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蝴蝶》 暴戾蝴蝶 第1节 《暴戾蝴蝶》作者: 乌津一 简介: [把她的姓氏大写纹在锁骨间,被设计成鱼钩形状的“j”,每一次喘息都是心甘情愿咬她的钩] 纪嘉臻因丑闻退圈三年后高调回归,浪子天性不改,钟爱每一个颜好器大的处男。 闻斯聿则是她势在必得的那一款——冷脸深情眼,身材顶,腔调绝,一副难驯化的模样,最重要的是,情史空白,初吻还在。 她以为和他在顶楼的初遇是自己有意为之,没成想,是坠入了他编织的网。 那晚纪嘉臻无视“请勿进入”的告示牌登上露台,视线正前方,是闭着眼仰靠在沙发上的闻斯聿。他的手机躺在桌上循环播放视频,外放的声音她很熟。 凉风绕过她肩膀,她走到闻斯聿面前拿起手机,完整看完一遍视频后问他。 “看我啊?” “漂亮吗?” 闻斯聿神色难懂,和她对视几秒后忽然掀唇起身,手握上她的,五指越收越紧。 “泡我得多花点心思。” * 纪嘉臻对闻斯聿的兴趣完全写在明面上,闻斯聿也丝毫不掩饰眼神中对她的渴望。 嘴上说着自己难泡的人,在她还没出手时就彻底沦陷了。 送她顶尖地段的豪宅,送她价值千万的跑车,将她的姓名纹在最招眼的位置,也仅仅因为她的随口一说,就为整个城市降下八年来的第一场雪。 纪嘉臻也心甘情愿抛下工作跟他去海岛过了四天荒唐日子,在岛上拿走了他的第一次。 有了某种更进一步的关系后,闻斯聿在她面前彻底不装了,男朋友的身份拿不到,他就退而求其次,做——她的狗。 给人做狗脸皮得厚,任打任骂不能还手。闻斯聿深谙这一点,也在实践中付诸行动。 纪嘉臻骂他贱狗的时候,他说:“再骂一遍,爱听。” 纪嘉臻扇他侧脸的时候,他笑:“下次试试在床上扇,会爽。” * 让纪嘉臻浪子回头是件难事,她实在花心,处处留情。贪玩是人类天性,外面野草太多,她难收心也很正常,闻斯聿能理解。唯独不能接受的是,被她玩弄过的男人名单里,有天,会出现他哥的姓名。 纪嘉臻在段祁寅屋里的那一夜,闻斯聿站在外面抽了一地的烟,她披着西装推门出来,正对上他那双疲惫的眼。 “我哥也有给人当狗的爱好了?” 她夺过燃到一半的烟递进自己嘴里,口红印烙在褐色烟纸上深色一片。 “没你当的好。” 闻斯聿把她往后推,背撞上墙面,那根烟还稳稳拿在她手中。 “你说哪方面?” “各方面。” 烟雾缭绕中,闻斯聿轻笑,“是不怎么好,你跟我睡的时候没这么安静。” — 【女非男c】 【详细排雷见第一章作话】 【文案2025.3.24 已留存】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 娱乐圈 爽文 钓系 he 主角视角:纪嘉臻 闻斯聿 其它:年下,暧昧拉扯,双强 一句话简介:姐狗|她只是犯了女人都会犯的错 立意:做自己的底气和靠山 第1章 “咔嚓。” 烟头被点燃的瞬间床上人动了下胳膊,混时尚圈的都能认出这是最近势头不错的混血男模。身材很顶,棕色卷发蓝眼睛,无缺的脸配上十九岁的年纪,嫩是挺嫩,能不能掐出水另说,胸肌倒是被掐出几个红痕。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女人手里的烟已经抽完,衣服刚换上,纽扣系到一半,要走的姿态明显。 “你真的要回中国了吗?我能和你一起吗?”他的中文听得出口音,蓝色瞳孔泛着光,模样堪称楚楚可怜。 女人看着他眼眶的泪莫名地心烦,但仍摸下他发顶,好语气地回:“leo,你是个乖巧的男孩,希望你懂事一点,不要太黏人。”接着手背拍两下他右脸,逗宠物一样,“眼泪收收,我最烦男人哭。” 说完就转身,对着全身镜拨弄长发,身后传来声音,委屈的感觉比刚才更甚,“可我叫eric。” 女人丝毫不为叫错名字的行为感到抱歉,中指把勾进肩带的一缕发挑出来,眼里只看得进自己的脸,“不重要,动起来吧eric,限你十分钟内走出这个房间。”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她轻笑一下,“我很不想告诉你这个残酷的事实但实在不忍心骗你,我不会睡一个男人两次,懂了吗?” 这句子太长还包含了两个数字,他听的发懵,但她问“懂了吗”又不是真的关心他懂没懂,所以无情提醒:“你还有八分钟。” * 下午五点半,飞机在a市国际机场降落。 国际到达口那黑压压一片全是人,个个拿着相机举着手机踮着脚往前探,脖子都快伸出三里地了。 不明所以的路人一步三回头,心里想着:这得多大的腕儿啊这么多人等。 突然人群开始骚动,相机咔嚓声不断,那动静不亚于春节的鞭炮。 里面也围着走出来一堆人,被簇拥着的那个,头昂着,墨镜戴着,皮肤白身段挺,枣红色的针织裙长度到膝盖下,穿她身上艳而不俗,高跟鞋嗒嗒响,卷发在背后荡,阔版型的皮衣也往后摆,双手插兜,手腕上还挂着个爱马仕birkin,气场全开。 口红颜色高调的不行,正红的那种,像她最红的那年。 纪嘉臻,二十五岁。 七年前凭借一组写真横空出道,一夜爆红。 出道第二年通告接到手软,顶奢代言不断,剧本更是一个一个往手里递。 出道第三年一举拿下金奖,影后冠冕加身。 风光无限啊,前途无量啊。 业内预测她会走孟绪那条路子成为第二个五年拿满贯的女星。 然而,在她出道的第四年,被一桩丑闻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当天热搜的头条是: #纪嘉臻包养 #影后是水的还是睡的 #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她一个人霸榜全屏,热搜爆了三条,就是这三条。 粉丝数在掉,代言在掉,广告在撤,镜头连夜被剪。 粉丝崩溃,黑粉狂欢,路人吃瓜吃到撑,被迫加班的剪辑师边剪边骂爹。 舆论发酵的第一天,工作室的澄清满天飞。 舆论发酵的第三天,律师函全网发。 舆论发酵的第五天,纪嘉臻账号置顶动态的评论区彻底沦陷。 第九天,全球直播的澄清会上,经纪人讲到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她冷不丁地砸了个麦,逼得全场人看向她,然后说了四个字: 我要退圈。 于是她辉煌甚至可以说是成神一般的演艺事业突然中止,然后一张机票,三只行李箱,一个人,坐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所有的喧闹都与她无关了。 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说没有空穴来风啊,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说包养是事实而她退圈就是心虚的证明。 真相如何,没人关心。 总之,包养这两个字,算是彻底贴在她背上了,撕不掉的。 舆论的狂欢。 本以为这个人会就此消失在娱乐圈的历史长河中,可她在三年后的今天回来了。 以为她会从此消沉,畏畏缩缩的也行。 偏偏她还是那副老娘最吊的模样,脸依旧漂亮,甚至比刚出道那会儿更有韵味了,身材依旧好,气质依然秒杀圈内一大片。 她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了,当年分明是落魄离去的,如今回来却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所有镜头都对着她一个人,记者们七嘴八舌地问,她一概不答。 这个人好像变了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脾气还是一样的差。 对,和退圈前一样的差。 五分钟前她砸了一个差点怼她胸上的相机,步子都没带停的,头也不回,但手冲那人指了一记,是警告,也是示意助理去赔个新的。 保镖给她开路,她继续走。 记者还在问,七嘴八舌,吵得她耳膜疼。 她当然知道他们想听什么,但她不说,只在坐上商务车后门关的前一刻拉下墨镜,露出一张美的十分有冲击力的脸。 暴戾蝴蝶 第2节 标准浓颜系,狐狸眼生的比一般人大所以无辜还是勾人都能信手拈来。 她食指放到唇前,眼睛扫过一片,等所有人都安静了准备好听她说话了,再随便拽过一个人的麦,然后开腔: “我回国的目的不说你们应该也清楚,今天你们问的所有问题在之后我会用我的行动我的作品来回答,多的无可奉告。而刚刚提到包养陪睡的那几个,”她眼睛寻找了一下,然后停留,手往那指,“我记住名字了,明天会发函过去,记得收。” 最后戴上墨镜,麦扔回去,撂下一句话,“都听见了?回去发吧。” 砰—— 关门,开车,走人。 留下一众记者在原地发懵。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经纪人may姐打来电话,一接通就听见那边的狼嚎:“我的姑奶奶啊!刚回国能不能低调点!能不能!” “我已经很低调了,架不住媒体朋友太想我,不给个话回头该说我耍大牌了,您说是不是?” may姐声调拔高:“你说的话干的事哪一个跟低调沾边!你快让我省省心吧,再让人抓着辫子可就永世不得翻身了,你知道多少人盯着你吗!还嫌她们说的不够多吗!” 纪嘉臻没管她后半段话,倒是挺好奇她第一句,“这么快就知道我干什么了?” 肩膀被人轻碰了一下,她回头,是新配的助理,名叫陈鲤,刚毕业的小朋友,举着手机用嘴型告诉她:“姐,你上热搜了。” 纪嘉臻眼睛看过去,热搜榜最上面那条,“劣迹艺人纪嘉臻高调回归”,后面那一个“爆”字十分醒目。 她来兴趣了,就着这个姿势点进词条,挂在最上面的就是她砸相机的视频,may姐还在电话里念叨,她充耳不闻,把三十八秒的视频完整看了一遍,末了勾唇夸了句“帅”。 may姐声音顿住,“你是不是压根儿没听我说话?” “对喽。”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给那边反应的机会。 她还在看自己的那条热搜,是直接拿了陈鲤的手机过来,陈鲤坐在后面惴惴不安。 拇指滑拉着实时界面,墨蓝色的甲面衬的手指白的像玉,另一只手转着自己手机,在一个转弯后双手同时停住,右手还手机,左手拨电话。 电话接通的第一秒她开门见山地问:“在哪。” 对面的声音很沉稳,是历经风澜后依旧冷静的沉稳,对她这毫不礼貌的问句没有半点情绪,好脾气的关心一句:“回国了?” 纪嘉臻倚在座位扶手上,懒意横生,手绕着发尾,蓦地笑了,“段祁寅,别装,我的动态你不知道?” 他回:“你好像并没有告诉我你要回国的事。” 这话听着像在怪她擅自主张回国。 “我懒得在电话里跟你掰扯这些,你在哪,地址给我。” “现在不方便,改天。” 纪嘉臻冷笑一声:“你现在就是在跟人全垒也给我从床上利落下来。” 段祁寅很熟她这语气,是让她不爽了火气上头了,再对线就该脾气爆发了,于是他沉默三秒后给了地址。 到御庭公馆是半小时后,一下车就看见一抹黑色身影站在入户门外,宽肩窄腰穿西装最是好看,在早秋的傍晚里显得禁欲克制。 纪嘉臻朝着段祁寅的方向走,还有闲心对他背影吹个口哨。 “换巢了?” 她站到段祁寅面前。 “老爷子家。” 纪嘉臻心里觉得稀奇但面上不显,她知道段祁寅混乱的家庭关系,比如他随母姓并且父母早就离婚,而他跟这个血缘上的爹几乎没有往来,他今天来这简直算匪夷所思。 她懒散地往里看一眼,这一看吓一跳,左眉微挑,“遭贼了?” 屋子里一团乱,花瓶玻璃碎一地,巨大相框摔在地上面目全非,而正对着入户门的地上,是……血? 段祁寅十分淡定,好像见惯了这场面,“我弟。” 这两个字让纪嘉臻起了好奇心,她跟段祁寅认识八年在他家住了两年,还从没听说过他有弟弟。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弟弟?” “你关心我这些?” 这倒是坦诚话,她才懒得把注意力放在段祁寅家有几口人上,豪门关系向来复杂,他再有个二妈都不足为奇。 又随意撂一个眼神到屋内,“啧”一声,“你弟挺能折腾。” “找我什么事?” 这么一打岔差点让她忘了正事。 “热搜几个意思?” 段祁寅眸子里有笑意,偏生了副疏冷长相,笑也显得假惺惺,“问我?” “难不成问我?” 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笃定那热搜里有他的手笔,他也笑得像个千年狐狸,两个人,各有各的算盘。 “你当年太火如今热度不减,这个回答满意吗?” 纪嘉臻嘴角挂着笑,段祁寅觉着她那包下一秒就能砸到他脸上。 “我是傻吊?” 她回国的消息拢共才三人知道,机场这一出明显是被人摆了一道,热搜跟早有预谋的一样,前脚刚发生的事后脚就剪辑完成被发到网上,真当她傻呢。 段祁寅挑眉,不做回答。 “给我下马威还是想让我看清楚地位靠谁?还是借我造个势好给你公司那小艺人铺路?这两年‘小纪嘉臻’的名头打的挺溜啊,我他爹的是出国了不是死了!” 段祁寅单手插进裤袋,依旧是笑,纪嘉臻很不爽,又骂一句:“笑你大爷!” “我是商人,从来都是利益当前,你复出需要热度我也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一举两得的事,何必分个你我她,这些钱总之都会用到捧你这回事儿上。” 他倒从来不缺说辞,这一番话下来还成她不懂感恩了。但利益之争上,她从不让自己吃亏,口舌之战她能落下风,但得实打实的看见好处,黑热搜爆了骂也挨了,没有白白受气的理。 “行,捧我,那接下来送进你公司的代言和剧本都得我先过目,我挑剩的才有她们的份,你砸钱也好砸人脉也好,那些难搞的导演和对我有意见的品牌方你得搞定,不管我是不是他们要的人,只要我看中了,必须到我手上。” 段祁寅端着斯文败类的模样,嘴上应好,低头看了眼腕表:“带你去吃饭。” 纪嘉臻这时才算真正放下脾气,眼尾勾起笑,妖和媚尽显,眼神够劲也够坏。 她这种笑容一般只在两种情况下出现,一是她要去狩猎了,二是猎物到手了。 “没空呢,有人组局给我接风,听说有几个是我的菜,不能让他们苦等啊,让男人伤心的事我可做不到。” 段祁寅轻笑:“倒是舍得让我伤心。” “三十岁的男人和二十岁的男孩们,我还是拎得清的。” 作者有话说: 更新频率:随榜更,不是日更,不会断更,不出意外的话更新时间是21:00,更不了会请假 做了臻和聿的文字人设图,以及文案里的纹身图样,都在vb vb@乌津一 以下是阅读提醒和排雷: 1.女男主都不是完美人设,女主道德感不高 2.女主微恶女,不是坏,利益至上的野心家,不接受骂女主的评论 3.女非男c,女主经验丰富,遇见男主之前只爱自己没爱过别人,文中会写到她和别人亲和do,介意的请慎看。 男主身心巨巨洁,手都没和女孩儿拉过的那种 4.绝对不会出现女争男的情节,只有男争女 5.男二非处,女主和他只有利益关系 已排雷的内容不接受恶评 欢迎来评论区聊天~ 第2章 接风的局设在纪嘉臻暂住的酒店顶楼,那两层是专为这些有钱玩咖设计的,深受富家子弟喜爱。组局的是二代圈里的一人精,圈里没他不认识的人。 夜里气温低但男人多,最不缺的就是外套和怀抱,纪嘉臻换了条细肩带的黑裙,腰和腿处于半镂空状态,黑色蕾丝花纹盖不住皮肤的白,细长的双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把诱惑演绎的风情万种。 走出套房门,方承牧立马迎上来,一口一个臻姐,说想死你了你又美啦。纪嘉臻懒得拆穿他这虚情假意,给他个面子就当感谢他给她接风,尽管她根本不需要。 走进电梯,眼见方承牧按了58层,纪嘉臻伸手按了59,下一秒红色光圈被按灭,纪嘉臻斜他一眼,意思是给个解释。 “姐我知道你以前爱在顶楼玩,但今天真没法儿,顶楼被人包了,咱在58玩呗。” 顶楼从来是开放区域因为每天来玩的人都算得上有头有脸,让他们玩不尽兴等于自寻死路,所以59层没有包场的说法,今天这位倒是新鲜。 “谁包的?” “闻家少爷,闻斯聿,你应该没听过,比我还小两岁呢,没一起玩过。” 她脑子里确实没这号人,但这姓挺耳熟。 “哪个闻?” “就门耳闻啊,最出名的那个闻家,他爸是地产大鳄闻秦升。” 她对闻家有概念,比起闻秦升的产业,听的最多的是他的风流事。 “怎么玩不是玩,犯得着包场?” “这少爷就稀奇在这,他的局基本没姑娘,算是圈子里一股清流了。今晚这局是临时组的,听说闻少爷今天心情不好,楼上更是一个异性没有了,清一色爷们儿在上面呢,能好玩?” 方承牧当然不觉得好玩,纪嘉臻就未必了。 清一色的男人,多好玩。 “他是gay?” 方承牧噗嗤笑出声,“姐你怎么这么逗呢,那倒也不是。”说完顿了一下,又改口,“那倒也……不确定,也没见他跟哪个男人走的近呢。” 叮咚一声,电梯到达,门开的瞬间一名侍应生推着车正要路过,看见电梯里有人后停下来恭敬问候。 纪嘉臻率先出去,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无声,她从推车里拿了个高脚杯,方承牧十分有眼力见的拿起醒酒器给她倒酒,红酒液摇晃在杯中,她迈着步子往前走,走廊的紫光左右包裹她,那种契合感好像她天生就属于这种声色场合。 暴戾蝴蝶 第3节 一个字,妖。 包厢的隔音做的挺好,走廊没有喧闹声,她不喜欢58层就有这个原因在,太过封闭,赶场似的还得换着包厢玩,不如顶楼的开放设计。 方承牧给她开门,厚重金属乐从里面涌出来,纪嘉臻仰头喝了口酒,包厢里的一束白光这时恰好扫过来,把她的脸分割成阴阳两面,亮的那面因眉骨立体而投出一道阴翳,蛊人心神的美。 “所有人敬咱顶流女明星回归!” 欢呼声和尖叫声在这一刻盖过背景音乐,今晚的一切刺激和高潮都冠名为——纪嘉臻。 顶楼则是另一副光景,甚至称得上冷淡。 下沉式沙发里坐着一人,散漫靠着,手里拿着纸牌,设计感的黑灰色牛仔外套穿他身上挺潮。黑发冷眸,咬着根才点燃的烟,上升的烟雾迷眼,他皱眉,左眼眯起来,腔调够冷也够坏,皮囊更是女孩儿们迷恋的那款,帅的特有质感。 后面有人拍他肩,“聿哥,几个朋友在楼下玩,去打个招呼。” 闻斯聿没说好与不好,算是默许。 旁边人搭话:“楼下什么阵仗,今晚人不少。” 准备下楼的那个回:“给一明星办欢迎趴呢。” “多大腕啊这么多人来。” “这还真是个腕,纪嘉臻啊。” 在场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当年确实是红,网上热搜到线下大屏,她的脸和姓名随处可见。 闻斯聿微微抬眼,吐出一口烟,声音冷语气硬,“你玩不玩?” 搭话的人扔出一张牌,“玩呢兄弟。” 闻斯聿眉间凝着股躁郁和不知名的烦,掐灭了那根没吸两口的烟,最后的那点耐心全用在这局牌上了。 两首歌的时间,最后一张牌撂下,胜负已定,他是赢家。 杯中酒被他喝完,开口就是赶人走:“就到这,该去哪玩去哪玩。” 他想清静当然没人强留,毕竟楼下还有个黑洞一样的轰趴,酒,歌,和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人陆陆续续地走,闻斯聿还坐在那儿,变了个姿势,偌大的顶楼,只剩他一个,风吹过来,一股寂寞味。 58层气氛正浓,纪嘉臻的身体被酒精造热,右边一人喂她蜜瓜,她吃了,眼睛还盯着对面。 两分钟前抛下的问题还有三个人没作回答。 ——“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她问的。 这问的就挺有坑,直接问接没接过,有人不老实会耍赖说没接过,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问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犹豫一秒都是撒谎的证明。 她放了酒杯站起来,整个包厢的人都不明所以地对她看。 “游戏结束,不用回答了,都挺诚实,挺好。” 然后敲了下方承牧肩膀,“下次想讨好我记得找点干净的。” 方承牧回的话直白又露骨:“是处男不就行了吗姐?” 纪嘉臻撂一个眼神到方承牧身上,“我有初吻情节啊弟弟。” 留下这句话后就走人。 * 闻斯聿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头仰着,桌上多了个沙漏,细沙缓缓下淌,风吹动他额前的发。 手机放在桌上播放着视频,一遍又一遍地循环,不知道他是懒得管还是单纯想听个响。 高跟鞋踩在露台木质地板的声音尤其刺耳,他皱眉但没动,眼睛都没睁一下。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没人告诉你顶楼包场了?” 话来的突兀,高跟鞋的声音还在响,最后在某处定住。 “没人说也没人拦啊。” 话里带着笑,嗓音太有辨识度,不甜不腻的那一种,很独特的好听,尾调故意拖得长,倦懒又带点挑逗味。 闻斯聿睁眼的瞬间缓慢抬头。 还挂在热搜上的那个人,引得一群人迫不及待往58层赶的那个人,也是五分钟前准备走的那个人,就站在他对面。 纪嘉臻靠着露台的木栏,背后是花丛,手抱着胳膊,发丝被风扬起,口红颜色比身后摇曳的玫瑰更艳。右侧泳池的水光映在她裙摆,晃动的光影扰人心神。 闻斯聿手肘撑上膝盖,看她的眼神极具侵略性,长相是深情挂,眼神比谁都冷。 “那你现在知道了。” 纪嘉臻呵笑一下,往前走,靠近他的同时也听见视频的声音。 ——“……都听见了?回去发吧……” 她目光落在屏幕上,视频的主人公俨然是她自己。 她把手机捞起来,自己把视频看了完整一遍,闻斯聿不为所动,看她一系列动作。 “看我啊?” 她笑起来的眼神太过邪气,一点不辜负网友给她安的名号:美丽坏女人。 此刻的姿态更称得上是居高临下,闻斯聿抬眼看她,沙漏的细沙恰好漏完。 纪嘉臻俯身,依旧是抱臂的姿势,长发垂在空中晃悠两下,“漂亮吗?” 闻斯聿和她对视三秒,忽然掀唇,他站起来,纪嘉臻也跟着直起腰,身高的对比一下清晰,她1米72的个子还穿着高跟鞋,在他面前依旧矮一截。 “想泡我?” 纪嘉臻的眼睛是在这时候亮起来的,十分钟前她觉得今晚有够无聊,现在她打算撤回这句话。 闻斯聿就挺有意思。 他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手机,只是握上后却没急着拿走,停留空中,五指包裹她的。他手有些凉,触碰的瞬间像冰块儿坠入温水,难以言说的暧昧弥漫开,对付小姑娘足够,对纪嘉臻,还是差了一大截。 “钓我得多花点心思。” 掌心的手机慢慢抽离,在触感消失的最后一秒,纪嘉臻捉住了他手腕,拇指抵在他手掌下缘。 “你很特别,你跟我见过的男孩都不一样,你身上有一种……”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纪嘉臻,把你这些哄鬼的话收拾收拾有多远扔多远,我他爹的不是你以前泡的那些傻吊。”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闻斯聿的这段话里有两个点让她满意:一是他脏话的口癖,骂人就该骂爹,她双手同意,二是知道她以前泡的都是傻逼,毕竟那些人现在和他放一块儿,都显得无聊透顶。 也解读出一个信号:他挺了解她的那些风流韵事。 夜风吹过,她没松手,左手摸了下右臂,“好冷。” “……” “借个外套?” “我怀里更热。” 闻斯聿眼里的讥讽实在太过明显,但调情这方面他道行过浅,尤其是在纪嘉臻这种老手面前。 他是嘲讽的话,纪嘉臻随手就能把它变个味。 她手触碰他身体,位置都是精心计算过的,指尖能碰到胸肌,手掌能碰到腹肌,偏偏那一只手还握着他手腕,能感觉到他身体一瞬间的紧绷,也没错过他眼神的闪躲和耳尖的红。 “是挺热。” 收手的动作也利落,双手同时放下,又瞟一眼他耳朵。 “我还没花心思呢。” 纪嘉臻见好就收,闻斯聿摆明了不会轻易让她得手,而eric的前车之鉴在,她最近也不太想跟这类小弟弟斡旋,太黏人了,她不喜欢。 她往后退两步,边退边开口,一字一顿地念他名字:“闻、斯、聿,是吧。” 闻斯聿看着她,静等她下一句话。 然而没有,她好像只是为了确认个身份,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往电梯走。 走了不到十步,肩上多了件衣服,纪嘉臻有一瞬的怔愣,但不出两秒就勾唇,是猎物得手的笑。 她低头,看见属于闻斯聿的衣服。 口是心非是纯情小男生的通病,恰恰也是他们最讨人喜欢的一点。 她说的冷只是逗趣的借口,酒精还在体内叫嚣,身体的温度也很高,但闻斯聿不知道,他只知道她说冷,于是给出自己的外套。 比她想象中好泡。 作者有话说: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第3章 复出这事儿得趁热打铁,回国第三天,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工作就先来了,下午的航班直飞巴黎。 从前合作的品牌——tingun创立一百周年。红毯晚宴齐全,倒是分人,红毯三线四线都能来蹭,晚宴只有品牌挚友能出席。 这品牌定位是高奢,但前十年已经被打入没落贵族的流派了,后来从设计师到代言人大换血,愣是给它盘活了。 纪嘉臻就是那个代言人,头衔还是最顶尖的那个——全球。 小道消息传:tingun将在周年晚宴上官宣新的亚太区总裁,这位总裁手里握的权利绝对是历史级的。 话只传了这么多,捕风捉影的一样,但足够吊人胃口,网上热议。 纪嘉臻现在就坐在那儿看舆论走向,往嘴里递了颗蓝莓,门口有动静,陈鲤给人开门,进来的是may姐。may姐往这边走的时候纪嘉臻朝陈鲤使了个眼神,让她回自己房间。 “咔嗒”一声门关上,屋里只剩她们两个。 这是她回国到现在,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暴戾蝴蝶 第4节 “挺忙啊。” may姐拧开矿泉水就一股脑地灌,看样子渴的不轻。 “你给我惹得事还少吗?” 纪嘉臻放了手机,把装着蓝莓的小碟子捧到手里,腿交叠着架到对面的椅子上,一边吃一边玩味地笑:“我回国到现在什么也没干啊。” “祖宗,你光是回国就够我忙的了。” 这话听着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的怨呢?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may姐一眼,状似随意地问:“公司在让你带新人?” may姐说没有,但眼神闪躲地那一下逃不过纪嘉臻这个人精的眼睛,她心里了然,继续往下问:“都带哪些人啊,说给我听听呗,我帮你照顾着点。” may姐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不可能被她唬住,直接把话题引到她身上,“你还质问起我来了?你来巴黎是整哪一出?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经纪人啊姑奶奶?商务活动不用跟我说?” 纪嘉臻笑,不戳穿她这心虚的表现,“谈不上商务,朋友邀约。” may姐狐疑地看她:“什么朋友?” “老朋友啊,tingun,熟吧?” may姐把她腿推下去自个儿坐到椅子上,“你要去走那红毯?姑娘你可真会自降身价。说句难听的,那红毯网红都能上去蹭几秒。” 纪嘉臻从身侧捞个抱枕垫到腰后,头往后仰,懒的不行,“我在你眼里就这样?” “不是红毯?你可别说你要去晚宴,你退圈那年赔了多少违约金还记得吗,tingun就差没把你拉黑了。” 这话一出,纪嘉臻脸上的笑瞬时变了味,眼神挺锐,笑容里的狠劲往外溢,发火的前兆。 “may姐啊,我为什么退圈,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她慢慢坐起来,手里的空碟放到玻璃茶几上,用了点力道,清脆一声,震慑力不小。 “这几年我在外流放,你带新人倒是从段祁寅那儿捞了不少啊,不如我跟他说说,你专心带新人得了,另外安排个人来带我吧。” 纪嘉臻说这话的时候缓慢起身,绕着圈走到她身后,may姐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纪嘉臻回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段祁寅手上所有的资源都将无条件向她倾斜,她吃饱了才有其他人喝残羹的机会,她没吃饱,旁人只有饿死的份。被撇去专带新人只有一个下场,她,和新人,全都被公司遗忘,因为纪嘉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往上攀的机会。 纪嘉臻的手腕被拉住,她呵笑一声,脸上写着“看吧,惹我干嘛?”,垂眼看这个年长她十岁又矮她十公分的女人。 圈里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对,没有一个。 may姐在圈里摸爬滚打十多年,她捧人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屁孩,现在有资格站在这跟她叫板,仗的全是段祁寅的势。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也希望may姐能清楚:她站在这仗的是段祁寅的势,但她现在能站在她对面,仗的可是她纪嘉臻的势。 段祁寅可不是什么惜才的人,况且她也不是才。三年前的风波就没处理好的人,早该在纪嘉臻退圈时就一并被公司踢出去了,能留到现在,纯是段祁寅看纪嘉臻的面子,毕竟出道那年是她指名道姓要may姐来带自个儿的。 纪嘉臻拍她肩膀,“我去国外可不是修身养性的,脾气好不好你应该最清楚,你现在最该做的是把其他东西先放放,做也别做到我面前来。助理这账我先不跟你算,但你得知道,我生气了,你这事儿干得真不怎么体面。” 倒不是陈鲤这小助理没做好,相反,这几天把工作做的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只是may姐敷衍的太明显。她的咖位摆在那,把一个才毕业的学生配来给她当助理,不合适也挺难看,糊弄写在明面上了。 may姐自知欠妥,纪嘉臻说这么多话她只有安静听着的份。 “我还是信任你的,毕竟出道起就在你手上了,咱们好好合作,双赢的结果。” 台阶也给足了,没有不下的理。 may姐主动问她:“明天的晚宴……” “衣服借好了化妆师也约好了,你飞了十几个小时也挺累,休息休息吧。” 一场较量,以纪嘉臻胜利告终。 * 晚宴设在j.l酒店,红毯铺了几十米,媒体挤破了头,暮色彻底笼罩天空,闪光灯没停过。 晚上六点,晚宴正式开始,而纪嘉臻还在做最后的造型整理,面前的平板放着内场直播画面。 这场晚宴的重点太多,直播都是全球性的。 may姐打了七个电话她通通拒接,后来人也学聪明了,改给她发微信。 —“你怎么还没到?” —“接电话!!!” —“晚宴都开始了你人呢?!” 纪嘉臻把手机翻个面反扣在桌上,直到整理完毕,她扫了眼屏幕,直播画面里排排灯光逐渐亮起。 陈鲤推开门,“姐,车到了。” 纪嘉臻依旧稳稳坐在那儿,背挺得直,仪态挑不出半点毛病,“等会儿。” 陈鲤不知道她在等什么,只能安静站在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室内没人说话。 晚宴内场的灯光聚成一束照向一个方向,tingun首席设计师上台,掌声雷动。 纪嘉臻勾唇,伸手拿过平板和手机,牵着裙摆站起来,路过陈鲤时顺势将平板放进她包里,“出发。” 上车后她依旧看直播,may姐又打了两个电话,仍然置之不理,稀奇的是段祁寅也打了一个。 但都一样,闲杂人等,一概不理。 段祁寅那个电话挂断的五分钟后,may姐发来信息:“姑娘你快别玩消失了,段总找来了。” 也是同时,直播画面里,tingun首席设计师宣布:tingun新任亚太区总裁为冯明侨。 中国女性。 这是tingun这个职位上前所未有的,而她带来的东西也是空前的。 ——tingun珠宝线代言人的选择权在她手上。 这个产品线过往从决策者到代言人,没有一个和华人沾过边。 窗外风景疾速滑过,纪嘉臻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眼,前方的建筑瑰丽夺目,红毯抢眼,还有不少媒体候在酒店外,但晚宴已经进行半小时,没有人进场了。 平板被放在她身侧的座位上,冯明侨发言时说的是中文,她听着,目视前方。 “……tingun向来与优秀的合作伙伴保持长久关系,也热衷于吸纳新鲜血液。在我看来,珠宝线需要新生命的入驻……” 车速慢下来,越来越慢,离红毯越来越近。 有眼尖的人开始好奇车里坐的是谁,举着相机走过来。 车子在红毯前停稳,而冯明侨说道: “……我很荣幸为大家带来这个消息,也很荣幸在今晚宣布这个消息。我隆重宣布:tingun中国区珠宝代言人为——纪嘉臻!” 名字被说出口的瞬间,车门打开,尚留在场外的媒体一拥而上,纪嘉臻下车,直播的镜头也切到她身上。 这张脸,这个人,此时此刻,亮相全球。 与此同时,官宣空降,纪嘉臻成为tingun珠宝线新晋代言人的热搜步步攀升。 红毯之上,人群之中。 黑色绒面鱼尾裙把她身材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后摆裸粉色的纱添了分娇艳,胸口镶着碎钻,卷发垂落到腰间。 这种场景她早已习惯,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笑,鞋跟高,裙摆长,但步子依旧迈的大,不屑于在这种红毯上停留脚步,因为她从来不缺露脸的机会。 周围杂音太多,相机咔嚓声、鸣笛声,外国媒体记者高声喊她“zhen”,渴望她能赏一个眼神。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应当被红毯裹住,应当被这些声音淹没,可又好像,所有人都听见了。 咚,咚,咚。 一步一步,每一下都落在心尖。 巴黎的夜风里,她是一枝浴火重生的黑玫瑰。 所有镜头都对着她一个人。 四天前的热搜是预告,今天才是正片。 这个圈内所有人都得好好看着,记着,纪嘉臻回来了。 也恨着,嫉妒着,因为她会一口一口吞下那些资源和名利,重回当年到达过的巅峰,甚至更高,而她们只能看着,再记着。 那些别人望尘莫及的,她要唾手可得。 她是tingun珠宝线创立百年来,第一个华人代言人。 她还会成为很多个第一个。 在她熟练游走于名利场上时,纪嘉臻这个名字再一次登顶热搜,捆绑着那个“爆”字,热度到深夜都没降下来。 晚宴结束,纪嘉臻的手机也爆了,未接来电里有两个是段祁寅的。 一贯深沉稳重的人能在一晚上打两个电话,说明是真的来脾气了。 纪嘉臻懒得管他这些情绪。 他的不悦无非是对她擅自做主的不满,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方向,她不再是任他摆布的小女孩儿,仅此而已。 但他得从今天开始习惯。 所有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里,纪嘉臻只在意通讯录的那个红圈。 头像全黑,名字只一个点,验证消息里两个字:外套。 他浑身懒劲和少爷脾气,所以这两个字不是为了加好友给备注方便她想起他是谁,而是散漫轻佻的语气发来的信息但省了两个字:还我外套。 闻斯聿不可能缺那一件外套,她也打听过了,刻意接近他的女孩儿很多,他从没赏眼过,眼下的主动是上钩还是别有用心她得斟酌斟酌。 纪嘉臻没同意好友申请,在验证框回了两个字:你谁? 回完就去卸妆洗澡,一整套.弄完已经过了两小时。 两小时前对面发来四个字:你先同意。 她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吹风,回:你不说是谁我怎么敢同意? 那边发:你不同意怎么给你看是谁? 暴戾蝴蝶 第5节 一来一回,打太极一样。 纪嘉臻笑了一下,最后点了通过。 加上还没一秒,视频就弹过来了,风把她发丝吹乱,她伸手把头发往后撩,啪嗒一下点了拒接。 问号下一秒就跟着来了。 回:没穿内衣,凸点怕你硬。 作者有话说: 搭配《fire》—gavin degraw食用. 段评已开,来评论区聊聊天嘛[可怜] 第4章 国内还有一堆事所以巴黎没久留,第二天就登上了回国的飞机,may姐在旁边问了一路,从她是怎么和冯明侨认识的到怎么争到代言人的,临下机时叮嘱纪嘉臻先去跟段祁寅服个软,后续还有的说。 但纪嘉臻的字典里压根没有“软”这个字,她翅膀硬着,段祁寅的那两通电话被她晾到现在。 下飞机段祁寅的司机来接她,她上车指了去自己长租的酒店的路,骗人家说回去换个衣服,实际进去就没再出来过。 等了一个小时司机才知道被骗了,段祁寅助理的电话紧接着就打来了,说段总正在开会,而他会议结束必须得看见她出现在他办公室里。 纪嘉臻回了四个字:“让他去死。” 说完就挂了电话。 段祁寅速度也快,四十分钟后就敲响了她的门。 纪嘉臻开了门后一个眼神都没多给,开门转身的动作行云流水。 门“啪”一下被关上,段祁寅的声音冷且硬:“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纪嘉臻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他,重音落在“你”上,音调因情绪激动而拔高。 “我给你资源的前提是你的一切动向我得掌握,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下,代言人的事儿什么意思?” 纪嘉臻把手机怼到他面前,“你先给我解释下这热搜什么意思!你他爹的什么意思!” 飞机降落滑行时她收到好姐们儿发来的截图,截的就是这条热搜。 #简懿forsum香水代言 简懿就是段祁寅公司这几年捧得那个,也是蹭她名号标榜自己是“小纪嘉臻”的那个。 纪嘉臻火大的点在于,这个代言是今天空降的,而合同她也是看过的,原本的代言人,应该是她。 换言之,她被段祁寅耍了。 段祁寅握住她举着手机的那只手腕往下按,眼睛盯着她的,“你不能想着一口吃成胖子,有得就该有失,才复出,野心也该收敛点,太明显了容易被当成靶子,我在帮你呢。” 纪嘉臻甩开他的手瞪他:“我没拿到这个代言算我技不如人,没你老谋深算,我他爹的活该!但是公司那么多人给谁都行就她不行!” 段祁寅唇角勾起笑,不爽的情绪被纪嘉臻的歇斯底里终结。 纪嘉臻最烦的就是他这副模样,永远是他淡定自如,永远是他胜券在握,一对上他,她就像个情绪失控的傻吊。” “凭什么不行?” “凭她脸不如我身材不如我业务能力更不如我还蹭着我的名字招摇三年!好处都让她占了凭什么挨骂的是我!” 这几年她身在国外也没少关注舆论动态,只要纪嘉臻这个名字被提起,引来的绝对是一片骂声。这个简懿还跟不嫌事大一样,通告次次踩着她发,结果就是纪嘉臻被妖魔化而简懿被塑造成了无辜受牵连的小白花。 这么贱的法子一定是段祁寅这个贱人指使的。 纪嘉臻眼里能喷火,越想越气,手腕被握住的痛感还在,又一巴掌扇到他肩上。 段祁寅朝她走近一步,戴着腕表的那只手扣到她脑后,把她往前面摁一下,逼着她离自己更近。纪嘉臻梗着脖子死死瞪他,宁死不屈的模样。 段祁寅低头,距离只剩十厘米,“这就是这个圈子的规则,不是所有东西都讲究因为所以的,这么多年还不长记性?资源落在谁身上,看的是资本的心情,我能捧起你,也能捧起别人,有时间在这闹脾气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哄好我。” 纪嘉臻安静了两秒,那双眼睛因饱含情绪而生动,此刻渐渐平静下来,段祁寅的眼神从她的眼睛滑到她兀然勾起的嘴角。 “段祁寅,资本多的是,我为什么选你呢?” “十七岁离家出走谁收留的你?” “你敢说你当年就心思纯粹善心大发吗?” “和前公司解约谁给你付的违约金?” “我这些年给你挣的钱够我再解约一百次了!” “三年前的全网黑谁替你摆平的?” “我被全网黑不是因为你?有钱赚的时候把我当财神供,要赔钱了就把我往国外送,包养这两字满天飞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站出来?你倒是两袖清风撇的一干二净,到底是及时止损还是心理扭曲?还是看着我这几年睡了一个又一个就是不睡你,埋怨我了?” 段祁寅贼就贼在这,手段高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提前一年开始谋划,为她收了家娱乐公司,四年时间把她从一个刚入圈的新人捧到了一线。他在背后替她打点一切,但除了身边人,没人知道她背后的人是他。所以纪嘉臻受再多脏水和辱骂他都能安然旁观,包养事件传的沸沸扬扬,没人怀疑到他头上,外人眼里,她两八竿子打不着。 但她心里门儿清,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哪来什么善男信女,她十七岁那年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想要她。 “臻,做人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纪嘉臻的手也扣上他后脑,五指插入他发间,然后用力,拽着头发把他和自己拉出一段距离,一点不手软,完事还拍两下手,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道理不是跟你这种人渣讲的。” 她往后退两步,理了下脸侧的头发,忽然瞥见床上的那件外套,又睨段祁寅一眼。 “资源落在谁身上,看的是资本的心情是吧?” 段祁寅挑眉,等她下一句话。 “我选资本也是看心情的,选谁都一样,牛逼的是我不是资本,不然你也不会三年没捧出第二个纪嘉臻。” 这话有点骄傲过头,但如果是从纪嘉臻嘴里说出来的那旁人无话可说,她确实有骄傲的资格。 “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现在,我是我自己的资本,毕竟这三年,我可不止认识一个冯明侨。” 段祁寅错就错在当初把她流放美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还低估了她的野心,他以为她在美国醉生梦死,拉了多少关系和人脉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把青春挥霍在和那些有钱二代逍遥自在上,她就不叫纪嘉臻了。 等着机会自己砸过来是蠢货才会做的事,而纪嘉臻是擅长一个套一个的人。 不要让她拿到机会,否则,就没有别人的机会了。她要做的是拿到那个吸铁石,而机会就像磁铁一样排着队朝她涌。 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段祁寅是商人她也不是慈善家,追名逐利是人的天性,野心勃勃在她这里从来不是贬义词,毕竟贬的那些人,都是输给她的loser(失败者)。 男人声音带着挑衅,不把她那一句威胁放在眼里:“那就试试。” 她当着段祁寅的面点燃一根香烟,直对着他吹口气,尼古丁占据脑神经,段祁寅皱眉。 她当然没忘,他最讨厌烟味。 * 傍晚下了一场雨,入夜后的空气湿凉,纪嘉臻再次站上59层的露台,打扮和上次完全相反。平底鞋休闲装,斜领针织衫露出半个肩头,长发低盘在脑后,走的是随性慵懒风。 今晚又是方承牧组的局,人都聚一块儿玩,她觉得吵,一个人坐在吧台。 新来的调酒师年纪不大,坐她对面,他始终低着头调酒,想看她又不敢。 周围人叫他阿c,她也跟着叫,叫一声就脸红一下。 油嘴滑舌见多了,这种算清爽黄瓜那类,最近不顺心的事太多,纪嘉臻恰好吃这一套。 “这么调没意思,玩点好玩的。” 这么一句话,就把人拐到楼下包厢了。 不过身份对调了下,变她调酒,阿c来喝,还加了点花样。 “你对调酒这么熟,能喝出我在酒里加了哪些东西吗?说出三样就算你赢,能从我这拿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赌注太过诱惑,没人会拒绝。 但她又补充一句:“你只有三次机会。” 阿c的眼睛被蒙上,听觉被放大,耳边是暧昧缱绻的纯音乐,和纪嘉臻往杯里加冰块儿的脆响声。 第一杯她没上难度,只加了一种酒进来。 她把酒杯递到他唇前,阿c紧张,忘了细细品尝,一股脑就咽下去了。 纪嘉臻笑他:“只能喝一口哦。” 阿c脸又红了,结巴着说酒里有什么。 “金、金酒。” 她看着他,“还有呢?” “……荔枝。” “两个。” 第三个他想了很久,最后犹豫着说出口:“柠檬汁……” 纪嘉臻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是西柚汁。” 说完继续调,没过多久,又把酒杯递给他,这次是直接递到手上,刚才那杯没猜出来已经让她失去点玩心了。 青涩是好事,过度紧张就让人索然无味了。 “这杯是照着你们酒单调的,可不能再猜错了哦。” 阿c喝了口,“伏特加……” 纪嘉臻不说话,等着他说下一个。 “薄荷水。” “……” “橙汁。” 暴戾蝴蝶 第6节 纪嘉臻叹一口气,“又错了,酒单上可写着,这杯是招牌,叫……” 门忽然被推开,纪嘉臻的话被打断,她回头看,门口的人背着光,整个人都是暗的,身后的光显得有些刺眼。 “让我来看你是怎么跟人调情的?” 声音的冷和语气的坏一听就知道是谁。 “……冰与火。” 她把那句话说完,眼睛看着门口,话却是对着阿c说的,“游戏到此为止,你可以走了。” 阿c下意识想摘下眼前的遮盖,被纪嘉臻拦住了。 “别动,我扶你到门口,出了这个包厢再摘。” 她手握上阿c的胳膊,带着他往门口走,走的每一步,眼神都落在门口那人的身上。 好像,黑暗中,他也注视着她,和她扶着阿c的手。 他往旁边侧下身给阿c让路,人彻底进入包厢,紫光一寸寸上移,从胸口攀升到喉结,再到眼睛。 转身,闻斯聿的脸渐渐清晰。 纪嘉臻反手关门,关完门往旁边迈了一步,姿势巧妙,恰好把他堵在墙角。 “那你不也一句话就喊来了?” 来之前她给闻斯聿发了微信,一串数字,包厢号,“8883。” 闻斯聿的手贴上她后颈,有些凉,使了点力,她往前踉跄一下,手扶上他胳膊。 “我见不得人?” 她借口完美:“被人看见了不是毁你不近女色的人设吗?” “是怕毁我人设还是担心跟我扯上关系后不好泡别人?” 说实话她没想到这一层,但这话在理。 “都有吧。” 闻斯聿拇指贴在她耳根,“跟我玩,得跟别人断干净。” 纪嘉臻笑,“现在是你更想跟我玩,该我来提要求。” 感受到胳膊上的那只手往下滑,顺着小臂内侧滑到他手掌,指尖刮着他手心。他半分没动,任由她玩,“行,你提。” 纪嘉臻盯着他的眼睛微微眯一下,唇角的笑瞬间变了味,坏心思写在脸上了。 “你喝杯酒,我就断。” 闻斯聿应声松手,她转身就要去调酒,又被拉住手腕拽回来,对上他那张笑脸,坏劲和她如出一辙。 “换个地儿。” 作者有话说: 先让段祁寅狂一会儿,后面有他跪的[哦哦哦] 第5章 夜风肆意,引擎声呼啸,又下起雨,水珠割在玻璃上泛起冷光。 闻斯聿开的不算快,把跑车开成了散步状态。 纪嘉臻手肘搭在车窗上撑着头,懒眼看着空旷道路,对车速挺满意。 她是很惜命的人,毕竟身价贵着,一切高危刺激项目她都拒绝做,跳伞滑雪飙车都在她的黑名单里。 遇上红灯,车停下来。 纪嘉臻偏头看,闻斯聿侧脸线条凌厉,骨相极其优越,她垂一下眼,看他喉结。 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句曾经看过的话:喉结和鼻子挺的男人那儿都不差。 闻斯聿占全了。 她不记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儿,所以早把方承牧的话忘到九霄云外了,此刻像没话找话般开腔:“你多大?” 闻斯聿撂她一眼,“没量过。” 这话一出车里安静了至少五秒。 纪嘉臻肩膀抖起来,低头说了句“靠”,食指关节抵在下巴那儿,笑的不行。 身体被笑热,盘在脑后的头发松松垮垮,有些硌颈,她手扯一下,干脆散了头发,笑得还没停。 闻斯聿单手打方向盘,手背的筋脉蔓延至小臂,线条格外性感,等她笑够了才说:“二十二。” 纪嘉臻把头发尽数顺到一侧,问他:“你想什么呢?” 闻斯聿的话回的模棱两可,“钓鱼得先抛饵。” “你钓鱼还是我钓鱼?” “没差。” 这话有点意思了。 “什么叫没差?” “饵最后都会被鱼含到嘴里。” 他说这话时唇角勾起弧度,满脸写着势在必得。 纪嘉臻没接话,看向窗外,闻斯聿带她来的是恒瑞壹号,高楼平层地段好,不是一般的贵。 从车上下来时她看见旁边车位停了辆布加迪,多看了两眼,挑眉说“帅”。 闻斯聿闻声回头,没说话。 二十七层风景绝佳,江景一览无余,邮轮在江面上飘着,对岸霓虹晃眼。 房子的装修风格看得出主人的品味,就是黑灰色调显得有点冷冰冰。纪嘉臻挺喜欢那个整面墙大的酒柜和单独辟出的岛台,算是明白闻斯聿为什么带她来这。 她自来熟一样地往岛台里面走,在齐腰的柜子里拿个玻璃杯,侧眼问闻斯聿一句:“柜子里的所有酒都能用吗?” “这屋里的东西都行。”他下巴抬起,朝下面指一记,“那儿是冰箱,旁边是冰柜,有冰块儿。” 纪嘉臻粗略扫了几眼,该说不说闻斯聿这生活过得是真有情调,她去过的酒吧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没有一家的酒比他这儿的全,品质也远远不及。 果然,有钱就是牛逼。 她调酒的时候闻斯聿没在旁边,不知道在房间鼓捣什么,她也没管,专心调自己的酒,中途去厨房绕了一圈,顺来一个鸡蛋和一瓶胡椒粉。 闻斯聿出来时她已经调完了,饶有兴致地往冰块儿上放了两片薄荷叶做点缀。 他在她对面的高脚凳落座,纪嘉臻双臂撑在台面上趴着,眼神示意他,“尝尝。” 闻斯聿想都没想就喝了,酒液进入口腔的瞬间苦和辣冲击味蕾,这杯酒已经完全没了酒味,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怪异味道,偏偏口感还厚重,咽下去后仍然呛口,他眉头皱着,看纪嘉臻脸上那副得逞的笑。 闻斯聿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中,这杯酒她调过很多次,给很多男人喝过,他的反应已经是最平淡的一个了,干呕出来的多的是。 她当然知道这杯酒有多难喝,已经是超乎口味的那种了,她会对第一口没吐出来还能喝进去第二口的人刮目相看。 讲人话就是,她愿意睡。 “好喝吗?” 她笑的像个狐狸,特狡猾的那种。 但对方是闻斯聿。 捉摸不透的闻斯聿。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有一丝松动,因为闻斯聿仰头喝完了整杯酒,眉头依然皱着,但哑声说“好喝”。 纪嘉臻眼睛盯着他,情绪不明,看不透闻斯聿的心思。她手撑起来托住下巴,头歪着问他:“知道这杯酒叫什么名字吗?” 闻斯聿顺手拿了颗她用剩的青提递进嘴里冲淡苦味,“什么。” 她直起身子,分明比闻斯聿矮一些但眼神算得上俯视,下巴抬着,声音勾人,话也勾人。 “情夫。” 醒神的苦和刺人的辣,入口的呛和吞喉的烧,情夫带来的刺激和激情莫过于此。 见不得光的情人最让人沉沦。 闻斯聿呵笑一声,“我是第几任?” 纪嘉臻摇头,“你不够格。” 她拿起闻斯聿放在岛台边缘的烟,手按一下,烟盒自动弹开,麦金托什的外包装和他这个人一样带感。 闻斯聿很上道地给她打火,火星明灭,烟雾散开。 “你得给个标准。” 烟夹在她指间,她偏头吐雾,“被我睡过的才算情夫。” 闻斯聿眼眸微眯,看出她还有话。 “我实话实说,我现在确实对你有点兴趣,但我不建议你一直勾我,因为同一个男人我只睡一次,你在我床上醒的那一刻,咱两就得say good bye(再见)了。” 闻斯聿低头笑,“话别说太死。” “你可以试试。” 目光对上,火光在瞳孔里燃烧,一触即发。 纪嘉臻摁灭了那支烟,先一步移开视线,用吧勺搅着冰块儿玩。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不如我们都再坦诚点。我接近你是图你的人脉你的地位,说直白点,就是看中你的钱。那你呢?那天看我视频,想从我这拿到什么?” 话题终于引到这上面来,闻斯聿敢肯定,她今天给他发微信就是为了这个答案。 他很诚实的。 “你很像一个人。” 她眼底带点讥笑,“闻少爷心里有个白月光?” 暴戾蝴蝶 第7节 闻斯聿直接说出那个名字:“孟绪。” 纪嘉臻勾唇笑。 这名字她太熟了,她偶像来的。 不止一个人说过她像孟绪,甚至,行业内很多人都说,她像孟绪。 但业内分析的是她两的路子,她很好奇,闻斯聿指的是哪里。 “你还有追星的爱好?” 闻斯聿不理她话中的嘲讽,“是啊,我是她影迷。” “说说看,哪里像。” “声音。” 纪嘉臻突然清嗓开口:“温哥华的那一夜,他抱着我,贴在我耳边问我在想什么,我问他还记不记得高三那年立夏我送给他的木雕。” 话音落了三秒,闻斯聿接:“可他说,什么木雕,他没见过。” 这是孟绪在《梦尽头》里的台词,是她成绩最惨淡的一部电影,也是差评最多的一部,电影上映时孟绪还没红。但这是纪嘉臻最喜欢的一部,因为故事足够现实,对人性的刻画够全面,而孟绪演的够好。 可惜,孟绪已经息影多年。 闻斯聿说:“就是这句。” 她读这句台词的声音和语气,和孟绪有八分像,落音和细微的哑声都恰到好处,悲凉和自嘲的度拿的很对。 她自己也知道,不然不会念这句。 “再往前几年,我的声音能更像。” 她十七八岁的声音才是真的和孟绪年轻时像到十分,被第一家经纪公司挖掘是因为她校庆时演的话剧被人拍视频发到网上小火了一次,火的点就是她的声音像孟绪。 闻斯聿说可惜他听不到,但脸上完全看不出惋惜的痕迹。 “仅仅是因为我的声音和她像?” “觉得新奇有趣,这个理由满意吗?” 纪嘉臻摊手,随他怎么说,反正她能从闻斯聿身上得到的一定比他能拿走的多。 “没完。” 他话音落的同时手从口袋里拿出两样东西放到台面上。 清脆一声。 手掌移开,纪嘉臻看见两把钥匙。 一把显而易见是车的,另一把…… 不清楚。 “什么意思?” “你那么坦诚,我也得拿出点诚意。” 他手伸过来,食指和中指并一块儿,把那把车钥匙推到她面前。 “那辆布加迪的钥匙,归你了。” 纪嘉臻想到停车场的那辆车,眼睛一下亮了。 她其实不爱开车,也很少开,但不爱和没有是两码事,大几千万的车放车库摆着吃灰也够装逼的了。 “白送?” “讨你欢心,够不够?” 太够了。 这辈子没这么欢心过。 而他又推另一把钥匙,也摆到她手边。 “这套房子的备用钥匙,也归你了,门锁密码我重置了,想改成什么,你随意。” 馅饼一个接一个从天上砸下来,纪嘉臻没被砸晕,思路清晰着,抱着胳膊,眯眼看他,啧两声,“你不对劲。” 这操作也太白给了,他爸妈知道了得骂多少句败家子。 “我知道你出道这么多年一直租酒店住,但酒店终归是酒店,肯定没家舒服,把你那些酒店都撇撇,搬这住。” 这话听着一语双关,纪嘉臻在心里盘算,他说的到底是酒店,还是人。 她这些年确实一直住酒店,工作原因,不是在剧组拍戏就是赶通告满世界的飞,有过买房的念头,出来的第五秒就被她扼杀了,买了她能住几次? 她火的要死行程多的要命,全年无休的那种,买房没必要。 “我在酒店住着挺好。” “好不好,对比了才知道。” 纪嘉臻上半身往前倾,近距离对他说:“你挺急切啊。” 闻斯聿一脸痞劲,笑的很坏,又很欲。 “像你说的,看中的是我的钱,我送你这两样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有的是钱,所以,把你那些关系断断,赶紧来泡我。” 最后一句用的气声,配上他的笑,轻佻到没边。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纪嘉臻站回去,手往前捞一下,两个钥匙就落到她手心了。 “这么有诚意,不收是不是太不给面子?” 闻斯聿看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依旧是笑。 纪嘉臻也挺擅长变脸,钥匙还没捂热,主人姿态就拿出来了,她从岛台里边儿走出来,立马开口赶人:“行了,挺晚了,想休息了,赶紧从我家出去吧。” 闻斯聿站起来,往后退两步,眼神锁在她脸上。 纪嘉臻跟着他走,突然善心大发地问一句:“房子给我了你住哪儿?” 闻斯聿总算是等来这句话,手搭在门把手上,背抵着门,但没动,另一只手指了下上面:“你楼上,所以,你最好说到做到,花花草草撇干净,别带些不该带的人回来,我可听着呢。” 她就说他不对劲,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纪嘉臻翻他白眼,“快滚。” 门打开,闻斯聿出去,快关上的时候又被他手抵住,他欺身过来,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距离近到犯规。 “有一句话忘了说。” “……” “让你老公腾个地儿,情夫要上位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闻斯聿说的没错,这房子住着确实比酒店舒服的多。 may姐来找她谈工作,进门就瞪圆了眼。 “你舍得花钱买房了?” 纪嘉臻很有闲情地站那儿插花,剪刀咔嚓一下剪了多余的枝干,“您太看得起我了。” may姐说她猜也是,“这是……给段总哄好了?” 纪嘉臻瞥她一眼,知道她是以为这房子是段祁寅给她整的。 她已经四天没搭理过段祁寅了,别说整房子,他现在应该在想着怎么整她。 但闻斯聿的不确定性还太大,她不想别人知道自己跟他有还没发展成但应该会发展成实质的关系,所以撒了个谎。 “我自己租的。” may姐眼珠转了转,没再问下去,从包里拿了一沓纸出来摊到她面前。 “有几个拍摄的工作你留点心,我下周一要飞c市,没办法跟着你。” 纪嘉臻随意扫两眼,只对其中一个杂志的拍摄感兴趣,不为别的,只为负责拍摄的那个摄影师是她好友。 她调侃一句:“您这行程比我还紧凑。” 而她恰好知道一个最近也要去c市的人。 may姐难得地目光躲闪,纪嘉臻心中的猜想有了答案。 “简懿是你在带吧。” 对面人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段祁寅还真是煞费苦心,是怕她知道了会去撕人家一层皮还是怎么着,经纪人的事儿还得瞒着她。 简懿对外宣称的那经纪人完全是傀儡,may姐才是正儿八经的那个。 “行了我知道了。” 逮着may姐问一点用没有,找段祁寅才是正解,他才是那个出招的人,她心里门儿清。 may姐还得回公司一趟,没在她这儿待太久。 一个人在房子里安静了还没半小时,门铃又响了。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闻斯聿站门口,穿的依旧潮,纪嘉臻忽然想到回国前夕睡的那个模特,长相已经记不清了,但身材挺好。 她瞥一眼闻斯聿腰腹,没见过他不穿衣服的样,但总觉得,身材比那模特更好。 他伸手,钥匙挂在食指前端,纪嘉臻伸手去拿,他却突然手握成拳把钥匙包裹进手心收了回去。 “下去看看?” 纪嘉臻悬在空中的手垂下来,说行,那就看看。 闻斯聿转身时窗口吹来阵风,他侧额的头发被吹乱,露出完整的眉,纪嘉臻瞥见他眉尾处的浅痕,一个指甲盖的长度,淡红色,看样子是新添的。 暴戾蝴蝶 第8节 “这是跟人打架了还是被猫挠了?” 闻斯聿斜她一眼,“没养猫没养狗,会呼吸的生物一个没养,人也没养。” 纪嘉臻笑着走进电梯,“我就随便问问啊。” “我也就随便说说。” 电梯下行,一直到负一层。 停车位上的那一抹亮色太抓眼,纪嘉臻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车是那辆布加迪,前两天她问闻斯聿有没有靠谱的人介绍一下,她想给车改个色,黑色太闷了。 闻斯聿直接给她一步到位,省了她再去联系,效率也高,今天就改好了。 玫瑰红的超跑,开哪儿都是焦点,贼拉风。 闻斯聿头朝车的方向偏一下,“上手试试?” “行啊。” 车门打开,纪嘉臻坐进去,进去后就落了锁,然后降下另一边的车窗。 闻斯聿垂眼看她,表情明显不爽,“不厚道吧?” 纪嘉臻取下挂在领口的墨镜戴上,双手摸上方向盘,目不斜视地回他:“不好意思啊,我的副驾有人预订了。” 说完就关上车窗,油门往下踩,尾气扬了闻斯聿一脸,就这么把他丢在停车场了。 * 下午一点过,半边天都是灰蒙的,有下暴雨的架势,外环高速难得通畅,一路上开得挺顺。 不远处的路边站着一人,不怕冷一样穿个短裤,车在那人面前停稳,纪嘉臻把墨镜撩上去卡在头顶,笑着看车窗外:“美女,上车吗?” 许晏宁腮帮动着,眼睛散漫扫两眼车头车尾,口香糖嚼了几下吹出个泡,然后“啵”一声裂开。 “你从哪抢的车。” “刚在停车场偷的,帅吗?” 许晏宁坐上来,“一般。” “千万级的。” “那挺帅。” 一个对话完两个人同时笑出声。 就这么肤浅。 许晏宁就是纪嘉臻那摄影师好友,也是给她发热搜截图的那好姐们儿,高中到现在的交情,性格合但谁也不服谁,都觉得老娘才是最吊的。 纪嘉臻一夜爆红的那组写真就是许晏宁拍的,这事儿她两吵了七年了,一个说能火是因为她技术牛拍的好,一个说能火是因为她脸太美身材顶。 纪嘉臻走红后许晏宁也开了个工作室,段祁寅还投了点钱在里面。她现在是个正儿八经的明星摄影师,圈内大小咖抢着约的那种,抢手,但这姑娘特有个性,长得丑的不接,表现力差的不接,不信任她不听她安排的更不接。 这么个烂脾气导致这些年没少被骂,再加上两人的交情,通常骂声都会祸及对方,难怪这样原来是纪嘉臻的朋友之类的,属于是双向奔赴的黑料姐妹花了。 许晏宁前段时间一直在日本采风,今天上午才回国,回来发现家里遭贼了,门被撬了东西被偷了,住是没法住了,所以来投奔纪嘉臻了。 轰隆一声滚雷,雨点紧接着下来了,砸在车顶啪啪作响。 “我下周一个杂志你负责拍,主题任你发挥,往美了整就行,得有我个性在里面。” 许晏宁一副惊讶死的表情,好像完全不知情,“谁替我接的?当初找我的时候我不是说丑拒了吗?” 纪嘉臻看了眼后视镜,确保后面没车后一个急刹。 “滚下车。” 副驾的人又变了副云淡风轻的样,“行了赶紧开吧。” 车是开始动了但纪嘉臻没完,凡是扯到跟她这张脸有关的她都战斗力雄厚,如果这张脸还有刺能挑,那真没天理了。 她往右侧撇了眼,伸手推副驾人的肩膀,“许晏宁你给我把眼睛睁开,你敢睡着我掐死你。你的相机能拍到我这张脸那它作为相机这辈子值了你懂吗?换句话说,你能有幸来拍我你这辈子也是没有遗憾了你懂吗?” “……” “你他爹的给我睁眼。” “……” “我为了来接你还撇下了一帅的不行的富二代你知道吗?你知道多少男人想坐我副驾吗?想坐我副驾的女人也是多到排队的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副驾上睡觉合适吗?” “……” “前面有个柱子,我如果这个角度一脚油门撞上去大概率你死我轻伤,你再闭眼睛试试。” 许晏宁被烦到不行,慢悠悠地转过头,盯着纪嘉臻的侧脸,看了好久,态度特别认真,“我刚刚一直觉得你特别像一个东西,现在想到了。” “像什么?” “我在京都租的房子隔壁,一个老太太养了只小狗,你特像它。” 纪嘉臻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注意力完全在小狗身上了。 “长什么样?可爱吗?给我看看。” 许晏宁靠回去,看越下越大的雨,“比格,跟你一样爱叫,吵得不行,特烦人。” 纪嘉臻气的不轻,“靠。” 消停没三十分钟,许晏宁眯了一会儿睁开眼了,看着窗外的道路,眉头皱起来,“你敢不敢开的再慢点,开到现在怎么才到中环?” “你怎么有脸说?你那破郊区的工作室有多远你不知道吗?去一趟真够费劲。” 许晏宁揉下眉心,“现在城市发达了,有个叫高速的东西你知道吗?” “知道啊。” “那为什么不走高速呢?” 纪嘉臻回的理直气壮:“雨太大了高速不安全,车上坐着个顶流女明星和三流摄影师呢,不能冒险。” 许晏宁记着她先前说的话,反呛回来:“你下次别偷跑车了,偷五菱宏光就够了,跑车到你手里算毁了。” 这话又点到纪嘉臻燃点了,后面吵了一路,到了恒瑞门口才休战。 许晏宁拿手机查了下恒瑞的房价,扭头问一句:“房子也是你偷的?” “是啊顺手一块儿偷了。” “你不对劲啊,之前谁说的不买房也不想租房。” 车拐进地下停车场。 “换个环境换换心情喽。” 许晏宁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坐起来了,“你不会是彻底被段祁寅收买了打算金盆洗手跟花花世界说拜拜了吧?” “你神经病啊?” 快开到车位,纪嘉臻看见闻斯聿那辆车的车窗开着,车窗上搭着一只玩火机的手,人靠在座位上,看不清脸。 纪嘉臻渐渐踩下刹车,改了个口:“确实可能金盆洗手一段时间。”她侧头,跟许晏宁对视上,“但不是段祁寅。” 说完看向正前方,车里,闻斯聿挂了电话,人坐起来,脸暴露在光亮中,直直地看向纪嘉臻,隔着玻璃跟她对视。 许晏宁把两人来回看一遍,懂了。 车在车位停稳,闻斯聿先她们一步下车,单手插在侧兜,金属质感的火机还在手里摆弄。 纪嘉臻站在车边没动,隔着三四米的距离问他:“等我?” 闻斯聿下巴对着许晏宁的方向抬一下,眼睛还是看着她,“预订你副驾的人?” 纪嘉臻没回。 许晏宁回头问她:“你家在几楼?” 闻斯聿抢了先:“二十七。” 许晏宁把视线放到他身上,而他补充一句:“密码八个零。” 她回头,对纪嘉臻比了个手势,口型说的是“666”。 路过闻斯聿时丢下一句话,“打火机挺帅。” 她倒不是真的觉得帅,只是这牌子很贵而已,所有贵的东西,她都觉得挺帅。 闻斯聿接的很快:“我那儿挺多,回头让她给你拿两个。” 许晏宁再度投来视线,这回是带着欣赏的,眼里写着“你挺上道我看好你”。 “我不白收,我给你透个消息,你长得是她爱死的类型。” 纪嘉臻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给她底揭完了,气的想笑。 等许晏宁走出视线了她才开口:“我密码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猜她肯定懒得花时间在换密码这回事上,而指纹解锁就够用了所以密码还是重置的那个。 真给他猜对了。 纪嘉臻缓步走近,车钥匙绕在指尖,一圈一圈晃着,到他面前,“这么会猜那你再猜猜,她刚说的那句话是真是假。” 闻斯聿垂眸,她今天没化妆,有舔嘴唇的习惯,他能看见她原本的唇色和下唇瓣的水光。 盯了两秒才回:“半真半假。” “哪一半真,哪一半假?” 他答:“爱死的不是类型,是我。” 这回答就很闻斯聿。 作者有话说: 许晏宁出场~ 是下一本《冷枪玫瑰》的女主 给小玫瑰和专栏其他作品求个收藏 暴戾蝴蝶 第9节 也给作收求个收藏[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7章 这一周纪嘉臻只有平面拍摄工作,毕竟她那些不知真假的黑料还没洗清,目前还没什么品牌和剧方敢用她,她也乐得清闲,没把这当事放心上,反正有人会替她摆平一切。 周一她又去了趟许晏宁的工作室,这回倒没自己开车了,跟着公司的车去的,身边带着助理和临时经纪,去拍一个时尚刊的封面。 不是什么顶尖的杂志,但她需要这个露脸的机会,她知道段祁寅到时候会把话题带起来,不然不会换了原本的摄影团队让许晏宁接手。 许晏宁也知道这个封面对纪嘉臻复出的重要性,所以最后敲定的主题是——红。 这个红,是各种意义上的。 纪嘉臻看了方案后满意的不行,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只有许晏宁。 妆造也是许晏宁亲自来,这种级别的对待只有纪嘉臻能享受到。 到化妆间后纪嘉臻坐下来,从包里掏出两枚打火机扔桌上,闻斯聿还真是个说到做到的,隔天就给打火机送上门了。 “这火机有说法?” 她没看出这打火机有什么特别的,闻斯聿也让她挑了两个,回去用了两次就被她丢一边了,不如便利店随手买的好用,用的不凑巧还容易烫手。 抽烟这事上她向来只对烟有要求,闻斯聿这些讲究纯粹是钱养出来的癖好。 许晏宁只瞥了一眼,“没说法,就纯贵,带出去够装逼,我不舍得买。” 纪嘉臻看许晏宁的眼神带点嫌弃,往那一坐跟老佛爷一样,点评似的来一句“俗”。 闹铃到点响两声,插科打诨到此结束,两个人都是有追求有傲气的,进入工作状态一个比一个认真。 得确保封面所有的亮点都在纪嘉臻脸上所以发型越简单越好,头发被梳成了中分大光明,但她骨相生的好,这种挑人的发型放她身上格外高级有质感。 保留个人特色和风格是被人记住的关键,所以妆不能盖过容貌本身,而纪嘉臻最有记忆点的五官就是她的眼睛,所以眼妆是重头。 眼线不突兀,是顺着她眼型画的,颜色选了低调点的棕,存在感不强。 眼影契合主题,没有杂色,是单一的红,偏浓艳的那种红调,但纪嘉臻的脸能压得住这种高调颜色。 她自己的睫毛就够浓密纤长了所以假睫毛只贴了眼尾段,更长,更翘,层次感的同时凸显了她的狐狸眼,更娇媚,更勾人。 口红选的是红棕,整整涂了三层,皮肤被衬的更白,气质也更妖冶。 这样的红,只有纪嘉臻能演绎到位。 造型完毕,许晏宁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肩膀上,弯腰,下巴到她耳朵的高度,看镜子里的她。 ——她自己也在看。 欣赏和自傲在一面镜中展现完全,而两种情感是流动的,在她和她之间。 “这三年我拍过很多你的对家,都比不上你。” “谁是我的对家?” 两人同时勾唇笑,上扬的弧度都默契十足。 “恭喜复出。” 纪嘉臻起身,一只手揽在许晏宁腰后,一起往门口走,在开门的前一刻,靠近她耳边说:“我的对家,从来都只有我自己,别人不够格。” 门打开,纪嘉臻抽回手,率先走出去,惊艳声四起,这种惊叹她听过无数次,但毕竟退圈三年,再听到还是有种久违的感觉。 往棚中央走的脚步忽然有些虚,像穿着高跟鞋踩在海绵垫上一样,有落脚的实感,但腿发软。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太久没直面镜头,太久没进过影棚。 她拍的第一个封面也是在这个棚里,当时她抬眼看了棚顶的白光很久,直到眼睛刺痛。 整个世界,只有那盏灯听见她心中发的誓: 我要往上爬,坐到万众瞩目的高位,直到提及红,所有人想到的都是纪嘉臻这个名字。 我即是红。 补光的大灯瞬间打开,许晏宁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开拍。” * 拍摄结束已经晚上九点过,这种时候最适合来点夜生活。 纪嘉臻的手机被信息电话轰炸,骚扰个没完的人是她在美国认识的一个玩咖。至于怎么认识的,那很直白了,她睡了他表弟,而这人心里一直记着这事儿,因为他觉得不公平,凭什么睡他表弟不睡他。 理由也很简单了,他表弟那时候是一根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小嫩草,他一个又浪又骚的,谁愿意睡? 但抛开这件事,人还是挺有意思的,他的局都很有玩头,并且他本人身份也有那么点特殊,上头沾点红,所以隐私和保密都做的挺好。 纪嘉臻看了眼他发的地址,在各方面都顶配的那家夜店,包场。 但她没立即去,先回了趟家,卸了妆洗了澡还简单护肤了,最后穿了身她觉得舒服的衣服,涂了个口红才出门。 凌晨一点了,她开车去,到车边往隔壁多看了两眼,空荡荡的,闻斯聿的那辆大牛不见了。 回想一下,好像那天送完打火机之后她就没见过他人了,三四天了吧。 她努一下嘴,抬脚上了车。 到那儿是一点半,场子正炸,红光莫名带点雾气,电音抓耳,前奏有股致幻味。 有人早喝高了,分不清南北方向,跌跌撞撞从纪嘉臻身边走过,她侧了下肩膀,回头看了眼,心里觉得那张脸眼熟但对不上姓名。 穿过人群,跟几十个人擦肩过,她的脸太有辨识度所以跟她打招呼的人挺多,但她都不太能分得清谁是谁。 气氛火热,爆闪灯跟着音乐的节奏跳,在一个鼓点后达到高潮,最亮的那束光骤然落在纪嘉臻肩上,她浑然不觉,挑了个人最少的卡座坐进去,也不管里面的人认不认识,反正来这玩的人都是一个圈里的,最后都能认识上。 酒开了很多瓶放在一边,但她往反方向拿了瓶没开的,防范意识还是到位。 旁边人挪了几下换位,纪嘉臻拿手机发信息,问高芃也就是喊她来的那个人在哪,两口酒刚咽下,边上突然坐过来一人,恨不得贴上来的那种。 “你那些小姐妹都去二楼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 刻意压低的声音格外难听,酒气熏人。 纪嘉臻侧头,男人脸就在眼前,很路人甲的长相,说不上好看难看,就只是能看,头发上的发蜡能粘住一万只苍蝇。 他明显是认错了人,她不清楚他说的小姐妹是谁。 她往旁边坐了下,“不认识我?” 男人追着不放,她退他就进,“我应该认识你?” 她又往边上挪一下,快到边缘了。 “高芃喊你来玩的?” “我今儿跟他一块儿回来的。” 他边说还边伸手来揽她腰,纪嘉臻突然站起来,他摸了个空。 “他局上有个规定你不知道吗?” 男人站起来,摊了下手,表示不知道,同时也不把她当回事儿,手还在往前伸。 “有个叫纪嘉臻的,只有她泡人的份,没有她被泡的份。” 男人还是吊儿郎当的样,“所以呢?” 纪嘉臻手里的酒瓶被松开,没有刻意去砸,只是在空中把它放下,液体洒在男人手背,他神情变了变,立马收回手,瓶子先是砸在桌上,然后滚到地上,高度不高所以没碎,声音也被喧杂声盖住了。 “我就是纪嘉臻。” 她用手指他,“离我远点,我讨厌你身上的香水味,很难闻。”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高芃发来信息,说他在楼上包厢,报了个包厢号。 纪嘉臻转身就走。 包厢里人也不少,漂亮女孩儿扎堆,纪嘉臻算是知道楼下那人说的小姐妹是什么意思了。 高芃就坐在女孩儿堆里面,穿个□□包的紫衬衫,隔着人群跟她打招呼。 纪嘉臻看他一眼就当是回应了,在沙发上找个空坐,没一会儿高芃就凑过来了。 “臻姐你好歹是个女明星呢回国这么不修边幅了,穿的邋遢就算了连妆都不画了?” 纪嘉臻踹到他小腿上,她这一身跟邋遢完全不沾边,宽松随意了点,但也是经过搭配了的,审美这块儿没得怀疑,出门前涂了个口红已经很尊重人了。 “你这局我素颜穿睡衣来都是天菜。”她又随意看两眼周围,“这些男的长得跟基因缺陷没产检出来一样,你找的什么鬼人?” 高芃乐得不行,不知道纪嘉臻说的“这些”也包括他,还沾沾自喜呢。 “找那么多跟我差不多帅的也不太现实,但也是给你找了几个的,隔壁,去玩玩?” 纪嘉臻拿了杯酒就晃悠着去了。 隔壁包厢更大,人也多,男女对半分,小群体分的更鲜明,喝酒的聊骚的玩牌的互不干涉,站着的人转着圈玩,这也看看那也看看。 高芃领着她直奔目标,往喝酒的人群中一坐,边上一人很会来事的递给她一杯酒说姐姐这个好喝。 “a大的高材生,都是大一的,今年刚高考完,够不够干净?” 几个男生长相都算帅,年纪占优势,少年感还在,按理说是在她审美上的,但今晚就莫名的看谁都不顺眼,哪儿都能让她挑出个刺儿。最帅的那个她嫌身高不够,最高的那个她嫌皮肤不白,心尖拧着一股躁,但不知道这躁到底从哪来。 但是喝酒而已,不睡不谈,还是能玩下去的。 所以她接了男生递来的那杯酒,回了高芃一句凑合。 大概也是因为知道她是谁,几个人态度都很殷勤,巴巴地示好,很会抛话题,也会在聊天中无意识透露出“我比他更好”的信号,纪嘉臻看在眼里没说破。 坐她边上挨她最近的这个倒是小动作挺多,比如手往后撑时不经意碰到她指尖,比如不小心喝错酒还刚好对上的是有她口红印的那一块,把戏青涩到甚至称不上调情。 纪嘉臻爱看男人间的勾心斗角,爱看他们互相嫉妒竞争,爱看他们为她翻脸仇视。她憋着坏,故意在旁边男生的侧颊落下一吻,鲜红的唇印在空气中招摇,引得其他几人分外眼红。 几个人接二连三地给她倒酒,希望通过这样的讨好博得她的吻,她喝到最后也有点微醺眯眼了,如另一个男生愿地靠到他肩头休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两下,纪嘉臻伸手去拿。 发信息的人她没给备注,但名字和头像她很清楚是谁。 暴戾蝴蝶 第10节 —“纪嘉臻。” —“你说话挺不算话啊。” 闻斯聿的这句话让她坐直了身体,眉微皱,因为喝了酒所以思考速度变慢,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什么话,而下一秒,电话打来了。 纪嘉臻等手机响了几秒,然后挂断,但闻斯聿很坚持不懈,又拨了一个过来。 她舔了下嘴唇,又把头发顺到肩后,把手机换了个手拿,一系列动作完了她突然思考:操,自己在干嘛? 最后,点了接通。 手机放到耳边,闻斯聿没说话,她也不说,他那边声音也嘈杂,音乐人声…… 纪嘉臻再次皱眉,把手机拿远了点,听包厢内的声音,然后再把手机贴近耳朵,听他那边的声音。 就……重合了。 闻斯聿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回头。” 声音很沙,低哑,是和这五个男生的少年音完全不同的早熟,这种反差感很销魂。 纪嘉臻后颈一下就麻了,心跳很快,被酒精烧的,也是被电音震的,但那股躁突然没了,酥麻劲从胸口到小腹,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 她回头,站着的人群也在这时走动,给她的视线开了条小道,层层人影之后,她看见一个坐在那儿的、手机放在耳边的闻斯聿。 他肩身被头顶的一束光照着,光影投在脸上明暗清晰,轮廓锋利。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淡漠的眼,掀起一点冷笑弧度的唇,低哑抓耳的嗓音,和拿火机打烟的手,每一处,都在她眼前走马灯一样地浮现着。 最后,凝成一个完整的、闻斯聿的身影,趴在她耳畔说:你的挑剔和浮躁是因为,这些人不是我。 今晚的一切不爽都有了答案。 闻斯聿的脸太难忘,人也是她从没见过的那款,纯和欲在他身上共生,那种感觉太吸引人。 她的的确确有点想睡他了。 手心有电流在游走,麻。 心跳很快,咚咚咚地砸在耳膜上,脑袋有点乱,但她没忘问一句话: 他、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说: 下章24号更,有kiss,谁敢看。 猜你注意到了角色栏的绝美稿件。 第8章 纪嘉臻思绪游走,脑袋里一万种想法在对冲,但酒喝的有点上头,没办法思考出一个结果。 闻斯聿看她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坐在那,不说话,发丝在频闪灯下发光,听见电话那头她身边的人问她怎么了,语气挺关心,距离也贴的很近,他眼睛微眯一下,看见男生侧脸的口红印,然后仰头喝光了杯里的威士忌,冰块儿碰撞在杯壁。 烦。 纪嘉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出去说。” 他看见她站起来,电话嘟嘟两声被挂断,从两个人的身旁绕开,然后往门口走。 他也起身,对牌桌上的人说不玩了,然后跟着出了包厢。 纪嘉臻说的“出去”是指出酒吧,他保持了点距离跟在她身后,到酒吧门口有熟人跟他打招呼碰了个肩,再抬眼看见她被醉鬼撞了下身影摇晃。 纪嘉臻重心不稳,一句脏话就要脱口而出了,身体被人从后托住。 她侧头,看见闻斯聿倨傲的侧脸,下颌线利落,眼睛盯着撞她的那人,直到那人道歉。 然后被他带着往没人的暗处走,靠近停车的位置。 凌晨,空旷的场地除了车就只有她们两个人。纪嘉臻斜靠到墙上,闻斯聿懒散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脚尖相抵,风声在她们之间穿过,她的发尾被扬起一缕,在风里无力飘摇两下,最后卡在他胸口的拉链装饰上。 安静对视了一会儿,闻斯聿忽然蹦出四个字:“言而无信。” 纪嘉臻脑袋发懵,“我说什么了?” “三心二意。” 这话一出她立马炸了,“说谁?!” 闻斯聿压低身子,伸出一只手撑到墙上,小臂贴在她耳侧,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压着她。 “住我的房开我的车,转头就把我的条件忘的一干二净。” “我没……” “嘴上说着对我感兴趣,背地里一次撩五个。”他用手指她,“你,真行。” 那架势活像要跟她干一架。 寒风吹的脑袋清醒了点,纪嘉臻抬手推他肩膀,“你什么态度?我们两之间不是你对我兴趣更大?” “所以我就活该被你玩被你耍?” 他的声音带着怒气却又刻意压抑着,质问太过急切眼神也太过执着,所以纪嘉臻懂了,他就是想要个名分要个说法。 给不给,全看她意愿。 “你可以叫停啊,那我们就游戏结束好聚好散,反正你没什么损失我也不会愧疚。” 闻斯聿轻笑一声,背着光,整张脸都在阴影里,眼里的一点光亮显得格外寒凉,“我没损失?” 纪嘉臻注意到那缕勾在他身上的头发,食指向前勾,动作慢条斯理,“想在我身边留下来的人那么多,付出点代价怎么了?我从来只留听话的……” 话在这里顿了一下,闻斯聿视线下移,落到她尚留一点口红痕迹的唇。 是和酒杯接触后残留的斑驳,也是她慷慨给予他人亲吻后残存的红印。 “……狗。” 闻斯聿看着她那副得意姿态,是仰头看着他但眼神轻蔑,很傲,很野。 他把那四个字又在心里过了遍。 听话的狗。 她喜欢这样的。 “什么样算听话。” 纪嘉臻摇头,喉间溢出笑声,“你应该问,什么样算狗。” 闻斯聿不说话,跟她目光较量,纪嘉臻懒得跟他浪费时间,往他肩上重推一下,他侧了下肩给她让道。 喝了不少酒,车是得丢这儿了,她走了两步又回头,“你喝酒没有?” “我们这种身边没花草的人来酒吧也是有喝酒权利的。” 配上他那副嘲讽嘴脸,阴阳怪气到没边了。 纪嘉臻翻他白眼,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在外浪得小心点,指不定哪就有双眼睛盯着呢。 想到这她又折回来,问:“你今天为什么在这?” 闻斯聿睨她:“高芃。”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的比你早一个小时,从你进包厢起我就在那个位置坐着没动过,男人太多压根没空往别的地方看是不是?” 要说年纪小阅历少有什么好处呢?就是不会藏情绪,喜怒哀乐写在脸上,一个眼神或一句话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更别说让他撒谎和隐瞒了。 纪嘉臻在段祁寅眼中就是这样,而闻斯聿在她眼中,也是这样。 对付段祁寅这种万事藏心中的老狐狸她还欠点功力,但应付闻斯聿,手拿把掐。 他的所有指责和埋怨都源于吃醋和嫉妒。 他在不爽。 但纪嘉臻就很爽了。 这种完全由她主导掌控的感觉让她满意,这种游刃有余的快感足够抵消这段时间被人添的堵。 她允许闻斯聿作,允许闻斯聿有点脾气,因为比起乖顺的,她更喜欢听话但有点小个性的狗。 “男人再多,现在站在我面前跟我耍性子的不是只有你一个?” 这话是在给台阶下,带点哄他的意味,闻斯聿听得出来,也见好就收。 “我打车。” 纪嘉臻双手插进外套口袋,不再说话,目光随意落到叶片稀疏的树上,看风吹动的迹象,等车来。 坐到车上后收到高芃的信息,问她怎么走了,怎么没带人走,她没回,直接给人扔进了黑名单,哪天心情好了再放出来。 这会儿是凌晨三点半,车子左绕右拐,加上这几天拍摄多,没怎么睡过好觉,她眼神已经有点涣散了,很困,但强撑着没睡,为了保持清醒而找闻斯聿搭话。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在家?” “学校有点事,回宿舍住了两天。” 纪嘉臻挑眉,扭头的动作比平时慢半拍,“你不是二十二?大学还没毕业?挂科延毕了?” “我好学生来的。” 纪嘉臻不太信,他这张脸看着就不像好学生,像会祸害好学生的。 “你是差生我又不会笑话你,我也是差生来的。” 闻斯聿嗤笑,“没毕业是因为休学了两年,犯不着骗你。” 车里安静了几秒,纪嘉臻噢一声,“就我是差生呗。” 闻斯聿点头,用她那句话回她:“没事儿,我又不会笑话你。” 纪嘉臻觉得这天真不如不聊,干脆扭头看窗外。 沿路的树像水流一样往后淌,看了还没两分钟又开始犯困,上下眼皮打架,脖子也有点支撑不住了,头点了好几下。 肩后横过来一只胳膊,把她往右边捞,她眯着眼看右边的人,眼窝困出一道褶。 暴戾蝴蝶 第11节 “困就睡。” 她靠到他肩上,嘴皮子挣扎:“我身价贵,怕你把我卖了。” 话是这么说的,身体倒很诚实,头左右动了两下,找最舒服的姿势。 “我缺那点钱?” 没有回答。 他低头,纪嘉臻已经睡着了,他的角度能看见她长而密的睫毛,因为车子颠簸而轻颤了一下。 她右手落在他腿上,一半缩在袖子里,手指无意识地蜷着,换了新的甲油,这回是很透亮的珠光粉。 闻斯聿垂眼看了会儿,路灯的光斜照进车内,带着上车窗的影打在他侧脸,眼睛往下是亮的一片,唇角绷着,眼神晦暗不明。 光影中,他伸手,手指挨到她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像有火在炙烤,比今晚那杯一口闷的威士忌更烧心,下意识回缩两厘米,关节弓起,又试探着再次向前,动作很轻但没有一丝犹豫,在确保不会弄醒她后,和她十指相扣。 后视镜中,他微微勾起笑,纪嘉臻如果能看见,一定会想起曾经拍摄中合作过的一只陨石边牧,始终冷酷,直到她摸了下它头,它会张开嘴巴兴奋地吐舌,尾巴摇个不停。 一只听话的小狗。 车停到楼下。 纪嘉臻始终没醒,有越睡越熟的感觉,闻斯聿也没打算喊她。 司机给他开车门,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纪嘉臻下车,她头动了一下,只是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张脸埋在他肩上。 上电梯到解密码锁一气呵成,只开了玄关的灯,房子是他的所以很清楚方位。 他把她放到床上,帮她脱了鞋子和外套。窗户开了一大半,冷风往里灌,他把关上,再替她把被子掖好,就着弯腰的姿势端详她的脸,从眼到唇,纠结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了她的化妆桌前,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到一个很小只的卸妆水,拿着走到床边,伸手抽了两张纸巾,揣摩是该把卸妆水倒在她嘴上还是纸上,最后为了稳妥,先倒在纸上了。 她唇上残留的口红不多,轻擦两下就干净了,唇色因摩擦而泛红。 纪嘉臻就是在这时醒的,在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时,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直。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你应该在下车前把我叫醒的,而不是在凌晨进入一个漂亮女人的卧室。” 她声音有些哑,带着没睡好的倦意。 闻斯聿身体有一瞬间的僵住,很快反应过来,站直身子。 纪嘉臻撑着胳膊坐起来,在床边柜子的抽屉里摸出一小包没拆封的湿巾,抽出一张,擦掉唇上残留的卸妆水。 她睡眠浅,下车那会儿就醒了,没睁眼是想看闻斯聿会怎么做。猜到他不会叫她,猜到他会进她家,没猜到的是,他会注意到她的口红印,更没猜到,他这么个矜傲少爷会主动帮她卸妆。 虽然挺笨的。 “卸妆得用棉柔巾,这种纸巾沾水很容易破,磨在嘴上也很不舒服,我脸上的每一寸都很金贵,下次注意。” 闻斯聿没回答,沉默地看着她,揣摩这个“下次”的意味。 纪嘉臻把用过的湿巾丢进垃圾桶,手撑到身后,抬头看他。 两秒,三秒。 她说:“闻斯聿,弯腰。” “……” 他没动,因为不确定她想干嘛。 “养过狗吗?” 话太跳脱,他依旧沉默,不懂上下两句的联系在哪。 “狗比其他动物都更适合做宠物的原因在于,它比较听话,主人说什么,它就会照做。我说握手,它会伸爪,我说趴下,它会屈膝,现在我说弯腰,它会怎么做?” 话说到这就很清晰了,闻斯聿那双冷冽的眸盯着她,纪嘉臻看着他的脸在自己面前逐渐放大。 他在弯腰。 纪嘉臻的手掐到他颈前,虎口抵在他动脉,用了点力,指甲最尖端陷进皮肉一点。 然后,用气音说:“闭眼,我要吻你了。” 比吻先来的,是她身上的香味。 有很多种,颈间是玫瑰调的沐浴露,发尾是栀子香,手腕是冷感的香水味。 他向来不在意这些,但对她身上的气息过分敏锐。 然后,吻就落在他唇上了。 软的,柔的。 她不急着动作,很耐心地磨他下唇,辗转反侧,就是不进行下一步。闻斯聿忍得难受,手摁到她脑后,舌尖往前探,想往深了吻,但毫无章法,显而易见的笨拙。 纪嘉臻在这方面是个循循善诱的老师,她很乐于教他接吻技巧。 她轻咬他舌尖,用舌描绘他的唇形,偶尔和他相缠,再灵巧躲开。 而这过程中,她的手也在发力。 吻的越深,掐的越重。 闻斯聿单膝跪到床上,身体覆在她上方,不知怜惜地重吻,她头往后仰他就跟着往前进,把她压在床头,即使她掐的再用力他也没往后退一毫米。 比起欲望,这种吻更像掠夺,他把纪嘉臻吻别人的情形记在心里,再将那种没顶的妒回施到她身上。 十二天。 他花了十二天,才拥有被她吻的权利。 酒吧的那个,只用了一小时。 不公平。 他脸色发红,侧额的筋凸起,窒息感和快感并存,他分不清是痛还是爽,所有感觉都往上涌,冲破头皮的麻。 他处于一个边界点上,左边是爱,右边是死亡。 他不做选择,在脑袋缺氧窒息的时刻,依然暴力地吻着纪嘉臻,带着最恶劣也最原始的欲望,惩罚那只流连花丛的致命蝴蝶。 在闻斯聿闷哼出声的那一刻,纪嘉臻松手了。 她给了他一个,至死难忘的初吻。 作者有话说: 让他尝尽甜头,再吃尽苦头。 第9章 安静的夜,喘息的声。 闻斯聿的皮肤很红,唇瓣充血,喘音重因为不会换气和无法呼吸,急促呼吸时无法抑制的重音很性感,纪嘉臻拇指的指腹抵在他眼尾,看他眼角的皮肤在她手指下逐渐泛红。 他有一副适合浓墨重彩的皮囊,每一处五官都在她的审美点上,皮相的完美盖不住骨骼的凌厉,各种各样的粉和红在他脸上艳丽的相得益彰,是无关性别的好看。 她吻过很多人,拿走过很多人的初吻,但闻斯聿给人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和他接吻是一种酸的、麻的、早熟莓果的青涩味道。 在他平稳呼吸以后,她们亲了第二次,他主动的。 她被他抱起来跨坐到他腿上,从唇吻到锁骨,路子很野,半啃咬式的。 纪嘉臻掐他肩膀,被迫仰头骂他:“你属狗的?敢在我身上留下印子你就死定了!” 闻斯聿胳膊箍在她后腰,很紧,身体贴着,他还嫌不够,把她往上提了下,她就彻底坐在他上面了。 “你不是喜欢狗吗?” 触感明显,纪嘉臻动了下腰,闻斯聿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很明显的错乱,连带着胸腔轻颤了下。 “抖什么?这就受不住了?” 闻斯聿喉结滚动,盯着她的脸,眼中欲色难掩,“受得住。” “你之前不是很狂吗,现在甘愿当狗了?” 闻斯聿不吭声。 她今天穿的t恤偏宽松,很方便他从衣角伸手进去使点坏。 她侧腰的肌肤滑腻,身体很烫,闻斯聿的手在那一处细细摩挲,中指指尖抵着她内衣下缘,不敢往上也不敢往下。 纪嘉臻的警告有点用,他没再咬了,一下一下地吻她肩膀,蜻蜓点水的那种。 她的手一开始是抱着他脖子的,后来从胸口往下摸到腹肌,光明正大地揩油,感觉到她还有往下的迹象,闻斯聿双手掐着她腰把她压到床上。 纪嘉臻知道他到极点了,再往下就不好收场了,所以在他的唇快要落下来时她伸手挡住了。 闻斯聿捉她手腕,眉皱着“啧”一声,“什么意思?” “忘了跟你说,我生理期。” 三个字,跟一盆冷水一样,扑灭他身体里烧着的火。 他眼瞳漆黑,就这么看着她,“你玩我呢?” 纪嘉臻用手拍他脸,笑的很坏,“让你尝点甜头而已。” 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响起,闻斯聿起身,一言不发地拿不记得什么时候脱掉的外套。 纪嘉臻支起身子看他,头发散了满肩,视线很难不被那处吸引,忍不住发笑。 “就这么顶着棍儿走?” 闻斯聿这会儿眉眼间一片寒凉,跟他的生理反应对比很强烈,人也混,上一秒和她亲热下一秒就对她比中指。 “纪嘉臻,你他爹的纯耍流氓。” 纪嘉臻笑倒在床上,有点岔气,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听得出他火气有多大。 * 周四上午may姐带着简懿从c市回来,纪嘉臻也去了趟公司,三个人正好在电梯里碰着了。 纪嘉臻墨镜挂在鼻梁上,窄版西装裤配白衬衫,下摆扎进裤腰,扣子只系了下面三颗,领口大敞,露出里面的黑色齐胸打底,最外面搭了件麂皮翻领短外套,跟打底相呼应的黑,版型裁剪偏西装。 她有自己的穿搭思路,纯黑chocker系脖上,叠戴了三条vintage项链在胸前,有种刚从秀场上下来的时髦。 暴戾蝴蝶 第12节 酷,帅,拽,标准的女明星派头。 尖头高跟鞋踩的啪啪响,一如既往地高昂着头,那种拿鼻孔看人的傲慢感在她身上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反而是一种专属于纪嘉臻的腔调。 她走进电梯,简懿和may姐并排站着,见她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斜后方退了两步,把最中间的位置让给她。 她当然是毫不客气地站进去。 简懿侧头看她,喊了句嘉臻姐,声音有些不自在,跟她上节目的那种落落大方截然不同。 纪嘉臻眼睛都没斜一下,很官方地回了句你好。 may姐问她一些最近工作上的事,她回的敷衍,几句话后也就不问了。 出电梯后may姐得去跟上面汇报点东西,让纪嘉臻和简懿去休息室等着。 休息室有四方沙发,纪嘉臻坐正朝着门的那一方,简懿则在她左边的那方坐下。 两人仪态都好,职业修养要求她们随时都坐的端正。 纪嘉臻把墨镜摘下来,慢条斯理地挂到胸前,有人倒了茶端进来,临走时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在整个空间都只剩她们两个人的时候,一种微妙气氛无声蔓延。两个女人间本来就有千百种磁场,更别说她们是两个事业上具有竞争性的女人。 这样冷肃的氛围下,纪嘉臻看了简懿第一眼,以一种前辈和上位者的姿态。 这姑娘本人其实跟她长得没多像,偏要找个点出来,也就是四十五度侧脸低眉垂目时的神韵有那么点相似,但她的那些精修图可全都往着纪嘉臻的方向修,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一个“小纪嘉臻”的称呼还算能唬人。 “我看过两部你的电影。” 不知道是纪嘉臻的话太过突然还是简懿完全没想到她会看自己的电影,她很紧张,有些惶恐,一时之间忘了说点客套的话,愣了一会儿后只干巴巴地回了句谢谢。 “一部是最早的,一部是最近的。” 简懿跟她对视,看了两秒后又垂下眼睫。 “我这个人说话很直接也很难听,但我不会因为你不爱听就把话咽回肚子里。你最近那部挑大梁当主角的片子完全不如第一部的小配角演的好,少了灵气也看不出钻研,演技越来越公式化,是很浮于表面的夸张和刻意模仿,还没模仿到精髓的那种。” 至于模仿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不说出来是给她留最后的脸面。 但简懿不这么想,或者说,简懿不在乎她怎么想,回话的声音有些缥缈。 “可市场不关心我的灵气,观众沉不下心去看细腻的演技,夸张才能抓眼,模仿又怎么样呢?我们这种科班出身的人,系统学习表演不也是模仿老师的一种?嘉臻姐,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学校时,老师常拿你得奖的那几部电影给我们作例子,说你演的有多么出彩,说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可天赋不是谁都有的。” 简懿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我也只比你小一岁,你二十岁的成就是我二十四岁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这个圈子每天都在涌入新的血液,二十四岁是一个完全没有优势的年纪,往下比我不够年轻,往上比我没有资历,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我得让自己红起来。” 纪嘉臻面色不改,挂着从容的笑,她当然理解简懿的处境,也欣赏她向上爬的野心,但她的观念太过本末倒置,也太过怨天尤人,俨然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怀才不遇的蒙尘明珠。 “亲爱的,你红了吗?” 她不反驳她,不给她说大道理,不纠正她错误的认知,而是拿最现实的当下反问她。 你红了吗? 没有。 四个字,足以击溃她。 三年的模仿确实让她有热度,让她的出现变得有话题,但一时的讨论和短暂的流量不叫红。 什么时候不出现还能有流量有话题,那才叫红了。 所有人都惦记着你,猜想你的下一个行程和作品,你穿的衣服化的妆容成为流行,你喷的香水戴的饰品成为爆款,甚至你随便的话语和不经意的举止都被人追捧,被人模仿学习,那个时候,你才称得上红了。 简懿看不明白,因为她是模仿者中的一个,而纪嘉臻是那个被模仿的人,那个红。 “市场不会埋没任何一个好影片,也不会埋没任何一个好演员,观众是长了眼睛的,你不愿意沉下心来打磨演技就不要怪她们沉不下心去欣赏你。任何年纪的女演员都有自己的魅力和价值,你觉得二十四岁是个毫无优势的年龄,我觉得二十五岁还年轻,还有许多机会等着我。改不了自己的心态就别去在意别人的评价,你自己都没法百分百的信任自己,不是吗?” 简懿安静了一会儿,但那安静是暴雨前的死寂,随时都有爆发雷电的可能,她说:“嘉臻姐,你就比我体面吗?” 这么一句话,彻底把两人推向对立面。 纪嘉臻向简懿投去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笑容,不是愉悦,不是嘲讽,也不是气上心头的冷笑。她垂眼,分明还是笑着的,但那一刹那,简懿能看出她神情里的怜惜和瞬间的哀伤,情绪的层次过渡和她在戏里一样流畅,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纪嘉臻是真情还是假意。 “你不就是想说我是被包养的所以背后有人吗?” “……” “我十七岁那年被星探挖掘,年纪小不懂事,三言两语就被哄的签了合同,那一年我跑了两个龙套,演的是台词都没有甚至只可能出镜三秒的小角色。无良公司为了利益让我走黑红路线,在没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把我跟朋友的照片发到网上说疑似情侣照,让我跟同公司的女生炒cp说我是双性恋,黑是黑了,红半点没挨着。” 想起这段经历,她忽然有些自嘲,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 “十八岁我去试镜,选角导演一句我长相不合适就把我pass了,我连演的机会都没有。我不甘心,蹲了导演五天,当时那个角色已经快确定最终人选了,导演烦我烦的不行,打发我一样给了我两分钟时间,要求我立马入戏把那个角色最有张力的一段演一遍,我就站在酒店门口,在一个很割裂的环境中,演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精神病人,路过的人也确实把我当成了精神病人。” 她翘起二郎腿,手肘撑到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看着简懿。 “我的第一个电影角色是这么来的。我出道的头两年,每一个角色都是试镜试来的,我把每一个角色都当作我此生的最后一个角色去演,我不留余力地去打磨人物,我完全把自己代入其中,到那个程度,我就不是在演戏了。因为我足够努力,因为我付出够多,因为我够沉得住气,我演的角色才能出圈,我才能火,我后面才能拥有选择剧本的权利,我才终于不用去试镜而是等着本子递来我手里。” 简懿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听她说这段话时眼睛眨动的频率很低。 “我说这些不是想卖惨,我也没多惨,只是想告诉你,我就是比你体面,我能到今天是靠自己,我拿到的资源全是凭自己实力,就算是有人帮忙那也是我命好,也是实力的一种,不是吗?我完全配得上我今天所处的位置,而你……” 她顿一下,眼神玩味地看着简懿,“既然是当克隆羊,那就把姿态放低些,对我再尊重些,完完全全地把我当成你的前辈,叫一声老师而不是姐,毕竟你前面说了,跟老师学表演也是一种模仿,那模仿我这么多年,叫老师不过分吧?” 简懿还没来得及说话,休息室的门被推开,may姐带着陈鲤站在门口,纪嘉臻的那一个问句她没有机会回答,但这种情形下,她的噤声似乎完全成了默认。 may姐对她们招手,“跟我来。” 纪嘉臻先一步起身,重新戴上墨镜,留给简懿一个高傲背影。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 对她放尊重些,把她哄开心了,允许她再多模仿几年。惹她不高兴了,她复出要抢的资源和剧本里,简懿的名字将写在第一个。 看谁能玩过谁。 作者有话说: 臻女王训狗实录第一卷:让私欲哥意识到他在给人当狗 第10章 may姐领她们去办公室,让她们坐自己对面,然后把电脑转向纪嘉臻,让她看上面的内容。 “gola的开年封已经确定了主题,她们找上我了,指名道姓地要你。” 纪嘉臻并不惊讶,非她不可的封面代言有太多太多,她习惯了。 她在触控板上滑两下,看上面的内容。 “双生花?” may姐点头。 gola开年封的主题是——双生花。 “另外一朵定了吗?” may姐抿了下唇,“现在的情况是……两朵花,都没定。” 纪嘉臻拧眉看她,心里预感不妙,“她们不是要我?” may姐看着挺为难,嘴唇翕动,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公司给的回应是……双生花的一朵是你,另一朵也得是咱们的人,否则……就不放人了。” 纪嘉臻的神色瞬间冷下来,盯了may姐五秒,眼神像一条进入攻击状态的毒蛇。 她背往后,靠到椅子上,不说话,但眼睛盯着对面,要may姐给个说法。 办公室的空调开着,气氛却降至冰点,纪嘉臻冷着一张脸,大有砸桌的气势。 may姐想着法子找补,“是这样的,公司……” 纪嘉臻忽然开口,“公司安排的,是吧?” may姐说是,态度却没那么自信。 “你直说吧,公司想把另一个名额给谁。” may姐眼睛往左边瞥了眼,简懿的身影在纪嘉臻的余光里渐渐清晰。 她冷笑一声,简懿始终没动,梗着脖子坐着,背影也傲,却又不是那么有信心的样子,但看情况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搞半天,原来不是她跟简懿的竞争,是她跟一整个公司的豺狼虎豹在抢肉吃。 也是这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推送的是一条娱乐博文,标题上的人此刻正坐在她旁边,她一声不响地输密码,查看那条博文的正文。 ——“简懿c市机场出发私服穿搭。” 九张图片,近景全身都有,穿搭风格太过眼熟,和纪嘉臻回国当天的那套行头如出一辙。 这是把学她贯彻到底了,还自作聪明地在来公司前换了身衣服,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蠢的可笑。 纪嘉臻站起来,速度不急不缓,椅子的滚轮在地上滑两圈,沉闷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响亮。 may姐也跟着站起来,看纪嘉臻的脸色,等着她说话,垂在腿侧的手不安地摩擦了下衣服。 但她没有,她什么话都没说,眼睛在简懿的头顶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那个眼神may姐不敢忘。 带着嘲,带着讽,以及,浓烈的怒。 * 院子的门铃响两声,来开门的是在段祁寅家干了有十年的阿姨,认得纪嘉臻是谁。 “嘉臻?!哎呦阿姨好久没见到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纪嘉臻庆幸自己演技不错,这个时候还能装出云淡风轻的笑容。 “前两周才回国的,吴阿姨,段祁寅在家吗?” 吴阿姨拉着她手,笑的和蔼,“在呢在呢,在书房呢。” 纪嘉臻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看了眼侧面草坪上忙活的的几个人。 “这是在干什么?” 吴阿姨回她:“种花呢,祁寅上周提的,让给那一块儿全种上花,还亲自去挑了花苗。” 纪嘉臻心里冷笑,段祁寅的日子倒是过的岁月静好,花都种上了。 暴戾蝴蝶 第13节 “我找他说点工作的事,吴阿姨,你们别上二楼了。” 她清楚自己脾气,更清楚段祁寅那副德行,她进去不跟他吵几个回合是出不来的,有旁人在不太合适。 吴阿姨连声答应,说绝对不会上去打扰她们的。 纪嘉臻在转过身的那一刻敛起笑,沉一口气往里面走。 段祁寅穿家居服坐在书房里,饶有兴致地捧着一本书在看。 纪嘉臻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十几万的包说扔就扔,丝毫不爱惜,直接砸在段祁寅面前的桌子上。 她不说话,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靠在椅窝里,这会儿倒是半点女明星的包袱都没有了,浑身匪气。心里还气着,胸口微微起伏,冷着一双眼看他。 段祁寅的好心情半点不被打搅,也不生气,耐心地将书合上放回身后的书柜,坐下来时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反而捞过她的包打开来看。 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纸巾口红数据线,打火机和两盒不同口味的烟,一个积木挂件,两粒薄荷糖,两款不同样式的皮筋,未拆的口罩,和…… 他拿出那把车钥匙递到眼前,这才抬眼看她一下,纪嘉臻身体往前探抢回钥匙,连带着把包也夺回来。 段祁寅对她那些东西倒是不好奇,没问车是哪来的,但开口依旧是嘲她,“资本家,谁又惹你了?” 纪嘉臻听他说话就来火,拿了桌上的一支钢笔砸到他身上。 “你再跟我装。” 段祁寅不恼,气定神闲地把笔放回桌上。 “我还是那个态度,你服个软,把我哄好了,什么都好说。” “我服你爹个蛋!你现在出门被车撞死我就能哄你,我他爹的不仅哄你还能给你哭个灵!” “一个杂志封面而已。” 纪嘉臻直接抬脚从桌下踹他小腿,后悔进门时换了拖鞋,她就该穿着高跟鞋踹死他的。 “我说没说过给谁都行就她简懿不行!gola的开年封含金量有多高你知不知道!就是再给她三年她都够不上!” 段祁寅八风不动,任她踢,“她够不上,我能给她。”末了补充一句,“像我给你一样。” 纪嘉臻故意用话激他,“你现在是退而求其次想找替代品了是吧?” “臻,我是在等你玩够等你收心。外面的野草多,你沉迷其中很正常,但最后你会知道的,最适合你的人,是我。” 话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不嫌恶心?” 段祁寅挑眉,意思是他不觉得。 “你凭什么觉得你配适合我?” “因为我们同样自私。” 纪嘉臻头一次觉得段祁寅还有说笑话的天赋。 “段祁寅,我俩不一样,你是自私,我是利己,这两个是有区别的。” “在我看来,区别不大。” 男人拉开右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文件袋,厚厚一沓甩到她面前,袋里的东西摔出来点,露出一个方形的角。 纪嘉臻翻个白眼,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打开看看。” 段祁寅这时候倒是敛了笑,淡漠神情像经年难化的雪,纪嘉臻捕捉到他看文件袋时的眼神。 不悦,嫌弃。 她把这两种情绪记在心里,带着一种探知欲打开了文件袋。 眉从微皱,到紧紧拧在一块儿,又逐渐展开,再到最后,眼尾甚至染上了丝丝笑意。 那是一沓照片,记录了她在美国每一个荒唐的日夜,照片的主角有两个,一个是她,另一个,张张不同。 白天的,深夜的,坐在不同的副驾,带不同的男人回家,旁若无人地和他们热吻,对他们露出盈盈笑脸,不分昼夜地纵情声色,任谁看了都要叹声糜烂,而这些放荡生活,全都被人记录着。 “你监视我。” 这话没有半点质问语气在,反而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完全是陈述口吻。 “我得确保你接触的人不会伤害你。” 纪嘉臻从中抽出尺度最大的一张,照片里,她站在阳台上,背靠着栏杆,头往后仰,而男人伏首在她胸前。 照片捏在她两指间,她中指往里靠一下,拇指松开,照片翻转了方向,正正朝向段祁寅。 “这种伤害?” 段祁寅眼睛只浅浅扫过,纪嘉臻看着他的脸,几秒后骂出一句:“段祁寅,你有病,你真的有病。” 不仅有病,还病得不轻的那种。 明明看她跟别人接吻上床嫉妒的要死,还跟有受虐倾向一样一张张拍下来。 “我是有病,所以,你听话点,惹我生气对你没好处,你来找我不就是还想要gola那个封面吗,那就把脾气收敛点,哄哄我。” 纪嘉臻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从包里摸出打火机,火焰跃出,引燃手里的照片,在手指感觉到烫感时将照片扔出去,最后的那点在空中烧成灰烬,落了段祁寅一身。 “我哄不死你。” 下一秒段祁寅拨出电话,按了免提让她听,通话对象是may姐。 “跟gola那边回一句,开年封的事儿,纪嘉臻不愿意接。” 纪嘉臻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走到了他的书柜旁边,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将柜子上的书一本一本往外扔,书柜边就是敞开的窗,而她很清楚那些书会掉在什么地方。 楼下传来惊叫,纪嘉臻对着下面喊:“吴阿姨,段祁寅说这些书他不要了,花也不要了,你们休息一会儿吧,别种了。” 十几本书,全都落在了新种的花朵上,娇嫩的生命奄奄一息。 她回过头跟段祁寅对视,“还要我继续哄吗?” 某些方面,段祁寅真的称得上唯一。 比如,她身上的暴力因子,只有他能激发。 “我会通知公司,给你放两个月的假。” 又在用工作的事威胁她。 “随你。” 她拿起桌上的包就要走,没两步又退回来,目光落在另一侧书柜里一个展开的礼盒上,里面放着一瓶酒,包装全是法语,看着很贵。 纪嘉臻侧头问:“这酒多少钱?” 段祁寅瞥一眼,用下巴指她手里的包,“能买十个。” 纪嘉臻点一下头,把酒拿出来放手上掂量了两下,下一秒“砰”一声砸到地面,角度丈量的刚刚好,没蹦到半点酒液到自己身上,段祁寅倒是被溅了一腿。 她砸完就走,头高昂着,反正是别想从她嘴里听见一句道歉的话,手滑的借口都懒得找。 段祁寅只看了两秒,好像刚刚被砸的只是一瓶廉价啤酒,挑一下眉,一副看破她是什么德性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段老狗就是这样的,一边犯病一边犯贱,爱给自己找点虐,看着沉稳内里很疯的一个人,嗯…疯狗[眼镜] 第11章 gola的开年封不要也罢,接了也是给简懿做嫁衣,这封面纪嘉臻拍了只是多个曝光,对简懿来说可是升咖。 得不偿失的事情她不可能做。 但她的字典里没有吃亏两个字,这里丢掉的,她得在别处讨回来。 夜晚寒气重,空中飘着团虚雾,朦朦胧胧地笼罩着视线,江上的邮轮光亮依旧璀璨,隔着薄雾有些看不真切。 纪嘉臻趴在窗口打一根烟,真丝睡衣外穿了件米色针织外套,一贯卷着的头发被拉直,柔顺地披在肩上,素颜依旧白,皮肤毫无瑕疵,气质比平时收敛许多,温柔二字难得跟她挂边。 第一口烟没过肺,吸进去就吐出来,故意吐的缓慢,憋着一口气让烟一阵阵飘出来,眼神很随意地落在虚空中,像在看烟,又像在看远处风景,又像,目空一切。 手机被她攥在手里,拇指在屏幕上点着,页面在两个联系人中来回切换,烟燃到三分之一时,她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久才接通,那头的人不说话,纪嘉臻眼含笑意,语气亲切。 “luca,早上好,你的美术课应该刚刚结束,对吗?我最近有些忙,很久没跟你通过电话,希望你没有怪我。” 那边依旧不吭声,纪嘉臻故作伤心,“得不到你的回应我很难过,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如果你生气了也请告诉我,好吗?” 安静了几秒钟,那边回:“no…” 稚嫩的孩童声。 得到回复后纪嘉臻的声音十分雀跃,“我有些想你,未来两个月我很空闲,不如我来陪你一段时间,你希望我来吗?” “……希望。” “那么,后天见。我会带礼物给你,我还想看看你美术课的成果,或许你愿意送一幅画给我。” 那边又是不回答,但纪嘉臻知道,他答应了。 “再见luca,和我say bye。” 当然也是毫无回应,但纪嘉臻习惯了,自顾自地回:“ok,i hear,虽然声音有点小,但是下次你一定会大声和我说再见的。” 说完等对面先挂电话。 通话结束的那一秒,她脸上的笑意也顷刻收敛,好像方才说话的人不是她。 段祁寅总说她冲动莽撞,她只是没把那份耐心用在他身上。她是一个演员,一个优秀的演员,比谁都会演,比谁都会装。 就像刚才,她愿意放低身态去哄一个六岁的小男孩。 luca是冯明侨的儿子。 攻人先攻心,她能和冯明侨深交,突破口在她儿子身上。 这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小朋友。 两年前冯明侨和前夫闹离婚,两个体面人对这件事的处理实在不太体面,吵架时没人发现luca在房间,都以为保姆带他出去玩了。luca受了刺激一个人跑了出来,被刚搬来附近的纪嘉臻捡到,带回了家。 别误会,她可不是什么喜欢小孩儿的人,带他回去是因为,她知道这是谁的儿子。 暴戾蝴蝶 第14节 她大费周章地搬家也是为了住的离冯明侨更近,为了多在她面前刷脸,为了,认识她。 除此之外,她还真的去研究了如何与自闭症儿童相处,将luca作为她复出计划的plan b。 冯明侨当时新入职tingun总部,空降到总监位置上,惹了不少人眼红,但能力很能服众,也就在这个位置上稳坐下来,还一步步攀升至今。 外人眼里,这是一个拥有雷霆手段的女强人,只有纪嘉臻知道,这是一个事业处于上升期、婚姻友情遭受背叛、孩子孤独自闭的女人。 事业和孩子是她的命。 而纪嘉臻捡到了她的半条命。 过了一整个下午冯明侨才发现孩子不见了,在她崩溃寻找时,纪嘉臻牵着luca走到了她面前。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冯明侨感激她、认出她、答谢她。 她问纪嘉臻想要什么,她愿意报答她。 纪嘉臻说没有,等以后有了再告诉她。 往后两年,她没有松懈,依旧专心和luca相处,小朋友越来越亲近她,冯明侨也越来越信任她。 在得知冯明侨即将跃升为tingun亚太区总裁时,她说:“我想复出,想要tingun珠宝线的代言。” 报答的机会来了。 两个聪明女人的合作就此达成,她愿意赠予她杀出重围的利剑,在她复出之路上添把力,她也愿意回馈一次,让她为品牌获更多的利。 在所有人都等着代言掉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纪嘉臻早已将它收入囊中。 至于今天为什么在反复犹豫后将电话打给luca。 很简单。 段祁寅说给她放两个月假是真的会放,也就是说,未来两个月,不会有任何剧本和代言乃至拍摄找到她。 她会被雪藏两个月。 但她才刚复出,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冯明侨是唯一能帮她的人,她手里握的资源和人脉可不止一点。 但直接找她太显急切,通过luca,更真诚点。 她要luca送她一幅画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小朋友心里的地位,知道他会认真对待这幅画,大概率今天就会开始准备。而冯明侨这么爱孩子的人一定会发现,一定会问他为什么画,一定会问他画要送给谁,也一定会在知道缘由以后打电话给纪嘉臻,问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回美国。 到那时候,条件就好谈的多,甚至不再是她想要,而是冯明侨想给。 吹来一阵寒风,一根烟燃尽,指尖感受到烫意,纪嘉臻关了窗,回身将烟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靠到沙发上看机票。 冯明侨的电话是在十二小时后打来的,看来luca的确是很喜欢她,对画很上心。 纪嘉臻正在收拾行李,她买的是今天下午两点的航班,接通电话后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地上。 “luca说你要来美国?” 纪嘉臻嘴角勾着笑回:“是啊,刚好没事干,过去陪他一段时间。” 冯明侨的声音十分疑惑,“你复出还在劲头上,怎么可能没事干?” “又给上面得罪了,让我休息两个月呢,我就当度假了,刚好我也想luca了,去看看他。” 冯明侨让她打住,“休息两个月你这前面造的势可全毁了,白努力了你知道吗?” 纪嘉臻语气也挺无奈,“唉,上面要雪藏我,我也没办法。” “你这斗志可有点消沉了。”而后那边说:“你别来了,国内正好有点事儿,我明天带luca一起回国,过几天带你去见一个人。” 纪嘉臻收拾行李的手顿了一下,垂眼笑。 目的达到。 冯明侨要带她见的人必定是圈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她很期待。 * 冯明侨回国忙了两天正事儿,把luca丢给了纪嘉臻,小朋友很安静也很听话,纪嘉臻陪着画了两天画,也顺带着给自己静了心。 晚上冯明侨来接luca,顺便告诉她:“明晚六点,我来接你。” 纪嘉臻问她:“需要我准备什么?” 冯明侨从上到下扫视她一遍,然后回:“尽全力展现你的个人风格。” 这话有点抽象,但纪嘉臻能懂。 她没请造型师,妆也是亲自动手,头发低盘在脑后,一根发丝都没翘起,这样的发型能最大限度地展现她的面部骨骼。妆容淡到极致,描了眉,标志性的红唇少不了,底妆没上,其他多余的也没了,但这样简单的妆容偏偏很有她自己的味道。 西方骨相还能看出东方韵味的少见,纪嘉臻算一个。 晚上六点正处蓝调时刻,世界昏蓝一片,风微凉,吹亮了夜灯。 纪嘉臻穿一套裁剪得当的黑色西装走进暮色里。低胸的v领,露出的胸线极其好看,性感和帅并存,真空上阵但丝毫没有色.情感,这也是一种能力。 冯明侨在她上车后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够有风格吗?” “完全能概括纪嘉臻这个人。” 冷艳风情,有最独特的风格和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任何时候的姿态都舒展大方,绝不讨好,绝不谄媚。 她是荆棘里最冷的刺,是烈火里最热的焰,是整首都是高潮的金属乐。 纪嘉臻笑出来。 今晚,她要满载而归。 冯明侨带她来的明显是一处私宅,中式庭院的格调,景观设计偏日式,进院就能听见流水声。 她落后冯明侨一步,一双眼扫过周围角落,把那些细节记在心里,再从这些设计里能推断主人的身份和性格喜好。 不年轻、喜静、艺术审美不错、幕后工作。 这是她的推测。 穿过六角亭,视线明亮些,室内的灯光映在水面,纪嘉臻打量着里面人,男人女人个个都仪表堂堂,一派上流社会聚会的模样。 她以为今晚是只有三人的见面,看来是意会错了。 冯明侨在前面社交,她只负责点头微笑。遇到两个眼熟的面孔,是从前两部电影的制片,她客套两句,心里愈发好奇冯明侨要带她见的人是谁。 有人给她递酒,她微笑接过,而后和冯明侨一起倚到高脚桌旁。 也是在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楼梯口,二楼缓缓走下来一人,拄着拐杖,但那拐杖明显是个装饰,他步伐稳健的很,没往拐杖上使力。 纪嘉臻的眼睛跟着他走,眼底是水晶吊灯映出的光,这光亮里居然透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这人她认识,且崇拜。 韦羲恺,泰斗级别的人物,他此生唯一导演的那部影片也是纪嘉臻最爱的一部,而孟绪是女主角,就是这部电影助她拿下了影后冠冕。但导演是韦羲恺的爱好也是他的一时兴起,他的主要身份是作家,不久前他的小说还拿了国际奖,认可度很高含金量也很高的那种。 也因为这些年他都在打磨这部作品,许久不涉足娱乐圈,导致纪嘉臻对前阵子网传的那件事儿一直不太相信。 ——韦羲恺获奖小说《献祭》影视化。 韦羲恺可从没卖过自己的版权。如果影视化是真,都不需要主演,这个作品的热度和讨论度都绝对空前。 既然想到这儿了,那不妨再想想……主演。 这本小说她是看完了的,对情节很熟。 一个女人贯穿全部,所有的跌宕起伏和峰回路转,都围绕着这个女人,书中的五次闪光点都在这个女人身上,而这个女人,只在书中出现了五次。 她的每一次出场,都是剧情的高潮。 拍成电影的话,戏份上来说,她称不上主角,但看点全在她身上。 纪嘉臻捏着酒杯的手指忽然收紧。 如果影视化是真,如果她能拿到这个角色……那么,孟绪的辉煌,就是她的明天。 韦羲恺开始说场面话,纪嘉臻伸手挡在唇前,靠近冯明侨问:“你要带我见的人,是他?” 她甚至都想好下一个问题了,然而冯明侨的回答不在她意料之中。 “不是。” 纪嘉臻睫毛轻颤,垂眼看冯明侨侧脸,发现她的视线并不在韦羲恺的方向。 “是他,韦羲恺的外甥,庄延。” 她顺着冯明侨面对的方向看过去,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只亮了侧身给她们这边。 “他啊……” 冯明侨听见纪嘉臻的呢喃音,挑着眉回头,“认识?” 纪嘉臻重拾起笑,那笑容冯明侨熟悉,于是带着打趣的口吻问她:“泡过?” 纪嘉臻抿一口酒,心中构思好了下一步该怎么走。 “算不上。” 但也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六月顺利. 第12章 话题中心的男人全神贯注地听韦羲恺发言,完全没注意到这边有老熟人。冯明侨又睨那边一眼,笑着问:“这种优质男人都看不上了?” 纪嘉臻盯着庄延的侧脸回:“你可别把我捧高了又把他给踩低了,说的跟他也是任我挑选求我垂眼的一样,回头韦老先生知道了得不待见我,我对他那小说可还感兴趣着呢。” 冯明侨完全不信她这套说辞,“那你俩是什么情况?” “大概就是……”纪嘉臻眯一下眼睛,思考用什么词合适,然后在一众词汇中选了最矫情的那个,“错过吧。” 她两也就是去年认识的,庄延是哥大硕士,编导专业,在这方面是天才,一点儿不夸张,本科和小组拍的微电影就斩获国际奖,他是导演,自此一战成名。 暴戾蝴蝶 第15节 纪嘉臻看过他获奖后的采访,身在娱乐圈,当然对这些也更关注点。 去年一次泳池趴,她觉得无聊,于是打开了室外投影趴在泳池边看那部微电影,二十分钟的片子,她看的很认真,片尾导演名出现的瞬间,旁边忽然有人问她好不好看,她点头说不错,转头就对上了庄延的眼睛。 相遇还挺浪漫的,可惜那场泳池趴她另有目标人物,忙着结交人脉给自己复出铺路呢,没空跟他周旋。 但她对庄延的印象不赖,慕强是一方面,他身上有一股特明显的艺术气质,眼神还带点忧郁,挺特别的。 当然,庄延也认识她,那天晚上他还主动要她的联系方式,但她没给,毕竟她要接近的那人是他朋友,让人知道了不太好,所以只留了一句特别俗的话:有缘再会。 现在看来,缘来了。 冯明侨听了她的回答差点笑出声音,“正好,有机会给你俩再续前缘了。” 纪嘉臻笑,“什么机会?” 冯明侨靠近她,音调降低。 “这几天《献祭》影视化的风声愈传愈烈,你以为是空穴来风?今天来的这些哪个是普通人,都是来争版权的。” 纪嘉臻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压着声音问:“那你应该介绍我跟韦老先生认识啊。” “恰好我也听了些小道消息,版权归谁家不确定,不过,影视化的导演,得是他外甥庄延。” 纪嘉臻大概能懂韦義恺的考量,绝不是为了捧庄延,她清楚庄延的能力,韦義恺这么做是不想自己的心血被毁,毕竟这两年毁原著的电影电视可不少,庄延来导,他放心,也方便干涉。 她也懂了冯明侨的打算,搞定庄延可比搞定韦義恺容易的多。 大概是纪嘉臻的眼神太过炽热,庄延侧了下头,而后在偌大的会客厅中,精准找到她的方位,和她四目相对。 纪嘉臻举起手中的高脚杯遥遥敬他,庄延有些惊讶她的存在,但很快恢复,他没拿酒,于是很绅士风度地微微俯身回她一记。 得到回应以后,纪嘉臻收回视线,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韦義恺,好像真的在专心听他讲话。 但这么巧合地重逢,这么默契地对视,她能若无其事,那一个眼神,搅的庄延的心可不太静。往后十分钟,他频频回望,看见的都是纪嘉臻昂头听话的正脸和偏头交谈的侧颜,她再没看过他一眼。 她们的第二次对视,是韦義恺将他介绍给在场所有人的时候。 冯明侨注意到两人间的氛围,于是在韦義恺说完所有话走下来时,轻推了下纪嘉臻的后腰。 “我只负责带你见他,至于机会,你得自己争取。” 说完就转身和一个资方碰上杯,聊的热火朝天。 在纪嘉臻回望的功夫中,庄延正朝这边走来。 她放下酒杯,微笑恰到好处。 “好久不见。”男人声音清润,气质不变。 纪嘉臻纠正他:“是有缘再见。” 重音落在“缘”这个字上,庄延喉间溢出声笑,附和她:“是挺有缘,今天在这见到你,我很意外。” “跟着朋友来见见世面,只是没想到今晚是韦老先生的私宴,我贸然过来,有些格格不入了。” 纪嘉臻惯会演戏,她的尖牙利爪不会在庄延面前展露半分,毕竟有求于人,知性温柔懂礼节是她在这个男人面前的人设,哪怕她的形象在媒体上已经是妖魔般的存在了,但戏得做全,万一演着演着,他就信了呢? 提到韦義恺,庄延回头看,然后对她说:“走吧,作为我的朋友,当然得向我舅舅介绍下你。” 纪嘉臻挑眉,对那两个字倍感新奇,“朋友?” “还不算吗?那我努努力。” 这个人,就讨喜在这。 韦義恺身边的两人在她们走过来时识眼力地散开,庄延先开口:“舅舅,这位是我朋友。” 纪嘉臻接过庄延的话,伸出右手,“韦先生您好,我是演员纪嘉臻。” 韦義恺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而后又看了眼庄延,才虚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我很喜欢《献祭》,也很喜欢王乔。” 王乔就是《献祭》里那个贯穿始终的女人。 这种恭维话韦義恺听过太多,再加上他混的娱乐圈跟纪嘉臻所处的早就不是一个时代,他近十年并不关注这个圈子,自然对纪嘉臻这个名字十分生疏,也因此,他没把她放在眼里,只当她是一个小辈。 旁边有人等着跟韦義恺交谈,所以纪嘉臻只简单打了个招呼。这事儿不能心急,在他面前露了个脸已经超越许多人了。 《献祭》影视化的事儿还没官方出面回应,版权不知道花落谁家,选角更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但冯明侨不可能骗她,现在最主要的是跟庄延这个板上钉钉的导演搞好关系,毕竟他在韦義恺面前有很大的话语权。 纪嘉臻看了眼和身边人相谈甚欢的冯明侨,偏头望向庄延,“里面好像有点闷。” 庄延看了眼庭院,树影轻晃,微风,不算冷,“要不要出去走走?” 纪嘉臻当然说好,她就等着这句话。 那一句“朋友”不过是胡诌,两人心里门儿清。 再续前缘续的是男女情缘,这么明晃的灯光下,说骚话调情堪称犯罪。 考虑到她穿的是高跟鞋,庄延带她来池边的六角亭坐着,水幕在背后流淌,落声听着挺舒服。 话题得慢慢切入,纪嘉臻先开口问:“什么时候回国的?” “九月初,比你早一个月。” 她笑,“你还关注我行程?” “热搜很轰动。”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不过,我确实有关注。” 纪嘉臻调整了下坐姿,身体侧向他,膝盖也碰上他的,庄延半分没动,视线没离开过她的脸。 这种心照不宣是一个暗号,在这样寂寥的夜里,某些隐匿在暗处的汹涌,一触即发。 “关注哪些?” 庄延思索着回:“网友似乎对你误解很深。” “比如?” “说你来者不拒,说你情人不断,说你私生活混乱。” 纪嘉臻眼里的笑意很深,“是误解吗?” 庄延态度还挺认真,“至少,这两年,我没听说你有男朋友,也没听说你有暧昧对象。” 纪嘉臻笑容不变,倒是心里暗自吐槽,这话她自己听了还能憋得住,许晏宁听了估计得笑疯,毕竟,她这一年可没少睡。只不过从前没想过避人眼目,而去美国以后,有人良心发现,巴巴地跟在后面替她封口而已。 但也能说明,她在庄延这的人设立的很稳。 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是事实,没有男朋友,没有暧昧对象,她就只是比较爱睡觉而已。 “网络不是一直这样?捕风捉影。我们这个圈里的人,谁还没几个黑料加身。” 艺术细胞发达的人,大多数都心思细腻,情绪也更敏感些。庄延沉默两秒,然后说:“他们骂的很难听。” 纪嘉臻看着他的神情,心中了然,接下来她应该哭惨,越惨他就越同情,越同情就越心疼,男人一旦开始心疼一个女人,那他离栽跟头不远了。 她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没办法啊,想吃这碗饭,当然得忍受这些,钱都赚的那么容易了,挨点骂也没什么。” 男人看她垂下的眼睫,神色分明落寞难掩,下一秒又仰起脸对他笑笑,“我俩坐在这儿,如果被人偷拍了,明天必上热搜,你会跟我一样被骂。” “那就被骂,我体会一下你平时的感受。” 纪嘉臻垂眸那会儿正在酝酿情绪,思索着这时候是不是该掉点眼泪显得更真情实感一点,但听见庄延这话,她吸一记鼻子,把情绪压回去。 他都上头成这样了,她也不用演了。 她斜他一眼,眼里还有没褪下去的雾气,“你这么说,我很容易误会啊。” “误会什么?” “误会你喜欢我啊。” 而庄延很坦荡地回:“不明显吗?我以为你看出来了。” 这情况有点出乎纪嘉臻意料,她知道庄延至少是对她有意思的,但她以为怎么也得再拉扯一阵,他这么快就大方承认了,她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不是吧。”她下意识伸手想将脸侧的发挽到耳后,摸了空后才想到今天做的是盘发,手有些不自在地在空中顿了一秒,然后放到膝上,“我们才见两次面。” “一见钟情,或者说,日久生情?好像都不太准,但我认识你比我们第一次见面要早很多,是你刚出道的时候,我是通过那组写真认识你的。” 纪嘉臻语气带点怀疑:“你可别说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 “是。”他点头,“那个时候就喜欢,你很漂亮,照片里的你有一种青涩的风情,对男人的杀伤力很大,我有中招。” 纪嘉臻睨他,“你倒是挺诚实。” “应该没有女生爱听谎话。” 纪嘉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找庄延是带有利用目的,扯上感情可就不好脱身了。 手机这时候响一声,打断她思绪,她拿出来看一眼,是冯明侨那边结束了,问她是坐她车还是另有打算。 纪嘉臻让她先走。 庄延在她打完字以后问:“有事?” 她站起来,将手机放回包中,“没什么事儿,就是时候不早了,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送我回家。” “当然。” 路上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但纪嘉臻刻意避开了某些话题。 某些,她不会负责任的话题。 接近十点,车开到楼下,车里灯亮起,庄延和她说晚安。 纪嘉臻的手搭在安全带那儿,按一下就会弹出,但她没动,脑子里忽然想起某个人说的一句威胁的话,这么一想,反骨心理忽然上来了,她移开手,一双漂亮的眼睛径直看向庄延,“要不要,上去坐坐。” 暗色灯光配上这句话,气氛显得有些暧昧。 “好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又动起来,庄延打着方向盘往停车场入口的方向开。 之后停车下车一气呵成,纪嘉臻和他并排站在电梯前等。 10——9——8—— 庄延忽然开口:“我回国前考虑过这儿的房子,但没房源了。” “盘好,比较吃香,我的也是租的,买是买不上。” 3——2——1—— 暴戾蝴蝶 第16节 “租到也挺不容易,买得起这里的人,没几个在乎那点租金。” “凑巧,运……”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人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在打电话,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不动了。纪嘉臻的声音在看见他的脸后顿住,眼睛看着他的。 他眼眸微眯一下,而后对着电话那头说:“挂了。” “……运气好。”纪嘉臻说完那句话。 闻斯聿的眼底折出冷郁的光,漆黑的眸子在她身上游走,从精致漂亮的脸,到深v的胸前。 最后,落在庄延身上。 暗流涌动,火花四溅。 作者有话说: 分享歌曲:《stayin me》-big roshi 最后一段可以搭配这首看,写的时候刚好漫游到这首,前奏结束人声出来的一瞬间给我很多遐想。 刺激,危险,针锋相对。 第13章 停车场很静,温度比外面还凉些。 闻斯聿的眼神像一条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此刻它是处于攻击状态的。 冷着脸看了庄延三秒后,他望向纪嘉臻,眼神锐利,“挺巧。” 庄延是聪明人,当然看出她两之间有猫腻,“你朋友吗?” “我邻居。” “她房东。”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说完的那一秒气氛再度凝滞。 感受到庄延略带疑问的眼神,纪嘉臻补充一句:“房东,兼邻居。” 她往旁边站一步,给中间留出一道空,“不是要出去?” 闻斯聿唇角掀起冷笑弧度,眼神依旧阴郁,看不出半点笑意,“是,出去。” 他往外走的同时,纪嘉臻往里进,和他擦肩过,肩膀相碰的触感让她心口顿一下。庄延短暂看了眼闻斯聿的背影,接着也上了电梯。 上升的过程中两人都没说话,庄延有话想问,但涉及隐私,他不好多嘴。纪嘉臻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话题自然地切到《献祭》影视化这事儿上去。 进门后她让庄延随便坐,问他喝点什么。 “温水就行。” 纪嘉臻准备拿酒的手顿住,眉尾微挑,然后给他倒了杯温水。 庄延接过抿了一口润喉,然后问她:“你对《献祭》感兴趣?” 纪嘉臻在他对面坐下,右腿搭上左边的,手肘撑到膝盖上托着脸,“我对《献祭》的影视化感兴趣。” 庄延勾唇笑笑,今晚私宴的主题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偏偏韦義恺没提那三个字,其他人也就闭口不言,纪嘉臻倒是第一个把目的挂到嘴边的人。 她不接着往下问,而是关心起他来,“你这次回国,是打算留在国内发展,还是只回来待段时间?” “长留国内了。”他回,“家人都在国内,一个人在国外,过得再舒坦也是漂泊异乡,心不安。” 这话是说辞,假的不行。 纪嘉臻左耳进右耳出,她太清楚庄延回国的原因。 国际奖的含金量未必就有吹的那么高,但相比国内大多数弄虚作假的,到底还是要真实些。他已经拿了两个认可度很高的奖项了,实力不容小觑,迟早在欧美导演圈立稳脚跟。放弃这样的机会回国,无非是想回到家族的羽翼下,在这个圈里走的更轻松些。毕竟他们家出名的可不止一个韦義恺,属于导、演、编三条路都有人的那种。 想到这,她眼底微讽。 果然,混哪条道都得背后有人啊。 “深耕导演这一行?” 庄延笑:“之前拍的都是微电影,以后想往宽了发展。” 纪嘉臻明白这个“宽”指的是什么,冯明侨的话还在她耳边:《献祭》的导演,是庄延。 正当她思考着怎么把话问出口时,庄延主动提了。 “你想要王乔这个角色,是吗?” 纪嘉臻没说话,但眼睛里写着“当然”两个字。 庄延的双手交叠在一块儿,回:“恕我直言,你不适合这个人物。” 她眼睛眨两下,没表情,而庄延的神色认真,纪嘉臻静了两秒后冷笑一声,“从导演的专业角度,还是你个人?” “导演,和观众。” 纪嘉臻放下架着的腿,整个人往后靠,俨然是不服气。 “给个理由啊。” 庄延给了她四个字:“你太漂亮,太年轻。” 纪嘉臻唇角微勾,如果这是错的话,那她还真改不了。 “那你是不相信我的演技了。” 庄延摇头,“跟演技……” 他话还没说完,门铃忽然响了,纪嘉臻朝门口看,而庄延看着她。 这个点来敲门的,除了闻斯聿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她不想开。 门铃响了第二遍。 庄延问她:“不去看看吗?” 门口声音还在响,已经不是门铃声了,关节叩在门上的沉闷声明显,敲门的人显然有些急躁了。 纪嘉臻沉一口气,对他说:“你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门外的人不知疲惫地敲着,声音让她心烦。 “咔哒”一下,门打开,闻斯聿闲散地站在那儿,一副冷淡模样,满脸写着与世无争,手上还提一袋子东西。 纪嘉臻压着声音问他:“你干嘛?” 他倒是有正当理由,把手抬高,袋子在她眼前晃两下,“我家跳闸了,没电,借你厨房开个火。” “跳闸了你该去找管家,早不做饭,晚上十点要做饭了,你扯淡呢?” “管家解决问题也需要时间,我是病号,还发着烧呢,昏睡一天了就想吃点东西,你这么冷血?” 他这么一说,纪嘉臻确实从他眉眼里看出点疲态,声音也有些鼻音,但她眼里充满了不相信。 闻斯聿弯腰,“不信?” 他空着的那只手捉她手腕,带着她的手摸他额头。 确实挺烫。 纪嘉臻没那么心软,她手挣脱开,拧着眉插进口袋里,“病号就别做饭了,点外卖吧。” 说完有想关门的冲动,结果闻斯聿这丫突然就抬高了音量,眼神还顺着她头顶往里看,落在庄延身上。 “我是你房东,就借个火煮个面,不过分吧?用完给你收拾干净,咱两还是邻居,更应该友好互助一下,别这么没人情味儿。” 纪嘉臻胸口起伏,气的。 她倒是见识了什么叫倒打一耙,还成她没人情味了。 他不就是想看她跟庄延在干嘛吗,不就是怕她跟庄延发生点什么吗。 她脚一抬,把门踢开,“行,友好,互助,来,您请进。” 闻斯聿也丝毫不客气,大剌剌地就进来了,还漫不经心地扫了庄延一眼。 身后纪嘉臻把门关上,准确的来说,是砸上。 他驾轻就熟地走到岛台边,偏不进里厨,就要在西厨这煮他那面,因为这儿正对着沙发,离的不远,那边说什么他都能听见。 纪嘉臻白他一眼,继续坐到庄延对面,这个位置也刚好方便她观察闻斯聿的一举一动。 “继续说吧,不用管他。” 庄延收回视线,接上前面没说完的话,“跟演技没关系,你的外形放在那儿是没有说服力的,观众对你本人的印象会大于角色,那么,这个人物的塑造是失败的。” “所以你还是在针对我的脸,你针对每一个外形过分优越的人,你潜意识里就认为这样的人没法塑造好人物而是更适合当一个花瓶。” 她在这个圈里遇到过太多这样的人,她也最讨厌这样的人,所以她把话说的很开,不是想跟他争论个什么,而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庄延抿唇,“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针对王乔这个角色来说。” 纪嘉臻不接受这种解释,“我不是初入演艺圈的新人,电影我演过,影后我二十岁就拿过,你这么说不仅是在怀疑其他导演的眼光,更是对我能力的否定。”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明显比平时硬,较了真,是真的不服气。庄延想再解释他的意思,但话被人抢了先。 一直安静在厨房的闻斯聿忽然搭腔:“王乔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嘉臻抬眼看他,刚好和他对视上,她不确定闻斯聿问这个问题是想干嘛,但直觉告诉她没有坏处,所以她说的很详细。 “没文化,村里有名的剩女,三十岁进城被人诓骗卖了身,事后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发现时已经打不掉了,生育后的第二个月她把孩子扔到井里溺毙。警察来调查,她引诱了负责案件的警官,并且使他完全爱上她。然后找到了强.暴她的那个人,完成借刀杀人。警察被抓走的那天,她偷了他的手枪,在众人面前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室内陷入很长时间的寂静,锅中水沸腾的声音分外清晰,闻斯聿把面放入锅中,然后问了第二句话,“原创剧本还是小说改编?” 纪嘉臻回:“小说,韦羲恺的《献祭》。” 闻斯聿轻笑一声,眼睛看向庄延,那眼神有点意思,带点嘲,带点笑。 “韦羲恺当年执导的那一部选的不也是花瓶?孟绪顶着那张脸照样能拿影后,电影也得奖了。这书我没看过,人设我刚听完,我觉得她能演,还能演的挺好。至于你说的那套狗屁理论,她不服气我也不信。我作为观众来看,剧情才是主要的,人设是锦上添花,一场电影下来,印象最深刻的绝对是剧情,如果不是,那就是剧情有问题,剧本有问题,原著有问题,而不是把这些问题完全归到演员身上。” 纪嘉臻原本正坐着跟庄延辩论呢,听完这段话直接陷进沙发靠背了,看闻斯聿的眼神逐渐染上笑意,带点欣赏和探究。 这番话她听的很爽,他说的这些和她的观点几乎一致。有些话她的身份不方便说,闻斯聿的身份就很合适。 暴戾蝴蝶 第17节 他一不在圈里混,二不怕被人搞,家庭背景摆在那儿,比庄延要高好几头。 庄延陷入了沉默,脸上表情复杂,看样子是被说服,但心里还在纠结着什么。 纪嘉臻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顾虑,只是看见他启唇轻声道:“嘉臻,这个圈子的规则你比我懂,很多东西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但它是存在着的。” 她不知道庄延在影射什么,很多东西潜伏在水面下,她是岸边客,没法看清真貌。 他站起来,回头看了闻斯聿一眼,后者正饶有兴致地煎鸡蛋,没理他的眼神。 “时间不早了,我明早还有事,改天再见吧。” 闻斯聿这时才懒懒掀起眼皮撂他一眼,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纪嘉臻送庄延到门口,关上门回头时他那碗面终于煮好了,正单手端着碗往餐桌走。 她也往那儿走,先他一步坐下,面被搁到桌上,香味往上飘,她垂眼看。 别说,色香俱全,金黄的荷包蛋边上还摆了两颗青菜,看着挺有食欲。 纪嘉臻伸手把碗捞过来,而筷子还在闻斯聿手中,她抬眼,手摊在空中,冲他挑一下眉。 “你再煮份,我要吃这碗。” 她今天一天就吃了一小碗沙拉,十小时没进食过了,晚上还喝了点酒,胃实在不太舒服,闻斯聿这碗面看着挺清淡暖胃。 闻斯聿嗤笑一下,把筷子放她手心,人又折回厨房。 纪嘉臻咬一口煎蛋,挺嫩,口感是她喜欢的那种,脸颊徐徐动着,一边缓慢嚼一边看闻斯聿动作。他为方便脱了外套,穿最基础的黑t,模样认真,这两眼居然莫名看出点贤夫味。 “你这种人也会做饭。” 闻斯聿把煎蛋翻个面,和她对视,“我这种人是哪种人。” 纪嘉臻把面搅在筷尖,轻吹两下,吃进嘴里咽下去后才回话,“大少爷呗,家里得配十几二十个保姆的那种,还得有个什么管家。” 她想到这儿倒是把自己说乐了,抖着肩说:“管家还得说,少爷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闻斯聿不懂这梗,但觉着她挺逗,他真没见谁说句话能把自个儿乐成这样。 “那少爷要么植物人要么面瘫,要么就是死了有一会儿了。” 纪嘉臻笑点特低,听完他这句话笑的不行。 闻斯聿看她笑的模样唇角勾起,等他那份面煮完了纪嘉臻才彻底笑完。 他端着碗坐到她对面,胳膊撑上桌面。 纪嘉臻的眼睛随意扫过,忽然被他小臂上一道不短的痕吸引,结的痂还没掉,像被锋利的东西划伤的。她想起接去接许晏宁的那天,看见他眉尾处有道痕。 “你是总跟人打架还是怎么着?” 闻斯聿知道她是在说他胳膊上那道伤口,语气挺淡地回:“不小心蹭的。” 纪嘉臻没多好奇,也就没执着问。 刚低头吃一口面,对面人又开口了:“那男的什么来头,跟你想演的那角色有关系?” “庄延,韦義恺的侄子,应该会是那部片子的导演。” 闻斯聿撂了筷子,拿出手机摆弄,半分钟后幽幽开口:“二十七岁,年纪挺大啊。” 纪嘉臻带着疑惑抬头,瞥见他手机屏幕的画面,在网上查庄延的个人资料呢。 “哥大编导硕士,学艺术的啊。”他抛一个眼神给她,“国外,学艺术,这种玩的最花,嘴都亲烂了的那种。” “你有病啊?” 闻斯聿脸上挂着明晃的笑,“还骄傲自大,得两个奖就以为自己是真大咖了,说你演不了,看不起你呢。” 纪嘉臻放筷,抱着胳膊靠到椅背上,“你要么吃要么滚,骄傲自大这方面你比他略胜一筹,就别在这黑人家了。” “我这不是怕你踩坑吗,给你避雷呢。” “你他爹的是怕我跟他睡。” 闻斯聿脸上那抹笑有点耐人寻味的意思。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专心吃面,纪嘉臻吃了一半就停了,捏着纸巾擦嘴,闻斯聿也差不多吃完。 纪嘉臻手指一下厨房,又指一下桌面,“收拾干净,走的时候把门关好,我要洗澡睡觉了。” 闻斯聿没回好与不好,倒是问了她一句话:“王乔那个角色,你有多想要?” “大概就是,你想要我那么想要。” 他笑,在纪嘉臻转身后丢个问句出来,声音像浸在酒精里的冰,让人打颤。 “那你跟不跟他睡?” 作者有话说: 宝们下章周五20:00更,开了个车,记得准时来看[可怜][可怜] 第14章 —“那你跟不跟他睡?” 答案是,当然。 一旦进入纪嘉臻的狩猎圈,没有人能幸免。 角色她想要,庄延她也想要,毕竟在利益和利用之前,她看他的第一眼,里面写的是征服。 庄延的态度摆明了王乔这角色不好得,她有心理准备,争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不能落。 男人和资源,总得到手一个,不然多浪费时间。心爽不了人得爽,这是她的人生准则。 庄延比她想象中忙,具体忙什么她不知道,但人是隔日就飞去西北了,归期待定。 纪嘉臻这段时间里也没闲着,把《献祭》又通读了两遍,写了个王乔的人物小传,钻磨了一段她的高光情节,自己对着镜子反复地演。 还把韦義恺当年执导的那一部电影翻出来看了一遍,研究了孟绪在里面的表演技巧——跟她在其他片子里有些许不同。 那不同里绝对有韦義恺的手笔。 纪嘉臻要做的,就是往韦義恺的偏好上靠。 庄延只能做她的引荐人,她能把他当踏板,让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推荐给韦義恺,却不能全心全意地指望他帮自己拿下这个角色。 毕竟傀儡导演没有话语权。 跟她料想的一样,段祁寅是真的说到做到,may姐已经一星期没联系过她了,简懿倒是活动不断,粉丝量在涨,不过依旧在四线队伍里就是了。 但段祁寅也不是只手遮天,她还有一个自己挣来的代言在身上,不可能陷入零曝光的惨状中。 月底tingun有个线下活动,纪嘉臻作为代言人当然得参加,妆造由圈内挺出名的两位老师做,衣服首饰一整套都是tingun赞助,代言人的排面给够。 出发前一刻她把段祁寅的名字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他发了张照片。 照片里她脸上是招摇的笑,脖子上的宝石夸张夺目,戴着戒指的中指竖在前面,嚣张,挑衅。 发完又将人拉进了黑名单。这行为挺幼稚,但她干的挺爽,心情大好。 这场是保密活动,先前没透过声,所以从纪嘉臻出现的那一刻热搜就爆发式地往上冲。 现场乌泱泱一片全是人,惊呼声排山倒海般席卷,无数镜头聚焦在她身上,生图四处扩散,网上热议不断,一场活动的涨粉数量抵得上简懿一周。 一次成功且有效的露脸。 活动结束她收到一条短信,是段祁寅用他助理手机发来的。 两个字。 “能耐。” * 十一月过了三分之一,庄延终于回a市,约纪嘉臻明晚一起吃饭。 机会摆在眼前,没有不接受的理。 庄延来接她时带了礼物,一束红玫瑰,算是约会必备了,纪嘉臻只看了一眼,还跟嫌累赘一样把花撂去后座。 太俗了。 从花的品种,到包装,到花上的香水,乃至这个礼物本身,都太俗了。 花束是成本最低的礼物,甚至不需要动脑,她不喜欢这种千篇一律的东西。 “不喜欢?” 她摸了下鼻子,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最近降温太快,有点感冒,鼻子不太舒服,闻不得香水味。” 庄延眼神里流露出关心,“明天带你去吃一家药膳,她们家的鸡汤不错,祛寒。” 纪嘉臻系上安全带,把卡进大衣外套里的一缕发抽出来,“今天的饭还没吃呢,就想约我明天的了?” 庄延看一眼倒后镜,笑着问:“那你愿意赏脸吗?” “看你表现喽。” 餐厅有些远,在城南的一处山林,黑珍珠二钻,环境清幽,位子挺难订的。 服务生领她们往里走,穿过长廊到僻静独院,透明玻璃取代了院墙,三面皆是树景,满眼都是葱茏的绿。市中心的树早就萧条,这儿的却仍是生机勃勃。 纪嘉臻长期节食,饮食方面不太讲究,在她这儿就没有难吃的东西,所以干不来点菜这细活儿。她把菜单丢给庄延,低头抿了口普洱,目光随意落到一棵往歪了长的树上。 庄延在合上菜单前问她:“想喝什么酒?” 纪嘉臻懒懒收回视线,“一个人喝没意思,喝茶就行。” 男人温润一笑,“我陪你喝啊。” “车不开了?” “代驾,或在这留宿,都可以。” 纪嘉臻精准捕捉到“留宿”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笑,貌似不在意地“噢”一声,说了自己想喝的酒。 服务生离开,剩她们面对面相望。 “去西北这么多天是有工作在身还是单纯玩?” 暴戾蝴蝶 第18节 庄延回答:“去实地考察一下,找合适的景,也顺带着玩了一圈。” “合适的景?要拍东西?” “在筹备一部电影。” 纪嘉臻点到为止,她心里清楚那电影叫什么名,但不多问,“期待庄导的作品。” “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名字。” 话落,四目相对。 幽静氛围下流淌着不为人知的炙热,成年人的对视直白又赤裸,却又谁都不说破。 菜陆续上来,服务生反复经过,纪嘉臻对那句话没作回应,直到菜全部上完才有所动作。 她对着庄延举起酒杯,那模样是敬他,却又一言不发,只用含着笑意的眼眸望着他。 庄延抬手,杯壁相碰,“叮当”一声响,暗红的酒液淌入口中。 纪嘉臻的沉默让他有一丝心急,到底还是没按耐住,率先开口:“你不问我是什么电影?” 她摇头,“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庄延放了手中刀叉,正色看向她,“我为那天的话道歉,我知道你听了不高兴,那不是我本意。” 纪嘉臻知道他指的是那晚说的她不适合王乔的那番话,但她故意装傻,“什么话?我记性挺差。” “不是你不适合王乔,是……”后半句他又消了声,好像还在和自己作斗争,到底是真话难以启齿还是有事难以言说? 纪嘉臻想起庄延那夜说的另一句话。 —“这个圈子的规则你比我懂,很多东西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但它是存在着的。” 他说的“东西”,是指什么? 纪嘉臻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我没太放在心上,不方便说的话不用勉强。” 她越是这么说,庄延就越内疚,他叹一口气,坦诚直言:“《献祭》会被改编成电影,我是导演。” 纪嘉臻拿酒杯的手停在空中,投去惊讶目光,随后又自嘲地笑笑,“看来我确实不合适,庄导没看上我。” 庄延着急解释:“我没那个意思!不是你不适合王乔,只是这个角色……内定了。”他垂头,不去看她眼睛,“我罗列的那些你不适合的理由是为了给这件事做掩饰。” 纪嘉臻眼睫轻颤,眼下的那片阴翳透出些许失望,“那现在为什么告诉我。” “我不想骗你,我还想追你。” 他抬眼,忧郁气质在此刻尽显,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眼底痴缠一片。 纪嘉臻轻声询问:“哪个想是真?” 这样一句轻飘的问句就足以让他丢盔弃甲。 “喜欢你是真。” 她把杯中剩的酒一饮而尽,又再往里续,“好多人说喜欢我,我要怎么去分辨真伪,怎么去确定多少。” 庄延喉结滚动,声音渐哑,“你出道那年,我二十岁,该展开恋情的年纪,我被你迷倒了。后来你的绯闻越传越多,他们说你只喜欢处男,我拒绝了身边所有女孩。” “……”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但是,如果他们都行的话,那能不能,也考虑考虑我。” 纪嘉臻思索着,那天闻斯聿的出现大概是让庄延有了危机,知道她不缺男人而他又没太大的竞争优势,今天干脆把底给她透完了。 她的眼神太过平静,让他心里渐渐没了底,心里的那点火逐渐化作死灰。 万籁俱寂。 玻璃上忽然有敲打声,纪嘉臻偏头,看见树枝上下晃悠,叶子摇摇欲坠。 下雨了。 风雨穿不破三面玻璃,她们仍在刚才的氛围中,但纪嘉臻问了句很跳脱的话,“内定的人,是谁?” 庄延犹豫了两秒,还是供出那人姓名。 “李卓容。” 这还真是内定,否则王乔这个角色她连试戏都试不上。 不过纪嘉臻还是有些惊讶,李卓容今年四十二岁了,年龄差别太大,戏路又不同,她们基本没接触过,但李卓容演的戏口碑都不错,她一直以为她是个挺有实力的前辈,现在看来,看法得改改,实力未必只在演技方面。 “可惜,我这段时间还为王乔写了个人物小传,用不上了。” 这语气的惋惜和遗憾意味过重,庄延不忍心见她失落。 “王乔这个人物,你比她合适的多,在官宣之前,一切都能变动。” 纪嘉臻看向愈下愈大的雨,“都是内定了,变动的可能很小。” “情人和亲人之间,还是有血缘的更能说得上话。” 这话透露的信息可不小,李卓容攀上的居然是韦羲恺啊。 雨点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急促沉闷,纪嘉臻在嘈杂声中回头,配上身后的深绿景色,像极了电影镜头。 庄延的心脏不可遏地漏了一拍。 她说:“雨下的好大,今晚在这留宿吧。” 重逢那夜勾起的欲.火在此刻彻底焚身,从里到外,烧的噼啪作响。 今夜,他的整颗心脏都为她跳动。 长廊,假山,后院瀑布。 一切都只在纪嘉臻眼里留下空荡的虚影,庄延的背影在她眼前摇晃,手被他牵着,攥的很紧。 隔着层厚玻璃,她听见连绵的落雨声。 脑中只有一句话:今天睡了他合适吗?万一角色那事他一时半会儿搞不定,还想求她睡二次三次怎么办? 一个男人她只睡一次啊。 巨大关门声让她从思考中回神,庄延脱了外套,下一秒就急不可耐地吻上她,唇舌吸吮,毫无章法,让她不太舒服。 纪嘉臻推开他,下巴轻抬指向某处,“先洗澡。” 她们的第一次是在淋浴间,氤氲热汽模糊了视线,瓷砖玻璃上爬满水雾,身后是冰凉坚硬的触感,身前是滚烫结实的胸膛。 冰火两重天。 热水自上而下,流淌在肌肤的每一寸,庄延的喘息声在她耳边一下比一下重,身体和听觉的极致下,她很有感觉。 浴室抱着做挺刺激但终归不太舒服,两个人都在状态中了,纪嘉臻身上的水没完全擦干就被压到了床上,庄延想到她在车上时说的感冒,怕她着凉,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背后压着头发,身体和床单反复摩擦的作用下有些磨人,她膝盖拱起,手推一下庄延肩膀,“换个姿势。” 翻身,变她在上面。 脖间有汗流到锁骨上,泛着盈盈的光,几缕发丝粘在颈侧,纪嘉臻觉得难受,甩了下头发,头往后仰,手撑到庄延腿上,匀速起伏着,口中溢出一丝喘。 雨越下越大,和室内的声音融在一块儿,外面早冬萧索,里面春光旖旎,情.欲无处可藏。 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庄延的手扶在纪嘉臻腰侧,担心是有人找他谈电影方面的事,于是偏头看了眼,发现是纪嘉臻的手机。 “要不要接?” 纪嘉臻扫一眼过去,一个“w”的备注,她清楚是谁。 “没空啊。” 响了一段时间没人接,那边直接挂断了。 耳边清静了,庄延撑着胳膊坐起来吻她,手机却在嘴唇接触的那一秒再度响起,来电人锲而不舍地打来了第二个。 “是不是找你有事?不接吗?” 纪嘉臻搂他脖子,声音断断续续,“我现在、不也在有事、吗?” 庄延胳膊箍在她背后,从她唇畔流连到耳侧。 电话挂断,再重拨过来,好像今天她不接就不罢休了一样。 庄延停了动作,捞过手机递给她,“接吧,万一有急事。” 纪嘉臻眼睛没离开过他的脸,手机握到她手心,再放到耳边,接通的一瞬间她垂头和庄延热吻。 肩膀开始缓慢起伏,呼吸急促。 七秒,八秒。 那头声音凉薄,带着隐忍的低和哑,她在听见闻斯聿喊她名字的那一刻颤抖一下,不小心漏了一个音节出来。 “纪嘉臻。” “你在做什么。” 她食指横亘到双唇之间,庄延识趣地放过她,改咬她指尖,给她留回话的空间。 唇角还挂着津液,糜烂到极点,她回: “做啊,听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明晚21:00更新,三章合一的万字肥章等大家来宰! 感谢追更么么么~ 第15章 纵情一夜。 庄延被韦義恺叫回去谈事, 早上七点就走了。纪嘉臻睡眠浅,他起的时候她就醒了,之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干脆也回了, 到恒瑞的时候快九点。 电梯侧面就是入户门,所以门打开的那一瞬纪嘉臻就正对上了闻斯聿的脸。 他斜靠在墙上, 头仰着, 后脑抵在墙面, 阖眼站在那儿, 身影在冷色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纪嘉臻无声地看着他,在电梯里站了会儿, 在门快要关上时抬脚挡一下, 然后出来。 暴戾蝴蝶 第19节 鞋跟落在大理石上的声音挺脆,闻斯聿是在这时睁眼的。 纪嘉臻抱着胳膊,沉静地站他对面, 不说话,就这么对视着。 闻斯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颓靡, 眼下青色一片, 眼白布满红血丝,眼窝那儿困出一道浅褶, 一夜未眠的样子。 “回来的挺早。” 他声音很哑,带着喉腔的震颤,眸中闪烁寂然的光。 纪嘉臻知道这话是嘲讽但她难得没跟他呛声。 “站这儿多久?” 闻斯聿的目光从她脸上往下滑, 注意到她衬衫衣角的褶皱。 她平时很注意形象,不会允许衬衫上出现这样邋遢的皱痕,而他很清楚这褶皱是怎么来的。 他伸手,把那一片布料攥进手心, 抓的很紧,关节泛白,握成拳头的手用力到颤抖,拽崩了她领口的一粒纽扣,衣领颤巍巍地耷拉下来,那粒纽扣坠到地上弹跳几下,不知道最终落处。 纪嘉臻没制止闻斯聿的动作,他的手在不断发力,连带着她人都往前踉跄一步,手不得不撑上他胳膊维持住平衡。 这动作僵持了很久,过程中他始终盯着她的眼睛,眼中毫无温度。 冷。 “你跟他做的时候。” 意思是,你跟他做的时候,我就站在这儿了。 话音落的同时他手松开,衣角那一片皱的可怜,倒是看不出原来的痕迹了。 这样最好。 他垂眸盯着那块儿看,目光又渐渐上移到她冷白的颈侧。 衣服上的留痕要是能转移到她身上就好了,最好在最显眼的位置,最好所有人都能看见,最好,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留下的。 但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可惜。 纪嘉臻不知道闻斯聿在想什么,手依旧撑在他胳膊上,问他:“解气了?” 她以为他刚才的行为是在撒气。 闻斯聿不答,他反问:“多久没看过热搜?” 纪嘉臻松开他,神色淡,好像对他的话没太大兴趣,揉了两下手腕,转身去开门。 “你做的时候有时间看手机?” 指纹解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门打开,她自顾自地往里走,脱了高跟鞋,没关门。 闻斯聿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秒,抬脚跟上,“砰”一声带上门。 纪嘉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吹了一晚上空调,皮肤干,嗓子糙,边喝边坐到沙发上,垫了个抱枕到腰后,腿架上另一侧的单座沙发,闻斯聿直接在那儿坐下。 他冷笑一声,“不知道啊,我又没做过,没空看手机有空接电话?” “接二连三地打,不接你能消停?” 她边说边解手机,对热搜不上心因为知道跟自己没多大干系,毕竟她上一次露脸还是tingun的那个线下活动,都过去半个月了。 闻斯聿料想到她是在看热搜,所以没回她那句话,专心致志地看她反应。 纪嘉臻的眼神从懒散随意到凝眸认真,中途拧眉瞥了他一眼,身体无意识地坐直了。 热搜第一:《献祭》 华耀影业。 这热搜爆的原因有二 ,一是《献祭》卖了电影版权,二是版权卖给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公司。 纪嘉臻的手机界面从热搜切到浏览器,搜这个华耀影业的来头。 对面冷不丁地飘来一句话,“王乔那个角色内定了,李卓容,是吧?” 她抬眼,声音认真中带点警惕,“你怎么知道?” “睡这么一晚,姓庄的能帮你拿下这角色吗?” 纪嘉臻不说话,但小腿一紧,闻斯聿握着她腿把她往前拽,她想蹬开,另一条腿也被他胳膊压住,没了法子,她身体前倾用手去推,这动作刚好便利了闻斯聿,他另一只手掌够到她腰,顺着游走到她后背,然后用力一托。 骤然的腾空感让纪嘉臻惊呼出声。 “闻斯聿!” 下一秒人就稳稳地跨坐在他腿上了。 心脏还沉浸在刚才的高难度动作中,跳的很快,她怒火中烧,气的胸口起伏,深吸一口气后一巴掌甩上去,“啪”一声落在闻斯聿脸上。 “干什么!” 火辣辣的,痛感明显。 这一巴掌她使了全力,闻斯聿的脸很快红起来,指印清晰可见。 他扯一下嘴角,单手钳住纪嘉臻的手腕背到她身后,她双手无法动弹,又对着他喊。 “放开!” 闻斯聿另一只手扣到她脑后,逼着她低头,带着狠戾的劲吻上她的唇,用力地吮她唇瓣,两只手也在越收越紧,不让她挣开。 纪嘉臻嘴唇吃痛,眼睛死死瞪着他,但他沉浸在这场暴.力的亲吻里,早就闭上了眼睛。 她咬他舌尖,痛感袭来,闻斯聿睁开眼睛和她近距离对视,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睫毛,越吻越深,跟她抵死纠缠。 感受到口腔中蔓延开的血腥味,纪嘉臻收了牙,以为闻斯聿这下该放手了。 但他比她想象中更疯。 舌尖被咬破了依然吻她,像没有痛觉神经一样。 纪嘉臻也不心软,更不会怜惜他,又转咬他下唇,舌尖还在渗血,下唇也被咬破了口,血迹沾染到她唇上,她到底还是受不了那股铁锈味,渐渐收了力。 也不再挣扎了,手和脖子都放松下来,只睁着眼睛看他,眉皱着,眼眸中染上复杂情绪。 越看越看不懂他。 闻斯聿往后撤两厘米,换和她额头相抵,下唇的牙印很深,一滴血珠挂在那儿,流不下来,但很晃眼。 他依旧死死盯着她,眼里带着狠劲,伸舌舔走了那滴血珠,纪嘉臻看在眼里,心尖无端地颤一下。 “你跟他做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想到过我?接我的电话,让我听你在他身上高.潮的声音,把我当什么?” 开始了。 他的讨伐开始了。 步步紧逼的反问,带着暴.力的搏斗和血.腥的纠缠。 这是属于闻斯聿的愤和怒。 纪嘉臻完完全全地体会到了。 “我说跟我玩就得跟别人断,你转头就跟别人亲上。我说这间房子不能带别的男人来,你有种带来了还撞我眼皮子上。让我听了,下一步是什么?让我看现场?要不要把楼上那间房的密码告诉你,你下次带人睡我的床得了,嗯?” 他这时候还压着脾气,话是咬着牙说的,声音很低。 纪嘉臻眼睫轻颤,沉默地承受闻斯聿的质问。 “是我从来没进过你眼还是我的话对你来说就是狗屁,我他爹的在你眼里狗都不如!” 他的情绪在这句话里彻底宣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按在她后颈的手不自觉收紧、颤抖。 纪嘉臻的否认脱口而出:“不是。” 闻斯聿深吸一口气,侧颈的筋因隐忍而凸起,他又低声说话,语气里居然有些低微和讨好。 “你先来招惹我,你先吻的我,你说的没那么容易凭什么只针对我一个?纪嘉臻,没你这样的。” 他说着,和她错开头,纪嘉臻肩上一重,闻斯聿的额头落在她肩膀上。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玩脱了。 但她不会主动低头的,她不会承认自己有错,毕竟这事儿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闻斯聿,别这么玩不起。” 闻斯聿的声音从她肩上传来,闷闷的。 “纪嘉臻,我要是玩不起就不会在门口等你一夜了。我要是玩不起,就该让你带着你的东西滚出这间房子,或者,一把火烧了这儿。” 话落,室内阒然无声。 她们同频呼吸着,稀薄的空气流淌在她和他之间,被她吐出,又被他吸入。 闻斯聿的小臂撑在他腿上,额头抵在她肩膀,碎发蹭的她脖子痒。 纪嘉臻开口:“那你还跟不跟我玩?” 肩上的重量渐渐抽离,闻斯聿抬起头看他,情绪被他自己调节好,眼神又恢复往常,闪着凛冽的光。 “现在是你跟不跟我玩。” 他身体往后靠,那股受伤颓废的模样半点没有了,手一寸寸往上,拇指轻柔地扫过她脸颊,在侧面一颗褐色细小的痣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猛然用力,掐住她下颌。 “华耀影业我收购了,《献祭》的版权我买下了,九千万,演员我能换,导演我也能换。还有四天是你生日,原本打算当礼物送你的。” “……”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想要王乔,那就来找我。” 他五指收紧,手上使力把她往前带,“怎么找的庄延,就怎么来找我,听明白了吗?” 纪嘉臻被迫微微仰起头,皱着眉看他。 金钱的介入让这段本就不纯粹的关系变得更加难缠,闻斯聿不止和她谈情了,他要用他的资本逼她就范。 “后悔昨天去找他吗?” 纪嘉臻抬手,一根一根掰开他手指,从禁锢中开脱,放松了下一直梗着的脖子,傲然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闻斯聿,我的字典里没有后悔两个字。” 她手撑到他小腹上,身体前倾,轻声回:“我不是单纯为了角色找他,我是真的想睡他。” 闻斯聿手指间绕着她的一缕发,“话别说太满,我会在这场游戏里慢慢教会你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暴戾蝴蝶 第20节 纪嘉臻脸上挂起顽劣的笑,她伸手,拇指覆到他下唇的牙印上,极有层次地使力,已经干涸的地方再度渗出血迹。 “我等着。” * 十一月十七是纪嘉臻生日,每年的这一天都必然轰动,什么牛鬼蛇神都赶来蹭一波,发张照片再配个文案,喊她姐姐喊她妹妹,生日快乐刚说完热搜就高高挂起了,网友一顿感叹:哇!你俩关系原来这么好! 这种戏码圈里常见,有些人会为了面子假情假意地挨个回复下,纪嘉臻属于恨不得跟所有人交恶的那一类,她不仅不回,遇上不顺眼的人还要反问句“你谁”。 生日离不开派对,方承牧这人提到这两字就跟狗闻了屎一样,屁颠着就来了。生日前两天就给纪嘉臻来电,说生日趴他承包了,一定给她安排妥当。 对此纪嘉臻没什么反应,因为她在生日当天早晨接到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来自:被她忘到九霄云外的段祁寅。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挑今晚要穿的衣服,看见是个陌生号码还给挂了三次,第四次实在受不了了按了接听,听见声音是段祁寅的那一刻又给挂了。 就这么反复了两次,她恼了,接通后先骂了他两分钟,再问他什么事。 那边声音如旧,“生日快乐。” 纪嘉臻震惊的不行,“段祁寅你有病是不是?你去医院看过没有?你把我雪藏了还敢打电话来说生日快乐,我听见你声音能快乐吗?” “这一个月下来不像你被雪藏,倒像我被雪藏。” 她知道他又在发神经,懒得理他,“没事挂了。” “今晚帮我个忙,结束以后我给你道歉,这一个月你丢掉的资源,双倍补偿给你。” 段祁寅虽然是个大尾巴狼但他一向说话算话,双倍补偿太诱惑人,纪嘉臻动心了,但仍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什么忙。” “陪我回老宅吃个饭。” 他说的轻松,纪嘉臻可精着,知道饭不是那么好吃的。老宅两个字一出来她脑子里就浮现出八百个宫斗剧了。 “你不说清楚我不可能去的,谁知道你们家有什么妖魔鬼怪等着我。” 听筒里传来段祁寅的笑声,低低沉沉,“家里老人想给我介绍姻缘,我得带个人回去把她这想法堵住。” “所以就带我回去让我冒充你女朋友?那我不是被你占便宜了,你觊觎我这么久我挺吃亏啊,得补偿三倍我才能去。” 段祁寅答应的很痛快,“下午四点来接你。” 电话挂断,纪嘉臻把原本计划晚上穿的那条香槟色吊带裙挂回去,从右侧拿出来一条白色缎面长裙。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收了段祁寅的好处,当然也得替他把戏做全,他家老太太那个年纪的人一定更喜欢大家闺秀,她还是往端庄大方的方向打扮。 四点段祁寅准时出现在她家楼下,穿的人模狗样站车旁边给她开门。 纪嘉臻长裙外只套了件菱格披肩,只能起到外观上的作用,挡不住半点风,但她反季的红毯没少走,冬天也拍过夏天的戏,练就了个抗寒的体格,这点冷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车门开了她没着急上,人定在段祁寅面前跟他约法三章。 “晚上还有个酒局等着我,最迟九点,你必须得送我走。” 段祁寅抬手拢一下她右肩往下滑了点的披肩,“上车说。” 纪嘉臻不依,必须站这儿说完。 “你先答应。” 他往旁边踱一步,挡住那面出来的风,“不用九点,吃完饭就能走,八点不到。” “我只当你名义上的女朋友帮你挡花草,超出这个范围的肢体动作不可能有,口头便宜你也别想占。” “行。” “我只假扮这几个小时,过了九点咱两依旧是仇人,这件事不许传出去,影响我在外钓鱼了我第一个砸了你家。” 段祁寅把她那句话在心里囫囵过一遍,唇角挂一抹笑,反问她:“咱两是仇人?” 纪嘉臻牵起裙摆上车,声音慢慢悠悠地飘过来,“也不算吧,你是畜生,不太算人。” 段祁寅面色不改,对她这些话早就习以为常。 上车后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下一秒又被纪嘉臻调回去。 她用上次他回的那条短信的内容怼他:“你不是能耐吗?能耐就别在这惺惺作态,今天这温度可没你雪藏我的时候冷。” 段祁寅鼻间溢出一声短促的笑音,像笑她又像在笑自己。 “没你能耐,我倒是不知道你还认识韦義恺的侄子。” 纪嘉臻扭头看他,冷哼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跟踪癖。” 说完,她胳膊撑到中控台上,靠近了问他:“你是雇了人二十四小时跟着我还是在我身上放了什么追踪器啊?” 段祁寅哂笑她的想象力,“臻啊,美国待三年,人倒是更单纯了。” 这话是拐着弯地骂她傻,她听出来了。 “不如你老谋深算。” 段祁寅睨她,语气平淡,细数她的毛病,“永远顾头不顾尾,永远随心所欲任性妄为,你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吗?你知道我收到多少狗仔的敲诈吗?以为出了国就安然无事了?我如果没买下那些照片,舆论会卷土重来,复出这件事你这辈子都没指望。” 纪嘉臻听着,偏头看向窗外。 所以她上次在段祁寅书房看的那沓照片不是他拍的,是他买下来的。 “三番两次地和韦義恺侄子成对出入,湖隐山院留宿一整夜的消息如果传出去,热搜就该写你以身上位了。臻,有野心想往上爬是好事儿,你很聪明,该把这聪明劲用对地方,但凡把对我的防备心放一点在其他人身上,我也不用整天跟在你后面替你善后。” 纪嘉臻很安静,不反驳他的话,不和他呛声,眨眼的频率很低。 以为她听进去这些话了?以为她开始反思自己的粗心大意了? 当然不是。 她不会后悔已经做过的事情,但会复盘损失过自己利益的事情。 沉默的三分钟里,她脑子里有条线,把过去和现在的东西串到一起,最后凝结成一个冰冷的问句。 “段祁寅,照片你能买,消息你能压,那当初我被包养的传闻为什么在热搜上挂那么久?” 纪嘉臻看向他,眼中毫无温度。 段祁寅说的对,她是顾头不顾尾,是自大狂妄过了头,以至于到今天才迟钝地问出这个问题。 “你当年,根本没想过保我,是不是。” 这不是问句,她带着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尽管段祁寅还没回答,但她已经笃定了。 段祁寅没想到她能记起这一茬,恰好遇到红灯,车停下,他缓缓开口。 “不是我不保你,是有人想搞垮你。” * 当年事发突然,风向一夜转变,热搜出来的前一晚纪嘉臻在参加剧组的杀青宴。 那部戏她拍了大半年,题材完全不同以往,她想通过那个角色完成转型的过渡,那半年的精力心血完全投注其中,为了跟组拍摄,两个月没出过大山。 那也是她势头最猛的一年,上升期的一切阻碍都被她扫平了,可以说是无人能敌。 这种境况下,人很难不得意忘形。 年轻,漂亮,骄傲,轻狂。 这就是二十二岁的纪嘉臻。 杀青宴全组的人都参加,作为女主演,纪嘉臻没少喝酒。 她那时候的酒量不如现在,喝几杯就有些飘了,但架不住高兴,醉的腿脚发虚也要挨桌喝。 和一桌工作人员喝的时候导演来拉她,说那边有桌更重要的,先去那边喝。 接着人就被带进了一间包厢,有她认识的,有她脸生的。导演给她介绍,说这个是制片人,那个是出品方,还有这个那个的,总之都是投了钱的。 她早就喝的脑子空白,谁朝她举杯她就跟谁喝,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只是一个杀青宴,为什么这些人会来。 杀青宴结束她已经醉的没法独立走路了,站起来都费劲。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酒精摄入太多,她昏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 那个时候,网上已经炸开锅了,甚至她的号码也被人扒出来,手机被未知来电打爆了。 热搜高高挂起: #纪嘉臻包养 有图有视频,看起来是确凿无疑了。 画面里她喝的烂醉,被一个人半搂半抱着,举止亲密,而她好像还有点脾气,反复挣脱了两下才趴到男人背上。 热搜上说那男人是电影制片,而她拿影后的那部电影的制片也有这人。一时间谣言四起,所有人都开始怀疑她这两个主演的来路不干净。 杀青宴的照片也传出来,她站在包厢里敬酒的照片十分高清,一桌子人,年轻的有,中年的也有。黑粉看完又开始颅内高.潮了。 还有人从她出道开始扒,扒到她前公司给她创的那黑料,说她是个双性恋,圈外谈过一个女朋友。 于是另外两条热搜也冲上来: #影后是水的还是睡的 #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纪嘉臻气的差点吐血,当下就砸了手机,因为她跟那制片压根就不认识,也因为那莫名其妙传出来的女朋友是他爹的许晏宁! 几张正常闺蜜照被她们脑补完了。 may姐听见砸手机的动静火速走进来,让她别接电话别出门,手也没空着,反复地拨一通电话。 纪嘉臻问她:“你在打给谁?” may姐手顿一下,“段总。” “他不接?” “从早上打到现在,一直关机。” 纪嘉臻心里预感不妙,他从来不关机的。 热搜居高不下,段祁寅第二天才回电,没说让她安心,没说他来解决,反常地让她出国避风头,声音听着挺疲惫。 她问他什么意思,他不回答。 “段祁寅,那热搜是真是假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就算要传包养那也是我他爹的被你包养!那个什么狗屁制片我根本不认识!” 暴戾蝴蝶 第21节 听筒里只传来三个字,“我知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处理!”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段祁寅回:“有事,先挂了。” 纪嘉臻这时候已经在发飙边缘了,但事关前途,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思考断片前发生的事和见过的人。 脑袋疼的要命,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昨晚确实有一个男人反复地找她喝酒,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家。 好像就是那个制片人。 她又把那组照片和视频拉出来看了一遍,可越看越觉得不对。 就是不对。 这男人的背影很眼熟。 身型,左手的腕表,走路的习惯,都他丫的像极了刚刚那个挂她电话的畜生! 她直觉这就是他,又打电话过去,结果那边又关机了。 打不通。 骂声持续了几天,段祁寅没回过电话,纪嘉臻也没再给他打过。 骂声持续了九天,纪嘉臻自虐似的翻了九天评论,骂她什么的都有。 曾经被夸天赋灵气的演技变成了木讷浮夸。 严格饮食和长期锻炼的身材被说打针抽脂。 那张最引以为傲的脸被骂整容僵硬。 她还看到不少脱粉回踩的长评。 四年青春,就换来这些。 颓废和自我怀疑在所难免。 may姐联系到了那个制片,对方愿意出面澄清,但纪嘉臻的心境在这几天时间里渐渐发生了变化。 于是澄清会上,她如段祁寅的愿,说了“我要退圈”四个字。 之后,孤身一人去了美国。 * 空调暖风吹的人快要在稀薄空气中溺毙,纪嘉臻觉得呼吸艰难,给车窗开了条缝。 车拐了个弯,她才终于从对段祁寅那句话的震惊中喘过来气。 —“不是我不保你,是有人想搞垮你。” 她自知这些年锋芒毕露得罪了不少人,想搞垮她的不计其数,巴不得她栽进沟里一辈子翻不了身的也数不胜数,但她记得三年前段祁寅的无可奈何。 想搞垮她的人,他比不过。 “谁想搞垮我?”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带了点颤音。 段祁寅眼神避讳,偏不给她一个准确答案,但说了一句让她汗毛竖起的话:“你很快就会见到了。” 说完,纪嘉臻看见不远处的别墅,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小型庄园。 段祁寅的家底比她想象中更丰厚,这也让她更加不安,到底是谁,连他都无能为力。 纪嘉臻下车时腿软了一下,幸好旁边来迎接的人扶住了,段祁寅对她投来目光,然后走到她身边,让她挽着他胳膊。 他在她耳边低语,“这么紧张?” 纪嘉臻横他一眼,“我是在想你说的那个人。” “没必要怕。” “你说的轻巧。” 上阶梯前段祁寅说了句让她定心的话,“想搞垮你,你不是照样复出了吗?” 旁边人替她们开门,室内灯光一瞬间漫出来,亮的晃眼,暖意也飘过来,里面人都穿的单薄。 女朋友身份得假扮到位,纪嘉臻被段祁寅牵着手往里走。 他家老太太坐在沙发正中央,年纪大但看不见白发,精神抖擞的很。旁边坐着的估计是他妈,上半张脸跟他长得挺像,气质好但很凌厉。 两人看着都不是省油的灯。 纪嘉臻以为段祁寅估计得特正式的介绍她一下,毕竟他家这两位长辈的架势活像老佛爷和皇后娘娘,嫁进他家早上可能还得给这两人请个安。 结果他说的格外随意,就指了她一下,“纪嘉臻。” 就没了。 “我外婆,我叫奶奶。” 纪嘉臻乖乖喊奶奶好。 “段女士,我妈。” 她喊阿姨好,段澜对她微笑,但那笑容只是嘴角上扬了点弧度,眼里没有半点笑意。 纪嘉臻看人的直觉很准,她觉得段祁寅他妈绝对不喜欢她。 老太太倒是亲切地喊她来身边坐,她不确定去不去,段澜这时候站起来,对着纪嘉臻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段祁寅的。 “小姑娘,方便和你单独聊两句吗?” 段祁寅开口喊了句“妈”,声音里带点制止的意思。 段澜却对她笑笑,“闲聊两句,可以吗?” 纪嘉臻当然没法说不可以,但临走时狠狠掐了下段祁寅手臂。 段澜带她去了西面的温室,里面养了许多花草,冬季还能开的艳丽,看来平时没少花钱。 纪嘉臻想着人情世故,于是随口夸了句好看。 “这些花都是我亲自打理的,一般春夏才会开,好看是好看,就是挺娇气,难养。” “植物都挺难养。” 段澜回头瞥她一眼,眉尾上扬,纪嘉臻耸一下肩,“对我来说,我养的都死了。” “祁寅也爱养花,前几年养过一朵,听说比我这些花还娇贵,热不得,冷不得,看也看不得,为了那朵花还跟家里闹的不太痛快,我让他把花丢了也不乐意。” 纪嘉臻对她不设防备,没细想她话里的弯弯绕绕,甚至没太仔细听,还傻不愣地问一句:“他还养花?” 段澜被她逗笑了,手捻一片将将要落的叶子,干脆把话说的直白。 “这几年在美国还适应吗?” 纪嘉臻一下卡壳,“你……” 面前优雅的女人伸手折下一枝花,转身,将那朵花别到纪嘉臻耳朵上。 “你当年走的急,我还没来得及见你一面。” 纪嘉臻舔了下发干的嘴唇,一时间消化不了段澜的话,“您……早就知道我。” 搞半天,她说的段祁寅养的那朵娇贵的花,是她。 “他有一年死活不让我去他那房子,说是不方便,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你被他收留的第一年。” 这时间比纪嘉臻想象中更早,相当于她跟段祁寅刚认识就被他妈知道了。 “第二年他突然跟我说,他想开家传媒公司,我不同意,家里的产业不允许他再分心去琢磨别的,但他没听,还是投资了你那个公司。” “……” “他下足了功夫去捧你,还偷偷从我这捞走了几个人脉关系,那段时间他刚接管公司,脚跟还没站稳,一心两用,被我骂得不轻。” “……” “你也不太让人省心,我常看见你的花边新闻,有两次他差点没压下来,是我出钱帮他摆平的。” 纪嘉臻听着,心里盘算她说的是哪两次,但她记不起来,因为确实太多了。 “我一向教育他,投资必须得有回报,没法获取利益的事情就趁早收尾。他在你身上花的时间和精力实在太多了,你显然没给过他回应,我不能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纪嘉臻隐隐猜到事情走向,她在车上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在眼前逐渐清晰。 “孩子,三年前那件事不好意思,我也只是想让他及时止损,你别怪他当时没帮你,他那时候被我关在家里,手机也没收了。” 纪嘉臻胸口起伏着,仍保持清醒的思考,问她:“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照片和视频里的人,是不是段祁寅。” “是。” 她脑中有一个铃铛,在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后忽然就晃动了。 “制片人是幌子,接你的是他。” “为什么那个制片人会配合。” 段澜轻笑:“孩子,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所以,想搞垮她的人,是段祁寅他妈。 不是她的黑粉,不是她的对家,偏偏是这个,跟她没有没有任何矛盾冲突以及直接联系的人。 因为对方是他妈,所以段祁寅也无能为力。 不是不想保她,是他自身都难保。 纪嘉臻看着段澜云淡风轻的面庞,心里渐渐翻涌起来,整个人站在温室里,感受到的是彻骨的寒。 她二十五年人生中最重的一次打击,拜她所赐,而后又在今天,用无关痛痒的语气说出来,轻飘飘的。 她说不好意思,但她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想让他及时止损,所以拿我开刀,我活该,是吗?”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段澜,一张浓颜系的脸,化着淡妆,但仍然充满攻击性。 “你不想做赔本的买卖,你不想做没回报的投资,你想让他悬崖勒马,那我的三年算什么?我事业上升期受重创,我白白浪费七年时间,我的青春就这么蹉跎在美国,你告诉我,我的损失谁来承担?还是在你眼里,只有你们的时间算的上珍贵。” 段澜不愧是段祁寅他妈,不愧是能压的他都没话说的人,这种情况下表情不变分毫,语气平平地回:“那件事上我确实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也低估了祁寅对你的感情,没想到你还能复出,更没想到,他今天敢带你回来见我。” 暴戾蝴蝶 第22节 她补充一句,“他年纪不小了,老太太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他成家,这几年给他介绍了不少门当户对的女孩儿,可他偏偏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 纪嘉臻呵笑一声,嘲讽劲拉满,“他对我的感情?你以为你儿子是个多重情的人?你以为我能复出是靠他?” 段澜没说,但那表情就写着“难道不是吗”。 “那你记着,我复出靠的是我自己,回国到今天拿到的资源全是靠我自己,他段祁寅半点好处没给过我反而雪藏了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丢了多少剧本和代言我会一一找他讨回来。” 纪嘉臻扯下耳上别着的那朵花,把花攥进手心里,娇嫩的花瓣被捏的不成样,花汁粘了两滴在她手上,她一把扔到地上,脚踩上去。 “你不是不想让他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吗?那你最好今天就让他心死,让他跟我一刀两断,否则我以后会想着法子玩他,让他爱我爱的死去活来,而我会反复践踏他那一点可笑的真心,让他痛不欲生,让他也体会一遍,什么叫心如死灰。” 她移开脚,看向地上那多被碾的稀烂的花。 “就像这朵花一样。” 段澜缄口不言,只是神情不再淡然,眉微微皱起。 纪嘉臻出温室前还给她留了一句话。 “我这个人脾气烂性格差,尤其小心眼,睚眦必报,我会让你后悔三年前做过的事,直到你真心诚意地来跟我道歉。” 但我绝对不会接受的。 段祁寅一直站在温室外,他清楚纪嘉臻的性格也清楚段澜的,两个人扯开了谈大概率会吵起来,于是就在这儿候着,把对话听了完全。 纪嘉臻推门出来时差点撞上他,但没给他一个眼神,迈着步子往前走,他紧跟上来,拽着她胳膊把她扯进电梯。 段祁寅伸手按了三楼,纪嘉臻站在他侧前方,难得没甩他胳膊。 “都听见了?” “……” “要么从今天开始跟我断个干净,把欠我的东西全都补给我,要么,做好被我玩死的准备。” 段祁寅不吭声,电梯门开后他把她带进书房,嘭一下关上门。 “不可能断。” 纪嘉臻推他肩膀让他撒手,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走到书桌旁,倚在那儿,“把这个月来找过我的资方和品牌全列出来,我明天必须得看到名单。” 他点头,说可以,完全没了从前那股跟她对着干的疯劲。 “我替她说声对不起。” 纪嘉臻眼里满是执着,“你的道歉算狗屁,我要她亲自跟我说。” 段祁寅还站在门边,他伸手打开书房的灯,然后走到她面前。 亮光袭来的一瞬间,纪嘉臻的情绪无处遁形,段祁寅这才发现,她双眼通红,眼眸像雨季潮湿的地面,没哭,但的确情绪上头了。 她鲜少有这种脆弱时刻,段祁寅有些慌了神,无措地伸手:“臻……” 纪嘉臻抬起手肘拦他一下,背过身整理情绪,眼中雾气消散的那一刻,她看见书柜上摆放着的一排照片,有合照,有单人照。 她的手停在空中,看了很久,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相框,盯着照片上的人问段祁寅:“这是谁?” 段祁寅站在她身后,从她肩上看见那张照片,“我弟。” “亲弟?” “同父异母。” 纪嘉臻始终看着照片,她记得段祁寅爸妈早就离婚了,他跟他爸几乎没联系。 “这个弟弟,跟你妈没血缘关系吧。” “认了干儿子。” 她点一下头,“一直没问过你,你爸,是谁啊?” 段祁寅沉默两秒后回:“闻秦升。” 她抬手,把照片放回去,相框的高度和她齐平,照片里的人直视着前方,这角度看起来,就像在和她对视。 纪嘉臻的唇角在段祁寅看不见的角度勾起弧度。 照片上的人眼熟,又不那么熟悉。 脸更青涩,气质更收敛,年纪更小。 大概是。 十六七岁的。 闻斯聿。 第16章 什么样的情形下, 一个女人会认自己前夫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为干儿子? 纪嘉臻想不到。 更别提这个干儿子出现在她家的每一张家庭合照上,甚至还特地摆放了一张单人照。 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一定拿他当家人。 几年前, 纪嘉臻在看出段祁寅对她有点非分之想时的第一反应是嗤之以鼻, 在品出这非分之想里还夹杂着点虚情假意时,她问了他一个问题。 家人, 事业, 爱情, 怎么排序? 段祁寅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又让她有那么点意外: 家人, 大于等于事业,大于爱情。 她以为他这种满心算计的商人在亲缘观念上也会淡薄些, 却没想到, 家人在他心里居然排头位。 那么,这个弟弟,对他来说也一定很重要。 闻斯聿的脸浮现在她眼前, 他前几天说的话也环绕在她耳边,纪嘉臻转身, 盯着段祁寅的脸, 好似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话:“你弟挺帅,长大应该挺能祸害人。” 段祁寅没能发现藏在她眼底的狡黠, 瞥了眼照片后给她解释:“旧照片,大学快毕业了。” 她整理一下披肩,“你挺不厚道, 这么多年,没见你介绍我俩认识一下。” “没必要。” 纪嘉臻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她包里拿出来,看眼屏幕, 又看眼段祁寅,段祁寅知道这意思是电话不方便在他面前接,挺识趣地到门口开门。 “外面等你。” 然后关上。 纪嘉臻走到窗边,点了接听。 方承牧的声音混着音响声和喧闹人声,语气听着激动的不行,“姐你啥时候来?我发定位给你,今儿这地方可厉害了!” 透过窗户,她看见才从温室里走出来的段澜,而段澜也显然注意到了书房的亮光,她定下脚步抬起头,和纪嘉臻隔着段称不算远也绝对不近的距离对视。 纪嘉臻十分配合地问:“哪儿?” “就我之前跟你提过一嘴的那个,闻斯聿,闻秦升他儿子,记得吗?” 一个佣人跑来跟段澜说了什么,段澜先一步收回视线,跟佣人一块儿走了。 她回方承牧的话:“不记得。” “反正你就记着这名字,今晚这场子是他家,而且这人我打包票,你绝对喜欢,不信我你也能问问圈里其他人,这人绝对符合你各方面的要求。” “一会儿来。” 电话挂断,方承牧发来定位,纪嘉臻点开看了眼,居然不是恒瑞的地址。 闻斯聿房子还不少。 她出门,段祁寅站在墙边,她扫他一眼,故意说一句话。 “有机会介绍我跟你弟认识认识呗,他那张脸挺对我口味,比你顺眼的多。” 段祁寅眼眸微眯,透出点警告意味,“你别把主意打他身上。” 纪嘉臻满不在乎地回头往电梯走,右手抬到空中打个响指,“逗你玩而已,饭就不吃了,我现在看见你们家的人容易犯恶心,找个司机送我走吧。” * 车上纪嘉臻给闻斯聿打了个电话,拨了很久他才接,听筒里溢出来的声响和方承牧那边如出一辙。 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接通时立马开口:“我一小时后到地方,你得答应我三件事,第一,必须装作不认识我,第二,必须装作不认识我,第三,必须装作不认识我。” 五秒后他问:“你谁?” “对很好就是这样。” 说完挂了电话。 纪嘉臻到的时候方承牧在门口接,一下车就听见他的调侃语气:“姐你刚演完戏没换衣服呢?怎么一下换淑女风格了,这真不适合你啊。” 纪嘉臻心想可不是吗,可不就是刚演完戏吗。 她看着院里院外停的各式各样的车,斜他一眼,问:“我的生日趴为什么设在他家?” 方承牧笑嘻嘻地回她:“我给你找场子的时候正好在他朋友的局上玩呢,提到这个,他朋友说他有套不怎么住的房子,我就随便问了嘴,没想到人真同意了,还是你面大啊姐。” 纪嘉臻装的有模有样:“大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马上不就能认识了,再说了,你这么大名气的女明星,他估计早知道你了。” 外面风寒,人都在里面玩,音乐声大,倒是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灯光,空调地暖全开上了,穿条单薄的裙子也不会冷。 纪嘉臻刚进门没走两步就有五个人祝她生日快乐,后面一路更是听的耳朵起茧。那么多人里她眼熟的不超过三个,其他的更是脸生的不行,前面她还能微笑点头,到后面全是方承牧替她回的。 方承牧带她上二楼,刚出电梯,他给她指:“一身黑的那个,就是闻斯聿。”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闻斯聿正伏在台球桌上开球,一杆完,桌上球悉数散开,他拿起桌边的酒杯喝一口,恰好看见站在电梯前的她。 倒是记得她电话里说的话,眼神在她身上没有半分停留,好像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出一秒就挪开了视线。 纪嘉臻觉得闷,脱了披肩搭到臂弯,方承牧问她:“认识一下?” 她想起在段祁寅家书房里看见的那张照片,勾唇笑:“行啊。” 她往桌边走,边上几个见了她也说生日快乐,她没理,走到了闻斯聿面前,用不确定的语气喊他名字:“闻斯…聿,是吗?” 暴戾蝴蝶 第23节 闻斯聿演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不近女色的人设贯彻到位,见她站到自己身边还往边上跨了一步,手上动作没停,给球杆擦巧克粉,抽空看她一眼,“有事?” “方承牧说这是你家,谢谢借我开生日趴,方便借我个房间吗?我找人送套衣服来,换一身。” 周围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想看闻斯聿怎么处理,方承牧也跟着看乐子。 闻斯聿皱一下眉,但同意了这请求,把手上杆子递给方承牧,几个人说:“你们先玩。” 然后对着纪嘉臻歪一下头,“跟我来。” 纪嘉臻转身时方承牧偷偷伸手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悄声在她耳边说:“还是你有手段啊姐。” 她没理,跟着闻斯聿走。 一群人目送着她两上电梯,门关上后纪嘉臻才开口:“你家挺多啊。” 闻斯聿还演上瘾了,疑惑地问她:“咱两认识?” 她呵笑,“我叫纪嘉臻,一个特牛的女演员,现在认识了?” 电梯门开,闻斯聿手挡到门上等她出来,“行,认识了。” 他带她来的是主卧,房间有生活气息,不像没怎么住过的样子。 三楼没开空调,进他房间时气温骤然冷下来,纪嘉臻把披肩重新披回去。 上次在她家算是不欢而散,之后几天两人没碰过面,他车位也一直是空的,她问他:“你这几天搬这儿住了?” 闻斯聿瞥她,“你还关心我在哪儿住呢?” “没关心啊,随口问问。” “不是又带人回来了心里发虚吧。” 纪嘉臻嘲讽回去:“不敢啊,被人威胁怕了,等会儿又拿什么资本出来压我可怎么办啊。” 他付之一哂,“你还会怕呢。” 她坐到他床尾的沙发上,脱了穿了一晚上的高跟鞋。 身体能扛得住冷空气,脚还是冻的有些难受,高跟鞋又是皮质的,半点温度都存不住,脚背冻的发青,连带着脚趾和脚后跟也生疼。 纪嘉臻抬头问:“有拖鞋吗?” 闻斯聿看着她有些青紫的脚背皱了皱眉,“什么重要行程值得你穿成这样。” 纪嘉臻没答,弯腰揉着脚踝,手心给脚背传点热量。 闻斯聿先是开了房间的空调,又去浴室鼓捣了什么,接着回到纪嘉臻面前对她伸手:“带你去泡会儿。” 纪嘉臻看着他的眼睛,直起腰,刚准备把手搭上去,闻斯聿弯腰了。 他胳膊横到她背后,另一只胳膊穿过她膝下,抱着她往浴室走。 浴室里水声哗然,浴缸里蓄了水,闻斯聿让她扶住他肩膀,然后把她放下来,让她站到浴缸里,再扶着她坐到侧面。 水放到这会儿刚好能盖住脚背,温度挺合适,不到烫的程度,泡着挺舒服。 纪嘉臻手撑在身体两侧,裙摆被她堆到大腿上,仍然有些累赘。 “有没有干净的衣服?” 闻斯聿一言不发地往外走,没过一会儿带着衣服进来,一件黑色带暗纹的长袖睡衣。 “新买的,今天才洗过。” 纪嘉臻伸手接过,闻斯聿有眼力见的准备出去,走到门口时被她喊住。 “帮我拉下后面的拉链。” 这条裙子的拉链在背后,做了隐藏式设计,拉上去就够费劲了,拉下来更难。 浴室里安静了几秒,只有水声,闻斯聿没回话。 纪嘉臻以为他已经出去了没听见她的话,于是伸手到后面找隐藏起来的拉链,摸了两下没摸到,就在她准备扭头时,一只手覆到她手背上。 她的手顿在空中,被握着,后颈的皮肤上有指腹轻微擦过的触感,闻斯聿的手指在她后领处寻找着,然后找到那根拉链。 呲啦一下,拉链被拉开。 背部忽然和空气接触,她打了个寒颤。 解拉链的手在抽离,握着她的那只手也在松开。 “我去给你买合身的衣服,不用急着出来。” 脚步声,关门声。 闻斯聿出去了。 纪嘉臻看着腿上放着的那件睡衣若有所思。 * 闻斯聿回来是四十分钟以后,纪嘉臻躺在浴缸里泡了个全身,他把东西放在浴室门口,隔着门和她说话。 “泡完还想玩就下楼,想休息就直接睡,我在楼下。” 纪嘉臻看着门口的人影,手肘撑到浴缸壁,问他:“闻斯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 “……记得。” 他知道她指的是哪句,那天最狂妄的那句。 —“我会在这场游戏里慢慢教会你后悔两个字。” “不是要让我后悔吗?现在是什么意思,讨好?” 闻斯聿伸手揉下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沉声回:“你能肆无忌惮地作践我是因为你心里没我,我跟你不一样,我狠不下心,我自作自受。” - 作者有话说:设定和我最初写的时候有点记混了,原本定的是段祁寅随母姓,写的时候改成了随外婆姓,还是决定改回随母姓,所以上章陶澜名字改成了段澜,影响大家阅读体验了,说声抱歉。 第17章 闻斯聿从院里开车出去的时候一楼不少人都看见了, 回来时他走地下车库,从负二楼直接上的三楼。 有人喝高了,以为他不在, 少了那几分忌惮就口无遮拦起来, 借着酒劲过过嘴瘾。 一楼客厅中央几个人围一块儿喝酒扯皮,其中嗓门最大的那个叫梁巍, 一典型的二世祖, 圈里有名的嘴贱人更贱, 组局一般都没人喊他, 但他自己能闻着味来。 这会儿估计是醉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边上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他扯着嗓子回:“不就他妈的赢在了他爸叫闻秦升, 不然这房子跟他有屁关系,还他妈不知道是不是闻秦升的种呢。” 周围人纷纷侧目,听了这话往边上挪了几步, 没人敢跟他搭腔。 梁巍勾住旁边一人的肩膀,手上拿着瓶酒, 用瓶身冰那人的脸, “你躲个屁啊,老子说的有问题?你知道他妈是谁啊?” “梁少, 你别…我……” 他又朝另一边喊:“不是说今晚是纪嘉臻的生日趴吗?她人呢?一过了气的明星了还要人请她出来啊?” 站在客厅最外围的一个女孩儿突然手滑一下,玻璃杯掉到地上摔的稀碎,动静不小,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梁巍也看过来。 “不…不好意思……” 众人的视线从地上的玻璃碎片,到她慌乱无措的脸,再渐渐上抬, 向后,看见安静站在她身后的,面无表情的,闻斯聿。 他单手捏着手机在胸前,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中夹着一根烟,烟雾向上,在他周身弥漫开来。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梁巍松了胳膊,推一把他刚刚搂着的人,然后甩两下手,跟闻斯聿对视,笑的挺无所谓。 闻斯聿前面的女生意识到不对,回头看了眼,正好看见闻斯聿垂眼,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点击发送,然后把手机放进口袋,抬眼,看向梁巍的方向。 站在他们中间的人自觉让道,梁巍像没事人一样跟他打招呼,“兄弟,干嘛去了,怎么不叫我一起?” 闻斯聿朝他走,食指弹一下烟灰,站到他面前,抬手把烟摁在沁着水珠的酒瓶上,梁巍的拇指挨了点边,烫的他手往回缩,低声骂了句“操”。 “别怂啊,你刚不是挺能说的吗。” 梁巍把瓶子放桌上,“哥们喝多了,理解一下,明天准断片,记不清说了什么的。” 转变就在这一瞬间,有女生被突然的动作吓到失声尖叫。 闻斯聿出手极快,力道狠,一拳砸在梁巍的侧脸,人被他打的摔到沙发上,挣扎着起来后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断片是吧,我帮你留点回忆。” * 纪嘉臻从浴室出来时沙发上的手机在震动,是庄延打来的电话。 她想起来,庄延昨晚也打了一个,她没接。 没什么理由,就是很单纯的不想接。 她会对睡过的男人缺乏耐心,毕竟他们除了初夜再没有值得她多看一眼的东西,而有些人中看不中用,活一般,全靠她主动,睡下来就像吃了一碟寡淡小菜,事后她甚至没法找到一个能回味的点。 庄延介于这两类人之间,跟他的那晚算平平无奇,换旁人,事后清晨她就会说以后别见了,但庄延于她还有可用之处,面子关系还是得维护好。 吹到半干的头发垂在胸前,一滴水珠洇在衣领处留下深色印记,她弯腰点了接通。 “嘉臻,生日快乐。” 纪嘉臻盘腿坐到床上,“谢谢。” “你……这两天忙吗?” “有点。” 这是假话。 “你在家吗?我在你家门口,想当面把礼物送给你。” “我这几天忙工作,不在a市呢,等我回来吧。” 还是假话。 庄延一个字都没怀疑,体贴地说了几句关心的话,问她感冒好了没,问她工作累不累,纪嘉臻应付性地回了两句。 电话挂断没两分钟就收到闻斯聿发的微信。 暴戾蝴蝶 第24节 —“晚上吃了没?” 纪嘉臻原本没觉得饿,但被他这么一提醒,确实感觉胃挺空。 她没回那条微信,出门前从闻斯聿的衣柜里挑了件外套出来穿着,电梯到一楼,门打开时她皱一下眉。 人走完了? 她出电梯,听见右侧的声响,绕过一面墙才看见那边大概的景象,人都围在那儿,吵吵闹闹。 她一眼看见站在最后面的方承牧,这傻缺跟什么一样,踩椅子上往客厅中间看。 靠近些,纪嘉臻听见有人拉架的声音,她站到方承牧旁边,借着人影间的空隙看清点中央的景象。 闻斯聿把一个人压着打,一下比一下重,拳头上有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那个人的。 方承牧忽然注意到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刚想开口就听见纪嘉臻的问句。 “什么情况?” 他往里面指一下,“被打的那个叫梁巍,人挺恶心的,今晚不请自来,来了又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被闻少爷听个正着。” 纪嘉臻看着闻斯聿紧绷的侧脸,问:“他说什么了?” 方承牧撇撇嘴,“就类似说他是野种的话,在那说不知道闻斯聿他妈是谁,连骂了好几句他妈的,闻斯聿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骂人带妈,这回还直接骂他脸上来了。” “然后就打起来了?” 方承牧左右看了几下,支支吾吾的,最后凑到纪嘉臻耳边小声说:“闻斯聿他妈…去世了。” 纪嘉臻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握了下拳头,然后松开,慢慢抽出来。 “哦对,这人还说你是过气女明星。” 梁巍完全没了先前的嚣张,这会儿被打的抬只胳膊都费劲,但闻斯聿显然还没解气,也没想着放过他,每一拳头都是攒足了劲的。 这么打下去得出事。 纪嘉臻拍方承牧肩膀,“让这些人滚,你最后走,把挨打的那畜生送医院。” 话刚说完,她眼尖地看见前面有人在拍视频,连推了好几个人的肩膀才冲进去,一把夺下手机把视频删了,然后丢回去,对着其他人喊:“拍了视频和照片的全他爹的给我删了!” 争端是梁巍起的,人是闻斯聿打的,但确确实实是在她的生日趴上发生的,传出去名声不好听的是她,视频和照片绝对不能留。 方承牧关键时候还算靠谱,把人全赶去屋子外面,和闻斯聿那两哥们儿挨个检查手机,检查一个放一个。 客厅只剩三个人。 纪嘉臻站在那儿,目光落在闻斯聿关节的血迹上。 “闻斯聿。” …… “闻斯聿!” 她声调拔高,闻斯聿才终于抬头看她一眼,拳头悬在空中。 “别打了。” 他此刻的眼神像一团燃烧的冷焰火,满腔的怒意助长了气焰,烧的噼啪作响。 纪嘉臻不用多余的话语劝他,只是长久地跟他对视,等他冷静。 慢慢的,他松了梁巍的衣领,握成拳的手也放下来,纪嘉臻这时候才走到他身边,眼睛瞥了下外面,人走了三分之一了,没人注意她们这边。 她伸手,安抚性地摸了两下闻斯聿下巴,轻声对他说:“去旁边。” 闻斯聿盯着她的眼睛,没说话,乖乖照做,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 梁巍的脸上惨不忍睹,粘稠血液糊了一脸,纪嘉臻嫌弃地皱眉,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称手的工具,最后放弃了,转身一脚踹在梁巍的大腿上。 梁巍被她踹的不轻,腿疼的抽搐一下,“嘶”一声。 还行,还能出声,人还有气。 纪嘉臻睨他,居高临下地对他说:“你姑奶奶我正当红,你没气了我他爹的都不会过气。” 闻斯聿坐在那儿,手肘抵着膝盖,擦血的手顿一下,完了还是没忍住,嗤笑出声。 然后就被横了一眼,“你笑个屁。” 梁巍最后是被方承牧和另外两人合力抬上车送去医院的,纪嘉臻留在这没走,闻斯聿洗手的时候她就倚在墙边看着。 他手上的血都是梁巍的,但到底是赤手空拳硬碰硬,梁巍的脸伤成那样,他的手也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关节上几处都破了皮,他像没有痛觉神经一样,任由流水冲在伤口上。 闻斯聿看着镜子里的她,垂眸开口:“搅了你生日,对不起。” 纪嘉臻抱着胳膊,侧额抵在墙面上。 “口头说说多没诚意。” “想要什么。” 她唇角带笑,眼里透着算计的光,“把王乔赔给我呗。” 闻斯聿眼都没抬一下,“没那么容易。” 水声停止,她看着闻斯聿擦手的动作,说:“我饿了。” 于是她两就这么在一片狼藉下若无其事地坐到了餐桌上,吃的依旧是面,纪嘉臻原本还挑着,闻斯聿轻飘飘地来了句只会煮面,就这么把她的选择堵死了。 她托着下巴坐那儿看他,头发已经完全干了,肤白,唇色淡,素颜依旧漂亮。 “没那么容易是多不容易。” 他反问:“你对李卓容的印象怎么样?” 纪嘉臻不懂他怎么突然扯到李卓容身上。 “没印象,只在网上见过。” 闻斯聿撑着胳膊看她,“我要你接手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拿走她可能得到的一切,我会帮你。” “你跟她有仇?” “你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吗?” “韦義恺啊。” 他摇头,脸上的笑带着嘲弄意味。 纪嘉臻好奇了,问他:“不是?” “不止。” …… “她真正靠的那个,姓闻。” 姓闻的,除了闻斯聿,就只剩…… 闻秦升。 “我出生时我妈难产,她在医院抢救的时候,闻秦升跟人在床上厮混。” 闻斯聿跟她说这些不亚于自揭伤疤,他没往后说,但纪嘉臻能猜到,他妈妈那时候估计没抢救过来,而跟他爸厮混的,估计就是李卓容。 这个圈子,绕来绕去,还真是个圈。 她喉咙一瞬间的发紧,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闻斯聿先扯开了话题,他目光落在她身上,问她:“你不热?” 他的外套穿她身上有些大,松松垮垮的,拉链被她拉到胸口,袖子被卡到臂弯。 “热啊。” “热还穿外套?” 她垂眸看了眼胸前,又掀起眼皮看他,眼尾上扬的弧度注定了这双眼睛时刻都是含笑的。 “没穿内衣啊,凸点怕被你看见。” 闻斯聿的视线渐渐下滑,从她的脸,到脖子,到胸口,亲过抱过了到底是不一样,现在眼神不躲闪脸也不红了。 “我给你买了。” 纪嘉臻拿果盘里的小番茄砸他。 “你他爹的买小了。”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就是,这话说完,他眼睛依旧盯着看了两秒,然后低头,又侧过脸,她看见他在笑,又看见更好玩的。 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了。 第18章 十二月的第一天, 国内一款新锐主流时尚杂志发布闭年刊,封面人物的表现力极强,纯黑的背景和特写的镜头让视觉完全聚焦在人物的脸上。 五官浓艳, 棕色眼线拉长了眼尾, 末端微微上挑,让眼型更鲜明。偏艳丽的红色眼影放她脸上不夸张, 反而有一种高调的协调感。高挑的眉峰中和了眼妆的媚, 那种凌厉感让整张脸变得更加高级。而作为演员, 她很擅长运用自己的眼神, 雪肤红唇配上一双清高冷傲的眼,给人极大的冲击力。 系列照片公布的同时间, 一则投票被发出, 票选的是圈内当之无愧的颜霸,各家打得火热,反而是评论区姓名出现次数最少的那位以火箭式的增长速度和碾压级别的票数终结了这场比赛。 纪嘉臻这个第一拿的毫无争议。 杂志的销量更是创历史新高, 一分钟销量突破五万本,可见她的商业价值丝毫不受退圈影响, 这为她的反击打了个漂亮的开端。 这一个月里找纪嘉臻的代言和本子不少, 段祁寅也没让肥水流去外人田,这些资源全喂给公司其他艺人了, 吃最饱的当属简懿,她分走了将近一半。 最好的反击不是抢回这些东西,而是处处压她一头。 简懿接了几个普通代言, 纪嘉臻就向段祁寅要了几个奢牌代言,总之牌子的名号要比她的响亮,代言人头衔也必须比她高,而通告还要跟她挨到同一天发, 热搜也要压她一头。 看客许多,网友也不是瞎子,明显是要撕起来的节奏,各种猜测满天飞的时候纪嘉臻再把买的通稿发出去,彻底坐实简懿“学人精”的名号。 她有她的真爱粉给她洗白,纪嘉臻自然也有一大批死忠为她冲锋陷阵,退圈前她粉丝的战斗力可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存在。 简懿那边完全招架不住,却又不能公开道歉来阻止这场恶战,毕竟道歉就是承认了,这事儿要是承认,不仅丢脸,还得丢资源,哪个品牌会愿意用这样的代言人呢? 公司那边也得保她,多少还有点商业价值的,只能揽下所有责任,说都是同公司的艺人难免走相似的路。 声明一出,确实转移了一部分火力,但也只是变为两家粉丝一起骂无良公司而已,该撕的还是撕着。 暴戾蝴蝶 第25节 简懿这段时间过的可不安生,段祁寅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反倒是引起争端的纪嘉臻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完全不被打扰。 但她没想让段祁寅好过,隔岸观火她做不到,她恨不得往火里再添十把柴让焰烧的再高些,最好火势蔓延到段澜眼前,让她灭不了火干着急。 于是主意就打到了第三个人身上。 闻斯聿。 她记得去段家那天看到的,客厅正中央悬挂着牌匾,白纸黑墨写着四个字: 家和人旺。 * 雨夜,雾浓,门铃声回荡。 闻斯聿开门时纪嘉臻的手正举在空中,要往门上拍的架势。 门开的突然,她半眯着眸看他,手已经攒上劲了,有点像惯性又有点像故意,那本该落到门上的巴掌反正是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肩膀上,然后头也垂下去。 两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动作僵持在门口,她全身的力都撑在那只胳膊上,俨然把他当成了随手一扶的墙。 闻斯聿食指抬她下巴,她被迫仰起脸,眉皱着,嘴也撇着,模样看着挺逗。 周身的酒气在这样潮湿的夜里显得格外厚重,脸颊上的红昭示了今晚喝了多少酒。 “多了?” 纪嘉臻撑着他肩膀的手忽然勾一下,闻斯聿往前走一步,更方便她借力站着。 “还行。” 他脸凑近了问她:“知道我是谁吗?” 纪嘉臻掀起眼皮看,下眼眶泛着盈盈水光,眼睛像盛了一整个冬夜的细雨,水波荡漾着,让人甘愿沉溺其中。 她抬手,在闻斯聿脸上拍了三下,倦声倦气地回:“小狗啊。” 闻斯聿“切”一声笑,好像挺看不上这称呼,却又没反驳,还是问她:“你狗那么多,分得清谁是谁吗?” 纪嘉臻喝多了但思路还清晰着,拍他的那只手又胡乱捏他脸,玩具一样。 “狗跟小狗是有区别的。” 闻斯聿手绕到她身后扶她腰,把她整个人圈起来,距离靠近她胳膊也弯了,撑在肩上的手干脆松开改抱他颈。 鼻尖间距只剩五厘米,身体贴的紧,她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 “纪嘉臻,你要是趁醉来耍流氓就给我利落地滚回去。” 他知道的,她不会对今晚的任何行为负责,已发生的,或可能会发生的,她就算记得也会装不记得。 她贴在他耳边说:“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然后人就被她推着进去了。 纪嘉臻走路摇摇晃晃的,他没扶,始终走在她身后,她大概是实在晕的走不动,到餐厅就坚持不住了,扶着桌子站那儿缓。 闻斯聿扯开凳子让她坐,完事自己也拽一个出来放她面前,坐下来,膝盖抵着膝盖。 她手撑在腿两侧,盯着他看,像在思考这账从哪儿开始算,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上次看了我后背,我都没看过你的,不公平,你把衣服脱了。” 闻斯聿看着她脸上认真的表情,忽的笑了,伸手弹她额头,声音带点咬牙切齿的味:“你他爹的就是来耍流氓的。” “你脱不脱?” “你负不负责?” 纪嘉臻踢他小腿,“就让你脱个衣服负什么责啊。” 这态度理直气壮的要命,闻斯聿往后靠,也理所应当地回:“自己来脱。” 她真就伸手了,他穿的睡衣正好方便了她。她从领口那儿开始解,挺有耐心地解完了,闻斯聿的衣服完全敞开,纪嘉臻又伸手往下拽,他顺从地脱,上半身就彻底暴露在她面前了。 腹肌的轮廓形状在放松状态下依旧清晰,肌肉线条恰到好处,薄肌配白皮,挺养眼。 纪嘉臻的手很无赖地在他腹肌上摸了一把,闻斯聿拍她手背,让她别占便宜。 她收回眼神时注意到他腰侧的疤,盯着看了两秒,手指伸过去。 那是一条微微凸起的疤,狰狞的走势看得出受伤时的严重,疤痕一直蔓延到后腰,几乎和她的食指一样长。 “你被人砍过?” 闻斯聿啧一声,“你说话能好听点吗?” “不然怎么留下这么一道疤。” 他垂眼看着她手收回的动作,语气淡然,“车祸啊。” “交通事故?” 他回:“飙车撞的。” “牛。” 就这么沉默地对视了几秒,她开始跟他算第二个账。 “我生日那天,你没送我礼物,也没跟我说生日快乐。” 她说这话时手搭在他腿上,中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磨的人心痒。 闻斯聿勾她小指,拇指指腹在她小指的第二个骨节上绕圈。 “礼物一直备着,但你太没信用了,送出去的代价太大,我得确保你会对此负责,不然我血亏。” 纪嘉臻任由他动作,“我都没看见礼物的样,怎么决定要不要负责?” “你看见了,你的态度我也看见了,你明摆着不打算负责。” “你凭什么说的这么笃定?” 他问:“你敢跟我打赌吗?” 这是激将法,纪嘉臻知道,但她偏偏很吃这套。 “我赌赢了怎么办?” 闻斯聿漆黑的眼眸因她这句话而闪烁出一点亮光,摩挲她骨节的那只手抬起来,拇指碾过她下唇,“你赌赢了,王乔这个角色,我双手奉上。” “成交。” 纪嘉臻扶着他肩膀站起来,脸上写着势在必得,其他的账她不想算了,当下唯一的想法就是:让闻斯聿乖乖把剧本送到她手里来。 到门口时闻斯聿忽然握住她小臂,她回头,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眼,声音里是夹着笑意的探究。 “纪嘉臻,你是真醉,还是装醉啊?” 纪嘉臻的眼睛从他的脸看到他腰腹,“重要吗?” 对她来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闻斯聿没看见关门的那一瞬间纪嘉臻眼神骤然恢复的清明,也没看见她从侧面窗边取走一个微型摄像头。 纪嘉臻也没看到,门后的闻斯聿,如何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 段祁寅收到照片是在上午八点五十三分,他即将开始一个会议。两个公司一个都不让人省心,这边事务重,那边一团乱,他昨晚处理到凌晨两点,今天整个人都有些烦躁,这种烦躁在看清照片时达到顶峰。 跟照片一块儿来的,还有一句话: —“你对我的私生活了如指掌,难道没发现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写的是谁的名字,我楼上住的又是谁?” 段祁寅看着照片里女人的侧影,看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看和她近距离对话的、上半身赤.裸的男人,又看向那张他熟悉到骨血里的脸。 他那血脉相通的,一向寡言冷淡的,好弟弟。 他甚至能推算出每张照片拍摄的时间。 她们拥抱,她抱他脖子,闻斯聿搂她腰。 她们分别,她神色不明,闻斯聿脱了上衣。 事前,事后。 深夜,女人,单薄的衣裙,男人,赤.裸的肉.体。 他很不想把这几个词联想到一起,但这些照片就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每一张都暧昧至极,很难不让他往某方面深想,最可恨的是他实在太过了解她的喜好,以至于,他清楚的知道,闻斯聿是她钟爱的类型。 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抖,怒火烧的胸腔震颤,没顶的妒让他头皮发麻,连带着侧额的青筋都暴起。 蚀心的怒意驱使着他拨通电话,一贯的持稳又迫使他压低声线冷静询问。 “什么时候。” 纪嘉臻笑的不以为然,“你指哪个?照片什么时候拍的?还是我是什么时候和他搞到一块儿的?我都可以告诉你,照片很新鲜,昨晚才拍的,至于我跟他,要追溯到我回国那天了。” 回国那天,到现在,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时间,他关注她的一切行程,却没想到她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他弟扯上关系。 纪嘉臻警告他:“他不知道我们两的关系,我也不希望他知道,段祁寅,你最好保持沉默。你知道的,我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不介意把自己赔进去让你喊一声弟妹,毕竟你弟看起来有点非我不可了。所以,让你妈早点来跟我道歉,别再惹我了,不然,她的小儿子也该心碎了。” …… 段祁寅松了下领带,疲惫和躁郁让他闭上眼睛。 他该生气,生气她为了报复他而去玩弄闻斯聿。 可他没有生气的立场,她们的开始本身不是为了报复,而是纪嘉臻真的感兴趣。 他只有嫉妒,只能嫉妒,嫉妒闻斯聿后来者居上,嫉妒他天生就有让纪嘉臻垂眼的资本。 她们做到了哪一步?他不敢想。 但他也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忽略了哪一步,明明她依旧肆无忌惮,为什么他对这段已经持续了两个月的关系浑然不觉。 他不知道,不知道闻斯聿花了多少钱买断了多少狗仔的照片。 纪嘉臻也不知道,不知道她即将掉入一个代价巨大的圈套。 - 作者有话说:下章16号21:00更,来看私欲哥上桌吃饭!!!!大火爆炒!!!! 暴戾蝴蝶 第26节 第19章 又一波冷空气南下, a市气温一降再降。 《献祭》影视化海报首发,各家粉丝打的如火如荼,竞争激烈的除了女主角还有那两个戏份重要的男主演。不知是传出的还是刻意放出的风声, 李卓容和王乔的名字一起出现在热搜上。 许晏宁发了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给纪嘉臻, 是gola请她来拍摄开年封,而封面人物是李卓容, 原定的双生花主题没变, 但人物只有她一个。 纪嘉臻对此漠不关心, 她猜李卓容自己也知道王乔的角色大概是保不住了, 所以想办法一口吞下了gola的开年封,好在时尚圈也立个身。 这些都无所谓, 李卓容和简懿十分需要这个时尚资源, 但她不缺。 纪嘉臻现在最关心的是天气预报,她从今年的天气预测翻到了去年乃至前年的天气状况,没回许晏宁发来的截图, 而是神叨叨地问她一句:“你觉得a市今年会下雪吗?” 许晏宁骂她是不是脑子坏了,a市已经七八年没下过雪了, 而且下不下跟她有什么关系, 是国内要翻拍《冰雪奇缘》真人版了吗,问她是演艾莎还是演安娜。 换做平时纪嘉臻一定会跟她互呛八百个回合的, 但她今天难得没骂回去,因为下不下雪跟她真有关系。 前几天闻斯聿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她之后的行程,知道她从这月底就会开始忙起来, 于是发来信息,说在那之前把赌约兑现。但她当时喝高了,正跟之前认识的一个游泳运动员在床上疯玩,酒醒后她后知后觉地看手机, 发现他说的那句“带你去个海岛”后面,她回的是:“a市下雪就跟你去。” 闻斯聿一连几天都没动静,对话框的最底部仍是她发的那句话,他没回过。 话里的拒绝意味太重,就像许晏宁说的,a市已经七八年没下过雪了,她也不确定闻斯聿有没有把这句话当真。但她不愿意拉下脸去解释那是她喝醉以后胡乱回的,却又担心闻斯聿因为这句话取消那个赌导致她拿不到王乔这个角色,所以她这几天都在祈祷,祈祷a市下雪。 但这该死的天气冷到水面都快结冰都全然没有要下雪的迹象,天气预报显示两次小雪,等真的到了那天,图标又变成了雨。 在各种纠结中,闻斯聿的电话比她的妥协先来。 彼时将将入夜,云层稀薄导致天色比以往更灰,气温降到零下,路面结冻,人少车也少。 纪嘉臻戴着冷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围巾系在脖上,大衣裹的严实,身形依旧瘦长,从便利店里买了两包烟,出来后穿梭在冬雾中。 红灯,她停在斑马线前,百无聊赖地数来往的车辆,数到第八辆时眼前坠下一片纯白,她没当回事,继续数。 路面滑,车速慢,鸣笛声此起彼伏。 到第十七辆,纪嘉臻的眼睛从车尾红光慢慢上抬,看从灰黑的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的晶体。 雪。 红灯跳转为绿灯,她没动,依旧站在原地看这场猝不及防的雪。 她仰视着,一片雪花恰好飘落至她鼻梁上,长久被风吹着,那块儿皮肤的触觉变得迟钝,她伸手,指尖轻碰,雪花在指腹温度下化作透明,湿凉一片。 越下越密,皎白的雪落在她肩身,黑色冷帽上盖着薄薄一层,没一会儿又化了,湿进棉质毛绒里。 绿灯开始倒数,纪嘉臻不想再等一遍八十秒的红灯,于是左右张望了一下,在斑马线上小跑。 跑到马路对面时已经是红灯了,吐出的热气在口罩里聚集,在冷空气的作用下结成细密的水珠,鼻尖潮湿一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揣在口袋里的手握上去,拿出来,看一眼屏幕,一个“w”的字样让她放缓脚步。 这是五天里,闻斯聿打来的唯一一通电话。 拇指悬在屏幕上,缓慢点一下,接通。 纪嘉臻空着的那只手也从口袋里拿出来,举到半空接飘落的雪花。 “下雪了。” 隔着口罩,她的声音显得低闷。 那边没回应,她继续慢步走着,恒瑞的大门出现在她视线里,又是一阵强劲的风,吹的雪斜斜飘到她脸上,她抑制不住地眯眸,又睁开,皱眉间瞥见花坛边立着的挺拔身影,她脚步放慢,再放慢,最后停住。 同样一身黑色的闻斯聿站在那儿,手机搁在耳旁,脖子完□□露在空气中,脸也完全暴露着,黑发被风吹的乱,距离远看不清他表情,但纪嘉臻能猜到,一定是一如往常的冷淡。 听筒里他重复一遍她的话,声音带着冷风浸灌的嘶哑。 “下雪了。” 她静默地看着他的方向,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渐渐垂下,眼神里是难以言说的空旷,却又在手背感受到冰冷的刺痛后,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捉摸不透。 在这长久的沉默中,通话仍在继续,信息一条条地弹出,纪嘉臻没看。 未读信息里,许晏宁发来了五条。 —“a市下雪了。” —“我那床搭子说是人工降雪。” —“砸钱的好像也是他那圈里的,他说姓闻。” —“你那天问我会不会下雪,是希望下雪还是不希望啊?” —“不对,你最近在泡的那个,是不是也姓闻啊?” …… 真的有人因为她的随口一说,为整个城市降下八年来的第一场雪。 * a市下了雪,海岛也是必须得去了。 纪嘉臻国内有个拍摄,比闻斯聿晚一天到,飞机转游艇,花了挺长时间,到码头时恰好赶上日落,火烧云染红了一整片天,无边海水泛着橙黄的波,海风吹在身上挺舒服,景美,她心情也好。 开游艇送她上岛的人没踏上过岸,送完她就返程,来接她的车早就等候多时,司机自我介绍说他是酒店的管家。 纪嘉臻为这场海上日落拍了两张照片,拍完行李也被拿上车了,她跟着上了副驾驶。 岛挺出名但不算大,她的路线被安排的妥当,管家开着车带她在环岛路兜了半圈,从各个角度把日落看了完全。之后回酒店到吃晚餐,整个过程里闻斯聿没露过脸。他越是神秘,纪嘉臻越是好奇,她心底的那点痒彻底被他勾起,但依旧耐着性子按他给她安排的流程走。 晚餐结束管家领她去植物园消食,但他只是带她到门口,进园的只有纪嘉臻一个人。 她不是那么修身养性的人,自然做不到静心观赏,只是沿着路走,眼睛随意看。比起前半段的那些娇嫩鲜艳的花,她更喜欢后半段的高大绿色植物,看着生机,强壮,野蛮生长,像她一样。 唯一让她多看两眼的是一种棕榈植物,叶片巨大,顶部是千篇一律的绿,背部却是与众不同的银,偌大的植物园里,只有这一株。而她也注意到,最大的那一片叶的茎秆上,系着一条细绳,绳的末端连接了一朵黄蕊白花和一个信封。 纪嘉臻解下那条绳子,她把信封捏在手里,轻嗅了下花朵,甜香味溢满鼻息,她把花别到耳上,开始拆信封。 信封里装着一个黑色卡片,烫金的英文和数字十分醒目。 ——房卡。 到这,她再也没有观赏的兴趣了,房卡被她攥进手心,硬质的圆角陷进去一点,她开始找植物园的出口。 耳边那朵花的香气似有若无地萦绕在她鼻间,她的步伐加快。 出植物园,管家没在那儿等她,甚至,四处都没有人,长廊空旷,只有她。 标识指引着她向右,向前,再向右,对应着房卡上房间号的那扇门兀然地出现在她眼前。 纪嘉臻放缓了呼吸的频率,心尖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痒,麻。 刷卡,开门。 房间里一片黑暗,房间外也完全入夜,月光只泄在门口一小片,随着她的影子一起,渐渐被黑色吞没。 她往里走了几步,身影彻底被黑暗笼罩,四周悄然无声。 “闻斯聿。” 纪嘉臻开口,尾音比平时拖得长,带着一点不确定,又直觉他在房间里。 但不是。 脚步声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很轻,但她听的很清楚。 熟悉的气息从她身后蔓延开,热带咸热的海风没有浸染他分毫,他身上仍带着雪夜的凉,那种没来由地湿冷包裹了纪嘉臻全身。 “在我关门前,你还有说不的机会,那个赌,现在还能取消。” 纪嘉臻背对着他回话:“没必要,我不是赌不起的人。” 闻斯聿搭上门把手,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我很讲信用的。” 咔哒,门关了,灯也亮的猝不及防,眼睛适应了黑暗,突然的光亮让纪嘉臻闭上眼睛,等眼前的白晕散去她才慢慢睁眼,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闻斯聿的眼睛和他周身的那股冷冽完全不同,他眼底炙热一片,像沸腾着的、深不可测的潭,纪嘉臻能在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余光里的一处黑影让她忍不住目光下移,视线凝聚在他锁骨间,呼吸一滞。 那里,多了一个纹身。 颜色漆黑,鱼钩贯穿鱼骨,尾端的尖锐十分锋利,顶端缠绕成圈,像走不出的环。 这是一个,被设计成鱼钩形状的大写“j”,顶端的设计像一个抽象的“z”。 她名字的首字母全都融贯其中,被刺穿的鱼骨,像是她圈套下的战利品。 纪嘉臻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涌动,胸口的灼热蔓延到筋脉的每一寸,像有一只手在她四周点火,她是堕入火海的操纵师,而闻斯聿是殉情者。 这个纹身像某种标记,又像小狗脖子上戴着的、定制了姓名的项圈,他就这么招摇地纹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无异于告诉所有人,主人是她。 纪嘉臻伸手,拇指抚摸那个纹身,轻声问:“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然而,还没等闻斯聿回答,她已经踮脚吻上他,手仍然抚着他锁骨间的皮肤,吻的比过往每一次都动情,长驱直入,跟他纠缠,口红被他吃的干干净净,舌尖残留着微微的涩,而后又被她柔软的舌勾住,在口腔里打圈,津液濡湿了唇角。 他虎牙的尖硌到她唇瓣,让她顺理成章地将那一声呻吟放肆吐出,落到他耳中,头皮发麻,石更的发胀。 闻斯聿手指抹去她唇周花的不成样的口红印,指腹一片红,他哑着声音回:“这是其中一个。” 她喘着气问:“另一个呢?” 他摘下她耳畔的花,唇角上勾,眼里是灼烈的光。 “这是犬蔷薇,有人说,把它的花朵和汁液泡进酒里,可以制作出……” 他唇贴到她耳侧,声音厮磨,说的话犯规到极点。 “烈性春.药。” 纪嘉臻看着他当着她的面咬住一片花瓣,模样轻佻。 她觉得,闻斯聿是个疯子,遵守规则却又无视规则的疯子,不计后果,随心所欲。 他说要跟她赌,赌她会不会负责,却在她态度不明的时候给自己的身体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烙印。 暴戾蝴蝶 第27节 不论最后的赢家是谁,他都付出了最大的代价,而她只是失去一个本就不属于她的角色。 但他实在聪明,预判了她的所有算计。 她实在花心浪荡,他就用这个纹身来宣示主权。她说不会睡一个男人两次,他就用这个赌来强求她负责。 他知道,她想要王乔,她会负责的。 纪嘉臻忙着布局,算计别人的时候没注意到,自己也跌进了一个圈套。 她这时候才发现,但此时此刻,她不想计较。 她说:“那就试试,有多烈。” …… 细密的吻从她唇边到脖颈,闻斯聿像在报复她咬他的那两次,在她侧颈留下了一个牙印。 多余的衣服堆在身上让纪嘉臻不太尽兴,她五指插.入他发间,微微收力,把他头往后拽。 “脱衣服,好烦。” 闻斯聿留下一道短促声响后才抬头,纪嘉臻撑着胳膊坐起来,他拽着她裙角帮她褪下里外的累赘,她自己解了颈后的绳,而后又扯着他的衣服从头上脱。 衣服被扔到地上,纪嘉臻倒回去,压在身下的头发被她往上顺,散在枕面上。 闻斯聿在往下,乌发磨她腰,到磨小腹,还在往下。 她被他拽进海里,海水漫过她腰,湿透的衣物让身体变重,挂在身上,像有一双手在把她往海底拽。 于是所有多余的布料都被他扯下,双腿被他折起,脚踩到他肩膀上,他一只手卡在她膝弯,另一只手托着她防止她下沉。 闻斯聿没有一点犹豫地潜进水里,湿热柔软的包裹下,纪嘉臻几乎失声,踩他肩膀的脚有些用力,又被他的手推回去。 分明闻斯聿才是那个游泳的人,纪嘉臻却觉得自己快要溺水。 咸甜的海水灌进鼻息和口腔,纪嘉臻在水里迷失了方向,每一次侥幸沉浮到水面之上时她都大口呼吸着,从这间隙里汲取点氧,也不忘求救,只是声音到了嘴边时又变了个调,救命的话喊不出,只剩零碎的嗯啊和支吾。 闻斯聿下半张脸长时间地埋在海里,被打了透湿,在纪嘉臻颤声喊“够了”的时候,他仰头,舔一下嘴唇,说:“快呛死在水里了。” 纪嘉臻脑袋晕眩,沉溺在得救的快感里,口张着,说不出话。 闻斯聿观察她的神情,模样认真,仿佛她是一道难解的高数题。 纪嘉臻的手腕蒙在眼前,看不见他的脸,当然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在想,怎样才能让一片海浪只为自己翻涌。 …… 闻斯聿带纪嘉臻在海上漂浮着,海浪一下又一下地拍到她身上,每一个浪都是由他制造的,海水太深,她触不到底,水压漫过胸腔带来的窒息感尤为强烈,她在水中扑腾,被他抱住后才堪堪得救。 这种面对面的拥抱方便他关注她的每一个表情细节,他会故意在潮升时放手让她下沉,快要溺毙时又再度捞起她,反反复复。 海浪拍到礁石上打出细碎的沫,迎面而来的海风带来咸湿气息。 纪嘉臻从前自诩冲浪高手,这是头一次在海里不占上风,冲浪板越飘越远,她无处可依,只能攀着闻斯聿的肩膀,借力挣出水面。 闻斯聿抱着她往岸边走,这个时候,心脏贴着心脏,他能感受到她的心跳,感受到被她需要,感受到在她这没感受过的一切感觉,然后更想让她在不断的上升和下降中忘掉一切,只记得他。 让她知道,有些感觉,只有他能给她。 他一定比其他人好。 …… 她觉得自己快要淹死在海水中了,分明闻斯聿才是第一次下水的人,可呼救的人却是她。 她以为闻斯聿第一次接触汹涌海浪会快速投降,但他比她想象中能忍。她故意造浪推向他,想看他投降,这种恶劣想法被他看穿后得到的是一波又一波从他那儿翻涌来的巨浪,她忘了这是他的海域,她招架不住,却又乐在其中。 她在冲浪的过程里渐渐懂了闻斯聿为什么把纹身纹在锁骨间。 因为他每一次呼吸和换气,锁骨间的窝都会上上下下,鱼钩起伏,像鱼在上钩。 …… 感觉最浓的那次是她躺在闻斯聿的冲浪板上的时候,他撑在她上方摆弄冲浪板上的牵引绳,一言不发地埋头驯服着每一朵浪花,但眼睛始终盯着她的,一秒都不愿意挪开。 她抚他眼尾,断断续续地问他在想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叫姐姐。 “想着怎么让你被浪潮吞没啊,姐姐。” 那一瞬间,幽深海底卷起巨浪,她身体里的海啸扑灭每一处火光。 …… 到凌晨三点,他抱她去浴室清理,她浑身发软,胳膊都抬不起,安静地看他给自己擦洗。 她说,怎么办呢闻斯聿,咱俩明天得说再见了,跟你算是睡完了,我不会睡一个男人第二次啊。 闻斯聿动作停了,作势要抱她起来,说那行吧,那就继续做吧,做到你死在我床上为止。 纪嘉臻笑个不停,到最后实在累到困了,眼睛打盹儿,快要睡着时又被闻斯聿喊醒。 她手从水里抬起来,溅起水花,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暴躁地问他干什么。 闻斯聿满脸认真,握住她那只手,问她:“我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她不耐烦地回:“睡过的关系呗。” “你说的会负责。” 她掀起眼皮看他,“那你想要什么关系?长期炮.友?” “男朋友。”他斩钉截铁地回,语气说一不二。 纪嘉臻这时候脑子清醒了点,困意消散了点,看着他这副坚定态度。 “爱不能光做不谈,你不是讲信用吗?” 纪嘉臻另一只手也从水里抬起来,故意往他脸上弹几滴水。 “我这么多年可没谈过恋爱啊弟弟,你这是占我便宜了。” 可闻斯聿说:“我没谈过也没做过,其他人的手都没牵过,眼睛没乱瞟过一次,咱俩谁占谁便宜?” 他又说,“你肯定不信但我告诉你,我他爹的就是爱你,不是喜欢,是爱,爱到不行的那种。” “我俩见过几次,你就爱到不行了?” “有种东西叫一见钟情,听着挺扯,但这东西实实在在的存在。我见你这几次够我爱你爱到这种地步了,再说,做也能做出来。” 纪嘉臻看着他的眼睛,再到他的纹身,无端想起十岁那年父母的争吵,想起十二岁那年窥见的景象。 她的人生信条是纵情享乐,向来不信什么狗屁真爱一说。 但她此刻,确确实实地有些动摇了。 从满城的雪,到海岛的风,再到闻斯聿锁骨间的鱼钩纹身。 他那一片的皮肤还泛着红,纠缠的线条,锋利的鱼骨,像世俗烂片里百看不厌的虐恋,又像情到深处时泣出的泪血。 他这一套逻辑幼稚的可笑,偏偏眼神又那么真。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确实有点可爱。 她觉得,试着相信一回好像也不赖。 或许真的有人,愿意毫无保留,坦诚地爱她一个人。 或许呢。 - 作者有话说:或许你们能看懂我的意识流[眼镜] 第20章 浴室些许的闷, 纪嘉臻浑身疲软地坐在水里和闻斯聿坦诚相见,他仍等着她回答,是生是死都是她说了算。 纪嘉臻这会儿怏怏的, 眼神里满是困倦, 但依旧看着他眼睛,思路清晰。 闻斯聿可以跟她谈爱, 但不能跟她谈恋爱。 随便他喜欢她或是爱她, 这些都是他的事儿, 纪嘉臻愿意相信其中有三分真意但满分是一百分, 她做不到回应更别说同等回馈。 跟他谈恋爱是把自己套入“女朋友”的壳子里,无异于自囚牢笼, 彻底失去自由。 她不是什么道德感多高的人但起码明白一个道理:恋爱要专一。 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为他一个人放弃一整片森林, 做不到为他铤而走险顶上“出轨”的骂名。 ——她太了解自己了,她知道,她一定会出轨的。 所以纪嘉臻即便说服自己去信一次他说的爱是真, 也没办法给他名分。 “跟你在一起,我会因为新鲜感而看腻你, 会因为喜新厌旧看上其他人, 然后事情传出去,我的黑料又加一条——爱出轨。” 闻斯聿当然知道, 他也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于是拇指擦去挂在纪嘉臻眉尾的水珠,说:“没说必须是现在, 我能等,等你愿意跟我谈爱而不是只有我在跟你谈为止,但在此期间,你至少给我一个特权。” “什么特权?” “被你睡第二次第三次的特权。” 纪嘉臻问:“就这么简单?” 他回:“就这么简单。” 这事儿对她来说就容易的多。 不睡一个男人两次的规则不是死的, 毕竟优质男人没那么多,她难免有空窗期,这个时候适合拿闻斯聿来填空白。 但从庄延那件事上能看出来闻斯聿挺小心眼,她还是问了那句话。 “如果等不到呢?你确定不会又用什么东西来威胁我?” 闻斯聿的手刚从水里拿出来,手指在她面前弹一下,水珠全溅到纪嘉臻脸上,她下意识地闭眼侧头,换来闻斯聿的轻笑。 暴戾蝴蝶 第28节 “逼你有用?到最后还不是比谁心硬,我硬的过你吗,你就没心。” 纪嘉臻往他身下扫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回:“挺硬啊。” 闻斯聿手指故意轻刮她顶端,“你要是不困了我俩就再做几次,外面泳池我还挺想试试,我有的是精力,你有种别喊停。” 她今晚是没种了,于是撩完就装死,彻底闭嘴了。 前面那个话题也算翻篇了,至少闻斯聿给了确定的回答:他不会逼她。 * 她们在岛上待了四天,这四天算是把纪嘉臻的身体透支完了,他想试的泳池第二天就试了,在水里他玩出了新花样,服务意识满分,她挺爽。她看中的沙滩她两也去了,日落时在海滩边车.震,日落带来的视觉上的惊艳和身体承受的全方位的极致这辈子都难忘,她在最难抑时再一次咬破他唇。 离岛那天早晨纪嘉臻对着镜子化妆,闻斯聿倚在门边看了好久,等她快要结束了他才走到她身后,手撑上台面,把她圈在怀里,然后撩开她一边的头发。 那晚咬的牙印已经快要消失了,只剩虎牙留下的两个小点。纪嘉臻在涂口红,他一声不吭地低头覆上去,颈侧先是温软触觉,再是蔓延的痛,那一瞬间她口红差点涂出唇线。 他咬完就松口,她皮肤白且嫩,被这么咬一下印记挺明显,她很不爽。 纪嘉臻推他肩膀,“你什么毛病?” 闻斯聿和她在镜中对视,笑的懒散,“不是喜欢狗?” 他那笑容摆明了是故意的。 “我后天有拍摄啊贱狗!” 大概是清晨那两个姿势把他做舒坦了,他这会儿脾气好到不行,被骂了还能笑出声。 “再骂一遍,爱听。” 纪嘉臻气得不轻,转过身来瞪他,最后还是没控制住,一巴掌甩到他脸上,挺重,指甲刮过他眼尾,抓出一截浅浅的血印。 他跟段祁寅真不愧是亲兄弟,两个人一样欠扇。 闻斯聿往前一步,她后腰抵上盥洗台,他低笑着说: “下次试试在床上扇,会爽,能搞到你……” 最后那几个字被纪嘉臻的手心堵回去,他狗嘴里说不出正经话,得捂住。 两个人最后就是这么回国的,一个穿高领,一个戴口罩。 高领下是暧昧至极的牙印,口罩下是调教意味的指痕。 ——闻斯聿是这么认为的。 * 回国第二天纪嘉臻就回了趟公司,她现在是彻底折腾服了段祁寅要重振旗鼓杀回来了,may姐当然得来跟她沟通好后续工作。 谈了得有两个多小时,行程比她去海岛前居然还多了不少。她从办公室出来时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熟人,不意外,她猜到她会在这等她。 简懿站在那儿,瘦了一圈,骨相更突出。纪嘉臻记得她前几天进组了,头发为了新戏剪成了一刀切,此刻素着一张脸,说实话,更有个人风格了。 纪嘉臻抬一下下巴,指向右边空着的会议室,意思是去那儿谈。 简懿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在进入后关门。 “难受吗?” 门刚关上纪嘉臻的声音就传来。 两家粉丝撕到今天,简懿那边的骂声铺天盖地,纪嘉臻这边的也不小,但心态不同也就决定了很多东西都不一样,简懿明显有点扛不住这波,这段时间加了两次纪嘉臻的联系方式,纪嘉臻都没理。may姐还在中间当了回说客,说简懿因为那些骂声最近的情绪和状态都不太行,希望纪嘉臻同意她的好友申请,两人私下调解一下。 纪嘉臻收到may姐这段话的时候正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津津有味地看网上骂她的言论,看到几句骂得好笑的还会截图给许晏宁发过去,许晏宁说别人骂的在理,然后两个人一起笑。 她对待骂声就是这个态度,一方面是习惯了,一方面是确实不在乎,简懿显然做不到这种从容。 “你说的体面就是拿你的粉丝当枪使,自己坐享其成吗?” “亲爱的,不要说的你很无辜的样子,你粉丝骂我骂的也不轻,我平白无故地被人模仿,到头来还被骂的狗血淋头,我不冤吗?” 简懿眉眼低垂,神色淡,声音也没什么情绪的起伏。 “公司给我的定位和规划是那样,你觉得我能怎么样?” 纪嘉臻嗤笑,“身为既得利益者就不要把罪责推的一干二净,好处你也实实在在地受到了,现在跟我说这些,挺茶的,没必要。” “那就堂堂正正地比,压热搜买通稿这些你和我心里都一清二楚,难登台面,真的不太好看。” 纪嘉臻眼神落到她脸上,带着点嘲讽的笑,“该说你天真还是不谙世事?我不是你的粉丝,你的小白花人设在我这儿不管用。都在这个圈里混了就别把自己说的一尘不染,买通稿的流程你比我熟练。况且,我有这个能力我为什么不用呢?你以为我是在和你玩过家家吗?难登台面这个词这辈子都跟我挂不上,等你咖位和我齐平了再来跟我谈什么堂堂正正地比。你现在经历的只是一报还一报,我也只是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说起来,你刚从我手上拿走一个剧本,不是吗?” “……” 是,简懿刚从纪嘉臻手上拿走了一个古偶的剧本,虽说纪嘉臻不可能接,但毕竟是递到她手上然后被简懿接下了的。 纪嘉臻站起来,走之前给她留了一句话。 “心态放平,别因为几句骂声就崩溃,圈里谁没经历过这些,没人骂才是最恐怖的。” * a市这几天的气温持续在零度左右,窗上结着一层雾,完全隔绝了视线。 纪嘉臻早起运动了两小时,大汗淋漓,刚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还湿着。她的休闲日子彻底进入倒计时,三天后有个红毯要走,那场红毯之后,她的行程都是无缝衔接,没有休息的空间,她需要为之后的工作做十足的准备,形象管理是最基本的。 而她今天下午还有个私人行程,她是不想去的,但对方以死相逼,说是不来就吞药了,她没办法,只能去,毕竟这泼皮无赖是她妈。 …… 御庭公馆116号。 纪嘉臻来了半小时,江宛容就在她面前哭了半小时,声泪俱下,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张口说的话是找她要钱,还是狮子大开口的那种。 哭声听的她心烦,她夹鞭带炮地呛回去:“实在不行我给你找一角色演一下,你这哭戏比好几个老戏骨演的还真,演完出名了片酬不少,够你要的这些了。” 江宛容被她这话噎住,但依旧坐她旁边哭,纪嘉臻懒得理她,头也不抬地看手机。 “这次是真的有困难,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实在是差的太多了,你赵叔叔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头发都白了不少,妈妈实在是着急的没办法了,不然也不会找你的。” “没钱就把这房子卖了,御庭公馆的房子少说也能卖个几千万,我不会给他一分钱。” 江宛容牵她手,苦口婆心地劝:“咱们是一家人,赵叔叔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给赵叔叔点钱也理所应当,更何况赵叔叔现在确实是遇到点困难,妈妈夹在中间也很为难,你就当是为了妈妈,再怎么说你也得喊他一声爸...” 江宛容的话被纪嘉臻打断。 “你想让我喊他什么?” 纪嘉臻终于抬起头来,将目光从手机移到江宛容脸上。 江宛容的表情凝在脸上,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妈妈不是...” “江女士,还是叫你赵夫人比较好?” 纪嘉臻上下扫视眼前这个发型精致,保养极好的女人。 “我已经八年没叫过你妈,七年没跟你们联系过了,我出国没见你关心,回国没见你来接,现在缺钱了就寻死觅活地要我过来借钱给你,我是摇钱树还是送财佛?” 江宛容脸上表情有些挂不住,正欲开口又被纪嘉臻堵回去。 “养没养我你心里不清楚吗,赵义锋是想养我还是想睡我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吗?” 话落,门口哐当一声,赵义锋回来了。 - 作者有话说:19章原版内容已删除,我这边也没有了,没看到的宝下次记得准时来,被锁后就看不到了 另外,我不会也不能在晋江以外的地方发文里的内容,jj不允许的作者这么做的,所以大家不要来找我要啦orz 第21章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和室外的气温一样冷。 纪嘉臻隔着鱼缸看见男人的侧影,眼眸眯起来,带着愠怒的眼神落到江宛容身上。 “你不是说, 赵义锋去外地筹钱了吗?” 前一句话把丈夫的龌龊心思被摆到台面上, 后一句话又戳穿了她电话里撒的谎,江宛容脸上有些挂不住, 纪嘉臻看她的眼神带着审视和质问, 她眼神四处飘, 手心都快渗出汗。 “我这么说是……” “是为了骗我过来是吧?在你眼里亲生的女儿还没有二婚的丈夫重要, 是吗?” “我……” 赵义锋这个时候已经走到客厅里,满天乌发, 完全看不见江宛容说的愁白了头的痕迹, 精气神都好的不行,总之跟江宛容形容的判若两人。 “臻臻?好久没见到你了,今天终于愿意回家来了, 我和你妈妈都很想你。” 纪嘉臻当下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这。 和赵义锋呼吸同一片空气让她觉得恶心,光是听见他的声音都让她作呕。 她厌烦地闭上眼睛, 不让视线里出现这个脏东西, 更不会理他说的话,况且这些话里没一个字是真的。 赵义锋对她的沉默熟视无睹, 依旧自顾自地说:“这几年越来越漂亮了,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你拍的电影我看了好几遍, 演的真不错。” 江宛容还在中间当起好人了,附和着说:“对,我跟赵叔叔经常看呢。” 赵义锋语气一转,“哎, 什么赵叔叔,咱们成为一家人都十多年了,不早就是爸爸了吗?” “……” “臻臻,爸爸公司这段时间遇到点困难,谢谢你愿意出这个钱,我知道这么点钱对你这个大明星来说不算什么,但还是谢谢你。” 江宛容这个时候倒是聪明起来了,眼睛滴溜溜地转,赶忙牵起纪嘉臻的手,“对对对,臻臻拍一部戏就能赚回两倍三倍,这点钱算什么,是不是啊?” 纪嘉臻嫌弃地摆开她手,眉皱着,睁开眼睛,眼神中不悦与嘲弄并存,两种情绪叠加,化到唇角,就变成了讥笑。 “赵义锋,你从我嘴里听见我对你说爸这个字只有一种情形——我操.你爸。” 赵义锋脸上堆着的笑瞬时僵了,江宛容抓她的手紧了一下,“这孩子……” “你从我这儿拿到钱也只有一种情形——我赔给你的医药费。” 她看向赵义锋的头顶,她知道后脑的黑发之下藏匿着怎样扭曲的疤,蔓延的,可怖的。 “还想我再给你开一次瓢吗?” 他头上那道缝了二十几针的疤,是她十七岁的杰作。 暴戾蝴蝶 第29节 说来也是巧,要不是他,她也不会有今天。 …… 纪嘉臻以为自己的十七岁会是恣意的,光鲜的,漂亮的皮囊让她从小到大都受尽优待,她那时候以为这些好处会伴随她一生。 当时年纪太小,想法实在过于天真。 她到十七岁才知道,命运馈赠的礼物从一开始就标好了价格。 十岁以前,她以为家庭幸福,生活优渥,父母对她宠爱至极。十岁生日那天却无意听见江宛容和纪赟的争吵,原因是他看到江宛容在生日宴上和一个男人眉来眼去。江宛容怪他不相信自己,哭着说十年夫妻居然会产生这种怀疑,纪赟是心软的人,看不得妻子的泪水,听她这么说也开始觉得自己不对,当下就道歉了。 隔着一道门,十岁的纪嘉臻一言不发。 她看见那个男人摸江宛容的腰,而江宛容只是佯装动怒地轻推他的手,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纪赟心软的后果就是自己深爱的妻子趁他出差的时候将人带回来滚到了她们的床上。 纪嘉臻那个时候应该是在学校的,江宛容也这么觉得,所以她毫无顾忌地带着自己年少的初恋回家,和他缠绵在那张被婚姻捆绑的床。 纪嘉臻回家是因为学校突然停电而提前放了学,她和往常一样进家门,回房间。 只是,上楼梯时,她看见了一件又一件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她们甚至大胆到不关房门,呻吟声,低喘声,皮肉碰撞的声音,就这么落到纪嘉臻耳中,而她的视线里,是四条交叠着的小腿。 那一瞬间,她恶心到想呕吐。 她是憋着作呕的感觉跑出去的,一个人在小区的花坛边坐到了天黑,回家时江宛容早就收拾好了一切,正贴心地在电话里问纪赟生意谈的怎么样,让他别喝太多酒。 纪嘉臻觉得自己的演戏天赋大概是受到江宛容的耳濡目染,她才是该拿影后的人。 江宛容有了一次刺激体验当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实在太过明目张胆,所以,纪赟会发现她的出轨行为,纪嘉臻丝毫不意外。 吵架,离婚,打官司,净身出户。 偏偏江宛容还以纪赟常年出差为理由争到了纪嘉臻的抚养权。 她从纪赟那儿拿到的只有每个月按时打来的抚养费,她过惯了富太太的生活,初恋情人又是个空有皮囊一事无成的男人,结婚是不可能的,刺激关系也不长久。 于是,江宛容离婚后的第二个月就觅到新欢了。 ——赵义锋。 赵义锋的龌龊心思在纪嘉臻十五岁时就初见端倪,他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对她动手动脚进行身体接触,摆出关爱的长辈姿态来摸她头和脸,打着关心的旗号来碰她手和肩,纪嘉臻每次都会躲,一旁的江宛容对她的抗拒视而不见。 积攒的失望不断叠加,她要离开这个算不上家的家。 纪赟每月打来的抚养费全都被江宛容收入囊中,花到纪嘉臻身上的少得可怜。 她需要钱。 十七岁的春天,纪嘉臻和许晏宁逃课去了一个秀场,许晏宁喜欢那场秀的风格,托关系拿了两个入场资格,想拍组图出来放自己的摄影集中,纪嘉臻闲着无聊,陪她一块儿去拍。 两个人坐一起实在养眼,很快就被人盯上了。 她们当时正聊到钱,纪嘉臻看上了模特身上的那条裙子,许晏宁看上了另一条,两人一起猜价格,后面突然有人说话。 人是冲着许晏宁来的,看着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穿着打扮看着像个有钱的富二代,指着许晏宁手上的相机说:“妹妹,拍多没意思,别猜价格了,我给你买下来,回去放家里慢慢看。” 她和许晏宁一起回头,皱眉的动作挺同步,男人是坐在纪嘉臻身后的,许晏宁回头骂了句滚蛋,因着位子的关系,纪嘉臻扭头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男人身边的人。 那是她跟段祁寅的第一次对视,也是见的第一面。 秀场观众席的灯光昏暗,段祁寅眼底有场上折出的亮光,眸子幽深,像一片死寂的绿谭。 纪嘉臻的眼神……她没有眼神,她翻了个白眼。 散场时男人跟苍蝇一样追着她两不放,说了一堆话,纪嘉臻从这些话里解读出来了,这男的来看秀是想泡走秀的一个模特,结果那模特还没出场呢,他移情别恋上许晏宁了。 挺逗。 许晏宁被他烦的不轻,差点想拿相机砸他,又实在舍不得,毕竟这玩意儿挺贵的。纪嘉臻站旁边看热闹,觉得还没到她出手的时候,等真要打起来了她再过去帮忙。 段祁寅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手里提一纸袋,里面装着一个长方形硬盒。 他把纸袋递给她,“你看中的那条裙子,穿在你身上应该更适合。” 纪嘉臻垂眸看,敢情这人是给那裙子买下来了。 眼看许晏宁那边快摆脱了,她抱着胳膊回段祁寅两个字:“神经。” 她要这裙子有个屁用,换成人民币来送她估计能接受。 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她当时甚至没想过她们还会见第二面。 两个月后的初夏,纪嘉臻在房间睡觉,被砸门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的瞬间,门锁刚好被砸开。 赵义锋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锤子,身形摇晃,像醉酒。 惊慌和恐惧蔓延全身,纪嘉臻忘了动作,只是盯着他朝自己走来,她后知后觉地往旁边挪,大声喊江宛容:“妈!” 房间离得不远,她不信江宛容没听见,但她就是没来,就是没有回应。 赵义锋越来越近,她拿枕头砸他,“滚出去!” 她闻到他身上那股酒气,和他这个人一样让人恶心。 赵义锋伸手来抓她脚,“臻臻,爸爸就是来看看你睡着了没有,你躲什么?” 纪嘉臻双脚用力蹬开他的手,还在他肚子上猛踹了一下,“你去死!别碰我!妈!” 那一脚踹的不轻,赵义锋被惹恼了,动作变本加厉,发了疯地扑上来。 纪嘉臻比他灵活,在他扑上来之前她先一步跳下了床,赵义锋没碰到她。 他开始骂骂咧咧地解皮带:“妈的小贱人,老子养你这么多年碰你一下怎么了!” 纪嘉臻在桌子上摸到一个勉强能用来防御的玻璃杯,至少这是现在她能拿到的唯一一个砸过去有一定重量的东西了。 拿到以后她发了力地往外跑,赵义锋看穿了她心思,他离门口更近,在她跑到之前先堵到了门口,还抓住了纪嘉臻的一只胳膊,拽着她往床边走。 情急之下,纪嘉臻拿着杯子用力砸向他后脑勺,赵义锋痛的猛然收回手捂头,脑袋晕的他站不住脚,一下跌坐在地上,捂头的那只手下意识撑上地面,手指鲜红一片。 他脑袋的血往下流,触目惊心,纪嘉臻的手颤抖着,她扔了那个沾了血的玻璃杯,无视坐在地上的赵义锋,思路清晰地去拿手机和身份证,带走一切重要证件和东西。 拿着包出房间门时,她看见同样站在房间门口的江宛容。 她就这么看着她,遥遥地,沉默地,无所作为地,看着她。 尽管她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又一声的妈。 纪嘉臻留给她一个满是失望的眼神。 已是深夜,她穿着睡衣走在街头,路过一个公交站,她坐到椅子上,在手机上看附近的酒店。 她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挑剔酒店环境,看了好久才终于选中了一个,准备付款的时候,喇叭声响起,她皱着眉抬头,看见左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一辆车,而隔着车前窗,又对上了那双眼。 段祁寅坐在车里看她,她看车标,看车牌,最后才又看向他。 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打圈,在段祁寅下车的时候,她退出了付款界面。 他走到她身边,垂眸看她,“需要帮助吗?” 纪嘉臻不说话,他就在她身边坐下,也不继续问了,只是等她开口。 夜风闷热,纪嘉臻手肘抵在膝盖上,肩膀上的包带忽然往下滑,段祁寅也学着她的姿势坐,安静地看她侧脸。 她忽然侧过头,问他:“那条裙子你最后怎么处理了?” “没处理,在我家客卧挂着。” 她点一下头,手撑到下巴上歪着头看他。 “我想看看。” “好。” 十七岁那年,她就这么跟着段祁寅回了家,一住就是好几年,算是段祁寅养她。 她没说,这是她们见的第二面,却不是她第二次见他。 应该是第三次。 真正的第一次,是在学校礼堂。 学校建校三十周年,校庆那天邀请了一批优秀毕业生回校参观,话剧社编排了一出剧为校庆献礼,纪嘉臻是主演之一。 她得第一个出场,候场时也就站在第一个,隔着幕布,她看见台下坐着的校领导,最中间的居然不是校长,而是一个年轻男人。 她眯着眼睛看,男人面前的席位牌上写着…… 段祁寅。 她记得这个名字,学校翻新的那栋实验楼,是他捐的款。 很有钱。 灯光熄灭,纪嘉臻上场。 沉浸表演中,她没发现,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久,好久。 * 纪嘉臻离开那栋房子时给江宛容留了几句话,话里没有和解,只有结束。 “江女士,你当年做的那些事不是天衣无缝,我知道,我爸也知道,他不是真的相信你,是太爱你,所以对你说的谎话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后悔过,跟赵义锋结婚十年,你幸福吗?” 她看见她衣领下的淤青了,进门时就看见了,江宛容以为自己藏的很好,自己骗自己而已。 “我小时候,你总说我只遗传了我爸,半点不像你。这几年我用实践验证了,我还是遗传了你一点的,我跟你一样花心,估计也会跟你一样出轨,谢谢你让我不敢开始每一段正式的关系。” 她自嘲地笑笑,目光落在江宛容脸上。 “八年前你没站出来保护我,我还怪你,还会一直怪你,你现在在我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信用可言了,以后你的电话,我一个都不会接。”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生疼,像这些年她得到的母爱,冰凉的。 江宛容看着她背影,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 御庭公馆太大,纪嘉臻第二次来,不熟悉路,相似的建筑看的她眼花,沿着一条路走了许久,她才发现,这不是出口的方向。 各种情绪交缠在心头,烦,闷,躁。 她略带几分不耐烦地从包里拿烟,拿打火机,包里的东西被她翻的乱,牙也紧咬着,胸口郁结着一股气。 暴戾蝴蝶 第30节 她把烟含进嘴里,火星在冷风中明灭摇晃,半天点不着,背风没用,手掩着也没用,烟嘴快被她咬扁,眼见烟头被蹿起的火花烧了了半点灰色,风一吹,火又灭了。 纪嘉臻彻底来了脾气,把烟和打火机用力扔到地上,近乎砸的那种,使得力气大,火机摔得也远,隔壁这户人家的院子门没关,火机砸到院子里摔了个稀巴烂,碎片飞到草坪上。 而她余光注意到房子的入户门前站了一个人,她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还是说那人一直站在那儿但是她没注意。 但好巧不巧的是,她侧头看过去,那人眼熟的要命。 闻斯聿站在那儿,看着她,吐出一口白雾,消散在风中,指间烧着的那根烟格外刺眼。 纪嘉臻又看了眼这房子,想起来,她两个月前来过,来找段祁寅,这是他爸的房子。 他走过来,到她面前,不说话,牵她手,摸到满手的凉,把她手放进自己口袋里,纪嘉臻的手背感受到暖意,手在他口袋里握成拳,另一只手也自觉地往另一边伸。 闻斯聿很顺手地从她口袋里拿烟,递一根到她嘴里,看她低垂冷淡的眉眼,说:“打火机。” 他的打火机在他口袋里,被她握在手中,她拿出来给他,手又伸回去。 闻斯聿的打火机比她的好用的多,烟点燃了,她吸一口,他配合地替她拿开烟,她唇张开,烟全吐到他脸上,呛的他眯眸,闻着苦。 他幼稚地报复回去,含在嘴里的那根烟快燃尽,他吸了最后一口,然后朝她吐了两个烟圈,裹着点甜味。 她觉得挺稀奇,他这种人居然会抽甜烟。 “你不问我怎么在这儿。” 闻斯聿看她眼睛,“你想说吗?” 她低头,从口袋里抽回一只手,接过闻斯聿手里的烟,吸一口,又吐出。 “不想。” 闻斯聿脸上写着“那不就得了”。 一根烟抽完,他带她上车。 他没说去哪儿,她也没问,只是在等红灯的时候她翻了下中控台。 “带身份证了吗?” 闻斯聿侧目,挑一下眉,问她干什么。 她撩一下垂下来的发丝,语气淡,“开个房。” “没必要。” 纪嘉臻看向他侧脸。 那句话的意思是:没必要这么麻烦。 …… 这一片离他那栋别墅挺近,中途他下车去买了套,回来后没说话,纪嘉臻一言不发地看窗外,觉得车速好像越开越快。 停车,进门。 纪嘉臻原本是打算直接步入正题的,手被闻斯聿牵着走时,她改了主意,问他:“有酒吗?” 当然有。 她选了瓶自己喜欢的,再冷也要往杯里加三块冰,盘腿坐到沙发上,等着闻斯聿给她洗蓝莓。 ——他买套的时候她提了嘴,说想吃蓝莓。 等待的过程里还嫌不够舒坦,又上楼,去闻斯聿的衣柜里挑了件他的衣服换上。 他的衣服她穿着很宽松,比自己的穿着舒服。当然也有怕麻烦的原因,她不想待会儿要做的事情压皱她的衣服,但穿他的可以肆无忌惮。 下楼时闻斯聿坐在她原先坐的位子上,手肘抵着膝盖,喝她喝了一半的那杯酒,蓝莓盛在白盘里,她走过去,弯腰捡了一颗递进嘴里,他身体往后靠点给她让道,抬眼看见她身上穿的衣服。 她从他腿上跨过去,中途被他手掌扣住了腰,人挨着他坐下,腿依旧盘起来,膝盖搁在他大腿上,后肩贴着他肩膀。 纪嘉臻身体向前倾,把盘子捞过来放腿上,闻斯聿给她重新倒了杯酒,杯子递给她,看着她喝一口,完事从她那儿拿了两颗蓝莓放进自己的酒杯,那两颗蓝莓落下去后在酒里打转,他仰头,一口喝了一半。 “你恨你爸吗?” 话来的突兀,闻斯聿看她背影,手勾起她的一缕发在指间缠绕。 “你觉得呢?” 纪嘉臻喝口酒,“我也恨我妈。” 他笑,“没那么简单。” 她回头看他,嘴里嚼着个蓝莓。 “我不是恨他,我是希望他去死,每时每刻,都希望他去死。” 她说正常,她反正是能理解,毕竟一条人命横在中间,更何况那人还是他妈。 “那我没你那么恨。” 她喂他一颗蓝莓,一颗最小的,她觉得那颗应该会挺酸。 闻斯聿毫无防备地吃了,涩的他皱眉,用酒才压下去弥漫在舌尖的酸味。 他抓她后颈,掐着脖子让她回头,纪嘉臻手下意识撑到他身旁,转过头,和他接带着酸涩味的吻。 “拿我当玩具呢?” 他声线低,声音沉,喝过酒后带着点哑尤其好听,纪嘉臻知道什么时候更好听。 床上的时候,贴在她耳边说骚话的时候,特别性感,特别有感觉。 身体某处因为这个想法而发生变化,像咬在牙间的那颗蓝莓,溅出汁液。 “你不是?” 他手隔着衣服摩挲着她侧腰,“身体比嘴诚实,哪天试试看,玩具和我,哪个能搞到你……” “喷”的口型做了一半,纪嘉臻又往他嘴里塞了两颗蓝莓。 闻斯聿腮帮徐徐动着,伸手拿过她腿上的盘子放到桌上,然后喂着她喝完杯里最后的酒,放杯,在她还没完全咽下去的时候把她抱到腿上,面对面,和她接吻,交换那口酒。 纪嘉臻捂他耳朵,液体交换的声音他听的清清楚楚。 手开始游走,他摸进她后背,她也从衣角伸进去半个手臂,摸他锁骨的纹身。 这个姿势需要她放低身体仰头和他接吻,而手肘正好搭在某个抬头的东西上,她手指动着,手肘也上下动,像故意在摁。 闻斯聿受不了,他闭着眼睛和她吻,一只胳膊伸到旁边,找路上买的套。 …… 第一次就是在这张沙发上,以这种姿势。 她不允许他在自己身上留印子,但自己在他脖子上留了很多,纹身那一圈全是。 之后被他密不可分地抱着上楼,有电梯他不坐,偏要走楼梯,在上楼梯的时候故意问她这样爽不爽,纪嘉臻声音抖的厉害,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喜欢在床上掌控一切的感觉,今天忽然不想动,任他摆布。 她说别留印子是怕上镜的时候被拍到,于是他就在腿根留了一个又一个。 她什么都没说,但他换来换去,换的每个姿势都是她喜欢的。 地点也在变。 床尾的沙发她上次来的时候坐过,当时她还坐在上面接了庄延的电话。 这次她跪在上面,闻斯聿在她身后。 浴室的浴缸她上次来的时候用过,在里面泡了一个解乏的澡,裙子拉链还是他帮忙拉开的。 这次她坐在里面,身下有他垫着。 到最后,又回到床上。 闻斯聿握着她膝盖,她掐他脖子,虎口卡在纹身上缘,掐红了那一片,又松手,喘着气看那片皮肤,看那个纹身。 “现在有没有开心点?” 他问她。 纪嘉臻指甲陷进他背肌。 他看出来她今天心情不好。 “不够……再来几次…就…开心了。” 闻斯聿用行动来回答她。 和他在海岛的前两次,他分明很沉默,一言不发地埋头苦干,两次之后就变了,喜欢贴在她耳边问各种问题。 现在也是。 —这样喜不喜欢? …… —你抖什么? 纪嘉臻捂他嘴,“你才开始没这么多话的。” “你听着不爽?” “……” 闻斯聿吻她发红的眼角,“我那时候在认真学习,你上课的时候会说话?” 分明是两码事。 …… 沉沉浮浮,眼神涣散。 纪嘉臻思绪也很乱,眼前是闻斯聿的脸,脑子也被他带来的感觉充斥着,只是白天见过的人、回想起的事情太多太杂,她控制不住地再度想起。 想起分别前的江宛容,想起很多年都没见过的纪赟,想起十七岁的夏夜遇到的段祁寅,最后想起赵义锋拿着锤子站在她房间门口的场景。 如果今天没见到江宛容,她大概都忘记自己曾经有过怎样幸福的家庭,忘了父母曾经多么爱她。 好像上辈子的事了。 闻斯聿的纹身在她视线里摇摇晃晃,她用目光描摹着,用意识写出“j”、“j”、“z”。 她问自己,她会在自己的身上写上别人的名字吗?一辈子洗不掉的那种。 暴戾蝴蝶 第31节 不可能。 她问自己,什么程度,人会在自己身上刻下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不知道。 她撑起上半身,靠近了吻那个纹身,很轻,很柔。 她开口,声音颤抖,带点气音:“闻斯聿,说你爱我。” 闻斯聿渐渐停了动作,他看见她轻颤的眼睫,看见从她眼角滚落的、晶莹的一颗。 他吻去她的泪水,哑声。 “我爱你,一直爱你,永远爱你,到死都爱你,只爱你。” - 作者有话说:大声告诉我!这章是不是很肥!!(叉腰昂头骄傲脸求夸版 第22章 纪嘉臻要走的这场红毯是每年年底的必备活动, 堪称群星云集,来的个个都是明星,咖位另说, 大腕是不屑参加的, 演过一两个小角色的新人也能来蹭蹭。纪嘉臻现在所处的位子比较尴尬,她也有点不屑参加, 但她咖位还没到大腕的水平, 不参加又不行。 这次是真不想出席, 因为走完红毯还得参加盛典, 盛典上几乎来的人都能被安排个奖,除了含金量最高的那两个, 剩下的就跟幼儿园小朋友的文艺汇演一样, 每个表演完都能得个小红花说是优秀之星。 纪嘉臻回归还没两月,作品除了三年前的她是一个都拿不出来,今晚这盛典她就是来露个脸, 也算给主办方一个面子的,会被安排个什么奖她不在意, 但一定会被全网嘲一次。 没有作品, 那她就得在造型上下功夫了,毕竟她这个人就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作品, 盛典的焦点必然在最高奖项的得奖人身上,肯定是跟她没关系的,那她就要在红毯上抢尽风头, 她带来的热度必须服务她自己,不能给这场活动做嫁衣,更不能让别人蹭到。 纪嘉臻会参加今晚活动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热搜也是高高挂起, 有关她的投票和打赌一个接一个,都在猜她今晚会是什么风格,穿什么样的裙子,化什么样的妆,猜的最激烈的还是她今晚会得什么奖,以及,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作品。 她对网上这些动态一清二楚,甚至有绝对的信心不让她们失望。 红毯开始前她还给几个人发了微信,那意思大概是:本人马上要走红毯了,赶紧打开直播跪到屏幕前膜拜我的风光吧。 收到微信的这几个倒霉蛋当然不出意外的是那三个人,一个没回,一个说好,一个骂她有病让她滚。 彼时纪嘉臻正坐在商务车上,看见许晏宁的回复后她勾唇笑,把手机递给后排的陈鲤,闭上眼睛端坐。 陈鲤也是挺逗,小心翼翼地探过头看了她许久,想说话又怕她是在睡觉,不敢吭声。 纪嘉臻睁眼时余光瞥见侧面猫着腰看她的人,睨一眼过去:“有事?” 陈鲤眨巴下眼睛:“姐你好美啊。” 说完又摆手说“不是不是”,“姐我是想问,你紧不紧张?” “我看起来是会紧张的人?” 陈鲤摇头。 这就对了。 她从不紧张,因为她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国际红毯都走过好几回了,没怯场过。 红毯两点半开始,纪嘉臻算是压轴的那一批,出场晚。 说来也是巧,跟她同批出场的还有三个,其中两个都是熟人。 一个李卓容,一个夏洵。 前者未必把她放在眼里,她现在应该只知道王乔的角色丢了,但不知道是被谁拿了。 后者倒是把她放眼里了。 夏洵小她一岁,童星出道,父母都是圈里人,母亲是名导,父亲是影帝,这种家庭背景注定了她拿到的资源都是顶级的,出道十几年没做过几次配,但实力也确实强,年轻小花里纪嘉臻看的上的没几个,她算一个。 她两是正儿八经的竞争关系,长相不是一个风格,演戏倒是一个路子,挑剧本的眼光尤其相似,两人抢过两次角色,不分上下的那种,最后结果倒算平分,都抢到了一个。 争的除了角色,当然还有各种奖,但要这么说的话,李卓容也是她两竞争对手之一了,女影星里,谁不想拿影后呢? 纪嘉臻退圈的这三年,夏洵的事业可谓蒸蒸日上,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又有父母给她兜底,戏没少演,奖没少拿,听说这姑娘最近还有往导演方向发展的想法,她那个当导演的妈当然是全力支持,一家人野心都不小。 至于李卓容,她这三年也是过得稀里糊涂,纪嘉臻退圈前她惹了点事儿被封杀了,也就比纪嘉臻早复出大半年,不然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自己抢角色的地步,跟她同时期的女影星早就冲国际了,再不济的也是不愁本子,她现在的处境倒是跟纪嘉臻挺像,她两现在拼的,一方面是实力,另一方面,是靠山。 闻秦升和闻斯聿这一对父子,谁更愿意花大价钱捧,这是个问题。 闻斯聿的钱和权是来自他爸,还是段祁寅的妈,这也是个问题。 如果是前者,那这场游戏就该早日宣告结束,她不能指望一个随时可能跟自己父亲反目的人用他父亲的钱来捧她,这跟吊在绳上等死没区别。 总之今晚这场红毯绝对不好走,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 下车时纪嘉臻就和夏洵碰上面了,地库寒凉,她穿了件外套,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夏洵被团队簇拥着往这边走。 她今天求稳,风格一如既往,妆造低调,黑长直配裸粉深v短裙,清纯中带点欲,长腿挺吸睛。 这一身挑不出毛病也看不出亮点,中规中矩。 两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视,周围工作人员都知道这两是对家,猜她两眼里估计是要燃起火花了,但没有。两人一起上了电梯,还在电梯里互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外套挡着,夏洵看不见纪嘉臻今天的衣服具体是什么样,发型和妆容倒是挺特别,和她裙摆的绿相呼应。 “为这场红毯做了不少准备。” 话是对着纪嘉臻说的,当然也不是好话,纪嘉臻听出来了,她垂一眼夏洵冻红的膝盖,“你也挺拼。” “盛典到十一点半才结束,一直坐着很累的。” 还是嘲,她也听出来了。 嘲她没奖拿还巴巴地跑来参加,坐下面看一晚上多累啊。 “换三年前我就不来了,这次听说你会来,我想着,来见见老朋友。” 那意思是三年前的我就看不上这个活动,我都退圈三年了,你怎么还在参加这活动,我来看看你这三年混的到底行不行。 夏洵不吭声了,傲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 纪嘉臻倒是满意了,嘴角挂着笑。 出电梯后工作人员给她们带路,还有二十分钟才到她们出场,人先到休息区候着。 李卓容来的挺早,已经在休息区社交上了,跟两个热播剧主演聊着,眼神直接略过纪嘉臻,倒是跟她身边的夏洵招了招手,下一秒就牵着裙子走过来。 “洵洵,好久不见,我看了你上半年的那部电影,演的真好。” 夏洵象征性地回了句谢谢,神态依旧高傲的不行。 纪嘉臻的眼神不留痕迹地从她们两身上滑过,笑容不变。 她可不记得这两人有什么交集,李卓容不把她放眼里,愿意放下身段来跟夏洵打招呼,无非是看中了夏洵家的背景,真是看人下菜碟的好手。 就是不知道,等李卓容知道王乔这角色是她来演后会是什么态度。 纪嘉臻看李卓容还有话想说,恰好她也不想杵在这儿当靶子,于是随意看了眼空位,挑了个人少的区域准备去坐。 人慢悠悠地往那儿走,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夏洵质问的声音。 “你去哪儿?” 纪嘉臻懒懒地回头看她一眼,见她是一个人过来的,周围也没什么人,干脆不跟她装了,语气比她还差:“你管我?” 夏洵也是个人精,看出来李卓容想巴结的心思,宁愿跟纪嘉臻在一起也不想跟李卓容待一块儿。 “我俩一起来的,等会儿还要一起走红毯,你把我一个人撇在那儿什么意思?” 纪嘉臻觉得好笑的不行,这姑娘真是听多了身边人的吹捧,小公主的脾气一点不知收敛,耍到她身上来了。 她头都不回地呛过去:“我是你妈啊还得管你,我俩不是在车库碰到的吗,怎么就成我跟你一起来的了?” 夏洵的声音听着挺气急败坏:“纪嘉臻!” 气到她了纪嘉臻挺开心,提着裙子坐下来,夏洵一屁股坐她旁边,跟个狗皮膏药一样。 “这边上这么多位子,你非得坐我旁边吗?” 夏洵一副“我就乐意坐这儿”的表情,“我就跟你熟,那些人我都看不上,而且你脸臭,坐你旁边没人来烦。” 纪嘉臻反问她:“谁跟你熟?你觉得我看得上你吗?” 夏洵无视她这句话,神经兮兮地凑她边上说:“网上都说咱两是对家,你说咱两坐一起的照片要是传出去,她们得写成什么样啊。” “网上还说我是双性恋,之前跟女人谈过,你现在坐我旁边,你猜她们会写成什么样?” “所以你是不是啊?我还挺好奇的,还有她们说的你那些金主,真的假的啊,那么多人没一个救你吗,让你退圈这么久。” 纪嘉臻被她烦的不行,“她们还说你爸之前拍的那个床戏是假戏真做,年轻时候跟一个男导演有点不可说的故事,真的假的啊,你跟我说说呗,我真挺好奇的。” 夏洵骂她有病,一下就扯开话题了,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了眼她身上的外套。 “这里面又不冷了,你还裹着外套干嘛,你今天到底穿的什么,给我看看。” “怕脱了美到你自卑。”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自卑这两字。” 纪嘉臻总觉得有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向左前方看去,站在那儿的简懿仓促收回目光,纪嘉臻轻笑一声,夏洵一听她这笑声就炸毛了,以为在笑自个儿。 “你笑什么呢!” 她以前是真没想过夏洵是这性格,活脱脱一小辣椒,一点就爆的那种,脾气比她还大。 “没笑你,你消停点吧。” …… 纪嘉臻的外套是到上场前一分钟才脱的,夏洵站她前面,点评了句“也就那样”。 纪嘉臻笑笑不说话,她看到的当然就那样,毕竟重头戏都在后背。 红毯上四个人并排亮相,李卓容和纪嘉臻站中间,即使是四个人一起,纪嘉臻也是绝对的焦点。 在身边三人都是浅色礼服裙的情况下,她这一身墨绿色就够抢眼了,两侧隐隐露出的雪白腰线足够吊人胃口,再加上身材高挑,足足比其他三个人高出半个多头,高位盘发露出修长脖颈,缎面裙的光泽衬的肌肤清透有质感,她这条裙子本就不贴身,面料轻盈,冷风一吹,裙摆扬起的弧度像荡漾的水波。 但美则美矣,缺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转身面向签名板时,夏洵余光瞥见一点她后背,拿笔的手顿一下,也是在那一瞬间,闪光灯更频繁,相机声也更嘈杂。 纪嘉臻这条裙子是大露背,但又不止是简单的露,也不是普通的露。 暴戾蝴蝶 第32节 从她的肩,到臀位以上,全都暴露在空气中,腰臀的折角清晰可见,比例优越,一条金色蛇骨链从脖颈往下,贴合她的竖脊肌蔓延至下方,连接起腰下缘的裙子,完美展示了她背部的线条。 性感又不缺力量,半点不低级,一点不色.情。 露背的造型在红毯上并不少见,今晚她不是唯一一个,但,是最大胆的一个。 她猜媒体会写她敢穿敢露,吸引眼球的一定是那个“露”字,但她想表达的,是“敢”。 她敢在巅峰时退圈,敢在沉寂时回归,明知参加今天的红毯和盛典后会被人嘲笑掉咖和坐冷板凳,但她依旧敢来。 无所谓别人怎么想。 …… 晚上盛典,主办方安排的座位看得出心机和故意,把纪嘉臻安排在了第一排,坐夏洵旁边。 ——第一排坐的可全是有奖可拿的人,让她坐这儿,明摆着看她笑话,到时候热搜一推,热度少不了,获益的还是主办方。 别人拿奖时,导播的镜头频频切给纪嘉臻,小心思昭然若揭,想蹭她热度又想看她黑脸,但她偏不如她们愿,脸上始终挂着体面的笑。 盛典开始两小时后,“年度实力演员”的奖项和夏洵的照片一起出现在大屏上,夏洵侧头和她对视一眼,笑意盈盈,右手挡到唇前,用只有她们两能听见的音量对她说:“作品说话。” 说罢,聚光灯打到她身上,她起身,纪嘉臻抬手,鼓两下掌意思一下,然后垂眸看亮起的手机屏幕,时间刚好是晚上八点整,推送来的那两条热搜很合她心意。 夏洵在台上待了得有五分钟,下来时双手拿着奖杯,很得意,但得意不了多久了。 她坐下来,声音里的笑藏都藏不住,“你今晚在这儿坐多久?” 纪嘉臻睨一眼她,“亲爱的,看看热搜。” 夏洵狐疑地看她一眼,摸出手机来看,“年度实力演员夏洵”的热搜在前列,甚至排在第二个,而压她一头排在第一的是…… ——《欲望天使》定档。 这是纪嘉臻二十二岁拍的电影,原本杀青半年后就能上映的,但题材特殊,再加上身为主演的她传出来负面新闻,片子被压了三年,今晚七点终于官宣定档明年三月。 这部是纪嘉臻转型的初次尝试,犯罪悬疑片。她过去的作品类型全都难逃情爱二字,她不想戏路完全被限制在这类片子里,一方面市场看腻了,一方面她也演腻了,她的野心不止那么点,爱情片可没法帮她冲国际奖。 夏洵眼中的得意在看见热搜的那一刻消失不见,《欲望天使》就是她两当时争的那部,她没抢到,但这部电影的制作班底很雄厚,绝对是一个能拿奖的作品。 纪嘉臻附到她耳边,把她说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小妹妹,作品说话。” 夏洵看向她眼睛,对视时两人眼里都燃着野心和火焰。 主持人在台上念着奖项名。 “年度视觉人物——纪嘉臻!” 导播的镜头切到纪嘉臻的身上,但只拍到了她的背影。 她没上去领这个奖,而是在全场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时,离场了。 有人拍到了纪嘉臻离场的全过程,包括她和夏洵的对话,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两人的嘴形,网上对这段视频分析了两天,最终得出一个三年前就传遍了的结论:纪嘉臻和夏洵不合。 *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献祭》官宣影视化的导演和演员阵容。 闻斯聿这人真挺有心机,他钱给的挺够,有换导演的权利,但他故意留着庄延没换。 庄延也挺有心眼,说是来给纪嘉臻送剧本,这玩意儿寄来就成,他偏要亲自来送,况且那么多日子能选,他偏偏选了跨年这天,还是晚上。 来的时间也挺不巧,他敲门的一小时前,纪嘉臻和闻斯聿刚完事。 原本是真没想做的,但闻斯聿一听庄延要来就来劲了,从言语挑衅到肢体勾引,闹着闹着就闹到床上去了。 总之就是,庄延来的时候,是闻斯聿开的门。 闻斯聿去和韦義恺聊版权的时候庄延是在的,所以这是他两见的第三面。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闻斯聿对他没好脸色,庄延对他也没有对待旁人的温润风度。 闻斯聿走到纪嘉臻身边坐下,庄延则在她对面落座,刚坐稳,庄延说:“我和嘉臻要谈电影的事,请你回避一下。” 闻斯聿拿了个苹果在手里把玩,“版权我买的,我听几句怎么了?” “那希望你不要影响到我们。” 闻斯聿抛苹果的那只手停了一下,嗤笑一声。 纪嘉臻打了个哈欠,手里翻着剧本,问庄延:“电影相比原著,改动的地方多吗?” “人物设定基本没动,情节也还是跟着原著走。” “韦老先生有没有什么要求?” “具体要求他没说,我是想来告诉你,他会参与拍摄全程,标准很高,也很严厉,会骂人,你做好准备。” 纪嘉臻耸耸肩,“我都ok。” 旁边传来沙沙声,她看着剧本的眼睛抬一下,闻斯聿在这削起苹果来了。 “他很讲究效率,还有一个月才进组,这一个月你最好把王乔给吃透了,他不喜欢因为演员有问题而反复ng重拍,但他很注重细节,可能会出现很多次因为没达到他内心的标准而反复拍的情况。” 纪嘉臻依旧点头,这些毛病很多导演都有,她能接受。 “拍摄地点在西北的一座小城,得在那儿拍两个月,环境比较恶劣,你做好准备。” “我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还有,他……” 庄延的声音忽然顿住,因为闻斯聿把削了皮的苹果切成小块儿喂到了纪嘉臻嘴边,她吃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倒是闻斯聿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挑衅。 庄延的声音戛然而止,纪嘉臻嚼着苹果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他收回视线,说没事,“他比较讲究真实,尤其在亲密戏上,剧本里有四场亲密戏,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可以去找他谈谈。” 闻斯聿接的挺快,纪嘉臻还没说话,他先开口了,“你找他谈谈吧。” 也是纪嘉臻还没回答,庄延又回了,“那我明天去和他谈,有结果了再告诉你。” 纪嘉臻把剧本撂到桌上,抱着胳膊看向闻斯聿,“我演你演?” 而后又看向庄延,“跟我谈戏还是跟他谈戏?” 两人很默契地闭嘴了,闻斯聿又递一块苹果过来,她咬下,说:“不要求假戏真做就行,剧本范围内的我可以,如果男演员那边也不介意的话。”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剩下的还是看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庄延说这话的时候朝她伸手,她回握,“合作愉快。” 闻斯聿看着她两的手,插进来一嘴:“谈完了?下次不用辛苦跑一趟,电话里说就行。” 庄延完全拿他当空气,无视他的话,握着纪嘉臻的手没松,问她:“想请你吃个晚饭,愿意赏脸吗?” 纪嘉臻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搂过,“她说晚上想吃我做的饭,你还是自己去吃吧。” 她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看向闻斯聿,“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一小时前在床上说的,不记得了?” 庄延的手松动一下,连带着他眸子里的光一起垂下去。 纪嘉臻手绕到后面掐闻斯聿的腰,她发誓她没说过,但她也确实不想去跟庄延吃这个饭,况且现在她两一个是《献祭》的导演,一个是《献祭》的主演,万一被拍到,网上又能往她身上泼脏水了。 “庄导,外面冷,况且你现在也是个知名人物,我俩一起被拍到,影响不好。” 闻斯聿有点蹬鼻子上脸,听见这句话后开始赶人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不留你吃饭了。” 庄延走的有多落寞,闻斯聿笑的就有多得意。 纪嘉臻踹他小腿,“你有病吧?” 他笑,手勾她腰,“行了,做饭去吧。” “你做饭拉我干嘛?” “我一个人怎么做?” 跟他拉拉扯扯到卧室门口时纪嘉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做饭,是这个做饭。 - 作者有话说:今天来晚了,但是又是肥章,你们会原谅我迟到一小时的对吧[眼镜] 第23章 从跨年到除夕, 各种各样的酒局和轰趴纪嘉臻一个都没参加。工作连轴转,红眼航班飞了三趟,拍摄任务重, 休息空隙少, 飞机上的那点时间全用来打磨剧本了。怕水肿怕脸垮,戒烟戒酒了二十多天, 不算失败但也没完全成功, 中间累的实在有点打不起精神, 没克制住, 抽了三根,喝了两杯。 没想戒的欲倒是戒的挺成功, 二十多天嘴都没亲过, 闻斯聿都见不上她人。 除夕前夜,纪嘉臻拍完了王乔的定妆照,年前的工作到此算结束, 年后就是进组,工作重心完全在电影拍摄上, 所以许晏宁喊她除夕夜去喝酒她答应了, 总归是戒不掉,后面忙起来也没机会喝。 当天晚上许晏宁开了辆小跑来接她, 暗紫的车身挺打眼,纪嘉臻上车,许晏宁递她一个口香糖, 她没接。 “嚼多了发腮,你别想害我。” 许晏宁不理她的话,直接往她腿上丢,睨她眼下没遮完全的黑眼圈, 谑她:“你这日子过的可真够操蛋的。” “是挺操蛋。”她侧过头跟她对视,“但看着卡上的流水和进账,又感觉,好像也不赖。” 累归累了,钱没少挣。 当然,骂也没少挨。 “嘴挺硬。” 纪嘉臻笑,“今晚谁的局,提前通个气,我怕到那儿说错话,给你底揭出来了不是完蛋?” “那你记得闭嘴,两人可都在呢,说漏了我俩今晚一起死那儿,你给我当垫背。” 许晏宁说的都在是指她未婚夫和她男朋友。 对,这两,是两人。 还是好兄弟的那种。 她算是悬崖上面走钢丝,玩的就是刺激。 “这车是谁的?” “我的。” 暴戾蝴蝶 第33节 “你放屁,你舍得买这车?” 许晏宁抽空看她一眼,没好气地回:“宋怀樾送的。” 这是男朋友。 纪嘉臻笑的不怀好意,“那你可记着,别让你未婚夫上这车。” “有话直说。” 她脚勾一下,眼神示意许晏宁往下看,许晏宁顺着看过去,用了半盒的套安安静静地躺在垫子上。 …… 她两到的时候场上人酒都喝空几箱了,纪嘉臻跟陆朝泱也就是许晏宁的未婚夫打了个招呼,而后往沙发上坐。 她贴许晏宁耳边问:“你那男朋友呢,我比较好奇他长什么样。” 许晏宁用酒瓶往右侧指一记。 人群里,男人身材和脸都很突出,模样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坏,下一秒就会使出鬼点子的那种,纪嘉臻阅人无数,觉得这人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劲,非要找个字形容的话,那就是,邪。 跟许晏宁这种一副半死不拉活的模样还挺搭。 “问我这么多,说说你啊,你跟那姓闻的怎么回事,又是下雪又是海岛的,来真的?” 纪嘉臻收回视线,倒酒的动作没停,笑着回:“玩玩而已。” 许晏宁手肘撑到沙发上,托着下巴看她:“没见你跟别人纠缠这么久。” “别人没有值得我跟他纠缠的地方。” “他有?” 冰块泡在酒里,玻璃杯壁有凝结的水珠,纪嘉臻喝一口,一滴水珠正好坠到她锁骨上。 “闻秦升的儿子,段祁寅的弟弟,你觉得他有没有?” 许晏宁整个人忽然顿住,身体慢慢坐直,“段祁寅亲弟?” “同父异母。” “你想用他牵制住段祁寅?” 纪嘉臻抬眼,光影在她脸上变换,唯一不变的是眼底的亮,“我是想用他,离开段祁寅。” 她太了解段祁寅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说的真心说的爱她一个字都不会信,在他这种人心里,只有一样东西是长久的,就是利益。 他爱的,只有为他带来收益的东西,只有钱。 他口中的爱,只是榨干她全部价值的手段。 “你确定离得开?他俩可是亲兄弟,你和他弟在一起,他一定会想办法插一脚的,再说,那个姓闻的,好离开吗?你到时候又怎么离开他?” “我就是看准了他好离开才找的他啊。” 单纯,听话,好骗。 到现在还傻傻以为,这场游戏是她们两个人的博弈,其实从一开始,纪嘉臻就是掌局人。 回国那晚方承牧提醒过她顶楼有人包场,也说过是谁包的场,她很清楚他的身份,不然,她也不会上去。 她不是无意的,是知道楼上的人是闻斯聿,故意为之。 音乐震耳,纪嘉臻手撑在沙发上,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她垂眸,一口酒含在嘴里,然后咽下。 来电人:w。 她没接,等到那边自己挂断以后,手机又开始震动。 这次的来电人是,段祁寅。 * 许晏宁酒量太差,没喝多久人就醉了,纪嘉臻一个人喝没意思,于是没久留,十二点不到就回了。 段祁寅打了一个电话后又没动静了,闻斯聿倒还发了条信息,说到家告诉他一声。 她出电梯时正低着头发微信,发送键按下,抬头,出电梯。 然后就看见站在她家门口的段祁寅。 站暗处,一身黑西装,跟鬼一样,给她吓得不轻。 “你有病吗?” 段祁寅早在听见电梯声时转过了头,此时正和她对视着。 “怎么才回来。” 纪嘉臻往门口走:“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 靠近了些,她闻到段祁寅身上的酒味,头往前伸,凑近了闻他脖颈处,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只多不少。 “应酬完?” 段祁寅看着她鼻尖,觉得口干舌燥,抬手松了下领带。 “陪家人吃饭。” 他声音忽然的哑让纪嘉臻微微皱眉,她转身开门,没接着往下问。 “他脖子上的纹身,和你有关。” 这话一出,纪嘉臻知道,今晚的家人里,也包括闻斯聿。 他是陈述句说出来的,她知道他心里有了答案,只是不太愿意接受,所以这句话里带着点疑问的语气。 “我的名字啊,设计的怎么样?我觉得挺好。” 她一边说着,人在玄关处的短沙发上坐下,抬眼看向段祁寅,补充道:“那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之一,比你有诚意的多,你猜,他还送我什么了?” 段祁寅喉咙发紧,他宁愿自己此时是个不会思考的机器,而不是站在纪嘉臻面前,大脑不受控制地想到她和闻斯聿上床的场景。 她们会拥抱,会接吻,会做.爱。 闻斯聿能亲眼看着她欢愉的表情。 而他,只能想象。 “报复我和我妈,为什么要利用他。” 纪嘉臻轻笑,左腿搭上另一条,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仰头看着他的脸。 “心疼你弟了?” 还没等他回复,她又说:“段祁寅,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 “我最讨厌你在我面前的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哪怕是这种情境,你依然在俯视我。他就不一样,他比你听话的多,他会仰视我,会跪在我面前,像狗一样。” 最后四个字她故意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声音轻,却重重砸在他耳膜上。 段祁寅一言不发,沉默的眼睛像千年难融的雪山,纪嘉臻没想过,这样安静的雪山,也会有雪崩的那天。 她看见段祁寅有所动作,他在蹲下,他的眼睛从俯视,到和她视线齐平,再到仰望着她,最后,单膝跪地。 “我的意思是,没必要找他,直接来找我,或者,报复我。” 他的领带触碰到她鞋尖,纪嘉臻读懂了他眼中晦涩的情绪,她翘起的那条小腿晃悠两下,带着他的领带也左右晃荡,最后,脚尖踩上他肩膀,细长的鞋跟抵在他胸口。 “段祁寅,你现在真是有点……不要脸。” 段祁寅握住她脚踝,但只是握住,纵容她的放肆动作。 “看起来你喜欢的都是不要脸的,我现在想问,什么时候排到我。” 纪嘉臻眼睛眯起来,她脚用力蹬一下,段祁寅松了手,她收回踩他的脚,重新架到膝盖上,身体前倾,手抓住他的领带,连带着他人往前拽。 纤长的手指在他颈前摆弄着,她解他领带时小指不经意碰到他喉结,段祁寅呼吸渐渐加重。 领带被她解开,被她从衬衣领下抽出来,而后又重新绕到他颈上,和他的皮肤相贴。 她把这条黑色领带完全当作绳子,此刻将它打了个结,手缓慢发力,领带越绕越紧,勒在他的喉结前。 “你拿什么和他们比?你敢说,你现在还是处男吗?不如先说说,我们认识那年,我十七岁,你二十二岁,你那个时候,还是处男吗?你那个时候,有肖想过我吗?” 段祁寅握住她小腿,低下头,隔着薄丝袜吻在她膝盖上,态度虔诚,居然真和她前面说的有七分像。 ——像狗一样。 领带勒的他喉咙发哑,声音像被阳光晒透的沙。 “什么算肖想?想跟你做.爱算吗?那我这八年,每天都在想。” 纪嘉臻松了手。 “不要避重就轻地回答第二个,我想知道的,是第一个。” 他缄默不语。 她知道答案了。 “不是处男,拿什么来参与竞争,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贞洁,你本来就年纪不小了,和你弟比,胜算小,还不是处男,你这样的,哪个女人敢要?” 纪嘉臻的脚踩上他胸口。 “你想和我做.爱,这是痴心妄想,你扪心自问,这些年,真的有不留余力地捧我吗?你说的喜欢我,对我来说,是个恐怖片。喜欢我还能看着我在火坑里见死不救,那你恨我的话,我可怎么办?我们之间除了利益关系,不该牵扯进任何多余的感情,你就老老实实做一个提款机,我需要的时候,拿来钱和资源,我不需要的时候,保持死一样的安静。” 她的脚渐渐往下,从他的胸口,到小腹,最后,踩在他昂扬的欲望之上。 “克制点吧,管管它,在我面前还能幻想到硬,你让我觉得恶心。” 段祁寅刚想说话,门铃突然响了,他看着她,声音卡在嗓子眼。 纪嘉臻不急不慢地把领带扣到他脑后,在他唇前打了个蝴蝶结,系的很紧,足以让他闭嘴。 她食指放到唇前,低声说:“嘘,你弟来了。” - 作者有话说:下章明晚22:00更新,有车,记得来[眼镜] 暴戾蝴蝶 第34节 第24章 一门之隔。 门外是被她睡过好几次的闻斯聿, 面前是单膝跪地欲望难抑的段祁寅。 现在,兄弟两,在她面前, 都跟狗没有区别了。 纪嘉臻揪着段祁寅的领口站起来, 把他往墙后面推,用手指他一记, 压低了声音警告他:“站这儿别动, 不管听见什么, 都别动。” 段祁寅紧盯着她的脸, 她在笑,眼中的得意和嘴角的讽太扎眼, 他很难分辨出, 她的兴奋是为接下来的行为能够刺痛到他,还是因为,闻斯聿来找她。 他伸手, 想抚她侧脸,被她用手挡住, 然后甩开, 手背砸到墙上,痛感席卷, 她转身,扬起的发带来一股淡香。 他只能注视着她离开,然后, 听见她开门的声音。 “这么久。” 闻斯聿的声音清楚落到他耳中。 门口,纪嘉臻手扶在门框上,人挡在门前。 “一脸防备相,又带人回来了?” “防你呢。” 闻斯聿勾下一缕散在她肩上的发, 给手机解了锁,把聊天记录亮她眼前,不久前她发的那句“过来”明晃晃地挂在那儿。 “不是你让我来的?” 他凑到她面前用激将法,“不会真带人回来了吧?” 纪嘉臻很吃这套,她收了手,身体往旁边侧一下,头向里歪一记,那意思就是随便你看,她问心无愧。 闻斯聿将信将疑地往里走,眼睛看着她的,直到身体略过她,他还在往前,纪嘉臻的眼睛从他肩膀上看向那面墙。 闻斯聿只要再往前走五步,转个身,就能和段祁寅对视上了。 四步,三步。 她跟在他身后,眼睛渐渐眯起来,声音溢到喉间,唇微张,就快喊出他名字的时候,他回头了。 这一下猝不及防,纪嘉臻险些撞到他下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闻斯聿扣着她肩膀把她往墙上推,手垫在她脑后,人压上来,吻也落下来。 这吻完全是在和她较量,半点情.欲也没有,嘴没张,舌没伸,只是唇抵着唇,他黑鸦般的眸子沉寂过了头,就这么看着她,像是要透过她眼睛,刨开她心脏。 闻斯聿往后撤三分,鼻尖仍和她的相碰,保持着这种距离和她低语,周身气息完全包裹着她。 “你怎么总这样?” 纪嘉臻双手垂在身侧,人斜斜站着,姿态懒,睨他唇,染着笑意的眼眸又和他对视。 “我怎么了?” “二十多天不回信息不接电话,找到新欢了故意冷落我?” 她双手抬起,胳膊搭到他肩上,在他颈后交叉,松松垮垮地挂着。 “按先来后到来说,你才是新欢,冷落谁也冷落不到你身上。” 闻斯聿受不了她这动作,她就是顺手一架,落到他眼里,就成她主动了。 他手圈她腰,把人往怀里带。 “那就是跟旧爱复燃了?” “你没看过我行程?我忙成什么样你不知道?戒欲二十多天,哪有时间找什么新欢旧爱。” 闻斯聿垂头,额头抵到她肩上,手也收紧,完全把人搂进怀里。 “戒的掉吗?” 他说着,头侧过来,温热的唇覆到她颈侧,牙齿轻磨那一块儿的皮肤,舌尖抵着,潮湿一片。 纪嘉臻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渐渐收紧,头往旁边歪一点,更方便他动作。 “戒的掉就不让你来了。” 闻斯聿把她往上提,让她坐到旁边的柜子上,大掌分开她膝盖,人站到她腿间,和她接热烈的吻,声响暧昧,手自觉往下,被纪嘉臻挡住,换气的间隙对他说:“去你家。” 她可没忘,墙后还站着一个段祁寅。 闻斯聿听了,但当下没做出反应,亲了有一会儿才抱着她往外走。 关门声大到有回音。 段祁寅在黑暗中久站,最终抬手,扯下绑在唇前的领带,走到玄关处,视线里,是两件外套。 闻斯聿的,纪嘉臻的,落在地上,重叠着,凌乱着。 她们刚才和他间隔不到两米,每一声,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那么刺耳。 (这里就亲个嘴,审核你放过我我给你跪了。) …… 热胀,眩晕,失焦。 皮面沙发体感有些冰,但热浪袭来,纪嘉臻渗出了汗,温度对冲,她有点晕头转向。 …… (一段绿江不让写的东西,自行脑补) …… 没过两分钟,纪嘉臻轻颤,声音压不住,胡乱蹬着的脚踩上他侧脸,闻斯聿在她脚踝上落下一吻。 “今天怎么这么敏感?” 他手往后摸,摸到桌上的方盒,而后抱着她小腿站起来,右膝跪到沙发上,握着腰把她往下拽了点。 纪嘉臻从刚才的状态里醒过神,眼仍有些迷离,看见他低头撕包装的动作,也看见他鼻尖亮着的水光,而后双腿被他带着盘到他腰后,和他距离变为负值。 …… (女主说的是男主脖子很空,审核你放过我我求你了。) …… 她眉皱着,一半头发垂在空中荡,眼睛看着他脖子,口中呢喃:“有点空。” 那块儿已经有纹身了。 但只有一个纹身,好像不太够。 闻斯聿知道她说的是脖子,但偏往歪了回话:“fill you up。” …… 到地毯,又到落地窗边。 纪嘉臻嫌贴在玻璃上太冰,于是套上了闻斯聿的衬衫。 呼吸喷洒在面前的玻璃上,水珠凝结,形成了一小片氤氲,她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圈,身体在颤抖,画的线条也歪歪扭扭,闻斯聿说她不专心,报复性地来了几下,她撑不住,最后手撑到那片水雾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闻斯聿摸她格外骨感的肩胛骨,在她背上,像振翅的蝴蝶。 “别节食了。” 她一向有节食的习惯,工作时为了上镜吃的更少,二十多天没见,人又瘦了不少。 “长胖了谁找我拍戏?” “我找。” 纪嘉臻想起红毯那天的疑问,喘着气说:“你花在我身上的钱,有多少来自你爸?” 闻斯聿的动作慢下来,回:“一分都没有。” “真的?” 他眼睫垂下,看她纤细的脖颈,“放一百个心,赚钱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如果你有一千万,愿意给我花多少?” “全部。”他语气笃定,又接:“我不可能只有一千万,但不管多少,都愿意给你花。” 纪嘉臻笑里带着隐忍,因为闻斯聿又开始提速了,“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啊?” 他哑着声回:“不是喜欢,是爱。” 最后那个“爱”字伴随着低喘,像谓叹。 “那也得有个原因。” “我说了,一见钟情。”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里有一种“看吧我就知道你不信”的气势。 “什么时候,什么情形,别说你是我粉丝,这理由有人说过了。” 闻斯聿笑,“你猜。” “……” 最后还是痴缠到他房间,她在上,他抱着她腰,他肩胛上是她抠出的红印。 闻斯聿低声问她:“能不能说句爱我?” 纪嘉臻居然从这声音里听出了四分祈求和三分可怜。 她仰头甩了下头发,“说出来你信吗?” “你说,我就信。” “说不出口。” 他猛然的动作让纪嘉臻嘶一声,手托他下巴逼他抬头。 “慢点啊,你想搞死我。” 闻斯聿握她膝盖,“说不出口说明没做到位,我得努点力。” 暴戾蝴蝶 第35节 纪嘉臻快被他逼出生理性泪水,最后关头实在受不了,揪着他头发颤声喊:“爱你爱你行了吧,你他爹的轻点啊!” 闻斯聿咬她*,回:“我也爱你。” * 二月初,《献祭》开机,在西北的一座边陲小城。 环境确实恶劣,一方面风沙大,一方面还是冬天,气温实在低,再加上条件有限,像样的酒店只有一家,剧组人多,住不下的只能去旁边的旅馆。 韦義恺为这部电影费了不少心,比剧组提前到五天,听庄延说,他这五天跑遍了这座小城,还去沙漠里兜了一圈,跟他后面累的不轻。 纪嘉臻落地第一天有点水土不服,流了两次鼻血。 开机那天还是她和男主演第一次见面,围读剧本那天他没来。 男主演是覃颌,到明年就满四十岁了,演技好,奖运差,离影帝总差那么一步,次次都是提名。 纪嘉臻算是看他的戏长大的了,覃颌年轻时候长相吊打现在圈内一批人,现在年纪上来了,看着更有成熟韵味,偏硬汉类型,她十四五岁的时候还真喜欢过他,当偶像的那种,也是没想过有一天能和小时候的偶像合作上。 覃颌是开机前一天的下午才到的,当天晚上主动来找了纪嘉臻。 开门时纪嘉臻在敷面膜,覃颌先开口:“嘉臻,晚上好。” “晚上好覃老师,找我有事?” “上次围读剧本我有事缺席,明天就要开机了,我来找你对下明天要拍的戏,也好让我们对彼此有个了解。”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七点半,不算早了。 覃颌看出她的顾虑,很绅士地往后退一步,“在一楼大厅对,方便吗?” 她当然不能拒绝,“方便的,覃老师,我简单收拾一下,您在楼下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覃颌微笑说好。 纪嘉臻也没怎么收拾,只是洗了个脸,在睡衣外套了件长到小腿的羽绒服。 人到的时候覃颌连喝的都准备好了,她在他隔壁的沙发上坐下,覃颌指向桌上的纸杯,“时间不早了,咖啡喝了容易失眠,给你点的热鲜奶,喝不惯的话跟我说。” 她顺势拿起杯子喝了口,“喝的惯,有心了,覃老师。” “叫我覃颌就好。” 酒店大门有人进出,风往里灌,纪嘉臻戴上帽子,回的依旧客套,“您是前辈。” 覃颌笑笑,没继续说下去。 时间有限,两人都很快进入状态,纪嘉臻在演戏方面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和习惯,覃颌比她多出十几年的经验,这方面也更包容点,更多是磨合她。 对到十点过,纪嘉臻打了哈欠,覃颌放了剧本。 “今天就到这吧。” 纪嘉臻抬眼,“还有两段没顺完。” “明天片场也有时间,不能耽误你睡觉,让女生熬夜可不太好。” 人比她想象中随和,也够风趣体贴。 “那覃老师,明天……” “嘉臻,覃老师。” 纪嘉臻的话被打断,她侧头,看见朝她们走来的庄延。 覃颌率先接话,“庄导,这么晚还没睡?” “找你们呢,打你们电话没接,她们说看见你们在这对戏。” 纪嘉臻摸出手机来看,手机开了勿扰模式,电话信息她一个都没听到。 “找我们什么事?” “是这样的,韦先生临时改主意,说,明天先拍亲密戏。” - 作者有话说:fill you up:填满你。 此版本非原版。 又和审核大战三百回合,为什么做的是你俩累的是我… 第25章 寒潮席卷, 西北的风像刺人的利剑,割在皮肤上生疼。下午六点,天黑压压一片, 漫天风雪裹着黄沙, 衣服表面的雪粒融化后又被零下的气温冻成薄霜,沙粒覆在白霜上, 拍也拍不掉, 狼狈不堪, 十分恼人。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 演员得上镜,还得服从剧本设定, 一张脸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说台词时冷风猛灌,一场戏完,吃了满嘴的沙。 纪嘉臻在一众黑袄中显得十分单薄, 内里穿着一条红裙,脚踝以上的长度, 是戏服, 外面裹着昨晚穿的那件黑色羽绒服。脸上称不上是妆,只是点了一小片雀斑, 简单描了眉型,神色孤寂,坐在风雪中, 略微的蹙眉和凝望的眼神把那股韧劲拿捏的刚刚好。 ——“光坐在那儿就是个故事,一等一的清冷。” 陈鲤是这么说的。 小姑娘头一次跟着她进组拍摄,新奇又亢奋,这种条件下还能笑嘻嘻地找各种角度给她拍照。 纪嘉臻没闲心理会她说的“清冷”, 她只觉得冷透了。 韦羲恺是怪人,拍起戏来也不太拿演员当人,说是今天拍亲密戏,她在片场待了小半天,到现在也没拍到她的戏份。半小时前韦羲恺把她从房车里喊出来,说要拍她和覃颌的那部分了,结果就是她又在露营椅上干坐了半小时。 他对她有意见,她知道。 手里的暖水袋已经完全没了温度,纪嘉臻像无知觉般仍把手插在里面,衣服的帽子挡不住什么风,耳尖冻的有些疼。 耳边风声呼啸,隔着帽子,听起来呜呜咽咽,像哭声。 补光的大灯忽然转了个方向,直直照向她,她头偏一下,抬手挡在眼前,眼前受强光刺激一瞬间的发黑,脑袋也晕眩几秒,而后逐渐恢复。 庄延在朝这边走,纪嘉臻猜是要拍她和覃颌的对手戏了,于是站起来,把不再暖的暖水袋递给陈鲤,摘下了扣在脑上的帽子,准备脱羽绒服换上戏里的破旧袄子。 外套脱到一半,庄延站到她面前,“嘉臻,韦……” “马上。” 她侧着头没看他,刚把一只胳膊从外套里抽出来,手就被庄延按住,手心被他递进来一个热乎的暖宝宝,脱外套的动作被迫暂停。 男人的声音闷在口罩里,眼神闪躲,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好垂眸盯着她手背,“韦先生说,让你先回酒店,今天不拍你的了。” 冷风横贯她们中间,在纪嘉臻头发上留下碎雪,发丝被风拂到鼻梁上,尾梢和睫毛缠绕,些许迷眼。 她抬手,小指勾去那缕发,胳膊动一下,又把那只袖子穿回来,只是套着,拉链没拉,这时候才落一个眼神到庄延身上。 平静,冷寂。 不像天上飘着的雪,倒像被雪覆盖的戈壁。 他知道,泛起黄沙时,世界都是她的天地。 “真的不好意思,我代韦先生说声抱歉,我……” 纪嘉臻没让他把话说完,直接出声打断:“好。” 她手捂到鼻前深吸了一口气,这样能稍微过滤掉一丝寒意,但呼吸进的空气依旧凉,冷气在胸腔打转,她沉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 “那我先回去了,其他的,等韦先生通知。” 她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凝成可见的白雾,庄延没想到她会接受的这么干脆,至少在他的了解中,她不是这样的性格。 纪嘉臻把暖宝宝放进他口袋,接受了韦義恺的安排,但没接受他的好意。 “片场冷,你自己留着用吧。” 她把拉链拉到最顶上,衣领立起来,遮住她的下半张脸,双手揣进口袋,没给庄延多余的眼神,转身和陈鲤对视了一眼,头朝车方向偏一下,示意跟她回去。 …… 陈鲤憋了一路,碍着司机在车上没敢说话,一进房间门就替纪嘉臻愤愤不平,要不是帽子压着,纪嘉臻怀疑她能气炸毛。 “什么人啊!昨天临时改主意说要拍,今天等了一天又说不拍了,不拍就算了,还要把你叫到外面坐着受冻,他自己知道裹成粽子样,半点不考虑你穿的是什么,怎么这样啊!” 纪嘉臻撂她一眼,“嘘,隔墙有耳。” 陈鲤一下降了音量,从包里翻出个巴掌大的暖水袋,往里面灌了热水后递给纪嘉臻,嘴里依旧嘀咕:“我还以为韦先生是个体面的大人物呢,没想到这么言而无信。” 房间暖气足,纪嘉臻脱了外套和裙子,只穿最贴身的保暖衣,套了个睡袍到身上,手在桌上摸到盒烟,想抽,但看了眼陈鲤的背影,又收了手。 陈鲤见纪嘉臻不搭话,把刚才倒的热水递她手上,问她:“姐,你不生气吗?” 纪嘉臻睨她一眼,反问:“生气有用吗?” 今天这种情况她不是没经历过,也不是没生气过。 那时候她连十八线都算不上,在剧组等了一天,就为演个出境十秒的跑龙套,只有一句台词的那种。但她依旧认真对待那个角色,揣摩那句台词用怎样的情绪演绎能被人记住,等一天她当然觉得累,但没想过放弃,觉得这是成名的必经之路。 然后就听见了导演说收工的声音。 副导说不需要她那个角色了,那段戏被删了。 她当时才十七岁,心高气傲,处事原则是不服就干,和副导理论了一番,人看了她几眼,说要不你去找导演吧,毕竟是导演让删的。 她真就去了,还真让她见上导演的面了,她问导演是不是得给个交代,辛苦等一天的戏说删就删,报酬一分没有,凭什么。 导演压根没想搭话,指一下她,对旁边人说,给她两百块钱。 就这样,没给她一个正眼,没给她一点尊重。 她脾气说上来就上来了,问他是不是不拿她们这种群演当人。 导演给她眼神了,斜着眼睛看她,说,当的,然后问她,多少钱一晚。 她想起和副导的理论,在此刻才读懂他看她的眼神。 ——轻蔑,嘲笑。 ——以及,来自性别差异和身份地位高低的凝视。 好恶心。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你的脾气在这个圈里行不通,甚至有些时候,你会为你的个性付出代价。 她付出的代价就是,曾经的一腔孤勇在她落难时成了锤向她的重拳,被包养传闻满天飞的时候,十七岁的她给自己再添一条黑料:金主无数,主动卖身。 暴戾蝴蝶 第36节 * 拍戏的地儿偏远,但到底是通了信号连了网的,组里人多且杂,纪嘉臻在片场受冷落的消息传的挺快也挺远,远到身在a市的闻斯聿当天晚上就知道了。 电话打来的时候是十一点半,纪嘉臻刚收拾完一切准备休息。 “有事?” 闻斯聿难得跟她聊正经,一句“戏拍的怎么样”让她顿了一下,最后回了两个字,“还行。” “你骗你自己呢。” 她一下没懂他什么意思,皱着眉让他有事说事。 “韦義恺在剧组给你脸色看了?” 纪嘉臻把头发往后撩,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没,他压根没给我看他脸。” 意思是,都在片场,但她根本没机会见他人。 闻斯聿嗤笑一声,语气说不出的纵容:“刚回去啊,我花那么多钱是让你去当女主角的,不是去看他那张老脸的。” 纪嘉臻乐了,盘腿坐到床上,“和原著作者兼导演硬刚,我疯了吗?我还想在这圈子里混到四十岁再退圈呢。” 这话是以退为进,糊涂人听是觉得她不敢,明白人听是知道她在煽风点火。 闻斯聿是明白人,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她不想把矛头惹到自己身上,想让他去摆平呢,到时候韦義恺的脸色就给到他了,她完全是受益方。 行呗,他能说什么呢,跟她有关的事,他哪件不是心甘情愿地做。 “我疯了,行吗?” 纪嘉臻笑,问他:“你拿什么跟他刚?钱吗?” “他出轨的照片在我手上,想看吗?” 敢情是有把柄被捉,怕自己立了一辈子的人设毁于一旦啊。 她的回答不出所料:“谁想看他那张老脸。”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直觉告诉她闻斯聿憋不出什么正经话。 被她猜对了。 他语气轻佻,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说:“那看看我的?” “……” 纪嘉臻深吸一口气,指甲撞到屏幕上,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有病。 又有点热。 * 闻斯聿估计清早上就去骚扰过韦義恺了,今天挺顺,到片场直接拍纪嘉臻的部分。 白日里拍的这两场在片子里必要但不算重要,主要是积攒情绪,为后面做铺垫,天黑以后要拍的那场才是重头。 ——纪嘉臻和覃颌的对手戏,情感最爆发也是尺度最大的那段。 风依旧在刮,雪依旧在下,裹挟的沙粒依旧让人烦。天快黑时,纪嘉臻穿上了昨天的那条红裙。 她朝老旧的面包车走时和刚补完妆的覃颌对视上,覃颌对她颔首,带着笑说:“你好,王乔。” 庄延离她们很近,能听见她们的对话,但他没在意,注意力全在监视器上。 直到纪嘉臻回话,声音飘渺,带着哑,那么轻,又那么空旷,她说:“再见,邱山。” 话音落的瞬间,庄延抬头了,他身边的韦義恺也抬头了。 纪嘉臻走到车前回头,故意做乱的麻花辫垂在肩上,没穿外套,看着薄薄一片,裙摆在风中摇曳,她像一朵随时都会凋零的花,纤弱,神情却又倔强,好似一个矛盾体。 是了,这就是王乔。 覃颌那句“你好”是他本人的口吻,纪嘉臻的那句“再见”却是以王乔的身份。 庄延知道,她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 她就该说再见的。 因为,即将要拍的这场戏,就是王乔和邱山的分别。 但他不知道,纪嘉臻的眼睛是看着韦義恺的。 闻斯聿说刚回去,她不能,但不代表她不会,她会反击回去的,用她自己的方式。 韦義恺看不起她觉得她没实力不配演王乔这个角色,那她就在演技上下功夫让他心服口服。 这是二十五岁的,成熟了的,深谙圈子规则了的,纪嘉臻的方式。 人不会一直十七岁,她也不会停留在十七岁的天真的。 对吗? …… 狂风横冲直撞的雪夜,王乔和邱山开始逃亡了。 这场戏是邱山帮王乔杀了施暴者的事情败露,明知再无明日,依旧开着那辆破旧的面包车带王乔私奔,追一个不可能的明天。 平房外,邱山往车上放行李,焦急地对王乔说时间不多了。 王乔始终没有回应,他只得进门去瞧,然后看见她穿着他送她的那条红裙站在房门口,麻花辫因匆忙而扎的凌乱,但依旧漂亮,依旧生动。 她曾说,这条裙子,就是她这辈子穿过的唯一一件婚纱。 此刻她站在那儿,脸颊冻的发红,像她们遇见的那天,她害羞的脸红。 神情带着羞涩,带着紧张,带着对未知的下一秒的忌惮,又带着和他私奔的毫无顾忌。 她眼睛很亮,旁人总说她年纪大了还不嫁人,邱山却觉得,她不该嫁人,她看起来,分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王乔颤着声音问他:“上了这辆车,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确定了吗?” 邱山上前握住她手,用行动告诉她:他只想过和她的以后。 车灯划破黑夜,在积了薄雪的戈壁公路上留下轱辘印,又被落下的雪覆盖,到第二天早晨,再没有车辗过的痕迹。 就像她们的生命。 最后的镜头定格在王乔的侧脸,充满希冀,却又垂眸滚下一滴泪,是她知晓明天生命就会终结,而到最后一刻,她仍未向邱山说出自己利用他的实情。 …… 韦義恺看着监视器,没说话,眼睛里的光在颤动,庄延抬头看向棚顶的灯泡。 纹丝不动。 纪嘉臻没擦眼泪,任由它在脸上干涸,她从车上下来,陈鲤立马把外套裹到她身上,对她竖大拇指,她没回应,只是看着韦義恺的方向,朝他走。 韦義恺还在看监视器的画面,她走到他身边,没用纪嘉臻的语气跟他说话,还在王乔这个角色中,说不出是沉浸还是故意,总之是问他:“韦先生,怎么样?” 韦義恺的目光移到她身上,在她脸上定住,凝视片刻,苍哑的声音随着呜咽风声一同传入纪嘉臻耳膜。 “准备下一场。” 她看见庄延朝她点头,她知道韦義恺是什么意思了。 就是说,她演的好。 …… 下一场是亲密戏,邱山和王乔,一个带着生离的不舍,一个带着死别的痛苦,在那辆面包车上,进行了此生最后一次的性.爱。 化妆师往纪嘉臻额发和脖子上喷水,营造动情的汗液。覃颌在提重物让自己的肌肉充血。 准备完毕,两人上车。 面包车后排的座位被拆了,周围放了行李杂物,留下的空刚好躺下两个人。 纪嘉臻躺到铺在车里的棉被上,覃颌趴在她上方,他拿她当小姑娘,很照顾她的感受,声音温柔地说:“我可能会有点粗鲁,你感觉到任何不适都可以随时喊停。” 纪嘉臻说好,抬手向车外比了个“ok”。 开拍。 覃颌的唇掠过她鼻尖,微微的胡茬戳她的唇,她抱他腰,终于和他吻上。 他摸她领口,不舍得解开她的裙子,纪嘉臻和他唇贴着唇,情绪跟着情节走,在他吻她眼睛的时候哭出声,眼角的泪流到他拇指上,用力搂着他脖子,一声又一声地喊他名字。 覃颌在她的哭声中逐渐粗暴,亲她脸颊,又吻她腕骨。 纪嘉臻听见裙子被撕裂的声音,眼睛看着车顶昏黄的光,发狠咬上覃颌肩膀,然后又说对不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覃颌声音很低,手臂搂过她腰,不厌其烦地说了五遍我爱你。 到最后,十指紧扣,重重抵在他脱下的背心上,她终于回了一句我爱你。 …… 覃颌在听见那一声“cult”后直起身,把散在一边的外套裹到纪嘉臻身上,他拉着她坐起来,手揉她肩膀,对她说抱歉,说希望他没有弄疼她。 纪嘉臻摇头,没说没事,因为肩膀确实有点疼。 覃颌先一步下车,她接过陈鲤递来的热水,身体暖了以后才穿上外套下车。 脚踩到雪地上,松软的雪被踩后发出“嘎吱”一声。 变故在此刻发生。 * a市连着下了两天的小雨,天阴沉,气温低,不像初春。 闻斯聿左手绕着一根黑色发绳,是上次纪嘉臻落在他家的。 右手拇指动着,然后悬在屏幕上,聊天框里是一句没发出的话:“能不能来找你。” 话是没发出去,但他拇指一划,又跳到机票购买界面,就差最后一步付款了。 上面突然弹送出一条信息:你关心的@纪嘉臻上了热搜。 他手顿一下,在付款和查看中选了后者。 暴戾蝴蝶 第37节 热搜:纪嘉臻在片场晕倒。 第26章 a市到西北, 飞行时间三个半小时。纪嘉臻拍戏的地点太偏,在市下面的一个县城,直达的航班只能到省会城市的机场, 下机以后还得转高铁再转车, 路上至少得花五个小时。 闻斯聿这一天只在飞机上眯了会儿眼,高铁上忙着联系当地的车, 还忙着看纪嘉臻的动态, 给她打了五通电话都是关机状态, 发的微信也没回过。和她有关的热搜仍是她晕倒这件事, 晕倒的原因和后续情况无人知晓。 提到车是下午两点,他没耽搁, 直接往县城开。 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天一夜, 今天总算停了,路上车来车往,积雪融成水, 因气温低结成薄薄的冰。 闻斯聿挺急,从昨晚到现在, 纪嘉臻半点消息都没有。路面结冰打滑, 前面车开的慢,有堵车的迹象, 道路太窄,左右会车频繁,他没法往前超, 只能堵在那儿。 不断的鸣笛声听的人心烦,他习惯性地把手往中控台伸,摸了一手空,才想起来开的不是自己车, 车里压根没烟。 路太堵,半个小时只往前挪了一公里距离,偏偏天还下起了小雨,车尾红灯变得迷迷蒙蒙,起雾了。 闻斯聿右手握着方向盘,骨节泛白,他垂眼看黑屏的手机,唇线绷的直,静默地看了一分钟,还是拿起手机又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冰冷女声再度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挂电话的动作带了情绪,惯性动作让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砸上方向盘发出刺耳的喇叭声,手机被扔回去,他喝了两口水想压下心头的那股烦,但精神始终紧绷,眉反而越皱越紧。 四点过的时候天渐渐暗下来,雨还在下,这会儿车已经堵的纹丝不动了,听说是前面的车撞伤了一头牛,其他几头围着不肯走。 闻斯聿闭着眼睛,神情疲倦,脸色不太好,食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节奏很慢。 雨声淅沥,车内寂静,微信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听感被放大,闻斯聿的手指顿在空中,一瞬间地睁开眼,看向躺在副驾上的手机。 微信来自,纪嘉臻。 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伸过去,刚握上,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声音不算远,但因车的门窗全都关着,空间密闭,听着很闷,他侧头看向后方,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迟了。 身体感觉到一股巨大地惯性冲击,那种推背感带来的眩晕让他骂了句脏话,胳膊还维持着够手机的姿势,近乎撕裂的痛感从手肘蔓延至全身,下一秒后脑重重撞上座椅,他脑袋完全是发懵状态,剧烈痛感下手仍然紧紧握着手机,甚至试图克服那种钻心的疼和眼神涣散的晕来看屏幕。 想看看,她回的什么。 她有没有事。 * 纪嘉臻醒来的时候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她头动一下,缓慢睁眼,视线里一片白,手背胀痛,身体也睡的有点僵。 她抬手,看见手背上的输液贴,紧接着听到陈鲤的声音。 “姐,你醒啦,刚好起来吃点东西。” 纪嘉臻循着声音看过去,这时候才看清楚周围环境,是医院病房。 陈鲤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吃的。 纪嘉臻撑着身体坐起来,“我怎么了?” “没事,医生说是水土不服还有点感冒,再加上低血糖犯了,你这几天又没休息好,就晕倒了睡到现在,你还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她摇头,除了睡久了肩颈和腿有点酸,倒没有其他的不适了。 陈鲤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说:“你当时差点吓死我了,从车上下来还没站住脚就突然往旁边倒,我手里拿着东西没来得及扶你,还好覃老师在旁边接住了。” 纪嘉臻问她:“现在几点,我睡了多久?” “四点了,从昨晚片场晕倒睡到现在,早上还迷迷糊糊地找我要水喝了,你不记得了?” 她完全没印象。 陈鲤把水递她手里,她抿了口,手在枕头边摸了两下,没摸到她想要的东西,桌子上也没看到。 “我手机呢?” 陈鲤才想起来这一茬,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她,声音懊恼,“没电关机了,我出门前还想着给你充电呢,转头就忘了。” 她说没事,接过充电宝给手机充上,安静等待开机。 “对了姐,那个……段总看见热搜后给我打电话了,估计是打你的没打通。” “他说什么了?” 陈鲤把买来的馄饨放她旁边的桌上,替她打开了包装盒,“没说什么,就问我你怎么样,让你醒了给他回个电话。” 纪嘉臻对此反应平淡,因为完全没打算回他。 手机开机后一堆电话和信息弹出来,闻斯聿一个人占了二十条。 他的电话她也没打算回,只在微信回了两个字:没事。 庄延给她留了话,让她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拍摄进度,他会和韦義恺商量。 有他这句话在,纪嘉臻出院出的也就不慌不忙。 * 晚上九点,房门被敲响,纪嘉臻以为是陈鲤来找她,没想到开门后看见的是覃颌的脸。 他应该是才从片场收工回来,妆还没卸,粉底液比本人皮肤黑两个色,和她说话的语气总带着不知名的娴熟。 “嘉臻,休息的怎么样?脸色看着比第一天到这儿的时候好。” 纪嘉臻拢了下外套,“晚上好覃老师,我休息的还不错,就是耽误拍摄了,跟您说声不好意思。” “突发状况谁都不想,不用抱歉,身体最重要。” 她回得很官方:“谢谢覃老师关心。” 覃颌突然向她头顶伸手,纪嘉臻下意识地往旁边斜一下,眉倏然皱起,但他动作没停,她感觉到发顶轻柔的触感,很快又消失。 覃颌的手横到她眼前,手指间是一个小小的羽毛,应该是羽绒服里漏出的绒,不知什么时候弄到了头发上。 纪嘉臻抿唇,“覃老师告诉我一声,我自己来就好。” 覃颌不以为然,笑容不变,“我助理明天去市里帮我带点东西,如果你有需要的,可以告诉我,他一并带回来。” 纪嘉臻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感谢覃老师这么照顾我,我没什么需要的,这两天天气不太好,我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司机说路面结冰了,有点打滑,您助理明天如果开车的话,路上小心。” “是,听说今天下午去市里的那条路上就有十多辆车追尾了,我会提醒他的。” 纪嘉臻手扶到门把上,赶人的姿态明显,覃颌是聪明人,当然看出来她不想再聊下去。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明天见,覃老师。” 啪嗒一声,门关上,纪嘉臻双手插进睡袍口袋,嗤笑一声。 有些人还是在电视上看看就好,接触下来,未必舒服。 覃颌的心思实在太过明显,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拿她当后辈来照顾,今晚这一出她算是看出来了,他是拿她当女人来接触。 人还站在门口,床上的手机又响了,纪嘉臻走过去,看见“段祁寅”三个字,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才弯腰点接通。 她以为他是来问她身体怎么样的,结果不是,段祁寅开口第一句话是:闻斯聿在你那儿吗? 他语速比平时快,语气听着带点焦急,纪嘉臻觉得莫名其妙。 “不在。” 段祁寅还能说出更莫名其妙的话:“我是认真问的。” 她差点想挂他电话,“你有病吗,我也是认真回的,我在西北拍戏呢,他怎么可能在我这儿。” 段祁寅沉默了两秒,说:“我查到他今早六点的航班飞西北,不是去找你的吗?” 纪嘉臻原本抱着的胳膊放下了,她坐到床上,问他:“你什么意思?” “我联系不上他。” 她忽然想起四点钟给闻斯聿回的微信,从那时候,到现在,五个小时,他确实没动静。 这么安静,不对劲。 六点的航班九点落地,算上路上的车程,四点就该到这儿了,不可能不联系她的。 她思考的时候眼神随意落在房间的陈设上,从电视,到沙发,再到房间门口。 她想起覃颌刚刚说的话:今天下午,去市里的那条路上十多辆车追尾。 不管是去市里,还是从市里来这儿,都只有一条路。 纪嘉臻蹙眉,电话那边的段祁寅刚想开口,她就给了他两个字:“挂了。” 这条通话记录下面一个就是闻斯聿的未接来电,她拨过去,能打通,没占线,没关机。 要么是他没听见,要么是他不想接,要么是他不能接。 纪嘉臻更偏向后两者,但她无法推测出到底是哪一个,于是挂了电话,给闻斯聿发了条微信。 —“今天不接以后就都别接了。” 微信发完她没急着拨第二通,而是把手机放到床上安静地等,如果是他不想接,那他看见这条微信后一定会回电她,如果是他不能接,那她把电话打爆都没用。 她一条腿屈在床上,手肘抵着大腿,就这么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数着一秒两秒。 数到四分五十三秒,屏幕亮了。 闻斯聿的来电。 她不带一丝犹豫地接通。 “你在哪儿。” 闻斯聿声音听着和平时没区别,倒是会说谎话,“在家。” 纪嘉臻说行,“那电话挂了,咱俩视个频。” 闻斯聿没说话,她也没真挂电话,就这么僵持着。 她把话说在前头:“闻斯聿,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考虑清楚,要不要说实话。” 那边似乎叹了口气,妥协了,“怎么知道我来了。” 他没直接回答她问题,但也算是承认了他来西北的事实。 纪嘉臻当然也不能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就忽悠他:“手机有查找功能。” 暴戾蝴蝶 第38节 闻斯聿信了,接着问她为什么晕倒,问她现在还难不难受,她都回了,然后话题绕回最开始的那一句。 ——“你在哪儿。” 他还是不说。 她换个方式问他:“今天下午追尾的车里有没有你。” 闻斯聿估计没想到她会知道下午公路上车追尾的事情,一时间哑口无言,但这会儿的沉默就是变相的默认了,纪嘉臻进一步问:“你在医院,是不是?” “……刚从医院出来。” 他又补充一句:“别来找我。” 纪嘉臻回的话挺出人意料,没反驳他说要来找他,也没关心他有没有受伤,就很突然地问了一句:“你不会撞毁容了吧?” 闻斯聿被她这句问顿住了,半晌才说:“没破相,身体健全。” “行,你来找我。” 外面太冷,她才不想出去。 他偏不应,让她早点休息,反正就是不想跟她碰面。 纪嘉臻捕捉到他的逃避情绪,也确实被他隐约的避而不谈惹恼了,带着脾气问他:“你来这儿不是为我来的?从飞机到高铁到开车,路上还被追尾了,时间花了精力也耗了,我现在让你来见我,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她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必须要他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理由,闻斯聿被问没辙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跟她摊牌,声音里也有了情绪。 “是,我是为你来的,听说你晕倒前就想来了,我每天都想问你能不能来找你,我没问是因为我没身份没立场来找你。你每次都拿我当消遣,也不想在公开场合跟我扯上关系,我问了你一定会说别来,我不问直接去你一定会生气,我能想到被人问起我俩的关系你会怎么回答,你肯定会说不认识我,炮友的名头都不愿意给我的那种。我有时候觉得咱两是地下恋,完了又觉得好笑,地下恋还有个恋字呢,我他爹的跟你纯单方面。” 纪嘉臻有话想说,但听出来他还没说完,又把话憋回去。 “看见你晕倒的热搜我立马买了最早的航班,给你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也不回,我怕你有什么事路上一秒都不敢耽搁,油门都恨不得踩到底,结果堵车堵的我彻底没了脾气,我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把车弃了走路来算了,说不定还快点。我被追尾的那一秒刚好收到你回的微信,自己都有种快死的感觉了还想着看看你有没有事,结果你回的什么?” 她回了两个字:没事。 “我的那么多个电话那么多条微信都不值得你告诉我一句你到底怎么了吗!” 话里话外是生了气了动了怒了,又来跟她掰扯这儿掰扯那儿了。 纪嘉臻清一下嗓,语气平淡地问他:“说完了吗?说完到我说了。” 闻斯聿也挺能犟,故意呛她一句,说“你请”。 “你的那些想法跟我说过吗?我知道你想过那么多东西吗?你一声不吭凭什么要我回应?我拿你当消遣这件事你第一天知道吗?没名分没感情当初不也是你自己接受的吗。我说没事是因为我本来就没事,我怎么知道你跑来西北了,我怎么知道就那么巧,我发微信的时候你刚好被追尾。我回你什么都是我的自由,我想回什么就回什么,我能回你没事我还能让你滚。” 她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语气一改前一句的平淡,态度和闻斯聿的如出一辙,缓了一口气后又继续说。 “我知道了这些以后是不是主动给你打电话了?我是不是关心你了问你在哪儿?我让你来找我你又不愿意来,你去打听打听我这样哄过几个男人,能找出第二个我他爹的跟你姓!” 吼完最后一句话,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对电话那头说:“说完了,扯平了。” 闻斯聿说行,“扯平了。” 紧接着话题一百八十度转弯,纪嘉臻问他今晚住哪儿,这一句问的云淡风轻,好像刚才争吵对峙的不是她两。 “酒店。” “酒店就我住的这一家,剧组住满了,没房间了。” 闻斯聿从她这句话里嗅出赶人的味道,觉得再聊下去得迎来第二波争吵,于是没好气地回:“我睡车里,明天就走,行吗?” 纪嘉臻说不行,“我床上还能睡个人,你来不来。” 她第一次说这种话,听着确实让人心动,但他骨头挺硬,嘴也硬,斩钉截铁地说不来。 “刚刚那句扯平是狗说的?” 闻斯聿回:“扯平是扯平,现在是尊严问题,我爱你归爱你,给你当狗也是我自己愿意,但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底线,我也有男人的尊严。” “……” 耳边瞬间安静了,纪嘉臻没回话,沉默了好久,几乎能听见听筒里嘶啦的电流音,就在闻斯聿都快怀疑纪嘉臻是不是挂了他电话的时候,她开口了。 她说:“可是我想见你。” 声音轻,话也短,可是闻斯聿怎么听都觉得这像一句娓娓道来的情话,还得饱含真心的那种。 他知道这是在拿话诓他,知道这是她的手段之一,知道她又在演她最擅长的深情戏码来逼他就范,可是他没法拒绝。 她也知道,他不可能拒绝。 所以二十分钟后,闻斯聿到了纪嘉臻的房间门口。 - 作者有话说:男人的尊严~ 第27章 门打开的时候闻斯聿一言不发, 只沉默地看着纪嘉臻,满脸写着疲倦,模样称不上狼狈, 但远没有他平时的那股轻狂劲儿, 气色怏怏,没有明显的伤。 人是被纪嘉臻揪着衣服领子拽进来的, 关门前她特地探头看了眼外面, 闻斯聿说没人看见她才放心地关门。 这里气温比a市低了至少十度, 他穿的却和在a市没区别, 肩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和雪融后些许的潮湿。 纪嘉臻抱着胳膊在他周身绕了一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他, “伤哪儿了?” “胳膊软组织挫伤。”他勉强抬一下右边胳膊, 略带几分隐忍地皱眉,看着确实挺疼。 “就这儿一处?” 闻斯聿闷闷地“嗯”一声,还有那么点委屈意味。 “啪!” 巴掌落下的猝不及防, 力度没到重的地步,但他在外吹了挺久冷风, 脸上皮肤冰冷, 这一下打完先是生疼,接着就感觉到那一片的血液沸腾起来。 他被那一道力打得侧了头, 五六秒钟都没回过神,一方面是没想到她会打他,一方面是想不到她为什么打他。 纪嘉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但眼神很生动,带着点怒的。 闻斯聿扯一下嘴角,问她:“让我过来,是为了打我这一下?” “啪!” 又是一巴掌。 这一下打完是真的觉得火辣辣的疼了。 她打完还拍两下手, 淡然地回:“不是,是两下。” 闻斯聿蓦地笑了,抬手将发尽数往后捋,垂眼凝视纪嘉臻,灯恰好在他头顶,光束直直照下来,眉骨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眼瞳处于暗处,黑漆漆的。 这笑完全是气的,气得不轻偏偏还没辙了的那种,眼睛里写着莫名其妙四个字,但他知道这四个字要是上脸了得再挨一巴掌,所以除了笑只能笑,在心里骂了一百句操。 “我是伤者,你能稍微心疼下我吗?” 纪嘉臻横他一眼,轻笑,“我就是好脸色给你给太多,给的你蹬鼻子上脸了,电话里跟我叫嚣的不是挺起劲吗?继续啊,当着我面把那些话再说一遍,我看是你嘴硬还是脸更硬。” 他没说,但回的话高下立见:嘴硬,因为压根不要脸。 他说:“再加个选项,还有个地方挺硬,你看不看?” 纪嘉臻对他竖中指,“看你大爷。” 她转身想往床边走,手腕忽然被拽住,连带着人也被拽回来,跌入结实的胸膛,额头撞到他下巴,一瞬间的凉让她睫毛轻颤了下,他身上那股湿冷气息和他这个人一样有侵略性,让她没来由地想起剧本里王乔和邱山私奔前夜下的暴雪。 闻斯聿脸埋进她颈窝,冷的她瑟缩一下,他胳膊桎梏在她腰后,手掌按在她侧腰,拥抱的姿势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紧到她微微踮起脚。 “错了,没想跟你吵架。” 只是太在乎你,用错了方法。 纪嘉臻感受到他平缓的呼吸,温热的鼻息洒在她侧颈,轻柔的。 他受伤的那只胳膊不太能使力,于是垂在身侧,和她的手纠缠,小指勾小指,到最后十指相扣,她握的松,他就忍着痛意收紧五指,想牵的再紧些。 “吵都吵完了就别说这些了,没意思。” 他闷声说:“想让你心疼我一点,忘了你吃软不吃硬。” 但她是软硬都不吃。 “大师给我算过,说心疼男人一辈子发不了财,你别想害我。” 闻斯聿低笑出声,抱着她的胳膊反而越收越紧,妥协一步,问她:“那你原不原谅我?” 纪嘉臻良久没说话,任由他抱着,到最后手绕到他腰后拍两下他背,说:“看你表现。” 闻斯聿仰起脸亲她下巴,叹口气,“做是能做,就是胳膊使不上力,你主动点。”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轻描淡写,成功让纪嘉臻推他肩膀然后给了他今晚的第三个巴掌。 “我他爹的没说跟你做。” 说完人坐到床上,踢他小腿,让他滚去洗澡。 * 闻斯聿出来的时候纪嘉臻已经缩在被子里了,她太瘦,躺在那儿被子也只隆起一点弧度。 他掀起被子躺到另一侧,胳膊把人捞过来抱着,身上还带着刚沐浴完的热气,纪嘉臻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卧在他怀里,背对着他。 她脚很凉,他主动把小腿送上来给她取暖,她也完全把他当人形取暖器,光贴着还不够,又把双脚挤进他小腿之间,彻底被热量包裹才满意。 纪嘉臻没睡着,白天睡的太久了,这会儿甚至没什么睡意,只是单纯躺着闭目养神。 感受到闻斯聿在她后脖烙下一吻,她痒的缩了下身体,腰也连带着弓起,身体微微往上挪了一下,被闻斯聿按住了,他胳膊横在她腰上,声音像贴在她耳边说出来的一样:“别蹭。” 她往前挪一下,“你先别摸。” 他手掌动一下,她感受到触感,听见他说:“这才是摸。” 闻斯聿这便宜占的未免太顺手,纪嘉臻气的故意压回去,和他亲密无间。 “行,就这么睡觉。” 闻斯聿听出来她声音里没困意,也没拉着她做别的,只是牵着她手,思考话从哪儿说起,任由欲望膨胀。 …… “我不想来,是怕被你看见狼狈样。” 暴戾蝴蝶 第39节 话来的突兀,纪嘉臻睁开了眼睛,呼吸放缓,安静听他说。 “我是怕你有什么事才来的,结果面没见上,自己惹了一身事,说出去挺没面子的。” 他要面子,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都要面子。 他从小到大跟闻秦升闹了挺多不可外扬的丑事,被骂被打是常有的,年纪小的时候打不过他,破相挂彩了就跟学校请假,彻底恢复了再回去,所以不管家里打成什么样,外人对这些是一无所知的,他在外面,依然是众星捧月的闻家太子爷。 他不可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落魄的模样,更别说对方是纪嘉臻。 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自卑的,他和纪嘉臻的这段关系就像放风筝,他是随风飘的风筝,而她是放风筝的人。高兴了,扯着线拉两下,让他知道她还是有在注意他的,不高兴了就任其飞,手柄卡树梢上,反正也不会丢。真到了要散的时候,左不过咔嚓一剪刀,她还是自由自在的她,还有千万只风筝等着她去放,他则是漂泊无归处的那个,永远顺风飞,不会有阻碍,但也不会再见到她一面。 他得在她面前维持好形象,不说成为她心里多独一无二的那一个,至少能和别人有点区别。 她实在太花心了,可是没办法,他就是爱她,只爱她,所以必须包容她的所有风流浪荡,祈祷有一天她能改变,然后回头时,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 “数落那些全是气话,但确实不想只跟你当炮友,想把我们之间变成双箭头,不需要你现在就回应我,但至少告诉我,有没有这个可能。” 闻斯聿说这些时下巴卡在她肩膀上,那姿势好像她们就是一对于寒夜依偎的恩爱情侣,耳鬓厮磨诉说情话。 纪嘉臻转身和他面对面,望见他那双夜灯照耀下幽深的眼,五官生的精致,脸型的骨骼走向又硬朗凌厉,和她对视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却又无端从他眼尾看出缱绻二字。 ——一双深情眼。 她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不至于在这样的氛围里迷失方向。 “你这张脸适合去演偶像剧,用情至深的戏能信手拈来。” 闻斯聿摸她耳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着,“你是专业演员,各种奖都拿了不少,我是演的还是真的,你看不出来?” 他自知演不了深情戏,因为那些对象都不是纪嘉臻。 纪嘉臻推他手,回了他的前一句话,还是熟悉的四个字:“看你表现。” 她视线滑到他锁骨间的纹身,人往前面挪一下,离他更近,认真凝视着那一片。 闻斯聿沉了下呼吸,把她腰也往前摁,“我忍到现在,你能别勾我吗?” 纪嘉臻懒得理他,支起身体趴到床面上,把他推躺平,让灯把纹身照的更清楚。她一只手肘撑着床,一只撑在他胸口,脸凑近了看,研究这纹身是怎么烙在皮肤上的。 “我听人说纹这儿挺疼,你纹的时候疼不疼?” 闻斯聿搂她腰,睨着她:“关心还是心疼?” 她手指在纹身上戳两下,“想纹。” 纹身这个想法她十六岁就有,当时以为是叛逆期的非主流追求,就放任着没管,没想到二十五岁了还惦记着这回事儿,但现在工作原因,不方便纹。她们这种常年生活在镜头下的人,身体的每一寸都少点自由,尤其是她这种红到一线的,纹完得被人买黑稿说带坏未成年。 “想纹什么样的,回头让人给你设计一个。” 她不假思索地回复,因为这想法在她脑子里构思了不止一天两天了,“我名字。” 她恨不得做个二维码纹身上,手机一扫,出来的就是她的个人简介和拿奖作品,当然美照得放第一个,纹完她见人就让扫码,最好全世界都来瞻仰她的牛掰人生。 这场面她喝多的时候经常梦,但也仅限梦了,真纹出来也太傻缺了。 闻斯聿听她说完笑到咳嗽,说行,改天他去替她纹了,就纹手背上,方便给人扫码。 纪嘉臻彻底来了兴趣,口无遮拦地说起了自己两年前的露水情缘。 “我前年认识了一个日美混血,职业就是纹身师,两条大花臂,做.爱的时候撑在两侧特别性感,我当时差点就脑袋一热让他给我也纹一个了。” 闻斯聿的笑在此刻止住,后牙一瞬间咬紧了,翻了个身,两人位置就这么对调了。 “我说我想听了吗?” 纪嘉臻弓腿挡他一下,打着哈欠说困了想睡觉了,完了眼睛还眯瞪两下,那架势真像困到极点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她还伸手关了灯,视线骤然黑暗,闻斯聿想找她算账都没法。 躺了十多分钟,旁边人还真呼吸渐缓像入了梦乡,他越想越气,趴纪嘉臻肩膀边上问她:“明天几点起?” 纪嘉臻将将入睡,抬手往旁边打一下,“九点……你好烦。” 闻斯聿看了眼时间,说好,说明早叫她,让她安心睡。 下一秒被子钻进点风,腿一片凉意,膝窝被架到肩膀上,酥麻的触感蔓延至全身。 她像炎热夏日里,被人舔舐的雪糕,气温过高,融化成一滴一滴。 纪嘉臻手背遮到唇前,试图堵住从喉底溢出的细碎声响,又在半梦半醒间呜呜咽咽地喊他名字。 “闻斯聿……你真的好烦……” * 雨雪已过,今天终于出了太阳,县城里的雪被清扫了,戈壁上还能看见一片白色。 纪嘉臻睡醒就觉得手酸,在看见闻斯聿一脸餍足相后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就是在报复她说的那句话。 赤裸裸的报复。 韦義恺还算有点人性,在见到她时简单问了句身体如何,纪嘉臻只说是低血糖,没提水土不服这一点,不然这老头该觉得她娇气矫情了。 上午的戏拍的还算顺利,是和其他演员的对手戏,没覃颌的戏份,所以他一点过才来片场。 跟他同时间来的还有四辆车,车上人往下搬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吆喝着说是纪嘉臻老师请大家的下午茶,一人两份,因为昨天耽误拍摄进度了还让大家担心一场,她心里过意不去。 剧组工作人员全在喊谢谢纪老师,连庄延都来调侃她出手豪横,糖水甜食和暖胃鸡汤全准备了。 纪嘉臻觉得挺懵,拉过陈鲤小声问她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陈鲤更惊讶,说姐这不是你准备的吗,声音差点让别人听见。 还没聊出个什么,那边又快开拍了,覃颌找她对戏。 怀揣着疑问在心里,纪嘉臻对戏对的心不在焉,覃颌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有点不在状态,偏偏要拍的这段还是吻戏,韦義恺对这部分要求很严,反反复复地ng重拍,一场很简单的吻戏硬是拍了近十遍才过,拍完纪嘉臻嘴唇都有些肿。 覃颌来找她说不好意思,毕竟怎么说都是他占到便宜了。 纪嘉臻刻意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嘴上说着没事,但眼神很防范,拍完去房车里漱了好几遍口,擦的唇周更加红肿。 收工回酒店时纪嘉臻和往常一样上固定的车,陈鲤和她一起坐后排,跟她说下午茶的事儿,纪嘉臻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微信。 ——w:抬头。 两个字让她心头一震,她抬头看车前窗,那边是一块儿空地,雾蒙蒙一片,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又看左右车窗,都是收拾仪器的工作人员,没有熟悉的身影。 皱眉寻找时,她视线略过后视镜,没太在意,也没注意看,直到眼睛第二次路过那一块镜子,她猛然顿住。 镜中,驾驶座上的人,正在看着她。 戴着口罩,眼睛和她昨晚睡前对视的那双,一模一样。 似笑非笑,很欠的模样。 她寻找的功夫里,陈鲤已经把有关“下午茶是谁送的”的可能性列出一二三了。 纪嘉臻轻拍下她肩膀,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去有个事,先不回酒店了,你要不跟乐乐她们一车先回去。” 陈鲤话被打断,人有点懵,但也只能说好。 几乎是陈鲤下车关上门的一瞬间,车子发动,纪嘉臻紧盯着闻斯聿的背影,思考他是什么时候来片场的。 县城本就小,拍摄地点又在城区边缘,他车速快,车很快就开到无人的荒野,在一片雪还没化完的空地上停下。 闻斯聿从副驾驶下来,拉开后座的门,坐进来时带进了一股寒气,他慢条斯理地摘下口罩,眼睛看她嘴唇,抬手,拇指指腹碾过微微红肿的那一片。 “昨晚才跟你说完,你怎么又亲别人啊,还亲那么多次,你要逼死我吗?” 纪嘉臻想到覃颌那张脸,脾气上头了,翻身跨坐到他腿上,说是和他接吻,实际是又啃又咬,把下午在覃颌和韦義恺那儿受的气全撒他身上,咬的他唇角破了口,最后一巴掌拍到他肩上。 “消气了?” 消个屁的气,这巴掌打到那两人的脸上才算消气。 “你以为我想亲。” 闻斯聿手在她背后上下顺,“他第几次这样?” 纪嘉臻从他腿上下来,跌坐到座椅上,“第一次吧。” 她又补充一句:“不过你昨晚来我房间前他来找过我。” 闻斯聿没问他来找她干嘛,只说知道了,然后拿出了手机。 纪嘉臻看着他侧脸,问他:“这车你怎么弄到的?” 他头也不抬地回:“买通一个司机不难。” 她左腿搭到他膝盖上晃悠两下,“下午茶是不是你准备的?” 他还是没抬头,仍对着手机摆弄,“你吃了没?” “鸡汤好喝。” “明天再给你送。” 纪嘉臻嗤笑一声,说他上道,完事又想到另一茬,往他脚踝上轻轻踢了一下,问:“你昨晚弄了几次,我今天手怎么这么酸?” 他掀起眼皮看她:“一次,给你伺候舒服了总得允许我纾解一下吧。” 她歪着头问他:“你不能自己去卫生间吗?” “你手才有感觉。” 她一瞬间的手痒想扇他巴掌,但更好奇他埋头在手机屏幕上到底在搞什么,于是抱着胳膊靠在座椅上,用膝盖顶他胳膊,“你在干嘛?” 他撂一个眼神给她,手机屏幕在她面前晃两下,唇角勾起:“给他找点麻烦啊。” - 作者有话说:七月顺利女孩儿们[鼓掌] 第28章 闻斯聿说给覃颌找点麻烦,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覃颌这人出道这么多年还真没什么黑料,唯一能做文章的是他半个月后要上的电影, 能看出来他想拿那电影冲奖, 好巧不巧,那电影和纪嘉臻要上的那部档期撞了, 同一天上映, 免不了腥风血雨。 闻斯聿的意思是给覃颌的冲奖路使点绊子, 保证绊到他, 但不能保证让他摔成什么样,能不能爬得起来得看他自己, 奖还在那儿, 拿不拿得到就看他本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纪嘉臻正好坐在沙发上看剧本,剧情是邱山被抓的那一段,说不上是同情还是心软, 可能更多是同在一个圈子混,知道拿奖有多不容易。今年是覃颌出道二十周年, 主流奖项他一个没拿过, 次次都是擦边提名,今年是最有望的一年, 她知道这个奖对他来说象征着什么,也知道没拿下这个奖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垂眸思索了片刻, 她说:“算了,换个方式,别在这方面为难他了。” 但闻斯聿不这么想,或者说他根本懒得替他想。 暴戾蝴蝶 第40节 “他演技在线, 作品质量也不错,你真以为他是奖运不好导致二十年都没拿到过奖吗?” 纪嘉臻看着他,等他下一句话。 “我说没查到他黑料不是因为他完全没污点,只是那些东西爆出来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我没必要花时间在那上面。他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二十年,道貌岸然的模样只够骗骗观众。” “你同情他次次都和奖杯失之交臂,我不同情,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受欺负了,然后负责帮你欺负回去。”他接着说。 风渐大,纪嘉臻耳边的发被吹动,闻斯聿抬手关了通风的窗,她撂了剧本朝他勾下手指,他二话不说就过去了,站她背后,双手撑到她两侧的沙发上,被她揽住脖子,接了个安静的吻。 “别让人怀疑到我身上。” 他牵她滑落到肩头的针织外套,回:“放一百个心。” * 闻斯聿来这儿待这么多天半点不低调,陈鲤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从纪嘉臻不让她进房间了到纪嘉臻不跟她坐一车了,接着又发现给纪嘉臻开车的司机怎么瘦了高了看着还年轻了不少,疑惑刚问出口就被纪嘉臻堵回去,说是她个人再给她额外发点工资,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给公司那边汇报的时候记得打个草稿。 当然工资那钱是闻斯聿出。 第二个发现的人是庄延。 大概是韦義恺在的缘故,进组这么久,他一直本本分分,跟纪嘉臻的距离保持的刚刚好,所以他来敲门也是纪嘉臻没预料到的。 纪嘉臻以为是陈鲤来给她送卸妆棉,于是门开的毫无戒备,在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发懵。 庄延也是懵的。 在看见纪嘉臻身后的沙发上坐着谁的时候。 闻斯聿左手手肘抵着膝盖,右手往杯子里倒酒,好整以暇地往门口看了眼,正好跟庄延对视上。 “嘉臻……他怎么在这儿?” 纪嘉臻眉头皱一下,往旁边侧一下身让他进来。 隔墙有耳,站这儿说话让别人听见,明天她两的名字就得出现在热搜上。 门关上,庄延一双湿漉的眼睛望着她,“我以为你跟他也结束了。” 这个“也”字就挺有意思,闻斯聿坐在那儿,对他的话付之一哂。 纪嘉臻懒得跟他解释,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火,问他:“找我有事?” 庄延又看了眼闻斯聿,“你们在一起了,是吗?” 闻斯聿也来了兴致,晃着杯子看向纪嘉臻,好奇她会怎么回答。 “这好像跟庄导没关系。” 庄延喉结滚了滚,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意识到自己的确没立场也没资格问这些。 “我这几天给你发的微信你都没回过,今晚来就是想来问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他发的那些她都看见了,不是问她身体怎么样就是问她休息的怎么样,啰嗦且没用,她不想回。 “挺好的,能吃能喝能睡。” 她从医院回来都快一周了,早好了。 庄延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纪嘉臻没了耐心,对闻斯聿摊开手掌,他看懂了她意思,把桌上的火机扔给她。 咔嚓的点火声和庄延的声音一道响起。 “为什么一夜之后就对我那么冷漠,连见面都不愿意,为什么他能在你身边待这么长时间,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说怕被人拍到,可你甚至同意他来剧组陪你,为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为什么呢。 这是个好问题。 因为他太优柔寡断,做事永远畏手畏脚,长出的羽翼尚不足庇佑自己,更别说来帮她护她。 因为他的话语权太小,连在韦義恺面前都难说几句,更别说在圈内其他真正难搞的人面前了。 因为他追求的东西太过理想,张口就是情啊爱啊,但她要的是利啊益啊,情爱只是她获益的手段,眼下他没了利用价值,她更不可能跟他谈情说爱了。 但人活在世上的每时每刻都在立人设,她不可能把这些话全盘托出,显得她太现实太精明也太算计,还会换来他的更多质问和哀求,太麻烦。 所以纪嘉臻挑了他最难辩驳也最无力反驳的一个。 她呼出一口烟,隔着烟雾和他对视,唇轻启,说的话杀人诛心。 “因为你活不太好。” …… 室内寂静到能听见远山戈壁上雪融化的声音,庄延僵在原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切。” 是闻斯聿的笑声。 * 拍戏的日子难免枯燥,除了累就是无聊,纪嘉臻属于高能量的那一类人,精力很旺盛。她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于她而言,在剧组是工作,一旦离开剧组,就是生活了,哪怕是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县城住着一个舒适型酒店。 她对生活质量的讲究不在衣食住行上面,更多在玩,玩的开心比较重要,情绪价值得拉满。 闻斯聿很懂她这一套逻辑,也很懂她的兴奋点在哪里,床上会玩是一方面,其他乐子也完全不落。 她拍戏到深夜会肩颈酸痛,他就去学了按摩手艺,再准备好热水等她回来,她泡浴缸里的时候他给她按。 她结束的早他就开车带她出去逛,路线安排的明明白白,不会离城区太远还能玩得尽兴,保证十点前回酒店不耽误她睡觉。 有两次拍夜戏,凌晨四点多才拍完,人挺疲,但精神很亢奋,他在剧组陪她熬,熬到天蒙蒙亮后带她去吃早餐,去的都是不起眼但很好吃的小门店,看得出来花了心思和时间在“找”这回事儿上。 他喜欢跟她一起做这些平淡的事,从清晨面对面的早餐,到深夜和她说的晚安,这让他觉得她是有在接纳他,总有一天他能彻底进入她的生活。 纪嘉臻确实被他这一套又一套.弄的没话说,还从他的种种行为里解读出“贤惠”的意思,觉得机会给他没给错,换成别人,真不一定能做到这地步。 有了对比就有了感悟,有了感悟以后,她就愿意对他说点废话,也愿意听他说点废话。 ——一般情况下,她是不爱说也不会听的。 早上五点,狭小的早餐铺里,没空调也没暖气,门窗紧闭,不冷也不大暖和,一整个店面只靠一个小灯泡撑着,灯光照的人脸色惨白。 桌上的羊肉汤冒着热气,老板端来她们点的水煎包,闻斯聿给碟子里倒醋,又加了一小勺辣椒,完事把碟子推到纪嘉臻面前,纪嘉臻轻吹两下勺面,喝口汤,夹一个水煎包往碟子里蘸两下,然后咬一口,动作行云流水,蘸碟也是她喜欢的味。 她做这些的时候闻斯聿就坐对面看着她,脸在升腾的热气里模糊不清,这种市井气息正好协调了他身上的那股冷郁气质。 纪嘉臻吃完一个水煎包后问他:“你怎么把我的喜好掌握的这么清楚?” “你的各种小习惯都很固定,多注意点就知道了,不难。” 是不难,但段祁寅就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 她撂了筷子,把外套拉链往下拉了点,看着他,“陪我在这儿耗了一个月,你觉得值得吗?” 他伸手把她滑下来的一缕发拢到耳后,“现在坐你对面看你吃早饭的不是只有我一个?” 言外之意就是值得,很值得。 “你不是没毕业?不用去学校上课?” “你觉得我是在乎成绩的人吗?” 她垂眼,用勺子小幅度地搅动着汤,问:“我要是一直这么吊着你,你怎么办?” 闻斯聿往自己那份羊肉汤里加醋,说:“那就一直被你吊着。” 她笑:“牛的。” 他反而认真起来了,望着她说:“纪嘉臻,你很缺安全感你知道吗?” 纪嘉臻手顿了一下,没抬眼,仍然注视着晃动的汤面,但其他感官完全在他身上,安静的听他说话。 “你很喜欢问我类似能在你这儿坚持多久的话,问我为什么爱你,问我爱你爱到什么程度,问我爱你这件事值不值得,每一句我都回答,每一句你都不信,但你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来问,来求证,本质上来说你是爱听那些话的。”他牵她手,整个手掌包裹她的,“那就别把我拒之门外,如果你在我这儿都没有安全感,别人那儿就更没有了。” 话挺狂,挺自信,但态度很诚恳,说的也的确在理。 她始终低着头,没跟他对视,知道他眼睛里是什么样的情绪所以不想去看,再次拿起筷子,说:“吃吧。” 闻斯聿看着她鼻尖,眉头皱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你又在逃避。” “……” * 从早餐店出来后她们去对面的加油站给车加油,纪嘉臻站在一边,握着一袋豆浆暖手,下半张脸藏在衣领里,眉头被风吹皱,长发在冷风中舞。 闻斯聿从便利店里出来,手里是一盒薄荷糖,嘴里嚼着一粒,走到她面前,把糖递她手上,又把帽子扣她头上挡住汹涌的风,人忽然蹲下去。 纪嘉臻看他发顶,半分钟不到,他又站起来,和她对视,嘴里那颗被嚼碎的糖正好咽下去。她脸往上扬,下巴从衣领里出来,拽他领口,和他旁若无人的接吻,薄荷的凉渡到她口腔,像吃了一嘴冬雪。 ——她也不知道鞋带是什么时候散开的,但他就是看见了。 - 作者有话说:下章5号晚22:00更,准时来,你们懂的,最多一个半小时就会被锁 第29章 三月中, 西北仍未有春的迹象,万物都像被冰雪冻上了,风依旧刺骨, 树依旧萧条。 纪嘉臻戏份杀青的前一周, 《欲.望天使》全国上映。 那天她到晚上八点多才收工,第二天拍夜戏, 所以白天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回酒店洗完澡后闻斯聿看出她不困, 于是问她, 想不想出去玩。 他问的是“想不想”, 但还没等她回复他就已经拿上车钥匙,像是笃定了她会说想。 纪嘉臻也没问他去哪儿玩, 换上衣服就跟他出门, 走到门口时又折回来拿了个东西。 她以为他又在县城里找到了什么好玩的地儿,直到看见电影院的灯在黑夜中闪烁。 完美影城。 “美”字的灯还坏了,只剩下半部分顽强且虚弱地亮着, 一下明一下暗,像在招手。 纪嘉臻觉得这影院该改个名, 别叫完美, 叫完蛋挺合适。 暴戾蝴蝶 第41节 县城发展本就落后,年轻人少, 愿意花钱来这儿看电影的更是寥寥无几,不知道这影院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闻斯聿什么也没说,但她知道, 看的一定是她今天新上的那部。 她没在他面前提过,甚至这两天她自己都没怎么关注,线上转发宣传都是陈鲤在管。 晚上十一点半,室外气温零下, 开车来的一路上都没看见几家灯火是亮的,电影院更是冷落,除了前台的售票员,就只有她们两了。 纪嘉臻觉得她这帽子口罩戴的挺没必要,前台唯一的那个工作人员一个人干三份活,售票检票卖饮料,这会儿已经困的够呛了,她两刚上来的时候人还撑在桌上打盹儿。 闻斯聿去取票的时候她就在原地插兜站着,看他背影,他手上拿着她的水杯,她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往里添了水带出来的,但她晚上确实不喝饮料牛奶那些。 他陪她在剧组待的这一个月倒是把她这些习惯全记下了,挺周到。 影厅不大,这个点也只有她们两来看。闻斯聿坐下后握她手,确定她手心是温热的以后就松开了。 龙标现出,电影开始。 纪嘉臻撑着头看,确实是隔了太长时间,从杀青到上映,足足三年,故事的细节她都有些淡忘了。 片头序幕播了足足三分半钟,正片开始的第一幕,就是她的脸。 特写。 充满野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镜头,势在必得的眼神看着每一个望向屏幕的观众,嘴角上扬的弧度里写满了得意,每一个微表情都在彰显人设:坏事做尽的恶人。 这是二十二岁的她。 她是在这个时候坐直的。 人这一生要经历太多成长和太多阶段,不是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你每个阶段的细微变化,但你自己是能清楚感受到的,哪怕是看去年的照片,都会生出我当时居然长这样的感叹。复出的这几个月,很多声音都在说纪嘉臻的脸怎么跟三年前没区别,有时她自己都快信了,直到这样直观的坐在大荧幕前和二十二岁的自己对视,她才发现,时间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但的的确确带走了什么。 二十二岁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做事不计后果,野心完完全全写在明面上,给自己树了不少敌人,遇事从来都是给段祁寅打电话。 二十五岁的她渐渐学会瞻前顾后,但还是改不掉莽撞的性子,会冲动行事,会意气用事,却也会考虑后果,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不再需要段祁寅来给她收拾烂摊。 所以,时间到底带走了什么? 在问题和观影之间,她选择了第二个。 …… 全片充斥着“犯罪”二字,纸醉金迷,钱色欲.望,好人有私欲,烂人有真心,尔虞我诈,警匪周旋,真相扑朔迷离,真凶逍遥法外,这种题材本身也是片子难过审的原因之一。 纪嘉臻顶着一张完全能诠释片名的脸,演的是一个处于黑色地带的角色——拐卖人口的帮凶。 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一切,从肉.体,到灵魂,毫无人性。 中间一段情色戏码被删减过一部分后尺度依旧大到惊人,喘息吟叫声响起时纪嘉臻偏头看了眼闻斯聿的表情。 他看的聚精会神,完全没因为屏幕上的主角之一正坐在他身边而出戏,似乎还沉浸在人物表演中,神色不动分毫。 见他看的这么认真,纪嘉臻也就收敛了逗他的心思。 剧情到她被执行死刑的那段时他调整了坐姿,手伸过来牵住她的,放在她的膝盖上。 她垂眼看了五秒钟,没甩开,也没回握。 一直到电影结束,她的眼睛都没离开过屏幕。 影院的人不太靠谱,估计是嫌大半夜还要招待她们两,迫不及待地想赶人走,正片还剩最后一分钟就亮起了灯,闻斯聿倒是半分不受影响,在演职表滚动出来的那一刻才回头看她一眼。 “演挺好。” “谢夸。” 他笑一下,手指贴上她热红的脸颊。 这电影院哪哪都不行,暖气效果倒挺好。 纪嘉臻挡他手腕,喝一口他递来的水,站起来往外走。 出影院时风迎面吹,比来时更冷,纪嘉臻朝车里钻,等闻斯聿开车。 他把车打响后开了空调,半天没发动车,眼睛看着前方,手肘搭在窗沿,说:“我明天回a市,有事要处理。” 纪嘉臻看着倒车镜里自己隐约的身影,说行,接着问他:“你困不困。” 闻斯聿偏头,看她,没回答,他困和不困都取决于她。 纪嘉臻从口袋里取出来一样东西,捏在两指间给他看:“不困的话,就晚点回酒店。” 所以她出房间又折回去拿的东西是,套。 * 车子飞驰在凌晨的公路,开到有次剧组收工后她们路过的戈壁,向左是隐在黑夜中的连绵山脉,向右是沉睡在寒夜里的城市灯火。 她们就在这两者之间,在无人烟的荒野,在他来这第一天被追尾的车上,做一些抵死缠绵的事。 她说他未免太快,手都还没牵上帐篷就支起来了。 他脱她外套,亲她鼻尖,再亲到耳垂,说:“影厅里听你声音就不行了,在想怎么让你心服口服。” 实践证明他想的挺多,也确实让她服了。 在驾驶座,她坐他腿上,后腰抵着方向盘,接吻接到快缺氧。 在副驾驶,他把座位往后调,腾出足够他跪下的空间,放倒座位,也放倒她。 到后排座,她声音闷在手心里,然后咬在他胳膊上,渐渐染上哭腔。 她这时候才宣泄出情绪,说:“居然没有一部电影留下我二十三岁和二十四岁的样子。” 她对那三年耿耿于怀,惋惜自己被浪费的青春,遗憾自己这三年停滞不前的事业。 闻斯聿吻她眼角的泪,说以后本子都递你手上。 纪嘉臻摇头,不说话。 忽然天边响起一道滚雷,雨水来势汹汹,暴雨拍打在天窗,声音盖过她的。 换成纪嘉臻在上面的时候,头差点撞到车顶,重心不稳,于是手掌控制不住地撑到车窗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转瞬就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不清。 到后面她实在有些脱力,被他搂在怀里喂着喝了两口水,听他在耳边说些sweet talk,再听他说爱,说很爱。 这一个月,她们同处一室,爱说了不少也做了不少,都是他不厌其烦地说,她不甚在意地听,但他依旧坚持,今晚说的尤其多。 不得不说,他给了她一个至死难忘的夜晚。 大概是场景太独特,氛围也太到位,他说的每句爱都得到她的回应,尽管态度依旧敷衍。 “我爱你。” “嗯。” “想跟你一辈子的那种爱。” “好。” “纪嘉臻,我没在说假话,这辈子除了你就爱不上任何人了。” “知道了。” …… 车内的动静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在同一时间停歇。 彼时纪嘉臻靠在闻斯聿怀里,人缩在座椅上,闭着眼睛缓了一阵后给车窗打开一条缝通风,又倾腰往前够中控台的烟。 她从烟盒里抖出一根,闻斯聿朝她伸手,她把那根给他,自己重新拿,然后回头,两根烟头凑到一块儿,她点火,注视着他眼睛。 他抚她侧额,说:“考验也该有个期限,是生是死,你什么时候判决。” “你想什么时候?”她问他,说话的时候烟雾往外扬。 闻斯聿把外套披到她身上,抬手把车窗玻璃降了一半,“现在,怎么样?” “好啊。” 她回答的太干脆,闻斯聿都有半分的愣神,掸烟灰的手顿在车窗上,忘了动作。 “你说真的?” 纪嘉臻朝他扬眉,那意思是“当然没跟你开玩笑”。 他也认真了,看着她,等她开口。 她拢一下脸侧的发,说:“我下周就杀青,你回a市忙你的事,忙完也不用过来了。” 闻斯聿点头,说好。 “我杀青完应该是直接飞c市做电影宣传,接着就要飞柏林参加电影节,中途还有广告要拍,没时间回a市。” 他等她后话。 “我找了新房子,离你那儿不远,房子里的东西你看着办,衣服首饰那些我要,帮我打包一下,回头我把新房子的地址发你,你帮我送过来。”她声音顿一下,“或者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请人去拿也行。其余的留下还是扔掉都随你。” 闻斯聿这会儿听出来不对劲了,搂她腰的胳膊收紧,“什么意思?” 纪嘉臻撂他一眼,“看电影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时间带走了我的什么?我想了很多,想我这些年遇到的人和经历的事,最后我想通了,与其想我失去的,不如想我得到的,与其说时间带走了我的勇气,不如说,时间给予了我谨慎与小心的能力。” “所以呢?” 她笑,“好像说的不太清楚,那我直说吧。” “……” “我跟你,就到这儿了,听的明白吗?” 闻斯聿喉结滚动,眼神冷了下来,喊她名字,重复先前的问题:“纪嘉臻,你什么意思?” “不想跟你玩了的意思。我们两,到此结束,断了吧。” 第30章 风顺着半开的车窗往里吹, 车内的气息还没完全散,纪嘉臻现在身体的热甚至还是他造就的。 可她说到此为止。 说断了吧。 “刚跟我做完,就说要跟我结束?” 暴戾蝴蝶 第42节 闻斯聿说话的声音是抖的, 语气里是强装的镇定, 还带着一种“你在逗我吧?”的反问。 但纪嘉臻的表情明摆着是认真的。 他握她手腕,情绪更汹涌, 有怒, 但更多是不解和不甘, “你敢说做的时候你的感觉都是假的, 高潮是演的,吻我的动作也是装的吗?” 纪嘉臻没甩开他的手, 任由他握着, 但他握的确实有点重,让她有点吃痛,所以她故意在他虎口上掸落一截烟灰。 “感觉是真的, 高潮也是真的,我承认你让我很爽, 所以吻你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的举动, 可这是做.爱,不是爱情。我吻过的人那么多,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排不上号。” 余烬的热没让闻斯聿松手,反倒逼红了他下眼眶。 “你在床上的时候不是说我是你睡过最合拍的一个?不是说我是最有服务意识的一个?现在又说我排不上号, 你到底哪句是真的?” “床上的话只在床上作数,都是成年人,这个道理需要我教你吗?” 她语气太过轻飘,嘴角还挂着一抹似有若无地笑, 以一种旁观的姿态看待他,好像他此刻的状态跟她毫无关系。 闻斯聿的呼吸加重,鱼钩纹身随着他的呼吸不断起伏,到最后没忍住,冲她吼出来:“我的那么多句爱全他爹的说给狗听了是吗!” 和这句话一块儿宣泄而出的,是他眼尾一滴微小的泪。 悬在下眼睑处,泪珠并不饱满,和下睫毛纠缠在一起,倔强地挂在那儿,被泛红的眼眶衬的愈发透明。 这滴眼泪太过新奇,纪嘉臻的注意力瞬间被扯偏,她伸手,拇指贴上去,眼泪就沾上她指腹,汇成了世界上最小的湖。 她见过很多男人的泪水,惺惺作态的,佯装无辜的,都没有这滴来的真情实意。 “哭什么?不是你要我做审判的吗,说的那么好听,我以为,是生是死你都能接受呢,这么玩不起干什么?” 闻斯聿偏头,沉一口气,把哽在喉间的情绪咽回去,安静呼吸着,视线里是她抚他眼角的那只手,还是没忍住,看向她,哑着声音说:“纪嘉臻,没你这样的,你把话说清楚。” 纪嘉臻和他对视,一个眼里是怨,一个眼里是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我身边待的够久,已经很了解我了?” 他沉默地看着她。 “记不记得你说我很缺安全感的那套理论?” 早餐店里他说的那套。 —“你很缺安全感你知道吗?” —“你很喜欢问我类似能在你这儿坚持多久的话,问我为什么爱你,问我爱你爱到什么程度,问我爱你这件事值不值得,每一句我都回答,每一句你都不信,但你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来问,来求证,本质上来说你是爱听那些话的。” —“那就别把我拒之门外,如果你在我这儿都没有安全感,别人那儿就更没有了。” 她说:“你有一句话说对了,只有那一句。我是很爱听那些话,但我爱听是因为我想看看,男人嘴里到底能说出多少句天花乱坠的爱。” 时间给予她谨慎小心的能力,而她用这种能力来分辨身边源源不断、心怀鬼胎的男人。 谁的爱是糖衣炮弹,谁的爱是心口如一,她都知道。 “安全感这种东西是没法从外界获取的,我蒸蒸日上的事业和我赚到的钱是我的底气,那才是我安全感的来源,这两样东西我都有,所以我缺的不是安全感。”她顿一下,说:“是信任感。” 闻斯聿在她说完“信任感”三个字后皱起眉,凝视她。 “你说你能给我安全感,可你自己都没意识到,比起你能给我安全感这件事,你更引以为傲的,是你比别人更能给我安全感,你的重点在于对比而来的优越感而不是爱我这回事上。” 她摸他眉骨,像摆弄一个玩具,“你潜意识里,把我当成衬托你自以为是的深情的背景板。真的爱我,就别那么吝啬,学着和他们一起爱我,而不是对比出个高低。如果世界是个玻璃瓶,那你应该期望我得到溢出瓶口的爱,一边跪在地上祈祷全世界都来爱我,一边跪在我脚边感谢我给你一个和世界竞争的机会。但你知道的,我怎么会为你放弃世界呢?我会死的。” 冷风往里灌,闻斯聿感受到她指尖的凉,说:“所以你不信任我。” 纪嘉臻摇头,“我是不信任男人这个群体,撒谎和欺骗是你们的天性。温柔儒雅的男人,清冷禁欲的男人,开朗阳光的男人,听话懂事的男人……修饰词再多样,后缀始终没变,都是男人,都擅长伪装。我为什么要花时间去赌一个不靠谱的男人是不是真心爱我呢?或者说,我不在乎你们是不是真心爱我,你们的真心除了感动自己,对我来说,屁用没有。” 闻斯聿想抓她手,但她先一步收回,他扑了个空,但他没放弃,又循着她收回的轨迹去握,总之就是要牵上。 “你这套逻辑挺矛盾,不愿意花时间去赌,但允许我在你身边待了五个月,不在乎是不是真心,但又不纯粹地跟我玩。记得你最开始的态度吗?你说对我有点兴趣,又不立刻睡我,为什么呢?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一视同仁。你说同一个男人不睡第二次,自己数数,跟我做了多少次?是你在纵容我,是你让我以为我在你这是特殊的一个,你的标准在我身上一变再变,再为我变一次又怎么样?别忘了,那晚在天台,是你来招的我。” 纪嘉臻呵笑一声,“你是特殊的一个——是最有钱,最有利用价值,最能满足我需要的那个。现在人我睡了,钱我花了,剧本我拿到了,戏我也拍完了,你,可以滚了。” 闻斯聿喊她名字:“纪嘉臻,你会后悔今天推开我的。” 他说这话的模样有种跟她较量的意思,但她为什么要跟他较量呢。 “我后悔的速度跟不上我遗忘的速度,你就祈祷,下次见面,我不会问一句你是谁。” 人脑的存储空间有限,还有太多男人等着她玩,她不可能记住那么多人,新人要进来,旧人就得出去。 他得给其他人腾位。 * 纪嘉臻再回到a市已经是四月底了,她行程太多,从剧组杀青后又去忙电影宣传,忙广告拍摄,又去国外参加了个电影节,还差点被一富二代堵在柏林回不来。 富二代属于巨富的那种,人帅,大方,也挺逗,但玩的太花,炮友无数,所以即使他猛追了一周纪嘉臻也没多看他一眼。 这一个月里唯一一件糟心事应该就是电影口碑的问题。 《欲.望天使》上映一个月,评价两极分化严重,争议点主要在纪嘉臻身上。喜欢她的人多,看她不爽的人也多,有人说她突破很大,人物的疯感拿捏的很好,演技一如既往地细腻有巧思,有人说她演的烂,还是别转型了,一整部电影里就属她最出戏。 对家也看出她想靠这部电影杀回一线,于是黑稿攒了劲的发,但影响不大,电影该拿的奖一个没落,是从电影节上满载而归的。 不过电影获奖再多,好评也轮不到她,她在意的是七月初的“优秀女演员奖”能不能落入她囊中。 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段祁寅看见纪嘉臻的来电时唇角是上扬的,最近令他心情愉悦的事情有太多,纪嘉臻和闻斯聿终于断了的消息应该排在第一个。 他从前嫉妒闻斯聿天生就有让纪嘉臻侧目的本钱,眼看他跑去西北在她身边待了足足一个月,那种噬心的妒欲愈发浓烈。 但还好,还好他可怜的弟弟没能让纪嘉臻浪子回头,他和其他人一样被纪嘉臻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他接纪嘉臻电话的时候声音都透着轻松,问她找他什么事。 她回:“我找你妈。” “?” 段祁寅声音梗住,一时没分清她是真找他妈还是在骂他。 “我想请你妈吃个饭,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赏脸。” 这话挺客气,但她随后补充一句:“不愿意的话你去搞定,我必须跟她吃上这顿饭。” “你找她做什么?” 她不介意告诉他,但眼下,她想暂时保密。 “不放心的话,你可以一起来啊。” 段祁寅当然不放心,段澜手段狠,纪嘉臻脾气暴,让她们两独处,绝对会有一个人吃亏,偏偏两人都是不能吃亏的主,所以他真的一块儿去了。 纪嘉臻也是越来越狐狸,说是她请段澜吃顿饭,实际上餐厅是他定的,单也是他买的,她人甚至来的还比她们晚。 段澜当然不满,脸色挺难看,但又想知道纪嘉臻在搞什么名堂,也就没说什么话。 纪嘉臻不急着切入正题,落座后笑盈盈地看向段澜,问她:“段女士,好久不见,看了我的新电影吗?” 段澜捉摸不透她这句话的用意,但有点不爽她这种毫无礼节的态度,于是故意呛回去:“电影没看,有关你的热搜倒是看了不少。” 说她爱买热搜呢。 纪嘉臻不在意,笑着回:“有机会可以看看,你小儿子说我演的挺好。” 段澜心中警铃大作,拿着茶盏的手滞在空中,一记眼神横过来,刀子一样。 “他最近怎么样?胳膊恢复完全了吧。他来找我的时候差点出车祸,这事儿你知道吗,挺惊险的,把我吓坏了。” 看段澜的表情是不知道闻斯聿被追尾受伤的事,她胸口起伏的弧度明显有变化,还剜了段祁寅一眼。段祁寅倒是完全知情,就是全瞒着她了。 她问:“你跟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没在一起啊,他说他爱我爱的不行,这辈子除了我不会再爱别人了,你说,男人的这种话怎么能信呢。我让他滚的那天他情绪挺低落,还差点哭出来了,毕竟是你儿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没怎么说重话了,一个多月了,他应该走出来了吧。” 陶瓷茶盏落在木质桌面上的声音脆响,段澜面色冷硬。 “你想做什么。” 纪嘉臻手肘撑上桌面,托着下巴看她:“应该是我问你,听了这些话,你想做什么?” “……” “这次想用什么方式逼我退圈?” 她忽然惊讶一声:“不过你小儿子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他好像比你大儿子重情义有人性点,而且,他应该不太怕你吧,毕竟他叫你一声…干妈。我不想耽误他,但我退圈的这三年的确落下太多东西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必须得找个人帮我,而他又恰好愿意,一颗赤诚的心脏摆在我面前,我不能视而不见。” 这是铤而走险的一步,她在赌。 赌闻斯聿在段澜心里处于一个相对重要的地位,赌段澜会为了他再次对她出手,就像三年前为了段祁寅一样。 也赌她在闻斯聿心里的重要程度,赌他说的爱是真的爱,毕竟她不确定段澜吃不吃威胁这套,万一她比她想象中心狠,那她就是重蹈覆辙。 段澜看着她绵里藏刀的眼睛,清嗓道:“直说吧,你想要什么,跟我说这些无非是想威胁我,看来我这儿有你想要的东西。”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这么轻松。 纪嘉臻勾唇,“上次见面,我说想要你诚心诚意地向我道歉,我现在不想要了,你的道歉弥补不了你对我造成的创伤,但你的人脉能弥补我过去三年落下的事业,我只要一个人。” 段祁寅的人脉再多,说到底都是从他妈手里接过来的,且多数都是商界大佬,对她的事业没帮助。段澜是实打实地在圈里混过的人,二十多年前就当上vanague(奢侈品牌)中国区经理了,她那儿,有她想要的人。 “你想要谁。” “方惟。” 段澜眉头皱起,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这是一个,许久不被提起的名字。 方惟。 孟绪的经纪人。 - 作者有话说:19章已解锁,部分内容有修改 第31章 “你为什么想要她。” 暴戾蝴蝶 第43节 段澜的声音和神情里都带着怀疑, 看纪嘉臻的眼神里凝着一抹审视。 “我想往上走,靠我自己当然不行,得有人来带我。那么多经纪人里, 我只服她。” 她需要一个和她自身实力相匹配的经纪人, 显然may姐不是。 方惟只带过孟绪一个人,业务能力强悍, 当年为孟绪撕遍各家, 不是顶级资源她不谈, 谈不到的就去抢, 不管什么方法,反正最后得落到她兜里。孟绪息影前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能在短短几年内迅速成长转型拿满贯, 方惟功不可没。 纪嘉臻现在就处于孟绪曾经面临过的困境中。转型这事儿说难也不难,就看观众买不买你账,就《欲.望天使》的口碑来看, 还是挺大一部分人不愿意买的。她完全可以忽视这群人的想法多接几部转型片,从数量上让她们习惯, 但拿奖拼的是质量, 她想以质取胜,用实力说话, 让骂过她的人心服口服。 方惟能成就一个孟绪,也一定能成就她。 问题就在于,孟绪息影以后, 方惟也随之退圈。纪嘉臻打听了一圈,得到一个消息:方惟曾经在圈里交好的朋友里,有段澜。 这就是她今天找段澜的原因。 “她不行。”段澜开口。 纪嘉臻眼眸微眯,坐直了身体, “是你不能,还是你不想。” 而段澜没说话,反而看向了段祁寅,给他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出去。 段祁寅知道她是有话要跟纪嘉臻说且不方便让他听见,但这种不方便让他听的话反而让他不敢轻易离开。 他这点心思被段澜看透了,“你觉得她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 她在说纪嘉臻。 犹豫三秒后,段祁寅用动作代替回答。 他站起来往外走,因为确定,纪嘉臻不会让人欺负到她头上,对象是段澜也一样,今晚谁吃亏还不一定。 门关上,段澜也就把话说的敞亮。 “小姑娘,我的确很不想帮你,我和你一样不喜欢被人威胁,可我这两个蠢儿子又都被你拿捏,为人母,有些不得已你是没法理解的,我为了祁寅和斯聿能够退后一步,但这件事,我确实没法帮你。”她顿一下,给纪嘉臻消化的空间,接着说:“方惟入圈是为了孟绪,退圈也是因为孟绪,她这辈子除了孟绪不会再带第二个人,我是她的朋友也只是她的朋友,我不可能改变她的想法。或者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让她反悔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而出山带你的理由。” 纪嘉臻抿一口茶,说:“我自认为演技方面不差孟绪,但我比她更有野心,巅峰时退圈是让过往努力白费,这种事我不会做。我听说当年圈里有人传孟绪是被方惟推着走,她本人对名利这些不太在意,倒是方惟对拿奖很看重。毕竟孟绪在圈里的地位也能体现她的能力高低,她在这方面有追求有执着,我能理解。孟绪给不了她的,我能给,这个圈里,除了我没人能给她了,她出山带我,只有赢没有输,互相成就的事,为什么不做呢?” 这番话挺自傲,但她就是这么坦荡地说出来了。 段澜望着她,表情有细微变化。 “我好像知道我这两个儿子为什么都对你日思夜想了。” 有野心、有能力的女人,是丛林之王,没有男人会不为之倾倒,除非他软弱无能且惧强。 同样的,女性天生就有优于男性的欣赏能力,她很难不去欣赏一个年轻且强大的女人。 “但是。”她话锋一转,“你的听说有误,孟绪不是完全不逐名利的人,与其说方惟是看重拿奖,不如说是她希望孟绪能在圈里站的更高些,最好登顶。她只会为孟绪赴汤蹈火,只有孟绪拿的奖对她来说是有意义的。” 话说了这么多,纪嘉臻不是迟钝的人,看出来不对劲了。 她问:“方惟和孟绪是什么关系?” “亲姐妹。” * 六月初,a市入夏,天气愈发闷热,纪嘉臻刚结束一趟行程,从飞机上下来还没四小时,人就收拾好了去参加一场酒局。 请方惟出山的想法她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打消。方惟说过不会再带除孟绪以外的第二个人,所以段澜没法当这个中间人,但她给纪嘉臻指了个路子,说方惟定居巴黎。纪嘉臻这一个月太忙,没时间飞法国,正巧又得了新消息,于是马不停蹄地来参加今晚的酒局。 今晚是场接风局,接的是一位名导的儿子,人刚回国不久,纪嘉臻是为他来的,听人说,方惟前不久和他妈妈见过。 和她说消息的人还给她透了一嘴,说这位小少爷从小被家里惯着,人挺事儿,重度颜控,最大的爱好是整人。 纪嘉臻不知道他事儿到什么程度,也没法预判他今晚会不会整人,只能在唯一一个确定的点上下功夫,花大心思在打扮上。 头发烫了卷,睫毛夹的翘,唇上涂的是有质地的红,小烟熏把眼型勾勒的很到位。暗紫色的短裙很显她肤色优势,上半身的鱼骨结构包裹出的胸型和腰线极为吸睛,性感和风情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一套行头如果还能挑出毛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确实是个事儿爹。 纪嘉臻是卡准了时间去的,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所以打算在那小少爷刚到的时候就出现在他面前,最好直接美到他一门心思扑到她身上。 但她预想的这些,有人也想到了,还抢在了她前面出现。 还是个熟人。 看见简懿站在许蹊言身边的时候纪嘉臻除了冷笑一声再无其他。她知道简懿最近在和人争一部电影的女二,而那部电影的导演是许蹊言他爸。 简懿今天倒是一改往常,穿的是最基础的白裙,妆也清淡,眉目低垂,模样乖顺地站在许蹊言身边。 许蹊言是完全被她勾住了,揽着她肩膀,他笑她也笑,那种熟稔程度让纪嘉臻都怀疑她两是不是早就认识了,直到她们从她面前走过,她听见许蹊言问简懿叫什么名字。 而简懿在和她对视。 带着一点惊讶和迟疑,而后又了然地浅笑。 纪嘉臻心里骂一声“靠”,觉得这圈子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她和简懿也是巧的不能再巧。 旁边有人走过,侧身时撞到她胳膊,杯里的酒被撞的左右晃,她喝一口,盯着简懿的背影。 她今晚必须得从许蹊言那儿套出话,也就必须得和简懿正面一杠。 …… 音乐震耳,无数支烟在室内点燃又熄灭,烟雾弥漫,香水味混着烟草味,着实不太好闻。 来这两小时,酒喝完两轮,简懿那边不放人,从开始到现在,没见她离开过许蹊言一步。 不过也是,许蹊言身边还有一众姑娘围着,个个都跟豺狼虎豹似的,从他身边撤开容易,再回去可比登天还难。 纪嘉臻心里多少有点烦,但再不爽也只能忍着,毕竟联系上方惟的突破口在他身上。她的身份和咖位又不允许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去找许蹊言,传出去太不好听,就只能等。 有些人酒精上头后就没了眼力见,在敷衍完今晚第十七个想跟她喝酒的歪瓜裂枣和结束今晚跟简懿的第四次对视后,纪嘉臻耐心告急,扔了酒杯去洗手间补妆加躲清闲。 她不急着出去,站墙边抽完了一根烟,回到水池边想洗去手指间的烟味时,和镜中站在洗手间门口的简懿对视上。 “什么时候来的。”她问。 简懿手往空中挥两下,驱散空气中的尼古丁气味。 “你点烟之前。” 那就是她前脚刚进她后脚就来了。 纪嘉臻对着镜子补口红,瞥她一眼,“闻不了烟味?” “他不喜欢女生抽烟。” 这个“他”指的是谁她们都心知肚明。 纪嘉臻很短促地笑了一声,像嘲。 “特地来找我?” 简懿反问她:“你要找他,是吗?” 纪嘉臻收起口红,转身和她对视,手撑在身后大理石台面上。 “别把这种眼神和这种语气放我身上,我找他和你找他不一样,你的竞争对手在外面,别拿我当假想敌,我只问他一件事,得到我想要的回答后我就走人。” 简懿神色淡然,垂眸说:“他注意到你了,我跟他说,我讨厌你。” 纪嘉臻嗤笑一声,觉得她真挺幼稚,问她:“所以呢?” “他让我来喊你,一起玩。” 纪嘉臻敛了笑,微微蹙眉,眼神晦涩。 因为她看见,简懿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微笑的,但笑意不达眼底,甚至眼睛没有半点弧度的变化。 她直觉,这个“一起玩”,没那么好玩。 …… 等她们出来时圆沙发那儿已经几乎坐满一圈了,只剩许蹊言身边两个空位,一左一右,简懿先前就坐在他右边。 纪嘉臻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坐在这的这一圈人,她都面生,而明显坐在主位上的许蹊言则盯着她。他年龄不大,长得也很显小,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眼睛里却暗藏情绪,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笑容里满是坏点子。 简懿率先走到他右边坐下,纪嘉臻精着,知道他左边那个位子没那么好坐,干脆就不过去,拍了下坐她面前的人的肩膀,让他往旁边挪一点,她就在最外面坐下,隔着这张桌子上最远的距离和许蹊言面多面。 许蹊言声音里带笑:“漂亮姐姐坐这么远干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纪嘉臻身上,她说:“刚抽完烟,味大。” 她看见许蹊言想回她,但他的眼睛忽然从她身上看到她身后,连带着其余人的视线也都望向她身后。 纪嘉臻仍然看着许蹊言,她不好奇身后有什么,只想知道他要干什么。 许蹊言的视线大概维持了十秒,而后,眼里那抹兴奋的光更加闪烁,笑容愈烈,对着她身后的方向说:“认识?” 话一出,纪嘉臻带着点疑惑回头,距离太近,只看得见身后人的身体,她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闻斯聿神情淡漠,灯光在他头顶,而他低着头看她,整张脸都隐于阴影处,但她看的很清楚。 从西北分别那日,到今天,将近三个月。 三个月没有见过,有关他的所有记忆都像被她留在西北的风雪里了一样,这三个月,她没有想起过他一次。 可又在此刻,在嘈杂的声音中,在这种局势下,他的脸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眼帘,她没来由地想起这三个月里遇到的四段露水情缘,想起那四个男人相似的身形,最后脑子里浮现的,是和闻斯聿在车上的淫.靡夜晚。 闻斯聿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就这么站在这儿看了她足足两分钟,然后才回许蹊言的问题,“挺眼熟,咱两见过?” 纪嘉臻收回视线,语气平淡地回:“我一明星,你眼熟我很正常,我看你挺面生,不认识你。” 许蹊言说:“今晚玩玩不就认识了。” 闻斯聿没开腔,坐到了许蹊言左边的位子上。 纪嘉臻短暂地看他一眼。 所以那位子本身就是给他留的,简懿和许蹊言还引导她过去坐。 “人来齐了咱玩个游戏呗。”许蹊言发话。 闻斯聿伸手拿桌上的酒,过程中没忘撂她一个眼神。 一个状似静默如渊,细看,如燎原烈火的眼神。 纪嘉臻没理他,听着桌上其他人接许蹊言的话,一个个地提玩什么。 许蹊言放一副牌到桌上,这牌似乎一直在他手里,被洗到微微翘边。 “国王游戏都会吧,来点不一样的,先抽牌,后转瓶,我们只抽国王,由国王转瓶说指令,被转到的人,要么做,要么喝,国王每三轮抽一次。” 规则挺简单,场上人都是酒桌常客,知道这游戏的刺激点在指令那块儿,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喊开始,希望在游戏里收获点东西。 暴戾蝴蝶 第44节 十五张牌摊到桌上,纪嘉臻随手拿一张,没做什么期待,直接撂桌上。 红桃二。 第二个放牌的人是许蹊言。 纪嘉臻看一眼他的牌面。 他是…… 国王。 许蹊言对于他是国王的这个事实半分不惊喜,反而有种早知如此的镇定。 “第一把,是来个开胃菜,还是想玩点刺激的。” 这话是问所有人的,但他眼睛只盯着纪嘉臻一个人看,好像是在问她,想怎么玩。 纪嘉臻后背发毛,觉得这贱人没憋好事,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简懿,而简懿看着许蹊言按在酒瓶上的手。 呼啦一声响,酒瓶转动,心弦紧绷。 酒瓶的转速由快到慢,再慢。 最后,停下来。 瓶口直指,纪嘉臻。 - 作者有话说:后面更新时间大概都在晚上22:00,有调整的话我再告诉大家[眼镜] 第32章 桌上不知谁“woo”一声, 声音中带着幸灾乐祸的笑,看乐子的态度明显。 来许蹊言场子的人都知道他那些个下流玩法,也都知道纪嘉臻是什么身份。俗人最爱看的, 不就是高岭之花被人玩弄吗。 纪嘉臻胸口起伏着, 呼吸依旧平稳,眼中有自己的算计, 泰然自若地看向许蹊言。她现在是被人逼到桌上的猎物, 但没有半分任人宰割的姿态, 淡定神情倒像她才是真正的猎手。 许蹊言笑的玩味, 手里拿着多余的牌,在指间摊成平扇后对她说:“大明星, 选一张。” 纪嘉臻不是遵守规则的人, 她不理他这些把戏,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八风不动的模样, “我讲究效率,直接说, 别那么多事。” 气氛这就变得有点意思了, 这两人对着干起来,很有看头。 旁边人眉飞色舞, 握着手机的手藏在桌下,扣字扣到起飞。 许蹊言跟她贫:“你一个大名人,我想问你的东西太多, 这不是不知道从哪问起,让你自己选吗。” 纪嘉臻跟他对视,半步不让,“我不想选, 你让别人选呗。” 许蹊言说行啊,直接就把牌拿到简懿面前,“刚好,你两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吗,你替她选。” 简懿轻抿唇,看向纪嘉臻,神色里有几分犹豫。 就在她抬手的那一瞬间,纪嘉臻开口了:“不要她,换个人。” 许蹊言表情微妙,笑着舔一下唇角,转身,朝向离他最近的另一个人。 纪嘉臻这时候才给了闻斯聿今晚的第二个眼神。 他看着她,或者说,他一直看着她。 闻斯聿伸手,随意抽张牌出来扔到桌上,过程中始终盯着她眼睛。 许蹊言看向牌面,语气十分惋惜:“黑桃七,三级问题。” 有人蠢蠢欲动,手机偷偷从桌下探出一个头。 生活在镜头下的人,对这些东西高度敏感些。在所有人都在期待许蹊言的问题的时候,纪嘉臻手臂横过去,跨越了两个人,夺过那个手机。中途长发垂到身边人的胳膊和腿上,收回手时,在空气中留下香水味,引得端坐在她身边的男人脸红耳热、心神荡漾。 纪嘉臻慢条斯理地查看手机上的内容,视频只录了二十秒,没拍到她人,也没录到她声,闻斯聿的脸在视频里一晃而过。她把视频删了,确定手机里没有其他和她有关的东西以后,把手机扣桌上,屏幕朝下,没打算还回去,而是对着手机主人说:“玩游戏呢,分心玩手机干什么。” 那人大气不敢出,赔着笑道歉。 她眼神懒懒看向许蹊言,声音带点不耐烦:“问啊。” “今晚这桌上,有没有你感兴趣的人?” 纪嘉臻没忍住嗤笑一声,这是她在酒桌上听过的最白痴的问题,幼稚园级别的那种,就这么个问题还磨了她五分钟,姓许的是真事儿爹。 “有啊。” 许蹊言追问:“谁啊?” 纪嘉臻挑眉,“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许蹊言站起来,接受她的答案,继续转酒瓶。 瓶子在桌上旋转近十圈,又转回纪嘉臻这里。 他眼中是得逞的笑,说:“现在可以回答了。” 纪嘉臻盯着指向她的瓶口,冷呵一声。 所以许蹊言是玩这游戏的高手,只要他上手,瓶子可以指向任何他想玩的人。 所以从游戏规则提出的那一刻,他就在搞她了。 纪嘉臻的脾气暂时没发作,反而诚实回他:“你啊。” 这回答挺受用,许蹊言听高兴了,从用作惩罚的酒里拿了一杯起来,一口喝了半杯。 “姐姐,你旁边那位要心碎了。” 纪嘉臻瞥一眼,旁边这人一直老老实实,大动作都不敢,跟她说的唯一一句话是他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来着? 她没听。 “我只在乎你开不开心。” 这么一句脱口而出的哄人话让一桌人顿时躁动起来。该说不愧是纪嘉臻,再不喜欢她的男人也会被她的脸所迷惑,再加上一句漂亮情话,堪称绝杀。 突然“哐当”一声,紧接着是玻璃碎掉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看见闻斯聿脚边碎了一地的酒瓶。 纪嘉臻看着他,而他垂着眼,云淡风轻地回:“手滑。” 旁人只当这是一出小插曲,只有纪嘉臻看出闻斯聿眼中的情绪。 不小心还是闹脾气,她知道。 * 三局都转到纪嘉臻未免太明显,所以第三次许蹊言随意转了一个人,问题也问的随便。 到第二轮抽牌。 纪嘉臻在观察许蹊言的动作。转酒瓶上他是高手,那么抽牌方面他也一定有门道。估计许蹊言也察觉出她目光,故意等所有人抽完,他拿剩下的那一张。 这次是运气在发挥。 国王还是他。 那么也就不出意外的,针对的还是纪嘉臻。 抽牌的,也还是闻斯聿。 “红桃k。”许蹊言声音停一下,眼睛里的光在闪烁,“十八级问题。” 纪嘉臻下巴抬着,表情写着“没在怕的”。 “听说你爱睡处男啊,那么多处男里,谁的体验感最好?” 谈到性,桌上男人们就像回到了自己的主场,不敢出声的人也开始大言不惭了。 …… “许少,这么多妹妹在呢,你敢问我都不敢听啊。” “我操,这问题是十八级还是十八禁啊。” “处男的体验感能好到哪去,你们谁第一次没秒过。臻姐平时拍戏就算了,床上还得演戏啊,演高潮多累,不如跟我试试,绝对比你以前体验过的那些好一百倍。” “你特么就趁机推销自己吧,跟你不如跟我,不信等会儿咱两去洗手间比比。” …… 污言秽语就这么传进耳朵,有人比纪嘉臻先发作。 说后两句话的人恰好坐一块儿,闻斯聿朝那边砸了个酒杯,砸之前先把里面盛的酒倒了。 —全倒许蹊言身上了。 “这么爱比,直接在这脱了吧,我给你俩当裁判,大的割了,小的去死,怎么样?” 而后指一记许蹊言:“不开黄腔就不会问了是不是?” 纪嘉臻不知道闻斯聿和许蹊言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很明显,许蹊言怕他。 “哥,游戏而已,这么认真干什么。”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态度确实收敛了。 纪嘉臻捞过来一瓶酒,给杯子倒了八分满,看了眼闻斯聿,又看向许蹊言,说:“回答不了,我喝。” 她一口气喝完了三杯,喝到最后,一滴酒液从她下唇滚落,顺着下巴往下流,滴在她领口,洇出更暗的紫色。 闻斯聿眼神落到她身上,晦涩难懂。 但她很快就懂了,那眼神的意思是,他被她主动喝罚酒的行为惹不爽了,跟她较上劲了。 闻斯聿一开始根本没打算参与进这场游戏,所以压根没认真过,像个局外人一样坐那儿把惩罚的酒当饮料喝。 但如果他想,国王轮不到许蹊言当。 许蹊言这些把戏还是跟他学的。 现在他要投入到游戏里了。 所以,第三轮的国王是闻斯聿。 暴戾蝴蝶 第45节 三次转瓶机会,他毫不掩饰,每一次都转向纪嘉臻,问她的问题也带着浓烈的私人情绪。 有没有对人动心过? 那么多男人里有没有难忘的一个? 对许蹊言的感兴趣是哪种感兴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两之间的磁场不一般,但捉摸不透是好还是坏,毕竟闻斯聿先前还在帮纪嘉臻说话,现在又故意转她针对她。 纪嘉臻对前两个问题的回答都是没有,到最后一个,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留一句“你觉得呢”给人遐想,然后说算了,认罚,又喝了三杯酒。 酒的度数高,三杯一股脑地下肚,她的脸有些发烫了。 闻斯聿看出来她喝懵了开始上头了,逮着她不放。新一轮开始,他抢先抽了那张国王牌,酒瓶转的更用力,和桌面摩擦发出哗啦声,结局都一样,都指向纪嘉臻。 他憋着坏,问她欧拉多面体定理是什么,问她混沌理论是什么,问她傅里叶变换是什么。 问题很刁钻,目的就是让她喝。 纪嘉臻一个都回答不上来,罚酒一杯接着一杯,确实喝晕了,没到高的程度,意识还在,但行动不受控制,冲动劲也上来了。 周围人从一开始的看热闹觉得她两有故事,到同情纪嘉臻觉得她两有事,大概率是她得罪过闻斯聿的那种。 再次抽牌的时候纪嘉臻心里憋了一股气,猛地站起来,第一个抽,拿走牌的动作把其余牌弄乱了,散了一桌。闻斯聿看着她摇晃的身形,顺手拿了张散到他手边的牌。 纪嘉臻站的太猛,导致眼前发黑,坐下来后手撑着额头,闭目缓神。 所有人都拿到了牌,也都查看了牌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地摇头,最后一齐看向唯一一个还没翻牌的人那里。 这过程里纪嘉臻差不多缓过来了,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两指夹着牌,翻一面。 眼睛从半眯到完全睁开,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被酒精冲散的思维因为这一张牌又重新聚集。 终于,到她是国王了。 她不像闻斯聿和许蹊言,只有她一个要针对。 这桌上,让她不爽的有一个,让她喝高的有一个,让她有所求的也有一个。 而转瓶的机会,刚好三个。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穿着高跟鞋不太方便,踉跄了一下,鞋跟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但她推开了身边人扶她的手,带着几分用力地拿过酒瓶,最后“砰”一声撂到桌上,瓶口指向简懿。 桌上人有些懵,有人疑惑:“啊?不是吧,不是要转瓶才……” “闭嘴。” 闻斯聿冷冷出声,打断那人的话,连带着给她的行为作解释,堵住其他人的嘴。 “她喝多了,随便她。” 一句“喝多了”就改变了游戏规则,将她的行为合理化。 而简懿在害怕。 事情是因她而起,游戏是因她而组,如果她没有在许蹊言面前说自己讨厌纪嘉臻,许蹊言不会把纪嘉臻拉进这场整人的游戏,纪嘉臻不会喝多,也不会在此刻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发展到这一步,是她咎由自取。 纪嘉臻没想给简懿留最后的体面,游戏开局到现在,她被人当孙子玩,罪魁祸首却安然无恙地坐在那儿。 没这个理。 简懿不仁在前,不能怪她不义。 她问:“听说你最近在和于相宜争许导新电影的女二,今天来这儿是因为知道自己胜算渺茫,想傍上他儿子用身体换角色吗?” 简懿面色惨白,她的紧张也暴露了答案,她没法否认更不能承认,只能喝。 纪嘉臻看着她端起杯子,满意地给酒瓶调转方向,瓶口指向闻斯聿。 闻斯聿压根没等她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好了十二杯酒,整整齐齐地摆在面前。是知道她会生气自己灌她酒,所以提前备好,还她十二杯。 他直视她的目光,下巴指一下那些酒。 纪嘉臻一秒就领会了他的意思,说不够,又从边上提来一瓶,“这瓶也喝完。” 闻斯聿接过,开了盖直接对瓶吹,始终盯着她眼睛。 她也看着他,面无表情。 直到他喝完所有,她才移一下瓶子的方向,眼睛看向最后一个人。 许蹊言。 她很想对他喊一句“去你爹的”,很想骂他一句“傻缺骚包男”,很想把手中的酒瓶砰一下砸他头上让他去死。 但她还想从他这儿要到方惟的联系方式,只能压下心里所有的脾气,然后对他说:“楼上,敢不敢来?” 楼上是酒店的房间。 许蹊言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说:“4108,等我。” - 作者有话说:好安静,我以为我们永远有话说[心碎] 真的不来评论区说说话吗,好狠心,我要闹了[心碎] 第33章 酒店, 房间,单身男女,共处一室。 这对话很难不让人往歪了想, 但纪嘉臻已经无所谓旁人的眼光了。她迫切地想联系上方惟, 但请方惟给她当经纪人这事儿她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因为有一场较量在等着她, 如果方惟愿意出山, 她将是她最大的底牌。 喊许蹊言去楼上谈的目的有两个, 一是为了自己, 二是让简懿前功尽弃。 简懿越是想要那个角色,纪嘉臻就越不能让她得到那个角色。她今晚离胜利只剩一步之遥了, 许蹊言对她兴趣很大, 如果她没有把旧恨牵扯进来,那个角色只会平稳走进她囊中。 可她偏偏走错了这一步,偏偏愚蠢到了这种地步, 想一石二鸟,想一口吃胖, 想拿到角色的同时还绊纪嘉臻一脚。 报应。 纪嘉臻得让她的计划破灭, 得想方设法地拖许蹊言一夜。她知道这一夜后简懿就要飞东京拍摄一周,而电影女二的选定就在她回国的前一天。 过了今晚, 她就没有机会了。 …… 电子乐快放到结尾,节奏渐缓声音渐小,“滋啦”一声, 有人又开了一瓶酒,液体从窄小瓶口倾进玻璃杯,溢出白色泡沫。一桌的人听着这些细碎声响,耳边回荡着纪嘉臻和许蹊言的对话, 坐一块儿的人膝盖互相撞一下,含义是:听,她两要睡了。 简懿咬着下唇,手下意识地抓上许蹊言胳膊,和纪嘉臻对视,不愿意放人走。 纪嘉臻不管她,挑衅似的冲许蹊言歪头,那意思是到底走不走。 “蹊言……” 简懿出声。 许蹊言站起来,拍两下她肩膀,像安抚,但开口又像是在责备:“懂事点。” 简懿被酒精染红的脸唰一下白了,而许蹊言抽回了手,人侧个身,往外走,半点情面不给她留,简懿今晚陪他哄他的这几个小时付诸东流。 “许少……” “许蹊言……” 她低声唤他名字,但他不理。 她看着许蹊言的背影,看着纪嘉臻撂她一眼后抱臂转身的动作,看着许蹊言跟在纪嘉臻身后,倏地站起来,侧身时眼睛仍死死盯着她们,从沙发区域出来后小跑了两步,还是追不上。 一滴泪蓄在眼眶将将要落下,她该挽回许蹊言,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纪嘉臻!” 背景音乐这时候进入了一个新鼓点,曲调躁动起来,有唏嘘声穿插其中,环境吵闹,但这一声喊的实在大,像是把内心积攒的所有恩怨都宣泄其中,带着怨怒地尖声喊出。 纪嘉臻听见了。 她脚步顿住,停下来,没有回头。 “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要针对我!” “你有背景你有靠山,你想要的资源有的是人愿意给你,为什么要来阻碍我给自己争角色!” “我到底挡着你什么了!” 纪嘉臻手往旁边捞一下,速度极快,没人注意到她从桌上拿了什么东西。 但很快就知道了。 她转身,抬手。 “砰!!!” 空酒瓶在简懿脚边迸裂开,玻璃四溅,简懿吓得失声尖叫,围观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失语,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卧槽。 还没等简懿缓过神来,纪嘉臻就朝她走来了。每一步都踩的用力,高跟鞋啪嗒啪嗒,离得越近,声音越明显,而走来的过程中,纪嘉臻在说话,在回答她的问题,在回怼她的怨气。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来模仿我!我退圈三年还他爹的时不时被你拉出来鞭尸,被你消费完还要被你的粉丝拉踩攻击,好好演戏不行是不是!不学我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我警没警告过你!我跟没跟你谈过!我仅有的耐心花了十二分到你身上,你今晚还他爹的搞我!到底是我针对你还是你针对我!” “我还要问你我挡着你什么了!我一没抢你资源二没抢你靠山,我拿到的东西就算不该是我的也轮不到你头上!我原本还想给你留点面子,是你他爹的非得犯贱!” 纪嘉臻胸口起伏,身高优势让她得以俯视简懿,对视的每一秒钟都有熊熊烈焰在燃烧,比的就是谁烧的更烈。 简懿的眼泪蓄的太久太足,这时候突然滑落。 纪嘉臻声音降下来,用只有她们两能听见的音量说话。 “只会把怨气撒在我身上,永远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一味地怪我,把拿你当临时玩具的男人奉为带你逃出苦海的救世主,把我这个真真切切让你拿到过好处和利益的人当一生仇敌,希望你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选择。我不会再同情你一秒钟,你出道至今还混不上名的原因不是你运气不好,不是你没背景,纯粹是因为是你没实力,台前拼不过演技才要在幕后搞这些歪门邪道。” 简懿的那点气势在纪嘉臻的对比下显得单薄,身体的支点像在某一瞬间忽然断裂,背脊“咔”一下松开,仿佛冬日里脆弱的枯树枝,远看安然无恙,近了才知道,轻轻一脚就能让其粉身碎骨。 纪嘉臻走了。 留简懿一个人站在原地,肩上压着歇斯底里后的疲惫,脸上是尚有余温的泪。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有人被束缚在规则下,一味地遵守,一味地服从,在迷宫中丢失自己。有人从规则中摸出窍门,佯装的顺从下是一颗叛逆的心,从打破规则,到试着制定规则。 暴戾蝴蝶 第46节 * 电梯上行,许蹊言斜斜站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散漫模样。他盯着纪嘉臻的背影,倏然开口:“姐姐,我可是舍了一桌人跟你走的,不玩点有意思的,我会不高兴的。” 纪嘉臻回头望他一眼,搭配唇角的笑,四十五度侧脸是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的美。 “玩点你没见过的。” 说话时手向后,食指勾住他裤袢,电梯这时候到达对应楼层,叮一声后开门,她就维持着这动作拉许蹊言往外走,许蹊言乐在其中,笑的像个混蛋。 刷卡,开门,她回头看许蹊言,整张脸陷入暗处,眼中倒映出走廊的灯光,手渐渐上移,指尖坏心思地在他身上跳跃,最后抓住他领口,把人往里拽,“砰”一声关上门。 许蹊言顺势压过来,把纪嘉臻抵在墙上,低头凑近的瞬间,被她掐住下颌扭偏了头。 “急什么。” 他笑,挣脱她的手:“天热,火气大,你快点啊。” 纪嘉臻推他肩膀,“少两样东西,快不了。” 许蹊言手指绕她发尾,问她要什么。 她说出那两样东西的名字,清楚看见他眼睛中闪过一丝趣味。 “这么刺激啊。” …… 东西送来的很快,电话打完还没五分钟,门就被敲响了。纪嘉臻把许蹊言摁到椅子上,她去拿,拿完关上了灯。 那是两条绳子,和一卷胶带。 许蹊言腿敞着,满脸兴趣地看着纪嘉臻。 “姐姐,你还混圈子呢。” 纪嘉臻走到他身边,手指勾他下巴,动作和逗狗没区别。 “爱好而已,玩过吗?” 许蹊言很上道地把手背到身后,挺迫不及待,说:“你是第一个。” 纪嘉臻开始往他手腕上缠绳子,足足缠了五圈,每缠一圈都会打一个结,最后和椅背绑在一块儿打了个死结,确定不会被挣开后开始绑他脚腕。 许蹊言已经浮想联翩了,问她要绑他多久,说一直在上面动会很累,末了添一句:“不过我喜欢这个体位。” 纪嘉臻嘴角挂着笑,不回他,她跨坐到他腿上,胳膊搭上他肩膀,“开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许蹊言扬一下眉,意思是随便你问。 “听说方惟前段时间和你妈见过面,你帮个忙,把方惟号码给我呗。” 许蹊言被她勾的有点急不可耐,立马答应了,“手机密码839268,联系人里面,备注方姨,结束以后自己找。快点吧,姐姐,忍的好难受啊。” 纪嘉臻满意地站起来,拿胶带,“呲啦”一声撕开一截,站他面前,右边膝盖抵在他大腿上,问他:“马上就开始,还有话要说吗?” “记得正面对着我。” 下一秒,胶带堵上他的嘴。 黑暗中,气氛开始变味。 纪嘉臻缓慢绕到他身后,一只手撑上他肩膀,另一只手拍两下他脸,俯身,脸上带着笑,但声音冷,“整我整的爽不爽?” 许蹊言疑惑地抬头。 “是不是很享受那种随意玩弄别人的感觉?” 许蹊言开始小幅度挣扎。 纪嘉臻用力摁他肩膀,“别动啊,你不是想玩点有意思的吗,今晚就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有意思。” 她手往下,摸他放在裤袋里的手机,刚摸到边缘,动作忽然被打断。 啪啪——啪—— 手掌拍门的声音。 纪嘉臻抬眼看向门口,许蹊言也看过去。 “唔!唔!” 她又往他脸上拍一巴掌,“闭嘴啊。” 纪嘉臻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看见敲门的人。 是冷着脸,也,红着脸的闻斯聿。 那些酒喝的他也挺上头,这会儿酒劲应该是上来了,还能找到方向追到这来算他酒量好。 她回头看许蹊言一眼,从鼻腔里溢出一声短促地笑,门把手向下,咔哒,门锁打开。 闻斯聿看着她,和她对视,刚想开口说话,她往旁边让一下,走廊的亮光蔓延至房间内,昏暗视线里,他看见被绑在椅子上的许蹊言,下半张脸上的黑色胶带轻微反光。 “一起玩啊。”纪嘉臻说。 闻斯聿皱眉,看她一眼,又看向许蹊言,往前走两步,关了房间门。 “搞什么。”他开口的声音很哑。 纪嘉臻抱起胳膊,“你也知道问搞什么啊,你先解释一下,你搞什么?” 闻斯聿不答,垂着眼,忽然伸手掰她胳膊,把她环抱着的胳膊解开,找到她的右手,握住,人往前走一步,离她更近。 他低着头,声音比刚才更低,多了几分不知名的情绪,说:“我错了。” 纪嘉臻盯着他看了两秒,甩开他手,“别演,还有人看着呢。” 闻斯聿侧头,看向她口中的那个人,那个被绳子绑着手被胶带堵着嘴的人,又来牵纪嘉臻的手:“我表弟喜欢清纯的,你别跟他玩,跟我玩,我喜欢你这样的。” 纪嘉臻笑一声,“你不敲门的话,我俩都要全垒打了。” 言外之意是嫌他打扰了她们。 闻斯聿吸一口气,呼出来,又吸一口,那口气卡在胸腔,怎么也上不来,气的。 他往里走,拿了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在手上掂量几分,踱到许蹊言身边,眼睛盯着他。 许蹊言侧头,仰起脸看他,对上他情绪不明的眼睛,和那个看着就格外有分量的烟灰缸。 “唔??唔唔唔!!!” 他说了和纪嘉臻一样的话:“闭嘴。” 许蹊言吓得不轻,叫的更大声了。 纪嘉臻一言不发,饶有兴致地看这兄弟两,思考着要不要继续添油加醋,猜闻斯聿那烟灰缸会砸到许蹊言脸上还是后脑勺。 都不是。 他还是收了手,把烟灰缸扔在地上。 许蹊言松了一口气,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纪嘉臻看不得他安然无恙,在闻斯聿转身的一瞬间说:“他说喜欢正面女.上的体位。” 闻斯聿的拳头快到许蹊言根本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左眼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痛到脑袋晕眩。 “唔!!!” 这一声哀嚎让纪嘉臻笑出来。 闻斯聿听见她笑声,走过来,站到她面前的时候低下头,将近一米九的人,此刻看着格外乖顺,声音带点委屈,张嘴还是那句话:“我错了,去隔壁说好不好,不想让他看见。” 纪嘉臻想知道闻斯聿到底醉到什么程度,他的道歉又能做到什么地步,于是点头,回去拿了许蹊言的手机,不顾许蹊言的鬼叫,跟闻斯聿去隔壁。 - 作者有话说:谁敢猜这只醉酒小狗会干什么ovo 第34章 刚出门, 闻斯聿又想来牵纪嘉臻的手,被她躲过去,指他一记:“说归说, 别动手动脚。” 他垂下头, 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身前开门,开完站到一边, 让她先进。 纪嘉臻走到沙发边坐下, 腿搭上另一条, 头发被她尽数顺到一侧, 人往后靠,看闻斯聿的眼神中带点审视。 闻斯聿走近, 在她腿边蹲下, 这个姿势使他矮纪嘉臻一截,完全地仰视着她。 “许蹊言的那个问题,你不回答也可以不喝罚酒的。” “我回不回答都不是你灌我酒的理由, 是你看不出来我找许蹊言有事,还是我太给你脸了让你觉得能压我一头?” “看出来了, 不想让你跟他有事, 所以灌你酒,你现在不喜欢我了, 清醒的时候不会看我一眼,喝多了才会愿意跟我走。” 结果是她没喝多,他反而多了, 又成他追过来找她。 纪嘉臻踢他膝盖,“我出名后还敢灌我酒的,你是第一个。” 鞋跟细且硬,踢在膝盖上痛感有六分, 闻斯聿默默受着,人喝多了但脑子里还记着事,记得她其实不爱穿这种高跟鞋因为脚会疼腿会酸,于是伸手脱了她的鞋,果然看见她脚后跟磨红了一片。 纪嘉臻也确实被这双鞋折腾地不轻,她腿拿下来,光着的那只脚踩他膝盖上,另一只也抬起来放他手里。 两只都脱完,闻斯聿变了姿势,从单膝点地的蹲着,到双膝跪到她面前,单手握着她脚腕,让她两只脚都踩在他腿上,手轻缓地揉两下她小腿的肌肉。 “那我会不会成为你难忘的那一个。” 他在纠结酒桌上她的回答,他问泡过的那么多男人里有没有她难忘的一个,她的回答是没有。 灌她酒是情绪上头,气她说不认识他,气她眼里只有许蹊言,气她对他的维护视而不见。 气来气去,还是气她不爱他,气她完全不在乎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很亮,脸颊在落地灯暖黄光的照耀下显得更红,纪嘉臻手背贴他脸,感受到烫意。 “你是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和她的任何肢体接触都足够让他欣喜,单方面地触碰她是一回事,被她主动地摸脸是另一回事。 前一种是精神喜悦,后一种是生理兴奋。 贴在他脸上的手,踩在他腿上的脚,这些的前面都带着一个共同的主语。 ——纪嘉臻。 暴戾蝴蝶 第47节 他难以抑制地,石更了。 而纪嘉臻看到了,也感受到了。 闻斯聿咽一下口水,声音更加沙哑,问她:“什么问题?” “许蹊言问我,那么多处男里谁的体验感最好。最好的我挑不出来,但最差的……”她声音停顿,脚挪一下,踩在他上膛的枪上,“是你。” 闻斯聿的呼吸加重,握着她小腿的手不自觉收紧,也不自觉地往下摁,让她踩的更用力。 “做的时候说好大好快好舒服,全是违心的话?” 纪嘉臻往上抬了点,又踩下去,就这么磨他,“我还说了好痛,你没听见?光大没用,尺寸适配才能舒服。” 闻斯聿手向上游走,指尖触碰她裙摆,指甲盖陷进去,“适配不了就多做几次,适应适应。” 她掰开他手,“说了,别动手动脚,忍着。” 这是报复他床上的恶行,让他也好好痛一回。 闻斯聿深吸一口气,说:“我认栽,我当初话说太满,我说你会后悔推开我,其实你根本不会后悔,是我后悔,后悔在你面前太过听话,你一说结束我就走人。” 他又说:“这几个月,我找过你几次,每一次,都看见你和不同的人接吻。” 他应该死缠烂打的,至少能让她没空再多看别人一眼。 纪嘉臻身体前倾,手肘撑到大腿上,手心托着下巴,又踩一下,笑着看他:“那可惜了,你没看到,我还跟不同的人做.爱了。” 欲望缠身,闻斯聿红了眼眶,再一次放低姿态,“我知道错了,早该知道你吃软不吃硬,不该总要你做选择,也不该一时赌气灌你酒。我不找你要名分了,你想和别人玩也可以,但能不能别推开我了,我真的想待在你身边。” 和她分开的这三个月,他没有睡过一天好觉,脑子里总浮现她的脸,偶尔幻听,听见她叫他名字,声音那么真切,好像她就在身边。他有时为了入睡会故意把自己灌醉,酒精麻痹神经后带来的是如海啸般窒息的想念,午夜惊醒时打开手机,看见方承牧发的朋友圈,照片里,她又靠在别人的肩。 很烦,做了那么多还是走不进她心里。 很烦,被她当狗玩还是爱她爱的不行。 纪嘉臻拍他肩膀,“好马不吃回头草,男人不玩第二遍。” 闻斯聿不听,“打我骂我都可以,别让我离开你。” “打你不是奖励你?骂你怕你爽。” 她边说边收回脚,拿许蹊言的手机,也拿自己的。 人脸识别解锁后,她对着许蹊言的手机屏幕看了两秒,又递给闻斯聿,“解下你弟的手机。” 闻斯聿很不情愿,但还是照做。 他想起她先前的话,问她:“你找许蹊言有什么事。” 纪嘉臻垂眼看屏幕,“找人。” 她打开通讯录,找到备注是“方姨”的号码,往自己手机里存。 闻斯聿瞥了眼,而后盯着许蹊言手机上的备注,凝眸看了三秒,纪嘉臻恰好输完号码。 “你找方惟。” 简短的四个字,他用的是陈述语气,但里面包含了两个问句。 —“你找方惟?” —“你找方惟干什么?” 拇指点击“完成”,纪嘉臻抬眼,问:“你认识方惟?” 许蹊言备注的甚至只是“方姨”,闻斯聿却能猜出这是方惟。 “找许蹊言,就是为了方惟的号码?” 纪嘉臻不说话,把许蹊言的手机扔到桌上,又看向他眼睛。 “她换号码了,这号码是空号,不信你打一遍试试。” 她微微皱眉,有些不信。 闻斯聿直接拿过她手机,帮她拨过去,几声“嘟嘟”后果然传来空号提醒。 纪嘉臻的第一反应是今晚的这几个小时算白干,但很快反应过来,握闻斯聿手腕。 “你有方惟的新号码,是不是。” 闻斯聿像在游戏最难的那一道关卡里找到了速通门,他牵纪嘉臻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终于如愿和她掌心相对。 “我说了,别推开我,总有一天你还能利用上我。明明给我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何必大费周章地来找许蹊言。” 纪嘉臻微眯起眼睛,忍不住怀疑。许蹊言有方惟的联系方式是因为他妈和方惟是朋友。闻斯聿为什么会有方惟的号码,还是连许蹊言都不知道的新号码。 “你为什么认识方惟?” 闻斯聿往她手机里存方惟的新号码,还剩最后两个数字的时候故意停住,抬头问她:“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玩我第二遍?” 纪嘉臻没回答,但她微微收紧的手已经是答案了。 闻斯聿唇角上扬,输完了最后两个数字,存进她通讯录里后给手机熄屏,扔到沙发上,和她十指相扣,没起身,而是把她一起拽下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脸埋在她肩膀,紧紧抱着她。 像缺氧许久的人终于汲取到清甜空气。 “那是我小姨。” 纪嘉臻脑子反应了片刻,想起一句话,空着的那只手突然推他胳膊。 “亲小姨?” 闻斯聿抬起头,盯着她嘴唇,“亲你行不行?” 她往他肩上拍一巴掌。 “我妈亲妹妹。” 那一瞬间,纪嘉臻眼睛瞪大了。 身体里所有的酒精都在这一刻代谢完全,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此生都没有这么清醒过,记忆也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和段澜的对话历历在目,她记得段澜说的每一个字,甚至她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 —“方惟和孟绪是什么关系?” —“亲姐妹。” 纪嘉臻从他怀抱里挣出来,人跌坐到地上,手撑在身体两侧,用饱含惊讶的眼眸看着他。 “你和孟绪,是什么关系?” 闻斯聿眼睫轻微颤动,垂下来,在他眼下映出一道阴翳,他声音哽了一下,回: “我妈。” 纪嘉臻倏然手软,肩膀抖了一下,半边身体都是麻的。 她想起闻斯聿曾经说过的话,说她很像一个人,然后毫不犹豫地说出孟绪姓名,说他是孟绪影迷,说最像的地方是声音。 不是的。 不是孟绪影迷,是她儿子。 纪嘉臻抬手,摸他眼角。 她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和孟绪那么像。 早该猜到的,从他第一次提到孟绪就该往这方面想的。 孟绪二十八岁退圈,到今年,正好二十二年,而闻斯聿,二十二岁。 她吸一记鼻子,偏头,情绪翻涌后落下一滴泪。 她好像已经猜到故事走向了。 事业巅峰时怀孕,迫不得已退圈生子,丈夫出轨,生产大出血,最后,去世。 所以,孟绪不是息影,这么多年都没有她消息,是因为,她早就死在了二十多年前。 生前红遍全球的人,居然死的悄无声息。 “找我小姨什么事。” 闻斯聿声音哑,仍记得她要找方惟的这件事。 纪嘉臻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机械般回复他的问题:“请她当我的经纪人。” 闻斯聿点下头,站起来,把她从地上捞起来。 纪嘉臻这时候滚下第二滴泪,无力地坐到沙发上,红着眼睛看闻斯聿,又不是在看闻斯聿,而是看,孟绪的儿子。 她真真切切地喜欢过孟绪,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是想成为和孟绪一样的人的那种崇拜。 她认识孟绪太晚,喜欢上她的时候,她就已经退圈十年了,但她依旧喜欢,喜欢听她的声音,喜欢看她的电影。 孟绪的影片陪伴了她整整三年,从十五岁,到十八岁。 用温柔两个字来形容孟绪太过单薄,可又最贴切。她镜头前时刻都是笑着的,声音像春天里最轻柔的风,也像山野里最清冽的泉。采访时遇到充满恶意的问题能温柔坦然地回答。二十一岁时被造谣怀孕,记者恶意采访,说她适合演妈妈。她没生气,没黑脸,反而笑着说,她确实很想演一个妈妈的角色,因为妈妈是一个伟大的人物,说她适合演的人一定很喜欢她。 她成名的道路也称得上腥风血雨,收到的恶意比谁都多,却还对这个圈子乃至世界保持最和善的态度。 这是纪嘉臻这辈子唯一崇拜过的人,也是在演艺这条路上对她影响最大的人。 可她直到今天才知道,世界上没有孟绪了。 - 作者有话说:我要强调一点!臻姐的眼泪里绝对没有对闻斯聿的心疼!没有! 她是真的喜欢孟绪,从前是正儿八经的影迷,哭也完全是因为得知孟绪的死。 孟绪对她的影响很大,事业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喜欢上孟绪的时候正好也是和家人矛盾最大的时候,尤其是和母亲。青春期脆弱受伤的小女孩很容易被孟绪这种温柔的气质所吸引,孟绪治愈了她的一部分,性格和成长的各方面原因导致她再喜欢也不会成为孟绪这样温柔的人,但她性格里的那点温柔和善良的成分,是有孟绪的影响的。 最后强调!臻姐不会因为孟绪就对闻斯聿改观或者多了什么情绪和情感!不会! 她分得很开,孟绪是孟绪,闻斯聿是闻斯聿。 她最后爱上闻斯聿也只会是因为闻斯聿这个人和他的付出,跟其他人没关系。 第35章 上午八点五十分, 由a市飞往巴黎的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 暴戾蝴蝶 第48节 机舱门打开,下来的第三个人装备齐全,口罩遮住大半张脸, 眼睛掩在帽檐下, 一身行头单拎出来都称得上随性,但她有自己的穿搭思路, 基础款的黑衬衫被她穿出花样。纽扣故意扣错两粒, 领口被折起, 往右边斜, 露出半边肩膀。戒指和项链搭配的相得益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低调的时髦。 纪嘉臻边走边戴墨镜, 腿长, 步子迈的也大,戴完墨镜双手插进裤袋,挂在肩膀上的包被她往后甩一下, 链条撞出清脆声响。 来巴黎是临时起意也是蓄谋已久。方惟的电话存到手机里三天了,她耐着性子盘算了各种情形, 在打电话和买机票中选择了后者。 方惟是个狠角色, 这种狠角色多多少少都有点怪脾气。她找闻斯聿打听了方惟的喜好,没什么收获, 毕竟这种人对待外人和对待家人都是两幅面孔。她得亲自来巴黎一趟,至少表明自己的诚意,也为一个及时性, 万一方惟无情挂断她的电话,她还能线下堵她。 这趟行程她瞒了所有人,连航班都选的是凌晨的红眼航班,为的就是避人耳目。 来接机的是一白富美, 也是她在美国的一群小姐妹里玩的最合拍的那一个。人美不矫情,一条大花臂,走的是摇滚朋克风,但有一个和外形反差极大的名字,从里帅到外的人,叫蒋枝萌。 玩男人这件事上她两志同道合,最重要的是蒋枝萌家在16区,离方惟住的那一片很近。 两个有个性的人碰面,打招呼的方式也特别些。 蒋枝萌顶着一头标志性的金发和万年不变的烟熏妆斜靠在车边,见到纪嘉臻时朝她扔一包烟,纪嘉臻也把行李箱往她那儿推,被她稳稳接住后调个位置坐到箱子上。 “你真是够素。” 纪嘉臻摘下口罩露出脸,留另一侧挂耳朵上,往嘴里递支烟,“嘎嘣”一下咬碎爆珠,抬手,点火,吐出一口雾后偏头皱眉,“你的品味还是那么猎奇。” 这烟抽起来像在嚼加满廉价香精的泡泡糖,吐出的烟闻起来还有股动物园味,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纪嘉臻把烟摁灭,丢进垃圾桶里。过程中蒋枝萌轻松把她的行李撂到后备箱,完事又推着她上车。 “回去休息一下换身行头,晚上我做东,让你玩爽了再回国。” 蒋枝萌说这种话通常只有一个意思:你养精蓄锐,我这边有精锐。 也就是,优质的男人。 所以“玩爽了”这三个字的重点不在“玩”,在“爽”。 纪嘉臻摘下帽子,把头发往后撩,“今晚不行,我待会儿还有事,明天吧。” 蒋枝萌耸肩,说随便她。 纪嘉臻看一眼时间,离十点还差四分钟。她手肘撑到窗沿,盯着手机屏幕看,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等整点。 闻斯聿说,方惟对时间的掌控几乎到达怪癖的程度。她的作息很规律也很固定,上午八点到九点是她的锻炼时间。十点她会给花草浇浇水,这是一个适合打电话的时间。 九点五十九分,纪嘉臻拇指悬在方惟的号码上,对蒋枝萌比了个“嘘”的手势。 数字变化,她拨打电话。 停车场勉强称得上安静,偶尔两记鸣笛声,影响不大。 听筒里传来隐约的电流声,纪嘉臻手撑在侧额,静静等待方惟接听。 “嘟——嘟——” “嘟——嘟——” “你好,哪位。” 女人语气淡漠,声音凌厉。 纪嘉臻坐直了身体,放轻呼吸,她承认,面对方惟,她有些紧张。 “方惟老师上午好,我是寰湃旗下艺人纪嘉臻,先为我的冒昧打扰说声抱歉。打来这通电话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请您出山,当我的经纪人,条件随便您提,只要您愿意带我。” 方惟回绝的很干脆,甚至不屑去找一个拒绝的理由:“我不想再踏足娱乐圈,另请高明吧。” 电话就这么被挂了。 蒋枝萌听着纪嘉臻听筒里传出来的忙音,嗤笑一声:“你也有被挂电话的一天。” 纪嘉臻瞥她一眼,“开你的车。” “你说的有事就是打这个电话?打完了,没事了,晚上能继续了?” “这才刚刚开始。” 她本来也没指望方惟能在电话里同意这件事,电话只是打个招呼,让方惟知道她是谁,给方惟留个最基本的印象,也提醒方惟一声:我要来骚扰你了。 她懂得见好就收,但她的人生态度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只要方惟没说让她滚,她就会一直缠着她,直到她同意。 * 下午两点是方惟的下午茶时间,她习惯去一家百年老牌咖啡店,点一壶马黛茶和一份枫丹白露,在那消磨两小时的时光。 纪嘉臻算准了时间,挑了接近门口的位置坐下,在方惟来之前点好了一切,上餐时间刚好卡在两点钟,确保她到的时候茶是热的,甜点的口感是最佳的。 店内咖啡香四溢,两位女士说说笑笑地出去,玻璃门开开关关,带进来一丝清凉空气,与此同时,有人侧身进来。 优雅知性的短发,仪态端庄,浅咖色西装搭亮色丝巾,口红色号是和整体服装颜色相衬的暖调。 “方惟老师。”纪嘉臻开口。 女人侧头,睨过来一眼,纪嘉臻得以看见她正脸。 方惟和孟绪是只相差两岁的亲姐妹,但长相截然不同,一个柔和,一个锋利。 纪嘉臻站起来,指自己对面的空座,“请坐,我是纪嘉臻,上午给您打电话的那个。” 方惟面无表情,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也毫无温度,像在看一个无关的人。 纪嘉臻又指向桌上的茶和甜点,笑着歪头,像在邀功,又像是个得逞的狐狸,“您爱喝的马黛茶,您喜欢的枫丹白露。” “你倒是对我的喜好一清二楚。” 方惟本人的声音比电话里少两分厚重,但依旧是听一下就知道性格强硬的那一种人。 “有求于人当然得投其所好。” “不过我今天想换换口味。”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坐下来了,重新点了份美式和香草米布丁。 纪嘉臻勾唇笑,能让方惟坐下来,她的第一步就已经成功了。 “电话里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想再踏入娱乐圈半步,我建议你换个话题。” 方惟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看样子是有事要处理,开机过程中又瞥来一眼,纪嘉臻知道这是让她有话快说的意思。 “我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能为我解答。” 甜点和咖啡这时候送上来,纪嘉臻把盘子推到方惟手边。 “我喜欢孟绪,称不上是她的粉丝,算影迷吧,但比起那些,我更喜欢她这个人本身。我喜欢上她的时候才十五岁,那时候她已经息影十多年了,我很想知道,当时名利双丰收的她,为什么选择退出荧幕?” 纪嘉臻观察着方惟的表情,但她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这个问题,表情无懈可击。 方惟抿一口咖啡,淡淡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纪嘉臻垂眸笑一下,“那我给您说说我吧,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我妈出轨,我爸出国,我再也没见过这个在家庭中存在感为零的男人。后来我妈再婚了,嫁给了一个试图侵犯她女儿但未遂的男人,那年我十七岁,我和这个在家庭中道德感为零的女人也成功决裂了。” 方惟是在听到她说侵犯未遂的时候抬起头的。 “十七岁,多年轻美好的年纪,我当时没管太多,一心只有离开那个家。离开那个家我就失去了一切经济来源,我需要钱,需要生存下去,如您所见,我还有一张漂亮的脸,所以我还要在生存的同时抵挡身边不怀好意的劣犬。” 纪嘉臻舀一勺奶油,甜腻味道弥漫口腔,她就这么浅笑着陈述自己的过去。 “机缘巧合之下,我出道了。我没孟绪那么好运,我出道后完全是个小透明,但我已经双脚踏进这个圈子,回头意味着赔付三百万违约金。我赔不起,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那是我第一次在网上搜索你,了解你。” 她看着方惟的眼睛说:“十五岁的我希望见孟绪真人一面,十七岁的我渴望得到一个见到你的机会。我当时想,如果我也能有这样一个经纪人就好了,或者,哪怕只是来个人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我就大言不惭地在您面前说一句我这些年很红。我今年二十五岁了,中途还退圈三年,如果这些年您有在关注圈内消息,那您一定知道我的那些事,我就只挑重点说。八年时间,我从一个边缘的透明人物,到女艺人中商业价值排第一,这中间需要付出多少艰辛,我想您很清楚。” 她问:“我走到今天,已经算是苦尽甘来了,我完全可以安于现状,待在我的舒适圈里,可我又不甘心。十七岁的冬天,在剧组吹着冷风等一个跑龙套的角色的时候,我说,我要做到顶尖。现在还不够,还远远不够,我是在帮一个过去心灰意冷的小女孩实现梦想,您只需出三分力,就能让她梦想成真。” 这是在打感情牌,赌方惟没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坚硬。 最后的最后,纪嘉臻说:“我记得孟绪说过,演戏方面,奖项是次要,演的舒服才是主要。这句话我不认同,我猜您也不认同。我觉得,奔着拿奖的目标,我才能演的投入,演的舒服。现在我这个人在您面前是完全剖开的了,我过去的伤疤和我未来的野心都完完全全地告诉您,这是我最大的诚心。” 方惟停下敲键盘的手,合上电脑,语气依旧平淡:“你猜错了,我认同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接着说:“故事很动人,但我在这个行业里听过太多故事也看过太多诚心,你的故事不足以打动我。” - 作者有话说:抱歉大家,更晚了orz 这章原本写的两千字不太满意,又给删了,在医院忙了一天,照顾完奶奶后才有时间重写qnq 第36章 方惟的拒绝在纪嘉臻意料之中, 她在打电话前已经考虑到了所有被拒绝的情形,所以在和方惟见面后,她就想好了第二天要怎么做。 ——杀去方惟家。 到那儿的时候方惟正在院子里打理花草, 她隔着些许锈迹的黑色围栏观察了许久, 方惟忙完里面一侧,回过头, 终于发现她的存在。 纪嘉臻抬起手, 嘴角噙着笑, 和方惟打招呼, 但只有食指和中指在动。 “事不过三的道理你应该知道。” 方惟开口的语气依旧冷淡,说完又低下头去修剪树苗上多余的枝叶。 纪嘉臻伸手, 把一枝生长到围栏外、被栏杆压住的蔷薇花推进去, “我只知道有志者事竟成。” “今天想给我讲什么样的故事。” 她走到院门前,“今天不讲故事,今天谈生意, 您稳赚不赔。” 方惟的视线落到她身上,“精力也是一种成本, 我为什么放着清闲日子不过, 把时间花在你身上。”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这句话做铺垫,纪嘉臻唇角上扬到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 给了方惟一个难以拒绝的回答:“因为李卓容。” 上次红毯后李卓容沉寂了一段时间,上个月突然多了几个代言,电影也官宣了两部, 铆足了劲要往上冲,背后靠山也在发力,直接谈上了一个高奢的全球代。 很不巧,那个代言, 纪嘉臻也想要。 也很不巧,根据孟绪和闻秦升的关系,再加上闻斯聿之前说李卓容真正的背景是闻秦升,纪嘉臻推算出来了,孟绪生产大出血时,和闻秦升在床上厮混的人,估计就是李卓容。 她确定方惟恨闻秦升,也不信方惟对李卓容没有一点个人情绪,毕竟当年事发以后,孟绪所有的商务都被李卓容接手了。 从昨天两分钟不到的电话,到今天见的这第二面,纪嘉臻发现了,方惟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就连刚刚一个人在院中打理花草时,她的唇角都是无意识向下的。 她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什么人都漠不关心,好像俗世尘念都跟她没关系。 但她从前可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暴戾蝴蝶 第49节 一定有什么能让她内心波动,而让她情绪起伏起来的那件事或那个人,就是成功的关键。 果不其然,方惟暂停了手上动作。 她直起身子,把剪刀尖锐的那一端斜斜插进土壤,动一下步子,正面朝向纪嘉臻,声音带着几分讥讽:“闻斯聿真是什么都跟你说。” 纪嘉臻对这句话也表现出惊讶,不过那两分惊讶被她演出了十分的夸张,“您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方惟不答,而是拇指插进花艺围裙前的口袋,侧过半边肩身,抬头看向二楼。 “给我滚下来。” 纪嘉臻顺着方向看过去,瞧见趴在二楼阳台上的人。 一个气定神闲的,注视着她的,闻斯聿。 * 纪嘉臻如愿进了方惟家的门,进入客厅时和从楼梯上下来的闻斯聿迎面碰上。他幼稚的不行,趁方惟走在前面没注意,故意堵她一下。纪嘉臻右肩擦过他胸口,脚步没有停顿,也没回头,但抬手对他竖了个中指,随后听见从他胸腔里漫出的笑。 欠的没边。 但有人替她收拾。 闻斯聿刚在客厅中站定,就被方惟扔过来的杯垫砸中侧脸。 紧跟着来的是带着愠怒的骂声:“小兔崽子,你还真是能耐。” 纪嘉臻挑一下眉,嘴角压都压不住,很有眼力见地往旁边撤一步。 这才是方惟真正的性格。 她就说,一个在行业里大杀四方的人,多家媒体都公开说是脾气火爆的笑面虎的人,不可能轻易被时间打平棱角,变得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闻斯聿捡起落到地毯上的杯垫,对着方惟说:“小姨,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又一个青苹果砸到他肩膀上。 “你倒是没给我留一点底子!” 纪嘉臻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笑着看闻斯聿挨骂。 被方惟骂闻斯聿也只能听着,还厚脸皮地挨着纪嘉臻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花茶,殷勤地递到她手边。 方惟全看在眼里,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睨他,人往这边走,手往身后指,“滚去那边待着。” 闻斯聿半点不肯动,“你们谈,我闭嘴,不会影响你们。” “自觉回避,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他说小姨那你错了,说这里只有左右,没有里外。 纪嘉臻看出方惟又要发怒了,把那杯一口没动的花茶放桌上,瞥他一眼,闻斯聿读懂那眼神的意思,沉默两秒,说行,站起来往餐厅走,走到一半又回头,对着方惟说:“您把脾气收收,吓吓我得了,她没惹您。” 闲杂人等彻底退到区域外,纪嘉臻开始和方惟谈“生意”。 “您既然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也一定查过我的身份和背景。您的能力捧谁都能赚翻,但我知道您不缺钱也不看重钱,我就不向您说我能给您创造什么样的商业价值了,我只挑对您有益的方面说。李卓容从孟老师那儿继承的资源也是您的心血,是您挨个谈下来的,中间喝了多少酒得罪了多少人只有您知晓,您的努力凭什么被闻秦升拱手送人?我愿意成为您手中的刀,帮您剔除那些眼中钉、肉中刺。” 闻斯聿的声音从餐厅传来:“小姨,这生意能谈。” “闭上你的嘴!”方惟瞪他一眼,转而看向纪嘉臻,“你三句不离李卓容,到底是想帮我,还是你跟她有过节,想借刀杀人?” “我没必要瞒您,我和李卓容的确有点过节,但没到需要‘杀人’的地步。我从她碗里拿走了一个角色,现在她又跟我在争一个代言,我想要,但她那边胜算更大。可这只是个代言而已,也不是非要不可,真拿不到我也无所谓,犯不着为了一个代言和李卓容彻底结下梁子。” 方惟往腰后垫一个枕头,往后靠点,抱着胳膊扬着下巴,气场挺强,眼神足够压迫,“我也没必要为了她重新踏进这个腥风血雨的圈子,我想对付的从来就不是她。” 而是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纪嘉臻抿一口花茶,笑着放杯:“可二十多年了,您不是一筹莫展吗?不然现在也不可能身在巴黎。您不想对付李卓容,可李卓容的的确确是个不错的切入口。” 方惟蹙眉,眼中染上点怀疑和惑意。 闻斯聿这时候又插一嘴:“小姨,有件事忘了跟您说,李卓容和闻秦升,这些年没断过。” 方惟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她看向餐厅里的闻斯聿,问他:“为什么现在才说?” 闻斯聿从果盘里拿了个手掌大小的青苹果,咬一口,走过来,斜靠到她们对面的柜子上,“之前以为她两是旧情复燃,昨天才知道,两人背地里一直藕断丝连。” 纪嘉臻仍直视方惟,笑容里的底气又多三分,期待着她的回复。 闻秦升的花心多情她早有耳闻,但能建立一个自己的商业帝国的人,利益在他心里是远远高于男女之情的。情爱对他来说不过是谋利的手段,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工具之一。 孟绪是,李卓容也是。 后者一定跟他有很深的利益纠葛,这种关系已经完全超乎肉.体和情感,甚至牵动着他的前进脚步,否则李卓容不会在他身边待二十年。 闻秦升的商业帝国中绝对存在灰色地带,李卓容也肯定知道他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以闻秦升的突破口,在李卓容身上。 纪嘉臻淡然开口:“我和李卓容打过交道,至少对你我来说,她不是个聪明的女人。” 方惟蓦地笑了,反问她:“像你说的,她不是个聪明的女人,那我一个人对付就足够了,拉你进这个角斗场的意义是什么?” 问题又回到最初的那个:如何说服方惟当她的经纪人。 纪嘉臻身体前倾,托着下巴看方惟,声音坚定:“我会是一把称手的刀,也会是一把锋利的剑,我能帮您从李卓容那儿抢回属于孟绪老师的一切,这个圈里,只有我有资格继承那些。” 她又说:“您说不想再踏入这个圈子,是因为这个圈子里没有您在乎的人了。可我也看过一本书,书上有一段您的采访,采访中您说,成为全国乃至全球顶尖的经纪人是您的梦想。我愿意成为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最稳固的桥梁。” 语言的艺术就是这样,她们都知道无论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如何,获利最大的都是纪嘉臻。但纪嘉臻这话把她的姿态放到最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奔着贡献去的,好像她的目的是为了帮助方惟而不是自己,听起来是叫人舒心些。 纪嘉臻看着方惟,闻斯聿也看着方惟,气氛骤然安静,只剩落地钟指针转动的咔嚓声。 方惟盯着纪嘉臻的眼睛,看不出心中所想,半晌,呵笑一声。 “小姑娘,自信是件好事。” 这语气听着不像好话,纪嘉臻搭在腿上的手指倏然收紧,闻斯聿看出她身体瞬间的紧绷,怕她今天落寞而归,再也没法淡定站在一旁。 在这场暗流涌动的牌桌上,两个玩家还有所保留的沉默观望,他一个旁观者,被情绪调动,搭上了自己仅剩的全部筹码。 “小姨,她有自信的资本。” 他在说话,但她们两没有一个人转头看他,仍对视着,较量着。 闻斯聿看着纪嘉臻侧脸,话是对方惟说的:“您不是一直想知道一件事吗,我说。三年前我出的那场车祸,是为了她,您帮她,是在救我。” 方惟的眼神依旧没有半分偏移,纪嘉臻倒是转头了,挑着眉头看他,脸上写着“哦?还有这回事?”和“哦,还跟我有关系啊?”。 “保持你的自信,准备好,我下周回国。” 方惟就在她转头的刹那说出这句话,没给她反应的空间。纪嘉臻缓慢回头,脑子宕机了五秒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方惟答应了。 方惟要成她的经纪人了。 而方惟瞥向闻斯聿,冷哼一声:“你给我等着,车祸的账回国跟你算。” 纪嘉臻原本收紧成拳的那只手心渗出薄汗,此刻终于展开,后颈的神经也渐渐舒缓。 然后,偏头,看了闻斯聿第二眼,上下打量的那种,扫视他全身。 眼神里写着六个字:你挺有意思啊。 闻斯聿站直了身子,觉得事情不太对,这真不太对。 所以他小姨是已经被说服了没打算拒绝。 所以原本就十拿九稳的结果,他主动加码就算了,还在纪嘉臻面前亮了底牌。 被耍了。 操。 * 来巴黎的目的顺利完成,还比她预想中快了不少,纪嘉臻整个人舒坦的不行,从方惟家出来的时候步子都轻了,手伸进包里拿烟,从烟盒里挑出紫色的那支。 她只有心情真的好时才会抽这个颜色的烟。 没着急走,她就站在车边抽,点火前打开了车窗,这会儿背靠着车门,手肘往后搭在窗沿,吹着风,晒着太阳,享受这一根烟的时间。 而眼睛是看着方惟家门口的。 没过一会儿,看见闻斯聿从里面出来,很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方位,然后向她这边走。 烟恰好抽完,她把火星掐灭,手指一弹,烟嘴稳稳落入垃圾桶中。 开门,上车,砰一下关门,启动。 过程中半个眼神都没给闻斯聿,但闻斯聿不可能轻易放她走。 车拐过两条街,等红绿灯的空隙,她眼神随意落到左侧道路上,眨眼的功夫,那条空旷的道路上凭空窜出来一辆黑色的车,驾驶座上的人俨然是刚才被她甩在车后的那个。 一场追逐赛就此上演。 闻斯聿在的那条道要比她多等一个红灯,给了她和他拉开距离的机会。但这一带的道路他比她熟,闻斯聿追不上她但也跟不丢她。 开了大约二十分钟,闻斯聿驶入一家club的停车场,他放慢车速找停车位,一眼看见纪嘉臻开的那辆,安安静静的停在那儿,车上已经没有人了。 他把车停它隔壁,往club里走。 才中午,club里的氛围已经热火朝天了,门口有保安,但查的不是id,是一个手环,看样子是私人局。 他没有那个手环,但依旧跟在两人身后往里走,保安看了两眼他的脸,居然让他进了。 来的都是年轻人,男人占六点五成,白人居多,亚洲面孔也不少。 直觉告诉闻斯聿往舞池里走。 他穿越舞动的男男女女,边走边低头解锁手机,拇指点一下,屏幕上方显示纪嘉臻姓名。 侧身,从两个男人中间穿过,空间豁然开阔。 他下意识抬起头,眼前的画面让他握着手机的手顿在空中,然后垂到身侧,漆黑的眼眸盯着前方,冷淡和汹涌在他眼中对冲。 音乐高潮处,舞池正中央,紫色灯光和稀薄烟雾的包裹下。 纪嘉臻在和人热吻。 - 作者有话说:掏出对讲机)下章周一晚上十点准时来,下章周一晚上十点准时来,收到请回复,over[眼镜] 暴戾蝴蝶 第50节 第37章 短寸金发的男人右手松垮搭在纪嘉臻侧腰, 她单手搂他脖子,另一只手高举着酒杯,带着玩闹意味地和他接吻, 亲一下停一下, 和他脸贴着脸,听他说些有意思的话。 这种行为在club里太过常见, 其余人没落一个眼神到她们身上。只有闻斯聿, 站在那儿, 盯着, 气着。 耳边的一切娱乐声响在此刻都显得纷杂吵闹,场上的火热气氛和他周身的冷对比强烈。 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安静站在躁动的舞池里太招眼, 纪嘉臻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打断男人继续热吻的动作,撩一下头发, 侧头,和距她两米远的闻斯聿对视上。 原本就挂在她唇角的笑容半分没变, 看见他时没有惊讶, 没有意外,没有招呼, 而是很淡定地收回眼神,在男人耳边说一句话,两人一起转身, 换场。 闻斯聿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看着纪嘉臻的背影,抬脚跟上,始终落后她一截。 纪嘉臻在楼梯转角处又低头瞥他一眼, 对他保持的这个距离很满意。她抬手,扔下一样东西,继续往上走, 东西往下坠,闻斯聿伸手接住。 一个手环,club里人人都戴着的那个。 纪嘉臻把她的扔给他了。 闻斯聿原本没打算戴,但看见手环平滑面上“zhen”的字样。带有她名字的物品像被打上她的烙印,戴在手上,物和人,都是她的专属物品。 不管纪嘉臻是出于何种原因扔手环给他,这种想法都让他爽到。只要这样想,他就能稍微忘却刚才的景象。 她只是一时贪玩而已,眼里是有他的,他需要做的,是等待,必要时,他要学会争抢。 他在上楼的过程,得出这样的结论。 * 和纪嘉臻接吻的男人叫lucien,是蒋枝萌的学弟,知根知底,人很干净,再加上人帅身材好,懂情调,一点就通的那种,嘴甜人可爱,并且他学了两年中文,沟通起来也方便点。 纪嘉臻和lucien在沙发上坐下,闻斯聿这时候也上了二楼,在昏暗的环境中找到她,然后坐到了她斜对面,中间隔着一个卡座。 他是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目标,眼神始终跟随着她,她去哪他就看到哪也跟到哪,明显到蒋枝萌都发来微信问她那男的是谁。 纪嘉臻放下手机时朝他的方向看一眼,lucien给她递酒,动作间头凑过来,用过分挺拔的鼻子蹭她脸,再用带口音的蹩脚中文问她:“姐姐,你为什么一直看那个人?” 纪嘉臻摸他侧脸,故意逗他:“看他长得好像比你帅,在想要不要去找他玩。” lucien的中文水平尚不能让他理解“玩”字背后的深意,很单纯地问她:“你想要玩游戏吗?” 问完又眯着眼睛看闻斯聿,“灯好黑,我看不清他,我觉得他没有我帅。” 纪嘉臻看着他灰绿色眼睛里闪动的执着,笑着回:“你说的对。” lucien只给她倒了半杯酒,她两口就喝完,他接过空酒杯,又贴过来说话。 “可以少喝一点酒吗?” 纪嘉臻挑眉,问他为什么。 “我母亲很爱喝酒,她喝多以后总是睡觉,我不想你也睡觉,我想和你……” 他突然卡壳,不知道他的想法用什么词来表述最为精确,又想到她刚才的话,于是套用过来,说完这句话:“……玩。” 他的口音和用词让纪嘉臻发笑,她吻他嘴角,说:“亲爱的,我不会睡觉,我要和你睡觉的。” 显然lucien也不知道“睡觉”有两种睡法,纪嘉臻说的当然是荤觉,他理解的是素觉。他用期盼的眼神和略带失望的语气问她:“我们只睡觉吗?” “那你还想干什么?” lucien欲言又止,最后垂下眼眸,说好吧,乖巧地给她倒酒,这次倒了满杯。 纪嘉臻看他这副失望神情,知道他是曲解了她的意思,但她不解释。 一件普通的事情,会因为失望变成惊喜,这样的惊喜适合放进她们的云雨里,它会成为助燃剂之一。 lucien想到了什么,手搂她腰,挡住她拿酒杯的手,“可以用口红吻我吗?” 他指纪嘉臻的嘴唇,又指自己的脸,“留下东西。” 他的中文实在有些糟糕,但纪嘉臻能听懂,他想说的是在他脸上留下唇印。而嫉妒和羡慕对他来说也是高级词汇,他只会说:“他们看见会难受。” 纪嘉臻愿意满足他这种幼稚的虚荣心。 她拿出口红,没往自己唇上涂,而是对lucien勾手指,让他侧脸朝自己,用口红在他脸上写了一句法语。 写完,她给自己补上口红,在那句话的后面,留下一个清晰的唇印。 lucien的语调里带着雀跃和一点羞涩:“你写了什么?” 纪嘉臻说:“一句让你开心的话。” “我可以去给他们看吗?” 她点头,把口红放进lucien的口袋。 lucien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往楼梯方向走,纪嘉臻以为他要上楼或者下楼,但不是。 他在闻斯聿的面前停下了。 * 闻斯聿观看了纪嘉臻和lucien的所有互动,他从坐下来以后就没换过姿势,滴酒不沾,一个人坐在那儿,看她和人亲密地贴脸,看她从摸到亲,又在人脸上留下唇印。 然后看见lucien站起来后眼睛盯着自己,朝着这边走。 lucien在他面前站定,先问他是不是中国人,得到准确答复后用中文问他:“可以帮我拍个照吗?” 说话间还指了一下自己的侧脸,闻斯聿看见纪嘉臻在他脸上写下的那句话。 【un jouet obéissant】 【听话的玩具】 闻斯聿的眼睛从lucien身上挪开,看向斜后方的纪嘉臻。她正看着这边,手撑在身侧,翘着腿,昏暗环境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闻斯聿猜,她一定是在笑的,看戏的那种笑。 他唇线绷直,虎牙的尖用力抵着下牙,lucien还在等他回答。 “行。” 他答应了。 lucien高兴地把手机递给他,告诉他怎么拍,让他站起来,纠正镜头朝向,最后自己摆出满意的姿势,告诉他可以拍了。 闪光灯亮起又暗下,照片拍完。 闻斯聿冷着脸把手机还给他,又看向纪嘉臻,眼神里的怨气很明显。 lucien在看到他脸上的字的时候开心的溢于言表,直接改了主意,要去炫耀的脚步掉了个头,连谢谢都忘了说,又回到纪嘉臻身边。 他在纪嘉臻面前蹲下,说:“这的确是一句让我开心的话。” 然后亲她手背,和她接吻,吻的太投入,脸上的口红印都被蹭花了。 他滚烫的掌心握着纪嘉臻的膝盖,用湿漉的眼神看她,对她说:“姐姐,这里好吵,我不太喜欢,可以换个地方吗?” 他站起来,纪嘉臻手搭在他肩膀上,也站起来。 “好啊,换个你会喜欢的地方。” * 纪嘉臻带着人上楼,闻斯聿跟在后面,终于知道纪嘉臻为什么给他手环。 五楼是酒店,电梯口有人查,有手环的人可以直接进。 从电梯出来时正好看见纪嘉臻和lucien走入尽头的房间,他到门口时发现,门没关。 准确来说,是没关上,一条缝都没露,但门锁的确是没卡上的,他能听见房间里面的声音。 她们应该就站在门口,所以说话的,衣物摩擦的,乃至细小的喘音,他都能听见。 “在你脸上写的这句话让你开心了,你用什么报答我?” 纪嘉臻在说话。 一阵窸窣声后,闻斯聿听见lucien的声音。 “我也会让你开心的。” 接着就是接吻声,她们又在接吻。 闻斯聿的手在身侧握成拳,额角因隐忍而突出一道筋。 纪嘉臻的声音传来:“教你一个知识,中文的释义要根据语境定夺,有些时候,词语想表达的意思,和它原本的不太一样。比如我说和你睡觉,它的意思是,have sex(做.爱)。” 闻斯聿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抬起手,推开这扇门,他就能阻止一切发生,阻止一切他不希望发生的事发生。 但他没有。 他的手最终落在门把手上,握紧,犹豫两秒后,向外拉。 门关上了。 他知道,这种时候,他应该安静等待,而不是争抢。 纪嘉臻一定不喜欢他在此时打扰的。 她会生气。 会离他更远。 他得等。 房间内,纪嘉臻听见门上锁的声音,眼睛看向墙面。 若有所思。 * lucien说,他没有实践经验,但理论知识很丰富。 纪嘉臻见识到了。 他知道前戏得做到位,真刀真枪操作起来才会方便,而比起亲吻和抚摸,舔才能最快达到效果,能让纪嘉臻最快获得第一次高潮,也能让她开心。 纪嘉臻和lucien面对面跪在床上,他一件一件褪去她身上的衣物,从里到外。 此时还是白天,窗帘的遮光度不到百分之百,光线透进来,不开灯也足以让他看清她身体的细节。 他双手捧住她的柔软,将莓果衔入口中,甜味是他品尝,快感是她拥有。 暴戾蝴蝶 第51节 接着分出一只手,从她腰侧往下滑,到达隐秘地带,像带着任务的勇士,寻找藏匿泉水深处的金豆。 纪嘉臻身体颤抖,抱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逐渐昂起头,又因一瞬间的刺激塌下肩膀,埋头在lucien颈侧。 lucien双手放开,抽纸巾擦去指间的湿润,让纪嘉臻保持这个跪姿,而他绕到她背后潜下身去,分开她的膝盖,让她跪的更低,直到,完全坐在他脸上。 短暂交锋后,纪嘉臻扶上床头,声音从口中吐出。他的鼻子太犯规,挺拔的高度刚好重重抵在金豆上,她被硌的忍不住往上缩,却又贪恋那种感觉,抑制不住地前后磨。 lucien的短寸刺人,他脸上的口红也完全糊在她腿根,留下一片模糊的红。 没过多久,纪嘉臻就彻底投降,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lucien擦去脸上的水痕,戴上关键的东西,抱着她腿将她往下拉,武器抵着她,问:“现在可以吗?” 纪嘉臻没说话,抬腿夹紧了他的腰。 那就是可以。 距离变为负数,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喟叹。 lucien动作莽撞,但她感觉还在兴头上,他这些横冲直撞也能让她快感层叠。 他年轻气盛,有用不完的力气,不满足于床上这一个地点,做到一半又把她抱起来,从沙发到地毯,最后站在原地让她腾空,让自己成为她全身上下的唯一支柱,这种时候紧张感最为强烈,她绷紧的身子让他缴械。 * lucien从房间出来时是下午四点,被靠在墙边的闻斯聿吓了一跳,认出他的脸后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闻斯聿看一眼没关上的门,看不见里面,但他还是不爽,语气很冲地回:“关你屁事?” lucien感受到他浓烈的敌意,猜不透其中原因,明明下午他还帮他拍了照片。 “中国人不是都温和有礼吗?” 闻斯聿威胁他:“中国人还最鄙弃你这种第三者,见到了得打死的那种。” lucien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惊讶地回:“le amante(第三者)?我?你在说什么?” 他又想起在club里闻斯聿看纪嘉臻的眼神,以及纪嘉臻说的话,反应过来她们两之前就认识,但对“第三者”这个称呼非常不服气,蹭一下推开没关上的门,气的中文都快不会说:“你来好好说话。” 闻斯聿原本就郁结了一团气在胸口,他往前走,撞lucien肩膀,先他一步进入房间。 纪嘉臻穿着浴袍坐在床上,湿发披在肩上,听见了他们两在门口的争吵,也对闻斯聿的存在丝毫不惊讶。 两人像两个起矛盾的小孩,幼稚地来要说法。 lucien对闻斯聿抢先进房间的行为感到不满,他也要抢先告状:“姐姐,这个人刚刚说我是第三者,这是真的吗?” 纪嘉臻安抚他情绪:“你当然不是。” lucien回头瞪闻斯聿一眼,脸上写着“你看”。 闻斯聿切一声,对他的反应置之不理。 lucien继续告状:“姐姐,这个人还很没礼貌,我怀疑他不是中国人,他很…很……很没礼貌。” 他想不起“粗鲁”用中文怎么说,结巴半天,声音里的气势都快没了。 纪嘉臻憋着笑,说:“我也觉得他不像。” “姐姐……” “谁是你姐姐?” 闻斯聿的脾气终于压不住了,既是对lucien当着面的诋毁,也是对他三番四次的“姐姐”。 lucien被他打断,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扭头看向他。 “我也教你一个知识,中国讲究伦理,跟姐姐做.爱属于乱.伦,被人听见了要枪毙的,abattre(击毙),懂吗?你还是别乱叫。” lucien确实被他唬住了,瞪着一双眼睛看向纪嘉臻。 纪嘉臻忍的肩身颤抖,还要沉着脸点头,对他比一个“嘘”的手势。 闻斯聿继续说:“好好回去学中文,这次我就当没听见,想好好活着就赶紧滚吧。” lucien往后撤两步,眼神在纪嘉臻和闻斯聿之间徘徊,最后一句话都没留,连走带跑地出去了。 纪嘉臻在听见关门声的瞬间笑出来,眼角忍出了泪,她抬手擦,闻斯聿的声音幽幽传来。 “姐姐,你的弟弟真不少啊,这一下午爽不爽?” 纪嘉臻抖着肩膀说还可以,又问他:“你不也是乱.伦的人,不怕被枪毙吗?” 闻斯聿朝她走两步,“姐姐,我连我爸都敢打,怕什么乱.伦。” 他盯着她颈侧深浅的吻痕,“我不能留痕迹,他凭什么可以,姐姐,你挺双标啊。” 他反常地一句一个姐姐,叫的纪嘉臻挺不习惯,“你叫什么姐姐?” 闻斯聿讥笑,“他能叫我不能叫?我看你挺爱听。” “我一般,床上比较爱听。” 闻斯聿很有骨气地回:“我现在不可能跟你上床的,上也不可能在这张床上。” 纪嘉臻骂他傻缺,“吃饱了,谁想跟你上?” “三小时能饱?你饭量真是越来越小了。” 纪嘉臻踢他:“你少阴阳怪气跟我这儿犯贱。” 闻斯聿识相地结束这个话题,“不关门什么意思?” 他知道,给他手环就是为了让他上楼,想气他,不关门让他听声什么意思?气死他吗? 纪嘉臻想起这一茬,又抬脚,抵在他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下踩着。 “恭喜你啊,通过考验了。” 恭喜你,学会沉默的、隐忍的、分享的、放手的去爱纪嘉臻,爱她的顽劣放荡,爱她的风流成性,爱她那一颗明知不爱你的心。 恭喜你,获得重新待在纪嘉臻身边的机会。 - 作者有话说:恭喜你啊闻斯聿,后面还有好多关等着你. 第38章 纪嘉臻是和方惟一块儿回国的, 闻斯聿为了避嫌,飞机早她们一班。 方惟在廊桥上摘了纪嘉臻的帽子,动作猝不及防, 惹得纪嘉臻脚步一颤。 “口罩摘了, 补个口红。” 纪嘉臻犯两秒懵,下意识照做。 方惟端详她的脸, 对她的素颜还算满意。视线往下滑, 落到她脖侧发间隐约露出的牙印上, 印子的新鲜程度应该不超过十二小时。 方惟解了自己包上的丝巾系到她脖上, 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正正好挡住那个不方便露出的印记。 “不管你对外的人设如何, 也不管大众对你的印象如何, 有些东西该藏还得藏,不要给人留下做文章的机会。在女孩皮肤上留下这样丑陋的痕迹的确有失风度,我会教训他。” 这个“他”不言而喻, 牙印是昨晚逗他玩的时候差点擦枪走火留下来的。 方惟到底是长辈,被她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多少有些尴尬。 纪嘉臻不自在地伸手把发往肩前撩, 又在丝巾上盖一层头发,声音倒是半点不虚:“没下次了。” 方惟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收回眼神继续往前走。 vip通道外声音吵闹,她们刚走出来,一群人蜂拥而上, 手中的相机昭示媒体身份。 纪嘉臻侧过半张脸躲镜头,皱眉压声道:“我没跟人说过回国时间。” 方惟神色平常,手掌托到她背后,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带着她向外走。 “我喊的。” 背后的那只手在发力, 逼着她挺直腰杆,方惟贴近她,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话:“抬起头,像你平时那样,习惯这些突如其来的镜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它们拍到你的惊慌失措,别去躲,直视它们。也习惯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曾经退圈的经历,你只需要记得,你是势头最猛未来最红的女星,而我,是你的经纪人。” 人头攒动的机场里,方惟给她上了第一课。 而相比于纪嘉臻,这些媒体对方惟更感兴趣,镜头拍的是两个人,记者口中喊的却是方惟的名字。 “方惟!你退圈二十多年,现在是想复出吗?” “方惟,你回国是不是意味着孟绪也快回归了?” “方惟!请问你和纪嘉臻是什么关系?” …… 这么多声音里,有一道格外突出。 “纪嘉臻,有人在巴黎的club里看到你了,说你乱搞男女关系,请问这是真的吗?” 这问题恶意满满,纪嘉臻气的忘了表情管理,沉着一张脸找声音来源,刚想说话就被方惟拍了下后腰。 那意思是让她保持沉默,什么都别说。 “各位媒体朋友,我只是一个经纪人,你们的问题和镜头对准我的艺人就好。”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镜头不仅没偏向纪嘉臻,还更聚焦在方惟一个人身上了。 “方惟!请问你为什么愿意当纪嘉臻的经纪人!” “方惟!这是孟绪不会再复出的意思吗!” “方惟……” 各种问题一股脑抛出来,方惟不再回应。 人群簇拥着她们到机场外,方惟推纪嘉臻先上车,身后的躁动中突然冲出一道厚重的声音: “方惟!请问你怎么看待纪嘉臻是劣迹艺人这件事!” 纪嘉臻上车的动作顿住,方惟的手还放在她腰后催促着她上车,她停顿了两秒,最后选择转身。 “谁问的,再说一遍呗。” 那人估计是个头铁的新人,不懂规矩,不怕事,胆大地又问了一遍,还换了个说法: 暴戾蝴蝶 第52节 “纪嘉臻,你怎么看待自己是劣迹艺人这件事?” 一时间,周围媒体都静下来,等待纪嘉臻的回答。 “是什么判定我是劣迹艺人的?” 问问题的男记者回答:“私生活混乱,这是锤过的事实。” 纪嘉臻跟他对视,“你看见了?” 男记者不说话。 她又看向其他人,问:“你们看见了?” 有人小声说:“三年前……” “别跟我说三年前,那件破事的澄清和真相网上随便一搜就能出来。” 她这么说,其余想说话的人也选择了闭麦。 “那就是没有证据喽?” 没人说话。 她眼睛往下瞟,看每个话筒前的标,讽刺地笑一下,“学新闻的人,不是得讲究真实吗?” 去年回国,也是这个机场,也是在这个出口,同样站在车前,当时他们问她怎么解释包养陪睡的事,今天他们问她怎么看待自己是劣迹艺人的事。 怎么看待? “‘劣迹艺人’四个字这辈子都不会跟我挂钩,我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问我怎么看待?我的看法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放他的狗屁。” 说完,她转身上车,留给镜头的是她冷傲的侧脸,方惟紧跟着上来,门关上,隔绝一切声响,车子发动,带她们驶离人群。 “您会不会觉得我沉不住气?” 寂静空间里,纪嘉臻突然开口问。 “但我改不了,我就是提前跟您说一声,您多担待。” “我也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经纪人,能拼能抢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妥协让步,以后会帮你得罪更多人,你也忍着,我改不了。” 纪嘉臻笑着偏头看窗外,方惟的话让她刚才因生气而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 “我没想这么早就让别人知道您是我新经纪人的事情。” 方惟回:“早晚都一样,我既然是跟你合作,就绝对不会让你吃亏,孟绪得到过的待遇你也会得到,只多不少。今天把消息放出去能节省我不少力气,一些从前你没得到的东西会主动找上你,都收下,那些都是李卓容做梦都想拥有的。” 纪嘉臻呼吸着,心脏跳动着,胸口起伏着。她看着前方,道路宽广,前面没车,上坡的路段,车快爬到坡顶,视野里尽是白色的天。 开阔,明亮。 像她的前途一样。 她忽然侧头看方惟,问她:“您答应带我,和闻斯聿有关吗?” “在你来之前,他已经求过我很多次了,我在你来以后才改变想法。” 那就是无关。 * 机场的事很快就上了热搜,安静了许久的段祁寅也破天荒地打来电话,纪嘉臻接通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开往他家的车上。 段祁寅想说话,被她打断:“见面说,我还有五分钟到你家,希望我到的时候房子里只有你一个人。” 段祁寅懂这话的意思,意思就是:我要来找你吵架了,不想被人看到,你快点把其他人支走。 他速度很快,纪嘉臻到的时候,偌大的房子里的确只剩他一个人了。 段祁寅坐在沙发上,皮鞋领带样样不落,一整个西装暴徒的样。 几个月没见,纪嘉臻看见他这副模样的时候有一种陌生的新鲜感,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因为段祁寅那张臭脸还是一如往常。 外面天热,她出了一层薄汗,往冰箱边走,从柜子里拿了个杯子,往里面加了几块冰,又倒凉白开进去,问他:“刚从公司回来?” “今天没去。” “一会儿有事?” “没。” 她又瞥一眼段祁寅那个死样子:“那你神经吗?在家没事还穿西装。” 大夏天的真挺热,纪嘉臻觉得多看他一眼身上都能起痱子。 段祁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见她眼中的那一抹嫌弃以后,烦躁地扯开领带扔在地上。 他觉得,纪嘉臻就是个骗子。 以前说他穿西装很帅,现在说他穿西装神经。 他开始没事找事:“经纪人的事怎么说?你还是我公司的艺人吧,换经纪人不需要经过我同意?” 纪嘉臻翘起二郎腿,完事又觉得不够舒服,又抬脚搭到桌子上,以一种极其嚣张的态度跟他说话。 “你管我换不换,我新经纪人又没让你开工资,再说了,我当初说要方惟做我的经纪人的时候,你不是在场吗?现在跟我装聋还是装失忆?” 段祁寅自知自己在无理取闹,但他还是为纪嘉臻的态度生气了,气的皮肤发烫,背后闷出汗,他又脱了外套扔到地上。 “那你还来找我干嘛?” 纪嘉臻捧着冰水看他躁郁的模样,心情莫名的好:“回到你的上一句话,你可以不管我换经纪人的事的,合同拿来,咱俩解约,以后我干我的,你管你的,互不干扰。” 她一想到解约这件事,就压不住唇角的笑。 段祁寅被她那副悠哉神情刺激到,脸色更臭:“和我彻底解除关系这件事就让你这么高兴吗?” 纪嘉臻点头,“是啊,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就爽的不行。” 男人冷哼一声:“那你还是别想了,解约这件事,不可能。” “段祁寅,这样没意思,你现在拖着不解,再过两年合约也该到期了,就这么两年,真没必要。” “两年也是时间,中间能发生太多事,你怎么知道没有必要呢?” 他说的“事”意有所指,纪嘉臻摇头:“八年都没发生的事,两年更不可能发生了。” “如果不止两年呢?” 纪嘉臻用不冷不热的语气问他:“你什么意思?” 段祁寅手肘撑上膝盖,看着她的脸,说:“签其他公司你想都别想,你签哪个我都能砸钱把你弄回来。你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可以,但别想跟我摆脱关系,否则我也会弄垮你的工作室,再让你回到我身边。” 纪嘉臻被冰水降下去的温重新烧到头顶,她盯着段祁寅的眼睛,怒火攻心,抬手将杯中剩水泼向他脸。 段祁寅没躲,甚至眼睛都没闭上,病态地紧盯着她,为她的生气勾起唇角。 “生气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说的那些话也会让我生气?” 下一秒,杯子也砸过来,是真的下了死手朝他脸砸的,他偏一下头,但没完全躲过去,杯底最硬的那块玻璃还是砸中了他侧额。 被砸中的地方疼痛蔓延,他却笑了。 “臻,当初求我帮你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用完就丢,太不懂事了。” 纪嘉臻刚要发作,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吸引了她视线,两条信息浇灭了她心头一半的火,她瞥眼段祁寅,又看向手机,压下声音中的愤。 她知道段祁寅病的不轻,他就是想看她生气,想看她愤怒但又无能为力,她不能如他所愿。 她也知道刀子往哪捅最痛,故意用话语刺激他:“这就是你跟闻斯聿的区别。” 段祁寅笑容僵在脸上,“提他干什么?” 纪嘉臻继续说:“这就是为什么我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机会,而对你,我只有嫌弃。” “你跟他重归于好了?” 纪嘉臻没回答,低头敲键盘,十秒后把屏幕亮给他看。 “他应该要谢谢你,我原本没打算好的这么快的,你真是个好哥哥,又帮了你弟。” 她说完,保持现在的动作,点击发送。 屏幕上是她和闻斯聿的聊天框,最底下是闻斯聿新发来的两条信息。 ——五天了。 ——你什么时候睡我。 她回的是: 【明晚。】 - 作者有话说:对,又是我,我带着饭来了,周五晚上十点准时来看[眼镜] 第39章 下午七点过, 纪嘉臻在恒瑞大门外下车。 彼时晚霞刚结束,天边还有隐约的影,风的温度吹在皮肤上像柔软丝绸, 些许的凉意, 吹不散体内的热。 她难得清爽,穿一身休闲, 吊带短裤平底鞋, 怎么舒服怎么来。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偶尔笑一下, 敲键盘回几个字。 手机对面是等到耐心告急的闻斯聿,她遛了他两小时, 从五点忽悠到七点, 还时不时发句撩拨的话过去,勾的人起一身火。 他等的难耐,发信息来说她动作好慢, 纪嘉臻说你快就行,又故意添一句:“你快不快?太久没跟你做, 记不清了。” 闻斯聿不跟她打字了, 改发语音,她把听筒贴耳边。 “那今天做久点, 你好好记着。” 声音就能听出他现在的状态,纪嘉臻听完保持着动作,眼睛看着前方, 拇指在屏幕上戳一下,那句四秒的语音又在她耳边播放一遍。 她没回,拿手机的手垂到身侧,顺便熄灭了屏幕, 神情像在思考。 上电梯时她看着小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食指在大腿侧敲两下,最后拨通了方惟的电话。 “我明天有工作吗?” “未来三天都没有,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纵容他的行为。” 暴戾蝴蝶 第53节 方惟声音没有起伏,这种平淡的语气让纪嘉臻发出疑问:“嗯?” “他上午问过你的工作安排。” 纪嘉臻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回了个好。 她知道方惟懂了,懂闻斯聿问的目的。 电话挂断,电梯门打开。 闻斯聿像是一直等在门口,她刚出电梯他就开门了,洗完澡的状态,站在门边等她过来。 纪嘉臻故意放慢脚步,问他:“冷水澡还是热水澡?” 闻斯聿毫不掩饰眼睛里的欲望,“你想洗哪种?” 她走到他面前,是没有距离可言的那种,身体贴着他的,“看你本事。” 闻斯聿想搂她腰,突然被她推一把,他往后退两步,看她反手带上门,没再做其他动作,只是看着她,引导她往里走,等她主动做点什么。 纪嘉臻很快被桌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等她看清楚是什么以后,笑着挑眉,手拿起其中一样。 “这几个月混圈子去了?” 闻斯聿从后拥住她,手在她身前交叉,脸埋进她脖颈,把她的气息呼吸进胸腔,再带着不舍地轻轻吐出。 “跟你学的。” 纪嘉臻闻声侧头,“我没这个癖好。” 闻斯聿亲她下巴,再亲她唇角,她往后躲,被他摁回来,以一种交颈的姿势完成了一个发泄式的吻,中途她手掀他衣角,他很懂事地脱了上衣。 “跟许蹊言能玩,到我这就成没癖好了?” “我跟他那是玩?” 纪嘉臻感受到身后他的变化,双手撑上桌面。 这是准备好了的意思。 闻斯聿一定懂了,但他不仅没动手,还往后撤两步,拽出一把椅子大剌剌地坐下。 纪嘉臻听见动静后皱着眉转身,“搞什么?” 闻斯聿抬起下巴指桌上的绳子,“给过他的待遇也必须给我一次,只有他有,他不成特殊的那个了?” 他摇头说不行,“那个法国人有的也得在我身上来一遍。” 纪嘉臻抱起胳膊睥睨他,“你这也要比?” 闻斯聿唇角扬起的弧度挺欠,就差幼稚地把“就要比”三个字喊出来了。 纪嘉臻往前一步坐到他腿上,手搭他肩膀上跟他盘算:“他们有的我得给你,他们没有的我好像也给你了,那你不成特殊的一个了?你是吗?” 闻斯聿搂她腰,让她再往上坐点,手虚搭在她腰后。 “除了我,你还给过别人这么多机会吗?” 那意思就是他肯定是特殊的一个啊。 纪嘉臻点头,一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的模样,“公平对待,我也去给庄延一个机会吧,总不能只给你搞特殊。” 闻斯聿说不行,“你自己说的,他活不好。” 她在捏他耳垂玩,偏偏他很享受这种玩弄,表情餍足。 “你以为你就很好?” 闻斯聿轻笑出声,伸一只手到她熊前,轻揉两下,“那你待会儿别叫。” 纪嘉臻心里那股胜负欲出来了,在他腹肌上掐一把,从他身上起来,拿起桌上的绳子绕到他身后,没像绑许蹊言那样绑他,而是直接把绳子勒到他身前,绕了两圈,和椅背绑一起打结。 “你先别叫。” 她起身时手不小心打倒放在桌沿的酒杯,红酒全倒在闻斯聿身上,腹肌那块儿深色一片。 纪嘉臻很满意他这副狼狈模样,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两张照,拍完欣赏自己的杰作,“听方承牧说,你们那圈子的人都觉得你特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清心寡欲,你说,这照片要是让别人看见,以后怎么看你啊?” 闻斯聿微仰着头看她,眼底幽深一片。 “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看见。” 纪嘉臻靠近他,手抚上他侧脸,弯腰低头,几乎就要和他额头相抵,引导着他往下说:“看见什么?” 他偏偏不答,而是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唇。 想亲,很想。 可绳子把他绑在椅上动弹不得,每往前挣扎一寸,绳子就往皮肉里陷一寸,磨的皮肤刺痛,但他依旧在暗自发力,胸口和胳膊勒出红色绳印,手腕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挣脱的太猛,蹭破了一块皮。 疼,但他没空理。 怎么让纪嘉臻主动亲他呢? 这是个问题。 他说:“看见……我是你的狗啊。” 然后,纪嘉臻的额头抵上他的,鼻尖擦过他脸颊,唇贴上他。 那一刻,所有痛感消失不见,他凝望着她的眼睛,世界在他眼前。 嗯,世界在他眼前。 疼痛的解药,是爱人的吻。 * 他感受到她舌尖的湿润,主动迎上来和她纠缠。 她有一双擅长骗人的眼睛,微微弯起的弧度好似她时刻都是笑着的,你有时会分不清,她到底是真的真情还是假意。 但还好,她接吻时从不闭眼睛。 他也不闭。 那双眼这时候是有细微变化的,平时它总是带着情绪看你,无论是生气还是高兴。只有这种时候,它看着你,就只是看着你,不掺杂其他。如果你足够细心,你能透过它,看见她的真心。 闻斯聿寻找着,终于在某一瞬捕捉到: 哦,是假意。 纪嘉臻不懂他为什么忽然吻得激烈,错开一点距离,低头看一眼,问他:“忍不了了?” 那股气郁结在胸口,闻斯聿不去看她眼睛。比起生气,好像委屈更多。他想赌气地回忍得了,但他确实有点忍不了,快炸了。 他侧头,吻她手腕,低声说:“你摸摸我。” 纪嘉臻隔着层薄衣料揉了两下,闻斯聿瞬间头皮发麻,垂下头,身体小幅度地颤抖。 “别碰了。”他制止她的动作。 被她摸完更难受了。 纪嘉臻一边笑他一边解绳子:“直接步入正题多好,整这一出花样,吃苦的是你。” 闻斯聿不搭腔,觉得这事儿确实丢人,一件调情的事被他弄的像受刑。 他挣脱束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纪嘉臻扛到肩上,把人虏去浴室,去干正事,顺便把他身上的酒液洗干净。 * 热气升腾,水流声大,浴室里像起了雾,朦朦胧胧。 纪嘉臻的头发被水打湿,贴在背上,发黑肤白,对比十分鲜明。 闻斯聿替她把头发顺到左肩前,盯着她后背,突然出声。 “有一句话叫,好马不吃回头草。” 纪嘉臻回头,瞥见他半边肩膀,说:“你点我呢?” 他摇头,拇指拂过她眉尾的水珠,“我的意思是,你是那片土地。” 她不懂怎么又跟土地扯上关系了,问:“跟你前面说的那句话联系在哪儿?” “在你。” 他才是那匹几番回头的劣马,草吃完一茬,他不愿离开,守着那片土地,等下一茬的生长。 重点不在草,在土地。 他走两步就能看见其他绿草的,它们鲜艳,清香,但他没有品尝的欲望,因为他不喜欢滋养它们的土壤。 能让他心甘情愿等待的,只有这一片土地。 纪嘉臻没空理会他的这些弯弯绕绕,她身体的温度让热水都稍显逊色,淋在背上她觉得凉。 闻斯聿发梢坠下的一滴水恰好落在她肩膀,水珠在她皮肤上泛起涟漪。 “记住没?” 这句是对那条语音的延续,围绕的是她问的“快不快”的问题。 纪嘉臻不回答,她没精力回答。 闻斯聿低头,下巴抵着她肩膀,抽出一边胳膊抱她,停下来说:“躲什么?” 纪嘉臻不服输,沉声回:“继续。” 透明玻璃上爬满水汽,模糊了视线,闻斯聿抬手,擦出清晰视野,他让纪嘉臻抬头。 玻璃门的对面,是镜子。 水珠无法完全擦净,所以看不清镜中细节,隐约的轮廓落在她眼里,是别样的感觉。 她问他:“闻斯聿,我俩多久没做过?” “九十八天。” “你怎么有种九百八十天没做过的感觉?” 闻斯聿在她耳边笑:“不行了?才开始呢。” * 闻斯聿没想给她喘气的机会,纪嘉臻站的腿软,踹他肩膀让他等会儿,扯被子往身上盖,说渴了。 暴戾蝴蝶 第54节 闻斯聿往腰上系浴巾,去给她倒水,进来时还带着一碟蓝莓,喂她吃了一颗,再把水递给她。 他在床边坐下,把她脸侧碎发撩到耳后,在被子里摸到她腿,捏她小腿肌肉。 这套动作挺受用,纪嘉臻指挥他:“大腿。” 他换只手,她说这儿酸就捏这儿,说那儿胀就锤那儿。 “纸老虎。” 纪嘉臻掀起眼皮看他,轻哼一声,“我没空窗期,不像你,憋三个月。” 这话刺闻斯聿心坎上了,他拿过碟子又掀被子,握着她脚腕把人拽到自己身前,“别吃了,继续。” 纪嘉臻膝盖抵在他胸前,朝门口侧一下头:“把我包拿来。” 闻斯聿往前倾,在她嘴上咬一口才起身,纪嘉臻脚踹了个空,指着他背影让他等着。 包是被扔到床上的,纪嘉臻伸手捞过来,脚尖点一下床尾,眼神示意闻斯聿坐那儿,等他坐下她就一脚踹过去,床单滑,差点把他踹翻。 她从包里拿出来一样东西,又朝他勾手指,让他滚过来。 闻斯聿看着有她整张手大的东西。 金属加皮革的质地,设计挺重工,线条不规则却又挺流畅,像破开的水刃,上下四个凸起的尖端像犬牙,顶部泛着银光。 她命令:“戴上。” “这什么?” 他问题还没被解答,她就不由分说地将东西扣到他脸上。 “止咬器。” 纪嘉臻左右看他戴上止咬器的模样,从头到尾的满意,觉得他天生就该戴上这东西。 但闻斯聿不配合,他伸手就要取下。 “这是狗戴的东西。” 纪嘉臻挡他手,笑着点头,还故意把手伸到他面前,试试会不会被咬。 真就把他当狗了。 “不戴。” 戴上就没法亲她了。 不亲她没意思,不亲她,他在她面前就真跟人形自.慰.棒没区别了。 “上次的牙印被你小姨看见了,她给我下令说,不许纵容你。” 相似的话小姨也警告他了,挺狠,说留一个就一周别想见到纪嘉臻人,她能带着她飞埃及巴西拍摄,或者把他扔去南极北极,总之别想见到她一面。 闻斯聿手指戳她脖子,戳她肩膀,戳她胸,凡是能露在外面的地方他戳了个遍,问:“你讲点理,我今天留了?” 纪嘉臻拍他手背:“你畜生来的,不可信,现在没留待会儿也保不准。” 他还是把止咬器解下来扔地上,东西有点重量,掉地毯上发出沉闷咚声。 “我只在这留印子。” 他垂眸看被子某处,眼神意味深长,笑里一股坏劲。 纪嘉臻想拿杯子,动作被他打断。 …… 顶光照在她们身上,在墙上投出灰色的影,重叠在一块儿,毫无间隙。 一阵窸窣声后,闻斯聿慢条斯理地扯张纸巾擦手,把杯里剩的水喂给她喝。 “你挺浪费啊,喝一半漏一半呢。” 纪嘉臻觉得他真挺烦,骂他有病,说他话好多,下一秒人就被他抱着坐到腿上,被他亲,听他贴在耳边说:“我有分寸。” 小姨的话他记着,照不照做是另一回事。 他不会放弃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这是一种标记。 她被撩拨的意乱情迷,靠在他怀里哼出声,听见他接近气声的笑,想起来还有一样东西。 但他这时候又有了新动作,吻她的同时抱起她,她改成正面朝他,膝盖跪在他身侧。 纪嘉臻骂他心急:“你八辈子没吃过荤啊。” 闻斯聿不说话,看她又从包里拿出样新奇玩意儿。 “你上哪儿弄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纪嘉臻坐不稳,手撑到他肩膀上,摇晃着回他话:“定制的,这真是这辈子头一次,你偷着乐吧。” 所以,这是…? 纪嘉臻把绣字的那一面亮给他看。 “温感项圈。” 皮革底部坠着一个铃铛,项圈上的字是: 【puppy】 小狗。 白色的字母,落在闻斯聿眼里是滚烫的温度。他这回没拒绝,让纪嘉臻给他戴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项圈戴好,吻随之落下,纪嘉臻看着铃铛一下又一下地磕在他锁骨的纹身上发出清脆声响,很快,皮革开始褪色,沉闷的黑渐变出些许红色,她抬手摸他脖子,滚烫一片。 “我喜欢这个。” 闻斯聿说。 她撑起身子吻他的纹身,回他同样的话。 “我喜欢这个。” * 具体做了几次纪嘉臻也不知道,中途有一段时间她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 闻斯聿的确说到做到没在明显处留痕,触目惊心的是她腿根。 一室风浪到天蒙蒙亮时才平息下来。 纪嘉臻身体疲软,但睡过一觉了精神很足,闻斯聿完全是做嗨了,半点困倦都没有。 两人对坐着共享事后烟,她身上套的是闻斯聿的一件潮牌t恤,挺帅,穿着也舒服。 她让闻斯聿帮她买件一样的,闻斯聿指一记衣帽间,说那里面都是她的。 她说想整个纹身,闻斯聿说他天亮就找人帮她设计图案。 她又说了很多,说些从前不会跟他说的话,说她那三个月去国外参加电影节遇到什么人,说她在意大利拍摄时遇到什么事,说工作时吃的轻食有多难吃。 闻斯聿每回应一句就朝她挪近一点,到近的不能再近的时候,烟燃到底,她们接吻,不出声响,像在低语情话。 他喜欢听她说这些,这让他觉得她彻底向他敞开心扉了,不再局限于单纯的肉.体关系。 他看着纪嘉臻的眼睛,觉得她眼中也不全是假意。 他想问她,问她什么时候能开始喜欢他一点。 纪嘉臻先开口了。 她膝盖被他握在手里,小腿抵着他腹肌,整个人被他半圈在怀中,感受着他的气息,扯一下他颈前的项圈。 “现在跟我说说,车祸为什么跟我有关系。” - 作者有话说:收藏4000+、评论1000+啦,谢谢大家!弄了一个抽奖~ 打算营养液1000时弄加更福利(或者抽奖 你们选!) ps:闻斯聿是实在人,快来笑他,别人整的是特制的绳子,他弄的麻绳,能不磨吗 最后放个《冷枪玫瑰》的文案,求收藏! 两个多月了我终于写出来了t t (可能还会修改) 以下是文案: 《暴戾蝴蝶》联动文 撬墙角/微公路/he 冷情散漫摄影师x玩世不恭公子哥 * 夏夜,刚下完一场雨,浇灭了风中暑气,带来一丝凉。 嘴亲到一半,许晏宁兴皱着眉偏头,推陆朝泱肩膀:“别试了,真没感觉。” 她下车,走进潮湿的夜,男人想起昨晚路过她房间时听到的那一声喟叹,忍不住冲她背影大声质问:“你这性冷淡是诓我还是只针对我?” 许晏宁懒得回,边走边点烟,听见陆朝泱离开的引擎声,带着脾气的。 她低声骂一句傻缺,停在身旁的车忽然降下窗,坐在阴影里的男人饶有兴致地望向她。 “性冷淡?” “试试我。” 许晏宁盯着那双写满坏点子的眼,想起来,这人是陆朝泱的好兄弟。 * 下雪天,冷热对冲,在窗户上凝出雾气,遮住一切,只剩白茫一片。 宋怀樾两指被许晏宁咬在牙间,一边和陆朝泱通电话,一边将细密的吻落到她肩上。 电话挂断时,他关节上方被咬出几个牙印,指尖濡湿。许晏宁忍的声颤,把他的手机扔到地上。 暴戾蝴蝶 第55节 “你就不怕陆朝泱发现你跟我偷/情。” “别说的这么难听,我跟你,叫爱情。” * 她错以为我只想和她做些直白的事情。 我说爱,她说没道理。 直到雪山之下,经幡拂动。 我说,许晏宁,我看见你的灵魂了。 她说,宋怀樾,这是爱啊。 是的,我们是爱情。 — *女主真性冷淡,男主真会治性冷淡^^(不是医生的治) *男主身心俱洁,女主和男二有边缘行为,没到最后一步 第40章 纪嘉臻当年被爆“包养”丑闻的时候, 闻斯聿和闻秦升刚打完一架。 别墅里能砸的东西被砸了个稀巴烂,他单手撑地坐在冰冷的瓷砖上,仰头靠着沙发, 双眼睁着, 眼中没有一丝光亮。右臂横在沙发上,小臂内侧有一道小指长的血口, 衬衣被血染红了一块。 手机信息不断, 在地上震动, 移动了点距离, 边缘刚好碰到他撑在地上的那只手。 他睨一眼过去,原本没想理, 但突然弹出的“纪嘉臻”三个字让他一瞬间地晃神, 伤口的痛都消退了。 那条消息来自一个群,其余让他手机震动的消息也都来自这个群。群建立的时长不超过两小时,五十来号人在里面聊的火热, 都是些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他只跟其中三四个人打过交道, 拉他进群要么是手误要么是没注意。 群里不止一个人提到纪嘉臻, 他在最顶部找到话题的开端。那是群里的第一条消息,也是建群的目的。 【sisixx:一手瓜。】 和这句话一起发出来的是聊天记录和网页链接。 聊天记录里十多张照片, 三个视频,是桌下偷拍的角度,被偷拍的对象是纪嘉臻。 有她坐着微笑的, 有她站着拿酒的,视频里她和人说些互捧的话,酒一口闷,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网页链接是上热搜的一条博文, 带的话题是:纪嘉臻包养。 闻斯聿这时候坐直身体,热搜和群两头看,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皱着的眉松开。 就是娱乐圈的常见戏码,用些没头没尾的视频加画质模糊的照片,编排一个低级故事,利用人性的恶和本质的无聊来煽风点火,核心离不开“性”这个字。 他又点开聊天记录把三个视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视频里纪嘉臻压根没看过热搜里说的那个制片人一眼。 子虚乌有的事,但热搜始终挂在上面会给纪嘉臻招来更多骂声,对她不利。 他很熟练地让人撤热搜,这事他干过许多次了。 一个电话的功夫,群里消息又刷到99+了,他再次点进群聊,是想去退群的,却发现他们开始了新话题,还是围绕着纪嘉臻,从“纪嘉臻居然被人包养”到“怎么包养纪嘉臻”。 一个个口嗨意.淫到高潮,下流嘴脸让人作呕。 闻斯聿当场就来脾气了,心口那摞干柴被烧的噼啪作响,刚要发作,一通来电浇灭了火。 电话那头的人说热搜撤不掉,舆论已经扩散了,背后还有人在加价把它往上推,没法撤掉。 他意识到这次跟以往不一样,有人想借势给她一记重击,圈里人是没这个本事的,有也早动手了,不会任由她成长至今。 电话挂断时他看见群里有人说明天山道拉力赛把纪嘉臻喊来,态度挺狂,装的有模有样,好像她是什么人随便一个电话都能约来的一样。 一帮人开始拱火,一边说她眼界高着不可能来,一边说她名声都这样了还装什么高贵。关键时刻,一直没说过话的一个人打断他们的争论。 【peng:别他妈吵了,排排队,我先尝个味,看看女明星跟网红模特有什么区别。】 【peng:长得一副狐狸样,我看看到底骚不骚。】 闻斯聿神色淡,没有表情,但眼神让人觉得他是在皱眉的。 这人他知道,彭骞,在国外染上不少坏毛病,前些日子被揪回国的,安分了几天又开始蹦跶了。 群里还在接话。 【虞:别那么没劲,吃独食就没意思了。】 【peng:带来玩一圈,解你们眼馋。】 闻斯聿看着底下一句接一句的浑话,想起他们说的山道拉力赛,手在键盘上敲。 【w:拉力赛地点。】 话来的突兀,也是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群里还有这号人在,气氛忽然冷下来,过了一分钟才有人回。 知道地点以后,闻斯聿把群设成免打扰,又打了个电话。 “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撤不下来就继续砸,砸到那边加不上去为止。” * 纪嘉臻出事的第二天,她的名字仍在热搜榜上居高不下,花边新闻全网推送,相关动态数量以每秒99+的速度爆炸增长,这些网络上的言语倘若化作唾沫都足够淹死她。 黑粉恨不得一把将她扯进地狱,各种污蔑张口就来。也有一大批人始终相信她,为她冲锋陷阵着。但大多数人还是看热闹,臆测她背后的金主数量,深挖“包养”她的制片人的背景。 舆论的狂欢中,一场拉力赛在山腰处展开。 彭骞话说的太满,一个人出现在场地上时遭到不少人讥笑,问他纪嘉臻在哪儿。 他心里憋着火。花钱弄到纪嘉臻号码,打过去十几个都没人接,又加钱弄到她住址,人是见上了,话也说上了,还有肢体接触。 ——她骂他是死了爹的贱货,给了他一巴掌,朝他脸上扔了三枚硬币让他去保养屁股。 …… 一群人拥着彭骞往前走,光是听他诋毁纪嘉臻都能获得爽感。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掩饰自己骨子里的自卑。 “骚货一个,就爱给人当三,我这边正儿八经的关系人家看不上。” 闻斯聿刚挂电话就听见彭骞说这句话。 他降下车窗,车边的这群人闻声看过来,他右手搭上方向盘,一双锋利如刃的眼望向彭骞。 “比一场。” 彭骞吐出一口烟,把烟嘴扔地上,“行啊。” 有人看出闻斯聿的眼神不一般,略带几分深意的“woho”一声。 城市灯火被他们踩在脚底,车灯划破黑夜,银色车身折射出寒光,引擎声震动,跑车蓄势待发。 彭骞手伸到脖前,比了个“割脖”的手势。 众人期待闻斯聿的反应,毕竟彭骞是疯狗,他是赛车老手。 令人失望的是,闻斯聿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一声枪响,两辆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尾气高扬,像起了山雾。 闻斯聿始终领先彭骞,保持着一辆车的距离,速度全在他掌控中。 彭骞看出闻斯聿在玩他,油门继续往下踩,想超了他。 追逐了一段路,闻斯聿开始加速,是一脚踩到底的猛加,彭骞被他忽然的提速打的猝不及防,瞬时被他甩开。 彭骞低骂一声,他盯着闻斯聿的车尾,直到尾灯消失在山道转弯处。 一道剧烈的摩擦声突然盖过轰隆的引擎声。 闻斯聿在转弯。 不对。 他在掉头。 他没想甩掉彭骞,只是想空出掉头的距离。 车轮在地面摩擦出黑色印记,彭骞刚转过山道的弯就看见闻斯聿的车头对着他,车灯照的他睁不开眼。 “操!” 他猛踩刹车,手连忙打方向盘,但闻斯聿这疯子在踩油门往前上! 砰!!! 半山腰的人还在打赌谁是赢家,突如其来的巨大撞击声让每个人都呆在原地,先反应过来的人头脑依旧懵,呢喃着“出事了”。 闻斯聿提前踩过点,故意卡着角度,没真的傻到以命搏命,但计算和预估毕竟不准。 彭骞的车把护栏撞变了形,冲击力极大,人当场就晕了。 闻斯聿也没好到哪去,头晕耳鸣,背有灼烧感。 山腰的人还在往上赶,山脚又上来一波车。 眼尖的人发现了,问:“救护车这么快就来了?” “你他妈傻逼?救护车没亮也没声吗?” “上来好几辆车,不是救护车是什么?” 是媒体。 …… 山上发生的事很快上了热搜,毕竟比起明星的花边新闻,一群富二代深夜在山上飙车更有话题度。 车祸现场的照片曝光后迎来一波舆论高峰,网民讨论车的价格,讨论车祸的当事人,讨论两人的背景,还有人讨论闻斯聿的脸。 视线转移这招够管用,纪嘉臻那条霸榜两天的热搜终于被挤到第二名,很快,又掉到第三名、第四名,还在往下掉。 第一被“闻斯聿”三个字取而代之,连带着闻秦升和闻氏产业也上了热搜。 终于在凌晨,有关纪嘉臻的负面新闻在榜上消失不见。 如果段澜没有在背后为热搜推波助力,如果热搜没有持续挂在高位供人娱乐,如果黑粉没有不分昼夜地给她发辱骂恐吓信息,如果记者不为了公众目光频繁给她发骚扰短信…… 暴戾蝴蝶 第56节 没有如果。 她的手机事发以后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整整九天,外界的一切动向都与她无关。 她不知道热搜经历了怎样的变动,不知道那场轰动一时的车祸。 就像她不知道,闻斯聿的名字曾挂在她每天必看的位置。 一切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 “所以你三年前就对我有意思了?” 纪嘉臻在听完闻斯聿说的这些后问出这个问题。 闻斯聿纠正她:“是爱。” 她下巴搭到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拨弄两下项圈的铃铛,神情复杂,皱着眉看他。 “你有病吗?” 闻斯聿握她小腿,“这就是你听完的感受?” 纪嘉臻怎么也想不明白,困惑地歪头,问他:“你没有一点正常人的解决办法吗?整一出车祸,不怕自己死里面?” 闻斯聿在她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怎么跟她说呢。 他那时候确实没想过活,也没想过跟她在一起这件事,当时甚至没想过有一天他能如此刻般抱着她,和她对视,跟她说“爱”这个字。 纪嘉臻似乎也不是真的想从他这儿问出什么,她只是表达自己的疑问,还没等他回答,她又有了新问题。 “我回国那天,你为什么包顶楼?” 闻斯聿手指绕她头发,“等你啊。” 她往后挪,把腿从他手里抽出来,甩开他手,越想越气。 她自以为走的每一步都带着算计,原来她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闻斯聿,你真行。” “还可以。” 她往他肩上打一下,“你敢算计我这么多。” 闻斯聿把人拉回来,牵她手,“你要是能稍微爱我一点,我也犯不着算计这些。” 他手指钻进来,和她十指相扣,“所以,你能不能试着爱我一点?” 纪嘉臻看着他眼睛,“你为什么这么纠结爱这个字,爱能当饭吃吗?我爱你还是不爱你反正都睡了你,还不知足吗?” 闻斯聿摇头,说不一样,“这关系到我的付出值不值得。” “不爱你就不值得了?” 他沉默了。 和她无言相对了一会儿,肩塌下去,额头抵着她肩膀。 “不爱我,就再多付出点。” 和她的一切都值得。 - 作者有话说:大概做一个背景说明: 闻斯聿对妈妈的感情很深,虽然没见过妈妈一眼,但不妨碍爱。他是在闻秦升的打骂下长大的,这种成长环境让他的性格存在一定的缺陷,但骨子里又遗传了孟绪的一些方面,所以他的两面性很强。世界在他眼里没有三六九等,只有两种区分:纪嘉臻、小姨,和其他人。他在前者面前是听话的,在后者面前是暴戾的。 三年前他才得知孟绪是因为生产大出血去世,结合闻秦升对他的态度,他产生了自我厌弃心理,生死在当时的他眼里是一件随便的事,他觉得活着可以,死也行,就当把命还给孟绪了。(他觉得孟绪用命生下他是一件不值得的事,因为他身体里流着闻秦升的血。) 这个时候他喜欢纪嘉臻,但少了接触,喜欢就少了承载体,显得虚。但他一旦喜欢上了就不会放手,哪怕只有一点喜欢,也愿意付出许多。于是就有了山道飙车,有他不顾一切造成的车祸,有他自亮身份吸引火力撤下的热搜。 这些事情他不会主动提,但纪嘉臻问了他会详细说,因为他也有点心机,想看看纪嘉臻会不会因为这些心疼他从而喜欢他。 当然不会,臻姐从不心疼男人。 第41章 和闻斯聿过了日夜颠倒的两天, 要多颓靡有多颓靡,他不懂节制,她又有点拒绝不了, 总之就是累了睡, 醒了做,做完听他说些情啊爱啊, 听不听信不信都是她的事。 等到第三天脑袋终于清醒点了, 纪嘉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热搜是闻斯聿帮她撤下来的, 那段祁寅干了什么? 没记错的话, 段祁寅似乎说过,当年的事是他摆平的。 纪嘉臻的脾气容不得她等到第二天, 更别说是去找段祁寅麻烦, 几乎是问题一出她就杀过去了,怒气冲冲的那种。 她到的时候段祁寅岁月静好地在草坪上种花。 奇他爹的怪了,他个衣冠禽兽居然在种花。 “段祁寅!” 她喊他, 走到他身后。 段祁寅听到她的声音还挺惊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又来找他, 他以为这次也要等上几个月才能再见她一面。 他回头, 指腹还沾着花粉,却在没看清楚她脸的时候就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记打。 动作突然, 远处的吴阿姨吓得不轻,当即捂上嘴巴。 纪嘉臻甚至不是用手打的,用的包, 重重甩在他脸上,链条打到他鼻梁骨,比扇巴掌可痛的多。 段祁寅也是能忍,硬是半声不吭, 疼到极致了也只是皱眉。 气氛安静了三秒,偏头的姿势他保持了三秒,眉越皱越紧,从被突然被打的发懵到思考她为什么打他。 他缓慢抬眼,鼻梁处泛红,冷淡的眼神一把冰刃,好像在思索如何让面前人付出代价。 “给个理由。” 纪嘉臻看着他,轻嗤一声,包在腿边晃,仿佛下一秒就能再出征。 她不说话,就这么和段祁寅对视,四目相对了很久,久到段祁寅放松警惕了准备开口说第二句话了,她猛然抬手,包砸过去,角度没衡量好,这次一半砸到他下巴,一半砸在他脖子上,痛感还是一样强烈的。 “我打你需要理由?” 说这话的语气倒是轻飘的,和她眼中的怒意对比挺明显。 段祁寅忽然伸手掐住她下巴,手劲大,掐的她下颌骨疼,语气比刚才更差:“闻斯聿就是这么哄你的?” 纪嘉臻倔强地偏头,不愿意用手来跟他对抗。 因为手有其他用处。 下巴从他手中挣脱的那一刻,她手打向段祁寅的脸。 不是扇,是打,攒足了劲的打。 双向的力使得她掌心也火辣辣的疼,但想到段祁寅的脸也这么痛,她就很爽。 “闻斯聿是这么哄的。” 她懒得再跟他扯皮听他说废话,接着问他:“段祁寅,我不欠你吧?” 段祁寅不懂她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但他反问:“你不欠我?” “我欠你什么?” 他上前一步,离她更近,垂眸看着她。 “臻,白眼狼就没意思了,没有我,哪来今天的你。” 纪嘉臻矮他一截但气势半点不弱,甚至凌驾他之上。她有傲气在,不抬头仰视他,而是抬眼瞪着他。 “是啊,没有你,哪来今天的我。” “……” “没有你,我不会短短几年就成名。没有你,我不会年纪轻轻就拿奖。没有你,我不会轻而易举得到各种资源。” 她说着,揪住他衣领,不知道是想到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还是段祁寅实在让她生气,总之情绪又汹涌起来。 “可是段祁寅,我给你挣了那么多钱,早就还够了!三年前就他爹的还够了!” “没有你确实没有今天的我,可是没有你,我不可能只是今天的我!” 段祁寅的衣领在她手心变成皱巴巴一团,她保持这个动作,握成拳的手抵在他胸口,用力将他往后推,情绪占上风,居然真让她把段祁寅推的往后跌几步,一脚踩在他亲手种的花上。 “你有种再说一遍,说三年前是你替我摆平的一切。” 段祁寅看着脚底那朵被碾进泥里的花,眼中有细微变化。 “不然你以为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国,还能在国外胡闹三年?” 纪嘉臻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笑他病入膏肓,笑他无可救药。 “我出事的时候你没第一时间出面,我需要的时候也没见你出现,你现在倒是会出来揽功了,贱不贱?” 段祁寅总觉得她今天说的这么多是在铺垫什么,问:“到底想说什么?” “闻斯聿。”她伸手指他,“你弟,三年前出的车祸,你记得吧?知道他为什么出车祸吗?” “年少轻狂,飙车……” “那现在呢?” 她打断他。 现在呢,还认为他是年少轻狂爱飙车吗? 段祁寅的的眉越皱越紧,在某一刻骤然松开,像弹到高潮时突然崩断的琴弦。 好像所有他不解的,怀疑的,困惑的,都有了答案。 “居然是为了你。” “居然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纪嘉臻睨他,“他不说,你打算骗我多久?” 暴戾蝴蝶 第57节 段祁寅盯着她的脖子,“所以你今天是为了他来的?” 他手渐渐覆上去,掌心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打我,扇我,推我,吼我,都是为了他?” 颈上的手在收紧,呼吸变得困难,纪嘉臻的逐渐喘不上气,包掉到草坪上,双手推阻段祁寅的手臂。 “闻斯聿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就这么喜欢他?” 段祁寅往前一步,低头,和她额头相抵,呼吸喷洒在她唇上,欣赏她拼命汲取氧气的模样。 距离很近,再低一点,就能触碰到她嘴唇。 可比起吻她,他好像更喜欢看她因为他痛不欲生。 “纪嘉臻,真想掐死你啊。”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手也松开。 纪嘉臻脸和脖子都因缺氧而憋得通红,她大口呼吸着,浑身乏力,往下跌,被段祁寅托住。 她不想和他有半点肢体接触,推开他手,直接坐到地上,眼睛盯着他的。 “你舍得吗?” 段祁寅蹲下来和她平视,居然笑了。 “让闻斯聿离你远点,我不舍得你死,他就说不准了,毕竟我也不是他亲哥。他喜欢车祸,我可以送他一场。” * 纪嘉臻和闻斯聿鬼混的时候,方惟在干正事。她不仅拿下了李卓容和纪嘉臻争的那个代言,还给纪嘉臻接了部戏,甚至没跟纪嘉臻沟通过,直接走完所有流程,带着剧本来找她。 纪嘉臻翻开剧本的时候惊讶一声:“夏洵?” 电影的导演,是夏洵。 这姑娘有家人给她兜底,娱乐圈对她来说真就是娱乐的。去年年底还在跟纪嘉臻较劲,争一个年度最佳演员的头衔,这会儿又转行做导演,还把剧本递纪嘉臻手里来了。 “她主动邀我的?” 方惟回:“她点名要你演。” 纪嘉臻掀起眼皮,将信将疑地问:“诓我呢?她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我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人还嘴欠的不行呢。 “她想拿奖,好在导演圈里也站住脚,你贴角色,找你最稳妥,能为她拿奖铺路。” 纪嘉臻啪一下合上剧本,“凭什么,我半点好处没挨着,还给她铺上路了。” 方惟眼神点她,要她再好好看看剧本。 “她怎么样,都不妨碍你拿奖。” 这意思都不单纯是让她冲奖项了,而是这奖势在必得。 这话换别人说纪嘉臻早笑出声了,但偏偏是方惟说的。 她把剧情大纲看了一遍,有了大概的了解。 立足现实的片子,有爱情,有悲情,有悬疑,她演一位聋哑的舞蹈老师。 “我信我,但我不信她。” 纪嘉臻把剧本扔桌上,看向方惟。 电影题材讨巧,那几个主流奖项都喜欢这一款,她有把握演好这个角色,但她实在不太敢相信夏洵。 “演好你自己的就够了,她再怎么样,还有她妈。” 也是,她忘了,夏洵还有个当导演的妈,国内外奖项通杀的牛逼程度。 “什么时候进组?” “下周。” * 电影在北方的一座滨海小城拍摄,方惟会陪纪嘉臻拍全程,同时勒令闻斯聿老老实实待在a市,不该去的地方别去。 分开三个月对闻斯聿来说是巨大的煎熬,他用这个当借口,成功进了纪嘉臻的家,上了她的床,以喂饱她的名义奖励了自己。 事后纪嘉臻躺床上,看闻斯聿给她收拾行李箱。 她明天就要飞海城,但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海城天气如何,去那儿要注意什么,只因闻斯聿把一切都做好了。 他把海城加进了自己的天气预报里,关注那边的温度,给她带合适的衣服。 纪嘉臻就看着,偶尔插一嘴,说她那件上衣想配那条裤子,闻斯聿就把两件打包成一套。 其余东西他也都弄的妥当,跟她说止痛药放在哪,水土不服吃什么,知道她有下水的戏,提醒她别着凉。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抬头看见纪嘉臻那副懒散样,还是不放心,又给方惟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堆她的坏习性和小习惯,让方惟看着点也照顾着点,结果当然是被方惟骂了一通。 纪嘉臻看他坐行李箱边忙前忙后的样,说一点感触没有是假的。 她趴到床沿,被子因动作往下滑几分,蝴蝶骨露在空气中,背部线条极其好看。 “闻斯聿。” 闻斯聿抬眼,和她对视,挑眉的动作就是在问她怎么了。 纪嘉臻勾手指,“来接吻。” 按理说亲了这么多次也做了这么多次,他该对这些习以为常了,但听她说这句话还是很没出息地红了耳朵。 她趴在那儿的慵懒模样实在太性感。 眼神不自觉地瞥向她被床面挤压到变形的胸,脸也红了。 闻斯聿凑合她的高度,屈膝坐地上和她接吻,拇指指腹描摹她耳骨,听空气中的各种声音。 有她的,有他的,还有被她们制造出来的。 他吻的断断续续,每当感受到纪嘉臻想往深了吻时都故意停下来,亲她鼻尖,和她对视,再接轻柔的吻。 吻完继续对视,看着她时胸口总有一种被潮水淹没的窒息感,想抱她,每次看见她,都很想抱她。 他鼻尖蹭她脸颊,说:“纪嘉臻,你其实是爱我的。” “?” “接吻有时需要激情,但大多数时候,是需要感情的。你爱我,才会愿意吻我,愿意和我接激情以外的吻,像刚才那样。” 纪嘉臻反驳他:“我吻过很多人。” “你爱我,只是你没发现而已,或者说你不愿意承认。你总说我跟别人没区别,但到底有没有区别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就是爱我的。” “你有完没完,一天不说爱就……” 他打断她,“口是心非也是一种爱的表现,你在不断地试探,通过推开我的方式来求证我是否真的爱你。我知道你没爱过人,不会爱人也很正常,那你就看着,看我是怎么爱的。” “闻斯聿,你听没听我说话?” 他忽然起身,纪嘉臻也跟着坐起来,大有要跟他好好掰扯一番的趋势,结果下一秒就被他拥入怀中。 “你就是爱我的。” “……” 她懂了,他根本没在跟她说话,刚才那些话全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在给自己洗脑,骗自己说她爱他。 但她确实有点好奇他那句话,所以没推开他,问他:“你是怎么爱的?” 他短暂思考过后,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爱是不能让爱人伤心,不能让爱人流泪,给她想要的自由,也有为她兜底的能力。要心疼她的强大,理解她的眼泪。守得住孤独寂寞的夜晚,才能得到在她枕边共眠的机会。” 纪嘉臻下巴搁在他肩上,打个哈欠,“你背书呢?” 闻斯聿叹口气,抱她的胳膊又收紧点。 “你是真没情调啊。” 她挺鄙夷他刚才这番话,“空的要命,漂亮话谁都会说。” “那你说,怎么爱你才叫爱。” 纪嘉臻把浑身的重量都卸到他身上,脸靠他左肩,睫毛颤动,安静许久才出声。 “爱我要给我爱的名利和钞票,我杀人放火了也得无条件站我这边,不能给我讨厌的人半点好脸色,要替我出气。爱我要默默无闻地替我做好一切,不许来我面前邀功。爱我就不能多看其他人一眼,否则就做好被我挖眼睛的准备。” 她停顿一下,再开口的声音比刚才更轻:“要记得我的所有习惯,会照顾我,处处都得让着我,陪我吃加麻加辣的火锅,陪我玩无聊的脑残游戏,看完我演的所有电影,最好台词都能背熟。还要,能陪我一起喝烈酒,也能让我戒掉呛口的烟。” 闻斯聿的手在她背上拍着,很轻。 “陪你一起戒烟。” 他听完她的这一段,只说了这句话。 纪嘉臻想质问他听完她的话怎么反应这么平淡,头抬到一半了才想起来。 好像,她说的这些,他差不多都做到了。 * 到海城的那天,纪嘉臻和夏洵约了个饭,只有她们两。 夏洵导演还没当上,离演员已经很远了。 ——她新烫的那头拉美卷真不是一般剧组敢收的。 “你受刺激了?” 纪嘉臻把包扔沙发上,用一种新奇的眼神看她。 她以前走的可是贵气大小姐人设,全身上下最宝贵的就是她的头发。 夏洵往酒里挤柠檬汁,抽空瞥纪嘉臻一眼,“你现在见到的,才是真正的我。” 纪嘉臻脸上挂着笑,真是第一次在夏洵面前露出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她伸手摸她头发。 别说,还挺弹。 “我先前见的都是替身?” 夏洵啧一声,“纪嘉臻你老冲我干嘛啊。” 暴戾蝴蝶 第58节 纪嘉臻不逗她了,跟她说正事。 “说说呗,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吗,电影为什么找我演。” 夏洵大言不惭:“这部电影拿奖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演都赚大发了,我看不惯那些人从我这儿拿到好处,找你比较合适。” 她又补充一句:“我是看你不顺眼,你怎么这么能装啊。” “有实力才装的住,像你,不就装不下去了。” 夏洵此刻看她的眼神确实带点羡慕,“早知道我也走你这人设了,戏没少拍,男人也没少睡。” “我跟你说正儿八经的,为什么找我演。” 纪嘉臻看着夏洵,从坐下来到现在,没动过筷也没接夏洵递来的酒,就要听她说实话。 夏洵手肘撑上桌面,盯着她。 “我干不来‘扶贫’的事,整个圈里我只看得起你。这是我导演的第一部电影,我对它寄予厚望,找你才不会让期望落汤。你演,我拍,这叫强强联手。” 纪嘉臻这时候才端起酒杯和她碰一下。 “合作愉快。” * 夏洵没那些迷信和讲究,开机没有仪式,更别提上香之类的,打个板喊声“开拍”就算开机了。 纪嘉臻演的是舞蹈老师,她有舞蹈功底,但毕竟多年没跳过,多少还是生疏了。进组时间又太赶,她来不及提前准备,只能边拍边练,不算难,就是早起晚睡,边拍边跟老师学。 舞蹈镜头不多,但投入精力去学了,还是挺累的。 晚上回房间的路上她收到闻斯聿的微信。 —“累不累。” 她把衣服搭到臂弯,撩头发,打字:“挺累。” 他过了会儿才回,那时她已经进房间了。 —“我也挺累。” 纪嘉臻知道他这么说肯定是想让她问,她就顺着他说:“你为什么累。” —“我在机场。” 她一时没思考,直接就打字发过去了。 “哪个机场。” 发完觉得不对劲,他这个时间在机场,一定是飞机刚落地。 她走到阳台上,夜风裹挟着海水的咸味吹过来,有些凉,脑袋也吹的清醒了点。 闻斯聿迟迟没回,她等的心燥,又发过去一句。 “你在哪。” 同时间,底部弹出一个对话框。 “现在在来找你的路上。” 屏幕被她的手指敲的啪啪响,她警告他:“现在,原路返回,你小姨就住我隔壁。” 这话半点震慑力没有,换来他的一句: “我想你想的不行。” - 作者有话说:所以没有人发现39章的项圈其实是和前面某次她两xxoo时臻说的聿“脖子有点空”是呼应的吗 我要闹了 我真的要闹了 我开始闹了 我闹完了 第42章 纪嘉臻没跟闻斯聿说过她在哪个酒店住哪个房间, 但他居然都知道,一句话没问。到底还是忌惮方惟在隔壁,来的时候没敲门, 给她发信息, 让开门。 见到他的时候她没说话,往他肩上拍一掌, 气声说:“滚进来。” 闻斯聿享受的不行, 笑着, 爱死她这种口嫌体正直的态度, 巴巴地跟着进门,门一关就从后面抱住她, 埋进她脖颈。 “声音这么小, 搞得跟偷.情一样。” 纪嘉臻推他,偏偏他还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死也推不动。 “你来干什么?” “说了啊,想你想的不行。” 他捏着她肩膀把她转个方向, 正面朝他,又把她双手放到自己腰后, 摆出拥抱的姿势。 她嫌烦, 掐他侧腰,说:“闻斯聿, 我俩才三天没见。” 闻斯聿很郑重地落两个字在她耳边:“难熬。” “像三年一样。” 纪嘉臻清楚感觉到,他说“三年”的时候,抱她抱的更紧了。 他抬起头, 额头贴上她脸颊,睫毛轻扫过她皮肤,带来一阵痒,紧接着是如鲠在喉的痛。 他说:“纪嘉臻, 三年好难熬啊。” 闻斯聿声音微哑,这句话像闯过喉间的层层关卡才终于说出来一样,带着倾诉,带着委屈。 三年好难熬。 车祸后修养身体的那半年,他靠看她的电影来打发时间。之后的两年半,想她的时候,他也会看她的电影。 三年下来,每部都看了十遍以上。 可想她的次数又岂止那些。 越看,越想她。 他从前很讨厌虚无缥缈的幻境,爱上她以后,他突然喜欢上做梦了。 梦里有她。 纪嘉臻抿唇,手垂在身侧,没如他所愿地回抱,而是搭到他手臂上,就这么放着,没再推开他。 她当然知道三年有多难熬,蛰伏在美国的三年,她也觉得难熬。 她也没想过那些难以入眠的时刻,在大洋彼岸,有人游离于“粉丝”名头之外,想着她,念着她,甚至,沉默地爱着她。 …… 这个夜晚,没有直白的性.爱,没有缠绵的亲吻。 只有,长久的拥抱。 * 凌晨忽然下起暴雨,雨点被海风吹斜,拍打在阳台的玻璃门上。 淅沥雨声伴随着闷雷,纪嘉臻睡的不太安稳,一记毫无征兆的雷声让她在半梦半醒间浑身一颤。 身边人时刻关注着她,感受到她的惊吓后轻拍她背。她得到一点安全感,于是往他怀里缩。睡了一会儿后觉得热,又翻个身背对他,往边上挪了点透气。 闻斯聿下一秒就贴过来抱着她。 她睡的不舒服也就染上了点脾气,耸两下肩,语气不耐烦地说:“好热,别碰我。” 他不撒手,拽了她身上的被子。 纪嘉臻半梦半醒,没法思考,一味地往床边缘挪,离他越远越好。 闻斯聿偏要抱着她,终于把她惹来火了,嚷着要他滚回去,从哪来的就滚回哪去,明天就滚。 他终于不动了,往后撤一点,完事又觉得撤多了,又回来点,保持一伸手就能碰到她后背的距离。 闻斯聿灼人的体温没了,窗外的暴雨还在,依旧吵得她睡不着,反而越来越清醒,躺了大约十五分钟,她彻底精神了,翻身,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 “还热吗?” 闻斯聿突然出声。 他一直没睡,盯着她这边。 纪嘉臻瞥他一眼,小臂横到眼前,倦声问他:“你不睡觉到底要干嘛啊。” 闻斯聿摸她胳膊,觉得没那么烫了,又到她身边贴着她,回话的声音算小。 “想你别离我那么远。” * 这场雨下了一整夜,到清早雨势都没见小,夏洵打来电话,说今天歇一天,声音听着也是困的不行的样。 一天的休息时间恰好撞闻斯聿心坎上了,这意味着他能二十四小时都赖在纪嘉臻身边。 昨夜闹腾到三点半,纪嘉臻接完电话又睡着了,闻斯聿倒不困,陪她躺了两小时,期间没阖过眼,拿她手机,玩她最近有点上瘾的一款游戏。 那一关她卡了好几天,前天深夜还发朋友圈,中指的表情配游戏界面的截图,灰色的“失败”二字大而醒目。 他玩了一个半小时,给她把那关过了。 纪嘉臻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觉得脚踝冰冰凉凉的,她眯着眼看过去,上面敷了薄薄一层白色药膏。 她猜的,应该是药膏。 闻斯聿坐在床尾,手里在摆弄什么,她看了一会儿,刚想开口,他转身了。 四目相对,他挑眉,把温热的东西覆到她脚踝上。 钻心的暖意。 “还困吗?” 纪嘉臻声音有些哑:“几点了。” “十一点,饿不饿。” 暴戾蝴蝶 第59节 她看着他伸手,缓慢揉着被发热的东西覆盖着的那一片。 “有点。” 闻斯聿抬眼看她,说:“火锅,想在房间吃还是去外面吃。” 纪嘉臻胳膊撑到床上,坐起来,“外面吧。” 脚踝开始有灼烧感,她缩一下脚,问他:“这什么。” 闻斯聿不回答,把手伸给她,拽着她完全坐直,反问她:“我俩就三天没见,你怎么给自己弄一身伤的。” 他从她脚踝看向她后肩,最后看她眼睛,语气和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意味。 她探身戳一下发热的敷贴,回:“拍戏啊。” 第一天跟老师练舞的时候没注意,扭了脚,当时只是痛,晚上回来才发现肿起来了,问题倒也不算大,能正常行走,她不想耽误拍摄进度,也就没跟别人说。自己买了药,涂了一次之后就嫌麻烦了,撂着没管它。 后肩的淤青是在剧组的时候被设备撞的,东西太大,扛着它的工作人员有视野盲区,她当时站原地理衣服,就这么碰到了。事后工作人员给她说了好几遍对不起,但也就是个意外,没什么可抱歉的。 伤就是这么来的,她在照顾自己这方面一向缺点细心和耐心,导致这两处地方三天都没好。 闻斯聿跟她商量:“下次受伤,第一时间告诉我。” 纪嘉臻掀起眼皮睨他,“告诉了你能来?” 他信誓旦旦地回:“能。” 就这一个字,但她从他那架势里听出了“我他爹的当然能”的意思。 她轻嗤一声,懒得理,把脚搭他腿上晃两下,“弄干净,饿了。” * 闻斯聿这人挺心机,出门前还特地换了件衣服,因为看出来纪嘉臻穿的是上次从他衣柜里拿走的t恤,而他恰好带了同款,于是换上,跟她穿一样的。 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包是他背,伞是他拿,店是他找,车是他叫。纪嘉臻要做的就是跟他后面走,甚至都不用抬头。 暴雨天,几乎没人出门,所以闻斯聿敢肆无忌惮地牵着她,从电梯到上车,没松开过。 在火锅店坐下时,纪嘉臻拨头发,让闻斯聿把包给她,别的话没说,但他就是知道她要干嘛,没递包,手伸过去。 纪嘉臻看着,她的发绳就在他手腕上。 那一瞬间,她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她的话闻斯聿一直记着,鸳鸯锅底,一半清汤,一半辣锅,加麻加辣的那种。 纪嘉臻筷子想往辣锅伸,被他挡回去,瞥一眼她脚。 “伤没好,吃清淡的。” 于是那辣锅就他一个人吃,但他不是很能吃辣的人,吃到一半就辣红了脸。纪嘉臻让他别吃了,他不听,像跟她来海城前夜说的那句话杠上了一样,辣的烧胃也没停。 纪嘉臻咬着筷子望他,“有必要这样吗?” 闻斯聿灌了一大口冰饮,额上渗出汗,回:“我扔了你包里的烟。” 她挑眉,“我同意了?” 他撂筷,脚勾她椅子,把她转个方向,和她膝盖相抵。 “酒喝过了,够不够烈你说了算。你演的每部电影我都看了不下十遍,台词随你问。你过不去的那关游戏我帮你打通了,有点无聊但没到脑残的地步,够打发时间。加麻加辣的火锅,等你好了再吃一次。” 至于记不记得所有习惯和照没照顾,她都看在眼里。 “剩最后一条,戒烟。” 他看着她,眼神带着询问。 你敢不敢。 你愿不愿意。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纪嘉臻捞过桌上的空杯贴他脸上,杯壁残留冰意,水珠挂他脸上,往下淌,滴在他手背。 “戒几天试试。” 那意思是,给他一个考察期。 * 暴雨持续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转小雨,小归小,剧组依旧拍不了,只能再往后推一天。 九点五十,纪嘉臻突然惊醒。 她今天还有一段舞得学,和老师约的时间是十点。方惟说过会在九点半叫醒她,但她没收到电话。 她按亮手机屏幕,方惟的微信沉在底部。 【睡醒给我回电】 她对闻斯聿比个噤声的手势,拨通了方惟的电话。 “醒了?” 电话接通,方惟的声音传来。 “是,您没叫我。” “舞蹈课程给你推了,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学。” 纪嘉臻没看懂方惟的用意,毕竟今天学完,就不用再耽误明天剧组的进程。 方惟声音悠哉,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再睡会儿吧,睡醒来我房间。” 她接着说:“带上他一起。” 纪嘉臻当即看向闻斯聿,指他,用口型对他说三个字。 “你完了。” 随后回方惟:“我现在就来。” 现在让她睡也睡不着的。 闻斯聿完全没放心上,不当回事。 * 方惟在房间泡好了茶,让她进,而后对着闻斯聿说:“在外面站着。” 她用的是“站”而不是“等”,颇有点罚站的意味。 纪嘉臻和方惟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下,方惟先给她说工作上的事,说了后续的安排以及近期需要同步进行的其他工作,说这些她都会安排好,喊她来只是想跟她说一声,让她心里有个底。 纪嘉臻说工作上的事都听她的,她没有异议。 工作上达成一致,就该聊些私人话题了。 方惟也不拐弯,敞亮开口:“我知道你们之间基本上是他一厢情愿,但我还是想问一句。” 纪嘉臻接过方惟递来的茶,“您说。” “你内心到底是什么态度。” 她补充一句:“我要听真心话,你今天所有的回答我都不会告诉他。” 对闻斯聿,内心真正的态度。 纪嘉臻垂眸,轻晃着手中茶盏。 “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她不正面回答,让方惟猜,至于猜的对不对,她也不说。 但答案很清晰了。 她给了闻斯聿那么多机会,任由他黏在自己身边,留他在房间过夜,还帮忙瞒着方惟。 这应该就是答案了。 方惟脸上挂起了然的笑,但那笑容里又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她知道纪嘉臻这一关没那么好过,闻斯聿迟早有一天会在她身上栽个大跟头,但这是他自己选的,痛也活该。 方惟起身去给闻斯聿开门,对他没好脸色,沙发没他坐的地,茶也没他喝的份。 她朝他肩上砸一个杯子,“你觉得你来这是贴心还是深情?” 闻斯聿没躲,站那儿挨着,回:“您觉得是什么?” “是蠢。” 纪嘉臻看着方惟,期待她的下一句话。 “她在事业上升期,你的存在只会让她受到流言蜚语的干扰,你觉得这对她有利吗?” 闻斯聿不吭声,思考方惟说的这个问题。 “今晚,自己走。” 她甚至没给他再多一夜的时间,天气预报说雨今晚就会停,纪嘉臻明天要拍戏,闻斯聿今晚必须走。 闻斯聿没法反驳,沉默半晌,闷声说行。 * 纪嘉臻觉得以闻斯聿这脾气,她今天下午别想出房间门,估计得累个半死。 但是没有。 他什么都没做,回来后给她脚踝又上了遍药,陪她玩了会儿游戏,她看剧本背台词时他就坐一边看着。 等她背完,他把收拾好的东西摊她面前。 “还没完全消肿,这个药再敷两天,我会视频监督你。” “你昨晚睡觉喊胃难受,我给你订了清淡点的吃的,每天按时送到剧组,不会重样,腻了跟我说。” “生理期快到了,这几天别贪凉,不舒服也记得跟我说。” “别逞能,受伤得说,不想跟别人说那就也跟我说,对自己上点心。” 暴戾蝴蝶 第60节 他连着说了几句,一时想不到下一句,顿了下。 纪嘉臻问他:“还有吗?” 他思考着,带点犹豫,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来,仰视她。 “每天记着我点,花心不要让我知道。” “说完了?” “说完了。” 纪嘉臻低头,贴上他唇,就这么贴着,一动不动。 闻斯聿手扣到她脑后,主动深吻。 她手渐渐攀上他肩膀,快要环抱住他脖子时,他偏开了头,声音闷。 “走了。” 他是这么说着,却没动,扣在她脑后的手也没松,和她额头相抵了近乎三分钟,才终于站起来,带着满身不舍地转身。 一直到他走,纪嘉臻都没说过一句话。 房间安静下来,她之前没觉得这房间有多大,现在居然觉得空荡,连安静都显得寂寞。 这种气氛下,她可以静下心来思考方惟问的那句话。 内心真正的态度。 她那么回答,是因为她心里也没底,她也不确定,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行李箱摊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是闻斯聿收拾的。 小型医药箱放在桌上,旁边是他叮嘱她要涂的药。 床尾一处的被子有些许皱,闻斯聿走之前在那坐着看她。 冰箱里有他买的五盒蓝莓,甚至是他洗好的。 她想,她现在可以回答那个问题了。 她有点需要他。 这才是答案。 * 收到纪嘉臻的微信时,闻斯聿在去机场的车上。 他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离开前就想听她说一句话,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但她没说,她就是不说。 可她又在此刻发来一句话。 【我自制力差,戒烟也得监督我。】 他垂头,把那句话在心里反复读了七八遍,手在屏幕上敲着,一句话打打删删,最后摁灭了屏幕。 好他爹的想回去找她。 - 作者有话说:编辑一下作话 忘了说 祝你们八月幸福. 第43章 这段时间没夜戏, 剧组六点就能收工,闻斯聿的视频一般在九点打来。 这时间就卡的挺有心机。 她安分的话,这个时间刚好收拾完一切, 躺房间里休息。 不安分的话, 兴致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稍微干点坏事都能被他抓包。 纪嘉臻会在和他视频时上药, 她少耐心, 药涂的敷衍, 糊上就算完事, 闻斯聿让她每个步骤必须到位,涂完药膏还得热敷十五分钟才好得快。 热敷贴不那么好撕, 再加上她生理期, 比平时更情绪化,上药时整个人明显的躁,尝试两遍都撕不开后就觉得烦, 想撂挑子不干。闻斯聿只能哄着,说些逗她开心的话, 她又尝试了两次, 四个角都撕了个遍,还是撕不开。 她当即把热敷贴扔地上, 说好烦,说不敷了,说挂了, 然后就真挂了视频。 没过一会儿又主动打来,不肯露脸,声音怏怏地问他止痛药放哪儿了。 闻斯聿当时就把方惟的话抛之脑后,一边跟她说药在哪个包, 一边点开机票界面,说我回来。 纪嘉臻这时候露半张脸给他看,让他老老实实在a市待着。 他没办法,只能在手机里给她解闷,想转移她注意力,于是让她翻转镜头,“我看看你房间。” “两天就忘了我房间长什么样?” 她话是怎么说,还是照做了,不仅翻转了镜头,还把四周都带过一遍,让他看清楚。 “行,没带人回来。” 纪嘉臻看他笑的欠样,想打他。 他还查起岗了。 闻斯聿又让她把包拿给他看看,她懒得动,拿手机都嫌累,人躺在床上,松手,手机砸进被子里,镜头还没转回来,他屏幕突然就漆黑一片,听见她声音:“又要查什么?” “查你戒没戒烟。” 她不动,懒声回:“没烟。” 安静了一会儿,他说:“我看看你。” 画面一阵摇晃,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药效渐渐发作,小腹痛感还在,困意袭来,她眼睛眯上。 闻斯聿说话的语气是难以形容的惯,“睡吧,我等你睡着再挂。” 纪嘉臻没回话,把手机放枕边,手捂着肚子,彻底入眠前听见闻斯聿轻声说了句晚安。 * 戏拍到八月底,夏洵临时有事要出国十天,拍摄只得暂停。 纪嘉臻没把这事告诉闻斯聿,自己一声不吭地回去了,带着行李直奔他家。 电梯里思考着等会儿第一句说什么,指尖发痒,心脏居然在随着电梯的上升加快跳动。 还没思考出结果,电梯门开,她就跟要下楼的闻斯聿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他完全是懵的,看到她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忘了说话,左眉上挑,站电梯外看着她,脸上写着“你他爹的怎么在这”。 纪嘉臻也不说话,冲他挑眉,像在对他说:“说话啊。” 两人半天没动作,唯一发出声音的是即将关上的电梯门。 机械声运作,关到一半时,闻斯聿伸手挡,人也跟着进来。 纪嘉臻被他抱住,被他的力带着往后退两步,被他托着脑袋热切吻住。她回吻,抱他脖子,恨不得整个人挂他身上。 她的思考很多余,一直到进门她都没说一句话。 闻斯聿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也没说,他的话全在行动里。 先是被他抱到柜子上坐着接吻,脱了他的上衣。再是被他带到沙发边,解了她裤子的纽扣。 第一次是被他压在地毯上做的,都心急,衣服还没脱完,裤腰挂在腿上,两根头发被压在背下面,扯的头皮疼,猛然地结合让她倒吸一口气。 是有太久没做过了,闻斯聿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融在今天的第一次里。 转场时他抱着她,吻她,问她:“怎么回来了?” 纪嘉臻仰头,回:“想做了。” 闻斯聿自动还原她的本意:“我也想你。” 之后他话就多了起来,一边动作一边在她耳边说话。起初还是正经的,说好爱你啊,说每天想你想的睡不着,说想就这么做到死。 话就是从这开始走偏的,之后一句比一句骚,听的纪嘉臻这种身经百战的老手都脸热,手捂他嘴,但压根不是想让他闭嘴的意思,更像是放在那儿让他亲。 他照样说,她挺喜欢听。 * 结束时将将入夜,纪嘉臻跪床上穿内衣,闻斯聿从浴室出来,走到床边,顺手给她把压在肩带下的一缕发勾出来。 她两今晚还有两个场要赶。 闻斯聿那会儿在电梯前是准备出去,三年前的车祸没让他收敛,他还敢应约去飙车。纪嘉臻挺感兴趣,主要是想看他们到底是什么飙法。 闻斯聿带她下车库,让她选一会儿开的车,她挺会挑,手一指就是最贵的那辆。 到那儿是两小时以后,一圈人,都是闻斯聿平时常玩的兄弟,见到纪嘉臻时半点不意外,都知道闻斯聿全世界围着她转。 有个叫施况的挺会耍宝,嘴甜,从女神叫到姐姐,把纪嘉臻哄的笑个不停,到最后闻斯聿都有点醋了,拽着她上车,不让施况跟她讲话。 他们要比一场,谁赢无所谓,主要看谁输。 纪嘉臻想体验当然也是要上车的,她不开,坐闻斯聿副驾。 闻斯聿是好胜的人,飙起来不顾一切,从前都是赢家,但今天副驾上有她,他也不在乎什么狗屁比赛了,她安全且玩的开心比较重要。 比赛一开始他就悠哉悠哉地开,车上放着歌,是她喜欢的《too many nights》。 副驾的窗开着,风吹的纪嘉臻发丝胡乱飘,她身体随着音乐律动。 闻斯聿看过来,看她恣意的笑,看她干净漂亮的侧颜,看她身上穿的他给买的衣服,看和她身影相映衬的城市夜景。 他觉得这辈子值了。 他在一段安全路段提速,让她感受一下速度的刺激。 轰鸣声、强烈的推背感和摒弃一切的自由感让纪嘉臻放声尖叫,车速降下来的时候心率都还没下来,很爽,但闻斯聿问她要不要再来一次的时候她拒绝了。 一次就够了,心一直浮在空中的感觉她不太喜欢。 暴戾蝴蝶 第61节 比赛结果显而易见,闻斯聿是最后到的那个,但他输的心甘情愿。 被纪嘉臻喜欢就是赢过全世界。 * 输的后果是为她们的第二个场买单。 在音响炸耳的酒吧,闻斯聿包了全场,带纪嘉臻见了他圈中的所有好友。 玩的好的,关系淡的,全都向她介绍,完全向她敞开。介绍完又告诉她不用记得这些人,记着他就行。 纪嘉臻心情好,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到后面不满足杯子,开始对瓶吹,成功给自己喝高了。 她和施况先前的聊天被闻斯聿打断了,到酒吧又重新续上,两个人聊的火热,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快处成好姐妹,搂着肩说闻斯聿坏话。 闻斯聿招呼完一圈人,好不容易找到纪嘉臻,看见她跟施况头挨着头说话,偏个头嘴都能亲上了,差点气炸。 他跨过一双双膝盖把两人拉扯开,坐她两中间,在纪嘉臻嘴上啃一口后转头跟施况拼酒。 施况离醉倒只差一步,闻斯聿算是站他屁股后面踹了一脚,三两下就把人放倒。 他抢了纪嘉臻手里的酒,在她喝断片前把她带到角落。让她双腿搭他腿上,肩抵着他的,和她脸贴着脸说话。 她脸很红,眼睛亮,眼神一看就知道多的不行了。 他问她和施况聊了什么,她摇头不说,还用手捂嘴。 他问她今晚开不开心,她说开心,特别开心。 他说还嘴不嘴硬了,她说不嘴硬,然后亲他一下,说软的。 他一下就不行了,摁着她头亲她,亲完喘着气说你怎么这么可爱,我怎么这么爱你。 他问那你爱不爱我,她说有点爱。 他又问那跟不跟我在一起,她打了个嗝。 他说你想急死我。 纪嘉臻这会儿没有思考能力,听他说完这句话后龇个牙傻乐,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在所有人都玩嗨了的时候,闻斯聿连哄带骗地把她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巷子里,在a市找到这地儿真不容易。漆黑的巷尾开着一家纹身店,没有招牌,没有名字,如果不是灯亮着都不知道这店是营业的。 纪嘉臻被闻斯聿背着,到店里,被他放躺椅上。她酒已经醒了点了,知道在做什么,就是懒,不想使劲。 店里只有一个纹身师,气质沉冷,侧脸凌厉。 纪嘉臻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说你好帅,说你好有范,说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吧,纹完有什么情况我好跟你沟通。 闻斯聿手蒙她眼睛,恶狠狠地对她说你找我就行,我转告他。 纹身纹了一整夜,她两都纹,纪嘉臻先,闻斯聿纹的时候她已经睡死过去了,中途醒了一次,听见他跟人纹身师嘚瑟,说这是我女朋友,她闭着眼睛喊出声,说我没说跟你在一起,下一秒又睡着了。 怎么回家的她也不知道,闻斯聿趁她睡着的时候又干了坏事,她浑身酸痛,感觉骨头快散架了。 醒来第一件事是给他一巴掌,把人扇醒了,开始扒拉他,让他给她拍张照片,她要看她的纹身。 闻斯聿撑着困劲拿手机,她跪坐到床上,撩裙摆,露出底裤两边细带,闻斯聿没着急拍,躺着欣赏了几秒,觉得性感死了。 纪嘉臻催促他,他抬手对着她拍一张,拍完在她腰上揉一把,来感觉了。 纪嘉臻拿手机,看纹身。闻斯聿这照片拍的还挺好看,构图光线都不错,配上她这身材,这纹身,她差点想发公共平台上给所有人看。 纹身在她后腰左侧,腰臀衔接的地方。 一条横着的荆棘,下方一串西班牙谚语。 【alis volat propriis】 【她靠自己的翅膀飞翔】 她欣赏完照片又问他的纹身在哪,问他纹了什么。 掰他脖子扯他胳膊都没找着纹身的影子,她开始怀疑,说你不会没纹吧。 闻斯聿眼睛微微睁开,勾着笑,褪被子,掀衣服,她得以看见他纹身的样式。 “这什么玩意?” 这是她看到后的反应。 他那纹身毫无美感,甚至可以说是一团乱,乱七八糟的线条搅在一块儿。 “好丑。” 这是她给出的第二个评价。 闻斯聿笑出声,说:“你一点都不记得?” “记得什么?” 他指一记纹身,表情还挺得意。 “你画的。” 纪嘉臻犯懵,“我什么时候画的?” 昨晚,喝多了以后,被他带到角落的时候,被他塞一支笔,在他手臂上画的。 他当时没说为什么画,她喝高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这么胡乱画了,谁知道他把纹下来了。 “挺好看。” 她又盯着看了几秒。 不行。 还是觉得丑。 真的好丑。 “你有病吗,你纹这个干嘛?” 她开始拿手机,“这东西能洗掉吧?” 她搜:纹身能不能洗干净。 闻斯聿把手机从她手里抽走,把她拽下来跟他并排躺着。 “我就喜欢这个。” 因为是她画的。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甚至她自己都没法画出一模一样的第二个。 纪嘉臻戳他纹身,问他:“为什么纹这儿?” 这位置看着也挺随便的,比她画的还随便。 他握着她手,把她手放到纹身上。 “这里,是人的第四根肋骨。” 第四根肋骨,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也是,最不能缺少的一根肋骨。 * 接下来两天,她又跟着闻斯聿喝了三场酒,特地穿低腰裤,露出一点纹身的边,看着特勾人。 第三天她两分开喝,他跟施况杠上了,见到一次灌他一次,施况酒量不行但他会找帮手,找来个能喝的,让闻斯聿跟他拼去。纪嘉臻和许晏宁碰面,姐妹局,也是一个比一个鸡贼,不灌酒,藏酒,偷摸地倒酒,反正不喝。 喝到夜里,她和许晏宁一块儿瘫车后排座上等代驾来开车,闻斯聿打来电话。 他今天也醉了,声音听着就不对,缠人,一个劲的问她问题。问我是不是你睡过最舒服的一个,问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一个。 许晏宁一边刷手机一边听她两腻歪,故意抖一下肩膀,说你俩真挺恶心的。 到最后他问:“那我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纪嘉臻想着回答什么好,许晏宁忽然坐起来,拍她腿,她不以为然地看过去,问她怎么了。 许晏宁一言不发,把手机亮给她看。 手机里,是她在闻斯聿家的视频:她站着,闻斯聿坐着,身上绑着绳子。 视频上热搜了。 - 作者有话说:大概说一下后面的安排: 这章结尾也看得出来,甜的部分告一段落,后面还有很多剧情,有虐有狗血有修罗场,掺着零碎的糖,也会有新人物出现。 斟酌订阅,祝看文愉快。 第44章 视频在播放, 掐头去尾,夹着沙沙的电流音,纪嘉臻和闻斯聿的对话在密闭空间中格外清晰。 “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 我是你的狗啊。” 十三秒的视频, 以她主动吻上闻斯聿收尾。 纪嘉臻点开视频的评论,各种揣测与讽刺涌入眼中, 其中不乏骂声。 有猜闻斯聿是不是她男朋友的, 下面人反驳, 说不像男朋友, 像炮.友。 有说她玩的够花,估计以前传的那些花边也全是真的。 有骂她又当又立, 之前在机场大言不惭说没有私生活混乱, 这下求锤得锤了。 脑热,手凉,思绪是钝的, 整个人如坠冰窖,手机从手里滑落, 被许晏宁捡起来, 揽她肩膀,说先联系公司紧急公关。 暴戾蝴蝶 第62节 纪嘉臻神情是茫然的, 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段视频。 随便是其他什么地方被人拍到了也就算了,可她不懂,为什么偏偏是闻斯聿家里。 机位摆的那么好, 位置放的那么近。 为什么。 “怎么不说话?这个问题这么难回?” 闻斯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和他的通话还在继续,他仍在电话那头等回答。 纪嘉臻脑子很乱,有太多事情想不通,又好像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找到点思路。她和许晏宁对视, 视线又滑到手机上,她拿过,贴到耳边,开口的声音有些抖。 “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在笑。 “男朋友?老公?这两我都可以,你选吧。” 纪嘉臻胸口起伏,呼吸一下比一下沉,眼眶发热但绝对不是因为想流泪。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重地回:“我选你大爷!” 而后挂了电话,气不过,把手机砸上副座靠背,掉落在她脚边。 许晏宁看着她,神色担忧,“先冷静,稳住舆论再说,调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嘉臻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她告诉自己别冲动,别意气用事,先别发脾气。 但根本没法冷静,没法不生气。 迫不及待给她发信息求睡的人是他,突然想玩花样拿绳子绑自己的也是他。 她不信有人能在他家里装监控或摄像头而他全然不知。 网上讨论最激烈的就是她们两是炮.友还是情侣,他现在又来问她们是什么关系。 太巧了点吧。 闻斯聿估计被她那一声骂的酒醒了一半,电话又拨过来。 纪嘉臻接了,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声音冷:“你就是这么要名分的。” 他再懵也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问她:“什么情况?” “逼宫是吧,闻斯聿,你有种。” 压不住心口那团火,又冲那头喊:“你他爹的够有种!” 电话挂断,拉黑了他的号码。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许晏宁在旁轻声提醒:“万一不是他……” 她冷声道:“万一是他。” 宁愿错怪,不能错信。 万一是他。 她把这四个字又在心里过了遍,惊觉左手在颤抖。 “我怕你后悔。”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选择。” 话落的同时,她把闻斯聿的微信拉黑删除。 * 闻斯聿是在纪嘉臻家楼下堵到她的。 酒还没醒透,头疼,但知道事情得第一时间解决,误会也得尽快说清,酿久了就不单单是误会了。 纪嘉臻就比他好一点,也是整个人在酒精里浸了一遍,多少还有点醉。 闻斯聿站在那儿看她,内心作斗争,想来扶她,又想到刚被她不由分说地骂了一通,有点气。最终没抵住心中那股蠢蠢欲动,还是走向她,故作矜持地只伸手扶她胳膊。 但扑了个空,纪嘉臻根本不让他碰。 他也来脾气了,她越是不让碰他就越要凑上去,捉她手腕,把人拽到跟前,扣着她腰不撒手。 “不是我。” 纪嘉臻被他钳住,火往上冒。 “放开!” 他不仅不放还上前一步,胸膛抵着她。 “我不知道视频是怎么来的。” 她瞪他,“你再不松手,这次就是我俩见的最后一面。” 闻斯聿固执地跟她对视,重复那句话:“不是我。” 说完,放开她,人往后一步。 纪嘉臻摆脱束缚的第一件事是打他。 巴掌甩上他脸,她手上戴着不规则波纹的戒指,拐角处尖锐,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口。 打完她手也有些抖,但不想被他看见,她手垂到身侧,向后藏点。 闻斯聿头偏着,垂眸,没吭声,脸上一阵一阵的刺痛,有股麻劲。 纪嘉臻发丝被风吹拂过鼻尖,她伸手撩一下,说:“在你拿出证据前,你说的任何一个字我都不会信。” “纪嘉臻,你讲点良心。” “谁不讲良心?” “出了事第一时间不是问我,是怀疑我,吼我,骂我。你扪心自问,我做了那么多了,需要用这种低贱手段要名分?” 他给手机解锁,给她看微信界面,红色感叹号十分醒目。 “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没弄清情况的时候就拉黑我。行,那我就来找你,当面跟你说,你呢?你就是这种态度。我说不是我,你不信,我说我不知道,你不信。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愿意给我。” 他吸口气,声音哽了一下,关节快速抹过眼角,跟她对视,眼神疲惫。 “是我的真心对你来说一文不值,还是你说的喜欢全是骗我的?” 纪嘉臻不为所动,依旧冷眼看他。 “那就找证据,拿证据给我看,证明视频跟你没关系。” 她顿一下,抿唇。 “如果有,那你就去死吧。” * 这事好解决,只要纪嘉臻承认她们是恋爱关系而闻斯聿是她的男朋友,那网上再怎么怀疑也没用。但问题就在于,如果事情是闻斯聿搞出来的,那他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两是一对,纪嘉臻承认的话就遂了他的愿。 她不想。 所以迟迟没做回应,公司那边联系了她几次她也没给答复,连段祁寅都来问她怎么处理,承认还是澄清。 她焦头烂额之际不忘骂一句有病,没搞清状况怎么承认,澄清不是更坐实她两是炮.友关系了。 热搜倒是被撤了,不用想也知道是闻斯聿的手笔,但视频在上面挂了那么久,早就被保存到无数手机里传了个遍。 扒闻斯聿的身份不是件难事,甚至不用扒,毕竟他三年前就上过一次热搜,这张脸如今再出现,不算陌生,许多人认出来了。 他的名字再一次登上热搜,依然捆绑着纪嘉臻。 有人去考古三年前的事,发现时间线刚好对上了,闻斯聿出车祸的时候正好是纪嘉臻出丑闻的那段时间。 她们猜测她两那时候就认识,甚至联想到闻斯聿的车祸会不会和纪嘉臻有关。 纪嘉臻觉得见鬼了,她本人都是不久前才知道的,这就被她们猜中了。 网上的人见她不回应,觉得她是心虚也默认了,越猜越离谱,到最后,直接下定论: 金主另有其人,纪嘉臻和闻斯聿才是包养关系。 关键还有一堆人信了,认为有道理。 纪嘉臻气的想杀人,在家里当着方惟的面砸了一个花瓶。 又是金主,又是包养。 反正她走到今天没一个人信她是靠自己,全认为是靠男人了是吧。 她不顾方惟和闻斯聿的关系,问方惟:“你看那视频,我跟他谁像金主?” 她觉得这群人全瞎了,哪家金主对金丝雀说他是狗,这个视频横看竖看上看下看,不管怎么看,闻斯聿才他爹的像是被包养的那一方! 方惟指她:“你像。” 纪嘉臻点一记头,是真气着了,砸完花瓶开始打字,回的就是说闻斯聿是她金主的那一条。 —“我包养的他。” 打完字,她把屏幕给方惟看。 方惟看完挑眉,觉得这么回应好像也是个办法。 “发吧。” 行,她发了,发出去的那一瞬间心里确实舒坦不少。 那条评论没多久就上了热搜,差不多同时间,她收到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求你快包养我。】 闻斯聿发来的。 才吵完一场架,他居然又跟没事人一样给她发短信。 他不去找证据给自己脱罪,不去调查视频是怎么流出的,居然有闲心给她发这条短信。 最捉摸不透的是他居然放任扒他身份的那条热搜没管,任由它挂在上面。 这一点让她觉得困惑。 暴戾蝴蝶 第63节 这种困惑持续到晚上九点,被一条新冲上来的热搜打消。那条热搜上来以后,有关她的讨论度就降下去一大半,而闻斯聿的名字还挂在上面,引起新一波更激烈的讨论。 那条热搜是: #闻斯聿孟绪儿子# 纪嘉臻一直跟方惟待在一块,所以她看见了,方惟也看见了。 一整天,方惟没为闻斯聿说一句话,甚至没提过他的名字,整个人淡定如往日,这件事对她来说就仿佛一个低级笑话。 直到这条热搜出现,她脸色变了。 闻斯聿是孟绪儿子这件事二十多年来都没人怀疑过,却在今天毫无征兆地上了热搜,甚至在上热搜前都没有半点风声。 然而,风波诡谲的网络没给她们反应的机会。还没来得及处理这条,又一条热搜飙到第一。 #孟绪已故# 纪嘉臻神情凝重,看热搜上的图文证据,看不断上涨的热度,看每个参与这场讨论的人的震惊。 今天的每条热搜都带着推动意味,彼此关系过于递进,就好像背后有个操盘手在控制一切走向。 这个想法让纪嘉臻拧眉。 她这个时候才真正察觉,她和闻斯聿的那条热搜只是导火线,她只是个幌子,是用来博人眼球的工具。 如果真是有人蓄意而为,那ta是冲着孟绪去的。 可孟绪去世二十多年,没道理冲着她去。 针对孟绪只会让两个人生气发怒。 方惟,和闻斯聿。 如果ta的目标是她们两。 那么,ta,是谁? - 作者有话说:临时出差,答应你们的营养液一千加更放到明晚更 感谢每一位为蝴蝶灌溉营养液的宝宝^^ 第45章 四个人的名字在纪嘉臻脑中打转。 闻秦升, 段澜,段祁寅,李卓容。 她首先排除的是段澜。 闻斯聿是她干儿子, 方惟是她的朋友, 她没理由这么做,况且这样做对她没好处。 剩下三个她很难说。 段祁寅威胁过她,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他逼闻斯聿离她远点的手段之一。可他如果只是想让闻斯聿滚蛋, 没必要把孟绪牵扯进来。 李卓容和闻秦升是一体的, 如果事情是李卓容做的, 那她背后必定有一个闻秦升在支持她。可她想不通这对闻秦升又有什么好处,如果有人顺藤摸瓜, 知晓孟绪的死因, 那对闻秦升来说是一桩丑闻。 好像这四个人都不太像,但非得选一个的话…… “闻秦升?” 纪嘉臻偏头,看向一直沉默且没放下过手机的方惟。 孟绪离世的消息带来的是她无数过往被打探、无数照片被曝光, 有些是方惟都多年未见的。 她就这么看着,少有的温柔眼神都给了屏幕中的孟绪, 在听到纪嘉臻的问句后抬起头, 投来茫然的目光。 * 御庭公馆,闻家。 闻斯聿被一股重力甩到墙上, 肩膀直直撞上墙角,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从皮肉痛进骨缝。 面前的两人还在靠近, 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拳头砸在他颧骨上,眼眶忍到发红,偏偏一声不吭, 双眼死死盯着坐在不远处的闻秦升。 他是被闻秦升的人绑来这儿的。 他上热搜连带着闻秦升也跟着“火”了一次,孟绪是他母亲的事曝光,闻秦升和孟绪的事也就藏不住了。 闻秦升平均每年能传出二十个情人,他的风评早就烂到地里,但孟绪不一样,她是国民初恋白月光,没人知道这两人有过一段,也没人想到孟绪会为这样的人生下一个孩子,还因为这个孩子死在产房。 孟绪在大众心中的地位注定了闻斯聿和闻秦升被舆论唾骂。 她们不相信孟绪会爱上闻秦升,也不相信闻斯聿会是她们爱的结晶。在她们眼里,某种程度上,闻秦升和闻斯聿都是杀人凶手。 闻秦升怎么会允许这样的言论出现。 他直到孟绪死后第二十二年,都还沉浸在自己给自己打造的深情人设里。他觉得自己只爱过孟绪一个人,哪怕他情人不断,哪怕他害她离世。 他觉得,闻斯聿才是杀死孟绪的真凶。 他不出生,孟绪就不会死。 可闻斯聿身上又流着他和孟绪共同的血,他的存在,证明她们曾经相爱。他没法不去关注这个从未喊过他“爸爸”的儿子,没法不透过他的眼睛去凝望一个早逝的孟绪。 就连此刻,他都在闻斯聿的眼中找寻孟绪的影子。 即使他现在的眼神是想杀了他的。 闻秦升抬一下手,示意那两人停下打闻斯聿的动作,让他们押着他。 闻斯聿被迫朝着闻秦升的方向双膝跪地,垂头咳了几声,喉间的腥甜上涌,被他生生咽回去,倔强地抬眼,瞪视闻秦升。 如果没有身后两人,他现在就能冲上去,杀了闻秦升。 他缓了两口气,声音沉:“闻秦升,今天不打死我,你就等着被我弄死吧。” 闻秦升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执迷不悟的孽障,“你就是个扫把星,出生克死你妈,现在还搅的她不安生。” 闻斯聿身颤,拧着劲和押着他的两双手做对抗,“我克死我妈?” “为了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把你爸妈的脸丢尽,你自己去看看那个视频,你要不要脸?我闻秦升还要不要脸!” “你要脸?你不是早就不要脸了吗?你出轨的时候没想过要脸,跟情人睡的时候没想过要脸,你现在要脸了?” 闻秦升拿起杯子砸到他左耳上,“我是你老子!你他妈还管起我来了!” 闻斯聿被他砸的耳鸣,耳膜轰隆,连带着眼前都有些晕眩。 闻秦升拿起一个相框,手指在玻璃上摩挲,像在隔着玻璃抚摸照片上人的脸。 “你一点都不像你妈。” “你不配提我妈!” 闻秦升抬下巴,两人懂他的意思,架着闻斯聿转个方向。 在他转过去之后,原本黑屏的电视开始播放画面。 画面先是一片灰,伴随着沙沙的环境音,接着一阵摇晃。 “在录了吧?” 轻柔的女声。 闻斯聿垂着的头抬起来,看向屏幕,浑身紧绷,喉咙发紧,眼睛眨动的频率很低,在看见画面的主角时咬住牙,唇抿到发白。 “我开始说啦?确定录上了哦。” 孟绪在说话。 二十八岁的,怀着孕的孟绪。 她坐在藤椅上,穿一条白色绸缎裙,腹部隆起,而她手扶在上面,温柔地对镜头笑。 “你好呀,小朋友,我是妈妈,你妈妈哟。” 闻斯聿胸腔颤动,上下起伏着,喉结滚动,在听到“妈妈”这个词时,视线模糊。 “还不知道你的性别,你很好动,总是踢我肚子,我猜你是个调皮的小男孩,小姨说你是女孩,不知道我和她谁猜对了。” 她眉眼低垂,看向自己的小腹。 “你很乖,没有让妈妈难受,是个懂事的小朋友。” 闻斯聿本能地想摇头。 “小姨让妈妈给你起个名字,这么久了,妈妈还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好像给你起名就意味着你快出生了。我有点舍不得你,想和你在一起久点,又想快点和你见面。” 一滴水珠从空中坠落,滴在瓷砖上。 他没能陪她久点,甚至没和她见过一面。 “给你起名还挺难的,妈妈总想把各种美好寓意的字都加进你名字里,小姨说这样太贪心了,那就不要那些。妈妈希望你像小鱼一样,自由自在,这一生如鱼得水,想游去哪妈妈都陪你,如果你是女生,就叫瑜,如果你是男生,就叫聿。另一个字,让小姨想吧,小姨也很爱你,她和妈妈一样期待你的到来。” 他今天才知道,他的名字是孟绪和方惟起的。 眼泪一颗颗滑落,又涌上新的泪珠,在眼眶凝结,模糊视野,他不舍得眨眼,怕这一瞬间的动作错过孟绪的脸。 屏幕外拿着相机的人就是方惟,她出声。 “斯怎么样?斯文点,ta太好动了。” 孟绪笑着念一遍,“斯瑜,斯聿?好听的,就叫这个。”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妈妈叫他名字。 方惟又说不行,“听着像私欲,不好听,这个寓意不好。” 孟绪捂脸笑,手挡在唇前,眉眼弯弯。 “没有不好呀,私欲,为自己而活,我希望ta能活得自私一点,只在乎ta自己就好了,ta的人生里,没有人比ta更重要,就叫这个吧。” “真的有点奇怪啊,我重想个字吧。” 拍摄似乎到这儿就结束了,方惟说完这句话,镜头又开始摇晃,拍到地上的花草,拍到孟绪的裙角,接着又是一片白,大概是,相机被放在了她腿上。 停止录像前,孟绪还说了一句话。 最后一句话。 暴戾蝴蝶 第64节 也是,闻斯聿此生,最想听的一句话。 “妈妈很爱你。” 他从没这般狼狈,从没流过这么多的泪,从没如此厌恶过自己的生命,从没这么想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闻秦升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就跟你妈给你起的名字一样,自私。” 他肩膀轻颤着,听见闻秦升说第二句话,语气惆怅,像在缅怀。 “你妈那么温柔的人,那么温柔,她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被你害死了,被你害死了!” 大概是闻斯聿太过安静,他的状态让押着他的两个人放松了警惕,他的反抗和爆发来的措手不及,体内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这一刻。 挣脱,转身。 “闻秦升,你少他爹的在这装深情!” 下一秒,人被按在桌上,侧脸抵着桌面,额角青筋暴起。 闻秦升被吓了一跳,指着他说:“打,继续打,打不死就一直打!” 闻斯聿死死盯着他,目眦欲裂,不再挣扎,沉着声音说: “闻秦升,杀人要偿命的。” * 热搜一直挂着,方惟两天两夜没阖过眼,纪嘉臻也只睡了不到十小时。 方惟要找这一连串事件的幕后主使,而纪嘉臻在担心,视频拍到多少东西。 如果客厅能被拍到,那房间里是不是也有。 她和闻斯聿在房间里…… 如果被拍到,她不敢想。 五天,闻斯聿除了发来那条信息,没有其他声音。 她在昨夜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微信也解除拉黑了,可他没发过一条信息也没打过一个电话。 他没来找过她。 纪嘉臻不后悔那天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不后悔和他吵的那一架。她不是不能低头,不是不能道歉,只要他拿出像样的证据,证明视频和摄像头都跟他没关系。 可这个人就是不出现。 她甚至给他面子主动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他不接。 方惟的电话他也不接。 第六天的早晨,事情发生转变,原本一边倒的舆论开始倒向另一边。 #孟绪知三当三# 纪嘉臻看见这条热搜的时候人是懵的,热搜里讲述了孟绪插足闻秦升与段澜婚姻的事,细节到每一件小事,甚至有照片佐证文字。 她不敢问方惟这是怎么回事。 方惟揉着眉心,向来一丝不苟的短发都略显凌乱,等她调整好状态了,纪嘉臻才开口。 “我们……” “我们去找段澜。” 她直觉,方惟和段澜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或者说,段澜从来没有安分过。 从前不惜金钱与精力就为了挡纪嘉臻的路,如今又为让所有人知道这桩往事大费周章。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她觉得这个时候闻斯聿得在,他必须在。 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只能把电话打给他身边人。 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她想笑,闻斯聿的身边人,除了她还他爹的能有谁。 她打给了施况。 “联系的上闻斯聿吗?” 施况支支吾吾的语气让她知道,他联系的到。 他居然联系的到。 纪嘉臻没来由地气,问他:“闻斯聿在哪?” “他……不在国内,前天走的。” 第46章 车在行驶, 空调风吹的皮肤凉,纪嘉臻听完施况的话后有一瞬间的愣,拇指抵着手机壳边缘。 “去哪了。” 她偏头看向窗外, 紧蹙的眉头却在问完这句话后松开。 施况声音没底气, 结巴半天拼凑出一句话:“姐,对不住……” “那你告诉他, 如果他是做错事了心虚而逃, 就让他死外面吧, 回来也会被我弄死。” 方惟瞥过来一眼, 很快收回眼神。 “如果他是迫不得已,我能给他解释的机会。三天, 这三天随便他是打电话还是人滚来见我, 至少要他本人来给我个交代,玩消失没意思,真想消失, 去死就行了。” 纪嘉臻挂了电话,偏头问方惟:“您不会也能联系到他吧?” 方惟没回话, 把自己手机解锁了丢给她。 纪嘉臻翻通话记录, 方惟和闻斯聿最近的一条通话记录是她们上热搜那天,她没犹豫, 直接拨了通电话过去。 还是打不通,没人接。 比起气,她更想笑。 不相干的人都能联系到他, 偏偏她跟方惟两个最着急上火的人联系不上。 她手肘撑上窗沿,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机,思考闻斯聿到底有什么理由能突然玩失踪。 视野里逐渐出现熟悉的建筑,纪嘉臻想起来一回事。 “您跟段澜到底是不是朋友?” 方惟斜过来的眼神意味深长, “她跟你说我们是朋友啊。” 纪嘉臻坐直了身体。 得,这中间又有她不知道的事,她又被段澜坑了一回。 * 段澜似乎早就料到了方惟会找上门来,只是没想过她会带着纪嘉臻一起来。 方惟走后面,不慌不忙。纪嘉臻冲前面,气势汹汹。 “视频是不是你放的?” 纪嘉臻在距离段澜还有七八米远的时候喊出这句话。 段澜的眼睛一直看着她身后的方惟,在她喊完这句话后才轻飘飘地看她一眼。 “我还没闲到喜欢偷窥你们年轻人的生活。” 方惟紧接着开口:“好久不见,我倒是不知道,在你眼里,我们两是朋友。” 段澜和她对视,“盟友,不也是朋友的一种?” “背后捅刀子,算什么盟友。” 纪嘉臻侧目,看方惟的表情,也想从她们的对视中探索出那些往事。 风吹的她发丝凌乱,又一阵风吹过,头发胡乱瓢,挡住她半张脸,她回头,伸手撩,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人的肩膀。 侧额隐隐的痛,她皱着眉抬头,看见段祁寅眼中的自己。 他拇指抚她发痛的那一片皮肤,神色一如往常的平淡。 “臻,别总这么莽撞。” 纪嘉臻甩开他手,眼神厌恶至极,立刻把问题丢给他。 “闻斯聿家的摄像头是不是你放的?” 段祁寅将手插进裤袋,“你都说了是他家,我怎么放?他可只让你一个人进他那房子。” “我不信跟你没在其中搞小动作。” “你也不信他,不是吗?” 纪嘉臻的眉紧皱,想在段祁寅眼中找到一丝躲闪,但他永远是那副淡漠深沉的模样,谁都没法轻易看懂他。 她刚想说话,被方惟从后推了把腰,示意跟着她进去。 * 方惟的态度注定了这是一场严肃且必须有结果的对峙。 从前她是笑面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到段澜面前,半点笑都不愿意露,面对段澜的微笑和问句,她都是冷嘲热讽。 “背后捅刀子的锅我不背,我只是陈述事实。” 方惟冷哼,“这就承认事情是你做的了?” 段澜笑,“没什么可不承认的,我既没有歪曲事实,也没有颠倒黑白。” “没有歪曲事实也没有颠倒黑白?你明明知道知三当三这四个字和她没关系!” 纪嘉臻原本听的云里雾里,被方惟这一句话点醒。 她们在说那条热搜。 暴戾蝴蝶 第65节 段澜的回话相当无耻。 “我说了,我只是陈述事实,无法左右观众的想法,热搜的标题是她们写的,她们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 方惟胸口起伏着,气的不轻,猛然站起来。 “陈述事实?陈述事实为什么强调她介入你们婚姻关系!明明在她和闻秦升认识之前你们就已经离婚了!” 就是这句话。 段澜在等的、想听的,就是这句话。 她也站起来,和方惟平视,向前走一步。 “你好像没弄清楚一件事,我和闻秦升之间不是婚姻那么简单,种种利益纠葛导致离婚没那么容易。我是在祁寅出生那年和他提的离婚,但真正走完手续,是在闻斯聿出生的后一个月。也就是说,从孟绪和闻秦升好上,到她生下闻斯聿,这个过程里,我和闻秦升在法律上仍是夫妻,她也的确是第三者。” 纪嘉臻看着方惟侧脸,观察着她表情的细节,她眼神的变化是发飙的前奏。 纪嘉臻大概猜到方惟要干什么,所以提前站起来按住了段祁寅肩膀。 也是同时间,一记清脆的声音响起。 啪!! 段澜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发懵,她身份地位一向高人一等,从出生起就处处都透着优越感,这辈子都没被人打过,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被人这么打。 纪嘉臻差点想拍手叫好,但她得按着段祁寅。 段祁寅那一下也是愣的,他视线被纪嘉臻挡着,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但听声音也能猜到,想站起来但被她摁着,还不是简单的用手摁,膝盖直接抵他大腿上了。 “你骗我们,你当初想跟我们合作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姐姐还真以为,你们之间,是女人的惺惺相惜。” 当年段澜和闻秦升离婚,没争段祁寅的抚养权,争的是公司股份。闻秦升半步不让,段澜也只想拿走属于她的那部分,纠缠了几年都没结果,知道闻秦升不会给孟绪名分,于是她以闻秦升前妻的名义找上了孟绪,和她谈了许多,也说了不少交心的话,最后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和当时已经怀孕的孟绪打感情牌。 孟绪动容了。 也就是这份动容,让闻斯聿成了段澜的干儿子。 段澜哂笑,“我不否认我和她之间存在过惺惺相惜,但利益当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纪嘉臻敏感地捕捉到那两个字眼,“利益?什么利益值得你拖了二十多年才来讨?孟绪去世二十多年,她欠你什么,值得你在今天诋毁她的名声?” 段澜看向她,眼神中的那抹讽刺的笑完全褪去,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情和段祁寅像到八分。 “闻斯聿。” 纪嘉臻拧眉,方惟也在听到她的话后微眯双眸。 “闻秦升能有今天,靠的是我,没有我的钱,闻家拿什么东山再起。我和他离婚时只拿走了属于我的那部分股份,多的一分没要,是因为我认为,那些东西总归是祁寅继承。” 段祁寅抬眼。 “结果呢,他根本没把祁寅当他的儿子。在他心里,只有孟绪和他生的孩子,只有闻斯聿。他名下所有的东西,全都为闻斯聿留着,不说股份,祁寅甚至连一套房都分不到。凭什么?没有我,他闻秦升不可能有今天,到头来我的儿子却分不到一点好处,不可能。” 为了钱。 还是为了钱。 居然是为了钱。 方惟摇头,她无法理解,她也无法想象。 “闻斯聿真心实意地喊了你二十年的干妈,你现在因为一个毫无信用可言的男人,来算计他和他的亲妈。段澜,你是年岁渐长,越过越糊涂了?你居然相信闻秦升的话了?他这辈子只爱过他自己,你真以为他多爱我姐姐吗?你真以为他会把那些东西给闻斯聿吗?” 段澜将头发挽到耳后,说:“他未必会真的给他,但他肯定不会给祁寅。不管这些东西他是自己带到棺材里还是留给闻斯聿,我都要为祁寅也为我自己争一份。” 纪嘉臻毕竟不在这场利益之争中,她不关心闻斯聿能不能分到财产,不在乎段澜能不能争到属于她的一部分,她只在意孟绪。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找闻秦升?明明他才是那个根本。你不去找这个欠你最多的男人,却要去加害一个和你同样无辜的女人。” 段澜轻笑一声,看向她,也走向她,抬手理纪嘉臻微乱的衣领,说:“你是经历过的人,你最懂舆论的威力,它是能杀死人的。私生子这三个字压在头上,很多东西就不一样了,闻秦升想给闻斯聿什么东西,可以,那他也得给祁寅一份一样的。” 方惟开口:“闻斯聿一分都不会要,段祁寅也一分都别想得到,你……” 纪嘉臻打断她,“私生子的名头和你为孟绪澄清互不干扰。” 她继续说:“你不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闻斯聿是私生子吗?这不影响你澄清说孟绪没有知三当三,她不知道你那时候还没和闻秦升离婚,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无论是她还是闻斯聿,都不知情。你从始至终执着的不都是闻秦升态度的不公吗,那就放过孟绪,她从没对不起你过。这样一来,你想要的舆论还在,只不过还孟绪一个清白。” 段澜没说话,纪嘉臻知道她听进去了,也知道她动摇了。 这个时候需要给她一个冷静思考的空间,方惟也知道,于是很默契地和纪嘉臻对视,向门口斜一眼,也给段澜留一句:“其中利害关系你自己想清楚,我等你给我答复。” 说完就准备和纪嘉臻离开,还没到门口就被段澜叫住了。 方惟回头,“想好了?” 段澜沉一口气,“楼上,我跟你,单独谈谈。” 纪嘉臻目送着她们进电梯,然后,就只剩她和段祁寅两个人了。 他坐着,她站着,隔着半个客厅。 “你在等一个电话。” 他忽然开口,双手在膝前交叉,看着她。 “从你坐下来开始,总捏着手机不松手,有意无意地盯着手机屏幕,时不时看一眼。” 纪嘉臻抱起胳膊,等他下一句话。 “等他的?” “和你有关系吗?” 段祁寅拿出手机,一边解锁一边问她:“给他打过吗?” 没得到她的回应,他抬眼,看她的表情。 “那就是打过了,他没接?” 纪嘉臻走到他对面坐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出国了,你知道吗?” 她沉默了几秒,脸色比刚才差,说:“你也知道他出国了。” 段祁寅嗤笑,“我也知道?听起来像是还有人知道,并且,你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把手机撂桌上,给纪嘉臻看手机屏幕,手悬在空中,只要往下一点,就能拨通闻斯聿的电话。 纪嘉臻没说话,或者说,没打断他。 她想知道,这会不会也是一个拨不通的电话。 她看着段祁寅的手,看他手背渐渐向下,看他食指轻触屏幕。 嘟——嘟—— 嘟——嘟—— “……哥。” 电话通了。 闻斯聿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段祁寅挂了电话,再晚一秒,纪嘉臻就要爆发了。 她带着怒意拿出自己手机,拨给同一个号码,用仅剩的耐心等电话接通。 无人接听。 他分明能接电话,他分明刚刚还接了电话。 他就是不接她的电话。 段祁寅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掌扶她后颈,带着她站起来。 “给了他那么多机会,他也不太珍惜。” “……” “怀疑视频是我放的,电话总不是我让他不接的吧?” “……” “臻,你总在信错人。” 纪嘉臻看向他眼睛。 “这么多年了,也试着信我一回,他不值得。” 他说完,在纪嘉臻的眉心落下一吻,长久地停留着。 她没推开。 - 作者有话说:调理了几天的情绪,慢慢找回了写文的乐趣 先和一直等待的宝宝们说声抱歉 再和你们说声感谢 第47章 流言蜚语依旧不断, 纪嘉臻管不了了。 剧组只有十天假期,她的一半假期在和闻斯聿鬼混,一半假期在处理这些破事, 如今夏洵回国, 拍摄继续,她必须回海城。 她不知道方惟和段澜具体谈了什么, 段澜后来的确出面澄清了孟绪知三当三的事也撤了热搜, 但方惟的心情没见好转, 依旧愁眉不展。 海城的天气不算阴天, 但太阳总被蒙在云层后,让人心烦胸闷。 重回剧组的第一天, 纪嘉臻演戏时专注, 出了戏总心事重重,手机被方鲤收着,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看两眼。 夏洵在国外的这几天倒是没落下国内的娱乐新闻, 休息间隙跑来调侃她,说她挺会玩。 指的是她和闻斯聿上热搜的那个视频。 “你俩现在是怎么回事?掰了?” 纪嘉臻捏着手机, 抬眼看她。 暴戾蝴蝶 第66节 夏洵在触及她眼中的情绪后愣了两秒, 随后笑的更欢。 “你不对劲啊,你不会真爱上他了吧?” 纪嘉臻无视她眼中的求知欲, “我爱你爸啊。” 夏洵半点没恼,嬉皮笑脸地回:“你可别爱我爸,我妈能带人来撕你。” 那笑容还贱兮兮的, 看的人火往上冒。 纪嘉臻皱着眉推她胳膊,话都懒得说,对她竖了个中指,转头回车上抽烟。夏洵跟过来坐到她旁边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吞云吐雾了。 “你少抽点吧, 抽烟活不长。” 夏洵把副座上的烟盒捞过来,盒快空了,还剩两根。 “看你这架势,得是个短命鬼。” 纪嘉臻不耐烦地降车窗,白烟向外飘,“吸二手烟死的更快。” 夏洵手一摊,眉微挑,“无所谓啊,死就死了,死在二十几岁也挺好,也算美了一辈子。” 纪嘉臻听了这话倒是停了抽烟的动作,把烟掐灭,手在面前挥两下,散了弥漫在车里的烟。 “咱俩不一样,你怕老我不怕,我老了也是岁月不败美人,我会光鲜亮丽地活一辈子,活到这个圈里随便一个人见到我都得叫我前辈老师。” 夏洵拨弄两下自己那头夸张的卷发,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那男的呢。” “你有完没完?” 这场对话以纪嘉臻下车摔门告终。 * 夏洵说对了半句话。 她跟闻斯聿不是掰了,是快掰了。 白天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都在拍戏上,晚上闲下来了,想的也就多了。 房间还是她先前住的那个,她甚至记得闻斯聿在这间房里走动的模样。 她向来只管拿不管收,他就不厌其烦地蹲地上帮她整理行李箱。 她嫌吹头发太累,他会坐沙发上让她头枕他腿上帮她把湿发吹到干。 她有时候夜里会饿又吃不惯外卖,他就给她开小灶,做点清淡且合她口味的吃的。 这些种种,有习惯,有依赖,她也坦诚地承认,有一点爱。 视频热搜那件事里她的确做错了,她承认。 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闻斯聿一通,没搞清楚状况就给他定罪。 对于这些,她能屈能伸,愿意道歉。 但他不接电话且只不接她一个人的电话这回事她得另算。 她想不通,他没理由不接她电话,如果要闹成这样,那天晚上也没必要吵了。不欢而散的时候他分明是答应了去找证据的,现在玩消失真的没意思。 纪嘉臻头低着,脸上是手机映出的光,眼睛亮,眉看不出皱的弧度,但神情是惆怅的。 她在打字,速度很慢,几乎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后才敲下来的。花十分钟打了四行字,又吸一口气,全部删除。 不该是这样的。 她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她重新打出一个问句,在发送出去后熄了屏,把手机翻一个面盖在腿上。 【闻斯聿,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纪嘉臻闭着眼睛往后靠,神色疲倦又无奈。 没过二十分钟,手机忽然震动一下,她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 手指发麻,说不清是因长时间的蜷缩还是刚才心脏一瞬间的紧缩。 眼神无波澜,神情没变化,但拿手机的动作快了,甚至在拿起前,眼睛先看过去了。 而后,在看清屏幕的那一秒,又恢复那种疲惫的慢吞。 她撩头发,自嘲地笑一下。 等微信这事儿真挺傻缺。 她现在居然在干这么傻缺的事。 微信是方惟发的,一句话:【我建议你看一眼热搜。】 方惟从不关心她这方面的事,黑还是红在她眼里都是热度的一种,只要不是严重到需要退圈的地步她都不会管。 她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提醒她看热搜。 纪嘉臻眉头微蹙,刚准备去看,又收到许晏宁的微信。 【段祁寅有病吗?】 这句话来的挺突兀,许晏宁八百年才会提一次段祁寅的名字,现在突然骂他一句,纪嘉臻大概猜到了原因。 热搜一定跟段祁寅有关,热搜一定对她不太有利。 但她猜的又有点偏差。 热搜…… 她点开热搜下挂着的视频,是段祁寅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录的,她懒得听他的自我介绍,手指拉进度,停留的位置恰好提到她。 “……在此就纪嘉臻小姐被传包养一事进行公开道歉。本人三年前因个人原因无法出面为她做澄清,使她承受长达三年的网暴并且被迫退圈。这件事严重影响到她的工作及生活,时至今日她仍在承受因此事而牵连出的恶意与辱骂……” “……纪小姐自入行以来始终以工作为重,时刻谨记自己身为公众人物的责任,从未有过不端行为,‘包养’、‘陪睡’等都属于无稽之谈。所谓‘证据’的视频也并非属实,视频中背她的人是我而非方先生(制片人)。当时我与纪小姐处于单恋关系,我单方面爱慕兼追求纪小姐。视频断章取义,只截取了片段,使她因我的追求受到诸多恶意猜测与中伤,我深感歉意,在此向她道歉,恳请她原谅……” 画面里,段祁寅站起来,向镜头鞠躬。 再往后的内容,纪嘉臻听不下去了。 她该感到痛快,为从来都高高在上的段祁寅终于低一回头。 她该感到高兴,为她三年多的冤屈终于洗净。 这是她等了三年的澄清与道歉,可她的的确确开心不起来。 在她最需要这份澄清的时候,段祁寅不露脸。 在她明确表示需要一个真心诚意的道歉的时候,段澜不吭声。 在她把所有骂声都挨过一遍、所有骂名都背负一遍后的今天,段祁寅居然出面了。 她手是颤抖的,唇抿着,喉咙发紧,一种久违的委屈感蔓延全身,眼底发热。 手机一直在震动,看视频的过程中,许多人给她发微信。 她无视段祁寅私发给她的又一遍道歉。 无视方惟让她不要回应的劝告。 无视许晏宁问她有没有事的关心。 无视先后涌向她的八卦字句。 视线渐渐模糊,她打字,一气呵成地发出,盯着后台瞬间弹出的红圈,看着点赞评论转发一分钟内变成99+,手背抹过眼尾,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将手机砸向墙面。 屏幕如薄弱冰层般裂开。 【我不接受。】 与此同时,房门被敲响。 她看向那扇深色的门,听着它发出的咚咚声,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它。 看见来人的那一刻她没有意外。 今天不会再有什么东西能让她觉得意外了。 本该在近千里之外的a市的段祁寅,此刻站在她面前,漆黑的眼睛里有她的倒影。 她问他:“这次想威胁我什么?” 段祁寅往前一步,想进去,她偏堵在门口,身体抵着他。 “从前我用错了方法,现在弥补,来不来得及?” 纪嘉臻嗤一声,“你想进击娱乐圈?想利用我立什么人设?深情霸总?” 段祁寅不理她话中的嘲讽,继续说:“你可以不接受,我也可以等,你能反复给闻斯聿机会,为什么不能给我。” 她在听见“闻斯聿”三个字时变了脸色,声音沉下来,“你觉得你哪里能比得上他?” “你现在维护他,他领情吗?” “维护他?你们两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烂,一个更烂。” 段祁寅掰她扶在门边的手指,牵起一丝笑,推着她往里进。 “一个烂,一个更烂?看样子,你还没等到他的电话。” 门砰一声关上,纪嘉臻往后退,段祁寅一步步逼近她,带着谑笑。 “你瞒他那么久,他看到视频会是什么感受,不来问你我们两是什么关系吗?他不是这么沉得住气的性子。” 纪嘉臻侧身绕过他,不跟他玩无聊的你追我赶,可段祁寅不让她躲,折过身来给她看手机屏幕。 “我们昨晚通过电话,他是没接你的电话,还是不打算接?” 他手按着纪嘉臻肩膀,逼她看屏幕上的通话记录。 晚上二十一点三十八分。 她二十一点零七分给他发过微信。 烧心的火和灭顶的气让她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手心。 “臻,你对我防之又防,怎么就轻信了他说的爱你。你别忘了,他姓闻,我们身上都流着闻秦升的血,他骨子里和我没差。” 段祁寅贴在她耳边,声音近乎低语。 “让你等待,让你猜疑,让你日思夜想,让你夜不能寐,这就是他说的爱你,他就是这么爱你的。” 暴戾蝴蝶 第67节 纪嘉臻偏头,和他距离只剩一厘米,眼睛看着他的。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给你个当狗的机会吗。” 段祁寅挑眉,眼神下滑,看向她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 “那你给不给?” 纪嘉臻看穿他意图,笑容里带着嘲讽。 “你贱不贱?” 第48章 段祁寅身体力行地展现了人能贱成什么样。 纪嘉臻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 道歉视频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她两关系不一般了,恰好遂了段祁寅的意, 而他要把这种“不一般”贯彻到底。 她在剧组拍戏, 他就以她的老板身份招摇出现,在片场一坐就是一天, 一双沉冷的眼无时无刻都在盯着她, 像条阴暗的毒蛇躲在角落里, 觊觎枝上最鲜红的那颗苹果。 纪嘉臻懒得理, 完全无视他,偏偏夏洵是个好事的, 逮着空隙就想来打听她和段祁寅的八卦。夹在这两人中间真挺烦, 她两头都不想应付,又不想让段祁寅继续待在剧组,干脆在夏洵这边拱火。 在夏洵又一次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凑上来时, 纪嘉臻勾她肩膀,胳膊横到她肩后, 问她:“电影拍摄细节这些不得保密吗?你是导演, 这是你的地盘,他未经允许就坐那儿, 没把你放眼里啊。” 夏洵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毕竟第一次挑大梁当导演,听她这么说, 心里的官威和架子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当即就想赶人。 纪嘉臻觉得解决了一个麻烦,可第二天再来剧组,段祁寅照旧坐在那, 甚至椅子更高级舒适了,旁边还有顶巨大的遮阳伞。 她抓夏洵过来问怎么回事,夏洵笑眯眯地看着段祁寅,那模样活像在看一棵发财树。 “他给电影投了这个数,说是当送我的见面礼,也是支付下他在剧组看你时占用的资源。” 纪嘉臻看着夏洵比的那个数字,直接气笑了,终于施舍给段祁寅一个眼神。 这是这几天里她看他的唯一一个正眼。 带着杀意的。 段祁寅和她对视,难得露一丝笑。 她抬下巴,指一记他身后的车,段祁寅会意,不带犹豫地起身。 * 纪嘉臻过了一小时才上那辆车,彼时段祁寅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没睡着,但听见她上车的动静也没睁眼。 车门关上,她和他并肩坐,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密闭的空间,独处的时间。 他闻到她身上的冷感香水味,感受到她轻缓的呼吸,甚至快要听见她胸膛之下,那颗心脏在有力地跳动。 折磨,难耐。 他睁开眼睛侧头望她,令他意外的是,纪嘉臻也在看他。 “臻……” 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她开口:“你好像没弄清楚一件事。” 段祁寅习惯了她的暴力行为,扯一下嘴角,问她:“什么事?” “你在剧组待着,受影响最大的是我,我因为你吃不下饭也演不好戏,被拍到了媒体也会往我身上泼脏水。”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纪嘉臻原本预设好的话被他的不要脸打断,差点骂出一句脏话,但为了自己的目的能达到,又憋回去,无视他的话,继续往下说。 “所以。” 段祁寅重复她的话:“所以?” “所以你最该补偿的人是我。” 被段祁寅看的人是她,最吃亏的人也是她,她见不得夏洵这小狐狸一个人赚翻。 她也得拿点好处。 段祁寅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故意没说破,问:“想要什么?” 纪嘉臻侧过身,手伸他面前,那手势就是要钱。 “至于多少,你自己看着办。” 段祁寅低笑,纪嘉臻看着他动作,没过一会儿,一张卡递到她手里,圆弧形的角刮过她指腹,她望着卡身,直至完全攥进手心。 “先给一半聊表诚意,另一半……” 他又拿出一张卡,坏心思地将它推进她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故意将动作放慢,眼睛看着她的。 “晚上来找我拿。” 那是他的,房卡。 * 今晚海城的月格外亮,圆圆一个悬在海面上,月光泻进纪嘉臻的房间,恰好照到她关门的手。 她握着段祁寅的房卡,站在房间门口。而卡她已经刷过了,门开了一条缝,她没动,直到听见段祁寅的声音。 “不敢进?” 纪嘉臻抬脚,轻踢了下门,门慢悠悠地打开,段祁寅的身影逐渐显现。 房间没开灯,月光足以让她看清屋内陈设,他站在正前方,背对着光亮,身影一片黑。 纪嘉臻看着他腰身,轻微挑眉,向前走一步,彻底看清。 “你还有暴露癖?” 他上半身,是裸着的。 段祁寅走到她面前,眼中带着侵略的欲望。 “另一半,在你身后的柜子上。” 他说的同时,握住她手腕,将她手心贴在自己腹肌上。 “拿完就可以走。” 她只要转身就能拿到那张卡,往后撤四步就能出这个房间,但送到手里的便宜她不可能不占。 所以她不仅没走,还放肆地摸了把他身上的肌肉。 手感确实不错,胸肌挺软,她捏了好几下。 段祁寅任由她玩弄,一句话没说,但逐渐升高的体温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纪嘉臻一边摸一边问他:“软硬试了个遍,现在打算色.诱了?” “看起来你比较吃这套。” 她轻笑,没想过段祁寅也有用这种下流手段的一天。 “多久没做过?” 他声音微哑,手扣到她腰后。 “你还真是……直奔主题。” “我讲究效率。” 纪嘉臻轻笑,用同样的话反问他:“多久没做过?” “那恐怕要以年为单位了。” “说出来你自己不想笑吗?以年为单位,你什么时候是这么禁欲的人了。” 段祁寅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毕竟,让我想纵欲的人躺在我弟的床上。” 而他这些年干过最顺手的事,就是在欲望难消时想着她的脸,自衛。 纪嘉臻目光下垂,望向有明显弧度的地方,嘴角倏然上扬,那种笑段祁寅再熟悉不过。 她脑子里又有坏点子了。 “去那儿。” 她推段祁寅一把,手指向沙发。 段祁寅照做,她却站在那没动,抱起胳膊看着他。 “现在,嚕给我看。” 他唇角勾起,看她的眼神带着无可救药的欣慰。 她果然吃这套。 外面的骚狐狸太多,会的招式层出不穷,她还太年轻,无可避免地被俗世欲望所吸引。 但是没关系。 他二十二岁那年捕捉又放走的野生蝴蝶,终于重新停留在他指尖。 纪嘉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用讥讽言语催促他:“脱啊,你不是很擅长这件事吗,这些年有关我的春.夢也做过不少吧。” “昨晚也梦到了,你想听吗?” “我比较想看。” 如她所愿。 段祁寅释放出他的紧绷,在看见纪嘉臻注视的眼神后不可抑制地更加兴奋。 看过她的照片,看过她的视频,也在脑海中幻想过不少过火场景。 这是第一次,她真正站在他面前。 手中温度滚烫,他有频率地进行着,从盯她的眼睛到看她的手,多巴胺在脑中占上风,他开始臆想,是她在做这件事。 她太安静,沉默地看着,他需要她说点什么。 暴戾蝴蝶 第68节 “站那么远,我梦里,你可是坐在我腿上的。” 纪嘉臻不说话,依旧抱着臂看他。 他又接连说了几个问句,她通通不答,摆出的表情像在做什么研究。 “闻斯聿做这种事的时候,你也是这副表情吗?” “我没看过他做这种事,我们一般都直接做。” 她开口了。 提到闻斯聿她就开口了。 纪嘉臻忽然转身打开灯,视线明亮起来,段祁寅眼眸微眯,看着她的动作。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听我声音好满足你的意.淫吗。” 段祁寅没有半点被她说破的羞赧,不该说的不该做的他都在她面前做了个遍了,也不屑于狡辩了。 “你如果愿意叫一声,我意.淫的内容能更丰富,也能更快蛇。” 纪嘉臻拿出手机,镜头对准他,屏幕囊括了他全部的龌龊行为。 “你现在,和一个发情的牲口没有区别。” “希望闻斯聿和你上床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她淡定吐出两字:“妒夫。” “你真的很在意闻斯聿和我的那些事。” 她慢慢踱到他面前,抬手掐住他脖子,逼着他仰起头看她。段祁寅的声音因她的动作抬高,发出一声清晰且短促的“嗯”。 “这样一个善妒的你,会不会被自己的阴暗心理驱使,让你一面嫉妒,一面想窥探我和他的细节呢?” 段祁寅握她手腕,不是想推开她,而是触碰。他拇指在她手腕内侧摩挲着,感受那一片光滑。 纪嘉臻膝盖上抬,抵在他的不堪之上,让段祁寅不得不停下动作。 “一个擅长做春夢的你,会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遐想,在他家里安装摄像头,看我和他做.愛呢?” “……” “看清了吗?我是怎么吻他的,怎么睡他的。” 段祁寅盯着她的眼睛,回答:“我只看见他是怎么像一只狗一样引.诱你。” 纪嘉臻掐他的手更用力,“就是你。” 摄像头就是他放的,视频也是他发出去的。 她膝盖继续下沉,掐他的手骤然松开,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贱.货。” 段祁寅被痛感裹挟,皱眉“嘶”一声,嘴角却又挂着笑,手掌从她膝盖往上攀。 “那闻斯聿算什么?骚.货?” 又是闻斯聿。 她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两步,背对着他掀起衣摆,半边腰线暴露在他视野里,裙腰被她往下褪两公分,他得以看见她身体上不知何时多出的纹身。 她很吝啬,只让他看了三秒,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纹身的样式。 纪嘉臻理好衣服回头,睥睨他眼中的饥渴,以及,他上下起伏的那只手上凸起的筋脉。 “这是我回a市那天他带我去纹的,在那天前我们将近一个月没见,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从中午做到天黑。晚上他先带我在盘山公路上兜风,又带我去和他的朋友们喝酒,到半夜,他带我去纹了这个我早就想纹了的纹身。回家后我们又做了,具体几次我不知道,不过我记得,睡醒后还做了两次。” 段祁寅呼吸声渐重,“我对你们做了几次不感兴趣。” “是啊,就像我说了这么多,你只听进去我们做.愛了。” 纪嘉臻继续说:“我和他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我能和他凌晨三点起床去等海岛的日出,也能在隆冬的深夜和他开快一小时的车去看电影。 我能和他窝在沙发里玩一下午无聊的游戏,也能和他喝醉后在无人的停车场接吻。 我愿意坐在那看他在厨房里忙活半天给我下碗面,愿意听他给我收拾行李时的喋喋不休,愿意擦去他吃醋生气时流下的眼泪,也愿意和他分享我的生活和情绪。 重点是我和他,对象是他时我才愿意做这些。性能仅靠一时的冲动产生,爱是深思熟虑后的细水长流。” 这句话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主观上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爱上闻斯聿了,究其根本是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会爱上一个男人,所以她始终跟自己说,只是有点爱他,一点而已,可潜意识的记忆和下意识的反应又出卖了她的真心。 她爱他。 不是有点爱。 是爱。 醒悟过来时,她对上段祁寅的眼睛,表情中染上一点嫌恶,她摇头,“你不懂,这个道理你这辈子都不会懂,你只爱你自己。” 段祁寅一面忍着喷薄的冲动,一面故作轻松地说:“看我手冲居然能让你想起你有多爱闻斯聿吗?” 纪嘉臻懒得再和他废话,更不想继续待在这里看他蛇晶,她转身拿柜子上的那张卡,接着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 “你爱上他了,他真的爱你吗?” 纪嘉臻脚步顿住,“跟你没关系。” “我的手机就在你旁边,你敢不敢用两个号码都给他打一遍,看他接哪个。” “我有我自己的方式。” 电话还是信息,都不重要了。 她现在要见到他人。 - 作者有话说:骚.货下章出场[比心] 第49章 海边天气多变, 过了一夜像换了个季节,昨天还是闷热晴天,今天就下起大雨。天黑沉沉的, 海水也比往日浑浊。 这样的天气正是电影的一场关键情节所需要的。 置景老师不建议实景拍, 因为拍摄地点在海上游艇中,天气恶劣, 风浪太大, 出海风险高, 拍摄难度大是一回事, 剧组上百号人的安全也无法保障。 夏洵不愿意用特效,她觉得太假了, 影响观感, 坚持实景拍。 但这事的话语权在纪嘉臻这儿,她是女主演,也是这场戏里唯一重要的角色, 戏份重牺牲也大。 这场戏需要她跳海。 夏洵必须来过问一下纪嘉臻的意见,毕竟她是一线女明星, 身价令人咂舌不说, 粉丝都强悍着,出一点事, 夏洵得被群起攻之。 而且,电影目前最大的的投资方是段祁寅,这货还在追求纪嘉臻的消息已经全网皆知了, 夏洵对她两的关系还云里雾里,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是找段祁寅问了嘴,段祁寅的回复是看纪嘉臻的意思, 所以兜来兜去转一大圈,拍不拍这回事,还是纪嘉臻说了算。 纪嘉臻收到夏洵微信的时候正坐在房间里看剧本。 【下午在海上拍实景,你ok吗?】 雨势大,阳台上都有了积水,雨点打在门窗上发出密切的啪啦声响,玻璃门被水幕覆盖,看不清外面状况。 纪嘉臻右手托着侧额,凝眸看空荡整齐的床面。 闻斯聿找来海城的那晚也是这种天气,暴雨下了一整夜,雷电让她睡的不太安稳,他又总想抱她,她来脾气了嚷着让他滚,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那时候是怎么说的? —“想你别离我那么远。” 她想起他当时说的这句话,没忍住嗤笑一声,带点自嘲意味。 她a市海城两头跑,哪也没去,他倒是跑挺远,一声不吭地出国还断联。 纪嘉臻走到阳台边,站定两秒,抬手拉门,门刚开一条缝就钻进细密的雨丝,等彻底拉开时,风雨直往里钻,地面瞬时被浇透,她站在风口,淋了透湿。 风凉,吹的她打颤,她半点没想躲,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远处停泊在港口的船,以及海面翻涌的浪。 她回头,看了眼安静躺在桌面的手机,抬手抹去下巴上的雨滴,径直走过去。 她打字,回夏洵的微信,指尖的水沾在屏幕上。 【你想拍吗?】 夏洵毫不犹豫,秒回一个字:想。 【我服从导演安排。】 她盯着屏幕,等待夏洵的回复。 【现在去准备妆造。】 纪嘉臻看着这句话勾起唇角,拇指在屏幕上点两下,聊天记录被她截屏保存进相册。 事情走向都在她的掌控范围中。 * 雨在中午短暂停了一阵,给了剧组布景架机位的机会,一点多又继续下起来,但雨点没之前大了。 段祁寅昨天被羞辱完,今天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来剧组。 纪嘉臻撑着伞站码头边听夏洵给她讲戏,肩身被雨水染潮,她神情专注,看起来是在认真听,但眼睛始终盯着游艇的甲板方向。 这场戏的高潮是她扮演的角色和人发生争辩,而后又发生推搡举动,她为了污蔑和她争辩的人选择跳海。 夏洵的声音混着嘈杂雨声,越听越恍惚。纪嘉臻觉得,戏演多了,有时候也分不清,是戏像现实,还是现实像戏。 就像她演的角色需要完成一场污蔑,而她,也需要完成一场离间和嫁祸。 直到听见夏洵说“酝酿下状态吧”,她才终于收回视线,朝和她演对手戏的演员说:“我随时可以开始,你准备好就告诉我。” 那演员听她这么说挺有压力,生怕耽误拍摄进度,去一边把剧本过了一遍,还没十分钟就说准备好了。 纪嘉臻望着发灰的海面上接连不断的涟漪,抚了抚冰凉的小臂,取下肩上披的外套,低着头路过夏洵,脚步没停,在和她擦肩而过时说了句“开始吧”。 游艇发动,驶离码头,伴随着“演员准备”的声音,纪嘉臻把伞递给了方鲤,孤零一个人,淋着雨登上甲板。 暴戾蝴蝶 第69节 …… 监视器中是纪嘉臻的背影和无边际的灰沉,她面朝着游艇行进的方向,耳侧的发丝将将要被海风吹起,转眼又被雨水打落。 她坐在栏杆边,衣衫单薄,缓缓回头,另一位演员在此刻出场。 一切都依照剧本稳序进行着。 她们攀谈,到产生分歧,再到争吵。对话声越来越大,台词中的情绪也越来越激烈,她们开始产生肢体冲突。 纪嘉臻摆出不想再争执的姿态,试图站起来离开这里。按照剧本来,对手演员应该在这时拉住她阻止她离开。 她们也确实是这么演的,唯一的一点偏差是,纪嘉臻应该是在离开栏杆边时被拉住的,但对手演员从开拍时就肉眼可见的紧张,这时候更是过于紧绷,在纪嘉臻还没从栏杆边下来时就开始推搡她。 纪嘉臻脚下满是积水,在肩膀受了一记力后,她下意识偏头看向身旁的栏杆。 抬手就能抓住的,但她没动,任由身体向后倒,那位演员扑过来抓她,握住了她手腕,但到底力气不够,没能抓住。 “落水了!” “救人!” 鼻腔中满是海水,耳边声音呼呼,纪嘉臻隐约在一众声音中听见陈鲤焦急地喊她“姐”。 她游泳其实不错,但戏一旦开演就得演全,所以她放弃自救,胳膊扑腾着,佯装溺水模样。 救援人员一直准备着,所以在她落水还不到一分钟时就有人跳下来了,胳膊被抓住时她故意张开嘴让自己呛了两口水。 等被捞上游艇,呛的水被她咳出来,陈鲤从后面抱着她,往她身上裹毯子。夏洵吓得不轻,拿着毛巾来擦她脸上的水,纪嘉臻得以睁开眼睛。 然后就和同样瘫坐在甲板上的段祁寅对视上。 他全身都是湿的,头发狼狈的耷拉着,助理同样在一旁递毯子毛巾,他不接也不动,一双眼睛盯着纪嘉臻。 他会下水救她是纪嘉臻没想到的。 她错开视线,避免和他对视。 说实话,她现在有点心虚,段祁寅眼中态度不明,他是老狐狸,演戏时一直盯着她,她怕被他看出什么。 但段祁寅什么也没说,没理会助理的关切,站起来,将湿发往后撩,走到纪嘉臻面前蹲下,从陈鲤怀里揽过她,抱着她往室内走。 夏洵脸色还是白的,始终盯着纪嘉臻看,生怕她有什么事,在她被段祁寅抱起后跟着她们走。 段祁寅忽然回头,沉着脸对夏洵说:“靠岸。” 语气挺差,配上他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夏洵更慌了。 纪嘉臻不理会她两的心情和情绪,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装虚弱,最好再装一下死。 被海水浸泡了一遍,又淋了许久的雨,冷风一吹,她忽然打了个喷嚏,接着顺理成章地闭上眼睛靠到段祁寅肩膀上。 段祁寅感受到肩上重量,低头看她,声音紧绷地喊她名字。 没有回应。 纪嘉臻被他放到沙发上,听见他喊陈鲤,让她照顾下她。 他或许还对夏洵使了什么眼神,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室内只剩她和陈鲤,其余人都被他拦着不让进。 纪嘉臻眼睛掀起一条缝,确认身边只有陈鲤且门是关上的时候彻底睁开。 她碰了下陈鲤的肩膀,先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而后说:“告诉外面的人,我胳膊好像脱臼了。” “你胳膊脱臼了!!” 陈鲤这傻姑娘什么都没看出来,这会儿嗓门还不小。 纪嘉臻又比一遍“嘘”,“联系方惟,给刚才的事买个热搜,就说。”她顿一下,“纪嘉臻拍戏落海受伤,速度快点,热搜必须在头条挂到明晚十二点。” 陈鲤看她眼神里的冷静样,终于反应过来,小声问她:“姐,你刚刚是……” 后半句话被纪嘉臻一记眼神刀堵回去了。 …… 纪嘉臻胳膊脱臼的消息在剧组传遍了的时候她正被段祁寅带着在医院做检查,医生给出的结果是没脱臼,没太大事。 纪嘉臻当着段祁寅的面演的有模有样,眉眼低垂,揉着肩膀道:“挺疼的,使不上力,抬不起来,我以为脱臼了呢。” 医生说可能是肌肉拉伤,回去休息段时间就行。 等从医院回到酒店的时候,纪嘉臻胳膊脱臼的消息已经上热搜了。 这效果就是她要的。 她这会儿不可能去澄清,巴不得这消息四处传,最好传到国外,让某个跟死了没区别的人听见。 他只要还有一口气,绝对能看见挂一天一夜的热搜。 她不信他没反应。 * 剧组拍摄暂停,重新开拍的时间待定,网上针对纪嘉臻落海的事情议论纷纷,粉她的正在电影官方账号下讨伐,质问为什么在明知有危险的恶劣天气下拍摄,不粉她的也难得怜爱她,毕竟整件事里,她是最大也是唯一的受害者。 现场视频传出来的时候,还有人直接嗑上她和段祁寅了,一边震惊于段祁寅这么一个身份的人居然愿意腾出时间来剧组陪纪嘉臻拍戏,一边为他毫不犹豫跳海救她的举动嗑生嗑死,再加上不久前的道歉视频,追爱多年的深情人设是给他立住了。 还有一那么一部分人,记着纪嘉臻和闻斯聿的事情,又突然想到闻斯聿和段祁寅同父异母的亲缘关系,一个问题就此而生:纪嘉臻是二选一还是all in?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热度狂飙,要不是方惟那边拿钱撑着,估计能高过她落海受伤那条。 夏洵是忙的焦头烂额了,她作为导演,责任最大,纪嘉臻的粉丝已经打到她那儿了,看那架势她是应付不过来。 方鲤时刻关注着舆论走向,到晚上的时候问了纪嘉臻一嘴,说夏洵那边好像撑不住了,要不要帮忙说句话。 毕竟在她眼里,纪嘉臻和夏洵关系还不错,目前处于合作伙伴的关系。 纪嘉臻是奔着冷处理去的,她的算盘打的啪啪响,这场意外谁都别想幸免。 夏洵如她所料地搬出了聊天记录,说拍摄是和演员沟通商量过的,谁也不想发生意外,她会对演员的健康及后续负责。 都不要纪嘉臻发动水军,网友先不买账了,说那聊天记录里明明是夏洵最想拍,纪嘉臻回的是服从导演安排,一看就是人情世故,不敢得罪夏洵,毕竟纪嘉臻再出名再大腕,也硬不过夏洵堪称资本的家庭背景。 总之夏洵这次是栽了个大跟头。 但纪嘉臻对这些都不太关心,她闷在房间里看手机,很字面意思的看。 手机放在桌上,她窝在沙发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等一个电话。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来路不明的号码进了不少,她等的那个,一通没有。 她记起半个月前和闻斯聿的对话,主动拨给他,在等待的过程中清嗓,调整声音里的情绪,得到让她满意的接近哭腔的声调后,她熟练地跳转语音信箱,留下了一句话。 “好痛啊,闻斯聿。” —“下次受伤,第一时间告诉我。” —“告诉了你能来?” —“能。” * 热搜挂了一天一夜,雨也下了一天一夜,段祁寅原本订了回a市的机票,但大雨一刻不停,飞机无法起飞。 晚间雨势略微小了点,纪嘉臻撑着伞来到酒店的私人沙滩。各种事积在心头让人烦躁,她需要出来透口气。 段祁寅跟在她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夜晚沙滩边,海浪声更大,风也更凉。 走了一段路后她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后方的段祁寅,等待他走近,直到她的伞檐和他的相碰,她开口:“你是不是不打算放我走。” “你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吗?” 纪嘉臻盯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解约对你没好处。” “那也是我的事。” 段祁寅看着她眼下的青色,问:“热搜放了那么久,他找过你吗?” 纪嘉臻垂眸,沉默以对。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他接着说:“你十七岁住进我家的时候,说花园太无聊,我托人定制了款秋千放在那,八年,你一次都没坐过,它依旧在我的花园里。” “你二十岁搬出去时用的理由是那栋房子里没有你喜欢的东西,我在草坪种了你喜欢的花,上次你来,死了两株。” 纪嘉臻知道他又要掰扯些有的没的,及时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敞开的外套被风吹开,段祁寅单手替她系上了纽扣。 “有些事不是只有闻斯聿能做,也看看我。” 纪嘉臻听完这句话后望向他的眼神值得反复回味,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给人很大的想象空间。 就像她在听完后不做回答,一言不发地往回走,一次也没回过头,可又好像每一步都在等着他。 她的心思永远捉摸不定,但他又对这种猜疑有点上瘾。 到房间门口时,她才转过身问:“也看看你?” 她在笑,笑容一洗多日来的愁虑,居然让他想起她刚回国的那天。 也是这样的笑容。 带着狩猎的信号。 只是,这一次,狩猎场中,只有他一个猎物。 她说:“我没带房卡。” 段祁寅喉结滚动,一声不吭,刷开了房门。 他向前两步,握住了她的手腕,同时低下头,不带一点犹豫地吻上去。 她没回应,也没推开。 在他由浅入深地向右偏头时,电梯叮咚一声,三秒后,门打开。 纪嘉臻透过段祁寅的肩膀,看见站在电梯里的,许久不见的,闻斯聿。 暴戾蝴蝶 第70节 他也看着她,看正在和段祁寅接吻的她,距离远,他眼中情绪不明。 她头皮发麻,那一瞬间脑子是乱的,忘了段祁寅在吻她这回事,下意识想喊他名字,这一举动让段祁寅以为自己得到了回应,吻的更热切。 电梯门关上,他没出来。 而她被段祁寅带进了房间。 第50章 “你故意的。” 纪嘉臻偏头, 和段祁寅错开点距离,顺势推开他。 “嗯?” 段祁寅手还握着她肩膀,一副说完继续的模样。 “你知道他会来。” “他来了?” 纪嘉臻不说话, 沉默地望着他, 想看他这惊讶里有几分是演出来的。 段祁寅挑眉,头朝门口偏一记, “外面?” 他继续说:“他倒是挺会卡时间, 早不来晚不来, 我要跟你上床了他就出现了。” 她纠正:“不要自作多情, 我没有要跟你上床的意思。” “所以呢,你现在要出去找他?告诉他你有多想他多爱他?还是先跟他解释, 你为什么在跟他哥接吻?” 他一贯沉默内敛, 说这话时的神态却格外嚣张,像笃定了她不会在这两者中做选择,毕竟无论前者还是后者, 在今晚的衬托下,都显得格外可笑。 纪嘉臻侧眼, 看向紧闭着的房门。 她知道闻斯聿一定在外面, 他肯定没走,但他居然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外面, 对于她和段祁寅的吻,没有一点反应。 看了有两分钟,她忽然问了句和现在无关的问题, 是在沙滩上问过的话:“我们没办法和平协商解约的事,是吗?” 段祁寅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下滑,拽着她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前。 “不要再想着离开我了,没这个可能。” 她点头, 像是在确定了他的态度后又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想睡觉。” 她双眼扫过床头,手指向沙发,“你只能活动在那个范围内。” 段祁寅显然不是会配合的人,“这是我的房间,那是我的床。” 纪嘉臻反手指自己:“这是你祖宗。” “……” 她朝床边走,走到一半又回头,“让你助理送盒套来。” “?” “让他记得,跟门口那位问声好。” * 早上六点钟,走廊寂静无声,纪嘉臻从房间里出来,肩上披着段祁寅的西装外套,侧身关门时正对上闻斯聿的眼睛,熟悉的烟味涌入她鼻息。 这场面她两都不陌生,她和庄延的那一夜,他也是这样,靠在墙边站了一夜没合眼,眼红,姿态疲,指间夹着烟,不知道这是第几根。 门被她带上,落锁时发出咔嗒一声,而后是长久的安静,他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她。 沉默对视的时间久到她肩膀发酸,外套有往下滑的迹象,彻底掉下肩头之前,他比她先伸手,替她把外套勾回去,然后盯着她右边胳膊。 “早。” 他开口的声音沙哑的不行,还带点疑似感冒的鼻音。 半个月的失踪,一整夜的等待。 她以为昨晚的场面应该带给他不小的冲击,以为他会生气,以为他会找她闹脾气。 可偏偏这些都没有,只有一句平淡的“早”。 纪嘉臻回以他同样的冷淡:“好久不见。” 平平无奇的一段对话,也是最不该从她两嘴里说出来的一段对话。 她能接受闻斯聿在看见她和段祁寅接吻的时候冲过来指责她三心二意,能接受他半夜砸门让她从段祁寅房间里出来,能接受他歇斯底里地问她到底还他爹的爱不爱他。 但她不能接受现在这样。 她转身,昨晚说没带的房卡此刻就在她手心。 闻斯聿低头吸了口烟,在她把房门刷开时拽门把手,门在她面前打开又关上。 纪嘉臻深吸一口气,火气也积攒了不少。 “我哥也有给人当狗的爱好了?” 她转身,夺过他手中燃到一半的烟递进自己嘴里,口红印烙在褐色烟纸上深色一片,吐出那口烟时居然从他眼中看到一抹嘲讽的笑。 “没你当的好。” 闻斯聿把她往后推,人也压过来,她背撞上墙面,那根烟还稳稳拿在手中。 “你说哪方面?”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脸凑过来,鼻尖抵着她鼻梁,她不甘示弱地仰头,唇擦过他下巴。 “各方面。” 烟雾缭绕中,闻斯聿轻笑,“是不怎么好,你在我身下的时候没这么安静。” 这话成功让纪嘉臻来脾气了,她反手把燃着火的烟头摁在他肩膀上,隔着外套也能感觉到的烫。 “爽吗?” 闻斯聿半点不躲,还握上她手腕,让她摁的更重,那半截烟在两道力的作用下折弯,烟灰落在他肩上。 “这话该问你,一盒应该爽不了吧?” 纪嘉臻完全被他圈在怀里,行动受限,她甩开桎梏在她腕上的手,曲着胳膊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说不清这巴掌针对的是他平淡的态度还是下流的话。 “做了那么多次还不懂?这事重质不重量。” 闻斯聿扯起嘴角嗤笑一声,但那笑容多少有点勉强的意思,“他一个三十岁的人了,能有什么质?” 话音落的同时,他身后的房门被打开。 纪嘉臻看过去,闻斯聿也随之回头,段祁寅站在门口,神色波澜不惊,三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相视着。 闻斯聿最先收回视线,他显然不想多看段祁寅一眼,转过头时又看见纪嘉臻还在跟段祁寅对视,他啧一声,往旁边站了点,占据她全部视线。 纪嘉臻看见他那张脸就心里发堵,小臂挡他肩膀,另一手背到身后刷卡,门开的时候人往后退两步,转身,头也不回地往里进。 闻斯聿单手抵住门,在进去前回头看了段祁寅第二眼,带着冷意和敌意。 * 这个房间对她们来说意义特别,她们在这里有过温情也有过缠绵,也将在今天再添一抹复杂情感。 纪嘉臻走到哪闻斯聿都盯着,也跟着。她脚步没停过,走的速度也快,长发在背后摇曳,走到沙发边弯了一下腰,捡起桌上的烟灰缸后回头,猛然抬手砸在他脚边,硬玻璃落在地毯上滚了两下发出沉闷响声。 烟灰缸稍微偏两厘米就会砸在闻斯聿腿上,但他不为所动,甚至东西砸过来时他眼睛都没眨一下,他依旧向她走。 “半个月。” 他开口,声音沉,声线有细微的抖,各种情绪都融在这三个字里。 气氛在此时彻底变味,方才的云淡风轻不再,只剩两双燃烧着的眼和两颗沸腾着的心。 “半个月!” 纪嘉臻重复他的话,却是以全然不同的语气说出来的。 闻斯聿握她右边手臂,也是热搜上说脱臼了的那一边,她刚才还用这边胳膊砸了个烟灰缸。 “好痛啊,闻斯聿。” 她在语音信箱中说的话被他复述一遍。 “这就是你说的痛。” 纪嘉臻胸口起伏着,紧咬着牙,声音因克制而压低:“你看到了。” 闻斯聿把她拉进怀里,抱着她,脸埋在她肩膀上,鼻息喷洒在她颈侧。 “纪嘉臻,骗我是不是很好玩?” “到底谁骗谁?” 他抱她的手越收越紧,“还要再骗我几次?或者说。”他自嘲一笑,“还想再骗我几次?” 纪嘉臻双手垂在身侧,掌心发麻,“你还想装死多久!” “那么多个电话,那么多条信息,我差点就要以为你真的爱我了。” “你看到了为什么不回!” 闻斯聿沉一口气,唇在她侧颈磨着,心里的焰从昨晚烧到现在,愈烧愈烈,纪嘉臻的话和她昨晚做的一切都在他脑中倍速播放,气上心头,他手掐她后颈,在她肩颈过渡处留下一个鲜明的牙印。 痛的是纪嘉臻,哭的是他。 他声音哽咽,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你跟谁接吻跟谁上床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为什么要跟段祁寅!” 纪嘉臻用更高的声调压过他:“你他爹的先解释为什么一声不吭失踪半个月!” 这句话吼完房间内安静了三秒,闻斯聿抬起头,换和她额头相抵,短暂对视后他撤两步,开始脱衣服。 身躯暴露的那一刻纪嘉臻屏住了呼吸,忘了生气,也忘了思考。 他身上满是淤青,腹部有深浅伤痕,最严重的那道足足有五厘米长。 “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出国,因为压根不是我想出,闻秦升的人把我打昏迷了,等我醒来已经在美国了。” 暴戾蝴蝶 第71节 “为什么不接你的电话不回你的信息,因为闻秦升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和你,只要我跟你联系,他就会对你动手。段祁寅作为知情人,居然没提醒你吗?” 纪嘉臻盯着他泛红的眼眶,没吭声,皱着眉把他身上的伤又看了一遍。 “说完了,到你了。” 闻斯聿看她右臂,“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落海和脱臼是怎么回事,坦白来说就是为了他,用这种方式来逼他出现,但她现在忽然不想解释了。 她偏头,躲避他目光,“意外。” 房门被敲响,不用猜也知道是段祁寅,纪嘉臻现在不想看见他,所以她站着没动,但闻斯聿动了。 他开门的时候衣服还没穿上,所以段祁寅没有直接进房间,而是略带几分鄙夷地看着他,说:“穿件衣服吧。” 纪嘉臻听着想笑,这话居然还轮到他来说了,前几天不知道谁恨不得脱光了来色诱她。 闻斯聿只随意把外套披肩上,而后走到沙发边坐下,手肘撑着膝盖看着她。 “现在解释解释,你们两是干柴烈火,还是情意相投。” 段祁寅率先开口:“八年时间,不至于到今天才干柴烈火。” “那就是情意相投了,是吗?” 纪嘉臻无法直视闻斯聿的眼睛,他故意把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上,带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不服气也不甘心。 段祁寅继续替她回答:“干柴烈火,情意相投,先来后到,不管是哪一个,都跟你没关系了,你现在是过去式了。” 闻斯聿伸手拽她衣角,她踉跄到他面前。 “先来后到也得看清楚,我才是那个先,我他爹的才是!” 纪嘉臻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八年前我和她认识的时候,你还什么也不是。” 闻斯聿垂头吸一口气,心里那股火又涌上来了,望向一直沉默的纪嘉臻,说:“你的选择呢?” “是他喊你弟妹,还是我喊你嫂子?” 第51章 安静。 太安静了。 三个人的呼吸声在房间内交叠重合, 两双眼睛共同凝望着一双沉默的眼眸。 纪嘉臻和闻斯聿对视着,耳中回荡着他那个“你死我活”的问句。他眼中毫无波动,平静地等她回答。 长久对视后, 她垂眸, 唇紧抿一瞬,牙也在那一瞬间咬紧, 而后抬手, 手背重重抹去唇上口红, 眼神有细微变化。 她抬眼, 看向同样等待着的段祁寅,开口:“选他的话, 你会自觉退出吗?” “你……” 段祁寅喉间刚发出一个字的音, 纪嘉臻就偏头,重新看向闻斯聿,说:“说话啊。” “我问的是你。” 闻斯聿有四五秒的凝滞, 不是沉默,是喉咙发紧到说不出话, 是没法完全消化她说的话。 她问他, 选段祁寅的话,他会不会自觉退出。 这不是问句。 这是回答。 他垂头, 扯起嘴角笑一下,眼眶发热,再抬头时段祁寅已经站到了纪嘉臻身边, 她们并肩而立着。 段祁寅很少笑,笑时弧度也小,隔着两米的距离,闻斯聿能看出他此刻是笑着的。 那种得意的、骄傲的、嘲讽的、令人作呕的, 胜利者的笑容。 闻斯聿看向纪嘉臻,轻笑两声,肩膀随笑的动作抖动,再开口时声音像大病初愈般无力,“你好样的。” 他起身,整夜未眠的疲和诛心刺骨的痛压垮了他肩身,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到纪嘉臻面前,手搭上她肩膀,又从肩膀往上攀,虚虚握上她脖颈。 真想掐死这个三心二意的人,真想问她为什么选这个骗过她坑过她利用过她甚至直到现在都能看出心思不轨的人。 但到最后他都没舍得用力,也没问出一个问题。 只是伸手,用拇指指腹擦去残留在她嘴角的红。 “纪嘉臻,我真的……” “看不懂你。” 纪嘉臻眼睫轻颤,和他错开视线,手在身侧攥成拳,指甲陷进手心。 闻斯聿继续说,望向段祁寅,对她说:“这张床我跟你睡过,你不能跟他睡。” “这张沙发我抱着你坐过,在上面吻了不止一次,他不能坐。” “浴室我跟你做过一次,他不能进。” 他大有把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拎出来说一遍的架势,纪嘉臻听的头皮发麻,打断他的话。 “房间给你,我不要了。” 闻斯聿声音骤然顿住,他盯着纪嘉臻不耐烦的表情,冷笑一声,“行,那请你们,从我房间滚出去。” 他这么说着,手却仍然没松,固执地看着纪嘉臻的嘴巴,希望听到另一种回答。 可是没有。 段祁寅伸出的手刚抬到半空,就看见纪嘉臻以一种强硬的姿态甩开了闻斯聿的手。 “下次见到我,记得喊嫂子。” 闻斯聿蓦地笑了,眼尾泛红,和她做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想骂她是真的,想挽留也是真的,但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狠话卡在喉间,最后的最后,也只是偏头对段祁寅说:“你配吗?” 段祁寅揽过纪嘉臻的肩,不回应闻斯聿的话,因为此刻回不回应都不重要了。 兜兜转转,站在纪嘉臻身边的人还是他。 纪嘉臻侧眼看搭在她肩头的手,发自内心地皱眉,“我收拾东西,去帮我开个房间。” 段祁寅收回手,她微皱的眉也展开,目送他出房间后才转身走向行李箱,这过程里闻斯聿一言不发,安静地看着她。 她没心思慢慢整理,几乎是一股脑地把所有东西往行李箱里塞,衣服在箱中堆成小山,想也知道等会儿会合不上,但她就是沉不下心,放最后一件外套的时候直接“塌方”了,落了两件衣服到地上,她看着,胸口起伏着,没心情去捡,干脆把手里那件外套以一种砸的姿态扔进箱子里,转身去浴室收拾她护肤的那些瓶瓶罐罐。 踏进浴室的那一秒,纪嘉臻才从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中抽离,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越看越不解。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种局面。 闻斯聿说看不懂她,连她自己都有点看不懂了。 为什么话都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口。 为什么明知有误会却缄默不言不做解释。 她垂头,双手撑上台面,呼出一口气,手背上鲜艳的一抹红吸引了她视线。 “笨。” 纪嘉臻轻声吐出一个字,脸上挂着自嘲的笑,笑着笑着,一滴泪就落下来了,滴在瓷白的盥洗盆中,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晶莹。 和段祁寅睡了的话,怎么可能清早还带着妆。 彻夜未眠的何止他一个。 她坐在段祁寅的床上整夜没睡,段祁寅也看了她一夜没合眼。 睡不着。 一想到他站在门口她就心燥,在向门口投去不知道多少次的目光后段祁寅甚至问她,就这么想见他吗。 她那时候甚至想反悔,思考了那么久才下定的决心因为他发生动摇,觉得不是非得用这种鱼死网破毫无退路的方法吧。 但那动摇不超过三秒。 在和段祁寅视线相对后,她想,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不能因为一个男人摇摆,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她亲手选择的路,只能由她自己去结束。 纪嘉臻抬起头,直视镜中的自己,把第二滴泪憋回去,打开水流,洗去手背上的红。 她在浴室里待了快二十分钟,等再出来,眼前的景象又让她哑言。 原本凌乱在行李箱中的衣服被叠好整齐放着,闻斯聿站在箱边,手里拿着一盒烟。 她的烟。 他看过来,眼中有失望,“说戒的是你,戒不掉的也是你。” 纪嘉臻看着他手中的烟盒,她知道里面少了一根,也知道他一定打开看过了。 烟是她前天晚上买的,是想他的情绪没法缓解才买的,买回来拆了塑封,点了一根,可想到答应他要戒烟,又一口没抽就扔了。 但现在,随便了。 他怎么以为都随便了。 “分都分了,还给我收拾行李,这么下贱干什么?” 闻斯聿五指收紧,烟盒在他手中变得皱皱巴巴。 “原来你知道我们之前算在一起啊?” 纪嘉臻没留意自己话中用的字眼,经他提醒后才发觉,嘴硬地回:“分开的分,不是分手的分。” 闻斯聿冷哼出声,“到最后也不愿意给我一个身份。”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合上箱子,东西太多她差点没提动。 “身份你不是一直都有吗,从前是炮友,现在是小叔子。” 暴戾蝴蝶 第72节 纪嘉臻拖着箱子朝门口走,一副不想再浪费口舌的模样。 她开门,箱子先出,段祁寅在门外等着,她把箱子交给他后又转头拿柜子上的包。 扭头的瞬间门“砰”一声关上,她被一道力往后推,背撞上门,闻斯聿欺身而上,将她双手举过头顶抵到门上,低头吻她唇,吻的汹涌猛烈,像不舍又像惩罚。 纪嘉臻没法躲也没法给出回应,只能睁着眼睛看他,而他第一次在接吻时闭眼。 她看见了,他眼角有泪痕。 吻到最后,他身体颤抖,掀起眼皮用湿漉的眼睛看她神情,睫上挂着泪珠。 她像个木头一样,没有反应,没有表情,眼神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和段祁寅一模一样的冷漠。 闻斯聿停下来,往后撤两分,她唇被他吻到红肿,配上她的表情,太刺眼了。 纪嘉臻扯下嘴角,手腕试图挣脱,“我现在是你……” “你敢说那两个字我就掐死你。” “我现在是你嫂子。”纪嘉臻还是重复这句话,挑衅地说:“掐啊。” 闻斯聿红着眼和她对视,被这句话气得不轻。 她就是看准了他不舍得掐,她就会气他。 他低头,脸埋进她肩窝,在她肩上咬一口。 纪嘉臻痛的倒吸一口气,以此为由落下在浴室中憋回去的那滴泪。 尖锐的痛感渐渐减轻,闻斯聿的声音闷闷的。 “你从来没有选过我,从来没有。” 手腕的桎梏也退去,她手垂下来,身体还贴着他的。 她没推开他,反而手覆上他脑袋,停留在那没动。 “你就信过我吗?” 他问:“我哪次没信?” 纪嘉臻摇头,五指插入他发丝,揪着他头发把他脑袋从自己肩上移开。 “认清自己的身份。” 话落,她手搭上门把手,刚要开门,又被闻斯聿的手摁住。 “你跟他,逢场作戏的对不对?” 纪嘉臻拍他脸,动作带点侮辱性。 “犯一次贱就够了,别真把自己活得像狗一样。” 话中意思够明显了,闻斯聿松手,人往后退,给她开门的空间,看着她转身,看着她消失在自己视线。 * 门外。 段祁寅看着纪嘉臻,她唇周的红肿和肩上的牙印告诉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闻斯聿不可能接受这件事,也绝对不会像纪嘉臻说的那样自觉退出。 只是,他很好奇,纪嘉臻到底是什么态度。 她现在的眼神分明是落寞的。 他在事先不知的情况下配合她演完了一场戏,只要结果对他有益,他可以不去计较她演戏的目的。 但人都有个好奇心,他在这场竞争中赢得未免太过轻松,轻松到他实在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他带纪嘉臻去新房间,门关上的时候才问出口。 “为什么骗他。” 纪嘉臻没对他说实话:“腻了,想甩了。” 段祁寅摸她发尾,“至少编个像样的谎话来骗我。” “你也知道是骗你,有什么可问的。” 她受够了脸上的妆,也迫切地需要一个热水澡洗去身上的疲,于是把行李箱往里推,在空旷处打开找睡衣。 段祁寅注视着她,问:“不舍得他,为什么还要选我。” 箱子打开,纪嘉臻看着整齐叠放的衣服,突然无从下手了。 段祁寅耐心等待她的回答,不催促,也不多说,只是等着。 为什么呢。 原因只有她知道。 也只能她一个人知道。 纪嘉臻盯着行李箱发呆,眼神空洞地回:“你是事事追求利己的商人,我也是个利益至上的俗人,权衡利弊,你最有利用价值。” 她拿起一件被叠的方正的衣服,不在乎段祁寅觉得这话是真是假,只想知道一件事: 闻斯聿叠这些衣服的时候,在想什么? - 作者有话说:关于更新频率: 我没法给出准确答案,没法给一个固定更新的时间,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时间写,什么时候有精力写,什么时候有灵感写。 这本我目前是零存稿状态,工作实在太忙,下班回家已经八点了,同时还在准备毕业论文,留给我写文的时间少之又少,身体和精神也都疲惫,这种状态下我实在写不出东西。 除了这些忙碌,我还需要生活。这本连载近四个月,前三个月为了更新,我拒绝了许多次朋友聚会,之后又因为工作相隔两地,想见面也没机会。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比起写文,我更需要好好生活。 我比任何人都想多多更新尽快完结,但同时我也爱着纪嘉臻和这个故事,我不想为了完结而砍剧情或敷衍写完结尾。 更新方面我会尽我所能,能保证的只有一周一更。 第52章 这段时间身体折腾的够呛, 白天发生的事太多,纪嘉臻又住惯了那间房,陡然换了张床, 睡的不太安稳, 噩梦一个接一个。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也意识到这是个噩梦, 偏偏就是醒不来, 四肢无力, 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床上, 无法动弹。 渐渐的,她自己也分不清, 到底是在做梦, 还是真的碰见鬼压床了。 梦中一扇足以吞噬她的黑色大门阻挡她的路,耳边有落锁的声音,但那声音更像是从远空传来的, 不像眼前这扇。 黑色大门朝她逼近,张牙舞爪地扑向她, 她脚底像灌了铅, 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视线逐渐被黑色充斥。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黑色淹没的那一刻, 门骤然打开,扭曲的门框中,是身上沾着血迹的闻斯聿, 垂着头,弓着背,像被打断了脊梁,奄奄一息。 纪嘉臻想喊他, 声音却始终卡在喉咙里,无论多用力都发不出声。 “闻斯聿!” 她手腕好像被东西捆住,多了层难以挣脱的触感。 “闻斯聿!” 那种触感蔓延至她身体,腰,背,紧到她快要窒息。 “闻斯聿!” 这一声声嘶力竭,砸破了梦里一切虚幻,眼前的世界渐渐破裂,碎成一片片玻璃,每一片,都映出闻斯聿的脸。 纪嘉臻猛然睁开眼睛,后背满是冷汗,大口呼吸着,惊悚感还滞留心口,心有余悸。 很快,她发现不对。 手腕被捆的触感是真实的,也是,温热的。 不是绳子,是手。 黑暗的环境中,还有另一个呼吸声。 她失声尖叫,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腿胡乱踹着,整个人缩到床头,怎么也找不到灯的开关。 “我。” 熟悉的声音让她愣住,下一秒,一只手覆到她眼前。 啪嗒。 灯开了。 亮光溢入指缝,纪嘉臻掀起眼皮,眯着眸看眼前景象。 那只手等她适应了光亮后才撤离,被子裹在她身上,她还没从惊吓中回神,也或许是刚刚又被气到了,胸口剧烈起伏,接着掀开被子踹身前的人。 “你有病啊!这是我房间!” “怎么不住他那间,睡过一晚了还见外?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该难舍难分吗?” 纪嘉臻是彻彻底底被吓坏了,心脏扑通地跳,脑子完全是懵的,一边想“他为什么在这”,一边回味他话里的讽刺醋味。 她一时之间找不出话回怼,于是把所有愤怒和惊吓都发泄在对闻斯聿的拳打脚踢上。 闻斯聿握住她脚腕把她往前拽,她就用另一只脚踹他手。 “干什么!” 他不说话,她也就不停,有一脚踹偏了,直接踹他胸口上了,疼的他闷哼一声,她不心软,继续踹,他也不放手,就受着。 她踹了一会儿也累了,用力在他肩膀上蹬了一脚后瘫倒在床上,发丝贴在脸颊,整个人凌乱不堪。 闻斯聿垂眸看她,掌心覆到她心口,感受她心脏的跳动。 有力的,快速的。 纪嘉臻一巴掌扇过来,给他小臂挠出一道痕。 “别他爸动手动脚!” 暴戾蝴蝶 第73节 他纹丝不动,手还安放在那儿,半晌才开口: “纪嘉臻,你有心啊。” 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她,这一次也一样,只是说“纪嘉”的时候嗓音太哑,声音卡在喉咙里没发出来,落到她耳朵里,就只剩“臻”了。 段祁寅爱这么喊,她最讨厌听他喊这么喊,假情假意,虚伪的要命。 偏偏闻斯聿喊的时候,她听出了真心。 那是一种受伤的语气,是带着自嘲和不甘的疑问。 纪嘉臻的气焰在听见那声以后灭了半边,她知道,站在闻斯聿的视角看,她确实变心变的突然,但她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让人死心就得先狠心。 “你不是感受到了吗,不仅有心,还有心跳,为别人跳的,快不快?” 至于她口中的“别人”是谁,不言而喻。 闻斯聿脸色不变,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性格,知道她这张嘴只会说出伤人的话,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扎扎实实的痛了一回。 “你记不记得刚刚做了什么梦?知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干了什么?” 纪嘉臻偏头,下意识回避他目光:“不记得。” 闻斯聿拨开她横到脸上的小臂,盯着她眼睛,“我帮你回忆,你在梦里喊我名字,喊了三遍。不是不爱我吗?怎么梦里都是我?” 她挡他手,“那是个噩梦。” “春梦也一样。” 纪嘉臻想翻身,但闻斯聿的手就是放在她胸口,她动一下他就摁她肩膀。她想发火,她发觉自己在他面前不占理的时候就会用发火转移话题,用强硬的语气和蛮横的态度掩饰心里的虚。 “都是梦而已!一个梦代表不了什么!你质问我之前先解释你为什么在我房间!解释不出来就去跟警察慢慢聊!” 闻斯聿拂去贴在她唇角的发丝,问:“我们两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了是吗?” 纪嘉臻垂眼看他的手,“心平气和地谈?像这样,手放我胸上耍流氓?你记不记得你白天问过什么?记不记得我白天说过什么?半夜闯进你嫂子房间,你先想想怎么跟你哥谈吧!” 她说完就开始找手机,真要给段祁寅打电话了一样。 闻斯聿收回手,改握她膝盖,把她两腿放到他腰侧后掐着她腰把她往下拽,另一只手利落地解开自己手机,半点没犹豫地拨通了段祁寅的电话,把手机丢到她耳边。 “打,看现场这事儿他也挺熟,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3p。” 回铃音环绕在耳边,听的人头皮发麻,电话也许下一秒就会被接通,她铺垫了整整三天的计划不能毁在今晚。 纪嘉臻反手捞过手机点了挂断,撑起上半身,手机被她扔出去,砸在落地镜上,玻璃顷刻间破碎。 “你知道视频是他发出去的。” 闻斯聿的表情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反而有了波动。 “你知道视频是他发的?” 他跪在她身前,侧颈的筋脉因隐忍而暴起,整个人像雷雨闪电下静默的雪山,随时可能发生雪崩。 地上那只摔裂了屏幕的手机忽然响了,段祁寅看到了那个拨打了三秒又挂断的电话,这会儿打回来了。 闻斯聿充耳不闻,继续说:“你知道视频是他发的还选他?” 纪嘉臻梗着脖子跟他对视,眼神里满是倔:“选择是你给的,现在来发什么疯!” 闻斯聿彻底恼了,同样大声质问:“我让你做选择是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你会选他不选我!” “那你现在知道了。”她沉默两秒后开口,语气和刚才天差地别,“一天时间也够你消化了,我就是选了他没选你。” 她还觉得不够,又连名带姓地复述一遍:“闻斯聿,我就是选了段祁寅没选你!” 闻斯聿双眼气的通红,瞳孔蒙着一层雾,眼睛死死盯着她,唇抿着,越抿越紧,她也不甘示弱地跟他对视。 死一样的沉寂中,手机再度响起,段祁寅足够敏锐也足够警觉,知道半夜的电话来的蹊跷,所以这一次,他打给了纪嘉臻。 依旧是无人理会。 在眼神交战了不知道多少回合后,在泪水在眼珠里打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后,闻斯聿冷不丁地开口: “嫂子。” 纪嘉臻那一瞬间觉得是幻听。 他低下头,下巴抵上她额头,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握住她的手,五指往她指缝里钻。 “满意了?” 她看不见他的脸,额头忽然感受到一滴湿润,表情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愕然,良久后才开口:“那就别做背德的事。” 纪嘉臻胸口有抽搐似的阵痛,她用力推闻斯聿肩膀,他却纹丝不动,抱着她不放手。 “咱俩做的还少吗?” 她仰头想挣脱出他怀抱:“我那时候没跟他在一起。” “所以呢?” 没等她回答,他继续追问:“所以你现在是跟他正式在一起了?” “所以你现在是要为他情海回头了?” 他握她肩膀的手轻微颤抖,“纪嘉臻,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以前怎么说的?” 电话响个不停,段祁寅打来了第三个,与此同时门被敲响。闻斯聿和纪嘉臻对视着,眼睛红的不像样,带着一股狠劲拿起手机接通了。 段祁寅声音冰冷,语气完全是一种上位者和年长者的命令腔调:“开门。” 闻斯聿对着电话那头骂出声,所有脾气都撒在段祁寅身上了。 “闭上你那张烂嘴!在门口站着,好好听着!” 他垂头缓一口气,呼吸声颤抖,双手放开纪嘉臻肩膀,转而捧她脸,以虔诚哀求的姿态对她说:“爱你要包容,要无私,要分享,要放手,是你教我这么爱的,凭什么到他这儿就什么都不算了。” 纪嘉臻不说话,沉默地望着他。 段祁寅见缝插针:“不爱你的人才会跟你扯这些。” “你一个小三没资格说这句话!” 闻斯聿继续对纪嘉臻说:“他自私,自大,陈旧,阴暗,年老色衰!你跟他在一起一秒钟都是浪费自己的生命!” 之后的话不适合让段祁寅听见,他很手快地挂了电话,甚至连纪嘉臻都没反应过来,而段祁寅在看见电话被挂后破防地砸门了。 “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声不吭地出国,不该什么事都不跟你说,就算你……” 他声音哽咽,“就算你真的爱他,要跟他在一起,也别……不要我。” 纪嘉臻从来没想过这种话会从闻斯聿嘴里说出来。 孟绪在他出生那天被迫丢下他,方惟曾经因为心结把他丢给闻秦升,闻秦升又沉迷酒色,对他只有拳打脚踢。 连他曾经真心喊过干妈的段澜和打心底承认过的哥哥,也都是骗他利用他。 而现在,她也要和他们一样,骗他,利用他,丢下他。 “闻斯聿,你真可怜。” 纪嘉臻掰开他的手,“没有一个人爱你,没有一个人要你,你真可怜。” “你现在的样子,真像狗,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她带着挑衅地“汪汪”两声,居高临下地嘲笑他。 “感情是单选不是多选,我选了他,就不会再要你了,我爱他,就不会再爱你了,懂吗?” 她声音很轻,表情很淡,话却一句比一句重,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往他心上捅,边捅还边问他痛不痛。 闻斯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最后是一言不发地离开的,失魂落魄,像一具行尸走肉。 纪嘉臻也没好到哪去,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就没想过以后了。 没有回头路了。 再也回不去了。 - 作者有话说:这章适合结束在这个位置,多余的小情节补在这儿吧: 之后半夜,纪嘉臻没合过眼。 方惟在天亮后来找她,她对她们三个的事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闻斯聿有没有来找过纪嘉臻,还告诉纪嘉臻:“闻斯聿回来了。” 纪嘉臻说知道了,多的情绪也不在她面前流露。 方惟说她放她这的备用房卡好像丢了。 纪嘉臻想起落寞离开的闻斯聿。 “没丢。” 被男鬼偷走了而已。 第53章 天色灰沉的早晨, 纪嘉臻和方惟回了a市。 夏洵还在被网友“问责”,剧组拍摄起码得暂停两个月,毕竟纪嘉臻目前在外界看来是一个半边胳膊脱臼的伤者, 也因此, 她的所有工作和活动都得放放。 圈内各家虎视眈眈,都想趁这段时间分一杯羹, 也想借此机会灭一灭纪嘉臻的气焰, 好让她再多歇段时间。 通稿接连不断, 黑料三天一曝, 踩她的帖子盖了几百层,骂她的水军一波比一波狠。 纪嘉臻心里有火, 方惟也气的不轻, 顶尖经纪人的手段全使出来了,出手就是让人至少安分半年的料,偏偏心眼玩的很高级, 没真让“纪嘉臻”这个名字跟所有人对着干,而是站在上帝视角俯瞰全局, 先把纪嘉臻从局里拎出来, 再让局里剩下的人互撕起来。 聊斋还得是千年的狐狸会玩。 这还没完。 在纪嘉臻以为终于能安静段时间了的时候,她的名字又挤到热搜前排去了。 她看见词条的时候嗤笑一声, 说小狐狸还算聪明,终于反应过来了。 方惟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 于是抢过手机来看,发现热搜说的是纪嘉臻在剧组多次耍大牌不敬业,导演被她整的没辙。 暴戾蝴蝶 第74节 至于这里说的导演是谁,正身处水深火热里的夏洵呗。 方惟这才意识到纪嘉臻从头到尾都瞒着她点东西, 挑着眉问:“你和她什么过节?” 纪嘉臻翘着腿敷面膜,模样懒散,举手投足还悠哉的很,好像热搜与她无关。 “过节早就翻篇了。” 方惟中指弹她膝盖:“现在是闹哪出?” 她手指装模作样地在太阳穴上揉两下,一副“这群人可真烦”的样,“小公主想一出是一出,走哪条路都随心所欲,前有影帝爹坐镇,后有名导妈撑腰,一辈子顺风顺水,在圈里横着走。” 她缓缓睁眼,瞥方惟,“但这圈里有我一个人横就行了,容不下她了。” 方惟来了兴致,顺着她问:“所以呢?” 她又懒得回答,摊手说:“所以就这样了啊。” “我只看见她针对你。” 纪嘉臻左手抬到半空,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摆,偏偏伸的还是中指,欠样被方惟嫌弃,一巴掌落在她手背上。 “那不是针对,是反击。” 方惟总算把前因后果捋顺了,坐直了身体看她:“跳海,脱臼,热搜,不是为了闻斯聿?” “有那么一点是。” 纪嘉臻也没全否认,闻斯聿占其中百分之十,剩下百分之九十还是因为夏洵,但在方惟看来,那百分之十等于零。 方惟调整坐姿,正面对向纪嘉臻:“说说吧。” 她是她的经纪人,弄清楚经过才好帮她走稳后面的路。 纪嘉臻嫌面膜碍着她说话,干脆揭起下半边。 “那群人再怎么折腾我都没放眼里,实力和我相当的年纪大我一轮,和我差不多大的那些又个个演技烂到爆,她们对我来说都是小角色,抢不走我的风光。” 但夏洵不一样。 她小她一岁,童星出道,国民度高,风评也好,在纪嘉臻快被魔化成妖女的时候,她是出淤泥不染的仙子。 这对纪嘉臻很不利。 再说,夏洵家境不一般,纪嘉臻那点背景到她面前完全是草根。人脉方面,夏洵唾手可得的东西,纪嘉臻还得拼一圈酒才能换得一个谈话机会。 这是差距,是无法缩小的鸿沟,出生时就没有的东西,努力一生也难得到。 “她这部电影是奔着升咖去的,她那两个有本事的爹妈会把路都替她铺好,她负责走就行了。这部片子不用获奖,只要有个国际级的提名,她就能直接飞升,往后安在她身上的头衔都得带个‘最’和‘第一位’,这种风头没人能盖过。” 纪嘉臻既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就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位置就那么多,有人升就得有人降,她现在能升的空间很小因为本身站的就高,排在她前面的,只有一个。” 就是纪嘉臻。 夏洵转行拍电影纪嘉臻支持也觉得这是一件不错的事,因为分蛋糕的人少了,分到她手里的也就多了,她获益了也就乐意了。 但夏洵无论是提名还是拿奖,于她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届时夏洵的话题度和热度都会超过她,商业价值和身价也会成倍的翻,到那时,夏洵对她而言就不是威胁这么简单。 她不是圣母也不是慈善家,在圈里摸爬滚打八年不是为了见证别人的辉煌的,必要时她需要使点手段巩固自己的地位。 坏也好,恶也罢,反正从一开始,好名声就跟她没关系,正面还是负面她照单全收,只要结果对她有益,过程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这圈里,谁都不干净。 方惟表情玩味,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了,闻斯聿前后折腾像个傻缺,到头来人压根就是拿他当狗遛。他一门心思跟纪嘉臻谈爱情,结果纪嘉臻算计的是怎么获得更多的面包。 挺好,她挺欣赏。 “做的不错,但下次提前和我通个气,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纪嘉臻没应方惟这句话,她刷着热搜,拇指缓慢在屏幕上划着,每一个踩她的词条她都记在心里,同时分析着:这话踩了她,背后捧的又是谁。 “我从前顾虑太多,共情她们和我走过同样艰难的路,我知道成名不易,所以总是犹豫,可没有一个人心疼过我八年的跌爬滚打,甚至没有一个人觉得,我不容易。” 手机在她手中响两声,她看着段祁寅发来的那句话,勾唇笑,回了两个字:等着。 “每个人都想踩着我更上一层楼,每个人都想站在我头上标榜自己有多红,那就继续,看看是我稳戏台,还是她们起高楼。” 纪嘉臻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对着方惟说:“您先休息吧,未来几天有您忙的。” 方惟嗅出话中不对,眯着眼睛问她:“你还想干什么?” 纪嘉臻不回答,只是笑。 刚才,段祁寅给她发的是: 今晚,来我家。 * 晚上七点过,纪嘉臻站在段祁寅的房子前,夜里风凉,她穿的单薄,真丝的衬衫,下面搭的却是牛仔裤,裤腰设计繁琐,光扣子都系了三粒,版型和她腰胯很贴合,那一圈腰带显得有些多余。 她肩上挎着包,包里是空的,东西被她拿在手里,那是一沓纸,上面写着“合同终止”的字样。 她一个人伫立在树下,仰头看着二楼的暖色灯光,眼神很空。 她也不知道具体站在那看了多久,那段时间脑袋完全是放空的状态。段祁寅大概是等着急了,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到。 她这才向前跨了一步,说她在门口,让他出来接。 段祁寅来的很快,看见她时轻微皱眉,把她揽进怀里,手掌揉她肩膀,用略带几分责备的语气说:“穿这么少。” 纪嘉臻拂去肩上的那只手,把手里那几张纸拍向他胸口,他不得已停下脚步,看纸上内容,而纪嘉臻看着他,观察他的表情。 段祁寅只草草扫了几眼就把纸扔到地上,声音神色是没变的,但搂她肩膀的动作带了几分不由分说,以更强硬的态度带她往里走。 “我不喜欢把一句话反复说,不要再来我这试探解约的可能了,乖乖待在我身边。” 纪嘉臻回头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白纸,面无表情地问:“段祁寅,我是你的宠物吗?” “宠物至少听话。”段祁寅垂眸看她腰,食指勾她腰带,紧的连一根手指都挤不进去,“防我呢?” 纪嘉臻反问:“防得住吗?” 段祁寅难得勾唇一笑,反手关上大门,顺势将她圈入怀中抵在墙上,单腿挤进她膝盖,接着握住她两只手腕,将她胳膊在身后交叉,逼她挺胸仰头。 “你觉得呢?” 体型和力量都太过悬殊,纪嘉臻一点优势不占。 “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段祁寅低头,单手覆上她腰间的皮带,研究那道锁怎么解开。 “你在来之前就该考虑好,现在说不愿意,未免太晚了。” 那就是不管她愿不愿意,他今晚都必须得手的意思。 纪嘉臻没想挣脱,也知道根本挣不脱,“你记不记得当初为什么带我回家。” 段祁寅头都没抬,回:“记得挺清楚。” 之所以能带她回家,就是因为她继父对她图谋不轨,她离家出走无处可去,才让他有了接近的机会。 怎么不算是一种趁人之危呢。 她现在提这个,不就是想说,他的行为和她继父没区别吗。 摆弄半天,终于解开了那条皮带,他现在没耐心再接着去解她裤子上的三粒纽扣,于是把皮带抽出来扔到地上后亲她鼻尖。 “利用我甩掉了闻斯聿,也该给我点像样的报答。” 话落,他偏头想同她接吻,被纪嘉臻躲过去了,他盯着她的侧脸,什么也没说,在她耳垂上落下一吻后伸手掰她脸。 “不是第一次亲了,躲什么?” 纪嘉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堵上了唇,段祁寅闭着眼睛,没看见她眼中的复杂情绪。 那是一种鱼死网破的勇气,和孤注一掷的决心。 阒寂的夜里隐约传来警笛声,她知道,到时间了。 段祁寅吻的投入,压根没注意外面越来越近的声音,纪嘉臻咬他唇,几乎用了全力,不出五秒,口腔中就溢满了血腥味。 他吃痛地错开头,下意识伸手去摸唇上伤口,也是这时候,他听见清晰的警笛声。 人多少都带点好奇心理,何况这一块儿是富人区,警车来这儿是件稀奇事。 段祁寅往后撤两步,想透过客厅的落地玻璃看外面景象,但纪嘉臻的动作打断了他。 “刺啦”一声逼的他回头,纪嘉臻从领口撕开了衬衫,纽扣崩了一地,白玉一样的珠子在黑色瓷砖上蹦着,衬衫敞着,她的身体猝不及防地闯入他视线。 她又当着他的面解了裤子的第一颗扣子,段祁寅皱眉,心脏无端地收紧,不安感席卷全身。 “送你的惊喜,喜不喜欢?” 下一秒,纪嘉臻在他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拉开大门,警笛声如洪水般泄进屋内,环绕在段祁寅耳边,震的他阵阵头晕。 纪嘉臻裹着尚能遮住关键部位的衬衫向外跑,跑了几步后跌在草坪上,红蓝色的光包裹她全身。 段祁寅完全是懵的,反应变得迟钝,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边,看跪坐在地上的纪嘉臻,看从警车里冲出的警察,也看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的记者举着相机对纪嘉臻拍。 纪嘉臻身体颤抖地看向警察,抬手指段祁寅的方向,声泪俱下:“他…强.奸……” 段祁寅被两名警察押住,肩身被迫低下来,他看着流泪的纪嘉臻,看被女警安抚着的纪嘉臻,看指控他的纪嘉臻,忽然间就想笑了。 强.奸。 这就是她送的惊喜。 还真是。 惊喜。 第54章 警局调解室的灯光惨白, 照的人也脸色惨淡。 纪嘉臻捧着杯热水,女警员给她找了件干净的衣裳,尺码略大, 穿她身上松松垮垮。 段祁寅坐她对面, 一双如死水般静默的眼凝视着她,整个人气质低沉, 甚至接近于颓。 暴戾蝴蝶 第75节 两人身份都特殊, 证据也尚缺, 警察不能凭纪嘉臻单方面的控诉就轻易给段祁寅定罪, 但眼下局面,纪嘉臻的确是个受害者, 警察也不能允许施害者在她面前抬着头。 调解室外的人都隔着透明玻璃眼巴巴地瞅着, 这一晚的消息太过劲爆,案件涉及“强.奸”不说,两个当事人还都是名人, 甚至这段时间常捆绑着上热搜。 但这事有点难处理,现场没有监控, 也没有多余证据能证明强.奸罪行属实, 仅凭纪嘉臻身上被撕裂的衣物只能将事件定性为猥.亵未遂,但她的诉求很坚决:她要告段祁寅强.奸。 她要用鱼死网破的方式, 让段祁寅身败名裂。 而无论警察怎么问,段祁寅都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不承认, 也不否认,就这么僵持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纪嘉臻两小时没摸过手机,她知道狗仔和记者一定都为了热度抢着把今晚的事发出去了, 也猜到网上此刻一定炸了锅。 她抬眼看了眼墙上的钟,掐着时间算,该来的人也应该快到了。 果不其然,在她看完这一眼后,调解室的门被敲响,敲门的警察身后站着神情严肃的段澜和方惟。 略有不同的是,方惟的严肃中带着惑,而段澜的严肃中带着明显的怒。 段祁寅对于段澜的到来毫无反应,抬眼看了一秒就偏过头去。 段澜越过警察,短暂瞥了纪嘉臻一眼,而后径直走向段祁寅,人还没走到他身边,手就已经举到半空中了,刚在他身边站稳,巴掌就落到了他脸上。 纪嘉臻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子,感受到肩膀搭上一只手,她侧头,看见方惟询问的眼神,她唇角小幅度地翘了翘,讥讽意味拉满。 段澜一向沉着冷静,为什么这次一句也没过问就甩了段祁寅一巴掌呢? 因为她很清楚,段祁寅真的可能对纪嘉臻做出这种事。 段祁寅被打的一声不吭,脸绷着,腮帮动了下,而后抬眼看向纪嘉臻,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段澜深吸一口气,和方惟对视一眼后问纪嘉臻:“你想怎么解决。” 纪嘉臻语气坚定,把手中的杯子撂到桌上,水面摇摇晃晃,溅了点水到她手上,她翘着腿抽纸,慢条斯理地擦。 “我要告他。” “换一个。” 段澜几乎是立马接话的。 纪嘉臻擦手的动作顿住,纸被她攥进手心捏成一团,人毫无征兆地站起来,抬手把纸团砸向段祁寅侧脸,和他对视,话却是对段澜说的。 “搞清楚状况,你现在是没资格跟我谈判的。” 段澜气场也半点不弱:“你手上根本没有充分的证据,这件事闹大,你的名声也不好听。” 纪嘉臻闻言看向她,段澜下意识抿唇,眼神居然有一丝闪躲。 “施暴者居然能在受害者面前理直气壮吗?” 段澜刚要开口反驳,就看见纪嘉臻陡然抬到半空中的手,她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动作也没有犹豫,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段祁寅脸上。 纪嘉臻偏头,眼神落到段祁寅身上,轻飘飘的,“你有没有罪,我说了才算,我这个真正受了伤害的人说了才算。” 方惟及时出声:“后续的责任和赔偿都由律师跟你们谈,也请你们不要越线,联系我的艺人之前,先联系我。” 纪嘉臻在方惟说这句话时就转身了,等她说完,感受到她手搭上她肩膀,她垂着脑袋,理了下微微卷边的衣摆,跟着方惟向门口走了两步,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转身,拿起桌上那杯八分满的水泼向段澜,段澜被这猝不及防的冷水泼的愣在原地,惊讶地张大了嘴,眼睛紧紧闭着,水珠顺着她额头往下,流过眼睫又滑到下巴,最后坠在地上。 方惟都被这阵势看呆了,挑着眉看纪嘉臻后脑。外面的警察都伸着脖子往里看热闹,第一次瞧见大明星就算了,还赶上了大明星发脾气。段祁寅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依旧坐在那,看见段澜被她泼了一头冷水也没有半分动容。 纪嘉臻声音微微发颤,是气的,是怒的,也带有几分委屈。 “你最没资格跟我提名声。” “……” “我的名声从一开始就毁在你手上了。” 要怎么释怀呢。 那是活生生的三年。 是她被耽误蹉跎的三年。 段澜手边连张纸巾都没有,只能徒手抹去脸上的水痕,模样狼狈。 纪嘉臻的视线看向段祁寅,手指他一记,“你,强.奸也好,猥亵也好,这些罪名都会跟随你一生,没人会愿意在生意场上和一个品德有问题的人合作,你就抱着你的烂名声过一辈子吧。” * 方惟的车停在警局外,但来得急,没注意停的位置,被段澜的车别在里面了,只能等段澜先挪开。 纪嘉臻也折腾的快没劲了,一接触到夜风就蔫了半截,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腿侧,烟瘾犯了。 段澜路过她时肩上的包打到她胳膊肘,她现在对这对母子的忍耐力为零,刚刚那下把她打疼了,所以她也甩了一巴掌到刚在她身边站定的段祁寅背上,力度大到段祁寅闷哼一声。 段祁寅什么也没说,和她一样直视着前方,“你的计划漏洞百出,因为爱你,所以视而不见。” 纪嘉臻冷冷笑一声:“别再给你的愚蠢找补了,也别往你那可怜的爱上贴金了,你以为被你爱是什么好事吗。” “你大费周章,不单纯是想让我背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吧。” 纪嘉臻看向他侧脸,“既然猜到了,那就识相点,我这周必须看见解约的合同。” 段祁寅刚要开口,段澜就朝他按喇叭,催促他上车,同时车掉了个头,少了遮挡,视线也就开阔了,纪嘉臻和段祁寅几乎是同一时刻看见挡在出口处的黑车。 纪嘉臻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心尖发麻,到发颤,又在看见车上下来的人后发烫。 他在朝这边走,朝她走,步伐快,他这架势她很熟,是彻彻底底的动火了。 方惟对他的脾气再熟悉不过,隐隐猜到他要做什么,当即降下车窗喊他名字,声音沉,带着警告意味。 段澜看着掠过她车窗的闻斯聿,看见他布满戾气的侧脸,也在后视镜中看见他背影的气势汹汹。 是对着段祁寅的。 “闻斯聿!” 这一声几乎是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喊出口的,只是声音被闷在车里,没人听见。 她急忙开车门,解安全带,又朝车外喊一声:“闻斯聿!” 但晚了。 在她下车的同时,闻斯聿的拳头落在段祁寅颧骨,声音也带着狠劲,沉,也因动作而微微颤抖。 “你想死我不介意帮你。” 纪嘉臻离得近,头发被他挥臂时带起的一阵风扬起,整个人定定的站在那儿,看着扭打在一块儿的闻斯聿和段祁寅。 闻斯聿每一拳都是奔着要他命的程度去的,完全不留余力,出拳快且狠,段祁寅完全没有还手的空间。 警局的人很快就听见动静,拥出来拉开两人,段澜完全不顾仪态,直接跪到段祁寅身边看他情况。 纪嘉臻看着闻斯聿侧脸,眼中的光轻微颤抖,而后抿唇,垂下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来,看向脸上有血迹的段祁寅。 段澜恨恨地回头,和纪嘉臻对视上,咬着牙说出四个字:“我会告他。” 纪嘉臻知道,她是想用这个威胁她,让她打消告段祁寅的念头。 她无所谓地耸肩:“告啊。” 打人的是闻斯聿,要告的也是闻斯聿,关她什么事。 方惟揉两下眉心,神色疲倦地拍纪嘉臻肩:“先回去吧,我来处理。” 纪嘉臻还是没忍住,临走前对闻斯聿说了句话:“你就不能找个离警局远的地方打吗。” 警察来的太快,她还没看解气。 * 热搜这几天是前所未有的热闹,纪嘉臻告段祁寅强.奸的热度还没下去,闻斯聿在警局门口拳打段祁寅的热搜又上来了,兄弟相争的戏码人人都爱看。 纪嘉臻很聪明,第一时间就为自己买了通稿,从拍戏受伤到老板强.奸,把自己塑造成了绝对的受害者,收割了一波怜爱,但恨她的人还是恨着,不买她账,要她拿出证据证明确实存在强.奸行为。 她当然拿不出来,毕竟她的目的也不是送段祁寅进监狱,只要他会人人喊打,只要她能顺利解约,这就够了。 所以在舆论两边倒的时候,纪嘉臻又放出了一条视频,配文:长达七年的猥亵和骚扰,我受够了。 是她本人拍摄的,也是自己用大号发出的,完全没想过解不了约的后果了。 视频里,段祁寅坐在沙发上,腿敞开,鲜明且引人遐想的马赛克打在他腿中央,肩膀和手臂上下的幅度清晰。 他在做什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视频中的对话被剪辑过,剪辑技术高超,几乎看不出前后衔接上的问题。 “站那么远,我梦里,你可是坐在我腿上的。” “……” “你如果愿意叫一声,我yy的内容能更丰富,也能口的更快。” “你现在,和一个发情的牲口没有区别。” 视频到这就结束了,短短几秒,更加验证了段祁寅的禽兽不如和纪嘉臻的无奈处境,不过尺度太大,发出来不过四十分钟就被下架了,但纪嘉臻的目的已然达到。 最有意思的是这事圈内人也基本都在关注,有人手滑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点赞了一个黑纪嘉臻的图文,对方咖位也不低,所以这事也上了热搜。 纪嘉臻看见那人名字的时候牵唇笑笑,随后打字问方惟:“李卓容最近在干什么?” 她差点就忘了和方惟达成合作时自己承诺过什么,好在李卓容比较会作死,出来蹦跶这一下倒是提醒她了。 方惟回:“安安静静,上上个月杀青后就一直没活。” 这就是最奇怪的,前几个月还铆足了劲抢戏抢资源的人,怎么可能一连安静两个月,她复出的火候还没烧热,这时候没戏拍,无异于小火苗上浇冷水。 方惟也看出李卓容趁这时机跳出来动机不纯,于是打听了一圈,得出结果: 李卓容最新杀青的那部戏在赶进度,想赶上柏林电影节。 好巧不巧,如果她想入围,那对打的就是纪嘉臻的《献祭》。 纪嘉臻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柏林电影节的奖她势在必得也必须得。 但斩获今年柏林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路没那么好走,如果主语是纪嘉臻,那更是困难重重,抛去圈内虎视眈眈的饿狼不说,她目前最大的阻碍是段祁寅。 段祁寅不会允许她得国际奖,或者说,段祁寅只允许她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得奖。 养鸟的人会将鸟儿囚进精美的牢笼,再将这样的囚禁美名其曰保护,鸟儿终日困在笼中,供养鸟人玩弄,时间久了,也就忘记自己会飞了,最终被驯化,成为长着翅膀的两脚兽。 段祁寅的目的就是这个。 他既希望纪嘉臻长着漂亮翅膀,又不允许她羽翼丰满,更不能容忍有人同样为她的美丽而来。 所以纪嘉臻名声大噪也好,跌入谷底也罢,他都不在乎。 暴戾蝴蝶 第76节 在他眼里,她只是只鸟儿而已。 鸟儿的情绪不需要被在意。 但纪嘉臻没有鸟儿一般温软的躯体,没有它们那样无害的眼神。她有的,是和鸟儿一样锋利的爪和会啄伤人的喙。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 舆论的力量大到人无法想象,饶是段祁寅这样地位的人也没法做出无事发生的平淡样,他这段时间必须避避风头,公司去不得,面也露不得。 段澜为这件事忙前忙后,律师的传话她一概不听,始终保持一个态度:她要跟纪嘉臻谈,面谈。 她也知道光是这句话完全没用,纪嘉臻不会理她,所以她话前话后还加了点威胁,譬如她要追究闻斯聿法律责任而律师她已经请好了,再譬如她能使点手段真让他进去蹲个三年五载。 对于这些纪嘉臻无动于衷,只回了一句话:他蹲一辈子都跟我没关系。 段澜见她不吃这套也瞬间转变方法,她很清楚纪嘉臻的弱点在哪,又似乎她前面说的所有威胁都是为此作铺垫,总之她的那句话让纪嘉臻浑身的血液发烫手却发凉: 我能封杀你一次,就能封杀你第二次,祁寅捧你到今天,似乎让你忘了来时路了。 纪嘉臻把这句话反复看了三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怒极反笑。她知道段澜这句话是认真的,她的确有封杀她第二次的能力,所以这话说出来,不是威胁,是警告。 她那一点就炸的脾气让她没法继续装平和淡定,此刻打字的手都十分用力,指甲边缘磕的屏幕啪啪作响。 回:别封杀了,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接着就一个电话拨给段祁寅,把在段澜这儿受得气全撒他身上,冲他喊:“你人死在哪!” 她听见一记清脆声响,两秒后“咚”一声,像是台球撞袋的声音,段祁寅报出了地址。 纪嘉臻让他等着,好好等着。 * 段祁寅说的那地是一个地下俱乐部,他投资建成的,她来过一次。 俱乐部这两天为他清场,近千平的地方,就他一个人。 纪嘉臻来的时候他还在台球桌边,背对着她,正给球杆擦巧克粉准备瞄准桌上仅剩的黑八。 她大步朝他走,脚步声完全被地毯包裹,段祁寅像是掐准了时间知道她差不多这时候到,在没听见声音的情况下放下球杆,转身看她。 纪嘉臻顺手抄起那根台球杆抵到他脖前逼着他往后退,直到退到墙根,球杆重重压在他喉结上,他被迫仰起头,双手举在半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完全拿她没辙。 “谁都别想再在这条路上里绊我一次!教训我吃过了记性我也长了!我这个人道德感低也没什么素质,玩不来那些弯绕的心眼,最擅长暴力解决问题,你妈不是不想让我在这个圈里混下去吗,她有本事就弄死我!弄不死我的话,你和你妈一起去死!” 段祁寅此刻的姿势只能垂眸看她,眼下一片疲倦,眼中情绪没有波动。 “她接下来最好收起那些手段和心思,学会安静,乖乖看着我是怎么红的,看我能成名是他爹的靠你捧还是靠我自己!” 她每一句话都几乎是吼出来的,是撒气,也是忍到极限的宣泄。 段祁寅蓦地笑了,一张淡漠的脸配上嘴唇牵动的幅度,怎么看都像是嘲讽。 抵在他喉前的球杆还在不断前压,窒息感逐渐强烈,他仍是一动不动,没有一点阻拦的动作,纵容纪嘉臻继续,但开口说的话依旧不好听。 “你再怎么否认也必须得认清现实,你走到今天,没我不行。” “没你我只会过得更好走的更远!” 段祁寅呵笑一声:“是不是觉得我会说’那就拭目以待’?” 他此刻脸色通红,但握住她手腕的力度丝毫不弱,纪嘉臻力气不敌他,先一步败下阵,松开手,球杆掉在地上发出吵人的声响。 “我说过,解约这件事,你想都别想,除去感情,你对我有价值,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就算为了利益,我也不会放你走。” “你要多少。” 纪嘉臻肩身一颤,听见一道不属于她也不属于段祁寅的声音,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替她问了她想问的话的闻斯聿,心脏一瞬间的紧缩,像有电流蔓延至全身。 也是这一回头,让闻斯聿看见她被段祁寅紧紧握着的手腕。 他眼眸眯一瞬,语气不善:“放手。” 段祁寅大抵是想到那日颧骨挨拳的痛感,下意识就松了手,但手没落下去,而是伸到空中,比了个数字,纪嘉臻那会儿还扭头看着闻斯聿,等她看的时候,段祁寅已经收回手了。 具体多少,只有闻斯聿看到了。 * 出俱乐部时已经天黑,从门口到停车点要走近百米,纪嘉臻和闻斯聿难得并肩走过一段安静的路,她没问他为什么在这,他也没说他为什么来这,争吵了太多次,也分分合合了好几回,眼下,谁都不想打破这种珍贵的和谐。 直到走到车边,纪嘉臻那辆车解锁的声音昭示她们即将分别,她到底是狠心,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转身就要开车门。 闻斯聿终于忍不住,从背后拥住她,闻到她身上陌生的味,知道她换了款香水。 纪嘉臻没说话,也没推开他,沉默地被他抱着,自己也说不上是不是天渐凉,开始贪恋他怀抱的温度。 “你又骗我。” 闻斯聿唇贴着她侧颈,声音闷闷的。 “骗你什么。” 纪嘉臻被自己声音里的沙哑惊到,感觉到闻斯聿抱她的手臂收的更紧。 “你明明不爱他。” 她不说话,沉默地看着车窗上她们俩的倒影。 闻斯聿继续说:“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法。” 她知道,他说的是以身试险指控段祁寅强.奸这回事。 她的犟脾气一下又上来了,冷声问他:“我这么处理怎么了。” “你明明可以直接跟我说。” 纪嘉臻深吸一口气,手抬起又落下,最终还是没推开他。 “这也是你处理问题的方法。” 也是什么都不告诉她,一个人瞒下所有,如今他也算尝过一回,心一直悬在空中的滋味好不好受。 “我知道错了。” 纪嘉臻心里清楚,这个人现在在她面前是完全没脾气了,也是完完全全摒弃尊严了,在她说了那么多伤人且刺耳的话后还能若无其事的抱着她,能姿态一放再放地低头认错。 她喉咙发紧,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愿不愿意原谅我?” 他问这一句,同时吻一下她侧脸,睫毛轻刷过她眼尾,痒的人心尖发麻,浑身都在过电。 “愿不愿意跟我和好?” 他又将唇贴到她耳侧,低声说:“我想跟你和好。” - 作者有话说:国庆快乐 祝十月愉快 一切顺利. 第55章 对于闻斯聿的那一句“愿不愿意跟我和好”, 纪嘉臻没有回应,她也没有推开他的拥抱,没有拒绝他夹杂依恋和期待的吻。 在双方都明了的氛围中, 一切都像顺水推舟, 她的安静就算是默许了。 纪嘉臻凝望着路灯的光晕,手搭上闻斯聿环抱在她腰上的手, 一动不动两秒后, 握住他手腕, 就着这种紧抱的姿势转身回头, 和他额头相抵、鼻尖相碰,唯独垂着眸没看他眼睛, 手向上攀, 从肩膀到脖子,在他后颈收紧。 闻斯聿接收到讯号,扣着她腰把人压到车边, 在微凉的夜里,在昏黄的灯下, 和她接一场来势汹汹的吻。 吻毕, 纪嘉臻仰头后撤,隔着一指的距离和他对视, 手摸他后脑,五指插.入他发间,声音克制地说:“最后一次。” 闻斯聿眼睛被风吹的干涩, 胸口发胀,哑声重复她的话:“最后一次。” 风里渐渐染上点雾气,流淌在她们之间的空气逐渐变凉,两人没再说话, 只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的想法,而后默契地上了各自的车,向着同一方向驶去。 闻斯聿故意放慢车速跟在纪嘉臻后面让她带路,道路他很熟,是朝着他家去的。她车速实在有点慢,他跟在后面也开的慢悠悠,望着她车尾时,心痒的不行,好不容易才和好,分开这么一会儿就想她了,想抱她,想亲她,想跟她睡荤觉,也想搂她在怀里睡个安稳的素觉。 最后一段路时纪嘉臻忽然降下一半车窗,闻斯聿瞧见后立马提了速,和她并排,右边车窗完全降下来,隔着两米的距离看她。纪嘉臻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后施舍过来一个轻飘散漫的眼神,他当下就不行了。 随后遇到红灯,她车停稳后也将车窗完全降下,手肘撑上窗沿,将长发往后拨,这动作落在闻斯聿眼里是一等一的欲与风情,浑身的火都被她勾起来了。 纪嘉臻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下意识要嘲笑他,但忽然想到自己开窗的原因,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她就是开着开着,想到等会儿要跟他做什么,顿时口干舌燥热起来了。 * 室内昏暗,仅门口的灯亮着,衣服从沙发到卧室扔了一地,床上没人,倒是浴室水汽氤氲,透明玻璃上两个鲜明的掌印。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一个他的,一个她的。 水淋在闻斯聿后颈,他额前的发是湿的,一滴水珠滴落到他脸颊,而后淌进她们难舍难分的双唇。 空间近乎密闭,空气逐渐稀薄,热气让人头晕,纪嘉臻下巴搭上闻斯聿肩膀大口喘着气。 “去外面?” 他贴着她耳畔问,又拽起她胳膊咬她手腕。 热水淋在身上太舒服,纪嘉臻暂时不想出去,她摇头,下巴在他肩窝蹭着。 闻斯聿又掐她后颈把她拉起来接吻,吻一下停一下,中间穿插句骚话,声音低低沉沉的,挺会磨人。 “舌头好软。” 纪嘉臻知道,他说这话就是存心想勾她,她半点不愿意落下风,搂着他脖子让身体贴更近,说:“不止舌头。” 闻斯聿根本不经逗,耳根一片红,盯着她,眼睛亮亮的,像小狗。 “想舔你。” * 酥酥麻麻的劲蔓延全身时,纪嘉臻说不清自己是脱水还是脱力了,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暴戾蝴蝶 第77节 闻斯聿还没真刀实枪上场,她已经快缴械投降了,但他憋着坏,偏不给她痛快,喂她喝了半杯水后又伏下身去,她脚踏在他肩上,蹬不出力,整个人都快虚脱了,眼神是散的。 闻斯聿仰头看她,坏笑着握住她脚踝:“使点劲啊。” 纪嘉臻重重呼吸着,缓过来一点后回:“有能耐你就继续。” 闻斯聿把她往下拽点,“你别躲,我挺有能耐。” 他这会儿不打算玩了,从抽屉里翻出东西往上戴,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抱着,接个吻,问她:“上还是下?” 纪嘉臻坐他腿上,眉心微皱,“就这样。” 闻斯聿一只手扣在她腰后,另一只手撑在身侧,一边配合她一边嘲笑道:“你行不行?” 被嘲笑的人也没恼,用同样的话挑衅他,声音都是颤的:“你不行啊。” 这话的后果就是一整夜下来,闻斯聿在每个关键时刻都故意停下来,坏心思地摁着她,问她:“我行不行?” 她觉得,今晚得跟他死在这张床上。 * 和闻斯聿重新搅在一块儿的第一天,纪嘉臻就把日子过的昼夜颠倒了,闭眼前天蒙蒙亮,再睁眼,又是黑夜了。 他精气神倒是挺足,中午就醒了,还起来下了两碗面,见她还睡的挺沉,给自己那碗吃完后又把她那碗给分担了。地上七零八落的衣服也被他收拾好了,还突然来了兴致,帮她把每件衣服都手搓洗净。干完这一切,他又回被窝抱着她,陪她睡到天黑。 纪嘉臻醒来时正背对着闻斯聿,他怕她着凉,给她套了件宽松的t,但也仅限于这一件。 她动了下胳膊,身后的人瞬间就感应到了,在她后脑亲一下,大掌覆到她小腹上,一边揉一边调侃她:“还行不行?” “闭嘴。” 她声音哑的不成样,自己都惊了。 闻斯聿挺自觉,立马下床给她倒水,顺便给提前准备好的饺子煮上,等她洗漱完,饺子刚好出锅。 纪嘉臻收拾完自己脑袋彻底清醒了,翘着腿坐在高脚椅上,手托着下巴,看着闻斯聿,心里盘算着该跟他从哪笔账开始算。 闻斯聿把饺子放她面前,在她对面坐下,挑一记下巴,让她赶紧吃。 她两根筷子并拢戳进饺子里,递到嘴边吹三下,蘸一次醋,而后咬一口,盯着里面的虾仁馅发呆,缓慢嚼着,看起来心思完全不在吃这回事儿上。 吃完一整个饺子后撂筷,两只胳膊撑桌上,对闻斯聿说:“记得我昨天说过什么吗?” 他知道她现在的态度明显是跟他说正事,所以她问的说过什么,肯定不是在床上说的,那就只剩那一句“最后一次”了。 闻斯聿跟她对视:“记得挺清楚。” 得到这句话纪嘉臻就略微放点心,又拿起筷子,用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流程吃完一个饺子,“行,自己把握点度,别再跟我作。” 她这架势就挺像个管熊孩子的辣妈,闻斯聿先是一顿,反应过来后低头笑。 又撂筷,跟他掰扯第二个账,“你真挺幼稚,闻秦升让人跟着我就让他跟去啊,他能弄死我还是怎么着,提前跟我通个气也不难吧。” 闻斯聿垂眸几秒才掀起眼皮看她,“这件事上,不是我幼稚,是你天真。” 纪嘉臻安静看着他,微微挑眉,让他继续说。 “我最清楚闻秦升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他能干出什么样的事,他弄不死你,但他如果想弄你,你会生不如死。” 他提到闻秦升时眼神里的恨意很清晰,纪嘉臻想起孟绪,适时结束这个话题,又低头吃一个饺子,没蘸醋,一整个吃进嘴里,把盘子往前推,意思就是她吃饱了。 “段祁寅要多少钱。” 闻斯聿把盘子挪到自己面前,吃她吃剩的五个,一小碟醋被他尽数倒进盘中,看着就酸牙,他吃进嘴时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 “你别管了。” 纪嘉臻不乐意了,用纸团砸他,纸团砸到他肩膀后又弹回她这边。 “那是我跟他的事,不该管的人是你。” 闻斯聿低着头回:“你的事我都管。” 她铁了心不想让他插手,“我说了,让你别跟我作。” 说完就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但闻斯聿偏不听,坐在那吃完饺子后跟过来,站门口,斜靠在墙上,看她掀衣摆。 “他的电话你不用接,人你也不用见,我会让他滚远点,离你越远越好。” 纪嘉臻气不打一处来,把脱下的衣服往他头上砸,正好盖住他脸,“把事往自己身上揽是不是显得你很有魅力?” 闻斯聿把衣服摘下来搭臂弯,神情认真,“我知道你有处理这件事的能力,但你也知道段祁寅多没下限,你的方法都会让你自己也沾一身水,我不想他再影响你的心情。” “那你说,你的方法是什么,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彻底摆脱他,砸钱还是利益交换?” 纪嘉臻衣服也懒得挑了,抱臂走到他面前,不耐烦地看着他。 屋里空调一直开着,温度低,闻斯聿又把她脱下的衣服搭她肩上,人走到衣柜前,取出她刚才拿起又放下的衬衫,握她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跟前,耐心帮她穿上。 “我知道你大费周章就是想让他付出代价,我既然爱你就不会让你失望。” 纪嘉臻甩开他帮她系纽扣的手,“也就是说,你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 闻斯聿拿她没辙,沉默地跟她对视了一会儿,他叹一口气,还是牵她过来系好最后一粒纽扣。 “你信不信我?” 纪嘉臻听这话更来脾气了,指着他鼻子问:“你听不听我的?” 气氛又僵住了,闻斯聿态度坚定:“其他都听,这件事不行。” “想跟我在一起就得事事听我的。” 她撂下这句话后就要走,但她两这刚复原的关系实在经不起这种聊崩的架势,今晚必须谈妥。 “你爱不爱我?” 他忽然问这句话,显得格外突兀。 纪嘉臻顿住,背对着他。 没得到回应的他继续追问:“爱不爱?” “我爱你所以不想让你掺合进这些破事里!” 心头的火气积攒的够多了,纪嘉臻转身吼出这句话,和她声音同样颤抖的还有闻斯聿的心。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见自己最想听的话。 “你有你爱我的方式,我也有我爱你的方式,你不想让我搅进去惹一身骚,我也不想看见你总为这些事心烦。” 他拇指抚她眼尾,安抚的吻落在她眉心。 “学会爱我,也可以学会依赖我,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也乐在其中。” 第56章 纪嘉臻和闻斯聿这几天出行都算高调, 完全不避嫌了,被不少人在许多地方偶遇过,各种角度的照片被拍了一箩筐。 在清晨的面条店, 她素着一张脸, 眉眼间满是困意,无精打采地撑着头坐在木桌边发呆, 闻斯聿坐她旁边, 认真给她拌蟹粉拌面。 在大学的校门口, 闻斯聿拉着她手走前面, 她举个手机拍他背影,注意力全在屏幕上, 笑的挺开心, 但闻斯聿看起来不大高兴。 也有拍到两人深夜出行,目的地是一家酒吧,狗仔蹲了一晚上, 终于在凌晨四点拍到她两出来,在路灯熄灭的前一分钟, 她们接浅尝辄止的吻。 照片一经发出就掀起激烈讨论, cp粉说好磕,路人说养眼, 有不少人全程吃瓜,说这场豪门狗血三角恋终于结尾了。 最不乐意的是纪嘉臻的毒唯,觉得闻斯聿哪哪都配不上她, 但扒来扒去也没找着一个具体配不上的点,最后只能扯到年龄,说年纪小不会疼人,建议纪嘉臻再找个大她三岁的维持平衡。 纪嘉臻把这些言论当乐子看, 倒是认真考虑过最后一条,在心里盘算合适人选的时候闻斯聿正坐在她脚边的地上,帮她过一关两天都没玩明白的解谜游戏,她看过去的时候屏幕上正好浮现出“逃脱成功”四个字。 她嚼着蓝莓,心里一动,脚踢他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闻斯聿头都没抬地继续玩下一关,分一只手来握她脚,以为她是冷了,直接把她脚心贴他脖子上。 纪嘉臻也没移开,就着这个姿势看他解谜,在bgm趋于低缓的时候忽然开口。 “小男朋友。” 闻斯聿闻声回头,没说话,安静地看着她。纪嘉臻压根没跟他对视,继续边看手机边吃蓝莓,他疑心是自己幻听,或者她根本没在和他说话,带着不确定地问她:“什么?” 纪嘉臻瞥他一眼:“没听见算了,玩你的吧。” 闻斯聿听了这话真就点头继续玩,只是屏幕上的字怎么也看不进去了,脑子里满是纪嘉臻刚才疑似喊他的一声“男朋友”,心跳越来越快,发酸,发胀,在那种汹涌感觉快到顶点时,手机从手中滑落,他起身抱起纪嘉臻,动作太过突然,她手中的蓝莓被打翻,悉数落进被子里,人被抱坐到他腿上,正面对着他。 这种姿势使得她比闻斯聿高出一大截,他额头抵着她肩膀,脸埋在她锁骨上,双手抱的很紧,她能在他这里体会到一种极度被需要的感觉,与爱不同,这种感觉更像被融进了生命血肉中,分开不亚于抽筋剥骨。 锁骨上有温热流淌的触感,纪嘉臻伸手摸,指腹一片潮。 “闻斯聿,你哭什么?” * 日子越是悠闲散漫,纪嘉臻就越是感到不安。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太安静了,剧组出事后夏洵就没了踪迹,听方惟说是出国避风头了;段祁寅没找过她,她也趁闻斯聿睡熟后看过他的手机,和段祁寅的聊天记录一片空白;段澜也突然安分下来了,一切都交给了律师,她本人不再出面;而李卓容…… 李卓容。 纪嘉臻想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皱眉。 方惟想报复李卓容,想从李卓容这挖出重要信息用来扳倒闻秦升。她当时为请方惟出山,承诺做她复仇路上最锋利的一把刃,只是,至今还未出过鞘。 而李卓容又过于有恃无恐,脚跟还没立稳就想跑到她前头,用一部赶工期的片子冲击柏林电影节足以看出她野心,也证明她背后靠山实力雄厚,否则她不敢这样铤而走险。 如果真是这样,最佳女主演的署名就要打个问号了。 闻斯聿看出她这些日的心不在焉,在她郁闷之时,带给她一个重要的消息。 那会儿他在开车,纪嘉臻在副座,恰逢日落,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边的橙红颜色。 车开了一路,她们只在刚上车时说过话,是纪嘉臻问他上午去干嘛了,他说回了趟学校。 她听出来这是谎话,就一路没搭理他。 车内安静,连音乐都被暂停了,闻斯聿在超过一辆车后冷不丁开口:“李卓容快成弃子了。” 纪嘉臻听见他声音后回神,偏头看他侧脸,神色茫然:“什么意思?” 他看向后视镜,手打方向盘,又超一辆车,“闻秦升不想在她身上投入过多不必要的成本了,她最近为了电影四处求人,屡屡碰壁,电影节前出不来成片,没可能跟你竞争影后奖。” “你怎么知道这些?” 她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也不知道他在背后打听了李卓容的动向。 闻斯聿瞥她一眼,眉微微挑,邀功一样,“我说了,你的事我都管,没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抢走你的东西。” 暴戾蝴蝶 第78节 话说的挺动听,纪嘉臻轻嗤一声,接着问他:“她在闻秦升身边待了那么久,怎么会轻易被弃?” “闻秦升找到能替代她的人了。” 这话一出,纪嘉臻立马在脑中搜索可能人选,偏偏她能想到的人里没一个像的。 闻斯聿见她半天也没思考出一个结果,直接公布答案:“简懿。” 一个急刹,车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呲啦一声,纪嘉臻身体向前耸动后又撞回座椅里,尖锐声响炸的耳膜疼,她顾不得这些,半个身子侧向闻斯聿,惊讶道:“简懿?” 她有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连她的脸都有些淡忘了,上一次见她是在热搜上,一个接近底部的位置,说她和经纪公司解约了,倒欠七百万。 纪嘉臻知道,是段祁寅见她没什么商业价值,逼人走的。 闻斯聿解开门锁,“下车。” 她这才注意到车停靠的位置是一家私人会所,圈里大人物常来的地儿。 “来见谁?” 他不答,撑着车顶看还坐在车里的她,背着光,脸模糊不清,“我小姨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过,这是我们跟闻秦升的恩怨,你不需要为这件事付出什么,李卓容那边我也会搞定,你只需要风风光光拿奖,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纪嘉臻说这事没得商量,而后下车,关车门时带点气,隔着车顶看他:“这也是我跟你小姨的事,我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承诺过的事情还是能做到的,你想把我当温室花朵护着前先想清楚,我比你多经历三年风雨。” 又是白谈。 他朝她走,牵住她手,语气放柔和:“我做什么都没顾虑,你拿奖在即,多少人盯着你,大明星。” 他拿身份压她,但这一招确实好使,纪嘉臻不反驳了。 她很清楚走到今天容不得踏错半步,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她的星途重要。 * 会所一共三层,头两层都明亮辉煌,到第三层,灯突然就暗了,装修设计和楼下大相径庭,每个包间的门都是隐形的,镶嵌在墙中,不仔细看还分不出哪是门哪是墙,侍应生路过她们时甚至自觉低下头,不直视她们脸。 右侧的一扇门忽然被推开,出来的人身形摇晃,一看就喝高了,头垂着,长发完全遮住脸,手扶墙一步一步挪,鞋跟陷进地毯里重心不稳,眼见就要摔了,纪嘉臻倾身托住她胳膊。 女生将头发拨到脑后,抬起头,“谢”的嘴形做了一半,在看清扶她的人是谁后把声音咽进肚子里,不太友善地抽回胳膊。 简懿。 纪嘉臻看着她,慢慢直起身,神色复杂,跟同情不沾边,更像不解。 简懿没想过会在这撞见熟人,还是以这种难堪的姿态,只能一声不吭,硬着头皮爬起来,回头看一眼,确保门关上了且没有人跟出来后才敢站直身体,向着卫生间走。 醉是装的。 纪嘉臻跟着她来到卫生间,刚到门口就听见她呕吐的声音,她没再往里进,抱臂站门口耐心等。 简懿干呕一阵后才出来,催吐耗完她一半的劲,脚步比刚才更飘,手撑在盥洗台上堪堪稳住身形,缓了几秒后接水漱口,发尾都被打湿了。 等她抽纸擦脸颊上的水时,纪嘉臻才终于动了脚步。 走进去,带上门。 简懿将用过的纸砸进水池中,肩膀微微颤抖,声音沙哑:“你来看我笑话吗?” 纪嘉臻斜靠到墙上,“让人笑也是一种本事,”她将刚扶过简懿的手伸到感应水龙头下,水打湿她指尖,“可惜,你没有。” 简懿咬住下唇,饱满的泪蓄在眼眶中,冷声开口:“纪嘉臻,我真希望你能消失。” 纪嘉臻“切”一声,那声短促的笑落在简懿耳中格外刺耳。 “你不如直接说希望我去死好了。” 简懿抬起头,脖子梗着,后颈绷的很紧,和镜中的自己对视一会儿后偏头看纪嘉臻。 “我希望你去死。” 纪嘉臻是想甩一巴掌到她脸上让她认清事实的,只是对上她眼中的泪,又着实心软了,手抬到空中弹一下,把水珠尽数弹到她脸上好让她清醒清醒。 “我还会这样漂漂亮亮地活好几十年。” “我真希望你去死!” 简懿的情绪爆发的毫无征兆,甚至激动到破音,泪一滴一滴往下坠。 “你都退圈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给了你三年时间,你抓不住机会,就不要怨天尤人。” 纪嘉臻的脸渐渐冷下来,简懿要是有眼力见,该看出这是她发火的前兆,但她这会儿什么都看不进去也听不进去,怨气一经释放就无法收回。 “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退圈就退圈,想复出就复出,不用考虑后果,什么都不用在乎。我只是想解约,我被雪藏够了,我不想再耽误青春了,我有什么错!凭什么要我赔那么多!我只是想多赚点钱,就被人带来这里,门口的人不让我出去,我连从那间包厢里出来都得装醉,装作下一秒就要吐到地上了他们才肯放我走!” 纪嘉臻深吸一口气,问她:“你的痛苦是我造成的吗?” 不是。 “是我雪藏的你吗?” 不是。 “是我要你赔钱的吗?” 不是。 “是我逼你走进那间包厢陪人喝酒的吗?” 不是。 简懿的气焰在这一个个问句中逐渐被击溃,身体也在一点一点往下垮,直到跌坐在地上。 纪嘉臻蹲下来和她平视,声音依旧冷:“恨我的人太多了,我懒得听你对我的埋怨,你落得现在的处境跟我没有关系,我也没有义务做你情绪的宣泄口。” 道理简懿都懂,只是不愿意接受,此刻人像丢了魂般,无声地落泪。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跟我说实话,我就带你出这个会所。” “……” “你答应了闻秦升什么?” 第57章 优秀的演员要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喜怒哀乐都能从中流淌,痛苦犹豫也能生动传递。 纪嘉臻和简懿对视着,能看出挣扎在她眼眸中的复杂情绪, 也向她投去坚定可信的目光。 简懿率先移开视线, 手撑上地面,缓慢站起来, “……我要回去了。” 纪嘉臻尊重她的选择, 她看着简懿的背影, 她的离开的脚步远没有回答的那么坚决, 每一步都是沉重且虚浮的。 她拒绝回答那个问题,但摇摆不定的态度又暴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闻秦升给她开的条件一定很难抗拒, 但闻秦升要她做的事, 也一定有违她本心。 纪嘉臻不急着开腔,她不信简懿会甘心就这么再次回到包厢里。红毯上的闪光灯有多明亮,包厢里的氛围灯就有多黑暗, 每个曾经光鲜过的人,都无法习惯黯淡的日子的。 三米长的路, 简懿足足走了半分钟, 她手搭上门,单薄背影中透露着纠结, 门被她拉开一条缝。 三,二...... 纪嘉臻在心中倒数。 ……一。 门又被关上。 简懿低垂着头,一缕发从肩膀滑落到后背, 整个人像枝头一片淋雨后摇摇欲坠的树叶,落在地上都悄然无声的那一种。 她低声开口:“能不能借我七百万......” “可以。” 纪嘉臻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她不是什么钱多人善的活菩萨,七百万对她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但在这种情境下,即便对方是简懿,她也愿意借出这笔钱。 二十多岁的生命年轻鲜活,她不想看她枯萎。 事情好像有了转机,问题的答案似乎下一秒就能知晓了。 但简懿摇头。 “他能给我更多。” 她转身,眼中动摇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我的痛苦不是你造成的,可是那些痛苦的来源,都叫纪嘉臻。” 她浑身卸了力,伸手想扶住什么东西,但一无所获,只能虚靠在门上。 “你红的时候,我还只是电影学院的学生,演过两部小成本制作的网剧,我甚至为此沾沾得意,觉得自己也算半只脚踏进圈子的人了,也配称得上小明星的头衔。” 她回忆这些时眼睛看着纪嘉臻那处的地面,嘴角挂着笑。 “有一次鉴赏课上,老师放了你的成名作,看的途中,有同学拍我肩膀,说突然觉得刚刚那个角度的我跟你好像。我那个时候是激动更多,毕竟你正当红,漂亮也是人尽皆知。我的穿着打扮渐渐向你靠,三分的相似我要发挥到七分,我发到个人账号上的每一张照片都要检查好几遍,确保它们都和你的某张有相似点后才发出。这种行为确实为我吸引到不少粉丝,我那个时候才19岁,三十万的粉丝足够让我成为学校的红人了。” 纪嘉臻的思绪被她的话拉扯至六年前,回忆没多美好,多的也记不清了,印象最深刻的是零下二十度的冬夜在室外拍一场落水的戏。 “然后,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简懿语调忽然升起来,声音变得冰冷。 “我的账号被你的粉丝发到粉丝群里,说我学你,模仿你,复制你。我的私信里一夜间出现上百条诅咒和辱骂,每一条都让我崩溃,可我必须得看,一条条看我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么多人同时来骂我。” “......” “原来,是因为你。” 简懿情绪越来越激动,开始朝纪嘉臻走。 “你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你知道你退圈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你知道我看见每天都有那么多人骂你的时候有多痛快吗!” 多年来一直积压在心底的秘密和怨言终于得以宣泄,简懿居然生出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我没想到你的经纪公司会找上我,没想到她们会安排我接任你的所有工作,我以为我终于幸运一回遇到我的伯乐了,结果,她们看中的,居然还是我曾经模仿过你的那些。我的身上永远被贴上了纪嘉臻的标签,你的名字像诅咒一样粘在我身上。” 她倏然放低声音,以一种无辜的姿态询问:“你能说你是无辜的吗,我的痛苦真的和你无关吗?” 眼前的人已经偏执到疯魔了,说再多都没用纪嘉臻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对她的问句以及这一大段过往都不做回应,只是向侧前方踏一步,和她擦肩而过时留下一句话。 “你咎由自取。” 暴戾蝴蝶 第79节 这句话狠狠刺激到简懿的心,她冲着纪嘉臻的背影大喊:“你会有你的报应,会和我一样被人唾弃,会落得比我还惨的下场!” 纪嘉臻推开门,和站在门口的闻斯聿对视一眼。 “我会比你红,会一步一步踩到你的头上,会......” 门被甩上,简懿的声音被隔绝。 纪嘉臻深吸一口气,冷冷吐出两个字。 “疯子。” * ”现在去哪?“ 纪嘉臻仍旧是跟着闻斯聿走在会所的走廊上,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 “去见李卓容。” “她也在这?” 闻斯聿指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幽暗的墙体上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那灯比其他的都暗一些。 纪嘉臻的手被闻斯聿握在掌心中,脚步逐渐放慢,她目视前方轻声问:”你为什么对这里一清二楚。“ 连李卓容会在哪个包厢都知道。 “和你断联的那段时间我除了养伤也没闲着。” 闻秦升的威胁无处不在,不扳倒他就得一直受制于他,何况他还盯上了纪嘉臻。 纪嘉臻无端想起和段祁寅的那个被撞见的吻,在此刻莫名生出了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舔一下微微发干的嘴唇后没话找话般问他:“你都......干什么了?” 闻斯聿看出她突然的不自在,先回:“找这里啊,”而后探究似的撂一个眼神过来:“你在想什么?” 她扯开话题,看近在眼前的门:“直接进?” 他没追问下去,目光从她眼睛滑到嘴唇,眼神里写满了“哦~不可告人”,欠揍模样惹的纪嘉臻朝他胳膊上打了一巴掌,挨打后才恢复正经,抬手输入开门的密码。 门咔哒一声弹开,里面人被异响惊到,下意识回头看。 “你……” 李卓容在看见闻斯聿时发出疑惑,在看见他身后的纪嘉臻后骤然转变语调,“……你?” “好久不见。” 多少也算老熟人,纪嘉臻在进门后跟李卓容打个招呼,但李卓容并未理会,而是满脸警惕地看向闻斯聿。 她当然认得这是谁的儿子。 “在等闻秦升?” 闻斯聿坐下后抬眼看她,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浑身吊儿郎当又带点坏劲的气质,不像他一贯的风格,倒是和坐在他身旁的那位如出一辙。 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被她带歪了。 李卓容强装镇定,长时间的焦急等待早已磨灭了她的从容与冷静,在两个年轻人面前,她反倒显得局促不安。 “他不会来了。” 没等她接话,闻斯聿继续说。 纪嘉臻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闻斯聿侧脸,滑到李卓容身上,在触碰到她眼底的慌张后无声笑一下,开始打量包厢环境。 李卓容的确在等闻秦升,她给闻秦升打了八个电话,也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越等越心冷,等待过程中渐渐知晓自己是被舍弃了,但不甘心,不信闻秦升会真的把路走的这么死,好歹帮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没有情分也有利益。 但闻斯聿和纪嘉臻的出现在不断打击她的心理防线,一步步逼着她看清现实。 “你到底想说什么!” 纪嘉臻将她的崩溃尽收眼底,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又一名“明星”被打落谷底了。 “红”这个字,于李卓容而言,是久到记不清的曾经,她这一生,再无第二次成名的机会。 闻斯聿开始跟她谈条件:“跟我合作,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能保你以后有戏可拍。” 李卓容眼中满是提防:“顶着闻秦升的姓来跟我谈合作?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他身体前倾,手肘抵上膝盖,“可你知道闻秦升太多的秘密,你对他来说是个定时炸弹,危险系数太高,他会放任不管吗?” 他声音刻意放低沉,引导李卓容往下想。 “死人才不会说话,这招闻秦升不是早就玩透了吗,你也不陌生吧?” 问句的结尾使得三个人都开始思考,浮现在她们心头的,是同一个人。 孟绪。 纪嘉臻手握上闻斯聿小臂,带点安慰意味,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动作。她知道闻斯聿要想扳倒闻秦升必须从李卓容这儿走一遭,即使清楚她在孟绪的死中扮演加害者一角,他也不得不抛出合作的橄榄枝。 李卓容依旧没打消心中的怀疑,眉拧在一块儿,明显的愁。 “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闻斯聿哼笑一声,嘲她此刻脑子转不过来弯。 “我说了,我能保你以后有戏可拍。” 有命活着,才有戏可拍。 这话让李卓容的态度发生摇摆,她垂眼权衡利弊,整个人矛盾又犹豫。 闻斯聿不急着要答复,看到李卓容的挣扎就够了,抱着对生的渴求,她不会拒绝的。他侧头和纪嘉臻对视,挑一记眉,眼神询问她有没有想说的。 纪嘉臻抱着胳膊看陷入深思的李卓容,先闻斯聿一步起身,朝门口走。 行动就是答案,闻斯聿不多问,跟在她身后,自觉给她开门。 门开的瞬间纪嘉臻忽然立住不动,人被光影分成明暗两面,她回头,又折回去,站到李卓容背后,手搭上李卓容肩膀,倾腰贴近她耳侧。 李卓容被突如其来的温度吓得一抖,僵坐在沙发上,听纪嘉臻说话。 “你想要檀导那部戏?” 李卓容最近没少为这件事心烦,被闻秦升舍弃前,这件事是板上钉钉,那部戏的女主角简直为她量身定做,如果能拿下,翻身指日可待。但没了闻秦升,檀导不会把目光放到她身上,毕竟她不是唯一能演这个角色的人。 “前天,檀导送了份剧本到我手里。” 纪嘉臻如鬼魅般倚在她身后,声音轻缓,却又每个字都在刺激她的耳膜。 “你说,我接不接?” * 十一月的第三天,李卓容主动找上了门。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聪明人都会选择正确的道路,李卓容还不算蠢笨,不会一条路走到黑。 她全副武装,生怕被人认出,估计是想避开闻秦升的眼线,进入闻斯聿的房子后才卸下警惕。 闻斯聿接过李卓容递来的u盘,仔细检查其中内容。纪嘉臻坐他旁边,捏着个叉子吃苹果,不大关心u盘里的证据,倒是挺想听李卓容说故事。 有些事情距今太久,当初没保留下来什么,如今也确实得靠李卓容来讲述一番。 “孟绪……不是因为难产死的……” 她的第一句话就让闻斯聿从电脑前抬起头,纪嘉臻咀嚼的动作也放慢,叉子捏在指间转了半圈。 闻斯聿仿佛把她那句话在脑中辗转了数遍,好半晌才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李卓容被他骤然阴沉的脸色吓到,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她…她是自杀……被闻秦升逼自杀的……” 纪嘉臻拧眉,手挪到闻斯聿的手背上,稍带点力压在上面,“听她说完。” “闻秦升跟她结婚后没多久就本性暴露,想…想把她往别人床上送,结果孟绪恰好查出怀孕,闻秦升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 李卓容眼眶中有泪,从一开始她就没得选,从被闻秦升盯上的那一刻,结局就定下了。 纪嘉臻知道故事少不了冗长的经过,但她没耐心,想直接跳到结尾,她也知道闻斯聿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于是打断李卓容的话:“直接说闻秦升是怎么逼孟绪自杀的。” 李卓容卡壳两秒,似在回想当年的经过,“他…孟绪不知道从哪知道了他和我的关系,心灰意冷想离婚,闻秦升不同意,她们吵了很多天。孟绪产后抑郁一直没得到干预,吵得最严重的那天,闻秦升带我去了她们的婚房,在主卧……,门没关,孟绪就在隔壁……” 纪嘉臻能清楚感觉到闻斯聿的手在颤抖。 “她突然冲进来,质问闻秦升,是不是死了才能放过她。她当时情绪已经崩溃了,闻秦升就是个疯子……他早就疯了……” 李卓容喃喃自语地重复这句话。 “他不顾身体赤.裸就走到孟绪面前,掐她的脖子,是下了死手的,问孟绪为什么不能和以前一样温柔,问她为什么非得跟他离婚,问她为什么不能和其他女人一样懂事听话。他拖着她往阳台走,孟绪被他掐的奄奄一息,然后被甩到阳台上。” 闻斯聿听到这儿已经坐不住了,浑身血液涌向大脑,侧额青筋凸起,人被纪嘉臻摁着。 “我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我那个时候躲在被子里没脸见人,我也是被逼的……我没得选。我就听见咚的一声,等我往外看的时候,阳台上已经没有孟绪了。” 一段肮脏、丑陋的过往。 窒息。 跳楼。 这是孟绪真正的死因。 这就是李卓容口中的自杀。 纪嘉臻气的胸口上下起伏,猛然拍桌站起来:“这是谋杀!” 李卓容早已泪流满面,手捂着脑袋:“我不顺从就会成为下一个她!” 闻斯聿在故事说到一半时差点失控,却在故事说完时一声不吭,安静地滚动着鼠标,眼睛扫过文档的最后一段文字,缓慢起身。 纪嘉臻太懂他,那一瞬间脑电波忽然就同频了,猜到他起身是要做什么,于是伸手拽住他手腕。 “闻斯聿……” 一句轻念,换来一个抵死的吻。 闻斯聿手扣到她脑后,吻的深,但并不投入。这是一个只有痛感的吻,牙齿硌到唇瓣上,疼的涩眼。 他一边吻,一边拨开她的手,在确定没有东西会阻止他的离开后,头往后撤,和纪嘉臻对视了一眼,捞过桌上的车钥匙,转身,大步朝外走。 “闻斯聿!” 纪嘉臻被凳子绊住脚,没跟上他步伐,等她追到门口的时候,引擎声轰然响起。 要出事了。 她急忙跑回屋内找手机,拨给方惟。 暴戾蝴蝶 第80节 “去找闻秦升!现在就去!拦住闻斯聿!” 第58章 纪嘉臻再急切也没忘拔下插在电脑上的u盘, 李卓容不动声色地戴上帽子口罩,往边上挪两步,纪嘉臻看出她意图, 回头瞪她一眼, 用手指她:“待在这儿,在我回来之前哪都别去。” 李卓容想出声反驳, 在刚发出“你”的音后就被纪嘉臻堵回去。 “不怕死你就出去, 看看闻秦升在知道你泄密之后还能让你活多久!” 这话足够有震慑力, 李卓容垂着脑袋坐回去, 不敢再轻举妄动。 纪嘉臻脚刚踏出一步,又烦躁地叹口气, 回头问她:“闻秦升这个时候可能在哪?” * 天色灰沉, 骤雨将至,压抑的空气快让人窒息。时间一分一秒流淌,路口绿灯跳为红色, 车被迫停下。 手机传来“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纪嘉臻抿唇挂断, 接着打给方惟, 也在通话中。她不死心,隔两分钟就拨过去一个。 绿灯亮起时, 一滴豆大的雨点砸在车前玻璃上,紧跟着落下第二滴第三滴,砸在玻璃上的节奏和纪嘉臻的心跳重合, 神经越绷越紧。在经历三次忙音挂断后,她不再抱期望,只是机械地重复动作,雨势不允许她多想其他, 注意力被迫完全集中在开车上。 第四次拨出电话,耳边是雨水敲打玻璃的杂音,听了半分钟她才意识到不对,低头看向屏幕,发现电话二十秒前就被接通了,而闻斯聿一声不吭。 她急忙出声:“闻斯聿,你听我说,你掉头,你现在去找闻秦升没有意义,我们找律师,等证据链全了再去找他,你先回来。” 闻斯聿的声音混着雨声一同落进纪嘉臻耳中:“你知道闻秦升当年想把我妈送上谁的床吗?” 纪嘉臻不知道,她此刻也不想知道,“我要你当面跟我说,你现在要么停车等我过来,要么掉头回来找我。” 但闻斯聿不听,他自顾自地说,报了一个她十分陌生的姓名,彻底惹火了她,“我不认识这个人,你他爹的快点停车!” “那一年的市长。” 官商勾结。 背后关系复杂,纪嘉臻难免愣神,在她沉默的间隙,闻斯聿接着说。 “你知道闻秦升为什么会找上简懿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敢深思的犹豫:“为什么……?” “退而求其次,盯了大半年的人没到手,才从他的好儿子那儿要来替身。” …… 闻秦升的肮脏想法和下贱做派,桩桩件件,u盘中都有记录,闻斯聿没想到的是,其中会出现段祁寅的姓名。 段祁寅完美继承了闻秦升的特质,两人父子缘浅,某些方面的联结就深了。同样的卑鄙,同样的利欲熏心,在利益的驱使下,合作达成。 闻秦升需要往上送“礼”,而段祁寅恰好有一家“礼品店”。礼品店中最精美的礼物通常展示在最显眼的位置,价格昂贵,竞价者无数,买不到的人会则从旁挑选仿真赝品。 不过,有竞争,也就有对抗。 闻秦升大半年前就盯上了纪嘉臻,或者说,上面有人看上了纪嘉臻。但那时她身边有个寸步不离的闻斯聿,想动她实在困难。她和闻斯聿短暂结束的那一个多月国内外到处飞,等闲下来了,闻斯聿又凑到她跟前了。 段祁寅和闻秦升的这种合作关系在得知他的目标是纪嘉臻后破裂,财产和股份段祁寅一分都得不到,于是有了段澜全网曝光闻斯聿私生子身份的那一出。 至于闻斯聿,他高估了自己在闻秦升那儿的地位,也低估了闻秦升那似有若无的人性。他以为闻秦升前段日子派人盯着纪嘉臻是因为他,结果,是早有预谋。 层层关系与诡计仿佛一个巨大蛛网,每个人都被卷入其中,在劫难逃,织网者也未尝不是网中人。 …… 雨水模糊了车窗,雨刮器左右摆个不停,车内空气稀薄,风声呜呜地从耳边滑过,纪嘉臻在听完这些见不得光的阴谋后只觉呼吸困难。 她旁观的每一件事,居然都跟她有关。 “你…你先停车,我们一起想对策,我们……” 闻斯聿打断她:“不是我们,是我。” 纪嘉臻没法再淡定跟他说话,“我是你女朋友,”她轻声说完这句后,紧接着冲电话那头喊,重复一遍:“我现在是你女朋友!” 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下来了,和暴雨一样来的突然,只是雨水落个不停,眼泪只那一滴。 “纪嘉臻。” 闻斯聿忽然念她名字,声音比刚才轻很多。 “雨很大,别过来了,回去吧。” 电话挂断的前一秒,纪嘉臻的眼泪从下巴滴落的那一瞬,他说:“我很爱你。” * 御庭公馆。 佣人们对于闻斯聿的到来并无意外,只当他和往常一样找闻秦升有事,贴心地为他倒了杯热茶驱寒。在他让他们离开主楼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以往也这样,他们预感到会发生争吵或动手时都会遣走旁人,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彼时闻秦升正在书房开一场视频会议,他似乎是生病了,这段时间都居家办公,面色不大好,偶尔咳嗽两声。 闻斯聿直接推开门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合上他桌上的电脑,还嫌关的不够彻底,一面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一面拿起电脑砸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闻秦升被他气得不轻,人猛然站起:“你他妈……” 闻斯聿不给他多说的机会,一拳打在他侧脸,力道极大,闻秦升被他打的跌坐回椅子上,整个脑袋都是晕的。 “这些年日子过的舒不舒服?” 他是问他,却不让他回答,话刚落就又一拳头砸到他脸上。 “现在,开始想你的遗言吧。” 这句话之后,就是一下比一下重的拳头,每一拳都落在闻秦升的脸上,很快就见血了。他完全没有反抗的可能,连站起来都费力。 * 纪嘉臻和方惟几乎是同时抵达御庭公馆的,下车后碰面都顾不上打招呼,眼神对视,默契地冲向屋内。 隐约声响从书房中传出,纪嘉臻跟在方惟身后,还没挨到书房门,就闻到空气中那抹淡淡的锈味,混着暴雨的潮湿,有种形容不出的难闻。 纪嘉臻往前一步,终于看清书房中的景象,在看见闻秦升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后,发出生理性干呕。 她强压下不适感,颤声说:“闻斯聿,别打了……” 闻斯聿背对着她,充耳不闻,将闻秦升打晕厥后他就歇过一会儿了,现在算是第二轮,闻秦升还没清醒,但他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 “你继续打下去,他会死的。” 这话让闻斯聿落拳的动作顿了一下,依旧背影对着她,“他早就该死了。” “他该死但不该是你动手!” 又是一记拳头,比刚才更重更狠。 “他必须死在我手上。” 纪嘉臻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无助。 在明知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情况下还劝不住他,这就是无助。 她这时候才懂他出门前的那个吻的含义。 吻她的时候,他就没想过回去了。 她声音染上点哭腔,实在慌了,“闻斯聿,你这样跟他没有区别,这是在杀人,你犯不着为他搭上一辈子。” 每一个字他都听在耳中,但就是不停。道理他都懂,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可事情已经走到一种无法挽回的地步了,继续下去是在杀人,现在停下来,也是故意伤害,左右都没差,那就让闻秦升去死。 再次落下的拳头就是他的态度,也是给她的回答。 纪嘉臻痛苦地皱眉,处于一种艰难的抉择之中,她垂下脑袋,深吸一口气,又颤抖着叹出来,声音比风还轻。 “闻斯聿,你想清楚,你现在做的选择以及你的行动,你都想清楚。”她吸一记鼻子,憋回眼泪,“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我还有事业,还有前程,我不可能跟一个杀人犯在一起,我……” “那就分手。” 闻斯聿终于回头,右脸上有闻秦升的血,红着一双眼,话说的没有退路,也没有以后。 纪嘉臻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半天发不出声音。 “……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他身体一并转过来,抽两张纸擦手上的血,可干涸的血迹怎么也擦不掉,索性将纸团扔到地上,人走到她面前,想为她刚才的话付诸行动,可真的对上她眼中的泪光后,又不受控制地躲闪视线。 “你说啊!” 闻斯聿低着头,没了刚才脱口而出的底气。这句话会将她们彻底推向两条不同的道路,也会让他做过的努力以及和她共有的曾经全都化为灰烬。 但这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对她来说。 “我们分手,这里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你……”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让他没说完之后的话。 “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纪嘉臻执着地盯着他的脸,打他的那只手在颤抖,不甘心结果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闻斯聿。” 方惟忽然开腔,闻斯聿和纪嘉臻都被这一声吸引了注意,一同看过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闻秦升身边,而闻秦升这时候恰好有了点意识,嘴巴张着,从喉咙中发出嘶哑声音。 方惟说:“东西在我包里。” 包在纪嘉臻脚边的地上。 闻斯聿蹲下去捡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但纪嘉臻无暇顾及他,站在那儿,怔怔地看着方惟的动作。 方惟还在说话,对闻秦升说话。 “你想说杀人犯法对不对?可是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被绳之以法?” 她站到闻秦升背后,解开系在脖子上的丝巾,从容地将它勒到闻秦升脖前。 “我也不会。法律应该不会判决一个处于发病期的精神病人犯法,我说的对吗?一个遭遇至亲无故离世的女人,患上了不可治愈的精神疾病,这很合理,是吧?她都没见过姐姐的遗体,连骨灰都没得到。” 她说着,手上开始收力。 闻秦升被血糊了满脸,但依旧看得清面部肌肉在颤抖挣扎。而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直至…… 暴戾蝴蝶 第81节 死亡。 闻秦升就这样被方惟勒死了。 纪嘉臻脚底发软,差点站不住,她收回视线,再度将目光放到闻斯聿脸上。 闻斯聿对于闻秦升的死毫无反应,半点不见复仇成功的高兴。他从文件袋中抽出两页纸,上面那一页的大字十分醒目。 ——艺人经纪合同。 另一页,是盖章和签名。 鲜红的印章烙在段祁寅的名字上,在它旁边,是她十八岁那年亲手签下的“纪嘉臻”。 这是她当年的签约合同,和卖身契没区别。 闻斯聿转身,从桌上拿过一只打火机,咔擦一声,火光跃出,纸张一角燃起来,他神情淡,安静地看向她。 满是利益勾结的合同,限制她行为处事的纸张,也是她费尽手段想要毁掉的东西,顷刻间燃成冷灰,散了一地,而他整个过程里都盯着她的脸。 “纪嘉臻,你是自由的。” 纪嘉臻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无悲无喜,眼泪止不住地流,跟哭不沾边,只是流泪,平静地流泪。 忽然传来的警笛声将她惊醒,她肩身一颤,如惊弓之鸟般看向窗外。 闻斯聿再开口时声音低哑:“下去以后告诉警察,是你报的警,你是来阻止我的,我们两没有任何关系。” 他边说边朝她走,神色复杂,诀别姿态中夹杂浓郁的不舍情绪,走到她跟前,想抬手为她擦去眼泪,又在看见手上血迹后打消念头,改成吻,吻她源源不断的咸热泪水。 “早知道会发生这些破事,就不耽误你这么久了。” 他额头抵上她的,听着越来越近的警笛声,闭眼沉溺于和她最后一分钟的亲昵。 “对不起啊。” 她在听到这声道歉后仍旧不出声响地流眼泪。 “你说的对,我是幼稚,很多时候处理事情都偏激极端,”他自嘲一笑,“像这样。跟我差不多大的应该比我还幼稚,下次找个同龄的玩玩,得懂事听话的,你也不会太累。” 他依然不后悔今天的决定,唯一懊恼的是怎么没在她来之前把手洗干净,至少在她哭的时候能抱着安慰。 纪嘉臻手垂在身侧握成拳,指甲早就陷入掌心。 她也知道谁都不想走到这一步,很多时候只能无奈说声“天注定”,闻斯聿也别无选择。 闻秦升得死啊,光是那些证据只够他获刑,远远不到死的地步。 可闻秦升死了,闻斯聿怎么办呢。二十出头的年纪,背上弑父的骂名和故意伤害的罪行吗? 得分手啊,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拿奖在即,风光无限,没有什么比她的前途更重要了。 爱情不行。 是闻斯聿也不行。 她脑中的想法搅成一团,混乱一片,无意中对上方惟的视线。 方惟抱着胳膊,更像用这种姿势环抱着自己,她冲她弯唇,用口型说了句话: 提前恭喜你获奖,小影后。 她总是这样,仗着年龄的优势和经历的丰富,以前辈的姿态俯视她,叫她小姑娘,或是小朋友。 纪嘉臻迟迟不动,闻斯聿到最后也还是克制着,用手肘抵她肩膀,轻轻将她往门外推。 他分明还有许多话想说,那些没宣之于口的情感,全都从眼睛里跑出来了,真正说出口的只有两个字: “去吧。” - 作者有话说:想让闻秦升这个烂人死,也不舍得任何人为他的死付出代价,所以会弱化有关他死后问责的剧情。 方惟是法国国籍,她为自己编造了一个挑不出问题的精神病人身份,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帮闻斯聿脱罪,闻斯聿自己也早有对策,只是我不会花笔墨去写出来。 小说而已,当乐子看,请勿代入现实。 像闻斯聿说的,“纪嘉臻,你是自由的”,所以,下一章,新人物该出场了。 第59章 闻秦升的死仅仅轰动了一个早晨, 新闻报道中称其死于突发疾病,而他一手创立的商业帝国早在悄无声息之间换了波血,如今背后的掌权人姓段。 不是段祁寅, 是段澜。 纪嘉臻终于知道当初方惟用什么和段澜达成了合作, 也明白方惟和闻斯聿是如何安然出的国。 只是段澜大概没想到,闻斯聿走前还没忘还她一刀。 ——纪嘉臻告段祁寅强/奸的事情因缺乏证据不了了之, 而闻斯聿在出国前以敲诈勒索为由将段祁寅送上了法庭。 纪嘉臻是在热搜上知道这件事的, 也是那时候才知晓, 她的那份签约合同, 值1.2亿。 * 两场大雨下完,a市彻底入了冬, 天是没完没了的灰, 太阳少见,寒风从早吹到晚。 圈内正为下月各大杂志的闭年刊撕的热火朝天,热搜上三天两头挂黑料。一向处于漩涡中心的纪嘉臻这次倒没参与那些激烈竞争, 她在生日的前两天收到了c家周年刊的邀请,待遇令所有人都眼红——单人封面, 顶奢赞助。 c家一向眼光独到有远见, 这回是想押宝,押纪嘉臻能在月底的柏林电影节上满载而归, 而柏林影后的首张封面,她们预订了。 一帮人等着看c家好戏,也等着看纪嘉臻的笑话, 两手空空地回国可不好收场。 这些冷嘲热讽对纪嘉臻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她不仅不在意,还在一众唱衰声中高调过完自己的生日。当晚照片视频铺天盖地,全都是经她同意后发出的, 热搜词条比她过往的荒唐行径还要更上一层楼——纪嘉臻点了八个男模。 情况属实。 当晚热搜又爆一遍,看客不知实情,站一旁说风凉话,说她和闻斯聿的恋情如稍纵即逝的烟花,绚烂分钟,动静却大;也说浪子回头是痴人说梦,女明星和阔少爷的搭配到底是走不长久。 结果不出一小时,词条忽然消失,相关搜索一片空白。纪嘉臻清楚这是谁的手笔,心中嗤笑他人在国外消息倒快,笑完看着身边人推杯换盏,空调暖风拂过她肩膀,她忽然想起去年今夜在海岛吹过的热风,笑容在脸上黯淡几分,顿时觉得这生日过的好没劲。 周围人正喝的上头,没人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 唯一发现的是迟到许久的许晏宁,她挂在臂弯的外套还没来得及放下,不由分说地将纪嘉臻从人堆里捞出来,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拉着她就往外走,没人敢拦。 纪嘉臻喝了点酒也开始耍无赖了,上了车死活不愿意系安全带,许晏宁拿她没辙,连拖带拽地给人扔去后座,一顿忙活完后背都渗出了薄汗。 那会儿已经凌晨两点,纪嘉臻的身体也快到极限了。年底行程多,连轴转了一个星期,今天这场生日局本就是没必要,她偏要组。 很累,但停不下来。 一停,各种各样的画面就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把她淹没了。 天空暗沉,夜里却也不是漆黑,路灯亮着,a市的一切都在沉睡中,路上只有她们一辆车。 许晏宁是想送她回家,或是带她回自己家,她没说好与不好,在后座安静了大约十分钟,忽然说“转转吧”,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许晏宁听懂了,默契地驶向了另一条道路。 车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开着,纪嘉臻把窗户降到底,趴在沿上吹风。 外面气温接近零度,许晏宁从后视镜中瞥她一眼,说冻死你个傻缺。 冷吗? 还好吧。 她就趴在那看这城市短暂的安静,也沉浸在自己一天中少有的宁静中。 冷风呼呼灌进车内,许晏宁调高了空调但无济于事。 “你干嘛去了?” 纪嘉臻忽然开口,问她今天迟到的缘由。 许晏宁摸一下鼻子,沉默两秒后回:“分手。” 纪嘉臻还保持着趴在车窗上的动作,闻声缓缓抬起头,往驾驶位上看一眼,寒风把她头发吹的糊了一脸,双眼也挡住了,几缕缠在一块儿,有打结的迹象。她懒得管,把头发尽数往后撩,带点看热闹的心情,语调微微上扬,问:“跟谁?” “两个。” 她一下就来了兴致,风也不吹了,将车窗升起来,生怕风声影响她听八卦,人往中间挪,手肘撑上膝盖,身体往前探,“说说呗。” 许晏宁偏头看了下窗外,,留她一个后脑勺,那意思就是无可奉告。 纪嘉臻“切”一声,知道从她这儿撬不出话了,人又瘫回座椅上。 凌晨四点,开车的人多少有些疲,车速慢了许多,外面建筑愈发眼熟,纪嘉臻在快路过时出声喊停。 “在这歇会儿吧。” 许晏宁左右看了遍,不知道大学门口有什么可歇的,但也着实不太想开了,就随便在右边找了个安全区域停下来。 纪嘉臻下车,三两下翻上了车顶,盘腿坐上面,发丝胡乱在空中飞着,思维开始涣散。 这是闻斯聿的学校,她上个月还跟他一块儿来过,准确来说也是路过。 闻斯聿一直在年龄方面有某种别扭,所以只在床上哄她开心时会叫姐姐。她当时故意拿他还是在校学生的身份取笑,举着手机说帮他跟母校来张合照,一口一个“大学生”,把他喊恼了,一个劲地往前走,却始终不愿意松开牵着她的那只手。 想到这又不免多想,从顶楼初遇那天,想到月初分别时最后那一眼。 天边逐渐泛起颜色,从黑到深蓝,越来越浅,出现昏黄的光,再是橙红和明黄。 太阳快出来了,今天是个好天气。 她从车上跳下去,动作洒脱,走到副驾边上了车,坐下后推许晏宁肩膀,把人弄醒后煞有其事地说: “我应该点十八个男模的。” * 月底,纪嘉臻的飞机落地柏林。 剧组人员在电影节前两日聚了一餐,庄延看向纪嘉臻的眼神依旧不那么纯粹,他大概是还没从那段露水情缘中走出来,但该有的分寸还是有。 电影节的官方欢迎会办的隆重,纪嘉臻第一次以主竞赛演员身份亮相国际社交场,但她心态一向稳,面对记者的尖锐提问也没有丝毫露怯,毕竟怕输才会紧张胆怯,而她从始至终都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去的,对赢的渴望只会让她兴奋。 国内对于这场赛事的关注也几乎空前,“纪嘉臻”这三个字从她出发那天就没从热搜上下来过。 首映礼当日的红毯仪式全球直播,纪嘉臻难得低调一回,妆发和礼服都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但微表情与小动作依旧被人解读,几乎每个环节都能制造出新的话题。 所有对纪嘉臻的恶意在这一天尽数展现,恨她的人像是终于找到一个由头,谩骂、侮辱与诋毁倾泻而出,颁奖典礼前的十分钟,负面声音达到顶峰,对家买的黑热搜甚至在结果公布前就早早挂上。 好事者在直播弹幕中刷屏唱衰时,聚光灯照射在纪嘉臻的肩胛上时,她垂下眼眸,感受肩上的温度。 暴戾蝴蝶 第82节 “纪嘉臻空手而归”六个字登上热搜第三时,评委会主席正缓缓拆开装着结果的信封,纪嘉臻的目光落在泛着金光的奖杯上。 嘲笑与讥讽的声音盖过看好与期待时,主席的声音忽然停顿,全场都为此时的寂静紧张皱眉。 “评审团一致决定,将本届电影节最佳女演员银熊奖,授予……” 纪嘉臻抬眼,唇角微微上扬,到达一个漂亮的弧度的时候,颁奖声再度响起。 “——纪嘉臻,来自电影《献祭》。” 所有偏见都被此刻响彻在会场中的掌声击溃,纪嘉臻在聚光灯下起身,和庄延拥抱,与其他人击掌,而后带着骄傲走向舞台,领取属于她的荣耀。 圈内大大小小的艺人都送来祝福,曾经合作过的导演极尽称赞,各大品牌和杂志争相抛来橄榄枝。 复出以来最重要的一场翻身仗,她赢的漂亮且风光。 * 回国那天,纪嘉臻一路上都在听经纪人跟她说行程安排,耳朵都快起茧。她没打算回国工作,庆祝才是首要的,酒局都约了快十场了,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喝完。 经纪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说她太没上进心。 她自顾自地戴上耳机往休息室走,走前朝经纪人抛个媚眼说国内见。 ——买机票时头等舱只剩一张,经纪人是个财迷,怕耽误回国谈商务的时间,宁愿坐十几小时的经济舱回国。 休息室的人不算多,都坐的分散,纪嘉臻想好好休息,不希望周围有其他人。 她边走边摘口罩,目光落在一片人少的区域,手插进口袋朝那儿走,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黑发宽肩,坐姿散漫,右手举着手机,左手盘弄着两颗小番茄。 纪嘉臻原本闲散的步伐逐渐放慢,在走到男人身后、看见他手机上的画面后彻底停住。 手机播放的是她前天在电影节上的获奖发言。 这样的情景太过熟悉,她差点就要开口问他怎么在这了。 “柯现。” 身后有人用别扭的口音喊一个中国名字,而纪嘉臻面前的男人悠悠回头,没去寻找声音来源,反而精准地将目光落在身后的她身上。 “你看了我二十七秒钟,欲言又止两次,试图抬手一次,对我感兴趣吗?” 被唤作“柯现”的男人笑着对她说完话,而后看向她后方,用英文对喊他的人说了句“等会儿来”。 没等到她回话,他继续说:“纪嘉臻,对我感兴趣的话,要不要试着玩玩我?” 纪嘉臻看着他的眼睛,抿唇,手从口袋中滑落。 不是闻斯聿。 但有一张,神似闻斯聿的脸。 - 作者有话说:闻斯聿发疯倒计时。 第60章 经纪人有一句话说对了一半, 纪嘉臻不是没有上进心,她是太过上进,走的每一步都配得上自己的野心, 到今天, 进步的空间已经很小了。 外行人都知道柏林影后的含金量有多高,更何况纪嘉臻是近十年来最年轻的获奖者, 冠冕加身, 提及她都得带个“国际”二字, 而银熊奖又为她顺利拿下三个高奢品牌的全球代言, 一时之间风头无人可盖。 她从来不是谦虚的人,从奖杯到手的那一刻开始, 人就有点骄傲的目空一切了。商务拍摄被她推后, 喝酒开趴则统统提上日程,偏偏金主妈妈们愿意捧着她,延迟多久都能等。 * 回国的第一场酒局设在远离城市喧嚣的私人山庄, 邀请是以纪嘉臻的名义发出的,但组局的人是方承牧。这人也是挺逗, 平常时候见不着人, 一说到喝酒开趴,指定第一个冒头。 私人山庄也是方承牧找的, 纪嘉臻看了照片,觉得这地儿不错,于是提前一天就过去了。她参加电影节也累得不轻, 为了以最完美的状态上红毯,连续三天断食,每天只吃一根黄瓜,正好去山庄里休息一天, 为第二天喝酒做准备。 山里空气潮湿,入冬以后终日环绕着雾气,温度比城市里还要低个五度。山庄主人考虑到这一点,供暖系统做的挺到位,连室外流淌的山泉水都是热的,纪嘉臻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人傻钱多。 管家带她去挑选心仪的房间,她一眼相中了最好的那个,接着就被带去参观整个山庄。 晚上八点,山中下起了小雨,纪嘉臻刚从浴室出来就收到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先是催着她早点收心回归工作,再是劝她这几天别玩太疯当心被拍,她随口应付了两句后把手机扔床上,往身上披浴袍,腰带松垮系上后就朝阳台上的温泉池边走。 小雨淅沥,丝丝凉意飘进屋内,她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将长发盘到脑后,头发盘完人也恰好走到池边,再抬头时,心脏猛然紧缩。 见鬼了。 汤池中有人。 在记起那张脸的瞬间,纪嘉臻觉得,比鬼还吓人。 柯现大半个身子浸在水中,胳膊搭在两侧,漆黑的眸中倒映着水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笑意明显。 纪嘉臻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整个人怔在原地,半天才抬手将浴袍拢紧,问:“你怎么在这?” 那天在机场的相遇她没放心上,只当是碰见了个发/情/期的脑残,今天才知道,这脑残是缠上她了。 还顶着张很像闻斯聿的脸。 要命。 柯现耸一下肩,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可笑,“我的山庄,我的房间,”他食指指向自己,“我在这很奇怪吗?” 纪嘉臻反应很快,瞬间就明白方承牧为什么将地点定在这儿了。 他两多半认识。 而柯现在玩她。 想明白这一层,她立马转变态度,将主场夺回自己手中,人往前走两步,坐到温泉边沿,“现在这是我的房间,麻烦你从我的池子里滚出来,再从我的房间滚出去。” 柯现站起来,温泉池深,他脑袋和她腰腹齐平,人靠近她,趴到她腿边。这样的姿势略带一些讨好意味,纪嘉臻能够以一种绝对的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 “都是单身,犯不着赶人,房间的床很大,你一个人睡不害怕?” 纪嘉臻伸手掐他胸肌,在他被热水泡到微微泛红的皮肤上留下指印,“我嘴挑,不是什么送上门的便宜货都睡的。” 柯现握她脚踝,将她两条小腿放入水中,颇有心机地让她右脚踩在自己胸口。 “我比你睡过的那些都贵,你稳赚不赔。” 纪嘉臻挑起一侧眉,眼睛盯着水下,“出来,我验验货。” 柯现仰头跟她对视,忽然使坏,将她整个人拽入水中。纪嘉臻身上的浴袍沾了水后变得格外沉重累赘,但她里面又确确实实什么都没有,脱是脱不了。偏偏柯现还箍着她小腿,她想维持平衡必须得挂在他身上,和他身体紧贴,温度和弧度都一清二楚。 “满意吗?” 柯现伏到她耳边低声问,声音中带着得逞的笑。 纪嘉臻推他肩膀,从他臂膀里挣脱出来,动静太大,水往外溢了两分。 她抬起膝盖,重重抵上柯现脆弱之处,他往后退她就向前逼近,直至无路可退。 纪嘉臻是真铆了劲的,冷着一张脸问他:“接近我什么目的?” 柯现脸色变了三分,死要面子地不肯敛起笑,扯着嘴角回:“喜欢你啊。” 这话假的不行,纪嘉臻仍在施力,“真话都不敢说?” 他握她胳膊的手骤然收紧,将她往前带,脸凑近,“真话是,我对你……很有感觉。” 纪嘉臻嫌恶地甩开他手往后退,手掌掀起一片水花,溅了他满脸。 柯现没再碰她,隔着池水看她眼睛,“他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到,还能比他做的更好,干嘛不试试?” 这个“他”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纪嘉臻抱起胳膊冷笑一声,“扯他做什么,你又有多了解他。” 柯现勾唇,下颌滴落一颗水珠,“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你爱过他,因为你忘不掉他。调查情敌不是最基本的吗。” 水面还未平静,波光倒映在她们脸上,雨也越下越大,风卷来一丝寒意,纪嘉臻轻微哆嗦一下,垂头低笑。 “想让我忘掉他,至少不要顶着一张和他相像的脸。” 柯现的回话一字一句落入她耳中。 “但你没法抗拒这张脸,不是吗?” 纪嘉臻眼眸微眯,“你凭什么说的这么肯定呢。” “那就打个赌好了。” 男人走到她身前,手扣到她腰侧,身体再度贴上来。 “就赌三天内,你会主动吻我。” “……” “我赌输了,这个山庄送你。” “……” “你赌输了,三天后的夜晚,你归我。” * 雨一直下到中午,三点左右,方承牧约的那帮人陆陆续续来了,玩咖见面,笑声不断。 纪嘉臻直到天黑才走出房间,门刚开就跟柯现打了个照面。 他昨晚说完赌注就离开了了,睡她对面的那间房。 柯现倚在墙边,看她露在外的一截细腰,“挺辣。” 纪嘉臻直接越过他,走了两步又回头警告他:“下去以后装不认识我。” 柯现晃着步子到她身边,低头嗅她发间的香,“姐姐,别做梦了,多少人如狼似虎地盯着你呢,我装不认识你,不是把你往别人怀里推?” 那就是没得商量。 纪嘉臻扭头就走,懒得再跟他浪费口舌,但这人比她想象中更狗,在她走到楼梯拐弯处时突然跟上来,胳膊揽她肩膀,不由分说地将她搂进怀里。 两人就是这么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还惹得不少人失望叹息。 方承牧这个人精立马吼出一嗓子:“这不是咱柏林影后吗!” 原本尴尬的气氛瞬间被造热,其余人跟着说恭喜,纪嘉臻手掐柯现后腰,咬着牙对他说句“你他爹的死定了”,接着走向人群中央,刚要说话,突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暴戾蝴蝶 第83节 施况还愣在原地,眼睛在她和柯现之间游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没想到会在这跟他碰上,但眼下顾不上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完场面话。 施况挤到她身边,头贴近,小声问她:“姐,我兄弟知道你有新欢了吗?” 纪嘉臻皮笑肉不笑,手挡住唇形,“闭上你的嘴就行。” “我兄弟知道你这新欢跟他长这么像吗?” 纪嘉臻伸手指他,带着警告意味,下一秒柯现的脸出现在她余光中。 “给你兄弟带个话,老老实实当他的前任,别搞诈尸那一套。” 说完偏头跟她对视,手强硬塞进她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我记得他带你飙过车,喜欢?我也能陪你飙。” * 纪嘉臻是赶鸭子上架式坐进车里的,她实在没多喜欢飙车,只是太想从刚才的环境中抽离才不得已说了行。之前愿意跟闻斯聿去,纯属是信任他,但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是柯现,她对他半点了解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个玩命之徒。 柯现看出她的紧张,但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递给她一粒薄荷糖后问她:“你在他车上也这么害怕?” 纪嘉臻撕开糖纸瞥他一眼,“你句句不离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柯现倾身靠近,脸距离她的只剩两厘米,“你这么问我只会让我觉得,你想跟我接个薄荷味的吻。” 纪嘉臻头往后撤和他错开距离,“你想在我这儿处处压他一头,怎么,你们两有过节?” 柯现轻笑,脚踩上油门,车行驶上公路。 “这是策略之一,让你忘记他的方法就是洗去你跟他共同拥有过的回忆,所以你和他做过的事,我会挨个做一遍,包括……”他眯上眼眸,似乎在幻想其中美妙,“做/爱。” 纪嘉臻嘴角挂着一抹讥讽,“他身上有两处跟我有关的纹身。” 柯现侧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这话让纪嘉臻来了兴趣,她眼睛瞥向某处,“哪儿呢?” 昨晚在温泉池里她可看了他百分之九十了,没见着纹身踪影。 柯现也故意吊她胃口,引着她往那方面想了,又不说是或不是。 “今晚让我回房间,给你看个够。” 纪嘉臻哂笑,看向车窗外,冷冷吐出四个字:“看你大爷。” 山庄里的人一直目送着她们的车,直到消失在山路尽头才回去,留施况一个人站在门外拨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没声,而他声音急切。 “卧槽别睡了兄弟,快回国吧,你家里着火了。” 第61章 纽约和a市的时差为十二小时, 收到施况电话时,闻斯聿刚入睡不到一小时。 来到美国那天起他就开始失眠了,或者说, 和纪嘉臻分开以后, 他每天都在失眠。 那是一种入睡障碍,身体疲惫到极点了, 神经无时无刻都在紧绷, 头痛眼涩, 可始终无法入睡。大脑像嵌入了一个名为“思念”的装置, 高速运转一整天,一秒都不停歇, 所以他无法入睡, 眼睛睁或是闭,脑中都是纪嘉臻的脸。 和她分开的第一周,他开始依赖药物入眠。 施况说他家里着了火, 他当然清楚指的是什么,也知道这样下去会愈烧愈烈, 他这个人, 连带着她们曾经相爱过的证据,都会被烧为灰烬, 但他没资格去灭。 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分手”两个字他说的干脆又决绝,从他在复仇和纪嘉臻之间选了前者的那一刻开始, 很多东西就无法挽回了。 但爱她这件事停不下来。 很爱她,放不下她,忘不了她,控制不住地想她, 和她有关的事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当然看到了她生日当晚点了八个男模的热搜,那一刻心碎了差不多一半,痛到呼吸都颤抖,有自认活该,但不甘心占上风,情绪上头时买了第二天一早回国的机票,可最终还是没去机场。 她只是恢复了从前的生活,这是他迟早得接受的事。 柏林电影节的直播他也看了全程,她如愿拿奖的那一夜,他为她买了时代广场的大屏,她手举奖杯张扬大笑的照片在屏幕上播放了整整一周,这样的排面她一定喜欢。 至于她和柯现,他无权插手。 她有新欢再正常不过了,她还会有很多。他曾经也是这样的新欢,而现在,他是旧爱,是她的过去式。 道理他都懂,他应该保持沉默的。 前提是,他没看见柯现的脸。 找新欢是一回事,找一个和他像到百分之八十的新欢,是怎么一回事? * 纪嘉臻与神秘男子傍晚在山路飙车的消息不出意外地上了热搜,网络实在强大,柯现的身份很快就被扒出来,但他背景也深,她们能扒到的都是他愿意让她们看到的,所以他在网上的形象跟闻斯聿差不多,都是有钱阔少。 不少人调侃纪嘉臻还真是死磕一个类型,而关于“柯现能在纪嘉臻身边待多久”的讨论也热度飙升。 纪嘉臻忙着跟人拼酒,暂时没注意到自己的私生活又被八卦了一波。 昨天被柯现拉着在山上整整开了两小时,话没套出来几句,倒是听他说了不少废话。 他这个人俗的不行,张嘴就是性啊吻啊,除了她主动问的那一次,他几乎不谈真心,“爱”这个字在他眼里大概只能和“做”组词。 烂人一个,跟她也算合拍。 纪嘉臻喝酒耍了点赖,坐泳池边不知道偷倒了多少杯,以至于撂倒四个人了她还只是微醺。柯现把她那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坐她边上无声地笑。 想来找纪嘉臻拼酒量的人望而却步,半场下来,没人敢再来找她喝。其余人也识相的远离泳池,毕竟柯公子的心思昭然若揭,留这当电灯泡是自讨没趣。 偌大的场地,氛围极其割裂,纪嘉臻看前方十米开外疯玩的那伙人,仰头喝了今晚真正意义上的一整杯酒,然后将柯现把玩了两小时的苹果抢过来,顺手扔进泳池里,咕咚一声,红艳艳的果儿沉下去又浮起来。 她侧目望向桌上那杯还剩一半的橙汁,付之一哂:“滴酒不沾是什么意思?” 柯现看她侧脸,肩膀伏低跟她平视:“喝酒误事,我酒量不好,万一你趁我喝醉占我便宜,吻完耍赖说没吻,我找谁说理?” 纪嘉臻轻嗤一声,“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凑上前,鼻尖几乎要碰到她侧脸,在她耳边刻意停顿几秒,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两人正厮磨调情。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纪嘉臻将酒瓶推到他手边,下巴指一记,“喝完就回答你。” 柯现挂上耐人寻味的笑,嗓音低沉,“不问我什么问题?还是说,只要喝完,什么问题都能回答?” 她不予回复,唇微微勾起,像在说你猜猜看。 下一秒,她喝过的杯子被拿走,柯现往里倒酒,斟了满满一杯,唇覆在留有她唇印的位置,盯着她的眼睛将其一饮而尽。 烈酒喝的这么猛,那前面说的酒量不好多半又是在诓她。 三杯下来,酒瓶见底,杯里也一滴不剩,柯现脸微微泛红,手勾她小指,“我现在想换个问题了。” “……” “你有多久没做过了?” “低级。” 指这个问题。 纪嘉臻抽回手,到泳池边缘坐下,鞋被她扔在一边,脚尖试了下温度,确定水是温热的以后将小腿放进去。 柯现在她身侧蹲下,让她看水中的那颗苹果。 “重力打破平静,苹果本身对水面来说是一种来自外界的刺激,只有落水的那一瞬间会掀起水花。” 纪嘉臻觉得他想一出是一出,这句话跟他的问题没有半点联系,懒散开口:“所以呢?” “你不是爱他,你是习惯有他,他和别人最大的不同是他在你身边待的最久,换成其他人也会是这种效果。你不是对我没感觉,只是生理和心理都进入了不应期。” 他忽然撑着地面跃入水中,站到她膝盖前,跟她面对面。溅起的水珠让纪嘉臻下意识往后躲,躲到一半又被他拽回来。 “你需要一个替身,陪你度过不应期后再次激发你的欲望。我昨天有一句话说的不太准确,不是你归我,是我归你。我们之间,是你睡我的关系,主语是你。我不介意做那个替身,你愿意给这个机会的话,那就吻我。” 柯现的手在水中握上她的小腿,掌心温度比池水要灼热十分,她能在他瞳孔的倒影里看见自己。 不久以前,她也从一双相似的眼睛中,无数次看见自己。 “你为什么笃定我需要一个替身呢?” 柯现仍仰着头,手改撑到她腿两旁,“本质上来说,我们两是一类人。” 纪嘉臻更好奇了,双手撑到身侧,恰好压在他手背上,身体微微前倾,追问他:“我是哪类人?” “我们都是不需要爱情的人。你爱的是类型,是感觉,不是人。” 她继续俯身,和柯现的距离不断缩短,到达一个方便接吻的高度时忽然停下来,“那你说,我需要什么?” 柯现的笑从眼底绽放到唇角,像在笑她终于上钩,又像笑她明知故问,压低声音说:“性啊。” 他反客为主地扣住她手腕,想拉她入水。 纪嘉臻感受到拽她的那股力,身体向前倾,一半膝盖没入水中,突然有只强劲的手攥住她肩膀,人被拉回来,惯性让她向后倒,那只手又托住她后颈帮她维持平衡。 她惊魂未定,刚要回头看,一只胳膊横到她胸前,以绝对强硬的姿态箍住她。 “这就是你的新欢?”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心跳都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他的出现对她来说是未曾预料。 闻斯聿冰凉的侧脸贴上她的,声音中带有几分忏悔。 “纪嘉臻,我后悔了。” 他怀抱中浸着冬夜的寒气,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纪嘉臻几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而柯现表情明显不爽。 除了通风报信的施况,所有人都对闻斯聿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正伸着脖子朝这边看。 柯现握纪嘉臻手腕的那只手不肯松,对闻斯聿嘲讽道:“分手一个多月了还玩藕断丝连那一套?” 闻斯聿也同样没好脸色,看着浑身湿透的柯现发出一声讥笑:“你又是玩哪套?色/诱还是勾引?都挺上不得台面。” 暴戾蝴蝶 第84节 “认清你的身份,你早就是没名没份的前任了,少拿正宫腔调在这装。” “替身也该有点觉悟,你该感谢自己有一张和我相似的脸,否则这辈子都没有跟她说话的机会。” 两人吵的有来有回,每一句都夹枪带棒,谁都瞧不起谁,纪嘉臻夹在中间只觉得头疼,偏偏手被抓着肩被抱着,挣也挣不脱。 柯现盯着闻斯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觉得她会选抛弃过一次的你,还是选兴趣正浓的我。” 这句话给了纪嘉臻思路,她接过腔,语气平淡:“那就选选看。” 而后先推闻斯聿的肩膀,再是甩开柯现的手,人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朝沙发走。 这个举动让闻斯聿轻微皱眉。 她不仅没看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 纪嘉臻说的选,是完全看天意的选,谁都没法从她这看出真心偏向哪一方。 她让人找了两条正儿八经的狗链,拿到手后扔到他两面前,周围人目光兴奋,甚至“喔呼”出声,而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她让闻斯聿和柯现自己戴上项圈。 选这个法子主要是想为她自己出口气,刚才三人对峙时,这两明显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是人,他们是物。 只有她挑的份,没有他们抢的份。 光是戴上狗链还不够,她腿翘到桌上,抱臂靠进沙发里,下巴高傲地扬着,轻蔑的眼神扫过闻斯聿和柯现的脸。闻斯聿要略高一截,狗链牵在手中能明显感觉到差别,于是她冷声道:“跪下来。” 闻斯聿几乎是在她话落的那一瞬间就膝盖点地了,在给她当狗这件事上,他做的过分娴熟。柯现明显没适应,动作慢了整整一分钟。 方承牧给纪嘉臻戴上眼罩,打乱链子在纪嘉臻左右手的位置后重新递到她手里。 然后,选择就开始了。 闻斯聿的眼睛紧盯她的手,她轻微动一下都会惹得他神经紧绷,一颗心完全被她掌控,上去还是下来,都在她一念之间。 纪嘉臻同时收紧两条狗链,两人脖子被紧紧勒住,被迫向前爬两步。 她听着铃铛的动静,掀唇轻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拽过一条链子。 这就是她的选择了。 而狗链那头连接的是…… - 作者有话说:明晚21:00准时来看,放饭[饭饭] 另外,大概再有2~3章左右完结,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告诉我,我斟酌着写 第62章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眼前的一幕。 系在柯现脖子上的那根狗链骤然收短,他整个人被迫向前,膝盖仅仅挪动了一步, 闻斯聿的手迅速伸过来拽住纤细的链子。 纪嘉臻感受到一股力在和自己做对抗, 她偏头,示意方承牧摘下蒙在她脸上的眼罩, 视线明亮的一瞬间, 她和闻斯聿对视上。 可怜的闻斯聿。 落选的闻斯聿。 他的手紧紧攥着柯现的链子, 漆黑的眼眸泛着光亮, 盯着她时,眼中有千万种不甘, 像沉闷夏夜里忽然而至的暴雨天气, 不知何时就会炸起一道闪电。 纪嘉臻眼中毫无波澜,故意跟他对着干,明知他下一秒就要爆发了, 还恶劣地再次收短那条狗链。 结果如她所料,闻斯聿胸口起伏, 彻底忍不下去了, 他的手开始发力,手背上的青筋突起, 在他用力将狗链往回拽的同时,纪嘉臻松开了手。 这是属于她们的博弈,两人都暗自较着劲, 甚至没法插入第三人,柯现眼睁睁看着纪嘉臻放开了自己的链子,但这时候没有他开口的份。 金属制的链条落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几乎是同一时间, 纪嘉臻牵着闻斯聿的那条狗链站起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扯起,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拽着他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闻斯聿被她向后推,背撞上墙面,纪嘉臻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手直接掐到他颈前,质问声也紧跟着落下。 “我选的是他。” 闻斯聿手扣到她腰后,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压,纪嘉臻掐的更用力,以此警告他。 他被迫微仰起头,眼睛离不开她,声带被压迫,嗓音都沙哑起来:“你想要的是我。” 纪嘉臻瞪着他,手逐渐收紧,在他脸色涨红的那一刻松开。闻斯聿没想放过她,手摁上她后脑,汹涌的吻如潮水般袭来,势不可挡。 局势瞬间发生变化,纪嘉臻从主动变被动,人被他桎梏在怀中,无法抽离,也没想过撤退。 她单手搂住闻斯聿的脖子,比起吻更多是啃咬,眼睛执着地跟他对视,在他感受到疼痛后又继续纠缠,一场充满较量的对抗到最后也硬是扯出了几分欲的味道,闻斯聿没打算就这样收场。 他从头到尾都被纪嘉臻拉着走,那根狗链方便了她的一举一动,等彻底进入房间,闻斯聿就反客为主上了。 纪嘉臻跌进被子里,胳膊撑着床面又跟他接了一遍完全意义上的吻。 那根狗链没碾碎他的尊严,反而让他乐在其中。他没摘项圈,而是将她双手举过头顶,用链子捆住她手腕,看似束缚的是她,可另一头系着的是他脆弱的脖颈,她稍一用力,他就会窒息。 “闻斯聿。” 她喊他名字,眼睛盯着下方,这丫正在解她的纽扣。 “我俩分手了你记得吗,你现在就是在耍流氓!” 这话没有半点震慑力,她光说不动,他也充耳不闻,解开后没急着下一步,反而又倾身过来吻她。 “你不是没同意分手吗?我只记得你喜欢口是心非这一套。” 闻斯聿触到一片潮,轻笑出声,眸中也染上笑意,一副“我怎么说”的表情。 纪嘉臻气的偏过头,眼睛看向床边柜,胸口不断起伏,用话语激他:“这是柯现房间,我这两天都住这儿,抽屉里还有盒套。” 闻斯聿压根不吃这套,或者说,对她的话完全不信。她说的要是真的,也不存在选人那一出了。他伸手拉开抽屉,那盒套连塑封都没拆。 “我会提醒他换张床,这张我们两用过了。” 她的衣服被堆到锁骨处,薄薄的布料遮住了半张脸,连带着视线也遮挡了一半,闻斯聿俯身,鼻尖擦过她皮肤,被咬住的酥麻劲蔓延全身。 纪嘉臻扯一下手腕,他脖子被勒红,不得已弯下腰。她拱起膝盖,抵在他腰侧。 “你提分手的时候不是很有种吗?现在说什么后悔,有本事一辈子躲在国外别来找我。” 闻斯聿吻她眼尾,真心话脱口而出:“提分手是不想牵累你,来找你是本能反应,因为心脏说爱你。” 她偏头,躲过他的吻,“早不来晚不来,我找到新欢了你就回来了?这么巧?” 闻斯聿点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啊,这么巧,那么多人你不找,找一个跟我长得像的,你是爱上了他,还是忘不了我?” 纪嘉臻被这句话问住,忽然噤声。闻斯聿看穿她内心,腔调坚决:“纪嘉臻,只要我没死,你就别想找替身。” 他往她腰下垫枕头,模样坏的没边,眯眸看她,真就应了她说的那句“耍流氓”。 “还有什么话,现在说了,待会儿我不停。” “你他爹的纯混蛋。” 下一秒,不适感席卷全身,纪嘉臻紧紧皱眉,手推他肩膀。 闻斯聿俯身吻她,贴着她脸颊说:“你今天睡了我,得对我负责,否则你也是混蛋。” 纪嘉臻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我一开始选的是柯现,现在把人撇在楼下,我不是还得对他负责?” 他“啧”一声,眉微微皱,动作也激烈了点,对她在这时候提起柯现十分不满,“想我,别想他。” 纪嘉臻皱眉,头后仰,脖颈的线条格外漂亮,被他磨的发不出脾气。 闻斯聿看着她沉溺其中的表情,知道她这时候才最冷静,脑袋里没想乱七八糟的事以及不合时宜的人,是谈复合的好时机。 他解开绑在她手腕的链子,摘下自己脖上的项圈扔到地上,把她从床上抱起来,位置对调,变成她在上,他在下,依旧是坐腿上的姿势——他跟她谈心的时候最爱用这个姿势。 他把她脸侧的头发拢到耳后,让她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额头抵上她的,说话时该有的动作半点没停。 “我当时一心想着解决闻秦升,也没预想过之后要怎么处理,分手是最优解,我总不能拖累你。” “我总觉得你没那么爱我,或者说,没爱到那个地步,我以为分开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痛不痒,以为你会恢复从前的生活。” “但好像不是。” 纪嘉臻始终垂着眼睫,没打断他,就这么安静听他说,偶尔发出一声低喘。 “那个问题,我再问一遍。” 闻斯聿拇指抬她下巴,跟她对视。 “你到底是爱上了他,还是忘不了我?” 这句话像一粒石子丢进沙堆里,无声无息,分秒后就不见踪迹。 房间陷入沉寂,只剩皮肉碰撞的轻微声响。 过了好半晌,纪嘉臻才舔一下发干的嘴唇,开始回话。 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头跟他捋。 “第一次见面,是我找上的你。第一次接吻,是我主动。一个男人不睡两次,但你这个人我睡了几次,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我一向跟着心走,没人能逼我做什么,我也不会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我在感情方面从来不拖泥带水,喜欢的我会留着,不喜欢的别想在我身边多待一秒。” “人长一张嘴是用来沟通的,我讨厌沉默,讨厌什么都不说,讨厌被蒙在鼓里也讨厌谎言和隐瞒。” “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你自己数数。” 话说了很多,什么都没回答,也什么都回答了。 闻斯聿知道。 那意思就是爱他,真的爱他,不是喜欢也不是习惯,是明明白白的爱,所有行为都是由爱发散的,而她自己很清楚这一点,是他一直没看破。 分手时的失望是真的,分开后的忘不了也是真的,是想用柯现来走出这段感情的,但没什么效果。 给过很多次机会,原谅了他很多次,而今天还想再给一次,想跟着心走,再原谅他一次。 相信爱,也相信他。 她额头渗出了薄汗,两根发丝粘在皮肤上,脸颊微红。 闻斯聿亲她鼻尖,蜻蜓点水一样,接着问她:“为什么选他。” 纪嘉臻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呼出来,答案犹豫在嘴边,最后还是说出口。 暴戾蝴蝶 第85节 “事在人为。” 复合这件事,是闻斯聿走九十九步,她走一步,但归根结底,得先有那条路,他才能走那么多步。 路她给了,距离他也走完了,剩下的是水到渠成,谁都别想逃脱。 闻斯聿手掌托她后颈,同她接轻柔的、不出声响的吻,更多是唇瓣相吮,偶尔舌尖触碰都会默契撤回,头一次吻的这么纯。 纪嘉臻的右手被他攥在手里,慢慢变成十指相扣,掌心相合的那一刻开始,动作和吻就逐渐变味了。 闻斯聿把她重新压回床上,揪着衣摆脱了自己身上最后一件累赘的衣服。 纪嘉臻多少有点招架不住他动作,手连拍几下他小臂,但没什么用,他根本不听。 她声音断断续续,掐他脖子喊他:“闻斯聿……” 闻斯聿知道她想说什么,但装出一副无辜样,低头问她怎么了,动作却半点不马虎。 纪嘉臻烦死他这样,偏头咬他手腕,也是这个举动,让她看见他小臂上多出来一个纹身。 半截枯木,英文环绕。 four,two,one. 意义不明的数字,像是一个特殊的日期。 她这时候还能抽空问他:“这什么意思?” 闻斯聿却没打算回答,往纹身上瞥一眼后重新看向她。 “没意思。” 这种否认就更说明藏着事,纪嘉臻不依不挠地追问:“四月二十一号?” 他把她手压回去,跟她十指相扣。 “专心点,做着呢。” 第63章 纪嘉臻和闻斯聿又复合了的消息在友人圈里传的挺广, 酒局里调侃最多的就是两人都挺爱吃回头草,甚至出现站队行为,比得是她两谁更爱吃。 当然没争出个结果, 因为纪嘉臻前任无数, 只吃过这一个,而闻斯聿情史空白, 只在她一个人身上栽过。 娱乐圈倒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因为她两除了晚上会回一个家睡一张床, 其余时候基本没联系。 纪嘉臻仍是玩心重, 白天忙拍摄,晚上party一个接一个, 该喝的酒一口没少喝。闻斯聿不太跟她, 除非酒局主人把邀约递他手里来了,他才会赏脸去喝两杯,否则只在凌晨收尾时出现, 开一辆车,接喝到醉的纪嘉臻回家。 他是抱着让纪嘉臻玩的尽兴的心态的, 但没想到她直接玩疯过了头, 在听说她喝高以后跟一个女友粉占多数的小歌手热吻了五分钟后,闻斯聿就开始寸步不离了。酒量上她自己有分寸, 他不会劝她少喝,也不会说任何带有管教意味的话,干得最多的是趁她意识不清占点口头上的便宜, 哄着她喊老公说好爱他。 没什么实质性的爽,但满足了他那点虚荣心。 该说纪嘉臻是老天爷赏饭吃,每天熬夜喝酒作息紊乱,脸居然半点没垮。杂志封面拍了五个, 成为首个一月解锁三大刊单人封的艺人,含金量不用多说,时尚表现力一如既往,甚至在国际影后的头衔加持下气场更足了。 除了工作,她还完成了件大事。 ——签了新公司。 这事毫无疑问地上了热搜,所有人都在疑惑纪嘉臻为什么会签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华耀影业”这个名字几乎没怎么在大众眼中出现过。 答案一搜就能知道,小公司手握《献祭》的影视版权,签纪嘉臻估计是早有预谋,如今作品与演员互相成就了,纪嘉臻当然愿意签。 但真实情况没这么复杂。 华耀影业是去年闻斯聿为给她铺路收购的,这一年买了不少优秀剧本和影视版权,艺人倒是一个没签。如今纪嘉臻进来,算是自己给自己当老板,跟成立了个工作室没区别。 一晃就到了年底,天空是没完没了的阴云,a市今年也没有下雪的迹象,但冷风依旧刺骨,和去年冬天没两样。 那是跨年前两天,纪嘉臻刚从片场收工,助理急急忙忙拿着手机冲过来,说姐你又上热搜了。 她上热搜属于家常便饭,没什么可惊讶的,助理这反应明显不正常。 纪嘉臻没多问,拿过手机自己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天喝酒被人拍了,照片被发网上了而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照片中露了闻斯聿的侧脸,模模糊糊的。没人知道她两复合了,所以全都当那是柯现,热搜讨论的也是柯公子到底有没有追爱成功。 助理见她看完嘴角噙着笑,小声提醒她:“闻总在外面等你……” 纪嘉臻下意识向门口看去,半天没等到人的闻斯聿恰好找来,斜靠在门口朝她勾手。 她眼睛始终看着他,将手机递回助理手里,从助理肩上拿了自己的包,随后走到闻斯聿身边,把包挂到他脖子上,完全拿他当人型衣架。 他嘴里含着粒薄荷糖,在牵到她手时咬碎了糖粒,浓郁的薄荷味一瞬间充斥口腔,带着略微的苦涩和透心的凉。 “以后待车里别出来,容易被拍。” 闻斯聿没吭声,把她牵的更紧,唇线绷成一条直线,舌尖的苦味还没消,一直到上车,他都没接她的话。 纪嘉臻系上安全带后瞥他侧脸,明显是生气的样。她伸手,手指勾他下巴,把他脸掰过来对着她。 “闹什么脾气。” 他沉默几秒,手指在身侧按一下,安全带“咔哒”一声弹回去,整个人倾向右侧,掐着纪嘉臻后颈吻她,结束时没忘咬她一下。 她拍摄时的妆还没卸,此刻口红花的不成样,唇周一片红。 “今年快结束了。” 纪嘉臻抽张湿巾对着镜子擦嘴唇,问他怎么了。 “带你去个地方。” * 八小时的飞机,三十度的温差,时隔一年,纪嘉臻又被闻斯聿拐来那座海岛上。 她整整在房间睡了十一个小时,醒来时旁边是空的,胳膊横到眼睛上缓了一阵,彻底清醒后坐起身,在枕头边摸到手机,闻斯聿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条微信: 泳池。 她看完就把手机扔回去,赤脚踩在地毯上,抬手给自己绑了个松垮的马尾,洗漱完挑了件比基尼穿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还是决定将马尾高高盘起,最后一手拿果汁一手握手机,叼着个牛角包朝泳池走。 闻斯聿大概已经游过一个来回,这会儿头发都干的差不多了,半边肩被太阳晒着,锁骨上的水珠盈盈亮,白皮薄肌看着挺赏心悦目,纪嘉臻对着他吹声口哨,活像个流氓。 闻斯聿在她走过来的时间里把她全身都盯了一遍。 她在太阳下白到发光,肩颈线条十分漂亮,腰细腿长,酒红色比基尼穿她身上半点不俗,反而有种张扬的性感。 她在泳池边蹲下,把果汁和手机放地上,两指捏着牛角包递到闻斯聿面前让他咬,自己则拿起他喝了一半的冰镇可乐抿一口。 等她吃完牛角包,闻斯聿朝她张开手,她十分信任地跳下来,整个人挂到他身上,水花溅了他满脸,问他:“你不累?” 那么长时间的飞行本就磨人精力,晚上到房间他还有力气摆弄她,睡了没几个小时,人又在池里游泳了。 闻斯聿单手搂她腰,贴在她耳边说:“你爽不爽?” “凑合。” 纪嘉臻小臂撑他肩膀上,眺望不远处的浅蓝色海面。闻斯聿正玩着她颈后的两根细带,把其中一根缠在手腕上。 她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拿过手机,解锁完屏幕喊他名字,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吻他嘴唇。 相机恰好拍下这一幕。 拍完她又趴回去,抱着他脖子检查照片。 闻斯聿微微侧头,问:“干什么?” 纪嘉臻没回,键盘敲的啪啪响,打了一行字又全部删除,最后只留了四个字:分享图片。 照片里她闭着眼睛和闻斯聿接吻,他则盯着她的脸,手腕上还绕着她泳衣的细带。两人都是侧脸,暴露最完全的是他锁骨间的纹身。 纹身足够有辨识度,不会再有人分不清这是柯现还是闻斯聿。 纪嘉臻发完照片再度吻向他,回他前面的问题。 “给你名分。” 她当然知道他那天的沉默是因为什么,也知道他在生什么气,所以用最高调的方式公开他,也哄哄他。 闻斯聿抱她的手收紧,有些微颤抖,能感受到他的兴奋,纪嘉臻勾唇,觉得他真好哄。 “知道你走来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她看向他侧脸,手轻轻拨弄水面,“什么?” “想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纪嘉臻回想那一晚的场景,顿时来了兴致,让他把她放岸边坐着,准备好好听他说一番。 “那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闻斯聿握着可乐罐喝一口,眼睛眯上,回忆着过去的每个瞬间。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我当时觉得,你穿红色真好看。” 纪嘉臻手托着腮,反应了三秒,突然意识到不对,甩了他一巴掌,力道挺重,他皮肤立马浮现出指印。 “闻斯聿!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穿的不是红色!” 闻斯聿仰头笑着看她,手撑到她身侧,眼神似乎还在回想过去的桩桩件件。 “就是红色。” 纪嘉臻记得清清楚楚,那晚她穿的是黑色长裙,照片都能翻出来。 “我那天穿的是黑的!” “红裙子,短的。” * 四月份的天,阳光正好,风也徐徐。 学校的樱花今年开的格外好看,树有两层楼高,顶端枝桠延伸到了走廊边缘,粉色的花瓣落了两片在栏杆上。 闻斯聿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回教室。 他走草坪上的石板路,路过人造湖,穿过海棠花,阳光透过树枝洒在他身上,在白衬衫上留下斑驳的影。 他单手插兜,上楼梯时微低着头,神色冷淡,眉间像有一片化不开的雪。 大礼堂在为四月底的校庆做排练,每天中午都有一批学生逃课来偷看,话筒声和音乐声中夹杂着他们的讨论声。 暴戾蝴蝶 第86节 闻斯聿走上二楼,一双眼漫不经心地扫过淡粉的枝垂樱。 离礼堂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上课铃响时学生一哄而散,他走到礼堂半开的后门前,听到层层台阶下的舞台上传来的女声。 “总有一天,我要在别的世界的晨光里对你唱道……” 他侧目,脚步也顿住,朝教室走的脚步转了个方向,倚在半开半关的门上,找那道声音的来源。 最后视线定在一个穿红裙的身影上。 裙摆到膝盖,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聚光灯打在她身上,脸和妆容是与学生身份不符的早熟。 漂亮,高傲,个性。 她的声音太有辨识度,清透又带点颗粒感,很清爽,没有半分大多数少女都有的甜腻。 “我以前在地球的光里, 在人的爱里, 已经见过你了。” 他就这么斜靠在门边,看她扬起的胳膊,听她说话的声音。 一阵风从走廊吹过,吹动他衬衫的衣角和耳边的碎发。 他低头用手摸一下鼻子,闻到丝缕花香。 那风好像还吹动了什么。 礼堂里有人往外走,他随手拉住一个男生,指着那个背影,问:“那是谁。” 男生回头看一眼,摸了摸脑袋,像是奇怪他居然不知道那人姓名。 “高三七班的纪嘉臻啊。” 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hi~ 开文时没想过会连载的这么艰难,完结感言也是提笔又放下,还好,它勉强算顺利地完结了。 每一篇文对我来说都是一场全新的冒险,我喜欢去尝试不同的风格,写全然不同的人物和故事。《暴戾蝴蝶》是很难闯的一关,足足花了六个月的时间才到达终点,过程艰难,但我爱这场冒险。 纪嘉臻是我写过最复杂的人物,她有坚硬强大的外壳,也有柔软脆弱的内里。她漂亮张扬有野心,好胜且好斗,有逆风翻盘的能力,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但她在成长过程中也迷茫无措过,处理所有问题的勇敢和坚定是我觉得这是她最有魅力的地方,而这些都源于一个核心——爱自己。 迄今我笔下每个女主都拥有这个核心,未来的每一个也都会有,这也是我决定写文的原因之一,希望每个女孩都能真正学会爱自己。 闻斯聿也有独属于他的复杂点,他家境优越但受制于人,看似什么都有,但所有东西都随时会离他而去,钱,地位,包括爱上他之前的纪嘉臻。你们一定都没想到他的暗恋开始的那么早,他其实也没想到,那场车祸才让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对纪嘉臻的感情原来是喜欢。所以,爱纪嘉臻确实是他的本能反应,毕竟他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爱她的时候就愿意为她豁出性命了。这也是这个人物的魅力。 她们分合多次才终于走到一起也是因为各自对“爱”的定义都不同。 纪嘉臻是不会爱,她本能地爱自己,也只会爱自己,没有人教她如何去爱别人,所以她过去游戏人间,只谈情不说爱。 闻斯聿拥有孟绪和方惟的爱,这些爱的份量足以抵挡闻秦升带给他的创伤。他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也知道纪嘉臻需要什么样的爱。 纪嘉臻的爱来的较晚,还有爱而不自知的成分在里面,所以她们会分开好几次。闻斯聿比纪嘉臻早几年开始爱,也更懂如何包容且坚定的爱,所以每次分开都能复合。 我喜欢她们在一次又一次的分开中认清自己的内心,也喜欢她们在一次又一次的和好中爱的更深。 真爱的羁绊无法割断,这是绝对的。 感谢所有看过这个故事的朋友,感谢阅读到这里的你们。故事本身只是故事,是你们让它的存在有了更深刻的意义。 完结后我会对全文进行精修,剧情不会发生变动,主要是针对细节的优化。番外的更新频率我也拿不准,主要看手感,你们随缘看,我随缘更。(倒也不会拖太久) 对等待《冷枪玫瑰》的读者说声抱歉,原定下本写这个,但我确实没有灵感和手感。不出意外,下个故事应该会写《陈决的回信》,是个免费短篇,文风和这本截然不同。 最后,在这样大而广阔的世界,我们因为一本书相遇,共同度过四季,这种感觉太酷了,希望能和你们度过更多的春夏秋冬~ 祝大家勇敢、自由,找寻属于自己的true love。 * “总有一天,我要在别的世界的晨光里对你唱道: 我以前在地球的光里, 在人的爱里, 已经见过你了。” /泰戈尔《飞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