赶了，人手不够，我们这些休沐的全都被叫回来了。” 哑声男人笑了笑，说：“南蛮和咱们大周可有近二十年没走动了吧？今年怎么又联上了？” “谁知道，”徐伯叹息：“当年南蛮进贡的马戏团密谋造反，先帝可是下过诏‘永决来往’，偏偏就今年复联，虽不知何意，但我听人说南蛮有秘术可治龙伤。” 哑声男人道：“似乎是有这个说法。不过，是秘术还是邪术，有待榷证。” “陛下的龙伤若能痊愈，于大周确是幸事，就怕南蛮狼子野心，借着治伤的幌子再兴事端。唉，这帮蛮人一来，御膳房又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了，我也别想出宫了。” “那不正好？咱们做个伴。”哑声男子温和道。 “小何太医见笑了，我哪里能跟你比哟。你这一天少说得七八个时辰吧？熬了这么久就为得这么点药膳，太后娘娘要是知道你这么辛苦定会重赏你的。” 何太医叹了口气，道：“有柳师在，就算有赏又哪里轮得到我？不过，若是这药膳能为大周换来一位皇子，我就是再辛苦也值了。” 听到这话，周允狞眉头紧皱，似乎猜到了某种可能。 果然，徐伯四下张望确定没人，便小声问：“我听说，你这药膳是往冷宫送的？” “你怎么知道？”何太医诧异道。 徐伯说：“有人看到你亲手把药膳交给珠公公和担公公，那两位不是专给冷宫送饭的吗？” “哦。”何太医没有否认，只道：“冷宫这事关系到皇家根基，徐伯就算是知道了，也千万莫要再与其它人说。” “这我当然清楚。若非我和你父亲这层关系，我又怎敢到你面前来问这些。”徐伯叹道：“只是那哥儿先前不是与你定下婚约？如今这情形……又怎能让你亲手熬药膳与他吃？这不是摆明羞辱人吗？” 第14章 周允狞：！ 竟还有这样的事？阿震竟然定过亲？ “伯父慎言。”何太医的语气透出了几分凛然，道：“我不过奉命熬药，仅此而已。” “你不说我也知道，”徐伯长叹一声，道：“我听你父亲之前说过，这门婚事还是你那老师给牵线搭桥的，如今那哥儿因家里的事被送给冷宫里那位做了贱奴，就算能怀上……恐怕也没有活路……” 不知不觉间周允狞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墙那面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依稀听见，徐伯在说：“可叹冷宫里那位了。这孩子要是生下来，恐怕也——” “伯父慎言，莫再说了。” …… 高震坐在梯子上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九殿下回来。他背回来一大捆圆滚滚的木棍，高震好奇想接过来，然而伸出去的手却被九殿下握住，他说：“先下去。” 高震乖乖退了下去，九殿下利落地翻过墙，他先放下那捆果木，又把梯子拽过来，期间他没说一句话，像有什么心事。 “殿下，你是不舒服吗？还是累了？”高震看出周允狞状态不对，但他并不知道原因。 第13章 九殿下的沉默令高震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后退，九殿下却突然看过来，视线在他后退的脚上扫过。 高震：…… “殿下，你怎么了？” “唔……” 九殿下闭上眼睛，似乎陷在某种情绪中。 “殿下？”他又小声唤他。 九殿下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眼底映出了高震的影子，但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眸中却不见了暖光。之后，那双眼扫过高震的脸，同时也向后退了一步。 高震心口微震，裹在心头的那层暖膜一但撤去，反倒显得早春夜里格外凉。 高震蜷起手指，缩进掌心。 他依旧望着九殿下，那人却已转过了身。 九殿下看着无尽的黑暗，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这背影实在太过寂寥，高震光看着，都觉得心疼。 片刻后，九殿下说：“你先回去。这些被子太脏，不知要洗到什么时候，你先睡，不用等我。”他说完便抱起那些被子向院中那口水井走去，眼皮垂下来，盖住了那些不愿被人察知的情绪。 高震盯着九殿下的背影胸口抽痛，眼角发热。 怎么了九殿下，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那么孤寂的背影，光是看，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感，好像他随时有可能融进漆黑的夜色中，再也不出来了。 好强的窒息感！ 高震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九殿下…… 高震疼得心快碎了，眼泪顺着眼角安静地滚落。 突然，脑中红光炸闪—— 好感度+1 好感度+1 好感度+1 …… “？！” 咦，怎么回事？！ 高震抹了把眼泪，猛然向九殿下看去，那人正弯腰从水井中打上一桶水，倒进旁边一只破旧的木浴桶里。这个院子没有水缸，水井旁也只有一只破旧的木质浴桶。 此时，待洗的被子都被九殿下给扔进了大浴桶中，他正面无表情地拎着木桶往里面倒水。 侧颜的疤痕在这漆黑的夜晚越发显得狰狞，如果高震脑中没有这一串串红光爆炸的话，他或许从此再也没有勇气直视这半张疤痕壑壑的脸了。 所以，他摆出这么一副冷淡的样子，却想我想得要疯了吗？ 高震抹了把眼泪，想哭又想笑。 这个人真是的。 明明表现得那么冷淡，还让他一个人回去，谁知道他心里竟然这么热烈，给他贡献了这场宛如烟花雨般的好感度大爆炸…… 高震鼻子发酸，眼角再度发热，很快水光就糊了视野。他连忙揉揉眼，再度向九殿下看去。 月光撒在九殿下的背上，给这极高极瘦的男子镀上一层寂寥的银芒，明明骨架那么大，该养出一副魁伟身姿，却偏偏吃不饱……却偏偏还老想照顾其它人。 高震心疼得吸了下鼻子，就是这样的九殿下，此刻一边赶他走，一边疯狂地想着他。 高震又忙打开任务面板，果然【温暖他的心】进度悄悄拱到了12%。 高震破涕为笑，这一刻，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什么走不走的，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飞快向九殿下跑了过去，他扑在他的背上，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殿下。”高震吸着鼻子，泪水浸湿了眼角。 九殿下提着半桶水，被高震抱住的那一瞬，牡丹花香疾袭而来。他手上动作顿住，随即闭眼，单手握住高震的手腕，将人拉开，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深吸一口气，道：“你听我说。” “嗯。”高震连忙擦了两下眼泪，点着头，道：“殿下请讲。” “阿震，从今日起你便做我的侍从吧，我会上表，让皇帝免除你的奴籍。” “……” 高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怔怔看着九殿下。那个高大却极瘦的人此时垂直眼睫，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中那片明亮的星辰，他伪装得极好，看不出一丝情绪，然而，此刻在高震脑海中宛如火山喷发般的好感度还是暴露了九殿下此刻绝不平静的内心。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之前两人一起拾柴都还好好的，怎么九殿下单独行动了一次回来后就变成了这样呢？难道问题就出在他单独行动期间？他不就是去御膳房外墙那里拾柴了么？难道遇到了什么人？应该不会吧，如果遇到人了，肯定会闹出动静，不可能这么安安静静地回来。 如果没有遇到人，那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与自己有关，所以九殿下才会想要替自己免除奴籍。 正这么想，高震脑中突然又冒出一个弹窗【是否消耗10人品值领取[隐藏……任务]】，高震果断选择领取，数据面板自动弹出来：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31% 人品值：25 好感度：666+1+1+1+1+1…… 注意1：检测到当前电量太低，请尽快消耗人品值提高电量，避免猝死。 注意2：【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12%】 注意3：【隐藏……任务】提示：请尽快与线索人物接触【人物卡：何术荣】 高震点开人物卡，刚看了一行就直接两眼一黑，这任务还真是够隐藏的，神尼玛的婚约对象啊，原主记忆里怎么没有呢？ 刚这么想，记忆便如潮水般涌上来。 高震怒，这也能行？还待临时补充的？ 弹窗【隐藏……任务进度1%】恭喜您找回部分丢失的记忆。 原来是失忆了。 等高震看完何术荣的人物卡，才终于弄明白原主为什么会失忆，也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穿过来。 因为何术荣，他们有婚约，当原主得知自己将被送进冷宫给九皇子当教习哥儿时，与何术荣约定要一起逃走。 可惜他被太监抓住，没能赶往约定地点。他心如死灰，亲手用银针截断了自己的经脉，经脉逐渐闭塞，记忆也像被封印了，一点点从他的脑海中淡去，直到咽气，人都没抬进冷宫就死在了半路。 而后，高震穿过来，接替了他。 何家也是中医世家，但与擅长行针切脉的高家不同，他们专攻药膳。何术荣的母舅家在京城开酒楼，何家父子在太医院供职。至于这门婚约则是由柳尚铭太医牵线促成，两家都很满意，但那时高震的父亲还是太医正。 何术荣对原主非常殷勤，一月里至少有四、五次会带着自己亲手炖的药膳去看望原主。每年上元节和乞巧节两人还会悄悄偷跑出去约会，可以说感情非常稳定。 谁也没想到，去年腊月突然有人密告太医正高正旗也参与了废后案，还说那名妃子之所以会流产，就是他在行针时动了手脚。不知皇帝是怎么想到，竟然查都没查就直接派御林军抄没了高家，所有男丁全被流放南僵，女眷和哥儿都被关押进了京城大牢，贬为奴籍，听后发落。 直到前几日，高震被送进冷宫，人们才发现事情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对劲，但谁也不敢说。甚至没人会多提一个字，毕竟高家已衰，而皇上还是皇上。 高震怒怒的。看完何术荣的人物卡，他更加痛恨万恶的封建社会，也更加痛恨这座吃人的皇宫。而这份怒意，尽管他闭着眼睛，也清晰地传递了出去，至少一直也没等到他答复的九殿下明显察觉到了他的愤怒。 “为什么生气？”九殿下问：“难道比起侍从，你更想当我的教习哥儿？” 第14章 “？” 高震推出系统界面，却很茫然。九殿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周允狞望着高震，从那份茫然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立刻转移话题，问：“你在生什么气？” 第15章 原来是在问这件事，高震说：“我一想到皇帝可能会欺负殿下，就忍不住……”他这是非常委婉地对‘九殿下想给皇帝上书’一事表达出了忧虑。因为以他对原文的了解，这事肯定没戏。 “所以，你不希望我上书？”九殿下依旧是只抓关键点，且问得非常犀利。 “嗯。”高震很坦率地承认了，说：“我只想安安分分地侍奉殿下。” ——不想看到殿下因为我的事，受一丁点委屈——当然这话高震没有说出口，因为说出来后，很可能伤到九殿下的自尊。 然而，九殿下却说：“这件事我有把握。” 高震没有问他的把握是什么，因为他很清楚九殿下一定会以牺牲自我为前提去跟皇帝谈条件，这是高震绝对不愿看到的。 所以，高震坚决道：“还请殿下不要上书。” 周允狞：“……” 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只因高震这话就像在明明白白地告知他，‘比起侍从，我更愿意当你的教习哥儿。’ 他深深看了他一眼，沉默着转身继续打水。 高震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了，悄悄松了口气。 他想着把那个孵蛋用的箱子拿过来刷干净，刚转身就听见九殿下问：“你入宫前可有婚约？” 高震一惊，随即恍然，难怪系统着急忙慌地弄了个隐藏任务·人物卡出来，原来在这儿等着呢！系统是知道九殿下接下来会问这个问题，所以提前给他发布了任何和人物卡？！ 因为‘系统任务的干扰’高震完全没往‘九殿下可能听谁说起了他的婚约’这个方向思考，此时，他见殿下问起，就没打算隐瞒，坦率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本不是我能做主的事。但现在，我很清楚，侍奉殿下才是我的分内事。” 良久的沉默，成了今夜的底色。 周允狞心口发堵，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明明高震已经这么坦荡了，难道他还有什么不满的么？ 高震垂着眼皮，内心忐忑。今晚殿下沉默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难道他说错了什么话，惹殿下不快了？ 半晌，高震终于听见九殿下淡淡‘嗯’了一声，道：“也好。就这样吧。” 这是不再追究了？高震望着九殿下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莫名觉得自己心虚得完全没有道理。脑海中的红光不知什么时候停的，好感值停在了999点。 高震抿着唇，一秒都没耽误，立刻就用掉了。 消耗990好感值提升人品值。 消耗90人品值提升生命电量。 高震的数据又有了新变化：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40% 人品值：34 好感度：9 注意1：检测到当前电量太低，请尽快消耗人品值提高电量，避免猝死。 注意2：【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12%】 注意3：【[隐藏……任务]进度1%】提示：请尽快与线索人物接触【人物卡：何术荣】 生命电量直接提升了10%，这次高震明显感觉身体在微微发热，像浸泡在温泉水中，冲刷掉了一身疲惫。身体好轻，走路带风。 趁着状态好，高震也不耽误，小跑到墙根儿捡起那个准备孵蛋用的箱子，双手抱着往回走。 箱子里有半箱发霉的大米，很沉。高震哪怕电量提升到了40%，抱起来还是有些吃力，他走得不太稳，这院子的地面又不像他们那院被九殿下修理得平平整整。 院子里到处都是坑洼，加之天黑看不太清楚，高震走了没多远，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前扑去，若是摔倒，他会整个人扑在箱子上，绝对被磕个半死，关键时刻，高震听见一声明显的叹息，紧接着，手上一轻，箱子被人夺走，他扑在一条抬起的大腿上。 “既然没有力气，”九殿下无奈道：“这么重的东西你就该叫我，不要逞强。” “啊，谢殿下。” 高震连忙站直，刚刚抱住了九殿下的大腿，总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连说话都打了个磕：“那个、殿下，这些米怎么处理？” 九殿下抬眸，狐疑地看着他：“你之前不是说有办法么？” “我是想高温烘烤后，再晾晒。”高震挠了下脸，为难道：“问题是把它们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哪儿，早知道我就该再捡个麻袋回来。” 高震明显感觉到九殿下的话比来金轱辘之前少了很多，这次，他依旧未发一言，解开外袍脱下，铺在地上。那一箱子米都被他倒在了外袍上。 高震看着九殿下只着单衣的上半身，心疼道：“殿下您不冷吗？” “无妨。” 高震连忙从他手里接过空箱子，道：“殿下我来刷洗！” 九殿下顺手从井里打上一桶水，放到了高震面前。 “殿下？” 九殿下只看了他一眼，便用袍子裹了米，抱着走进那几间门窗都破破烂烂的房子里。 高震看着九殿下的背影，心头一阵酸涩。 他至今也不知道九殿下单独离开的那一小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九殿下这般寂寞的样子，他真心难过。 想哭。 高震揉眼睛，只恨今晚自己太感性。可是，如果有一个人总是在你想要做什么之前帮你一把，难道你就能铁石心肠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比如现在—— 他要刷洗箱子，九殿下就为他打好了水，如此体贴细致，只令高震越发想回报他了。 九殿下…… 高震垂下眼睫，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去御膳房那面墙外调查一翻，他想知道是什么让九殿下的心情变得这么差。 这间空院的布局和九殿下住的那院一样。也是三间北屋外加东西各两间配房。只不过这里窗门腐烂，明显年久失修，白天看着都挺吓人，更别提晚上了。 高震见九殿下进了东屋半天没出来，箱子刷了一半已坐不住，拎起来就找了过去。 ‘刷刷、刷刷’ 高震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这明显的怪声，他立刻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殿下！”高震小声喊：“我有点害怕！” 怪声停了，脚步声响起，一个极高却又极瘦的身影出现在东屋门口。 “怕什么？”那人问。 “刚刚有刷刷的怪声，”高震边说边连忙向九殿下靠了过去，一手拎着箱子，一手勾住了九殿下一条手臂，战战兢兢道：“现在那声音停了，你刚才听见了么？” 被勾住的手臂微微僵硬，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九殿下没有开口，他此刻正被牡丹花香围剿。 然而，高震也愣住了。 因为他脑中的红光再度爆炸—— 好感度+1 好感度+1 好感度+1 …… “殿、殿下？” 高震惊讶极了，他抬头去看九殿下，那人竟摆出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可是、可是此刻疯狂暴涨的好感值却完全出卖了他。 高震：…… 他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跟我来。”九殿下边说边拉着高震的胳膊，把他拽进了东屋。 高震看到了极其微弱的火光，位置和他们那院的东屋一样，在墙角有个土坑灶，土坑灶上蹲着一口大锅，区别是这口锅缺了三块牙。 火光是从锅底冒出来的，似乎只烧着一根柴。锅里是米，袍子摊开在锅边的地上。锅沿上搭着一把秸秆做成的小扫。 九殿下把高震拉进屋后，就又蹲下，拿起那把小扫，滑动锅里的米。 刷刷、刷刷。 声音再度响起，这回高震不怕了。 他凑上前，一把握住九殿下的手：“殿下，我来。” 脑中红光又炸了，眼前的人也再度僵住了。 第15章 柔软的小手覆上消瘦的手背，也能引起心尖的悸动，这对周允狞来说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似乎高震每碰他一下，那牡丹花的香气就如长鞭一般缠上来，妄图支配他的神志。 花香在周允狞的鼻腔和胸腔内肆虐，他昏昏沉沉地想，你说要做教习哥儿，那我—— 停！ 静心咒，五倍。 周允狞闭眼，一不小心就被熏得昏了头。 怎么能败给这花香？！ 他飞快将自己的手从高震柔软的小手下撤出来，转身去了外面。 这屋里太热了，明明就烧了一根柴，真是的。 “殿——” 高震怔怔地望着九殿下‘绝然’的背影，脑中好感值突然火山喷发—— +1+1+1…… +1+1+1+1…… +1+1+1+1+1…… …… 难道说，九殿下这么避着我不是讨厌我，而是在害羞？ 不、太、可、能！ 高震猛摇头。 可是，就摸了一下手，之前也不是没摸过，他那时怎么没这么大反应？偏偏今天就这样反常？ 第16章 在高震的印象中，九殿下并不是一个被他碰一下就会害羞的人。印象中，九殿下更随性，也更坦率。但现在，九殿下却变了。他表面冷淡，内心完全不同。 高震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引发了这种变化。 他思来想去，不得其解。 高震叹口气，与其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也想不明白，不如找机会直接问清楚。其实，不问也没什么，有这么多好感值足以证明九殿下有多喜欢他。 没事的，殿下不想说，我就不强迫他说。他心里有我，我也只要守着殿下就好了。高震在心里默默念叨。 不过，有机会的话，他还是得去一次御膳房的南墙。九殿下单独去了一次回来就变成了这样，说明那里一定存在着什么东西影响了他。 片刻后，院子里响起了水面轻晃的撞击声，高震知道是九殿下在洗那些被子了。 他也专注做起了手边的事。 炒霉米他之所以会，也是因穿书前曾短暂在养鸡场打工时，做过相同的工作。这些米就算炒完、晒干，也需要再煮熟才能用来喂鸡。估计够十只鸡吃两个月了。 之后要喂什么高震并不发愁。因为春天会有很多野草野菜，冷宫又有很多空院子，足够他们挖一阵子。当然，这冷宫里每日一餐，饿肚子的大有人在，少不了春天也会挖点野菜吃。不过，没关系，系统奖励的大食盒里还有各种各样的种子，这个空院子足有一亩多地，随便种点什么就够吃的。 高震干活本就很麻利，加上又想赶紧把活干完去帮九殿下，那点米很快就被他给炒好了，平整地摊在袍子上。柴火没烧完，高震抓了把土盖灭了火苗。凉透的碳可以存起来，留着过冬用。没办法，在冷宫这个没人在意的角落里生存，想得不够周全就只能忍冻挨饿。 东屋的门歪歪扭扭敞开着，高震直接走了出去。 月上中天，月光散在院子里，冷清，幽静。九殿下正将那些洗出一点摸样的棉被从大木桶里往外捞。高震见此，连忙上去帮忙。 “殿下。”高震捞起水中的半截被子，道：“两个人一起，容易拧干。” “米炒好了？” “嗯。” 高震暗暗观察着九殿下，从脸上看不出他的心路历程。不过，高震注意到九殿下此刻的目光中恢复了些许往日的温和，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高震就把自己准备用那些米喂鸡的打算告诉了九殿下，还问：“殿下，第一回，打算孵多少？” “十枚。”九殿下道：“那些米不是刚好能喂两个月。再说，也不一定都能破壳吧？” 高震道：“如果我们操作正确，应该没问题。最主要是得保证温度、湿度和及时翻面。不过，这些棉被要完全晾干也得好几天，那时天气也更暖和些，成功的概率会更高。” 事实证明九殿下真的特别会抓重点，他听完高震的话，略思索，便道：“要恒温，就用碳烘着吧，两旬的话，我们的碳还耗得起。” “如果放咱们那院儿的厨房呢？”高震提议，“反正也要做饭的。木碳能省一点是一点。好不容易攒的。” 九殿下却摇摇头：“凌丙不知道我会开锁。那院的东屋在他看来都该是锁着的，西屋应该堆满了杂物。咱们那院不能放，放这儿，就东屋。我回头收拾出来。” “我来收拾吧，殿下。” “你把这些被子洗完，就回去睡觉。我一会儿还要再去趟金轱辘。” 高震拗不过九殿下。他只能尽量麻利地帮他洗被子。 两人把棉被淘洗干净夜已经很深了。 九殿下看出高震不想走，直接掐着人的腰把人举起来，放在了梯子上，弄得高震满脸通红，逃也似得，爬了回去。 高震一走，空气中浓郁的牡丹花香也渐渐散去。 九殿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夜晚的静谧包裹着他，他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快步走到两棵树间的晾绳前，把随意搭在晾绳上的棉被一一摊开。 唯一一条绳子用来晾被子了，梯子也都搭在东墙。周允狞什么也没用，什么也没拿，就来到西墙下，稍一提气，便蹿上了墙头，翻了过去。 他记得刚才看到了一沓纸，如果能用，正好糊窗户。可惜，纸都被前几天那场雨给浇了，手一摸就成了浆糊，根本用不了。周允狞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几条帷幔。麻烦的是，这东西也很脏，得洗了才能用。 洗完帷幔，他又把今天拾的木柴挪进东屋，虽说没有门窗，好在还能遮雨…… 直到夜半三更，周允狞才背着那捆果木回了自己的院子。梯子全被他收了回来，暂时藏在西屋，把门锁好。又把柴放进东屋，也同样锁好门。这才一步一步走到北屋门前。 头顶的月亮早已西移。 屋里静悄悄的。 周允狞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16章 银亮的月光透过门缝跟进来，将周允狞的身形拉得极长，笼住了床上那一小团。 他轻轻关上房门，将银光挡在门外。 他没急着上床，而是在床边的地上坐了下来，单手支颐，歪头看着床上那人睡熟的脸。 那人张着一张极美的脸，睡着的样子像某种娇弱的小动物，令人心头怦然柔软。但他却绝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娇气，反而韧性十足。 周允狞回忆这几天与他相处，似乎没听他抱怨过一句冷宫的艰苦，反而总是听到他笑着对他说‘殿下，我有办法’‘殿下，我来吧’…… 不知不觉间，手指已探出，眼看要碰到那人的脸颊，却缩成一个勾。指腹粗糙，怕弄疼他，仅曲着关节小心翼翼蹭了下他的脸，珍而重之，待若珍宝。 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不知看了多久。 直到那双闭着的眼眸缓缓睁开，那人边唤‘殿下’边拥着被子坐起来，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我看这瓶子很好看，就捡回来了，已经洗干净了，殿下看看值钱吗？” 一只柔柔的小手从胸口掏出一只白玉小瓶，塞进他的掌心，人也靠了过来。 牡丹的香气扑面而来，周允狞默默念着静心咒，没有躲开。掌心里的小瓶带着那人的体温，很烫手。他按住了那人的肩膀，听见自己轻声哄道：“天太黑了，看不清，明天再看。先睡吧。” “哦。”那人边躺好，边掀开被子，眯着眼睛招呼他：“殿下快来，外面太冷了。” 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微微发着颤，周允狞听见自己说：“我还要去洗漱，你先睡，不要等我。” “那殿下快一点。”那人嘟囔着，收回撩被子的手。 不一会儿，屋中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周允狞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一口气走到院子中央，双手叉腰，昂头吸气，冷冽的空气从口鼻灌入，将满腔花香挤了出去。他甩甩头，神识渐渐清醒，但扔不放心，又撩起凉水洗了把脸，甚至拎着半桶凉水回了北屋。 拉开衣柜，周允狞重新穿上袍子才上床躺下，没有盖被。那半桶凉水，就放在床头，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 这晚高震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被红光给埋了。 漫天爆炸的红光，红光汇聚成的海洋，到处都是红光，闪啊闪，差点闪瞎他的眼。 因此，他早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系统面板，拉开后直接吓了一跳—— 好感值：2888 他连忙揉眼，生怕自己看错了。虽然知道九殿下昨天一直在疯狂给自己贡献好感值，可睡前他明明检查过数据，根本没有这么多呀？ 也就是说，他睡着后，九殿下又—— 所以说，昨天晚上做的那个处处红闪闪的梦可能不是梦，而是现场直播……吗？ 这也太刺激了吧？完全想像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震决定不费心思胡思乱想，立刻开始‘花钱’—— 消耗2880好感值提升人品值。 消耗300人品值提升生命电量。 系统面板上立刻出现了新数据：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70% 人品值：22 好感度：8 注意1：检测到当前电量有待提升，请尽快消耗人品值提高电量，准备开启新功能。 注意2：【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20%】 注意3：【[隐藏……任务]进度1%】提示：请尽快与线索人物接触【人物卡：何术荣】 咦？ 高震惊讶地看着面板，注意1的内容变了，竟然提示有新功能？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温暖他的心]进度20% ？！ 这是怎么回事？天哪，在他睡觉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睡前看时还是12%呢，一觉醒来，竟然增加了8% 高震好奇的要命，可惜时间不能倒流，否则他昨天一定不睡觉也要好好观察九殿下。 第17章 但此刻，高震也顾不上后悔了，一下增加30%的电量，让他的身体彻底从内向外暖了起来。最明显的就是手心和脚心都冒出了不同程度的细汗。 高震能感觉到体内沉积的寒气正一点点被排出来，之前被淤截的经脉也像被某种无形的气流冲开，重新通达起来。 身体变得好轻，疲惫一扫而空。高震起床，这才发现，外面的天竟然才刚亮。身边的床，是凉的，说明九殿下更早就起来了。 他昨天半夜才回来，又这么早起，等于几乎没睡。 这怎么行？！ 这不是糟蹋自己的身体呢？ 想到此，高震哪里还等得了，飞快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殿下？”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应。东屋和西屋的门都锁着，高震直接冲到西墙下，昂着头喊了一声‘殿下？’ 这次终于听到了动静，絮絮如叶子落地的声音，眨眼间一道身影就从墙头上翻了过来，落地几乎无声。把高震都给看呆了。 九殿下竟然有这样的身手吗？太意外了。 “小声。” 周允狞做了一个手势，高震忙捂住嘴点头。他跟在九殿下身后，看着他舀水洗手，又跟着他回了北屋。 关上门，周允狞的声音已经恢复如常，问：“饿了？” 高震摇摇头，说：“殿下昨天回来的晚，今天又起这么早，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住。” “无妨，我心里有数。只这几天而已。” “那也至少睡够三个时辰。”高震可不会被九殿下几句话蒙混过去，很认真地强调。 “好。” 九殿下竟也从善如流，就这么答应了。 高震问：“殿下在西院做什么？我也想去。” “再过几天。”九殿下没有拒绝，却说：“这几天你先不要去西院。来回挪梯子很不方便。” 高震点点头，他听出九殿下似乎对之后的事已经有了安排，那他就不去添乱了。 不过，九殿下昨晚的状态实在异常，高震很担心，就问：“殿下，你昨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想为你诊脉，可以吗？” 他眼中溢满关心，九殿下被这样一双眼望着，又哪里能拒绝得了，便坐进椅子里，道：“过来。” 第17章 周允狞的左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高震站在一旁，指尖搭上寸关尺。 左手寸关尺分别对应心脑、脾胃肾、生育（男）；右手则分别对应着脑肺、肝胰肾，生育（女）。 高震没想到，九殿下看着这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脉象竟出乎意料有神有根，只是胃气稍显浮疾，肝气尚有滞涩，由此可见，他这会儿可能已经饿了。而那些曾经遭受的伤害，也还残留在他体内，滞留在他的肝脏上作怪。 但无论是胃气浮疾还是肝气滞涩都不足以成为九殿下昨晚异样行为的佐证。所以，高震判断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导致昨晚九殿下的异常。看来，他还是得抽空去一趟金轱辘的南墙。 高震脸上神色飘忽不定，九殿下便问他：“如何？” 高震忙道：“殿下是不是饿了？” 九殿下有些惊讶，点了点头，却问道：“只看出了这个？” “殿下只有胃气不足，神、根都很强劲。”高震道：“胃气需温养，若总顾不上，时间长了也会有损神根。至于肝气滞涩，还望殿下得宽心处且宽心。殿下放心，我以后会每日提醒殿下吃饭，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原来是为了这个。 为了让他按时吃饭，不惜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周允狞嘴角微翘，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九殿下答应得这么痛快，高震心里总算踏实了，忙道：“那，殿下快把东屋的门打开吧，趁着天还没亮，我们赶紧烧火做饭，省得等天亮被人发现。” 他说完就往外走，被九殿给拉住了。 高震诧异回头，就听九殿下用极认真的口吻说：“别急着走。你还忘了一件事吧？” 高震有些懵，显然不知九殿下在指什么事。 “你还没给自己诊脉。”九殿下说完便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高震：？ “我为什么要给自己诊脉？” “牡丹的香气，你闻不到吗？” 九殿下边说边拉开了门。他面朝外，声音有些低，也没看着高震说。但高震眼尖，他一眼就看到了九殿下那通红的耳根，立刻意识到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震：…… 脸有些热，他连忙应了一声，道：“我这就给自己诊。” 九殿下没有应，反手带上了北屋房门，往东屋走去。他从东屋的窗台的砖缝里扣出一条铜片，插进锁眼，拨了拨，那锁就开了。 直到九殿下进了东屋，他都没再往北屋这边看一眼。 而站在北屋门里的高震，这会儿还震惊着，他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他的情潮不但还没过去，而且那味道似乎已经影响到九殿下了？ 他忙抬袖子闻了闻，什么味都没有，又拉开领口佝着身子去闻，依旧什么味道都没有。 他又抬手摸上自己的额头、腋下、膝窝，温度完全正常，一点都没有发热。 他体征已经完全没有一点情潮残留的迹象了，可为什么九殿下却还说‘香味太冲’呢？按理说，他自己的体表特征消失后看，就不会再给对方增加负担了才对，现在这叫什么事？ 高震连忙重翻原主的记忆。 然后，得出了这样一种推断—— 哥儿情潮的时长是根据自身情况发生变化的。一般在一旬左右。也有一个月和一两天的。高震之前身体虚弱，所以即便被太监喂了引发情潮的药物，也不过显像了一天而已，但这几天他通过系统在不断刷新自己的生命电量，已经从20%的濒死状态提升到了70%，情潮时间会随着他身体素质的提升延长，也情有可源。 只是明明体征已经消失了，却依旧给对方造成了影响，这点就算是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答案。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这次的症状，本就是药物引发，不是自然形成的。有道是，是药三分毒，还是得尽早排出来才好。 高震的手指立刻搭上自己的寸关尺，他这副身体虽然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可脉象比九殿下就差太远了。虽然生命电量被他冲到了70%，可五脏六腑的状态依然跟筛子似得，到处都是一个个细小的漏洞，想要完全养好，非得好好调理个一年半载不可。 眼下这情况，那引发情潮的药物残留在身体里，就像一只蛀虫不断掏空他，蚕食他的精气，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必须得尽快排出来才行。可惜他身边没有银针，就算知道排毒的穴位，也只能以按摩暂代，效果实在不太理想。 高震把胳膊腿上的穴位都揉了一遍，背上的两个穴位他够不到，只能去找九殿下帮忙。 推开东屋的门，果木烤肉的味道扑面而来，因为太香了，高震不由咽了下口水。他这才知道昨天九殿下执意返回南墙那里，带出会拿捆小木棍是为了干什么用。 原来是要做果木烤肉。 高震看着九殿下的背影，没来由又是一阵心疼，他连忙几步凑过去，道：“殿下，你怎么也不叫我就自己做上饭了呢？这种事应该我来做。” “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不要在意。”九殿下将锅里烤好的肉片夹出来装碟，边换上新肉片边将那碟烤好的肉塞进高震手里，道：“尝尝？” 高震不用尝，光闻味就已经攒了一嘴口水，何况这肉还烤出了一层薄薄的酥皮，光看就令人食指大动，更不用提那一嘴下去，爆汁的口感了。 他边嚼边点头：“非常好吃！”边飞快换了双筷子，重新夹了一片肉送到九殿下唇边：“殿下，你也尝尝。” 九殿下看了一眼高震，才垂眸，将那块送到嘴边的肉卷走，边嚼边点了点头，道：“还行。再撒点盐就更好了。”说着边捏起一小撮盐粒，一点点一点点撒到了滋滋冒油的肉片上。 他又问高震：“脉象如何？” 高震知道他这是在问自己的脉象，忍不住叹息了声，道：“惭愧。我除了胃气，神、根皆不如殿下。” 九殿下并无意外，‘嗯’一声，道：“那日后我教你静心咒，你也和我一起打坐，慢慢调养吧。只要不急，都能养好。” “好。”高震忙答应下来，又说：“难怪殿下神、根这样强劲，原来是有道门心法护持。” 高震恍然。 他就说在冷宫这种终日不见天的地方，九殿下从小肯定受尽欺凌，却奇迹般没有长歪，原来是有道门功法加持。 他又忽然想起九殿下飞身翻墙的身手，一时好奇道：“那殿下翻墙的身手也是道门武艺吗？” 第18章 “嗯。那是行气功。”九殿下道：“我儿时常去观里，师父们便赠了我几本功法。” “不是武功秘籍吗？”高震好奇道。 第18章 九殿下摇摇头：“原本有两本招式图册，可惜，进来前被毁了。” 高震皱眉，心口有些发堵。那个狗皇帝和狗太后也太过分了，对年仅十岁的孩子也防得那么严，不过是两本招式图册竟然还给毁了，这是生怕九殿下有一点本事啊。 可惜，这两个狗东西千防万防，还是没想到九殿下天赋异禀，仅仅靠着口诀心法就练出了那种轻功。 这事可不能让他们知道。知道了，还不得把他们吓死？指不定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得保密。 高震担忧地说：“殿下，要不日后还是少翻墙吧？若被发现，他们定然又要找殿下麻烦。” 九殿下“嗯”一声，说：“他们不知道。我日常很小心，他们发现不了。” 高震想起九殿下衣柜顶上那一排书，便问：“殿下可看过经络图？” “还不曾。”九殿下望着高震，突然笑了，道：“难道，小师父想要赐教？” “只要殿下有空，我随时都可以。不过，眼下我有件事，想请殿下帮忙。”高震说：“我刚才给自己诊脉，有几个穴位本该行针，但眼下我无针可用，只好用按摩暂代，背后有两个穴位我够不到，能不能请殿下帮我揉开？” “怎么揉？” 九殿下收回准备添柴的手，朝高震伸出胳膊，道：“你来示范。” 高震将大鱼际贴到九殿下的胳膊上，顺时针揉七下，逆时针揉七下；再将手掌立起来，用外沿上下搓撵二十一下；最后用大拇指按住穴位用力按压，七个呼吸为一组，共计七组。 这套手法不算难，九殿下看了一遍就学会了。他问高震：“这是什么手法？” “因为是代替行针时使用，家父就叫它行针法。” “这是你父亲发明的？”九殿下意外道。 高震点点头，道：“家父说他虽然时常针不离身，但难免也会遇到无针可用的情况，那时，便用这套指法应急。” 九殿下点点头，又问：“穴位怎么找？” 高震说：“有穴歌。穴歌里对穴位都有提示。殿下如果想听，我可以默到纸上。” “好。不过，”九殿下望着高震眼神温和，说：“现在不急。我先帮你揉开背上的穴位。” “有劳殿下。” 高震垂眸背过身，将衣领拉下垂到后背上，露出了雪白的后颈。他一手从上探下，一手从下探上，压住背上两个位置，道：“一椎大杼二风门；腰椎三焦肾气海。劳烦殿下帮我推开大椎和三焦俞。” “上面的是大椎？”九殿下边问，边抬手按住，并轻轻拉开了高震纤细的胳膊，道：“先按大椎，不然你总抬着手，手臂会酸。” “谢殿下。” 高震抿唇，心下感慨，九殿下真真好体贴！ 大椎穴位于第七颈椎下的凹陷内，高震微低着头，方便九殿下操作。他的视线扫过坑灶，里面的火明明已经熄了，高震却依旧觉得热浪一波又一波往他脸上扑，那热度一如九殿下的掌心，炙热却不灼人。 高震虽然脸红了，那双眼睛却极亮。 “力道会不会太重？”九殿下皱眉看着掌下浮现红痕的皮肤，担忧地问。 高震说：“殿下不用担心。我不觉得疼。”他只觉出热来了，确实没觉出疼，只不过，他这个身体的皮太不经搓。 不过，既然他都说不疼了，九殿下便没减力，按照高震刚才教的行针法按到大椎穴上缓慢揉撵。高震的皮肤太嫩了，九殿下加着十二分小心，然而等到终于完工，大椎穴四周那块皮却依然被搓出了一层鲜红的印记，形状特别像一朵怒放的红花，然而皮下好似积着一囊水，半透明，那层皮薄得好似一戳即破。 九殿下的手，下意识在那块皮肤上抚了两下，叹息道：“稍等，我觉得还是得上点药。” “嗯？” 高震将衣领拉起来，望着九殿下的背影，纳闷道：“为什么要上药？” 九殿下从靠北墙的长桌上一把抓起那个装药的竹筒，长腿迈得飞快，几步就到了高震面前，言简意赅：“我看着疼。” 高震：“……” 衣领再度被拉下去，温热的指腹再度贴了上来，高震微垂着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并不知道，此时九殿下心中那丝愧疚，不过是嫌弃自己那十根过于粗糙的指头，在这片滑腻的皮肤上磨砺过后，竟造成了眼前这等惨状。 早知会给他造成这么重的负担，他就该小心些，再小心些，也好过眼下这般，像被蹂躏过的荔枝，仿佛碰一下就要喷出汁水似得…… 九殿下暗暗生气，对他自己。 有了这次的前车之鉴，再揉三焦俞时，九殿下便拦住了高震解袍带的手：“垫着衣裳会好一些，不然，你还得上药。” “那，”高震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有些哭笑不得，但九殿下都说了，总归也是为他好，也就从善如流，道：“都听殿下的。” “嗯。” 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九殿下的手法更加熟练。不过，因为隔着衣服，为了方便辨识穴位的准确位置，九殿下一只手扶着高震的腰，张开的大拇指一直轻轻贴着穴位的边缘用来定位，再用另一手的鱼际按揉。也是到了此刻，他才惊觉高震的腰太细了，还不够他两只手掐的，便暗下决心，一定要把阿震再养胖些。 按完穴位，高震出了一身汗，终于闻到了一股花香味，但他知道这是随着汗水排出的毒素，怕影响九殿下，连忙起身往外走，道：“殿下快开窗，让这香味散出去，这些都是毒。” 九殿下却若有所思，边开窗边对跑到院子里开始转圈的高震说：“我之前闻到的，好像不是这个味道。” “啊？” 高震有些诧异，问：“有什么差别吗？” “那股味道更淡。” 也更好闻，令人迷醉。不像现在这种，甜香甜香的，却并不会令人着迷。九殿下很清楚，有些话只适合放在心里默默地想，若在高震面前直说，那就太过轻浮了，像调戏，显得不够尊重。 “更淡？”高震想了想，说：“这我也不太清楚。” “来吃饭。”九殿下说着，又回到坑灶旁，重新点火，继续烤肉。 很快花香散去，果木的香气飘来。为了不被人发现，高震连忙从外面把东屋的窗户给关上了。他又从外面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汗彻底降下去，才重新回到屋里。 九碟九碗九盘被九殿下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这些盘子都烧制精良，纯白的底色，边缘露着半朵白粉色的牡丹，不像是餐具，倒像是艺术品。 此时一大盘肉，两个小碟子整齐地放在桌面上。大铁锅里的水正好开了，九殿下从墙边的一个大罐里抓出一把干菜叶子，往里一扔，紧接着打了一颗鸡蛋，飞快用筷子划散。虽然调料只加了盐，但香味依旧不减。至少，高震闻过后，立即被勾起了食欲。 他连忙拿起两只牡丹小碗儿凑了过去。 “殿下，我来盛汤。”他边说边递给九殿下一只碗，再拿起汤勺将手里的碗盛满后递给九殿下，换回了那只空碗。他边盛汤边回头望着九殿下笑道：“没想到，殿下的厨艺这么好，什么时候能教教我呢？” “明日吧。”九殿下温和地说。 “好。” 早餐很丰盛，吃完后胃里暖融融的。 高震刷着碗，就听九殿下说：“今日起咱们也不用戌时去外面领饭了。母妃也说了，那篮子吃食够她吃十天的。一会儿我继续去西院，大门就那么栓着，今日起不开了。如果有人敲门，你就到西屋的北山后面，那有根长棍子，你用它使劲儿戳西院的东房。明白吗？” 高震点点头，但他其实想跟着九殿下一起去西院干活，就道：“我什么时候能去帮殿下呢？” “……” 九殿下望着高震寂落的神色，深吸一口气，道：“晚上吧。等太阳下山你再过来。” 高震立马精神了，双眼亮亮地望着九殿下问：“那我能再去一趟金轱辘吗？我想看能不能找出一包银针。” “恐怕，有些难度。”九殿下认真想了想，道：“可以试着寻一寻。” “谢殿下。”高震笑了。 看着高震的笑容，九殿下却没来由一阵酸楚。他也想给阿震最好的，可他却一无所有。 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成了拳头。 “我过去了。” 周允狞飞快转身，几步跑到西墙根，轻轻一跃，便消失在墙头。 “……” 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说，高震望着九殿下消失的方向，没来由一阵难过。只觉得原文作者真不是人，让这么好的九殿下受这么大的苦。 这一天，好长。 院子里突然就只剩他一个人，空寂瞬间便扑上来。 高震站在院子里，望着东边地平线上一点点攀爬的太阳，第一次发现，原来冷宫里的时间这么漫长。 第19章 他早饭过后就开始收拾屋子，北屋、东厢、西厢里里外外全都擦洗了一边，又把八百多平的大院子扫了一遍，然而他干完这一切后，日头竟然还没到中天。 高震就搬了个小板凳在院子里晒太阳。 不知晒了多久，他有些困，又跑回屋里睡觉。没有闹钟，他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一阵疯狂的敲门声，把他吵醒…… 第19章 有人来了？ 高震一个激灵坐起来，忙翻身下床。 他想起九殿下离开前嘱咐他如果有人敲门，就拿棍子去戳西院的东房。他忙往外走，开屋门时，非常小心，几乎没发出声音，迈过门槛便动作飞快往西厢的北房山扑去。他一眼看到地上那根棍子，抄起来就往西院的东房上猛戳。 片刻后，高震右手边的墙头上冒出一个人的脸，正是九殿下。高震连忙扔了棍子，跑过去压低声音道：“殿下，有人敲门。” 九殿下轻巧地落地，拍了下高震的肩膀，安抚道：“别怕。去看看。” 他们经过院子的时候，九殿下看了眼东屋的门锁着，又推开西厢看了眼，做梯子剩下的那堆木头依旧堆在墙边，一切都没问题，他放心地点了下头。 九殿下走在前面，高震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大门口，也没急着开门。九殿下上前一步问：“谁呀？” 敲门声停了，门外的人却没有说话。 九殿下皱眉：“谁在外面？” 高震觉得应该不是太监，如果是那帮嚣张跋扈的家伙，这会儿早嚷嚷上了。可不是太监谁会来找九殿下呢？ 难道是红嫔饿极了，等不到九殿下出门，所以直接来敲门了？好像也不对。因为之前九殿下说过，红嫔等够一定时间，没得到食物就会自觉离开。这看起来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习惯，而是近几年一直如此。 所以，外面是谁？ 高震正摸不着头脑，突然门外响起一声极细弱的抽泣，紧接着一名女子虚弱的声音自大门下的门缝中传了过来，她说：“救我……求求……” 这细弱游丝的声音，像一个濒死之人发出来的，而且贴着地面，就像那人此刻正趴在门前。 高震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大概猜到了门外是谁了。他一把握住了九殿下的手，九殿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他‘不要紧。’ 然后，高震听见九殿下对外面说：“理由。” 急促的喘息声从紧贴地面的门缝里传进来，那门外的女子似乎突然激动起来，她断断续续道：“我是真心的……真心的……” 高震抿着唇，飞快去看九殿下，就见此刻面前这位极高极瘦的男子眉头紧蹙，眼神冰冷。高震甚至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称之为‘轻蔑’的神情，似乎极度厌恶门外这人。 一声冷笑自九殿下的唇缝中挤出，他对门外那女人说：“那种东西你有？” 门外的女人被噎，却依旧厚着脸皮喊：“求求你，救我……我真的……真的……”喊到最后，她竟然极喘着哀嚎起来。 九殿下却已转身往回走。 高震忙跟上，心里却五味杂陈。 要说这冷宫里，受伤了还能让九殿下视而不见、置之不理的人似乎只有那一位。 “是废后吗？”高震小声问九殿下。 “嗯。” 九殿下的脚步停在东屋门口。 他抬起头，望着半边金红的天空，缓缓开口道：“阿震，有些人的命我们负担不起。况且，我们能帮她的也只有一竹筒药膏。但若此刻把药膏给她，待她痊愈恐怕会追问药膏的来源，或许还会诬陷我们盗取药物告诉太监。以此为把柄要挟，把我们当枪使。她就是那种人。” “我明白。”高震深吸一口气，可是当视线落在九殿下握紧的拳头、绷紧的下巴和紧皱的眉头上时，他还是立刻就看出了九殿下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毕竟冷漠的看着和冷漠的拒绝，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废后被打时他们可以冷眼旁观，不用产生任何负罪感，那是因为一来她没有向任何人求救，二来所有人都知道帮她就相当于送把柄到她手里。 可是眼下，废后的生命似乎已经快要走到尽头，她找上了门，求他们救命。 真的不救吗？ 正纠结着，脑中突然弹出一条提示【是否消耗20人品值领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任务，获得丰厚奖励】 以前领任务都是消耗10人品值，这次却是20，可见这次的任务和以往的不是一个量级，相对的奖励应该也不是一个量级。高震没有犹豫，果断选了领取。 这时，外面的呼救声越来越低，看样子废后今晚很有可能死在他家门口，那可就太晦气了。 不吉利。 “那个，”高震忍不住先开了口，说：“殿下如果担心送药膏会沦为把柄，我们可以不送，换成别的。” “你想救她？” 九殿下看着高震的眼神从未像现在这般严肃，这令高震意识到九殿下和废后之间的恩怨恐怕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但是，“我怕她今晚死在咱们门口，日后殿下想起来，心头发堵。”高震略显焦急地道。 九殿下意外极了，他没想到高震救人的理由竟然是为他着想，严肃的神情终于松动，道：“废后心术不正，死不足惜。但阿震心地善良，一定要离她越远越好。” 高震突然发现他和九殿下在看问题时有很大不同。像‘废后死在自家门口’这种事似乎不会成为九殿下的困扰，但会成为高震的。 刨除系统任务不谈，高震其实也做不到对一个濒死之人的求救视而不见。毕竟人生而具备怜柔悯弱，这是人性，与之相对的欺软怕硬也是人性。这些都没什么好解释的。 当然，九殿下与废后之间有恩怨，他的态度要单论。 其实仔细想想，九殿下在号称皇家疯人院的冷宫长大，高震则是在数千年后的红旗下长大，两人观念有差异在所难免。但高震却发现，于此相比，九殿下显然更担心他被心术不正的废后诓骗，所以才谆谆叮嘱让他离废后越远越好。 可是，如果今天废后真死他们门外，九殿下真能像他表现出这般无动于衷吗？反正高震做不到，他觉得他可能真会连续很长一段时间做噩梦。 所以，高震一把拉住了九殿下的袖子，急道：“但我不想日后回想起今日，深陷噩梦无法自拔。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把咱们的药给她，也不会留下把柄。” 九殿下：…… 此时的沉默，全部都是拒绝的代言。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想高震接近那个女人。 四目相交，僵持不下之际，院墙外面远远传来一声高呼：“在那儿！快！” “又有人来了。” 高震心下触动，看来这冷宫里也不完全是人性禁区。 他忙回头冲九殿下说：“我也去看看。”说完就跑，九殿下无奈，只得也跟了上去。 门外的人和门里的人几乎同时赶到门口。 大门被高震拉开的那一瞬，数道视线齐齐一惊，然而高震却惊讶道：“是你们？” “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冯美人最先反应过来，一把夺过高震手里的铜环就要关门，还回头招呼身后那个脸色苍白的哥儿：“秦乐郎发什么愣？快把这个不懂事的小东西给推回去！” “你最好不要露面，快回去。”秦老久边劝高震边企图夺下他另一只手里的铜环。 “等等，等等！”高震有些急了，道：“为什么我不能露面？你们来这儿难道不是为了救人吗？你们救得，我为什么救不得？你们倒是说清楚啊！” “说来话长，”冯美人言简意赅，道：“你要掺和了这事，就相当于你家殿下掺和了这事，那可不正中这女人的意。你赶紧给我回去，别给你家殿下添乱。” 高震回头看向九殿下，九殿下这会儿垂直眼睫，盖住了眼底翻腾的情绪。 见他不说话，高震觉得他或许是不想插手的意思，便把心一横，道：“行。我不给殿下添乱。但你们等会儿——”他边说边飞快解开腰带，往脸上一蒙，瞬间就把头脸包得严严实实，问已经惊呆的冯美人和秦乐郎：“这样行吗？” 冯美人：…… 秦乐郎：…… 两人同时看向高震身后，那里九殿下沉默地站着，或许是感受到了众人的视线，他睁开了眼睛，那双眼中此刻无悲无喜，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说：“今日辛苦二位。阿震……”他顿了一下才又说：“也随他去吧。”话音落，他便转身往回走。 高震：！ 他回头看着九殿下的背影，直觉殿下似乎很不对劲。但眼下，殿下既然同意了，那他就得抓紧时间麻利地把眼前这个‘精神负担’了结。 冯美人看着九殿下的背影也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只很旧却洗得很干净的粉色丝帕，往高震面前一举：“赶紧换上，来干活！帮我把她搬走。” 第20章 于是，腰带重新回到了高震腰上，他用冯美人给的丝帕蒙住了脸。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两扇大门上已经被拍了数枚血红的手印，就连门前的台阶上也被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蜿蜒向远处的宫道。而此刻躺在地上昏过去的女人更是浑身浴血，还沾了满身泥土，早已面目全非。 “她是爬过来的？” 高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宫道上残留的那条乌黑的血迹，诧异道：“为什么她明明流了这么多血，竟然不嫌路远，还非爬到这里来求救？” “哼，”冯美人嗤笑道：“因为她知道，这冷宫里除了九殿下不可能有人会救她。” “因为殿下心最软。”高震点点头。 听了这话，秦乐郎奇怪地看了高震一眼，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莫非殿下什么都没告诉你？” 第20章 九殿下应该告诉他什么吗？高震也很吃惊。 听秦乐郎话中的意思，好像有些事情是殿下应该告诉他却没说的。 然而还没等高震详细问，冯美人就抢先道：“不让他知道也是对他好，咱们不要多嘴。”她看着秦乐郎，眼神中带着劝止，秦乐郎似乎也认同了她这个说法，便点点头，没再多说。 高震：“喂！你们——” “喂什么？”冯美人笑着望过来，说：“想知道自己问殿下去。” 高震：！ 也行吧，他觉得如果他问的话，殿下应该会告诉他。只是他得提前做好承受那些痛苦经历的心理准备。在这方面，高震对自己不是特别有信心。他没来由深吸一口吸，然而空气中的血腥味非常浓重，熏得他差点吐出来。 “这就受不了了？真没用。”冯美人毒舌的程度，一如她见高震第一面时毫不客气。 高震翻了个白眼，说：“你有用自己扛啊？干嘛还用我们帮你抬？岂不显得你也很没用。” 冯美人被怼，立刻瞪圆了眼睛：“哎呀，没想到你长得妖里妖气的，嘴还挺厉害。一点亏都不肯吃，早晚惹出事来！” “你是在说自己的经历吗？”高震微微一笑：“感谢前辈无私贡献。” 冯美人被气得直喘：“你——” “好了，别吵了。”关键时刻秦乐郎出声打断了两人，他转头看向高震：“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难得伶牙俐齿。不过，你就是吵赢了她，也出不了这冷宫。你和九殿下连饭都没得吃了，还是省着点力气吧。” 说到这事，高震立刻不吱声了。他想着九殿下给他做的果木烤肉，觉得这事必须低调才行。 秦乐郎见高震不吭声了，以为他听进劝了，暗自点点头，又道：“看殿下的样子似是也不愿你管这闲事，你又何必违他的意？” “那你们为什么要来？”高震挺好奇。 秦乐郎叹息一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敢奢求那么多，只愿我今日所行能为我那苦命的女儿攒些福气就好。” “您女儿遇到了什么困难吗？”高震觉得如果是生病的话，他或许能帮上忙。 然而，秦乐郎却摇摇头，道：“她只是在和亲途中失踪了。我不敢奢求别的，只希望她还活着。” “啊，这……恕晚生冒昧。” 高震想起之前冯美人被群殴，也是秦乐郎施以援手，原以为是两人关系好，现在看来，大概率是秦乐郎心地好。 秦乐郎摆摆手，示意高震不要紧。 高震又指着冯美人问：“那她呢？” “她——” “喂，你们——”冯美人怒。 “你问她吧。”秦乐郎闭嘴，走到一旁。 “我干嘛告诉你？”冯美人下巴一抬，冲着高震‘哼’了一声。 “不说拉倒。”高震也不问了，走到另一边，说：“干活。” 三人抬起废后，秦乐郎抬肩，高震抬腿，冯美人抱腰。只不过冯美人的腿还没有好利落，一瘸一拐的，为了迁就她，三人走的很慢。 “去哪儿？”高震问。 “我院子隔壁空着，也没有门，放她正好。” 冯美人来之前似乎就想好了，等三人抬着废后进了她说的那间院子，高震发现她甚至把院子和屋里都简单收拾过了，还给床上铺了一张草垫，草垫上还铺了布。 “得先给她止血。” 高震看着废后左眼那个血肉模糊的洞，将近两天没有处理，伤口已经发炎，这种情况光止血不行，必须用药消炎。 可眼下，药物才是最棘手的。 来之前，他答应不给殿下添麻烦，现在若返回去拿药，恐怕再好脾气的人也会生气吧…… 见高震沉思，冯、秦两人竟同时追问：“怎么止血？” 高震道：“如果有银针的话，就简单了。可现在没有银针，我们只能用手法代替。我现在教你们，之后，我会找出穴位，咱们一起帮她按穴止血。”高震说完就将‘行针法’的按摩手法演示给他们看。 两人的学习能力比九殿下差了不止一截，高震演示了三遍，秦乐郎勉强记住了，冯美人却稀里糊涂，只记着要用大拇指点按。 “没时间了，按着也行。”高震又迅速调整方案。他边说边抓起废后的双手分别放进两人手里：“按住她的所有指尖，稍微用力些。” 说完，高震飞快找出废后的睛明穴、眶上孔、光明穴等一系列能够缓解眼部出血的穴位，用行针法按摩起来。他技术娴熟，出手又快又稳，大概按了三遍后，一直从废后眼角滴落的血液终于停了。 高震出了一身汗，他抬袖子擦了把汗，站起身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冯美人忙追上去。 秦乐郎正端着盆站在门口，见高震走过来，便问：“阿震是要洗手吗？” 高震也不客气，点点头道：“也好。” “到隔壁。” “我也去。”冯美人走在两人身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秦乐郎打了水，三人一起洗手。 高震说：“我想去找些草药。” “开什么玩笑？”冯美人不可置信道：“这里可是冷宫，哪儿有什么草药？再说，刚开春，草还没冒头儿呢，你还想找药？年轻人不要拍脑门就想当然，行不行？” 冯美人边说边撇嘴，只觉得高震太异想天开，这春寒料峭的，他竟然说要找草药，那不是扯淡么？ 高震也懒得解释了，他这会儿很累，洗完手就往外走，道：“我一会儿回来。” “嚯，这么理直气壮的，可真行！” 身后传来冯美人的碎碎念，高震头也没回，直接走了出去。 夕阳已经隐没，只剩最后一线余晖，高震只想抓紧时间趁着还亮多找几处，立刻跑了起来。他想着这会儿哪怕找到几片干叶子，对现在的情况来说也是好的。 不过他也知道冷宫条件有限，所以他不指望能找到什么名贵药材，只要能找到一些具有止血功能的干野菜就行。 像紫花地丁这种堇菜，刺儿菜这种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菜，都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却随处可见，说不定冷宫里就有呢？ 要说冷宫里哪儿干草多，高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百草巷。那里几乎整条巷子都长满了草，没准儿有他要的草药。 高震一路狂奔，赶到百草巷时整个人几乎要站不住，大口喘息着，但他不能耽搁，立刻冲进半人高的干草丛中翻找起来。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现实好残酷。 高震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眼看金光就要没了，现在放弃换地也不可能有什么更好的进展，索性就闷头坚持，继续扒草。 大概坚持真能触发幸运，一条巷子扒拉过半，再扒开一丛高大的干草，高震终于如愿以偿。他看见了一簇直径足有半尺宽的干枯紫花地丁。 高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迹，以至于这一片紫花地丁竟然抗住了将近四个月的风吹日晒，没有腐烂。或许是高大的草丛为它抵挡了部分侵腐，又或许，这四个月来没有下雨吗？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此刻发现这一片紫花地丁对高震来说都是收获。他还怕自己看错，先掐了片干叶子闻了闻，又拔出根，掰开尝了尝，确定没看错，这才放心开挖。 干叶子其实没什么效果，高震就连根拔，竟然有五棵？太意外了。 高震撩起袍子兜着紫花地丁。本打算就回去了，突然被地上的干草绊了一下，他往前冲了几步，跌进一堆草里。 干草被他压倒了一大片，他正要起身，突然发现有两棵不一样的植物隐藏在半人高草丛中。 “这好像是……” 高震不敢置信地抬手，从那两棵干草上揪下一片干叶放到嘴里嚼了嚼。 随即，他就笑了，嘟囔道：“这也太走运了吧？” 竟然是两棵刺儿菜。 高震没犹豫，连忙把它们也连根拔起，用袍子兜着走出了百草巷。 第21章 此时，天也黑了。 月亮自东边的地平线升上来，今晚似乎比昨日圆了那么一点。高震飞快往回走，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些干菜入药。 突然耳边响起了‘刷刷’的声音。 高震脚步一顿，这才发现整条宫道上竟然只有他一个人，怪瘆得慌的，他连忙默念‘九殿下’给自己壮胆。 ‘刷刷’声自拐角的另一边传来，高震走到拐角处，鼓足勇气悄悄探出半个头，而后他就看到月光倾耀的宫道上，有两个人正拎着水桶，在默默刷洗着地面。其中一人骨架极大，人极高却极瘦。 “殿下？”高震一惊，连忙跑了过去。 九殿下回过头，见到是他却没像往日那般显露笑颜，只平静地点了下头，道：“血止住了吗？” “嗯。” 高震明显感觉到九殿下有情绪，他知道自己这会儿最好留下来，哄一哄人。 可是，他不能。 他说：“殿下，我找到了两种干草药，我去拿给冯美人，马上回来。” 九殿下有些意外，眉头微微扬起却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未置一词。 高震飞快往前跑去，经过红嫔时，还打了声招呼，他说：“红嫔好。” 红嫔呆呆地抬起头，眼神发直盯着刚才自她面前飞奔而过的背影，哑声道：“谁呀？” 没有人回答。 九殿下也望着那飞奔而去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把破旧的笤帚，此时却不断用力，以至骨节发白。 红嫔又问了一声：“谁呀？” 九殿下深呼吸，胸膛起伏，却终于收回了视线。 他弯腰拎起水桶往地上浇水，再用笤帚将那些爬行留下的痕迹清扫干净。 红嫔见没人理她，也终于放弃。她低下头，继续刷起地来。她的神志一会儿好，一会儿差，刷着刷着，突然忘了是她主动跑过来，要帮九殿下刷地，还冲九殿下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吗？” “不知道。” 九殿下此刻的耐心突然所剩无几，他站起来，望着刚才高震消失的方向，出神。没人知道他在思考什么。 此时，高震已经一口气跑回了冯美人隔壁的院子。秦乐郎正好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冯美人则在洗废后那身混合着血和泥土的衣服。 此时，他们俩看到高震撩着袍子，像兜着什么东西，全都凑了过来。 “这是什么呀？”秦乐郎问。 “紫花地丁和刺儿菜。帮我拿个盆，得洗一下才能用。” “稍等。”秦乐郎眼中全是震惊之色，立刻放下手中的木盆，回隔壁冯美人的屋里拿了个缺角的瓷盆端了一盆水过来，问：“这个行吗？” 高震点点头，说：“这东西不能一下全洗了，用多少洗多少。”边说，边把紫花地丁的根分掰成两段，枯叶也分成了两分，五棵都一样处理，就有了十份。刺儿菜是都分成了五份，最终也是十份。各取一份放进盆里洗掉泥土，又换水洗了三遍，问秦乐郎：“这东西最好捣碎了让她吃下去。有杵子吗？刀也行。” “我住那院离这儿太远。” 话音落，两人纷纷看向冯美人。 冯美人自打看见高震真把草药带了回来，就闭了嘴。可以说，她刚才嘲讽得有多欢，现在脸被打得就有多疼。她哪儿还敢说话，再说，她怕脸被打肿。 “还愣着干什么？”秦乐郎推冯美人，哭笑不得道：“没听见阿震说吗？快告诉我东西在哪儿我去拿！” “哦、呃，”冯美人如梦初醒，她一眼没敢看高震，只对秦乐郎道：“就这几步路，我还走得动。你等会儿，我去拿。” 很快，冯美人拿了一块木板和一个小铲子一瘸一拐地回来了。她日常就是用铲子代替刀剁菜。 冷宫里条件艰苦，能有工具就不错了。高震也不挑，接过工具就立刻操作起来。不一会也弄出了一碗碎沫。 “喂她吃了就行。”高震说。 不知道他们屋里有没有火，高震也不好随便试探，说多漏多，别再暴露九殿下有火，所以他直接放弃了熬汤的提议。 冯美人端着碗进屋喂药。高震跟在后面嘱咐：“她要不知道吃，就掰开嘴塞，再抬下巴让她咽下去。” “知道了。”冯美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眯着眼打量高震，道：“没想到，你还真有点本事。” “家父是高正旗，原也是太医正。”高震边说边往外走：“这些干草是十天的量。我已经分好了。我还有事先走，这里就拜托二位了。” 话音落，他正好走到门口。 高震停了下来，回身向两人郑重一揖。 秦乐郎和冯美人同时愣住，因为太意外，也忘了回礼，高震却已经飞一般跑远了。 高震很着急，特别着急。 脑海中是九殿下刚刚那面无表情的脸，他总觉得，今天若他敢再晚一点，九殿下可能就要哄不好了…… 第21章 高震一路飞奔，一口气冲回宫道，却发现九殿下已经不在了。地上有一条银亮的水痕，映着月光，有些晃眼。 这条水痕往两个往向延伸，一端通他们的院子，另外一端延向放饭的外门。紧挨着外门的就是百草巷。 此时高震站在这里，昂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又低头看向地上的影子，心里想着九殿下会往哪儿边走。 他是已经回了他们的院子，还是去往外门的那边了呢？ 高震想着自己刚才从百草巷回来，在这里遇到了九殿下和红嫔，他们当时正在刷洗宫道上的泥污血迹，似乎是要抹去废后曾经爬行过的痕迹。 废后是从哪里爬过来的呢？最大的可能是从她受伤的地方，也就是放饭处的那片小广场。 高震记得，他刚才从百草巷回来时，经过每天放饭的小广场，还看见那里依旧残留着一大滩血迹，应该就是废后最初受伤时留下的。 所以殿下是要把这些痕迹都抹去吗？ 这么想着，高震已经脚下一转，往小广场那边跑了。 可是，等高震一口气跑到地方，地上那滩血迹还在却没有看到九殿下的身影。 可这一路明明有洗地的痕迹在，那银亮的水痕到小广场处就断了。说明殿下肯定来过，只是此刻不知又去哪儿了。 难道是已经回去了？ 高震脚下一转正要返回，突然又听见了熟悉的‘唰唰’声，只是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慢，且在另一条宫道上。 高震连忙跑了过去，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高震什么也没说，飞快扑到了那人背上，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殿下——” 高震此刻内心的心情借由这个拥抱准确地传递了过去。 九殿下原本弯着腰，用笤帚往地上涂抹泥浆。猛然被人抱住腰，整个人都僵住了。 火热的温度自后背上蔓延开来，那双箍在腰间的小双明明那么软，此刻抱着他却坚固得好似金鞭，甚至隐隐带出了无可撼动的气势。 炙热自那人的身上迅速来袭，钻入了九殿下的骨缝，也覆盖了他的心湖，令那冰封千年的湖面咯嘣开裂，宿来被冰层压制的怒怨之火喷薄而出，却并不能融冰，反倒让冰层越来越厚。 眼看那最后一丝透气的缝隙也要被冻上，九殿下正准备念静心咒，突然抱在腰上的手骤然用力，后背也多了一团暖茸。 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后背上，他听见那人颤着声饱含歉疚地喊：“殿下。” 那一瞬，周允狞瞳仁萎缩，动作僵住，甚至忘了自己原本是想做什么。 他满脑子就只剩一个念头：他终于回来了。 高震感受到了九殿下的僵硬，连忙松手，转到前面，望着九殿下的眼睛，问：“殿下是不舒服吗？” “并未。” 九殿下垂下眼睫，盖住眼底翻腾的情绪。他没法告诉高震，他正在经历哪些情绪的磨砺。 高震见九殿下不肯看向自己，认为他还是在生气，毕竟今天若按九殿下的意思，他们就不该插手废后的事。九殿下极度厌恶废后，可高震明知故犯，也难怪九殿下不开心。 现在虽然这事解决了，但高震觉得还是得好好哄一下，就悄悄抬起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九殿下粗糙的大手，还轻轻摇了一下，说：“殿下，上次帮你按摩舒服吗？” 周允狞：？ 他诧异地向高震看去，就见面前的小哥儿此刻正昂着头一双桃花眼中溢满欺盼，殷殷地望着他，好像他要敢拒绝，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得。 于是，周允狞下意识点头，然后他就看到小哥儿唇角飞扬，眉眼弯弯，甜甜一笑，说：“那一会儿回去，我继续给殿下按按，好不好？” 你这是在哄我吗？ 周允狞听见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他盯着高震，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却久久不言。不知是否他的表情太过凶狠，以至他听见面前的小哥儿眨巴着大眼睛说：“你不要难过了。” 第22章 而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抚上了他左脸的伤疤。 周允狞：！ “阿震。” 笤帚掉在了地上，周允狞用力将高震拥进怀中，紧紧地抱着，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害怕失去。 也是到了此时，高震才真正明白九殿下今晚不高兴的原因—— 殿下似乎不是生气他去管了废后的事，他或许只是极度缺乏安全感——而这次，高震在分歧面前，没有坚定地站在九殿下身边。 明明两个人都没有错，但此刻，高震还是心疼九殿下，一如九殿下对他的珍视。 接下来，高震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没有犹豫，抬手紧紧扣住了九殿下的腰，用尽全力传递温暖。 “不知羞。” 一声极其呆板的声音传来，是红嫔蹲在地上，直愣愣盯着不远处相拥的两人，木讷讷地说。 ‘轰’地一声，高震的脸烧了起来。太过关注九殿下，竟然忘了红嫔还在一旁看着。他连忙松手，挣扎着想从九殿下怀中退出。 九殿下反倒把他抱得更紧，甚至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别动。”那声音低哑粗粝，像被什么狠狠磨砺着，光听都令高震的耳朵阵阵发烫，像马上要被烤熟了。 可下一秒，高震被吓得直接惊呼一声，只因一双大手一把掐住他的腰，将他举了起来，放到了自己肩上。 “殿下？！” 高震双手推着九殿下的背，支起上半身。他努力回头去看九殿下的脸，却只换来九殿下一句：“趴好，别乱动。” 高震闭眼：…… 要死了。 这个姿势，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九殿下的手臂箍着他的大腿，单手扶在他的腰侧。 他被九殿下扛着，走在夜晚月亮刚刚升起的宫道上。虽然全程围观的只有一个直愣愣看着他们的红嫔，可不知是否错觉，高震就是感到暗中似乎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甚至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好糟糕的预感。 “殿下，我——”高震挣扎。 “别动。” 九殿下抬手轻轻在他身上拍了拍，高震的脸却腾地红了。 只因那双手拍的地方，实在是…… 高震浑身僵硬，再也不敢乱动了。 九殿下就这么扛着高震，捡起地上的笤帚扔进水桶里，拎起那半桶泥浆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经过红嫔时，九殿下淡淡道：“可以回去了。” “哦。”红嫔用沙哑的嗓音应着，眨眼睛，便如一溜烟，跑没了影。 宫道突然变得极静，早春的夜晚甚至都没有风。 而高震此时能听到的也只剩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和九殿下沉稳的脚步声，一暗一明，一高一低，交错鸣响，宛如一曲春日蓬勃的晚歌。 高震脑袋嗡嗡的，他有点想不明白，原本他只是想安慰九殿下，把他哄高兴些，他也没干什么，只是抱了下腰而已，为什么事情就发展成现在这般骑虎难下了呢？ 高震深吸一口气—— “殿下。” “嗯？” 第22章 “我可以自己走。” 高震边说边挣动，可惜九殿下并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他不但没有放下他，反而加快了脚步。 “殿下？” “……” 明明刚才还会‘嗯’一下的呢，这会儿竟然连‘嗯’都不‘嗯’了。 他是没听见吗？还是听见了，却不想回应？ 高震深吸一口气，又道：“殿下，能放我下来吗？” “……” 依旧没有回应，只有走路的速度再度提升。 看这反应他肯定听见了。高震咬着唇，心想，听见了却不应，一般好像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心里憋着气，要么就是窝着火，不管的话，可能不太好办。 虽然九殿下平时看起来没什么脾气，但这样的人真生气了，才是最难办的。再说，高震的本意可不是想惹九殿下不高兴。 见九殿下不言语，高震心里没底。 他觉得，今晚最低限度也要先和九殿下恢复沟通，于是，忙换了一个看似随意的话题，问道：“殿下，你们刚才为什么往地上刷泥？” 九殿下脚步微顿，但没有停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两息后，终于开口，却问：“废后在哪儿？” 终于说话了！ 高震松了口气，说：“她被冯美人放到隔壁的院子。” “人醒了么？” “她伤口发炎，两三天内应该醒不了。”高震道。 “嗯。” 这一声听不出喜怒。 高震推着九殿下的背支起上半身，想回头看一看九殿下的神色，可惜今晚的月光不够明亮，他看不清楚。 九殿下扛着高震拐进了小巷子。 高震趴在九殿下肩膀上，望着身后的路，猜出他们可能在往冯美人的院子走。想着之前冯美人不让九殿下接触废后，心中升起一股异样。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宫道空空荡荡，四周也极静，倒更显得此刻宫道上这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更加清晰。高震不知冯美人是不是远远听见了这脚步声，以至于他们才在院门口站定，那院门就在眼前被拉开了。 冯美人拖着还不太利落的腿，一瘸一拐走过来，急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道符还够吗？”九殿下问。 “够！够！”冯美人急急道：“你快走，别让人看见！” “别忘了用道符。”九殿下叮嘱，又说：“通她院子的那条宫道上抹了泥，跟爬痕一样，趁天黑把人弄过去，别放在你这儿，明天太监过来会说不清。”说这些话时，九殿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冯美人本来还急着赶九殿下走，听完这话后，却笑了。 她望着九殿下，眼神中闪烁着母性的微芒，微垂眼皮又抬起，哼道：“我不怕他们。虽然我暂时被困在这里，可兄长依旧是大理寺少卿，量那几个腌货也不敢把我怎样。我只求……唉，总之没牵扯到你就行。对了，门上那些血印子洗干净了吗？” 这些话，哪怕是高震听来也觉得不一般，光是一句‘道符’他就完全听不懂了。他想看看冯美人此刻的表情，便在九殿下肩上拼命抬起上半身，扭着身子往后看。 高震仔细想来，似乎从九殿下第一次带他见冯美人时，冯美人就处处为九殿下着想，还像个恶婆婆似得当着九殿下的面就挑自己毛病…… 莫非，今天她跑去搬运废后，也是为了维护九殿下么？ 不管怎么说，她对九殿下这份回护之心，倒也值得尊敬。 九殿下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若非高震趴在他肩上恐怕也发觉不了。 高震有些惊讶，正待观察就听九殿下对冯美人说：“你不用为我做这种牺牲。你听我的，一会儿趁天黑，把她送回去。我也不想看见你被牵连。” 冯美人低头沉思，似乎在权衡利弊。片刻后，她压低声音问周允狞：“你不希望她死吗？” 周允狞眉头微蹙，随即散开，无奈道：“事到如今，就听天由命吧。”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人说完，便各自转身，一个回了院子，一个出了巷子。 高震趴在九殿下肩上只觉得今晚的风特别冰，凉嗖嗖往脖子里钻。耳边嗡嗡响着，回荡着九殿下和冯美人刚才的对话—— ‘你不希望她死吗？’ ‘……听天由命。’ 说不震惊是假的。 高震一直以为冯美人管废后这事是要救人的。如今看来，她难道根本就不是想救人？！甚至如果九殿下刚才说‘希望废后死’，她真的会把废后‘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可明明她也照顾了废后呀？还帮她洗衣服。 高震此刻真有些好奇了，这个废后到底之前对九殿下做了什么，以至于把好人逼到这个份儿上？ 要问吗？ 高震深吸一口气，他隐约觉得这件事的真相非同一般，他听了之后不一定能接受的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一犹豫，九殿下已经扛着他回来了。 院门上的血手印已被刷洗干净。 九殿下推开门，把装泥的水桶往地上一放，便立刻反身把门栓好。 高震觉得既然都回来了，那殿下也该把他放下来了，便轻拍他的肩，小声说：“殿下，我可以自己走。” “不可。” 九殿下的声音几乎没有起伏，令高震十分意外。 既然都回来了，为什么不放他下来？ 扛着的意义是什么？ “你不听话。”九殿下说。 高震：…… 他今天做的事确实没顺九殿下的意，因为接了系统任务，他甚至连反驳的立场都没有。可是：“那殿下也说了‘随他去’……” 高震小声嘟囔，故意贴着九殿下的耳边，让他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第23章 九殿下扭头看过来，左脸疤痕壑壑，在今晚不是很明亮的月光下，显得阴森恐怖，高震猛然撞见，吓得忙往后缩，并垂下眼皮挡住视线，只剩怦怦乱跳的心声在耳畔回荡不歇。 前几天殿下处处照顾他，高震本以为自己已经对那半张脸产生了免疫，但刚才还是被吓到了。 九殿下在水缸前略停，打了一桶水直接把人扛进了北屋。 他把高震放在地上，让他坐进椅子里。又拉开衣柜，拿出那条洗澡用的大布巾，最后从顶层抽出一本小册子，翻开撕下一页，拿到木桶边，用火折子点燃了那张纸，看着纸灰落到水面上眨眼间消失不见，这才对高震道：“手伸出来。” 高震的视线一直追寻着九殿下，观察着他的神情，但九殿下今天异常沉默。 也不知是不是在生气。 ——他乖乖伸出手。 九殿下握住他的小手，蹲在椅子前，将布巾扔进水桶里打湿，拧得半干，覆到高震的手上，一点点擦起来。他擦得非常认真，指甲缝儿都没放过，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将两只柔软小手的皮肤擦得微微泛红，才松开。 这弄得高震心里非常不舒服，他不想费心思猜九殿下的用意，就直接问道：“殿下是嫌我脏么？” 九殿下抬起头，那双映满星辰的眼中透出少许无奈，却未见一丝怒意，只道：“废后身上有蛊虫。” “蛊虫？！” 高震一惊，是他想得那个东西吗？放着毒气，杀人于无形？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他突然觉得浑身都刺痒起来。 “殿下，我身上痒。” 高震难受道：“这儿虽然是冷宫，可也是皇宫里面啊，为什么会有蛊虫啊？” 九殿下沉默片刻，才道：“二十年前，南蛮进贡的马戏团里混进了一位蛊师。他曾设下御蛊阵，阵眼就在宫里，向外扩散殃及了整座皇城。若非十八仙山所有道观的道长们倾力而出，京城的百姓恐怕不到七日就会被那些蛊虫啃食殆尽。” “你的意思是，废后身上的蛊虫跟二十年前的蛊师案有关？”高震惊疑不定。 九殿下摇摇头，道：“当时那件事规模太大，道长们虽倾力除蛊，也难免有漏网之鱼。之后十几年，蛊虫在京城屡见不鲜。她身上的蛊，不知来路。” “殿下！”高震有些急道：“我碰了废后会感染上蛊吗？” “感染？” 九殿下微微凝神，想了想说：“只会染上蛊气，容易吸引其它毒虫攻击。用道符水洗过后，可以去除蛊气。毒虫也不会来咬你了。” “那冯美人她们？” “我给过她们道符，不必担心。” 这下高震明白了，原来九殿下刚才在冯美人院门口说的‘道符’就是这种符纸。那：“废后的血里会有蛊虫吗？” “血里也只有蛊气。” “所以，殿下刷洗宫道，用得也是这种符咒水？”高震惊讶道。 “嗯。”九殿下耐心道：“必须刷洗干净，否则明天地上便会密密麻麻爬满一层毒虫。” “可外门小广场还有一滩血，殿下为何不一并洗了？” “若把那些洗了，太监又怎么会发现异常？” 九殿下边说，边脱下高震的鞋袜。 高震盯着九殿下，只觉得他好有谋略，不声不响便安排好了一切，只是：“太监发现异常又能如何？他们会救废后吗？” “当然不会，”九殿下抬起头，大手握住高震一只小脚，道：“但会将她弄走。” 高震：！ 好强的一股‘嫌弃’扑面而来。高震才知道原来九殿下对待讨厌的人丝毫不会手软。而且还挺会借力打力，不声不响地部下一局，准备借太监的手弄走碍他眼的废后。 高震发怔。 九殿下瞥他一眼便垂下眼睫，单手托着那双白玉一样滑腻的小脚，轻轻擦拭起来。 脚上一凉，高震才惊醒，忙道：“殿下，我自己来吧！” 脚被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令高震莫名心慌。 “别动。” 九殿下突然攥着高震的脚踝，将那只脚举到眼前。 离得太近了，高震甚至感受到九殿下的鼻息喷撒在脚背上，有点烫，他不由蜷起脚趾。 九殿下的手指突然按在他脚踝的内侧，一路向上滑动，粗糙的手指在细腻的皮肤上滑动引发的颤栗令高震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然而，九殿下却皱着眉，盯着手指按过的地方，将高震的裤腿推了上去。 高震一惊，忙问：“怎么了？” 第23章 “这里，有道红。”九殿下打开火折子递给高震，再双手按住高震的小腿，将两个大拇指之间的皮肤托起来让高震看，道：“像蛊气。” 高震举着火折子凑近自己的腿，一眼就看到了一条一厘米左右的红色丝线在皮下扭动，他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像是蛊气入体。你按好。我去拿药。” 高震学着九殿下的样子，用两个大拇指按住红丝活动区域的两端，他忽然觉得浑身更痒了，急得要哭。好在九殿下回来的及时，不但拿来了药膏，还拿来了一盏油灯。 高震穿来这几天，没见九殿下用过灯，以为没有。现在看来倒也不是，只是平时他们睡得早，没有机会用到而已。 油灯虽然有烟，但点上立刻照亮了整间屋子。 九殿下替高震抹上药膏，清凉的气息沁入皮下，没一会儿那红丝就不动了。 高震却依旧膈应，忙问：“殿下，我浑身都很痒，会不会都是这种东西在作祟？” “先别急，就算是也不要紧，能清理。”九殿下的声音似有魔力，抚平了高震心中的焦躁。 高震重新镇定下来，问：“怎么清理？它都钻进来了？” “你先把衣服脱了，我看看有多少。” “……” 九殿下说完就去拉衣柜拿针线盒和符册。 高震坐在椅子里，默默解腰带。 他现在后悔死了，早知如此，他就不接什么系统任务了，现在倒好…… 啊—— 怎么会这样？！ 高震又烦又尴尬，一条腰带磨磨蹭蹭解半天还没解下来。 九殿下拿着针线盒回来，只看一眼就猜透了他的心思。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思考片刻，问：“血脉汇集在哪个穴位？” “殿下想做什么？” “若有穴位汇通血脉，可将蛊气引至那处，再集中清理。”九殿下说完看着高震。 高震立马懂了，九殿下是在告诉他不用脱衣服也能清除蛊气，只是需要通过血脉吸引、聚集。 高震想了想，问：“可这蛊气是沿着气脉走，还是血脉走？” “应该是血脉吧？” 九殿下边说边又在高震面前蹲下来。他将银针在灯火上烤热，而后迅速出手，快狠准地一针就把那条一厘米左右的红丝从高震皮下给挑了出来，红丝脱离皮肤，一接触到空气就立刻化为一股红色的烟雾散掉了。血珠顺着针孔滚了出来，他用手挤了两下，再连忙抹上药膏，血很快止住了，却留下了一小块搓揉的痕迹。 也是高震的皮太容易留痕，这搓痕留在他白腻的皮肤上，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 但此刻，两人却都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 高震仔细思考了一翻，按着自己锁骨上的颈窝，道：“若是血脉，便于这两处汇集。” 动脉静脉都从这里经过，可不就是血脉汇集之处么。 九殿下顺着他拉开的袍口，看了下位置，点了点头，道：“好。露着就行。” 高震把袍子拉松，露出整个右肩。 九殿下翻着符册，找到一张符纸撕下点燃，用手接着，让纸灰都落进掌心。 “殿下，”高震看着都替他疼，忙道：“小心，会烫伤！” “无妨。” 九殿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火光映着他那双眼，粼粼璀璨。 符纸很快燃尽，尽数落入九殿下掌心。他左手托着符灰又拿起针，刺破右手中指的指尖，边将血珠滴入符灰里，边轻声念咒。 高震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咒，他光盯着从九殿下指尖滴落的血了，不过几个呼吸，那血就在掌心里积了一小滩。 “殿下，挤太多了。”高震懊悔极了，早知做个任务竟要九殿下付出血的代价，他说什么也不会接那个任务。现在好了，感觉欠九殿下的人情这辈子都别想还清了。 几息后，那纸灰全溶在了血液里，九殿下便用食指蘸着血灰混合物，小心地抹在了高震锁骨上的颈窝里，画了一个直径两厘米左右的圆圈 好烫！ 高震皱眉。 不知是符咒的力量，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被九殿下画圈的地方，非常烫，高震甚至觉得那块皮都鼓了起来。 “很疼？”九殿下问。 “有点烫。” 第24章 然而，没等九殿下再说什么，高震突然瞪大了眼睛。只因他敏锐地察觉到浑身的痒意此刻全向锁骨这处冲来，宛如百虫钻心，那感觉实在太炸裂，以至高震头晕目眩身体前倾，要不是一把抓住了九殿下的袍襟，他这会肯定一头扎地上了。 “我恶心，想吐！好难受！”高震抓着九殿下衣服的手都开始发抖，额头也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抬头向九殿下诉苦，桃花眼中积满泪光，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忍着点，马上就好。” 九殿下说完便一手拿针放在油灯上烤，一手拿着竹片挖了药膏往高震的颈窝里抹。清凉的药膏沁入皮下，正好被第一波冲来的红丝撞上，那些红丝撞到药膏上立刻不动了，九殿下边用针挑开皮肤挤血，边又沾了混血的纸灰在旁边重新画下一个圆圈，等待第二波红丝来袭…… 然而，人的颈窝统共就那么点地方，一连画了三个圈就没地方了。九殿下担心没清干净，便在高震颈窝上脖颈下方的位置又画下了一个圆圈。 他一手端着油灯，微弯着腰仔细观察着纸灰圈周围皮肤上的变化。温热的呼吸喷在高震的皮肤上，吹得发丝轻轻颤动。 几乎是在九殿下靠过来的那一刻，高震便闭上了眼睛。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到稍不注意，扭头就能蹭到对方的嘴唇。这令高震浑身紧绷，靠在椅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高震的脸很红，烛火的映照下像熟透的苹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的锁骨如上等白玉精雕细琢，纤细得好似稍稍用力就能捏碎，脆弱得惹人心疼。 九殿下的目光在那锁骨上只停留了一瞬便立刻移开，连忙默默念起清心咒。 之前，每次他靠近高震总能闻到的那阵牡丹花的香气，已经变得极淡。大概是之前高震用行针手法给自己排毒了，效果看来非常理想。 但九殿下却依旧皱着眉，像在思考，为什么情香明明已经没了，他却还在念清心咒呢？身体和心里的冲撞并没有因为情香的消失而有任何改变，这令九殿下十分困惑。 最后一个圆圈，九殿下特意留了双倍的时间，聚过来的红丝却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很好。 清得很干净。 九殿下麻利地把最后几根红丝挑出，挤血，上药，一套流程娴熟无比，在高震雪白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排搓揉的痕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最后，为了保险起见，九殿下说：“最好用混合了符灰的水洗个澡。” 高震点点头，他这会儿有些虚脱，像刚被妖精吸干了气血的玩偶，好不容易颤颤巍巍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又立刻跌了回去。 “明天再洗可以吗？”高震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望着九殿下央求道。 “我帮你。” 九殿下面无表情地说完，一把将高震抱起来去了东屋。 …… 水很快就烧开了。木炭在地上一字排开，烘得屋里很暖和。之前那桶混合了符纸灰的水被直接拿来兑入热水。 从刚才开始，九殿下就察觉到高震似乎不想在他面前脱衣服，因此他把一切都准备好后，拎起半桶热水出了门。 高震几乎是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就立即把衣服脱了。 洗澡的那条布巾叠得很整齐，搭在木桶边缘。高震也来不及把它打开，抓起来就扔进水里，等它吸满水又立刻捞出来拿到头顶上拧干。水从头上冲下来的那一刻，高震深吸一口气，散发着符纸灰味道的炙热水流冲刷着皮肤，也冲散了盘踞在他心头的膈应。一遍又一遍的冲洗，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直到被蛊气入侵的膈应感消散，高震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额头再次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高震扶着墙大口喘息。刚才脱下来的袍子会不会还残留着蛊气？正好木桶里还有水，那就洗洗吧。 等他一股脑把衣服全都泡进水里，才发现竟然没有替换的衣服？！ 这…… 高震傻眼了。 他以为九殿下替他准备了，毕竟，殿下是那么细心的人。然而，事实就是没有。大概九殿下也没想到他洗完澡之后，会顺手把衣服也给泡了吧。 怎么办？ 高震捂着脸，做了两个深呼吸，把那条布巾从水里捞出来，拧干，裹在了自己身上。 之后，他把窗户开了一道小缝儿，小声喊：“殿下？九殿下？” 哗啦啦的水声顺着窗缝钻了进来。高震这才想起，九殿下出门时手里拎着半桶热水——他这是，也在洗澡吗？ 周允狞确实在洗澡。他今天刷了那么多满身蛊气的血印子，不用符咒驱除一下会留下很大的隐患，他对变成被虫子喜欢的肉块可是没有任何兴趣。 一连冲了三遍，正准备冲第四遍时，他听见了高震叫他。 第24章 以为有什么意外，周允狞浑身的水也没来得及擦，便披上袍子快步走了过去。 拐过山墙，他一眼就看见微开的窗缝中伸出了一只纤瘦白腻的手臂，像一小截玉雕，令人忍不住想抬手抚摸。他连忙移开视线，而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握成拳，指尖蜷藏在掌心中捻了捻。 “怎么了？”他问。 透过窗缝，高震只看到有人来到窗前，暖黄的灯火顺着窗缝钻出去，落在来人的胸前，令高震清晰地看到这人微敞的袍口下挂满水珠的胸膛，他连忙别开眼，小声说：“我的衣裳都泡了水。” 九殿下有些意外，扬了扬眉，像是没想到高震这么小心，他略一琢磨这句话，立刻领悟了高震的意思：“要帮你拿衣服吗？” “嗯。”高震有点不好意思。 九殿下却耐心地解释说：“其实，衣服没沾血就不会有蛊气。”他边说边进北屋重新拿了套衣服出来，递给高震。 “谢殿下。” 高震接过衣服，窗缝太小，他飞快推开窗户，拿了进去。 这本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不知是今晚的灯火太亮还是裹在高震身上的那块布太透，总之，窗户已经在眼前重新合上，九殿下却还怔愣着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那片暖黄的灯火中，他恍惚看到了两片粉色的‘花瓣’包裹在湿透的布巾之下。 那天给他换衣裳时闭着眼睛，是这个颜色吗…… 高震穿好衣服出来时，九殿下已经用符灰水把院子的边边角角都洒了一遍。不知是否受高震的影响，总之九殿下此刻身上也换了一件袍子，替换下来的衣服也用符灰水泡在木盆里。 “你泡的衣裳呢？”他问高震：“拿过来，我一起洗了。” 正好高震穿的那件火浣毛的袍子浸了水之后像铁一样硬，他根本洗不动，此刻听九殿下这样一说，他立刻把泡衣服的桶递了过去：“谢殿下。” 九殿下洗衣裳，他也没闲着，把东屋的碳收了，放到东南角的风房里，留着过冬用。这一来一回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然而当他经过水缸，看到九殿下正捞起一条亵裤准备搓时，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条裤子是他的—— “殿下！” 高震一阵风儿般冲了过去，一把从九殿下手中抢过那条裤子，磕磕巴巴道：“我、我自己来！” 九殿下疑惑地看了高震两眼，显然没搞明白他介意什么。 衣服本来也没几件，很快洗完，晾晒的时候，九殿下说：“一会儿你先睡，我今晚在西院把剩下的活做完。” 高震还沉浸在一不小心差点被九殿下洗内内的尴尬中，胡乱点了点头。等在床上躺好，他才想起，他本来是准备回来后哄人的，可最终不但说好的给给殿下按摩没有按，还又被九殿下照顾了。 哄人计划彻底泡汤了，也不知道九殿下还生不生气—— 他拉开系统面板，看着今天几乎没有动过的好感值，只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高震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知道自己是被一阵冷风给吹醒的。 他睁开眼就看到九殿下正从敞开的门口走进来，他身后是晨光微熹的院落，高震一个翻身坐起来，问：“殿下，你不会一直忙到现在吧？” 九殿下眼睛发红，面容憔悴，要不是嘴角挂着笑意，让人能一眼看出他心情不错，高震简直又要忍不住心疼他了。 不过，即便如此，高震还是挺心疼他，连忙下地，把九殿下按坐在床上，严肃道：“殿下补觉。今天我做早饭。一会儿叫你。” 哪知九殿下却拉住了他的手，略显兴奋地说：“都准备好了，今天就可以开始了。” 高震一愣，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今天开始’什么。可见九殿下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高震也没用几秒就立刻猜到了原因：“殿下是说，可以孵小鸡了？” 九殿下果然愉快的点了下头，道：“这件事我想好了，白天阿震看着，晚上我来。你觉得呢？”他边说边抬手指了指西院，目光带着询问和期待。 高震好笑地瞥他一眼，你都安排得这么明明白白了，我要是拒绝了，那多扫兴？于是，便说：“都听殿下的。” 第25章 “嗯。”九殿下目光灼灼亮得有些摄人，他就那么盯着高震，说：“那趁天还没亮，阿震先教我一遍？” 目光里的期待值太高，高震被他看得根本不好意思拒绝，稀里糊涂就起了床，跟着他去爬墙了。 梯子是早就立好的，高震一看着架势不用猜也知道九殿下有多么迫不及待。因为九殿下翻墙根本不用梯子，这一看就是给自己准备的。 高震爬墙时，九殿下很体贴地在一旁扶着他，生怕他掉下去。最后还把说：“梯子放咱们那院不保险，以后就都放西院，你白天过来用着也方便。” 高震没有异议，当即点点头：“都听殿下的。” 整整一天两晚没过来，西院简直大变样。不但院子里的落叶都被清理了，院中的空地上还多了三张竹席，上面摊着一片片洗过的棉花，高震弯腰摸了摸都干了。 院里的三栋房子也处处都是被打扫过的痕迹，尤其是准备用来当孵化室的东屋不但重新装上了门，就连窗户上也都蒙了布，最大限度地保证了暖气不会外落。屋里靠墙整整齐齐码了一堆柴火。原本空无一物的屋里不但地上铺了一整层竹席，还添置了一套桌椅和一张矮榻。 榻上已经铺好用干净床单包裹的草垫。还有两条一看就是新做的小被子。 桌上放着笔墨布砚和之前炒好的那些米。米重新装了布袋子，口扎得很紧。 虽然东西都是破旧的，但在这冷宫里，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凑齐这些东西，恐怕九殿下也费了不少功夫。 而且，高震发现九殿下竟然会做被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九殿下却道：“今天开始要辛苦阿震了。累了就在榻上歇着，如果无聊可以写写画画，或者，你需要什么，也可以告诉我，我尽量帮你寻来。” “这就挺好。” 高震看着九殿下眼中的红血丝实在不忍心再折腾他了。 “真的？” 九殿下审视的目光落在高震脸上，捕捉着他的目光，似乎想通过那双眼读取他的心里话。 “你想要什么，别不好意思说。”九殿下再次强调。 高震被他盯得不自在，脱口道：“要不殿下把咱们院东屋那套工具给我吧，我反正闲着没事，正好种点菜。” 九殿下有些意外，道：“只要这个？” “嗯。”高震微微垂着脑袋，显得非常乖巧，说：“之前看大食盒里有很多种子，想试着种一些。”以后除了人要吃饭，还要喂鸡，食物当然是多多益善才好。 九殿下略一思索，道：“好。那阿震就顺便也教教我种菜吧，反正技多不压身，便有劳小师父了。” 高震：…… 他怎么觉得九殿下单纯就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受累呢？错觉吗？ “不愿意吗？” 因为高震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九殿下便微微弯腰凑近了去看他的眼睛。 当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说实在的，高震真的被吓了一跳，尤其是九殿下还侧着头，像要亲人一样。 高震：？！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连连后退，膝窝磕到了椅子，他腿一软就跌了下去。 “吓到你了？” 九殿下以为是自己的脸把小哥儿吓到了，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暗暗叹了口气，说：“抱歉。” 高震想说什么，可九殿下已经转身往墙角走去。 沉默飘荡了数息。 九殿下蹲下，开始摆弄墙角坑灶旁的那个木箱。 他说：“阿震你看这样布置可以吗？” 高震微微攥了下拳，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木箱里按照他之前说的铺上了木屑和棉花。棉花铺得很厚，目测有十厘米。 虽然棉花越多越保暖，但是太厚也不行。孵化就是控制温度和湿度，指标过高过低都不行。 “棉花有点多。” 高震说着就抬手拿出来一半。有见箱子被放在地上，建议道：“还是要架起来，底部留出空间放碳和水。” “还要放水？”九殿下意外道。 “嗯。温度和湿度都需要控制。”高震道：“放一碗水在碳块旁，再放半杯水到箱子里，时常添加，别让它们干了就行。还有，一日一翻七天一照，最后三天要注意通风。” 高震说完，就见九殿下从怀里掏出两颗鸡蛋，塞到了他手里。 “这？” 高震不解。 九殿下边挑了几块木头把箱子垫起来，边说：“翻蛋有什么讲究吗？” 原来这是为了方便他现场示范提前准备的道具，九殿下可真是…… 高震简直哭笑不得，算了，你喜欢就好。 他把鸡蛋放进木箱，道：“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翻蛋就是字面意思，为了让它受热均匀。” 九殿下学得很认真，点点头：“原来如此。” 木箱被架起来，底部空间被塞入了木碳。高震手掌探入箱子里贴着底部感受温度。垫高十厘米太热，二十厘米刚刚好。 “这个高度不是定死的，得根据每天的气温调节。咱们灵活掌握。” “好。” 九殿下起身往外走，道：“我再拿几枚鸡蛋过来，阿震就在这边等我吧。” “殿下，再带些碳过来吧，白天这里不方便生火。”高震提醒着。 九殿下应了一声，人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高震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今日的脚步意外的欢快。两人相处这么多天，这还是高震第一次发现九殿下明显愉悦的情绪，他不由也被感染，微微笑了起来。 伸出一个手指戳中箱子里的鸡蛋，高震小声叮嘱道：“小鸡小鸡，你们可要争气，未来一个月我家殿下的好心情，可全看你们啦~” 九殿下很快就回来了，除了孵化用的东西，还给高震带回来一碗肉。 “先放碳火边热着。”他说。 高震应了一声，不得不再次感慨，九殿下真是太细心了。 很快，十枚鸡蛋整整齐齐入了箱。 碳火也点燃，水碗和竹杯都摆好。九殿下又从榻上拿了一条小被子过来，盖在木箱上。 “可以了。”高震说着便站起身，一抬头又看到九殿下眼里的红血丝，立刻皱了眉。 “殿下？”他唤道。 “嗯？” 九殿下正望着木箱微微有些出神，就听高震说：“殿下怎么还不回去？不是说好了，白天我来看着吗？” 九殿下微微挑了下眉，大概是没想到高震会这样说。 高震见他还不动，无奈道：“殿下现在应该回去补觉，难道殿下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他当然没忘，那天高震抱着他的腰，让他照顾好自己。 周允狞心中吹起一阵暖风，他从善如流，点了点头，在高震的盯视下，乖乖回去睡觉了。 第25章 九殿下这一觉直接睡到午后。 高震等他走后，就把院子里晾晒的棉花一点点收进屋里。之前拆洗的被面也干透了，现在用来裹棉花正好。 干完这些，高震肚子咕噜响了一声，他擦了把汗，又洗了把脸，便进东屋吃肉去了。不得不说，果木烤肉，真是非常香。 而且，还是九殿下亲手做的。 日子在这两间小院里按部就班地过着，因此他们都没想到，昨晚九殿下布下的局，一大早就开始发挥作用了—— 戌时，外门小窗放饭。 太监们像往常一样，抬着装满大杂烩的饭桶慢慢悠悠走来。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这里会那么凶险。 一开始，太监们并没发现毒虫，依旧如往常般慢慢悠悠地走在宫道上，直到距离外门还有十丈远时，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太监捂着屁股，疼得摔在地上打起滚来，那嚎叫的声音特别凄惨，像杀活猪时发出的声音。 “怎么回事？” 小珠子最近刚升了管事，见状忙从后面走上来。 他这会儿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当是小太监邪乎扎刺，遂骂道：“一惊一乍的，真没用！滚滚滚，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那小太监被踢了一脚，在地上滚得更厉害，边叫边断断续续地说：“……有东西咬我，有虫子咬我！” 他似乎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惜努力了两下都没成功，后背和股、腿间像有万千把小刀子在切割，皮肉被撕裂，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瞬间染红了地面。 然而小珠子已经带着人往前走了，根本没回头看他一眼。 一行人中有个小太监立刻凑上来，谄媚地对小珠子说：“公公您别听他瞎说，这迎春花还没开呢，哪来的虫子？！” 小珠子撇着嘴，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然而，他走了不过两丈，突然发现前面的砖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鼓秋鼓秋的在动，一会儿高一会低，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是什么。 第26章 小珠子立刻停步，朝后一招手，刚才凑上来谄媚的?那个?小太?监立刻颠颠跑过去查看。可他才刚靠近，腰都没弯下去呢，就抱着脚踝跳了起来，他痛得?大?叫：“什么东西？敢咬老子？！” 真有东西？ 后面的?太?监齐齐停下了脚步，所有人都一脸惊疑不?定。 这时终于有人想起之前的?小太?监，忙回头去看，结果，不?看还好，这一看立刻‘妈呀’一声，吓得?尿了裤子。那人抖着手，指着后面：“这这这这……” 简直太?匪夷所思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玩意儿？！”有大?喊，脸色瞬间惨白。 “呕！” 有人直接吞了。 还有人吓得?腿软，跌倒在地。 小珠子也连忙回头，这一看，眉头直接拧成了一个?疙瘩。 什么情况？ 刚才被自己?踢了一脚的?那个?太?监，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但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他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虫子，那些虫子正疯狂地啃噬着他的?身体，鲜血滩了一地，那小太?监的?脸已经被啃了一半，露出血肉模糊和?白骨。 众人沉默了一阵。 突然?有人大?喊：“快跑吧！” 太?监们如梦初醒，立刻拔腿狂奔。 为了逃命，笨重?的?食桶被他们直接扔下，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它？ 小珠子也很害怕，因此他跑得?最快。顾不?上管那些随从，他一口气冲回太?监所，远远地看见凌丙在前面，立刻大?喊：“丙公公救命！丙公公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凌丙回身，就见小珠子噗通一声跪在了自己?面前。 小珠子大?喊：“公公，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出人命了……” 凌丙的?脸色本来就说不?上好，听了这话更是?雪上加霜。 一早他被干爹凌月河叫了过去，没想到太?后宫里的?太?监赵谱也在。也不?知那老东西抽得?哪门子疯，明知冷宫归自己?管，还当着自己?干爹的?面对自己?一顿指手画脚耳提面命，真是?目中无人，令人窝火。 要不?是?干爹拦着，他今天非跟那老东西干起来。 他也是?不?明白了，这冷宫里有什么，值得?太?后这么三番五次来派人来‘提醒’。 凌丙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偏还有不?长眼的?往枪口上撞，白来的?出气筒，谁会拒绝—— 一脚蹬出，凌丙把小珠子踹得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看他啃了口泥，才‘哼’一声，呵斥：“吵什么？这宫里哪天不死人？死就死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小珠子连忙战战兢兢跪好，一头磕下去，哆哆嗦嗦道：“公公教训的是?，是?小的?不?够稳重?，还望大?人恕罪。” 凌丙这才正眼看过去：“说吧，什么事？” “冷宫门外出现了毒虫，两?个?太?监被咬死?了。 ” “什么？！” 凌丙惊疑不?定。 按说这个时节虫儿还没出土，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会这么巧吧？ 刚才赵谱那老东西跟他叽歪了半天冷宫的?事，逼着他赌咒发誓夸下海口说冷宫有他在定然?出不?来叉子，怎么着，才一转脸，就闹出了人命，难道是?他们算计好的?？ 可是?没道理啊？ 太?后和?皇上较劲儿，盯上冷宫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还是?说，太?后看上的?是?其实?是?那高家哥儿的?肚子？！ 一时间，凌丙脑子里闪过千头万绪。 眼下，这事耽误不?得?。 “跟我来。” 凌丙说完，便带着一群人往冷宫走去。 等他们重?新赶到冷宫外门时，地上的?两?个?太?监早已没了人形，只剩下两?块被血液浸湿的?地面和?两?副白骨。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之中有不?少宫里的?老人，都经历过二十年前的?蛊师案，眼前这一幕简直就是?二十年前的?噩梦重?演。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几天前南蛮使团刚好抵京。 难道历史要重?演了么？ 显然?凌丙也想到了这点，脸色徒然?一变。他是?宫里的?老人了，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二十年前宫里遍地白骨的?惨状他这辈子也忘不?了。 “丙公公，您看……这……”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希望凌丙能尽快拿个?主意。 冷汗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凌丙知道今天这事他不?能瞒着，必须得?尽快上报，因为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于是?，他猛然?转身，薅下腰间玉佩，塞给小珠子：“你拿着这个?，召集咱们太?监所的?所有人，去搬石灰，撒在冷宫外面，把它给我围死?。要是?断开一点儿我拿你试问！” 小珠子抱着玉佩就跑，事到如今，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回是?真出大?事了。 凌丙一路小跑着去找凌月河。他心里琢磨着，这事难道真是?南蛮使团搞出来的?？二十年前用蛊，这次还用？ 不?会显得?太?蠢了吗？ 现在也管不?了真相是?什么了，凌丙为了自保，必须尽快上报。因为当今的?皇上疑心很重?，凌丙要是?现在报上去顶多挨顿骂，要是?等事情闹大?了让皇帝过问，那估计他的?脑袋就得?搬家了。 凌丙能想到的?，凌月河又怎么能想不?到？因此，他听完凌丙的?话后，立即返回御书房求见皇帝。 皇帝周允独今年二十五，原本也生得?高大?英伟，可自从去年狩猎伤了龙根后，便一日比一日阴郁。此时他坐在御案后，手里翻着金冥道长呈上来的?折子。折子里提到通过修炼道家功法，重?塑根脉的?方法。 皇帝翻完后，揉着眉心，只觉得?麻烦，对坐在案下的?金冥道长说：“国事繁忙，道长还有没有精简些的?法子？” 金冥子一双针缝儿大?小的?眼睛微微抬了抬，又垂下眼皮，哼哼着道：“重?塑生育根脉步骤严苛才有奇效，何来精简一说？若是?近期国事繁忙，陛下大?可闲时再练，也不?急于一时。” 皇帝似是?早有所料，并不?意外，只是?他拿起另一份奏折递了过去，道：“朕前两?天得?了一份精简的?方子，国师替朕掌掌眼，看可用不?可用？” 前两?天？ 金冥子眉头微皱，前两?天南蛮使团进京，这方子该不?会是?—— 他面无表情接过奏折，飞快翻阅，最后哂笑?一声，问：“陛下可知这折子里提到的?‘皖丸’是?什么？” “难道国师知道？” “蛊虫蛊虫，这就是?蛊虫！”金冥子越说越急，直接从椅子里站起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若要用这法子，除非杀了贫道，否则贫道必誓死?相劝！” “……” 皇帝不?言，阴郁的?眼神盯着跪在下面的?老道。眼神飘飘忽忽似在权衡。 周氏天下，自太?祖以来已传了两?百余年。因历朝皆有虫患来袭，皇家依仗道观驱蛊祈福关系紧密。因此历任国师，都深得?圣心，也对皇家极其忠诚。 周允独也并不?怀疑金冥子对皇家的?忠心，只是?，他不?喜欢听这老道说话，不?识抬举。 片刻后，皇帝轻轻哼了一声，才开口：“既然?国师觉得?此方不?可用，那便劳烦国师再为朕寻找些其它精简方子，哪儿用得?着死?劝？起来吧。” “谢陛下。” 几乎就在金冥道长刚刚站起，凌月河便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及至御案前噗通一跪，声音都打着颤，道：“启奏陛下，出了大?事。” 皇帝刚跟国师较完劲本来就心情不?佳，又听凌月河说这种话，更闹心了，直接冷笑?了一声。 凌月河却?不?敢耽搁，忙道：“今晨，给冷宫送饭的?太?监被毒虫啃得?只剩白骨。” “！” 皇帝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道：“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虫子？” “老奴不?知。事出蹊跷，现已命人把冷宫周围散上了石灰。还望陛下定夺。” “国师怎么看？”皇帝阴郁的?目光扫向垂眸静立的?金冥子。 老道长躬身行礼，说：“望陛下恩准贫道前去探查。” “准。” 凌月河带着金冥道长匆匆往冷宫去了。随行的?还有御前侍卫和?太?医院的?御医，浩浩荡荡一队人。 他们到的?时候，又有一个?太?监在撒石灰时被虫子咬了，这会儿正在地上翻滚嚎叫，非常凄惨。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没人敢靠近。甚至有些人听不?得?这般惨叫，闭上眼睛，捂住了耳朵。 第27章 金冥道长老远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救人心切，嫌众人走得?慢，直接调动真气飞了过去，从天而降的?那一刻，好似天神下凡，惊呆了一众人等。 “道长，救我。”地上翻滚的?小太?监总算见到了救星，涕泪横流，苦苦哀求。 “别怕。” 道长一把拉过他的?手，撕开袖子，咬破自己?的?指尖用血在小太?监的?手臂上画了一道符。 霎那间，炙如灿阳的?罡正之气，自那道符印中缓缓流入了小太?监的?血脉，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折磨着他，仿若融骨噬髓的?啃咬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轻松。 “伤口好像都不?疼了？”小太?监惊喜道：“多谢道长。” 金冥道长点点头，叮嘱道：“符咒的?力量消失后，还是?会疼，先去上药。” 小太?监连连道谢，连滚带爬地跑向人群，自有御医替他治疗。 金冥道长走到冷宫门口，御前侍卫也围了上来。 凌月河站在人群后，吩咐凌丙：“还不?快去开门？” 凌丙亲自拿着钥匙，打开了冷宫的?门。 小太?监推开了冷宫的?门，金冥道长连忙让他们后退。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就这还在冒血的?指尖，飞快画了一张符。 他皱着眉，来到门里那片血迹前，点燃符纸扔了上去，回头问道：“这是?什么人的?血？” 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凌月河觉察不?对，盯着凌丙，低声呵斥：“道长问话，怎么不?说？你不?会不?知道吧？” 凌丙脑子飞转，听出凌月河的?意思，立刻开演。就见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请大?总管赎罪，奴才不?查，不?知……不?知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一跪，他身后那帮太?监全都跟着跪了下去。全都求凌月河饶命。 凌月河烦躁地一挥手：“回头再教训你们。道长，您看——” “这恐怕不?合适吧？” 凌月河的?话被人打断。所有人向后看去，就见说话的?人正是?姗姗来迟的?赵谱。 此刻，他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道：“听说冷宫出了大?事，太?后娘娘便让咱家赶紧来看看，咱家还跟太?后说，这冷宫有凌公公管着，哪里用得?着老奴？现在看来，还是?太?后娘娘慧眼如炬，早就看穿你们不?堪用，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没人发现？皇家养你们这些东西作何用？” 赵谱骂完心里暗爽。 凌月河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凌丙则是?怒气翻涌，他虽跪着，但盯着赵谱的?眼神里，却?凶狠异常，恨不?得?把他撕了。 赵谱全当没看见，开始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夺权。毕竟，如今的?冷宫因有高家哥儿那肚子，还是?值得?挣一挣。 两?拨太?监在门口暗斗，金冥道长却?带着侍卫们已经进了冷宫。 原来地面上聚集来的?那层毒虫，被道长扔了符纸后全都趴着不?动了。侍卫们立刻找来笤帚开始清扫。道长寻着蛊气，走进西边一条巷子，发现地上的?泥印子，像爬行留下的?痕迹。顺着泥印走了没多远，金冥道长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废后。 废后这会儿没死?，但发着高烧。她身上穿的?衣服是?昨天冯美人用符纸灰洗过的?，虽然?没有晾干，但也没招虫子。昨天高震挖的?草药，已经喂她吃了两?次，还剩八份，都被冯美人塞进了她的?衣袖。种种迹象无不?表明，有人想要救她。 这会儿她被金冥道长发现，这些细节自然?没能逃过道长的?法眼。 如果说冷宫里还有谁懂得?用道家符咒驱除蛊气，那么金冥道长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位小殿下了。也不?知，这十年过去，他长高了没有…… 昔日种种浮上心头，金冥道长暗叹了口气，心道既然?殿下有好生之德，那贫道便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道长对侍卫们说：“此人身中蛊毒，贫道需带回道观拔蛊，劳烦各位把她抬走。” 中了蛊虫的?人，不?可能还留在后宫。送去道观拔蛊本就是?正常流程，侍卫们连忙拿来抬架，将废后搬了上去。 一行人将废后抬出冷宫，她中蛊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很快皇帝和?太?后就都收到了信儿，两?道谕旨同时送了过来。 太?后下旨让将废后当场焚烧，不?得?出宫。 皇帝反倒准了废后出宫拔蛊，似是?想要留她性命。 一时间，众人反倒不?知该听谁的?好了。 而此时的?高震，也正盯着系统面板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进度条的?50%皱起了小眉头。 第26章 九殿下回去补眠，高震一个人在西院守着一箱鸡蛋百无聊赖，他就闭上眼拉开系统面板，检查自己的各项数据。 昨天临时接了一个救人任务，他现在的数据又有了新变化：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70% 人品值：2 好感度：8 注意1：检测到当前电量有待提升，请尽快消耗人品值提高电量，准备开启新功能?。 注意2：【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20%】 注意3：【[隐藏……任务]进度1%】提示：请尽快与线索人物接触【人物卡：何术荣】 注意4：【（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进度50%】 高震拉开系统面板的时候，救人任务的进度条正在一点点往前拱。高震本来看着还挺高兴的，说明自己昨天没白忙活。第一次接价值20人品的任务，也不知?会?给些什么奖励，会?不会?有惊喜呀？ 可惜，他高兴了还没有两?秒，那进度条就卡在50%不动?了。 高震：…… 什么情况？怎么还卡住了？这可是个救人任务啊，难道是……半死不活？ 高震这边惊疑不定，冷宫外?也僵持不下。凌月河和赵谱分别?代表了皇帝和太后的势力，这会?儿两?方在处理废后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皇帝似乎是念及旧情想留废后一命，太后却?异常冷硬要将废后就地处决。 赵谱和凌月河各为其主，这会?儿更是寸步不让。搞得抬着废后准备出宫的侍卫们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索性只好把人放下，等着两?边争出个结果?来再动?。 金冥道长?扫了眼众人，暗叹一声，直接在废后面前盘膝坐下，就地拔起蛊来。数十张符纸贴在废后身上，金冥道长?念念有词。罡风化为金光沁入废后的血脉中，很快就捕捉到了那只蛊虫。金色的罡气化为网，将蛊虫缚住。 蛊虫挣扎，废后呕吐。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废后喷出一口血，金冥道长?飞快拍下一张符纸。 符纸落在喷溅而出的血液中，盖住落在地上那只黄豆大小?的红色小?虫。一声凄厉的嘶鸣响起，符纸也跟着燃烧起来，能?看到红色的小?虫在符纸的火焰中翻滚挣扎，但很快它就停止了动?作?。 “死了？”有侍卫忍不住问道。 道长?点点头，从袖袋中拿出一只小?巧的竹筒，拔开塞子收了蛊虫的尸体再塞好。道长?施施然起身，对?那侍卫道：“劳烦大人带路，贫道要见陛下。” 侍卫忙带着道长?离开，也没给那边争吵不休的凌、赵二?人打招呼。两?人步履匆匆赶到御书房时却?听说皇帝去了永寿宫。 侍卫有些拿不准主意，问道长?：“您要在这儿等，还是……” “事关重大，等不得。”道长?义正词严，不容拒绝。 侍卫不好推脱，永寿宫那边他又不好轻易走动?，便找来一个太监，为道长?带路。 永寿宫里的情形与冷宫外?门不遑多?让，金冥道长?进殿时，皇帝和太后都冷着脸，能?看得出刚刚肯定闹得非常不愉快。 道长?似是没看见那两?位的脸色，直接开门见山道：“启奏陛下，启奏太后，贫道刚才在冷宫拔蛊，拔出了血寻虫。” “什么？！” 太后和皇帝齐齐一惊，作?为二?十年前蛊师案的直接受害者，血寻虫的名字他们可不陌生。这虫子要是作?乱起来，整个帝都都不够它们吃的。 金冥道长?见太后和皇帝听到血寻虫的名字，气场已不似之前那般紧绷，有了一丝松动?迹象，立刻又道：“血寻虫以养蛊人的气为根，寄宿人的血为食，待虫体长?成便可霍乱一方，这个种蛊之人可谓居心叵测，不可不查。望陛下、太后明鉴。” 太后赵呈兰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眼神晦暗不明。 皇帝周允独倒是问了句：“依国?师的意思，该如何查？” “已蛊食为眼，设阵推演。”道长?说完，便抬眼去看太后，像怕她不明白蛊食是什么意思，还特地挑明：“蛊食便是寄宿人。” 第28章 太后赵呈兰微微挑了下眉，哂笑一声，转而看向皇帝：“哀家?知?道皇儿念旧，你想留废后一命，也不是不行。但凌月河玩忽职守也是不争的事实，这冷宫哀家?是万万不放心交给他管了。” 皇帝当然清楚太后在算计什么，那高家哥儿送进冷宫也有半个月了，再过半个月就该诊脉了，万一诊出喜脉，再生个皇子，最后落到太后手里，那自己这个皇帝还能坐得稳吗？ 如今外?戚势大，太后又专权，皇帝不听话，她完全可以废了另立个婴儿，自己垂帘听政，岂不痛快？ 皇帝一时间想了很多?，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 他望着眼前这位自己的母亲，想着她如何一步一步斗倒宁妃，坐上后位，又如何一步一步架空老皇帝将权利转移到自己手中……不知不觉便汗湿了后背。 随即他又想到，为什么太后执意要杀废后？难不成是害怕查出什么？若果?真?如此，那到是必须彻查到底了。 冷宫交割不过是暂时的，生孩子也还有十月怀胎呢，来日?方长?，不急。 皇帝眼神闪了闪，终于开口，道：“母后说的是，今日?险些酿成大错，确是他们办事不利，换了便是。母后也莫要生气。” 太后道：“赵谱是宫里的老人，当年蛊食案时又主持过大局，此时正该由他彻查冷宫蛊虫一事。皇帝觉得如何？” 皇帝似笑非笑，心想你都说‘正该’了，我还能?说什么，只扯着嘴角点了点头，道：“谨遵母后教诲。” 旨意很快传到冷宫，除了凌月河和凌丙，其余人皆大欢喜。赵谱接管了冷宫；废后被金冥道长?带走；就连高震那被卡了一上午的任务进度都重新动?了起来，他虽然不知?道外?面经历了怎样一翻钩心斗角，但最终的结果?，高震很满意。 太阳快下山时，九殿下来找他换班。 高震仔细观察九殿下的神色，大概因为睡饱了，他看起来挺有精神。高震放心了，重新给木箱下面换了一块碳，又加满水，便伸着懒腰站起身。 他边打着哈欠，边往外?走，准备去爬墙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的九殿下突然说道：“明早你不要急着过来，若有人敲门，你记得叫我。” “怎么了？”高震揉着困顿的眼睛，不明所以。 九殿下道：“凌丙被撤掉了，现在管冷宫的人换成了赵谱。” “赵谱是？” “他是太后的人。” 九殿下心事重重，微垂着眼皮不知?在盘算什么。 他这个样子落在高震眼里，像一棵飘飘荡荡的浮萍，没有安全感，也不得安宁。 想到九殿下十年都是这么过的，高震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他几步走到九殿下面前，抬起柔软的小?手，贴上他的眉心。 九殿下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腕，高震却?也抬手抓住了他的。 他说：“殿下，让我贴一下。” “？” 看清九殿下眼中的疑惑，高震笑道：“不管谁来管冷宫，我都会?守着殿下的。至少这一点不会?变。” “！” 他没想到高震会?这样说。 然而，高震又说：“殿下，暖么？” 他的手心很软也很暖，此刻贴在他的眉心，是最温柔的安抚，也是最坚定的依附，这无疑给了周允狞前所未有的力量，让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变得不同。 “阿震。” 九殿下望着高震，眼中浮现异样的神采。 高震笑笑，收回手，见九殿下不再像刚才那般耗神，心下略安，这才放心地离开。 第二?天，戌时不到，果?然有人来敲门。 第27章 高震听见敲门声，飞快跑到西?墙，抄起地上的长棍猛戳西?院东屋的山墙。这次九殿下?回来的很快，全程没超过二十秒，可见，他也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九殿下?一落地就先拥住了高震，手放在高震肩膀上，用力?捏了捏，似是安慰，也是在提醒高震有他在不用慌。 高震扔了手里?的棍子，深吸一口气，刚才的慌张在九殿下?的安抚下?慢慢消散，他抬手轻轻抓着九殿下?的衣袖，好像只要有这个人陪着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似得。 九殿下?睨着高震，视线落在那只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上，忽然，他起手握了上去，覆住那只抓着衣袖的小手，紧紧地包进掌心?。 高震微怔，视线落到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上，他听见了自己‘嘭嘭’的心?跳声。 九殿下?却?已拉着他的手，往门口走?去。 高震没来由一阵不自在，不知九殿下?是否感受到了，回过头对他说：“阿震可要履行承诺。” “？”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么？” 他寻着他的视线，故作伤心?，道：“昨天可是有个人信誓旦旦地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陪着我的。难道只是为了哄我开心?才那样说的？” 说到‘陪着’时?，他还摇了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像是要赋予这个行为一个合理的理由。也像是看出高震的不自在，在缓解。 高震的心?跳果然归于平静，他不紧张了。却?控制不住地疑惑起来：‘九殿下?牵着他的手，难道只是为了践行昨日的承诺’吗？ 一时?间，高震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知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别扭，以至最?后?，连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九殿下?一直关?注着高震，见他如此，有些意外，他不明白为什么高震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呢？ “生气了？” 外门被拍得邦邦响，九殿下?此时?却?也顾不上理，他停了步，只专注地看着高震，等一个答案。 高震被拍门声扰得心?烦意乱，他烦躁地摇了摇头，撤回了自己的手，藏在袖子里?，蜷了起来。 九殿下?想再问?什么，高震却?已经低着头，往门口走?去。 “有人吗？！”外面的叫喊声明显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高震回头看了眼院子，昨天他经九殿下?提醒，一早起来就都收拾妥当了。 此时?，东屋的门锁着，梯子都扔在西?院，前天晚上拎回来的半桶泥也都处理干净了。保证任谁来看都找不出一丝破绽。 确认无误，他便应道：“来啦。” 然而，当他抬手准备开门时?，却?被九殿一把拉住，塞到了身后?。 门被九殿下?拉开，露出门外那一排大小太监。 “赵谱参见殿下?。” 为首的太监方脸，个子比凌丙矮，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此时?给?九殿下?行李也假模假样的，看着让人非常不舒服。 这人就是赵谱。 因为个子矮，他跟九殿下?说话得用力?昂着头，虽脸上带笑，却?更?显傲慢，一开口就是：“太后?惦记着殿下?，特地让咱家送来膳食，殿下?也别耽搁，趁热用吧？” 九殿下?站在门口没动。 赵谱虽愣了下?，下?一瞬，却?不是征询九殿下?的意思，而是直接回头，冲身后?那帮太监喊：“都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殿下?请你们进去吗？还不快快伺候，耽误了太后?娘娘的大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他说完，门外那串捧着食盒抱着餐具和桌椅板凳的太监立刻便鱼贯而入，动作十分粗鲁，差点?把高震挤倒，好在九殿下?及时?捞了一把，勾着人的腰，把人给?扶住了。 赵谱似是这才看见高震，双眼立刻一亮。 他‘啧啧’了两声，盯着高震上下?不住地打量，道：“哟，这就是高家的哥儿呀？真是难得的美人，九殿下?好福气。” 九殿下?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半步，将高震挡在自己身后?。 赵谱却?依旧不知收敛，转个弯儿继续盯，不错眼地猛瞧，像八百年没见过人似得，边瞧边暗自咋舌——高家这个哥儿长得也忒好了，就这个摸样哪怕放在美人如云的后?宫里?，也绝对是冠绝无双的存在。 只可惜…… 他的目光终于从?高震身上慢慢收了回来，却?滑到了九殿下?脸上，看着那片疤痕壑壑的脸，粗糙皲裂的手以及比例失衡的身躯，惨不忍睹地甩了甩头。 暗叹，还真是被糟蹋得彻彻底底。 赵谱正出神，就听有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屋里?暗，就摆在院子里?。”竟然是九殿下?越过他，在呵斥那些准备推门进入北屋的太监们。 “这恐怕——” “嗯？” 九殿下?的目光不杂一丝情绪，冷冷地盯着赵谱。 赵谱一愣，只觉得九殿下?此刻的眼神过于亮了，亮得好似刀锋的寒光。某一瞬，他恍惚看见先帝在盯着自己，后?背没来由就是一阵拔凉，冷汗不知不觉就从?额头流了下?来，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顺着九殿下?的意思吩咐完了，小太监们已经在院里?支桌摆凳上菜了。 第29章 赵谱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心?中暗惊，周允狞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龙种，自己刚才真不该把他当成普通破落户看待，毕竟是先帝血脉，就算被踩到尘埃里?，也不容小觑。 赵谱暗暗心?惊，悄悄擦汗，随即他纳过闷来，就觉得非常没面子。想他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好歹也是永寿宫的总管，当年更?是亲自参与了太后和宁妃的宫斗，还是宫斗的主力?，那时?九皇子还是个只会哭的小崽子，这才几年没见，竟生出了这种气势？ 可他既然有这种气势怎么还能被凌丙那畜生克扣份例？ 难道…… 他是故意的？ 为了掩人耳目，韬光养晦什么的？ 一时?间，赵谱只觉得眼前的九殿下高深莫测起来，俨然成了他一点?也看不透的人了。 他忙揉揉眼再去看，九皇子已经恢复了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赵谱心?里?越发没底，甚至担心?九殿下?不让他们进北屋是有什么猫腻，便一个人跑到门口，推开门往里?看了一圈。 北屋里?就那么点?东西?，根本就是一目了然。 一个衣柜，一套桌椅，一张床，一条被子，一个枕头。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为什么不让人进？ 赵谱更?疑惑了。 他思来想去，最?终觉得只是皇子殿下?还记得小时?候学过的宫里?的规矩‘食不同寝’，也就是睡觉的屋子不能再当餐厅。 他完全没想过，九殿下?只是单纯不希望这些太监进入他和高震睡觉的屋子而已。 他还自作聪明地以为猜透了九殿下?的心?思，关?上门，便对九殿下?道：“殿下?，咱家今日是奉命送膳，也是特地来给?殿下?打声招呼。太后?将冷宫交给?咱家打理，殿下?日后?若有所?需也尽可与咱家说。咱家定不会如凌月河那般克扣殿下?的份例。” 九殿下?不置可否。 他很清楚，赵谱会这么说只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让他放松警惕，进而完成他们的目的。十年前太后?和宁妃水火不容，没道理，十年后?，太后?的心?腹对宁妃的儿子好言相向。 九殿下?的目光落在这一桌子饭菜上，心?中了然，赵谱会如此说，大概率应该是为了哄他吃饭而已。这更?令他肯定，那些饭菜里?被动了手脚。想到前不久拿果木时?，御膳房里?那位熬药膳的太医所?说的话，九殿下?再看眼前这桌子菜，简直比看见毒药还头疼。 这些饭菜不能吃。 可是不吃，又怎么打发走?这些人呢？ 九殿下?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昨日冷宫‘易主’，赵谱上任第一把火就把凌丙给?架上灶台狠狠烤了。这几年，凌丙欺上瞒下?，不但克扣皇子嫔妃们的吃穿份例，还将太医院专门给?九皇子准备的药膳给?昧了下?来。要知道，那药膳可是关?系着皇家血脉传承，而且制作起来极其费神，光是每天那么一小盘菜就需要一位太医每天不间断地熬煮七、八个时?辰，得来如此不易，就被凌丙那么给?糟蹋了，别说太后?听了生气，就连皇帝听了，都沉了脸色。 所?以，昨日太后?震怒，下?旨将凌丙以及之前管理冷宫饭食的所?有太监一个不留，统统赐死，皇帝一声没坑，凌月河也只顾磕头，没敢为他们说一句求情的话。 曾经不可一世心?比天高的凌公?公?就这么死了，也不过是太后?一句话的事。不少人唏嘘，凌丙曾经从?九殿下?手里?抢走?御膳时?有多傲慢，现在就消失得有多彻底。仅仅过了一天而已，宫里?就再也没人提他的名字。 经此一事，凌月河一派被狠狠震慑，目前整座后?宫太后?一脉势大，但所?有人都对此三缄其口，因为没人能确定这样的局势可以维持多久。 如今，后?位悬空，太后?势大，皇帝势微，怎么看都不符合常理。 …… 不愧是太医院精心?准备的药膳。才摆出来，香味就在小院里?四散开来，瞬间引得人食指大动。这些菜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每一道都精美无比，就连米饭都是用肉汤煨出来的，卖相极佳，光看就觉得好吃。 饭菜摆上桌，有小太监已经受不了地偷偷咽口水。 食色性也。 在本能面前，几乎没人能抗拒得了。 然而，高震和九殿下?却?同时?皱起了眉。 九殿下?默念清心?咒，美食面前，不动如山。 高震则是在闻到味儿的第一时?间，就凭借原主的记忆，辨识出了这些饭菜是出自何人之手—— 竟然是何术荣？！ 因为菜品和原主记忆中一摸一样，就连盘边配菜的摆放方式都分毫不差。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这桌上多了一盆汤。 在原主的记忆中，自从?他和何术荣定亲后?这几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次，何术荣都会做好这几道药膳送到原主家里?。 因此，高震此刻闭着眼都能通过原主的记忆想起这几道菜分别是什么味道。 为什么这样的菜品会出现在眼下?这张饭桌上？ 难道，这些药膳都是何术荣做的？ 他…… 这何术荣是想传递什么消息吗？ 唯一的变数似乎就是那盆汤。视线一扫而过，高震闭上眼睛，拉开脑海中的系统面板，‘看着’注意3：【[隐藏……任务]进度1%】提示：请尽快与线索人物?接触【人物?卡：何术荣】 这个隐藏任务的进度一直停滞不前，难道是需要接触关?键人物?才能激活？ 再睁眼，九殿下?已经落座。高震的视线依旧落在那盆汤上，正好看到赵谱假装殷勤地盛了一碗放到九殿下?面前。 高震的直觉提醒他那汤不间断，他担心?九殿下?喝出问?题，忙喊了一声：“慢着！” 所?有人都向他看了过来。 高震勉强挤出一丝笑，也拿起一个碗，边盛汤边对赵谱说：“今日承蒙公?公?特地送了膳食来，我们这儿没茶也没酒，便以汤暂代，还请公?公?笑纳。” 赵谱愣住，其余太监也纷纷一怔。谁都知道高震在说场面话，而他敬汤也不过是信不过他们，担心?他们下?毒。 没看出来，这小哥儿对九皇子倒是忠心?。 众太监再看高震的眼神有了些许不同。 赵谱却?不以为然，心?想，这些饭食又不是只给?九皇子吃，如今谁不知道，全皇家都盯上了你和九皇子，就算要下?毒，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这哥儿是没脑子吗？还是故意做给?人看？赵谱也懒得计较，反正他今天来的任务就是看着九殿下?和高震要把这一桌子菜吃光，现在看来，他不喝这碗汤，这两人是不会动筷子了。 为了打消这两人的顾虑，赵谱接过汤碗，一口闷。闷完还把碗底倒过来，冲高震抬起下?巴：“怎么样，哥儿这下?满意了吧？” 高震点?点?头，道：“好吧。”边说边施施然也落了坐。 然而，他才坐下?，就听赵谱的肚子‘咕噜’一声，发出好大一声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赵谱。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肚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就脸色惨白的冲了出去，‘呕呕’地吐了起来。 旁边的小太监们一下?就慌了，纷纷围了上去，拍背的拍背，递帕的递帕，场面一时?乱哄哄。 九殿下?望着高震若有所?思。 高震却?盯着那盆汤皱起了眉。何术荣准备一盆催吐汤给?他是几个意思？高震刚才盛汤的时?候就闻到了几种草药的味道，都有催吐的功效。 来不及多想，高震回头看了一眼手忙脚乱的太监们，见没人注意这边，他飞快舀了汤水，往所?有菜里?都加了一些。他因为爆手速舀汤，根本没注意到九殿下?望着他，双眸亮得惊人。 做完这些后?，高震和九殿下?对视一眼，两人正襟危坐，等赵谱好不容易顺过一口气，高震咳了一声说：“看来今天这膳食我们是不敢吃了，要不，公?公?还是拿回去吧？” “那怎么行？”赵谱吐得泪涕横流，捶着胸口，狠狠翻了个白眼，道：“这汤就是个例外，其它菜应该没问?题。你们几个，去、去吃！” 小太监们将信将疑又不敢抗命，犹犹豫豫拿起筷子，每人夹了一道菜放进嘴里?，闭着眼睛咽了下?去。数息后?，‘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小院里?此起彼伏，紧接着小太监们纷纷冲了出入，一人扶着一棵树，弯腰狂吐起来。 赵谱的脸色极度难看，气得瞪圆了眼睛，心?想，他·妈·的，老子上任第一天，谁敢捣鬼，活得不耐烦了？！ 高震和九殿下?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在九殿下?的眼中看到了纵容，那双极亮的眼睛像在对他说，没事，有我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那一瞬，高震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第30章 他连忙悄悄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这才又看向错愕不以的赵谱。 他很清楚赵谱这会儿急需一个台阶下?，边顺口说了一句：“公?公?可知这些饭菜是谁做的不？” 赵谱气懵的脑袋瞬间清醒，立刻道：“对，肯定是做的时?候就出了问?题，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 “公?公?要去哪儿？”高震慢条斯理地说：“冷宫偏僻静谧，公?公?觉得谁有问?题，叫来审问?就是，何必闹到外面去？” 赵谱脚步一顿，猛然转身盯着高震。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有些小瞧这哥儿了。确实，这事他不论去找谁理论，最?后?丢的都是他的脸，要知道他可以第一天上任，就闹出了这种事，当然是能压就压。 “你想怎样？”赵谱可不觉得，高震好心?到会帮他，就凭他提醒的这几句，他觉得这个小哥儿可不简单。 高震微微一笑，为了按赵谱的心?，开始提条件，他狮子大开口：“我们家殿下?要睡皇子专用的拔步床、要盖新棉花做的被子、要锦缎床单、要蚕丝做的枕头、要一年四季足够换洗的衣裳鞋袜、要用徽州出产的云墨、泸州出产的宣纸……” 高震一口气说个没完，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他，唯有九殿下?唇角微翘隐隐有飞扬之势…… 第28章 高震捏着赵谱的把柄，竹杠敲得凶猛。 赵谱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真怕再让他说下去，他敢张口跟他要皇宫，连忙出声?打断：“高公子快不要为难老奴了，老奴就是个跑腿的，哪儿有?办法给你搞来?这些宝贝？” “这怎么就算宝贝了？”高震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让你去拿金银珠宝，不过?一些衣服被子吃穿用度，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合情合理?。怎么，你不会连这么点东西都不给吧？再说也不是让你出，不过?是这些年我们家殿下被克扣的份例！我要也是合情合理?。难道说，你才新官上任，就想?贪墨不给？” 贪墨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砸到赵谱膝盖发软。昨日刚亲眼目睹了凌丙的下场，赵谱非常清楚，这两个字可是能杀人的。 “不敢不敢，”赵谱连忙道：“只是，你要的东西太多了，容老奴准备几天?——” “不行。就今天?。”高震心中冷笑，坚决不给他们‘拖’的机会，东西必须今天?拿到。 于是，他哼一声?，说：“正常的吃穿用度，你不给，这不正常的膳食你倒是送的欢，还敢打着太后?的名号，谁知是真是假？” “这怎么可能有?假？”赵谱被高震一顿忽悠给绕晕了，急着辩解：“你以为没有?太后?的旨意谁会愿意往这儿跑？” “诶，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想?说这让人呕吐的食材也是太后?让你送来?的吧？”高震可不会跟他客气，他早看透了，跟这些太监们打交代，礼让不如压制有?用。反正太后?现在?天?天?算计他和九殿下，那他就借借势呗，不用白不用。 反正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还不定?谁挨打呢？ 高震把事想?得明明白白，物?尽其用的也彻彻底底。只见，他慢吞吞地?拿勺子舀起一勺汤，放到唇边吹了吹，道：“那我倒想?看看，我要是喝了这汤，出了什么事，太后?是高兴呢，还是发怒呢……” 高震说完就作?势要喝汤，被赵谱眼疾手快一把打掉了勺子。高震挑起一侧眼皮看过?去。 赵谱气得胸膛起伏，瞪着高震，他明知道这小哥儿就是在?拿捏他，可他偏偏又拿这可恨的小东西没有?办法。 高震却像没看见他的神情似得，道：“不让我喝，就赶紧把东西拿来?，要不然就见太后?。三选一，你自己?选吧？” 赵谱捶着胸口咬牙切齿，瞪着高震，恨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好一会儿才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小黍子、小牛子，你们俩去库房，拿他要的东西。小寅子、小卯子，你们俩去御膳房和御厨房，把今天?负责熬药膳的御医和御厨请来?。” 几名小太监连忙应了一声?，颠颠跑了。赵谱拎了张板凳到一旁坐下，一言不发。剩下那几名小太监刚才吐得发虚，这会儿借着给赵谱捶腿为由，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高震打了个哈欠，没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整个院里唯九殿下正襟危坐，只是那双望着高震的眼中盈满笑意。 高震脸埋在?臂弯中，只露出一只眼睛，悄悄往九殿下那边瞄了一眼，看清他眼底的笑意后?，心中浮荡的最后?一丝不安也消散了。殿下看起来?好轻松，似乎完全没把高震刚才跟太监叫板当回事，助长了高震的底气。 很快桌上的饭菜凉了。 高震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是被门口的阵阵喧闹吵醒的。他揉着眼睛坐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躺在?床上。一想?到是九殿下把他抱回来?的，高震一阵脸热。 他连忙下地?整装跑了出去。 九殿下依旧在?之前的位置上坐着，坐姿依旧端正。高震默默走到他身边，九殿下回过?头来?，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怕他们欺负你，殿下。”高震趴在?九殿下耳边，小声?说。 换来?了九殿下一声?轻笑。 他抬手轻拍他的手背，也小声?道：“无妨。” 两人这般亲密，简直旁若无人。很快便有?数道视线向他们射来?，其中有?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在?高震脸上，令他无法忽视。 高震抬眸望了过?去，对上那两道视线的主人，何术荣。 何术荣是典型的书生形象，长得温文尔雅。不过?，此刻他黑眼圈很严重，一看就是熬夜熬狠了，反倒给他温和的五官平添了三分憔悴，一眼看去，温润中多了几分阴郁。 尤其是，他此刻皱眉盯着高震，眼中神色晦暗不明。那两道视线很快就从高震脸上移到了九殿下脸上，看清那些疤痕后?，他竟然毫不掩饰嫌恶地撇了下嘴。 九殿下只有些意外地抬了下眉。 但高震却被气到了。何术荣什么意思，敢嫌弃九殿下？！ 他狠狠甩了何术荣一个白眼。 何术荣被瞪得一怔，视线落在?高震放在?九殿下肩头的手背上，眼底立刻翻腾起阵阵不甘。 九殿下也注意到了高震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指骨如玉，骨节分明，很好看。他握住了这只好看的小手，把它从自己?肩上拿了下来?。 何术荣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几乎要喷火，不甘心化为嫉妒疯狂席卷他的眼眸。他连忙垂下眼皮盖住眼底疯狂燃烧的醋意。 高震怒怒的。 他明显感觉到了何术荣对九殿下的敌意。他觉得这个何术荣很莫名其妙。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何术荣对九殿下的敌意，很大可能是来?自于他对原主旧情未了。 可何术荣和原主之间的悲剧，归根结底是皇权观念的错。何术荣不敢挑战皇权，这会儿又有?什么资格看九殿下不顺眼？欺软怕硬吗？真是不知所谓！ 高震气呼呼的，脑中却白光一闪，隐藏任务的进度条往前推动了1%，现在?任务进度变成?2%了，同时许久没动的好感度也疯狂闪动红光—— 好感度+10 好感度+10 好感度+10 …… 高震：？ 一次加两位数好感值是几个意思？是谁在?给他疯狂输出？ 他连忙侧目，与?九殿下的目光不期而遇。就见那双映满星河的眼眸中，此刻暖意浓浓，正望着他，诉说着欢喜。 高震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抽回自己?的手，坐到了一边去。暗自嘟囔，真不知他在?高兴什么…… 高震莫名觉得脸热，抬手扇风时，脑海中一个弹窗就跳了出来?—— 注意3：【[隐藏……任务]进度2%】提示：已成?功接触线索人物?，请完成?道具【银针】交接。 高震怕自己?理?解错误，把注意3的提示仔细读了好几遍，最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缓缓松了口气。【银针】交接的意思，就是从何术荣那里拿来?一套银针吧？这次的任务倒是出奇地?简单。 高震边想?，视线又落到了何术荣身上。 而这时，匆匆赶来?的御医何术荣和御厨徐力?承也刚好来?到了九殿下面前。 九皇子虽然一直居住在?冷宫，身份到底不同。在?场这些不论御医还是御厨，见了他都要正经行礼。哪怕心里再不情愿，再觉得他这个皇子不过?就是纸糊的，这礼数也照样不能少。 九殿下当然看出何术荣行礼时躬身躬得不情不愿，却不动声?色，只公事公办地?道：“刚才太监们吃了你们送来?的膳食，集体呕吐，你们可知原因?？” 徐力?承胆子小，一听九殿下这么说，立刻吓得跪了下去，期期艾艾道：“殿下明鉴。御厨房每日所用的食材都是经过?层层精选的，不只您这儿，各个宫里的食材都是同一批，断不会出现个别有?差的情况。”言下之意，别的宫里没事，就你这儿有?事，可跟我们提供的食材没有?半点关系。 第31章 “哦，”九殿下也不多言，却一针见血：“那烹饪方法也一样吗？”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徐力?承一上来?就把责任摘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在?宫里混久了的老油条。 “嗯？”九殿下依旧淡淡应了一声?，却扫过?何术荣和赵谱。 赵谱刚才被高震讹得不清，此刻被九殿下这不咸不淡的眼神一扫，以为殿下怀疑他投毒，立刻炸了毛，跳起来?就喊：“天?地?良心，这菜要不是你们御书房没做好，难道他还能凭空变质？” 徐力?承只好低着脑袋，再次强调：“药膳的食材出自御膳房。烹饪不归御膳房管。” 赵谱的目光一下就落到了何术荣身上：“你做的药膳？” “是。” 何术荣虽应答镇定?，但心里却疑虑丛丛。 他昨日接到通知说让多做几道药膳，明日有?大太监亲自带人送到冷宫来?，便想?着得告诉高震做要说的人是他，而且得提醒他不能吃。 凭他对高震的了解，他不觉得高震会看不出来?，这一桌子药膳只有?那盆汤是催吐的。他做这么一盆汤送过?来?，也只是考虑到高震如果不想?吃这些促孕的药膳还可以选择喝汤，悄悄把它们吐出来?，那样虽然受点罪，但总好过?，生下龙子丢了性命。 为什么，现在?反倒成?了吃完药膳集体呕吐呢？药膳里他可没加东西。 除非—— 有?人故意把汤倒进了菜里。 何术荣不由向高震看了过?去。 高震正好也看着他，见他看过?来?，立刻移开视线。 何术荣心口一窒，那天?他没能及时赴约，确实是他不对，是他窝囊，可是……可是…… 眼前的高震似乎已经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他心里又急又疼，不知不觉间泪水竟自脸颊悄无声?息地?滚了下来?，那一刻，所有?人都惊讶地?看过?来?。 何术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他连忙抬袖子擦脸，僵硬道：“药膳毕竟也是药，食用也讲究个次序以及当天?其它摄食的忌口，今日这一餐便不能与?黄豆、鸡蛋、羊肉等同时。犯了忌讳自然会有?不适的症状。” 众太监：…… 他们早上确实吃了鸡蛋和羊肉。难怪会有?那么大反应。 其实何术荣只是在?御膳房看到了太监们今早的饭食，随便说了两样，想?着先把眼前的危机糊弄过?去。 眼前的高震像换了个人一样，看着他的眼神，令他觉得陌生。他这会儿胸口疼，又被不甘占据了理?智，心思电转间，突然说了一句：“每日用膳的顺序应该配合当天?用膳人的脉象才能发挥药膳最大的作?用。否则只是暴殄天?物?，徒有?其表罢了。” 要配合脉象就得诊脉，赵谱皱眉想?。 他盯着何术荣打量了两眼，眼中有?疑惑，道：“空口无凭，你说这些饭菜和我们早饭冲忌，你怎么证明？” “找几个早上没吃鸡蛋、黄豆、羊肉的人再来?尝尝不就行了？”何术荣边说边走到了餐桌前，重新取了一个碗，先倒醋再盛了汤，然后?问徐力?承：“徐伯今早吃黄豆、鸡蛋、羊肉了吗？” “倒是没有?。” “请徐伯试试。”何术荣把碗递了过?去，徐力?承叹气，想?到两人日后?到底还要相处，便不情不愿接了碗，闭眼喝了。 之前吐过?的太监们，瞪着眼睛盯着他，等着听他肚子‘咕噜’响。 何术荣从他手里接过?碗，趁着他吸引注意力?，重新回到桌边，背对着众人，拿起醋壶把所有?菜上都淋了一遍醋。做完这些，他别有?深意地?瞥了高震一眼。 高震甩了他一个白眼。 何术荣心口又一阵揪疼，只当高震还在?怪他那天?没按时赴约，没能带他走。他急需和高震解释，但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他根本没有?机会。但他得为自己?争取这个机会，就又对赵谱说：“徐伯没有?吐。” 赵谱点点头，打量了何术荣两眼，刚才何术荣流下眼泪，赵谱就在?留意，早就发现这位姓何的太医一直盯着那高家哥儿看，完全把九皇子当成?了死人，倒是有?些意思。 于是，赵谱眼珠一转想?出了条毒计，似笑非笑道：“那就按你说的，自今日起，由你伺候九殿下用膳。不过?，咱家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耽误了太后?的大事，那也只能用你的脑袋顶罪，你可想?好了！” “定?不辱命。” 何术荣保证的声?音还在?小院里回荡，赵谱却冷笑一声?，点着一个小太监，道：“小辰子，你留下给何太医打个下手，其余人都回去吧。” “等等！”高震站了起来?，皱着眉，问：“答应我的东西还没送来?，你怎么能走？” “哎哟，”赵谱无奈道：“那东西不是派人去取了吗？一会儿肯定?送来?，老奴既然答应了您，还少得了？那不是自打脸吗？” “不行。”高震却坚持，道：“等东西来?了你再走。” 赵谱：…… 入宫几十年，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哥儿。 他被高震拦着，无奈地?只好又坐了回去。可他刚才吐得太猛，这会儿胃有?点疼，实在?不愿再待在?这鸟儿都不愿来?的冷宫，立刻又打发个太监去催。 一刻钟后?，太监们终于把高震要的那些东西给弄来?了，竟有?满满的一大车。 赵谱一见东西来?了，一秒都没耽误，连忙捂着胃跑到九殿下面前说：“殿下，老奴实在?是难受的慌，今日就先告退了。” 周允狞挥了挥手，赵谱立刻带着人脚底抹油地?跑了，看都没看高震一眼，那样子像是生怕跑慢了再被高震给拦下，挑剔他给的东西不好，那样一来?，岂不是没完没了了？折腾死他得了。 赵谱一走，院里就剩下何术荣、高震和九殿下，还有?被赵谱留下来?盯梢的太监小辰子。那仨人的目光立刻盯上了小辰子，吓得他连忙缩了缩脖子，想?躲到九殿下身后?，结果被点名了。 “辰公公，你来?帮我清点物?资。”高震指挥他。 小辰子磨磨蹭蹭走过?去，刚站到车边，就觉一阵天?旋地?转，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何术荣抬手从他的昏睡穴上拔出银针，转身问高震：“可以给我个机会吗？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第29章 “把你针包给我。”高震没接他的话茬，反而向?他伸出手。 何术荣心口有些堵，他觉得高震是故意不接他的话。因为，哪怕他现?在向?自己要?东西，注意力都没在这边，他还是扭着头望着身后那个满脸疤痕的丑皇子，生怕对方不高兴似得。 这令何术荣极其不满，他抿着唇，眼神阴郁地瞪了过去。 然而，丑皇子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直接忽略了他的视线。何术荣眼睁睁看着那丑皇子只?抬起手向?高震打了个手势，便转身进了北屋。 片刻后，丑皇子迈出门槛，手里拿了一张有些发黄的纸。 他把那张纸递给了高震，道：“这是一张丹药配方，你拿去换针包吧。” “这太贵重了吧？” 丹药配方诶，在这个时?代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 高震有些舍不得。因为在医药事?业并不发达的大周朝，普通药方已经可以当成传家?宝了，更别提这张药方还是能炼制丹药的配方了。一包银针而已，能值几?个钱？有必要?用?这种有价无市的稀有药方去换吗？ 然而，九殿下却抬手揉了把高震的头发，认真道：“要?的。阿震想要?的东西比较重要?。” 高震诧异抬眸，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九殿下，在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眸中看到了温柔的笑意。 他手里拿着药方，耳边是自己嘭嘭震响的心跳声。 他突然觉得，他得接受殿下的心意。 虽然还是肉疼，但高震决定趁自己没后悔，赶紧行动。 他立刻拿着药方递给了何术荣，道：“我跟你换。” “你要?银针做什?么？”何术荣皱眉。 “你说呢？”高震觉得何术荣这个人好啰嗦。得了这么大便宜，还在这里卖乖。 何术荣看着递到眼前的配方，平心而论?他当然想要?。不过，一想到九殿下或许是以这种方式让高震不欠自己人情，他又觉得这药方变得可恶起来。 他当然清楚像这样的丹方许多权贵拿着千两黄金也未必能买得到，现?在这个丑皇子倒好，随随便便就让高震拿来换针了，他是不知道丹方的价格吗？还是说，为了高震，他宁愿一掷千金？！ 要?知道，哪怕他和高震定亲期间，他也没为高震做出过这样的事?，他甚至连想都没想过为高震一掷千金什?么的。 一时?间，何术荣胸口翻江倒海，嫉妒、不甘、怨念一股脑地全都涌上来。 第32章 他咬着牙，冷冷瞥了丹方一眼，随即便把心一横，眼一闭，道：“我不要?！” “啊？” 高震懵了。他显然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有些不知所措，回头去看九殿下。 “何太医想要?什?么？”九殿下淡淡问道，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我刚才就说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他说。”何术荣直视九殿下，眼神挑衅，这是他这辈子做得最越矩的一件事?——他挑衅了一位皇子。 当然，这位皇子目前无权无势。 四周有几?分静谧。 两息后—— “你觉得我会答应？”九殿下依旧语气淡淡，看不出喜怒，却道：“这里还不是宫外。”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得何术荣瞬间清醒了。是啊，这里虽然是冷宫，却也是宫里。是皇家?的地盘，眼前这位再落魄，也是一位皇子。 而他现?在，正在皇宫挑衅皇权，这行为……怎么看都有些欠考虑。 他突然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可事?已经做下了，他又拉不下脸来认错，便只?得咬着嘴唇僵硬站着，不吭声了。 高震在一旁看了全程，他虽然不是原主，反应稍显迟钝，但这会儿也看明白?了，何术荣刚才似乎是把拈酸吃醋那股劲全都发在了九殿下身上，这让高震觉得无比愤怒。 所以，他怒怒的喊了一声：“银针我不要?了！”又指着何术荣：“我现?在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认识的高震已经死了。我现?在、以后都不想、也不会听你私下里说什?么鬼话。你有话现?在就说，不说，现?在就滚！” 何术荣：！！ 九殿下：…… 高震气得满脸通红，发怒的样子是他们都没见过的。 “你……”何术荣觉得眼前的高震好陌生。 九殿下一言未发，只?默默走到高震身后，将他笼在了自己的身形下，无形中给了他依仗和底气，好像在向?世界宣告，就算你想翻了天，但有我在，没关系。 四周再度静谧。 依旧是两息—— 九殿下锐利的目光，扫到何术荣脸上，道：“何太医要是有心帮我们，不如跟我做个交易？” 高震：？ 何术荣：？ 两人不知道九殿下要?干什?么，纷纷皱起了眉。 九殿下道：“你从赵谱手里抢下了送膳的差事?，想来也是为了出人头地，现?在有个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什?么机会？”何术荣心想，你一个冷宫的皇子，能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给我，真有那机会，你会自己不用?，留着给我么？ 九殿下没有直接说，而是将手里那张丹方递了过去，问何术荣：“能看懂吗？” 何术荣飞快扫着丹方上的字迹，渐渐的，他额头冒出了汗珠，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紧接着他手也抖了起来，道：“这是……这是重龙丹的配方？！这棵是失传的前朝旧物啊，目前能找到的只?有少许碎片，这全版怎么会在你这儿？” 随即，他突然想到从刚才起这位容貌丑陋的皇子就要?把这张丹方给自己，不由后背一阵发凉。 他猛然向九殿下看去，一脸惊疑不定。 这一刻，他是真搞不懂九殿下的用?意了。 “你不用?惊慌。”九殿下显得十分淡定，道：“我要?你用?这重龙丹，秘密治好他的病。想来他也不会亏待你。” 这个‘他’自然是指皇帝，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 何术荣飞快盘算起来，如果?治好了皇帝的病，他可以自己开?枝散叶，自然就不会再盯着高震的肚子。而且为了防止高震生下丑皇子的孩子，也不会再让他住在冷宫，这样一来，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把高震从宫里救出去。 因为，替皇帝治好病后自己肯定会加官进爵，到时?候手里有了权利，救高震就会方便很多。只?是那样一来，这丑皇子可就人财两空了，他图什?么？ 他会这么好心？！ 何术荣脸上阴晴不定。 高震却先想明白?了个中缘由，立刻拉着九殿下道：“不可以。” 九殿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高震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尽管九殿下一副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可他就是不放心，生生把人拉到一边，扒着他的肩膀，踮着脚，凑到他耳边小声强调：“要?我离开?，宁死不屈。” 说完，高震就瞪着他。 九殿下只?觉得心里的冰山因为这句话瞬间就化成了一池春江水，连眼神都柔软下来，他也凑到高震耳边，小声说：“放心，我不舍得。”说完，就向?何术荣走了过去。 只?留下高震在原地，独自出神，脸颊渐渐红到冒烟儿。 何术荣被两人这互动刺激到了，嫉恨之情再度翻涌，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瞪着九殿下咬牙切齿，好不狰狞。 九殿下淡淡扫了他一眼，问：“考虑如何了？” “说你的条件。”何术荣极力忍着，拳头攥得极紧，指甲陷进肉里，需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否则他早一拳挥了过去。 这一刻，对高震的执念，已经渗入骨髓。 尽管高震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可他不接受，也不会就这么放弃。这一刻，不甘在心头翻腾，烧红了他的眼睛。 九殿下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的视线，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从明日起，所有药膳不要?见一点?荤腥，油也不行，能做到吗？” “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 何术荣张嘴，却又止住。僵了片刻后，点?了下头，道：“可以。” 九殿下“嗯”一声，又说：“重龙丹的进展，每日都要?向?我汇报。还有，” 何术荣皱眉，等着他的下文。 九殿下却把手一伸：“银针拿来。” 何术荣：…… 他犹豫了下，最终却还是抬手磨磨蹭蹭地伸进了袖袋里。但胸口却燃烧着一团恼怒的火焰，心想早知如此，我刚才就该痛痛快快给高震，我刚才给了他，没准儿还能博美人一笑，现?在这样，成了什?么？ 他拿着针包的手一顿。 等等，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何术荣恍恍惚惚地回想时?，九殿下已经从他手里直接抽走了针包，并转手给了高震，动作快得一点?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高震得了针包，愣了一下，随即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望着九殿下满眼都是开?怀，笑道：“谢殿下。” 九殿下淡淡扬了扬手，却又问：“还有什?么想要?的么？” 高震指了指院子里的那一车东西，眨眨眼，调皮道：“想要?一个力气大的搬运工。” 九殿下无奈地叹了一声，大手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说：“好。” 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仿佛自成一隅。每每眼神相连，就像磁石相吸，只?有彼此，再无其它人插足的余地。 何术荣被彻底晾在了一旁，眼睛依旧黏在高震身上，只?是人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和高震定亲以来，他们每月都会见上几?面?，印象中的高震是温婉胆小的，虽然美丽却并不张扬，如现?在这般恃宠而骄甚至理直气壮地指挥着一位皇子替他干活，在何术荣的印象里，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至少，高震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使唤过他……或者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过，更多的时?候，他们都在恪守礼仪。 何术荣皱着眉，只?觉得眼前的高震过于耀眼，尤其是他脸上那张扬的笑容，更是扎心刺目——因为，他在对着别人笑。而这笑容，是自己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 何术荣不自觉便攥紧了手里的丹方。 第30章 两人往屋里搬东西。可北屋就那点地方，很快柜子就被塞满了，桌子椅子上也都堆满了，高震抱着一卷被子站在门口，说：“殿下，要不我先把?床铺好吧？外面还有很多东西，正好能往床上放。” 九殿下正把?那些小物件放柜子里码整齐，闻言，便停了手?，反倒接过高震手?里的被子，道：“一起。” “好。” 高震立刻眉眼弯弯地笑了。 屋外，何术荣僵硬地站着，眼神直勾勾盯着北屋敞开的门口。高震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已经过去快一刻钟，虽然门开着，大概率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他听?见了床的‘吱呀’声。 何术荣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不乱想。 他嫉妒得眼睛发红，只恨此刻在屋里与高震独处的人不是自己。 他不得不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握成拳，指甲刺痛手?心，疼痛再次勒住他几?乎坠堕的理智。 随即，他转身离开了这座小院。 不甘的火焰在胸口熊熊燃烧，他怕自己再不离开，会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何术荣看?不见自己，因此他并不知道他离开冷宫时，背影有多么仓皇，直到?一口气走回太医院，在门口被人喊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 第33章 然而，等他看?清喊他的人是谁，脸色立刻惨白如纸。 “父亲。” 何术荣眼神躲闪，低着脑袋。 何栋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肯定出了事。他将他上下打量一遍，最终视线落在他手?里拿这的纸张上，皱眉问：“拿的什么？” 何术荣一抖，眼神难掩慌乱，心知这事瞒不住他爹，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好一言不发将那张纸递了过去。 何父皱眉接过，然而看?了没?几?眼后，脸色徒然一变。但他到?底老练，很快掩住神色，对何术荣道：“你跟我来。” 何父带着何术荣进了太医院的仓库，两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当天何父以为皇帝调制药膳为由觐见，据说请脉时，皇帝特地屏退了左右，足足让何栋诊了一个时辰的脉。 期间，何栋每说一句，皇帝的眼眸便迸出一丝光彩来。到?最后，他问何栋：“此事成后，爱卿也立下旷世?奇功，可有何心愿？” 何栋等得就是这句，忙道：“犬子之前被分配到?御膳房给?冷宫做药膳，他不知深浅，便接下了这个活计。臣忧心他年少不堪此任，望陛下能念他年少，宽恕于他。” 原来是为了这事。 皇帝眼微眯，他只当这药方是何家的传家宝，而何栋之所以会巴巴地跑过献宝，不过是见昨日太后抢了冷宫，闻到?了风雨欲来的味儿，觉着他这个皇帝胜算更大，才趁机献宝，顺便把?自己的儿子捞上来。也是借此表明立场，他们父子二人效忠的是皇帝，不要因为他儿子给?冷宫做那种受孕的药膳就判定他是替太后做事。 不过，负责冷宫药膳的人是他儿子吗？ 皇帝略一盘算便有了决定。他想着不如趁机做个顺水人情?，便道：“你子奉朕密旨煎药，何罪之有？” 何栋一愣，没?明白皇帝什么意思。 见他疑惑，皇帝便笑了，道：“你子所做药膳，只有滋补功效，并无其它功效，自然无罪。” 这下何栋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是只要他儿子自今以后悄悄改掉药膳配方，便既往不咎。 何栋连忙谢恩，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之后，他告假出了宫，按照那张丹方上采办了数种药材直奔皇家道观寻金冥道长去了。 何术荣也没?想到?，父亲会带回一道密诏给?他。有了这道密旨，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停止做那种熬死人的保孕药了。只是不知太后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他，看?来想彻底偷懒还是不行，他必须得一边装着样?子，一边不引起太后的注意。 不过，昨天那位丑皇子也说了，以后只吃素菜不沾荤腥，这样?一来，烹饪的工序本来就简单了很多。 危机解除。 但何术荣心里依旧不痛快，只因他不知道现在这个结果?，到?底是那个丑皇子一早就算计好的，还是随机而得。 他不想看?到?事情?的发展全都那丑皇子的意料内，那样?会显得自己像一枚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过于愚蠢且废物了。 那个丑东西，最好别有这种本事。何术荣愤愤地想。 这一日，不论外面如何折腾，冷宫里依旧如常。 高震和九殿下将新的被褥床单铺好，又从车上把那些一年四季的新衣裳给?搬了下来，放床上沿墙码好。还有许多盆盂罐壶日用杂物没地方放。 九殿下指着西屋：“那边。” 高震点点头，道：“早知道有这么多东西，真该跟他们要个柜子。” “有机会，再说吧。” 九殿下似乎在想别的事情?，随口应了句。 高震却?已经几?步跑了出去，直奔货车。 两人大概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把?这车东西搬完。 “这些菜你要吃吗？”九殿下指着桌上的菜问高震。 吃了会怀孕的东西，谁要吃？他忙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想。埋了吧？” “好。就埋了。” 于是两人合力，在房后挖了个坑，把?菜倒进去埋了。做完这些后，高震才拿出银针，把?那个昏睡的小太监给?扎醒。 他拍了拍小太监的脑袋，小太监立刻悠悠睁眼，一脸懵的四下看?了一圈，忽然看?见一个美人正叉腰冲着自己笑，吓得一个咕噜爬起来。 “公?公?，饭菜我们已经吃完了，劳驾收走。”高震指着桌上的空盘，笑眯眯地招呼。 小太监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冷宫，又想起自己今天在冷宫吃了点东西，吐得稀里哗啦，现在胃还疼着，顿时觉得晦气。而等他发现和他一起来的人全都走了个干净，就连太医都不见了踪影，他甚至觉得有点瘆得慌。 此时，再听?高震这声招呼，他连忙跑过去收拾了碗筷往车上一扔，拉起来就跑了。 “跑得到?挺快。”高震站在门口探出半个小脑袋瓜，往外看?了看?，嘟囔了一声便关上了门。 今天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他边琢磨边落了栓，一转身，就见九殿下背着一个大包袱，拎着三个小包袱和一只空篮子走了过来。 “去看?太妃娘娘？”高震麻溜地又把?门给?打开了。 九殿下笑了笑，问他：“要一起吗？” 上次还嫌弃他跟着呢，这次竟然邀请他了？高震心里小小腹诽了下，到?底还是不想跟他分开，便点点头跟了上去。他从殿下手?里接过那三个小包袱捏了捏，软软，似乎是衣物。 九殿下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就说：“各有两套换洗的衣物。” “哦。” 给?宁妃准备的衣服，干嘛还单装着？高震正琢磨着，就看?见前面路口一人抱着个枕头，直愣愣地盯着他们。 九殿下从高震手?里摘下一个小包袱递给?了那人：“拿去穿，不许乱撕。” 红嫔呆呆地接过那个包袱，直愣愣地视线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她哭了，嘶哑的嗓音喃喃地问：“还有吗？有吃的吗？” 高震第一次见她这样?，立刻停了下来，他问她：“你饿吗？” 红嫔猛点头。 高震心口发紧，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他想给?她吃的。于是，他抬头去看?九殿下，在殿下脸上看?到?了纵容的微笑。 他对他说：“去吧。” 于是，高震就跑了。 他一口气跑回了小院儿，拉开北屋的柜门，从码得整整齐齐的物品中，拿起一大盒点心，飞快返回。 高震跑得满头是汗，九殿下用袖口给?他擦了擦，就听?高震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我能把?这一盒点心都给?她吗？” “分成三份吧。”九殿下提议。 还有冯美人和秦乐郎。 高震忙点点头：“好。” 九殿下替他托着那份点心，高震取下盖子翻过来当成盘子，往里面捡了三分之一的点心，递给?了红嫔。 红嫔接过去的手?都打着颤，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高震注意到?红嫔那双手?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皮肤干枯皲裂，一如冬天落入泥尘的枯枝。高震至今依然记得第一次见红嫔时，还以为她是一尊没?事生?机的雕像，原来无论?是人还是物品，当被迫从原有的环境中剥离，都逃不过变成垃圾的命运，不会再有人多看?一眼，也不会有人在意，她是否还活着。 高震的心口没?来由又是一阵揪痛。 他望着红嫔，抬起的手?，没?有落在她头顶，便缩了回来，直道了一句：“给?你吃。不要哭了。” 他小声哄了一句，便立刻拽着九殿下跑了。 只留下红嫔捧着点心，立在原地，飞快擦着眼泪。 高震收回视线，静默了两息，对九殿下说：“红嫔是失去孩子后，打击太大，心脉受损。这种病嫩治好。” “嗯。” 九殿下淡淡应了一声，片刻后，才问：“阿震想给?她看?病吗？” “可以吗？” 高震昂头，满是期待的视线落到?九殿下的脸上，补充道：“我现在有银针了，可以做很多事情?。” 九殿下脸上神情?淡淡，只那双望着高震的眼中，盈满纵容的笑，好像在说：“只要你想，都可以。” “真的？”高震高兴地拍了一下手?，倒退着走，脸上的笑容异常明艳，而此刻，他望着九殿下的那双眼中，好似含着说不尽的情?愫，他道：“谢殿下。能遇见你，可真好啊！” 周允狞一怔，随即垂下眼睫。似乎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印象中就连母妃似乎也没?说过生?下他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因为他一出生?脸就被毁了…… “殿下！”高震一把?拽住周允狞的手?，指着前面：“前面就是冯美人的院子了，我们走快点儿。” 第31章 高震声音可不小，喊第一声时，院里的人就?听到了。 很快，秦乐郎扶着?冯美人来到门口?，看见来人是高震和?九殿下，两人都有些惊讶。 第34章 冯美人担忧道：“遍地?都是虫子，你们怎么还敢出来？”边说她边指着?秦乐郎：“昨天虫子太?多，他都被吓得没敢回去。” “现在好一些了，”九殿下说着?好似想起了什么，表情转淡：“许是赵谱早上来时，洒了符水。” 高震趁他们说话，凑上前，把手里的小包裹塞给冯美人和?秦乐郎，又单独回答了冯美人的疑问，说：“殿下惦记着?你们，这不就?来了么？” “诶呦，你今天嘴怎么这么甜？吃蜜了？”冯美人揶揄他。 高震‘哼’：“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一转头见秦乐郎正向九殿下行礼道谢，立即指着?冯美人，说：“看人家多懂礼貌，再看看你？” “我怎么了？”冯美人立刻怼回去：“我排队谢恩还不行？”说完，她就?站到秦乐郎身后，等他谢完恩，也有样学样地?跟起风来。 九殿下无奈一笑，伸手扶住了她：“腿还没好，就?不要逞能。” “我这不是不想被小孩儿指点么？” 九殿下：“是呀，童言无忌。” 冯美人：“……” 面?对九殿下面?不改色地?偏心，冯美人直接扭头对高震说：“你好呀，小朋友，谢谢你童言无忌。” 高震被说得脸有些热，但还是‘哼’了一声，不输气势。 秦乐郎听着?两人斗嘴被逗笑了。但很快，笑容在他脸上消失，他担忧道：“赵谱没有为难殿下吧？” “没。” 九殿下默了几息，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道：“他被阿震吓得不轻，送了一车东西过?来。” “啊？谁被谁吓到了？！” 冯美人不敢置信地?瞄了高震一眼，又望着?手里的东西，诧异道：“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多好东西呢？原来全是这么来的？” 高震唇角一勾，凑到冯美人面?前：“没想到么？” 冯美人：“呵呵。看把你能的！” 她怼习惯了，但说完就?笑了。她只是嘴不饶人，并不是不识好歹，高震刚得了东西就?立刻给她送来，这份好意她又怎会不记在心里？ 高震只当?冯美人在夸他。 秦乐郎说话要比冯美人温和?得多，像哄孩子一样道：“咱们阿震的本事可大着?呢，对吧？” “别的不知道，救人的本事确实还可以。”冯美人想起前天高震摸黑找草药的事，难得没怼。 高震被他们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揉了下鼻子，赶紧谦虚一下：“说起救人，你们也很厉害。” “哟，你今天确实甜。这小嘴儿跟抹了蜜一样。”冯美人继续揶揄。 “不过?，”秦乐郎又担忧起来：“赵谱如今吃了亏，就?怕他以后伺机报复。” “不必担忧。” 九殿下看了眼远处的天，淡淡开口?。 之后，他的视线落到高震身上，逐渐变得柔软，好似一块透明的盾，为高震撑起一片安宁。 秦乐郎见此便?没再多说，只点了点头。 “殿下要进?来坐会儿吗？”冯美人问。 “不了，还要去看望母妃。” 九殿下说完转身就?走，高震回头向两人挥了挥手，也跟了上去。 冯美人和?秦乐郎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喟叹。 冯美人用手肘撞了下秦乐郎，示意他去看九殿下那些小意思的小动作，只见九殿下似有似无地?圈着?高震，把他牢牢控在自己?身周三尺范围。 那是喜欢至极才会做的事情吧？ 秦乐郎感?慨：“羡煞旁人。” 冯美人哼一声：“我看，是奢侈至极。” “因为在冷宫吗？” 冯美人没有回答。 半晌。 “你之前还担心他拖累殿下，如今看来也该安心了吧？”秦乐郎问。 冯美人翻了个白眼，故作嫌弃道：“他还差得远呢！” “嘴硬。”秦乐郎好笑。 …… 宁妃没想到儿子会给自己?送这么一大包东西，不但有棉被衣服还有日常用品，这些东西她原本都快忘记长什么样子了，此刻重新握在手里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隔着?门板，她深吸一口?气，问：“你哪儿来的这些东西？你不会跟周允独做了什么交易吧？” “是阿震让赵谱送来的。” 仔细听的话，能从九殿下的语气中听出那一点点骄傲——喜欢的人做了件了不起的事，他迫不及待向母亲炫耀。 知儿莫若母，宁妃几乎立刻就?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要真有这本事，还会死心塌地?跟着?你在这冷宫里受苦？依我看，你还是少让他跟那些太?监接触，别等他心野了，干出什么事来，行——。” “母妃——” “行了——” “我不会！” 三人竟然同时开口?，喊出来后，又同时愣住。 高震反应最快，连忙一步跨出，对着?眼前紧闭的宫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在下高震，参见宁太?妃。太?妃不必担忧，在下不会背叛殿下。” “……” 宁妃好一会儿不言语。 这个高家的哥儿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谁让他来的？！ 宁妃气得胸口?起伏。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不咸不淡地?说：“你不必这样叫我。我已?经?不在妃位了，你也用不着?拿这种事挖苦我。” 高震心里微微一颤，他听得出来失去妃位对宁妃的打?击很大，她似乎有些不太?自信，进而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这样的一个人，是九殿下的母亲。 这些年来，九殿下是如何与她相处的呢？他是不是要一边绞尽脑汁地?寻找食物供她食用，还要一边忍受她的尖酸刻薄？ 想到小小的九殿下这些年过?的日子，高震又开始心疼他了。 不过?，宁妃如今这样子，是需要一些肯定的。 于是，高震道：“妃位在或不在不过?是外人眼里的高低。在我看来，您一日是九殿下的母亲，就?永远都是宁太?妃。” “好个伶牙俐齿，”宁妃哂笑：“别以为你说几句好话，我就?会信你。你是赵呈兰塞过?来的人，我不信她没和?你交易。” “确无此事。” “没有交易，赵谱为什么会听你的？”宁妃和?太?后斗了半辈子，在这件事上似乎特别谨慎。 高震正待开口?，被九殿下拉了一把：“我来说。” 一门之隔的宁妃，高高挑起了眉。他要说就?让他说，你替他说算怎么回事？！你是嫌老娘听不懂人话，还是怕他张嘴说出妖言妖语？ 儿子这副样子，完全就?是被小妖精蛊得五迷三道的昏君！ 宁妃怒其不争，却?又不好发作。 只得没什么耐心地?忍着?，等他的下文。 门外，九殿下轻声道：“今日赵谱来送药膳，被阿震用催吐汤算计出了丑，他方寸大乱，阿震就?趁机索要了我们这些年被克扣的用度。母妃，阿震能使唤动赵谱并非与太?后有什么交易，他只是聪明。而且，他心地?善良，当?时他并没有趁机为自己?谋划，只一门心思想着?我们的事。” 九殿下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宁妃要是还看不出来，那真是白生了。难怪这小子今日领着?小哥儿过?来，原来是讨夸奖来了！ 真不容易啊！十年了，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造，儿子来找自己?讨要什么。 只是，这头一造，竟然就?是为了一个外人。 宁妃心头触动。 平心而论，她并不想让儿子失望，但她也确实对高震不放心。 僵持数息后，宁妃陌然开口?：“今日之事算他有功。你若想听，我也可以说一句‘认可’。但要我真心实意，待他能证明与赵呈兰无关，再说吧。” 高震：…… 宁太?妃这性格，怎么这么别扭？难怪她争宠没争过?太?后，他要是老皇帝他也不敢选她。 九殿下似是早已?习惯，听宁妃这样说，便?立刻道了谢，领着?高震回去了。 柔软的小手被包裹在粗糙的掌心里。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推开小院的门，九殿下才回头望着?高震道：“母妃以前不这样，她在那间院子里被圈了十年。” “我明白。殿下放心。” 高震点点头，他现在更担心九殿下。并且无法想象，宁妃最初崩溃的那段日子里，小小的年仅十岁的他是怎么承受着?这一切熬过?来的。 高震甚至天真的想，如果?自己?能早十年穿过?来就?好了，他就?可以陪着?他一起走过?那段难捱的日子了。 不知什么时候，另一只软软的小手也握了上来，两只小手捧着?那只大手，包进?了掌心。 高震望着?九殿下，看见他的眼瞳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郑重道：“殿下放心，我会想办法治好你母亲的病。” 第35章 一诺千金也不过?如此。 九殿下立刻道：“你不要勉强。” 高震摇摇头，他知道冷宫里每个人的命运都无比沉重。他要介入，便?要有背负起这一切的觉悟。 随即，他的眼神变得坚定：“我会竭尽全力，不会留下遗憾。” “……” 周允狞默认无语。 高震却?已?低头沉思起来，他知道要治愈精神类的疾病，除了疏通郁结的经?脉，还要疏导心病，那是需要很多很多耐心去浇灌。 想到这里，高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红嫔那双如枯枝一样的手，那是一双令人看一眼都会感?到绝望的手。哪怕在冷宫里，也不多见。 高震觉得如果?他能把红嫔治好，他一定也可以治好其它人。 于是，他一把拉住九殿下的衣袖，道：“殿下，能带我去看看红嫔吗？我想为她治疗。” “可以。不过?，我再去给木箱换一块碳。”九殿下说完便?翻墙去了西院。 高震则是去了西屋。 他从散落一地?的杂物中抽出一块兽皮坐毯。九殿下节俭惯了，用不惯这东西，他也用不上，与其堆在西屋吃灰，不如送给更需要的人。看红嫔的手都冻成了那样，想来她应该也没什么取暖的物件。 九殿下很快就?回来了，见高震抱着?毯子，眉头微扬，眼中带着?询问。 “想给红嫔用？”高震笑眯眯地?问。 九殿下抬手将他鬓侧的发丝捋到耳后，眼神温柔，声音也很温柔，道：“给她吧。” “嗯。谢殿下。” 高震抱着?兽皮毯，高高兴兴跟着?九殿下出门了。 红嫔就?住在他们斜对面?不远处。门口?有一口?井，算是冷宫的标志之一。 她的院子也不大，还不到九殿下那院子一半，只有三间房，院子里没有树，杂草丛生，只有中间一条窄窄的路，因经?常被人踩踏，显得很光滑。 大门半开着?，屋门倒是关着?，却?隐隐传出疯疯癫癫的歌声。 高震站在门口?喊：“红嫔，你在吗？” 歌声立刻停了，屋门被嘭地?一声拉开，一个人影飞快冲了出来，手舞足蹈地?癫跑。 第一眼，高震都没认出这人是谁。因为她两腮涂满灰尘，身上穿着?一套新衣袍。看第二眼时，才反应过?来这是红嫔。她身上那件袍子正是他们送的。 红嫔看人时，依旧眼神直愣愣的。此刻，她就?那么盯着?高震，用沙哑的声音问：“我这么化好看吗？” “画什么？”高震被直接问懵了。 反倒是‘见多识广’的九殿下，提醒道：“她脸上的妆。” 高震猛摇头，连忙提醒她：“不好看，快洗掉吧！你这抹得都是土啊，很伤皮肤的。会变丑。” “啊？我都不知道，快给我水！”红嫔突然焦急起来，四处找水洗脸。 然而，水缸里根本没水，她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打?水了。 高震看不下去，从门外的水井里，现拎了一桶水过?来，给她洗脸。 等用光了一桶水终于把她脸上的泥都洗干净，高震立刻道：“红嫔我是来给你看病的。” “我没有病啊，”红嫔眼神发直盯着?高震说：“我很好的。” “那你就?当?我是来给你做美容的吧，能让你越来越漂亮。好不好？”高震循循善诱。 红嫔笑了，虽然眼神还是发直，却?对高震说了一句：“你是好人。” 行吧，好人卡领得遂不及防。 高震无奈摇头，准备为红嫔诊脉。 红嫔屋里的家具也十分简陋，只有两把椅子和?一张床。如高震所料，红嫔的床上除了一张草垫只有一条薄被。高震把带来的兽皮毯递给她，道：“夜里冷，你用这个取暖。” “给我？”红嫔似是不敢相信。 高震把毯子往她怀里一塞：“送你了。拿着?吧！” 红嫔抱着?兽皮毯，脸深深地?埋入柔滑的皮毛里，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哭什么？”高震无奈。 “我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这么暖和?过?了。”红嫔的声音沙哑，又断断续续，说：“谢谢。” “等你好了，再谢不迟。”高震说着?便?坐进?椅子里，招呼红嫔：“过?来，诊脉。” 红嫔就?算精神混乱，却?也知道高震是真心对她好的，因此非常配合。 高震的眉头却?渐渐锁了起来，只因红嫔的肝胆受损非常严重，经?脉中的淤气也很多，要疏导起来自然也非常困难。 看来得打?长久战了。 第32章 经脉中淤气过多，眼神就?无光。红嫔总是呆呆的，想来就?与她经脉中淤气过多有直接关系。要?治疗，第一步肯定是先?清淤气。 高?震摊开针包，又?从袖袋里掏出火折子，准备行?针。 像红嫔这种情况针灸通经脉是很疼的，高?震担心她扛不住，准备提前引导。又?想到她刚才用土化妆或许对美有什么执念，就?问她：“你要?‘不疼’，还是要?‘美’？” “要?美。”给出这个答案，红嫔连眼都没眨一下，可见她对变美的执念有多深。 “好。” 高?震点头。不愧是混后宫的人，美貌卷得够狠。 但这股狠劲用在这会儿刚刚好。 于是，他又?提醒：“那一会儿扎针如果疼的话?，你可要?忍住哦？” “能忍。” 红嫔直勾勾地?看过来，像是不放心一样，还叮嘱高?震：“记得一定、要?、能、变美。” 高?震哭笑不得，边点头边又?叮嘱：“放心，肯定能变美。不过你也要?记住现在说的话?，一定要?忍住，不要?乱动。好么？” “好。” “那来吧。” 然而，高?震三针下去，红嫔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小声抱怨：“怎么这么疼？” “忍着。想想你的美貌。”高?震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边飞快下针，手法相当娴熟。尤其是找穴位，原本他穿书前作按摩师就?专门?培训过，原主又?出生在针灸世家?，如今两份记忆重合，效果自然加倍，穴位找得简直又?快又?准。 连一直旁观的九殿下都不禁被他干净利落的手法暗暗惊艳。 不过片刻，红嫔身上就?扎满了针。 她的额头也很快就?渗出了汗水，边喊疼边咬牙忍着没动。 高?震一直关注着她，只要?她一出现坚持不住的苗头，高?震立刻就?跟她说话?—— 什么‘你要?是能坚持下来，就?能不用化妆也照样好看’；什么‘蜕变总是痛苦的，但结果是美的’；什么‘以?后宫中三千佳丽都美不过你’这种话?跟不要?钱一样给红嫔灌输，跟罐迷魂汤似得，把红嫔哄得飘飘欲仙，一脸陶醉地?顾不上再喊疼了。 红嫔在椅子上安静地?坐着，汗水却悄悄打湿了她的衣服。 直到高?震收针，红嫔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她软软靠在椅子上缓神，跟高?震抱怨：“我怎么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高?震连忙把兽皮毯给她裹上，嘱咐她：“别着凉，能动了赶紧把湿衣服换了。我不方便帮你，先?走了。” 九殿下早就?在门?外等了，高?震说完也立刻出去了。他现在虽是个哥儿，可穿书前却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子汉，有些事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他就?直接不做了。 九殿下见他出来，便抬手牵住了他，拉着他往门?口?走。 高?震有点不放心，边走边回头看，跟九殿下商量：“要?不请冯美人过来替她换一下衣服？” “她腿伤还没好。” “那怎么办？”高?震不走了，拉着九殿下停了下来。他原地?转了一圈，到底还是担心占了上风，道：“殿下稍等，我再回去看看她。” 九殿下无言，却有些不愿放手的意思，牵着他的手没松开，高?震抽了一下没抽出来，诧异抬眸，看了过去：“殿下？” “嗯。” 周允狞垂下眼睫，一息后，松开了手。 高?震飞快转身往门?口?跑去，只是蜷起的手指被悄悄藏进掌心，蜇人的热度却还是传到了心口?，心跳当即漏了一拍，耳尖也当即热了起来。高?震懊恼的想，九殿下怎么能这样呢？刚刚那是什么意思？不愿意我照顾红嫔？还是——高?震想到两个字，心跳又?漏了一拍—— ‘吃醋’……吗？ 他没来得及想明白，人已经在屋门?前停了下来。 脑子里乱哄哄的，都怪九殿下~ 他一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才平复过来，隔着门?问：“红嫔你能动了吗？” “能了。” 椅子在正门?口?，声音却自更里面的位置传来，想来是已经能动了。 高?震又?问：“那你换衣裳了吗？” 第36章 “正在换。” “哦，好好，你换吧，我先?回去了，隔三天我再来。” 高?震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说完就?跑，这回脸上终于浮现了轻松的笑容。 九殿下站在大门?口?，远远地?将一切看在眼里。眼底波光粼动，最?终映出一个人影，是高?震的身形。他垂眸，转身往外走，只走了两步却又?停住，回头望着跑过来的人，伸出了手。 高?震望着伸过来的手，心口?又被狠狠蛰了一下。他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又?看见自己在这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抬起左手放进了那人的掌心。 指尖刚接触皮肤，就?被紧紧握住。 九殿下垂着眼睫回过头，立刻牵着他往外走去。好像生怕走慢了，那小手又?会从他掌心滑走，因此他神情无比认真，好像攥着什么稀世珍宝，生怕弄丢似得。 两人一路无话?。 高?震落后半步，一抬眼就能看到九殿下那半张完好的脸，记忆中凌厉的线条，此刻却显得十分温柔。 殿下这会儿，应该心情很好吧？ 高?震默默地?想。 从早上忙到下半晌，两人还没吃过一口?正经东西，因此，一进门高震的肚子就叫了起来，他有些尴尬，连忙去看九殿下，与九殿下的眼神对上的那一刻，不知为何，两人竟同时笑了出来。 那沉积了一路的，隐秘又?暧昧的氛围，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九殿下道：“理当好好犒劳。” “你要?拿什么犒劳？”高?震笑眼弯弯地?问。 “你想吃什么？” 九殿下拉着他的手走到东屋门?口?，从砖缝里摸钥匙时也没有松开，就?那么单手拨弄了一会儿，磨磨蹭蹭地?拿了出来。单手开门?也是个技术活儿，也不知他今天怎么回事，明明平时手灵活得很，今天却‘笨’得非常反常，连钥匙孔都插不进去。 高?震感觉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都出汗了，九殿下还老神在在地?拨弄那把锁。他实?在看不下去，抬手帮他扶了下锁。那锁终于不来回乱动了，钥匙也只能插1进去了。 九殿下拽着高?震进了屋，又?回头问：“想好要?吃什么了吗？” 高?震还没来得及说，脚就?踢在了门?槛上，人直接往前扑去。 九殿下连忙接住了他。 高?震的下巴正好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想吃鱼。殿下给我做吗？” “烤鱼？”九殿下抱着他，眼底都是笑意。 “嗯。也行?吧。” 周允狞听他这口?气也知道他不是想吃烤鱼，便道：“那就?炖一锅吧。” 之后，他拉着高?震来到大食盒面前，道：“你选鱼，我去西院取些柴来。” 那牵着的手，直到这时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九殿下走了。 高?震举着自己微潮的手，盯着看了一会儿，感受着手上的热气和脸上的热气慢慢散尽才开始选鱼。 他挑了两条处理得很干净的海鱼和一叠海菜，又?取了一串腊肉。鱼是风干的，菜也是，这样便于保存营养，口?感也不至于差太多，说起来系统虽然抠，但在技术层面还是很靠谱的。 今天太忙，高?震都没来得及查看系统，这会儿终于有空了，连忙打开，果然各项数值都有了新变化——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70% 人品值：2 好感度：8888 注意1：检测到当前电量有待提升，请尽快消耗人品值提高?电量，准备开启新功能。 注意2：【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25%】 注意3：【[隐藏……任务]进度4%】提示：请尽快收集线索人物卡【人物目录】 注意4：【（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进度90%】 高?震一眼看到好感度，小小吃惊了一下。 虽说他今天的好感度增加终于进化到了两位数起步，可这也太给力了吧？ 莫非这就?是充电70%的威力？！ 那他要?是把电量充到100%呢？会不会再次进化，给个翻倍好感值什么的？ 光想就?觉得很爽！ 说干就?干，他立刻消耗了8880好感度提升人品值，又?消耗300人品值提升生命电量，电量满格的那一瞬间，高?震只觉脑中金光乍现，人都跟着忽悠晕了一下，他连忙按住桌子才堪堪站稳。 金光最?终化为一层金纱附着在了系统面板上，让原本简陋的面板瞬间高?端，同时面板上的数据也都变成了金色——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100% 人品值：590 好感度：8 注意1：检测到当前电量稳定，具备开启新功能的条件，【是/否·开启】 注意2：【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25%】 注意3：【[隐藏……任务]进度4%】提示：请尽快收集线索人物卡【人物目录】 注意4：【（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进度90%】 高?震没有急着开启新功能，飞快扫了一眼其它任务的进度，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温暖他的心]进度又?增加了5%，这令高?震非常欣慰，说明九殿下也在慢慢自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进度90%了，说明他们前两天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保住了一条人命。可喜可贺。 至于[隐藏……任务]的进度为什么是4%以?及【人物目录】他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房门?就?被推开，九殿下回来了。 高?震立刻关上系统面板，端起他挑好的食材，迎了上去。 第33章 “你的脸……” 九殿下将柴放下，忙拉着高震到门口的明亮处仔细查看。 “怎么了？” 被?他?一说，高震都紧张了，赶紧摸了摸脸，和平常一样的触感，挺光滑的，也不?疼不?痒也没有鼓包，高震这才松了口气，问九殿下：“我脸上有什?么？” “别紧张。”九殿下捉住他?乱动的指尖，道：“你的脸很好看，只是?皮肤像在发光，我刚才离开的时还不?这样，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哦，这样啊，那可能”是?我把生命电量给冲到100%的效果。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高震只能告诉九殿下：“可能是?我太高兴了吧。人逢喜事?精神爽什?么的，你别担心。” “真的？那你在高兴什?么？” “殿下刚才不?是?说要犒劳我吗？我当然高兴了。” 高震理所当然地说完，就在九殿下脸上看到了笑容。 “殿下笑什?么？”高震往前走了一步，总觉得九殿下此?刻这个笑别有深意似得。 “没什?么。”九殿下边说边将肩上的柴放到坑灶边。 高震却皱了眉：“柴怎么这么少？你不?会……不?想做了吧？可我鱼都选好了，我还挑好了菜！” 他?一把拿起盛满菜的竹篮，直接塞进九殿下怀里，撅着嘴叮嘱：“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哦，你是?殿下，要一言九鼎……” 九殿下觉得高震这会儿跟只小馋猫一样，实在过于?太可爱，尤其是?他?撅着嘴说话的样子看得人心口热乎乎的，他?没忍住，抬手?捏了下高震的脸，并?以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口吻，说：“放心，给你做。” 高震被?捏住脸的那一瞬愣了下，他?忙抬手?捂住了自己被?捏的那块地方?，红着脸说了句：“谢殿下。”边连忙起身，往门外走去。 九殿下不?明所以，看着高震拉开门出去的背影，默默瞥了眼自己的指尖：难道……捏疼了？ 高震站在大水缸前，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那张绯红的脸，只觉臊得慌。多大的人了，被?捏一下而已，至于?闹这么大红脸吗？还心跳加速，你在紧张什?么？ 弄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回头看了眼东屋关着的门，在心里悄悄嘀咕了句‘就知道捏人，也不?知道问问我疼不?疼，我都出来这么久了，他?一点也不?在意吗？’ 又等了片刻，身后的房门依旧没有动静，高震闷闷地嘟囔了句‘木头’，扭身回去了。 …… 九殿下做饭还是?很有一套的，大概因此?这些年他?一直自己一个人弄吃的，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非常清楚什?么先下锅味道会更好。 比如现在，他?先把鱼扁出油脂捞出，就着锅里的油把泡好的菜炒香，再捞出菜，放入切好的鱼块炸炒，等香味浸入到肉里，再加水放盐，把菜倒回去，先大火把水烧开，再小火慢炖。盖上锅盖的那一刻，满室余香。 高震进屋时，立刻被?这味道刺得鼻子一臭，：“好香。”他?光闻香味就忍不?住咽了好几下口水。 这味道可不?能散出去，要是?让别人闻见，肯定会引起注意。所以，高震二话没说，连忙关了门窗。 第37章 屋里光线暗下来，坑灶里的那点焰红就更显眼，映着九殿下的侧脸，给那半张疤痕壑壑的脸都镀上了一层橙色的暖光。 高震缓缓走过去，在他?身侧蹲下来。橙色的暖光立刻也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把他?和九殿下的轮廓圈在了一处。 高震没有说话，视线盯着火焰。 九殿下侧头看了看他?，见他?脸上白玉一样，没有任何被?捏过的印记，便也没有开口。 静谧在暖光的烘烤下，逐渐暧昧。 高震原本是?巴巴地等吃，结果一阵阵暖意扑面而来，他?被?熏得昏昏欲睡。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放到了九殿下的膝盖上，渐渐的整个身体的重量也靠了过去，九殿下换了个坐姿，让他?靠得更舒服。没一会儿高震的脑袋就开始点头，然后小下巴也搭了上去……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趴在九殿下的膝头睡着了。 这一副毫不?设防，全然依赖的样子，令九殿下心口怦然而动。他?小心翼翼将高震抱了起来，放回北屋的床上。新换的被?褥非常暄软，高震的枕头上有一条红色的小鱼，他?枕在上面，白玉一样的脸被?衬得红扑扑的，令人忍不?住想贴近了去看。 发丝垂下，落在高震胸口，周允狞才猛然惊觉自己离得过于近了。他?连忙起身，飞快往门外走去。出了门，被?冷风一吹，他?才发现不?知不?觉，脸上的温度竟已这么高。他下意识念起清心咒，走到水缸前，看着水面上映出的那张脸，红云犹在。 更可怕的是?，脑中有两瓣殷红的唇，烙下了极深的痕，竟再也挥之不?去了。 半个时辰后，鱼炖好了。 周允狞用木棍夹着碳火扔到西院，准备让废物继续发挥余温，为孵小鸡的大业贡献力量。 高震是被院子里一阵响动给吵醒的，他?揉着眼睛拉开门，就见九殿下正在从东屋往外搬东西。高震的困意一下就散了。他?不?知九殿下作何打算，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跑了出去，问：“殿下，怎么了？” “以后，赵谱说不定会常来。他手里应该也有东屋的钥匙，万一哪天开了锁，这些东西没法解释。不如全都弄到西院。”九殿下边说，边扛起一张桌子，踩着梯子，翻过了墙。 高震：…… 九殿下的力气好大。那么沉的桌子，他?抗起来就走，好似轻而易举。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某一天夜里，九殿下掐着他?的腰也轻而易举地把他?举起来放到梯子上…… 高震至今依然记得那天晚上他?跑得多狼狈。 九殿下的力气……真大呀。 红晕悄悄爬上了高震的脸颊，他?忙用双手?拍脸，边深呼吸边转身进了东屋。 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 零碎的小物件被?放进了几个大竹筐里，三张桌面都收拾干净了。只有中间那一张桌子上摆着一盆水，一盆炖鱼和两副碗筷。 高震看着这些心里立刻暖融融的。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原来九殿下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他?真的好细心。菜是?一点没有动过的痕迹，想来九殿下一直在等他?一起吃饭。 也不?知他?饿了多久？他?怎么也不?叫醒他?，就这么傻傻的饿着？！ 一时间，高震心里酸酸甜甜，无法言说。 高震等着九殿下从西院回来，立刻把人拉到了桌前：“什?么都不?许干了，先吃饭。”高震强势地将九殿下按在凳子上。自己坐到了对面。 高震拿起筷子，把鱼肚子最肥的那一块盛出来，放到九殿下的碗里，小声‘抱怨’：“饿了一天了，还干这么重的活儿，哪儿有你这么不?知爱惜自己的，罚你吃‘肥肉’，哼！” 九殿下就看着他?笑，“嗯”了一声，也夹起一块鱼肚子肉放进他?的碗里，说：“那阿震就陪我一起挨罚吧？好不?好？” “哪有你这样的？”高震虽然嘟囔着，却立刻埋头吃起来。 九殿下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片刻后，一大块挑好刺的鱼肉被?推到高震面前，而高震原本正在吃的那块肉连同整只碗被?一起拿走了。 高震：？！ 他?抬头，就听九殿下说：“我觉得还是?你碗里这块比较肥，所以阿震还是?让给我吧？” “你——” 高震一口气噎住，心口噗通噗通跳起来，耳膜咚咚咚咚地震动，急道：“可是?我吃过了。” “没事?，我不?嫌弃。”九殿下垂眸吃起来。 高震：这好像也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 他?：…… 看着九殿下突然嘬了下那碗里的骨头，不?知为何，他?的嘴唇竟跟着发痒。 感觉到脸上的温度在急速攀升，高震连忙低头，他?感觉到九殿下的视线扫了过来，这让他?的脸却越来越热了。 “这鱼好吃吗？”九殿下问。 高震点点头：“鱼很好吃。” 他?想，他?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味道了。 …… 趁天黑前，两人把东屋能搬的东西都挪到了西院。坑灶口盖上原来翘走的地砖，竟然也严丝合缝毫无违和。墙上那些烟熏的痕迹，用泥土的硬块打磨，覆盖效果非常好。 屋里突然变得空空荡荡，完全就是?推开门都不?想看第二眼的程度。 “行了。”九殿下点点头，边重新锁好门边对高震说：“这几天，我就能把西院那几间屋子收拾出来，你不?会这些，就不?要管了。” 高震很清楚，殿下只是?不?想他?受累，想一个人包揽所有的累活。但什?么都不?干，却坐享其成的感觉对高震来说并?不?是?很舒服。他?只淡淡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晚上，高震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尤其西院偶尔传来的响动，提醒着他?九殿下正在一个人忙活，他?就更是?不?痛快。 他?闭上眼，准备数羊睡觉，可惜数羊也没用，他?还是?会想起九殿下的脸，甚至会想起九殿下吃着他?吃过的鱼肉…… 睡不?着，他?彻底失眠了。 没办法，他?只好又拉开系统面板开始研究——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100% 人品值：590 好感度：8 注意1：检测到当前电量稳定，具备开启新功能的条件，【是?/否·开启】 注意2：【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25%】 注意3：【[隐藏……任务]进度4%】提示：请尽快收集线索人物卡【人物目录】 注意4：【（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进度90%】 他?先点开了人物目录，里面已经?解锁了两张人物卡，一张是?何术荣，另一张竟然是?红嫔？！其余的还都是?【？】状态。 为什?么是?红嫔呀？ 还有任务进度4%是?怎么来的？ 高震回想着之前发布的任务提示，琢磨着，在见何术荣之前是?1%，见到何术荣之后是?2%，又让他?拿银针，拿到之后应该是?3%，难道是?因为他?用银针给红嫔治病，所以进度现在是?4%了？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解锁人物卡的方?式就是?给这些人物卡对应的人物治病呢？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他?明天可以再去找其它人看看。 可惜不?知这些问号背后具体对应的是?哪些人，如果能有点提示就好了。想来，这个隐藏任务从一开始就隐藏得十分彻底，规则全靠猜，若非高震悟性还行，这种任务根本就没法执行。 可是?，如今这隐藏人物卡的数量好似一眼望不?到头，这个任务量，如果没有提示，单靠高震猜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系统肯定有所准备，难道是?—— 高震的目光落到了注意1上：检测到当前电量稳定，具备开启新功能的条件，【是?/否·开启】。 【是?】。 高震用自己的意识触点进行了选择。 确定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金白两色光片交互闪现的影像，好似进入了时光隧道，能清晰地感受到什?么东西在发生着变化。 如果细胞分裂是?无痛的，那么系统加载新功能就是?撕裂般的疼。 高震抱着头嘤咛一声，感觉自己分分要爆炸了，正想退出去，那交互的画面突然停住—— 叮咚。 系统蹦出一条弹窗【恭喜宿主成功开启（神农商城），送您一张八八特?权卡，奖励您扛住了蜕变之痛。】 88特?权是?什?么玩意？一股某宝味。 不?过，（神农商城）的话，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吧？ 高震迫不?及待点入，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界面，搭配嫩绿色的展示框，柔和的视觉效果，非常治愈。 左侧的物品分类第一行就明晃晃地写?着[奇珍异宝]四个大字。高震见此?立刻咧嘴笑了。果然有好东西，不?负众望，弄得他?有点激动，忙往下看去—— 第38章 其它品类分别是?[灵植灵药]、[秘籍丹方?]、[百工书卷]、[外援帮助]、[种子专属]、[心理辅导]…… 好家伙，这也太全面了吧？！ 高震直接看愣了。他?心想，这怕不?是?把从远古至今所有的好东西，全都给搜罗来了吧？！ 感觉自己突然拥有了全宇宙！ 他?甚至觉得自己今晚做梦绝对能笑醒。他?一激动，直接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边乐边在搜索框里输入[隐藏任务提示]。 弹窗几乎秒出【检测到您的需求，自动为您匹配商品[拨云见日丹]，100人品值一枚，可对一张人物卡使用一次，得到一条提示。可重复使用。】 100人品值一次？！ 高震无限外延的嘴角立刻停住。 人也冷静下来，他?刚才兴奋过头了，差点忘了系统的抠搜属性。就是?啊，凭系统的抠门劲儿，它怎么可能把这么一堆天材地宝白白送给自己？ 一大盆冷水从天而降，砸中高震，他?连一秒都没用，就清醒了。 他?打了个冷颤，这才意识到这商城的定价有点超乎寻常。于?是?，他?忙随便点开一个分类，看清那些商品下的标价，差点没晕过去—— 有1000人品值一粒的种子，5000人品值一钱的药材，10000人品值聘请鲁班现场教学30秒…… 什?么啊？！抢劫？！ 我谢谢你。 高震生气了。 10000人品值确定不?是?在玩儿他?么？他?现在都不?确定自己这辈子能不?能挣到10000人品值。 等等， 高震的目光立刻转移到最上面的四个大字，他?怀着忐忑的心，颤抖着打开了[奇珍异宝]的分类。 可这次，他?只看了一眼，直接绝倒。 【地宝盲盒】100，0000人品值。 【天材盲盒】1000，0000人品值。 【透视卡】10，0000人品值。 【……】 高震：“……” 两秒后，他?果断关闭了系统。 88，绝交。 第34章 高震在枕头上翻了个面?，呈大字趴着?，感觉自己?的能力受到了一万点侮辱。动辄上百万的人品值，他现在连想都不敢想，够别提获得了？系统到底怎么想得，在他还这?么弱小的时候就给他看这?么高级的商品，确定不是在嘲讽他的能力吗？ 所以，高震现在很认真地怀疑系统是在耍流氓，摆那?么多天材地宝出来，却让他只眼馋买不起，不是耍流氓难道还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期待是不可能有的吧？ 所以，他很气?。 想他在这?冷宫里，没抱怨没崩溃没骂人，那?还是看九殿下的面?子。系统可好，不但不主动给他送金子送银子送财宝送大炮，竟然?还更新个见诡的商城来恶心他，是不是找打？ 呼哧了两口气?后?，高震怒怒的把自己?翻了个面?。继续气?。 然?而不知怎么了，高震越气?九殿下的脸就在脑海中越发清晰起来。那?气?竟也不知不觉散掉了，取而代之是的九殿下那?张绝对?能让小儿?夜啼的脸。 高震想，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得到那?些天材地宝，但有一样东西?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拿到。 于是，他闭上眼，再次打开系统，进入神农商城后?搜索：容貌修复丹。 弹窗几乎秒出【根据您的需求检测到多件商品，请按需择选或优化检索内容】。高震选‘按需’，眼前立刻跳出一页商品列表。 高震大略浏览了一下，基本都是美容、减肥、改变五官形状等?功能。 看来是自己?搜索的范围不够精确，于是立刻改搜：疤痕修复。 这?回系统给出了一张药方，一盒药膏，一瓶药丸和一些药材。依旧是洋洋洒洒几大页，不过，高震这?次一眼就看中了那?盒药膏—— 【白僵归虚膏】：利用白僵清业的原理，化实为虚，清理掉皮上疤痕。使用中尤其注意，严格控制剂量，不可贪多，贪多必遭反噬。 ‘白僵清业’？什么东西?，看不懂。高震皱眉。他倒是听说过白僵菌和白僵蚕，白僵菌寄生在蚕蛾身上，蚕蛾死后?进行炮制得到的中药就叫白僵蚕。可他只听说过这?个药可以改变疤痕的颜色，单用并没有除疤的作用。不知这?‘白僵归虚膏’里加了什么，竟然?有化实归虚的功效。 但白僵为什么能清业呢？这?是什么原理，高震有点搞不明白。原主的记忆中也没有关于业力相关的记忆。 不过高震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先把【白僵归虚膏】加入购物车，毕竟这?几大页的相关药品中，这?款药膏最贵。按照系统在技术层面?相对?靠谱的逻辑推断，这?款药膏的功效应该也是最好的。所以高震直接没看其它的，点了【白僵归虚膏】的价格。 50，0000人品值。 高震盯着?这?个数字，对?自己?说，明天开始努力搞起来，为了恢复九殿下的神仙颜值，奋斗！ 一不小心定了个看似遥不可及的目标，高震回过神来，立刻感觉到了无比沉重的压力，可是，当他回想起这?些日子和九殿下相处的点点滴滴时，又突然?觉得这?点压力算什么呢？九殿下对?自己?那?么好，而且是不求回报的好，自己?面?对?这?点压力就退缩的话，像什么样子？！ 于是，不知不觉间这?份无比沉重的压力竟悄然?转化，成了一份无与伦比的动力。 高震觉得自己?可能疯了，这?三更半夜的，他竟然?想去刷任务？！而且一刻都等?不了的那?种。怎么办？今晚好像要失眠了！ 高震按捺不住这?份炙热的心情，于是把刚关上的系统，再次打开，一口气?砸下500人品值兑换了五枚[拨云见日丹]。他拿着?这?五枚小丸子分?别砸到3、4、5、6、7号五张人物卡上，得出了五条提示。 三号人物卡：她?因被?人陷害冲撞了圣驾，抱大腿哭求却被?先帝踢中心口，喷出的血染污了龙袍，获罪入冷宫。 高震：这?好像说的是冯美人？因为‘抱大腿’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明天去找他试试，如果猜对?了，这?张人物卡就能顺利解锁了。 四号人物卡：他在家中排行第?九，为先帝孕有两女，二女儿?和亲路上被?设计成私奔，他为保全家族，自愿入冷宫受罚。 高震想到冯美人曾经称呼秦乐郎为秦老久，而秦乐郎似乎也提到过为女儿?集福什么的，莫非是他？这?个也可以试试，能够开启的人物卡越多，隐藏任务的完成度就越高。 而隐藏任务所有的推进要素都是原文中所没有的。说不定，高震通过完成隐藏任务还能影响原文?的剧情呢？ 这?么一想，高震瞬间觉得豁然?开朗，生活充满了希望。 然?而，等?高震看完五号人物卡后?，他对?未来的憧憬立刻被?残酷的现实击溃，因为提示信息是这?样写的：在冷宫的食物链中，他处于最末端，只因曾经是太子近侍却被?先帝宠幸，令人不耻。他身满烂疮，每日被?人拳打脚踢，孤立无援，深陷绝望。 高震缓了好一会儿?，才点开六号人物卡，上面?说：她本集先帝万千宠爱于一身，登上后?位的人本该是她?，却因误入迷局，功亏一篑，囚禁冷宫，生不如死。 这好像是……宁妃？ 高震有些惊讶，之前隔着门高震拜见过她，只觉得她?的性格有些别扭，不是很讨喜，没想到她?还真是当年先帝的第一宠妃。只可惜，世事无常，任凭当年如何受宠，时过境迁，一切都成了泡影。 第?七号人物卡上的人，高震有点没看明白，写着?一首诗：探花自古最无忧，一朝闻名天下求。哪想宫闱高万丈，雁荡还来几悲秋。 这?好像写得是一位探花郎被?囚禁在宫闱的悲叹啊。可是，探花郎那?不是科技殿试的第?三名吗？妥妥的国家栋梁大才子啊，怎么会被?囚禁在宫闱里？这?得是多昏的皇帝才干得出来的事？ 先帝？还是现在这?位？ 反正原文?里没有提过。原文?里把这?两位皇帝写得都是十?足十?地权力批，只醉心权利，且为了巩固皇权不择手段。 这?样的人真的会做出寒天下学?子心的事吗？ 高震觉得不太可能。 可提示里这?首诗又是什么意思呢？ 要不，还是找个机会问问九殿下吧，他或许知道。 这?一晚，高震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人品值。 周允狞这?晚也几乎没睡，他把早些年埋在西?院里的那?一小桶松油给刨了出来，挑灯加班。不但把今天搬来的所有东西?都按原样在西?院的东屋里还原，还趁着?夜里没人，把屋里的坑灶重新加固了一遍。丑时过半才趟在榻上稍微眯了一会儿?。 第39章 他想着?高震，心口有一处总痒痒的，也没睡踏实，天蒙蒙亮就起来了。他给蛋箱换了块新碳，就直接翻墙回了那?边。 院里静悄悄的，高震显然?还没醒。 九殿下轻轻推开北屋的门，立刻听见了高震均匀的呼吸声，他唇角微扬，走到床边拉开被?子躺了上去。 高震咂么了下嘴，原本背对?着?他，此时也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咕哝了声‘殿下？’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九殿下听见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鼻息间全是高震身上的香味，他连忙边念静心咒边紧紧抱住了高震。 他有些自嘲的想，若不是遇到了阿震，他甚至都不知道原来静心咒还能这?么用。 两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外门被?人大力敲响才双双惊醒。 “可能是送饭的，”九殿下边说边起身穿鞋，叮嘱高震：“我去应付，你要是困就多睡会儿?。” “唔……”高震揉着?眼睛单手撑床坐了起来，墨色的长发从一侧肩膀垂落，滑过微敞的领口，带出三分?旖旎。 九殿下连忙挪开视线，咳了声，道：“快躺下吧。” “哦，”高震迷迷糊糊立刻没骨头一样跌了回去，还知道说好听的哄人：“劳烦殿下，辛苦殿下了。” 九殿下站在床边没动。 他看着?已?经缩回被?子里却露着?一只玉白耳朵的高震，甚是可爱。心口的那?一处又开始痒，他悄悄做了两个深呼吸，才拉开门往外走。 大门外，此刻拍门的人，正是昨天被?扎晕的太监小辰子，他拍门拍得手都疼了，里面?也没个动静，不由抱怨道：“这?得昨晚折腾得多厉害，这?么大拍门声都听不见，怎么不折腾丝他们，还省得——” “住口。”何太医怒斥。 小辰子连忙缩了下脖子不敢再说。若他这?时回头定能看到何术荣此刻拎着?食盒的手背已?经青筋暴凸，整个人气?到发抖，也不知他正在脑补什么。 “把门踢开。” 何术荣说完，就见小辰子一脸惊诧地回头，似笑非笑道：“我说何太医您是不是忘了，咱家是太监，可不是那?有牛劲的侍卫，你让我去踹门，你觉得我踹得开吗？” “让开，我来！” 何术荣把小辰子挤到一边，刚抬起脚，门就被?人拉开了。 隔着?一道门槛，九殿下这?么出现在了何术荣眼前。 清晨的风从九殿下身后?吹来，记忆中独属于那?人的哥儿?香一整个儿?扑到了何术荣脸上，那?一刻，何术荣直接黑了脸。他瞪着?九殿下双眼赤红。 九殿下皱眉：“你们在干什么？” 何术荣收回了腿，浑身都在发抖，好在他还记得昨天的教训，堪堪维持住了表面?的恭敬，道：“卑职来为殿下送膳。” 九殿下扫了他两眼，看出他比昨天有所收敛，才点点头，道：“进来吧。” 第35章 北屋房门紧闭，九殿下一点也没有开?门的意思，就?那么站在门前?，等着小太监摆放桌椅，上菜开?飱。 何术荣却望眼欲穿，此刻真是恨不得把门板穿出?个洞，好能看清里面那人到底什么怎么样了。最好他只是安然?无恙，最好，只是自己多?想了。 他正这?么想着，里面便传出?一声轻呼，跟猫叫似得，直接把他的心?给?拽到了嗓子眼儿。他伸长了脖子去瞧，九殿下却动作飞快地开?门进屋，再‘嘭’一声将他的视线挡在了门板之外。 屋里，高震迷迷糊糊下床时踩空，抻到了腿筋，正龇牙咧嘴地抱着腿坐在地上挣扎。这?时，九殿下刚好开?门，高震一见他立刻委屈上了，泪眼汪汪地冲他伸出?两条纤软的小胳膊：“殿下，我疼~” 九殿下俯身，让那两条柔软的小胳膊缠到自己脖颈上，一手搂腰一手抄腿，把人抱起来，又给?放回了床上。 高震疼得哼唧，显然?对腿抽筋一点也不耐受。 九殿下一手握着他的大腿根儿，一手托着他白玉样的脚踝，安慰道：“用力?蹬，马上就?好了，不哭。” “别抬！别抬起来，我疼！” 高震果然?是疼得受不了，腿被抬起的那一瞬连眼泪都掉下来了，他哼哼唧唧的抽吸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九殿下哪舍得他受罪，看他这?样只好把腿放了下来。可抽筋不尽快把筋抻开?只会越来越疼，他也不敢耽搁，一把将人又抱了起来，只是这?次他没把他放床上也没放椅子上而是直接将人放在了自己腿上。 像是担心?高震别扭，他还?解释了一句，说：“这?个姿势，我比较容易使?上劲儿，你不用动，我很快的，一会儿就?好。” 高震疼得迷迷糊糊，说话时也带着哭腔，催：“那你快点儿！我受不了了！” “动作快会很疼，你忍着点！” “唔！” 他们说这?话的声音可不低，一声声全都传了出?去。 此时，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听了这?番对话后，全都听愣了。 小辰子暗暗咋舌，瞟了何术荣一眼，心?道，没想到何太医出?手这?么狠，这?是往药膳里加了多?少料啊，这?一大清早两人就?又‘搞’上了。 何术荣显然?也误会了。他也以为两人是吃了昨天?的药膳，药效延续到了今天?。想到昨天?那桌药膳的功效，他现在简直后悔的想死?。 曾经他以为他加了一盆催吐汤，高震定能明?白他的用意，他以为高震也不想怀上九皇子的孩子……可眼下看来，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大清早的，这?两个人竟然?就?堂而皇之地开?始讨论‘姿势’，还?说什么‘我使?劲儿，你不用动’这?也实在太……太不知廉耻了！ 何术荣脸涨得通红，气得发疯！嫉妒得发狂，又觉羞耻难耐，又狠不能取而代之。拳头被他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此刻，若没有疼痛的撕扯，他大概早就?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饶是如此，他也急红了眼眶。 只因他闻到了久违的花香。 屋内。 九殿下一手从高震腰间环过来卡住他抽筋儿的腿根儿，微微托起一点，另一只手飞快地揉弄，痉挛的肌肉在温暖的掌心?下一点点儿放松，疼痛在消散。高震的哼唧声也停了，只是他整个人还?窝在九殿下怀里，那张埋在殿下颈窝间的脸越来越红…… 不知什么时候起，屋里浮荡起一阵阵牡丹花的香气，浓烈得连高震都闻到了，他似是被这?阵花香所摄，眼珠好一会儿没动，直勾勾盯着九殿下的喉结，不断吞咽。 反倒是跟这?花香打过无数次交道的九殿下早就?默默念上了静心?咒，情况要比高震好得多?。所以，当喉结被濡湿的柔软碰触时他立刻就?发现了高震不对劲。 “阿震，等下！” 九殿下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严肃，他企图将高震从身上扯下来，却发现高震的身体要远比他了解的更加柔韧，他只来得及捧住他的脸，高震已经四肢并用地全缠他身上了。 一阵绵麻的刺痛自喉结处传来，掺杂着一两声吮吸时带出?的水泽响。 九殿下心?脏骤缩。 下一秒，一双粗糙的大手将捧住的漂亮脸蛋抬起来，拇指粗粝的皮肤贴着两瓣柔软的唇轻轻一蹭，立刻就?将那唇瓣压得变了形。 他捧着他的脸，在呼吸交错之间，他看见那双桃花眼中没有焦距，像被抽空灵魂的漂亮娃娃。 这?不是他的阿震。九殿下轻叹，眼前?之人，只是被情香摄控的小哥儿罢了。 “快回来吧。” 九殿下轻喃着贴上高震的侧颈，在宛如玉藕般鲜嫩的皮肤上停顿一息，而后，他启唇咬了下去。 疼痛袭来，高震的眼中重新聚焦，恢复清明?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脑袋上有座大山压得他脖子要断，他抬手去按却摸到了一手水？ 为什么会有水？ 高震满眼震惊，可等他看到手拿布巾走过来的九殿下时，忽然?就?有了答案——他刚才?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咬他，难道是…… 九殿下在他面前?站定，用布巾给?他擦拭脖子上残留的可疑液体，只剩下两排擦不掉的牙印，宣告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也让高震想装傻都不行。 高震‘啊’一声，用被子蒙住自己。 “阿震。听话，来上药。”九殿下耐心?地哄。 “你咬我！！”被子里的人闷闷地控诉。 “是。对不起，我错了。”九殿下认错态度良好，弄得高震都不好再说他什么。 他一把掀开?被子，等着九殿下控诉：“那你下次还?咬吗？” “不咬了。”九殿下哄。 “那好叭。”高震将信将疑地瞪着他，又骄里娇气地指了指脖子：“那你给?我上药。” “好。”九殿下声音拉得老长，透着满满的宠溺。 第40章 粗粝的拇指蘸着药膏抹上那排牙印，腻滑的皮肤上立刻留下了痕迹，那伤痕显得更红，也更显眼了。 九殿下眼睫垂下，迅速盖住眼底翻腾而起的情愫。 他道：“腿还?疼吗？能走路吗？” “嗯，应该……”高震也连忙撇开?视线，慢吞吞下了床。然?而，才?走了两步，大腿的力?气突就?然?一泄，他惊呼一声，身子猛然?向前?歪倒，好在九殿下眼疾手快，捞住了他的腰。 “算了。”九殿下说：“还?是我抱你吧。” “……” 高震一句话都不想说。他被九殿下抱着站在房门前?，突然?感到九殿下贴了过来，高震紧张得发僵，下一秒，他就?听见九殿下的笑声贴着耳朵响起，他问：“劳烦高公子开?一下门？” 高震感觉耳朵好烫。好像被九殿下呼出?的气息给?蒸了，他忙抬手捂住，另一手去拉门。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空气也瞬间僵住了。 门里：…… 门外：…… 高震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在门外眼眶通红的人，瞬间有种社死?现场的错觉。不会吧？这?人不会一直都在这?儿站着吧？！就?隔着一道门板，他不会把刚才?自己和九殿下说的话都听去了吧？！ 两秒后，高震泄气地想，这?家伙绝对听到了，不然?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他连忙回想自己刚才?都和九殿下说了什么…… 然?后，他默默的……默默的把脸埋进了九殿下的颈窝里，企图掩耳盗铃式逃避尴尬。 这?举动在九殿下看来倒是十分可爱，他唇角向上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但在视线扫到何术荣脸上时又被压平。 “怎么在这?儿站着？”九殿下冷漠的视线落在何术荣身上，像一把无形的利剑扎在他身上，令他险些站不稳，忙从台阶上退了下去。 尽管如此，何术荣震惊的目光依旧落在九殿下绯红的喉结和高震脖子上那排旖旎的牙印上。 知道他是他的教?习哥儿，终将经历这?一造是一回事；亲眼看到那些春情外泄的痕迹，又是另外一回事。 至少对何术荣来说，眼前?这?一切，宛如晴天?霹雳。 他晃了两晃明?显站不稳，要不是小辰子拉了他一把，他现在早跌地上了。 “何太医可是身体不适？”小辰子好奇地问。 “无妨。多?谢。” 何术荣想着昨日父亲对自己的叮嘱，咬牙忍着胸腔里翻江倒海的嫉妒，为自己刚刚准备踹门的僭越行为做了一个不太走心?的解释：“卑职想请殿下用膳，只是还?没来得及敲门。” 九殿下不置可否，却问：“宫里的规矩没学过吗？” 小辰子一听这?话，连忙往后退了三步。 九殿下却像没看见一样，问一旁的小太监：“你也不知？” 小辰子连忙道：“学了。赵公公说向主子通报要在大门外三尺，高声请示。” “嗯。”九殿下点点头，转向何术荣：“回头让赵谱也教?教?你，既然?在宫里当差，规矩就?不能不懂。” 何术荣咬牙忍着，轻应了一声。 他虽然?低着头，但偶然?挑起眼皮往前?看时，那双视线还?是黏在高震身上。尤其是看到他脖子上那一排触目惊心?的牙印，再想到他刚才?喊疼，这?丑皇子都不知道节制一下，心?中更是愤懑难言。 此刻看他路都走不了，还?得被抱着，何术荣不用想也大概能猜到昨晚上他都经历了什么。 九殿下只淡淡地扫了何术荣一眼，便抱着高震把人放进了椅子里。 他自己坐到高震对面，替高震夹菜舀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无比自然?。 小辰子在一旁看得咋舌，心?想九殿下就?仗着在冷宫里没人看见，才?这?么肆无忌惮地宠着这?个教?习哥儿，但凡换个地方，大概都不敢宠得这?么明?目张胆吧？除非他嫌这?哥儿命长。 今天?的菜果然?是纯素，没有一点荤腥，九殿下满意地点点头。 高震全程低着头吃饭，九殿下给?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主打一个效率。 两人迅速吃完了早餐，九殿下要抱高震回去，高震连忙摆摆手：“也没几步路，我自己可以。”说完就?飞快跑回北屋，关?上门后，靠在门板上，双手扇风散热。 好烦，为什么姓何的这?么没素质，要听别人墙角啊？好想杀了他（bushi）。 九殿下看着高震逃也似的背影有些无奈，再看向何术荣时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你留下，诊脉。” “是。”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再开?口。等小辰子收拾完碗筷离开?，何术荣立刻将脉枕放在桌上。 九殿下把手腕搭了上去，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何术荣这?会儿可是积攒了一肚子话想说，偏偏九殿下却问了最不相干的，他有些不情愿第抿了抿唇，道：“回殿下，家父已将丹方秘呈圣上，圣上传给?卑职一道密旨，特地叮嘱卑职要为您做些滋补的药膳。” “你父亲现在何处？”九殿下根本没问密旨的事，似乎早有所料。 何术荣本来想用密旨的消息转移九殿下的关?注点，隐去自己父亲的去向，他想留一手，可惜，九殿下好像比他聪明?，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那点小心?思，没给?他糊弄的余地，他只好乖乖交代：“我父现已奉密诏出?宫，去寻金冥道长了。” 九殿下‘嗯’一声，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他沉思了几息，才?再度开?口，问：“近日前?朝可有何异动？” “殿下所谓的异动是指什么？”何术荣探究的视线来回打量着九殿下。 说实在的，他还?挺好奇这?位已经身陷冷宫的丑皇子，为什么还?有心?情关?心?什么前?朝异动，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九殿下也打量了他两眼，只不过目光冷凝又锋利，看得何术荣立刻低下头。 就?听九殿下不疾不徐道：“说些你觉得有意思的事。” 何术荣心?想，我现在觉得最有意思的是就?是你这?个冷宫里的废物竟然?还?妄想关?注朝局。不过，给?何术荣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周允狞这?么说，想了想，还?真想起一件事来，就?道：“卑职也是听人说，昨个儿，南蛮的使?者跑到陛下面前?告御状，说大理寺少卿冯保仁滥用职权，擅自扣押了他们的人，还?请陛下为他们做主。” “竟有这?种事？”九殿下眼底没有任何波动，却还?是配合着挑了下眉，略显惊讶的样子，追问：“后来呢？” “听说是皇上让刑部尚书?齐锦祥去调解了。”何术荣边说边又暗暗观察九殿下。 九殿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何术荣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而九殿下已经又问起了别的。 何术荣只好都一一答了。但这?几件事与大理寺少卿被外国使?臣告御状比，显得乏善可陈。 九殿下听他说完，自然?也没什么别的表示，当然?，他也没再问别的，只嘱咐何术荣：“冷宫乏闷，你既然?往后日日要来，便尽量寻些新鲜趣事，权当解闷了。” “卑职遵旨。” 诊脉结束，何术荣脸上却出?现了迟疑。主要是他没想到九殿下的脉象会如此神根均足，除胃、肝有少许瑕疵外，整个气脉就?像一个多?年修习童子功的行者，浑然?天?成，毫无亏泄。 这?不对呀，早上他和高震还?…… 何术荣满脸不解。 九殿下见了，问道：“怎么？还?有事？” 为了掩盖心?虚，何术荣连忙又扯了件事，道：“卑职听说御膳房的仓库昨日失窃，有些担忧食材供给?，并无别事。” “可知丢了什么东西？”九殿下问。 “听说是春祭大典的备菜。” “哦。” 九殿下只应了一声，并未追问，看来并不感兴趣。 何术荣收拾好脉枕就?走了。 他一走，高震就?立刻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把院子的大门栓好，也绕到九殿下身后，推着他的后背，催他去补眠。 九殿下像故意的，说：“我不困。” “你困。”高震依旧推着他，态度可强势了，说：“你该睡觉了殿下。” 九殿下就?笑：“没有阿震陪着，睡不着怎么办？” “闭着眼睛数羊。”高震不负责任支招。 等把人推到门口，他立刻‘嗖’一下冲到西墙，摆上梯子，就?往上爬。边爬边头也不回地说：“我可是要尽职尽责地去孵小鸡，它们没有我哪儿行？所以，殿下还?是自己去睡觉吧，啊？” 九殿下望着高震的背影，摇了摇头，心?知他家阿震还?在害羞，还?没缓过劲儿来，这?种时候应该给?他独处的时间。于是，九殿下什么也没说，伸了个懒腰，还?真回北屋补眠去了。 第41章 …… 西院经过九殿下一晚上的整改，如今可谓焕然?一新。 原来破败的北屋门窗都被修补整齐，地面缺的地砖也重新填好，地缝也刷洗得非常干净，就?连屋顶碎了的几片瓦都更换了新的。 原来东屋的矮榻和桌椅被褥被搬了过来，腾出?来的空间，刚好等比还?原他们那院东屋的摆设。唯一的不同，就?是这?边的地面上还?铺了一层竹席。 高震盘腿坐在木箱前?，他先检查了木箱里的鸡蛋，再加水换碳，又对着这?些能哄殿下高兴的小东西一顿夸夸，最后鼓励它们能在不久之后全部顺利破壳。 他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冲着鸡蛋箱笑眯眯道：“等着，小高爸爸这?就?去给?你们备粮。” 他颠颠跑到大食盒前?，一层层打开?，找到装种子的那一层。他记得之前?在养鸡场喂鸡用过的几种植物，有黑麦草、蒲公英、马齿笕、车前?草等等。 尤其黑麦草特别适合春天?生长，蛋白质含量也高，小鸡吃了它长得特别快。马齿笕和蒲公英都有调节肠道菌群的作用，车前?草可以保护小鸡的呼吸道和消化道，真正的药食同源，绿色饲养，估计产出?的鸡蛋也会非常美味。 高震找到对应的种子，就?迫不及待跑到院子里开?种。 这?院子和他们那院几乎一样大，将近800平米，相当于一亩多?地。要是都中满草，小鸡们只需散养，根本不用怎么管，也够一年的口粮。更何况到了夏天?，草地里还?有小虫，相当于小鸡们还?有加餐。 高震翻了一会儿土，突然?又想到夏天?蚊虫多?的问题，觉得光种鸡食肯定不行。还?得做好防虫防蚊的准备。 于是，他扔了铁锹，再次去翻大食盒。从里面找到了驱蚊草、艾草、薰衣草和天?竺葵的种子，准备先沿着房子外围给?他种上厚厚的一圈。 高震再次拎着铁锹来到西房山，刚挖了几下土，就?听见隔壁金轱辘那边突然?‘哐当’一声巨响，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高处掉了下来。 他抬头往那边看了过去，只看到那个如巨大摩天?轮一样的金色轱辘，竟然?在缓缓转动。 第36章 高震觉得金轱辘会动，多半是被什?么东西给撞的，或许跟刚才那声巨响有关。 他有点好奇，悄悄把?梯子搬来，爬上墙头?，露出个小脑袋往外看。地上好像趴着个人，高震吓得连忙蹲下。那人不会看到?他了吧？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那人不是在地上趴着么，应该没看到?自己。 可他趴在地上干什?么？高震又觉得好奇，又悄悄探出脑袋去看，然而，只看了一眼，就捂着嘴蹲了下来。 那人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 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处理的情况，他连忙去搬救兵。 九殿下感觉有人摇自己，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高震一见他醒了，立刻凑过去，小声说：“殿下，金轱辘那边有个人！” “发现你了？” 九殿下撑着手臂起身。 “不是。我听见金轱辘那边有响动，又看见那轱辘在转，我有点好奇，就搬了梯子去看……” 九殿下边穿鞋边听着高震说，听说金轱辘开?始转，脸色变了变，道：“我小的时候听道长们说过，金轱辘八风不动，若动则异象现。” “什?么异象？”高震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具体不知。或许，与当年的蛊师案有关。” 提到?蛊师案，高震的脸色也变了。他声音有些发抖，问?：“不会有很多虫子吧？” “说不好。”九殿下边说边拉开?柜子，拿了几张符纸、火折子和一个刻着奇怪纹路的竹筒，道：“所以，得做些准备。” 高震见九殿下拿符纸，也揣了两幅手套。他想起虫子就觉得一阵恶心，但这事找上门来了，又不能不管，只得忧心忡忡地跟着九殿下又回了西院。 两人搬着梯子放到?金轱辘那一侧的墙上。 高震抬起手，说：“殿下，他在那个方向。” 九殿下踩着梯子上墙，往高震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身体微顿：‘那人是？’ “殿下认识？”高震察觉出九殿下的异样，忙拽拽他的衣摆。 “说不定。”九殿下攥住高震的小手，叮嘱他：“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出声。” “好，殿下你——” 高震话没说完，九殿下就已翻了过去。 高震趴在梯子上往那边看，见九殿下走到?那人跟前，确认完长相?就立刻离开?。高震以为他会回来，结果他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片刻后，高震看到?九殿下拿回许多布，又蹲在那人面前，先是拿出符纸，点燃，将纸灰抖落到?那人四周，带起阵阵白烟，发出滋滋的声响。 九殿下等白烟散尽，地上的血变成了黑色。九殿下这才往那人身上盖布，一连盖了好多层，最后连布带人一同扛起来，才往回走。 高震忍不住冲他招手：“殿下，快！” 等九殿下翻过墙，高震立刻收梯子。 “阿震，来看看他还?有没有救？”九殿下招呼他，又说：“他身上有蛊，注意不要沾到?他的血。” “好。”高震扔下梯子，从怀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九殿下却不放心，点燃一张符纸，把?纸灰都抖落到?了他的手套上，还?示意他把?灰搓匀。 高震跟在九殿下身边，边走边诊脉边翻看那人的眼皮。这人生命体征都在，就是脉象渐微，情况有些不妙。 九殿下将人扛进西屋，这屋里空空荡荡，除了两张草垫子什?么都没有，放病号正好。 他把?人放到?草垫子上。 高震也确定了这人的病情，说：“还?有一口气?，能抢救。但能不能活，我保证不了。” “先救。”九殿下说。 两人飞快揭开?那些盖布，血腥的气?味立刻扑面而来。 “这血好臭。”高震被熏得撇开?脸。 “你先出去透透气?，等我替他拔完蛊，再进来。”九殿下从怀里掏出符纸和刻有咒纹的竹筒。 高震呆呆地退了出去，他还?在震惊，因?为，他没想到?九殿下竟然会拔蛊。他站在门口，看着九殿下点燃符纸，将纸灰抖落进那人的掌心，侧颈和嘴里。在用一张符纸封住那人口鼻，片刻后，那人吐出一口水，喷在符纸上化?为一点黑色。 九殿下将这张沾有黑点的符纸塞进咒纹竹筒里，塞好口放到?一边。然后，他站起身，又点燃一张符纸，将纸灰抖落到?那些盖布上。 这才对高震说：“可以进来了。” “殿下，用布盖人可以防蛊气外泄吗？”高震好奇地问?。 “不能。”九殿下说：“我只是不想他的血滴在地上被人发现他被我们救了。” “原来如此。”高震了然，九殿下果然心细如发。 高震在老太监身旁蹲下。 九殿下就拿着那些布出去清洗。 高震看着眼前这个老太监，从他身上的伤势来看，能明显看出是从高处摔下所致：胳膊折了一条，骨头?刺穿皮肉支棱在外面。腰腹的皮肤呈青紫色，说明内组织也有出血。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老太监的嘴唇和指甲已经变成了灰白色，这是持续失血造成的，情况确实非常危险。 要是放到?现代，这种?情况得直接进icu，可在冷宫里，条件实在有限，高震手里只有一包银针—— “殿下，帮我！”高震有些着急。 “你说。”九殿下没有一点架子，非常配合，也非常镇定，道：“需要做什?么？” “我需要热水、碳火，还?有汤药。我先行针为他止血。”高震边说边拿出针包，快速下针，边告诉九殿下需要准备什?么药材用多少水熬药。 “药材都在大食盒里，有标明。我看过规格，殿下各取三片就行。” “好。” 九殿下先点上火，再把?锅里注满水，最后再去找药材。等药材找齐后，最先点燃的那些木柴已经烧成了碳，正好可以拿给高震用。 高震身侧放着两个盆，一盆装水，一盆正好用来装木炭。他让九殿下将烧好的热水浇在木炭上，这样可以利用木炭的吸附作用过滤热水中的杂质，过滤三遍之?后，热水变成温水，再用来给病人清理身体，可以降低感染的风险。 九殿下擦拭老太监身上的血迹。 高震将最后一根针插稳。 他问?：“殿下，你和他很熟吗？” “他原是母妃宫里的管事。叫穆忠。这些年，他一直和母妃有联络。”说这话时，九殿下努力让语气?显得很平静，可高震从他凝重的神情中还?是能看出他其实有些紧张。 大概是在担心这个老太监活不过来吧。 高震也明白这样一个人对宁妃和九殿下的意义。而且他出事，不论是对九殿还?是对宁妃来说，肯定不只是出事这么简单。 第42章 “殿下，”高震抬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另一手的掌心，热乎乎地贴上九殿下的眉间，“别担心。”他说：“我们尽全力救人，等他醒了，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嗯”九殿下将他的手从眉心拿下来，紧紧握住，像揣了一颗定心丸，能明显感觉到?情绪在好转。 两个时辰后，穆忠的血总算是止住了。 这期间，高震替穆忠处理那根折了的骨头?，周允狞守在他身边，不时给他递东西。 九殿下把?那些用来给穆忠裹血的布全部?用符灰水浸泡过了，如今已经洗干净晾在了绳子上。他又拎着符灰水去了一趟金轱辘，把?地上那些血迹冲洗干净。多亏现在是早春，不是滋生虫子的季节，否则这么多蛊虫寄体的血肯定会惹出大事来。尤其南面一墙之?隔就是御膳房，若是也被蛊虫侵占，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好在，处理的及时。 九殿下擦了把?额头?的汗，拎着水桶回了西院。 高震还?在忙活。 九殿下便去东屋弄了些饭菜，蘑菇汤和水炒凉拌菜，也是全素，端上桌，就去西屋喊高震，走到?门口，正好看见高震抬袖子擦汗，他脚下一转，直接回了东院。也没用梯子，平地翻了过去。他动作很快，不过片刻就拿着两条崭新的布巾回了来。 “殿下？” 下巴被捏住，高震诧异抬头?。 “别动。” 九殿下一手拿着布巾，轻巧地擦净高震脸上的汗水。 “辛苦你了。”他说。 高震摇摇头?，说：“已经完成了，能不能挺过这三天，就看他的造化?了。” “先去吃饭。”九殿下不容分说，扶他起来，往东屋去。 两人对桌而做，高震想起一件事来，问?：“殿下，拔蛊很好学吗？” “不算很难。”九殿下道：“我小的时候，道长教了两遍。” 高震心想，那么复杂的仪式，两遍就学会了，而且还?是小时候，你这叫天赋异禀，换个人可不一定能做到?。至少，高震就默默放弃了想学的打算。 “我看你在院子里挖土，是想做什?么？”九殿下问?。 高震就把?自己想在院子里种?草喂鸡和用草驱虫的计划说了，九殿下听完后点点头?：“下次想干这种?活儿记得告诉我。” “哦。” 高震眨眨眼，笑了。感觉九殿下其实是想说‘这种?活以后都归我’。 饭后，九殿下果然拿起铁锹开?始沿着房山翻土。高震也想干，被他制止了。高震只好在一旁跟着，陪着他。 他像是担心高震闷，还?不时问?问?他薰衣草这么种?对不对，天竺葵这么埋行不行。他态度谦虚，听高震说话神情也非常专注，一点看不出来他是担心高震闷，在照顾他的情绪。 有九殿下陪着，时间过得非常快。一个时辰好像眨眼间就过了。高震看着院子里遍满新土翻动、种?子下地的痕迹，欣慰地点点头?，感觉日?子总算有点像样儿了。 突然，脑中金光闪动，有新消息来了。 第37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进度100%】奖励已生成，请尽快领取。 这个任务完成，说明废后活了下来。而?高震和?冯美人、秦乐郎忙活的那个下午也终于有了回应，他们没有白费力气，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高震吁出一口气，再看?任务的奖励全都亮了，又有些?小激动。因为，这个任务是高震第一次做20人品值接的任务，他对任务奖励还是挺期待的。 此?时，任务对应的一串小方块已经全部亮了，高震迫不及待翻看?。他翻开?第一个奖励，看?到是一张卡。卡片上面字迹很清晰，写着人品值：10000点。 一万点？！ 高震反复看?了好几次，确定自?己没看?错，整个人瞬间呆住。 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如果能救五十个废后，就有50万人品值的奖励，也就买得起【白僵归虚膏】，也就能帮九殿下修复容貌了。 他恍悟原来神?农商城的物?价并不是遥不可及，只是自?己之前?收集人品值的途径不太效率，正确的玩儿法要救人才对。 ‘这套逻辑’高震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却没多想。 此?刻，他刚弄明白正确收集人品值的方法，就迫不及待想确认‘救人任务’是有特定目标，还是只要有人需要救助，他就可以随时领取呢？ 于是，他在搜索栏输入任务全称，系统非常懂事地秒推了个弹窗过来【[是/否]消耗1000人品值，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任务保持永久开?放？】 原来20人品值只是单次价，买断价竟然要1000人品值？高震肉疼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其实也还行，毕竟任务永久开?放，他只要救了人就有奖励，不用再单独领任务，相对来说要方便很多。 再说，他可是个医生，就算没有任务，治病救人也是本职，有时候病人情况紧急，分秒必争，他哪儿还顾得上领什么任务，肯定是救人为先。所以，权限永久开?放着，对高震来说，更省事。 想明白了，就不犹豫。 高震选了【是】，然后，他就看?到数据面板上刚到手的10000人品值眨眼变成了9000。 他心疼得直呼呼，连忙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还有别的奖励。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连忙查看?后面的奖励。 事实证明，不愧是（救人任务），奖励级别就是不一样。后面全是各种灵丹妙药，跟不要钱一样，一股脑儿地全数抛来，让高震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要被?丹药埋了。 什么‘小回阳丹’、‘大?回阳丹’、‘百毒不侵水’、‘心想事成丸’、‘小糊涂丹’、‘大?迷糊丹’、‘从睡一个时辰到睡一天’盒装一套十二瓶、‘甲级蒙汗药’……甚至连一次性?体能增强剂都有，可惜这里没有奥运，不然就能叫大?周版超级兴奋剂了。 高震甚至开?始幻想自?己要是吃完这东西会?不会?也能像武功高手那样飞檐走壁。 因为场面太过美好，他美滋滋地悄悄偷笑，那样子非常陶醉，幸福得要晕了。 这会?儿，高震已经忘了九殿下就在身边。直到一股热气儿吹到耳朵上，他才一个机灵睁开?眼睛。 “殿下？”高震忙捂耳朵，因为不好意思脸有些?红。 “在想什么？笑这么开?心？”九殿下揽着他的肩，往屋里走。 “没、没什么。”高震揉了揉耳朵，想着以后这些?好东西要取出来，都得过明路，不然引起九殿下的怀疑，他没法解释。不如趁现在先=赶紧打个预防针，便对九殿下说：“我?就是想到几个方子或许能救穆忠，忍不住高兴。” “哦？说来听听。”一听说能救穆忠，九殿下眼中神?采骤然亮起。 “高震说，殿下，你等等。我?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他边说边往东院走，还回头强调：“殿下，你不许跟着。” 九殿下好笑道：“行。” 高震回了东院，直奔西屋，从那堆杂物?中翻出笔墨纸砚往桌上一铺，然后开?始浏览神?农商城。 他先搜索：任务奖励丹药的配方，结果出来几千页，不够精准，重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任务奖励丹药配方。 结果出来一页半，正好可以对应高震获得的药品。 高震点了大?回阳丹的药方，要3000人品值。好贵。高震咋舌，他做任务才刚收入10000点，刚才已经花了1000人品值，剩下的9000还没焐热就又要花出去三成，这……唉，多少还是有点肉疼的。 他正这么想着，系统突然推来一个弹窗【有消耗返点待领取[是/否]领取？】 什么消费返点？ 高震边纳闷边点了是，结果数据面板上立刻多了60点人品值。 高震眨眨眼，还有这等好事？！ 不过仔细一想，既然是消费返点，那肯定是他消费了才有的返，他一共就刚消费过一次，花了500人品值，60刚好是500的12%…… 这下，高震总算想起来了，他好像是有个88特权卡来着。不过，上次买[拨云见日丹]时忘了用，没想到系统还挺懂事，还知道自?动给他返点了。 行，系统这么搞下去，有前?途。 看?来还真是，升级时的疼没白忍，一切付出的背后，都是明码标价呀！ 其实，高震是个挺容易知足的人，有了特权卡，他买[大?回阳丹]的药方只需要2640人品值，一下就省了360人品值，让他觉得特别舒服。 药方到手，各种药材的比例直接浮现在他的识海里，像是多了一份记忆，因为是系统直接投射，这份记忆显得特别清晰，好似跟高震绑定了，估计就算以后想忘都很难了。 高震飞快把药方写了出来，拿着纸去找九殿下。他记得这里面有些?药材大?食盒里就有，但有一些?是没有的，比如：肉苁蓉、地龙和?大?海马这三味药。他得和?九殿下商量一下，看?怎么解决。 第43章 高震回到西院，九殿下正围着北屋洒符灰水，防止蛊血引来毒虫。 他一见高震回来了，便笑了，道：“回来得很快。” “我?心里急呀，”高震把纸递给九殿下，说：“有三味药咱们这里没有。殿下有办法拿到吗？” 九殿下想了想，说：“应该可以。” “真的？”高震双眼放光地看?着他：“怎么拿？现在可以拿到吗？” “恐怕得明天了。”九殿下说。 “明天……也行吧。不过这三天是关键期，早一天拿到，穆忠活过来的希望就多一分。” “嗯。”九殿下又何尝不急，但这事要想一次性?搞定，非得等怨种自?己上门不可。 当然，高震并不知道九殿下心里在盘算什么，直到第二天一早，某位姓何的大?冤种，提着食盒上门，高震才明白九殿下昨天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两人迅速吃完饭，小太监收拾了碗筷就走。何术荣又被?九殿下以诊脉为由单独留了下来。 高震今天没回北屋，就坐在桌边，眼睁睁看?着九殿下故技重施。 只见他对何术荣招了招手，待人近前?，又轻飘飘地甩出一张传说中的药方，问?何术荣：“想要么？” 何术荣：“……” 不夸张的说，他真的呆了五秒。 何术荣表面矜持地点点头，心里却破口大?骂‘这特妈还用问?’？！拿来吧你——是不可能拿来的。他知道九殿下一定有条件，于是耐心地等着。 果然，九殿下慢悠悠道：“方子上的药材你都有吗？” 何术荣点点头，试探道：“殿下莫非要这些?药材？” “嗯。”九殿下略一颔首，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画圈的药材各三斤，今天拿来，药方归你。” 何术荣：？！ 我?没听错吧？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吗？什么时候传说中的药方变得这么不值钱了，三斤药材就能换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冷宫物?价？！ 他突然不厚道地笑了，还下意识搓着手，生怕这个大?便宜跑了，连问?都没问?九殿下要这么多药材准备干嘛，就一口答应下来，还生怕九殿下反悔，忙不跌地跑回太医院拿药去了。 自?从何术荣负责冷宫药膳，太后就给太医所传过口谕，冷宫需要什么药材都第一时间供给。也因此?，何术荣到仓库取药，非常顺利。这一来一回，连半个时辰都没用。 “殿下，您要的药材。”恐怕连何术荣自?己都没察觉他这会?儿眼冒金光，盯着九殿下像盯着财神?爷。 九殿下点了点头，药方放在桌上，何术荣一把抓住，连忙揣进兜里，行过礼就离开?。 高震就坐在旁边，他匆忙到竟然没顾上看?高震一眼，甚至自?从九殿下拿出药方，他就没再乱瞟，也不知是故意在九殿下面前?卖乖，还是真急的没顾上，反正不像平时的何术荣。 高震很讨厌被?他偷看?，巴不得他有多远滚多远。九殿下倒是若有所思，似乎收获一点驭下心得。 不过，眼下药材到手了，高震就可以着手制药了。 两人栓好门，迅速回了西院。 大?回阳丹光有药方没有炼丹步骤很难炼制成功，本质上来说，何术荣手里的其实是张废纸。这事高震谁都没说，因为炼丹需要丹炉，冷宫里没有，但高震已经想好了替代方案。而?且他其实还准备浑水摸鱼，一边制药一边把系统奖励的大?回阳丹混进去，然后拿着系统奖励当成品质好的药丸，给穆忠服用就行了。 过程虽然麻烦点，可对高震来说，不引起殿下的疑心才是最重要的。 高震说干就干。从大?食盒里拿出蜂蜜，又将所有药材先按剂量配比好，再统一清洗，磨成粉，混合，揉成丹药的样子。 没有丹炉，高震就从大?食盒里找了一个大?牡蛎，把肉干掏出来，直接用壳，代替丹炉。牡蛎壳本来就能解毒，用它代替丹炉，还省了后续单独再处理丹药的毒性?，简直一举两得。 不过，高震看?炼药指南上写着需炼满一个阴阳周期，也就是十二个时辰保持稳定的火候。这就需要有人间断地关注着火势大?小。正好高震和?九殿下也在倒班孵小鸡，顺带着一起看?了。 高震把需要火势的大?小跟九殿下讲完，就被?九殿下强行劝回东院睡觉去了。 他到底还是心疼九殿下，早上天没亮就醒了，爬去西院替九殿下。 他说：“还有一会?儿天就亮了，那两个一来，见你这么憔悴，恐怕起疑。你快补个觉，别让他们看?出来。”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件事没做，先回去了。”九殿下边说边脚下生风地走了。 第38章 九殿下回到东院，拿出昨天的药材，撒到屋外的窗台上。 炮制好的药材能够自然?散发药香味，几个窗台都放满后，空气中的风都隐隐染上了药材的香气，然?而周允狞却依然?觉得味道不够浓。 于是，他又从西屋拿出一只簸箕装上药材，放到水缸的盖子?上，乍一看，像是要准备晾晒似得。其实，周允狞是想利用水汽的扩散让药香更充分地散发开来，显然?，这个方法的效果?不错，空气中马上就有了浓郁的药香气。 周允狞满意了。其实，他弄这一出，不过就是想掩盖西院飘来的那丝若有若无的中药味。在穆忠醒来前，在他没搞清楚具体情况前，他并不想让任务人知道穆忠还活着。 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他现在其实很困了，收了东西就赶紧回西院，在高震的监督下，乖乖补觉了。 高震一会儿看着火，一会儿出门往东面看看太阳升起的高度。他算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就把九殿下叫了起来，九殿下大概没睡够，叫了两声没动?。 高震扭头就抓了团棉花来，逗猫似得，在九殿下鼻子?上扫来扫去。他憋着笑，冒坏。结果?，‘啪’一下，作恶的手被人一把攥住，人赃并获，想狡辩都没有余地，只好没皮没脸地耍赖不认了—— 他在九殿下的盯视下，把攥紧的小?手松开，等手心里?的那团棉花掉落，他立刻张着手心嚷嚷：“殿下我手里?可什么都没有啊？你可不能冤枉我，你——” 声音戛然?而止，他震惊地望着九殿下，不敢置信道：“殿下，别咬，我真的——错了，我错了！别咬了，好痒！” “……” 九殿下没有出声。也没有停。 不知什么时候起，屋里?渐渐没了声息。 只余震耳欲聋的喘息声，听得人脸红心跳。 高震意识到自己坐在九殿下身上时，是被硌到了。意识到是什么正硌着自己，他吓得猛然?跳了起来，“该回东院了。”他慌慌张张说完就跑，也忘了要等九殿下一起了。 周允狞懊恼地闭上眼，为自己不争气的定力，深感惭愧。他默念了好一会儿清心咒才恢复如常，忙起身追了过去。他有点?担心刚才吓到了高震。 然?而，他才刚回到东院，敲门声就响了。脚下一转，他要去开门，身后却传来了高震的声音：“殿下？！” 高震在门缝里?冲他招手。 看着他热情如故的样子?，九殿下暗暗松了口气，快步靠近，问：“怎么了？” 高震一把拉住他，边往屋里?拽边提醒：“先换衣服。” 他们衣服上都是药味，高震担心被那两个送饭的人问起来，他们不好解释。 九殿下听他说完，边飞快换衣服边夸他：“还是阿震想得周到。” 高震‘嗯’了一声，小?脸微红，看得出来他被夸了，很高兴。 九殿下比高震先换好衣服，拉开门就出去了。门外的两人似乎也都习惯了，连敲门都没之前几次积极，九殿下拉开门时，两人都在台阶下乖乖站着。 周允狞暗暗点?头，看来上次说他们不懂规矩没白说，这是都长记性了。 “进来吧。” 九殿下走在前面。 何术荣和?小?辰子?连忙跟上，可他们跨进大门，还没走几步，就远远看到北屋门口，高震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在整理领子?。那张艳绝后宫的脸上，笑意未散，犹挂在眼角眉梢，尽显风情。 两人不由都呆了一呆。 小?辰子?想说什么又连忙忍住，还知道九皇子?面前不该造次，却忍不住暗自吐槽这位九皇子?可真够能耐的，已经不知连着多少天了，竟然?还能天天弄到起不来床？真不知该说他一句龙精虎猛，还是这个哥儿…… 小?辰子?的目光落到了高震肚子?上，心道，这要是还怀不上，简直没有天理了。 何术荣和?小?辰子?想得差不多，此时远远望着高震，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只是他昨日才刚从丑皇子?手里?得了张大宝贝药方，如今看着高震这样，也只是皱了皱眉。毕竟如果?换做是他，他可能做得比丑皇子?还疯。 第44章 小?辰子?摆好饭菜，高震和?九殿下立刻开吃。 何术荣看着两人明?显超快的吃饭速度，不由眉头紧锁。他几次想要开口劝阻，却在触到九殿下扫过来的目光时，堪堪住嘴。 小?辰子?当然也察觉了那两人今天吃饭特别快，他不知原因，就想着问问。反正自己回去赵谱肯定又要问东问西，老是编瞎话糊弄也不行，还是得真真假假掺和?着，才能真正糊弄过去。 于是，小?辰子?笑嘻嘻道：“殿下今日胃口怎么这么好？” 九殿下：“嗯。” 小?辰子?：？ 他等着他的下文，然?而，九殿下只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就没有然?后了。 小?辰子?：“……” 为什么有人能敷衍得这么理直气壮？！ 他心中愤愤，气得眼珠乱转，这一眼，正好看到窗台和?水缸上多出了好多药材，他有些惊讶，忙问：“殿下，你这冷宫里?怎么会有药材？” “连药膳都有人送，为什么不能有药材？”九殿下理所当然地说。 “这，”小?辰子?愣住，虽然?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但是，有关系么？ 何术荣可比小?辰子?反应快多了，他一下就听出九皇子?这话是在点?他。忙道：“辰公公莫怪，药材是我送来的。这个阶段，殿下正适合熏香疗愈，能有事?半功倍之效。辰公公想必该听说过吧？” 小?辰子?当然?没听说过，可何术荣的话把他架了起来，让他觉着如果?承认自己没听说过，会很没面子?。于是，他咳了一声，道：“哦，原来如此。”说完还觉不够，又恭维了句：“有何太医把关，想来这熏香的效果?定差不了。” “辰公公谬赞。” 两人在那边一来一往互相吹捧，这边九殿下和?高震已经把饭吃完了。全程用时连半刻钟都不到。 小?辰子?见此，还笑着夸何太医：“看来太医做药膳的手艺真乃一绝。”他边说边收拾碗筷，何术荣就在一旁和?他说话，等他离开时，还送他到门口。 九殿下见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便准备去关大门，哪成想何术荣只是把小?辰子?送到门口，又回来了。 九殿下眉头微蹙，何术荣却没有发现，他还想着跟九殿下说一说他特?地打?听到的一些事?情。毕竟，他连续从丑皇子?手里?得到传世药方，就算之前再怎么看不起九皇子?，如今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人了。 因为据何术荣所知，大周朝还没有哪个皇子?能一下拿出两张传世级别的药方。反观九皇子?他不但拿了出来，还拿得云淡风轻，似乎这两张药方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何术荣摸不准九皇子?手里?还有多少药方，但这并不妨碍他有心想跟九皇子?套套近乎。 毕竟，他也清楚，他之前对九皇子?多有无礼，如今想要洗白肯定要费一番功夫。可是，想想那些药方，何术荣又觉得一切都能忍。 他别的不求，只希望如果?丑皇子?手里?还有药方，那么下一个得到药方的人还能是自己。他甚至想过，趁着这位皇子?还被困冷宫，自己多上点?心，没准将来能垄断那些药方。 要真能做到，他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如今九皇子?就交给他一个打?听消息的差事?，何术荣准备上心了。 所以，昨天何术荣特?地花了点?银子?，跑到清风茶楼问了些事?，他本打?算今天把打?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丑皇子?，拉近拉近关系，结果?他嘴都没还没张口，就听见丑皇子?说：“你也回去吧，今日不用诊脉。” 何术荣：啊？！ 始料未及，他‘诶’了一声，想说点?什么，九皇子?已经拥着高震回了屋，留给他的只有两扇冰冷的大门。 “……” 他探出去的手缓缓落下，计划了一晚上的腹稿也没用上，他挺不甘心，瞪着那两扇门恨不能烧出两个窟窿。 他甚至在心里?默默埋怨起高震来：长那么漂亮干嘛，跟个狐狸精似得天天勾着九皇子?滚床单，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别人留，真的合理吗？！ 郁闷归郁闷，看在药方的面子?上他也不敢发作。只得又瞪了那两扇门几眼，磨磨蹭蹭地走了。 他一走，高震和?九殿下就立刻栓好院子?的大门，去了西院。两人默契地没提早上‘硌屁股’事?件，像没发生过一样。 虽然?没离开多长时间，但炼药的火势也明?显弱了些，好在他们的木炭储备充足，不然?还真撑不住。 在火边坐下，高震就劝九殿下：“殿下快去睡会儿吧？这么熬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好。”九殿下从善如流，高震一说，他就乖乖去北屋躺下了。只是，望着房梁看了好久，也不知在想什么。 高震一直没去北屋，也不知九殿下什么时候睡着的。 火光映在高震的脸上，衬得他皮肤粉里?透红。他双手抱膝，下巴搭在膝盖上，歪着头盯着火苗发呆。早上被硌了的感觉，至今还没散尽，不夸张的说一开始高震真的以为是骨头，后来想到骨头不可能那么烫，才反应过来自己坐了什么，吓得惊慌失措，飞快逃跑。 ‘噼。啪。’ 木柴燃烧发出细小?的声响。 高震缓缓抱住自己。 九殿下……他好有资本。 高震把脸彻底埋进臂弯里?，害羞地想。 …… 天渐暗，丹药也终于要出炉了。 高震领了系统奖励，得到一只翠玉瓶。他把里?面的丹药倒入一只小?碟里?，一共有十颗。系统提示一天一颗水服，高震迫不及待拿了一颗大回阳丹，跑到西屋喂穆忠吃了。剩下的九颗被他放进一只白色小?碟，假装是单独挑出来的高品质丹药。 做完这一切，高震又给鸡箱下面换了新的木炭。 他一边干活，一边回想刚才给穆忠喂药时的感受，他总觉得穆忠是有话要说。 九殿下一觉睡到了夜幕降临。 他睁开眼，发现东屋有微弱的火光，忙披上外袍走了过去，推开门，见桌上摆着几碟已经凉透的药丸，坑灶里?有根木柴还燃着，锅里?是温着的饭菜。 这一切显然?都是高震做的，九殿下没来由涌起一阵暖意。 “阿震？”他在高震身边坐下来，轻柔地唤了他一声。 高震趴在桌子?上，听见他的声音就抬起了头，他边揉着眼睛边应了一声，又说：“殿下你等会儿，我去给你端饭菜。” “你坐着别动?，我去端。” 高震感到肩上一沉，九殿下已经几步走到了坑灶旁。他边起锅，边问高震：“桌上那些就是炼好的丹药吗？” “嗯，我挑了一些品质好的用。剩下的留起来备用。” “怎么区分？”九殿下问。 “越圆越有光泽味道越浓郁柔和?的越好。”高震说着他把提前准备好的那一盘推到九殿下面前：“我挑了十颗，已经喂他吃了一颗，还剩九颗。殿下收起来吧。” “好。” 九殿下从最靠北墙的那张木桌上，找了两个竹筒，把药分别装好，就和?高震一起吃饭。 今天的菜是高震做的，乡村流水席的水平，没有御厨那么精致，胜在适口性强，九殿下吃了两口就忍不住夸道：“没想到阿震的厨艺也这么好。” “殿下喜欢吗？” “喜欢。” “那殿下多吃一点?吧。”高震边说边给九殿下夹菜，把他的碗瞬间码得老高。 九殿下竟也一声没吭，全吃完了。 只是，他边吃边盯着高震看，好像高震能下饭似得。 紧张的日子?过得飞快。 第三天中午，九殿下正补觉时，穆忠醒了。 他睁眼时，高震刚喂他吃完药，还没离开，正微微低着头收拾针包。他今天穿的是九殿下送他的那件水蓝色的袍子?，这衣服还是几年前穆忠亲自操办的，因此他看了一眼就把高震误认成了九殿下，那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是……小?殿下吗？”穆忠颤颤巍巍地一喊了一声，嗓子?干得像撕裂也顾不上，只追问：“九殿下，是您吗？” “啊！”高震吓了一跳，听了穆忠的话连忙道：“你稍等，我去叫殿下！” 北屋，周允狞听见高震‘腾腾腾’的脚步声已经坐了起来。 高震一把推开门，就见到九殿下已经在弯腰穿鞋：“殿下，他醒了，在找你。”高震跑得有些急，气息不稳地说。 “嗯。”周允狞站起来，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一起过去看看。” 西屋的门开了又关上，再次被推开的那一瞬，正午的日光如撕破黑暗的利剑，自门口冲进来，刚好落在穆忠的脸上。 亮得有些刺眼。 穆忠下意识抬手想挡住眼睛，可惜他现在连这么点?力气都没有，他只能默默承受着这缕阳光的洗礼。 第45章 然?后，他就看到有人逆着光向他走来。来人骨架极大，极高极瘦，单看身形好似先帝再临，直到他走近，他看到那人一半脸上布满疤痕，沟壑凹凸，丑陋不堪，他愣了一下，随即泪水再次流了出来，他知道这次不会错了，这是九殿下真的来了。 “穆忠叩见殿下。”他挣扎着想要起来，被九殿下按住。 “你伤得很重，不要拘礼，这里?是冷宫。”九殿下说完，回头，把高震拉到身边，对穆忠说：“这是高震，是他最先发现你遇难，也是他为你行针，熬药，你该谢他。” “谢高公子?救命之恩。”穆忠说这话时神情激动?，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显是感慨良多。 高震忙道：“不敢当。公公还是先修养，不要太激动?，你的伤需要静养。” “谢公子?。”穆忠动?不了，便在草垫上颔首示意。 高震连忙冲他笑了笑，又安慰了两句。 九殿下问穆忠：“你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第39章 穆忠脸色逐渐苍白，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嘴唇都?抖了起来，他颤颤巍巍道：“殿下，宫里恐怕要出?大事。” “慢慢说。”九殿下在他面前坐下，安慰道：“别急 。” 穆忠却突然流下泪来，道：“我被种了蛊。有人想杀我。” “是谁？” “或许与凌月河有关。殿下有所不知，凌月河被凌丙牵连，调到我们?御马监后，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他的眼睛像金鱼一样鼓，好像眼珠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有时候他看人还会突然翻白眼，已经吓晕了好几个小太监。郑庆觉着他可能被人种了蛊，派我去请道长们?进宫，我连宫门都?还没出?，就被打晕了，我迷迷糊糊间听?到那些人说要给我种蛊。殿下，我没到我还能活下来。 ” “你从金轱辘上摔下来，还有印象吗？”九殿下问。 穆忠摇摇头：“我只听?说他们?要重?启蛊阵，后来我就没了意识。不过，我猜给我下蛊的人和给凌月河种蛊的应该是同一批。” “也不是不可能。”九殿下沉吟片刻，道：“这事我会想办法查清楚，你先养伤。其它都?不要操心了。” “谢殿下。”穆忠老泪纵横，望着九殿下的眼神充满感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喊住已经准备离开的九殿下，说：“殿下有办法往外传消息么？” “你想传什么？”九殿下回身看着穆忠。 “郑庆让我去赤云观请金冥道长，除了给凌月河查蛊，他还担心有人打封蛊阵的注意。”穆忠回忆道：“经历过当年那场蛊师案的人都?知道，阵眼就在金轱辘下面，是道长们?费尽心思才封印的。郑庆说如?果真?有人潜入宫里兴蛊作伥，不会只为了一个区区凌月河，最?大的可能是为了封蛊阵。这个阵关系着整个京城的安危，可不容小觑。所以我想……” “前些天废后的事你不知道呢？”九殿下问。 “知道。”穆忠说：“就是因为废后的事牵扯到了蛊虫，郑庆才觉着凌月河可能也有问题。殿下觉着这两件事有关吗？” “废后去年入冷宫时已经带着蛊气?，如?果给她种蛊的人和凌月河是同伙，那他们?在宫里隐藏至少已有一年。之?前为何销声匿迹不动手，偏要等到这春寒料峭的早春才闹出?动静？” 穆忠答不上来，他摇摇头：“这个时机也不对，真?要整蛊，应该选在盛夏，那时候毒虫最?多。” “是呀。所以，我看整蛊未必是真?，或许是有人想借此掩盖什么真?相。” 穆忠愣住，他突然发现九殿下看事比他明白。迟疑道：“那依殿下看，这事到底为何？” “尚未可知。”九殿下摇了摇头，又道：“对了，救你那天，我查看过封蛊阵，没有问题。你安心养病，等你好了，我还有事交你去办。” “是回御马监吗？” “不是。从现在起，你要记得，在这宫里，你已经死了。”九殿下说完，穆忠一下就没了声音。 高震也目露惊讶，不明白九殿下想要干什么。 然而，九殿下什么也没说，和高震一前一后出?了门。 出?了门，高震让九殿下继续去补眠。九殿下从善如?流，一个人回了北屋。 高震进了东屋，关上门，他立刻打开系统面板，果不其然，穆忠醒了之?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任务进度一点点动了起来。这说明穆忠的病情在好转。高震一边感慨大回阳丹的功效，一边惦记着任务完成后的10000人品值，心里挺高兴。 他想尽快攒够50，0000人品值给九殿下买‘白僵归虚膏’修复疤痕，这会刷任务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早上‘硌屁股’事件，让系统红光又狂闪了好久，他这会儿的数据又有了新变化：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100% 人品值：6090 好感度：5008 注意1：【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28%】 注意2：【[隐藏……任务]进度5%】提示：请尽快收集线索人物?卡【人物?目录】人物?卡提示：34567 注意3：【（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进度10%】 高震发现除了好感度多出?5000，[温暖他的心]进度也提升了3%，救人任务进展到了10%、而[隐藏……任务]进度竟然还提升了1%？这是怎么回事？ 他好奇地点开，发现人物卡自己亮了一张，是穆忠。 难道说，开启人物?卡只要和对应的人物?接触并提供帮助就可以点亮，根本不需要什么【拨云见日丹】提供线索？ 高震‘吐血’。 500人品值买的[拨云见日丹]算是打水漂了。这让他再次对系统充满了怨念。现在系统从‘抠门’变成‘黑心’系统了。 …… 穆忠在大回阳丹的加持下，身体恢复的速度堪比神速。这一点，连九殿下都?很是惊讶，他还问高震用了什么方法让穆忠好得这么快，高震笑笑，把所有功劳都?推给了大回阳丹，一问就说：“……毕竟是传说中的神级药方，有这种疗效是应该的。” 九殿下笑着摇头，不置可否。 高震昨天去看红嫔，给她扎了第二针。这回红嫔比上回的状况好不少，没再出?那么多汗，行针时也没有第一回那么疼了。只是对变美的执念一如?既往，行针时，她就一个劲儿问高震‘我感觉我这两天皮肤比之?前有光泽了，你觉得呢？’ 高震看了一眼她依旧干枯如?树皮的手背，‘嗯’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以后会更好的。要多些耐心。” 高震一直惦记着他没有头绪的七号人物?卡，想着红嫔没准知道，就问道：“冷宫里有探花吗？” “那是什么花？好看吗？”红嫔好奇道。 高震：…… “好吧，当我没问。” 从红嫔那儿回来，高震一脸郁闷，九殿下见了，问他：“出?了什么事，怎么一脸不高兴呢？” 高震斟酌了一下措辞，道：“红嫔说冷宫住着一位探花，我说探花是要做大官的人，不可能在冷宫，她偏不信。我跟她说不清楚，有点郁闷。” 九殿下就笑了，道：“是有一位，不过，周允独拿他没辙，就锁在冷宫里了。” “啊？”高震一下就来了精神，说：“可是探花不应该被关在后宫里啊？对学子来说以色侍君是奇耻大辱，这不是寒天下学子的心么？” “所以，周允独对外宣说人已经死了，实际，他哪儿舍得杀。” “什么叫舍不得杀？”高震八卦的天线一下就支棱起来，问：“难道他还真?喜欢人家？” 九殿下点了点头：“应该是吧。”他想起几年前听?宁妃吐槽，说周允独对那人既舍不得杀，又舍不得强，只能关在冷宫里，让人受活罪。 “关了几年呀？”高震问。 “五年前进来的。每个月被带走一晚，回来后得有人看着，不然就寻死觅活。”九殿下叹了口?气?，觉得周允独就是作孽太多，如?今造了报应。 “哦~”高震拖长了声，显然和九殿下想到一块去了。皇帝不做人呀，囚禁了人家五年，真?是活该不举，造报应了吧？！ “那个探花郎叫什么，在哪儿住，我能去看看他吗？”高震一脸好奇，桃花眼忽闪忽闪地眨着。 九殿下被他这么看着，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他叫张井嵩，住在秦乐郎隔壁。明天我带你去。” 第二天，九殿下白天补眠，一觉睡到了下午。高震等他醒了，才相携着出?门，去看探花郎。 也是一条小巷子，两人在拐弯儿处遇到了正在关门的秦乐郎。秦乐郎还以为他们?是来看他的，笑着打招呼：“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九殿下道：“阿震想来看看张井嵩。” “啊？”秦乐郎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怎么太在意，反倒热心肠地说：“那我帮你们?叫他吧，这两天快到春闱了，他又有点不清楚。” 第46章 精神出?问题了？高震心中一凛，悄悄捏了捏袖袋里的针包。 秦乐郎拍了两下门，院子里就响起了一个很低哑的声音，道了句：“门没栓，自?己进来吧。” 院门‘吱呀’一声响，高震看到小院里放着一张藤椅，一个瘦高的青年，瘫在上面。他皮肤白腻，五官明艳，典型的男生女相。此时，那双细长的凤眼微微睁开，斜睨着来人。他似乎没想到秦乐郎身后还跟着别人，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怎么还有别人？！”张井嵩不高兴地问了句。 秦乐郎笑道：“这是九殿下和他家哥儿高震，哪里就算外人了？” “哦，原来是九殿下，失敬失敬。”张井嵩忙行礼，礼仪标准，能看出?他教养极佳，举手投足间溢满书卷气?息，气?质也真?是别具一格。 “不必多礼。”九殿下道：“是阿震想要见你。” “哦？”张井嵩的目光这才落到高震身上，显得有些意外，一边的眉毛微微一抬，道：“不知小公?子找我有何事？” 高震从袖袋中拿出?银针，说错早就准备好的理由，道：“实不相瞒，我想为父母祈福，愿在冷宫行义诊。不知张大人可愿让我为你诊脉？” “你父亲是？” “原太医正高正旗。”高震说完，神情黯然，想起原主一家的遭遇，不禁升起一丝愤懑。 张井嵩点点头，大概是被高震的话勾起了想家的情绪，黯然道：“难得公?子有这份孝心，张某又怎忍心拒绝？”说罢便抬起手腕举道高震面前。 秦乐郎怕高震站着不方便诊脉，忙道：“都?进屋里说，哪儿有人站着诊脉的？” “也是，”张井嵩一拍脑门，笑道：“殿下、高公?子请到屋里说话。” 高震大眼扫了一遍这间院子，暗暗咋舌，不愧是皇帝惦记的人，这院子四四方方干干净净，设施齐全?，离外面还近，怕不是整个冷宫里最?好的一块地方了。唯一的缺点，就是院子小了点，只有他们?院子一半大。 张井嵩屋里的东西也比高震去过的其它屋里的东西齐全?多了，而且看起来还都?是新的。虽说都?是在冷宫里关着，可张井嵩毕竟是周允独总也忘不了的人，太监们?都?是人精，自?然没人敢太为难他。 高震在给张井嵩诊脉前，又对秦乐郎说：“一会儿也给你看看。你要没事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好么？” “难得阿震想着我，能不好么？”秦乐郎笑着说。 高震“嗯”了一声，挺高兴，抬手搭上了张井嵩的寸关尺。 第40章 秦乐郎和张井嵩都是忧思过重，肝气郁结。高震给他们诊过脉后，又给他们扎了针。一直忙到太阳快下山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又顺道去看了冯美人，也给她诊了脉，扎了针。 九殿下没能一直陪着?高震，西院里有个病人还有蛋箱，总得有人管，高震忙得抽不开身，九殿下就一个人默默把事情给做完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震想做什么事，他都会支持，俨然已成?为高震最坚实的依靠。正因这份不动声?色，才狠狠触动了高震心地?最柔软的部?分?。 夜幕吞噬了冷宫，黑暗如影随形。高震在宫道上飞奔，心里装着?一个人。 他想见他，很?迫切。 于是，他翻墙，跳入西院，再推开东屋的门—— 一灯如豆，袅袅雾气在昏黄的光影中散开，模糊了那?人的面?容。 “殿下？”高震喃喃开口。 那?人却冲高震招招手，说：“阿震，来，陪我洗脚。” 高震怔然一瞬，便?抿唇笑了。鸦羽般的眼睫压下来，盖住眼底涌动的情愫。因为他知道热水是九殿下特意为他准备的。他总是这样恰到好处的关心，又不肯给他多一点?点?负担。 两?人并排坐在一条板凳上，木盆里的热水冒着?白色的水雾，像一条飘动的白纱将两?人缠缚一处，在这早春的夜里显得尤其柔和。 西屋的门开着?，九殿下双手按着?板凳，撑在身体两?侧。他望外面?浓稠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震悄悄看着?他脸上那?些疤痕，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他会治好他的脸。他对自?己说。 今天收获不小，隐藏任务进度拱到了8%，人物卡也开到了6张。照这个速度下去，高震只要再救助92个线索人物，隐藏任务的进度条就能堆满了，会开出什么奖励呢？高震已经开始期待了。 救人任务进度也涨到了50%，说明穆忠恢复的很?快。 等穆忠完全恢复时，高震就又有10000人品值了，想想就觉得高兴。 不过，高震现在更?好奇隐藏任务完成?后会发生什么。毕竟这个任务代表着?原文?范围外的的人事物。如果把这个任务做完，应该能对这个书中的世界产生一些影响，会发生什么呢？高震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不过，也正因为没有头绪，他反而更?期待了。老话说得好，凡是神神秘秘的，都是在憋大招。 水声?唤回?了高震的神志，九殿下已经洗完，正拿着?布巾蹲在他面?前。粗糙的大手托起他玉雕一样的小脚，高震只觉那?掌心火热，滚烫流进了他心坎儿里。 他全程红着?脸，却也没拒绝。直到周允狞替他穿好鞋，他才站起来，假装头晕，倒进对方怀里。 高震用额头抵着?九殿下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领口处，嘴角疯狂上扬，再也压不住了。 他双手垂直。 周允狞却缓缓抬手，环在了他的腰上。 …… 一连五天，高震上午‘值班’，等九殿下补觉醒了，他就下午出诊。这几天在张探花、秦乐郎和冯美人的宣传下，高震在冷宫义诊的消息不胫而走?。冷宫里很?多人都主动来找他，让他给看病。算是歪打正着?吧，隐藏任务的人物卡又点?亮了三张，进度拱到了11%. 卫凌是东海蕲州太守卫长?志府上嫡出的哥儿。他本在周允独做太子时就被封了侧妃，却因与废后龃龉，被设局罢宠，关进了冷宫。 徐悦枝是保国公的次女，十几岁就给先帝当了从五品的容媛，可惜入宫没多久，保国公就被蛊师案牵连流放了，徐悦枝也从此被关进冷宫，这一关就是二十年。 要说这两?天义诊，给高震留下印象最深的人是谁，那?绝对非吴海琼莫属。因为他来的时候在门口探头探脑了半天才敢进来，站在高震面?前也不敢坐，而且大冷天，他半条裤筒竟然都是湿的。 高震当时吓了一跳，以为是他流得血。 他却红着?脸说：“不是。”然后，伸出手腕到高震面?前，说：“先生一诊变知。” 高震被他的脉象吓了一跳，又沉又细还绵软无力，若不是高震指尖敏感几乎就要感觉不到。这是典型的肾气外泄。通常会出现遗、泄、失禁等症状。 不过，眼前这个哥儿虽然裤子湿透，却没有味道，排除尿失禁，那?就只剩下哥儿特有的产科疾病了。 “你，小产过？”高震问。 吴海琼难过地?点?点?头，小心翼翼问：“我还能治好吗？” “先说说病因。” 吴海琼蔫蔫地道：“去年误食了皇后送的点?心，哦，不，是废后的点?心。” 高震：…… 他突然觉得当今这位皇帝真是个绝世大渣男，皇子没了，处罚害人精还不够，干嘛还牵连无辜的受害者啊？他实在是不能理解，就问吴海琼：“你不是受害者吗？他怎么连你也给关冷宫来了？” “陛下嫌我嘴馋误事，说皇子没了都怪我太贪吃。而且柳太医说我的病治不好，皇上又嫌我邋遢给皇家丢人，就不要我了。”吴海琼轻飘飘地说完，脸上竟也没露出一点?难过的神色，看得出来他的心很?大。 高震都不确定他需不需要安慰了，但最终还是拍了拍他的肩，道：“没事，我比柳太医厉害，我能治好你的病。不过，你别跟其它人说，要是传到柳太医耳朵里，怕他找你麻烦。” “我懂。” …… 一连数天，高震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用九殿下的话说他每天精神饱满地?出门，回?来时就像被妖精榨干的小可怜，要不是他抱得紧，感觉高震随时随地?都会晕倒。 高震靠在他身上，上下眼皮打架，却还不忘嘟囔：“哪儿有那?么夸张，我厉害着?呢……” 可惜，他话都没说完，就哼哼着?睡着?了。 九殿下只剩无奈，又不能把人扔了，只能宠着?呗。 这些天高震确实整日?在外面?忙活。他知道自?己能这么自?由，全仗九殿下惯着?、宠着?，要是换一个人来，恐怕也不会容他这么没日?没夜地?捣鼓。 当然，凡事付出就有回?报，高震这些天为冷宫里的人义诊，换来了大家对他的尊重。 第47章 现在，不论高震在冷宫里什么地?方遇到任何人，不论那?人他认识或不认识，大家都会亲切地?喊他一声?‘小高先生’。这令高震非常欣慰。 不过，忙活了这么多天，人物卡上5号和6号人物也没现身。高震觉得6号人物卡大概率是宁妃，他决定先放一放，所以准备集中攻略一下5号人物。 要说这5号人物也真沉得住气，这些天高震这么大张旗鼓地?在冷宫搞义诊，这位竟然连个泡都没冒，这让高震很?难不多想，毕竟提示信息里可是说得很?清楚，他满身疮烂病得很?重，除非没有求生意识，否则高震很?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不来看病。 不会是病太重动不了，准备放弃了吧？！ 想到这儿，高震连坐都坐不住了。正好秦乐郎在他身边，他就问了句：“我听他们说，冷宫里有个太子近侍生了烂疮，怎么没见他来看病啊？” “你说的是齐尚人吧？”秦乐郎叹了口气，一看就是知道内幕，他在高震身旁坐下来，说：“齐尚人心里最苦。” “怎么说？” “唉，”秦乐郎又叹了口气，道：“其实，他当年可不只是太子近侍。他从小就在东宫陪伴太子。又是个哥儿，与太子的情谊不是一般主仆之情。当年，谁见了他都说他定会被指给太子，却没想到，先帝收了他，还封了尚人。他从此就自?厌仇世，可以说那?一身病都是自?找的，只为不被先帝宠幸。这事不知怎么被先帝知道了，自?此便?将他打入冷宫，不再过问。” 高震听完好一会儿没说话，他只觉得这皇家秘闻不亚于一碗狗血扑面?而来。而且大周这两?代皇帝都挺不是人的，真是一个比一个渣。 “你能带我去看看他吗？”高震问。 秦乐郎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他心结很?重，咱们去了他也未必愿意治疗。” “有什么不愿意治的？惦记他的人都死?了，危机都解除了，他也该放过自?己了吧。”高震说着?边跟秦乐郎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一处破败的院门前，秦乐郎喊了两?声?没人应，直接带着?高震走?了进去。刚靠近屋门就闻到一股恶臭。两?人堪堪停下，秦乐郎边拿出手帕蒙在口鼻上，边问高震：“你有吗？” “有。”高震拿出一条烟灰色的手帕蒙在脸上，手帕上依稀还能闻出九殿下的气息，没错，这是九殿下给他的。 两?人蒙好脸，秦乐郎拉开房门，屋里黑漆漆的，明明是大白天，阳光竟然一点?也没照进来，窗户都被木板钉死?了，恶臭熏得人喘不上气来。 这样的环境别说住人了，高震连一秒钟都不想待，他无法想像有人竟然能在这间房子里生活好几年，心理不出问题才怪。 “谁让你吗进来的？” 声?音是从床帐里传出来的，饱含怒气却又绵软无力。 秦乐郎忙道：“齐尚人，是我，我来看看你。刚才喊你半天你也没应，我怕你出事，就进来看看。” “现在知道我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高震有些听不下去了，道：“人家好心关心你，你不道谢就算了，也用不着?赶人吧？” “你是谁？” “我是来给你看病的人。”高震理直气壮。 “谁让你来的？” 高震听出问话人声?音中的紧张与期待，他暗叹一声?，道：“别多想，没人让我来。我自?愿的。” 第41章 床帐里好一会儿没有声音。 高震猜齐尚人或许以为他?是皇帝派来的，结果?期待落空，不知如何是好了。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齐尚人还对当年的太子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高震也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了。 其实，高震并不打算评价齐尚人，毕竟每个人的经历对他?们自己来说都有着非凡的意义，旁人无从?体?会，自然?也没有评价的资格。高震也只是有些?唏嘘，他?没想到齐尚人竟然?这么念旧，会对过去那么久的事念念不忘，看来他?对周允独付出的感情确实不一般。 一时，高震沉浸在思绪中没再言语。床帐后面的齐尚人也没吭声。 屋里过于安静，显得有些?尴尬。 秦乐郎看不下去，咳了一声，正准备说话，床帐里却传出有气无力地?一句话：“我不看了，你们回去吧。” 哀莫大于心死。齐尚人这是真打算放弃治疗了？ 高震皱眉，道：“这么年纪轻轻就放弃自己真的好吗？” “……” 齐尚人的沉默，令紧绷的气氛越发僵硬。甚至高震感到隐隐有股怒气从?床帐后面传来。 齐尚人生气了？ 可是，就算他?生气，有些?话高震也还是要说，因?为，如果?今天他?不说，往后也不会有人跟齐尚人说，他?这辈子都只能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 于是，高震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人一直沉浸在许多?年前的一件事里，他?抓着那份记忆不肯放手?。 他?根本不知道，那份记忆中的另外一个人早就把这份记忆扔了，不但把记忆扔了，还把记忆中的那个人也一并忘在了脑后。如今，人家身边已?经有了许多?新人，每天都有不同的美人相伴，风流快活，日日笙歌。 如果?我是这份记忆的主人，我绝不会守着这么一份发霉发臭的回忆自怨自艾，更不会内耗等死，因?为太亏了。” “你——”齐尚人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咳嗽起来。 屋里的气氛似乎比刚才还要紧绷。隔着床帐都能感受到齐尚人的怒气。秦乐郎试图缓解一下，忙打圆场：“齐尚人你千万别动气，阿震年龄小，心直口快，他?没有坏心。” “是呀，他?年龄小，他?知道什么？！”齐尚人尖锐的声音从?床帐里传出：“那我又能怎么样？我难道年龄就很大吗？我被困冷宫，受尽欺凌，又疾病缠身，我活着有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死了反而更好，死了才是解脱，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高震一步上前，觉得齐尚人这个牛角尖钻得有点深，必须给他?拔出来。急道：“受困冷宫怎么了？谁不是受困冷宫？难道我不是吗？秦乐郎不是吗？可你看看，谁不是在努力活着？！没有人一心求死。因?为他?们都懂，老天给的这条命不是让他?们随便糟蹋的，人得先自强，天才会相助！不要放弃呀！” “你不是我，你不会懂！”齐尚人大喊，喊出来后，眼眶就涌上了泪水，就连声音都透着股万念俱灰的死寂。 高震叹了口气，道：“确实，我不是你我不懂。因?为我有手?有脚，有头脑，有美貌，如果?记忆里的那个人不喜欢我了，我就再找一个。要我为一个已?经不喜欢我的人伤心落泪？我才不要。” “是呀，你什么都有……”齐尚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远：“我曾经……或许也有过，但现在，” “现在也可以重新拥有。”高震道：“如果?我来帮你，至少，能帮你找回美貌。其它的——嗯，还得你自己努力！” 秦乐郎笑了，望着高震，觉得这孩子还真是可爱，难怪九殿下那么喜欢。 齐尚人：“……” 他?说不出话来。但沉默也代表着犹豫。不可否认，刚刚高震的情绪感染了他?。而高震那翻骄纵又任性的话，也为他?揭开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令他?有些?向往，他?也想那样肆意地?活一回。 他?想，他?也有手?有脚，有头脑，有美貌，却从?没有人告诉他?不要为一个已?经不喜欢自己的人落泪。他?从?很小的时候，身边的人就不断告诫他?要永远依附太子殿下，要讨他?欢心，否则，他?就没有价值。结果?他?把自己的一颗真心都掏了出去，太子却把他?当成礼物一样送给了先帝。 那天晚上，他?明明答应会来接自己的，可他?等了这么多?年，却终究只是一场空。 床帐被慢慢拉开。 齐尚人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他?脸上的水泡破了，正往下滴着黄色透明的液体?，只有那双死寂的眸子望着高震，平静地?问：“我这个样子，还有救吗？” “先诊脉。”高震说。 …… 高震在齐尚人院里待了足足两个时辰。给他?针灸，又替他?清理伤口。药膏都是上次太监们给送来的，有很多?。 齐尚人身上的伤本就是为了逃避侍寝自己弄出来了，如今他?被高震说动了心，他?决定不再作践自己，只要他?配合，治疗起来难度不大。 不过，因?为齐尚人的身体?状况极差，今天算高震来得及时，否则再拖上几天，他?没准还真把自己给作死了。 也因?此，高震从?齐尚人的院子出来没多?久，系统就自动跳出一条提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齐佑]进度10%】请尽快为病患匹配合适的药品，以免病情加重。 第48章 【是/否】匹配？ 高震选‘是’，脑内的画面自动跳到神农商城，系统推荐了一整页的药品。 高震边浏览边对比价格，这也没办法。齐佑算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系统提示需要购买药品治疗的病患。而高震目前账面上只有6000多?人品值，太贵的药他?买不起。而且也不知以后还会不会遇到需要买药的病患，这6000多?人品值他?也不敢全花光。 所?以，选来选去，高震最终选中了一款价值3000人品值的丹药【纾郁生津丹】，这丹药可以让久处郁结的病人快速打开心结，同时滋补气海肾元，一共十?粒，一天一粒。 高震用?特权卡买可以省360rpz，跟上次买的丹方?一个价格，他?勉强也能接受。 买了药，高震立刻半路折返。 齐尚人坐到梳妆台前，将铜镜上那块盖了不知多?少年的布扯了下来。这些?年，因?被先帝宠幸后感觉自己脏污不堪，他?便再也没照过镜子。今日，高震替他?解开心结，他?想重新看看自己，可当他?真正看清镜子里的那个人时，他?吓了一跳。 这个丑陋不堪的东西是什么？！ 他?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好丑，好恶心！愤恨自心间升起，懊恼喷薄而出。眼泪无声无息流了下来。随即，他?趴在桌上嚎啕大哭，为自己这些?年耗费的青春觉得不值，他?好后悔！ 正哭着，高震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齐尚人：“！”他?连忙擦眼泪，没哭痛快，觉得有些?不高兴。 高震：“……” 他?被齐尚人瞪了一眼，也理解地?笑了笑，说：“你别哭了，我给你个好东西……” 齐尚人认真听?高震说完药效，迟疑着伸手?，道：“这药应该很贵吧？我没有什么东西能报答你。” 高震像早就想好了对策，大手?一挥：“没花钱。你踏实拿着。这都是宫里给的。殿下听?说我要救人，就直接给我了。” “如此古道热肠，”齐尚人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收了药，对高震说：“替我谢谢殿下。” “嗯。你记得吃，一天一粒。”高震嘱咐完，就准备离开。 齐尚人却连忙叫住了他?：“高震。” “怎么？还有不明白的？”高震脚下一顿。 “不是。”齐尚人深吸一口气，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恩，我会记在心里。” 高震想了想，问：“你以前有什么不擅长的事吗？” “不擅长？”齐佑想了会儿，说：“我生平最讨厌女红。我虽是哥儿却也是尚书公子，我没学过女红，可他?们非逼着我绣花，每次都扎得满手?针孔，烦死了。” 高震噗嗤一声笑了，说：“那你要真想感谢我，就为我绣朵牡丹花吧，今天这事就当咱们俩扯平了。我可不想你天天念叨着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多?累啊！咱们俩就简单一点吧。” “你——”齐佑一时都不知该说他?什么好，最后摇了摇头，道了一句：“还真是任性。” “那是，”高震笑呵呵地?说：“我就活一次，当然?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 从?齐尚人的院子出来，高震走在官道上，今天西边的晚霞格外红。他?一路哼着歌回到九殿下的院子，反身栓上门?，就爬墙去了西院。 他?觉得九殿下肯定在等他?。 从?墙头跳下来，就果?断去推东屋的门?，果?然?不出所?料，九殿下不但在等他?，还又烧好了水，等他?一起洗脚。 高震两眼都笑成了缝，心里更甜。特别自觉地?去拿木盆，九殿下却冲他?招招手?，说：“先别忙那些?了。阿震你快过来，你看这个蛋怎么破了？” “啊？”高震忙扑过去，一看之下却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拉着九殿下的手?说：“这就是破壳。殿下，小鸡要出生了。哎呀，算算日子也确实差不多?了！” “好。” 九殿下也笑了。 这可是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事。想到以后或许就能实现鸡蛋自由了，他?真有一点小激动。 小鸡破壳，有的啄不开，需要人工干预。九殿下没经验，高震就一直守在鸡箱旁边。小鸡孵出来后还得及时换到干净的箱子里，不然?也容易生病。 这一折腾又到了半夜，等小鸡全部成功破壳，高震已?经靠在墙上睡着了。九殿下也没叫醒他?，就那么直接把人抱了起来，踩着梯子回了东院。 第42章 高震不记得自己?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依稀记得是九殿下把他抱回来的?。身上的?衣服是新换的?，高震直接用被子?蒙住自己?，感?觉脸上热热的?。 系统面板自动在脑海中蹦了出来，他看到自己?的?数据又有新变化：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100% 人品值：3450 好感?度：15008 注意1：【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30%】 注意2：【[隐藏……任务]进度13%】提示：请尽快收集线索人物卡【人物目录】 注意3：【（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穆忠）进度70%】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齐佑）进度10%】 好感?度竟然一下子?涨了一万？！高震记得昨天晚上回来时?他的?好感?度数值还是5008呢，一晚上就给了他这么?多，不用问肯定?是九殿下贡献的?。 看来小鸡出生，殿下真的?很高兴，而?且，他应该把这笔功劳记在了自己?身上，所以爱屋及乌？ 脸上的?热度慢慢散了下去。 高震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心口有一点点难受，他想着穿书以来和九殿下相处的?点点滴滴，发现九殿下帮他擦过身、上过药、换过衣服、洗过脚甚至他还掐过他的?腰……他经常牵他的?手，还经常抱他……可他，却从来没对他表现过一点其它的?想法，这真的?正常吗？ 这是喜欢吗？ 高震想不明白，他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决定?不想了，他要起床—— 他气?呼呼地下地，穿好衣服，准备开门，手刚握上门把，整个人突然愣住，他不敢置信地想：难道我这是喜欢上九殿下，因为得不到回应，所以在生闷气?？ 高震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热气?再?次悄悄爬上脸颊，他才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他就是喜欢上九殿下啦！ 然后他用力拍了两下脸，对自己?说：“九殿下那么?善良那么?好，喜欢他很正常啊。” 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高震发现，自己?还挺在意这一点的?，毕竟两人的?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这么?亲密了。万一，九殿下要是只把他当成教习哥儿而?不是喜欢他，高震觉得自己?肯定?接受不了。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高震，没有任何经验支撑他判断九殿下对他的?好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所以，他准备先?试探、暗中观察观察再?做决定?。 …… 今天小鸡们?新生，高震和九殿下都惦记着，所以早上吃饭又是速战速决，让准备了一肚子?情报想跟九殿下说的?何术荣又没说成，憋得他难受得想挠墙。 回去的?路上小辰子?见他脸上很差，还问了句：“何太医脸色怎么?这么?差，最近熬药膳很辛苦吧？” “哪里，算不上辛苦。”何术荣边答边调整，总算是把那股烦躁的?情绪压了下去。 小辰子?似乎没有察觉何术荣的?异样，只感?慨道：“我看九皇子?和高家哥儿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这都是您的?功劳啊何太医。” “唉，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何术荣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小辰子?说：“说起来，我听给冷宫放饭的?公公们?说，冷宫里这帮人的?气?色也是一天比一天好，你?说这是不是我们?赵总管接了冷宫的?差事，旺人气?啊？” “自然。赵公公福气?绵长。”何术荣说完这句就不再?开口了。他心里还烦着呢，哪儿有心情在小辰子?面前拍赵谱的?马屁？！ 之后，无论小辰子?再?说什么?何术荣都只是嗯嗯两句作为回应。 高震这时?正在西院照顾那些刚出生的?小雏鸡，还不知道自己?治病救人的?成果已经被人注意到了。他现在满眼都是小雏鸡，满脑子?都是九殿下，哪儿还有功夫管其它人说什么?。 小鸡刚出生的?前两天不用喂食，它们?体内还有卵黄没有彻底吸收，需要为它们?准备一些干净的?水，帮助消化。另外，还要控制温度在三十度左右，不能让它们?着凉，每三天降低温度，直到与室温相同。 控温这事九殿下和高震都有经验，两人默契地调换着木炭。为了给小鸡们?提供更大的?活动空间，九殿下还特地从金轱辘那边又找了个大木箱来，还早早就用草药水刷洗干净，只等今天拿出来用。 第49章 还有小鸡们的水槽和食槽也是他亲手做的?，还分小号、中号、大号，不用猜都知道，他有多期待这些小鸡出生了。 高震看得有些泛酸，他双手托腮蹲下，看着九殿下把小号的?木槽放进大箱子?里，又往里倒入提前晾好的?的?凉白开，突然道：“殿下，我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阿震想问什么?？”九殿下神情温和，轻轻扫了高震一眼。 “问题不难，你只要照实回答就行。” “好。那阿震问吧。” “就是，如果，我说如果啊，”其实高震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幼稚，但他非常想知道九殿下的?答案，于是临时?把脸皮加厚一尺，道：“就是我和小鸡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 “呵，”九殿下笑了，扭头?看着高震，眼神意味深长，道：“阿震为什么问这个？” “想知道答案。”高震故作镇静，说得理直气?壮，其实心里紧张得要死。 九殿下抬手揉了把他的?头?发，说：“当然是你?，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他的?语气?毋庸置疑，坚定?无比，令高震觉得好像被强行塞了一颗巨大的?定?心丸，因无法消化而?心脏狂跳，脑袋嗡鸣，望着九殿下陷入了呆滞。 九殿下也没想到高震是这个反应，他不由反思，难道自己?说的?话太过火，吓到小哥儿了？！ 一时?间，两人竟陷入相顾无言的?境地，气?氛诡异地沉默着。 半响，高震从震惊中醒了过来，他试探地喊了一声‘殿下’，见九殿下看过来后，又连忙挪开视线，又因为紧张，为了缓解他随手抓起一只小鸡，举着问九殿下：“它可爱吗？” “没有你?可爱。”九殿下轻笑。 高震：“……” 怎么?办？他感?觉好像被表白了，还是连续两次！ 九殿下原来这么?会?说话吗？ 他明明是想要试探来着。 “脸怎么?这么?红？” 九殿下忍不住抬手捏了上去。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因为高震说：“殿下，教习哥儿的?脸是可以随便捏的?吗？” 笑意自周允狞的?眼角眉梢迅速退去。 明明高震问得合情合理，可他听到这话后，就是高兴不起来，像被谁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难道在阿震心里，他只是自己?的?教习哥儿吗？ 高震一直注视着九殿下，当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九殿下情绪的?变化—— 九殿下不高兴了。 因为他说教习哥儿的?脸不能随便捏，所以就不高兴了？ 九殿下果然只把他当成教习哥儿，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亲密的?举动，摸头?、捏脸、抱他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教习哥儿是一个便宜的?体验对象吗？ 高震知道自己?会?受不了，但意料中的?愤怒却没有，真到了这一刻，最先?崩溃的?是泪腺。视线模糊的?那一刻，他起身就跑了出去，心脏像被人狠狠揉捏，疼得他喘不上气?来。 高震跑出去的?那一刻，周允狞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追了出去。 高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翻过墙，又是怎么?跑回北屋的?，他只记得自己?全程都在抖，手抖得尤其厉害，他想把北屋的?门栓上，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阿震！” 九殿下的?手按在门板上。 高震连忙背过身靠在门上，只给周允狞留个后脑勺，飞快抬袖子?抹眼泪。 门留着一条缝。周允狞没敢用力推，怕伤着高震。他就站在门外，焦急的?声音传递着他不安的?情绪，他说：“是我说错了什么?吗？惹你?这么?伤心？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可以改。” 高震擦眼泪的?动作一顿，委屈的?声音从鼻腔里哼了出来：“殿下，不用改。反正我只是教习哥儿，反正只是……”他说不下去，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他紧紧抱住自己?，感?觉心要碎成八瓣了。 周允狞捶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他深吸一口气?，说：“如果你?不想做我的?教习哥儿，我会?想办法帮你?去掉这身份。” 高震一惊，一张泪脸回过头?去，望着他，委屈道：“你?想怎么?去？” 周允狞深吸一口气?，说：“我会?娶你?。” “……” 啊？ 高震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当场。他都不知道话题怎么?会?直接跳到求婚现场。 “吓到你?了？” 见高震似乎镇定?下来，周允狞这才推开门，走了进来。有了前两次‘失败’的?表白经历，他这次尝试委婉一点，问：“你?愿意吗？” 高震呆呆地，他听见自己?说：“如果不愿意呢？” 周允狞并没有意外，他似乎提前做过这种设想，也有心理准备，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和，说：“那就是我还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因为我很喜欢阿震，所以我愿意为了你?慢慢调整自己?，但阿震也要给我一些时?间，我不可能做到马上改变。” 高震又哭了，这次他彻底听明白了，因为九殿下表达得足够清晰。 “所以，”高震一边抽泣一边追问：“你?不是因为我是教习哥儿才和我牵手、摸我的?头?、抱嗯……”有一些事情，高震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启齿。 周允狞终于知道高震在介意什么?了，他长叹一声，道：“对不起，阿震，都怪我，没有忍住，对你?——” “你?别说了！”高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总觉得再?让他说下去，他这脸今天就别想要了。 第43章 九殿下的嘴唇贴着高震的掌心，两人同时感受到了炙热的灼意?，高震忙撤回手，却被九殿下一把攥住。 “阿震愿意?吗？” 这个问?题，九殿下显得异常执着。他不准备给高震糊弄过去的机会。 高震手被九殿下攥着，脸被九殿下盯着，他想逃避也无?从逃起，只能拼命别开脸，不去看?九殿下的眼?睛。 高震心头嘭嘭跳动，他顾不上管了，他此刻只担自己会被一个眼?神出卖，让心中这份欢喜再也藏不下去。毕竟，他才刚确定?自己喜欢九殿下，就一步跨入了求婚现场，这多少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想过九殿下会向他求婚，他本来只想试探一下他喜不喜欢自己。 太突然了。 高震慌乱地说：“那，我可以想想吗？” 他准备现在开始想，开始消化九殿下向他求婚这件事。 九殿下点点头，高震没有?直接拒绝，说明还有?希望，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周允狞比高震要来得实际。大概因为一出生就被毁容，十岁又入了冷宫，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以自己的外貌和处境，这辈子恐怕只有?放弃对感情?生活的向往才能获得轻松。 但阿震太特别了，特别到他想不顾一切去争取。 他太喜欢了，太喜欢太喜欢了…… 此刻，在高震面前，九殿下将?隐忍刻进了骨子里。看?着高震慌乱无?措的样子，其实是想把他拥进怀里抱着安慰的，又怕高震觉得不被尊重，他那抬起的手就收了回来，握成拳，狠狠忍住。 高震感觉到九殿下今日望着自己的视线与往日不同，没有?那么温和，带着一点点锋芒。可这点攻击性又被很?好的控制着，不至于伤到他。 高震觉得九殿下应该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又默契地都没有?开口。 四面相交，高震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这次九殿下没有?强留，他知道高震需要时间。因为，要完全接纳自己这样一个人并?不容易，那意?味着要和他一同承担很?多的重压。 想到重压，周允狞蹙眉。 他对高震说：“你先休息。”就转身往外走?。 高震站在门口没动，他望着九殿下的背影，看?着他沉默地走?到大门口，门打开，再合上，身影消失。那一刻，高震觉得身体里的力量好像也被带走?了，他捂着脸，颓然跌倒，坐在了地上。 …… 宁妃细算着日子，大概有?十天没见到儿子了，不知儿子这些天都在忙什么，还真有?点想他。不过，最近她吃的好，穿得暖，闲来没事就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晒太阳，儿子不来看?她，也不影响她食物丰足，也就没太着急。 宁妃正在院子里散步，大门响起三声响。 这特殊的节奏，一听就知道是周允狞。 宁妃连忙走?过去，隔着门问?：“你怎么来了？” “母妃。”周允狞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的行礼，然而?行完礼后，他却说：“您之前提过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第50章 宁妃挑眉：“什么？”她没想到周允独也有?跟她谈条件的一天，意?外又觉得可笑。 “我的婚姻不做筹码。” 周允狞说完，门里门外安静得可怕。 半晌，宁妃嗤笑一声：“你别告诉我你真要娶高家?那哥儿？” “是。”周允狞半点没有?犹豫，而?且还特别明确地告诉宁妃：“我要娶他为妻。” “你——”如果大门可以推开，宁妃现在已经冲过去打他了：“脑子清醒吗？他能给你什么助力？欲成大事，怎能被儿女情?长牵绊？他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我真该早点杀了他！” “如果他死了，儿子绝不会独活。”这就是周允狞今天来见宁妃的目的，在他决定?娶高震的那一刻，就想好了要把这个态度摆在宁妃面前。 因为他很?清楚宁妃不喜欢高震是源于一些误会，他本来打算自己多带高震来见见母妃，他们接触多了，母妃自然能看?到阿震身上的好。但现在，他不想等了，他得拿出一个强硬的态度为高震谋一份最稳妥的保障。 “好好好！” 果不其然，宁妃连说了三个好，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只得又确认一遍：“你真这么想的？” “是。儿子想得很?清楚。”周允狞说得很?慢，咬字清晰。 “好……”宁妃压下怒气，连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又道：“这件事就依你。但其它的事都要听我安排，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呀，皇儿？” “旦凭母妃安排。” “好。”宁妃气儿顺了一些，这才又问?：“穆忠恢复得怎么样了？” “今日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周允狞说：“等他再恢复一些，我准备送他出宫。” “这事，我来安排吧。”宁妃道：“你让他三日后，晚间来这儿找我。” “好。都听母妃的。” …… 那天被九殿下求婚现场后，一连三天高震都没有?去西院。 九殿下也默契地没有?过来，他似乎知道高震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独处的空间。 于是，两人只在早饭时，匆匆见上一面。每每眼?神对上，九殿下都能看?到高震的脸迅速漫红。他眼?神躲闪的样子也很?可爱。九殿下总是默不吭声地注视，悄无?声息地将?高震每一丝表情?的变化浮刻在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 高震觉得很?奇怪，他和九殿下明明隔着一张桌子，也没说话，不过就是眼?神交会，气息竟然也能立刻纠缠在一起。九殿下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令高震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一只闯入了巨龙领地的小白兔，被从四面八方?扑上来的龙息紧紧缠缚，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身体莫名地发僵。他只能飞快吃完饭，立刻以身体不舒服为由逃也似得跑回了北屋。 两人一连几天都这样，连小辰子都看?出了不对劲，更别提何术荣了。 有?好几次，何术荣盯着高震的脸，看?直了眼?。不得不说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高震。以前高震也偶尔在他面前露出害羞的神态，却从未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娇羞，这是明显动情?的信号啊。再看?九皇子，望着高震的眼?神溢满宠爱，他们俩还真是蜜里调油啊。 何术荣突然牙疼，感觉以后吃饺子都不用蘸醋了。 酸归酸，何术荣到底还是惦记着九殿下的药方?，该装还是得装。他见九殿下今天心情?不错，估计应该能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就试探了一句，问?：“殿下今日可要诊脉？”言下之意?，‘小道消息’听不？ 九殿下点点头，道：“也好。” 于是，等小辰子收拾碗筷走?了之后，何术荣边诊脉边说：“家?父前日自赤云观带话给下官，让小心南蛮使团，还让下官回太医院做药膳，下官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却隐隐觉得关系重大，否则家?父也不会特地带话给我。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九殿下不置可否，脸上神情?淡然，看?不出一丝破绽，却问?了句：“观里还有?其它?动向吗？” 何术荣想了想，说：“听说，之前从冷宫被带走?的废后已经救活了。金冥道长正追踪她身上的蛊气，想找到那个隐藏在京城里的控蛊高手。” 九殿下点点头，又问?：“重龙丹炼得怎么样？” “再有?一旬便可成丹。”提到这个何术荣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想来这药若是真能治好皇帝的病，那他何家?可就要发达了，不由对着九皇子行了一礼：“多谢殿下赠药之恩。” “嗯。这段日子你多留意?些京城里的趣事，有?空就来说着解闷。”九殿下淡淡地道。 何术荣有?心表现，九殿下稍微一提，他就立刻又说：“殿下可还记得上次南蛮使团跑到皇上面前告御状的事？” “怎么？” “那事皇上让刑部尚书齐锦祥亲自去审，倒真查出了点有?意?思的线索。殿下恐怕想不到，大理寺少卿冯保仁抓得那些蛮人里混了个国舅府管家?的侄儿。那小子之前一直闷不吭声，直到昨晚突然在狱中暴毙，才让人查出身份，竟然是赵国舅府上的人，这就有?点意?思了。” “赵国舅怎么说？” “当?然是一问?三不知。”何术荣摇摇头，为没能把这只狡猾的老狐拉下水感到惋惜。 “嗯。这倒有?点意?思。”九殿下点点头，说了这么一句，也没再多点评，只对何术荣道：“你先回去吧，有?新的消息，再说与我听。” “是。” 憋了好多天的倾诉欲，今天终于得以释放，何术荣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他走?后，九殿下就直接去了西院。穆忠已经醒了，正吊着一只胳膊，在院子里走?路。见九殿下过来，便连忙行礼。 “跟我来。”周允狞带着他进了东屋，把门窗关严，才道：“母妃让你天黑后去她院里，她会安排你出宫。” “好。”穆忠虽然答应了，却还是迟疑了一下，问?：“殿下本来是准备安排什么差事给我，反正也要出宫，不如我一起做了。” “不可。”九殿下道：“我已答应母妃入局，不可再节外生枝。” “全凭娘娘安排。”穆忠还是忍不住道：“只是，殿下您和娘娘如今身陷冷宫，掣肘重重，外面事态瞬息万变，恐调度不及呀？” 穆忠像是想起什么，摇摇头，长叹了一声，那一肚子担忧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不过，就算他没说，九殿下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道：“如今不是当?年，上次会败只因敌在暗，我在明。如今则不同。冷宫虽势微，却未必不是屏障。我们的势力都隐在暗中，敌却在明。你该更有?信心才对。” “殿下言之有?理，老奴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 九殿下看?了穆忠一会儿，又道：“关于阿震，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第44章 “你要记得他救过你一命，若我遇不测，你一定要护住他。” 九殿下说完，穆忠连忙应下：“殿下放心，高公子与我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老奴都会护他周全。” 仔细回想自己?获救至今的经历，穆忠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此刻还能清晰地回想起自己?最?初醒来时九殿下指着高震对?他说：“这是阿震，是他救了?你……” 如今看来，不过是殿下为高公子计之?远矣。 不过，穆忠重伤，高震对?他照顾有加，这是不争的事?实。穆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今又有了?九殿下的嘱托，他更是责无旁贷了?。 夜幕降临，穆忠离开西院，去找宁妃。九殿下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窝在西院，专心养鸡。 高震晚上睡得并不踏实，稀里糊涂做了?个梦。 梦里，九殿下掐着他的腰，把?他按在墙上，问他‘喜不喜欢自己?’。高震一开始不说，被九殿下摁着狠狠地亲，嘴唇都咬破了?，疼得值哭。 梦里的九殿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高震不说他就?一直亲，亲得高震喘不上气儿来，抡小拳头打?他也不停。最?后高震被逼得没?法?儿举了?白旗，抽抽搭搭地边掉眼泪边说‘我喜欢九殿下’…… 画面猛然一转，两人就?滚了?床单。 九殿下依旧掐着他的腰，把?他摁在墙上，弄得高震直蹬腿。 …… 高震猛然睁眼，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缩在被子里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刚准备翻个身整个人就?愣了?。腿间凉飕飕的，浓稠黏腻，意识到那是什么，高震的脸‘腾’就?红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嗖一下跳下床，直扑衣柜，飞快翻出一套新的内衣换上，脸上的热气都没?下去。他抱起换下来的内衣，趁着天还没?亮，悄悄跑到院子里去洗。 一边洗一边还觉得委屈，都怪九殿下，梦里还欺负他。有本事?欺负人，有本事?来帮他洗衣服呀！ 第51章 大半夜的，高震悲愤交加。 他洗完衣服也不敢晾在外面，搬了?把?椅子放到屋子角落里，再把?衣服晾椅背上。除此之?外，床单上也沾了?一点，高震连忙把?床单也换了?，洗完之?后没?地方晾，只能硬着头皮先晾到外面的绳子上，他想着等不滴水了?，趁早饭前就?把?床单收进来，神不知?鬼不觉，不被人看见就?行。否则被人知?道他一大早就?洗床单成什么了?？ 高震计划的挺好，然而他低估了?自己?睡觉的能力?，折腾了?半宿，再回到床上，他几乎秒睡，这一觉直接睡死了?过去，要不是有人摇晃，他根本连叫都叫不醒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当看清床前站着的人是谁，高震懵了?。随即，他脸色迅速蹿红，衣服也来不及换立刻跳下了?床。 “你别动。” 高震扔下这句话就?冲了?出去。 院子里，床单好好的摊在绳上。高震松了?一口气，一边暗自希望九殿下刚刚没?注意，一边飞快把?床单撤下来。 等他抱着床单站在门口，才猛然想起这也不能被九殿下看见，于是他在门口，用门板挡住自己?和怀里的床单，只探出个小脑袋对?里面的人说：“殿下，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九殿下实在没?忍住，扭过头笑了?。 阿震是不是睡迷糊了?？难道他觉得我看不到他刚才在外面干了?什么吗？半夜洗床单这种事?，周允狞几年前也做过。他当然知?道那代?表什么。 高震见九殿下这个反应，也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可能暴露了?，他有些丧气，也不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拎着床单进了?门，还走到九殿下面前，警告他：“你不许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说什么？” 九殿下收回放在床单上的目光，明知?故问。 “你讨厌。” 高震气得红了?眼眶，撅着嘴不理九殿下了?。 他想，要不是他跑到梦里欺负自己?，自己?何至于大半夜的洗床单？！他现在不知?安慰我，还敢当面明知?故问，生?气！ 高震决定今天一整天都不理九殿下了?。 周允狞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走过去安慰高震：“书上说男子成年后偶有遗症，默念清心咒千遍即可尽除。阿震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高震板着脸，道：“我已?经决定今天一天不理你了?，你别跟我说话。有事?明天再说，今天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理你，听清楚了?吗？” “清……楚。” 九殿下既无语，又想笑，竟然觉得蛮不讲理的高震也挺可爱的。 高震今天出了?糗，心情相当不好，吃完饭就?揣上针包跑了?出去。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早上每当九殿下的目光扫过来时，他脑海中就?开始自动播放梦里那些限制级大片，搞得他耳根烫得要冒烟儿。这小院他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 等他在宫道上走了?一阵，脑子渐渐冷静下来，羞愤难耐便如潮水一般涌跌而来，差点淹死他。高震受不了?地轻轻拍脸，又做深呼吸，折腾了?一路，直到红嫔家?门口才平复下来。 这是第四次给红嫔行针了?。短短十几天，红嫔已?经有了?惊人的变化。她目光不再呆滞，脸上也有了?笑容，看见高震进来，便笑着迎出来。 高震看见她正在院子里锄草，便暗自点头。这说明红嫔的心力?正在慢慢恢复。人只有心力足够强的时候，才会开始关注外部环境的好坏，心力?不够时，根本顾不上。 红嫔现在只要见到高震就?问：“你看我现在变好看没?有啊？” “好看了?。再过几天还能更好看。”高震也总是鼓励她。 红嫔就?高高兴兴跟着他进屋去治疗。因为疗效是显而易见的，红嫔可配合了?。但凡高震嘱咐的事?，她都会认认真真记下来，然后一样样去做。最近扎针都没最开始那么疼了?，不但不疼，扎完之?后还挺舒服，红嫔就?更愿意了?。 高震给她扎完针，她还拉着高震的衣袖，追问：“你什么时候再来呀？” “三天后。”高震笑。 感觉红嫔越来越像小孩子了?，她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临出门前，高震看到院里的晾衣绳上挂着一只红色的枕头皮，便回头问红嫔：“你怎么把?枕头洗了?？” “不能洗吗？”红嫔为难道：“可是那枕头太脏了?，我闻着有点臭。” 高震心头一动，试探道：“你不玩儿过家?家?了?？” 红嫔愣了?下，随即明白高震这是在说她以?前抱着枕头当孩子的事?，便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已?经知?道，它只是个枕头。” 高震点点头，说：“你能学会接受现实，这很好。” 红嫔起身送高震出门，问他用不用自己?帮忙。 高震说：“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三天后再来。” “你可一定要来啊。”红嫔殷殷的声音中透出满满的期盼。 高震笑了?笑，朝她挥了?挥手。 从红嫔家?里出来，高震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帮助别人就?是在治愈自己?，这是他最?近感悟的事?。最?近帮助了?好多人，每一次都令他收获满满。 到冯美人家?时，秦乐郎正好也在。两人一见高震便都笑着迎上来。 “看你走这几步挺利落呀？”高震扶了?一把?冯美人，“恢复得还挺快。” “嗨，这不是有高神医给治病么？”冯美人开高震玩笑，还挤眼睛，说：“我要是再不好得快点，岂不显得你很没?面子？”其?实她心里也挺感激高震，就?是嘴上不饶人。 高震也不跟她计较，扶她在椅子里坐下，诊脉行针一气呵成。安置好冯美人，高震又开始给秦乐郎诊脉，揉穴。等给两人走完全程，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高震抬袖子擦了?把?汗，接过秦乐郎递来的水喝了?一口，便准备去下一处。 “这就?要走？”秦乐郎心疼他，劝道：“歇会儿再去吧，你看你出了?这么多汗。” “不了?。趁着午时日头足，得先把?针行了?，不然一会儿寒气上来，他们出汗容易感冒。”高震边说边往外走，秦乐郎忙追了?上来，说：“我跟你一起。你准备去哪儿，我把?其?它人都叫过来，省得你串门费功夫。” “好。那就?麻烦了?。” 高震道：“我去找吴海琼。他那个病不方便走路，你帮我把?卫凌、张井嵩和齐佑叫过来就?行。” 秦乐郎应了?一声，便跟着他一起出门。冯美人也想跟着，被两人齐齐劝住：“你好好养着，等腿好了?，有你忙的。” 冯美人就?笑。目送两人离开后，摇头叹了?口气。 高震到吴海琼院子的时候，那家?伙正蹲在墙角挖土。 “你干嘛呢？”高震皱眉，忙走了?过去。 吴海琼没?想到这时候有人来，被吓了?一跳，手一松，那东西就?掉了?下来。他连忙要捡，高震却比他快，几步走过去，一把?捡起来。 “这是？”高震弯腰一看，鼻子差点气歪，“我不是让你别吃这东西吗？薤白气虚的人吃了?会要命的，你怎么不听话呢？” “我饿嘛，”吴海琼可怜兮兮地说：“早上放饭那些东西很难吃，吃那种东西根本就?是自虐，我只是想吃点能下咽的而已?。再说，这东西就?只剩这一根了?，你就?让我吃了?吧？” “不行。”高震很严格，板起脸来教育人：“你要是想活命就?管住嘴，否则你迟早死在这张嘴上。”他边说边把?将那根薤白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吴海琼郁闷极了?，伸着脖子盯着高震的袖袋，眼巴巴地说：“你不让我吃这个，那就?给我点别的吃吧？”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45章 “什么条件？” 吴海琼有点?紧张，关键高震是真敢管他，只要他不遵医嘱，扎针的?时候就会特别疼。嘴馋、怕疼都是吴海琼的?弱点?，他哪一样都受不了。 高震看他那样儿，有点?想笑，但?忍住了，脸板得很?严肃：“我的?条件很?简单，治疗期间，你?每天吃了什么要如实告诉我，如果你?背着?我乱吃东西，那我就不管你?了，当然好吃的?也不给你?拿了。” “你?要给我什么好吃的?？”一听说又好吃的?，吴海琼双眼立刻放光，期盼地望着?高震。 “一天一个煮鸡蛋。” 高震盘算着?让何术荣每天煮几个鸡蛋应该是可行的?，但?他也不敢肯定，所以不敢承诺太多，就保守地承诺了一个。 煮鸡蛋好携带，也不打眼，他可以带出来给吴海琼，省得他整天满地乱刨，以后一天比一天暖和，这冷宫里遍地都是野草野菜，保不准他哪天就刨到什么不能吃的?草药，让治疗前功尽弃。 第52章 “每天都有？”吴海琼不敢置信，也不嫌一个少，还连忙抓着?高震的?袖子向他确认，见?高震点?头，吴海琼高兴得简直手舞足蹈，说：“我就知道，高先?生你?人最好了！我可真是太高兴啦！哈哈哈！” “这事?不要跟任务人说，”高震连忙嘱咐：“让他们知道也跟我要，我可供不起整个冷宫。” 当然，现在供不起不代表以后供不起，但?这话高震也不能说。因?为?，在冷宫里生活，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吴海琼连连点?头，保证道：“你?放心吧高先?生，我别的?都不行，但?嘴很?严，撬都撬不开那种?。” “什么撬不开？” “打老远就听见?吴乐人的?笑声了，有什么喜事?吗？” 几道声音自门口传来，竟是秦乐郎带人过来了。 乐郎和乐人都是男妃在后宫的?品阶，乐郎是正八品，乐人是从八品。在冷宫里还能这么叫，是因?为?他们虽然在冷宫受罚，但?品阶还在。 高震见?他们来了，忙招呼他们排队诊脉，等着?行针，一忙起来也就把刚才的?问话给岔了过去。几人倒也没?在意。主要是见?到了高震，每个人似乎都有一肚子话想给他说。这也难怪，任谁本来都认命地在冷宫等死了，突然被人给一把捞了起来，看到了新希望，估计都少不了一天一堆新感想。 高震也是有耐心，他们要说他就微笑着?听他们说。用?最专业的?态度，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众人这些天跟着?高震扎针，身体都有好转，精气?神也比以前足了。最直观的?改变就是皮肤光滑，气?色上佳，走路带风，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很?多纠缠了许久的?问题，也在这段时间奇迹般的?想通了。 这些改变，几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都对高震心怀感激。他们甚至觉得，是高震的?气?运强劲，连带他们也跟着?沾了光。 也因?此，他们都很?愿意亲近高震，一听说高震在吴乐人这儿，就全都赶过来了，想着?再多沾沾高震的?运气?。在他们眼里，高震除了是医生，还是如再造恩公一般的?存在，自然想要亲近。 但?他们并?不知道，其实高震在帮他们治病时，身体也在发生着?奇迹般的?变化。就比如现在—— 高震给吴海琼扎完针，心里立刻升起一股清凉，散向四肢百骸，非常舒服。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应该和系统有关，就去问了系统，可系统也没?反应，只能暂时作?罢。 吴海琼以前一天换两条裤子，给高震扎过两次针后，现在已?经改成两天换一次裤子了。他这个改变还不是最显著的?，改变最明显的?要属齐佑。他原来浑身烂疮，都发臭了，被高震清理养护了几天，现在不但?不臭了，疮口也全部结痂，有的?痂皮已?经掉了，露出了粉嫩的?新肉。 齐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长好的?疮口竟然没?有留疤，眼看他的?脸再过些日子就能恢复往日容光了，简直堪称神迹。 所以，他这些天只要一看到高震眼中就充满了感激和崇拜。高震却受不了他这眼神，只眼发现他这么看过来，立刻出声提醒他：“别忘了我的?绣花。” 齐佑直接被他气?笑，却又拿他没?办法。 高震就冲他嘚瑟地眨眨眼，继续跑一边忙活去了。 这天高震给众人看完病，又到了傍晚时分，奇怪的?是高震忙活了一天竟然也没觉得饿。那一股股清凉的气息像水面上荡开的?余波，一层层在四肢百骸内浮动?，舒服得高震眯起了眼睛。 太舒服啦。 像吃了一顿大餐般满足。 实际上，他明明一天都没吃东西。 这感觉实在太过神奇。高震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惜连系统都闭口不言，看来只能等到谜底自然揭晓的那一天了。 但?是高震心情很?好，迫不及待想找人分享。然而，当他推开自家小院儿的?门时才想起早上放出的?豪言壮语，他说要‘一天不理九殿下’，那还分享个屁呀？！ 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然后，他悄悄对自己说，如果一会儿九殿下主动?来找他说话，那他就勉为?其难地理他一下，然后，假装早上的?话没?说过，就让它变成一场梦，消散吧！ 高震栓上门，发现院子里有些过于安静，他愣了下。随即推开各屋的?门，发现九殿下根本没?在。他悄悄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 他抿着?唇站在水缸前，打水时故意发出了很?大动?静，果然脸洗到一半时，就听见?墙头上有了动?静。高震用?力抿唇把上扬的?嘴角压平。等着?一会儿九殿下跟他说话，他就勉为?其难地回应回应，然后假装早上自己放的?狠话是一场梦。 他洗脸洗得可慢了，一会儿撩水洗洗左边的?鬓角，一会儿撩水洗洗右边的?耳朵，半天没?洗到正脸上。可叹高震磨蹭半天，那期待中的?翻墙声也没?有出现，他觉得不对劲儿，连忙抬头去看，墙上哪儿还有人？ 高震愣住。难道刚才是他的?幻觉？不可能！所以，真相是九殿下只过来看了看，就又回去了？！ 他……他怎么能这样？！ 这是一个说要娶他的?人该有的?态度吗？连哄人都不会，娶什么娶，不嫁！气?死啦！ 高震怒怒的?。 狠狠往脸上撩了把凉水，板着?小脸进了屋。 他决定他要说到做到，今天真·不理九殿下了。 后半夜高震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脸上有东西，抬手拍了一下，有点?硬，立刻就吓醒了。 “谁？”高震看到一团黑影，吓得一骨碌爬起来。 “吓到你?了？” 是九殿下的?声音，高震松了口气?。 暗自腹诽‘你?还知道回来’，他还记得自己睡前下的?决心，要真·不理，他说到做到。于是，他立刻躺了回去，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给周允狞留了一个后脑勺。 “阿震，已?经过了午夜，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了？”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呀高震一下就不困了。原来九殿下不是不来找他，是太听话了，一直忍到过了午夜才来找他？！ 高震的?心一下就软了，他依旧背对着?九殿下，却抬手撑开被子的?一角，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九殿下看一眼就笑了，知道阿震这是原谅他了。 他连忙脱了鞋袜爬上了床。 两人之前就睡一个被窝，盖一床被子，他抱着?他。现在也是一样，九殿下钻进被窝里，就将高震揽进自己的?怀里来。 高震从善如流，只是心脏狂跳，耳朵发热，可比之前紧张多了。 “阿震，”九殿下贴着?高震的?耳朵，呼吸喷在皮肤上，一路烫进高震心里，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央求的?意味，说：“别生气?了。好吗？” 高震心说我早就不生气?了，只是你?台阶递得太晚了。好在虽晚但?到，高震顺着?台阶就下来了，他翻了个身，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看进九殿下眼里，脸上表情还挺严肃，问：“那你?还欺负我吗？” 周允狞纳闷，问：“我哪里欺负你?了？” 高震一下就委屈了，气?道：“梦里也不许。” 周允狞一愣，好家伙，他总算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原来是阿震做梦了，等等—— 关键时刻，周允狞脑中电光石火闪过一道灵光，所以高震昨晚洗床单是因?为?自己在梦里欺负他了，至于怎么欺负的?，不用?想也知道啊！ 一场春梦惹的?祸。 对于自己有幸成为?了这场梦境的?主角之一，周允狞怎么也控制不住唇角上扬。好在屋里黑，高震看不清，不然肯定又要生气?了。 半天没?有等到九殿下回应，高震小声催他：“你?到底听见?没?有啊？” “好。都听阿震的?。”他边说边一点?点?凑了过去。 高震感觉到他靠近，整个就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气?息喷撒在脸上，越来越近，高震吓得闭上了眼，既期待又紧张。 灼热的?气?息停在他唇上一寸处，悬而不动?了。 周允狞悬崖勒马，堪堪停住。清心咒自动?在脑中回放。他懊恼地想，还没?有成亲，他这么心急，岂不显得过于轻浮？！不可以这样对待阿震，他本就因?教习哥儿的?身份缺乏安全感，自己再这么轻浮浪荡，只会让阿震更容易受伤。 那不是周允狞想要的?。 “我会娶你?。” 最终周允狞只是说了这句话，便退了回去。想了想，他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从衣柜里单拿出一条崭新的?薄被，才重新躺回床上睡下。 高震缩在被子里，静静看着?他做这一切，感受到了来自九殿下的?那份郑重。 第53章 第46章 高?震算了算，他来?冷宫刚好一个月，从跟九殿下同床共枕一个被窝，变成了同床两个枕头两个被窝，该说他们物资充足了吗？ 反正没人会觉得这代?表着他们俩感情进步了。 高?震有些哭笑不得。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九殿下眼下的做法，确实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有被尊重，心里好受多?了。 两人在床上并排躺着。 这些天因为孵鸡和穆忠受伤的事，九殿下晚上一直在西院住。太监们送来?多?余的新被子高?震都盖在了自己身上。这会儿，他见九殿下只盖了一条薄薄的夏被，担心他会感冒，便坐起来?，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匀了一条给他。 “阿震，我不冷。”九殿下也坐了起来?。 “我觉得你冷。”高?震微低着头，没看他，手上却很麻利地拉着厚被子盖到了他身上。 “……” 屋里突然就安静了。 九殿下不言语，高?震也没有。 被子盖在身上，两人都没躺下，就那么坐着，也不说话?。 好一会儿，高?震深吸一口气，道：“殿下，我以后想天天吃煮鸡蛋，你能让御膳准备吗？” “是你要吃吗？” 九殿下多?聪明啊，一听高?震这么说就知道不是他想吃。 高?震也没打算瞒他，说：“不是我。是给吴哥儿。他嘴太馋了，总是乱吃野菜，我正在给他治疗，担心他吃错草药。我暂时得管着他，所以需要鸡蛋。” “嗯。” 九殿下测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高?震隐于也色的脸颊。其?实夜色包裹下，他看不太清，可他就是觉得这会儿的高?震应该很好看，因为每次阿震帮别人时，身上都像有一层光，很耀眼。 “你答应了？”高?震不确定九殿下的一字言是什么意?思，又追问了一遍。 “我答应你。” 九殿下说着便抬了下手，却马上放下，手指蜷缩着，似乎在忍耐。可惜不过片刻，他还是没忍住，抬手揉了下高?震的头发，道：“天不早了，快睡吧。” 高?震应了一声，没觉得九殿下摸他头发有什么问题，大概因为之前做过太多?亲密的事，不知不觉养成了习惯。 九殿下见高?震没反感，悄悄松了口气。 两人这才重新躺下，很快又睡了过去。 …… 早饭后，何术荣留下，带来?一个消息：“皇上突然抱恙，三?日后的祭天大典，由太后代?为主持。” 皇帝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会突然抱恙？高?震觉得这事不太正常，皱着眉头没有言语。 九殿下听完没有任务表示，平静地点了点头，看那样子，好似早有所料。 这份淡定，看得何术荣心里又一阵不痛快。他每次看到九殿下明明人在冷宫，却好像尽知天下事的样子就忍不住要嫉妒一下。 换做一般人，被关在冷宫里十年，听外面?的事还不都是拿历史?当新闻，偏偏九殿下就能不声不响地摆出一身胸有成竹的气度来?？ 这种气度普通人连装都装不出来?。 那是从骨血里透出来?的，娘胎里带出来?的。 何术荣扪心自问，同样的遭遇，他绝对做不到九殿下这么云淡风轻。对九殿下他是非常嫉妒，但这些天相?处下来?，其?实也产生了一些佩服。 何术荣其?实很好奇，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什么事，能让冷宫里这位爷闻之变色，如果有的话?，他还挺想看看的。 九殿下扫了何术荣一眼，见他神情复杂，便淡淡开口：“明日起你每日拿一盆白水煮蛋来?，我有用?处。” 何术荣：“……” 一盆是多?大的盆啊？ “怎么？办不到？”九殿下眉峰微挑，眼神中传递出明晃晃的疑惑，好像在说‘这都办不到是不是有点太废物了’？ 何术荣连忙一改平时磨磨唧唧的性格，先一口答应下来?：“能办到！”又问：“殿下不如直说用?多?少个，我拿盆装来?行不？” “那就，先拿……二十枚。”九殿下边说边看向高?震，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才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二十枚鸡蛋而已，对御膳房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不过，何术荣已经不在御膳房做药膳了，只是领食材的话?，一下领二十枚鸡蛋还是引起了御膳司管事的注意?。 管事问：“何太医要做什么，怎么一下用?这么多?鸡蛋。” 何术荣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小?聪明很多?，立刻急中生智，道：“没办法啊，要用?做药引，少了不管用。药膳嘛，总归还是费材料。” 管事一听，立刻表示理解，不过送走了何术荣后，还是把这事报了上去。很快这事就传到了赵谱耳朵里。 赵谱想了想，很谨慎地没直接上报太后，而是先去找了太医正柳尚铭。 柳尚铭昨天才刚刚知道何术荣的父亲何栋根本不是在家养病，而是偷摸跑到赤云观炼丹去了。 要知道平时何栋对他还是很恭敬的，突然一下子瞒着他跑出炼丹，是想干什么？ 再联想到何栋出宫前单独给皇帝诊了好几个时辰的脉，柳尚铭很难不多?想。他就怕何栋背着他向皇上献殷勤，到时把他太医正的位置抢了去。他正愁着没有何栋的把柄，赵谱就找到了他。 柳尚铭听完赵谱的话?后，仔细想了想，倒不是说那几个鸡蛋值得他这么谨慎，他最担心何术荣这事也是皇上的吩咐。毕竟老爹前脚瞒着他去炼丹，儿子瞒着他换药膳的方子就一点也不稀奇了。 如果真?是皇上的吩咐，他跑去管了，还给搅黄了，那岂不是得罪了皇上？到时，根本用?不着何栋顶替，皇上一道圣旨就直接把他废了。 所以，此刻面?对赵谱的追问，柳尚铭沉吟着道：“促孕的方子里，确实有用?鸡蛋做药引的，这事待我问清楚，再报与公公。” “那柳医正可要尽快呀，今儿个可都已经满了一月期限了，过两天就该请喜脉了。万一要是没有，太后怪罪下来?，谁能扛得住？”赵谱是甩锅高?手，这一翻话?说下来?，柳尚铭额头立刻冒了汗。 赵谱笑道：“行了，你快去查吧，这事儿我不着急，只要方子没错，我就能交差。”言下之意?，他只把控过程，不用?对结果负责。 至于，谁来?对结果负责，赵谱早就铺垫好了，从何术荣承担冷宫药膳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赵谱的挡箭牌了。 今天他来?找柳尚铭，不过是最后再铺垫一下，因为过两天就得带着那高?家哥儿去永寿宫诊请喜脉，那可是当着太后的面?。万一要是没动静，他正好趁现在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只要不连累他，太医院爱怎么搞怎么搞。 柳尚铭送赵谱出门?。 赵谱站在太医院门?口，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说：“柳医正要说起来?，您也是好福气。本来?今天就该安排永寿宫请喜脉的，偏偏赶上三?天后的祭天大典需要太后她老人家亲自主持，请脉这事便给延后了。反倒为你争取了时间。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柳尚铭哪还顾得上什么天意?，赵谱一走，他立刻找到了何术荣。 屏退左右，他压低声音直接问道：“你要那些鸡蛋做什么？赵谱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何术荣一惊，没想到这么点事竟然还闹得人尽皆知。现在柳尚铭来?问他，这位可是他的老师，他哪儿还糊弄得过去，只能实话?实说：“是九殿下点名?要的。” 柳尚铭有些意?外，来?之前他想过很多?可能，还真?没想到就这么简单。不过，“他要你就给，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了？” 凭柳尚铭对何术荣的了解，这人要不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他怎么可能看得起那个冷宫里落魄皇子。 “他给了你什么？让你这么马首是瞻？”柳尚铭围着何术荣转了一圈，突然喝问，吓得何术荣立刻跪了。 “恩师，息怒。” 何术荣跪在地上积极想办法，反正让他把到手的药方交出去是不可能的。权衡一翻后，他决定还是得先稳住柳尚铭，等他爹大功告成治好皇上的病，他们家有了靠山，今天这事柳尚铭自然也不敢再为难他。 于是，何术荣深吸一口气，眼也不眨地撒谎：“他说可以把高?正旗的行针手札给我。” 柳尚铭一愣。 高?正旗就是高?震的父亲，被他陷害被流放的前太医正。高?震虽然是哥儿，却也是高?家目前唯一没有被问罪的人，高?正旗把手札交给他保管也合情合理。 只是没想到，如今那哥儿为了几十个鸡蛋，就把老爹一辈子的心血给卖了。 柳尚铭只觉得可笑，叹了口气道：“那岂不是太亏了。” 何术荣连忙道：“他说让我每天都给他送二十个鸡蛋。” 第54章 “哦……”柳尚铭点点头，哂笑：“最多不过一年罢了，还是不值。” 这回何术荣没接话。 他明白，柳尚铭说一年，是因为高震生子后，和九殿下都可能被杀，这段时间差不多一年。但柳尚铭还不知道，皇帝已经密诏不让那两人生孩子了。 “所以，”何术荣试探道：“恩师以为如何？” “手札呢？”柳尚铭问。 “没有给我，只让我每天看看。”何术荣说：“毕竟，只要几个鸡蛋。” “也对。他们要换吃的。”柳尚铭撇了撇嘴，“那你每天看完，把领悟到的默下来，为师替你审校，省得他们拿假的糊弄你。” “多谢，恩师。”何术荣规规矩矩行礼。心里却强烈鄙视柳尚铭的不要脸行为。 柳尚铭不知道他心里在骂自己，看他怂不拉几的样子还挺满意，笑道：“今日这事，我会替你向赵普澄清，就说确实有用鸡蛋当药引的方子。” 何术荣赶紧又行一礼。 柳尚铭却又问道：“祭天大典后，太后会亲自监察诊脉。那两个人怎么样？可有喜脉的迹象？” 何术荣叹了口气，道：“他们昼夜笙歌。有好几次，我和送饭的小太监在屋门外等好久。脉象这两天还不显，过两天不知会不会显。” “照你这么说，是喜脉的可能还大些？”柳尚铭意外地笑了。 “目前来看，应该……是的。” 何术荣见柳尚铭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就没敢说九皇子那脉象跟练了多年童子功的道长似得，别说喜脉了，连一点破身的迹象都没有。 反正他爹应该也快了，等皇上的病好了，九殿下这边没有喜脉他才算立功。他现在只要糊弄好柳尚铭就行了。 “那还真是，意外的好啊。”柳尚铭走了。 何术荣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谁意外的好’还说不定呢。 …… 早饭后，高震从大食盒里拿六个鸡蛋煮熟，自己留了两个，给九殿下留了两个，又揣上两个，去找吴海琼了。 第47章 一连三天，吴海琼都从高震那里拿到了鸡蛋。第一天是两个，第二天是三个，第三天还是三个。高震说以后每天都给他拿三个鸡蛋，让他不准再乱挖东西吃了。 吴海琼高兴坏了，连连点头。如果不是高震拿给他，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尝过鸡蛋的味儿了。此刻，他捧着那三个鸡蛋，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道缝儿。 高震见此，也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何术荣每天都会送来二十个鸡蛋，高震留下四个给自己和九殿下，给吴海琼三个，剩下的十三个他挨家挨户地送给了这些天找他看病的冷宫邻居们。 大家拿到鸡蛋的反应都差不多，既惊喜又高兴。高震见他们有些过于激动，忙嘱咐他们别声张，冷宫里有一半人没有，别惹得人家有意见。 高震对他们好，他们都知道，自然没人会干多余的事，给高震找麻烦。 此时，众人都聚在张井嵩的院子里剥鸡蛋吃鸡蛋，他们有说有笑，红光满面。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他们在聚会，绝对想不到这是一群被皇家遗弃的可怜妃子，因为他们看起来特别高兴，也很有精神，脸上神情完全没有一点妃子失宠后的悲伤郁闷，反倒有一种历尽千帆的豁达，看着反倒像一群活明白的人。 这要放在一个月前，就连这帮人自己都无法想象。 院子里不时传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不多时，张井嵩从屋里拿出两坛酒，一叠碗，在院里的石桌上摆开。他脸上带笑，感慨道：“我自从吃过琼林宴，还没这么高兴过，今天想喝酒，谁来陪我？”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作为那年最好看的探花郎，正是在琼林宴上被皇帝给拐进宫的，之后就是屈辱的侍寝史。可以说张井嵩的人生在琼林宴那天达到巅峰，之后却连一个缓冲都没有就直线坠渊了。 但此刻，那琼林宴上的探花郎似乎又回来了，正意气风发地邀请他们喝酒。 高震笑眯眯道：“给我来一碗。” “就知道你嘴馋。” 张井嵩笑着打趣高震，边倒酒边问：“让你喝酒真没问题吗？九殿下不会怪罪我们吧？” “不会。殿下可好了。”高震大手一挥，端起酒十分豪爽地和张井嵩碰了碗，大喊：“干！” “哟，没想到我们小高先生喝酒这么有气势，不错嘛。”张井嵩笑道。 “是啊，平时可真没看出来。”众人附和。 被高震这一带头，众人纷纷围上去讨酒喝。 正喝着，突然脚下忽悠一颤，有人平白摔倒，直接蒙了。 “怎么回事？”众人大惊。 高震也吓一跳，刚才那一下晃，要不是他及时扶住了桌子，现在肯定也啃到地上了。 然而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第二波晃动已到。 这回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是脚下的大地在晃。 高震第一反应就是地震，他连忙放下酒碗，扔下一句‘我得回去看看’就跑了出去。 他心里惦记着九殿下，怕地震来了，九殿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然而，等他一口气跑回去，院子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高震心下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连忙翻墙去了西院。 如今西院已经长满了嫩绿色的幼苗，高震此刻就站在这些幼苗间，整个人处于惊吓状态。他惊愕地盯着院中唯一那块空地，看着满地扭曲的鲜红字符和……躺在字符上，一动不动的人。 那人身上的衣服是九殿下的。 高震一下就懵了。 “殿下！” 他疯狂往前扑去。及至近前又连忙停住。不是九殿下，是个穿着九殿下衣服的稻草人。 高震悬到嗓子眼儿的心落下一半，忙吁出一口气来。 为什么会出现稻草人？殿下呢？他人在哪儿？高震反而更担心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脚下的地面又晃了两次。 怎么回事？ 一般来说，一国之都轻易都不会闹地震。 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如果不是地震，又会是什么？ 还有眼前这个稻草人是怎么回事？！ 替身草人吗？ 高震不由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稻草人和满地的符号，被圈在一个圆圈里。这圆圈也不知用什么尖锐的利器划出来的，像一道小沟。小沟里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渗入地下的血水，这没多血水，这得放了多少血。高震看得简直触目惊心。 随即，他又想到，既然血还没渗入土里说明刚才这里一定有人。 会是谁呢？ 千万别是九殿下。 为了确认九殿下是安全的，高震连忙转身，想去别的地方找人，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一声巨响定在了原地。那声音自西面传来，同时地面也再次晃动起来。 高震：！ 他猛然一惊，立刻搬着梯子就往西面跑去。 其实不用上墙他已经看到，那架巨大的金色‘轱辘’已在飞快转动。随着它转得越来越快，空气中时而飞扬起一缕缕红色的烟，像人被利刃劈砍时扬起的血雾！ ‘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高震低喃一声，飞快爬上墙头，然而只看了一眼，他就差点晕过去。 金轱辘挑飞了一个人，血雾喷溅。 那人摔到地上，又连忙爬起来，继续往金轱辘上扑。不过，高震也注意到，没当那人的血喷出，金轱辘的转动就会卡顿一瞬。 然而，高震的眼泪却流了下来。 只因这个此刻站在金轱辘下的男子，早已浑身浴血，也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可那极高极瘦骨架极大的背影，高震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九殿下。 他再也忍不住，边掉眼泪，边喊：“够了！殿下够了！不要再撞了，太疼了！你不要命了吗？” 高震的眼泪倾泻而下，他顾不上把梯子放到对面，急得直接爬上墙头，想要往下跳。 周允狞再次被挑飞，正从地上爬起，突然听见高震的声音，动作明显一僵。 他猛然回头，看到高震正骑在墙头上，似乎要跳下来，那一贯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焦急的神色。 “别跳！” 这一喊直接破功，周允狞喷出一团血雾。他咳嗽着倒了下去，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没能爬起来。 高震吓坏了，坐在墙头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哭着喊：“我不动了我不动了！你快别说话！” 不过这片刻功夫，金轱辘已经飞转起来。地面的晃动也越发剧烈，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样。 第55章 周允狞扭头看了一眼已?经无法阻止的金轱辘，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向?着高震走去。 他说?：“回去，快回去。” 看着九殿下挥手让自己离开?，高震捂着唇，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九殿下现在的样子?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他身后有一条殷红的血痕，出血量惊人，看得?人触目惊心。 “殿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快过来！我给你止血！”高震向?九殿下伸出手，想?拉他上来。 要?是往日，九殿下一定不会让自己的血沾到?他身上，但此刻，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高震这?才闻到?弥漫在空中的血气里还混杂着一股清凉的香气。 情况太紧急了，他顾不上多问，先用力把九殿下拉了上来。 高震看到?九殿下的腰腹处撕开?了两?条尺长的口子?，血液正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流，高震心疼得?又哭了。 “别哭，听我说?。” 踩着梯子?从墙上下来，九殿下靠在墙边，边喘着粗气，边说?：“金轱辘这?样转下去，蛊阵重开?只是迟早的事，你快收拾东西?去我母妃的院子?，让她带你走密道?出宫。” “你呢？你怎么办？”高震一边急得?大哭，一边狠狠抹着眼泪，强迫自己镇定，给九殿下扎针止血。 “我得?留下来对付蛊虫。”他见高震又要?哭，忙抬手为他抹去眼角的泪珠，可他手上都是血，又沾了高震一脸。 “为什?么要?你对付蛊虫？”高震不能理解，着急道?：“你跟我一起走！你要?是不走，我也要?留下来！” “阿震听话，去找母妃。我和她说?好了，穆忠应该在那儿等你了。快去！” 高震：“……”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九殿下，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九殿下这?是在告诉他，今天的一切他们早有准备，或者说?是他和宁妃的计划？！ “为什?么？”高震无法理解，诧然地望着九殿下：“是她计划的吗？她知道?有蛊阵重开?的风险，决定牺牲你？” “不是你想?得?那样，”九殿下抬手，让粗糙的拇指按在高震的眼角上，为他擦拭滚落的眼泪，“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现在，听我的话，你先走，至少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高震飞快摇头，固执道?：“为什?么要?你对付蛊虫？你还没有回答我。” “因为我的血是特殊的。”九殿下靠墙坐着，微微昂着头，他应该很疼，却强忍着，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不那么狰狞。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如?果不说?清楚，高震是不会走的，便指着自己半边疤痕壑壑的脸说?：“我出生那年?正好赶上蛊师案，驱蛊法阵需要?皇嗣为‘狩’，母妃将我送入法阵。当时谁也没想?到?那法阵中途出了岔子?，我被蛊气反噬，是金冥道?长以血为引，将蛊气从我体内拔出，虽然毁了半张脸，但我的血脉中也有了和驱蛊阵一样的力量。” 高震第一次听九殿下说?起以前的事，一时百感交集，都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九殿下似乎也不需要?他安慰，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道?：“这?次的事，母妃筹备了很多年?。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如?今时机刚刚好。蛊阵异动，她也一早有所预料，与我商议过多次……如?今为了京城百姓的安危，我得?留下。我既答应了母妃，便该做到?。” “我不走。”高震抹了把眼泪，腾地站起来，他边扭头往东屋跑，边喊：“凭什?么要?牺牲你！凭什?么？你等着，你不许动！” 周允狞靠着墙，闭眼，耳边回荡着高震严厉地控诉，唇角却疯狂上扬。是啊，凭什?么呢？原本他也没打算答应来着。 但他想?娶阿震，只有一拼。 其实，高震不用担心，无论如?何他都会努力活下来，他还没有跟他成亲呢…… 高震一口气跑进东屋，立刻关门闭眼。 他飞快打开?神农商城，疯狂搜索：驱蛊神器。 还真有推送，不过只有三?排，第一排是器皿，第二?排是药粉，第三?排是天敌。高震一眼就看到?天敌那排有个小方块里写着‘雄鸡’两?个字。 然后遗憾地想?：难得?他们有鸡，可惜还太小，才刚开?始长羽管而已?。 没法在鸡上做文章，高震立刻放弃。现在情况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先保住九殿下的生命安全才是最要?紧的，其它细节大不了过后再慢慢跟他解释。 高震现在有3450人品值，20008好感度。他一口气转了20000好感度，把人品值堆到?了5450。 他立刻花了1000人品值，给九殿下买了止血恢复的丹药。然后就一口气把第二?排的六种药粉全部买下。 这?些药粉用法很多，有可以兑水喷撒的，有可以直接放香炉里点燃的，还有可以混在墨汁里画符的，甚至直接抛洒的，功能齐全，效果强大，分量也足，每一种都有一百包，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了东屋地上。 高震一手拿着丹药瓶，一手抓着一把粉包，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殿下！快，把这?药吃了！”高震一口气冲到?九殿下面前，拔开?丹药瓶塞，往手心里倒出一颗纯白色的小药丸，托着送到?九殿下唇边：“快吃！”他催。 “你哪来的药？” 九殿下眼睫微垂看向?他。 第48章 高震急中生智，张口就来?：“上次给穆忠做丹药时一起?做的?。殿下你不?要问这么多，你得给我点私人空间，我就不?能有点秘密吗？” “好。” 九殿下见高震有些急了，便不?再多言，就着他的?手把那?药丸含入口中。入口即化，瞬间便有一股暖流自胸腹间升起?，涌向伤口，化为清凉的?治愈之?力，伤口处的?灼烧感消失了，血也止住了。 这药疗效好得令周允狞诧异，让他想起?儿时在赤云观见识过?的?仙术，两相比较，功效竟也不?相上下。 只这几息的?功夫，周允狞就明显感觉到腹部的?伤口传来?了微微痒意，好似新肉正在生发，伤口已在愈合。 太过?神奇。周允狞忍不?住问：“阿震，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高震已经在低头捣鼓那?些粉包，闻言头也没抬，说了句：“灵丹妙药。” 见他这样，周允狞哂笑又无奈。他知道高震还在气他不?知惜命，如果自己这会?儿再追问下去，这小家伙恐怕该恼了。于是，他识趣儿地闭了嘴。 高震却说：“一会?你应该就能动了，记得来?帮我。” “好。阿震要我做什么？” 高震依旧没有抬头看他，只道：“这些药粉都能驱蛊，有水溶的?，有火烧的?，还有直接撒的?，或者用来?画符，反正功能很多。你不?是会?画符吗？画符的?全都给你。” 九殿下没想到高震竟然?还准备药粉，显得有些惊讶，这会?儿听?完高震介绍功效，想了想，却道：“画符太慢了，先用水溶。像救火那?般泼向金轱辘，可?以代替我的?血。”他顿了顿，又说：“这样应该最?快。” 高震眉头微微一抬，显然?没想到水溶才是最?快的?。不?过?，水溶的?药粉只有一百包，照九殿下这么个用法，都不?知道够不?够。 高震突然?有些后悔，早知这样，他就应该都要水溶的?，现在好了，人品值都花完了，只剩3，好感值也只剩8，系统肯定也不?会?管他退换货，怎么办？！ 他此刻急需人品值。然?而目前?已知的?最?快获得人品值的?途径是救人，可?眼下显然?也来?不?及了。那?就只能通过?收集好感度来?提升人品值了。 要刷好感度的?话—— 高震停手，抬起?头，看向了周允狞。 周允狞闭着眼靠在墙上，感受到高震的?目光，缓缓睁开了眼睛，问：“怎么了？” 高震没有回答他，而是飞快向他靠了过?去。 周允狞脸上显出惊异神色。 然?而，下一秒，高震已经捧住了他的?脸。 “那?个，”高震垂着眼睫，羞涩又紧张地说：“殿下，江湖救急。” “什——” 周允狞的?话全被覆上来?的?唇瓣给吞没了。 被高震捧着脸，含住嘴唇，周允狞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双眸蓦地睁大，显然?被高震大胆的?举动给惊到了—— 因为，一条柔软的?小舌正轻颤着往他口中钻。 周允狞：…… 他因过?度震惊，而忘记了反应。 高震闭着眼，浑身都在抖，他不?断告诉自己‘我只是为了刷好感度，我绝不?是为了假公济私想亲九殿下’。 可?这种时候，他越这么说越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56章 何?况他还那?么害羞？ 此时他那?张脸眼看就要烧起?来?了。 尽管高震的?技术非常青涩，但他的?手却不?知不?觉从周允狞的?脸滑到他的?脖子?渐渐扣住他的?后脑，变成了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动作。 至此，他再说他不?是假公济私就更?没人信了。 他也就骗骗自己罢了。 他闭着眼睛，专注地盯着系统面板，能清晰地看到系统面板上好感值在疯狂跳动—— +10+10…+20+30…+50… +100…+500… +1000…… 突然?，周允狞的?瞳仁微微一凝，人像终于回过?了神。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被高震扣着后脑摁在墙上亲。 心跳‘咚’地跳空一拍。 周允狞几乎是瞬间出手，将高震紧紧抱住，力气大得带出了风响，高震被他紧紧箍进怀里，手松开他的?后脑，缠在他的?脖子?上。 周允狞却一手紧扣着高震的?腰拼命往怀里揉，一手捏着高震的?下巴慢慢把他抬高。 “唔……” 高震轻哼，他感觉九殿下像要捏碎他的?腰，亲得他根本喘不?过?气儿来?。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高震从来?不?知道，原来接吻也可以这样激烈。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吸干了，一阵阵眩晕混在脑中那一片片连成海洋的红光，好感度一路飙升，一如九殿下用力的程度。 两人亲了多久，五分钟？还是十分钟？高震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就在这短短数分钟里，系统面板上的?好感度已经突破了100万。 原来?除了救人，亲九殿下也可以瞬间获得排山倒海的?好感度。 像做梦一样，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如今好感度早就够用了，两个人却都没停下的?意思。 直到高震软软地滑了下去，看样子?似乎是真缺氧，周允狞才不?得不?缓缓停了下来?。 他离开了高震的?唇。 额头却抵着高震的?额头。 他们的?眼底映着彼此，大口地喘息着。 此时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稠的?眷恋。 高震眼底带笑，缓过?劲儿后便撅起?嘴，又在九殿下的?唇上贴了下，才勾住他的?脖子?软软地靠在他的?肩上缓神儿。 周允狞却眸光飞闪，像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 “殿下，你的?伤好了么？”高震小声问。 “嗯。” 周允狞此刻显然?顾不?上这个，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我是不?是可?以把这个当成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 “什么答案？”高震明知故问，脸热得已经能煎鸡蛋了。 九殿下把他扶起?来?，面对面，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同意让我娶你，对吗？” “你都猜到了，干嘛还要问出来?？”高震难为情极了。 九殿下却笑了，紧紧地把他抱住了，又珍而重之?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但眼下并不?是温存的?时机。 九殿下拍拍高震，说：“咱们先让金轱辘停下来?。好吗？” “嗯。殿下你打水，一桶水一包药。我去东院拿水桶。”高震说话时脸依旧很红。 他从九殿下怀里退出来?，起?身把刚才拿来?的?药包捧起?来?一股脑塞到九殿下怀里，便起?身往东院跑去。 他说是拿水桶，其实是趁单独的?机会?，又从神农商城买了两百包水溶躯蛊药粉，直接放空水桶里拎了过?来?。 九殿下答应高震不?再追问，就真没再多问一句，哪怕后来?发现高震拿来?的?所有药效果都跟仙丹一个级别，他也没有表现出多少好奇心，只是，偶尔望向高震的?目光带上了一丝沉思。 两人打水溶药，提水翻墙，再泼到金轱辘上，一次六桶，运了不?下百趟，金轱辘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这期间地面晃动未断，皇宫里到处都是尖叫和奔跑的?声音。冷宫里有两处年?久失修的?房屋塌了。人们似乎在往宫外转移，周允狞和高震在疯狂提水，根本顾不?上这些。 不?多时，高震累得整个人滩在了地上，他实在提不?动了，冲九殿下摆摆手，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允狞比他好一些，但整个人也被汗水泡透了。他喘着粗气，一手拎起?空水桶，一手捞起?高震，把人扛在肩上，翻墙回去，继续打水。 高震干不?动了，九殿下把他放在北屋的?榻上，让他躺着休息。他一个人又提了几十桶水去泼金轱辘终于让那?巨大的?金色轱辘彻底停摆。 但这还不?算完。 这个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虫子?也都出来?活动了。因刚才蛊气躁动，金轱辘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毒虫，它们碍于九殿下的?血气和药粉的?气味一直没有靠近，但也没有离开。 毒虫们准备伺机行动。 周允狞却只能让它们有来?无回。高震拿来?的?药粉都特别好用，他点燃了一包药粉让味道散开，又撕开一些药粉直接往四外撒。 被熏到的?虫子?立刻翻了肚子?，被撒到的?虫子?直接化成了一缕青烟。 周允狞看着这药效，再次怀疑这些药可?能真是仙药。 如果药是仙药，那?么阿震呢？ 他该不?会?……是下凡历劫的?神仙吧？ 想到高震日?常的?那?些可?爱瞬间，周允狞笑了，心道，那?他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小神仙。 想着高震他都不?觉得累了。再想到刚刚那?个吻，周允狞忽然?觉得神清气爽。他又点燃了几包药粉，向远处的?空地用力扔了过?去，药粉冒着青烟，于半空中拉出长长的?烟尾，所过?之?处，寸虫不?生。 好药！ 周允狞正感慨着，忽然?听?到墙头上，高震喊他：“殿下，快回来?，听?说前?面打起?来?了。” 他一凛，忙将手中的?药全部撒完，飞快回了西院。 “什么打起?爱了？” 高震已经换下了那?身湿透的?衣服，但显然?非常匆忙，腰带还没系好就跑了过?来?，他边整理腰带，边说：“我刚才去东院换衣服，冯美人来?敲门。她?说刚才有个太监来?冷宫里接张井嵩，说前?面赵国舅带兵闯了进来?，扬言皇帝被南蛮蛊师控制，要清君侧，让张井嵩赶紧趁乱离开。” 九殿下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高震见此，便问：“这也是你和太妃的?计划吗？” 九殿下道：“母妃当初只是料到或许会?有此变，谁成想赵熨这么心急。” 原来?宁妃在那?小院子?里关着，竟也什么都知道，这么聪明的?人，世间罕有。 “冯氏呢？”九殿下又问。 “她?来?跟我说了一声就走了。”高震问道：“咱们怎么办？” 第49章 如果没有高?震，这个节骨眼上，周允狞一定会毅然选择留在宫里?。 无论是因为封蛊阵的不确定性；还是因为皇宫里?满地的毒虫；亦或是宁妃的计划，都可能将曾经那个了无牵挂的他钉在这座冰冷的皇宫。 但现在，其?它条件没变，变得是他。 周允狞有了一个牵挂。 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高?震脸上，正好看到高?震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终于，他向?他伸出了手，说：“跟我?走吧，殿下。我?们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好吗？” 此?刻，高?震的目光中充满期待，那热烈的温度如一束光照进了周允狞的心底，令他来不及思考，已伸手握住了高?震，好似极度害怕握之不及，便会失去。 感受到来自对方手掌的温度，周允狞终于踏实了。 唇角上扬，笑容在他脸上浮现，他听到自己说：“好。” 高?震说：“那我?提议，我?们把小鸡也带出去吧？就装在篮子里?，我?要拎着?！” “好。”周允狞笑着?点头。 高?又说：“我?们把大食盒里?的东西都带走吧？有那么多种子，我?想?你给我?种一座花园！” “好。”周允狞依旧笑着?，望着?高?震的眼神越发柔软。 高?震羞涩地低头，唇角抿着?笑意，凑到周允狞耳边，小声问：“那我?们是不是还可以顺便成个亲？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呀？” “嗯。” 周允狞目光触动?，他看着?高?震，眼神中似乎有泪光闪动?。在此?之前，成亲、生?子这些普通人都会经历的事是他连想?都觉得奢侈的存在。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过上这种生?活。他甚至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因某个人的到来有什么改变，直到他遇上了高?震。 就在此?时此?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而高?震拉着?他的手，将彻底把他带出皇宫这座牢笼。 第57章 “我?们不去找母妃了。”周允狞说。 高?震有些意外，可想?到这个决定的意义，他又替九殿下高?兴。因为九殿下这话的意思是准备彻底脱离宁妃的计划了，他要带他单独离开。 这样也好，就他们两个，抛开一切束缚，去走那条只属于他们两个的路。 “嗯。听殿下的。”高?震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两人火速收拾行李。 高?震把所有的种子都收进一个包袱里?背好，又拎着?一篮小鸡。九殿下脸上带着?一块面纱，背着?两人换洗的衣物和干粮，还有一些符咒笔纸和药粉。 此?番封蛊阵大动?，京城肯定到处都是毒虫，有符纸和高?震拿来的药粉会安全很多。 两人没有去宁妃的院子走密道?，和穆忠约好的接人时间?也已经过来。如果穆忠没走，过了时间?他一定会来找他们，可现在没有，说明?穆忠已经走了。 九殿下直接带着?高?震翻墙出了冷宫，一路直奔御花园北面的东角门。 今天的皇宫里?到处都是四散逃跑的人，大概太过慌张，竟然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北城墙的东角门日常不开，但今天不知被那个好汉给撬开了，所有人都往这儿涌来，门洞不宽，这会儿人多，同时挤在门洞里?，差一点就动?不了。不过被后面心急如焚的众人推着?向?前，硬生?生?给搡了出去。 人群拥挤，九殿下怕把高?震挤丢，一路紧紧牵着?他的手，把人半拥在怀里?，护着?往外走。他们被人流推出了宫门，那一刻九殿下有一瞬地恍惚，他脚下略顿。 高?震忙问：“怎么了殿下？” 周允狞扭头望着?身后这座困禁了他二十年的皇宫，除了有一阵恍惚，心中竟无半分留恋。他哂笑一声，搂紧了高?震，毅然迈开脚步，道?：“快走。” “好。” 高?震紧跟着?他，两人冲进混乱的人潮。 …… 这场宫变持续了三个月，在大周史上称之为‘外戚蛊惑案’。 在这场变动?中，皇家周氏血脉几乎被灭了种，除了皇帝下落不明?，先皇留下的几位王爷也在封地先后皆被刺杀，太后赵呈兰在祭天大典上被暗箭所伤，至今生?死未卜，眼看皇权就要落到国舅赵熨手里?，有人坐不住了。 镇南将军以护驾为由，率三十万大军北上勤王。其?余各地也多有义军突起，一时间?各路英豪粉墨登场，狼烟四起，好像到处都在打仗。 天下至此陷入乱局。 自宫变那天起，京城四周不断被毒虫侵扰，百姓死伤甚多，庄稼也被啃食殆尽。许多人收拾东西踏上了逃亡之旅。一路上，听人说往北山那边的林间?有条路，没有毒虫，能安全出京，便纷纷往那边走去。 高?震和九殿下能平安出京，多亏那天身上带着足够的药粉，往地下稍微撒点，毒虫就立刻退避三舍。因此两人不但自己走得顺畅，连带他们周围的人也沾了光。后来，知道?消息的人越来越多，往他们身边聚过来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多。 一开始，跟在他们身后的人，高?震一个都不认识。后来，他在人群里看到了冯美人、秦乐郎、红嫔、齐佑、吴海琼和卫凌。 高?震：…… 他边摇头感慨有缘人海都能相会，边挥着?手臂向?几人打招呼。 几人看到高?震也非常惊讶，忙穿过人群挤到他身边。 “我?们听说这边有人能驱散毒虫，还以为是有道?长在呢，没想?到竟然是你们？”冯美?人惊喜道?。 高?震也说：“主要是咱们殿下——不，咱们九爷厉害！” “不，是阿震配的药粉厉害。”九殿下边说边又捏了一撮药粉撒到地上，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因为毒虫还没沾上药粉就飞快逃走了。 众人惊叹神妙，自然又把高?震这个配药师好一顿夸奖。 高?震被夸得不好意思，药是系统给的，他真没这本事，忙打岔，说：“赶路要紧，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他们这个位置距离北城门最近，便沿着?神武大街往北城门疾行。好不容易快到地方了，突然一辆四马拉着?的巨大马车在他们前面停了下来。 高?震皱‘啧’一声，正要问‘挡什么路’，车帘一挑，露出一张俊美?的脸来。 看到这张脸，高?震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他说：“今天这运气……哎呦，怎么是你？” 张井嵩也笑了，道?：“我?也想?问呢？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出城，你这个有车一族不要挡路，快快让开。”高?震跟他一点都不客气。 “我?让开，你们还搭谁的车？”张井嵩笑道?：“都上来吧！” 他的马车很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规格。但现在也没人细究这些，纷纷爬了上去。 张井嵩毕竟是探花郎，自认是个男人不好跟一车哥儿嫔妃在车厢挤着?，就坐到了外面。九殿下的理由也一样，也在外面坐下。他们俩一左一右，中间?夹着?一个赶车的老?太监。 这老?太监自从张井嵩进宫就常和他打交道?。有几次他遇上难事，张井嵩还给他出主意解围，一来二去两人就交上了朋友。如今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太监拼死把张井嵩给接出来也是看上了张井嵩的人品值得依靠，虽说是个被皇帝毁了的探花，却也比普通人强得多。 老?太监想?要个安稳晚年，张井嵩也答应了。 只是，任老?太监想?破头，他也没想?到，张井嵩在冷宫里?竟然还跟九殿下交好。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如今，皇帝生?死未卜，能跟在另外一位皇子身边，谁能肯定没有另外一番造化呢？ 于是，当九殿下在一旁坐下，老?太监显得非常激动?，竟要下车给九殿下行跪拜大礼，被九殿下拦住，说：“非常时刻，不要拘礼。赶路要紧。” 老?太监得令，忙扬鞭震缰，驾着?马车往城外跑去。 九殿下坐在车上，也没忘身后的百姓。依旧一小撮一小撮往地上撒药，像是用?这辆车当先锋，给身后的百姓在百万毒虫的围攻下，开辟出了一条安全的逃生?通道?。 他们的车穿过北山的一片树林，走上大路后便调头往南，一路向?南下，进入冀州。这条路，最终也成了无数京城百姓出京时不用?担心被毒虫侵扰的一条路。 张井嵩本是冀州阳城人，考虑到有九殿下等人同行，便没回去，选了贸易中心狼城落脚。 说来真是惭愧，这一车人，论出身都系名门，论地位全都是天潢贵胄，可把他们所有家当加起来竟然还没一个老?太监有钱，传出去估计要被人笑掉大牙。 老?太监姓程单名一个志字，在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攒下不少家当。因此?，当众人商定要在狼城定居，他立刻着?手盘下了一处三进的大宅院，把所有人都安置了。 九殿下和高?震单独一个院，老?太监和张井嵩单独一个院，其?余人住四合院。没人有意见，跟冷宫比起来，这条件简直太好了。 他们这帮人从逃出皇宫，到在狼城安顿落脚，总共十七天。对他们来说，这十七天终身难忘。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命运从人生?中一个沉旧期迈入一个崭新的篇章。 就连高?震拎出来的那一篮子小鸡，在经过了这十七天劫后余生?的洗礼，也都长出了羽毛，一个个变得比拳头还大，能啄食干谷和虫子了。 狼城遍地是商贾，机会多，消息也灵通，当然花销也大。 他们这么多人住在一起，每天光吃饭都是一笔不小的消耗，不能光啃老?太监的棺材本。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冯美?人和红嫔率先张罗起来，想?做些简单的女工拿到集市上卖。 秦乐郎、齐佑和卫凌的字画都不错，想?上街摆个摊子替人写?字画个扇面什么的。 唯独吴海琼，他只会吃，其?它什么都不会。 所以，在别人都积极准备自力更生?时，偏他去找了高?震，还一见面就苦着?脸求助：“小高?先生?，我?该怎么办呀？他们都要出去赚钱了，就我?什么也不会，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高?震‘噗嗤’就笑了，简直忍俊不禁，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别着?急，我?这几天正跟殿下商量这事。等定下来，要做什么，肯定要请你们帮忙。” “真的？”吴海琼惊喜道?：“那我?就等着?你招呼我?咯。不过，我?能做什么呀？” 高?震笑笑，说：“你也别太低估自己，你能干的事情可多了。比如，算账，你会吗？” 吴海琼点点头，表示自己很会，还说：“你要请我?当账房先生?吗？” “倒也未必，”高?震神秘一笑，说：“会算账可不只能当账房先生?呀，还有很多事情都用?的上。” 第58章 “那你到底让我?做什么呀？”吴海琼懵懵地问。 第50章 距离‘外戚蛊惑案’已过去三个月。国舅赵熨打?着寻找天家血脉的旗号，盘踞京城独揽大?权。谁都看得出来，他有取而代之的意思，之所以?一直没动?静，不过是有些?障碍还?没扫清。而这个拖住了?他的人，便是镇南将军花寻。 这位花寻将军是宁妃的舅舅，他镇守南疆四十载，如今已至花甲之年。此次他亲帅三十万大?军北上勤王，一是收到消息说赵熨准备谋反；二来，他也是有心接宁妃母子出宫。当然，如果赵熨果真谋反，他必杀之，再扶新帝上位。 也正因花寻这层关系，当年宁妃争权失利，赵呈兰那样恨她却不得不留她一命。 南疆大?军近京已有月余，现盘踞冀州，并把?持燕京东南各个出口，只留下西北山区那片天然屏障放着不管，美其?名?曰勤王护驾，实际就是看着赵熨，他要敢妄动?，即刻利剑横出，杀进皇城。 如今，宁妃已与舅舅汇合，就在冀州大?营里住着。她坚信周允狞没死，但派去皇宫打?探的人回来后却说宫变当天九皇子住的院子里遍地是血，恐怕是凶多吉少。 宁妃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没找到周允狞的尸首，她就坚信周允狞还?活着，派人四处打?探，三个月来没有间断。 冀州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就属狼城，狼城守备前?两天也换成了?花老将军帐下的长?水将军滹获，这人虽长?得五大?三粗，却心细如发，除去好色这个缺点?外，到是个难得的干将。 十天前?，他进驻狼城，尽忙着权利交接，今日终于有空，便打?算上街上走走，亲自探一探最近这些?天的新消息。 正值饭点?儿?，他问副将：“狼城哪家饭馆生意最好？” 副将立即笑道：“要说生意最好，当属震云阁。他家主打?药膳，菜品风味别具一格，又因药食同源，吃他家的饭还?能治病。听说狼城已有不少人因吃他家的饭，连宿疾都有缓解。” “这么神奇？”滹获有些?意外。 副将挠挠头，笑道：“卑职昨天从他家门口路过，看到排队买卤味的人已经排出街口了?。”他边说边咂摸嘴，一开就是也排队买了?，现在正回味着呢。 “还?有这种事？”滹获眼微眯，道：“去看看。” …… 震云阁开业两个月，高震就凭借着超强实力挣了?五万两银子，因为是毛利，他还?觉得有些?不满意，晚上趴在九殿下怀里跟他抱怨：“要是那蒸笼能提前?半个月做好，我至少还?能多挣一万！” 九殿下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漫不经心地说：“下个月挣回来也是一样，你别累着自己?。” “既然你这么说，”高震一笑，假装很乖地道：“那我就听劝好了?。” 他边说边翻了?个身，双手撑在九殿下身侧，脸却埋进九殿下颈窝里，一边使坏往九殿下肩窝里吹气儿?，一边闷闷地笑。 这三个月，他只要一想那事，就会这么干。 九殿下心领神会，把?人拉起来，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便凑了?上去。 很快，屋里便响起了?响亮的水泽声。 不用猜，也知道两人吻得有多么激烈。 门外，张井嵩拿着账本准备敲门的手顿在空中?，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他的脸有些?红，连忙拍了?拍，转身走了?。 自从宫变那天让高震发现了?新的刷好感度模式，他就像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一发不可收拾。虽说还?没到沉迷的程度，却也有些?不可自拔。 穿书前?也没谈过恋爱的高震，承认他对自己?的初恋对象是有些?着迷的。喜欢和他贴贴，也喜欢和他亲亲，没有人的时候还?喜欢跟他撒个娇什么的，高震也没想到，自己?谈恋爱之后，竟然还?有点?粘人。 九殿下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高震也就放任自流了?。 有时候，他还?会为了?自己?的黏糊行为找借口，悄悄对自己?说，是为了?尽快攒够五十万人品值给九殿下买祛疤丹药，自己?积极主动?些?，怎么了?？ 还?不是应该的么？ 有了?这种前?提，高震立刻像个磨人的大?妖精一样，一有空就缠着九殿下亲。然而，即便如此，几个月过去了?，他那五十万人品值竟然还?没攒够。 问就是，开店花销大?呀。 原来，高震为了?提升药膳的疗效，经常从神农商城换一些?仙丹，碾碎了?或用水化开后，当成调料加入药膳里。神农商城里的丹药，疗效都是仙丹级别，哪怕稀释了?，那效果也不是一般食物能比的。 所以?，震云阁的生意能这么火，神农丹药功不可没。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功不可没。这个人就是吴海琼。 他自从上次找高震求助赚钱方法，被告知让等着，他果然就没再着急。 没过多久，他就听说高震要准备开饭馆了。立刻又颠颠跑去帮忙。 震云阁的筹备期大概花了一个月时间。从选址到装修，再到菜品确定，这里面高震确实没少花心思。吴海琼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给他打?下手。 他虽然性格没心没肺，但做起事来，倒也有股认真劲儿?，高震还?挺欣赏他。 有一天，高震突然来找吴海琼，把?人拉进了?厨房。 他指着一堆调料和一杆小称，对吴海琼说：“这就是你以?后的正式工作，快试试。” “干什么？”吴海琼抓起那杆小称，有些?茫然。 高震笑道：“以?后，你就把?每一种调料都称出最小量，没做一道菜，所有用料也都称出重量，做菜时按最小量加减调料，选出口感最好的为终版，并记录所有材料的用量。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出一个统一比例的调味菜谱。等我定制的厨具到货，咱们就可以?批量生产统一口味的菜肴了?。” 吴海琼表示没听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按照高震的要求做事。 他做得还?挺认真，一板一眼的。 高震看着他笑了?，突然说：“其?实还?有件事，也想请你来做。” “什么事呀？”吴海琼眼睛都没离开撑杆上的刻度。 “试吃菜品。” 高震笑眯眯。 吴海琼：！ 他惊讶地瞪大?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竟有些?语无伦次：“那个、我、哈哈哈！” 高震说：“我觉得，你味觉上隐藏的天赋也很重要，所以?我准备给他们一些?发挥空间。” “阿震，你真是我的好震震！”吴海琼高兴坏了?，竟直接把?高震抱起来，转了?两个圈。 “喂！”高震眼角余光，扫到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连忙拍他。 吴海琼这才发现九殿下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吓得他连忙放下高震一溜烟跑了?。 高震也没想到吴海琼激动?起来竟然这么奔放，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虚了?两秒，又想到他们俩都是哥儿?，九殿下应该不会介意吧。他偷偷往门口瞄，瞄见?九殿下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连忙咳了?一声，道：“那个，” “嗯。”九殿下没让他说完，似乎已不准备听他狡辩。 于是，这天晚上，高震的好感值又刷爆了?。 九殿下身体力行，帮他向五十万人品值的目标更进一步。 …… 震云阁自开业以?来，生意持续火爆。不过两个月时间，便一跃成为狼城无人不知的地标性建筑。 每天来这儿?吃饭的人，不计其?数。雅间不提前?预约，根本没有。若到了?饭点?连堂食的座位都没有。 高震立刻开启了?外送业务。 反正他们人多，目前?还?都忙得过来。 因为震云阁爆火，冷宫里出来的所有人也不去外面摆地摊了?，全都留在店里帮忙。 如今这些?人跟着高震，一个个面色红润，身体健康，就算心里曾经受过的那些?伤害，也正被积极向上的生活治愈着。 有时候，高震看着他们全心全意地享受着自己?当下的生活，还?会有些?感动?。 这个店能成功，启动?资金是高震出的。他从系统商城买了?药方又倒卖给狼城的药堂，换了?一千两银子。买了?一个临街的铺子，又坐了?一些?改建。大?概是从这时候开始，冷宫里的大?伙儿?就都过来帮忙了?。 高震看着他们操心这个店跟操心自己?的事一样上心，便动?了?心思。回去跟九殿下一商量，当即决定不能让他们白出力，他要给他们股份，让他们真正体会一次什么叫归属感。 高震说到做到，店开业的前?一天，他把?白纸黑字写好的契约递到所有面前?。 他也没说什么漂亮话，就说了?一句：“都是死里逃生的情分了?，再说别的就太见?外了?。这个店就当成咱们人生的新始点?吧？” 第59章 “你这孩子……”冯美人看着高震，难得没怼，而说了?这样的话，语气柔软，像一位长?辈。 吴海琼不愧是没心没肺科代表，高震让他签，他就签，签完之后，又把?契约递给高震，说：“你替我保管吧。” 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人不知说他什么才好。 其?它人见?吴海琼那么干脆，也都不再墨迹，纷纷签好契约，又都塞给高震，让他代为保管。 高震：这么快就开始把?我当秘书了?？各位老板？！ 他简直哭笑不得。却不知，冷宫里出来的这些?人，吃过人间最苦的苦，也见?过人间最脏的心，如果没有遇到高震，他们可能早就放弃自我，化为一滩烂泥，埋进土里了?。而现在，他们不但从冷宫里出来了?，身体变好了?，心情变好了?，如今还?当上老板了?。这怎么能叫人不高兴呢？ 众人心里都感动?着呢！ 他们看着每天银子如流水一样涌进来，特?别有奔头，自然也就干劲十足。 …… 滹获和副将赶到震云阁时，雅间、堂坐都没了?位置。副将见?滹获脸色不太好，便招呼小二：“把?你们老板叫来，就说守备大?人到了?。” 第51章 今天?在柜台值班的是齐佑。 经历了三个?多月的调理，他身上原来长得那些烂疮已?经全都好了，皮肤光洁如初，人也?红光满面，又恢复成了那个?让人一眼心动的大美人。 高震从冷宫里带出来的全是俊男美女，论颜值没有一个?拉垮的，因气质不同略有差别。尽管如此，齐佑于?其中也?算是拔尖的。 其实，震云阁能火到如今这个?程度，跟老板们的颜值也?有一定关系。就说齐佑，如今他就这么往柜台里一站，妥妥的活招牌，好多客人就为了多看他一眼，天?天?挤破头来震云阁吃饭。 一个?齐佑尚且如此，何况还有其它几位帅哥美女。 可见颜值能打，在哪个?时代都吃香。 …… 副官问话时，齐佑正在低头算帐。说听‘守备来了’拨弄算盘的手立刻一顿，他抬起头。朝眼前的两人笑了笑，道：“二位大人对不住，老板出门?还没回来。还请见谅。” 齐佑长揖到地，言辞也?恳切，礼数上一点挑不出错。 前几天?守备换人的事他也?听说了，一直没机会见到本人，没想到对方突然造访，还点名?要?见高震。今天?要?研发新菜品，高震一直在后厨盯着，交代了谁都不见，齐佑便推说‘不在’，希望这个?新守备不要?纠缠，赶紧离开。 “他不在，你也?行。”滹获开了口，将副将挤到一旁，上前两步，亲手将齐佑扶了起来，不错眼地盯着人看了看，笑道：“我们是来吃饭的，你给安排个?雅间。” “大人见谅，这个?时候不但?雅间都满着，就连堂座也?没有了。”齐佑边说边做出极其为难的神情。 滹获眼珠一转，说：“不在这儿吃也?行。我先点了菜，但?你必须亲自送到守备府来，你可愿意？” “如此甚好。多谢大人体恤。”齐佑没有多想，连忙去拿菜单。 滹获翻了两页，便大手一挥：“我全要?了。”又盯着齐佑一语双关道：“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齐佑想了想，说：“一个?时辰内，定然送到大人府上。” “一个?时辰？”副将不满，那也?很?久了。可他正要?说话，却被滹获给抢了先，就见滹获盯着那容貌俊俏的小二，眼中闪动异样神采，大手一挥，道：“一言为定，你可不要?食言。” 齐佑忙说‘不敢’。 走到门?口副将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不能提前吗？半个?时辰，可行？” 齐佑无奈道：“正因是守备大人的餐，咱们才给加急。您有所不知，就在之前，有位客人来定餐，都排到明天?晚上了。” 副将还想说什么，被滹获拍了下肩，连忙噤声。 “不要?为难他！” 滹获瞪了副将一眼，又转头安抚齐佑：“我在府上等你，你只管按时来，不可为了赶时间，偷工减料，懂吗？” “在下明白。”齐佑忙应下，又送二人出门?。 看着两个?瘟神走远，齐佑长长吁出一口气，边擦汗边往后厨跑，推开厨房的门?一眼看到高震，连忙拉住，苦着脸把刚才前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高震听完后，问：“他没提别的要?求？” “没有，”齐佑仔细想了想，道：“就说让我亲自给他送去。” 高震：！ 这还叫没有？ 他盯着齐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一时百感交集。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啊？唉，都是祖宗！ 齐佑却完全没往自己身上想，一门?心思全放在高震身上，不放心地问：“你说，他们会不会找你麻烦？要?不，你出去躲躲吧？” “不用。” 高震觉得自己肯定没事，要?躲也?是齐佑出去躲。不过，齐佑已?经接了单，菜还是要?做的，就说：“先给他准备药膳吧，”想了想，又道：“你一个?人去守备府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 “我也?跟你去。”吴海琼放下手中的秤杆，自告奋勇。 高震摇摇头：“你不行。”细胳膊细腿儿的还不太聪明的亚子，让你去，我还得担两倍的心，果断拒绝。 这时，门?外有人轻叹一声，道：“我陪你。” “殿下？” 高震一见他来，连忙放下手上的活，笑着迎了上去。 九殿下拉住他的手，重重握了下，道：“我去，以掌柜的身份，若那守备找茬，你不必出面。” 高震的心一下就软了。九殿下总是这样，有麻烦和危险的出现时，会挺身而?出，为他遮风挡雨，把他护得严严实实。这已?经不知多少?回了。 不过，有殿下在，心里就是踏实。 高震笑得别提多甜了，说：“那我去给你拿帷帽。” …… 滹获亲自到震云阁体验了一次什么叫人山人海，心中颇为震撼，对震云阁的药膳也?有了另一番评价。 既然是好东西，那就不能浪费，而?且他定了那么多，就更要好好发挥它们的价值。于?是，滹获决定做个人情。他几乎刚从震云阁出来，就立刻吩咐副将去狼城外的冀州大营请花老将军和其它同僚过府来同享美食。 花寻老将军收到消息时，正好在开解宁妃。这几个?月宁妃为了找寻儿子，食不下咽，寝不能安。近十年?她被幽闭冷宫全靠儿子一心支撑她才咬牙活了下来。说母子缘淡？怎么可能。她和儿子之间只是不能想普通母子那般面对面谈笑，他们之间有一道门?板隔着，但?血脉相连却与天?下所有母子一般无二。 周允狞失踪宁妃怎么可能不担心？这种忧虑就像沼泽，时间越久越深陷绝望。尤其最近，宁妃几乎整日?吃不下什么东西。 花寻到底是她亲舅舅，哪儿舍得看她这么折腾，便耐心开解，说：“要?不你还是听我的，贴告示吧？重金悬赏，消息才传得快。你现在这样，顾虑重重地找，允狞就是活着，也?不知你在找他，他又不知道我是他舅爷，想投靠咱们都没有门?路。” 宁妃有些犹豫，还是道：“若是大张旗鼓地贴告示，让赵家人知道他失踪，先找到把他杀了怎么办？他又不会武功，身边也?没个?护卫。唉，我真是揪心。” “那你更得吃饭，别到时候人找到了，你却垮了。” 花老将军正长吁短叹着，滹获的副将的就到了。 副将行礼后，恭敬道：“滹将军今日?定了震云阁的酒席，特地叫末将来请老将军进城同享。” 花老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这个?滹获会办事，正好解了老夫燃眉之急’。立刻招呼宁妃已?起去。心想，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丫头的拧脾气还跟小时候一样。 宁妃想着去趟狼城也?行，那里消息多，没准还能有什么收获。 一个?时辰后，花老将军的车架进入狼城。滹获派去城门?蹲点的家丁立刻往回跑，他得去禀报他们家将军，准备出门?接人。 而?此时的守备府里，九殿下脸上的帷帽被滹获的剑挑飞，落在地上。吓到的人不是九殿下竟然是滹获。 滹获看着九殿下眼睛几乎瞬间就瞪成了铜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愣了好几秒，才颤着声问：“你、不，您，您是九殿下吗？” 周允狞：？ 眉头瞬间拧住，他猜测滹获可能是赵熨的手下，冷冷道：“你认错人了。” “可是，你的脸——你等等。”他见周允狞弯腰捡帷帽，立刻拦住，道：“来人，看住他，别让他乱动。” 一群士兵手拿武器呼啦啦冲了进来，将周允狞团团围住。 第60章 高震见状，立刻张开手臂挡在周允狞前面，怒瞪那些士兵，吼道：“我看你们谁敢动他？！” 他一生气，脸就通红，看上去像抹了胭脂。 美人嗔怒，那也是一人生难得一见的美景。滹获盯着他直接看直了眼，刚才一直盯着齐佑，没留意他，现在这么一看，他可比齐佑还要带劲儿，这脸红脖子也红的小样，活脱脱就是天仙下凡染了红尘。 好家伙，滹获甚至一瞬间觉得自己今儿个还真是艳福不浅。当然能享到这顶级艳福的前提是那位半面罗刹，不是传说中的九殿下周允狞。否则，跟在九殿下身边的哥儿还有自己什么事？尤其是这个冲上来替他挡剑的，一看就跟他有一腿。 滹获正琢磨着眼前这几人的身份，报信儿的家丁就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开始喊：“将军快快出迎，老将军来了。” 滹获一听，忙收起那些花花心思，整装带笑往外走去。他到门口时，老将军的马匹正好在门口勒停。在他身后是数匹骏马，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但让滹获意外的是队伍中间竟然还有一辆马车。 他也不敢问，忙上前扶老将军下马。 老将军显得心情不错，一见他就笑了，道：“你这小子，当了守备确实懂事了，还知道请我们吃饭了？不错！” 滹获受宠若惊，连忙谦虚道：“这还不是您老和众位将军有口福？不然我今天哪儿能定到震云阁的菜？” “竟然定了震云阁的菜？这菜可不好定。”有人附和道。 “是呀是呀，我听说有人为吃它们一根萝卜，专门排队排了两条街。” “哦？有这等事？”老将军笑道：“这么看来，这家的饭菜口味上佳呀？”说着，他就转身，冲后面的马车喊：“闺女，听见了吧？人家特地定的好吃好喝，你还不快下车，随我进去品鉴一二？” “是。舅舅。” 一声轻柔的女声响起，紧接着车帘一挑，宁妃从车里走了出来。 在场的将军们齐齐低下了头，却又忍不住偷瞄，只因这女子长得实在太标致了。 第52章 宁妃在冷宫里被幽闭了十年，气质比之前已大不同。加上这几个月找周允狞心力憔悴，颜值与她巅峰时期根本没有可比性。 可就算这样，她从马车里出来时，还是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光。由此也不难看出，当年那个宠冠后宫的宁妃有着何等仙姿。 宁妃姓林名彩英。原户部尚书林闵嫡女。因容貌出众被先帝纳为妃，极尽宠爱。这是举国皆知的一段佳话。却很少有人知道，林彩英的母亲生下她后，便难产去世，她自小先由乳娘喂养，后由继母养大。 而花寻花老将军，便是林彩英那位红颜薄命母亲的亲哥，在亲妹去世后，他便与林尚书断了来往。 年代久远，这事本就没多少人记得。后来林氏一族被赵氏铲灭，这事就跟没人记得了。 然而在场这些人都是花寻心腹，自然知道花寻只有一个外甥女，便是当年宠冠后宫的林彩英。后来，林家倒台，她也被夺了妃位幽闭在冷宫。如今看来，老将军是把人给救出来了。 众将军听林彩英喊花寻舅舅，不由心里咯噔一声。 因为，普天之下能管花寻叫舅舅的人，似乎只有林彩英一个而已。这位可是先帝的女人，不是他们这些武夫可以肖想的。众将连忙把头垂得更低，再不敢多看一眼，因为，先帝的女人他们确实不配。 滹获已经吓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宁妃娘娘会亲临他这守备府。一时受宠若惊，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因为他手里还有花将军给的画像，说画像上的人就是宁妃的儿子，九殿下周允狞。而今，就在他院里，有个饭馆老板和画像上的人长得简直一摸一样。 如果真是九皇子，那—— 滹获几乎立刻闻到了立功的机会，连忙道：“禀花帅，今日我见那震云阁的东家，长得和画像上的人有些像，便把人给扣下了，此时人就在里面。” 宁妃：“！” 她一步上前：“你说什么？” 滹获忙道：“震云阁的东家和画像上的人很——”他话没说完，宁妃已经提着裙摆冲进去了。 只过了一道门，宁妃一眼就看到了周允狞，见他正被一群拿着刀剑围住，宁妃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厉声大喝：“我儿在此，谁感无礼？！” 士兵们齐齐一愣，向后看去。 宁妃却只看着周允狞，喊了一声：“狞儿。” 喊完之后，眼泪也流了下来，是喜极而泣。 周允狞听到这一声呼唤，整个人也是一愣，他不敢置信地扭过头，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外，面容憔悴，却流着泪在笑的女子。 是他的母妃。 她还是他小时候见过的样子，只是比以前瘦了好多。 “母妃……” 周允狞满脸的不敢置信。而他喊的这一声，也让高震惊了一下。 宁妃在这儿？ 高震想看，可他的目光被士兵们高大的身躯挡住，正想踮起脚，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呵斥：“还不快给九殿下赔礼！” 滹获这一声既是提醒士兵，也是赶紧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刚才让士兵围住周允狞，是怕人跑了，但如果这人真是九皇子，那自己这个行为就是大不敬，人家若真追究起来，他掉脑袋都是轻的。 所以，赶紧滑跪谢罪吧。 士兵们见滹获都跪了，也连忙扔了刀剑，跪地行礼。 滹获喊：‘望殿下恕罪。’士兵们也跟着齐齐喊道：“望殿下恕罪。” 周允狞盯着他们看了片刻，才摆摆手：“都退下。” 士兵们听话的撤了出去。 他们一走，视线没了遮挡，高震终于看见了宁妃的摸样。而周允狞则几步走到林彩英面前，单膝点地，郑重道：“儿子参见母妃。” 高震和齐佑也忙跟着行礼。 林彩英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一遍，母子重逢的大好时刻，她暂时不想计较细枝末节，便说了句：“都起来吧。”说着，她亲自搀起了儿子。 十年没有面对面，终于不用再隔着门缝看他了。林彩英心情激动，几度哽咽，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九殿下显得成熟稳重，安慰她道：“是儿子不孝，这些日子让母妃担惊受怕了。自今日起，儿子痛改前非，定不让母妃再受这等委屈。”当初决定不与宁妃汇合，周允狞也是多方考量，当然最主要是他不想高震在宁妃面前受什么委屈。 但今日见自己母亲泪流满面，他又于心不忍。向母亲认错，也是他决定直面问题，以求解决之道。 “你这孩子……”宁妃被他几句话给哄笑了，擦了把眼泪，道：“才几个月不见，怎么还会耍贫嘴了。”边说着话，目光边在高震身上似有似无地扫了一下。 高震连忙低下头，耳朵尖儿瞬间就红了。九殿下这几个月的变化他的感受最为直接。很多时候，殿下无意间的一句话，就弄得他面红耳赤，不能招架。 九殿下连忙往旁跨了半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替高震挡住了自己母妃的视线。林彩英被气得一笑，不想刚见面就跟他计较这个，于是，简装没看见。 她拉着他的手，走到花寻面前，说：“这位是我的舅舅，你的舅爷，镇南将军花寻。我一直没告诉你，也是为你好。” “见过舅爷。”九殿下一点架子都没有，花寻可不敢受这礼，连忙拉住他，道：“使不得！” “舅爷不远万里来到京冀救下我的母妃，孙儿感激不尽，当受一拜。”他说完竟深深一揖，被花寻一把拖住。 老将军从未见过如此没有架子的皇子，一时心酸又一时庆幸，如此礼贤下士，乃是一代贤主必备的素质，九殿下一直在冷宫独自生活，应没人教过他这些，想必是天生如此。 思及此，花寻老怀甚慰，道：“殿下是天家血脉，老夫乃皇上之臣，保护娘娘是职责所在，殿下莫要自降身份。” 话说到这份儿上，九殿下自然就不谢他了，只点了点头，道：“舅爷所言甚是，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殿下不必自谦，此是古礼。人人应遵循之。”花寻不愿受周允狞一拜，还把话挑明，只是不想他被自己这帮部下看轻。若他受了周允狞这一拜，那些部下会怎么想？少不得会说‘皇子又如何，还不是要仰仗我们将军’。 花寻既有辅佐九殿下之心，断不会让他陷入那等境地，道：“殿下与其谢我，不如多陪陪你母妃，这些时日她为了找你，简直废寝忘食，你可莫要再让她操心了。” “是。” 九殿下和宁妃母子团聚，这对整个花家军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第61章 要知道，他们这?次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可不只?是勤王伴驾，而是要成为宁妃夺权的最大助力。之前九殿下下落不明，这?个?计划自然无法推进，如今九殿下已找到，这?件事自然就该提上日程了。 自古权利更迭不过气运流转，花寻少年时曾师从金冥道长，对此玄门异术自有见解。否则这?次也不会大动干戈兴师北上。 虽是第?一次见，但花寻对周允狞十分欣赏。 …… 酒菜都是现成的，宴席一摆开，花寻亲自拥护着周允狞坐到了主位，他在一旁陪着。宁妃在另外一侧，其?余将军分列两旁。 高震和齐佑因是跟着九殿下一起来的，也被当?成宾客安排在了宴席末尾的客位。为此，宁妃还特地观察高震的表现，见他对此似乎并无异议，略微诧异，却也暗暗点头，觉得高震还算识趣，没?有恃宠而骄，非要做到九殿下身?边来。 她淡淡扫了高震一眼，没?有多言。 席间，因菜品实在太好吃，宁妃忍不住小声问周允狞：“你从哪儿找的厨子，做菜这?么好吃？” 周允狞笑了，没?急着回答，而是先问：“母妃喜欢吃？” 宁妃点点头，道：“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很难有人不喜欢吧？” 周允狞‘嗯’了一声，才说：“母妃这?是阿震的手艺，他很厉害。” 宁妃看着儿子这?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不用猜都知道，陷进去了。 平心而论，她以前就不是很喜欢高震，总觉得赵呈兰塞过来的人‘不干净’。在她心里，这?个?高家的哥儿，只?是碰巧钻了空子，趁她们母子被困在冷宫，没?有条件选妃，霸占了她儿子的视野，如今，就不一样了。 宁妃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 周允狞自然都看到了，在心里长叹一声，也再次看清，要让母妃接受阿震，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这?么想着，他的目光便?越过长长的餐桌，落到坐在末位的高震脸上。 高震几乎瞬间就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立刻抬头，向他望来。两双视线几乎瞬间就勾在一起，缠缠绵绵，看得人好不脸红。 “啪！”一声清脆声响，是宁妃的筷子落下一根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向这?边看来。 只?有高震低头盯着自己碗里的饭，耳尖红透。 他知道，宁妃大概是发现他在看九殿下，觉得这?种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行为上不了台面，或者就是觉得自己勾引了她儿子，不满意，生气了。看来以后有宁妃在场，自己还是得注意些，免得被打?上狐媚的标签，被宁妃拉黑，以后相处起来可就别扭了。 高震这?么想着，便?一直到散席都没?再看九殿下一眼。 饭后，宁妃要求九殿下和她回大营，高震和齐佑不能跟随，便?准备坐马车回店里。 高震学?着齐佑给宁妃、九殿下和花老将军都行了礼，转身?正要上马车时，突然听?见九殿下叫他：“阿震你来，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高震：？ 他不明所以，走?了过去。只?看到宁妃的脸一下就黑了。 高震顶着巨大的压力从宁妃面前经过，好不容易来到九殿下身?前，却听?他说：“你跟我来。” 高震跟着九殿下走?进一旁的巷子里，还没?容他说句话，人就被抱住了。 “殿下！”高震吓了一跳，却听?见九殿下闷闷地问：“刚才在席上你怎么一眼都不看我？” “你母妃好像生气了，我不想——” “那我生气了呢？你待如何？”九殿下慢悠悠地道：“要哄。” “啊？” 高震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然而，他只?来得及听?见一句‘得亲一下，才能哄好’唇就被贴上了。 九殿下吻得很用力。 …… 高震腿软得好一会儿动不了。他靠在墙上，大口喘息，感觉自己刚才几乎要被九殿下揉碎了。 唇角至今还残留着他拇指摩擦的触觉，耳畔至今也还回荡着他说的那句‘等我回来。’ 第53章 九殿下再回?来是三日后。 那天，正赶上震云阁推出新菜，店里人很多，高震几乎忙得脚不?沾地。突然门外有客人大喊：“官兵来啦！官兵把饭馆围啦，快跑！” 店里不?少?人也不?问三七二十一，先?跑为上，听见喊声立刻扔了筷子四散而逃。一时间弄得整间店里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四周都在?动，高震却怔怔地站着。 他的视线直直穿过敞开的门口，望着门外那一排骑士。打头一匹白马，一名男子坐在?马上。他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萧煞威武。一身铠甲银光耀烁。他身量极高，握着缰绳的手上满是茧疮。 高震盯着这双手，脚下不?由自主动了起来。随即，飞奔。 马上的男子翻身而下，接住了向他飞扑而来的人。 “殿下。” 高震眼眶有些湿润，此刻被他紧紧抱着的人正是分?别了三日的九殿下。 “我回?来了。”周允狞像是在?兑现?诺言，他温柔地注视着高震。 但高震知道，九殿下终归是皇子，如今他已与?宁妃相遇，便不?可能再蜗居在?这个小小的震云阁。所以，他说：“以后无论殿下去哪儿，我都愿追随，不?离不?弃。” 九殿下想了想，却说：“打仗太危险了，阿震还是在?狼城更安全些。我一定会回?来接你。” “你又要?走?？”高震很无奈，望着九殿下，说：“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我想站在?能看得见你的地方。” “你难道想和我去军营？” 高震点点，道：“我会医术，就算去军营也能成为殿下的助力。” 周允狞没想到高震竟然连这些都想过了，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自己走?，如果自己还拒绝，恐怕会辜负高震。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头，道：“好。但到了军中，你不?能做任何有危险的事，也不?能做任何惹我分?心的事，你得答应我，做事必须处处以自己的安危为先?，否则，我就送你回?来。” 高震认真听着，觉得九殿下说得这些他基本?都能答案，只一点他需要?确认一下，便压低声音悄悄问：“那你得先?说清楚，什么叫不?能做惹你分?心的事？” “当然是不?能以身涉险。你以为是什么？”周允狞望着高震的眼神中带着笑意，透着洞察一切的明了。 高震脸红了，瞪了他一眼，说：“那你也不?能做惹我分?心的事。一切意义上。好了，拒绝向下讨论，就这么说定了。”说完，推开他就跑了。 九殿下唇角高高扬起，随即抿成了一抹浅笑。 高震当天就收拾行李和九殿下回?了军营。震云阁的事务他全权交给张井嵩，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如今狼城守备都得唯九殿下马首是瞻，他们再也不?是过去在?冷宫时人人可欺的落魄皇族了。 那天过后不?过三日，皇宫便起了一场大火。 据说是从永寿宫烧起来的，起火的具体?原因已经无从查知，不?过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与?永寿宫相邻的西六宫全被焚烧殆尽。这事蹊跷之处在?于整整六座宫殿，一个太监宫女都没烧死?，唯一烧死?的人竟然是太后赵呈兰。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京城百官更是群情激愤。于是，早朝时便有十数位大臣直接在?金銮殿上跟暂掌国政的赵熨，吵了起来。 群臣联名上书，要?求赵熨还政给周氏子孙。 有人更是直接讽刺赵熨：“如今太后薨逝，你这个国舅还有什么资格把持朝政？还不?快快还政于周！难道你还真包藏祸心，想谋朝篡位不?成？” “我倒是想还，你也得找个周氏子孙出来让我还啊？！”赵熨还想蒙混过关。 大臣气?得差点吐血，大骂：“陛下失踪，太后薨逝，诸王被杀，难道不?都是你这小人干的好事？！现?在?反倒想以此为借口，霸占权柄？！” “你少?血口喷人！” “不?要?吵了！”关键时刻，刑部尚书齐锦祥大喝一声，道：“谁说皇家血脉已绝？！九殿下如今就在?城外，何不?接他回?来，统理大局？” 赵熨脸色一变，他之前尽顾着盯皇帝，盯诸王，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一位毫不?起眼的皇子。现?在?这人仅成了自己这一局唯一的漏洞，看来，想名正言顺地接管大权已经不?可能了，除非杀了周允狞，否则他这一盘棋杀到一半，大好形势岂不?全都毁了？！ 赵熨的目光在?面前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眼底精光翻涌，冷笑了一声：“齐尚书所言倒是个办法?，不?过，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暂且记下，你们在?此稍等片刻，容我思量思量，再议吧。” 第62章 他说完便走?，出了门就对身旁的太监道：“准备鸩酒，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走?。今天的事一个字也不?能传出去。还有，速速派人去城外打探冒充皇子的人，找到后就地处决，越快越好。” 太监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笑了笑，道：“遵命。咱家这就去办。” 不?多时，太监准备了酒肉进门，边给大臣们倒酒，边悄悄塞给每个人一丸丹药，示意他们不?要?声张，先?吃药丸再喝酒。 被困殿里的十几位大人，竟然没有惊慌，也没质疑眼前这个太监。 齐锦祥更是面无表情，药丸一吃，酒一喝，直接往地上一倒。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他能不?干脆么？就在?几日前，他收到了儿子齐佑的信。 要?知道，在?眼下这个政权交叠之际，在?他正犹豫不?决之时，儿子齐佑的这封信，可谓是替他拨开了云雾。信中儿子细说了九殿下如何仁厚，如何在?冷宫中与?高家哥儿一同搭救了自己。又劝他要?看清时局，如今九殿下有镇南将军相助，三十万大军，个个骁勇善战，而且对九殿下极其忠心。九殿下趁势崛起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赵熨不?过是个小人，根本?不?是对手。现?下，殿下有一条计策，需要?他配合。 齐锦祥考虑了一晚，决定搏一搏。于是，他紧急召集了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上演了这一出金銮叫阵的戏码，如今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至少?看赵熨连鸩酒都用上来，应该是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否则以他善于和稀泥的个性，恐怕也不?会兵行险着，直取大臣性命。 穆忠脸上带着面具，揣手立在?门口。他面上阴狠至极，眼底却藏着好笑。他看着十几位大臣倒在?地上，立刻挥手。站在?他身后的两排小太监立刻涌入大殿，用麻袋套在?诸官身上，放进大木箱里，运出了宫。 这件事在?宫里没有引起一丁点注意，可是运尸车才出宫门，还没穿过神武大街，就在?路中央和一辆马车撞到了一起。运尸车被撞翻，尸体?全都掉到了地上，那一张张官员的脸，立刻引发?满街百姓的尖叫！ “杀人啦！杀人啦！大官人都被杀啦！”百姓们尖叫着四散逃窜，边跑边喊，很快全城就都知道了。 这宣传效果比穆忠预计的还要?好。但穆忠是个精益求精的人，所以，翻车的那一刻，他立刻抱着脑袋边逃窜，边大喊：“不?关我的事，我是奉赵国舅之命行事。” 好家伙，不?到两刻钟，全程百姓都知道赵国舅杀了大臣。 这还了得，京城直接炸开了锅。 流言蜚语嘛，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京里就开始传，赵国舅杀了大臣要?篡位了。 没多久，赵熨在?宫里就收到了消息，他气?得抄起茶盏一把掼在?地上。 哗啦一声，瓷片四溅，破碎的茶盏好似当下的时局，留在?赵熨面前的只剩最后一条路——武力解决。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没有退路，好在?他手里还有兵符。 永寿宫大火的那个晚上，他去看了妹妹赵呈兰。 他说：“花寻带着三十万镇南军杀到了京城，要?为跟她斗了一辈子的林彩英讨个说法?。现?在?能替你出头的人，只有你哥我，所以，把兵符给我吧？呈兰，你想想小时候，哪一次你受了委屈，不?是哥哥替你讨回?来？” 他那躺在?床上已经动不?了的妹妹，冷冷地看着他，竟然开口问了句：“都给你了，我还有命活吗？” 他笑呵呵地说：“当然。”你不?活着，我上哪儿再找一块这么好用的挡箭牌呢？ 赵呈兰之后说了很多，甚至声嘶力竭，他却只听见了一个方位……一个盒子…… 那天他如愿以偿在?一个盒子里找到了兵符。他拿起来就走?，没回?头，也没看那个不?能动的女人一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亲情血脉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赵呈兰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眼泪自眼角滑落。 祭天大典那天发?生?的事根本?不?经细想。因为处处都是漫不?经心的敷衍，像把她当成傻子一样在?糊弄。可当今天下，能让她如此不?设防的人，也只有亲哥赵熨一个。 她之所以被定在?这张床上动不?了，全是赵熨的手笔。 赵呈兰的心一直在?呕血。 想她赵呈兰，斗争了一辈子，在?这吃人的后宫里争权夺势，所为得，无非就是能活得有尊严一些，她依仗娘家，所图的无非就是放心罢了。 可是，到头来，她好像一样都没得到。 所有的转变，似乎就是从她准备和儿子争权的那一刻开始的。 想到儿子，赵呈兰闭上了眼。她不?该听信谗言，为了巩固娘家的权势，期望能再养一个小皇子在?身边和自己的亲儿子抗衡。 权利之上没有亲情，这句话虽然没错，但很多时候，也该看清人的本?性后加以区分?。 至少?与?赵熨相比，允独要?强上许多。 也不?知允独现?在?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这一刻，赵呈兰终于后悔了。她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了。 她被太后的权柄冲昏了头，忘了她之所能在?后宫的争斗中脱颖而出，最大的依仗从来就不?是她的娘家，而是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很听她的话，甚至称得上孝顺的儿子。 现?在?，这个儿子还活着吗？ “来人！” 赵呈兰大喊。回?答她的只有荡浮在?空寂宫殿中的回?音。 如今大权终于落到了自己娘家人的手里，她却一丝尊严也没有了，像一具烂泥般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她不?甘心，她好气?愤。 抬手，拼命抬手…… 终于挪动了手臂，却只抬起了一瞬间，就无力地落下。 那只不?听使?唤的手，打翻了床头的油灯，腥甜的灯油泼在?床上，瞬间点燃了整张木床。 火光中，传出赵呈兰凄厉的狂笑。 她眼前出了一张张惊恐的脸。很奇怪，她竟然还能叫出那些人的名字。 他们是那些曾经死?在?她手下的人。 眼泪扑不?灭业火，所以，赵呈兰也没有哭。 第54章 刑部尚书等人被当成尸体运出皇宫的当天晚上?，去城外找九殿下的侍卫回?宫，空手而?归，没找到人。 第二日早朝，赵熨授意?对?外宣布了一道圣旨，说皇上?早就认赵贺为义子?，如?今要认命此子?为摄政王，统领群臣。 这旨意?一出，满堂哗然。要知道，赵贺乃赵熨之孙，今年不过才十二岁，给这么?个小孩儿封王就够离谱了，还要他统领群臣？那不是扯淡么?？谁会听他的？！ 群臣都气得脸红脖子?粗，但碍于?昨天刚有一群大臣的尸体从宫里被抬出去，这会儿大殿上?反倒没人出声，所有人都在观望，想看别人先出头，下场如?何，再做决定?。 赵熨显然没把他们放在眼?，根本就没等有人做出反应，立刻让人在龙椅旁加了一把椅子?，亲手扶着自己的孙儿坐了上?去。 赵贺昨晚被他爹耳提面命了一整夜，让他今天在朝堂上?一定?要做一件事。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坐在椅子?里就开始打盹，想睡觉。结果，被他爷爷狠狠掐了一下，疼得哀嚎一声，大脑僵直，喊出来的话?正是昨晚被强行灌输的那句：“镇南军擅离职守，兴兵逼宫，现命赵熨为元帅率兵讨伐。” 赵熨立刻将手中兵符高?高?举起，大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反贼逼宫，兵临城下，各位将军应上?下一心，共同?御贼，守卫京城百姓，守卫大周江山。” 他一个人喊得慷慨激昂，殿下百官鸦雀无声。 有人暗自庆幸，得亏刚才没出头，没想到陛下连兵符都给了赵熨，那可是能调动全国兵马的唯一凭证啊。 殿上?有几位将军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都或多或少与花寻有些交情，这场闹剧是怎么?回?事，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明明国贼姓赵，如?今却让他们替姓赵的去打花寻？！简直做梦。 一将军出列，说自己年老体衰，要告老还乡。 一群将军出列，纷纷说自己年老体衰，也要告老还乡。 赵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怒喝：“国难当头，你们竟然枉顾？！你们——” 可惜他话?没说完，人家就解下印绶，至于?大殿，转身离开了。 赵熨：“……” 他气得怒目圆睁，真想大喊一声‘来人，给我把这些不识好歹的混球儿拉下去斩首。’可惜，这会儿正是他用?人替他卖命的时?候，要是那样做的话?，百官们表面不会说什么?，下朝之后，可能就会全部弃他而?去。 赵熨忍下了这口气，好在他平日在朝中结党众多，倒不至于?真无人可用?。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赵熨说：“明日开战，当先锋者，赐官一品，封候拜将，世袭罔替。” 第63章 立刻一群人争着要当先锋。 赵熨这才满意?。 他选了熊禄为先锋大将军，领两万铁骑，明日出城与镇南军决一死战。 除此之外，赵熨也开始利用?手中兵符和皇帝的玉玺，调集全国兵力向京城集中。京城驻军西山大营和北衙大营共计十万，御林军五万，御前侍卫本来有三千，但昨天大臣运尸车的事一出，今天只来了一千人。照这样下去，他就算手握兵符，也会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失去人心。 皇帝现在是‘生病’不方便露面，但不能永远不露面。要想让他永远不露面，而?不影响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赵熨左思右想，只有他坐上?那个位子?，才能永绝后患。而?花寻就是挡在他登基路上?的最大障碍。所以，他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 …… 大周建国两百余年，城南皆是农庄从未有驻军。然而?近日朝堂动荡，先有镇南军包围京城，后又有镇南军来此安营。 几日前，五万镇南军如?从天而?降，把军营安在了京城朱雀门外五里的一处平原上?。统帅大军的将领脸上?带着银色面具，身上?穿着银色铠甲。他身量极高?，眼?神极其锋利，银甲穿在他身上?，好似周身闪着凛冽的寒芒，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他帐下有四位将军，这几天都在主账商量作战计划，从早到晚，戌时?方罢。将军们散去后，一名穿着士兵衣服的年轻男子?拎着食盒来到主账门口。 他轻唤：“殿下？” 两片帘子?中间?猛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人拉了进去，没留一点缓冲的余地。 一声闷响，是食盒落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帐内有人轻声抱怨：“怎么才来？” “将军们不走，我怎么来？你先……放手……” “……”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人气闷道：“腿软了，走不动。你抱我过去！” “呵。” 愉悦的轻笑声，一扫连日来筹划军务的疲惫。 被九殿下抱到桌案旁，放进椅子?里，高?震好气又好笑，本不想搭理那个使坏的人了，想想还是问了句：“何时?开战？” “探子?来报熊禄已在京西铁骑营点兵，若不出所料，今晚就会开战。”九殿下捡起地上?的食盒，拿出里面的饭菜，在桌案上?一一摆好。 高?震点了点头。心里开始默默盘算在神农商城里买点什么?好。 最近九殿下频频给他贡献好感值。就刚刚那一下，高?震的数据面板上?又入账了几百万，他现在的好感值已经超过两千万了。 白僵归虚膏，在来京前就已经买了。用?了几天，九殿下脸上?的疤痕已经如?蛇蜕般掉了一层皮，看着似乎比之前要浅些，变化不是特别明显。 九殿下见高?震皱着眉似乎对?药效很失望的样子?，还安慰他：“二十年的伤哪儿能一下就变好？这就不错，慢慢来。” 高?震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问：“掉皮的时?候疼吗？” 九殿下抓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笑道：“如?果我说疼，阿震会帮我吗？” 高?震飞快抽回?手：“不帮。” 九殿下就看着他笑。 两人在大帐里吃过饭，高?震取出白僵归虚膏替他抹药，边说：“殿下我准备了一些丹药，给今晚上?阵的将士们一人带上?一瓶，受伤了就吃一颗，能迅速止血止痛，多一线生机。” “今晚出站的有一万人，够吗？”自从答应高?震给他自由，九殿下就再也没问过高?震从哪儿弄来的药，他只选择相信他。 高?震点点头，说：“没问题。殿下差人到我帐里来取吧。” …… 天黑前，所有准备出战的士兵都领到了一瓶药。他们好奇地追问发药的军医：“这是什么?？” “止血药。”军医说完又特地压低声音说：“听说是小高?先生特地给你们准备的，就怕你们死了，回?不来。” “啊？”士兵们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嚷嚷道：“难得人家想着咱们，这回?可别丢人，怎么?也得留着命，好回?来向小先生道谢！你们说是不是呀？” “是呀！就是这个理！” “我也不想死，还想多看几眼?小先生呢！” “你有这想法，离死不远了？别装傻，真不知道小先生是谁啊？” “知道啊，不是咱们殿下的男人吗？” “那你还敢看？” “看几眼?怎么?了？殿下没那么?小气吧？” “呵呵。如?果换成你，愿意?别人多看自己老婆几眼?吗？” 士兵不吭声了。 片刻后，又大笑起来，骂道：“管他呢，反正老子?都要上?战场了，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自从，高?震跟着九殿下回?到军营，每天想多看他几眼?的人不知有多少。高?震倒也挺大方，该怎么?跟大家相处还怎么?相处，并不会因为被人多看几眼?就不高?兴。 其实，他来的那天整个军营就都知道了他是九殿下的人，但因为听说只是殿下的教习哥儿，便没把他当成妃子?那般供着、疏远着。反倒都忍不住往他身上?多看几眼?。 后来，经过几天的观察，士兵们渐渐发现，九殿下对?这个教习哥儿的喜欢程度完全不亚于?对?待老婆，甚至大有往天上?宠的架势。而?高?震对?九殿下也完全不似一般教习哥儿那么?顺从，他不高?兴了，甚至会踢九殿下。 有人亲眼?看到，那天在校场比武，九殿下赤手空拳却同?意?对?方带刀，虽然最后也赢了比赛，但下台后就被高?震踢了一脚。关键高?震踢完就跑，连给九殿下抓他的机会都没留。 当时?，看着到这一幕的士兵，全都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反观九殿下，也望着高?震跑远的背影，缓缓扬起唇角。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高?震为踢得这一脚，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不过，自那日起，士兵们闲来八卦便开始讨论，教习哥儿上?位的可能性有多大。因为谁都看得出来，九殿下对?这个教习哥儿那是宠得很，几乎是在纵容他对?自己胡作非为，完全无视礼教。 军营里自然纪律严明，但大家私底下相处却没那么?多规矩。高?震这种随性自如?的性格，意?外地在将士中挺有人缘。 所以今天大家一听说，药是高?震给准备的，立刻兴奋起来。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似得。 突然之间?群情高?涨，似乎连出征前的鼓舞士气都可以省了。让周允狞不由感慨，阿震还真是一员福将。 天刚黑，京西铁骑营的两万铁骑便倾巢出动，披星戴月向驻扎在南郊的镇南军大营杀了过来。 因西南皆是平原，沿途连个像样一点能设伏的地方都没有，唯一能算得上?遮挡的只有一片杨树林。树林前后不过三十丈，铁骑军根本就没把这地方看在眼?里，打马扬鞭，风驰电掣般冲了进去—— 第一匹马跪下去时?，后面的马根本就来不及减速。 等一大片马被钢刃绳割倒后，漫天火箭也从四面八方飞驰射来。 瞬间?，火光冲天而?起，拉开了这场生死之战的序幕。 第55章 钢刃绊马，流火围杀，熊禄的?两?万铁骑还?没看见?镇南军大营就?在半路这片小树林里折损了三分之一。 大火汹汹，从四面八方滚来，火舌如龙，盘卷翻腾，凡所燎过，寸息不生。铁骑营的?将士们?被?困火中，甚至连敌人的?面还?没见?到，就?被?漫天飞射的?箭翎杀得人仰马翻，好不狼狈。对于战场厮杀惯了的?铁骑将士们?来说，真没有比这更让人憋屈的?了。 熊禄也憋屈得很，他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最讨厌算计来算计去的?阴谋诡计，而且他也根本不觉得这个?几十丈大的?小树林能埋伏多?少人，要是?有人非在这种地方设埋伏，这人要么自大，要么就?白痴。 结果?，有人偏偏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偏偏就?在这片小破树林里埋伏了一小队人马，结果?就?是?这一小队人马干掉了两?万铁骑军将近三成。相当于砍了熊禄一条腿。 最关键的?是?，他们?都损失这么大了，竟然还?没看见?敌人是?谁。 这可把熊禄给气坏了。他一马当先?冲出火海，立刻召集后面没进树林的?铁骑将士绕过树林去追那些悄悄撤离的?敌军。 “兵分两?路，沿这片树林，包抄他们?。这地就?这么大，他们?一定跑不远。追上后，一个?不留，全部就?地斩杀。”熊禄恶狠狠地说着，他咬牙切齿，满脸烟熏被?挤在一张脸上压出一张凶恶的?脸谱。 属下应声而散。分成两?队，沿着这片已经全烧起来的?小树林，包抄围堵，还?真让他们?追上了一队。 第64章 这一队赶着两?辆马车，马车上拉着油桶，他们?边走?边往地上撒油，一看就?是?居心叵测想要继续操控火势。 想得美！ “拿命来！” 铁骑营的?将士们?被?这玩儿火的?把戏戏弄得够呛，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追了这半天总算逮到了出气筒，自然要发泄一番。拉弓搭箭，万箭齐发，不过眨眼间就?把赶油车的?那一小队镇南军给射成了刺猬。 看着那些人倒地不起，铁骑军那叫一个?痛快，骑在马上哈哈大笑。 然而，正笑着，突然有人惊叫一声：“诈尸！诈尸啦！” “什么？！” “不可能？！” 望着远处，铁骑军脸色齐齐一变，只因刚才被?他们?射成筛子的?镇南军，竟然齐齐从地上爬了起来，不但爬了起来，还?点燃了油车，骑上拉车的?马跑了。 “一定穿了内胆。”有人大喊。 “等等，那儿有一个?没起来的?，过去看看。”铁骑军惊疑不定，立刻把趴在地上那人围住，喝问：“你们?是?不是?穿了内胆？” “内你娘的?胆！看死！”这人翻身跃起，手中火折子往地面的?油上一扔，瞬间火起，‘轰’一下，火苗蹿起七丈高，燎得马惊人翻，倒在地上滚了一身火油，一时间哀嚎四野，很是?凄惨。 放火的?人看着他们?在地上翻滚，心中痛快，可惜笑了没两?声，就?忙咬牙拔箭，瞬间疼得龇牙咧嘴，忙从腰间的?小瓶中摸出一颗药丸吃下，瞬间血不流了，伤口?也不疼了，可把他嘚瑟得够呛，叉着腰，跟地上这群在火海中翻滚的?家伙说：“告诉赵熨，想赢爷们?，至少军中得有个?姓高的?！否则，就?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铁骑营的?将士们?一脸懵逼，‘姓高的?是?什么鬼？你特?么的?倒是?说人话呀’！ 最终熊禄所帅主力，于南城门外刺猬河下游的?平原上与好整以待的?一万镇南军展开了正面厮杀。 诚然，京西铁骑营的?将士们?勇猛无比，个?个?都是?身经百战，骁勇善战，然而，偏偏砍不死镇南军。 不是?砍不到，是?真砍不死。 就?是?明明砍到了，人也倒下了，等你杀一个?来回再看时，他又站起来了。 “这太邪门了！将军，咱们?还?是?快撤吧？”从镇南军层层叠叠的?人海浪潮中厮杀了数个?来回的?副将，好不容易凑到熊禄面前，张口?就?是?想跑，被?熊禄一刀砍下了首级。 “谁再敢言退，就?如此人。跟我杀过去。”熊禄扬刀，一马当先?，冲入敌方阵中。他虽在人群中拼杀，目光却紧紧盯着对方大营前的?那个?银甲将军，那人脸上戴着面具，看起来十分神秘，却又极其吸引人，令人忍不住便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 熊禄暗腹，花寻麾下何时出了这样的?人？光是?看这么几眼，已觉此人绝非池中物。 就?在这时，银甲将军手中长刀高高抬起，向熊禄所在之处，用力劈下。瞬间，万箭如暴风雪般从天而降，刚刚还?围着熊禄的?镇南将士飞一般向四外散去。 只听，噗噗噗—— 血花四溅。 熊禄不过一个?眨眼，便成了人肉靶子。 他从马上跌落时，还?直愣愣盯着周允狞所在的?方向，那抹银亮的?铠甲成了他死前眼底唯一映显的?底色。 有人看出他似乎有话要说，喉咙里咕嘟咕嘟吐出两?口?血，人已僵直着从马上翻了下去，只余一声叹息，于空中飘荡了一下，便散掉了。 镇南军立刻喊道：“叛军主将已死，余人速速投降，九皇子念你等宿有功勋，可免一死。” 这话一出，铁骑营所有将士齐齐一愣， “九皇子竟然在镇南军？这是?怎么回事？” “放下兵器，饶你们?不死。”周允狞低沉的?声音穿过虚空，在战场上四撒开来，却带着奇异的?力量，令人信服。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铁骑营将士们?纷纷停手，扔了兵器，在镇南军的?看守下，聚在一处。刚刚还?硝烟弥漫的?战场，瞬间安静下来。 九皇子周允狞催马上前，道：“我知你们?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我在此间。如今赵熨假传圣旨，火烧太后，杀害大臣，他企图篡位已是?不争事实。如今他又蒙骗你们?前来杀害皇子，实在可恨。我深知你们?一生为周氏皇族效忠，皆以护卫大周为己任，然今日之过，绝非你等本意，全是?被?赵氏蒙骗。不过，诸位，今日杀业确已犯下，现有一戴罪立功的?机会?，你等可愿领受？” ‘唰’的?一声，竟是?铁骑军齐齐跪倒，他们?一个?个?眼中冲血，看得出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跪在最前排一人高喊：“赵熨欺人太甚！此等小人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某愿追随殿下，杀进京城，除去此贼！” “愿追随殿下，杀贼卫国！”众将士齐声高喝，震动四野。 周允狞点点头?，说：“既如此，便随我直取京城。” 当晚，铁骑军残部一万余人，编入九皇子麾下。九皇子部人数增至六万余人。 然而，这一战，成名的?不是?某位将军也不是?智谋无双的?九皇子，而是?已经成为镇南军中传说的?高先?生。 只因，此战中他贡献了一万瓶止血药，那药的?效果?却堪比仙丹，受伤的?将士们?吃了它，能立刻止血止疼，继续活蹦乱跳冲锋陷阵。 用将士们?自己的?话说：一瓶药理有十几粒丹，带在身上就?像带着十几条命。以后小高先?生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谁也别跟我抢！ 铁骑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镇南军中尽有如此神药，难怪那帮家伙那么经打?，怎么砍也砍不死。一时间，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个?军中传说到底何许人也，直到那天九殿下召集三军将士，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将首战的?头?功颁给了一个?好看得不似凡人的?男子，众人才知道，高先?生根本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而是?一个?哥儿。 确切的?说，他只是?九殿下的?教习哥儿。职责仅为暖床的?那种。 所有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说九殿下牛x，连找个?暖床的?哥儿，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几天，高震走?到哪儿都能立刻引起将士们?的?围观，他们?追捧他的?程度，完全不亚于他原来那个?时代的?人们?追捧大熊猫，可他又不是?大熊猫，卖个?萌还?能换块笋，他只不过是?为了能少死点人，被?这么当稀有动物观赏，十分不自在，索性不出门了。 见?高震躲在大帐生闷气，九殿下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外边那些都是?粗人，若是?惹阿震不高兴了，我替他们?陪个?不是?。阿震可不要一气之下，真不管他们?死活。” 高震气笑了，瞪他一眼，道：“放心吧，还?不至于见?死不救。” 九殿下喟叹：“如此甚好。” 昨天因为高震的?丹药，九殿下这边几乎零伤亡，高震自己也收获了一大堆人品值，隐藏任务的?人物卡，直接刷新出了一万张，也就?是?说昨天所有参战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受了伤，也都吃了他给的?药丸，所以，他们?都因此捡回了一条命，系统按人头?给高震开了人物卡，以至隐藏任务进度一下就?刷满了。 隐藏任务是?原剧情中没有的?，任务完成后，按理说这个?世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目前看来，却没有特?别明显的?违和，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地在推进。 高震也就?没有深究。他看着任务奖励栏里那只金色的?小皇冠，不知是?什么意思，便没有领取。 九殿下见?高震出神，便亲了亲他的?发旋，道：“已收到确切消息，赵熨正四处调军回京，咱们?没有时间浪费了。我已与花将军商定，明日全军压境，直取赵熨人头?。所以，” 高震抬头?，冲他笑了笑，没等他把所以说出来，就?直接点了点头?：“没问题，殿下要多?少丹药，我都能供给，不过，”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九殿下边说，边缓缓向他凑近。 高震直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我先?收点利息，殿下可不准吝啬。” “都给你。” 周允狞低声允诺，声音魅惑又性感。 高震一步跨坐到他腿上，‘心想摁着亲才过瘾’便双手按着他肩膀，把他摁在椅子里，用力吻了上去。 第56章 熊禄被杀的消息传回?宫里，赵熨背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跌坐在椅子里，默然失神。 其实从?昨天发出去?的调兵令如石沉大海，没有一处回?复，他就知道事情的发展并?不乐观。他虽然占据了皇宫，手?握玉玺和兵符，可以?发号施令，但各处将?领手?握兵权，似乎并?没有对?他一呼百应，而是皆在观望。 第65章 赵熨知道，那些将领都在等局势更明朗些，若他能胜出，他们必然蜂拥而至，若花寻胜出，他们亦然。说到底，这些人只是怕贸然出手，结果帮人不成，反倒被连累成为叛军。 原本赵熨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他才会着急忙慌宣布自己的孙儿是皇帝义子，这样一来，至少从表面上看他比花寻这个什么依仗都没有的镇南将军要占理得多。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花寻拥立九殿下周允狞的消息一经传出，且不论真假，那些原本可以被他调遣的各地驻军却全都按兵不动了。 恐怕在查清这个消息的真假之前，他们的将领都不会轻举妄动。 “唉，大势已去！”赵熨长叹一声，靠在椅子里，望着大殿穹顶出神。 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在这场他与花寻的较量中，大多数朝臣虽然没有公开反对，却也没有多少是站在他的阵营里。他们更多是在明哲保身，宁愿观望也不会轻易表态。 所以，他现在只剩最后一条路，召集心腹，调动京西大营和北衙大营的全部兵力，主动出击，势必拿下花寻首级。 此举若还不行，那就只能逃之大吉了。 赵熨做好了两手准备。逃跑的准备连心腹都没告诉，只让其子悄悄去办。 当晚，赵熨从西山大营和北衙大营调来十万人马，他亲自挂帅，命侄子赵长为先锋，外甥宋伟、钱预为左、右将军，从三面围合，突袭镇南军营。 这一路行军颇为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路长驱直入，直抵敌军大营。 喊杀声震天动地。 然而，喊声却在三路人马破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大营里灯火通明，就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中计了！快撤！” 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声，可还没等他们调转马头，新一波喊杀声便从四面八方如惊涛骇浪般向他们扑来。 他们以为的三面合围，不过是将自己送入了镇南军的包围圈。形势对调只在瞬息之间。这座营寨瞬间成为关住他们的牢笼，无数火箭从天而降，落在地上，嘭然炸起。 直到这时，赵熨军才发现，原来大营地上洒满了火油，此刻被点燃，烧得他们没处躲没处藏，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杀出去！” 除此之外，赵军别无选择。 然而，刚才冲进大营有多顺利，此刻冲出去就有难。来时平坦的地面，因被火烧穿了木盖，露出了地下的大坑。坑底插满尖刀，掉下去的人马绝无生还的可能。 死伤惨重，哀嚎遍野。 有人凿开大营的木栏总算于坑陷火海中杀出一条血路，本以为终于有了一线生机，却发现，对方的士兵，竟然砍不死？！ 不但砍不死，他们甚至都不怎么流血，像是没有痛觉。 “妈的，这些是什么东西？”有人绝望地大叫。 “什么什么东西？老子是你爷爷！”被质疑的镇安军边暗爽，边大骂着又砍了回去。 形势几乎是一边倒，主动权一直稳稳地控制在镇南军手里。 赵熨收到前方战报时，花寻老将军亲率十万大军与九皇子周允狞的两万亲兵汇合，直抵南城朱雀门，开始攻城。 赵熨收到消息后，失神良久，浑身的力气也像被什么东西猛然吸走，滑下椅子，失声痛哭。 “大势已去！” 皇帝梦做了还没有一个月—— 大势已去。 这似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整座京城到处都弥漫着战火硝烟。 赵熨来到了金銮殿。他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走上高台。他满脸泪痕地望着高台之上这把天下独一无二的椅子，再次失声痛哭。 而后，赵熨终于坐了上去。 他想笑，想说‘朕还没死’，然而张开嘴却直直喷出一口血来。视线似乎在这一刻定格，赵熨双眼发直向前栽倒，他跌在高台冰冷的地面上，昏迷不醒。 …… 轰隆！ 镇南军撞开了朱雀门。 前锋军蜂拥而入，将守城士兵杀得连连后退。 在他们身后，一银甲将军戴着面具，驾马踏风而来。他手持长剑，高坐马上，挺拔的身姿令他在盈动的火光中显得更加卓尔不凡。 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耳畔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惨叫声。 周允狞紧蹙着眉，催马进城，却突然高喊：“我乃先帝九子周允狞，我知今日之祸非你等之罪，乃是受赵熨等奸人蒙骗，你等若是现在投降，即刻免罪。” 他喊完，所有镇南军立刻高声重复，一时间不只守城士兵呆住，就连躲在家中的普通百姓也惊讶极了。原来坊间流言竟然是真的，朝堂真的被赵熨这个奸人给霸占了，如果不是被奸人霸占，九殿下怎么会来攻城？听说他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冷宫，是皇族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人。一般来说，出了这种事，如果不是皇族实在没人了，怎么论也轮不到他来出头。 有人立刻想到，前些天传言诸王之死全是被奸人刺杀，现在看来那个奸人肯定是赵熨了。 怔愣也只是一瞬间，守城将士听说皇子在此，纷纷放下兵器，跪地投降。 周允狞松了口气，这样一来能少很多无畏的杀戮，也能少死很多人。 他立刻回头吩咐军医：“快派人把丹药发给受伤的将士们，不要分敌我，他们都是我大周的将士，能多救一人是一人。” 军医连忙去办。 其余听到九皇子这话的将士们，全都热泪盈眶，望着九殿下的目光瞬间就充满了崇拜，恨不能终生追随。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好的皇子，打着灯笼也再难找了。 因为丹药的效果实在太过神奇，能让那些血流成河的士兵吃下后也立即痊愈。不少人本来都已经躺在地上等死，结果一颗药就给救活了。听说药是九皇子给他们的，感动得当即就流下泪来，不少人甚至跑到九皇子面前磕头谢恩，感谢九皇子仁爱之举，救命之恩。 高震出品的救命小药丸在这个夜晚继续高光，一时成了所有将士们畅聊的话题。 整个夜晚，到处都乱哄哄的。而高震则躲在周允狞为他准备的宽大马车里，呼呼大睡。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周允狞会吃败仗。像是已经料定，他们家殿下必然稳赢。 形势的发展也似乎正如高震所料，当花寻老将军和九皇子一路高歌猛进，冲到皇宫门前，正好看到一辆马车冲缓缓打开的正阳门里不疾不徐地跑了出来。 车辕上坐着一名老太监，他摇摇冲九殿下行礼，抬手从脸上撕下一张面具来，竟然是穆忠。 穆忠停下马车，跪在地上，望着九殿下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激动得老泪纵横。 这是他看着出生，默默守护了二十年的人啊。 十年前的天之骄子，十年风雨磋磨，今日终于恢复往日荣光，他一直盼着这一天，盼得太久太久了。 “殿下。”穆忠伏地，虔诚地参拜。 “快起来。”周允狞亲手把他扶了起来，问：“人呢？” “在车里。”穆忠忙擦眼泪，“父子俩都在。” 九殿下点点头，回头看向花老将军。 老将军抬手，滹获等几名将军立刻大步上前，掀开车帘，将被捆住手脚的赵熨父子扯下车。 两人嘴里都塞着布。 花寻走进，抽出腰间佩剑，漫不经心地说：“赵国舅，别来无恙吧？”边用剑尖挑开赵熨嘴里塞着的布。 这个过程，赵熨吓得尿了裤子。 花寻皱眉，捂着鼻子后退两步，嫌弃道：“古言云‘有多大胆，做多大事’，以赵国舅这点胆子，似乎做了自己不该做的事。你，太过了。” 花寻回头：“殿下，这等国贼，当如何处置？” “国贼不可恕，否则谁来给那些死去的将士一个交代？”周允狞面无表情地道。 花寻点点头，没有一丝一豪的迟疑，手起剑落，噗一声，血柱喷涌，赵熨人头落地。赵熨的儿子见此，直接吓晕了。 “这点出息。”滹获啐了一口。 这时一队人马穿街而来。 为首之人是一名白面儒士，他飞快走到周允狞面前，躬身一揖，道：“大理寺少卿冯保仁参见九皇子。微臣来迟，望殿下恕罪。” “无妨。”九殿下摆摆手，大概因为冯保仁是冯美人的哥哥，他对冯保仁的态度也要宽和一些，说：“你将赵熨之子压入大牢严加看管。将赵熨身首均挂午门，让军士轮流高喊‘贼人已除’，以安民心。” 第66章 “遵旨。” 冯保仁一直是宁妃党，他是宁妃父亲林丞相的学生。林家出事那年，冯保仁在外任上，后来回?京任大理?寺少卿。也多亏如此?，才躲过了当年赵呈兰针对?林党的大清洗。 这些年，宁妃被关‘死院’，无?法出来。只有十岁的周允狞是冯美人在代为照顾。所以?，在很多时候，冯美人会替周允狞考虑很多，可到底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有些界限她一直谨慎地没敢跨过。 也正因此?，周允狞长大后对?冯美人有尊重也有信任。儿时将?其当成?母亲般的依赖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埋入了心底，化为无?形。 从?几个月前宁妃开始为这一局做铺垫，冯保仁便出了不少力，这些九殿下心里都清楚。 将?赵熨父子交给冯保仁处理?，周允狞和花寻直接带领兵将?冲进皇宫。 他不相信周允狞失踪。 对?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57章 听说九殿下回宫，百官连夜赶往来，争相参拜。也别怪他们这?么着?急，毕竟与赵熨孙子那假义?子相比，这?位可是如?假包换的真皇子。哪有假义?子都拜过了?，反倒不拜真皇子的道理。说到底，他们为得无非就是保命。 周允狞深知大臣们的心思，人性如?此他可以理解，为大局稳定着?想，他也没有追究。百官齐松了?一口气，纷纷称赞九皇子贤明仁厚，有古圣之?风。 周允狞对这?些称赞不置可否，他回宫第一件事便召集宫人，交由穆忠调遣，分?头查找皇帝下落。 众人查找半宿没找到皇帝，却?在御马监找到了?准备偷马逃跑的凌月河。 昔日高高在上的总管太监，如?今也落魄了?，他蓬头垢面被五花大绑着?推到周允狞面前。 之?前为令百官信服，周允狞早摘了?面具。那半张疤痕尤显的脸，在夜晚烛火灯明的照映下更显狰狞。尤其他此刻肃穆威容，宛如?那话本中走出来的罗刹，令人闻之?丧胆，见之?害怕。 凌月河只看了?一眼，就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殿下饶命。”凌月河浑身颤抖，吓得连头也不敢抬，再想起?之?前十年他纵容凌丙对冷宫的克扣和欺压只觉前途渺茫，今日恐无活路，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想要活路，也不是不行，”周允狞淡淡道：“说出周允独藏匿在哪儿，便饶你不死。” 凌月河吓得直接跌坐在地，心脏跳得似要蹦出胸膛，片刻后，他嚎啕大哭，跪伏着?膝行，求周允狞饶命：“殿下，老奴绝非故意为之?，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是赵熨逼我的！是他逼得我无路可走，才不得已将陛下献……献……”他说不下去，一口气没捯上来，噎住喉咙，白?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献什么？ 难不成是献祭？！ 周允狞立刻起?身，飞快往殿外?走去。 他一动?，文武百官连忙跟了?上去，宫中各司的管事也连忙跟了?上去。浩浩荡荡一群人，直往西北角而去。 这?条路……这?个方向?……莫非殿下是要去…… 不少管事越走头低得越低，因为他们已经猜到殿下要去的方向?或许正?是曾经囚禁了?他十年的地方，那片鲜有人迹的冷宫。 那是皇宫最无人在意的角落。在那里生活的人们，曾经一度被认为是活着?的尸体，是连宫里洗粪桶的太监都看不起?的存在。也是九殿下从十岁至今一直生活的地方。 想起?那十年，文武百官有谁给?过他援助吗？没有。有谁给?过他一丝同情？也没有。有谁曾想过就是这?个无人问津的皇子，会?挺身而出，拯救岌岌可危的大周社稷吗？更没有。 群臣惭愧，跟在九殿下身后，一个个都觉得太不起?头。反倒是落后几步陪着?九殿下的穆忠腰板挺得笔直。反倒是从大理寺牢房匆匆赶回来的冯保仁理直气壮跟在九殿下身侧鞍前马后，殷勤贴心。 然?而，九殿下并没有去冷宫，他于中途拐上另外?一条僻静宫道，直奔金轱辘所在的那片空地。这?片空地，南面有一门通御厨房，西面另有一门，所通之?处，便是他们所在的这?条宫道。 九殿下站在门前，取下腰间?荷包，那荷包上歪歪扭扭绣着?一个‘狞’字，不用猜都知道做这?个荷包的人手?艺非常拙劣，但九殿下不但不嫌隙，还随身带着?，可见对做荷包之?人也是喜爱至极。 他从荷包里拿出了?两包药粉，回头吩咐众人：“你们且后退。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说完，便撕开一包药粉，捏起?一撮，在门口撒了?一条封口线，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触目所及，到处都贴满了?符纸。不是他离开前留下的那些，是有人重新贴的。符纸上全是用鲜血画成的咒纹，那咒纹周允狞刚好认得，是封蛊咒。如?今整个大周会?用己身之?血凝咒封蛊，周允狞只能想起?一人，金冥道长。 道长竟然?来过这?里？ 周允狞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不明白?，既然?道长进宫了?，为何还会?容赵熨犯上作乱？以他对金冥道长的了?解，这?位道长刚正?不阿，最看不惯的就是奸佞犯上，何以—— 所有的猜测都在看清眼前一幕时，戛然?而止。 这?……这?是怎么回事？！ 金轱辘的巨大轴心两侧都呈一个圆。此时，足有丈余的圆盘上，一侧钉着?周允独，一侧钉着?废后，两人身上都画满了?咒纹，头颅软软垂着?，像已昏迷许久。周允狞离得远，无法分?辨那二人是否还有呼吸。 轱辘正?对的空地上，用铁锹撅出一道道沟，那一道道深入地面的线条也是一张咒纹，与帝、后两人身上的图案一摸一样。 又是封蛊咒？！ 周允狞一路倾洒药粉走了过去，到了?近前，一眼看清金冥道长的尊容，他僵硬地停住了?脚步。 道长脸上挂满了?血迹，血液从他的七窍中流出，如?今已挂在脸上干透了。他安静地盘坐，没有任何呼吸起?伏，这?个样子竟是已升仙了?，在生命的最后，他用尽自己惊魂再次封印了这座大凶之阵。 周允狞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想起?儿时受道长教诲，收获温暖的善意，他强忍泪水，恭恭敬敬给?道长行了?大礼。 此时，再看金轱辘上的两人，也已没有呼吸。 这?时，来时那道门被人推开，有一身穿道袍之?人站在门口大喊：“殿下，道长留给?殿下一封书信，请殿下展阅。” 周允狞原路返回，从年轻的道士手?中接过书信。 纸上字迹苍劲，是金冥道长独创的字体，写道： 殿下幼时，贫道有幸相识，曾摸骨探知他日殿下定为天下共主，只是前期磨炼重重，非一‘善’字不可解也。故不敢声张，只愿多赠丹方古籍又教画符咒语，以此傍身，望有少助。 然?，十年光阴不过一梦。而今南蛮再入京城，又掀蛊惑，贫道随废后蛊毒寻到源头，竟在帝身，定是南蛮早时所设阴谋。贫道实没想到，救下废后，反倒引动?帝身蛊虫，贫道入宫本预来救驾，谁想赵熨与南蛮勾结，欲操控皇帝发动?蛊阵。凌月河本将皇帝藏匿，后为自保，他出卖皇帝献与赵熨，成为蛊阵之?祭。 贫道入宫时，大阵已开，为免惨案再起?波及百姓，贫道只有以命相搏，但求一线生机，若能救回帝后两命，也不枉此生，若不能，也是天意。 贫道死后，望殿下将尸身葬于金轱辘下蛊阵内，以血肉骨骼净化蛊阵，可保大周百年安稳。 …… 吧嗒。吧嗒。 周允狞的泪水悄无声息滚落，一滴一滴砸在信纸上。 他想说，道长高义?。 然?而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但此刻可不是伤感的时候，周允狞飞快擦干眼泪，咳了?两声，才开口道：“金冥道长为救京城百姓免遭蛊虫祸患，以身殉国?，追封国?公，其余道士各自□□行赏，” 他话没说完，眼前那位年轻的道士便长长一揖，恳请道：“殿下仁厚，但我等修行人不可贪著名利，还望殿□□谅。” “既如?此，”周允狞想了?想，说：“便赏你等原籍亲人罢。” “多谢殿下。”年轻的道士松了?一口气。 “礼部尚书可在？”周允狞回头问时，立刻有大臣连忙挤过人群凑了?过来。 “礼部尚书焦淼，参加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焦淼个子不高，面黄肌瘦，看起?来像个干吧的小老头。 周允狞略顿了?，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说，片刻后才道：“皇兄和原废后为保大周免受蛊虫之?祸，以身化阵，殉国?而亡，礼部主理后事，厚葬。” “遵旨。”焦淼躬身行礼。心中却?也免不了?感慨，九殿下真是个仁厚人儿，想来他在冷宫时，周允独那般苛待他，他却?还能为其保住死后名节，这?等胸襟气度，世所罕有啊。若他日，九殿下登基为帝，必成一代明主。 第67章 此时，在场为九殿下人品折服的大臣可不止焦淼一人，纷纷在心里暗暗期盼九殿下能早日登基，以保江山社稷稳固。 …… 这?一晚，前半夜兵荒马乱，后半夜素缟恸哭，怎是一个混乱可说。很多人一夜没睡，就显得那个呼呼大睡一觉到天亮的家伙，尤其没心没肺。 高震揉着?眼，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马车里了?。他身上盖着?云锦缎面的崭新棉被，身下的床铺着?柔软的茸毯，因已入夏，怕他热着?，还在毯下铺了?一整块白?玉凉席。 高震察觉到这?些，暗暗有些心惊，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过过这?么精致的日子，一时脑抽，还担心自己又穿越了?。 结果他刚下地，房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周允狞双眼通红地走进来，一看见他，立刻两步上前，一把拉住人按进怀里，紧紧抱住了?。 高震还迷糊着?，讷讷道：“殿下，我们这?是在哪儿？” “霁云殿。我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周允狞整张脸都埋进高震的头发中，嗅着?他发间?的清香。 “哦。”高震松了?口气，还好没穿，只不过又回到皇宫了?，他问：“那以后，我还能出宫吗？” 周允狞微顿，抱着?高震的手?臂却?悄悄收紧了?些，不动?声色地问道：“阿震出宫想去做什么？” “就是在宫里待久了?，偶尔出去玩儿，可以吗？”高震觉得凭他活泼好动?的性格，让他在宫里宅一辈子，可能有点为难人。 周允狞也松了?一口气，道：“想出去玩儿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 “是偷偷溜出去吗？”高震想想还挺刺激，又问：“那你都当皇帝了?，还能溜得出去？” 周允狞轻笑，双手?捧住高震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说：“只要阿震想，什么都可以。” 高震脸一红，说这?么直接干嘛，怪不好意思的。 第58章 如今国事?繁忙，九殿下又刚回宫，处处都离不开他。他只和高震温存了片刻，就?被穆忠找了过?来。 “殿下，数百名大?臣联名上书，请您早日登基，以安社稷。” 穆忠如今看见九殿下，满眼都是钦佩。他没想到九殿下刚回京就?几乎取得了所以朝臣的?认可?，现在朝中?呼吁九殿下早日登基的?声音，与日俱增。穆忠见此老怀甚慰，就?像自?家的?明珠蒙尘十年，如今不但终于?重见天日，还赢得了满堂彩，怎能叫他不觉欣慰呢？ 这件事?得和多方商议。周允狞想了想，道：“同我去永和宫，拜见母妃。” 他临走前，回身望着高震，道：“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几本?书来，给你解解闷。等忙过?这一阵，我便带你出宫散心。” “真的?？”一听能出宫，高震眼睛都放光了。 周允狞见他如此，只无奈地摇摇头，暗腹‘阿震孩子心性率真坦荡’真是越看越让人心生?喜爱。他突然手?痒，捏着他的?鼻尖，宠溺地说：“当然是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等我回来。” 他笑着松开手?。 高震连忙捂住鼻子，瞪着他哼哼道：“那咱们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 周允狞一哂，一把扯过?人，在额头上狠狠印下一吻，力?气大?得像在拿着玉玺盖章。高震被亲得满脸通红，一把推开他，偷偷去看穆忠的?反应，结果穆忠很识趣儿地早就?退到门外，正垂眸等候。 高震冲周允狞比划‘以后有?人在，不许亲我’！ 周允狞笑容更盛，也比划，问‘你那么可?爱，万一我忍不住呢？’ 高震气得跺脚，怒瞪着他，比划‘你敢亲，我就?一个月不理你’！ 周允狞连忙道：“那我听阿震的?。” 屋外的?太监侍卫们都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知道九殿下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过?，有?一点他们已经非常清楚：九殿下喜欢他的?教习哥儿，喜欢得不得了，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所以，以后在后宫里混，惹谁都不能惹这个教习哥儿，因为惹他就?相当于?惹了九殿下，以九殿下宝贝这位的?程度，惹事?者的?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为了保命，他们这些人最好也跟着九殿下学，对这位教习哥儿言听计从。别的?不说，若自?己能把他哄开心了，那前程肯定是错不了的?。 高震目送九殿下和穆忠离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回去。九殿下最近总逗弄他，他虽有?些恼火，但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有?什么改变的?。因此，高震回去就?开始打听京城都有?哪些好玩儿的?地方，研究得相当投入。 九殿下带着穆忠往永和宫走，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永和宫里，宁妃正在审问现任太医正柳尚铭。 本?来宁妃对高震的?来历非常介意，她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周允狞娶他过?门。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宁妃看不顺眼的?哥儿，竟然在这场围京之战里，屡立奇功，就?连花寻老将军听说那些事?后，都哈哈大?笑，说他是殿下的?福气所在，是古今罕有?的?贤伉俪。 如果说宁妃一开始嫌弃高震的?来历，是担心他暗地里耍什么花招，害周允狞。那么，如今他屡帮花家军打胜仗，不惜一切代价提供丹药的?举动，直接将宁妃的?顾虑碾碎，当然也令她每每面?对自?己时，甚觉颜面?扫地。 宁妃想，既然高震真心对狞儿，那当初赵呈兰为何会选这样一个人送到狞儿身边？可?别告诉她赵呈兰是好心看狞儿一个人在冷宫孤单，特地送个人来给他作伴。 作为多年对手?，宁妃很清楚赵呈兰绝对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她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随便选个人就?送到周允狞身边，其中?必有?原因。 于?是，宁妃开始着手?调查，这一查就?查到了柳尚铭头上。原来赵呈兰之所以会选高震，正由柳尚铭推荐。 至于?柳尚铭所图，也是显而易见。因为高震的?父亲正是原太医正高正旗，他不倒台，柳尚铭这辈子都别想坐上太医正的?位子。 宁妃听完回报，坐在椅子里冷笑一声，这些小把戏，连明眼人都骗不了，何况骗她？看来高正旗的?倒台必有?内幕，翻案成功的?概率应该很高。若是能翻案，那么高震的?出身也就?不再是罪籍，反倒成了二品官员家里的?嫡出哥儿，这样的?出身做皇子正妃也算勉强够格。 不过?，宁妃转念一想，柳尚铭这点小心思自?己能看穿，赵呈兰那只狐狸又怎么可能看不穿？然而，她却选择了纵容。 是什么让赵呈兰无视柳尚铭残害忠良？宁妃觉得这事?得当面?问一问， 所以，她回到皇宫，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柳尚铭给逮了来。 柳尚铭跪在永和宫的?大?殿里，整个人抖如筛糠。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哆哆嗦嗦一连叫了好几声‘娘娘’。 “柳太医，”宁妃靠在椅子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哀家听说那高家哥儿是你推荐给赵太后的?？” “是……是。”柳尚铭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宁妃，眼珠乱转琢磨着宁妃问这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妃冷笑一声，问：“为什么偏偏是他？” “不是卑职，是钦天监的?尹大?人说那高家哥儿必出帝王。所以，卑职才——” “什么？”宁妃惊讶，一改刚才懒散姿态，于?椅子里坐正了，皱眉，道：“你再说一遍。” “是、是尹大?人说高家哥儿将来生?子必为帝王。”柳尚铭声音渐低，后面?的?话简直是斗着胆子在说：“卑职早前已向太后举荐，不成想皇上去年突然不能人道，那孩子竟被指给了九殿下……” 宁妃会信他才有?鬼。冷笑一声，道：“来人，去把钦天监的?尹大?人请来。” 太监应声而去，却在大?殿门口遇到了周允狞。他连忙行礼，被周允狞拦住：“为何如此慌张？” 那太监道：“太妃让请钦天监的?尹大?人。” “为何？” “说是，”太监忙压低了声音，回道：“尹大?人曾说高家那位主子可?生?帝王。” 周允狞：…… 他也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当即便让太监赶紧去钦天监把尹大?人给请来。 宁妃见周允狞来了，凝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 柳尚铭还跪在地上，如今一见九殿下，连忙磕头，嘭嘭两下就?把额头磕出了血。 周允狞既已听说前因后果，对踩着高震父亲上位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他在宁妃身边坐下，直接无视了柳尚铭。 反倒是宁妃不悦提醒：“行了别磕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只是，若你至今还有?所隐瞒，那哀家和殿下自?然都不会饶你。” 第68章 柳尚铭一听，连忙道：“卑职冤枉啊，太妃娘娘，卑职只是替赵太后办事?，身不由己。连去钦天监送庚帖都是以犬子合八字为由，不敢声张又不敢不办事?，卑职艰难啊。太妃娘娘明鉴啊！” 宁妃和九殿下交换了一个眼神，母子俩自?然都不信他，于?是，宁妃又问：“赵呈兰将哥儿送给九殿下，意欲为何？” “她……她想，杀母取子。再扶持下一代君主。” 柳尚铭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已被汗水浸透。他哆哆嗦嗦跪趴在大?殿中?，脑门上的?血混合着汗水，滴落下来。 大?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宁妃淡淡道：“你先去偏殿止血，没有?哀家的?旨意，不可?擅自?离开。” “是。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柳尚铭一边磕头一边退了出去。 他一走，宁妃便对周允狞说：“这件事?，我要亲自?处理。” 周允狞皱眉。 宁妃瞥见，直接气笑，道：“放心，我不是赵呈兰，没她那么糊涂。我只是深感?之前误会了那孩子，险些冤枉好人。” 周允狞听明白了，母妃这是要弥补高震。不过?，也难得他母妃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一般人在得知自?己错了之后，为了面?子大?多都会咬死不认，更何况还想着要弥补了。 “母妃至善，儿子怎敢不从？”周允狞立刻起身给自?己的?母亲行了一记大?礼，心中?也更加尊敬起来。 宁妃笑着点了点头，对周允狞道：“明日中?午，你带阿震来宫里用膳，我让御厨房做些好的?。” “遵旨。” 母子俩正说着话，去钦天监的?太监带着尹大?人回来了。 宁妃立即召见了他，问了柳尚铭给高震和他儿子合八字的?事?。 那张八字十分稀有?，简直是万里挑一，尹大?人记忆深刻，如今宁妃一问，他立刻就?想了起来，摇头叹道：“当时柳夫人问得急，有?些话我没能当面?告知，至今尤有?遗憾。” “什么事?？” 宁妃和九殿下竟然齐声追问。看得出来，两人竟都有?些紧张。 尹大?人道：“那哥儿命有?一劫，乃是桃花煞，甚是凶险。遇贵可?解。若无贵人相助，恐怕不久命中?。” “何时应验？”九殿下急道。 “今年早春。”尹大?人说完还叹了口气，自?责道：“我只恨当时没有?将凶事?直言告之柳夫人，只隐晦地劝她那哥儿宜入天家……唉，我事?后常常后悔，也不知那哥儿至今是否还活着。” 宁妃和九殿下同时松了口气。 高震如今活蹦乱跳的?，看来所谓的?劫难已平安渡过?。 宁妃道：“你既然算到这哥儿当出帝王，想来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 “但愿如此。”尹大?人说完，才纳过?闷来，猛然惊觉宁妃突然问起这个哥儿，莫非是见到人了。 宁妃看他脸上神色变化，便笑了笑，说：“你若想见他，明日便可?见到。不过?，在此之前你需先替我办件事?。” 第59章 宁妃让尹大人办的事就是给周允狞和高?震合八字。这?件事既是尹大人的专长，也是钦天监职责所在?。一般皇族合婚择选良辰吉日都是由钦天监一手包办，如果宁妃让尹大人给周允狞和高?震合八字，意图已经足够明显，看来是要?亲自操持两人的婚事了。 九殿下?知道宁妃是想弥补之前对高?震的误会，想为他?们俩做点事，因?此他?全程只配合，不?主理，就让宁妃打理一切。 尹大人推演八字这?段时间，宁妃已经向穆忠交代了一大堆事，看那架势恨不?得尹灏推算出良辰吉日，就立刻让俩人原地完婚。她这?样子，谁能想到她在?不?久之前还是最反对这?门婚事的人。 宁妃如此转变，就连九殿下?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至于高?震，他?第?二日跟着九殿下?来宁妃的永和宫用膳，有点被吓到。因?为，从来没在?宁妃这?里讨到好脸色，今天竟然受到了宁妃娘娘亲自夹菜的待遇，高?震第?一反应竟然是‘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默默把宁妃给他?夹得菜偷摸放进周允狞碗里。 高?震以为自己做得隐蔽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全部落进了宁妃眼里。 宁妃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断叹息，觉得自己之前那样绝情，到底还是伤了这?孩子的心，他?不?吃自己给夹得菜，是不?肯原谅自己呢。 这?种?时候，宁妃也只好求助周允狞。然而，周允狞却只顾低头吃饭，完全没有接收到自己母妃的眼神。 宁妃这?个?急呀，可惜，亲儿子是快木头，关键时刻完全指望不?上。 反倒是高?震注意到了她的暗急，因?不?知她什么意思?，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就夹了块鱼，把刺挑干净后?，放进了公用的小碟子里。 高?震把小碟子送给宁妃时还有些忐忑，觉得宁妃那么高?冷，可能不?会吃。可转念一想，刚才她给自己夹菜自己也没有吃，刚才不?觉得什么，现在?仔细一想，好像有些不?太妥当。 高?震暗下?决定?，一会儿宁妃再给自己夹菜，就悄悄吃掉，因?为她看起来，不?像奸也不?像盗，应该不?会害他?。 宁妃没想到高?震会把挑好刺的鱼肉给自己，起初一愣，随即就感动上了。暗自喟叹，阿震这?孩子明明这?么暖心，是我之前心里暗，偏偏看不?明白。唉，还好，现在?明白得还不?算晚。 宁妃默默将小碟里的鱼肉吃了。 高?震发现后?，便低下?头笑了，他?觉得宁妃应该不?那么排斥他?了。 挺好。这?说明他?和九殿下?之间的阻力又少了一层。 不?过，高?震还是挺谨慎的，为了确定?宁妃是真?的不?再排斥自己，他?又夹了块鱼，挑完刺送给宁妃吃，宁妃竟然真?又吃了，而且吃的时候，唇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意，这?回高?震心里是真?踏实?了。 闷头偷笑起来。 正笑着，面前突然多了一只小碟子，一只粗糙的大手正将那只小碟子推到自己面前。 高?震抬眸，对上周允狞一双带笑的眼睛。 小碟子里有块鱼，但没挑刺。高?震边想九殿下?也有不?细心的时候，边自己把刺挑了，刚要?吃，小碟子就被‘嗖’一下?抽走了。 高?震：…… 他?无语地看着一口吃掉鱼肉的周允狞，什么呀，把肉给他?原来是为了让他?帮忙挑刺呀，还以为是给他?吃的。 小气。 高?震闷闷地低下?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刚放下?杯子，面前就又被推来一只小碟子。这?回碟子里的肉是挑好刺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呀，你吃我挑的，我吃你挑的吗？ 郁闷一扫而清，高?震端起小碟子把肉吃了，别说，还真?挺好吃的。 宁妃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个?儿子就是个?醋缸，连亲娘的醋都吃，真?是没救了。 宁妃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和两个?小辈一起吃饭，感情增进不?少。 饭后?她便拉着高?震问起来：“你父母近日可有音信传回？” 高?震摇摇头：“年初一别，便再无音信了。” 宁妃道：“哀家已告知狞儿，让他?吩咐下?去，为你父亲翻案。你不?要?担心，如今有哀家为你做主，这?宫里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也没人敢为难你父亲了。” “多谢娘娘。”高?震忙站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宁妃一把拉住他?，道：“不?要?这?么见外了。日后?你与?狞儿完婚，也要?喊我一声母妃，动不?动就跪就行礼的，那还不?累死？快来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 “哦，好。”高?震又乖乖地坐了回去，脸上很严肃，心脏却跳得厉害，只因?听?宁妃说了完婚，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看把你吓得，”宁妃笑道：“怎么，在?冷宫时还跟哀家夸下海口要与狞儿不?离不?弃，这下真要嫁他了，反倒怕了？” “那倒不?是。”高?震道：“我就是有点难为情。”他?实?话实?话，然而宁妃听?后?却明显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她终于知道自己儿子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高?震了，没想到他?是这?么坦率的人。 好轻松的感觉。 跟高?震相处原来这?么轻松，因?为他?足够坦率，所以你也不用费心思去琢磨。 这?种?感觉，宁妃记得自己只有在?孩童时期偶尔体验过。在?相府需要?时时明哲保身，嫁入皇家后?更是每天忙于算计，搞得自己身心俱疲。她这?一生阅人无数，却还是第?一次遇到像高?震这?样的人。 第69章 在?冷宫时没有机会接触，只觉得他?是赵呈兰塞过来的人就一定?不?是好东西，确实?太过偏激，好在?还有机会弥补，不?晚。 “按钦天监给的时辰看，两个?月后?大婚，最为适宜。”宁妃看着高震眼里带着笑意，道：“时间是有些紧，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永和宫，哀家教你。” “……” 高?震愣了好一会儿，才忙点了下?头，说：“好。” 竟然真?要?和九殿下?结婚了，高?震恍惚间，只觉得不?太真?实?。 不?过，很快那点不?真?实?感就被繁忙的日常给冲散了。确切地说，自从永和宫回来的第?二天起，高?震就像一个?高?频转动的小陀螺般停不?下?来了。 大周皇族遵循六礼制，婚前新人不?见面。因?此，高?震第?二日就被送出了宫，回到了高?家之前的府邸。古人结婚的步骤非常繁琐，要?准备很多东西。皇族婚礼更是繁上加繁。高?震每天被拉着试着试那，选这?选那，还要?学习结婚的各种?礼仪，整天被搞得头昏脑涨，眼花缭乱。 不?出半个?月，人就瘦了一大圈。 这?段日子高?家的案子正在?重?新审理，由刑部尚书齐锦祥亲自主持，只用了三天就为高?正旗翻了案。因?其确为柳尚铭诬陷，证据确凿。九殿下?立刻下?旨，即刻回京，官复原职。 而柳尚铭陷害忠良、结党营私，数罪并罚，被削去官职抄家流放。 与?高?家案子同时翻案的，还有十年前林相的案子。林氏一门皆被赵熨所害，满门忠烈皆被追封。 …… 高?正旗回来时，距离高?震大婚还有十天。 半年风雨蹉磨，在?这?位当世名医身上留下?一份沧桑。他?脸上再也看不?见昔日的容光焕发，有的只是哪怕笑着也难以掩盖的忧愁，那是经历过艰辛的人才会被烙下?的印记。 当探出马车窗外的小女儿兴奋的喊道：“爹，快看，是朱雀门！”时，高?正旗一把掀开车帘，遥望城门，落下?泪来。 终于回来了，还以为着辈子再也没机会踏上这?片土地了。 “爹，别哭。”十岁的小女孩很懂事，拉拉父亲的衣袖，歪着头说：“二哥要?嫁给皇上了，以后?要?是再有人敢欺负您，我就去求皇上，砍了他?的头！” “别胡说。”高?正旗擦干眼泪，教育女儿：“不?许仗势欺人。不?怕别人嚼舌根吗？” “我才不?怕。”小女孩大手一挥，霸气道：“我二哥是皇后?，谁敢说我？！” “你？！”高?正旗低调小心了一辈子，没想到小女儿是这?种?脾气，当即就扬起手来要?打：“你再说？” “老爷，别打。她还小，不?懂事，我会教她的。”一直默默流泪的杨氏连忙将女儿抱住，边擦眼泪，边劝。 面对杨氏的眼泪高?正旗心软了。流放的这?一路，若不?是杨氏温柔宽慰，时时照顾，他?可能挺不?到今日，也见不?到这?沉冤得雪的一天。 如今，震儿大婚，还是嫁给即将登基的九皇子为正妃，往后?的日子眼见得顺遂，不?知要?羡煞多少人了。 “不?打了。不?过，日后?你要?多加约束，她这?个?性子可不?行。” 杨氏应了一声。 高?小妹悄悄冲父亲做了个?鬼脸，然后?就捂着嘴偷笑。 这?时，高?家的马车已到朱雀门外，排在?队尾等待守门士兵的查验。 对面来了一辆囚车，高?正旗本要?放下?车帘的手突然一顿，然而，人就跳了下?去。 杨氏和高?小妹连忙爬到窗口往外看—— 囚车里，一人蓬头垢面，满身都是新鲜的血痂，囚车后?面一队老幼妇孺被士兵押送着走。人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再无一点光彩，甚至连眼珠都木然不?动。 “你也有今天？！” 突然，路边传出一声高?喝，如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了囚车里的男人。 那男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就看到路边一男人锦袍加身，负手而立，竟然是高?正旗。 “高?兄救我！高?兄饶命！！高?兄啊！高?兄！”囚车里的人嘶喊起来，他?像发了疯一样挣扎，如溺水之人看到了最后?一棵稻草：“高?兄，你快让你哥儿帮我求求情，他?求情肯定?管用！求你帮帮我！” “柳尚铭！闭嘴！” 高?正旗被气得不?轻，浑身发抖，指着囚车骂道：“你这?奸诈小人，当年我就是听?了你这?番鬼话，心软帮了你，结果你转脸就害得我们全家被流放！如今你竟然还有脸找我求情？！” “高?兄你宅心仁厚啊？！怎么能见死不?救？”柳尚铭喊得声嘶力竭。 高?正旗冷笑，从谷底爬上来的人再也不?会被几顶虚假的‘高?帽子’困住。于是，任凭柳尚铭怎么喊，高?正旗都不?为所动，还特别气人地说了一句：“南边的蚊子会闻着人血的味道找来，你可要?多加小心，别成?了它们的活靶子。” “高?正旗！啊——” 柳尚铭气得大叫，见高?正旗不?帮他?，就露出了本来面目，红着眼睛挣扎，恨不?能立刻把他?生吞活剥。可惜，囚车限制了他?的发挥。 高?正旗看着囚车渐渐远去，淬道：“现世报应，自作自受。既是愚夫，何必自作聪明？” 这?一天，高?震终于见到了书中父母，一家人终于团聚，高?府张灯结彩好一番庆祝。 转眼明日就要?大婚。 一切就要?尘埃落定?，高?震最终不?用每天选来选去，试来试去，能松口气了。他?把自己摊在?柔软的被褥间，望着帐顶，百无聊赖翻起了系统任务——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100% 人品值：1234567890 好感度：987654321000+ 注意1：【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99%】 看着每天都在?成?百上千增加的好感度，高?震心头热热的。他?知道，那些增加的好感度是九殿下?在?想他?，他?怎么老是想他?呢？时时刻刻都在?想，似乎就没有停过。 高?震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耳朵都红了。 救人任务和隐藏任务都完成?了。 隐藏任务奖励是一只金色的小皇冠，高?震选了领取后?，却没有收到实?物，但出现了一条系统弹窗【已获得天地法则·凤印加持，加持期间，后?位稳固，无能撼动。】 高?震特地查看了一下?加持期限，显示【此世】。也就是说，和九殿下?成?亲之后?，他?会顺势执掌后?位，终其一生，无人能够撼动。 也挺好的。 有这?道法则加持，高?震觉得心里特别踏实?。反正他?不?用担心什么宫心计，争宠之类的把戏，就算别人有那份心，也撼动不?了他?的地位。他?都不?用管，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他?就继续该吃吃该睡睡，主打不?内耗。 想来，在?后?宫还能悠闲到这?个?份上，大概能直接秒杀大周历代皇后?们的生活状态了吧？ 这?一刻，高?震觉得系统还是懂他?的。给得都是他?最需要?的安全感。新婚前收到这?份任务奖励，高?震还挺满意。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九殿下?了，他?不?由又心跳漏了一拍。 两个?月前，分开时，九殿下?的脸好了差不?多八成?，那时温暖他?的心任务进度也刚好是80%，如今已经到99%了，不?知九殿下?的脸恢复成?什么样了？ 不?会明天盖头一掀，就直接是一个?大帅哥站他?面前吧—— 高?震都有点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 系统的任务栏都快被清空了，只有【初遇之夜】的进度还停留在?99.9%，也不?知道差什么，到底差什么呢？ 高?震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母亲杨氏给摇醒的，催他?赶紧起来，梳妆打扮。 外面的鞭炮声一阵接一阵的传来，大红色的喜袍披在?肩，娇美的哥儿在?新婚这?一天盛装打扮，如一朵怒放的牡丹，姿容绝丽，不?可方物。 清风卷着欢声笑语悠然荡漾，迎亲的队伍已至，打头那人雄姿挺拔，身量极高?，骨架极大。正是九皇子周允狞。 九殿下?竟然亲自来了高?家？！ 正常来说，大周皇子娶妻，迎亲是不?必来的，会有使臣代办。然而，九皇子却来了。 对高?家来说这?是多大的荣耀啊，直接光宗耀祖了。不?知多少人羡慕得眼睛放光，纷纷恭喜高?家夫妇生了个?好哥儿。 高?震穿了一身皇子正妻装，红纱从帽子上落下?，珠帘缀在?外面，摇摇晃晃很挡视线。此时，他?端正地站在?正厅门口，等着使臣念完册文便上辇车。 第70章 结果进来的人根本不?是什么使臣，而是—— 眼前这?位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男子，眼神锐利，面容俊美，英姿勃发，步履坚定?。 高?震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温暖他?的心】进度100% 他?的脸终于好了，比想象中的还要?俊美。 现在?，他?来接我了。 不?对， 他?……怎么亲自来了？ 高?震整个?人呆呆的，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来到跟前。 “怎么哭了？”周允狞的声音格外温柔。 高?震连忙吸吸鼻子，小声反驳：“你看错了。” “呵。”一声轻笑，周允狞一把搂住他?的腰：“我抱你上车。”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来？” “我忍不?了。”周允狞说。 “什么？” 周允狞一把抄起他?的膝盖，将人稳稳地抱了起来，唇贴着他?的耳廓，悄声道：“让别人背你。” 高?震只觉得脸轰地就烧了起来。 这?个?人，在?意的点，总是这?么奇怪。 高?震的辇车一路沿着神武大街经前门、午门，入皇宫正门，最终停在?神坛下?。他?一路前行，跨过火盆，又受净水祈福，拜过宁妃，与?周允狞一同在?百官的见证下?，共饮交杯酒。 之后?，两人由宁妃带领，入太庙祭拜祖宗。 最后?，拜过天地，才算礼成?。 这?一天，整座京城到处都是一派喜气之景。 宫中的宴席到午夜还没有散。外面喧闹非凡。 霁云殿内，红烛噼啪，一对新人于床边，端坐对望。 九殿下?手拿秤杆挑起高?震脸上的红纱，他?眼神温柔得注视着他?，问：“怕么？” 高?震摇摇头：“你怕？” 周允狞轻笑一声，将他?揽进怀里。 吻轻柔地落在?他?的面颊上，红袍层层剥落在?地。 红帐落下?。 周允狞抱着高?震，与?他?十指紧扣，爱慕之情几乎从声音中喷溢而出，他?说：“阿震，我这?一声别无所求，唯有一愿，便是与?你，一生一世，不?离不?休。” 高?震说：“我爱你。” 牡丹花香，肆意而起，缠绕着两人，像那根看不?见的红线，紧紧地裹缚。 红烛帐暖，正是人生得意处。 【初遇之夜】进度10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