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于雪夜》 第1章 《风止于雪夜》作者:龚鹤【完结】 文案: 蜜皮卷毛小甜1 x 理性高冷酷哥0 李现青 x 聂云驰 从巴布城到a市,需要横跨整整三千公里。 李现青第一次见聂云驰,就觉得这个客人像一张紧绷的弓弦。再后来他又觉得他像钢筋混凝土蜂巢里一个个灯火通明的格子间中的工蜂。聂云驰用烟给自己点烟花玩,还说自己像他捡的一只三花猫。但是聂云驰只是路过草原的一阵风,不会为草原而驻足。 于是李现青决定从他那里偷一个吻留作纪念。 金融圈奉行及时行乐,聂云驰也常劝朋友不要为爱自苦。可轮到自己身上,他觉得李现青像草原上自由的小鸟,像高原雪山上的杜鹃花,他对这个巴布城的小向导束手无策。于是他顶着一场暴风雪找到李现青,只为了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只绿松石耳环,问他:“你还要它吗?” 想了想觉得不甘心,又问他:“你还要我吗?” 1.谢谢大家支持正版 2.段评已开,请大家不要放过这对小情侣! 3.主攻视角,但根据情节需要会偶尔切一点其他视角 4.应该是个纯爱故事,我的原则就是双箭头必须粗粗粗! 5.谢谢所有喜欢的宝宝(笔芯)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 因缘邂逅 轻松 he 公路文 主角视角李现青互动聂云驰 其它:都市,旅行,纯爱,he,一见钟情 一句话简介:小鸟和工蜂的爱情 立意:爱情会像草原上的暴风雪一样突然降临 第1章 客人 10月是巴布城的旅游旺季,李现青一早就拿着印了民宿名字的接机牌去一百公里外的机场接客人,和他一起的还有充当司机的表弟贡央。 巴布本来是一座偏远的绿洲小城,但是得利于现代旅游业的发展,这座坐落在几大x省旅游景点中心的小城摇身一变,成为了知名的旅游城市,本地人也从畜牧为生纷纷开始做起了民宿,李现青从民族大学毕业后就回家帮衬着姑姑乌日娜的民宿生意,主要是负责做地陪,以及登山向导。 “这次的客人是从a城来的。哥,你去过吗?”贡央的车技很稳,他是乌日娜的独生子,之前在技术学校学习汽修,毕业后在巴布开了间小小的汽修店,同时还兼顾给家里的民宿生意做客服和包车司机。 李现青摇摇头:“没有,太远了。” a城是沿海都市,距离巴布这个边境小城有将近三千公里,之前还在省城念大学的时候,李现青去过最远的地方距x城也才一千公里。 到了机场,李现青熟练地打开接机牌,上面用彩色的马克笔写着大大的“小城森林民宿欢迎您”。 很快,李现青就看到下机口有几个穿着冲锋衣,拖着大箱子的人冲他挥了挥手手。 李现青下意识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只有四个人。 “您好,我是小城森林民宿的地陪,请问是不是少了一个人?一开始说的是五位客人。”李现青拘谨地笑了一下,问那个领头打招呼的红色冲锋衣。 红色冲锋衣咧嘴一笑,大拇指往旁边一指,八颗牙齿白得反光:“在那打电话呢!” 李现青顺着红色冲锋衣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他们几个人后面还跟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年轻男人,目测很高,最少也有185,穿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蹙着眉垂眼听电话,时不时回几句,但口气听起来不太好。 大概率是出来玩还接到工作电话。 李现青这样想着,然后招呼大家出机场上车。 贡央早早把车尾箱打开,大七座的商务车空间充裕,贡央一边打招呼一边帮忙把箱子往里面放。 “好,我知道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聂云驰忍着叹气把电话挂了,只觉得工作电话跟a城的蟑螂一样难杀,从他开完会直奔机场开始到下飞机,都没有停歇。 红色冲锋衣,也就是蔡弎,把手搭在他肩上幸灾乐祸地笑:“不是说半年不吃不睡搞项目换的假期吗,还追着你杀啊?” 聂云驰不说话,只抬头拍了一张毫无亮点的风景照,然后加定位发在朋友圈,点赞的小红点陆陆续续飘出来,但是他都没有仔细看,直接打开了飞行模式。 “你好。”伴随一道略显局促的声音,聂云驰感觉有人站到了自己前面。 来人穿着麂皮绒的小短靴,微微宽松的棕色裤子被妥帖地包裹进去,可能为了给游客充足的体验感,他还穿着巴布本地布西族的民族服饰,单边斜领的深红色长袍一直垂到小腿,露出白色的宽袖内衬和绿松项链,腰间挂着一条点缀了蜜蜡和绿松石的腰带,袍边坠着蓬松的白色毛边。往上看是一张算得上漂亮的脸,打着卷的头发留到了肩膀,呈现出深棕色,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很圆,颧骨处飞着一点淡淡的薄红,像被日头晒出来的红晕。 李现青发现自己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这个男人脸,男人的皮肤像瓷,透着不常暴露在日光下的白,五官深邃,直鼻薄唇,还发现男人有一双薄薄的单眼皮,垂眼看人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挑,像弓弦。 “我来帮你放箱子吧。”李现青伸手去接聂云驰的箱子,想了想又抬头说:“我叫李现青,出现的现,青色的青,是你们这次的地陪。” “你好。”聂云驰点点头,但他没有让李现青接过自己的行李,而是自己单手拎起塞进了车尾箱。 李现青空着手站在旁边,看着聂云驰因为猛得用力手上爆起的青筋发呆。 他的力气好像比自己的要大一些。 蔡弎在旁边发问:“李现青,这是你的汉名吗?你是布西族还是汉族?” “汉名。我父亲是布西族,母亲是汉族。所以我应该两个都可以算。”李现青解释道。 “青青,齐了,可以发车了!”贡央站在驾驶位的门旁喊他。 李现青应了一声,然后让客人们上车就坐。 就在贡央的驾驶位旁边有一个偏小一些的可收纳座椅,那就是李现青的位置了,李现青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然后站在过道上收大家的身份证提前办理入住。 李现青认了一下,一行五个人,穿红色冲锋衣的是组织者蔡弎,两个穿蓝色冲锋衣的是齐源和赵和远,他们两个和蔡弎一样都很活泼,一直拿着云台相机坐在中间靠窗的位置录像,唯一一个女生是蔡弎的对象,叫姜兆安,两个人坐到了后排的连座。而穿黑色冲锋衣的坐到了前面的靠窗位,一抬手就可以隔着过道递身份证给李现青,身份证上写他叫聂云驰。 输入身份信息的时候李现青发现这几个人年龄相仿,户籍地相同,便好奇多问了一句:“你们是同学吗?” 蔡弎点头:“对!我们是发小!” 姜兆安对李现青有点好奇,一直在打量他的穿搭,闻言发问:“小向导,你几岁啦?民宿是不是就是你家开的呀?是一直就这这边干这个吗?” 李现青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轻笑:“我比你们小几岁,我就是本地人,民宿是我姑姑开的,我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回家帮忙。”说吧用下巴指了下开车的贡央:“这是我表弟,我姑姑的儿子。” “你上过大学呀?”话音刚落齐源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他一开始瞧李现青浑身气质淳朴,又有些腼腆,看起来不太擅长交际,还以为他从来没离开过巴布,又加上民族服饰的加持,总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乍一听他念过大学有一种错乱感,连忙解释:“不是,我意思是你在哪上的大学呀?怎么会想到做地陪呀?” 齐源找补完感觉自己好像越抹越黑,怀疑是不是提前高反把脑子反掉了。 好在李现青没有在意,还认真回答道:“就在x省民族大学,我没怎么离开过巴布,大学学的是旅游管理,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很多旅行社都改行做房地产销售了,我就干脆回了家,也算专业对口。” 姜兆安一听,叹气道:“我们文科生找工作怎么就这么难啊!” 李现青眨眨眼,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只能低头从挎包里翻出巧克力发给大家:“大家辛苦啦!还要坐一车程才能到民宿,入住已经办好了,大家到了之后可以休息一下,晚点会有一个欢迎晚餐,我姑姑给大家做了新鲜了牦牛肉和奶茶。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要去这次最辛苦的行程格桑山哦!” 发到最后,李现青发现自己多拿了两个巧克力,想了想,他往聂云驰手上多放了一块,小声说:“多给你一块呀。” 聂云驰抬头看他,忽然发现李现青两边耳朵上各戴着一个长耳坠,用银线把几颗绿松石串起来,中间包着一颗看起来有点像珊瑚的红色珠子,随着他说话轻轻摇摆起来。 “还有一块呢?”聂云驰开了一点窗,觉得草原的风吹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 李现青捏着那块巧克力的手往身后收了一下:“我的。” 第2章 聂云驰笑了一下,觉得李现青身上有股学生气,像个小孩,于是问他:“你毕业多久了?” “两年。”李现青把那块巧克力拆了,咬之前又问聂云驰:“我今年25了,你呢?” 聂云驰把两块巧克力收起来放进口袋,他不爱吃甜食:“比你大五岁。” 那就是三十岁。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成熟。 李现青把巧克力含在嘴里,低着头想。 吃完巧克力,李现青拿出手机说和大家面对面建群,密码是1314,并把群名改成了“小城森林出游小队”。 大家陆陆续续进了群,李现青拿着手机研究了一会,然后回头问聂云驰:“你是哪个呀?” 今天的太阳不大,光线很温柔,从窗外透进来打在脸上有一种柔焦感,李现青趴在椅背上提问,一边的头发被阳光照成金黄色,瞳孔的颜色变得很淡,像琥珀。 聂云驰静静看了他一会,低头把刚刚又打开的飞行模式点掉,在手机上随意操作了几下:“这个。” 李现青低头,发现通讯录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新的朋友” “zephyr通过群聊‘小城森林出游小队’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头像是一片阳光照耀下的草坪,隐约能看到背景的建筑像是在国外。 李现青转回身子,动作敏捷地像只猫。 他通过申请,然后在备注栏打下“聂云驰”三个字。 青青:你好,我是李现青~ 青青:[你的小猫突然出现.jpg] 李现青的头像是一张他站在民宿门口的照片,手里抱着一只懒洋洋晒太阳的小土狗,他对着镜头笑得很乖,露出嘴角一个小小的酒窝。 聂云驰没有说话,只拍了一下他的头像权当回复。 “我拍了拍‘青青’的头说万事不用愁。” 作者有话说: ---------------------- 李现青是攻哦~不要站反 小剧场 李现青:“他怎么主动加人wx的啊,好轻浮哦。” 聂云驰:“?” 第2章 围巾 李现青靠在椅背上翻起了聂云驰的朋友圈。 比起李现青几乎一天一条更新,充斥着民宿广告和生活零碎的朋友圈,聂云驰的朋友圈称得上无趣。 设置一年可见的朋友圈只有寥寥四条,最新的一条是落地x省之后的定位风景照,再上一条是四个月前转发的公众号文章,李现青点进去看了一下,发现是君恒集团a省地区的年中活动推文,翻到第三张照片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大合照,衣冠楚楚觥筹交错,金碧辉煌的灯光照得每个人都在发光,认不出来谁是谁。 再往前翻又是一条很久之前君恒证券的公众号推文,这次李现青看到了聂云驰的一张单人照,配文是“获得君恒集团大南部地区年度优秀tl称号”。 最后一条是去年12月10日发的,文案只有简单两个字“三十”,配图一碗佐料丰富的长寿面,背景里还有有一个毛发蓬松得像快面包的三花猫。 不爱发朋友圈的金融射手男。 李现青撇撇嘴,退出朋友圈不再看手机。 不过是太阳偏移十度的时间,车便驶到了“小城森林”的门口。 乌日娜开门来接,很热情地叮嘱大家注意事项,特别强调想洗头洗澡的今天晚上一定要洗过瘾:“明天你们就要去格桑山了,虽然会先在山脚下过夜适应一下,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明天晚上和后天晚上都不建议洗澡,你们南方人得克服一下呀,不然到时候高反起来很要命的!” 一行人纷纷应过,拖着箱子去找自己房间。 李现青帮姜兆安把行李箱拎上楼,二楼一共三间房间,她和蔡弎住在二楼最里面,齐源和赵和远住在中间那间,靠近楼梯的单人间是聂云驰的,民宿一共只有两层楼,一楼主要是给客人吃饭休息的地方,楼梯下方的小房间是李现青当地陪时候的临时住所,从二楼窗户后面可以看到民宿的内部小院,隔着小院还有一层小平房,那是乌日娜和贡央平时住的地方。 李现青挨个房间询问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得到满意答复后叮嘱一句:“晚上六点一楼开饭。”再离开。 聂云驰没有关门,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随意翻出一件羽绒服扔到了床上。 “巴布的晚上降温会很快,穿多一点吧。”李现青敲了敲门,说:“我就住在一楼,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晚上六点开饭。” 聂云驰回头看是他,起身走过来问:“附近有商店吗?行李收拾得急,漏带围巾了。” 李现青一听,秀气的眉毛就皱了起来:“10月份的巴布会下雪的,没有围巾风会灌进去,更何况你们还要去格桑山。我知道哪里有,但是要走两条街,车开不进去,我帮你去买吧。”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自己找不到的。” 聂云驰想了一下,把羽绒服换上了:“那一起去吧。” 他的肩很宽,换衣服的时候背部肌肉完全打开,紧实有力,更像一张线条流畅的弓。 “哦……好哦。”李现青岔开眼神。。 现在是巴布的深秋,但是相较于a市来说已算得上很冷,呼吸时的空气都是冷的,风中有一股蜂蜜混合松叶的味道,是李现青出门前吃了颗蜂蜜杏仁。 扎林大叔的百货店开在距离民宿两条街的位置,需要拐三次弯。 第一次拐弯的时候,李现青揪了下自己袖口的毛边是:“有点冷,你们来的有点晚,再过段时间就差不多要入冬了,这几天格桑山上可能会下雪。” “没办法,只有现在才能把几个人的假凑到一块。”聂云驰感觉风开始从领子灌进去,捏了捏口袋里的烟盒,但是看了眼走在旁边的李现青,还是没有拿出来。 “做你们这行的应该挺忙的吗?” “哪行?” “金融啊,不是吗?” “是,金融民工。” 聂云驰又捏了捏烟盒:“看我朋友圈了?” “你又没屏蔽我。”李现青不看他:“那我屏蔽你朋友圈好了。” 这是生气了。 聂云驰不捏烟盒了:“不是这个意思。” 李现青还是不看他:“那是什么意思?” “觉得好奇。” “自己的朋友圈有什么好好奇的。” “好奇你。” 李现青这下愿意看他了,但也就一眼:“那你看我朋友圈呀,我又没不让你看。” 聂云驰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说:“开飞行模式了,看不了。” 李现青又不看他了:“那我屏蔽你。” 聂云驰这下真笑了,感觉自己好像在逗家里那只小三花猫,明明知道会惹小猫生气,但是还是忍不住故意把逗猫棒举得一高一低,看小猫气得喵喵叫,炸开来的毛像发酵的小面包,柔软得让人想揉一揉。 有点奇怪。 应该是想猫了。 到百货店的时候扎林大叔正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只老烟斗,见到李现青来了,热情地用洪亮的嗓子招呼了一句。 说的是布西语,聂云驰听不懂,只能靠李现青的反映猜测应该是类似于“你好”的招呼词。 “扎林大叔,我的客人想买一条围巾。” 扎林大叔岁数大,没怎么上过学,只能说一点简单的汉语,主要沟通还是得用布西语,李现青把来由说了一下,就带着聂云驰跟着扎林大叔走进店里。 墙上挂着整整两排花色各异的围巾,上面还有一些布西族的民族服饰,旁边立着个牌子,用方正的汉语写着“可出租本地民族服饰”。下方的小桌子更是摆满了各色各样充满特色的小玩意,从银酒壶到烟斗,从镶玛瑙的整套碗具再到项链耳环,甚至还有一块地方摆满了冰箱贴。 扎林大叔打量了一下聂云驰,从墙上拿下一条藏蓝拼米白的粗格围巾,用布西语和李现青说了几句,李现青接过围巾递给聂云驰:“扎林大叔说这个很适合你。” 然后李现青就看到聂云驰脸上出现了一种犹疑的神色:“这条可以,有全新的吗?” “你洁癖啊?”李现青扭头就和扎林大叔翻译了一下。 扎林大叔挠挠头,转到后面的小仓库翻找了一阵,又拿了一条包装完好的同款围巾出来。 这下聂云驰爽快的付钱买下了围巾。 走了这么一趟,等再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五点,李现青匆忙换掉了长袍,跑到后院帮忙准备晚餐。 乌日娜担心客人们吃不惯纯布西族的饮食,还准备了一台火锅,刚好巴布的晚上有些冷,吃着也能暖和身子。 “青青,明天下午店里要来客人,去格桑山的行程可能只能你兼一下司机了。”贡央耷拉着脑袋凑过来跟李现青说话。 李现青围着一条浅粉色的围裙,上面印着一棵绿色的松树,低头切豆腐:“没问题啊,你去忙你的,不过明天晚上得先去山脚的营地歇一晚,你和阿珠嫂嫂沟通好了吗?” 第3章 贡央笑嘻嘻地帮他端盘子:“放心,早搞定了!” “青崽,豆腐切好了吗?”乌日娜站在院子里招呼他:“好了让贡央端出来,桌子上还有两盘牦牛肉,你一起拿出来,客人们到齐可以开饭了!” “好,来啦来啦!”李现青刚洗完手,一时没找到擦手布,往围裙上随意擦了两下,就端起盘子和贡央一起往外走。 晚餐的地方在一楼,用厚厚的布帘隔绝院子吹进来的风。 吃饭的时候李现青先是给所有人都倒了一杯热奶茶,又忙着烫火锅菜,捞起来给大家分。两轮下来,盘子都空了几个,他还一口都没吃上,脸蛋被热腾的蒸汽熏得发红。 姜兆安和蔡弎正和乌日娜学蹩脚的布西话,闹得笑话频出,齐源带着蓝牙耳机,说的a市方言,不知道在和谁打视频电话,赵和远则在给贡央展示自己的云台相机,一群人各忙各的也算得上是热火朝天。 李现青准备再烫一盘肉,就感觉有人从他手里抽走了公筷。 聂云驰把一杯刚倒的奶茶递到他桌前,一手抽筷子,一手把他往下轻轻一摁,落到了座位上。 刚倒出来的奶茶还是热的,有点烫舌头,李现青双手捧着嘬了几口,抬起头看聂云驰烫菜。 聂云驰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刚烫好的肉分了一半到他盘子里。李现青也不说话,只低头开始吃今天晚上的第一口饭。 比起其他人聊得热火朝天,李现青和聂云驰这边算得上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一个烫菜一个吃饭,只时不时听到聂云驰问:“这个你吃吗?” 李现青有的时候说吃,有的时候说不吃。 这决定了这盘菜最后是落到李现青的盘子里还是其他人的。 等烫得差不多,聂云驰把公筷放下,坐回座位。 “太多了,我吃不完。”李现青扒拉了一下盘子里堆叠得跟小山一样高的菜,有点纠结地啃耗牛干。 聂云驰评价他:“猫都比你吃得多。” 李现青想起他朋友圈里出镜的那只猫,声音放柔了点:“你养猫呀?” “是,之前在小区喂过几次的流浪猫是她妈妈,生出来后送给我了。”聂云驰点开相册给李现青看那只很乖很黏人的小三花:“她叫杏仁。” 李现青看着视频里蹭着聂云驰裤腿喵喵叫撒娇的杏仁,笑眯眯地说:“飞行模式可以打开相册诶。” 聂云驰沉默了一下,选择转移话题:“你喜欢猫吗?” 李现青还是笑眯眯,看着他摇摇头:“我更喜欢小狗哦~” 作者有话说: ---------------------- 犬党pk猫党 第3章 出发 晚上李现青收到了姐姐索日娜发来的消息。 娜娜要发财:“青青青青,这次的客人好带吗?” 索日娜是李现青叔叔的女儿,住在离巴布城四十公里远的红池城,从小就最喜欢乖乖跟在屁股后面陪自己玩过家家的李现青。 李现青想了想,回复她。 青青:有点高冷诶,但是人挺好的。 青青:[小猫思考.jpg] 娜娜要发财:哎呀他们城里人是这样的啦,我们小村妞不能被唬住,要勇敢出击才能赚到他们的钱! 青青:[小猫记笔记.jpg] 青青:你知道吗,居然有人一年只发四条朋友圈呢! 同为发朋友圈大王的索日娜大为震惊。 娜娜要发财:什么? 娜娜要发财:怎么可能! 娜娜要发财:[惊恐][惊恐][惊恐][惊恐] 青青:是真的!我给你看! 李现青再次点进聂云驰的朋友圈,试图截屏做为证据。 结果一点进去,李现青突然发现和自己下午看的时候不一样了。 聂云驰把朋友圈改成了全部可见。 李现青抿嘴,一边想飞行模式也可以改朋友圈设置吗,一边重新看起了聂云驰的朋友圈。 其实就算打开全部可见,聂云驰的朋友圈也不算多,基本上一年就保持几条的更新频率,随便翻了一下就看到了聂云驰的研究生毕业照。定位是一串英文,李现青没听过,复制了去搜索引擎查,发现是一座美国的大学。 “哇……”李现青小小地惊叹一声。 金融美硕射手男。 娜娜要发财:人呢? 娜娜要发财:怎么还不发? 娜娜要发财:就四条朋友圈要截这么久吗? 娜娜要发财:[着急][着急][着急] 青青: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青青:我觉得他有一点装装的 娜娜要发财:谁? 娜娜要发财:怎么装了? 青青:毕竟是金融男诶 娜娜要发财:哇……金融男啊…… 娜娜要发财:他给你推销保险还是基金了? 青青:…… 青青:没有! 青青:他不是那种人! 娜娜要发财:? 娜娜要发财:不是,到底哪个他啊?我们是在聊这次的客人吗? 青青:[沉默.jpg] 青青:是吧。 李现青不说话了,仍由索日娜在另一头进行表情包轰炸。 如果是巴布城到a市是三千公里,那巴布城到美国是多少公里?有三万公里吗? 李现青看着窗边放着的一小盆仙人掌出神。 第二天早上一行人吃过早餐,便准备向格桑山出发。 格桑山是所有来巴布城旅游的必去景点,距离巴布城一百多公里,山脉巍峨壮阔,海拔达到三千多米,多数时候山顶都是飘雪的状态,但是山脚是一片平坦的绿洲,也是著名的帐篷营地集中区,想等着看格桑山日出的游客通常都会先在营地住一晚,第二天再开始登山,阿珠嫂嫂的营地就设在其中。 现在是今年最后适合营地居住的日子,再过段日子山脚就会开始飘雪,所有的营地都将暂时停业修整,等待来年春天融雪再开业。 光是站在山脚的营地,都能直观感受到格桑山的雄伟壮观,几乎是一下车,所有人都开始拍照。 “下午就在营地这边自由活动,左边的小溪是很出片的地方,往右边走远一些有当地牧民的羊圈,但是不建议靠太近,味道有点大,实在喜欢可以跟牧民说,会有洗干净的小羊羔可以合照,自己拍的话10分钟50块钱,用他们的相机打印出来一张10块钱。我也带了相机和无人机,需要的都可以和我说。”李现青跟在他们后面叮嘱。 “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很热闹,e人可以早点去到占前排,会有互动活动,i人可以在自己的帐篷里面围观。晚上会很冷,一定要注意保暖!” “哇!”姜兆安显然很满意这个地方,元气满满道:“我要去前排!” 等和他们分开,李现青和阿珠嫂嫂打招呼,确认了一下一行人的帐篷位置。 这次一共定了四顶帐篷,蔡弎和姜兆安依旧是住同一顶,剩下三个人各住一顶,李现青自己是不住帐篷的,他的睡袋放在车尾箱,准备今天晚上到车上过夜。 “青崽。”阿珠嫂嫂喊他,“今天晚上有一顶帐篷空了没人顶,你别睡车上了,到里面去,比你的车要宽敞。” “阿珠嫂嫂,不用麻烦了……”李现青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阿珠嫂嫂亲切地挽着他的手臂:“住吧,小青崽,空着也是空着,你不去住它也是就放在那里,你总太客气会显得生分。” 话说到这里李现青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拒绝了,只好笑着点点头:“谢谢阿珠嫂嫂。” 阿珠嫂嫂两只手一起拍拍他的脸:“不客气的,小青崽,平时我们家阿雅常常麻烦你。” 作为巴布城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学生,自从毕业回来后,李现青便被巴布城唯一的一所学校聘请去当普通话老师,不在民宿帮忙的时间里,李现青几乎是常驻学校,阿珠嫂嫂的女儿阿雅也是他的学生。 “晚上的篝火晚会阿雅来吗?”李现青想起这个活泼好动的女学生,忍不住问。 阿珠嫂嫂点头:“来的,现在家里的活忙得差不多了,听说你今天来,嚷了一晚上,让她阿爸送她过来。”巴布会在10月份给学生放半个月的假,用于帮助家里完成过冬前的准备工作。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姑娘像炮仗一样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李现青的腰:“青青老师!” “阿雅!”李现青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青青老师!”阿雅因为剧烈跑动,饱满的苹果肌泛起红晕,“我们去看小狗吧,刚刚索玛给我打电话了,他们家的小狗要生小小狗了,她可以送我一只,我就提前过来了!青青老师你带我过去吧!” 索玛是营地右边那个羊圈主人老索玛的孙女,和阿雅是同学。据她说,是羊圈里负责牧羊的猎犬要生孩子了,她奶奶预估可能会生出四只来。 阿珠嫂嫂牵来了自家的马,交给李现青:“去吧小青崽!足足有四只小狗崽呢,说不定老索玛一高兴,也送你一只!” 第4章 李现青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把阿雅抱上马坐好,然后利落地一蹬,翻身上马:“坐稳了,阿雅,我们去看小狗!” 阿雅大笑:“出发吧!青吉坷德!” 布西族的小孩一出生就和马待在一起,几乎每个孩子的梦想就是等长到十岁的时候拥有一只自己的小马,可以独立骑行。李现青十岁那年拥有的小马现在已经是马奶奶了,如果继续好好饲养,应该还能再活好几年。 李现青喜欢骑马,虽然因为母亲是汉人的原因,他的体型在布西族人里不占优势,但胜在灵巧,每年夏天的赛马节也是打马球项目上大家都关心的热门夺冠选手。 骑马的时候身子会微微低下,随马颠簸着破开草原的朔风,只要盯着前方辽阔的大地一直前进,就一定会到达想去的地方,当人和马、和风、和这自然的一切融合到一起,就是最接近自由的时刻。 前面离羊圈很近了,突然有一只羊从羊圈里跑出来,咩咩地叫着准备逃跑。 阿雅迎着风声大喊:“青青老师!牧羊犬生宝宝去了,有羊要逃跑!我们要把他赶回去!” 李现青有节奏地拉住缰绳,把速度降下来,姿态从容地骑着马去阻拦那只预备役逃犯羊的去路。或许是被阿雅的笑声感染,李现青也笑了起来:“回去吧小羊!不要等到老索玛接生完捉你!” 聂云驰站在羊圈旁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李现青。 他发现李现青其实有两个酒窝,只不过一深一浅,之前每次见他笑都只能看到一个,但是现在可以看到清楚的两个。绿松石的耳坠随着身体的晃动而摇摆,轻轻地拍打在脸颊上,像风的手。 像风,像自由,像那天聂云驰困在摩天大楼里加班到深夜时,看到的巴布城旅游宣传标语。 “广阔的草原会教给人们自由的爱。” 作者有话说: ---------------------- 过渡一下,时常担心写得太无聊而没有人看o(╥﹏╥)o 小剧场 索日娜:做我们这行最忌讳的就是爱上客人(戴墨镜) 第4章 篝火 在营地简单吃过晚饭,所有人都开始自发向放着高高火把的中间大空地集合。 时间一到,阿珠嫂嫂的丈夫查杰便举着火把走了出来,大声地招呼大家,草原汉子辽阔的声音让大家都跟着兴奋起来。阿雅 拉着李现青的手站在人群中,开心地和周围的人说:“他是我阿爸!” 火把点燃火把的那一刻,火焰冲天而去,迅速形成一道热浪拂过在场所有人的脸,也彻底点燃了今天晚上的气氛。 阿珠嫂嫂站在人群最前面,和丈夫穿着隆重的布西族服饰,手拉手给大家示范如何围绕着篝火跳布西族舞蹈,营地的音乐被打开,悠扬而充满韵味的歌声如溪水缓缓流淌,伴随着噼啪的燃烧声,宛如母亲的低语。 人们感受着被火焰推起波澜的空气,开始跟着阿珠嫂嫂的动作,自然地拉起身边人的森*晚*整*理手,围着高高的篝火开始转圈舞蹈,再松手拍掌旋转,又牵手一起踢腿绕圈,人声鼎沸时,没有人能顾得上自己牵到了谁的手,只知道彼此之间的交流全靠大声地呐喊。 “你怎么不过去?”李现青看到了站在后面的聂云驰,好像隐约看到他指间有一点猩红,但是等他穿过人群走进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因为我是i人。”聂云驰低头看了眼都在李现青身后只露出两只眼睛打量自己的阿雅,“这是你的妹妹吗?” 他记得,下午也是她和李现青坐在同一匹马上。 “不是的,这是阿珠嫂嫂的女儿。”李现青摸摸阿雅的头,“我们营地的小老板。” 阿雅眨巴着眼睛,盯着聂云驰的脸看了好一会,突然就把脸埋进了李现青的怀里,用布西语小声嘟囔:“青青老师,这个汉人好帅哦。” 李现青一听就笑了,逗她:“和你的索楠哥哥比呢?” 索楠哥哥是阿雅和小姐妹们观念一致评比出来的巴布城最帅男生,也是去年赛马节上的跑马射击冠军,一举虏获了全草原下至阿雅上至老索玛所有女性的芳心,成功当选为“金顿珠”。 阿雅害羞了:“不一样,索楠哥哥是草原的鹰,这个人像学校电影里的男主角。” “在说什么?”聂云驰听不懂布西语,只见小姑娘一边碎碎念一边打量自己,猜是在和李现青讨论自己。 李现青笑着抬头和他解释:“阿雅夸你和我们草原的‘金顿珠’一样帅。” 聂云驰不解:“‘金顿珠’?” 李现青:“每年夏天的赛马节,所有的布西族男子都会参加赛马比赛,展示自己的力量与技巧,女人们则会对男人进行评分,得分最高的那个就是‘金顿珠’,是最受女人欢迎的意思。” 这下聂云驰听懂了,他冲阿雅笑笑,把小姑娘刚抬起来的脸又笑得埋回了李现青怀里,他看着李现青:“那你呢?你是‘银顿珠’还是‘铜顿珠’?” “都不是。”李现青摇摇头。 阿雅听到了,连忙抬起头维护自己的老师:“那是因为青青老师去年生病了没有参加赛马节啦,不然就算没有选上‘金顿珠’也会选上‘银顿珠’的啦。奕丹哥哥也是,你们两个可都是热门选手,可惜双双退赛,好可惜呀。” 聂云驰发现李现青听完这段话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但是那一瞬间太快,聂云驰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远处的人群突然爆发了一阵欢呼声,看着很是热闹。 “青青老师,我们也过去跳舞吧!”阿雅被吸引了注意力。 李现青点头,刚转身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抓住了聂云驰手腕:“来都来了,一起过去吧!” 聂云驰顺着他的力道往前小跑了几步,混进了人群里面。 阿雅快乐地转起了圈,李现青也跟着音乐开始律动。 大家围绕着篝火,一边走一边高高地举着手拍掌,再顺着弯腰的动作轻轻垂下,如此几圈下来本来站在一起的人也可能会走散,开始牵手拉成圈跳舞的时候,李现青下意识去找聂云驰的身影。 天已经黑了,篝火的焰光随风晃动,照得每个人的脸晦暗不明,不靠近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就在李现青准备放弃,随便拉住旁边一个人的手的时候,有一只手从黑暗中兀然出现,牢牢抓住了他停在半空犹疑不定的左手。 “在这。” 是聂云驰。 那只牵住自己的手干燥而温暖,相握的那一瞬间,或许还触发了静电,不然为什么李现青觉得自己的手好像突然麻了一下,毫无知觉。 人们围着篝火转圈,手牵着手,肩膀挨着肩膀,有时还可能会不小心踩到对方的鞋子,被李现青踩了一脚的聂云驰笑出了声,薄薄的单眼皮弯成一轮弦月,淡化了硬挺五官带来的疏离感:“像在和你跳华尔兹。” 李现青哼了一声:“聂先生,这里是草原,没有华尔兹。” 聂云驰还是笑,心情很好的样子:“那这个舞叫什么?” “没有名字,大家都这样跳,不是所有东西都有名字。” “这里的一切都很自由。” 转圈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人群有些累了。 聂云驰牵着李现青的手随着人群的速度慢下:“你也是。” 李现青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 所以他问了出来:“你喜欢自由吗?” 焰火的光线摇曳而模糊,却能在黑暗中把人的眼睛映照得格外透亮,像含着一汪泉水,又像在照镜子。 聂云驰松开了手,抬头去看篝火:“喜欢。” 李现青把手放回外套的口袋里,低着头看脚下的影子。 周围的人都在聊天,叽叽喳喳得像一群小鸟。 有点吵。 人群散开后,大家纷纷在自己的营地帐篷前点起了小篝火,用来点烟花玩。一时之间,硫磺硝烟的味道开始在营地的风里飘散。 李现青握着阿雅给的两支仙女棒,蹲在背风口研究哪个小篝火前面人少一些,可以有空隙给他见缝插针借一点火。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李现青低头解锁,看到聊天界面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zephyr:过来,给你点烟花。 “zephyr拍了拍我的头说万事不用愁。” 李现青猛地抬头,看到聂云驰远远站在自己的帐篷前望向自己,一只手还拿着亮屏的手机,见他抬头就把手机收了起来,朝他招手。 李现青缓了一下起身的速度,然后朝着聂云驰走去,步伐时快时慢。 等到了那边,李现青才发现聂云驰的帐篷离蔡弎他们点的小篝火还有一段距离,正想问些什么,就见聂云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原来刚刚自己看到的那点猩红不是错觉。 李现青下意识地想。 “你的烟花呢?”聂云驰就着点烟的姿势抬眼看他,平时整齐拢到后面的头发落了几根发丝在额前,眼睛被火趋得微微眯起,眸色深如鹰背,倒映着一星火光。 第5章 “在这。”李现青怔怔地举起两根仙女棒。 聂云驰看着这两根小玩意,看不清是不是笑了一下:“仙女棒?” 李现青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笑意,手稍微放低了些,呛声道:“对,等下拿去点大炮仗。” 话音刚落,李现青突然感觉有一道阴影靠了过来,然后轻轻覆到了自己身上。 是聂云驰弯下腰,用含着的烟去点他手里的仙女棒。 晚间开始起了风,将两人的头发吹得有些乱。 李现青从自己的视角看过去,能看到自己微长的头发被风推着和聂云驰飘在额前的碎发勾住又放开,还能看到聂云驰低垂的眼睛,浓密的睫毛投下来一圈扇形的阴影。 也能看到聂云驰退开的那一刻,自己手中的仙女棒“滋啦”一声开始溅射星光,像流星划过指尖宇宙。 李现青看着这一团小小的烟花,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说:“好像电影啊。” “什么?”李现青的声音太小,被风一吹就让聂云驰捕捉不到一点。 “我说,”李现青定定地看着他,“还有一根,再帮我点一次吧。” 这次他把仙女棒举高了,聂云驰不必再低头。 “不留着点大炮仗了?”聂云驰逗他。 “把大炮仗忘记吧,太不浪漫了。”李现青无奈。 于是聂云驰不说话了。 他们几乎平视着看完第二根仙女棒的燃烧与冷却。 仙女棒的焰火晃动着,在两个人的脸上用光影做不同形状的画,有时看不清彼此眉毛的形状,有时看不到被遮掩的嘴唇,只有那一团火光,清晰地照进两个人的瞳孔。 不知道是谁往前迈了一步,又不知道是谁撤回来一步。 不知道是谁微微晃动了上身,也不知道是谁先侧过脸。 一切都只在沉默中进行。 远处有人用蓝牙设备放起了歌,歌词被风切割得断断续续。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句歌词:“我猜……绕几个弯,越靠近越明白。”唱得婉转缠绵。 李现青垂下手,觉得自己可能是太久没来格桑山起了高原反应,不然为何胸腔会像一张松弛的鼓皮,砰砰作响。 “有点吵……”李现青喃喃出声。 聂云驰把烟捻灭在指间,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微微后退一步。 “我也觉得。” 作者有话说: ---------------------- 其实是一个很纯爱的故事[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写这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always online》,很适合青崽和驰哥呢[眼镜] 第5章 日出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李现青就摸黑过去挨个帐篷把客人们叫起床看日出。然后又把几个帐篷中间火焰已经变得式微的小篝 火加了一点助燃的芒箕。 “哇,好黑好冷。”姜兆安缩着上半身坐到了篝火前伸手取暖。 “等太阳出来就会好一些。”李现青给她倒了一杯营地送的热茶,“喝点热的,暖一暖。” 然后又给其他几个人都倒了一杯。 或许是都还没有睡醒,一行人半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无言地望着天空等待,蔡弎感觉自己的眼皮像粘上了胶水,忍不住掏出来一盒烟晃了晃:“介意吗?” 李现青反应也有些迟钝,后知后觉蔡弎应该是在问他,摇摇头:“没关系。” 蔡弎便给自己点了一根,又把烟盒递了一圈。 姜兆安摆摆手,自己掏出来一盒,抽出一根漂亮的细长女士香烟:“我抽不惯你的,太呛。” 这倒是让李现青怔了一下,他还以为姜兆安不会抽烟,结果看姿势很是熟练。 察觉到李现青的目光,姜兆安冲他笑了一下,目光狡黠:“怎么啦,小向导,很惊讶?” 李现青点点头:“有一点,你看起来不像会抽烟的样子。” “我以前确实不抽,但是上班后压力太大了,偶尔需要麻痹一下自己,现代都市隶人嘛。”姜兆安叹气道,“这还是驰哥说的,酒精适合下班后麻痹一下大脑,但是深夜加班就只能用烟草来刺激神经了。” 听到提起自己,聂云驰开口道:“我说这个是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不是在劝你也抽的。” 作为需要长期加班的金融民工,聂云驰其实没有烟瘾,只是会在上班上到不分昼夜的时候点上一支,用来提醒自己快要罢工的大脑还得继续保持清醒,顺便缓解一下自己的烦躁和焦虑。 他当时的mentor,现在已经升为vp变成整个a区负责人的程瑜,曾经和他讲过,进入到他们这个行业的人没有不会抽烟喝酒的,有的时候甚至不是因为客户,而是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在选择自我麻痹。 君恒在a市最大的写字楼群,隔壁就是繁华的商圈,负一层的各式酒吧清吧居酒屋,一到晚上十点,就会被刚下班的打工人占领。 衣着光鲜但身形疲惫的多数是从事金融,标志物是一些明显的奢牌logo;喜欢背一个黑色书包戴着眼镜的多半是隔壁楼的红圈所,他们甚至不会放弃把电脑带到酒吧;至于还有一部分穿着朴素面色苍白,经常连工牌都忘了摘的基本都是互联网行业,常聊话题是防脱洗发水。 这是早下班的酒精场合。 烟草的世界是在半夜灯火通明写字楼的抽烟室,隔壁的茶水间属于24小时不间断提供的咖啡。 “zephyr,”程瑜坐在新搬进的办公室,背后落地玻璃窗完的a市cbd灯火璀璨,流光溢彩,她借用一部电影里的台词告诉自己的得力下属:“我们想过这样的生活,这些选择就是必须的。你年轻能干,也有想法,这些年来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但是现在的环境你也知道,走出这个门,会有无数的人想要取代你的位置。所以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不要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 聂云驰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发现又有一栋大楼拔地而起亮起了一格一格的灯,于是他说:“audrey,这个并购案结束后,我想请几天假。” 程瑜挑眉:“你到我手下工作六年了,这还是第一次休假。” 聂云驰想扯出一个笑,但是失败了:“我觉得我得休息一下。audrey,你放心,我会做好收尾工作再请的。” 程瑜笑起来:“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小气,去吧,你也趁着这次假期把事情考虑清楚,我等你休息好回来坐我的老位置。” 回忆到这里结束,聂云驰看见姜兆安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拿起烟盒在李现青面前晃晃:“会吗,小向导?要不要试试我的,有蓝莓爆珠的哦。” 李现青盯着烟盒看了一会,然后伸手接过一支咬在齿间,低头从外套内侧摸出来一个旧银打火机,看起来应该有一些年代,上面雕刻的复杂花纹因为被人长期握在手里把握而有些磨损。 “啪嗒。”两下,火焰吞噬了烟草尾部。 姜兆安刚想夸小向导点火的姿势好漂亮,就听到李现青第一口就被呛到了。 “咳咳咳。”李现青狼狈地把烟移开,他已经太久没碰过烟草了,哪怕姜兆安抽的牌子已经算得上温和,但还是被呛得咳嗽。 聂云驰看着他被呛红的眼睛,有点想叹气,伸手准备抽走那根烟:“小孩子就不要抽了。” 李现青缓过了劲,一晃手避开他的动作,又把烟含回嘴里,这一下他正对着聂云驰的方向,双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完美的烟圈。 烟圈有点颤颤巍巍地飞起,然后在将将碰到聂云驰的那一刻消散开来,缭绕着消弭。 看着聂云驰明显愣住的神情,李现青开心地笑出声:“这可是我们家的家传绝技。” 天开始亮了,聂云驰看着暖黄色的光描绘出李现青五官的轮廓,看到他朝自己眨了一下左眼:“日出要来了。” 聂云驰回过头去看东方,只觉得呼吸间空气冷冽,闻不到一丝蓝莓味。 格桑山的日出也是巴布城的一大知名景点了,等到太阳升起透过山峰的那一刻,整片天空都会泛起微微的藕粉色,山峰的边缘则是被描上雪青色,山顶上皑皑的积雪会折射出珍珠般的光芒,日轮会如同鲜艳油亮的咸蛋黄,绞杀一切黑暗。 “真美啊。” 这是所有人发自内心的赞美。 看完日出,简单收拾一下装备,便准备开车驶入真正的格桑山。 阿雅跑出来给李现青送了一瓶可乐,乖乖挥手告别。 李现青一边将车开出营地,一边叮嘱车里的客人:“我们现在会慢慢把车开上去,给大家一个适应的过程,登顶的那一段路是需要靠腿走上去的,大家要做好准备。给大家发的氧气罐一定要随身带好,有高反史的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吃高反药,从等一下进山开始,有任何不舒服都一定要说出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车只能开到大概海拔一千多米的地方,这个地方被人们成为大本营,之前是一个距离格桑山最近的村庄,村民们鲜少外出,但是现在景区开发后他们在大本营开起了一个个档口,租售一些防寒的衣物鞋子、拍照打卡的装饰物以及一些食物补给,年纪稍微大一些,不通汉化的老人则多做起了保安和保洁。 第6章 李现青带着大家在大本营四处简单逛了逛,叮嘱大家可以再吃些东西确保能量充足,都会要等下车才有东西吃了,然后便带着一行人朝着登顶路线走去。 登顶是没有开发好的道路的,地图攻略看得再明白,等真正开始爬山就会发现四面八方都是差不多的景色,爬不过十分钟,人就会开始迷失方向感,几乎全靠向导作为人肉导航。 “需要歇一下吗?需要的举手啊!”李现青走在最后,时不时出声提醒大家方向和是否需要休息。 为了确保不走散,每个人都在腰间用绳子彼此串联起来,李现青看着他们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觉得自己像在遛一群还没断奶的小狗。 第三次发问的时候齐源举手了。 于是李现青带着他们到稍微避风的方位坐下,就地歇息。 齐源吸了几口氧气,觉得自己脑袋快炸了。 “还能坚持吗?会不会想吐?”李现青走到他前面,让他把面部完整露出来观察他的状态。 “还可以,不想。”齐源说话时的呼吸声很重。 “小向导,是不是说这个高原反应身体素质越好的越严重啊?”姜兆安也有些累了,她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已经没了信号。 赵和远不解:“我们平时健身频率差不多,怎么就源子反应最大?” “有这个说法,但不是一定的。”李现青认真解释,“每个人体质不一样,高原反应的程度就会不一样,健身的话,经常做无氧运动的人可能会比经常做有氧运动的人反应轻一些。” 齐源吸了一会氧气,觉得自己好像缓过来了:“小向导,我觉得我刚刚好像顿悟了一样,脑子一片空白,仿佛到了天堂。” 聂云驰听完沉默了一下,说:“是因为你缺氧了。” 一行人都笑出声来。 短暂休息好,又重新出发登顶。 最后的这一截路所有人都很沉默,方向感已经彻底失灵,只能无条件服从李现青发出的指令,埋头往前冲,四目所至之处全是灰白的石头,青黄的草和一点薄薄的雪。 聂云驰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仿佛天地之大只能听清自己的呼吸声,大脑因为缺氧而变得迟钝,平时横亘在脑海中的一切事情好像都不重要了,人变得只拥有身体,只需要氧气。 最后登顶的时候,所有人都直接坐到了地上。 “恭喜大家,耗时三个小时成功登顶!”李现青气定神闲地给大家鼓掌,笑眯眯地把大家的绳子解开:“帮你们拍张照片纪念一下吧。” 聂云驰把自己的胶片相机拿给李现青,教了他如何取景和按快门:“用这个拍一张吧。” “好哦。” “来,大家站好笑一笑,1、2、3,茄子~” 咔嚓一声,胶片定格。 作者有话说: ---------------------- 小猫吐烟圈[猫头] 目前暂定是隔日更~ 每天都希望一觉醒来看到很多收藏和评论[可怜][可怜] 第6章 称呼 登顶之后的回程又是漫长的三个小时。 等回到大本营后所有人都开始坐下来寻觅一些食物。 聂云驰把脖子上的围巾解开放到膝盖上,感觉呼吸顺畅了一点。 “还好吗?”李现青下来后一直有在观察大家的状态,一下子就发现了聂云驰的动作。 “还好。”聂云驰点点头,“我之前爬过五千米,也没什么问题。” “不能这样算的。”李现青很认真地说,“每一次你的状态、当下身体的适应程度都有可能带来不一样的高原反应,不能掉以轻心。” 然后李现青从包里掏出来一瓶可乐,是早上出发的时候阿雅送给他的:“喝一口,会舒服一些。” 聂云驰接过来没有马上扭开,而是松松地握在手里。 “格桑山有三千多米高。”李现青看着他握可乐的手,突然开口说道,“这个距离是从巴布城到a城的千分之一。” 聂云驰愣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真的有一点缺氧。 “你很喜欢爬山吗?之前还爬过五千米,这个高度就算是我们也需要做一些准备。”李现青不打算解释自己刚才那句有些莫名的话,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聂云驰回忆了一下:“很久之前了,念大学的时候常出去玩。” “后来呢?” “后来我上班了。” 聂云驰拧开可乐,却没想到在李现青包里颠簸了一路的可乐在盖子打开的那一瞬间,疯狂地冒出浓密的泡沫,顺着他的手滴落到放在膝盖的围巾上。 李现青连忙从包里翻出纸巾,去擦那条围巾,又去擦聂云驰的手。 “没事。”聂云驰把可乐拧回得很快,所幸这次“可乐爆炸”事件波及不大。 “围巾脏了。”李现青还记着聂云驰有洁癖。 “没事,等回去再买一条就好。”聂云驰淡定地把围巾收起来,弄脏的那一面朝里叠好,然后把冷静后的可乐重新打开喝了几口,“这个可以缓解高原反应吗?” 李现青还是盯着围巾看,眉目愁容:“原本应该会舒服一点,但是现在我觉得好像变糟糕了。” 聂云驰用拧瓶盖的那只手揉揉李现青的头发:“不关事,这只是一点小意外。” “继续刚刚的话题吧,”聂云驰试图转移李现青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再纠结可乐,“我一毕业就在现在这个公司工作,到现 在整整六年,这次是我第一次休假。” “六年?”李现青呆滞住了,“整整五分之一。” “什么?” “我说六年是你过去所有生活的五分之一。你却把它们都让渡给了工作。” “让渡。”聂云驰细细咀嚼着这个词。 “但是有人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想代替我,所以如果想继续过这样的生活,这些选择就是必须的。”聂云驰回忆着audrey的语气,声音淡淡。 “聂先生,你是一个很笨的人。”李现青突然觉得聂云驰有一点可怜了。 聂云驰倒觉得李现青很聪明:“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 “只是说想就代表还做不到,索日娜天天说我迟早会发大财呢。” “索日娜是谁?” “是我姐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领导好像在cpu你。” 聂云驰听笑了,学着旁人的语气喊他:“青青,你真的很聪明。” 李现青:“所以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聂云驰摇摇头:“我还在找答案。” 李现青:“你来巴布城之后,找到答案了吗?” 聂云驰:“我觉得我在接近答案。” 李现青不说话了。 其实经常会有一些人来到巴布城,来到这座远离城市喧嚣的城市,来感受自由的草原,然后再像一阵风一样离开,回到自己的城市,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都知道。 聂云驰也正在这样做这样的事情。 聂云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问:“青青,你在想什么?” 李现青别过头:“你不要喊我青青。” 聂云驰看着他的耳环,问:“为什么?” “这是家里人才能喊的称呼。” “那你给我一个我能喊的称呼吧。” “不要。” “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为什么有这么多为什么?总之不可以。”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为什么要纠结这个?”李现青觉得自己的胃有一些不舒服,涨起来,还有点酸,“称呼是用来叫的,如果一个称呼被创造出来,但是只能存在短短几天,那又为什么要把他创造出来呢?几天过后,这个称呼怎么办?它是会死去吗?但是它本来就是死的。” 聂云驰不问了,他觉得自己听懂了李现青的意思。 于是他说:“所以你喊我聂先生。” 李现青明白他明白了:“是的,聂先生。”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开始蔓延。 李现青从聂云驰手里拿走了围巾:“这个给我吧,民宿里可以洗,一晚上就能干。” 聂云驰任他来拿,在围巾下触碰到彼此的指尖。 曾经在黑暗里被篝火熏得温暖的两只手,现在被晴朗雪山上的风吹得冰冷。 之后李现青不愿再待在聂云驰旁边,只远远地蹲着,吃一颗滚烫的茶叶蛋。 回到“小城森林”后所有人精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一头扎进房间休息。 李现青拿着聂云驰的围巾去了院子后面的小平房。 这两年经济好起来之后,巴布城很多人家都开始购入一些大型家电,洗衣机更是极大地解决了本地人冬天洗衣服洗出两手冻疮的陈年旧伤。 乌日娜当然也购入了一台,但是因为李现青只有带队的时候来这里临时居住,所以不常用,他们回来得不巧,洗衣机正在洗着一轮衣服。 第7章 “是贡央的,他一去修车,衣服就脏得能洗黑两池子水!”乌日娜看到李现青抱着一团看不清是什么的布料,说:“这是你的衣服吗?怎么感觉没见你穿过这个花色,拿来姑姑给你洗。” “不用了,姑姑。”李现青匆忙把那条围巾藏到身后,“只是一条围巾,我随便搓搓就行,不麻烦您。” 乌日娜觉得有点奇怪,但没有多问。 而等乌日娜走后,李现青看着这条围巾只觉得自己手贱,那个人有钱就让他花去,何苦拿过来? 细细搓洗完晾晒出去后,李现青愤愤拿出手机,把聂云驰的备注改成了“烦人洁癖怪”。 “烦人洁癖怪是谁?”贡央突然站在李现青身后出声。 李现青被吓了一跳,忙把手机收起来:“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声音?太吓人了。” “我发声了啊,我还喊你呢,是你玩手机玩得太入迷没听到吧?”贡央挠挠头,问李现青:“你在洗衣服啊?” 李现青沉默:“不是,别问了。” 贡央抬头看看那条围巾:“哦。” 等了一会,贡央站在原地,一只脚在地上来回蹭,期期艾艾地说“哥,你明天是不是要带他们去盐湖啊?” 李现青莫名觉得没有什么好事:“对,怎么了?” “哦……”贡央又开始挠头,说:“今天你在山上的时候,索日娜姐姐跟我说,咱们的行程要不要调整一下,后天再去盐湖。” 李现青不解:“怎么了?不是已经定好了吗?” 贡央低下头:“索日娜姐姐说,这个月的盐制好了,明天要请马队的让把盐送出去,但是老队长上次运盐回来的时候把腿摔骨折了,这次没法过来,马队少了一个人,他让他的孙子跟着麦隆叔过来了。” 老队长是现任马队队长麦隆的爸爸,而麦隆的儿子是奕丹。 曾经贡央也是管奕丹喊“奕丹哥”的,但那是在李现青和奕丹几乎形影不离的时期,现在他就算遇到奕丹也只管看不见,更别提称呼。 李现青闻言楞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下意思叹了一口气:“怎么他去了,我就去不得吗?” 贡央:“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和他遇到……” “遇到了又怎样?”李现青现在已经可以很平和地想起一些事情,“难道他还能再冲我脸上打一拳吗?” “他敢!”贡央猛地睁大眼睛,握紧了拳头大声说:“上次是我反应慢了,不然他刚一抬手我就把他给揍趴下,然后给他脸都揍花!!” 李现青听着这话,好像又看到当时贡央远远冲过来的画面。 那个时候贡央几乎是一路助跑着用整个身子的力量把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奕丹给撞翻在地上,然后骑在他身上“梆梆”就是两拳,恶狠狠地说:“你再动我哥一下试试!” 也不知道为什么,奕丹没有反抗,硬生生挨了这两拳,还是李现青走过去把贡央拉开。 “没关系,合同上都已经写清楚了,我们随意改不好。”李现青回过神,安慰贡央,“而且凭什么我要躲着他?这巴布城这么大,难道就是他一个人的地盘吗?” “可是,可是。”贡央还想再劝,但是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可是了半天也可是不出一个结论来。 李现青叹气:“别可是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完,又很没自信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们也没有闹得很僵。” 贡央用一种“这话说出来哥你自己信吗”的眼神质疑李现青,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劝说,只表示明天他要关店一天,全程陪同盐田的行程。 李现青拗不过,没办法只能同意,临了他还劝贡央:“真没事,盐田那么大,马队人又多,不一定会遇上的。” 结果第二天刚下车,李现青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一回头,是热情的麦隆叔,和他那坐在马上还没下来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 如果是竹马vs天降的话,那驰哥赢得很轻松了,毕竟裁判是我们青崽[哈哈大笑] 第7章 奕丹 李现青看到奕丹的第一反应是果然不能在背后议论别人,这不就说曹操曹操到了。 “小青崽,好久不见!”麦隆叔热情地过来给了李现青一个拥抱,又礼貌地脱下毡帽和跟在李现青身后一脸好奇的客人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马队的队长麦隆,谢谢大家到巴布来玩!” 有人好奇地问:“马队是做什么的?” 索日娜终于出现了,她应该刚刚忙完装盐的工作,用一块藏青色的花布全部包起来,以防止头发掉进盐里:“红池城以玉兰江为界,左边的盐田归布西族,右边的盐田归河纳族。在我们河纳,世世代代制盐为生,女人负责掌握制盐的技术,而男人们需要用马将盐卖到附件的城市,交给当地的盐商。马队就是由河纳族的男人们组建起来的运输团队。” 李现青向大家介绍了一下索日娜:“这位是索日娜,我的姐姐,她拥有西边最大的一块盐田,等一下的下盐田体验也由她带着大家进行。” 索日娜的妈妈和姆母(妈妈的妈妈)都曾经是河纳族最能干的女人,所以索日娜长大后继承了她们负责的盐田,成为了红池城西部最富有的女人。 巴布城开发之后,索日娜主动联系了自己的姑姑,准备拿出自己盐田中的一块,来做旅客体验,一经宣传,效果非常好,已经成为了索日娜盐田重要的附加收入。 盐田在不同角度的日照下,呈现出不同的粉色,远远望去如同未经打磨的胭脂盒,非常惊艳。 索日娜笑眯眯地一森*晚*整*理边介绍自己的大盐田,一边把大家带下去。 下盐田的时候聂云驰路过马队,看见那个刚才一直骑在马上远远观望的年轻男人突然动了,他从马上下来,直直朝着李现青的方向走过去。 碍于麦隆叔还站在旁边,贡央哪怕想跳起来骂人也只能忍住,瞪大了两只眼,试图警告奕丹。 出生于世代从事马队工作的家族,奕丹生得高大,深色的皮肤是在烈日下穿越草原城池的勋章,头发黝黑而粗密,耳朵上挂着银钩,下嘴唇还有一个小小的银钉。 他走过来,没有管旁边跟个高压锅一样憋着气的贡央,只管直直盯着李现青,说:“好久不见。” 平心而论,李现青不觉得他们是能互相寒暄这四个字的关系。因为他其实不太想见到奕丹。 麦隆叔没有察觉到有点怪异的气氛,还伸手拍拍自己儿子宽阔的脊背,说:“你们以前小时候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怎么现在长大变得生疏了?” 有那么夸张吗? 听着麦隆叔的话,李现青有点走神。 然后发现好像确实有。 小时候李现青性格内向腼腆,不太会和人打交道,比起经常要请假回家帮忙放牧的同学,他可以说是整个巴布小学最固定的一个学生。 而奕丹是他第一个朋友。 奕丹其实比他还要小一岁,但是个头一直比他高,第一次认识是因为李现青把书包落在了教室,等他折返学校找书包的时候发现学校已经锁门了,而奕丹那天刚好从学校路过,见状二话不说就翻墙进去找到了小现青的书包。 从那之后他们当了很多年的朋友。 直到一年前两人彻底闹翻。 奕丹见李现青一直不说话,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远处的姜兆安打断。 “小向导!过来帮我拍个照好不好!”姜兆安一只手举高,一只手作喇叭放在嘴边,招呼李现青过去。 站在几步远的聂云驰偏过头,没有看这边。 但姜兆安明明拿着他的胶片相机。 李现青正愁没有借口离开,闻言马上和麦隆叔示意:“客人找我,我就先过去了,咱们有空再聊。” 麦隆叔也不在意,挥挥手让他快去。 奕丹皱起眉,却也不再说话。 李现青不在意他怎么想,只快步往盐田走。 一时间,现场只留下贡央和奕丹大眼瞪小眼。 “来啦!”李现青朝姜兆安笑笑,问:“需要怎样拍?” 结果姜兆安把胶片相机塞到李现青手里,转头就把站在一旁看起来事不关己的聂云驰给卖了:“驰哥非说我用不好这个相机,要让你给他拍,我懒得和他计较,你加油哦小向导!” 聂云驰转回头,想制止姜兆安,但是对上李现青含笑的眼睛,又不说话了。 “那聂先生,你想拍什么?单人照吗?”李现青端起胶片机,问道。 聂云驰只好点点头说是。 李现青看着取景器里的聂云驰,说:“那笑一下吧,聂先生说茄子——” “你在说冷笑话吗?”聂云驰没有笑。 李现青无语:“我是在逗你笑啊。” 聂云驰想了想,说:“有一个词,比你的茄子要好用。” 第8章 李现青撇嘴:“好吧,那3、2、1——” “青青。” “咔嚓。” 李现青愣了几秒,回过神来后拿开相机,瞪着聂云驰看:“你喊什么?” 聂云驰看着他笑得比刚刚拍照更自然:“我在喊青青。” “都说了不许喊。” “为什么?我喊自己小猫的名字都不行吗?” “你胡说,你的猫明明叫杏仁!” “改名了。” “什么时候?” “刚刚。” “为什么改名叫青青?” “因为我很喜欢这个称呼,但是有人告诉我,一个称呼不能只短暂存在,所以我准备给我的小猫取名叫青青,反正他们也很像。” “谁?谁像谁?” “青青和小猫。青青像小猫。” “谁是青青,谁又是小猫。” “你是青青,杏仁是小猫。” “那你刚刚就是在喊我。” 聂云驰语塞了,他发现自己说不过李现青。 扳回一城的李现青有点得意,双手抱胸地说:“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你可以一次性说出来。” “没有了,我就是在喊你。”聂云驰放弃挣扎,坦白道。 李现青反而气势弱了下来:“……无聊。” “刚刚那个人是谁?”聂云驰看了眼奕丹留在原地的马,问道,“你朋友吗?” 李现青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又马上摇摇头:“不是。现在不是了。就是一个……小时候的同学。” “小时候的同学。”聂云驰点点头,“那你是怎么和这位小竹马闹掰的?” 李现青一下子不知道是先纠结奕丹是不是“小竹马”,还是先问他怎么就这么笃定自己和奕丹闹掰了。 聂云驰却像会读心一样,还不等李现青问就主动解释道:“索日娜刚刚和我们说你和自己的小竹马许久不见,要聊一点知心话,让我们先走不要打扰你们。至于你们两个闹掰,是我猜的,因为你的弟弟都快用眼神把人家大卸八块了,像包公拿着虎头铡在看陈世美。” 李现青觉得自己没救了,听完这段话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字。” 他甚至说出口了。 聂云驰想起自己的小猫,在试图离家出走被自己抓回来后,面对质问和批评,像听不懂一样用脑袋去蹭自己的手。 “也没有因为什么,只不过有一些事情,他没办法接受,我没办法改变,就变成这样了。”李现青故作轻松地对自己和奕丹之间的分歧做了一个总结。 聂云驰看着他躲避的眼神,说:“你在为他伤心吗?” “没有。”李现青否定得很果断,“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都已经过去了,人总得往前看。” 聂云驰觉得这个答案听起来还不错,他眯眼看了看头顶刺眼的日头,把围巾取了下来,抖开盖在李现青头上:“去躲一下太阳吧,你晒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李现青从围巾里露出一张脸,看起来只有巴掌大:“我睁得开。” 聂云驰微微低下头,和他平视:“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李现青又把眼睛垂下去了,能屈能伸道:“因为太阳太大了,我睁不开眼睛。” 聂云驰看懂了李现青的别扭,不再逗他,笑了一声就走了。 李现青躲在围巾的阴影下面,有点想叹气。 “哥。” 一回头,贡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后,用一种李现青很难形容的复杂眼神看着自己。 贡央看了眼盖在李现青头上的围巾,又看了眼下到盐田的聂云驰,再看一眼李现青无辜的眼神,只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爆炸了:“这不是,你昨天洗的那条围巾吗?不对,这不是你自己的围巾吗?也不对,他为什么要给你用他的围巾?” 李现青撇嘴:“我洗的围巾,我用用怎么了?” 贡央还是觉得自己本不聪明的大脑现在都快要因为高速运转而过热短路了:“不是,你到底为什么要洗啊?你从小到大哪里干过什么重活?你连我的衣服都不帮忙洗的!整个巴布第一个买洗衣机的人就是你啊!” “……” 李现青觉得自己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了,所性决定沉默到底。 贡央却还在独自崩溃:“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听到了听到了,我只是不想回复你。 “他怎么可以就是,和你靠得那么近呢?太没礼貌了!” 没有,其实聂云驰挺讲礼貌的,还有点洁癖。 “哥,你为什么不反驳我,难道事情真的就像我想的那样吗!” 我怎么知道你在乱想什么,我和聂云驰清清白白。 贡央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哥,你不会变成恋爱脑了吧!” 李现青忍无可忍,因为他觉得贡央这次好像骂对了方向。 作者有话说: ---------------------- 贡央:家人们谁懂啊![爆哭][爆哭][爆哭] 第8章 故人 “你什么时候喜欢拍照了?” 聂云驰到盐田的时候,索日娜正在给大家示范制盐的个别步骤。 蔡弎退到他身边,突然问了一句。 聂云驰看着脚下深浅不一的粉色盐田,淡淡地说:“带的胶卷,拍完一整卷才能洗。” 蔡弎看了他一眼,一下就发现了不同:“你的围巾呢?” “有点长,怕弄脏,让别人帮我拿一下。”聂云驰面不改色地继续说。 这下不用他说,蔡弎也知道是拿给谁了:“你和小向导走得挺近。” 聂云驰瞥过他:“你也说他是向导。” “只是这样吗?” “弎儿,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蔡弎捋了一把前额的头发,说:“巴布是个很特别的地方,这里的人也很特别。特别的美好、自由、漂亮。所以你这个过着苦行僧生活的人会被吸引简直太正常不过了。但是凡事都有个但是,我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数。” 聂云驰点点头,确实是特别的美好、自由、漂亮。 蔡弎看他的样子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想再说些什么又怕自己多嘴无意间捅破一些窗户纸,让事情变得更复杂,索性不再说话,任聂云驰一个人沉默。 李现青在贡央的监督下乖乖坐在索日娜的木屋前,围巾被叠成豆腐块放在腿上。 他望着远方的盐田出神,任由贡央在旁边叉着腰说了好几次让他移交这条十恶不赦围巾的管理权,只当没听到。 最后贡央累了,放弃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确实是已经没招了,坐到李现青旁边叹气。 这下李现青反而看到他了,还给他递过去一瓶在索日娜这发现的果汁:“渴不渴?喝点水吧。” 贡央妥协接过:“哥,如果你早点和我说话的话,我不至于这么渴的。” 李现青嗯呐嗯呐地胡乱应过,让贡央快喝果汁歇歇。 贡央一口气喝完一整瓶果汁,一抬头,顿觉今天是他二十几年人生中最为黑暗的日子,因为属实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奕丹忙完了马队那边的活,又找过来了。 李现青拦了一下要起身的贡央,觉得再让这孩子气下去就真的要变成高压锅了。 “有什么事吗?”李现青拍拍手站起来,顺道眼疾手快地将拍开贡央想趁机拿走围巾的手。 奕丹看着他笑了一下,但看起来不像是在开心:“你终于不装作没看见我了?” 李现青觉得这个人好莫名其妙:“是你当初说就当不认识我的,我只是在满足你的要求。” 奕丹沉默了一下,说:“当年的事,我确实做得不对。但是……但是我那个时候确实完全没有办法接受。”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李现青搞不懂了,“如果是要道歉的话,之前我就说过了,我不需要。” “不是。”奕丹飞快扫了一眼贡央,说:“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 “你休想!”这下李现青也摁不住贡央了,贡央自从成年后就已经可以在力量上胜过李现青了,只不过平时都是屈服于哥哥的威严而被李现青压制。 贡央猛地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奕丹鼻子,恶狠狠地说:“去年你说要和我哥单独谈一下,然后转头就给了我哥一拳,今年又想故技重施吗?” “我不会!”奕丹也拔高了声音,“去年……那只是,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他不说还好,一说贡央就更生气了,从小到大他哥就是被大家当成易碎的瓷器养大的,第一次上马是索日娜的爸 爸,他们的叔叔马奇全程陪护,生怕他有什么事情,可是这样连学骑马都舍不得他摔倒的孩子,被一个外人打了,要不是李现青拦着,奕丹绝对不止挨他一个人的打。 贡央在挽袖子了。 李现青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消消气,然后和奕丹说:“有什么话你就现在说完吧。” 第9章 奕丹看着李现青的眉眼,反复踟蹰,最后他说:“拉泽,再等等我,你再等等我。” 等? 李现青好像明白过来奕丹想说什么了。 但是已经太晚了。 奕丹曾经占据了他过往生活中很重要的部分,中学到市里读书之后,一到放假回巴布,奕丹就会来找他,和他讲巴布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讲自己开始跟着马队出去跑生意了,问他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有没有交新朋友。 他们躺在草原上一起放牧,他们骑着马去追落日。 他们无话不谈,他们形影不离。 其实他没什么朋友,奕丹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李现青拥有的东西太少了,所以他会很努力地抓紧每一个。 于是后来去省城读大学的时候,他想,人和人之间到底怎么样才能不分离呢?自己能不能一直和奕丹做朋友,永远不分开? 他带着问题问了自己的舍友。 没想到自己的舍友听完沉默了一阵,然后问他:“现青,你是喜欢他吗?” 李现青怔在原地,喜欢谁?奕丹吗? 可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难道好朋友之间想要一直不分开就要变成恋人吗? 他不解,继续问自己的舍友。 结果他舍友听完更沉默了:“小现青啊,你不是应该先反驳我你们都是男的吗……” 在二十岁的那年,李现青终于搞懂了自己的性向。 毕业后回到巴布,他试探着和奕丹说自己的发现,却发现奕丹看着自己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再后来,奕丹给了自己一拳,说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 因为那一拳,他缺席了去年的赛马节,在家养了两个月的伤。 然后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有些人注定就是要分开的,不管怎么挽回都没有用。 又比如就算是曾经很重要的人,也可以变回陌生人的。 再比如他和奕丹之间那株还没来得及发芽的种子,彻底死掉了。 但是现在奕丹和他说,等一等自己。 这实在是很像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不可以。”李现青偏过头,不想再看他。 奕丹却很执着:“你等我。拉泽,等这次我跑马回来,我去找你,我们好好聊一下好吗?”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 李现青觉得烦躁:“你不要来。” “为什么?”奕丹咬牙。 “你也不要问我为什么,就是不要来找我了。我不会等你的。”李现青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完,觉得自己舒服一点了。 奕丹皱眉看着李现青,发现李现青好像真的下定决心不再理他。这对于他来说,无法接受。 原处的马队开始呼唤他回归,到马队该出发的时间了,也好,反正他不想再听到李现青的拒绝,所以奕丹匆匆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那句话说得很轻,李现青没听清,但也不想听了。 “好了,我们该准备午饭了。”见他走了,李现青拍拍手,带着贡央开始摆放桌椅——其实只有桌子,红池城的人喜欢在地上铺上厚地毯,然后席地而坐。 中午吃红池城这边的风味菜,因为世代制盐为生,这里的人口味偏咸,会从玉兰江中捕捞鱼类,喜欢吃用盐腌制食品,以延长食品的保鲜期,特别是给在马队的亲人准备工作时携带的食物时,盐能派上大用场。 蔡弎一行人兴高采烈的回来了,赵和远把直升机还给李现青,说自己拍到了很喜欢的素材,贡央自告奋勇说自己会导,要帮他马上导出来,李现青就把设备留给了他们两个人研究。 李现青在木屋旁边的水池找到的聂云驰。 聂云驰正在用淡水洗脸,刚刚在晒盐田,日头虽然算不上烈,紫外线却很毒,照得人皮肤疼。 看到李现青走过来,他停下动作,用手背简单擦了擦脸,眼角眉梢还带着水汽,看起来整个人雾蒙蒙的:“怎么了?” 李现青不说话,只示意他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是那条围巾。 聂云驰懂了,他走到李现青面前,张开湿漉漉的两只手,像一个要拥抱的姿势:“我的手还湿着,你直接挂我身上吧。” 李现青把围巾往他脖子上一套,聂云驰就顺着力道微微低下头,抬眼去看李现青。 “你不开心。谁惹你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李现青就想起刚刚贡央在自己耳边唠叨了一上午《围巾,人生不可承受之重》,于是狠狠地用围巾在他脖子上打了个死结。 “对,勒死你。” “青青,这样勒不死人的。”聂云驰解开一个结,然后牵着李现青的手重新握上活结的两端,接着向两边用力拉紧。 “你干什么!”李现青猛得收回手,在心里骂聂云驰。 自己的手背被他弄湿了,变得很潮,让人发痒。 聂云驰笑笑,把围巾拿下来搭在手臂上。 李现青看着他的动作,反应过来他又在逗自己。 “你很无聊。” “对,和我这个无聊的人一起进去吃饭吧。” 聂云驰另一只手揽过李现青的肩膀,将他带着往木屋走。 李现青下意识乖乖跟着聂云驰走了几步,反应过来后立刻扭身拍开他的手,独自快步进了木屋:“谁要和你一起!” 聂云驰是大坏蛋! 李现青进屋前回头看了一眼。 大坏蛋还站在原地笑。 作者有话说: ---------------------- 其实感觉驰哥有一点隐隐约约的s感[眼镜] 评论我都有看在看!谢谢所有喜欢的宝宝,我会继续努力的[可怜][可怜] 第9章 谈话 在红池城吃过饭,简单休整过后,就开始朝着镜湖的方向出发。 镜湖是整趟行程最北端,也是距离巴布城最远的一个景点,从红池城过去大概要五个多小时,等到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今天晚上住的地方是这几年兴建起来的民宿,地理位置好,房间的窗户正对着镜湖,李现青带着大家安顿下来,和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明天的行程安排。 “镜湖最好看的时刻有两个,一个是日出,一个是日落,明天这两个时间都可以到镜湖边观景,剩下的时间大家可以在镜湖附近自由活动,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镜湖有开放游船活动,一次差不多三十分钟,喜欢的话可以到游客服务中心购买船票。饮食方面民宿有给大家赠送早午餐,可以凭房卡到餐厅核销领取。” 或许是因为已经在格桑山看过一次日出,第二天早上只有聂云驰一个人爬起来和李现青去了镜湖。 实事求是地讲,镜湖日出确实远不如格桑山壮观,但是胜在温柔静谧,像一面放倒在草原上的镜子,祥和地呈现太阳温和的一面。 李现青一边吃着从民宿餐厅拿的茶叶蛋,一边看天上挂着的咸蛋黄。 聂云驰拧开一瓶牛奶递给他,发现李现青困得闭着眼睛机械地接过就喝,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像一只早起的小猫,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给自己舔毛。 喝了几口牛奶,李现青突然说:“昨天晚上在群里问的时候,大家都不选早上,你要是再晚一点回复,我就准备关掉闹钟睡觉了。” 头天晚上,临睡前李现青在群里确认了一下大家的行程。 “小城森林出游小队(7)” 青青:请大家想明天早上去镜湖看日出的扣1,看日落的扣2,两个都看的扣3~ 小安爱吃姜:222222 姜葱蒜蔡:222 q:2! 赵常上班:2。 zephyr:1 看到最后一行消息,李现青从床上坐了起来。 犹豫片刻,点开了和聂云驰的聊天框。 青青:是明天早上看日出的扣1 zephyr:看到了。 zephyr:1 青青:要早起的 zephyr:要我喊你起床吗 青青:是我会喊你起床! zephyr:[摸摸小猫头.jpg] 这个时间的镜湖人不算多,李现青打了个哈欠,在想要不要回去补觉。 聂云驰看着被朝霞映城粉色的湖面,说:“他们早上都不来。” 李现青困得走神:“嗯嗯。” 聂云驰继续说:“人少一些,更安静。” 李现青感觉自己脑子清醒了一瞬,他把牛奶瓶拿在手上滚来滚去:“哦,那你就是故意的。故意不和他们一起行动。” “这是你猜的。” “那你为什么最后一个回消息?” “我只是刚好回复得晚。” “这是你说的。” “我说的。” 聂云驰单手撑在草地上,风吹起他的头发:“青青,我们之间说话像在玩猜字谜。” 李现青闻言摇摇头:“是我们之间本来就隔着一层雾,你看不清我,我也看不清你,所以两个人谁也不愿意说实话。” 第10章 聂云驰沉默片刻,说:“可是你现在就在和我说实话。” “偶尔会想说一说。”李现青把牛奶放在地上,“因为我觉得有些话适合现在说,适合早点说。晚了,就来不及了。” “比如呢?”聂云驰放轻了声音,像怕惊动在湖边停歇的鸟。 “昨天中午,奕丹来找我了。”李现青换了一个话题,“你想知道他和我说什么了吗?” 奕丹。 聂云驰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哦,李现青的小竹马。 “是他让你不开心的?他说什么了?” “他说,”李现青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一点想笑,“让我等等他。” 不等聂云驰做出反应,李现青接着说:“但是我告诉他我不会等他。因为有的时候话说得太明白,两个人之间就会没有退路,当初我和他之间闹得太难看了。所以现在我觉得,要是当时我不说实话就好了,这样或许我和他到现在都还会继续做朋友。” 聂云驰听懂了,但是他和李现青说:“青青,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朋友。也不是所有朋友都能一直做朋友。” “这是另一个,关于分离的话题。”李现青转过头去看聂云驰,“聂云驰,我们现在是在聊开始。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这是他第一次喊聂云驰的名字。 聂云驰看着他的眼睛,看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最后看自己的手:“不喊我聂先生了。” “因为现在是真心话环节。是李现青和聂云驰在说话。”李现青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聂云驰抬眼和他对视:“好的,李现青请讲。” 李现青笑起来,只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你经历过很多次这种真心话环节吧,经验丰富的金融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样想,但是我保证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哪样?” “一些关于金融男的刻板印象。” “那你是一个好人吗?” “我想说是,但是如果你准备给我发好人卡的话,那你就当我是坏人吧。” “……”李现青安静地想了一下,然后给了聂云驰一个很满意的答案:“那你现在是坏人了。” 聂云驰松了一口气。 于是他又想起这个话题里一开始提到的人。 “他为什么拒绝你?” “因为他说我不是女孩子。” “所以你真的喜欢过他。” “或许吧,但那个时候太懵懂了,还没有搞清楚就结束了。” “那就是没有喜欢过,懵懂的青春期罢了。”聂云驰决定替李现青给这段模糊的关系盖棺定论,下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结论。 李现青对聂云驰下的定义不做评价,或许是默认了,他只问道:“你呢,你的青春期在做什么?” “在学习。”聂云驰觉得李现青应该不想听这个,于是补充道:“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律师,从小到大对我的要求都非常高。所以我的青春期里充斥着数不清的试卷乐器运动夏令营,满满当当的,没有缝隙能塞得下其他东西了。” “那你的父亲呢?” “他的工作具体不太方便透露,但是目前他和我的母亲处于长期分居状态,比起夫妻,他们更像是彼此的partner,比起谈论温馨的家庭话题,工作是维系他们之间关系最好的纽带。” 李现青点点头,然后提起自己:“我已经记不清父亲母亲的相貌了。” 聂云驰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听李现青,还是李现青身边的人提到过他的父母。 “我父母都是铁路工人,他们走的时候我还小,听姑姑说那是一场天灾。草原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让刚刚挖掘到一半的隧道塌了,我的父母当时都在隧道里面。” 李现青抱着自己的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当时来了很多记者,对着我们家拍照。再后来,我父母的领导找到我,说给他们都认定了是因公牺牲,工亡抚恤金会由姑姑替我保管到成年,还让我不要担心,即使有抚恤金,单位工会也会一直供养我直到念完大学。其实我小时候也没吃过什么苦,大家都觉得我可怜,所以什么事情都顺着我,上学后老师一看我的档案,就格外关注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稀里糊涂地上了大学,毕了业。” 聂云驰听完觉得有些沉重,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拆开包装递过去。 李现青看着巧克力,认出来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拿给他的,于是低头咬进嘴里。 “所以你看,我们两个完全不一样。” 李现青吃完一块巧克力,觉得嘴里甜到发苦。 聂云驰听到这,终于弄明白李现青到底想说什么了,于是他打断了李现青接下来的发言:“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可能好人聂云驰听到现在会说一些你想听到的话,比如是的,我们不一样,但是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但是我现在是坏人,我只会告诉你不一样才是正确的,人只有在照镜子的时候才能见到一样的自己。” 李现青试图打断他:“你不懂我想说什么。” 但是显然聂云驰打断得更快:“我懂。所以你不要继续说了。” 聂云驰缓了一下,继续说:“是你说的,有些话只要不说出来,那么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分离是这样的话,那开始也是。” “聂云驰,说得太明白会分离,但是不会开始。这两个是相反的。” “那就更不要说明白了。”聂云驰果断道。 不要再说了,不要让我们的开始一点余地都不留,不要让这一切都早早夭折,不要去预设还未发生的一切。 李现青把头埋进臂弯里,那些想一鼓作气说出来的,想拒绝两个人独处的话,想说我们之间不要再继续这种需要猜字谜的关系的话,想说我们之间的距离隔了整整一千座格桑山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一道闷闷的声音:“聂云驰,我不要跟你做朋友了。” “那就不做朋友。”聂云驰回答。 李现青抬起头看他,眼睛像清晨结露的湖水:“李现青和聂云驰不做朋友。” 聂云驰抬手拂过李现青被风扬起的头发,说:“好,李现青和聂云驰不做朋友。” 反正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对方做朋友。 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共犯。 作者有话说: ---------------------- 其实两个人都很没有安全感,互相都觉得对方像风,让人捉摸不透[无奈] 谢谢所有收藏评论浇灌营养液的宝宝!我会继续努力的[求你了] 第10章 电话 李现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等躺在床上,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再也不要去镜湖看日出了。 日出没看几眼,倒是脑子里进的全是镜湖水。 李现青愤愤想到。 贡央盘腿坐在另一张床上,托腮看着李现青:“哥,不是说你早上起得来,非不让我替你带日出的队吗,怎么累成这样?你们绕湖竞走了?这么辛苦的吗?” 李现青盯着天花板,念道:“不辛苦,命苦。” 贡央问:“那你中午还出去吃饭吗?” 李现青直直地躺好:“不饿,不吃。” 贡央见状,起身道:“那好吧,哥你休息一会儿,他们刚刚在群里说等会想去坐船,我替你去带队吧。” “嗯嗯嗯,你去吧,我下午再上班。”李现青选择闭上眼睛补觉。 等贡央一走,李现青翻了个身,睁开眼看到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静静瞧了一会后伸手拿了过来。 一解锁就看到“小城森林出游小队”的群里有人正在发言。 “小城森林小队(7)” 小安爱吃姜:朋友们,下午去坐船游湖的举手! 姜葱蒜蔡:[举手][举手][举手] 赵常上班:来都来了,都去都去 小安爱吃姜:@青青小向导一起吗? 贡央的汽修店:青青他身体有点不舒服,等一下吃完饭我带大家过去哦! 姜葱蒜蔡:好的[ok] 聂云驰没有在群里发言。 李现青上下滑动了一下聊天记录,把手机锁屏丢到一边,拥着被子决定睡一觉。 过了一会,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又把手机拿了过去。 点开聊天界面,一个红色的小圆点提醒都没有。 李现青点开和聂云驰的聊天框,发现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其实少得可怜,只需要轻轻一划就到头了。 李现青又想起早上自己没能说出口的话,一时之间埋怨上自己的不争气、不坚定、不决绝,让藕没断丝还连。 但是他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一切还是都怪聂云驰。 李现青越想越气,把聂云驰的头像当成他的脑袋,用指尖狠狠戳着泄愤。 没成想这个手机该灵敏的时候不灵敏,平时发个表情包都会误触,而不该灵敏的时候异常灵敏—— 第11章 “我拍了拍‘烦人洁癖怪’说落班时间到” 李现青连忙再次双击头像企图撤回,结果手抖来抖去错过了最佳时间,撤回拍一拍不仅失败,还二次成功了。 “我拍了拍‘烦人洁癖怪’说落班时间到” 这下李现青彻底绝望了,一把丢开手机把自己摔在床上,只觉得内心有一排小人森*晚*整*理在尖叫着疯狂跑圈,尴尬得打了一套军体拳。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有人在给他发消息。 李现青装作没听到。 过了几秒,手机铃声响了,这是有人在给他打电话。 李现青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裹起来,决定把当缩头乌龟进行到底。 然后安静不过三秒,铃声第二次响起。 李小龟从被子里伸出了头,露出憋气憋得红红的脸蛋,他看着明亮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烦人洁癖怪”,闭起眼睛用尖尖的下巴去点接听键。 “开门。” 结果聂云驰第一句话就让他“咻”得一下坐起来了。 “你,你不是要去坐船了吗。”李现青抱着被子,看了眼房间门,不敢动。 “怎么不回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聂云驰的声音好像不仅从电话里传出来,还隔着房间门的门缝传进来,将他四面八方包围起来。 李现青点开聊天界面,才发现聂云驰给他回了消息。 zephyr:怎么了? zephyr:我看到群消息了,哪里不舒服? zephyr:说话,青青 zephyr:你理我一下。 李现青哑然,乍然想起了贡央为自己中午不上班找的借口——是他身体不舒服。 他愣怔着把手机拿到耳边,他回来后一直没喝水,觉得嗓子有一点干。 “没有,没有不舒服。贡央他,他胡说的。你怎么还信了?”李现青顿了顿,“明明我们早上刚见过的。” 聂云驰在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一下,李现青听到他叹了一口气:“早上那会,你总是偏着头,我看不清你。” 所以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所以担心你是不是需要我的帮助。 刚刚结束一早上真心话环节的两个人,对彼此的一言一行都格外敏感,聂云驰几乎是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往外走,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举着手机站到了李现青房间门口。 “我没事的。你去玩吧,我准备睡一觉。”李现青低着头把被子卷成一个大可颂。 聂云驰也不着急了,他卸力靠在门边的墙上:“昨晚没睡好?” 李现青点头,又想起电话里看不到:“有一点点。” “那你好好休息。” “好,你走吧。” “不见一下再赶我走吗?” “不要。我现在不想见你。” “为什么?” “……我现在没空。” 聂云驰笑了:“好的,没空先生,那我们下午可以见吗?如果下午也不可以的话,那晚上可以见吗?晚上依然不可以的话,那我们明天能不能见?” “一定要见吗?” “一定。” 李现青抿着嘴沉默,然后小小声说:“可以。” “你答应我了。”聂云驰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再见,青青。” “……再见。” 李现青说完就迅速把电话挂断了。 聂云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情却变好了起来,他敲了敲一直紧闭的房间门,示意自己走了。 李现青坐在床上沉默了一会,然后伸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 搞什么啊。 李现青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睡到太阳都已经倾斜。 醒来匆忙看手机,发现贡央给他发了信息。 贡央的汽修店:哥,晚点我会带客人们去看日落,你安心睡吧。 李现青在心里小小谴责了一下自己,然后马上给贡央回消息。 青青:谢谢弟弟!今天是靠弟弟努力而不用上班的一天 青青:[耶][耶][欢呼][欢呼] 贡央的汽修店:[我办事,你放心.jpg] 回完贡央的消息,李现青在消息界面划拉了一下,发现聂云驰也给自己发了消息。 zephyr:[照片][照片] zephyr:日出更好看一些。 李现青趴在枕头上点开图片,发现是聂云驰在船上拍的湖景。 青青:都说啦,日出和日落的镜湖是最好看的 zephyr:醒了? 青青:[tom猫点头.jpg] 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突然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李现青咬唇看着来电人,紧急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口水,才接起来。 “喂。” 或许是因为刚睡醒,李现青的声音还轻轻的,有一点软。 电话里溢出聂云驰的笑声,像有人拉动大提琴的弦。 李现青等了一下,发现他不说话,问到:“打我电话做什么?” 聂云驰回答:“确认一下你真的醒了。” 李现青下意识笑了一下:“看了中午的镜湖,是不是后悔不选择看日落了?” “我没有说不看日落。” “昨天晚上你扣的1。” “那是因为我发现我房间的阳台是朝西的,不用出去也能看。” “哦,那你很幸运了。” 聂云驰在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语气轻而郑重:“要过来一起看吗?” “什么?”李现青揪紧了被子边。 “我说,要过来我房间一起看日落吗?”聂云驰的声音依旧很轻,像从云层上飘下来,让人怀疑身在梦中。 “你说过,我们可以见面的。” “但是我还没有吃饭。”李现青把被子边揪得像麻花。 “可以叫一下送餐服务,麻烦他们送过来在房间里吃。” 聂云驰顿了顿,又问了一句:“来吗?” 来吗? 李现青沉默着没有回答,聂云驰也不再发问,只静静地等待着。 一时间,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从电话中传来。 而静谧的空气最擅长催动心跳声。 李现青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最后说了一句。 “好。” 挂掉电话后李现青从床上下来,穿着拖鞋站在落地镜前面,沉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他点了点镜子里自己的鼻尖,小小声地和自己说:“青青,你完蛋啦!” 你根本就不想拒绝他。 李现青出门前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认真地用毛巾搓搓脸,换了身衣服,用水把因为睡觉而翘起来的一撮头发给压下去,临走前还对着镜子转了一圈。 他路过一个电梯间,安静地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再拐过一个弯,站到了聂云驰的房间前。 李现青对着金属门框的发光看了眼自己,然后纠结了一下是左手敲门还是右手敲门,又天马行空地想了想是要敲两下还是三下。 “叮咚。”最后是用右手摁的门铃。 房门开得很快,打开的时候甚至连门铃声都还没有结束。 聂云驰站在门内,李现青站在门外。 聂云驰定定看着李现青,握着门把的手背上浮起一点青筋。 李现青莫名不敢和他对视,只低下头看两个人相对的鞋尖,说的第一句话是:“聂云驰,我饿了。” 于是聂云驰往后退了一步,留出空位。 然后李现青往前踏了一步,走进门内。 至此,大门关上。 作者有话说: ---------------------- 有没有人发现,青青其实很吃直球,驰哥一打直球他就脑袋晕晕开始冒气了,而偏偏驰哥就是个擅长打直球的[让我康康][好的] 第11章 琥珀 聂云驰关好门,一回头看到李现青背着手,像一只刚到家对新地盘进行巡视的小猫一样在房间里绕圈圈。 因为是临时的住处,聂云驰大部分的个人物品东西都在行李箱里面没有拿出来,比较显眼的就只有桌面上两瓶方向歪了,没来得及盖上瓶盖的香水。 李现青拿起其中一瓶,好奇地观察漂亮的玻璃瓶身上面的花体英文。 “有什么发现吗?”聂云驰抱臂斜靠在左边的墙壁上,一双眼睛跟着李现青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挑。 李现青回过头去看他:“这个好闻吗?” “不确定你喜不喜欢。”聂云驰走过去,握着李现青的手,按住喷头对着空气轻轻一摁。 喷出来的液体细密如雾,如丝丝春雨,进到空气中的一瞬间迸发出的味道,像阳光长久照着的胡桃木书柜,又有点像在壁炉边披着厚实的羊毛毯在搅拌蜜罐,温暖而厚重。 李现青的鼻翼微微翕动。 确定了刚刚聂云驰开门的时候,自己在风里闻到的味道就是这个。 聂云驰见他闻得认真:“闻到什么味道?” 第12章 “有点像木头,旧旧的。”李现青抬眼看着他,“很老派的味道。” 聂云驰眼底浮出笑意:“青青好会形容。” 这确实是这个品牌偏老派的一个系列,聂云驰的父亲不喜欢这个系列,但是很喜欢收藏这个品牌其他系列的香水,所以常常会同步给聂云驰寄一些——他总觉得自己的儿子应该和自己很像才对。 但聂云驰每次都会认真收纳好那些瓶瓶罐罐,然后继续用自己挑选的味道。 某种意义上,他怀旧而固执。 李现青平时几乎不喷香水,但是得益于大学专业学的旅游管理,什么品酒品茶品香水的选修课,又有趣又容易拿学分,因此多少懂一些基本的点评。 “我以为你会喜欢一些现代感强一点的香水。” “比如?” 李现青想了想传说中的男主角御用香型,说:“雪松?” “你喜欢这个味道?我这次没有带。”聂云驰把那瓶琥珀檀木香盖好盖子,放回到桌子上。 李现青解释道:“也不是,就是小说里面,男主角一般都是喷这个味道的香水。” “那没办法,让你遇到路人甲了。”聂云驰无奈地摊手。 李现青瞥了他一眼,嘟囔道:“路人甲你好,我是路人乙。” 这下聂云驰是真的笑了,他伸手,用指尖轻轻勾住李现青头顶上翘起来的一撮头发。 “你像小猫一样炸毛了,路人乙先生。” “你好烦!” 李现青大幅度摇动脑袋,试图从聂云驰手底下拯救自己那撮顽强的头发。 聂云驰收回手,也收回那句“这样看起来更像小猫了”。 再逗估计就真炸毛了。 李现青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然后借着环视的动作转移话题:“好像每次你都能分到单人间。” 聂云驰顺着他的问题点点头:“我有轻度的入眠障碍,不太能和别人同处一个房间,所以一开始我们就商量好了房间的分配。” “那你大学的时候怎么办?”李现青真诚地提出了新问题。 聂云驰实话实说:“我本科在港城,研究生在美国,学校都不强制学生住宿舍。” 李现青想起自己大学那间上下床六人间,墙壁上留满历代学长学姐留下的贴画的宿舍,觉得大城市真是富贵迷人眼。 “那你来巴布之后睡得好吗?有些人到海拔高一些的地方之后会睡不着,你呢?失眠有加剧吗?” “还好。倒是常做梦。” “梦到什么了?” “不记得了,但是隐约感觉应该是个好梦。” 呼吸间,李现青忽然发现自己能清晰闻到一股琥珀檀木香从聂云驰身上隐隐漫出来。 兀然的,在说话的过程中,两个人的距离靠得越来越近。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聂云驰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眉梢一动,像是故意又往前走了一步。 李现青想再退,小腿却撞上床沿,力气一偏,坐到了床上。 “青青。”聂云驰低下头看他。 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李现青低头时毛绒绒的头顶,翘起的鼻尖,也能看到他抬头时清澈的瞳孔,下垂的眼角和饱满的唇形。 李现青两只手垂在身侧,有些茫然地抓了一下空气。 他看着聂云驰那双薄薄的眼睛,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聂云驰,虽然那个时候聂云驰对周边的一切反应都很平淡,但是李现青就是莫名觉得他像一张紧绷的弓弦。 而现在,那张弓弦正对准着自己。 被弓弦瞄准的话,会发生什么? 李现青控制不住地出神。 回过神,他看到聂云驰弯了一下腰。 偏偏这时候门铃响了。 是餐厅的送餐服务。 聂云驰动作一滞,然后看到李现青低下头,从唇边漏出一点笑意:“你快去开门呐,我饿了。” 刚刚那有些莫名的气氛一下子就被门铃声打破了。 聂云驰无奈地直起身子,走出去开门。 李现青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浅浅地笑了一声。 今天餐厅准备的晚餐是漂亮的白人饭。 李现青坐在聂云驰房间的沙发上吃完了一份溏心蛋咸味虾恰巴塔,然后在怀里抱个沙拉碗,边跟个兔子一样咯吱咯吱吃草,边看聂云驰盘子里的煎鱼芦笋口蘑沙拉中的溏心蛋。 聂云驰很上道地把溏心蛋放到了李现青的沙拉碗里面。 然后又很自然地给李现青喂了一口提拉米苏。 “你吃得好少。”李现青丝毫没反应过来这有什么不对,只对聂云驰摄入的食物量表示关心。 聂云驰低头又挖了一块提拉米苏,动作熟练地给李现青进行二次投喂:“如果白天没有特别消耗能量的话,我晚上一般不怎么吃东西。” “你在减肥吗?” “有在健身,平时上班作息无法克制,只能控制一下别的东西。” “这样。”李现青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了眼他的身材,聂云驰在室内脱掉了厚重的外套,只穿一件黑色的绒线高领毛衣,羊绒柔软的质地妥帖地包裹着身体,运动间隐隐露出一些健身的痕迹。 李现青回忆了一下自己上大学后因为只有夏季才参与放牧,而疏于维持锻炼,本就薄薄一层的肌肉也快要消失殆尽了,觉得如果自己和聂云驰打一架的话,自己应该可以直接躺输。 吃饱喝足后,李现青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过来看日落的。 而此时的窗外,太阳开始逐渐靠近镜湖,云霞开始翻涌。 时间倒是刚刚好。 房间的阳台不大,只放了几盆绿植和一架铺着软垫的秋千。 李现青在秋千上坐了下来,还拍拍旁边的位置,让聂云驰过来:“你快来,时间差不多了,这个角度适合看日落。” 但是等聂云驰坐下后,李现青突然有一点后悔。 因为他发现这个秋千有点小,只能刚好坐两个人,而且以他们两个都算得上高挑的体型,坐下后只能肩膀挨着肩膀,膝盖挨着膝盖,那股琥珀檀香的香味又开始包围住他的呼吸。 一阵风吹过,混着来自北方的草籽。 李现青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他出门的时候有点急,没有穿外套,只套了一件浅卡其色的毛衣就出来了。 “等我一下。”聂云驰起身进屋拿了件自己的外套出来,然后披到了李现青身上。 李现青眯着眼睛去看如同熔金般灼烧着天际的落日,觉得这件外套上面也带着聂云驰的香水味,自己整个人就好像坐在温暖的林间木屋里用香膏涂抹羊皮纸。 他静静地和聂云驰坐在一起,望着太阳向地平线靠拢,色彩浓郁的晚霞被镜湖忠实地反射,一片绚丽。 等太阳变成不完整的圆,等晚霞爆发出热烈的粉紫色。 “我很喜欢镜湖的日落。这是它一天中最美的时刻。” 李现青望着这一切,只觉得自己有一点快乐。 于是他说了出来。 “聂云驰,我有一点开心。” “一点?”聂云驰偏过头,去看他被夕阳照得泛红的脸颊上桃子般的细细绒毛,看他迎着光的像加了冰块的白兰地般的双瞳。 “一点点。”李现青也转过头回望他,看到自己在聂云驰眼中变成一个小小的影子。 “为什么?”聂云驰突然很想听一个答案。 你的一点开心里面,有一点是因为我吗? “你明明猜到了,却总是要问我。”李现青摇摇头,酒窝在颊边浮现。 “不问你,怎么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聂云驰伸手,帮李现青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手顿了顿,带着一点犹豫。 “你会猜到的。”李现青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羽在夕照下像蒲公英。 聂云驰的手落了下来,轻轻托住他的脸颊,拇指抵着下颌。 李现青眨眼睛的速度变快了,他看着聂云驰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眼睛,觉得空气变得稀薄起来。 他好像变成了一只被树脂包裹住的昆虫,即将溺死在琥珀之中。 聂云驰单手撑在秋千上,微微低下了头。 李现青认真地看着他,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犹如在斗兽场吹起战斗的号角,在弥撒时看到圣母的光芒。 聂云驰得到了同意。 他朝着李现青探下身,准备去摘得这一朵开在雪山上的格桑花。 “咚咚咚” “驰哥,我知道你在房间里,你开门啊!” “我们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 是蔡弎他们。 聂云驰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气笑了。 作者有话说: ---------------------- 写这一章的时候一直在笑[哈哈大笑] 悄咪咪说一下,我也是有封面的人啦![墨镜] 谢谢亲友给我做的封面! 第13章 虽然一开始因为我看错了要求,她问我25k的大小是要做一个表情包吗…… 小剧场 李现青:(呼吸) 聂云驰:想亲 第12章 真心 暧昧而旖旎的氛围被门口聒噪的声音打断得一干二净。 李现青睁开颤抖的睫毛,看着聂云驰脸上的表情笑了。 “好东西。”他张嘴,用口型无声地重复门口那些人喊的话。 聂云驰无奈地靠过去,让两个人的额头相抵:“我今天是不是有一点太倒霉了。” 李现青眯着眼睛笑出一个饱满的卧蚕:“你这个月的星座运势很好的。” “星座运势有说我今天有此一劫吗?” “没有,星座运势说冥王星会在这个月离开你的星座。” “冥王星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坏运气。” 聂云驰用自己的鼻尖去蹭李现青的鼻尖,小小声地说:“我们能不能假装没听到?” “不可以。”李现青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胸膛,也小小声地说,“去开门。” 聂云驰退开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等一下。” 临转身前,李现青伸手拉住他的手指,平平地看着落下山去的太阳说:“我不见他们。” 顿了顿,又说:“你别让他们看见我。” 聂云驰把手指抽出来,反握住李现青的手:“为什么?” 这样显得他们两个好像在偷情。 “我不想加班。”李现青想了想,选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答案。 向导不想在非上班时间见到自己的客人,这很正常。 聂云驰没有马上回复他,于是李现青牵着他的手晃了晃,仰头看他。 “你快说收到。” 聂云驰被他逗笑,捏了捏他的手,说:“遵命,大小姐。” “……说收到就好了。” “收到,大小姐。” “……” 李现青把手缩了回去。 还站在门外的齐源奇怪道:“驰哥这是睡了?怎么没声没息的?” 赵和远反驳道:“这个点钟就是我们三个都睡了他也不可能睡着,搁平时都还没到驰哥的晚饭时间。应该是戴耳机了没听到。” 齐源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决定给聂云驰打个电话。 就在他准备把号码拨出去的时候,门打开了。 聂云驰拉开门,抱臂靠在门框上:“什么事?”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齐源的错觉,他总感觉聂云驰现在的气压很低,脸色比为一个方案熬透了夜然后在补觉睡着的前一秒钟接到大老板电话,问他为什么竞品公司的人比他们早了十分钟给甲方交ppt还要糟糕。 “驰哥,你刚刚真睡着了?”齐源开始怀疑是不是被自己猜对了。 聂云驰叹气道:“没有,你们怎么过来了?” “哦哦,这边晚上有宵夜摊,我们刚刚去逛了一圈买了很多东西,晚上开个宵夜局啊!”齐源向聂云驰展示了一下大家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 赵和远嚷嚷道:“好了,坐着再说,快让我们先进去把东西给放了,拎了一路重死了。”说完就准备往房间里面走。 “等一下。”聂云驰单手撑到门框上,拦住了赵和远往里走的动作。 赵和远一愣,意外道:“怎么了?” 聂云驰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我刚刚在收拾东西,房间有点乱,换个地方聚吧。” 齐源不解道:“这有啥,想什么呢,咱们兄弟之间还怕房间乱?以前我们偷摸去美国看你那会,在你那打地铺喝通宵乱搞一通你都不带二话的,我们还能嫌你不成?” 赵和远附和道:“对啊,这有啥?我们等会进去帮你一块收拾了。” “不是。是真的乱,不方便。去你们那吧。”聂云驰现在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流年不利时乖命蹇命运多舛犹如涸辙之鲋。 一直没说话的蔡弎这下倒是动了,他歪着个脑袋探头探脑地往里头边看边说:“怎么个事,咱们驰哥不会是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怕哥几个瞧见吧?” “……” 确实藏了,但不是东西,是个容易惹炸毛的大小姐。 聂云驰自然地撑着门框换了个站姿,悄无声息地挡住蔡弎往里打量的眼神:“瞎猜什么?和远,把东西都拿去你那,我一会就到。” 齐源和赵和远也懒得纠结,点头就往自己房间走:“那你快点啊,收拾完就过来。” “好。”聂云驰回了一句。 在屋里偷听动静的李现青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还站在原地的蔡弎突然问了一句。 “晚上我好像一直没看到小向导。你见到了吗?” 李现青听到聂云驰风轻云淡的回答:“你找他有事?可以群里问问他。” 蔡弎若有所思:“确实有点事找他,那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坏了! 李现青紧急给自己的手机调静音,但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系统默认的电话铃声就这样从安静的房间里面传出来。 聂云驰沉默须臾,淡定地说:“是我的手机在响。” 蔡弎看着迟迟未接通的通话界面,笑了:“不是开飞行模式了?” “关掉了。”聂云驰拿过蔡弎的手机点了挂断。 “一直没接应该是在忙,你晚点再打吧。” 世界重获安静。 蔡弎看着聂云驰,良久,点点头转身:“我先去源儿他们房间了,门不锁,你等下直接过来就行。” 聂云驰应答着,关上了门。 回过头,看到李现青拿着手机蹲在阳台当蘑菇。 他走过去揉李现青的脑袋,得到了一个幽怨的眼神。 “怪我。”聂云驰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问题,并选择主动承认。 “当然怪你!”李现青很没有底气地小喊一声。 “但是我没让他们看见你。”聂云驰想还是要为自己辩驳一下。 “那怪我手机没有调静音。”李现青盯着聂云驰的良心看。 聂云驰决定放弃挣扎:“不是,还是怪我没拦住。” 这个解释李现青可以接受,他点点头,然后站起来说:“我要走了,贡央在找我。” 说完就闷着头直直往外走,等出到走廊一回头,发现聂云驰站在门口看他,见他回头,聂云驰用食指压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朝李现青挥手。 李现青看到他眼角含笑,柔和了那张锐利的弓弦。 他不敢再看,只能转身往回走,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 李现青发现房间没有开灯,只见一片漆黑。 奇怪,贡央还没有回来吗? 李现青想着摁下总灯开关,结果被无声无息安静端坐在床上的贡央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不开灯一个人在这坐着,太吓人了。”李现青感觉自己刚刚本就不慢的心跳更是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 贡央上上下下打量着李现青,开口就问:“晚上你去哪了?” 李现青放房卡的手一顿,镇定地说:“我吃完饭去镜湖边走了走。” “你!说!谎!”贡央只觉得一阵悲从心来,他颤抖着手指向李现青,“你连外套都没穿,这个时间去镜湖边是想冻感冒吗!” 还没等李现青反应过来,贡央就继续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还有一次发言机会可以成为呈堂证供,请你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李现青现在能体会到刚刚聂云驰堵在门口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 磨磨蹭蹭了一会,李现青试图重新解释:“其实我是吃完饭在餐厅里走了走。” “……”贡央直勾勾地盯着李现青,久到李现青觉得自己已经蒙混过关的时候,贡央突然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偷偷出去谈情说爱了?” 李现青腿一软坐到了床上。 他连忙解释:“没有,什么谈情说爱啊,贡央你真的是越长大想象力越丰富了。” 怎么就谈情说爱了? 没名没分的,哪里算得上是谈情说爱? 目前看来顶多算是在偷情。 贡央双手抱胸,极其不信任地看着李现青:“是吗?” 李现青诚恳地看着他:“是的,弟弟。” 他企图唤醒贡央与自己之间的兄弟之情。 但是贡央的下一句话再次让他心跳加速—— “今天晚上,我也一直没有见到那个姓聂的。” “哪,哪个?”李现青脑子里又出现了一排小人,尖叫着开始打军体拳。 贡央用一种“装,你继续装”的眼神沉默地看着李现青。 李现青决定靠洗澡来逃避一下这个问题。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个方法的有效时间很短。 他躺在床上想了想,觉得确实不应该瞒着贡央,于是坐起来想说点什么,结果一起身就看到贡央眼睛蹭亮地看着他。 第14章 有些话突然又说不出口了。 李现青无力地叹气:“我只是去看了一个日落。” “和谁?在哪里?为什么要单独躲开人看?” “……” “哥。”贡央放弃逼问李现青回答了,他很认真地看着李现青,说:“你知不知道,他们过几天就要走了。” 李现青这次回答得很快:“我知道。” 他一直记得,只是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会想让自己忘记。 贡央继续说:“哥,我知道早上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带队。不过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心里有数,但是现在我很担心你。” 李现青低下头转手机:“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看着李现青,目光清澈:“哥,你觉得他那样的人,能有几分真心?” 李现青不说话。 聂云驰对自己有真心吗?不知道。 那自己对他有真心吗?不确定。 镜湖的日出日落每天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不远万里专程来看一眼的人多到数不清,说想一辈子住在这美景之中的也不在少数,但是没有人会真正为它留下。 爱情也一样。 贡央说:“我怕你当真。” 可是李现青想,他怕没有真心,但更怕有真心。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人,今天咪很开心,你开心吗? 咪有一点喜欢人,咪觉得人也有一点喜欢咪。 可是咪想不明白,人和咪要怎么在一起呢? 但是咪更想不明白,人和咪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青咪日记》 咪今天很开心,人也很开心。 人喜欢咪,不止一点点。 人和咪就是可以在一起的。 咪勿愁。 ————《给青咪的一封回信》 第13章 候鸟 聂云驰一进房间,就看到三个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向自己。 “怎么了?”聂云驰顺手关上门,神态自若地找了个空位坐下。 齐源开了一罐啤酒递过去,聂云驰接了放到桌子上。 “不对劲。”赵和远看着聂云驰,夸张地吸了两下鼻子:“驰哥你真的很不对劲,大晚上的又是收拾东西又是喷香水的,你怕不是中邪了,源儿你带柚子叶没有?给驰哥送点。” 聂云驰:“……” 聂云驰:“只是顺手。” 蔡弎实在没忍住,哈哈笑出声,一边笑还一边拍聂云驰的肩膀。 幸好赵和远和齐源只是觉得奇怪,开两下玩笑也就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蔡弎用自己的啤酒去碰聂云驰的杯,用避开另外两个人的音量说:“云驰,有些话上次我没说,是觉得你应该心里有数,用不着我提醒什么。” 聂云驰一边点点头,一边拿起手机开始回信息。 青青:[把你们豆沙了.jpg] 青青:[等着寿司吧.jpg] zephyr:又怎么了,大小姐 青青:[杀人如麻婆豆腐.jpg] 青青:你不要回我 zephyr:做不到 青青:你总是这样 zephyr:大小姐,能否给卑职一个明示 青青:渣男。 zephyr:? 自己哪句回错了? 聂云驰陷入沉思。 “又是小向导?”蔡弎见他对自己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叹了口气,对手机那头的人也大概有了猜测。 聂云驰没有回答,但是蔡弎知道,这就算是默认了。 他想了想,和聂云驰说:“你来真的?” 聂云驰还是没有回答。 但是这次蔡弎不太确定是在默认否定,还是默认肯定。 其实或许连聂云驰自己也还没有想清楚。 他知道,李现青就像格桑山上的那一捧雪,他带不走也留不住。或许最好的办法是他远离,保持一个体面的距离去欣赏,他想骗一骗自己,到这里就很好。但是在四目相对的时刻,他看到李现青眼睛里盛满快乐和难过,也看到他眼睛里那个渺小的自己。 聂云驰会想像逗小猫一样去逗李现青,看他炸毛时生动的眉眼;会想看他冲自己闹性子,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会想逗他笑,看他脸颊浮现出两个小酒窝。 他骗不了自己。 他自相矛盾。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驱车前往红谷岭。 10月底的天气,红谷岭的枫叶和红杉树已经陆续开始变色,一眼望去层林尽染,但细看仍然有些美中不足,等到了11月才是最佳观赏时期。 作为新开发不久的旅游区,红谷岭整体环境仍然比较原始,没有完整的游客中心,只有一条蜿蜒的观景公路可以穿过整片山岭,但好在主要观景区较为集中且停车便利。将车停在观景台,便可以下车在静谧林间漫步,听风吹簌簌。 李现青带着大家沿着观景公路,一路走走停停森*晚*整*理。 或许是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天的行程,大家普遍都有点懒散,只慢吞吞地在红谷岭里晃悠,在山林间颇有几分闲庭信步的感觉。 当然,再休闲游拍照留恋也是必不可少。比如现在,李现青就在充当摄影师给客人们拍照。 姜兆安提议想和李现青拍一张合照:“认识这么多天还没有和小向导合影过呢!”她把李现青转个身,和自己一起面对镜头,“来,小向导,等一下,你先把你的剪刀手收回去。” 李现青把自己刚举起的一个“耶”默默收了回去。 蔡弎负责掌镜:“好了?1、2、3——” 闪光灯的光线闪过李现青的眼睛,再睁眼,发现聂云驰就站在蔡弎旁边和姜兆安一起看照片。 聂云驰抬头对上李现青的视线,还笑着说:“拍得很好看。” “哪里好看了!”姜兆安对这个说法第一个表示不同意,“蔡弎你这个构图简直就像是你看到一锅粥里混进一颗老鼠屎并拍照留念,而我就是那颗老鼠屎,整张图把我p掉都丝毫不受影响的话为什么还要把我拍进去!” 蔡弎认错,蔡弎沉默,蔡弎挨骂,蔡弎交出相机。 姜兆安越看照片越觉得无语,决定亲自示范:“你看着!” 蔡弎唯唯诺诺应是。 姜兆安看了眼取景器里给自己充当模特的李现青觉得有点空,随手一指站在旁边同样不敢说话的聂云驰:“来,驰哥你过去站小向导旁边。” 李现青眨眨眼,看到聂云驰自然地应了一声然后朝自己走近。 他下意识挪了一下位置。 “别动!”姜大摄影师阻止了他的动作:“小向导站着别动,驰哥你靠近一点,对,就这样别动,看我镜头,1、2、3——” “咔嚓。” 李现青不太确定自己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大概不会很好看,只是在拍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他和聂云驰第一张,或许也是唯一一张合照。 突然就有些后悔。 他应该笑一下的。 可是他没办法说什么,毕竟他只是和聂云驰一起给姜兆安的“男朋友摄影必修课之红谷岭篇”充当一个一次性的模特。 偏偏聂云驰突然掏出自己的胶片相机,走过去拿给姜兆安,说了几句后又重新走回来。 “再拍一张吧,这个景挺好看的。”聂云驰解释了一句。 明明你都没有看成片。 李现青这样想着,却不打算拆穿他,只小幅度地点点头。 姜兆安拿起胶片相机,用黑漆漆的镜头对准他们两个:“再来一张哦!1、2、3——” 偏偏在李现青努力保持微笑的时候,聂云驰突然抬手轻轻揽住了李现青的肩膀,李现青被惊得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聂云驰望过来的眼睛。 “咔嚓!” 姜兆安一愣,拿着胶片相机说:“你们怎么突然乱动啊,胶片很贵的不要这样浪费啊!” “不算浪费。”聂云驰不在意摇头,看着旁边无声用眼睛瞪着自己的李现青,心情很好地笑起来:“再补拍一张吧。” 蔡弎听了,只摇头。 姜兆安实在是不懂他:“等洗出来发现是废片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这一次李现青和聂云驰都站好了,恰好有一阵微风吹过,像一层面纱拂过两人脸庞,卷起衣角,几片火红的枫叶随风飘下,落到李现青的头上,坠在聂云驰的围巾,温柔如油画。 “咔嚓!” 然后被胶片诚实地定格住这一秒。 会好看吗?李现青看着镜头在想。 原始的红杉树直耸入云,亭亭如盖。地上积年累月的落叶没有人工扫除的痕迹,只待用时间化为春泥。 李现青走累了,靠着一颗红杉,抬头去看树叶间自然隔开的缝隙。 接着他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是有人踩着一地厚实的落叶过来了。 李现青没有动,只问来人:“他们拍好啦?” “还在拍。”聂云驰伸手把那片粘在李现青头发上的枫叶摘下。 第15章 然后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地在林间待了一会,然后也不记得是谁的提议,开始在附近踩着落叶绕圈走。 周围算得上寂静,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抬头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从空中掠过。 两个人并排走在林间,隔着的距离时近时远,像半空中盘旋的枫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 李现青突然说:“红谷岭还没开发的时候,我来过一次,还捡到了一只鸟。” “小鸟?” “不,是大鸟。” 李现青回忆起那只灰扑扑的大雁,说:“那是一只要飞去南方过冬的大雁,被苍鹰啄伤了翅膀,飞不起来后躺在杉树下等死。我那天刚好跟着叔叔从红谷岭穿过,就把它带了回去。” “那个时候你多大?” “十五岁?还是十六岁?反正还小。” “我把它带去见了草原上负责给牛羊接生的老兽医,他也没有救过鸟儿,但是他有一手好本事,死马当活马医地把它给治好了。”李现青笑了起来。 聂云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温柔得像一个童话故事的开端,让人心软。 “那是只很亲人的鸟,一点都不怕我,甚至敢飞到我肩膀上落脚。” “它叫什么?” “我没有给它名字。”李现青摇摇头。 “一般童话故事里都是这样写的。城堡里住着一个听得懂动物语言的公主,会给每一个小动物都取一个名字。” 李现青失笑:“没有城堡,没有公主,也没有拥有名字的小动物,不过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和一只受伤的鸟。” 聂云驰觉得李现青认真得可爱,于是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南飞的鸟儿伤了翅膀就要在北方滞留,但是拥有一双健康翅膀的大雁总是要飞到南边去。它在一个起风的早晨飞走了。”李现青用手充当翅膀,模拟着起飞的动作。 聂云驰本来觉得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童话故事。 不过现在他发现这或许是一个寓言故事。 所以他决定继续问下去:“那个时候你有难过吗?” “没有。”李现青还是摇头,“我知道它迟早会走的。” 聂云驰问道:“你也说过,它很喜欢你,那个时候就没有想过留下它吗?” 李现青沉默须臾,说:“想过,但是它不愿意。” 聂云驰望向他:“你没问,怎么知道它不愿意?” “因为我知道它不属于这里,它有自己要去的地方。”李现青偏过头,去看聂云驰那双薄薄的眼睛,声音淡得像一缕烟。 “你也是。” 作者有话说: ---------------------- 宝宝们,明天也有更新哦~ 这几章适合连在一起看,请大家明天记得来看呀[眼镜] 第14章 庄生 聂云驰停住脚步,踩在如地毯般厚实的落叶上。 他终于听到了这则寓言故事的谜底。 但是他继续问:“那你觉得,这只大雁会伤心吗?” 李现青理所当然地摇头:“不会。” 聂云驰否定他:“我觉得会。” “不会的。南边有它的家,有它的族群,可以回去他应该感到高兴。”李现青踩到了一颗石子,然后把它轻轻踢开。 聂云驰沉默地看着李现青的动作,突然问:“第二年春天你有回来红谷岭吗?” “没有。” “那它就会在那个春天感到悲伤。” 李现青一怔,停下了踢小石子的动作,抬眼去看聂云驰。 聂云驰说:“大雁是秋飞春回的动物,如果我是它,每年春天飞过红谷岭的时候,都会想起你。” 李现青觉得鼻子一酸,眼睛好像滴了眼药水,把视线模糊得快要看不清聂云驰的脸。 “不要想起我,忘了吧。”李现青眨眨眼,努力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不管是大雁还是你,都把我忘了吧。” 聂云驰沉默地和他对视,用指背去擦拭那颗悬在李现青睫毛上的眼泪。 “大雁和我忘了你,那你呢?你也会忘了大雁,和我吗?” “我会。” “可是你明明记了大雁很多年。要让它忘掉的,你要忘掉的,到底是大雁还是我?” “……你。” 或许是错觉,李现青觉得聂云驰的手在微微颤抖。 良久,聂云驰说:“青青,你很残忍。” 李现青抬臂挥开聂云驰的手:“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这样下去,我们总要把话说清楚。” “青青……”聂云驰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李现青打断了他。 李现青说:“聂云驰,我不知道大雁还会不会回来,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你不是说,来了巴布之后经常做梦吗?那你就把这几天的这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梦吧,等到梦醒自然就会把这一切都忘了,就可以什么都不记得。” 聂云驰不解地看着李现青,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对自己说着这样决绝的话语,可是又从眼睛里溢出一滴悲伤的泪水。 原来自相矛盾的不止自己一个人。 原来他们两个人都在被快乐和痛苦分割。 聂云驰努力牵出一个笑,让自己不要显得太狼狈:“是我的错。我没有体会你的处境,妄图模糊我们之间的问题,让你难过了。” 李现青觉得眼睛里的雾越来越大,水汽凝成湖泊,淌出溪流:“聂云驰,我没有怪你,只是到此为止,就到此为止吧。” “青青,你一直哭,却想让我别怪自己。”聂云驰想帮他擦眼泪,但怕他再次挥开自己的手,更怕惹得李现青更难过。 于是他问:“如果我忘了你,你会快乐一点吗?” 李现青用指甲去掐自己的虎口:“会。” 聂云驰微微低下头,藏着围巾后的半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好。别哭了。” 李现青形容不出自己听到这句回答的心情,只是很多年后再想起这一天,他只记得肃杀的秋意如同风刀霜剑,记得自己把虎口掐出了一个又一个月牙,只记得自己不敢看聂云驰的眼睛,也怕聂云驰看到自己的眼睛。 他怕自己后悔。 这一次的猜字谜游戏两败俱伤,没有赢家。 红谷岭是这次行程的最后一站外景。 游完红谷岭,一行人在天黑前赶回民宿,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后便到了这次行程的最后一天。这一天的安排给足了自由活动时间,客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逛玩巴布的集市,体验巴布城的市井生活,最后回到民宿,吃一顿饯别的晚宴,为明天的归家做准备。 乌日娜把饯别宴准备得很丰富,除了丰富的各色牛肉菜肴,还特意准备了人参果甜饭和青稞酒。或许是因为明天就要走了,大家都放松了些,聊天也没了顾忌,气氛格外融洽。 坐位依旧是按照之前的顺序,李现青坐在聂云驰旁边,沉默地用勺子去搅拌甜饭,眼角余光里聂云驰被齐源和赵和远劝着喝了一杯又一杯青稞酒。 “驰哥今天怎么回事?”齐源看着半垂着眼睛不说话的聂云驰,为自己大有精进的酒量感到得意,“这个度数应该不高吧?” 乌日娜听了解释道:“不高的,但是具体几度我也记不清了,但是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常喝这种的。” 聂云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摆手的时候碰到李现青的肩膀,李现青微微瑟缩了一下,想避开却又因为紧凑的座位安排实在避不开。 自从昨天在红谷岭说完那一通话后,这还是两个人见的头一面。 李现青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现青的不自在,聂云驰又陪着齐源他们喝了几杯后,便说自己喝多了不太舒服,要提前离席。 李现青搅拌甜饭的手慢了下来,趁聂云驰起身的功夫去偷偷看他。 他或许是真的有些醉了,李现青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他踉跄了一下。 乌日娜总觉得有点不放心,对离得近的李现青用巴布语嘱咐道:“青崽,你送他上去,要是瞧着有什么不对就喊我们。” 李现青摸摸鼻子,放下勺子应了声好,起身去扶聂云驰。 “要不我……”贡央总感觉今天晚上李现青和聂云驰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刚想主动请缨就被坐在旁边的蔡弎勾住了肩膀。 蔡弎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说:“来,贡央小弟弟,我敬你一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然后一边说一边把贡央按回了座位上。 说是扶,但是李现青觉得聂云驰大概率还是清醒的,看到来人是他后,没有怎么借力,基本是靠着自己走回了房间。 可当他看到聂云驰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又泛起了嘀咕。聂云驰乍一看面色如常且呼吸平稳,不像普通人喝多了之后满脸潮红、呼吸急促的样子。 这下李现青也摸不住,他轻轻拍了拍聂云驰的手臂,没有反应,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第16章 李现青叹气,托着腮坐在床边看他。 “你真的喝多睡着啦?” 聂云驰没有回答他。 也是,都睡着了怎么回答他。 李现青静静地坐在那,用目光描绘聂云驰的五官,想起刚认识的时候聂云驰穿着一身黑,冷着一张脸站在机场打电话。 那个时候他就对聂云驰有一点好奇,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像一张时刻紧绷的弓弦,光是站在他面前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到紧张,但是又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眼熟他眼角眉梢那点疏离。 现在想想,哪里是什么似曾相识,不过是世人在文学作品里常说的一见如故,又或者说是一见钟情。 事到如今,李现青愿意承认自己当初那点刻意接近聂云驰的小心思,只是现在看来实在是好奇心害死猫。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叹了口气。 这个人就像一阵风,短暂的在草原逗留一阵后又要去往远方,除了被惊扰了一地的蒲公英的种子,不会在草原留下一点痕迹。 想到这,李现青突然觉得很不服气。 自己为这个男人流了泪,却什么都没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 这是一笔赔了的大买卖。 于是李现青决定,从聂云驰身上得到一点东西,留作纪念。 什么东西好呢? 他看着聂云驰深邃而挺拔的侧脸,最后想到了一个东西。 “留一个纪念。”李现青小小声地通知了一下沉睡中的聂云驰,“你不反驳就是同意了。” 他双手撑在床垫上,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 李现青要了一个聂云驰侧脸上的吻。 我们两清了。 李现青想着,准备起身离开,却不成想刚一退开,就看到聂云驰清醒而明亮的眼神。 “你怎么……”李现青愣在原地,下一秒反应过来抽身就跑。 只可惜聂云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肘。 聂云驰看着逃跑不成,一言不发坐在床上的李现青,问:“青青,为什么要亲我?” “谁亲你了,是你又做梦了,没有人亲你。”李现青嘴硬,瞪大了一双琉璃珠般的眼睛,像受惊的猫般张牙舞爪。 “所以我又要忘记?” “对。” 聂云驰气笑了:“那就是真的,不然为什么要忘记?” 李现青沉默。 聂云驰本就只有五分微醺的脑子,现在比自己第一次做ipo还要清醒:“我后悔了。我们之间,不能到此为止。” 李现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看着聂云驰:“你怎么出尔反尔?” “或者说,”聂云驰补充了一句,“我从一开始就准备阳奉阴违。” 李现青只觉得自己脑子短路了,不然为什么会无法理解这句话。 “那你昨天为什么要答应我?” “因为你在哭。” 如果他的喜欢对李现青来说是一件会流泪的事情,那么聂云驰会选择放弃。 但是现在,聂云驰手腕稍稍用力,将李现青拉向自己:“青青,就算我做了一百场梦,醒来我也还是会记得你。” 那天晚上在格桑山点燃的烟花,再一次在李现青的胸腔敲起了鼓点。 作者有话说: ---------------------- 舍不得虐小情侣一点[爆哭] 明天也还有一章哦[眼镜] 人,咪今天很难过,所以哭了。 可是人,就算咪哭了,你又为什么要答应我呢? 你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咪才对。 ————《青咪日记》 第15章 耳环 李现青沉默良久,僵直的背部慢慢变成一个放松的弧度。 “你骗人。”李现青在较真聂云驰话里的意思,“哪有人会做一百个相同的梦的。” 聂云驰乐得陪他分析情话:“是每次做梦都会想起你的意思。” “哦。”李现青觉得有点不满意:“不做梦的时候就不想是吗。” 聂云驰马上回答:“做梦的时候想一次,不做梦的时候想两次,所以做一百个梦就是想了三百次。” 这听起来更像情话了。 李现青转过身子去看聂云驰:“油嘴滑舌花言巧语的渣男,我要把你拿去论坛投稿,让别人骂死你。” 聂云驰听了也不生气,只觉得李现青可爱,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李现青:“是吗,那你怎么和他们介绍我?是你的一个朋友?但是我们说好了不做朋友的。还是要说是你的男朋……” 李现青扑过去一把捂住聂云驰的嘴,他看着聂云驰因为惊讶而放大的瞳孔,说:“你是不是又在逗我?” 他松开手,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睛:“你总是这样说话,我听不出哪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我总觉得你在逗我。什么想三百次,也是哄人的鬼话,你不要把你撩人的那些套路用在我身上。” 我真的会当真。 李现青吞下最后一句话,觉得说出来有些丢人。 聂云驰也不闹他了,他顺着李现青的姿势靠在床头,然后扶着李现青的背,把他揽入怀里:“没有在逗你,都是认真的。之前逗你也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笑一笑。” 李现青放弃挣扎,靠着聂云驰的胸膛去听他有力的心跳声:“聂云驰,如果你想玩,不是非我不可。” “青青,你总不相信我。”聂云驰想了想,又说:“你可以和他们说,我是你的追求者。” 李现青错愕地抬起头看向聂云驰:“什么?” 聂云驰揉开他皱着的眉头,解释道:“不是说要去论坛挂我吗?” “不挂你。”李现青嗫喏道。 “那可以吗?”聂云驰去用鼻尖去轻撞他的额头。 李现青却讷讷地看着他,像在用眼神发问。 “可以让我追你吗?”聂云驰又问。 李现青垂下眼,然后又抬眼看他:“这个又是真话假话?” “真话。聂云驰不骗李现青。”聂云驰低头吻过李现青的发顶。 李现青埋在聂云驰怀里摇头:“还在追呢,不给亲。” 聂云驰的胸腔因为发笑而微微震动:“好,不亲,那就是同意了。”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你好奇怪。”李现青声音闷闷的,“你就是逗我玩的,明天就要走的人说什么追不追的,没意思。” 李现青觉得自己今天很奇怪,一颗心总是忽上忽下,一时高高飘起来像在云端,一时又自己沉沉坠下去看不到,就是不肯安稳地落在胸膛里。 聂云驰感知到了李现青心情的阴晴不定,觉得有些惆怅:“青青,我刚刚还说你总是不相信我。” “我就是不信你。就是你现在说的这句话,我也不信。”李现青扭过头去,看床头柜上聂云驰随手买的一个纪念品,是格桑山模样的小摆件。 聂云驰感受到李现青的一只耳环被压在自己胸口靠左的位置,绿松石的棱角膈得肋骨疼,但他没有说什么,只垂眼看李现青扑闪如蝶翅的睫毛。 “青青,给你念一首诗好不好?” “你念。” “……我是盲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我预见到 道路不止一条。每一件事物 同时又是无数事物。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乐、 天穹、宫殿、江河、天使、 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1 李现青静静地听完,然后说:“文绉绉的,我听不懂。” “你信我。”聂云驰没有多做解释,他只重复道:“你信我。” 李现青退开身:“信不信,你明天都是要走的。” 他总是记得,仿佛如鲠在喉,得不到真正的心安。 大雁会秋飞春回,这是大自然的法则,不是人的。 “所以你刚刚才说,要留个东西纪念吗?”聂云驰想起那个吻发生前,李现青前在自己耳边呢喃的话语。 李现青选择不回答。 但是聂云驰却说:“青青,你总是像草原上的一场风,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你该信我的,因为其实一直都是我在害怕留不住你。” 片刻间,李现青突然明白了。 原来患得患失、徘徊不安的从来不是他一个人。 原来他们都认为彼此随时都会随风飘散。 只是相爱使人互生忧怖。 李现青释然地笑了。 悲欢聚散一杯酒,南北西东万里程。2 李现青将客人们接来,再将客人们送走,这是他的工作。 但是今天似乎不仅仅是工作。 x城机场建得宽敞明亮,但是再大的机场,送行的人也只能止步于安检口。 李现青原本一对的绿松石耳环变成了单只,坠在左耳上,另外一边的耳垂上换了一只小巧的银耳钉,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看着聂云驰,突然发现自己曾经设想过的一番话,现在没有了用武之地。 第17章 聂云驰在回望他,目光柔和得像两人一起看过的镜湖日落。 明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又好像通过对视什么都说了。 是安心的,信任的,充满希望的,关于彼此的。 最终李现青很认真地说:“一路平安,聂云驰。” 聂云驰颔首:“再见,青青。” 话说到这里好像就应该转身离去,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动。 聂云驰静静地看了李现青一会,突然明白过来,松开行李箱,朝着他微微张开双臂。 然后聂云驰看到那只曾经盘旋在格桑山的积雪上的,差一点就被草原上的朔风吹跑的小鸟,一头飞进了自己怀里。 他收紧手臂,感受李现青飞舞的头发拂过自己的脸,犹如风的不舍,他说:“青青,这不算分别,我们会再见的。” 须臾,他感受到小鸟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飞机上,蔡弎看着刚刚落座的聂云驰,终究没能忍住好奇心:“刚刚在安检口磨蹭了那么久,和小向导说什么了?” 聂云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只在打开飞行模式前给李现青回消息。 青青:[一路平安.jpg] zephyr:已登机,要开飞行了 zephyr:到了再告诉你 青青:好哦 飞机开始播放提示广播,聂云驰笑着把手机打开了飞行模式。 然后对上了蔡弎迷惑的表情。 蔡弎继续发问:“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有没有玩弄人家小向导的感情啊?我告诉你这可不道德啊,人家小向导是个乖孩子,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不能做这种缺德事。” 聂云驰无奈地扶额:“你能不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面清出去。” “干什么,我是觉得小向导这两天看起来有点难过,想替他叩问一下你的良心痛不痛。”蔡弎撇嘴。 聂云驰掠了他一眼,说:“这两天我也难过,怎么不见你问。” 蔡弎不解:“你又难过什么?” “他在难过什么,我就在难过什么。”聂云驰回答完,突然又噙了点笑意是:“不过那都是在昨天晚上之前。” 蔡弎没有听懂,但是能看出聂云驰现在的状态简直如沐春风:“什么意思?” 聂云驰却不理他了,蔡弎看到他手里好像握着一个什么东西,细细一看才发现是一个有点眼熟的绿松石耳环,再一看,发现聂云驰的腕表不见了。 蔡弎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猜想。 他问聂云驰:“你的手表呢?怎么不见了?” 这一句话又让聂云驰想起,昨天晚上李现青摘下自己的耳环,放到了他手里时的样子。 李现青说:“布西族的人相信,绿松石是散落人间的神女颈饰,可以祛病禳灾,平安吉祥。聂云驰,我把这个送给你。” 聂云驰看着手里的一对耳环,缄默片刻,将其中一只坠回李现青的耳垂上,又用指腹轻轻揉过他的耳洞:“青青,给我一个就好。” 然后摘下自己的腕表,拉过李现青的手比上去,算得上合适,只是表带可能会松一点:“这次出门仓促,没带什么能送出手的礼物,这个你带着玩,可以骑马的时候拿来看时间。” “这个很贵吧?”李现青看着这个表有些好奇。 “不贵。你的耳环更贵。”聂云驰回答得很自然。 “哦。”李现青点点头,他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牌,便接受了这个说法。 聂云驰给李现青戴好手表,微微收紧手臂,把他揽入怀中。 他们在分别前的夜晚静静相拥,将一切话都说开,去感受两颗悸动的心脏透过皮肤组织与织物的厚度,去得到一种无端端的快乐。 于是他答道:“送人了。” 蔡弎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得跳:“你是说,用那个vic限定款拿来送礼物吗?” 聂云驰握紧那只绿松石耳环,淡定地说:“不是送礼物,是交换定情信物。” 此时准备开车返回巴布城的李现青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 注:1引用自博尔赫斯的《深沉的玫瑰》 2引用自王实甫的《西厢记》 终于写到这里了[让我康康] 接下来就要开始换地图啦,只能说异地恋是俺们小情侣的必经之苦…… 下一章是后天哦~这个星期开始更新频率调整为每周二、四休息,其他时间正常更新~ 今天看到有很多新来的宝宝,很开心,谢谢大家喜欢我们小情侣! [彩虹屁][彩虹屁][彩虹屁] 小剧场 人走了,咪有一点难过。 人说会想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是咪会想人,是真的。 ————《青咪日记》 第16章 苦瓜 11月初的日子,巴布城气温骤降,从西北吹来的大风刮得人脸生疼,这是入冬的征兆。乌日娜的民宿生意也正式进入了淡季,鲜少有客人联系。 这两天李现青都待在家里。 砖砌小房只有矮矮的两层,粗粝的砖石墙体透着朴拙的暖灰调,平顶边缘勾勒着宽大的朱红色带,屋顶和门窗都刷着朱红的油漆,门楣上有鲜艳的彩绘,二楼的窗台上摆着一些绿植,因为降温的原因,几盆粉白色的杜鹃移到了房间里面。 床单是柔和的黄绿配色,被子折得整整齐齐,枕头旁边还放着一只胖胖的棕色小熊,毛发柔顺,带着一点洗得发白的痕迹。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放着一张全家福。 房间在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两排书籍,一眼望过去,隐隐约约看到一些什么“英语二必考1000题”“管理学概论”之类的字眼。 李现青在伏案写着一张卷子。 毕业的时候李现青一度很迷茫,大四那年,李现青的一位老师曾经介绍他去一家位于经济繁华省份的旅行公司实习,结果临签转正合同的时候,公司转行去承接房地产销售了,而这个时候再看一眼时间,春招和秋招的时间都已经错过。 再一打开招聘软件,李现青看着清一水的单休和大小周陷入沉思。 这个时候他的老师又给他推荐了一个就在x城工作,这次是他同专业的一个师兄把他的简历直接内推了进去,公司虽然待遇一般,但是工作压力不算大,面试通过后,本着试一试的心态,李现青就留在了x城。 其实这份工作李现青觉得也还不错,只可惜上了不到一年,李现青就喜提裁员但没n+1套餐,还因为缴交社保不满一年,连失业金都没得领。 城市套路深,农村娃李现青被伤透了心。 于是李现青收拾收拾行李回了家。 毕业的第二年,在巴布小学和民宿两边跑的李现青突然想试试继续读书。 乌日娜有些不理解,李现青已经是巴布城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了,毕业回来之后还能继续读吗?又或者说,继续读下去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现青听了之后沉默,然后摇摇头说:“或许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但是我想试试。” “好吧。”乌日娜还是不太理解,但是她尊重李现青的选择:“你继续读书也好,当年你爸爸就是我们巴布第一个大学生,你要是能读下去,相信他们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李现青和大学时候很照顾自己的那位老师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老师听了之后很开心,直说有什么都可以问他。 李现青虽说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真的听到旁人的鼓励和认可还是难免开心。 于是李现青就开始了漫长的备考生活,乌日娜怕打扰他学习,总喊他少来民宿帮忙,上回会去带聂云驰他们那个团也是李现青想着考试前再帮帮忙,后面估计就一直没有时间了。 说到聂云驰,李现青笔尖一顿,距离他们在机场分别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聂云驰回a城后的日子当然没有李现青过得那么田园悠然。 结束休假的第一天,几乎是前脚敢踏进公司大门,后脚就被audrey一个电话叫到了办公室。 出来后看着手下组员忐忑的目光,聂云驰拍拍手里的文件夹:“别看我了,干活吧。” 组员们欢呼纷纷起来。 聂云驰休假后,关于zephyr要离开君恒的消息就一度甚嚣尘上,有人猜测是audrey卸磨杀驴,一上任城市主管就准备拿自己的得力干将开刀;也有人猜测是上任城市主管故意和aud森*晚*整*理rey打擂台,升去总部让位的条件是要打散以zephyr为首的一批a派嫡系队伍;更有人猜测其实是zephyr自己想走,但是被audrey压下来了。 这三种说法里面,第一种是主流,最后一种几乎被所有人嗤之以鼻。 但是传言归传言,没有人敢去问audrey,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传言听起来再怎么真实可信,zephyr也是大家心里公认的第一嫡系,就算大boss真黑化了要拿他卸磨杀驴,也不影响她先找一些自投罗网的好事者小试牛刀。 第18章 于是聂云驰的组员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被多方频繁打探消息,试图从他们嘴里问出蛛丝马迹,只可惜他们除了自家tl休假之外,什么消息都不知道,甚至到现在都还在惴惴不安地等答案。 聂云驰回来后从audrey的办公室全身而退,还接了audrey亲自派的大单的消息一下子传开,这下第一个传言也算是彻底不攻而破了。 而关于在办公室内部发生的具体事情,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直到半年后大家才惊觉,原来这一场办公室谈话不是聂云驰重获信任的契机,而是audrey的让步妥协。 但这一切都要等到半年之后才水落石出。 李现青完成今天的学习指标后,月亮刚好爬上窗。 简单地给自己做了个晚饭,搞一下卫生,再洗个热水澡,晚上十点李现青准时早早躲进被窝里。 巴布城冬天夜晚的街道是没有人的,大家都回家躲风取暖了。紧闭的门窗外北方呼呼地吹,今天一天都阴沉沉的,大家都说明天估计要下雪了。 李现青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发呆,他想把手腕垫在脑袋下面,却被夹了一下头发,一摸才发现是忘了摘手表。 李现青实在是还没有戴习惯手表,纯铂金的表盘戴在手上总觉得沉甸甸的,存在感很强,腕表对他来说长了一点,与手腕贴合度不够,时不时就需要调整一下位置。 他对着床头灯的光打量着手腕上的表,深海蓝的盘表里错落有致地排布着指针和他称呼不出的小盘,他看着上面镶嵌的一圈长形钻石,在微弱的灯光下也闪烁着星芒般的射光。 把这个手表戴上后,有一次乌日娜喊他去吃饭,端碗的时候露出来被贡央看到,好奇得研究起来。 贡央的原话说的是:“闪得我以为你戴了块镜子在手上。” 后来贡央直接拍照识图,搜出来后盯着商品界面看了整整五分钟,其中三分钟是在数到底是几个零,剩下两分钟在想外国人小数点是不是有别的不为人知的点法。 他看着李现青,幽幽地说:“我就说怎么这么闪呢,原来是真钻石啊?” 详情页上显示这块表足足镶嵌了将近4克拉的钻石,都可以把他的汽修小铺盘下来了。 也是刚刚才知道真实价格的李现青陷入沉默。 李现青震惊,李现青把袖子拉下来遮住了腕表。 贡央看了看李现青突然变成只带单边的绿松石耳环,又看看他欲盖弥彰遮住的腕表,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哥,你知道吗,搁古代你们俩个这就叫做私相授受。” “……” “没关系,我不会跟人告发你的。哥,只要你能从表带上抠两颗钻给你亲爱的弟弟。”贡央眨巴眨巴眼睛。 李现青无语:“……那你还是去告发我吧。” 贡央沮丧离场:“哎,恋爱脑是这样的。” 李现青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贡央头上砸:“你少胡言乱语了!” 李现青的目光落到腕表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一会之后,突然把它摘下来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面。 这时塞在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十点,是聂云驰的正常下班时间。 与此同时,聂云驰送出去的胶卷终于完成了冲洗。 一共36张胶片,运气很好地没有出现废片,洗出来的反转片长长一版。 其中只有四张是人像,剩下的全是风景图。 四张里面,有一张五人在格桑山上登顶的大合照,一张聂云驰在盐田前的单人照——这两张都是李现青拍的,聂云驰想。 还有两张是和李现青的合照。 聂云驰看着这两张照片,笑了,把冲洗店给的电子版下载下来,打开了和李现青的聊天框。 zephyr:[图片] zephyr:[图片] zephyr:照片刚刚洗出来 两张合照都是在红谷岭拍的,只不过一张是两个人规规矩矩地站着,胶片把阳光拍得灿烂而温暖,背景里的红叶像层层晕染的油彩画。 另一张刚好定格在彼此对视的那一瞬间。 李现青看到照片里的自己像猫一样瞪大了眼睛,双唇却紧闭,整个人看起来虽然惊讶但是没有生气,聂云驰的手还半搭在自己的肩上,侧着头看着自己,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溢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对视。 还以为这张会虚焦,结果居然出乎意料地拍得很清晰。 李现青在心里默默想着,然后把两张照片都保存了下来。 又等了一会,李现青才开始回聂云驰的信息。 青青:1 聂云驰看着那个孤零零的数字笑了。 zephyr:今天也学习了? 青青:学了,麻了,不想说话了 青青:下班啦? zephyr:刚刚下班 zephyr:今天也加班了 青青:哇,你有不加班的时候吗? zephyr:目前还没有 李现青看着自己和聂云驰的聊天记录,觉得好像两条苦瓜在聊天。 而且还一条比一条苦 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聂云驰。 聂云驰看到后给他发了一条语音。 李现青枕在被子上点开来听。 聂云驰说:“那把我切了给你做苦瓜炒蛋吃吧,这样我不用上班,你也能吃点不苦的。” 笨蛋聂云驰。李现青想,苦瓜炒蛋也是苦的。 但是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真的吃上了苦瓜炒蛋。 不苦,还有点甜。 作者有话说: ---------------------- 写一点不在彼此身边的时候都在干什么,猜猜我们小情侣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墨镜] ps:昨天晚上把前面的格式统一修改了一下,好像看起来会更好一些(眼睛都看花了)[猫头] 第17章 姐弟 一觉醒来,巴布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一夜雪急,挨家挨户的窗台上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但是因为温度不够,雪还不够粉,反而是像是粗盐块。 这场雪整整下了两天,等停的时候整座城都银装素裹得像刚刚包好的饺子,泛着珍珠一样的色泽,身上还沾满了细密松软的洁白粉末。 李现青打开窗,发觉呼吸间空气冷冽得直沁心脾,直接给凉得一激灵,脑子完全清醒了。 他裹好衣服,又用围巾把半张脸都包住,拿了扫帚下楼开始扫雪。 一大早雪刚停的时候,索日娜就给他发消息说玉兰江开始结冰了,盐田的生意要歇一段时间,她准备来巴布玩几天。于是李现青今天连忙把一楼的空房间收拾出来两个——还有一个是给贡央的。 听说索日娜要来的消息,乌日娜也很高兴,大手一挥把贡央送了过来让他们三兄妹团聚,只交代说现在天冷不许瞎胡闹,又让他们三个晚上回她那里吃饭。 雪下得大,贡央怕路不好走,吃过午饭就去城门外的路口接索日娜,远远望去两个人像步履蹒跚的胖鸭子,摇摇晃晃地就朝着李现青走来了。 李现青打开壁炉加了点柴火,一时之间烧得噼啪作响,烟囱从屋顶探出来冒烟。 三个人就这样围着壁炉烤火,吃贡央从家里带来的烤松子。 “青青是不是最近学习太辛苦?都瘦啦。”索日娜两只手捏着李现青的脸来回打量。 李现青从索日娜手里艰难地为自己发声:“没有的,体重还和以前一样。” “好像是哦。”索日娜松开手,笑眯眯地说道。 贡央一边剥松子一边说:“他现在是天天加餐,只有胖没有瘦的。我瞧着他开始备考后,我妈都想把我送过来当书童了。” 索日娜嗤笑道:“就你?你打小成绩都没我好,能当什么书童?” “你懂什么。”贡央振振有词道:“我是当书童又不是当老师,要成绩好干什么,过来能给我哥洒扫除尘,洗衣做饭不就行了。” “打住吧你。”李现青阻止了贡央越说越远的话,“哪里用得上你干这个?少说姑姑和我的坏话。” 索日娜倒是笑得开心:“哎呀,我倒是支持姑姑!” 嬉笑着说完玩笑话,索日娜正经了神色和李现青说:“冬天又要到了,你平时还是要多注意,小心冻疮复发。” 李现青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没事,这么多年也养得差不多了,就算有复发也就是偶尔几天,很快就会好。” 索日娜不赞同地说:“那也还是要注意,特别是少碰冷水,手套什么的都带好。” 其实贡央刚刚会开那样的玩笑也不算是自己在胡编乱造。 小时候李现青是个很倔强的孩子,父母去世的时候才刚好十岁,姑姑乌日娜和叔叔马齐都有过收养他的想法,但十岁的小孩已经有了生死的概念,小现青不仅不同意,还只愿意窝在那座两层的小楼里面,不肯出来也不肯见人。 大人们怕再刺激他,只好让和他同辈的索日娜和贡央轮流着带饭进去陪他一起吃,再逗他说上两句话,就这样一来二去得过了一个月,小现青才慢吞吞地跟在索日娜身后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第19章 叔叔马齐还要兼顾马队的活计,不能久留巴布城,姑姑乌日娜承担起了小现青的主要抚养责任。 乌日娜的丈夫长期在外跑货车,在家的时间少,乌日娜一个人拉扯两个小孩不算容易,但幸好李现青内向、腼腆,也从来不挑食,做什么就吃什么,除了好像对生活好像没有什么自理能力之外,好养活得很。 所以偶尔遇到不得空的时候,乌日娜就会把小现青托付给小贡央。 是的,贡央虽然是名义上的弟弟,但是在从小的相处中,反而更像是“哥哥”的角色。 而贡央从小就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在某些方面笨得很。 比如刚到乌日娜家的小现青经常跟在贡央屁股后面试图一起帮忙干活,但是套被套是钻进去后出不来的,出门捡牛粪是会因为在牛粪堆里摔了一跤偷偷哭鼻子的,甚至在那个特别寒冷的冬天小现青自告奋勇地洗了几次衣服后,手上得了很严重的冻疮。 一开始还藏着掖着不肯说,还是小贡央最先发现给乌日娜打了小报告。 “哎呀,你这个手都这样了,还藏着不给我看?”乌日娜又气又急地给他红肿的手敷药,敷完药后看着那只手,突然叹气,又说了一句:“你这个手长得随你爸爸,爱长冻疮的毛病怎么也随了他。” 小现青一愣。 旁边急得嗷嗷叫的小贡央嘟囔道:“以后还是我洗衣服吧,他们都说得了冻疮之后每年都有可能会复发的。” 于是李现青的主要工作变成了吃饭的时候端菜摆盘子,其他活大家总不肯让他干,一方面长辈们心疼他,看到他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就什么都不忍心了,另一方面小现青也实在是笨手笨脚得让人看不下去。 所以其实可以说李现青从小到大基本没干过什么重活。 贡央一听这话,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件及记忆深刻的事情,立刻冷哼一声:“那可不,都敢不用洗衣机洗衣服,改手洗了。” 这下索日娜是真惊讶了:“还有这事?青青你可是坚定的洗衣机拥护者啊,自从买了洗衣机,我就没听说过你还自己洗衣服。” 李现青低头给自己剥松子,神情有些郝然:“没有……也不是衣服……是围巾……是什么不重要,就是那个时候刚好洗衣机在用着,又急着洗了晾干,就那一次,真的。” 索日娜更不解了:“谁占了洗衣机不给你用啊?” 李现青马上抬起头来,字正腔圆地说:“是贡央。” 贡央闻言乱叫一声,指责李现青:“哥你变了!我还没揭发你呢,你就打小报告!” “揭发什么?你又胡说。”李现青一双杏眼微微瞪大,像一只警惕的猫。 索日娜见状决定缓和一下他们两兄弟的争辩,于是挥挥手让李现青坐到她面前的小板凳上,然后拿着皮筋用李现青的头发编辫子。 “哎呀,青青你现在头发也好长了啊,编辫子刚刚好。”索日娜满意地说道。 李现青屈膝坐在小板凳上,两只手托着腮不敢反驳。 贡央见状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家族群。 乌日娜火速在群里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包,并说:“这样看青崽和索日娜跟两姐妹一样哦!” 贡央看了哈哈大笑,念出来给另外两个人听。 “我从小就是一直把小青青当妹妹看的啦,小时候长得都没我高,小小一只,喊妹妹也不敢反抗。只不过现在怎么长这么高了,再喊你妹妹总感觉我像个变态。”索日娜听了附和道。 “现在执着要给我编辫子也没有很正经啦。”李现青小小声地说道。 索日娜笑眯眯地凑过去问:“说什么没有听清啦?” 李现青不敢回答,抱着膝盖埋头装死。 贡央在旁边笑出声。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一会,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拨开坚果外壳的脆响交织着,像一首交响乐的半成品。 李现青听着这些声音,有些神游。 突然,握着他头发的索日娜冷不丁说了一句:“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事瞒着我?” 李现青下巴一脱力,差点咬到舌头。 贡央冷笑一声:“呵呵。” 索日娜抬起下巴点点贡央:“你知道?” 贡央看了一样李现青,说:“我也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他?从小就比牛还犟,不想说的谁都问不出来。” “那你呵呵什么?”索日娜给手底下编好的辫子做着收尾工作。 贡央恨铁不成钢道:“因为我看他也没想藏。” 李现青沉默,李现青低头,李现青思考。 有这么明显吗? 应该没有吧? 索日娜盯着李现青看了一会,然后回头问贡央:“他谈恋爱了?” “我没有!”李现青马上回答。 至少现在还没有。 贡央笑而不语:“呵呵。” 索日娜微笑:“你要再知情不报还在那里呵来呵去的,我就严刑你然后逼供青青。” 处于食物链低端的贡央果断选择背叛李现青:“他说谎,说什么没谈的,明明还带着人家送的定情信物呢,天天吃饭闪得我眼睛都花了!” 索日娜刚想问送什么了这么闪,总不会是钻戒吧? 就听到李现青理直气壮地撸起袖子,露出空荡荡的手腕:“谁说的,我没戴。” 贡央:“……” 索日娜:“……” 索日娜:“哇……青青你……哇……” 贡央:“哥,所以你不准备先反驳一下说那玩意不是定情信物吗?” 李现青彻底放弃说话了。 他觉得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打自招的毛病。 索日娜咳了两下,试探着问:“所以真谈恋爱了?” “没有。” 李现青顿了顿,决定挽回一下,于是说:“还在追呢。” 贡央:“……” 贡央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索日娜:“……” 索日娜挣扎了一下,最后坚强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再次提问:“谁在追啊?” 这个问题李现青回答得很轻快:“他呀。” 不然呢? 作者有话说: ---------------------- [无奈][无奈][无奈] 第18章 闲人 索日娜看着李现青那张无辜的脸,深深叹了口气:“所以,到底是谁啊?” “我跟你提过他的呀。”李现青顶着被索日娜编得七扭八歪的头发,腼腆地笑笑。 电光火石之间,索日娜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点蛛丝马迹,但是苦于当下受到的冲击过于强烈,那点子蛛丝马迹转瞬即逝。 这个时候,贡央搬着他的凳子挪到了索日娜旁边,凑近她耳朵边嘀嘀咕咕地说一通。 索日娜的目光从狐疑逐渐变成震惊,最后突然灵光一闪,整个人都坐直了。 李现青从储物柜翻出一罐还未开封的蜂蜜杏仁,拆开包装吃了一颗,又往准备开口的索日娜嘴里塞了两颗:“吃吗?蜂蜜杏仁。” 索日娜把杏仁嚼得咯吱作响。 话题似乎到这里就中止了。 晚上乌日娜张罗了一桌子好菜,一家子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个晚饭。 吃完饭后,贡央留在厨房洗碗,乌日娜拉着索日娜和李现青在沙发上聊天,炉子上暖着热奶茶。 “盐田的生意怎么样?还好吗?”乌日娜关心地问道。 索日娜点点头说:“还可以,现在我们也不只卖盐,旅游发展起来后多一份收入也是多一份保障。其实旁的还好,只是现在马队的人越来越少,大家总想着到外面去,都不愿意留在马队。” 对此乌日娜却有别的看法:“我倒觉得到外面去好,马队是个危险的活计,在以前这是为数不多的活计,所以没办法只能干。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别说旁的,就在我们巴布也有不少你们河纳族的人过来做生意了,这不比跑马队要轻松?” 想了想,乌日娜又补充道:“老队长多少年的跑马经验了?够老练了吧?可前段时间不也听说跑马的时候不小心把腿给折了?马队经常穿山过林的,那些路车子都不敢开,实在危险。若是有好的出路,他们离开马队也实在正常。” 索日娜听了也叹了口气,说:“也是。我们河纳的男人以前跑马,总不能真世世代代就这样下去。” 李现青在旁边默默听着,给两人倒了杯暖好的奶茶。 乌日娜接过奶茶,看着李现青慈祥地笑笑:“所以青青说要继续念书我还是挺支持的,我们青崽是小鸟,书是他的羽毛,羽毛多了就能飞出草原了。” “在巴布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李现青回答道。 “但是你当年刚毕业那会,还是想留在外面的吧?”乌日娜粗糙的手掌揉过李现青的脑袋,“刚回来那阵子天天皱着个小脸,最近半年才高兴些。” 李现青一时之间不知道回什么。 第20章 那个时候自己是什么想法? 不高兴吗?好像没有,毕竟巴布是自己的家,回家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 可是高兴吗?好像也没有,自己多少还是抱着留在外头的想法吧,不然怎么会试了那么多次呢? 仔细想想或许是一面不甘心一面认命罢了。 索日娜啜了口奶茶,问李现青:“青青是准备考哪里的研究生啊?” 乌日娜倒是之前听李现青提起过:“青崽说要试试考a大呢。” 索日娜听了有些吃惊:“a大哦!那很厉害了!” 李现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大学的老师帮我研究之后定下来的,我也想试一下,万一成功了呢?” “相信你自己,我们都相信你的!”索日娜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是绝对支持且鼓励李现青的,“不过,我记得a大离我们这里很远吧?” 乌日娜听了直笑:“哎哟,哪里会离我们这里近呢?那只有格桑山了啊。” 索日娜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啦,a大我记得是在很南边的,不过具体在哪里我有些记不得了。” 洗完碗出来的贡央听到一耳朵,随口回答道:“a大肯定是在a省啊。” 索日娜说:“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是在想具体哪个市嘛。” 李现青听到这里,答了一句:“在a市。” 正在用擦手的贡央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李现青。 “噢,那确实就是很远的。”索日娜依偎着乌日娜说,“姑姑你小心这小子一跑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乌日娜倒是不介意这个,“青崽能去大城市,难不成我们还拦着他?没有这个道理。鸟儿大了就要飞,人大了就要走。都是一个道理。” 贡央坐到了李现青旁边,李现青顺手也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择校的事情,我记得你半年前就在看了。”贡央突然间说道。 李现青点点头:“嗯。” 贡央问:“什么时候定下来的?我记得之前你好像还说过在二选一纠结。” “当时是在纠结a大和c大,今年夏天的时候跟老师聊了很多,然后就决定选a大了。”李现青回忆了一下择校的过程,答道。 贡央又:“c大是在哪?” 李现青抬手摸了下自己右耳的银耳钉,说:“也在a市。” 听完,贡央沉默了一会,突然叹了口气:“哥,这是什么巧合啊。” 李现青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却只是一笑了之。 他当时第一面就对聂云驰产生好奇,或许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来自自己梦想中的城市,有着自己为之努力的学位,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这样的人离自己会有多远? 命运总是会将你梦寐以求和避之不及的东西反复推到你的面前,看你好奇得蠢蠢欲动,也看你着急得抓耳挠腮,看你无奈得退避三舍,还看你恐惧得歇斯底里。 命运最喜有缘,命运最喜无常。 可人偏偏就是喜欢命运这种可控又不可控的感觉。 “你告诉过他吗?”贡央突然有些好奇。 李现青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啊?”贡央不解道,“我还以为他知道你以后会去a市。” 李现青嘴角挂起一个小酒窝:“你就这么确定我能考到啊?” 贡央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 李现青失笑,他握着旧陶杯,眼睛虚虚地落在前方:“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先不告诉他。” “那什么时候告诉他?等你真的考上了?”贡央不得其解。 李现青眨眨眼睛,一侧的绿松石耳环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微微摇晃:“等我们想变成‘我们’的时候。” “他真不知道?”贡央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真不知道。”李现青对于贡央的质疑颇感无奈。 这下贡央是真想不明白了:“那他为什么还要追你?” 听到这个问题,李现青怔了一下。 为什么? 这种事情还能是为什么? 李现青托着下巴想了一下,说:“可能是因为他有一点喜欢我吧。” 贡央疑惑:“一点?” 李现青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弯弯的两道月牙下,卧蚕饱满得想镜湖的水:“也可能不止一点点。” 正在给杏仁换猫砂的聂云驰突然感觉自己眼皮跳了两下。 杏仁在地上翻了个身,朝聂云驰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 聂云驰叹气,伸手去揉它:“每次做错事了就撒娇。” 杏仁翻过身用头去蹭聂云驰的手,干净又蓬松的毛色衬得它像一块新鲜出炉的海苔肉松小贝,然后“喵喵”得叫了两声,像是在说:“人,咪从小就跟了你,就算做错事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撒娇也没有用。”聂云驰一手拿猫砂铲,一手拎住杏仁的脖子,“说了多少次不准和外面的野猫谈恋爱了。” 杏仁不服,继续“喵喵”叫。 聂云驰看着杏仁,想了想:“不过你也确实到年纪了。” 杏仁努力划拉四只小猫爪:“喵喵喵!” 聂云驰点点头:“明天就带你去做绝育。” 也不知道杏仁这只小傻猫听懂没有,还在那里夹着嗓子卖萌。 晚上两人打视频电话的时候,聂云驰提起了这件事。 李现青听得直笑:“可怜的小杏仁,争取自由恋爱失败要被棒打鸳鸯了。” 聂云驰看着在猫爬架上趴着给自己舔毛的杏仁,无奈道:“绝育了就不用担心哪天跟它妈妈一样突然给我变出一个猫崽来。” 杏仁看了眼最近天天拿着个方方正正黑盒子不离身的主人,跳下猫爬架凑过去冲着黑盒子“喵”了一声。 李现青看到了杏仁在摄像头里露出的一只耳朵,开心地回复道:“杏仁?你又来和我打招呼啦。” “喵喵~”杏仁意思意思应了一句,结束完例行公事就准备跑开。 结果被聂云驰捏住了命运的后颈,拎到了膝盖上和手机对面的李现青面面相觑。 聂云驰看了眼凑到摄像头跟前试图隔空逗猫的李现青,心想这应该是“猫猫相觑”。 李现青隔着屏幕研究了一会杏仁,就听到贡央来敲门说炭火都准备好了,怎么还不下来一起烤地瓜。 李现青应了一声,然后小小声地和聂云驰说:“这两天我姐姐和贡央都在家里住,没什么空理你,你认真加班吧。” 这下杏仁终于摆脱了聂云驰的魔抓,顺利逃跑。 “好吧,大忙人。”聂云驰觉得自己像被李现青藏起来不能见人的情夫,“有空的时候记得理理我这个闲人。” 李现青用手指戳戳屏幕里的聂云驰,应了声:“哦~” 等挂了电话一开门,正好对上贡央好奇的眼神:“哥你刚刚在里面嘀嘀咕咕说哈呢,听不清。” 听不清就对了。 李现青浅笑着故意不回答他。 因为那是说给“闲人”听的。 作者有话说: ---------------------- 杏仁:爸爸好像又在和妈妈打电话,不确定,喵一下看看反应[好的] 下一章会切一下聂云驰的视角,想尽可能完整地去展示小情侣的世界,希望大家可以喜欢[粉心] 第19章 贪心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巴布又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场雪。冬天来势汹汹地接管了这座边境小城,寒冷刺骨的北风呼啸而来,夹杂着四散飞舞的雪花。 好不容易等雪停下,便是到了巴布城真正的寒冬。 距离笔试还有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李现青准备把自己有段时间没打理的头发修剪一下。 结果连着两天,巴布城唯一的一家理发店都没有开门。 或者说是店门没有开,因为理发店店长就站在二楼的窗户里面冲着李现青喊:“天太冷了,我的手拿不稳剪刀,为了你的发型着想还是等过两天再来吧!” 李现青站在店门口抬头,把脸扬得高高的,露出被冻红的鼻尖:“你这样是对不起冬天里想剪头发的客人的!” 店老板抱歉地笑笑:“那真是对不起了!” 李现青只好气鼓鼓地往回走。 走在路上时想了想,他决定发一条朋友圈,配图是落满皑皑白雪的巴布城:“冒雪出门的客人遇不到愿意冒雪理发的店长!” 结果下一秒理发店老板就出现在评论区:“[玫瑰][玫瑰]” 李现青压实了帽子,埋头顶着刺骨寒风往家里赶。 快走到家的时候,聂云驰给他发了消息。 zephyr:这么大的雪,冷不冷? 聂云驰给李现青发信息的时候,正在和母亲徐闻兰一同去港城的路上。 今天是农历初一,有些讲究一点的人家来在这一天会把素持斋,不食荤腥。虽然在聂家没有这个习惯,但是每个月的初一是由聂云驰的奶奶定下的家庭聚餐日。 第21章 聂老太太生活的时期,港城崇尚“多子多福”的说法,膝下共孕育了二子二女,不过到了聂云驰这一辈聂家的人丁就算不上兴旺了,且有的已经选择离开港城发展,但定期家庭聚餐这个习惯聂老太太还是雷打不动地坚持了下来。 聂家老宅在港城的和平山顶,坐在迈巴赫上沿着盘山公路往下望,可以看到出海港口两侧的摩天大楼如林耸立,玻璃幕墙折射着璀璨的日光,宛如装饰在这个城市脖颈上的珠宝闪耀的火彩,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模糊的嗡鸣声,是庞大的渡轮准备抵达码头。 “今天你奶奶特意交代了,说你伯伯一家中午有好事要宣布,让我们早些回去。”徐闻兰和聂云驰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在看,墨镜戴在她头上像一个设计精巧的发卡,发丝间隐约看到一点墨镜腿上的金色logo。 聂云驰锁上手机屏幕:“没说是什么事?” “你大伯倒是没有讲。”徐闻兰把手里的文件放下,说,“不过你爸爸同我说,大概是佳悦那孩子的婚事要定下来了。” 徐闻兰提到的聂佳悦是聂云驰的二堂姐,聂家大伯聂正珩的小女儿。 “那要恭喜她。”聂云驰看向徐闻兰,“订婚是喜事,大伯怎么不提前同亲戚们讲?” 徐闻兰笑了一下,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露出的眉眼神情与聂云驰有些相似:“你爸爸的意思是订婚虽说是佳悦的喜事,但你伯母对这个准女婿不甚满意,所以光是这订婚一事就拖了许久才闹完,这次回去也只亲戚们间简单讲一讲,不准备大肆操办。” 聂云驰回忆了一下堂姐的未婚夫,说:“佳悦姐的对象我曾经见过,印象中也算青年才俊,伯母是哪里不满意?”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徐闻兰嗤笑道:“住在和平山顶的妹妹仔要同住在山脚下的男人结婚,那个小男孩全部身家加起来都够不到半山腰的,你伯母怎会中意他呢?不过是拗不过你姐姐非要喜欢。” “你伯母也算是努力过了,这两年也试图介绍过不少人给你佳悦姐,都是你们那些世伯家的同龄人,各个你伯母都喜欢,但各个你佳悦姐都不喜欢。有言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除了接受,你伯母还能有什么办法?”徐闻兰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她对大伯母做法的评价。 聂云驰沉默地听着,眼睛看向车窗外。 港城的冬天是不见落叶的,越往山顶开,越能看到郁郁葱葱的阔叶乔木。繁华的车水马龙逐渐变成脚下的一点森*晚*整*理,像在俯瞰一盘精致的积木。 这是只有站在和平山顶才能看到的风景。 聂云驰看着快要看到的老宅大门,说了一句:“但总归是佳悦姐喜欢最重要。” 徐闻兰终于从纷飞如鸽子展翅的文山里抽出空来看了眼自己的孩子,怪道:“你这话听起来不像是我们家的人会说的。” 聂云驰望向自己的母亲:“不对么。” 徐闻兰看着那双遗传自自己的眼睛,沉默片刻,在临下车前说:“不对。” 因为对于习惯住在和平山顶往下眺望的人来说,门第很重要,家私很重要,般配很重要,偏偏就是喜欢最不重要。 一进门,聂云驰看到父亲聂松庭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两个姑姑坐在奶奶旁边细声陪着说话。 大伯聂正珩和大伯母蒋秀一家人倒是没有在客厅。 聂松庭见到妻子来了,放下手里的报纸去迎,两个人客气地点点头打过招呼,又轻轻拍了一下聂云驰的肩膀,作为父子之间的见面礼。 “好久不见。最近你手头上那个案子动静闹得不小,我在港城这边也有所耳闻。”聂松庭自然地接过徐闻兰脱下的大衣,然后转手交给保姆挂去衣帽间。 徐闻兰依旧是没有太大波澜的语气:“不算什么大问题。不过是两边当事人一个比一个急,难为你在港城还要听这些鸡毛蒜皮。” 聂云驰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只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并排往里走的背影。 两个人挨得不算远,但是肩膀与手臂始终不曾接触。 小时候,聂云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不住在一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需要港城、a城两边跑的和爸爸妈妈见面,然后吃一顿在漂亮餐厅里的枯燥饭餐。 一开始,他觉得是自己父母之间爱的模式比较特殊,所以这一切是正常的。 但是当他同徐闻兰说起自己的发现的时候,徐闻兰沉默了。 良久,她看着自己试图寻求肯定的孩子,觉得以他现在的年纪应该可以听懂自己的话了:“云驰,爸爸妈妈之间,也不是一定非要相爱的。我和你爸爸是最好的工作伙伴,最好的朋友。” 聂云驰听完后只问了一个问题:“那爸爸妈妈爱我吗?” 他们都说孩子是父母爱的结晶。 但是为什么没有爱也可以出现一个我? 在工作时舌灿莲花的徐闻兰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最后,徐闻兰告诉聂云驰:“妈妈也不知道。” 后来聂云驰拿着同样的问题去问聂松庭。 聂松庭听完笑了起来,他宽厚的手掌拂过聂云驰的头发,然后蹲下来盯着聂云驰的眼睛说:“阿驰,人不能够太贪心。你已经有了许多旁人没有的东西,不能奢求再一再二再三。” 聂云驰不理解,但是他记住了。 爱是贪心,是再一再二再三,是他没有的东西。 在聂云驰的人生课堂里,关于爱的第一节课是学会接受自己的父母不爱彼此,第二节课是学会接受他们也许也不爱自己。 “妈,二嫂和云驰到了。” 大姑提醒了一声,架着老花镜的聂老太太抬起头,慈祥地笑着说:“都来齐啦?那开饭吧。” 落座前,大伯一家才终于现身。 席间,聂正珩看不出心情好坏地简单说了几句女儿的婚事,长辈们的反应算不上热烈,只有小姑聂今巧笑着说了句:“怎么这么大的喜事,大哥也不早说?佳悦你也是,都不把人带过来给姑姑们瞧瞧,准备什么时候摆酒?” 大伯母的表情算不上高兴,但好带也挂起了点笑容:“小孩子家脸皮薄,害羞也是有的。”只绝口不提摆酒的事情。 聂云驰抬眼对上坐在对面的聂佳悦,颔首贺喜:“佳悦姐,恭喜。” 另一边的两个表弟闻言也纷纷出声祝福。 聂佳悦的龙凤胎哥哥聂佳航拍拍妹妹的手,像是在说悄悄话。 面对同辈的道贺,聂佳悦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谢谢!” 桌子上端的长辈们好像还在谈论什么,没有听到这边小一辈们的祝贺声,但也可能听到了,只是不太在意。 吃过午饭,小辈们默契地离席各自回了房间,不愿参与长辈们接下来的聊天。 聂云驰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俯瞰依旧青葱翠绿的和平山,突然想起站在格桑山山顶上的时候,他想起那些自由的,脑海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意志的瞬间。 又或者说,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在思念李现青。 和平山顶四季常青,可住在这里的人内心早就见不得肆意生长的青苗。这里的人信奉绿植应该整齐,花草需要修剪,一切都应该控制在合格的边框内。 而用来困住植物的边框,也会变成规则困住人本身。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聂云驰看到熟悉的联系人备注—— “小猫” 点击接受视频通话后,聂云驰看到屏幕里一片雪白。 是李现青用巴布城的雪堆了两个雪人,身子胖胖的、五官歪七扭八的、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雪人。 镜头一翻转,出现冻得鼻尖通红的李现青,他的下半张脸藏在围巾里,只能看到他含笑的眼睛,像挂在天上的月亮:“聂云驰,我堆的雪人好看吗?” 聂云驰凝视着屏幕那头的李现青,觉得这应该是爱的第三课。 爱是自由、勇敢和快乐。 作者有话说: ---------------------- 第20章 雪人 李现青的声音混合着风声,显得有些缥缈。 他看着屏幕里一动不动的聂云驰,以为是自己信号不好,于是举高了手机在雪地里转圈,碎碎念道:“有信号呀,聂云驰是不是你那里的网不好?你现在卡住啦!” “别转晕了。”聂云驰轻笑出声,看着裹得跟企鹅一样的李现青,问:“出来玩雪手套带好了吗?” 李现青举起另一只没拿手机的手,给聂云驰展示自己带着的厚实浅蓝色手套:“聂云驰,你还没有夸我堆的雪人。” 聂云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光顾着看你了,没有看清。” 李现青闻言马上把摄像头翻转回去,认认真真地对着那两个雪人360度地转圈展示。 镜头最后定格在两个雪人装歪了的胡萝卜鼻子上。 聂云驰听到李现青的声音在雪地里响起:“现在看清了吗?” 第22章 聂云驰回答:“看清楚了,把摄像头转回去吧,青青。” 李现青皱着眉把摄像头再次翻转,想了想,举着手机和那两个雪人并排蹲在雪地里,埋怨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啊?我堆了好久的。” “看了,眼睛用的什么没看出来,板栗吗?”聂云驰提问道。 李现青得意地说:“是过期的麦丽素,很逼真吧。” 他凑得和雪人很近,一双扑闪的杏眼和雪人的麦丽素眼睛放在一起,说不上是哪个更像巧克力。 看着聂云驰在没有暖气的室内还只穿一件衬衫和v领羊绒背心,李现青觉得两个人简直不像生活在一个季节里。 巴布城冬天的室外实在太冷了,李现青摸摸那两只雪人扎实的脑袋,在聂云驰的劝说声中躲回了房子里。 坐在壁炉前把手套围巾一股脑地摘下,李现青终于能呼吸上一口不冻鼻子的空气。 然后李现青才终于有空认真看了眼聂云驰所在的环境,觉得眼生,随口问了句:“今天周末你在哪里呀?” 聂云驰想了一下措辞,解释说:“在山上,今天来奶奶家吃饭。” “怪不得你刚刚信号不好。”李现青表示理解,山里的信号确实会差一些。 聂云驰问李现青怎么冒雪去剪头发。 李现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快考试了吗?本来想把头发剪短一定看起来利索些,但是我刚刚去网上查,发现大家都说考试前不能剪头发,会把考运给剪走,我觉得好像也有道理,还是不剪了吧。” 聂云驰听了问他:“紧张了?” “一点点吧。”李现青觉得自己有点惆怅,“感觉好像什么都准备了,又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准备。你考研那会也这样吗?” 不等聂云驰回答,李现青又自言自语道:“差点忘了,你是申请制的。算了,你不懂我。” “怎么直接就判死刑了,大小姐。”聂云驰决定为自己发声,“我可以感同身受的。” 李现青托腮盯着烧得猛烈的炉火,眼神放空:“你说,考不上会怎样?” “不会怎么样。”聂云驰回答得很果断,“大不了再来一年。” 李现青叹气:“那还是不要了吧……” 那也太苦了。 聊到这个话题,聂云驰又想起自己到现在都还没能被李现青告知他到底报考的是哪个学校。 于是他试图再次询问:“所以青青,你到底选了哪个学校?” “不告诉你。”李现青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回答。 聂云驰用指尖摸了摸屏幕里李现青被懂得发红的鼻尖和脸颊:“为什么总不告诉我?” 李现青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告诉聂云驰:“因为你现在等级不够高,暂不能给你开通此项权限。” 聂云驰笑了,他单手支着太阳穴,注视着李现青:“那请问青青,要怎么样才能升级呢?求大小姐给个明示吧。” 李现青横了眼聂云驰,哼声道:“此功能也暂未开放。”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自己想办法。” “好。”聂云驰望着他,点了点头,眼底溢出笑意。 大小姐的心思总是要让人猜的。 这很理所应当。 虽然嘴上说着只有一点点紧张,但是等到距离考试倒计时还剩三天的时候,李现青是真的开始紧张到有些焦虑了。 于是李现青大晚上的不睡觉,开始进行思考。 只不过思考了半天也没有思考出什么头绪,只好拿起手机开始在网上四处冲浪。 从“199考研蒙题技巧”“考研初试三天冲刺”看到“考研笔试结束后应该做什么”,又从“考研二战一般能提多少分”看到“如何提前准备复试内容”。 一晚上看得李现青是精神亢奋,毫无睡意。 只感觉心里分裂出了两个小人,一个自信爆棚,一个愁容满面。 看到最后,网页给李现青推送了一个名为“考完研最应该做的是出门放空自己!”的帖子。 说得很有道理。 这下让李现青成功把什么考试必过神秘学什么十大答题技巧的东西统统抛之脑后了。 这就使得李现青火速打开了购票软件,并购买了一张前往沙城的高铁票。 又得心应手的给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的攻略,计划制定的速度比起平时学习的时候简直是下笔如有神。 李现青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完美出游计划,瞬间觉得三天后的考试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在x市考点附近的酒店如何以最佳路线不堵车的直奔高铁站。 于是李现青一激动,直接给聂云驰打了个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聂云驰这次接得有点慢。 等电话一接通,李现青马上开心地说:“聂云驰,我想好了,等我一考完我就要出去玩,现在我一点也不紧张了!” 电话那头的聂云驰沉默了一下,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李现青在说什么。 过了片刻,李现青才听到聂云驰的回答。 “那很好啊,这样就不会所有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在考试上了。” 聂云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低沉中还带着一丝和平常不一样的微微喑哑,像是刚刚睡醒。 李现青突然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摆着的时钟。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 李现青呆呆地瞧着还在转圈的秒针,感觉那股兴奋的情绪一下子被压了下来:“是不是吵醒你啦?对不起我没看到时间……” 聂云驰听到李现青突然变轻的声音,问他:“昨天到现在一晚上都没睡吗?这么紧张?” “嗯……有一点。”李现青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起来了,这下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眼睛因为熬夜已经变得干涩。 李现青在被子里面揪着床单画圈圈:“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没注意到时间。” 李现青只觉得一股内疚感涌上心头,特别是想到今天还是工作日,聂云驰可能昨天晚上还加了班。 “没关系,故意的也没关系。”话筒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应该是聂云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现在有点焦虑,和人说下话会比较好。” 然后聂云驰又问:“准备好去哪里玩了?” “嗯。”李现青声音软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想去沙城,之前毕业的时候就想去的,但是因为实习工作一团糟就没有去成。” “车票都买好了?” “买好啦,我还把攻略都做好了!” 聂云驰听出了李现青谈到考完试出行计划的愉快:“什么时候去?” 李现青把自己从被子里放出来透气:“考完第二天我就出发,我的考点离高铁站很近。” “那什么时候走?” “应该就待个三四天吧?周六到,周二走吧。” 聂云驰调出日历,又看了眼工作行程。 发现李现青考完试的那个星期自己刚好轮到周日单休。 “好巧。”聂云驰一边说,一边点开购票软件开始看机票:“那个周末我刚好在那边出差,周日客户不开会,要一起吃个饭吗?” 李现青愣了愣,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去沙城出差吗?” 聂云驰声音平稳,听不出一点破绽:“是,昨天刚接到通知。” “所以行程里可以匀出一顿饭的时间给我吗?”聂云驰定了一趟周日凌晨起飞的红眼航班,算了下时间,落地修整一下刚好可以和李现青一起吃午饭。 李现青咬着下唇,觉得这一切巧合得简直太顺利。 最后他告诉聂云驰:“可以匀两顿。” “好。”聂云驰轻笑一声,选择了一趟周一凌晨抵达a市的回程的航班——他周一上午十点还有一场例会要做汇报。 其实行程可能有一些赶。 其实连着坐两趟红眼航班或许会有一些累。 但是在这一刻,聂云驰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契机。 他想和李现青见一面。 而思念会是针对疲惫最好的咖啡因。 爱也是。 “现在天还没亮,快睡觉吧。”聂云驰关掉订票软件,提醒李现青,“一晚上不睡不困吗?” 李现青被他一提醒,本就有点浑浑噩噩的脑子更是一摇就满是浆糊,可他还记得聂云驰刚刚说的话。 “你真的来沙城出差吗?” 在不久之后的那天,你真的要来见我吗? “真的。” 千真万确。 李现青拥着被子又躺下了。 他听着聂云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在脑海里变得忽近忽远。 脑子里那些拥挤的东西终于被清理干净,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在陷入沉睡前,李现青听到聂云驰和他说: “早安,好梦。” 作者有话说: ---------------------- 让我们恭喜这对小情侣进入见面倒计时[吃瓜] 第23章 第21章 鎏金 开考前一天,李现青收拾好行李住进了在考点附近定好的酒店。 放下行李后,李现青研究了一下从酒店到考场的路线,只觉得这一路可谓是算得上“负箧曳屣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注1) 站在考场门口,看着拉起的大红横幅,李现青不由得想,明天的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事实证明,等真到了坐在考场的那一刻,李现青内心平静得只剩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快一点考完吧!” 上午静坐三个小时考管综写字写到手抽筋,下午罚坐三个小时云里雾里地考完英语。六个小时的时间,足以结束备考时光中所有的煎熬,一切忐忑都不过统统付与这短暂的一日,来去了无痕。 李现青走出考场后,看着灰白色的天空,深深地从肺里呼出一口气,然后看着它在触碰到寒冷空气的瞬间液化成一团白雾,如烟散开。 李现青笑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步伐变得轻快。 zephyr:恭喜考完 zephyr:[庆祝][庆祝][庆祝] 聂云驰几乎是卡着他走出考场的时间点发来了祝贺信息。 青青:终于! 青青:[精疲力尽.jpg] 第二天一早,李现青直奔高铁站,坐上了前往沙城的列车。 待在沙城安顿好,一下楼就可见被两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围着的敞亮步行街,沿着步行街一路走出去便是商圈,人流量只多不少。拐几个弯进到老城区,便是窄窄的老街古巷,一股糖油混合的香味在街道的上空盘旋,缠住了李现青的脚步。 “小伙子,要来一份吗?包好吃的!”店主阿姨热情地招呼在店门口驻足的李现青。 李现青点点头,买了一份托在手上,边走边吃。 好甜。 李现青吃着手上这份浇满红糖的酥脆糯米制品,觉得整个人连呼吸都是甜的了。 兜兜转转地绕了一大圈,等吃完甜食,李现青也走回了市中心。 商场大楼的玻璃干净得像加了蓝色滤镜的镜子,李现青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还没来得及修剪的头发,已经长过了肩膀,像失去打理的海藻。 就这样出门见人的话,好像有点不好看。 李现青站在楼外看了一会玻璃,决定这次一定要把自己的头发修剪一下。 于是他算了一下本次出行的活动经费结余情况,然后有些忐忑地踏进了一家看起来好像还挺热闹的理发店。 一进店,李现青就被第一个问题问住了。 “先生您好,请问是剪头发吗?我们有店长、总监、副总监、高级理发师四种规格,请问您需要哪种呢?” 李现青沉默,他想起巴布城的那家一关门整座城的人都不能剪头发的理发店,全城仅此一家,行业垄断,童叟无欺。 还是进城活动多。 李现青保守起见,先向店员询问了一下价格,然后选择了“总监”。 因为店长最贵,剩下的三人都一个价,选总监的话会有一种性价比高一些的感觉。 “我想剪短一点,到这就行。”李现青比划了一下自己想要的长度。 总监摸了摸李现青的头发,夸赞道:“发质很好呀,都不像是烫过的,平时一定很注意护理吧?” 李现青摇头:“我是自然卷。” 这下总监有点惊讶了,他仔细地看了眼李现青的长相,说:“小帅哥,你是少数民族吧?” 李现青点点头。 “哇。”总监又研究了一下李现青的头发,然后建议道,“小帅哥要不要再染一个染色啊?我给你调一个颜色吧,肯定好看!” 这是要给自己推项目加钱了。 李现青果断拒绝:“我不要。” 总监不死心,决定放出自己的杀手锏:“你染一个然后给我们店铺做视频号宣传模特吧,可以给你免单的。” 这下李现青终于肯看他了:“免费?” 总监点头:“免费!” “剪头发免费还是染头发免费?” “都免费。” “真的好看吗?” “不好看我给你再免费染回去。” 于是三个小时后,李现青顶着一个回头率极高的新发型从理发店离开了。 回到酒店的李现青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疑惑地皱起眉头。 这样真的好看吗? 可是如果不好看的话,理发店工作人员应该也不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照录视频吧? 李现青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紧急学习一点时尚知识。 晚上,处于自我怀疑中的李现青下意识选择挂掉了聂云驰的视频电话。 等挂掉后,又马上抿嘴回了个语音电话。 “喂?”聂云驰显然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了?” 李现青满脸愁容地对着电视屏幕上自己的倒影:“嗯……” 听出了李现青语气中的迟疑,聂云驰没有开口,只慢慢地等着。 半响,李现青才说:“我今天下午去剪头发了。” 聂云驰这个时候说话了:“剪出来的效果不喜欢吗?” “好像也没有……”李现青拧着眉头,有点纠结,“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我也不知道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聂云驰“唔”了一声,安慰道:“应该是好看的,只不过新发型你还没看习惯。” 说完顿了顿,又道:“所以刚刚才把视频挂掉了?” 李现青:“嗯。” 聂云驰:“但我明天也会看到的。” 李现青叹气:“那你明天如果觉得不好看的话,不能笑话我。” 聂云驰回答道:“不会的。” 李现青突然觉得聂云驰这个回答有歧义。 “是不会笑话我吗?” “是不会觉得不好看。” “敷衍。”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现在就给我看一眼。” “你休想。” 想起明天的见面,李现青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试探着问聂云驰:“你今天忙吗?” 聂云驰还是那股习以为常的语气:“还可以,正常程度吧。” 李现青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到沙城的呀?怎么还要周末出差。” 什么时候到沙城? 聂云驰回忆了一下航班的抵达时间。 应该是十个小时后到。 聂云驰依旧淡定地回答:“昨天到的。如果客户需要,就算是周末我们也可以随时待命的。” 但是紧接着,李现青问他:“那你明天不用忙吗?” 聂云驰迟疑了一下,然后选择说了实话:“我想的话,可以。” “可以不用忙?” “可以来见你。” “不影响你的工作吗?” “完全不影响。” 聂云驰顿了一下,然后有些抱歉地说:“青青,我现在的工作确实比较忙,但是不至于连抽出一天的时间来见你都做不到。” 可再不忙,也只能抽出一天时间的话,长此以往不会累吗? 累了就会觉得不值得,就会想放弃吧? 李现青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想,何必在这个时候提前说这些扫兴的话? 最起码现在,这一切还没有发生。 聂云驰听他沉默,便猜测了一下:“怎么不说话,今天在外面一直走,累了吗?” 李现青顺势点头:“有一点,今天走了快两万步了。” “等会早点休息。”聂云驰想了想,问道,“下午发给你的那两家餐厅有不喜欢的吗?” 李现青那个时候在理发店忐忑地等结果,只来得及匆匆扫过几眼,印象中好像还可以:“没有,明天去吃这两家吗?” 聂云驰说:“对,可以吗?” 李现青没有意见:“可以。” “那明天中午我来步行街找你。” “好。” “明天下午本来是什么安排?想去哪里玩吗?” 李现青闻言笑了起来:“去芙蓉洲,你去过吗?” 聂云驰嘴角不受控地微微上扬:“去过,那明天轮到我来给你当地陪了。” 李现青听完,本来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那你加油吧,聂导游。” “我会的。”聂云驰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再过两个小时,自己就可以出发去机场了,“那明天见,青青。” 李现青眨眨眼睛,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瞬聂云驰的眼睛:“明天见。你记得说好了不许笑话我的。” 聂云驰含笑应道:“好。” 他现在是对李现青的新发型充满了好奇。 很想快一点,见到他。 飞机划过熹微的晨光,从遥远的一端飞向遥远的另一端。 聂云驰想过会不会是沙城的理发师把李现青的头发剪毁了,但是就是没有想到,当自己站在李现青发来的地址楼下时,仿佛看到了第二次镜湖的日落。 第24章 李现青染成金色的头发被修剪到肩膀上方的位置,从阴影中走出来时仿佛有灿烂的阳光在发丝间流淌,发质柔顺如绸缎,微卷的弧度随着下楼的动作在空中划出轻盈的线条。 单只的绿松石耳环从左耳耳垂上坠下来,缠绵地与发丝斡旋。 像烈火熔融下的黄金。 像炙热阳光下的湖泊。 年底的沙城算不上很冷,但是李现青还保留着在北方小城的保暖习惯,穿了件浅卡其色的羽绒服,亮度略低的暖气映衬得发色更加明艳。 下楼梯的时候李现青就看到了聂云驰。 脚步微微一滞,然后李现青把手揣进了口袋,垂下眼走过来。 聂云驰看着他一时失语,直到李现青抬头瞄了他一眼。 聂云驰今天穿了件轻薄的黑色羊绒长款大衣,衬得整个人挺拔高挑,肩宽头小。 “好久不见,青青,今天很漂亮。” 他遵守了诺言,也遵从了内心地说道。 作者有话说: ---------------------- 注1:引用自宋濂《送东阳马生序》 小剧场 人,咪真的好看吗? 人,你总哄咪,咪不信你。 ————《青咪日记》 当当当当~[墨镜] 在小情侣见面的好日子里,插播一条消息[墨镜] 【本文将于周五(26日)正式入v 入v当天连更三章,后续日更,有事会请假】[粉心] 非常非常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粉心] 这个故事其实是我在某一个上班上到形容憔悴的日子里天马行空一闪而过的念头[化了] 没有想到居然在大家的鼓励下一路写到了这里 我会继续努力的[眼镜] 认真地写完青青和驰哥的故事 也请大家继续支持我们小情侣吧[求你了] ———————————————— 第22章 地铁 时隔两个月的再次相逢, 李现青觉得确实没有比这句话更合适当开场白的了: “好久不见。” 聂云驰很难忍住不把目光投在李现青的头发上。 李现青顶着那样一头招眼的发色,却完全没有削弱他五官本身的存在感,反而犹如锦上添花, 映照着眉眼更加夺目。 “很好看,一点也不奇怪。”聂云驰再次回答了昨天晚上李现青的提问。 李现青听到聂云驰的话, 小小地笑了一下。 想了想,李现青决定解释一下这个发型的来龙去脉。 聂云驰伸手捻着他的发丝, 静静地听着。 靠得近了, 聂云驰闻到李现青身上除了头发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护理产品的香味, 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像浇淋了蜂蜜的糯米糕。 本来说着话的李现青被聂云驰突然靠近的动作吓得卡壳了一下。 聂云驰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另一只手仍然松松握着他的发尾,见他停下, 垂眼望向李现青的眼睛:“嗯?” “大概就是这样,然后我就由着他弄我的头发了。” 李现青瞅了聂云驰一眼, 然后又瞅了一眼。 他突然觉得,现在的聂云驰跟在巴布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聂云驰在巴布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处于度假期, 整个人虽然偶尔也会给李现青一种紧绷感,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松弛、随和的,但是现在的聂云驰, 身上有一股抑不住的锐利感扑面而来。 李现青发现和他对视的时候, 自己的神经居然有一点紧绷。 聂云驰听完眉梢轻轻一挑, 终于放过了那撮被他缠在森*晚*整*理手指上把玩的头发:“那个理发师也是很会选模特了。” 李现青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压了压那撮头发, 戳到脖子上感觉有点痒。 聂云驰看着李现青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却不小心露出一点微微发红的耳尖。 许久不见的小猫,好像变得更腼腆了。 结束完闲聊, 就该往午餐定好的餐厅去了。 聂云驰微微侧过身,让李现青站到内侧,然后两个人并排着慢慢往步行街外走。 倾斜的日光把两人的影子斜斜地投射到地上,看起来好似头碰着头,肩挨着肩。 李现青抿嘴想了想,打破了两个人之间难以名状的沉默:“你出差的地方离这边近吗?” “不远,就在附近。”聂云驰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虽然他还没想好这次自己出差应该在哪里办公。 附近? 李现青脑海里飘过昨天自己四处闲逛时看到的几栋写字楼。 眼看着快走出步行街,聂云驰拿出手机说:“这次来是出差没有配车,委屈你一下,我们打车过去?” 李现青歪着头看他,突然狡黠地笑了一下:“再走几步就到地铁口了,要不我们坐地铁过去吧。” 聂云驰神情茫然了片刻:“地铁?” 李现青点点头:“坐地铁应该也不是很远吧?” 听李现青这样问,聂云驰下意识打开地图开始看地铁线路:“要坐六站,20分钟的样子。” 李现青觉得沙城真是一个交通便利的地方,满意地说:“那我们坐地铁过去吧。” 聂云驰点点头,但是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今天周末,地铁上可能会有很多人。” “我知道啊。”李现青当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原始人,“昨天我就是坐地铁过来的。” 李现青说:“我来的时候,高铁站下车的人很多,一进车厢就没有了位置。我站了整整11站,然后靠听他们聊天学会了两句沙城的方言。” 说完他对着聂云驰模仿了一下那两句话。 聂云驰看他努力卷着舌头模仿本地口音的样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李现青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说的不好吗?” 聂云驰摇头:“说的很可爱。” “那坐地铁好不好?”李现青解释道,“我喜欢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后和那里的人待在一起,听他们聊天、说方言,而通过交通可以看出一座城市的节奏,这些都可以在地铁上看到。” 他试图努力地把自己的想法用一些文字表达出来,但是因为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听他讲这些,他觉得自己可能表述得不是很清楚。 李现青有一点沮丧:“我说得可能不是很清楚。” “没有,我听懂了。你喜欢像本地人一样体验沙城的生活。” 聂云驰看得出李现青的兴致,也就无所谓到地铁里挤这一遭。 于是他颔首:“我们走吧。” 李现青有点奇怪地看向聂云驰。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呢? 好奇怪。 想不明白。 不管了,就先当作聂云驰是情场高手吧。 周日临近饭点的沙城地铁,总是出门赴约的年轻人居多。 想要座位当然是没有的,李现青和聂云驰站在最后一节车厢的后面,两只手一上一下地握着扶杆。 李现青看着眼前车窗玻璃上的倒影,扶杆像一条分界线,把他和聂云驰分割在两端,一左一右。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本来就身高颇为出众,又加上李现青那一头比外头阳光还灿烂的头发,车厢里总是有人投来似有若无的目光,看得李现青有一些不自在。 李现青看着车窗玻璃上自己的镜像,看不清五官,只觉得自己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里,像一朵发光的蘑菇云。 他又透过玻璃去打量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的聂云驰,看他打理得一尘不染的挺括大衣,看他手背上微微浮起的青筋,看他垂着的淡漠眉眼。 突然间,聂云驰一个抬眼,李现青在玻璃的倒影里和他对上了眼睛。 李现青下意识转过视线。 然后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心虚,便慢腾腾地再看回去。 聂云驰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在看什么?” 李现青眨了下眼睛,握着扶杆的手蓦然动了。 他抬起食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聂云驰的尾指。 “看一下你。” 聂云驰觉得自己好像被小鸟试探着啄了一口。 他偏过头去看回答完那句话后就抿嘴不语的李现青。 理发师没有把他的刘海剪太短,微微低头的角度刚好在他眉眼间映下一层阴影,让聂云驰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李现青听到车厢内的到站播报声混迹于嘈杂的人声之中,车厢门开关间带来一丝新鲜空气。 现在显然不是适合聊天的时候。 于是那股无法言状的沉默再一次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 午餐定在一家宋式装潢的中式餐厅,地板都是用的仿青砖,厅堂开阔舒朗,冰裂纹的窗户薄而透光,穿过被丝竹流水和芭蕉叶掩映的石径小路,便到了包厢。 包厢不大,桌子上摆着一座紫泥香炉,正幽幽地点着檀香。 李现青跟在聂云驰身后走进去,就见聂云驰已经替自己拉开了椅子。 第25章 包厢内开了暖气,有些热。 李现青落座后把羽绒服脱了下来,露出内搭的杏色针织衫。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聂云驰一边给倒茶,一边说:“这家店没有菜单,只按时令出菜,有忌口的吗?” 李现青摇摇头:“刚刚在外头,根本看不出来这家店里面居然是长这样的,你是怎么找到的?” 聂云驰将茶杯放到李现青面前:“之前来沙城的时候,朋友带我们来过几次,环境和味道都还不错,就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李现青确实很喜欢。 他吹了吹热茶,喝了一口。 李现青喝完半杯茶,觉得胃里变得暖洋洋的。 放下茶杯一抬头,却见聂云驰正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看。 李现青放茶杯的手一顿,不解地看向聂云驰。 “我在想。”聂云驰的喉结滚了滚,“你好像只喜欢在我不看你的时候看我。” 李现青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结果聂云驰下一句就是:“是吗?” 李现青哽了一下。 他想了想,说:“我只是不太喜欢和人对视。” “这样。” 聂云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说:“所以不是不喜欢我吗?” 李现青耳朵一下子就红了,藏匿在发丝里开始发烫。 他就是讨厌聂云驰这样,总是会突然地说一些让他措手不及的话。 然后让事情变得自己不可控。 可聂云驰不会因为李现青的逃避而放弃继续发言:“因为从今天刚见面开始,你的视线总是避开我,但是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很在意吗?” “我很在意。” 李现青望着神情有些认真的聂云驰,突然有些不明白:“这很重要吗?” 聂云驰颔首:“重要。” 李现青:“为什么?” 聂云驰:“因为在追你这件事上,你是唯一的裁判。” 李现青还是不太明白:“我真的不擅长和人对视……” “不是这个。”聂云驰难得打断李现青的话。 李现青有些茫然,半响,他突然反应过来。 他知道聂云驰说的是什么了。 包厢外的引水顺着敲击的竹子湍湍流出。 竹敲声声,像水的心跳声。 李现青想回避这个话题。 可是聂云驰还在等他的回答。 咚、咚、咚。 李现青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只记得最后自己说:“没有不喜欢。” 第23章 芙蓉 芙蓉洲是横亘在江心的一座小岛, 因种了一大片芙蓉花而命名。现在正逢冬季,木芙蓉早已经过了花期,只留下还硬挺的墨绿枝叶在寒风中招展。江边的芦苇呈现泛黄的半枯状态, 被风吹得发出簌簌的声音,一片一片地倾倒。 站在江岸往城区望, 可以看见对岸的高楼犹如海市蜃楼,在寒流带来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江边的风有些大, 但在芙蓉洲的内里, 因为一圈圈乔木的包围, 寒风只能渗透进来一点痕迹, 还算不上太冷,依旧是适合散步的温度。 李现青和聂云驰现在就在芙蓉洲上散步。 时不时仍有江风吹来, 冰凉但不刺骨。 李现青被吹得打了个喷嚏。 聂云驰站在外侧看向他:“冷不冷?” 李现青摇头,看了眼聂云驰身上的大衣说:“我不冷, 倒是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这次出门,聂云驰的时间仓促, 没来得及认真看沙城的天气预报, 只按照a市的天气多加了一件毛衣便出门了。 这一套或许在a市保暖绰绰有余,但在更北一些的沙城,显然还是有些单薄了。 “出差没有带太多衣服, 南方的天气又总是多变。”聂云驰在这个话题上不欲做过多解释。 “也是。”李现青顿了顿, 突然冷不丁地说, “前两天沙城下了很大的雨,一下子就变冷了。就跟我们那里前段时间下雪一样, 降温降得人措手不及。” 聂云驰毫无防备地附和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南方的冬天一下雨就湿冷的厉害。” 倏忽间,李现青直直地看向聂云驰的侧脸。 沙城前两天根本没有下雨。 他看过天气预报了, 沙城的降温是在一个星期前就断崖式完成的。 可是聂云驰不是说这几天是到沙城来出差的吗? 那怎么会连沙城到底有没有下雨都不知道呢?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突然想到中午在餐厅的时候。 听到李现青的回答,聂云驰卸了一点力,靠在椅背上。 见他好像还准备说些什么,李现青直接先声夺人道: “你不许说话了,我不听。” 聂云驰眉梢一挑:“我还没说,你怎么就不听了?” 李现青当然不愿意听他狡辩:“你什么都不许说。我什么也不听。”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还不够有威慑力,李现青补充道:“你再乱说话,就给你黄牌警告一次。” 这显然镇住了聂云驰。 他看着李现青,嘴角弯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李现青知道听起来或许有一些无理取闹。 但是谁让在这场你来我往的追逐赛上,聂云驰心甘情愿地让渡出了唯一的裁判权。 聂云驰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人,和李现青示意了一下,随手接起电话。 李现青两只手捧着茶杯喝茶,安静地看聂云驰打电话。 还是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会微微拧着眉头,语气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太坏,平得让人听不出一点情绪。 又是工作上的电话了。 挂断电话前,李现青听到聂云驰说了一句:“剩下的等我明天回来会上说。” 李现青突然觉得有点好奇。 等聂云驰挂了电话,李现青问道:“你这次来沙城出差,是待到明天才走吗?” 聂云驰下意识点头:“对。” “噢,这么巧。”李现青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要是再早一天,我们就遇不到了。” 但是聂云驰望着他,眉梢一动,说:“不会的。” 语气很是笃定的样子。 “初试结束后,有什么打算吗?” 李现青被聂云驰的问题从回忆里拉出来,他想了想,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其实我不太想准备复试,总觉得大概率是考不上的,但是又不能真一点都不准备,想着万一真进复试了呢?” 说完还沉沉叹了口气:“好难。” “先准备着吧。”聂云驰沉思了一下说,“或者先把英语问答的部分准备了,其他的可以先放一放不着急。” 李现青小鸟啄米一般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注1) 现在是沙城的旅游淡季,芙蓉洲上的游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彼此分散开来,相隔甚远。虽说没有什么热闹的气氛,但是胜在安静,聊天的时候即便是轻声细语,也能听得清楚。 李现青和聂云驰并排走着,两个人聊起天来总是没有什么章法,时常上一秒还在说这个,下一秒就突然想到了那个,但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走,慢慢地聊,居然也不知道时间流转到了哪里。 散步的时候,不知道有意无意,两个人都没有把手揣进口袋,而是自然地垂在身侧,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两个人偶尔走得近了,手臂会碰到手臂,肩膀会挨到肩膀。 有时会分离,有时会短暂地持续一会。 直到某一个瞬间,指尖缠住了指尖。 是李现青的食指若即若离地勾住了聂云驰的尾指。 一开始,李现青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就像在地铁上时那样。 虽然李现青是北方人,但实在算不上抗冻的体质,一双手暴露在冬天的空气里晃悠了一段时间,早已变得冰凉。 刚一碰到聂云驰,就把他的手指冰得微微一抖。 李现青偷偷笑了一下。 然后轻轻地,用指尖勾住了聂云驰的尾指,甚至还随着走路的节奏摇了摇。 第一下,聂云驰没有反应。 又摇了摇,聂云驰还是没有反应。 李现青撇嘴,觉得没意思不好玩,就想把手指撤回来。 结果就在下一秒,那根任性挑拨的手指就在肇事逃逸的路上被拦截了。 聂云驰几乎是在瞬间,反手紧紧牵住了李现青的手。 没有松开。 李现青错愕地低下头,去看聂云驰和自己紧握着的手。 他觉得聂云驰的体温似乎要比自己的高一些。 牵手的时候,自己像握住了一杯热茶,或者一个暖炉,总之是一切温暖的东西,一路顺着手臂烫到他的心脏。 滚烫得令人心悸。 “现在问会不会有点晚?”聂云驰看着李现青的头顶,突然发问。 第26章 李现青抬头时还有点呆呆的,像没反应过来:“什么?” 聂云驰晃了晃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牵手会被判黄牌吗?裁判。” 李现青把另一只手揣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觑了聂云驰一眼:“会连判两张黄牌,所以你松不松手?” 聂云驰低低地笑了声,牵着李现青的手一动不动:“不松。判都判了,我再松手那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谁管你。”李现青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却始终没有真的把手抽出来。 聂云驰看着李现青亮晶晶的眼睛,只觉得可爱。 不过是小猫的一点口是心非罢了。 李现青一开始觉得自己和聂云驰离得很远。 但是现在当他和聂云驰牵着手漫步在芙蓉洲头的时候,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和聂云驰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 可人还是那个人,自己也还是自己。 “在想什么?” “在想人为什么有的时候会胡思乱想。” 两个人在一张正对着江景的石椅上坐下。 一双交叠的手虚虚地放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挨着彼此的衣角。 李现青被江风吹得微微眯眼:“会觉得无聊吗?现在。” “不会。”聂云驰远眺着江岸风光,说,“我很喜欢现在这样。很安静,很惬意,也和你在一起。” 李现青淡淡地说:“又在说什么情话吗?” “冤枉。”聂云驰用另一只手松松地撑在石椅上,“肺腑之言。” 李现青靠到椅背上说:“我听他们说,当一个人在说排比句式的时候,会下意识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到最后面。” 聂云驰肯定道:“那他们说得对。” “这也是肺腑之言?” “毋庸置疑。” 李现青笑了起来:“怎么这么会说话,以前恋爱没少谈吧哥哥?” “我还以为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奇。”聂云驰偏过头去看他。 李现青余光看到了聂云驰的动作,但只装作看不见,故意不看他:“就是不好奇。随口问问罢了。” 聂云驰逗他:“是吗?” 李现青老神在在地点点头:“是啊。” 顿了顿,见聂云驰没有接着说话,李现青终于还是没忍住:“你还没回答我。” 聂云驰逗他:“不是说不好奇吗?再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李现青恼了:“你爱说不说。” 谁好奇你了。 李现青最不好奇聂云驰。 得,又把人逗炸毛了。 聂云驰只好自己收拾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没有。只谈过一个。” 李现青马上追问道:“什么时候?谈了多久?为什么分手?” 聂云驰回忆了一下。 那应该是他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和他同社团的一个男生谈了不到两个月。分手主要的原因是对方觉得聂云驰没有分清楚自己是在谈恋爱还是在找社团工作伙伴。 用他的话来说,聂云驰除了脸,在性格方面哪哪都踩在了他的雷点上。 李现青莫名觉得有些感慨:“真是个跌宕起伏的故事。” “青青,我听得出来你的意思。”聂云驰无奈道。 李现青伸手拍拍椅子,驱赶了一只误爬上来的蚂蚁。 然后忽然微微歪过头,长长的绿松石耳环在江风的吹拂下,在他脸颊旁自由地摇晃: “聂云驰,你来沙城,真的是出差吗?” 聂云驰只觉得眼皮突然一跳。 有那么一瞬间,聂云驰欲言又止。 但是最后他侧首看着李现青,平静地说:“是的。” 李现青仍旧保持着刚刚的动作望向聂云驰,半响,突然眼睛一弯。 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猜到真相了。 ----------------------- 作者有话说:注1:引用自《古诗十九首》 之前有宝宝在评论区问过,是双洁[好的] 驰哥的前任其实更像因为优秀所以走得比较近的朋友[无奈] 其实不要指望两个正处在大学装b爆发期的两个金融男能给彼此什么好印象哈哈哈 互相看不顺眼才是常态[眼镜] 其实青青一开始也觉得驰哥是个有点小装的金融男,所以说话有的时候会阴阳两句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奶茶] 第24章 鸢尾 抵达晚餐餐厅的时候正逢日落时分。 站在65层的高楼落地窗往外望, 粉蓝渐变的天色从江水一直蔓延到城际,今天一天的天气不算太晴朗,但偏偏临近日落时蓝的发青, 像兰花蟹的壳,闪着莹莹的光。 日落后, 灯光亮起,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座位彼此之前用繁密的绿植隔断开距离, 弧形的地板围绕着窗外风景缓慢转动。 李现青侧着身子朝外张望, 鼻尖离玻璃不到一拳距离, 虚虚的人影和后面桌面上统一摆着的玫瑰花束一起投射在落地窗上, 与窗外江岸城景交相辉映。 射灯的光照得他发色灿烂,呈现白金般的质感。 聂云驰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结果刚摁下快门, 李现青就警觉地回过头。 “你偷拍我。”李现青把探出去的身子收回来,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 对着聂云驰伸出一只食指勾了勾。 聂云驰失笑,觉得李现青现在这样很像在招猫逗狗, 但还是自觉地把手机调转过去给他看。 李现青看了一眼照片, 觉得好像拍得有点好看。 不确定,再看一眼。 “您好,先生, 这边给您上一下菜。” 服务员上菜的节奏打断了李现青看手机的动作。 李现青微微后仰, 看着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摆了上来。 想了想, 对准它们拍了一张照片,发在了某个三人小群里面。 青青:[图片] 青青:看, 城里饭 娜娜要发财:! 娜娜要发财:吃这么好! 贡央的汽修店:看不出来是什么,好吃吗? 青青:还没吃,应该不难吃吧? 李现青想了想, 把刚刚让聂云驰发给自己的照片也发在了小群里。 青青:[图片] 青青:餐厅也很漂亮 娜娜要发财:哇哇哇 娜娜要发财:青青你染头发啦? 青青:遇到理发店搞活动,免费染的 娜娜要发财:我们青青真是勤俭持家 贡央的汽修店:[牛] 娜娜要发财:不过这家餐厅真的一看就很贵了[流泪] 李现青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看到的菜单。 平心而论,看到后面他都快对数字免疫了,几乎是闭着眼睛乱点。 青青:所以就算不好吃我也会吃完的! 青青:[哭泣.jpg] 娜娜要发财:太懂了…… 贡央的汽修店:哥 贡央的汽修店::你不是一个人去的沙城吗 贡央的汽修店:谁给你拍的照片啊? 娜娜要发财:对哦,而且还挺会拍的 李现青在输入法上敲字的动作一顿。 然后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聂云驰。 聂云驰注意到李现青的视线:“怎么了?” 李现青单手支着下巴,说:“我把刚刚那张照片发给贡央和我姐姐看了,他们都在夸摄影师会拍呢。” “是吗,怎么不夸模特很上镜。” “有道理,我要把这句话转述给他们。” “转述?” 李现青边打字边点头。 “那你怎么和他们介绍我?” 李现青抬眼,对上聂云驰好整以暇的目光。 李现青收回和聂云驰对视的视线,低头重新把那条编辑好的信息发出去。 青青:被随机抓拍的 青青:[摊手] 娜娜要发财:求随机偶遇摄影师教程[抓狂]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摄影师先生。” 李现青放下手机,朝聂云驰眨了眨左眼。 饭过三巡,李现青用银制叉子戳了戳餐后甜点。 “你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聂云驰想了想,说:“九点。” 李现青闻言看了他一眼,低头在手机上捣鼓了一会,然后看着屏幕叹了一口气。 聂云驰只觉得自己眼皮又是一跳。 果然,紧接着下一秒就听到李现青说: “明天九点钟没有任何一架航班从沙城起飞,也没有任何一架沙城起飞的航班在a市降落。” 李现青直直地看着聂云驰,射灯的光映在瞳孔里,像摇曳的烛火,并发出灼人的光:“聂云驰,是明天的返程在骗我,还是从这次出差开始就在骗我?” 聂云驰沉默着,眼睛半垂的弧度像卸了箭的弓,不见锋芒。 良久,聂云驰似乎是笑了一声,但又轻又快。 “青青,你怎么这么聪明?” 李现青有点生气地撇过头,说:“是你自己漏洞百出。要骗我也不知道做足功课,连天气预报都不知道看。冻不死你。” 第27章 见状,聂云驰坦白得很快:“本意不是为了骗你,但是确实没有出差。” “那你来沙城干什么?” “我今天放假。” “聂云驰,我再问你一次。”李现青回过头和聂云驰对视,“你为什么来沙城?” 聂云驰静静地望着李现青,下眼睑微微抽动了一下。 第三次,那股难以名状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再次蔓延。 事不过三。 李现青想着,如果聂云驰再骗他的话,如果聂云驰再不说真话的话,那他就…… “因为想见你。” 是聂云驰回答了他的问题。 李现青一怔,突然就忘记了自己刚刚是打算怎么做的。 握着叉子的手一用力,歪了方向,把奶油蹭到了手上。 他抽出纸巾胡乱地擦着自己的手,不想和聂云驰说话。 可是聂云驰偏偏开口说话了。 他说:“青青,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一些奇怪。但是我不希望让你觉得,我们之间见一面是需要很辛苦很努力的事情。” 李现青抬头:“所以你什么时候来的?” 聂云驰想了想,说:“今天早上。”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也是早上。” “我刚刚才查了明天的航班。” “明天凌晨。” 李现青两只手放在桌子下面,一只手掐住了另一只手的虎口。 “那确实就是很辛苦很努力的过程,你何必说谎。” 聂云驰低了点头:“……抱歉,青青。我想,怎么来见你是我的事情,至于其间种种,你不必知道。” “我就是要知道。”李现青只觉得自己感到一阵无力,“聂云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见面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想好了就可以。难道我的想法就不重要了吗?” “重要。”聂云驰回答得很快。 他顿了顿,再次抱歉道:“对不起。” 他确实不知道。 从小到大,他只知道爱是体面,是从容不迫,是举重若轻。 但他此行,其实算得上有一点奔波狼狈。 所以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对是错,只想着先不告诉李现青。 他也没想到李现青会因此感到生气。 聂云驰开始反省自己。 李现青赌气地看向窗外,不肯看他。 偏偏聂云驰的手机又响了,聂云驰本想直接挂断,可看了一眼来电提醒,还是起身说:“青青,我出去接个电话。” 李现青不作回答,只看着玻璃倒影里聂云驰走出去的背影。 良久,才听到李现青小小声地骂了一句:“傻子。” 李现青百无聊赖地继续用叉子戳那块已经吃不下的蛋糕残骸,思绪纷飞,不知天马行空到了何处。 却见聂云驰从外面回来了,也不急着落座,反而站到了李现青的旁边。 李现青还是有一点生气,但把手底下的蛋糕当成聂云驰戳了半响,现下也愿意搭理他。 “怎么了?”李现青抬头看他。 聂云驰拿出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向李现青递出一束手里拿了一路的鸢尾花。 李现青没有想到聂云驰还准备了花。 他有点怔愣着接过来,仿自然肌理的米白色东巴纸里几朵白色马蹄莲高低有致地拱卫着几株深浅交织的紫色鸢尾,再点缀以春叶兰和浅蓝色小飞燕。 像抱着一捧静谧春水,藻荇交横。 聂云驰低下头看着李现青:“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可以原谅我吗,青青?” 李现青抱着那束花,只觉得自己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原谅你什么?你想来见我这件事不需要原谅。” “原谅我没做到坦诚相待。”聂云驰把自己反省的结论说了出来。 这个答案李现青还算勉强满意。 他用手拨弄了一下花束,问聂云驰:“什么时候准备的道歉礼物,这么及时。” “不是道歉礼物。”聂云驰想了想,半跪着蹲下身,仰头看着李现青的眼睛,“我觉得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应该要送你一束花。” 好老派。 这是李现青的第一反应。 可是他喜欢这束花。 这是李现青的第二反应。 于是李现青伸手,把聂云驰拉了起来。 “下不为例。” 沙城是夜生活非常丰富的城市,越临近夜晚市区反而越热闹。 李现青抱着那束鸢尾,和聂云驰并肩走在街上。 眼看着离酒店越来越近,也就意味着离分别越来越近。 但走得再慢,也终究站定在了酒店门口。 一阵风吹来,李现青略长的头发顺着风的方向糊住了眼睛。 聂云驰伸手把那缕头发别到李现青耳朵后面。 李现青任由他动作完,轻声说:“我上去了。” 聂云驰收回手,点头:“好。” “你……还有多久值机?” “快了,就几个小时。” “那你等会去哪?” “机场会提供休息室。” 李现青垂眼看着花,听完聂云驰的回答点点头:“好。那你……” 李现青话说到一半,却有些卡壳。 他不确定自己想说什么。 于是他只好选择转身上楼。 可刚走完门口的台阶,李现青脚步一顿,回首望了一眼。 聂云驰还站在原地,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神情专注地看着李现青的背影,见他回头还轻轻笑了笑,在半昏不明的光线里,那双薄薄的凤眼藏着细碎的光,仿佛在用眼神喊他:青青。 李现青抱着花束的手微微收紧,东巴纸发出揉皱的窸窣声,在夜晚听得分明。 聂云驰看他不说话,往前走了两步:“怎么了,青青?” 李现青往下踏了一步,又很快收回来。 见状,聂云驰拾阶而上,站在比李现青矮一个台阶的地方停下。 李现青低头看了看鸢尾,又看了看聂云驰大衣上肩膀的位置沾到的几滴珍珠般的露水。 “聂云驰,”李现青的声音像今晚的月亮,飘进聂云驰的心里,“你要上来坐坐吗?” 聂云驰仰头望着李现青,再次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喧嚣声。 今晚月如弓。 ----------------------- 作者有话说:人,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来见咪?而且还不告诉咪,咪有点难过。 但是人,你来见咪,咪很开心,因为咪很想你。 ————《青咪日记》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幸福 感慨成年人的爱总是喜欢讲究体面,喜欢云淡风轻 但爱多神奇啊,在那样忙碌得失去自我的生活里面也能冒出枝丫 成年人做很多事情都喜欢快一些,但在爱这件事上,再慢一点吧 第25章 蜂蜜 “啪。” 是李现青打开电源开关的声音。 李现青把花束搁到桌子上, 刚放下就听森*晚*整*理到和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不像是花泥直接触碰硬物发出的声音。 李现青侧过头看聂云驰,后者正把他刚刚随手扔到床上的羽绒服拿起来, 和自己脱下的大衣一起挂在衣架上。 花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李现青一边想,一边开始解剖花束。 果然不出意料的在底部看到了一个包装完好的盒子。 李现青把盒子拿出来, 打开后发现是一瓶装着浅金色液体的半透明浮雕瓶子,瓶身中间印着像火漆章一样的圈型红色英文。 是一瓶香水。 李现青看着手里的香水, 轻声问道:“怎么送我这个?” “之前路过经常光顾的一家店, 见他们新系列到货了便去试了一下。闻到这瓶的时候觉得很适合你, 就买了。” 聂云驰走过来, 伸手拨开瓶盖,另一只手顺着手臂往下, 托着李现青的手背,然后将喷头对准李现青的手腕轻轻一摁。 香水如细雾般漫开, 空气中瞬间充盈着它的味道。 该怎么形容呢? 李现青想,就像晒得暖洋洋的榛子和杏仁, 再涂抹上恰到好处的蜂蜜进行烘焙, 最后装进老旧的木碗里。 “喜欢吗?”聂云驰端详着李现青轻嗅时的表情,问道。 李现青把手腕凑到鼻子下方,又细细闻了几下, 鼻翼翕动。 最终肯定道:“喜欢。” 聂云驰方才笑了, 眼角眉梢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我就猜你会喜欢的。” 李现青抬眼看着他, 突然将手腕往前递了递:“里面是有薄荷吗?还是青草?我闻着像有,但是又分不太出来。” 聂云驰闻言, 低下头去嗅李现青的手腕,然后说:“应该是天竺葵吧。”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的发顶,微微出神。 靠得有些近了。 他们两个的体型都算得上高挑, 凑在一处使得本就逼仄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仿佛氧气都要供应不足。 第28章 聂云驰一抬眼,正对上李现青出神的目光。 他直起身子,一只手仍旧松松托着李现青的手背,另一只手把盖子盖回香水瓶上。 李现青没有动,任由聂云驰试探着将试完香的香水搁置在床头柜上。 “天竺葵是什么味道?” “大概是有一点像薄荷,有一点像青草,还有一点像橘子。” 酒店的灯光是暖色的,像浓稠绵密的蜂蜜糖浆,浇灌每一个角落。 空气在呼吸间被搅动着,不由自主的暧昧起来。 聂云驰托着李现青手背的手轻轻一转,便变成了十指紧扣。 李现青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没把手抽回来,也没再做尝试。 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聂云驰觉得李现青像一杯还没被完全搅散开来的蜂蜜水,散发出淡金色的色泽和诱人的甜味。 一时之间,他快要分不清这是香水还是李现青身上的味道。 他又想起刚见面的时候,闻到的那股像浇淋了蜂蜜的糯米糕的味道。 很甜,但是不腻。 李现青感觉到聂云驰望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深。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被弓弦对准的感觉。 李现青潜意识后退了一步,试图拉开距离去消弭这种神经绷紧的感觉。 可聂云驰往前踏一步,跟了上来。 于是李现青又退了一步。 这一下仿佛他发出的邀舞信号,聂云驰反客为主地开始逼近他。 就像是一场没有旋转的华尔兹。 脚步追逐着脚步,眼睛锚定着眼睛。 一步、两步、三步。 李现青最后退无可退,靠在了墙上。 他偏过头,别在耳朵后面的头发顺着动作滑落,遮住了颧骨。 聂云驰犹豫片刻,伸手去帮他重新别好那缕头发。 李现青脸微微一动,不经意间蹭到了聂云驰的手指。 他感觉到了聂云驰的手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原来不是只有自己。 原来他也在紧张。 李现青突然发现了这个事实。 他笑了,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聂云驰动作一顿,迟疑着,手指试探着轻轻碰了碰李现青的酒窝。 左耳上坠着的绿松石耳环就这样静静地贴上了他的手背。 李现青突然凑过来,用自己的鼻尖去点聂云驰的鼻尖,那一下很快,像蜻蜓在池面掠过。 然后李现青靠回到墙上,对着聂云驰粲然一笑:“是这样吗?哥哥。” 下一秒,李现青感觉眼前的灯光被阴影所遮盖,自己被笼罩在阴影里,闻到了琥珀檀木和榛子杏仁混合的气味。 而唇是柔软的,温暖的,湿润的。 十指紧扣的一双手被摁在墙上,下颌被宽厚的手掌稳稳托着,掌心的温度热得发烫。 聂云驰在吻他。 亦或者说,是他们在接吻。 李现青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长而卷曲的睫毛扫到了聂云驰的鼻梁。 然后李现青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刻,时间好像失去了线性,界限开始变得模糊,一切都开始变得天旋地转。 李现青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触感先于一切感官占据了高地。 他已经不能进行思考,只记得彼此交换的气息,急促的呼吸声,和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一起冲击着耳膜。 紧扣着的手逐渐分开,李现青的双手在推拒间,抓皱了聂云驰胸前的衣服。 聂云驰退开一点距离时,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李现青更是直接把额头抵在了聂云驰的肩上。 真的要呼吸不过来了。 李现青觉得再亲一会自己就要窒息了。 却忽然听到聂云驰笑了一声,胸腔跟着微微震动。 李现青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李现青伸出一只手去捂聂云驰的嘴巴:“笑什么,不许笑!” 聂云驰嘴角含笑,抓住了李现青伸出的那只手。 他想不明白,李现青怎么会这么可爱。 再过几个小时,聂云驰的航班就要起飞。 李现青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头靠在堆在一起的被子上,偏着身子看闭着眼睛假寐的聂云驰。 他抬高手,看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在聂云驰脸上游走。 许是察觉到明暗变化的光线,聂云驰睁开了眼睛。 李现青看到他眼球隐隐泛出的血丝。 “你这样飞,累不累?”李现青问的时候,声音很轻,眉尾不自觉地耷拉了下来。 聂云驰闭上眼睛摇摇头:“不累。” “可是你眼睛都有红血丝了。” “只是眼睛有点干。” “没事,别担心。”聂云驰凭感觉抓住了李现青悬在自己眼睛上方试图给自己遮光的手。 “谁要担心你。”这下李现青的眉头也皱起来了,“是你自己自找的。” 停了一下,聂云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听到李现青说:“你以后,要和我提前说,不准再擅做主张。” 聂云驰睁开眼睛,手稍一用力,把李现青拉了过来,两个人头靠着头,轻声说着话。 “说了,你不同意怎么办?” “我不同意你也来吗?” “我偷偷来。” “就非要来吗?” “青青,我说过的,我们会再见面的。” “再累也见吗?” “再累也见。” “……傻子。” 聂云驰摩挲着李现青空荡荡的手腕,问道:“怎么没戴手表?” 李现青往聂云驰的方向凑了凑,用自己的头发去蹭聂云驰的下巴:“太贵重了,怕给你磕碰坏。” “戴着吧,坏不了。”聂云驰低头去吻李现青的发顶,“真坏了,我再送你一个。” “你到底还有多少个?”李现青看着聂云驰搭在自己手腕的手,微微出神。 聂云驰闷笑道:“放心,够你砸着玩。” “哇。”李现青抬头,用食指点点聂云驰下巴,“这算不算是给我傍上大款了?。” 聂云驰去躲李现青捉弄他的手指:“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答应嫁入豪门?” “上嫁吞针,想想还是算了。” 李现青收回手,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上的射灯:“还是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和我私奔浪迹天涯吧。” 聂云驰听了,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弧度:“青青,为什么是私奔呢?” 李现青理直气壮道:“很浪漫啊,你不觉得吗?” 聂云驰很想叹气:“浪漫。” 只可惜还是是没有名分。 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是航司发来的值机提醒。 聂云驰坐了起来,把额前掉落的头发捋到脑后。 李现青也跟着坐了起来,目光细细地看着他,问道:“聂云驰,你是不是要走了?” 聂云驰沉默地看着李现青的眼睛,点了点头。 在离别来临之前,他们又接了一个吻。 这一次吻得轻且缓缓,缠绵悱恻。 两人站在门口,面对面的告别。 “快走吧,等一下赶不上飞机了。” “知道了,青青。” “到了和我说一声吧。” “好,但会很早,你别等,睡醒就能看到了。” 不相送。 不见别。 于是飞机再次在地球上划出一道飞行弧度,从遥远的这一端飞回遥远的那一端。 李现青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 整个人仿佛处于梦境和现实的交接,站在天空和大地的缝隙。 昨天晚上没有拉上遮光帘,几乎是阳光照进室内的一瞬间,李现青就被梦中的失重感惊醒,睁开了眼睛。 他拿过手机,果然看到了聂云驰发来的落地报备信息。 李现青静默地看了会手机,然后息屏丢到一旁。 他把自己重新埋进臂弯和枕头的中间,试图重新入眠。 却突兀地闻到残留在自己手腕上的香水后调 那是在经历了一晚的时间后,属于鸢尾根和香根草发出的最后一丝若隐若现的清苦。 第26章 平安 李现青又在沙城逗留了两天, 悠悠荡荡地一个人逛完了剩下的景点,爬了山看了水,逛了城进了馆, 然后踩着临近元旦的脚步,回到了巴布城。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 是把从沙城带回来的特产进行分发。 中午乌日娜让贡央喊了李现青来家里吃饭,李现青便顺带把买给他们的东西都给带上, 又给索日娜发了消息, 说过两天天气好的时候他会过盐田一趟, 把东西送过去。 “青崽考完试出去走了走, 气色都变好了。”乌日娜慈爱地摸摸李现青的头,感慨道, “你这个发色也是在沙城染的?” 贡央一边把菜端出来一边插话道:“可不是,那天我接哥回来, 路过理发店,那个店长一见到哥就嗷嗷叫。” 第29章 乌日娜端详着李现青, 评价道:“多好看啊, 大城市的手艺是真不错。” 对于李现青的新发型,应该是只有理发店老板表示了不满——为李现青背叛他们之间的友谊而感到悲愤。 但是李现青对此表示,他们的友谊已经被老板断送在他冒雪被拒的那天了。 于是理发店老板发了一条朋友圈, 配文:“做我们这行最大的忌讳就是爱上客人。” 李现青刷到后评论他:[玫瑰][玫瑰] 吃过饭后, 李现青和贡央一起去了趟马厩。 贡央家这几年已不多进行游牧活动, 不像其他家庭牛马成群,但以前留下的马厩位置还算宽阔, 住着几匹悠闲的“老家伙”。 把马厩里堆放整齐的草堆拆开,均匀地放进槽里,已经习以为常的马匹会主动走过来自觉享用自己的饭餐。 入冬后, 李现青担心自己照料不足,也把自己的两匹马也都送到了这个马厩里面,平时就和贡央定期来检查过冬情况。 “咴咴。” 见到熟悉的主人到来,马温顺地打了个招呼。 那是一匹很漂亮的马,通体乌黑,皮毛油亮顺滑,两耳间一撮白毛状似星星。 李现青伸手摸了摸它,回应了它的招呼:“你好,小平安。” 贡央在马厩里面巡视了一圈,闻言说道:“小平安现在不小了,它的马崽都能参加赛马节了,该叫大平安了。” 李现青摸出一个苹果给小平安加餐:“都说了,它就叫小平安,当马奶奶了也还是叫小平安。” 十岁那年他第一次和自己的小马见面,把马牵过来的马齐叔叔有一些紧张,看着刚刚开始愿意重新和人接触的李现青,柔声说:“小青崽,这是送给你的小马,喜欢吗?” 小现青盯着小马看了一会,然后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嘴巴:“喜欢。” 马齐这才放心地笑了:“给它取个名字吧,小青崽,以后它就是你的马了。” “小平安。”小现青沉默了好一会,突然从口中蹦出一个词。 “什么?”马齐第一下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小现青笑了起来,却让人无端觉得有些悲伤:“叫小平安。” 这是对于那个时候的小现青来说,最想实现的愿望。 于是十岁的小现青就这样拥有了一匹叫作小平安的马。 直到现在。 另一只浑身棕黑色的马也凑到旁边,“啾啾”地叫了一声。 这是小平安的孩子,叫做冈坚。 它这是不满意李现青给小平安开小灶了。 于是李现青像变魔法一样从另外一边又掏出了一只苹果。 “放心,不会少了你的。” 李现青拿出手机拍下小平安和冈坚吃饭一大一小并排加餐的画面,然后发给了聂云驰。 青青:[图片] 青青:我的小马们~ 聂云驰没有回消息,这个时间应该是在上班。 李现青把手机锁屏放回口袋,继续给其他马面前的食槽铺草, 贡央检查了一圈后,满意地拍拍手,走过来和李现青一起处理堆放的草料。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贡央才开口道:“哥,前两天我遇到那个谁了。” 李现青疑惑:“谁?” 贡央有点别扭地说:“麦隆叔的儿子。” 李现青一愣,知道他说的是奕丹。 “那天我出门扫雪,结果看到他正准备敲门。我就奇怪他怎么会来,随口问了一句,结果他说他这两天去找你都没见你在家,以为在我这,就找过来了。”贡央用力拍了拍手底下的草堆,“哥,你说他这样有意思吗?早干嘛去了?” 没意思。 当然没意思透了。 李现青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奕丹的态度会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难道人真的就这样善变吗? 前一秒还要割袍断义,下一秒又装作若无其事。 见李现青沉默,贡央继续说道:“我就和他讲了,我说你去省城考试去了,考完试还要出去玩一圈,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让他好回去了。” 李现青点点头:“那他走了吗?” 贡央叹了口气:“走是走了,但是我瞧着他还会再来的样子。” “啾啾” 是小平安吃完饭准备回去了,和李现青打了声招呼。 李现青摸了摸它的嘴巴表示自己知道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 李现青出神的想到。 看来只能找个机会把水龙头关掉了。 元旦前一天,李现青去了趟红池城给索日娜送礼物。 天气虽说放晴了,但是地上的积雪依旧厚厚一层。据前两日出行回来的人说,巴布城通向红池城的公路有一截完全被大雪覆盖了,滑得很,就算车胎绑了锁链也走得心惊胆战,生怕打滑。 于是李现青把冈坚从马厩里牵了出来。 汽车只能走规划好的路线,但是马儿不一样,巴布城和红池城之间有古道相连,只有马能跑这条路,在雪天比驱车前往更快更安全。 “咴咴!” 见李现青牵走了冈坚,小平安有些不服气地抬起自己的前蹄,叫了一声。 李现青安抚地摸摸它:“小平安,你现在已经不适合冬天跑远程了,我骑冈坚去就好。” 小平安歪头蹭了蹭李现青。 这是小平安从小就特别喜欢做的一个动作,李现青不太确定这个动作的具体意思,但是他通常都会理解为是小平安在释放善意。 于是他将礼物固定好,捋直收紧缰绳,轻巧地一蹬一弹就坐到了马背上,另一只手将马鞭一甩,冈坚便驮着他如一道棕色的风钻进了雪原之中。 “嘿!小青崽!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骑着马就来了?”叔叔马齐知道他今天要来,早早地准备好热奶茶,站在小屋前朝赶到的李现青挥手:“快把马给我,你进去和索日娜一起烤红薯去!” 李现青利落地翻身下马,将东西从马背上解下来。 马齐接过缰绳,把冈坚牵到自家的马厩里安顿好。 “青青你来啦!”索日娜正在烤火,火堆里放着几个用锡纸包好的红薯,见李现青来了赶忙招呼道,“快来,外面可冷了,你一路骑马过来有没有冻着?” 李现青把什么围巾帽子口罩一股脑地摘下来,凑到火炉旁边吸了一大口气,“冷还好,就是闷,口罩里全是水汽。” 马齐正好这个时候进来了,闻言给李现青倒了杯刚刚烫热的奶茶:“喝几口茶,我早上起来煮的,一直搁炉子上热着。” “谢谢叔叔。”李现青半杯热茶下肚,感觉自己呼出来的气也变暖了。 “怎么没看见婶婶?” “她这两天去看盐卤井了,留我们父女两个看家。” 马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依旧是一片冷冽的白,于是开口留李现青在家住一晚再走。 “这么冷的天,不急着走,也让你的马歇歇。” 李现青应下了。 “来,烤红薯好了。” 索日娜从火堆了捡出来个红薯,把其中一个丢到李现青怀里:“快趁热吃,我做的烤红薯可比贡央那小子做的好吃多了。” 李现青被烫得指尖发红,打开锡纸再拨开那一层薄薄的红薯皮,松软的红薯泛着橙黄色的晶莹蜜光,热腾腾地升起一阵香气,从舌头一路烫进胃里。 索日娜盯着李现青衣袖里露出来的一截表盘,端详了一会,感慨道:“贡央诚不欺我,确实闪得跟镜子一样。” 说完直接上手撸起了李现青的袖子,看到完整的表身后,索日娜啧啧称奇:“贡央说你这个是真钻石?真的假的,他小子没吹牛吧?” 李现青还在认真吃蜜薯,任索日娜捏着自己的手腕翻来覆去的看。 “是真的。”李现青回忆了一下聂云驰的说法,道,“但是他说都是碎钻不值钱。” 索日娜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李现青:“青崽,你变了,你怎么能说出如此视金钱为粪土的话呢?” “还有,你不能听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恋爱脑是大忌,大忌!”索日娜把李现青的脸摆正,“你一定要记得!就算实在是万不得已了,你也只能被骗一下感情,不能被骗钱你知道吗。” “……” “知道了知道了。”李现青叹气。 索日娜气叹得更大声:“你才不知道呢!” 索日娜觉得自己为恋爱脑弟弟操错了心。 这一叹气,她就又想起一件事来。 “你怎么突然要我帮你联系奕丹?”索日娜狐疑道。 李现青慢条斯理地把吃剩的红薯皮用锡纸包好:“因为不想把他从黑名单里面拉出来,但是又得通知一下他。” 索日娜看着他手下的动作,奇怪道:“我帮你传话了哦,通知他明天过盐田来一趟。他一听就答应了。不过你找他做什么啊?” 李现青听了点点头,然后把手里的垃圾精准地丢进了垃圾桶。 第30章 “做个了断。” ----------------------- 作者有话说:【明天晚上11:00更新,宝宝们别来早啦~】 (明天好像就要上夹了,第一次有点紧张[托腮]) 这次的两地分居生活会结束很快的放心~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青咪:都说了还没谈!!!(炸毛) 某位很愿意透露姓名的小驰:到底什么时候能有名分啊(愁) 第27章 元旦 十一点半, 李现青等到快睡着的时候,接到了聂云驰的来电。 视频那头的光线晦暗不明,是聂云驰在开车。 车外路灯的光流动着在他脸上掠过, 明灭间照出侧脸的轮廓,也滑亮窄边金丝的眼镜腿, 而镜片忠实地折射出仪表盘的幽幽蓝光,让镜片后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明亮。 “抱歉, 青青。”聂云驰把手机放在支架上, 一双手把着方向盘, “明天过节放假, 很多工作要今晚加班做,刚刚才处理好。” 李现青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声音有些蒙蒙的:“你不是提前说过要加班了吗?不用道歉啦。” 他看着屏幕里的鼻梁上架着眼镜的聂云驰,觉得有些新鲜:“聂云驰, 你戴眼镜了。” 聂云驰在等红绿灯的间隙,看了眼好奇打量自己的李现青, 说:“一般见客户的时候会带一下, 今天太忙忘记摘了。” 李现青点点头,视线却一直落在聂云驰脸上。 他出神地想,聂云驰好像很适合戴眼镜。 细细的金丝边镜框像画框, 从聂云驰凌厉的五官里单独框出眼睛。 偏偏李现青最喜欢那双眼睛。 红灯亮起, 车辆通行。 “困了吗?”聂云驰启动车子前又看了眼李现青。 “有一点点。”李现青藏在枕头里打了个哈欠, 不让聂云驰看到,“但是我会等到零点的!” 聂云驰闻言眉梢轻挑:“困了就先睡吧。” 李现青戳戳屏幕里聂云驰的额头:“就不听你的。” 聂云驰回到家, 开灯后第一件事是先把在脚边打转的杏仁捞起来,让它和李现青打了个招呼。 “喵喵喵。”杏仁跑到落地窗边,从它的角度, 可以往下看到一条街外的江边,正站着等待钟楼响起倒计时的热闹人群。 时钟显示现在是11:59分。 而秒针再转动一圈,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元旦快乐,青青。” “元旦快乐!” 李现青把自己砸到床上,喟叹道:“又是一年。” 聂云驰坐在阳台往外看,江面上正陆续绽放起一朵朵璀璨的烟花,高低错落,应接不暇,放眼望去满是热闹盛大。 他用摄像头对准天空,给李现青看这边的烟花秀。 “青青,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吗?” 李现青想了想,说:“考试顺利吧。然后大家都要平平安安的。” “你呢?新的一年聂云驰有什么愿望吗?” 聂云驰看着屏幕里已经藏不住困意的李现青,沉默片刻,说:“我很少许愿。如果有想要的东西,我会直接定目标。” “定目标之后呢?” “努力得到它。” “哇。”李现青听完感慨道,“听起来很工作狂。” 聂云驰笑了一声,和李现青一起望向江边的烟火。 烟花升起又炸开,把天空烧出一朵又一朵花的痕迹。发出的声音有些闷,但是很有节奏,像催人入眠的海浪声,此起彼伏。 “喵呜~”是杏仁跑到了阳台,跳到了聂云驰的腿上。 “嘘。”聂云驰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摸了摸杏仁的脑袋,像是对着杏仁说话,眼睛却还看着手机里闭着眼睛睡着了的李现青。 “新年快乐,小猫。” 第二天早上,李现青到的时候,奕丹已经坐在石头上等他了。 奕丹穿着宽厚的皮袄,偏深的肤色显得五官明暗如刀削,浓眉深目,棕发高鼻。见他来了,偏头示意自己已经把旁边石头的积雪清干净了,让李现青可以直接坐。 但是李现青装作没有看懂,走到奕丹斜对面的一块石头面前,随手扫了扫积雪后坐了上去。 抬起头,就看见奕丹目光复杂地看向自己:“拉泽,前段时间,我跑马回来后去巴布找你了。” 拉泽。 这是李现青的布西族名。 但通常旁人总习惯喊他的汉名,只有奕丹从小坚持这样喊他。 “我知道。”李现青把手揣进口袋里,说话时呼出一口白雾,“贡央都和我说了。” 奕丹大马金刀地坐着,闻言咧嘴一笑,眼底冷冷,银色的唇钉被雪地折射得反光:“我还以为你真准备一辈子躲着不见我了。” 李现青瞥了他一眼,不解道:“我没有躲。我只是单纯不想见你。” “那你今天又为什么要见我?”奕丹盯着李现青,目光沉沉,“拉泽,你宁愿托人给我带话,也不愿意把我从黑名单里面放出来。” 天太冷了。 李现青缩了一下脖子,被冻得不想说话。 他有点后悔约在户外了。 见李现青沉默,奕丹本来生硬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点:“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拉泽,我们再好好谈谈。” 李现青听到这话,只想叹气:“奕丹,你想谈什么?” 奕丹顿了顿,神情中闪过几丝挣扎:“拉泽,我想了想,关于你说的话,如果是你的话,我会试着去学会慢慢接受那些事情。但是需要给我一点时间。” 李现青终于抬起头看他:“接受什么?” “……” 奕丹却卡壳住了,仿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好像对他来说,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词语。 哪怕是现在口口声声说要接受的现在,他依然视李现青曾经的感情如水火,避如蛇蝎。 李现青冷笑道:“你甚至都不敢把话说清楚。奕丹,我还是那句话,是你说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的,我做到了,也希望你不要食言。” 顿了顿,又说:“你也不用勉强自己接受什么,我们之间也不是你说结束就结束,说想重新开始就能重新开始的关系。感情这种事情不是在餐厅排队叫号,过号了还能后延三桌。” “奕丹,你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是一件摆在商店里等候你来挑选的商品。我是一个人,我有我自己的情绪和感情,我也会难过,会愤怒,不是只要你一招手,我就能无视你曾经的言行回到你身边。” “这不可能。完完全全的不可能。” “你不能异想天开。” 奕丹站了起来:“我来见你,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 李现青也站了起来,还踩在了石头上俯视他:“但是我来见你,就是为了说这些的。你听得懂也好,装不明白也罢,我言尽于此。” 李现青盯着奕丹的眼睛,神色冷下来:“你放过我吧。”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李现青都觉得人需要接受自己选择带来的后果。 曾经是他想和奕丹在一起,所以他愿意接受被拒绝、被羞辱的结果。 所以同样的,奕丹做了那些事情后也需要接受失去这段感情的结局。 听出李现青话语里的决绝,奕丹下意识慌了,往前走了两步想靠近他。 李现青见状直接从石头上下来,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 奕丹看着李现青的动作皱起眉,最后竟想伸手去强行拉住他。 “啪。” 却在够到李现青肩膀的一瞬间,挨了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雪原里仿佛还有回声。 奕丹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半响,才自己收了回去。 “拉泽,你变了。”奕丹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的那侧口腔,李现青没有用很大力,打在脸上也不知道是他的脸疼一些,还是李现青的手更疼一些。 奕丹看着李现青,整个人的气势突然矮了下去,连那头粗密黝黑的头发都好似一下子暗淡下去,失去了光泽。 李现青静静地看着他,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你清醒了吗?愿意理解刚刚我说的话了吗?” 奕丹的眼神变得像衰老的鹰隼,充斥着不甘与悲伤。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有反悔的机会。” 李现青摇摇头:“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现在是不管你反悔还是不反悔,都不会影响我们既定的结局。” 奕丹沉默良久,突然问道:“拉泽,你还喜欢我吗?”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愿意光明正大的承认,他明白曾经李现青斟酌着、犹豫着对他说出口的那份感情叫做喜欢。 不叫“那件事”。 也不叫“有些话”。 “不喜欢。”李现青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从去年赛马节的那个夏天开始,我就不喜欢你了。” 奕丹又陷入了沉默。 他仿佛终于明白,这一切早已在当年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被李现青判下了斩立决。 第31章 至于事后种种,皆为无用功。 丢进大海的东西是捡不回来的,哪怕是草原上的人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是他自己先把李现青从身边推开的。 凛冽的风自高山吹来,将一切浸得冰凉。 雪还厚厚地铺在地上,风吹来时卷起雪花,轻轻地盖上去,遮住人走过的足迹。 远远望去,一片干净,像从未有过来客。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李现青收回看向奕丹离去背影的目光,低下头掏出手机。 是聂云驰在问他。 zephyr:新年第一天,在做什么?森*晚*整*理 李现青想了想,决定如实回答。 青青:在和人聊天 zephyr:谁? 青青:奕丹 退出聊天界面后,李现青数了三秒。 倒计时结束后,电话铃声准时响起。 “来电人 聂先生” ----------------------- 作者有话说:聂云驰:关键词捕捉 第28章 求签 a市, 大南明寺。 深山古刹,松柏森然。 殿宇古朴,飞檐斗拱。 寺内种植着一排高大榕树, 簌簌落得一地厚厚的叶子,几个比丘尼正拿着扫帚做打扫。院中见一铁鼎, 香烟袅袅,檀香阵阵。 今天是元旦, 新年伊始。 聂云驰和聂松庭一起站在客堂外的走廊上, 盯着院里一株挨着红墙长的紫色木兰花闲聊。 客堂内, 徐闻兰正陪着徐家二老与相熟的僧人交谈。 “难得你阿公阿婆今日好兴致, 同他们讲到现在。” 聂松庭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刚打开, 就被聂云驰拦住,示意他看墙上悬挂的“禁止吸烟”标志。 “不过今日元旦, 走这一趟也是二老这么多年的习惯了。”聂松庭把烟盒收了回去。 自从他和徐闻兰结婚后,元旦节是每年雷打不动要到a城这边来过的, 虽说徐家二老对他们这些年婚姻的实际状态是心知肚明, 但总还是需要他们一起出现在徐家的固定活动上,以维持彼此的体面。 港城和a城,聂家和徐家, 本质上也都还是一样且对称的存在。 而聂云驰当然也是那个扮演家庭和睦的主要装饰品。 “你如今公司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吗?”聂松庭看了眼自己一向寡言的儿子, 语气间带着点轻飘飘的关心, “上次吃饭偶遇了陈行,他认出我, 同我讲你推后了入职时间。” 闻言,聂云驰把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但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那株木兰树, 语气淡淡:“不需要,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说完一顿,又道:“我也会同陈行讲,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必打扰爸爸。” 聂松庭点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陈行倒是蛮中意你,同我讲很希望你快些过去。我告诉他不参与你工作上的调整,你自己处理好就行。不过你知我是一向希望你同我回港城的,陈行那里是好,但你在港城亦能得到相同,甚至更多的东西。” “不必了。”聂云驰依旧神色淡淡,对谈话内容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我中意留在a城多些。” 他还是喜欢,把人生的方向把控在自己手里。 哪怕依旧被阴影覆盖,但最起码还能自由行走。 聂松庭怪道:“你长大后一向有自己的想法。我本来以为这次是你母亲那边的建议,但是你母亲同我说她也是听朋友问起才知晓此事。阿驰,你如今做事都不同长辈们讲一声了。” “我同你们讲与不讲,最后你们都会知道的。”聂云驰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不过是通过我的嘴知道,还是通过旁人的嘴知道的区别。” 聂松庭听了倒也同意,笑着说:“也是,世上总是好事者多,唯恐天下不乱,最中意的就是看别人家笑话。” 语毕就敛了笑意,看着聂云驰说:“阿驰,我不希望下次再从旁人的嘴里听到你的动向,我们是一家人,总不能还不如外人清楚彼此的情况。” 聂云驰不紧不慢地答道:“您教过我,还没做成的事情不能说。” 聂松庭沉默地端详了聂云驰一会,突然说:“阿驰,你在防着我们。” 这一次,聂云驰终于把目光从那颗木兰树上移到了聂松庭脸上,他和自己的父亲对视,远远望去,两个人身形如柏,颇为相似。 “父亲,我只是在正常处理自己的事情。” “你们父子两个,在外头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聂云驰听到声音回头,见徐闻兰挽着外婆的手从客堂出来,戳破了父子之间隐约冒头的紧张感。 “阿婆。”聂云驰喊了一声。 只见聂松庭笑着走到另一旁,和徐闻兰一左一右搀着外婆往外走:“不过是聊点工作上的事情,打扰到妈了吗?” “今天是元旦,不谈工作。”外婆拍拍聂松庭扶着自己的手,对着聂云驰说,“别学你爸爸,过个节都不安生,工作哪里是做得完的呢?” 外公也乐呵呵地背着手走过来,说:“就是。来,小驰,不理你爸爸,跟阿公走。” 聂云驰落后半步跟在外公旁边走。 果不其然,刚走出客堂的外门,就听到外公和自己说:“小驰,你爸爸为了你的事情,不仅问了你妈妈,还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他关心则乱,却不想想我老头子都退休多少年了,哪里能过问这么多呢?” 聂云驰面无表情的听完,宽慰道:“阿公,父亲他对这件事不太清楚,一时误会,您不要介意。” “一家人讲什么介意不介意的。”外公冲聂云驰笑笑,虽说已上了年纪,但看起来依旧精神矍铄,不见秋霜。 又说:“不过你这个打算我和你阿婆知道后都很支持,何必在你那个公司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依我看,早就好过去了,这下可算彻底断了你爸想让你回港城的心。” 聂云驰陪着外公笑了几声,没有应答。 等到了大殿,规规矩矩上完香后便走到了内堂。 外婆从僧人手里接过签筒,又转身递给站在后面的聂云驰:“小驰,新年新头,你来掷一个。” 聂云驰从善如流地接过,在一行人的注视下平静地跪在蒲团上,看着签筒随着上下起伏的动作“唰唰”作响。 “啪。” 一支签掉了出来。 聂云驰捡起那支签,递给陪同的僧人,请他去后室取签注。 内堂掷签的声音再次响起,聂云驰却没了耐心,他觉得空气有些发闷,便趁着等签注的时间退到侧门外。 他望着被雕梁画栋给四四方方框起来的天空,只觉得没意思。 于是他低头给李现青发了条消息,想看看此时此刻那只雪原上自由自在的小猫在做什么。 zephyr:新年第一天,在做什么? 李现青应该正在看手机,回得很快。 青青:在和人聊天 和人聊天? 聂云驰想起李现青之前提起过元旦要去一趟叔叔家。 zephyr:谁? 青青:奕丹 聂云驰本来有些懒散靠在门框上的身形,一下子站直了。 他拿着手机直直往外走,踏出侧门门槛的那一刻,手里的手机号码也同步拨了出去。 “喂。” 聂云驰听到李现青接起来的时候,声音还带着笑。 李现青正踩着雪往回走,脚步一深一浅。 前方的天色快与一望无际的雪地融为一体,看得眼睛疼。 趁聂云驰还没说话,他明知故地问道:“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聂云驰好像在那头叹了口气,但是听不太真切:“心里没底,打电话来问问裁判,我现在是算守擂还是攻擂?” 李现青听了直笑:“什么守擂攻擂的,我听不懂。” “你又听不懂了。”聂云驰语气无奈,“告诉我吧,青青。” 李现青想了想,心情很好地说:“聂云驰,你吃醋啦。” 用的是陈述句,语气肯定。 吃醋? “哈。”聂云驰碾着脚底下的一颗石子,也不管真皮的鞋底可能会因此报废,“吃得都快酸碱失衡了。” 可惜是在打电话,聂云驰看不到李现青现在笑眯眯的样子,像一只恶作剧成功后心情很好的小猫。 “他来找你?” “我找的他。” 李现青牵着冈坚回到小木屋,摸了摸冈坚的鬃毛,把它栓回马厩里面。 聂云驰听了忍不住发问:“然后呢?” 李现青答得很简要:“前段时间他来找过我,但是我不在。我想,总不能一直拖拖拉拉下去,所以趁着这次来红池城,干脆找他把一些事情说开,他现在应该已经想明白了。” “他走了?” “他走啦。” “这样。” 聂云驰听完,只觉得今日天很晴,风很柔,一些都美好。 第32章 没有湿冷的雨,没有肃杀的风,也没有讨人厌的情敌。 “刚刚,我才数了三秒,你的电话就来了。怎么这么急?”李现青突然说,“聂先生。” 聂云驰终于放过了那颗被碾得面目全非的小石子:“因为觉得自己好像正在生死攸关之际。” 这下他也终于反应过来李现青是在逗他玩了:“青青,你故意的。” “我哪里故意啦?不过是你问,我就答了。” “青青,光看文字,我猜不出来。” “聂云驰,你也会胡思乱想吗?” “我也不过肉体凡胎。” 所以他不知道李现青和奕丹的见面,是快乐还是不快乐。 文字是冷漠的,只能没有生命的躺在手机屏幕里。 让人只能凭空想象,徒增忧虑。 这是异地最大的痛苦。 或许是察觉到了电话那头聂云驰的情绪,李现青想了想,对聂云驰说:“聂先生,本裁判觉得,你可以对自己自信一些。” 取签注的僧人面带喜色的回来,没见到聂云驰,便把签注递给了一旁的徐闻兰。 “恭喜小聂先生,是个吉签。” 徐闻兰刚一接过,就听到道贺,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起签注。 只见签注上批了一行诗: “冬至阳生春又回,天时人事日相催。” 外婆站起身,看向这边:“哦?小驰掷了个什么?” 旁边的僧人解道:“是个大吉,主姻缘。” “是吗?”外婆一听就笑了起来,对聂松庭说,“那确实是个好签。” 聂松庭笑着点头附和。 徐闻兰有些不解,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一些只言片语。 她巡视一圈,在侧门外看到了聂云驰的身影。 他侧对着这边在打电话,逆光下的面容有些模糊,只见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聂云驰听完笑了起来。 徐闻兰看不清聂云驰的神情,只莫名觉得他仪态从容,笑得很认真。 他很开心。 ----------------------- 作者有话说:你信不信,只要咪数三声 人就会打电话过来[摊手] ————《青咪日记》 下一章就见面[墨镜] 第29章 工蜂 “……以上就是本人关于下一步的研究计划, 谢谢各位考官。” 李现青对着虚空念完第十八遍准备好的自我介绍,然后蹲下身盯着那几盆在等待春天到来的杜鹃:“杜考官,您还满意吗?” 问完李现青直接就把自己给逗笑了。 “唉。” 李现青蹲着叹了口气。 “哥, 开门,是我!” 是贡央的声音。 李现青下楼给他开了门。 只见贡央从宽大的衣袍里面掏出一个大袋子, 里面装着一个个圆润饱满的包子:“给,阿姆刚刚做好的包子, 让我赶紧趁热给你送一份。” 李现青连忙接过来, 手一碰果然还是温热的:“谢谢姑姑。” “你也谢谢我吧!”贡央也不客气, 自己进屋找到保温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谢谢弟弟。”李现青笑着看贡央仰着脖子喝水, 说,“正愁不知道晚上吃什么呢。” 贡央听了, 放下水杯说:“就知道你天天给自己乱吃东西。” 李现青拖了张凳子,让贡央坐下, 又给他分了一把坚果:“不至于。” “哥,你不是都进复试了吗?咋还愁眉苦脸的, 不是应该高兴吗?”贡央瞧着李现青的神色, 好奇地问道。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李现青就更想叹气了。 他看着贡央清澈的眼神, 说:“临门一脚更紧张啊。” “哎呀, 哥你就是想太多, 你都能进复试了那就是成功一大半了,不要灭自己威风啊。”贡央给李现青开了一个核桃递过去, “来,多吃点这个,补脑子的。” “……” 李现青接过核桃,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核桃不能补脑子。” 贡央“哈哈”大笑,摆摆手让李现青别介意这些:“放松一点放松一点。” 最终李现青还是吃掉了那个核桃。 虽说一路考来战线拉得很长,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李现青在真正确认复试名单的那一刻,手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然后又是看似短暂实则漫长的准备过程。光是一个双语版本的自我介绍,李现青就不记得聂云驰帮自己磨了多少遍,只知道聂云驰有一次给外籍客户展示ppt做介绍的时候脱口而出就是一句“i am very glad to be here for this interview”。 其实与其说李现青是在担心复试,不如说是在担心要和一群不认识的考官进行面对面交流的考试形式。 为此,聂云驰开导他就把考官们当成在阳台上养的那些绿植,对着绿植说话就不会紧张了。 事实证明,在经过长期对着阳台上的绿植苦练复试技巧后,李现青坐在考场上时,终于也能面不改色地和考官保持眼神交流了。 一场面试下来,李现青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尽。 面试的结果还要等几天才能上学校官网查看公示名单。 所以原则上,李现青现在就可以返程回家等结果了。 但这是原则上。 “你复试是就20号那一天对吧?”贡央敲核桃的时候突然问起。 “对,应该下午就能结束,具体看抽签顺序。”李现青随口答道。 贡央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李现青:“那你返程的机票买的几号?” 李现青开蜂蜜杏仁罐头的手一顿。 “还没买。” “怎么还没买?20号复试的话,考完直接买21号的票回来不就好了?” “……” “还是说,哥你考完试还有别的安排?” “x城和a城不是每天都有航班往返。” “刚好21号那天没有吗?” “……好像没有。” “真的没有吗?” 李现青不回答了,只低头去扒拉罐子底部的蜂蜜杏仁。 贡央坐在他对面,双手抱胸盯着他看。 空气里蜂蜜的味道变得有些胶着。 半响,贡央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现青:“哥,你真的心虚得很明显。” 李现青把空罐子盖上放好,就是不看贡央。 见状贡央也没了办法,忍不住吐槽道:“哥,你这个一被人说中心思就装听不懂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掉。” “我没装听不懂。”李现青纠正他,“我只是单纯不回答。” 贡央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那真是臣弟误会了。” 李现青随手拿起一个核桃就砸向贡央:“你才要补脑子吧!” “哈哈哈。”贡央眼疾手快地接住。 “哥,”贡央临走前终于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所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阿姆交代了让我负责接送的。” 见贡央都已经把乌日娜搬出来了,李现青知道自己不能再避而不谈。 “慢两天吧,我等成绩公示了再回来。”李现青斟酌了一下,答道。 “等成绩吗?” “等成绩。” 真的等成绩吗? 李现青在便利店买了个饭团,坐在窗边的位置抬头望见a城的晚霞。 a城和巴布城是完全不一样的,连晚霞也不同。 a城的晚霞像被火淬过,烧起一片红粉,但站在街道往上看,最亮的却不是天空,是无数高楼剪影中透出的灯光,窗户里隐隐透出一点晃动的人影,犹如金蛇蜿蜒。 这是数以万计的人类用电力造出的第二晚霞。 李现青吃着手里的饭团,想起下午复试的时候,有一位考官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毕业后有打算留在a城发展吗?” 李现青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是,以展示自己的奋斗目标。 但是那个老师听完,回了他一句:“那年轻人要好好努力啊,a城居大不易。” 从a大出来后,踩在晚高峰节点坐上地铁的李现青,几乎是一路双脚悬空被推送着完成了上下车厢的动作。 在地铁上,人与人之间恪守着不到五公分的社交距离,礼貌地不去看彼此的手机。忙碌了一天的各色人群身上的香水味、汗液味甚至是油烟味都在车厢里进行混合,许多人面无表情,行色匆匆。 李现青在这座城市地下20米的地方,开始领悟那位老师说的话。 吃完饭团,李现青回忆了一下聂云驰提起过的地址,沿着手机导航的指引离开了便利店。 跟到了晚上就安静如水的草原不一样,a城的夜晚繁华喧嚣。 这一路走去,一排排商铺和写字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目的地在您右侧。” 手机导航提醒李现青可以停下脚步。 李现青站在绿化带旁,发现自己需要几乎将脖子扬起呈一条直线,才能看到眼前这栋大楼的尽头。 第33章 大楼里的人似乎还在过着白昼。 灯光被办公室分割成一格一格均匀的方块,整栋楼好像一个用钢筋混凝土浇灌而成的蜂巢,里面数以千计的工蜂正在为了留在蜂巢而奋力工作,不分昼夜。 钢筋水泥建构的蜂巢里没有甜蜜的蜂浆,只有挥洒的血汗。 李现青不知道聂云驰这只工蜂住在哪个格子里。 他犹豫着要不要走进这座蜂巢,却又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于是李现青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聂云驰。 青青:[图片] 青青:我要到哪一个格子里找你? 李现青发完看了眼时间,不知道聂云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信息,干脆坐到绿化带前面的石墩球上等。 “喵呜~” 是一只胖胖的橘猫散步到了绿化带附近,看见前面球墩子上坐了一个人也不害怕,还歪着头打量李现青。 李现青也歪着头打量橘猫。 “小橘,你一只猫出来玩啊?” “喵喵呜~” “好巧,我也是一个人出来的。” “喵喵喵~” “其实我是在等人。” “喵~” “他怎么还不回消息……” “喵呜~” 在这个晚上,李现青觉得自己和这只橘猫有些像。 都在这座不属于自己的大城市里没有方向地独自游走,孤独的,自由的,流浪的。 这时,一直握在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 “青青,你在哪?” 电话那头聂云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平稳,隐隐还带着风声,感觉像是在赶路。 李现青把手机贴紧耳朵:“在楼下,有一只橘猫,还有几个石墩子球……我也不知道这算在哪里。” 他也搞不清楚怎么形容自己的位置,但不着调的描述之后,聂云驰好像听懂了。 “好,我知道了。” “你是下来了吗?” 李现青咬着嘴唇上的死皮,试图把它扯下来。 那只胖胖的橘猫在绿化带旁边坐下,悠然自得地给自己舔起毛,时不时瞄一眼呆呆坐在那里的李现青。 “青青。” 电话和现实中的声音实现了重叠,如同在山谷传来回声,激起湖水阵阵涟漪。 李现青握着手机站起来,缓缓地转过身去。 聂云驰走得有些急,微微起伏的胸膛毫不遮掩地透露出他不平稳的呼吸,在a城深冬的天气里,他仍是穿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在夜色下呈现和眼睛一样的燕尾青色,出门太过匆匆,金丝眼镜没来得及取下,深灰色的大衣也还在臂弯里搭着。 他看着眼前的李现青,不知不觉地把呼吸都放轻。 远在草原雪山上的小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扑扑然飞进了钢筋水泥构成的玻璃森林。 “青青。” 聂云驰觉得当下自己脑子里空白得只剩下这两个字。 李现青盯着聂云驰的脸看。 他发现,聂云驰真的很适合戴眼镜。 嘴唇上的那块死皮终于还是被他咬了下来,渗出一丝血迹。 “你好慢。”李现青顿了顿,望着聂云驰的眼睛小小声地说。 “我在等你。” 自沙城一面,别来春半。 ----------------------- 作者有话说:那天咪遇到了小橘 它也是孤身一咪闯荡江湖的勇敢小猫 咪很佩服小橘! 小橘说城里有很多没有家的小猫 但咪说咪想有个家 ————《青咪日记》 第30章 春半 三月已见春。 a城的三月俨然已经开始回温, 只不过不时一场淅淅沥沥的冬雨下来就犯起倒春寒。 因为今天去参加复试的缘故,李现青穿得稍微正式了些,内搭白衬衫墨蓝色毛衣, 外面套一件沙色风衣,这会子长长的衣摆正被风吹得摇晃。 头发似乎又留长了一些, 发根长出了不到半寸的黑发,但看起来并不突兀。 聂云驰看着他, 控制不住地在想:小鸟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a城那么大, 有迷路吗? 李现青舔了一下嘴唇, 尝到一点血腥味。 聂云驰把目光从那点殷红上移开, 问李现青:“吃过饭了吗?” 李现青摇摇头,又点点头:“吃过了。” 吃了一个饭团也算吃过。 聂云驰帮李现青把被风卷起的衣领压好:“在哪吃的?吃的什么?” 李现青回答不出来, 只能睁着眼睛看聂云驰。 聂云驰看他这样,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低头看了眼手表,说:“那方便陪我去吃个晚饭吗?” 李现青问:“你不用加班吗?” 他知道, 往常这个时间点, 聂云驰大概率是还在加班的。 所以他其实不应该复试一结束就过来。 可他偏偏就是来了。 “不加班。”聂云驰无奈地看着李现青,“什么时候加班现在都不能加班。” 李现青听懂了,点点头, 嘴角抿起一只小酒窝。 “走吧, 带你吃好吃的。” 李现青跟着聂云驰往写字楼里走, 忍不住朝四周张望:“你平时就在这里上班吗?” 聂云驰点点头:“对,不过再过段时间就不在这里了。” 李现青问:“为什么?你被开除了?” “因为我已经交辞职信了, 下个月要跳槽到别的地方。”聂云驰失笑,“我同你说过的,青青, 你是不是忘了?” 聂云驰带着李现青进了电梯,刷卡摁下b1。 李现青顾着和聂云驰辩解,任由他给自己带路:“你说过那么多事情,我一下子记不过来也很正常。” “去巴布城之前我就有这个想法了。”聂云驰侧过身,和李现青又解释了一遍,“但是公司现在的领导在我入行以来一路带着我,之前她刚刚晋升,如果我马上辞职对她会有些不利,所以我答应她等多半年再走。” 李现青点点头,这回他想起来了。 在某一个聂云驰结束深夜加班的夜晚,确实和他提过这件事。 偏偏那个时候自己困得迷迷糊糊,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 如今又听了一转,总算是从脑海里挖出一段记忆,想起聂云驰当时告诉了自己一个即使是不太了解金融行业的人也耳熟能详的跳槽去向。 李现青当时听完短暂清醒了一下,用气声感叹道:“哇。” 远远的,李现青就看到了聂云驰的车。 三道光刃被银环圈住,银灰色的车身在光线不够充足的地下车库呈现一种微妙的哑光绸缎感,线条流畅得像一枚蓄势待发的子弹。 聂云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看着李现青附身坐进自己车里的背影,从刚见面起就含在眼底的那点笑,终于忍不住从嘴角泄露出来。 李现青系好安全带,问聂云驰:“我们去哪吃饭?” 聂云驰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闻言转头看他:“刚刚一路你跟杏仁一样问都不问地跟着走,我还以为你不好奇。” 这是又在逗自己玩。 李现青不搭理他,只低头从挎包里扒拉开一沓纸质材料,翻出两块巧克力,给自己拆了一块吃。 吃完一抬眼,聂云驰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见李现青望过来,聂云驰用眼神点点他手里的巧克力:“有我的吗?” “你不是不爱吃巧克力吗?”李现青这样说着,手里却把另一块巧克力剥开一半的包装纸,举到聂云驰嘴边。 聂云驰张嘴欲咬,却不料李现青突然低下手,躲过了他的动作。 见他看过来,李现青只弯着眼睛笑:“手酸,举不高。” 聂云驰闻言笑了一下,低下头去咬他手里的巧克力,燕尾青般的眼睛随着附身的动作,以一种从下往上的角度注视着李现青。 车内阅读灯打开了,暖黄色的光泄下来,在眉骨处遇到阻拦,给聂云驰的眼睛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称得眼神更显锋芒。 李现青慢半拍地眨了下眼睛,觉得自己快在对视中被灼烧。 这一烧,举着巧克力的手变得更低。 聂云驰顺势伸手握住了李现青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吃下那块巧克力,又随手把李现青攥在手里的包装纸接过来。 李现青像被他的手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他觉得这应该算犯规。 吃饭的地方离得不远,是一家做传统的本地菜系的餐馆。 红木的桌椅用龟背叶隔开,窗户上嵌着五彩流光的格子玻璃。 聂云驰点菜的动作轻车熟路,像是这里的常客。 李现青抱着脱下来的外套,静静端详着聂云驰。 他好像瘦了一点。 这样想着,李现青低头喝了一口热汤。 却听到聂云驰突然说:“青青,你好像瘦了。” 李现青一懵,抬起头迎上聂云驰的目光。 第34章 想了想,李现青说:“我没有,你乱说。” 聂云驰不置可否地笑笑:“那应该是我太久没见你了。” 久吗?不过两个多月。 不久吗?可是两个多月。 “明明有在视频里见的。”李现青说完却想,那为何自己也觉得聂云驰消瘦了一些呢? 可见视频里见到的也不完全。 只靠视频是看不到一个完整的彼此的。 所以有疑,所以忧心,所以觉得彼此清减。 所以聂云驰答道:“那不一样。”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安静地望着对方,好似要把那个在彼此身旁错过的半个春天全都看回来。 李现青低头继续喝汤,感觉自己那颗砰砰作响的心脏随着滚烫的汤水落回了肚子里。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让我来接你。”聂云驰握着调羹去搅碗里的汤,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自己想了一路的问题。 李现青喝汤的动作慢了下来,半响,他说:“昨天来的。” “昨天?” “对。” 李现青放下汤碗,看着聂云驰说:“我是来复试的。” 复试? 这下聂云驰是真的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似是在犹豫,最后只问出一句重复的话:“你来a城是来复试的?” 似是在疑惑,又似是在确认。 “你考的,是a城的学校?” “对。” “哪一所?” “a大。”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现在告诉你了。” 聂云驰问完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之前我问你考哪所学校,你总不肯说,竟然是这样。” 李现青夹了块烤乳鸽,放到碗里:“我还以为你能猜到,谁知道你这么笨?天南海北的学校说了一圈,就是不猜a大。” 聂云驰听了沉默片刻,说:“我想把a大放到最后一个猜。” “为什么?”李现青戳了戳那块烤乳鸽,“你很在意吗?” “很在意。”聂云驰静静地看着李现青,认真地说,“青青,你不同我说,是有顾虑吗?” 李现青想了想,放下调羹,对聂云驰说:“我考a大,是处于择校的考虑,不是为了你。” 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不要误会。” “所以一直不告诉我?” “对,是的,就是这样。” “那怎么现在告诉我?” “吓死你。” 聂云驰靠在椅背上,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轻笑:“那确实,吓到我了。” 李现青用筷子戳破了烤乳鸽酥脆的外皮。 吃过饭,聂云驰说要送李现青回酒店。 可是李现青看着仪表盘里显示的时速,觉得自己不如下来走路。 但他当然不会下来走路。 因为他们两个谁也没提点开去酒店的导航,聂云驰不过是开着车带他绕着a城开罢了。 李现青觉得有些好笑,也真切地笑出了声。 “你还送我回吗?”李现青摇下一点车窗,感受晚风吹起额头的碎发。 a城的晚风不冷,是微凉的,再过阵子或许又会是潮湿而炙热的。 聂云驰把着方向盘的手一动不动,闻言没有回答,反而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这次来,准备待几天?” 李现青拨弄了一下空调的叶片,说:“还没想好。” “买好票了?” “还没有。” “要留下来玩几天吗?” “a城有什么好玩的吗?” “会有的。” 一个红灯。 聂云驰稳稳地踩下刹车。 他看着前方警示的红色,犹豫片刻,斟酌着开口森*晚*整*理:“待多两天吧,青青。” “我考虑一下。” “一下是多久?” 李现青偷偷勾起嘴角,又很快压了下去:“一下就是一下。” 聂云驰觉得,那只住在他心里的小鸟在用自己的羽毛四处捣蛋,一会这里挠挠,一会那里拂过,让他一颗心起伏不定。 “那就是答应了。” “你猜的?” “青青,你都没有买回程的机票。” 李现青没有反驳,只发出几道模糊的气音,听不清晰。 过了一会,李现青突然说:“我会待到复试名单公示再回去。” 他给了聂云驰一个明确的回答。 聂云驰眉梢轻扬:“好。” 夜凉如水,阵阵风袭人。 聂云驰面不改色地说:“你住的地方好像有一些远。” 李现青掠看窗外灯火,等聂云驰继续说下去。 “a城老城区好玩的多些,你这边过去不太方便。” “那住在哪里过去方便?” “新城那边会近些。” “那我重新定个酒店。” “不用这么麻烦。” 聂云驰轻咳两下,说:“我家里的客房还空着。” 顿了顿,又补充道:“杏仁见到你来,会很开心。” “把我送回酒店吧。” 李现青不答,把车窗摇了上去,封闭的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的声音。 像是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小小的、静谧的春天。 他喜欢春天的到来。 于是在下一个红灯到来之前,聂云驰听到李现青说。 “行李总要搬过去。” ----------------------- 作者有话说:提问:把一只小猫咪拐回家需要几步 第31章 杏仁 杏仁发现, 今天主人出门打猎回来得早了些。 主人每天都很辛苦,早出晚归赚钱给杏仁买罐头。 杏仁喜欢吃猫罐头,杏仁也喜欢主人。 所以听到智慧门锁打开的提示音, 杏仁下意识往大门的方向小跑了过去,准备跟往常一样去迎接主人。 但是刚跑出去两步, 杏仁突然止住了动作。 他闻到空气中出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 出于猫科动物的本能,杏仁圆圆的瞳孔在夜晚变成竖起的一道裂隙, 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大门的方向。 门开了。 杏仁看见主人领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随后又走进来一个人。 空气中那股陌生的味道愈发浓烈。 那个人头发亮晶晶的, 身上穿得也亮晶晶的。 杏仁是只喜欢蓝色和黄色的小猫咪, 在它的眼里,那个陌生人非常非常的漂亮。 杏仁放松了警惕。 他觉得, 这可能是主人打猎新带回来的猫罐头。 玄关的照明射灯被打开。 暖调的灯光柔和地罩住了两个人。 李现青看到玄关的置物架上放着那个格桑山形状的摆件,聂云驰用它来挂车钥匙。 摆件旁边的融蜡灯被随手拧开, 一股若有若无的皂香在空中飘起,好像置身于阳光暴晒下的纯棉织物之中。 在空气中氤氲开来的香气温馨又私密, 偌大的房子安静得只能听到电器运作的低鸣声。 直到这一刻, 李现青才清醒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踏入了属于聂云驰的领域。 发现是主人带了新罐头回家的杏仁,浑身炸起来的毛重新变得顺滑, 它又开始踏着优雅的小猫步往前走。 然后它看到就看到主人转身背对着自己, 一只手松松地撑在玄关上和那位“猫罐头”低声说起了话。 但是两个人的声音都有些轻, 絮絮叨叨地听不清楚。 不知道主人说了句什么,“猫罐头”突然沉默了。 杏仁疑惑地站立着, 歪头打量他们。 半响,李现青突然抬起手,帮聂云驰把眼镜摘了下来。 镜腿折叠放到玄关置物架上, 发出一声轻响。 就好像点燃烟花的导火索时发出的一声滋啦警告。 下一秒,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第一步,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先牵到了手,谁的额头先碰上额头。 李现青只觉得光线暗了下来,照得他只能紧紧看着眼前的人。 他们就站在玄关处拥抱。 射灯照在两个人的头顶,把每一根发丝都点亮。 “青青,我总觉得现在有些不真实。”聂云驰的声音有些沉,如同在耳畔低语。 李现青闻言眼睛轻弯出两道月牙:“真的被吓到啦?” “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聂云驰,我不来你也要开心。” “为什么?” “因为总有一天我会来的,你要等着我。” 聂云驰看见李现青眼里的得意,不由得笑了一声。 小鸟是自由的、勇敢的、漂亮的小鸟。 在爱上,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 小鸟不自知地去爱旁人。 也无师自通地教会旁人去爱他。 聂云驰不可能不爱他。 李现青感受到第一个吻落在自己颤抖的睫毛,他闭上了眼睛。 于是第二个吻落在鼻梁上。 第35章 是聂云驰在亲那颗小小的痣。 李现青在第三个吻来临前,微微张开了嘴巴。 混沌中,他听到聂云驰笑了一声,很轻,带着些气音的浊。 “怎么这么乖?” 李现青来不及回答他。 第三个吻,是呼吸与心跳的纠缠。 杏仁瞪大了眼睛。 它不明白。 这不是给自己打猎带回来的猫罐头吗? 为什么主人自己先吃上了? 所以这不是给自己的猫罐头。 这是主人自己的。 射灯在玄关处投下一双分不清谁是谁的影子。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衣物磨蹭的声音。 是两件外套掉落在地上。 杏仁忍无可忍,飞奔着蹿过去,咬住了聂云驰的裤脚。 “喵呜喵呜!” “喵喵喵!” 叫得不明所以,但情绪高涨。 李现青被杏仁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 下意识去推聂云驰的胸膛。 结果一个不留神,牙齿磕碰到嘴唇。 聂云驰退开一步,舔了舔被咬破皮的下唇,尝到一点血腥味。 “是你呀,杏仁?” 李现青蹲下身去看杏仁,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杏仁也不惧他,反而停下咬聂云驰裤腿的动作,大摇大摆地走到李现青跟前。 “喵呜~”一声,打了个招呼。 李现青见杏仁不抵触自己,又大着胆子揉了揉它的下巴。 杏仁舒服得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李现青笑起来,抬起头和聂云驰说:“他不怕我诶。” 聂云驰双手抱臂倚着入室屏风,静静地看着李现青和杏仁互动。 见李现青抬头和自己说话,聂云驰无奈地笑了一声:“都说了,见到你杏仁会很开心的。” 说完弯腰从鞋柜里给李现青拿出一双全新的拖鞋。 又顺手将两个人脱落在地板上的衣服捡起,拍拍灰挂进衣帽间里。 李现青换鞋子的时候,杏仁依旧在他脚边团团乱转,时不时凑上来闻一闻。 像是在做气味信息识别录入。 主人的罐头,多闻闻。 因为常年独居的原因,聂云驰的房子里没有太多的东西,只能从一些摆放整齐的物品里窥见他生活的半点痕迹。 反而是杏仁拥有许多各色各样的猫咪用品,错落有致地布置在这套平层中,增添了不少温馨的生活气息。 李现青住的客卧就在聂云驰房间的隔壁,拉开窗帘,是和客厅一样用一整块钢化玻璃镶嵌的落地窗,站在窗前随便眺望,就能看到不远处一览无余的江水夜灯,和对岸泛着蓝白荧光的幢幢摩天大楼。 因为高度和距离的修饰,站在楼底下时觉得刺眼且明亮的灯光,现在看起来却是柔和的、朦胧的,仿佛只不过是这座城市的一点装潢巧思。 这里和在地下20米深处拥挤的地铁,一样属于a城。 李现青看着窗外,不禁出神地想:“a城,真的好大。” 居大不易,居大不易。 和草原的广阔不同,都市的大是有明显边界的,这种边界在夜晚灯光的映衬下会格外明显。 而清晰的边界又将人群进行了清晰的划分,将每个人从写字楼的格子又划分进城市的格子,让所有人都被衬托得无比渺小。 “叩叩。” 李现青被敲门声打断了思路,一回头看到聂云驰拿着洗漱用品进来了。 聂云驰边把东西放下,边说:“是家里放着备用的,还没有拆封。” “好。”李现青走过去随意看了眼,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李现青把目光又移回到聂云驰脸上,却看到了他下唇有一小点深色,好像是破了皮的伤口。 他突然想起刚刚在玄关处的那一点磕碰。 “疼不疼?”李现青试图用指尖去碰一碰那块伤口,却又犹豫地悬在半空,留有距离。 聂云驰捉住李现青那只迟疑的手:“不疼。你咬人跟小猫一样,没什么力气。” 李现青听了,马上把手抽回来,作势就要赶聂云驰出去:“没事的话那你快出去,我要洗澡了。” “等一下。”聂云驰按住房间门,眼底含笑地看着李现青,“毛巾都有定期换洗,就放在柜子里。调水温用左边那个钮。我就在客厅,有事喊我。” 李现青又看了眼那点深色的伤口,应了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喵呜~” 杏仁巡逻到这边,不懂为什么房间门关上了,于是抬起前爪试图扒拉门。 却被聂云驰抱了起来,制止道:“杏仁别闹。” 他挠挠杏仁的下巴,说:“第一次见面,你要乖一点,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印象啊。” 说完突然停顿了一下,聂云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起来,把杏仁举高和自己对视。 聂云驰问杏仁:“喜欢他吗?” 杏仁睁着双灰绿色的眼睛:“喵?” 聂云驰点点头:“爸爸也喜欢。” 杏仁疑惑地歪头:“喵喵?” 聂云驰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轻声同杏仁说:“让他做你妈妈好不好?” “喵。”杏仁眨了一下圆圆的眼睛,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但聂云驰觉得,它应该是同意了。 李现青靠在房门上,只觉得有一股火顺着声音的传播,从门的那边一路烧过来,在耳尖灼得发红。 为什么这间房子的门如此不隔音? 李现青躲进了淋浴室。 这下空气终于变得安静了下来。 热水冲淋下来,氤氲的水汽很快在整个浴室弥漫开来。 水流天生就有冲去疲惫的魔力,让人感到神经放松起来。 李现青洗完澡出来,看到聂云驰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露台上打电话。 晚风隐约往李现青耳朵里吹进几个音节,听起来是聂云驰在和人确认请假的事宜。 李现青没有继续听下去,只在客厅转了一下,找到了正在饮水机前喝水的杏仁。 伸手摸摸头顶,又从头顶一路顺着后背摸下去。 杏仁停下喝水的动作,转过身去蹭李现青。 “其实你很乖的。”李现青尝试着去抱起杏仁。 杏仁依旧没有抵抗。 李现青看着怀里乖乖盯着自己看的杏仁,想了想。 又瞥了眼还没打完电话的聂云驰。 最后低下头,用鼻子碰碰杏仁的脑袋。 小小声地和杏仁商量道:“但是你不可以喊我妈妈。”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杏仁:喵~(妈~) 青咪:喵喵喵!(不准叫妈妈!) 驰哥默默打开猫语翻译器…… 第32章 柚子 客卧的床垫柔软且有支撑力, 根据聂云驰说的,家里会有阿姨固定一周两次来做卫生打扫,这些床上用品确实也像是有定期换洗, 还能闻到上面散发着的淡淡洗衣液香气 李现青窝在床上,看起手机。 下午刚考完他就在群里报了消息。 长辈们自然还是发些如出一辙的鼓励话语, 索日娜和贡央则是一边在群里对他进行了表情包轰炸,一边私聊他问了几句话。 李现青开始回起消息。 娜娜要发财:听贡央那小子说你没那么快回来哦? 青青:对, 成绩没那么快出, 我等等再回来 娜娜要发财:说什么等成绩, 你就是想在a城玩几天再回来吧! 青青:[不敢说话.jpg] 娜娜要发财:你呀!小心把心给玩野了! 青青:不会的 娜娜要发财:[哼][哼] 回完索日娜, 李现青小心地戳了一下贡央的头像,点开聊天框。 贡央的汽修店:有空了扣1 青青:1 贡央的汽修店:呵呵 贡央的汽修店:你终于回我消息了 青青:1111111 贡央的汽修店:…… 贡央的汽修店:你和那个谁见面没有? 那个谁。 李现青犹豫了一下, 最后决定老实交代。 青青:见了 青青:[遁地][遁地] 贡央的汽修店:哇 贡央的汽修店:真是好、迅、速、啊! 青青:…… 青青:你不准这样说话 贡央的汽修店:我、怎、样、啦? 贡央的汽修店:我实、话、实、说~ 青青:[锤子][锤子][锤子] 聊天界面里安静了几秒,“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显示了又灭, 最后李现青看到贡央发过来一句。 贡央的汽修店:哥,你开心吗? 李现青看到这句话一怔。 开心吗? 他试图去缕清一些线索, 但发现有的时候不是只要思考就会有结果。 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了好几次, 最后李现青只发出去了两个字。 第36章 青青:开心 贡央的汽修店:开心就好 贡央的汽修店:哥,如果你开心的话,就去做吧 李现青抿嘴看着贡央发过来的话, 一时之间语塞。 只要开心就好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开心。 他只知道, 和聂云驰不能见面的日子里他会感到难过, 但是又有一点快乐。 而和聂云驰见面的时候他会感到快乐,却又还有一些难过。 见不了面的日子里, 想念是最多的,所以有一点彼此的消息都会感到快乐,但这一点快乐很渺小, 快乐之后是更深的空洞。 到了见面的日子,人又会开始自我怀疑。在彼此相处的某个瞬间,会在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真的能就这样一直下去吗? 一直喜欢下去。 一直互相喜欢下去。 前者来源于爱别离,后者来源于求不得。 算来算去,居然只有在去见面的路上开心得最纯粹。 李现青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是柔软的,比手指温度要高一些的。 他又想起在玄关的那个吻。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 已经接过吻的两个人,应该是什么关系? 是恋人吗? 不过恋人未满。 是互相喜欢吗? 那这份喜欢到底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都市生活的人总喜欢到草原去,到雪山去,到一切与城市景观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去。 他们说这是因为新鲜感的召唤。 所以他们花费时间、精力还有金钱,去短暂且投入地感受一段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体验。 然后再回归自己本来的生活。 这是对风景的爱。 那对人的爱,是否也是这样呢? 李现青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很多事情,包括聂云驰,包括爱,包括自己。 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 于是李现青蒙上被子开始睡觉。 在聂云驰住的小区旁边开着一家超市,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胜在地理优势好,辐射附件三个半包围状分布的楼盘,每日客流量也还算客观。 李现青刚进去的时候属实是没有发觉这个超市和他逛过的其他超市有什么区别。 直到他在甫一入门的水果区看到了一个标价230的柚子。 一个。 柚子这种水果,虽然在巴布算得上稀罕货,不容易买到,且能买到的品相都很一般,但即使如此,李现青也很难想象有一天也能看到一个按照个数来定价的柚子。 而且还是230一个。 比他当年上班时的日薪还要贵了。 是会更甜吗?还是更多汁? 还是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聂云驰见他顶着那排柚子不动,问道:“想吃柚子?” 李现青摇摇头,说:“我想回家种柚子。” 但是看着标签上写着的“产地:泰国”,李现青觉得回家种柚子估计不行,还是得去泰国种。 聂云驰失笑:“这是改读农学了。” 站在货架前期期艾艾了一会,李现青最终也没有拿那个柚子。 但是等走到果蔬区里面,在他把精挑细选的一个漂亮番茄放进手推车的时候,李现青看到了一个饱满的、漂亮的、标价230一个柚子,悄无声息地躺在手推车里面。 他抬眼望向聂云驰。 聂云驰正对着李现青挑剩下的几个番茄,企图研究它们之间的区别,察觉到李现青的目光后,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手推车里的柚子,眉梢轻轻一挑:“是我想尝尝。” “你之前没有买过吗?” “买过。” “那你还尝什么?” “时隔太久,忘记什么味道了。” 李现青静静地看着那个柚子,最后应了声:“哦。” 但是聂云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小酒窝。 他们这趟出门是来买一些晚上打火锅的食材。 起因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李现青嘟囔了一句a城暖得早,现在这个天气正适合火锅,要是再不吃等下一次天凉估计一等就是大半年。 聂云驰闻言就要把晚餐的餐厅定在火锅店。 李现青拦住他,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自己做吧,只要买火锅底料和食材回来就行,简单得很。” 说完又回忆了一下聂云驰家那个干净整洁到看不出有没有使用痕迹的厨房,补充了一句:“你家里有锅碗瓢盆那些东西吗?” 聂云驰放下手机,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什么都有。” 就算没有,等会买食材的时候一起买也就有了。 所以两个人现在站在了超市里。 李现青看着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他们标签上写着的价格,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进了免税店。 聂云驰推着购物车走在李现青后边,看着他认真比较商品的侧脸微微出神。 说实话,聂云驰已经快不记得上一次自己逛超市是什么时候了。 再久远一些来说,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和其他人一起逛过超市。 小的时候,聂松庭和徐闻兰一个比一个忙,能抽空和他去餐厅吃个饭已经实属不易,逛超市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属于浪费时间的无用消遣,他们总有其他更值得花费时间去做的事情。 长大一些便开始漫长的独居生活,包括出国求学也是靠自己一个人在白人饭的包围下努力钻研中餐,逛超市自然也是属于一个的速战速决。 所以像这样,慢条斯理地研究商品,不紧不慢地绕着货架打圈,仿佛毫无目的一样的行为,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逛超市。” 火锅底料被放在货架的最下面。 李现青蹲着细细看完一排各色各样的火锅底料,最后抬起头问聂云驰:“汤底你想吃什么?” 聂云驰松开手推车的把手,陪他一起蹲下来,匆匆扫了一眼说:“我都可以。你拿你想吃的就好。” “真的吗?”李现青拿起一包牛油火锅底料,“你能吃辣吗?” 作为常年在a城、港城两地往返生活的人,聂云驰听到这个问题后下意识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能。” 李现青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聂云驰确认道:“真的吗?” 聂云驰毫不犹豫地点头:“真的。” 李现青听完就笑了,他把那袋牛油火锅底料放进了手推车,然后顿了顿,又弯腰拿了一袋番茄火锅底料。 瞥见聂云驰看过来的目光,李现青推着手推车就往外走。 “突然想吃鸳鸯锅。” “鸳鸯锅吗?” “嗯哼。” 聂云驰垂眼轻笑一声,迈步跟上李现青的身影。 逛到生鲜区的时候,聂云驰接到了蔡弎的来电。 李现青听到聂云驰拿着手机听了一会,最后回了蔡弎一句:“这个我做不了主。” 电话那头的蔡弎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聂云驰面不改色地说:“那我问一下能做主的人。” 挂掉电话后,聂云驰对上李现青疑惑的眼神。 “是蔡弎。”聂云驰解释道。 李现青点点头,这个他听到了。 “他和兆安吵架被流放了,说想今天晚上来家里吃个饭,打点秋风。”聂云驰又继续说道。 李现青继续点点头,点到一半突然顿住。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聂云驰问他:“所以可以吗?” “他要来你家吃饭,你问我做什么。” “上一次,你说过不想见他们。” 这就很没道理了,李现青想。 那都是快半年前的事情了,怎么还能记到现在? “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 李现青低下头研究了一下推车里的食材,觉得可能得再买多一些了。 然后对着聂云驰点点头:“那让他来吧。” 聂云驰嘴角漾开一点笑意,低头给蔡弎回了消息。 李现青看了一会聂云驰,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心里却又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个躺在推车里的柚子。 李现青想,可能这世界就是有很多事情都跟这个柚子一样,没有道理,但总有人会买单。 ----------------------- 作者有话说:提问: 请问,已知现如今柚子230一只,螃蟹119一只 那么,青咪多少钱一只? 青咪:??? 驰哥(准备刷卡) 第33章 火锅 刚挂掉电话的时候, 蔡弎还是有点懵的。 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去聂云驰家蹭个晚饭,为什么聂云驰要说做不了主? 他自己家他还能问谁做主? 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 于是他又给聂云驰发了消息。 姜葱蒜蔡:你要嫌麻烦咱就出去吃呗 姜葱蒜蔡:自家兄弟不用那么麻烦 第37章 姜葱蒜蔡:说啥做主不做主的, 你装啥 过了一会,蔡弎收到了聂云驰的回复。 zephyr:没装 zephyr:问过了, 你来吧 zephyr:晚上打火锅 这下蔡弎是更疑惑了。 姜葱蒜蔡:真要问过啊? 姜葱蒜蔡:你家还有别人在? zephyr:对 姜葱蒜蔡:不是,你问的谁啊? zephyr:问的他 姜葱蒜蔡:????? 蔡弎盯着手机,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听起来可不像只是有普通朋友来借宿的口气啊。 姜葱蒜蔡:谁? 姜葱蒜蔡:住你家? 姜葱蒜蔡:我认识吗? zephyr:认识 蔡弎盯着聊天界面陷入了沉思。 聂云驰没有反驳自己第二个问题, 那就是确实住进了家里。 而且还是他和聂云驰都认识的人。 以他和聂云驰从小到大有所重合的社交圈范围, 他属实是想不到会是谁。 下一秒, 蔡弎将聊天记录打包转发给了还在冷战中的姜兆安。 姜葱蒜蔡:姜姜,能不能理一下我, 有瓜吃 果然,不过片刻, 满屏的绿色对话框矩阵中终于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对话框。 小安爱吃姜:速探速探! 姜葱蒜蔡:好嘞宝宝 蔡弎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他晚上倒要去看一眼,聂云驰到底吃的哪根窝边草。 蔡弎出发前本来想按照从前的习惯, 从家里带瓶酒过去, 又想起聂云驰交待了晚上是吃的火锅,于是改换了一打白啤。 然后拎着东西按响了聂云驰家的门铃。 见到开门的是聂云驰,蔡弎还有些失望。 聂云驰睨了眼他, 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是你?”蔡弎一边换鞋一边往房子里张望, 嘴上还念叨着, “等会见着了我怎么称呼啊?能不能直接喊嫂子?会不会不够礼貌?我是咱几个兄弟里第一个知道的吧?我们都认识的人也不多,到底是谁啊?” 聂云驰脸上看不出表情地点评了一句:“你现在倒是不聪明了。” 李现青正在厨房做收尾工作——把聂云驰切好的水果进行摆盘。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后, 他从半开放的厨房门里探出半个身子,跟站在饭厅里的蔡弎对上了视线。 李现青走出来,微笑着和蔡弎打了个招呼:“蔡先生, 好久不见。” 左耳上坠着的绿松石耳环摇晃了一下,在脖子上投下一点阴影。 然后李现青就看到蔡弎手一松,拎着的那一打白啤就这样顺势掉在了地板上。 蔡弎愣怔着看了李现青一会,然后猛地回头看向聂云驰。 聂云驰单手插兜,弯腰把白啤从地板上提起来放到厨房的置物架上:“地板都要被你砸出坑了。” 现在这是地板的事情吗? 蔡弎把头转回来,动作缓慢地仿佛能听到关节“咔哒”一声。 他看着李现青,挤出了一个看似平静的笑容:“好久不见啊,小向导。” 一直到坐在饭桌上,蔡弎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样,问了李现青一句:“小向导,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是过来玩吗?” 李现青摇摇头:“前两天到的,是过来参加研究生复试。” “这么厉害。”蔡弎瞥了聂云驰一眼,继续说道,“驰哥和我说晚上吃火锅还有熟人,我还寻思了半天是谁,没想到居然是小向导你,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李现青在七上八下地认真烫着毛肚:“他没告诉你是我?怪不得你刚刚被吓到了。” 蔡弎挥挥手:“他就是故意不告诉我的,看我笑话呢。” 说完又问道:“小向导准备来玩几天?” 李现青答:“等复审成绩出来就回去。” “这样。”蔡弎给自己烫了个脑花,决定现场以形补形一下,“那这不得让我们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李现青摇摇头:“还没有想好。” 听到这个回答蔡弎倒是毫不意外:“也是,a城确实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吃吃美食倒是还可以。” 李现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蔡弎隔着火锅沸腾时升起的白雾,端详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 忽然想起,当初去巴布城的时候他们吃的第一顿饭也是火锅。 现在一晃半年,秋去春回,就算是大雁也飞完了一个回合。 可偏偏这两个人兜兜转转,又坐在了对面和自己一起吃火锅。 李现青从辣锅捞起烫好的牛肉,正准备放进自己碗里的时候,突然一个拐弯,放到了聂云驰的碗里。 聂云驰盯着碗里还粘连了两颗辣椒籽的牛肉,和李现青对上了眼睛。 “不能吃辣吗?”李现青问他。 “能。”聂云驰还记得自己在超市夸下的海口。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用筷子把站在肉上的辣椒籽剔干净,然后面色如常地吃了下去。 片刻后,聂云驰脖子到下颌这一块区域开始泛红。 李现青好像是叹了口气,跑进厨房从冰箱里给聂云驰拿了瓶冰牛奶,递给他的时候还吐槽道:“明明就不能吃,乱逞强。” 聂云驰喝了几口牛奶,也不恼,只对李现青说:“是不是放花椒了?有些麻。” “加了一点点。” “我只是不会吃麻。” “那我下次不加了。” “加吧,吃多了就会了。” 听到这里,蔡弎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吃完饭,李现青去检查杏仁的就餐情况,聂云驰则负责把碗筷收拾起来放进洗碗机。 蔡弎在这个时候钻进了厨房,手里还握着瓶开罐了的白啤。 聂云驰瞄了一眼:“没开车来?” 蔡弎“嘁”一声,说:“低碳出行,我走路来的。” 说完,蔡弎扫了眼厨房门,对着聂云驰的方向稍微站偏了点身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们,你和小向导,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聂云驰神情依旧淡淡的:“同志仍需努力的情况。” 蔡弎喝了口啤酒,似是斟酌了一下措词:“他一没有旅行计划,二已经复试结束,就这样单枪匹马地跑过来找你,还住进了你家里,都这样了你告诉我还仍需努力?” 聂云驰听完叹了一口气:“骗你干什么?” 蔡弎不信:“在你和他这件事上,你可没少骗我。” 聂云驰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往下掉的袖口挽好,露出结实的小臂:“他还没有完全信任我。” 蔡弎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聂云驰蹙着眉,重新低头放起碗筷:“他这次来a大复试,我也是等他考完来找我,才知道的。在这之前他没有和我透露过一句。” “他打算考来a大,不是因为你吗?” “不是。” 蔡弎沉默了一下:“他不相信你喜欢他?” 聂云驰想了想,说:“他不相信我会一直喜欢他。” 聂云驰不是反应迟钝的人,他察觉得到李现青有时突如其来的沉默。 李现青是草原上自由、漂亮又勇敢的小鸟,这只小鸟愿意扑棱着翅膀飞到他身边,甚至愿意向他展露自己脆弱的腹部,但是不代表这只小鸟真的就已经全然信任了他。 关于名分一事,李现青自始至终不曾松口,亦不准聂云驰提起。 他总说自己还要再想想,又说让聂云驰也再想想。 但“再想想”这三个字,不是李现青的托辞,更像是他的盾牌。 盾森*晚*整*理牌后面是他的安全区,在这里可以忽略两个人之间的种种差异,只谈喜欢,不谈其它。 蔡弎莫名有点想抽烟,但是顾忌着还在聂云驰家里,又忍了下来。 他捏了捏手里的啤酒罐,弄出一些声响。 良久,他才同聂云驰说:“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一时兴起。在当时的情境里,又遇到那样一个人,你会喜欢上他太正常不过了。但我想着等你离开了巴布,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就会慢慢把那一切都忘了,只当做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聂云驰听完沉默片刻,说:“一开始,他也是这样同我讲的。” 蔡弎愣住,抬眼对上聂云驰的眼睛。 聂云驰清晰地说:“是我不愿意。” “他可不像不喜欢你,我没戴眼镜都看得出来。” “这个我知道。” 对于李现青的真心,聂云驰从未生疑。 蔡弎把啤酒罐扔进垃圾桶,“那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聂云驰启动洗碗机,思考片刻后说:“新年的时候,我在大南明寺求了个签。” “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个?” “求到了好的内容就偶尔听听。” 蔡弎点点头,问:“什么签?” 第38章 聂云驰回忆了一下,轻笑着说:“是个吉签,解签师傅告诉我,事在人为。” 蔡弎听完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说:“聂云驰,你完蛋了。” 李现青蹲着猫爬架旁边,用逗猫棒把杏仁逗得团团转。 他瞥了眼厨房里正背对着自己说话的两个人,对杏仁轻声道:“小杏仁,你说他们两个在偷偷说什么呢?” “喵呜喵呜!”杏仁还在专心致志地扑逗猫棒。 “算了,不问你我也知道。”李现青把逗猫棒放下。 杏仁看着一动不动的逗猫棒,无趣地叫了两声,试图暗示李现青继续陪它玩,却被李现青捉住抱了起来从头到尾撸了两圈。 李现青垂着脑袋跟杏仁说:“小猫小猫,你在烦恼什么?” ----------------------- 作者有话说:驰哥播放bgm:“你的痛苦我都知道想为你解决~” 蔡弎:不是哥们,你装什么……靠你没装啊[小丑] 杏仁:喵呜喵呜? 青咪:喵喵喵喵喵! 杏仁:喵?!喵喵喵! 青咪(点点头):喵~ 最近有一些数据焦虑,但是看到评论区的宝宝后又瞬间信心满满,“哞”地一声就开写了!(不是) 第34章 海上 等忙完厨房的事情, 蔡弎便借故要告辞。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蔡弎突然站定冲聂云驰说:“你得空还是要多喝两杯凉茶。” 李现青知道a城的人有喝凉茶的习惯,但想到现在的天气, 还是不解地问了句:“今天晚上的火锅太热气了吗?” “那倒不是。”蔡弎摇摇头,似笑非笑地抬起下巴朝聂云驰的方向点了点, “嘴唇都裂开了,不是上火还是什么?” 李现青回过头, 顺着蔡弎的视线看到了聂云驰下唇那一点伤口, 还泛着偏深的红, 乍一看确实很像是上火导致唇部干裂。 聂云驰眼睁睁看着一道绯红迅速爬上了李现青的颧骨, 但在蜜色的肤色下不算明显。 蔡弎见自己目标达成,大笑起来, 挥挥手说:“不用送了,再见再见!” 然后就自己关上门离开了。 等电梯的时候, 蔡弎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手机。 姜葱蒜蔡:宝宝 姜葱蒜蔡:惊天巨瓜, 绝对是惊天巨瓜 小安爱吃姜:总结一下, 直接说重点! 姜葱蒜蔡:聂云驰在搞没有名分的地下恋情。 小安爱吃姜:!!!!! 小安爱吃姜:详细说说详细说说! “来电人小安爱吃姜” 电梯到了。 蔡弎走进电梯,接通了电话。 明月高悬,华灯初上。 夜幕降临后的a城依旧还是璀璨通明的样子。 晚上聂云驰洗完澡出来时, 看到李现青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和杏仁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走过去一看, 只见李现青点开了手机里的指南针软件,正对着落地窗测朝向:“我发现客厅这个角度是东南向, 早起的话能不能看到日出?” 聂云驰回忆了一下之前早起的经历,说:“不太能,宝江两边的高楼都太多了, 朝霞倒是能看到。” 李现青关掉软件,摸摸杏仁的小脑袋:“那明天不用早起了,杏仁。” 聂云驰听完想了想,问道:“你想看日出?” 李现青抬起头:“我没见过海边的日出,这里有江,想着应该也差不多。” “那我们去海边看吧。”聂云驰跟着李现青坐在了落地窗前。 李现青闻言一愣,看向聂云驰:“去海边看日出?” “对。” “现在?” “现在。” 聂云驰看着微微呆滞住的李现青,问他:“想不想去?” 李现青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点了点头:“想。” 聂云驰单手一撑站了起来:“那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一场说走就走的出行就这样被付诸了实践。 李现青坐到副驾驶位上时都还有点没回过神。 等点开导航出发了李现青才发现,聂云驰说的海是在a城的隔壁,开车过去要差不多三个小时。 对此聂云驰的说法是现在出发时间刚刚好。 目的地是在视线开阔的海边公路观景台。 到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只能隐约听到退潮时湍急的海浪声,公路两侧的路灯亮亮地挂着,像天上月亮的亲戚。 海边风很大,吹得人头疼。 太阳还未升起。 而月亮已经西沉。 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座椅被放倒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李现青把脱下的风衣盖在自己身上,半躺在座椅上看着打开的全景天窗。 他望着漆黑的天幕,蓦然想起晚上和聂云驰聊的一段话。 蔡弎走后,李现青把没吃完的西瓜丢进杯子里,又往里头倒了半杯啤酒,喝了一口实在尝不出有什么区别,也不习惯小麦的苦味,索性丢到一边改去看聂云驰开柚子。 那只从超市里买回来的柚子光从外观上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李现青吃了一片柚子,也只觉得确实比自己在巴布吃过的要汁水丰厚些,味道更清甜些,再多的就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杏仁好奇地走过来,咬了一口桌子上的柚子壳,皱着一张脸又跑走了。 李现青觉着好笑,说:“杏仁杏仁,你这一口五块钱呢。” “哪有这么夸张。”聂云驰又给李现青掰了一片柚子,说,“这里才是五块钱。” 李现青笑起来,把柚子剥开,也不吃,只递回去给聂云驰:“你买的单,你多吃些。” 李现青见聂云驰接过柚子,自然地问了句:“你们刚刚聊什么了?怎么从厨房一出来他就着急忙慌的要走。” 聂云驰把柚子拿在手里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他也就八卦了一下,我没多说什么。” 李现青觑了他一眼,应道:“哦,是吗,都说什么了?” 聂云驰吃了口柚子,却不小心咬到柚子皮,尝到一点苦味:“他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李现青捏了捏厚厚的柚子壳,声音平静地听不出情绪:“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同志仍需努力。” “哪个同志?” “聂同志。” 李现青抿嘴笑了,重复了一句:“聂同志。” 他低头摸了摸柚子壳上杏仁咬出来的牙印。 关系这个词太微妙,就像一道无形的绳索,一旦确定就会变成一道圈将两个人围住。 再自由的人被这道圆圈包围后都会变得有所拘束。 在格桑山脚下的篝火前,聂云驰告诉李现青,自己喜欢巴布,是因为巴布充满着自由的气息,而李现青也是自由的。 那进到这个圈子里的李现青,还会是自由的、聂云驰会喜欢的李现青吗? 李现青不确定。 但他知道,如果不是,那聂云驰自始至终喜欢的都不是真正的他。 不过一个名为“自由”的虚拟神像。 而泥塑的神像,是渡不过爱海的。 “困了?” 聂云驰的声音把李现青从回忆中拉出来。 他偏过头,看到聂云驰把车内的阅读灯打开,又调高了半度空调。 “一点点。”李现青揉了一下眼睛,扫了一眼车外的环境,“周围有点太安静了。” 聂云驰闻言点开了车载音响,随机播放的音乐声在车内清晰地流转开来。 歌手的声音温柔又细腻,富有女性特有的叙事感,歌词是用方言唱的,李现青听不太明晰,只觉得音调婉转。 李现青静静地听了一会,问:“这是什么歌?” 聂云驰点了一下屏幕,显示出歌曲信息:“是首老歌,叫《最爱》。” “……潮汐退和涨,月冷风和霜 夜雨的狂想,野花的微香 伴我星夜里幻想,方知不用太紧张……”[注1] 李现青默不作声地看着屏幕上滚动着的歌词。 良久,冷不丁地问了句:“你也会听这样的歌吗?” 聂云驰仰面半躺在座椅上,说:“近来常听。” 歌词里还在唱着欲盖弥彰,李现青却感受到左手传来切实的温度。 是聂云驰握住了他留在风衣外的手,而后填满两人手指间的缝隙。 十指紧扣的时候,相连的心脏也会随之一颤。 但李现青没有动,反而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让两个人紧握的手以更自然的姿势地落在中央扶手上。 李现青仰头望了眼天窗,今晚无星。 他突然很想问问聂云驰:“回a城后,你还有做关于巴布的梦吗?” 聂云驰偏过头去看他,肯定地说:“有。” “梦到了什么?” “梦到草原,雪山,还有一只小鸟。” 李现青听完笑了起来:“那梦醒了之后呢?” 聂云驰牵着他的手微微用力:“醒来后,看到小鸟飞到了我身边。” 第39章 李现青转过头,看向前挡风玻璃外的海。 车内又安静了好一会,聂云驰半阖上眼皮。 路灯开始熄灭了。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海天相接的地方开始呈现鱼肚白的颜色,这是日出的先兆。在逐渐明亮的光线下,海水从墨蓝色开始变成湛蓝,逐渐变浅。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依旧响亮,溅起雪白的浪花。 一弧金红色的日晕就在这时从海平线上爬了出来。 李现青靠在椅背上,沉默凝视着前方缓缓升起的太阳。 看着它从弧线逐渐变成完整的圆,从一颗朱红色的咸鸭蛋变成散发万丈金光的光球,照亮波光粼粼的蔚蓝海面。 李现青久久不动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睫毛微微抖动。 他能感受到,太阳是滚烫的,握着的手也是炙热的。 外循环空调吹出的暖风带着外界的海水气息。 而耳畔是被彼此的呼吸声遮盖住的哗然海浪。 李现青觉得自己仿佛被这轮太阳摄住了心神。 他蓦然觉得,其实有些事情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苛刻。 因为归根结底,开心最重要,喜欢最最重要,相爱最最最重要。 至于什么泥塑的神像也好,什么犹豫再三的红圈也罢,什么都可以说一句:“管他的。” 在这一秒,在当下这一秒,在只属于他们彼此的这一秒。 他的心正在雀跃,在试图告诉他—— 我非常非常非常想要和身边的这个人在一起。 就像太阳会升起,潮水会退涨。 爱来爱去,不过就是求一句不必太紧张。 李现青回过头,想要告诉聂云驰自己澎湃的心声。 却看到聂云驰倚着靠背,双眼紧闭,睡得正熟。 阳光清晰地照出皮肤的每一寸肌理,包括他眼下淡淡发青的眼圈。 而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李现青侧过身子,无声地长久望着他。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直到澎湃的心跳随退潮逐渐平静。 良久,李现青用指尖隔空描摹过聂云驰的眼睛。 下一次,那就下一次再说吧。 李现青这样想着,然后闭上眼睛,微微蜷缩起身子,把下巴埋进风衣的领子里。 就让我们之间永远还有下一次。 永远都有期待。 一双交握的手还搭在中央扶手上。 没有人选择松开。 ----------------------- 作者有话说:注:1引用自周慧敏《最爱》 人,咪也想和你在一起…… 人?醒醒 算了,人累了,人睡吧 咪下次再同意好了~[撒花] ————《青咪日记》 谢谢大家昨天愿意理我的碎碎念,就这样满血复活了[加油] 祝大家中秋快乐呀[奶茶]都喜欢吃什么月饼呀? 如果是小情侣的话,驰哥喜欢双黄莲蓉,青青喜欢五仁的[眼镜] 第35章 录取 李现青收到复试成绩通知的时候, 正和聂云驰站在横渡宝江的游船甲板上吹风。 晚风还带着江水的潮气,浸润人的脸颊。 李现青双手撑着游船的栏杆,闭着眼睛任风卷起自己额前的头发, 露出光洁的额头。 聂云驰站在他身旁,小臂松松地搭在扶杆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一个古典杯,杯子里里面威士忌的颜色与远处的岸边灯光相近, 构成同一个色调的乱眼迷金。 李现青睁开眼, 看到宝江对岸犹如穿云而出的高楼, 说:“那个好像你上班的那栋楼。” 聂云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微微眯起眼睛辨认道:“不是这栋,隔壁那个矮一些的才是。” 李现青试图分辨, 但显然还没熟悉到这个程度,便用手指指着远方那几栋流光璀璨的大楼, 挨个点过。 聂云驰也不嫌无聊,不厌其烦地给李现青介绍每一座高楼。 声音被江风吹的有些散, 两个人靠得近了些。 李现青听着听着就笑了:“怎么这么熟练?” 聂云驰无奈地晃了下手里的威士忌杯, 说:“每天都见的,想不熟悉都难。” “那是因为你工作在新城,家也在新城。”李现青抓了一下从掌心流走的风, “你一直就在宝江两岸生存和生活。” 于是李现青又想起自己那天站在聂云驰公司楼下时想到的比喻。 “那天我去找你, 站在楼下抬头看的时候, 觉得大楼很像一个蜂巢。”他顿了顿,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 “而你就是住在里面的一只工蜂。” 流淌金色蜂蜜的蜂巢和亮着金色灯光的格子间。 何其相似。 聂云驰闻言,轻笑着摇摇头:“那我比工蜂更惨一些,工蜂至少还能住在蜂巢里, 而我还需要早晚两岸通勤。” 李现青被他的回答逗得笑出了声。 “是不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聊?”聂云驰有些无奈。 “是很有钱。”李现青听完对着宝江用手比了个大圈,将两岸繁华圈进去,“a城这么大,绝大部分的人会选择坐公共交通,单单就这一点来说,地面通勤太过奢侈了。” 他将目光移到聂云驰身上,说:“你住的地方太高了,看不到低下二十米的通勤人群。而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无聊是最不紧要的。” 李现青从不避讳提及两个人之间关于金钱和财富上的差距,他承认这些客观存在的事实,亦不曾为此感到自卑。 聂云驰听完,就着杯子喝到一口属于纯饮威士忌的原始风味。 他仔细想了想李现青的话,点了点头说:“那我就是一只很有钱的工蜂。” “怎么还是工蜂?”李现青笑起来,“那我是什么?” 聂云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你是小鸟。” “你梦里那只小鸟吗?”李现青被风吹得眯起眼睛,“你之前说我像杏仁,现在又说像小鸟,那以后还会说我像什么?”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聂云驰的食指有节奏地慢慢敲击着杯子,“你容我慢慢想吧。” 李现青却摇了摇头,右耳垂上的银扣折射出散漫的白光,吸引着聂云驰的余光:“聂云驰,我不是猫,也不是小鸟,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聂云驰转头看向他,但一时间没有说话。 李现青顿了顿,眺望着夜间宁静的宝江说:“你把我当李现青,只当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李现青就好。” 聂云驰觉得李现青真正想说的可能不止这一句,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一声提醒音。 李现青低头看去,发现是a大的一位老师在复试沟通群里发布了一条通知。 “各位同学:本次复试成绩已在学校官网进行公示,请大家自行前往[链接]查看成绩,祝大家一切顺利!” 李现青感觉到一瞬间的心悸,指尖颤抖着点开了那条链接。 随着页面的跳转,李现青的五脏六腑也随着空白页上旋转的虚线圆圈一起天旋地转起来。 聂云驰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李现青紧皱的眉头和抿起的唇,一双杏眼凝重地盯着手机上“正在加载中”的字眼。 游船行至江心,信号也随着江水起起伏伏。 页面加载了一次又一次,“正在加载中”的字眼灰了又灰,就在李现青终于第不知道多少次退出重进的时候,看到了完整的页面信息。 简单的白底黑字却好像一阵漩涡,看得人眼睛发昏。 李现青直接一股脑滑到了名单最底部,开始屏住呼吸一个一个努力往上找。 然后在中间的位置,“李现青”三个字映入眼帘。 手机险些从他激动到颤抖的手中滑落。 “聂云驰,”李现青抬起头,笑意像桃花一样从眼角眉梢开始蔓延,呼吸吞吐间就溢出一片春意,“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聂云驰一听连声恭喜,而话音未落,就被李现青扑了个满怀。 他一边单手扶着李现青的背,一边稳住握着威士忌杯的另一只手,威士忌在杯中晃动着旋出几道弧痕,掀起一点泥煤味,却没有一滴溅到李现青身上。 半响,聂云驰轻轻拍了拍李现青的背,再次郑重地说声:“恭喜。” 游船在宝江上横渡一个来回,将船上游客送回启程的码头。 沿着宝江沿岸狭长的湿地公园一直往回走,就能走回聂云驰的那套江景平层。 a城的春来得不明显,白天的宝江公园放眼望去全是葱绿的高大乔木,阳光透过摇曳的枝叶,层层叠叠地照在地上,还有一汪不算小的人工湖,湖畔种着过了变红期的落羽杉。 而晚上的宝江公园灯如残月,泛着昏黄,在这里散步的人彼此望去,皆是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今晚的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不知道走过了几棵树,聂云驰突然问了一句:“青青,你要走了吗?” 第40章 他的声音不大,有些轻飘飘的。 李现青听完静静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成绩出来后,他就没有了继续留在a城的理由。 聂云驰没有看到李现青的动作,但是听到了那一声应答。 也是轻飘飘的,和聂云驰的问话一样不肯落在地上。 “草原快要开春了,我要早一些回去。” 李现青抓着自己脱下来的风衣,不去看身边的聂云驰。 “巴布的春天会来得晚一些,但再过段时间玉兰河也该解冻了,青草会重新长出来,学校也要开学了,回去后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忙。刚刚家里人看到消息,也问起什么时候回去,说要摆一桌庆功酒。” 李现青声音有些低,但在这夜晚的林间听得分明。 乍一听有些语序不明的话语,句句没有明说,但其实句句说的都是“已留不住”。 聂云驰觉得今晚的威士忌品质有些差了,不然为何胃里有一种麻木感。 他问李现青:“那什么时候的草原不忙呢?夏天吗?还是秋天?再或者是冬天?” “夏天很忙,秋天也忙,冬天依然忙。” “那哪个季节不忙?” 聂云驰停下脚步转身,眼睛暴露在晦明的路灯下,沉沉地看着李现青:“或者换句话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李现青收回迈出去的步伐,沉默地看着几只蚊虫出于趋光的本能围着路灯不停打转。 多傻,李现青想。 但站在路灯下说话的这两个人,又何尝不傻? 李现青想了又想,要赶水草丰美的夏季牧马,要在旅游旺季的秋天到民宿帮忙,冬天就更需要避寒避风雪了,不管怎么想,都很忙。 于是他说:“我大概没有时间再出门了。” “下个月我就正式离职了。”聂云驰听完李现青的话,反而不紧不慢地斟酌着说,“可以不用那么忙,可以有时间出门。” 李现青不看那些绕圈转的小虫子了,暖光下琥珀般的眼睛看向聂云驰,等他把话说完整。 聂云驰的手在外套口袋里握拳:“我来见你的话,可以吗?” 说完又故作轻松地说了句:“这样应该不算犯规?” “不犯规。” 李现青听到风吹动绿松石耳环发出的碰撞声。 “可以。”他望着聂云驰的眼睛,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来见我吧。” 来见我吧,聂云驰。 让我最后再确认一次,傻的不止我一个人。 事后想起这一段,李现青总是忍不住笑。 明明九月份开学就一定能见面的两个人,就非要在这个晚上争一个结果。 但是李现青想,这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们现在在讨论的,怎么会只是一个见面的时间呢。 翌日。 前几次都是李现青送聂云驰去机场,今天却是反了过来。 李现青进安检前冲聂云驰挥了挥手:“回去吧。” 聂云驰点点头,却还站在原地不动,望着李现青步入人群的身影。 机场广播正在重复播报航班信息,电子女声听起来好像带着冷漠的催促。 李现青过完安检后停住,又回了一次头。 他朝还候在原地的聂云驰再度挥手,然后转身彻底没入了人流之中。 总是这样,聂云驰想。 他们总是找了千万种合规合理、能说服人的借口来和对方见一面,又匆匆忙忙地赶着时间分开。 登机的广播声是属于他们的午夜十二点钟声。 聂云驰驱车离开机场的时候,看到一架飞机正起飞掠过头顶。 钢铁巨鸟轰鸣着冲上云霄,随着不断升空,逐渐让人再看不清楚。 聂云驰不确定这是不是李现青坐的那架航班。 但是他知道,李现青就在云层中的某一架航班上。 不是现在,就是下一秒、下一分钟。 小鸟又回到了梦里。 ----------------------- 作者有话说:今天!咪被录取啦啦啦~\(≧▽≦)/~ 咪以后就是研究咪了[墨镜] ————《青咪日记》 爱情要两个人一起犯傻最可爱~ 驰哥的名分在加载中了,你放心,青青也很急[好的] 第36章 庆祝 李现青一踏进家门, 索日娜的礼花就在他的头顶炸了开来。 五颜六色的亮面方片铺天盖地的落了满头。 被波及到的贡央不小心吃到两片,忙躲到一旁,把位置留给李现青。 李现青无奈地笑起来, 任由索日娜拿起第二桶礼花炸开。 这一下他是真的全身都沾满了亮晶晶的礼花方片。 马齐恰好这个时候从厨房里端着包子出来,看到这一幕后哈哈大笑。招得乌日娜和婶婶梅朵也纷纷从厨房里出来看热闹。 一群人围着李现青, 边笑边去摘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方片。 “哎呀,索日娜你准头真的是太好了, 简直一个闪片都没有浪费掉!”梅朵拍了一把自家女儿的背, 说道。 “在笑什么?老远我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身后的门被退开, 李现青回头看见姑父德吉弯腰进到了屋里。 这下李现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怎么今天大家都来了?” “我们家里出了个研究生, 这可是头等的大事!”德吉笑着接过乌日娜递过来的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又对李现青说道,“你姑姑一听到消息就告诉我了, 让我赶紧往家赶,高低要赶上晚饭。” 乌日娜喜气洋洋地说:“青崽, 这是喜事, 大家都很替你开心,一家人总要聚在一起给你庆祝庆祝,才有个样子。” 李现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想说其实现在的学历影响力, 已经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夸张了。 在外面, 在偌大的都市里, 即使是百里挑一的高学历人才,他们也有好几栋摩天大楼的数量。而将来的他或许也不过是加入高楼内透大军的一只小虾米。 但是在巴布, 却令家人如此为之骄傲。 不过在这个当下,李现青不想提及这些。 他不愿意打破当下温馨的时刻,更不想让家人徒增烦恼, 只笑着应下所有祝贺与恭喜,然后和大家一起,围坐着吃一顿热闹的家宴。 乌日娜坐在席间,喜气洋洋地感叹了一句:“我现在还没出去说呢,等青崽你的录取通知书一来,我得拿着转上两圈,次仁家新生的羊羔崽子我也得通知到了。” 李现青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姑姑,这太夸张了。” 贡央嘁道:“你让她去吧,自从你报信说考上了之后,她天天在家念叨一百遍!要不是我拦着,说你还要等录取通知书,她早把所有的人马牛羊都通知到位了!” 话音刚落,贡央就挨了一记爆栗。 乌日娜阴测测地笑起来道:“你小子,再说我笑话!” 贡央连连求饶。 李现青喝着青稞酒,看他们母子打闹,笑得开怀。 “青崽,叔叔就知道你可以的。”马齐给李现青夹了一筷子菜,突然用掌心抹了把眼睛,“你从小就随你爸妈,真的。他们两个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你爸爸是我们巴布第一个大学生,而你现在是我们巴布第一个研究生,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梅朵一听,看了眼李现青,连忙用手肘拐了一下马齐,说:“孩子吃着吃饭呢,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她朝李现青笑笑,说:“你叔叔岁数大了,就爱想一些旧事,咱吃咱的,今天开心最重要,不去想其他的哈。” 李现青摇摇头,说了声没事。 他离十岁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脑海中父母的面容早已记不清楚了,只偶尔看着老照片发发呆,想起一些尘封的记忆碎片。 自小认识李现青的人总说,他学习好是随了父母的基因。 对此李现青不做反驳,但他很确定,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不为证明什么。 他只是他自己。 不做谁的延续。 冬春交际之时的巴布城还未完全退去寒气,远眺的山脉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但附近的草原已经开始萌发绿意。 李现青检查了一下那几盆杜鹃的状态,看起来一切都好,今年应该也会顺利开花了。 索日娜和贡央上到阳台上找李现青一起嗑瓜子,把一楼让给谈天说地的大人们。 贡央随着李现青的动作打量起那几盆杜鹃花,说:“哥,你就只出门了几天,不至于这么担心它们啦。” 李现青摆弄叶子的手顿了一下,说:“只出门了几天吗?” 说完自己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总感觉好像在a城待了很久。” 贡央听了啧啧称道:“这就叫做乐不思蜀。” 有很快乐吗? 李现青思来想去,觉得这些日子里a城的美食很多,a城的春天非常温暖,a城的宝江平静宽阔,a城还带来了录取的好消息。 第41章 这些值得快乐。 而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三个小时距离的大海,一只长得像海苔肉松小贝的三花猫,以及一个在车上睡着的人。 这也同样也值得快乐。 索日娜动作熟练地磕了一座小山的瓜子,闻言拍拍手上的碎屑,说:“青崽多逛逛a城好啊,过阵子还要去那边上学,逛熟一点,万一同学问起来咱也不会一问三不知,等会人家背后笑话我们是村里来的。” “不认识也没有关系的。”李现青倒是没有很在意这个,“世界这么大,总不能每一个地方我都去过,都了如指掌。不懂就不懂了。” “道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索日娜点点头,“青崽你就保持好这个心态,我就很放心了。” 李现青坐过来,接下贡央递给自己的一把瓜子,说:“放心吧,如果真的有人这么无聊,喜欢拿别人的出身来开玩笑的话,我会建议他先扫码付费,再来嘲笑我的。” 贡央递瓜子的手顺势立起,变成了一个大拇指。 瓜子壳堆成三座小山的时候,乌日娜也从楼下上来了,她一手一个招呼了下索日娜和贡央的后脑勺,说:“快吃晚饭了,嘴里还没个停歇?” 贡央不服气道:“这还有好一会呢,瓜子又不占肚。” 乌日娜轻轻拧了一下贡央的耳朵:“知道还没开饭还坐着呢?快下来帮忙干活。” 三姐弟闻言把瓜子壳扒拉进垃圾桶里,站起来就准备下楼。 乌日娜拦了一下正欲往外走的李现青:“青崽,你留一下。姑姑和你说点事。” 于是李现青又跟着乌日娜坐了回去。 乌日娜静静地看了会李现青,觉得血缘关系真的很森*晚*整*理奇妙,让她可以在李现青的脸上能看到很多故人的影子。 “姑姑,找我什么事?”李现青开口打破了安静的空气。 也让乌日娜回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从袄袍的衣袋里掏出一块红布包着的东西,然后拉起李现青的手,把东西稳稳地放在他掌心:“这个你收好。” 李现青感觉到手里的东西很轻,收紧手指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坚硬的边框,像是一个轮廓分明的方块。 他抖开红布,看到躺在他手心的是一张银行卡。 “姑姑,你这是做什么?”李现青下意识把红布包回去,想要把东西还给乌日娜。 但乌日娜粗燥而温暖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大家的意思。青崽,你去大城市读书,开销肯定小不了。我们想着,你父母以前留下的那些钱,能不动就尽量不动,你得留着以防万一。” 乌日娜看着李现青,眼里含着笑:“没有多少钱,收下吧。” 李现青赌气别过头不看乌日娜:“我不要。” 乌日娜摸摸他的头,说:“自家人的东西有什么要不要的呢?” “我有钱,用不着这些。”李现青还是不看她,一味地把银行卡塞回乌日娜的袄袍里,“你们把钱留好,等我要的时候我会找你们要的。” 乌日娜摇摇头:“那怎么可能等得到你开口?” “我不管。”李现青扭过身子背对着乌日娜,“反正就算你们给我了我也不花,到时候再原卡还给你们,反正都是一样的。” 乌日娜看着李现青的后脑勺微微发愣,似乎总感觉自己在什么时候也听过这句话,那大概是还很年轻的时候。 只不过人岁数大了,记性也不好,很多事情风一吹就忘记了。 最后那张卡还是被李现青还了回去。 从小到大,他总是依靠着姑姑和叔叔,现在长到二十五岁,断然没有还继续拿他们钱的道理。 但不久后的开学当天,李现青在宿舍打开行李箱,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摸到了衣服底下藏着的一个方形纸袋。 一打开,夹着张纸条的银行卡直接从袋口滑了下去。 李现青愣怔着捡起来,看到属于贡央的熟悉字迹——乌日娜不会写汉字,巴布话里也会写的不多,平时写东西总是让他们小一辈的来代笔。 纸上写道:“青崽,就算你想原卡返回,也请收下它。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我们总记挂你,留些钱在你身边,也是给我们留下一点安心。” 那张转着银行卡的纸袋就这样被李现青压在了枕头底下。 只要枕着家的气息入睡,人就永远都不会迷路。 ----------------------- 作者有话说:我们青青虽然没有钱,但是拥有很多爱[摸头] 第37章 离职 聂云驰正式离职的那天, audrey亲自组织给他开了场欢送会。 来的人不算多,除了他们两个,主要是聂云驰相熟的tl和手底下的组员, 加起来刚好坐满一张大圆桌。 这样的场面算不上太热闹,也算不上太冷清。 audrey提杯和聂云驰单独碰了一下, 说:“半年前我就劝过你,但可惜多留了你半年, 还是执意要走, 我也只好放行了。” 聂云驰放低了些杯口, 听audrey这样说也不意外, 他知道对于自己的离职,她一直持反对意见, 所以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多谢你,audrey。” audrey倒笑着摇摇头:“谢什么, 你真想走我还能不放吗?” 或许是想到要与过去那些像吸血鬼一样作息的工作时光说再见了,聂云驰的心情算得上不错, 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劳动法规定, 正式员工离职需提前30天以书面形式告知公司。audrey,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是能走的。” “所以是我要谢谢你肯顾念我的面子,多留半年。”audrey看了他一眼, 又说:“我只是没想明白, 你不是那种会甘于躲在长辈荫蔽下的人。如果是, 你六年前就应该直接去那里,而不是来君恒。” 聂云驰听了, 神色不见得有太多变化,仿佛已经听过太多次这样的话术,以对此不太想解释:“六年前过去和六年后过去, 凭的东西多少还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区别?”audrey笑着勾起红唇,点点桌子说,“好歹也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我在那边也是有朋友的。我可是听说那边早就传开了,基础投资部一直空着一个位置,是在等人空降。” 聂云驰放下手里的酒杯:“花六年的时间过去,证明的不仅仅是能靠自己进去,而是还能靠自己出来。不怕失去的时候,才会没有掣肘。” “我发现自你去年出门一趟回来后,变了不少。”audrey打量了一下聂云驰,不过她一向看不出聂云驰有喜形于色的时候“吹这个风的是你家里人吧?不过你们都是一家人,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今天聚会的名头一个是践行,另一个主要是祝贺,所以audrey带的酒是人头马,聂云驰摩挲着苹果杯,他嫌大香槟区的干邑酒体辣口,不愿多喝:“对于我先斩后奏行为的不满吧,无伤大雅。” 对于聂松庭过家家般的撒气行为,聂云驰不甚在意。 他只回敬了audrey一杯,想起两人也是共事多年,多说了一句:“传言是最不可信的,只不过是别人的烟幕弹。替我转告你朋友,真正的空降另有其人,亦不在这个部门,她若是有想法,该往别处使劲。” “我会好好转告的。”audrey马上笑着举杯,这一回两个人的杯口是齐平的了,“zephyr,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祝你接下来一切顺利,以后的日子难免还会有合作,到时候还请多多关照了。” 聂云驰点头不语,只喝了杯中一半的酒,便放下了。 自此回首,六年匆匆。 又到初一,要回和平山顶吃饭的日子。 深春时节,和平山上的玉兰开花了,混在四季桂里面,凑成一副金玉满堂。 在去的路上,徐闻兰难得没有一上车就开始忙工作,她握着手机,似是斟酌了一下,问了聂云驰一句:“小驰,过去那边之后还习惯吗?” 聂云驰惊讶于她突然的关心,点点头回答道:“一切都好。” 徐闻兰似乎也不太习惯这样说话,她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继续说道:“你这次入行,是彻底断了你父亲想你回港城的念头,更何况又是先斩后奏,他同你怄气都很正常。你们许久未见,他气也应该消了,等会吃饭时你多同他讲几句话,这事便过去了。” 聂云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徐闻兰摁开手机锁屏又熄灭,如此两转后,她才悠悠开口道:“你入行之后工作想来要比之前轻松很多,明天有没有空陪我去吃个饭?” 聂云驰敏锐地察觉到,这顿饭的本质应该远没有徐闻兰说得如此稀松平常,反问道:“您还邀请了谁一起吗?” “没有旁人。不过是我同郑太小聚一下。”徐闻兰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郑太的小孩刚从国外回来,准备留在a城工作。你们算得上是校友,又年纪相仿,可以交个朋友,想来应该会有不少话题。” 第42章 聂云驰听完直接回道:“陪您用餐我随时有空,但若是还有外人,我就不见了。” “算不上外人,郑太之前来老宅也做过客的。不过只是吃个饭,认识一下,你连面都还没见,何必急着拒绝?”徐闻兰终于把目光放到聂云驰身上,她没有想到聂云驰会拒绝得如此果断。 聂云驰同母亲对视,两双相似的眼睛里倒映着两个相似的人影,他说:“我已有中意之人,无关其他。” 徐闻兰看着聂云驰,脑海中如抽帧般闪过一幅画面。 她不太确定地想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了声:“是上回去大南明寺,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吗?” 聂云驰本来要收回的目光一顿,又移回徐闻兰身上,他确实没想到那次被徐闻兰看到了。但仔细一想,就算看到了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告诉徐闻兰:“是我在给他打电话。” 徐闻兰终于彻底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她把纸质版的合同书放回文件夹里,动作很慢,像是在整理文件的同时还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半响,徐闻兰才合上了文件夹。 聂云驰看到她在有节奏地抚摸文件夹的边框三角区,他知道,这个是徐闻兰开庭前的习惯性动作。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徐闻兰开始提问:“对方是什么人?” “是一个很好的人。” “那家里又是什么人?” “正经人。” “小驰,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母亲想听什么?”聂云驰觉得这个对话有些让人听得发笑,“喜欢一个人不是做ipo,不需要做财务审计和市场评估,更不需要做法律审查。” 徐闻兰再次陷入沉默。 从她自身而言,她觉得这两者没有什么太大关联。 徐闻兰忽然冷笑一声:“没想到我们这样的家庭,出情种的概率倒是不低。” 她看着隐约冒尖的老宅屋顶,音色凉凉。 “你们年轻人总是年轻气盛,一个个都是这样,以为喜欢大过天,觉得有情饮水饱,可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只喝过水了?为何偏偏就是要找山脚下的人,之前是你佳悦姐,现在轮到你也这样了。” 可是聂云驰告诉她:“但我现在亦不住山上。” 他甚至还讲了个不好笑的笑话:“母亲,我改住江边很多年了。” 徐闻兰想对聂云驰说你不要装作不懂,她们这种人嘴里说的山,何曾是真正的山?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刻薄而故作清高的类比。 但同时,她作为母亲,能感觉得到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聂云驰即使散发出来了不满的抵触信号,但依旧恪守着礼貌。 母子之间,生疏至此。 所以她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中意这个人,那你到底中意他哪里?” 喜欢李现青的什么? 聂云驰听着徐闻兰的问题,记忆却恍惚错乱到李现青回巴布的前一天晚上。 那天晚上他们从宝江公园回去后,两个人窝在投影室的沙发上看起了一部老电影。 那是一部算得上比较有知名度的文艺片,演员漂亮的脸在荧幕上依次闪过,然后依旧是昏暗的光线,摇晃的镜头以及慢悠悠的节奏。 聂云驰不太爱看这一类的电影,但李现青似乎很喜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得很认真。 比起电影里烟幕缭绕的昏暗场景,和晃悠得人眼花缭乱的麻将桌上女人的手,聂云驰觉得还是李现青更好看一些。 所以李现青在看电影,而他在看李现青。 李现青眼睛依旧紧紧盯着电影,生怕错过细碎的镜头片段,说的话却又是给聂云驰的:“看电影的时候不准东张西望。” 聂云驰替自己辩解了一声:“我眼睛都没动,哪有东张西望。” 李现青摁下暂停键,转过来和他对视:“我刚刚把机票买好了。” 聂云驰听到这个,叹了口气说:“看到了。” 他目光追随着李现青拿着遥控器的手,看他又摁下了播放键。 “明天天气会好么?” “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挺好,我还以为会下雨。” “下雨也不影响起飞。” “说一些浪漫的话吧,聂先生。”李现青把盘着的腿支起来,在动作中微微挪动了一下位置,“下雨天的话可以听《下雨天》。” “我会去听的。” 聂云驰坐直了斜倚着靠背的身体。 两个人在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里,挨上了彼此的肩膀。 一直到电影结束,聂云驰也不记得自己到底看了些什么。 车内一时之间很安静。 司机望了眼后视镜里的母子,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毫无波澜,看不出下一秒是会争吵还是达成共识。 他默默轻踩了下刹车,不动声色地将车速降下来。 就在徐闻兰以为聂云驰不会再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突然听到聂云驰开口说了一句话。 “什么?”徐闻兰出神之际没有听清楚。 于是聂云驰又重复了一遍:“他站在那里,我就喜欢了,没有为什么。” 对于这件事,他也没有办法。 ----------------------- 作者有话说:比起青青,驰哥这边就是:有很多钱但是没有很多爱 所以他们两个在一起的话就是有很多钱也有很多爱了,完美啊完美 简直就是天选小情侣[撒花] 收拾收拾快点正式谈恋爱吧你们两个! 提问:青青想要驰哥听到的是《下雨天》里的哪句歌词呢? 第38章 杜鹃 自从聂云驰转行之后, 上下班的时间终于有了规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有朝一日他也是能在下班的时候看到日落之前的太阳了。 而李现青对此最大的感受是终于不用因为等聂云驰的电话而被迫熬夜, 这下两个人的黑眼圈都得到了拯救。 如今已算得上初夏,是巴布仅次于秋天的旅游旺季。 游客开始陆续前来观光, 李现青自然也没有闲着。或许是能量守恒定律,在这个时间节点上, 他有时居然比聂云驰还要忙些。 今天李现青刚结束一次带团的行程, 但在机场送完游客后, 他没有急着离开, 反而改道去了接机口。 他今天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这个感觉有些奇妙。 李现青曾经举着“小城森林”的牌子,在机场等过很多人。但大多数时候, 他只看一眼航班信息便能记住,等候的时候是在玩手机的, 对于机场广播的播报声也总听得模糊。 但今天他的记忆力仿佛变差了,但听力却又变好了。 他时不时看一遍机场的航班信息大屏, 总觉得下一秒可能就会有所更改。 而每一次响起的机场广播, 他都认真地听完,确认延误信息里的航班号是否属于自己所等待的那架。 原来等待和等待也是不一样的。 不过,等接机口真的开始涌现出人头的时候, 李现青又把手机拿了出来。 zephyr:要慢一点, 在等行李 李现青把这八个字看了三遍, 然后回复了一个表情包。 聂云驰单手推着行李箱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李现青。 巴布现在的天气已经渐渐入夏, 但前两天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将气温又拉下去一点。 李现青今天在黑色的短袖外加套了一件白色的梭织外套,宽松的卡其色工装裤微微盖住雪白的鞋面。而且似乎是重新补染了发色, 低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黑色发根。 李现青抬起头,隔着东摇西晃的人群,不偏不倚地和聂云驰对视。 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默不作声地看着聂云驰朝自己走来。 等聂云驰走到跟前,李现青看着他,却只问了句:“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聂云驰闻言有些不解:“不是刚刚好吗?之前确认过你的行程,今天来的话你不用多跑一次机场。” “谁说你来我就会接机的。” “那我下次自己过去。” “算了吧。”李现青打量着聂云驰说,“你看起来就是那种宰客的黑车会很喜欢的人。” “谢谢青青来救我。” 聂云驰漾开一抹笑意,把背在身后的手朝下划了一个轻巧的半弧,像变魔术,又像戏法,一束还沾着露珠的重瓣百合恍然间出现在两人之间。 李现青微微一怔,盯着那束花,终于搞清楚了刚刚说话呼吸间,一直闻到的那股若隐若现的花香是源自于哪里。 “你怎么又送花。”他语气里还带着点无奈的熟稔。 聂云驰看着自己一路上举在手里的百合,终于递到了李现青手上,语气也有些轻快。 “那天你说养的杜鹃迟迟还不开花。早上去机场的时候路过花店,就想进去找一束,结果老板说没有杜鹃的花材,只好挑了一束颜色相近的百合。” 第43章 “聂云驰,”李现青重新看向聂云驰,酒窝浅浅,“你今天突然好会说话。” “是你教的,要说一些浪漫的话。” 李现青垂下眼看着怀里的百合,心想这是自己第二次收到聂云驰送的花。 第一次送花是因为第一次约会,那第二次送花是为什么? 但在当下,他只能先按下这个疑问,转身走向停车场:“车在这边。” 而那束百合被李现青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后排座椅上。 当车行驶在国道上的时候,可以看到一览无余的草原和远处巍峨的山脉,仔细望去,草原上零星散落的几个小黑点是顽皮的牧民和他顽皮的马儿。 算得上很有趣,但对于日复一日看着这些风光的本地人来说,早已能做到目不斜视地驶离。 李现青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聂云驰则靠坐在副驾驶位上,目光掠过窗外的风景,最终又落回到李现青的侧脸。 “但是先说好。”李现青突然开口,打断了聂云驰出神的的目光,“我没有姑姑那样的好手艺,巴布也没有什么正经餐馆,你跟着我只能吃糠咽菜。” 聂云驰一听就笑了,他收回目光看向远方的草原:“青青,你的担忧很可爱。但是我很高兴你说让我跟着你。” “那不然你想跟着谁?”李现青快速地瞥了他一眼,“民宿现在接的团很满,没有空招待你。” “那青青有空招待我吗?” “青青可以收留你。” 话音刚落,却是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无聊啊聂云驰。”李现青笑着换道行驶,“怎么会说这么无聊的话。” 聂云驰笑意更满了些:“那我们把之前电话里聊的再讲一遍吧。” 李现青看了眼右侧后视镜:“谁理你。” 平时鸡毛蒜皮都会在线上分享的人,等到真的见到面了,反而开始只会说一些无聊的话。 但无聊本身何尝不是一种可爱。 他们乐在其中。 李现青带着聂云驰回了家。 进门后,他钻进厨房找水杯,出来后看到聂云驰还站在原地。 李现青把装了水的杯子递过去:“愣住干嘛。” 聂云驰跟上他的脚步进了屋:“第一次来,有点紧张。” “青青。” 李现青上到二楼,听到聂云驰在身后喊了一声自己。 他回头看到聂云驰站在楼梯上仰头看着自己。 即使是白天,楼梯的光线也不是很好,看不太清楚聂云驰脸上的神情,只能听到他问了句:“我住哪间?” 李现青转回身子,径直走进走廊:“你打地铺。” 聂云驰因为乐此不疲地逗猫而被不痛不痒地挠了两下后,终于安静下来,跟在李现青后面将自己的行李安置进腾出来的客房。 这间客房就在李现青房间的隔壁,两个房间里面的都有一个小门,打开就可以连通到前面的露台。 聂云驰放东西的时候,李现青推开了露台的门。 却发现自己离开前还是花骨朵的杜鹃开花了。 粉白相间的花苞拥簇在一起,颤颤巍巍地打开了花瓣,几盆摆在一起,远远望过去,像一片粉色的棉花糖,还带着点俏色。 “聂云驰,今年的杜鹃已经开花了。”李现青看着占据着阳台一角的艳色,轻声说道,“你也不忙了。” 聂云驰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从身后传来:“是夏天快到了。” 他站在李现青旁边,看着几盆绽放得正盛的杜鹃,突然问了一句:“春天过去了,你见到大雁了吗?” 李现青被这句话拉回到一个红谷岭的深秋。 霎时间,仿佛又听到了厚厚落叶被踩过的声音。 他曾经在一个秋天和聂云驰聊过南行过冬的大雁。 而如今,冬天过去了,春天也过去了。 在纷飞落叶里这一走,就走到了夏天。 “见到了。” “但那是大雁有些笨,回来得有些慢。”李现青望着靛蓝色的天空,神情有些释然,“快夏天了才飞到。” 聂云驰似乎是笑了,但李现青没有去看他,只静静地站着听他说话。 “原谅他吧,路程有一点远。” “有多远?” “大概是三千公里那么远。” 窄窄的门框里刚刚好能放下两个人。 朱红色的门框实实地将人影框柱,背光下看过去,远方过曝的天空青中泛白,虚化了人的轮廓。 李现青盯着那一块角落里的杜鹃,看到有一只蝴蝶飘飘然地落在上面,脑海中却闪过一束相同色系的重瓣百合。 那束百合被自己拆开放进了花瓶里。 聂云驰在一旁一边查资料,一边确定水位的高低。 “聂云驰。” “嗯?” 李现青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你这次为什么要送我花?” 他的声音轻轻的,惊扰不动那只无意落在杜鹃上的蝴蝶。 聂云驰似是惊讶于他的突然发问,但又不意外问的内容。 “因为……”他回答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想是思考了一番,聂云驰才再次开口:“青青,我觉得现在好像不应该只说些浪漫的话。” “那应该说什么样的话?” “真话。” “什么是真话?” “真心实意的话。” “你的真心话不浪漫吗?” “不够浪漫。但是如果你愿意听的话,它就是浪漫的。” “那你说吧。” 李现青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耳坠晃动着发出细碎的声音,银饰在太阳的照耀下折射出光斑,投在杜鹃上,惊飞了那只蝴蝶。 聂云驰也看到了那只蝴蝶,他想起一个关于蝴蝶和梦的故事。 他不在梦中,但得益于梦中。 不过现在他很清楚,蝴蝶是真的,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也是真的。 于是聂云驰的声音穿过梦境飘来,落在李现青耳畔。 “表白的时候需要一束花,谁也不能免俗。” 李现青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但这还不够。 因为有些话一定要说完整,才作数。 “我听不懂。”李现青看着蝴蝶远去的影子,感觉胸膛内的心脏正随着翅膀振动的频率而跳动。 聂云驰眨眼的频率变快了。 他侧过身,与同样转过来的李现青对视。 他们彼此靠在门框上借力。 任高原的阳光将彼此的脸庞照得通透。 李现青的眼睛先看到聂云驰启合的薄唇。 紧接着耳朵听到了声音的到来。 “青青。” 是聂云驰在慢慢地说:“我爱你,昨天、今天、明天。” 第二次送的花,是表白的再建构。 ----------------------- 作者有话说:“现在倒数three two one,爱开始扩散~” 第39章 慢慢 今天天很蓝, 风很轻。 李现青静静地望着聂云驰的眼睛,看它锐利如弓弦的形状。 而现在的李现青,已经不再害怕被弓弦对准的感觉。 但李现青觉得, 自己还需要再确认一些事情。 “你说喜欢我,”李现青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聂云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由,勇敢, 漂亮。” 像散漫的小猫, 像草原的小鸟, 像雪山的杜鹃。 李现将这三个词放在齿间细细咀嚼, 然后说:“但这不是完整的我。” “总有一天,或者就在不远的明天, 我会因为成长失去自由,会因为拥有失去勇敢, 更会因为时间不再漂亮。等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变成一个自固、怯懦、衰老的人。” 李现青望着聂云驰, 眼睛里泛着湿润的光:“到明天这个时候, 对着那样的我,你还能说出我爱你吗?” 人类总是轻而易举的爱上一切美好的事物,但把能否接受美好的凋落和面对逐渐褪色的美丽如何相处的问题, 都放进一切关于永恒的誓言里。 今天留给爱, 明天留给誓言。 而誓言会不会长存, 这又交给下一个誓言。 这一刻,聂云驰终于清晰地看见, 那层被李现青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薄纱。 他抬起手,触碰到李现青左耳上的绿松石耳环。 耳环是冰凉的,但再往上的耳垂是温热的。 聂云驰的瞳孔泛着燕尾般的青色, 里面只装着一个小小的李现青。 他说:“自由、勇敢、漂亮的李现青是李现青,自固、怯懦、衰老的李现青也还是李现青。” “我爱的是李现青,不是他的形容词。” 绿松石的棱角戳着手指。 也戳破两人之间的那层薄纱。 李现青想,这很浪漫。 于是他探身,凑过去在聂云驰的唇上留下一个吻。 聂云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退开身的李现青,眼睑微微一动:“青青,这是什么意思?” 第44章 李现青微微歪过头,躲过直射的阳光,眼睛却依然看着聂云驰:“亲一下我男朋友。” 聂云驰从胸腔里发出一道笑声,很轻地炸在李现青耳边:“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吧,青青。” “真的没有听清?”李现青眯起眼睛,像警惕起来的猫,带着些调笑的意味。 聂云驰一见李现青的表情,立刻投降反口:“听清了,你喊我男朋友。” “嗯嗯嗯。”李现青点点头,酒窝陷出一个笑,“突然又听清了,男朋友。” 聂云驰也望着李现青笑,倾过身子回了一个吻。 轻飘飘却又珍重地落在额头上。 太阳斜斜地快要降下去,草原开始吹起微风。 等到月亮挂起的时候,露台上并排坐着两个人 身后房间的灯光温柔的倾泻下来,将挨着的影子又长又远的拉到前面。 李现青抬头望着那轮圆月,没来由地问了句:“巴布的月亮和a城的月亮是一样的吗?” 聂云驰侧过头看他被月光雕琢的面容,想了想说:“月亮都是一样的月亮,不过在巴布可以看到更多的星星。” “因为巴布的夜晚是昏暗的。” 李现青示意他看向四周,暗暗的灯火从不同人家的窗户里透出来,空中飘浮着一点酥油茶的咸香的味道。 寂静又安稳。 但a城的楼比星星还要亮。 a城里的人也比月亮还要忙。 聂云驰是a城里的人,但他在身后这盏属于李现青的灯光下,看到了满头的星星和悬停的月亮。 聂云驰沉默着握住李现青的手。 李现青的体温似乎一直比他低一点,牵手产生的温差让双方的心脏都感到一丝颤巍。 李现青收回望向月亮的目光,看着脚下的影子,冷不丁地说了句:“聂云驰,和a城比,巴布算是高原上的城市。” 聂云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所以?” 李现青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所以在这里接吻的话,你会缺氧吗?” 听完这句话,聂云驰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入探究的好问题。 他单手撑着椅子,缓慢地凑近了些,声音低低的,像琴弦的共振:“那就试一下吧,青青。” 月光融融地照下来,让线条黏着在一起,两个人的边界已经变得模糊。 李现青觉得夏天好像来得早了些,不然的话怎么会感觉两个人彼此触碰到的皮肤都热得发烫,好像心脏的运转已经超负荷。 门被仓促地打开又关上,隔绝了内外的声音。 人影摇晃着,依偎着倒下。 如同藤蔓般紧紧纠缠,落入黄绿色的柔软陷阱。 聂云驰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看到李现青还窝在被子里。 他走过去把那坨杯子掀开一个角,果不其然看到李现青乱蓬蓬的头发和亮晶晶的眼睛。 聂云驰轻笑出声,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烟,但又不知道打火机被丢在了哪里。于是只好靠坐在床头将烟放在鼻子下方克制地闻了闻。 却只闻到手上沐浴露的味道。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织物摩擦声。 是李现青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一只手越过聂云驰,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里面摸出一个旧银打火机,看起来应该有一些年代,上面雕刻的部分复杂花纹已经被磨损得看不清楚。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声。 李现青拨开盖子,划亮了火光,一簇橘黄色的火苗骤然跳跃而起,映亮了他专注的眉眼。 聂云驰微微低头,用烟尾去追逐那簇跳跃的火苗。 很快,烟丝被点燃,一缕白烟散开淡淡烟草味道。 李现青坐起身,分了一半的被子给聂云驰,然后低着头把玩手里的打火机:“你小心烫到我的被子。” “收到收到。”聂云驰将夹着烟的手指探到床沿之外,目森*晚*整*理光落在那个在李现青指间把玩的打火机,“挺有质感,应该有些年头了?” 李现青点点头,熟练的划亮火苗,看它燃起又熄灭:“这个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是他去上大学的时候买的,一用就是很多年。到我手里之后已经是个老物件了,所以平时用得少,就怕哪一天坏了都没地方修。” 聂云驰静静地听着,烟雾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想到李现青在格桑山山脚下吐出的那个烟圈:“你抽烟是他教的吗?” “当然不是。”李现青笑着摇摇头,神情称得上平静,“他们走的时候我才十岁,怎么会有人教这么小的孩子抽烟?” “那之前说的‘家传绝技’是怎么回事?” “是我自己照着我爸抽烟的样子自己学的。” 李现青靠过去,拿走聂云驰指间夹着的烟,低头含着吸了一口,然后抬头对着半空吐出一个烟圈。 那个烟圈有点像胖胖的橄榄,一抖一抖地升高,然后消散成比雾还细的尘埃。 然后他回头朝聂云驰笑着眨了一下左眼:“就像这样。” 聂云驰从他手里拿回细长的烟支。 “那你很厉害。” “想学吗,可以教你。” 聂云驰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看着烟尾的那一点猩红出神:“那个时候过得不开心吗?所以才自己学着抽烟。” 李现青没想到聂云驰第一反应是问这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他就着靠在床头的姿势往下滑,说:“记不清了,好像是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学的,大概不是因为什么好事。但我不爱记不开心的事情,忘记就忘记了吧。” 聂云驰将烟摁灭在烟灰缸,抽回身看着又缩回被子里的李现青:“困了?” 李现青觑了他一眼,像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弯露出月牙般的卧蚕:“我要睡觉了,你怎么还不回自己房间?” 聂云驰一顿,垂下头去盯他:“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李现青闻言一时嘴快:“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刚刚还喊我哥哥,说……” 聂云驰话音未落就被李现青一跃起身捂住了嘴。 “不准说!”李现青隔着柔软的被子压在聂云驰身上,两只手交叠着捂住了他下半张脸,直接实现了物理静音。 聂云驰还能活动的上半张脸,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深色的眼睛端详着李现青,看得他两手一松。 这一回聂云驰再想开口,就被李现青一个吻封了口。 李现青亲人像小鸟在啄米,东一下西一下的不得要领,但经不住聂云驰喜欢,就这样被啄两下,便不再提那些床上的私语。 “你还说不说?” “不说了,你再亲一下。” 李现青见目标达成,拥着被子一个翻身回去,用后脑勺对着聂云驰说:“睡觉了。” 聂云驰轻笑出声:“没有你这样的,青青。” 李现青不回头:“我就是这样的,你后悔也晚了。” “不后悔。”聂云驰用手指去捋顺李现青后脑勺的头发,金色的发丝在房间的灯光下像流动的金线,流光溢彩。 他想了想,说:“我回去了?” 李现青没有动。 聂云驰支起一点身子,却感觉被子里有一股力道拉住了他的衣摆,那股力不大,但存在感很强。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顺着那股力道捉住了李现青的手。 聂云驰捏了捏李现青的手,然后那只手就像泥鳅一样被抽了回去。 聂云驰含着笑,将台灯的光调暗。 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还有不到十五分钟,就是李现青二十六岁的生日。 但是现在李现青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体下意识地凑过来,发丝挨着他的手臂。 聂云驰低头拨了拨李现青额前的碎发,露出完整的眉眼。 算了。 聂云驰凝神望着入睡的李现青,心想:慢一点也没有关系。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快一些,都可以争分夺秒。 但唯独在和李现青相爱这件事上,他想慢慢来。 慢一点,长一点,久一点。 ----------------------- 作者有话说:写这一章的时候一直在笑,你也很为我们小情侣着迷吧[撒花] 悄咪咪插一句,可以戳戳专栏看大眼名字,欢迎来找我玩[撒花] 第40章 生日 晨风卷起一点碎花布的窗帘, 阳光借机洒进室内。 察觉到外面刺眼的光亮,李现青转身背过窗户,下意识把脸往被子里埋, 照着往日的习惯,伸手去够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 但今天, 在养成肌肉记忆的这段距离里,他没有摸到自己的手机。 反而摸到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胸膛, 隔着薄薄的睡衣, 皮肤的温度和心跳的脉搏没有一点延迟地传导到掌心。 李现青彻底醒了。 第45章 他“嗖”地一下收回手, 抬头对上聂云驰似笑非笑的眼睛。 “醒了?”聂云驰看着李现青又重新把头埋进被子里, 伸手把被子支起一个小三角,刚好可以看到金灿灿的发顶, “闷不闷?” 李现青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显得有些沉闷:“你怎么醒了不说话。” 聂云驰闻言失笑:“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我醒了和谁说话?” “你爱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 “好吧,那我想和青青说话。青青在吗?” “青青忙线中, 没空。” “那我现在是在和谁说话?” 李现青从被子里把头抬起来, 因为不流通的空气脸颊有些泛红,眼睛却还是亮亮的:“聂云驰,你好烦!” 聂云驰摸了摸李现青脸上睡出来的印子, 看表情被骂得很开心:“还睡吗?” “……不睡了。”李现青叹了口气, 觉得自己已经被闹醒了, “起床吗?” 听到这句话,聂云驰看着近在咫尺的李现青, 顿了顿说:“你先起。” 起床还要管什么先后顺序? 李现青疑惑了一秒,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脸更红了。 他拉紧了身上的被子, 乱眨着眼睛说:“才早上……” “一日之计在于晨。” “……无聊。” 聂云驰盯着李现青看了一会,然后凑过去用鼻尖蹭过李现青的脸颊,用气音轻轻说:“帮帮忙吗?青青。” 李现青被他蹭得微微一抖,然后慢慢的,松开了抓着的被子的手。 聂云驰笑起来:“真可爱啊青青。” 就这样,两个人又在床上不管不顾的厮混了一会,把被子搞得一团糟后才起身去洗漱。 李现青慢吞吞的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聂云驰站在桌子前不知道在摆弄什么,地板上堆着几个橙黄色的盒子。 聂云驰回过头对视李现青疑惑的眼神,侧过身子向他展示放在桌子上东西,笑着说:“生日快乐,青青。这是礼物。” 桌子上垫着粗麻色的防尘袋,上面支着一个黑色的挎包,整个包简单干净没有任何装饰,只带有一对银色的马蹄扣,一棕一黑两只小飞马挂件高低错落地挂在上面,增添了一点柔和。 生日? 李现青一怔,愣愣地走前两步,拿起那个挎包细细看着。 心想怪不得聂云驰会在这个时候跑到巴布来,原来是为了给自己过生日。 半响,李现青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当然记得,你男朋友记忆力好得很。”聂云驰听完马上解释道,“昨天晚上本来想等一下零点的,但是你睡着了不敢闹你,只好等今天了。” 李现青一听他又提昨天晚上,又提今天早上的,忍不住说了句:“你有什么不敢的?” 聂云驰一秒反应过来,没忍住笑出了声,成功挨了李现青一记眼刀。 李现青摸摸上面的两只小飞马,觉得可爱:“怎么还有两匹马?是本来就搭配好的吗?” “我照着小平安和冈坚的样子找的”聂云驰说完看了眼那两只小飞马的样子,又补充道,“最起码是照着颜色找的。” 李现青笑着把挎包背上,长度刚好垂到腰下,他转了转包身对着聂云驰问道:“好看吗?” “包还行,人好看。”聂云驰对此主观评价道。 这个人又在说一些奇怪的情话。 李现青瞄了他一眼,跑到镜子前面自己研究起来。 看了一会,李现青心情突然低落下来,他转过身和聂云驰说:“可是你去年过生日,我没有给你送礼物。” 那个时候李现青正在为初试做最后的超级准备,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倒计时,他习惯早睡,因此关于聂云驰的生日,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定好闹钟半夜爬起来给他发零点祝福和电子红包。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名分呢,你怎么送我?如果以朋友的名义,那我会伤心。”聂云驰走过来替他调整了一下肩带,“但在那之后没多久我们不是就见面了吗?我一直把这个当做是我自己讨来的生日礼物。” 李现青瞅着聂云驰,神情有一点呆,话语中带着一点不可置信:“你最近怎么这么会说浪漫的话,去哪里进修了?” “都是在你这里学的。” “天天蹭课,怎么不叫老师。” “李老师好,李老师辛苦了。”聂云驰借势去揉李现青摘掉了饰品的耳垂——昨天晚上胡闹的时候,不小心拽到长长的耳坠,怕伤到耳朵的李现青就任由聂云驰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给摘了下来。 李现青瞥了眼镜子里挨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抿嘴,旋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哦~” 聂云驰想了想,问他:“今天过生日你们布西族会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也没有,我其实不怎么过生日,一般也就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区别,可能就是会去姑姑家里和大家一起吃个饭……” 话说到一半,李现青突然停下,整个人愣在原地。 聂云驰不解:“怎么了?” “我忘了。”李现青匆忙去拿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一打开聊天界面,就看到贡央和索日娜发来的消息。 娜娜要发财:青崽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我们晚上见! 娜娜要发财:[礼花][礼花][礼花] 贡央的汽修店:生日快乐,哥! 贡央的汽修店:妈妈问晚上的蛋糕你想吃巧克力的还是果仁的? 贡央的汽修店:好了,没事了,妈决定做双拼 “我晚上,好像得回一趟姑姑家吃饭。”李现青看着聊天记录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聂云驰,有些踌躇。 聂云驰正在慢条斯理地帮李现青把耳坠重新带回去,闻言像是猜到李现青会说什么,先声道:“去吧,不是说年年都要回去吗?犹豫什么?” 年年都是这样,可偏偏今年不一样。 李现青暗恼,觉得聂云驰在明知故问。 于是他没好气地说:“我回家,那你呢?” “我?”聂云驰欣赏了一下被自己带好的耳坠,认真地想了想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新女婿总要拜泰山。” 人之常情。 小城森林这两天没有接待客人,乌日娜正在厨房里心情很好地做一个双拼的夹心蛋糕。贡央和索日娜坐在厨房门口,一个洗菜一个择菜,动作利索的边做边闲聊。 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索日娜问贡央:“你把门锁上了?” 贡央疑惑道:“没有吧,刚刚你来的时候我没去动门啊?” 索日娜放下菜,随意拍拍手,站起来说:“我去看看,估计是青崽到了。” 贡央头也没抬地低头洗果子:“去吧去吧。” 索日娜熟门熟路地快步过去,巴布城的民居都喜欢做小门,一打开门宽度正好装下一个李现青。 她低头看了眼门锁,怪道:“门没锁啊,青崽你敲门做什么?” 见开门的是索日娜而不是贡央,李现青莫名其妙地松下一口气。 他轻咳了一声,引得索日娜重新看向自己后,斟酌着语气说:“姐,我今天还带了个……朋友过来。” “朋友?” 索日娜闻言觉得有些奇怪,李现青和奕丹早两年就闹掰了,她怎么不知道李现青在巴布还有什么能一起过生日的朋友?难道是念书时期的朋友吗? 她观察着李现青有些不自然的神情说:“这样子,那他人呢?” 索日娜让开位置,只见李现青讪笑一下走进屋,紧接着身后跟进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见到她后神情礼貌内敛地点头致意,喊了一声:“姐姐好。” “哦……你好你好。” 索日娜反应过来后打量了几眼这位李现青说的“朋友”,只觉得他身上衣服款式虽然简单,但总感觉布料裁剪都功夫了得,价格大概率不菲。 于是索日娜望回李现青,说:“青崽,介绍一下?” 李现青从自我尴尬中回过神来,有些磕巴地说:“姐,这是我……朋友,聂云驰。” 聂云驰? 乍一听这个名字,索日娜只觉得耳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听过。 直到身后传来贡央的一道压着音量的怪叫声。 贡央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站在索日娜旁边,对着李现青和聂云驰两人左看看右看看,脑袋左右转得飞起,最后看着聂云驰憋出来一句:“聂先生,你又来报团啊?” “啊!”索日娜被贡央这一句话提醒到,脑子里电光火石间就把聂云驰这个人给记起来了,眼睛亮起来,直直望向李现青。 仿佛是在用眼神在和李现青铿锵有力地说:你!他!你们!哇! 聂云驰被贡央的问题给逗笑:“我确实很满意上次的报团体验,不过这次是我的私人行程。贡央弟弟,好久不见。” 第46章 贡央看着聂云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和索日娜一起掉头直勾勾地望向李现青。 “你们出来开个门怎么这么热闹?”乌日娜听到动静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他们都挤在门口,好奇地一看,惊讶道,“哟,这位先生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李现青:“……” 李现青逃避地闭上了眼睛。 ----------------------- 作者有话说:青青的内心小人又开始打军体拳[无奈] 没想到吧,是驰哥先见上了家长[墨镜] 第41章 岁岁 “啪!” 端坐着的索日娜抬手就给桌子拍了一道, 旁边忙着打开手机闪光灯的贡央连忙按住她的手,示意小点声。 索日娜转身看了眼在厨房里和聂云驰有说有笑的乌日娜,回过头压低了声音说:“李现青!常言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只有一次为自己解释的机会, 希望你好好把握机会,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信任!” 贡央直起腰, 举起手机打光, 只等索日娜话音一落, 马上附和道:“不准装听不见, 不准装听不懂,不准保持沉默, 否则一律视为对本次谈话的不尊重,不友好!” 李现青隔着桌子坐在他们对面, 垂着眼睛看桌子上经年的老纹路:“你刚刚不是都问到了吗,这是人家的私人行程。” “那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心虚。”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们?” 李现青听完深深叹了一口气, 闭着眼睛抬起头, 一张脸被手电筒的光照得发亮:“两位大人现在光明磊落,照得我实在是睁不开眼睛。” 索日娜抬手就把贡央的手机给按下了:“不准干扰问话秩序,快关了。” 贡央清清嗓子, 回头瞟了眼厨房里依旧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乌日娜, 然后继续问道:“那他的私人行程怎么和你在一块, 还来给你过生日,这个你又作何解释。” 李现青睁开一只眼睛, 见贡央已经把手电筒关了,再睁开另一只眼睛:“因为他的私人行程就是来见我。” 贡央:“……” 索日娜:“……” 被李现青理直气壮的话语噎了一下,索日娜觉得事情发展得比她想象中要快速。 贡央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你不要回避话题, 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他和你一块出现在家里!” 李现青想了想,很诚恳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言辞真切道:“因为我们在谈恋爱。” “哐当”一声,是贡央猛地站起身,衣摆打翻了水杯。 索日娜手忙脚乱地一手扶正杯子,一手把贡央拉回来坐好:“你冷静你冷静,哎呀孩子这样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也不要太意外,你看我,我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李现青点点头,对索日娜的说法表示赞同。 贡央坐下后喝了半杯水,重重地放下杯子,唉声叹气起来:“哥,之前我说你快乐就好,没想到真鼓励到你了啊。” “那这事你也有责任。”索日娜马上做出了判断,“谁让你没事鼓励青崽的,现在好了吧,真成了,结果你又不高兴。” 李现青附和:“就是就是。” 贡央无奈:“那这不一样……” 李现青不解:“哪不一样了?” 贡央语塞了半天,最后说:“其实我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索日娜倒也同意这个说话,点点头对李现青说:“这个确实是青崽你不对,怎么不早点和我们说?瞧把我们两个给吓的,主要是给贡央吓的。” 已经很早了。 甚至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 李现青无奈地想。 他朝后边张望,和厨房里面的聂云驰对上了眼睛。 李现青加快了眨眼的频率。 “聂先生。” 聂云驰接收到信号,正想找个借口出去,就听到乌日娜喊了他一声,只好顿住身子回应道:“您说。”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晚辈,您喊我名字就行,不必这么客气。” 乌日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那我喊你小驰吧。” “你说这世界可真是小,没想到你和青崽居然能在a城再相逢,还成了朋友。”乌日娜感慨道,“a城离巴布可不远,你专程过来一趟也是有心了。” “确实很有缘。”聂云驰听完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不过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巴布和a城也算不上远。”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乌日娜看了聂云驰一眼,目光中带着些疑惑。 但不等她再问,聂云驰就已经主动开口,要帮她把蛋糕搬出去。 聂云驰站在厨房,刻意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着李现青的方向问了句:“青青,放这里可以吗?” “我来帮你。”李现青连忙借口起身,离开了那张让他如坐针毡的椅子。 一时之间,桌子只剩下索日娜和贡央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李现青伸手想去接蛋糕,却被聂云驰错开。 聂云驰把蛋糕稳稳地放到桌子中央,语气中带着点笑意:“怎么能真让寿星干活?” 借着桌子的遮掩,聂云驰握住李现青的手腕捏了捏,像是在问:“没事吧?” 李现青翻过他的掌心,用食指在上面写了个:“sue。” 聂云驰合上掌心,握住李现青的手指:“被审讯了?” 李现青回应了一下自己刚刚的遭遇,感叹道:“简直是严刑逼供。” “小可怜。”聂云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李现青轻轻踢了一下聂云驰:“怪谁?” 乌日娜的声音兀然从侧后方传来:“你们俩站着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李现青一惊,连忙把手抽出来,跟聂云驰隔开一点距离。 但刚刚两人和乌日娜几乎是擦肩而过,他不确定乌日娜有没有看清楚两人交握的手。 乌日娜把东西都放好,坐下来冲他们招招手:“别愣着不动呀,两傻孩子。” 或许是他脸上失措的神色太明显,聂云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先坐下。 “没什么。”李现青定神端详了一会,觉得乌日娜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才朝乌日娜笑笑,安下心来,“刚刚在走神呢,被您吓一跳。” 乌日娜哼哼得笑起来:“和小驰聊得太专注了吧?” 李现青讪笑起来,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反而是聂云驰主动回答道:“是在谈论您这个蛋糕做得好。” 乌日娜骄傲地笑起来,眼睛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走了一圈:“姑姑也是心灵手巧得很,你们可不要小瞧我。” 贡央拿着蜡烛和打火机也挪了过来,看了一眼聂云驰,不情不愿地把点蜡烛的工作移交了过去。 乌日娜做的蛋糕虽然简单但相当敦实,聂云驰插蜡烛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到里面用料的扎实程度。 他点亮上面的蜡烛,又起身去关闭电源开关。 这下蜡烛上的烛火成了唯一的光源。 李现青看着摇曳的烛火,有些出神。 还是乌日娜提醒了一句,他才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要许什么愿望? 李现青纤浓的睫毛在烛光里颤抖,像蝴蝶欲飞时的振翅。 闭上眼睛的时候,李现青想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有怎样崇高理想的人。 他胸无大志,时常会因为一点小挫折就思考逃避的可行性。 但有的时候他目标明确,从小到大他都是自己给自己拿主意,遇到真正想做的事情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身边气流挤压出一点流动的风,带着琥珀的味道,是聂云驰回到了座位上。 李现青又想,自己普通而平凡,被命运捉弄过但也被厚待过,所以他不喜欢把想要的东西寄托在一些缥缈的事情上。 但在这一刻,他听到身旁轻声哼唱的歌声。 是他的亲人、爱人,他被自己的家人所围绕。 所以在睁开眼睛的前一秒,李现青在心里对着蜡烛说: 那就祝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只许了一个愿望,他也只要这一个愿望。 李现青吹灭了蜡烛。 “生日快乐,青青。” 李现青没有动,坐在一片黑暗中去听聂云驰的声音。 “谢谢。”他笑起来,酒窝深深。 贡央将灯打开,室内重新变得明亮。 索日娜单手托腮,笑眯眯地鼓掌:“恭喜小青崽又长大一岁,生日快乐!” 乌日娜把刀具递给李现青:“快切蛋糕,尝尝我今年做的有没有进步。” 蛋糕几乎是实心的,夹心层丰富得像用了压缩机,足够五个人分完。 初夏的晚上,算得上巴布城最舒适的时候,清风吹来清爽的凉意,温柔地裹走人身上的燥热,空气里的湿度偏低,显得干爽不粘腻,像走进一个自然的空调房,最适合饭后闲谈。 第47章 乌日娜从后屋里拿出一个布袋放到李现青怀里:“今年赶巧,赛马节和你的生日挨到一块去了,我干脆给你做了套衣服,过两天赛马节游街的时候你穿上,正好。” 布袋掀开一个角,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套崭新的布西族服饰。 巴布的产业发展失衡,主要靠旅游业拉动经济,因此布西族人习惯过自给自足的生活,制作布西族服饰也是每个布西族人的必备技能。 贡央听了同李现青说:“哥你今年好像没有报名什么项目。” 李现青妥帖得收好那件新衣,闻言笑道:“谁参加赛马节前大半年没有怎么练习的?我就不报名啦,那些项目我现在上去容易闹笑话。倒是你今年要好好表现,争取赢个金顿珠回来。” “不要这么想,虽然现在金顿珠竞争激烈,但是青崽你还是很受欢迎的,不然也不会非要你参加游街。”索日娜手里抓了一把瓜子,动作娴熟地边嗑边说,“倒是贡央,你要多加油啊,不管技术怎么样,那天记得收拾帅一点,这也是金顿珠的一大选拔条件啊!” 贡央做了个鬼脸:“那我到时候离哥远一点,不然人家都看不清我脸长什么样。” 李现青冷笑一声:“到时候我会紧紧跟着你的,弟弟。” 索日娜哈哈大笑起来。 乌日娜笑着冲了杯酥油茶,递给聂云驰:“小驰,你那天还在巴布吗?” 听到乌日娜对聂云驰的称呼,李现青抬头看了一眼乌日娜,但什么都没说。 聂云驰双手接过杯子说:“在的。” 乌日娜笑起来:“那到时候过来和我们一起看吧,我们家观赛帐篷的位置可是很不错的。” 聂云驰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眼李现青。 李现青还没来得及说话,贡央就在旁边夹着嗓子小声说:“你看我哥干什么,他不会不让你过来的。” 李现青看着怀里装了衣服的大袋子,果断给了贡央一个肘击。 “嗷!”贡央连忙把身子一缩,靠到了沙发背上。 李现青清了一下嗓子,说:“他对巴布也不熟,过来一起正好。” 聂云驰看着李现青故作淡定的侧脸,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在李现青的注视下对着乌日娜点头:“是这样。” 李现青看着笑眯眯的索日娜和五官扭曲的贡央,心想:蜡烛啊蜡烛,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修改一下刚才的愿望? ----------------------- 作者有话说:让我们祝青咪生日快乐!!! 第42章 游街 游街的马队从街的另一头开始走来。 铜铃声比马蹄声来得更快些, 为首的是上一届赛马节金顿珠,骑着一头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马额上披着金色流苏, 一出场就获得了全场的欢呼。 李现青骑着冈坚跟在中间的位置,左手挽着缰绳, 右手执着马鞭,外袍的右袖脱下来搭在后面, 露出里面雪白的立领衫。 头上带一顶和绛褐外袍同色的宽边礼帽, 在阳光下呈现淡淡的霁红色。脖子上带一串又长又细的旧珊瑚项链, 左侧叠一条银制的方形小嘎乌盒, 上面镶嵌的绿松石与耳坠形成对应。 四周到处都是人群,空气里溢满了热闹的气氛。 马队行走的速度不是统一的, 现在有些停住了,冈坚站着轻扣前蹄, 又甩了甩尾巴,这是他烦躁的表现。 李现青平稳地抚摸过冈坚的颈背, 伏下身去轻声安抚它。 聂云驰就站在街道两侧观望的人群里, 看到李现青帽檐下露出来一点清晰的下颌线和翘起的鼻尖。 “真好看啊我们青青。”索日娜用手挡在眉毛上,遮住头顶上的阳光,垫起一点脚去看马队中的李现青。 聂云驰沉默地站在乌日娜旁边, 听到这句话牵起一点嘴角, 像是在无声的附和。 李现青安抚好冈坚, 松了松缰绳继续往前走,他看到贡央已经兴奋地挤到了前面, 便喊了一声让他注意保持距离。 贡央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哥,你也快赶上来吧!” 李现青无奈,赶上去做什么? 他又不参加接下来的赛马节项目, 游街结束后他就准备把冈坚送回马厩然后加入索日娜她们的观赛帐篷大军。 但他不想打搅贡央的兴致,简单应了一声便随他去了。 游街相当于是赛马节的启动仪式,所有适龄可以参加赛马节的青年,都要隆重打扮自己和所骑的马匹,环绕巴布城一周,以示对这座古老城池的尊重,然后纵马前往真正的赛场草原。 这几乎是整个巴布城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之一。 所以在这个时候看到奕丹的身影,李现青并没有太过意外。 李现青看到奕丹和自己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发现自己察觉到他注视的眼神后,奕丹下意识错开目光,但很快他又看回李现青,然后慢慢地喊了一声:“拉泽。” 就像他们曾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李现青沉默地看着奕丹,最后点了一下头聊表招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纵马朝前走。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聂云驰微微眯起了眼睛。 就在李现青骑马快要路过这边的时候,他突然拉了拉缰绳,把速度降了下来。 他控制冈坚迈起小碎步,然后往人群中张望。 索日娜果断招手大喊:“青青,我们在这里!” 李现青看着索日娜笑了一下,然后瞥向聂云驰,思考片刻后冲他招了招手。 聂云驰见状便往前走,凑到了栏杆边上,看着李现青从容地纵马而来。 冈坚小碎步迈得有些颠簸,把李现青的帽子震得有些歪,露出压在下面的金灿灿的头发。 李现青骑着马停在栏杆内侧,右手一边拉着缰绳,一边从左手手腕上褪下那只腕表,然后侧着附身递给了聂云驰。 他的脸躲在帽檐的阴影下,反而衬得眼睛很亮:“你帮我收好,我今天的衣服不好放东西,等会人多起来我怕真的磕到了。” 聂云驰将手抬高,越过半人高的白色栏杆去接过腕表:“好,等会游街结束了,我去马厩找你。” 聂云驰仰起头去看坐在马背上的李现青,见他脖子上沁出几粒汗珠。 他拿着腕表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地扶了一下李现青的帽檐,说:“帽子歪了,小猫。” 李现青一双杏眼睁得圆润,在马背上重新坐直了身子,微微拽动缰绳,半闭着眼睛的冈坚收到信号后,重新迈起小碎步回归到马队的行列里。 行至途中,森*晚*整*理李现青突然抬手按住帽檐刚刚被聂云驰触碰的位置,半倚着马鞍回头瞥了一眼聂云驰。 他看到聂云驰笑起来,举起还握着腕表的手朝自己挥动。 李现青收回视线,重新压低了帽子。 等回到马队之中,他突然悄悄地笑了一声。 聂云驰望着李现青的背影,心想不知道一路晒下去他热不热。 但这个问题还没有想完,他就和另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奕丹紧紧拉着缰绳,缓慢地跟在队伍后面,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亲眼目睹。 他沉着脸坐在马背上,然后和那个站在栏杆外的男人对上了眼睛。 这个人不属于草原。 这是奕丹对聂云驰的第一眼评价。 聂云驰面无表情地和奕丹对视了一会,然后似笑非笑般牵起一点唇角,毫不犹豫地收回了对视的目光。 奕丹重重拧起眉头,控制着身下的马快步离开了这片区域。 他不喜欢聂云驰看自己的眼神。 但他现在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只觉得那双薄薄的单眼皮锐角锋利,粗看时感觉里面什么都没有,只觉得一片漠然,但细看却好像在说什么,让他感到不爽。 聂云驰不在意这个人,只妥善收好了李现青交给自己的腕表。 同样看到了刚才全部过程的索日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突然问:“聂先生,你对手表很有研究吗?” 聂云驰没想到她会同自己搭话,诧异道:“算不上,只有过一些了解。” 索日娜双手抱臂,沉思了一会,说:“我想给我的一个朋友送份礼物,感觉手表就不错,但是我不知道该送什么样的,聂先生也没有推荐?” 聂云驰揣度着她话里的意思,反问了一句:“是送给什么样的朋友?” “有什么讲究?” “不同的手表适合送给不同的人。” 索日娜点点头,然后突然指了一下聂云驰手里的那块腕表,看着聂云驰的眼睛说:“那一般这种表是送给什么样的朋友的?” 聂云驰一愣,低头看了眼那块表,抬头时笑了一下,他告诉索日娜:“如果是我的话,我一般不送别人表。” “为什么?”索日娜追问道。 “因为表和香水一样,都属于私人物品。普通朋友之间不适合送这些,容易把握不好尺寸,送错东西。” 第48章 聂云驰说完停了一下,他看到马队在街道尽头拐了一个弯,李现青的背影也消失在那个转角。 索日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后她听到聂云驰关于这个问题真正的回答。 “如果是这块表,我不会拿来送朋友。”聂云驰低头看了眼深邃如海水蓝光的表盘,哑然自笑,“只会送给爱人。” 索日娜顿住点头的动作,看向聂云驰。 可后者同乌日娜说了几句话,便同自己点头告辞,说要先过马厩那边一趟。 索日娜没有说话,说不上来对聂云驰的回答满不满意。 但她确定,这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半点需要遮掩关系的心思。 “走吧,游街结束,赛马节就要正式开始了,我们得先过去帐篷那坐着,贡央这小子今年第一次报这么多项目,不知道会紧张成什么样子。”乌日娜笑着同索日娜说道。 索日娜点点头,挽起乌日娜的手一同离开。 结束游街后,李现青独自脱离了马队,纵着冈坚小步跑回马厩。 远远的,他就看到聂云驰在马厩门口站着,单手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嘴里还叼着一根细细的白色长条状物品,看起来有些像烟。 聂云驰听到马蹄声,抬眼朝李现青望去。 到马厩门口后,李现青拉紧缰绳,一个翻身下马,牵着冈坚就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抬手去抽聂云驰嘴里含着的烟:“你疯了,马厩里全是草堆,不准抽烟……” 聂云驰垂眼,见李现青低头盯着手里的棒棒糖发呆,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没有抽烟。” 说完又从红色塑料袋里翻出一根冰棍:“吃吗?刚刚晒得热不热?” 李现青抬手把棒棒糖塞回聂云驰嘴里:“又逗我。” 聂云驰双手呈投降状举起,“咔嚓”一声把棒棒糖给咬碎了:“这次真没有。” 李现青把手抽回来,牵着冈坚往马厩里走。 等安顿好冈坚,他才把帽子摘下来,开始吃聂云驰买的冰棍。 聂云驰陪他一块,毫不顾忌地坐在成堆捆着的草堆前。 他替李现青摘掉礼帽,又用手背贴了一下李现青被晒得发红的脸。 李现青任他动作,只一味低头认真吃冰棍。 他喜欢把冰棍一口一口咬着吃,让口腔都冰得有些失去知觉,去缓解一些晒后的暑气。 “青青。” “嗯?” 聂云驰看着像小猫一样进食的李现青,兀然问了句:“啦则是什么意思?” 李现青动作一顿,转过头去看聂云驰:“你从哪里听到的?” “我猜的。”李现青看到聂云驰似乎是笑了一下,“我看见他喊你了,但是听不清喊的是什么。” 李现青听完,继续低头咬冰棍吃,直到快咬完的时候,才小小声说了句:“是我在布西族语里的名字。” 聂云驰颔首,“怎么旁人不这样叫你?” 李现青语塞:“……他喊习惯了吧。” “哦。”聂云驰应了一声,李现青看不出他神情高兴与否。 “不过,啦则在布西语里是什么意思?” “是拉泽。” 李现青把吃完的冰棍条丢进塑料袋里装好,随口纠正了聂云驰的发言。 “拉泽。” “嗯。” 李现青拉过聂云驰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两遍自己的名字。 一遍用汉字,一遍用布西族的文字。 “布西族取名字喜欢取意,拉泽是布西语里是什么意思?” “……” 李现青抿嘴想了一会,才慢吞吞地告诉聂云驰:“是漂亮的意思。” ----------------------- 作者有话说:天降的胜方mvp结算画面[墨镜] 第43章 败将 据乌日娜说, 李现青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只,皮肤是粉红色,像没断奶的猫崽子, 哭起来的时候脸上白色的绒毛让他看着跟皱巴的水蜜桃一模一样,抱在手上轻飘飘, 没什么重量。 乌日娜那个时候还是个刚结婚的小姑娘,懵懵地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孩子, 一动不敢动地僵在原地, 手足无措地看着大哥丹增冲到产房门口的背影:“哥, 大哥, 孩子!孩子啊!” 这么新鲜的孩子就没人要了么? 最后还是躺在床上被推出来的大嫂李复锦哑声指了指她,示意丹增别把孩子给忘了。 过了一晚上的沉淀, 皱巴巴的水蜜桃终于变回了可爱的小婴儿。 丹增看着儿子睡觉时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和李复锦说决定给他取名叫拉泽。 “拉泽。”李复锦靠在床头, 轻轻地抓住那只比猫爪还要小的手,“在布西语里面是什么意思?” 丹增把熟睡的小婴儿慢慢地放到床上, 让他置于母亲的臂弯下, 嗅到熟悉的味道,小婴儿叮咛一声,一动不动地睡了回去。 “漂亮的意思。”丹增俯身看着自己的孩子, 对李复锦笑着说, “我们的孩子, 长大后一定会是最漂亮最漂亮的小孩。” 李复锦听了开心地笑起来,她同丈夫说自己也给孩子想了一个汉名。 丹增好奇道:“叫什么?” “现在是初夏时节, 草原变绿,开始见青。”李复锦看着熟睡中的孩子,脸颊上一对酒窝深深, “就叫做现青。” 丹增闻言,低头小小声地喊到:“李现青,小青崽。” 这就是李现青名字的由来。 “这都是我没有记忆时候的事情了,还是后来姑姑转告我才知道的。不过我喜欢自己的汉名多些,所以平时大家也都只喊这个名字。” 李现青说这些的时候,曲着腿靠在草堆前,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没有焦点。 聂云驰听后有些阒然,半响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李现青的侧脸,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李现青转过头,看到聂云驰的神情,突然笑了一下,轻轻晃了晃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别皱眉啊,哥哥。” “抱歉。”聂云驰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不该问的。”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李现青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就是一个名字的由来而已。” 聂云驰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声音有些轻:“想起这些,会难过吗?” “不会。”李现青摇摇头,“他们离开我已经是很多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很难过,但是现在再想起以前的时候,可能茫然多一些吧。” 说完,他突然看了眼聂云驰,望着那双眼睛说:“所以你也不要难过啊。” 聂云驰望着李现青,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在难过。 而是在心疼。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李现青看着他的神情,突然把手伸进聂云驰衣服的口袋里:“我的表呢?你藏哪里去了?” 聂云驰笑着抓住李现青借机在腰间作乱的手,然后变戏法一样从手上把腕表递了出去。 李现青没怎么使劲就把手挣脱了出来,却又听到聂云驰突然说了声:“青青,我再送你一个新的表吧。” 闻言,李现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自顾自地把腕表戴回去:“不要,我就要这个。” 说完李现青重新靠在草堆前,双手撑在地上,把腿伸直碰了碰旁边的聂云驰:“你干嘛老想给我买东西?” “喜欢你啊。”聂云驰很认真地看着李现青杏核般的眼睛,回答得干脆。 在他看来,喜欢就是付出,就是给予,就是要把自己拥有的东西一并也交给对方。 李现青听后笑了一下,他侧过头,单手支着身子同聂云驰说话:“到底有多喜欢啊哥哥?怎么又在表白?” 收起的那只手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聂云驰的左胸膛:“这里还藏了多少好话没有同我讲?” 聂云驰微微眯起眼睛,任由李现青在自己胸口戳来戳去,声音还算得上平稳:“这里说要是再听不到你说喜欢我,它就要碎掉了。” 指尖勾停在衣服上,李现青含笑去看聂云驰:“那不行,我舍不得。” 聂云驰伸手捉住那根作乱的食指:“舍不得它还是舍不得我?” 李现青随他去捉,眼睛一眨不眨:“都舍不得。” “不能贪心,只能选一个。” “好吧,那我选你。” “为什么选我?” “因为最喜欢你呀。” “那我的心怎么办?” “晚点再哄它吧,现在没空。” 聂云驰低笑一声,刚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却突然一滞,往李现青身后冷淡地扫了一眼。 “怎么了?” 注意到他偏移的视线,李现青下意识想要回头。 可偏偏聂云驰在这个时候突然动了。 他用掌心去贴紧李现青的下颌,另一只手呈半环抱的姿势将李现青牢牢罩在自己怀里,微微低着头去吻李现青的眼睛,看他闭上扑闪的睫毛。 第49章 李现青觉得聂云驰今天吻得有些凶,他试图后退一点,却被聂云驰识别意图,掌心后移,托住了自己的后颈。 这下李现青就和被捏住脖颈拎起来的杏仁一样,放弃挣扎,只能任由聂云驰的侵入。 慢慢的,聂云驰感觉到李现青紧绷的肌肉开始放松,手臂不自觉地环住自己的后背,手指揉皱织物平坦的表面。 他放缓了进攻的节奏,细密地去吻李现青,一双薄而锐利的眼睛突然睁开,目光如同弓弦般拉开,径直射向马厩门口。 随即再一次和站在那里的奕丹对上了眼睛。 箭无虚发。 奕丹站在原地,愣怔地看着李现青的后背,看他灿烂如鎏金般的头发。 或许从听到那句“喜欢”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应该要走,可是脚步却有如坠千斤之重,被死死地钉在原地,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靠近缠绵。 直到聂云驰拿起礼帽扣在李现青的后脑勺上,隔断了他最后一点滞留的视线。 奕丹面无表情地看着聂云驰露在帽檐边缘的眼睛,心想这是他和聂云驰第三次对视。 在游街的时候他没有明白聂云驰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一刻,奕丹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多么明显啊,这看待手下败将的目光。 充满着不屑和轻蔑。 仿佛说尽了奕丹无法自言的嘲笑。 想明白之后,奕丹几乎是转身就走,脚步踉跄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最后一点点残存的侥幸,也被无情地摔碎。 他想起那一次李现青和自己在红池城见面,临走前李现青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已心有所属,也祝你早日解脱。” 原来结局早已注定。 怯懦的逃兵不配得到爱情的勋章。 死缠烂打只不过徒增笑料。 聂云驰不甚在意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在陷入草堆的刹那,整个世界都变得干燥。 窸窣作响的声音就在耳边,脖子被扎得有些发痒。 李现青靠着被压乱了的草堆,笑得喘不上气:“你完了,这是贡央昨天刚新堆好的,今天就被你弄乱了。” 聂云驰去捏李现青的鼻尖:“小猫小猫,我们可是同谋共犯。” “我不是,我是人质。”李现青偏头去躲聂云驰的手,眉眼弯弯如月,“这些都要重新扎起来,不然你就等着贡央发现后来暗杀你吧。” 聂云驰无奈地看着他,说:“我觉得他看起来一直挺想暗杀我的。” 李现青一听,双手撑地重新坐起来,盘着膝盖把刚刚脱下的左袖和右袖一起系到腰上:“他对你没有恶意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只是刚刚认识,还不熟,他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更合适而已。” 聂云驰哂笑道:“我知道,新姑爷上门,小舅子给点下马威很正常。” 李现青一听就跪着直起身子,抬手去捏他的脸:“你说谁是姑爷,谁是小舅子?那我成什么了?” 聂云驰也不躲,反而伸手去接扑过来的李现青,由着他压在身上扯自己的脸。 李现青气势汹汹,手上却没用多大的力气,就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小猫,在跟铲屎官表达自己的不满。 聂云驰拿掉李现青头发上黏到的草屑,说:“你是最漂亮最漂亮的小拉泽。” 李现青闻言一怔,呆呆地看着聂云驰。 半响,他矮下身,抱住了聂云驰。 “你犯规。” 聂云驰听到李现青在耳边小小的嘀咕声。 他抱着李现青,缓缓躺倒在蓬松的干草堆上。 “那怎么办?” “……你自己把草堆扎好,我不帮你了。” “所以一开始是打算帮我的吗?” “你不准说话了。” 李现青翻过身,枕在聂云驰张开的手臂上。 他望着高高的房梁走神,闻着干草混着泥土的气息。 空气一时之间很安静。 李现青缓缓眨着眼睛,去缓解眼眶的干涩:“等你下一次来巴布,我带你去见一见他们吧。” 聂云驰闻言垂下眼,遮住微微颤动的瞳孔,他感受着李现青压在手臂上的重量,稳了稳声音答道:“好。” 草原上的风依旧吹着,象征着勃勃生机的绿色开始逐步覆盖这片广袤的土地,并缓慢地向雪山的方向不断攀延。 这是夏天吞并的步伐。 绿色的夏天就这样一直延续,直到秋天带着灿烂的暖意来临。 而李现青在红谷岭落下第一片叶子的时候,坐上了飞往a城的飞机。 ----------------------- 作者有话说:本期bgm:“相信啊相信,幸福它越来越近~” 第44章 回家 李现青几乎是掐着点从宿舍赶到了a大西门。 站在校门张望了两眼, 他就看到了停在马路对面的银灰色轿车。 李现青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匆匆说道:“我是不是迟到了?” “没有。”聂云驰简单回了一声,侧过身去帮李现青拉过安全带系上, 然后单手指了指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示意自己正在打电话。 聂云驰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是a城本地话, 现如今李现青来a城上了两个月的学,多少听得出一点日常的高频用词, 猜出大概是在和朋友通话。 李现青没有打扰他, 只把拎着的电脑包放到脚边, 顺手打开前边的手套箱, 从里面拿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好,我知道了, 确定了再同你讲。” 聂云驰同电话那头的人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掉了电话:“怎么这么急, 跑过来的?” 李现青拧开瓶盖灌了几口水,刚刚出门急, 他甚至忘了喝口水:“忙得忘记看时间了, 等很久了吗?” 今天是周五,本来李现青下午是没有课的,但午觉刚睡醒, 就收到了同组师兄的信息。 说来也巧, 李现青在双选会之前给几个心仪的导师都发去过自我介绍, 但没想到最后把自己捡走的居然是当初复试的时候同他说“那年轻人要好好努力啊,a城居大不易。”的那位老师。 导师姓周, 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小的干巴老头,带着一个圆框眼睛,镜片厚得把眼睛缩小了一圈, 笑起来更是眯成一条逢,慈祥得仿佛原地长出了飘逸的白胡子。 导师的学生招得不多,研究生两个年级加起来刚好凑满一只手。 而这个给他发信息的师兄叫王悦,虽然今年读研二,但实际年龄算一算其实与慢了两年考研的李现青是同年。 他直接给李现青发了一个压缩包的文件,让他帮自己整理出一个文件综述。 王悦:这个是咱导安排的任务,我和你师姐忙着别的事情,你就帮个小忙哈 青青:师兄,这个你什么时候要? 王悦:明天就周末了,那你周一上午再给我吧。 李现青没想明白这两个句子的逻辑关系和转折原因。 但他只能默默地回了句:“好的,师兄。” 然后放下手机,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把电脑拿了出来。 “怎么了?你那个师兄又让你给他干活了?”隔壁床的舍友看到他动作,心下顿时也对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李现青把电脑开机,将聊天记录了里王悦发的压缩包拖出来解压,点点头说:“说是要做个文件综述,导师要求的。” 舍友听完嗤之以鼻:“是你导师要求他的吧?然后他转头就拿着鸡毛当令箭,来让你给他做。你也别太好人,什么都帮,反正最后东西都算他的,你随便干干得了。” 这个道理李现青又何尝不知道? 但王悦丢给他的都不算什么难活,只不过琐碎烦人一些,又喜欢打着导师名号,还开口闭口强调自己是同门师兄,让李现青只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把活给接了下来。 李现青打开那一大堆文件,恨不得自己能一目十行。 这一看就直接从下午看到了傍晚,李现青看论文看得是两眼花花,滴完眼药水抬头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快六点了。 “糟了,要迟到了。” 李现青想起和聂云驰约好的时间,连忙把电脑关机,一把塞进自己的包里,匆匆穿上鞋子就准备出门。 舍友往后仰着身子问他:“现青,你这周周末也不在宿舍吗?” “对,有点事……” “怎么你们都有活动,就留我一个人在宿舍发霉。” 李现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我走啦。” 舍友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放心去吧,我会看好宿舍大门的。” “好嘞。”李现青跨上背包,关上了宿舍门。 临近晚饭时间,陆陆续续有学生从校门出来,三两结伴地往旁边小吃街的方向走去,人气与油烟味开始升腾。 “没有,我刚停好车,接了个电话你就来了。”聂云驰换挡启动汽车,补充道,“是蔡弎的电话,他们几个——就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些人,想这周末约着到松狸岛玩,问我们要不要一块去。” 第50章 “我们?”李现青拨弄一下空调的出风口,只觉得a城的夏天长得可怕,到现在都还不见秋天的影子,“你想去吗?” 聂云驰勾起一个笑容:“蔡弎说这事我自己说了不算,让我跟大小姐您请示一下,看看能否准奏。” 李现青觑着眼看他:“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那当然不是。 蔡弎的原话是:“单独喊你肯定喊不出来,这段时间一放假就准时准点窝在a大门口打卡,谁都约不出你。所以大家想问问小向导愿不愿意一起来,自从你谈恋爱之后,他们快要好奇死了,这回高低怎么说都想见上一面。” 李现青听完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是你在添油加醋。” 聂云驰轻笑一声,心情很好的样子。 顿了顿,李现青把矿泉水瓶盖拧回去,慢条斯理地说:“我可没不准你去见他们,这个锅我不背。” 前面红灯亮起,聂云驰踩下刹车:“他们只是有些好奇,想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你。没关系,不想去就不去,到时候我说是我没空就好了。” 他撑着头去看聂云驰:“我不去,怎么你也不去?” 聂云驰想也不想地说:“你不在,我去做什么?” “哇,”李现青面无表情地惊叹了一声,“你不会也是这样和他们说的吧?” “没有,我只是这样做了。”聂云驰望了一眼右侧后视镜,“那我同他们说我们就不去了。” 李现青觉得,自己如果去的话,大概率会被八卦的目光包围。 平心而论,他不是喜欢受人瞩目的性格。 但凡事都有但是。 “没说不去。”李现青看着红灯的倒计时,想了想说,“我这周周末刚好没有排课,有空的。” 聂云驰笑了一声:“收到,大小姐。” 李现青转过头不看他,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这个称谓。 绿灯亮起,车辆排成的队伍重新开始流动。 “那今天晚上还要去上课吗?”聂云驰打转向灯左转。 “要的。”李现青打开自己的课程表,说,“今天晚上是有排一个学生。” 李现青开学后在导师的引荐下,进入了一家颇有名气的教培机构做兼职。 机构给李现青每周固定三到四节的课程安排,课时费再加上底薪也算一笔还算客观的收入,足以支撑李现青目前的大学生活费。 “那吃完饭我送你过去吧?”聂云驰微不可查地把眉峰压低,“结束后有些晚,我再来接你。” 其实关于李现青做兼职这件事,聂云驰一开始不太同意,他觉得要这样兼顾学业和工作会太辛苦。 但当时李现青已经做了决定,他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不要。”李现青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无奈地拍了拍座椅,和聂云驰说:“哪个穷学生干兼职是坐这个车上下班的?被老板看到了,以为我不缺钱给我降工资怎么办?” “我可以……” “你不可以,我们说好了的,你不可以插手我的事情。” 李现青叹了口气:“地铁很方便的,不用你跑来跑去这么麻烦。” 聂云驰指间敲了敲方向盘,最后妥协道:“好,我知道了。” 话是这样说,但等李现青结束完工作,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从地铁上下来后,还是在地铁口看到了聂云驰。 聂云驰怀里抱着杏仁,见他惊讶的眼神,非常自然地把杏仁举高了些:“杏仁说想来接你下班,我不放心它,就跟过来了。” 杏仁歪着头,朝李现青疑惑地喵了一声。 李现青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看着杏仁说:“小杏仁,你爸爸是个坏蛋,对不对?” 杏仁仰起一张小猫脸:“喵呜喵呜。”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把杏仁重新抱回怀里,突然喊了他一声:“聂云驰。” 聂云驰抬眼望向他,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李现青低下头从那个大大的挎包里翻找着,拿起小心翼翼放在最上面的东西,递了出去:“谢谢你来接我哦。” 那是一束三只的向日葵。 a城在大部分人流密集的地铁站里投放了贩卖花束的自助售卖机,大部分是几只简单的小束花朵,价格也算不上昂贵。 李现青刚刚出站的时候,明明已经路过了,却又突然折了回去。 站在机器前从第一排看到最后一排,然后做出了选择。 聂云驰盯着接过来的那束向日葵,有好半天的时间没眨一下眼睛。 或许是见聂云驰看得太认真,李现青突然感觉有些难为情,试图解释道:“是刚刚在地铁里买的,可能有些便宜,但是我看了一下,还是挺新鲜的,叶子也没有干枯……” “我很喜欢。”聂云驰轻笑着打断那些青涩的话语,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说,“我刚刚是在想,向日葵是要深水还是浅水养?” 李现青一听,马上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我看一下。” 聂云驰望着李现青专注的眉眼,突然单手托着打哈欠的杏仁,状若无人地牵住他的手往前走:“走吧,等回家了再研究。” 回家。 听到这个词,李现青停下打字的动作。 他抬头看着聂云驰带笑的侧脸,收起手机,快走两步到和他并肩的位置,轻声答道:“好哦。” ----------------------- 作者有话说:蔡弎:到底为什么约不出来人,好难猜啊[化了] 驰哥:勿cue,在和男大搞对象 青青:这样算不算是校园恋爱呀? 最近连着写小甜章写得我差点忘了文案还没回收完 (大家还记得吗[让我康康]) 第45章 松狸 松狸岛是a省近些年比较受欢迎的一个小海岛。 早些年松狸岛刚刚开始进行旅游开发的时候, 蔡弎的一个朋友拉着他一块跑过去投资了一个度假村。 因此蔡弎在度假村里给自己留了一幢临海的小洋楼。 本来这栋小洋楼一度被闲置,蔡弎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但后来随着松狸岛旅游资源的挖掘和小岛经济的日益发展,度假村居然真的慢慢做了起来, 这幢小洋楼也就变成了他们这帮朋友时不时的小聚之地。 李现青下车的时候,蔡弎的卡宴正好驶入小洋楼的停车场。 姜兆安摇下车窗语气欢快的跟李现青打招呼:“小向导, 好久不见呐,你还记得我吗?” 面对热情的姜兆安, 李现青笑得有些腼腆:“记得, 好久不见, 姜小姐。” “哎呀哎呀, 是我不对,还喊你小向导, 让你都不知道怎么称呼我。”姜兆安拉开车门蹦下来,熟稔地凑到李现青跟前, 笑吟吟地说,“你喊我名字就好啦, 不用这么生疏。” 李现青眨了眨眼睛, 顺势点点头说:“好的。” 蔡弎这个时候也从驾驶位上下来,戴着一个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对着聂云驰和李现青吹了个口哨, 当做招呼。 李现青看到他想了想, 对姜兆安说:“前段时间听到你们结婚的好消息很开心, 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当面恭喜你们,今天终于见到了, 新婚快乐呀。” 聊到这个话题,蔡弎立刻喜笑颜开地凑过来,亲昵地揽住姜兆安的肩膀, 半开玩笑地说:“没关系,你现在随份子钱还来得及。” 结果刚说完,李现青还没来得及回话,蔡弎就挨了姜兆安一记肘击。 “你别理他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姜兆安跟李现青摆摆手,说,“按我们的习俗,一家人不分开来收礼金,驰哥随了就等于你也一起随了哈。” 李现青听得有些赧然。 聂云驰从后备箱把两人的行李搬下来,推着东西走过来:“你们两个社交恐怖分子可以稍微收一下吗?有点吓人了。” “哟~” 聂云驰不过来还好,一过来,李现青就看到姜兆安眼睛闪烁起来,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八卦神色。 姜兆安用目光在他们两个脸上转了一圈,语气起伏着说:“这还不是怪你?平时把现青藏得这么严实,搞得我们一直想见又见不到,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难免有点激动。” 李现青闻言,摸了摸鼻子同姜兆安说:“没有,是我刚开学事情有些多,所以一直不太有时间出来玩。” 姜兆安笑容绽放得更明显了一些:“你不要替他解释啦,我们都懂的。” 说完姜兆安突然转过身,喊了声:“你们几个偷听得有点太明显了哈!” 李现青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然在小洋楼二楼的阳台看到了几个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脑袋。 聂云驰站在他旁边,面无表情地轻咳了一声。 数目相对,那几个人“嘿嘿”一笑,互相拉扯着站起身,扶着栏杆的手先是想找裤子口袋,没找到后又摸摸后脑勺,最后像投降一样举高摆动,森*晚*整*理和楼下的众人打招呼。 李现青犹豫了一下,最后朝他们点点头。 第51章 于是那群人又齐刷刷地看向他,像是暗自较劲了一会,最后推出来一个人喊道:“你好你好!我们就是刚好在这里看你们到了没,真是好巧啊哈哈哈” 姜兆安毫不客气地给他们比了一个中指,说:“还不速速下来给姑奶奶接驾?” 蔡弎直接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用手肘杵了杵聂云驰,调侃道:“真是万众瞩目啊万众瞩目。” 聂云驰脸上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只走上前去站到李现青旁边说:“我们先进去?” 李现青点点头:“好。” 姜兆安闻言领头带着人就往小洋楼里走,边走边和李现青说:“你放心,他们就是性格有些欠,但都不是什么混不吝的人。不过这些肯定驰哥一早就和你说过啦……” 李现青听后笑了笑没有说话,看了眼聂云驰,伸手要去帮他分行李拿。 但聂云驰只一味地把箱子挪到左手,然后用右手去和李现青十指紧扣。 “是不是觉得有些闹挺?”聂云驰迟疑了一下,问李现青,“你不用忍着,觉得哪里不喜欢直接说就好。” 李现青摇摇头,又晃晃两个人牵着的手:“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我又不是小孩了。” “你不是小孩,是小猫。”聂云驰想象了一下,自己笑了起来,“小猫要是受委屈了,会喵喵叫吗?” 李现青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会咬人,很疼的那种。” 走在最后面目睹了一切的蔡弎顿时啧啧称奇。 然后突然又想起自己曾经在聂云驰家吃火锅的经历,决定暂时不把墨镜给摘下来。 刚刚在二楼打过照面的几个人纷纷下来打过招呼。 李现青放眼望去,除了之前和聂云驰一起来巴布的齐源和赵和远,还有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一个是齐源的亲妹妹齐溯,还有一个叫程宿,就是刚刚对着他们说“好巧”的那位。 聂云驰给他一一介绍过去,然后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自然得像和大家打了一个招呼般说:“这是李现青,我男朋友。” 众人像是没想到他的介绍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连李现青都侧过脸看了一眼他。 最后还是蔡弎第一个反应过来,说:“咋都愣住啊,昨天不还群里闹着要见驰哥对象?现在真见着了,鼓掌鼓掌!” 这下众人回过神来,纷纷有所反应,打招呼的有之,好奇打量李现青的有之,仍旧处于惊讶中随着蔡弎的指令鼓掌的亦有之。 齐源直接拍了拍聂云驰的肩膀,笑着说:“一开始弎儿说你们在谈恋爱的时候我还不信,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呢,还是你说了我才敢信,怎么当时我和远子愣是一点都没发现?” 聂云驰眼角眉梢带着笑意,看了一眼李现青说:“我们比较低调。” 蔡弎小小声地和姜兆安吐槽道:“明明是因为那个时候还没谈上吧。” 姜兆安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李现青,转头低声骂道:“傻子,你怎么不直接站他们面前说?” 李现青看了一眼聂云驰,对他的说法没有做什么反驳,只笑了一下和齐源说:“不好意思,现在才有空和大家见面。” 齐源连连摆手道:“嗐,这有啥?朋友之间不拘这个。” 其他人站在旁边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天来。 顾忌到李现青初来乍到,时不时还主动同李现青搭话。 李现青在大家后知后觉的活跃气氛中默默地往聂云驰身后退了半步。 他现在非常非常确定,自己是个纯血i人。 聂云驰替他简单回了几句,便说要先回房间放东西,带着有些拘谨的李现青上了楼。 前几次来蔡弎都是给聂云驰安排住的三楼,相对来说较为安静,适合有入睡困难这个毛病的聂云驰。 因此这次两人的房间也同样安排在了三楼。 李现青好奇地拉开房间的窗帘往下望,看到从小洋房后门出去就可以直通暖白色的沙滩,沙滩再往下走就是度假村的海滨浴场。 他忽然想起刚刚姜兆安把钥匙递给自己的时候,特意当着聂云驰的面笑着说了句:“这次齐源带了妹妹来,房间有一些紧凑,就委屈我们青青和驰哥一起住了哦。” 李现青现在回想一下,其实刚刚大家的态度都是调侃聂云驰居多,反而不太敢同自己开玩笑,打招呼的时候也很正式,甚至彼此都带着一点初见面的不知所措。 “在看什么?” 聂云驰的气息从身后靠近,手臂环抱住李现青窄瘦的腰身。 李现青微微偏过头,额头蹭过聂云驰的鬓角:“在想你的朋友们都很热情,而且礼貌。你提前和他们说过什么了吗?” “没有。” “真的?” 聂云驰笑起来,顺着李现青的视线眺望窗外的海平线:“怎么,今天的见面和你形象中的不一样吗?” “是有一点。” “那你以为会是什么样的?” 李现青想了想,故意说道:“一般情况下按照小说里的情节,你的朋友们应该找个理由支开你,然后会出现一个你青梅竹马的暗恋者,你的朋友们都选择支持他和你在一起,然后他们对我说……” “等一下,”聂云驰忍不住叫停,打断了李现青的想象,“路人乙先生,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男朋友只是一个路人甲?” 李现青忍俊不禁道:“路人甲先生,请保持成为男主角的信心好吗?” “路人甲当了男主角,那路人乙怎么办?” “男主角只有一个,路人乙当然还是路人乙。” “那男主角可以和路人乙谈恋爱吗?” “不可以,主角要和主角谈恋爱才行。” “那不当主角了。”聂云驰收紧了一点手臂,说道,“我只当路人甲。” 李现青拍拍聂云驰的手,在他怀里转过身,靠着落地窗的玻璃去看他的眼睛:“那你就只能和路人乙一直谈恋爱了,路人甲先生。” “一直吗?” “一直。” “那再好不过了。”聂云驰笑着说道。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因为面光微微眯起的眼睛,突然说:“我靠在玻璃上,却听不到一点外面的海浪声。” “玻璃是双层的,隔音会比较好。”聂云驰单手撑在玻璃窗上,微微低头,去吻过李现青鼻梁上的小痣,“不信的话,晚上可以试试。” ----------------------- 作者有话说:请大家放心,我是甜文写手! 青咪想象中的见面:冷漠的男友,挑衅的情敌,刻薄的亲友和破碎他 然鹅实际是的见面:__________(请填) 第46章 游戏 下午的时候, 蔡弎喊来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在小洋楼的院子里搭建了一套烧烤的装备,准备晚上一群人自给自足搞烧烤吃。 姜兆安不知道让工作人员从哪捎带了两个奶油西瓜来, 正和齐溯头碰头地在厨房找刀具。 最后还是李现青下楼路过,在厨房里找到了一把还没用过的水果刀, 主动接过了切西瓜的活。 齐溯嫌小洋楼的中央空调温度调的太低,裹着一件披肩, 站在旁边围观李现青削西瓜皮:“我刚刚撤场后现青哥你又赢了几轮?” 李现青闻言笑了一下, 说:“哪能次次都靠新手光环赢?你们一走我就输了。” “是不是和远哥同程宿哥联合打你啦?他们两个那是老队友了, 三天两头约着打, 你算不过他们很正常。”齐溯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爱和他们两个打, 老输没意思。” 姜兆安正翻出几只碗用来装西瓜,笑着说:“齐溯你怎么回事, 不和我们打,也不和他们打, 规矩大得很。” 这说的是刚刚一群人在二楼玩掼蛋的事情。 起初的时候, 齐源开局就被蔡弎和姜兆安联手杀了个片甲不留,连忙向自家妹妹求救。 于是齐溯换到了齐源的位置上,一坐下就说:“你们夫妻不准打配合, 给我们这些散兵一些活路。” 齐源立刻附和道:“就是就是。” “得了吧, 这可怨不到我们。”蔡弎摆摆手说, “就源儿你的技术,刚刚驰哥给你打配合都没救回来, 好意思吗?” “那可不能这样说,驰哥还没发力呢。”齐溯替自己哥哥打抱不平道,“真夫妻就得和真情侣打, 刚刚要是换成现青哥坐这,你们看驰哥杀不杀。” 赵和远捧着个椰子坐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那小溯你下来,现青上去来一局。” 李现青在旁边坐着看了几轮,正研究规则研究得头晕眼花,闻言抬头就想婉拒:“我还不太会打,就算了吧。” 姜兆安闻言也不服:“诶,刚刚还说夫妻不能打配合,怎么到驰哥和现青这又可以了?不准双标啊。” “好说。”齐溯拍拍姜兆安,示意她和自己换个位置,“这样,我和弎哥一组,你和现青哥一组,这样公平了吧?” 第52章 聂云驰望向李现青:“玩吗?” 李现青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说:“我试一下。” 然后又扯了下聂云驰的手肘,小声道:“你等会就坐我旁边,帮我看看牌吧。” “好。”聂云驰起身把位置让出来。 蔡弎一直留意这边,见状说了声:“家属只许观战,不许下场哈。” 聂云驰显然是听见了,但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又安抚地拍拍李现青的背,示意他放心。 待大家都落座好,便开始了新的一局。 “对六,先试试水。”齐溯悠哉地率先打出两张牌。 蔡弎见状,麻利地跟上一对九,嘿嘿一笑:“掐断。小溯,你打法怎么变保守了?” 显然现在压力给到了李现青这边,他迟疑地看着自己的牌面,有些无从下手,于是下意识去看旁边的聂云驰。 聂云驰单手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靠过来虚虚点了张牌,声音不高地说:“单走一张大王,请一下路。” 李现青果断抽牌出手,压在了桌子。 “诶诶诶,驰哥你说好不出手的。”蔡弎笑着埋怨了一句。 齐溯闻言噗嗤一笑:“这话你也信?那弎哥你这局必输无疑。” 坐在李现青对面的姜兆安眼底闪过笑意,干脆地说了声“过”。 第一轮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 第二轮一开始,齐溯就出了一串顺子,三四五六七,牌型整齐地推了出来。 蔡弎看了看自己的牌,唉声道:“要不起啊。” 李现青纠结地看了会牌面,像是有了主意,但是又不太确定地看向聂云驰。 聂云驰见他拿牌的走势,点点头说:“比他的大,是对的。” 这下李现青放心地把手上这一组牌给出了,利落地压在最上面。 “九十jqk,现青手气可以的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新手保护期吗?”姜兆安见状夸赞道。 蔡弎则对着聂云驰说:“你这个军师当的有一点太明目张胆了啊。” 聂云驰闻言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牌局进入中段,大家都稍稍凝神起来。 蔡弎突然甩出四张牌,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四个j,炸弹!” 姜兆安笑眯眯地做鼓掌状:“哇,厉害厉害。” 李现青抿嘴盯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七张牌,眉头微微皱起。 聂云驰稍稍靠前,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见李现青没有回头询问的意思,最后还是把话都咽了下去。 李现青来回扫了几遍牌面,最后半是犹豫地抽出四张牌,停顿片刻后果断地打出:“四个a。” 他的声音不大,但成功让蔡弎僵住了笑容。 齐溯诧异地抬头看向他:“好家伙!” 牌权现在轮到了李现青手里。 只见他笑了一下,脸颊旋出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自然地将最后三张牌一起打出。 红桃q、红桃k、红桃a。 同花顺。 “报单!”姜兆安一看马上接话,喜气洋洋地亮出自己手里仅剩的一张大王,“头游,二游。是我们赢了哦!” 李现青微笑着往后靠,倚在椅背上笑起来。 聂云驰从旁边拿了只冰镇椰子,插好吸管递到他嘴边:“怎么这么厉害?” 李现青咬着吸管看他,双眼弯弯:“老师教得好。” 蔡弎一边洗牌一边摇头:“不得了,好恐怖的新手。” “最后那手同花顺太关键了。”姜兆安心情很好地笑出来,单手托腮看着李现青,“我都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蔡弎开始重新洗牌:“来来来,再来一轮。” 厨房的水龙头被打开,清水流出将水果刀上沾上的西瓜汁冲洗干净。 李现青笑着把西瓜切块放进碗里,说:“这个放到外面去?我看大家都跑出去研究烧烤了。” 院子里,聂云驰正站在烧烤架前研究炭火燃烧的状态。 见已经烧成通明的橘红色后,才不慌不忙地将肉串放下去,一时间滋滋作响,油润的光泽带着升腾的烟气一起,开始传出香味。 蔡弎抱着碗西瓜走过来,动作夸张地给自己插了块西瓜:“我老婆刚刚给我拿的西瓜,甜得很,你要不要来一块?” 聂云驰睨了他一眼,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想炫耀老婆的话建议你去找别人。”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谁还没有对象了? 聂云驰回头望了一圈,找到李现青蹲在桌子前的身影。 蔡弎笑了起来,单手叉腰说:“你小子,我还没说你呢。” “说我什么?” “这段时间到底是我结婚了还是你结婚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要不是我知道现青是个温吞性子,差点就以为我本群第一妻管严的称号要拱手让你了。” 蔡弎说完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没留意到这边的大家,声音低了一些:“你多少还是注意一些。我们这些人从小闹大的无所谓,旁人可说不准。保不齐有哪个多事的人见着了替你去做宣传。” 聂云驰听到这里,给手上的烤串撒上最后一层佐料,漫不经心地说:“谁嚼舌根的话传到你这里了?” “那倒还没有。”蔡弎摇摇头,沉默了一下又说,“但是前两天我妈突然找我,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还问我知不知道是和谁。” 他本来以为聂云驰听到会吃惊,但聂云驰头都没抬地把烤好的肉放到盘子里,平淡地说:“没事,估计是我母亲托阿姨来找你打探消息的。” 蔡弎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徐阿姨知道了?谁传出去的?我们兄弟几个包守口如瓶的,不可能是我们。” “我知道。”聂云驰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是我自己说的。” “什么?你自己说的?” “前段时间她想让我去相亲,我直接说已经有对象了,让她不用在这件事上费心。” 蔡弎呆愣住,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没等他想明白,就看到李现青走了过来。 蔡弎把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下,同李现青点点头后便借口走开了。 “他怎么了?”李现青觉得蔡弎刚刚看自己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知道,可能是妻管严吧。”聂云驰把装好了烤串的盘子递给李现青,“刚烤好的,试试看好吃不?” 李现青拿起一串吃了口,不小心被滋出来的油烫到舌头,说话有些不清楚:“好呲。” 聂云驰笑起来,抽了张纸巾去擦李现青脸颊上蹭到的油渍,声音悠悠地说:“小心烫。” 李现青举着那串烤肉,递到聂云驰嘴边:“你也吃。” 聂云驰垂下含笑的眼睛,握着李现青的手,微微低头去咬下一口烤串,咽下去后说了声:“好像咸了点。” “我觉得刚好诶。”李现青收回烤串,“那这个我吃好了。” 咸咸的海风将烧烤的烟气吹开,扩散出孜然的香气。 聂云驰思考了一会,提议说:“青青,烤个茄子要不要?” 李现青欣然点头:“好啊。” “不过茄子好像放到桌子那边去了。” “没事,那我去拿。” “青青。”聂云驰喊住转身欲走的李现青,清了清嗓子说,“这个烟熏得嗓子有一点干。” 李现青疑惑地站定,等聂云驰把话说完。 “所以,”聂云驰又清了一下嗓子,装作不经意地说,“再帮我拿一点西瓜好吗?” “好啊。”李现青点点头。 不过,聂云驰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西瓜了?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的笑容有些不解。 ----------------------- 作者有话说:掼蛋真的很难玩谁懂[无奈] 漂亮青青,在线发牌,要来玩一局吗? 第47章 猩红 夜幕沉沉, 弦月悬悬。 热闹了一天的小洋楼逐渐变得安静。 聂云驰去储物室找东西出来,路过院子时看到齐源低头踩扁了一个啤酒罐,指间夹着一点猩红。 “叩叩。” 齐源听到声音回头, 看见聂云驰在推拉门的玻璃上敲了敲,然后推开门走了出来。 “你怎么下来了?”齐源瞄了眼聂云驰, 有些疑惑地问了声。 又抖开自己的烟盒递过去。 聂云驰摆手婉拒,齐源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没开封的盒子。 “找什么东西呢?” “三楼的吹风机坏了, 我下来拿个新的。” 齐源闻言看了眼聂云驰还带着湿意的头发, 哂笑道:“就你头发这点长度, 擦一下不就干了, 还用找吹风机?” 聂云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倒是齐源自己反应过来, 对着聂云驰吞吐出一口泛白的烟雾:“忘了,你家那位留的长头发, 是该用。” “你怎么回事?”聂云驰侧身避开烟雾,微微皱着眉看他, “好端端地一个人在这犯什么冲。” 第53章 齐源没理他, 嘴里含着根烟,老半天才模糊不清地说了句:“没什么大事。” 聂云驰不信他这套说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接说:“上午刚来的时候就想问你了, 一开始不是说带你对象来?怎么最后来的是小溯?” 闻言, 齐源沉默着随手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咬着烟静静地坐了一会,最后说:“没对象了, 带前女友来见你们不合适吧?” “你不说,我们也猜到了。”聂云驰叹了口气,拍了拍齐源的肩膀, “闹了这么久,也总算有个结果。” 齐源冷笑着爆了句粗口,说:“这哪里是结果?分明就是个苦果。” 聂云驰沉默半响,最后劝慰道:“看开点,世上比这大不了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何必自苦。” “自苦。”齐源咀嚼着这个词,低低地笑了声,朝聂云驰挥挥手手,“你现在情路顺畅哪里懂什么叫自苦,快回去吧,不要打扰我这个孤家寡人赏月。” 聂云驰抬头看了眼浑浊的月色,没再劝什么,只留下一句:“记得把垃圾捡起来。”就离开了院子。 齐源踢了一下脚边的啤酒罐,笑着骂了句:“环保大使啊你。” 聂云驰回到房间时,李现青刚好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李现青随手抓了一条白毛巾搭在头上,身后一片氤氲的水汽。 微卷的金发已经留到了锁骨的位置,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在肩膀处的睡衣上留下一点深色。 见到聂云驰,李现青用毛巾去接发尾滴在脖子上的水珠,问了声:“有找到吹风机吗?” “有,就在储物间里放着。”聂云驰就地把吹风机外盒拆了,走到床边插上电源,示意李现青过来,“你坐这,我帮你吹头发。” 李现青顺从地面对聂云驰坐在床沿上,拿下毛巾露出自己被擦的乱糟糟的头发。 “嗡——”得一声沉鸣。 聂云驰打开开关,用掌心感受了一下调节的风热,然后吹向李现青的头发。 手指捋过发丝的时候,聂云驰鼻翼翕动,闻到因为热浪的蒸发,从湿发缝隙升腾起一股与自己身上一样的洗发水香气。 随着气流的呼啸声,发梢扬起金色波浪,在暖风中变得舒卷。 李现青闭着眼睛,感受热风在头皮吹过,在嗡鸣声中感受到一些困意。 聂云驰关掉吹风机,拔掉电源一低头,发现李现青依旧闭着眼睛。 轻轻一推肩膀,李现青就顺着力道歪倒在床上。 在沾上枕头的前一刻,李现青从短暂的假寐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下意识朝前借力,抓住了聂云驰衣摆。 这一抓,就让两个人叠着倒在了床上。 李现青躺在床上,感受心跳的速度慢慢平复下来,眨了眨眼睛,抱住了聂云驰的肩膀,语气埋怨地小声说:“你干嘛啊?吓我一跳。” “抱歉,青青,抱歉。”聂云驰手肘发力,支起上半身去揉李现青的头发,感受到指间蓬松而干燥的触感,“本来想逗你玩的,刚刚真睡着了?” “差一点点。”李现青说完突然揪过聂云驰的衣领,凑过去嗅了一下,“怎么有一股烟味?你刚刚到楼下抽烟了?” 聂云驰暗骂一声齐源那小子刚刚对着自己抽什么风,连忙解释道:“没有,是齐源在抽烟,我路过沾到的烟味。” “他一个人大晚上的抽烟?”李现青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聂云驰立刻简明扼要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说完又用鼻尖去蹭李现青的脸颊:“不信你亲一下我,就知道了。” 李现青静静看着聂云驰,半响,冷不丁地凑过去咬了一下聂云驰的下唇:“你怎么不自己来亲我?” 聂云驰低低地笑出声,想要去加深这个吻。 李现青却侧过脸躲开,故意说:“爱亲不亲。” 于是聂云驰翻过身,面对着李现青侧躺在床上:“你现在还困吗?” “不困。”李现青不肯看他,但往聂云驰的方向拱了拱身子,埋着头窝在他怀里,“已经被你吓清醒了。” “我的错。”聂云驰揽着李现青,吻过他的发顶。 想了想,又凑到李现青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夜晚宁静得像无声的默片,海平面已与夜幕一起归于黑暗,只留房间的一角被昏黄的灯光照亮。 除了体位上有所坚持,在花样上李现青总是纵容和默许聂云驰,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情人的话语在耳边呢喃,像吟游诗人在拨动竖琴。 缠绵的时候像海浪拍打过礁石,像凌霄花攀绕着橡树。 情动间,李现青感觉到聂云驰的吻在自己的脖子上流连后,下意识地仰起头,任他咬住了自己的喉结。 有一点点疼,但更多的是身体随之而来的颤抖。 以及脑海中如白光般闪过的刹那失神。 潮水渐渐退去,浪花翻滚的声音被完全隔断在玻璃窗外。 一如聂云驰白天所说,非常隔音。 李现青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他偏过头,看着聂云驰甩开打火机,火苗燎过烟尾,燃起一点猩红。 李现青把烟含在唇间,靠过去用烟尾衔住聂云驰的烟。 于是那点忽明忽暗的火星便顺着相连的烟尾实现了传递。 李现青望着飘起的白雾,微微眯起眼睛。 他感受着薄荷爆珠的味道,柔声说:“好晚了,该睡觉了。” 聂云驰一听便笑了:“青青,你的生物钟和睡眠质量一样好。” 一到时间,说睡就睡,不带一点辗转反侧。 李现青稍微抬起一点头:“是你睡眠质量太差了,我就没见你在我之前睡着过。” “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你不睡觉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把脑子想得这么累。” “或许想了很多东西。” “那你不要想那些东西,多想想我吧。” “想你?” “对,只想一件事的话很容易就能睡着。” “是不是很简单?”李现青身子往后挪了下,去看聂云驰的眼睛。 聂云驰好像是笑了一下,对他说:“我睡前不会想起你。” 李现青有一点生气:“为什么?” “因为,”聂云驰想了想,说:“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敢想你,那比想别的事情更让人睡不着。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可以抱着你,不用靠想象去见你。” 李现青听完沉默片刻,然后重新把自己窝进聂云驰的怀里:“我不听哄人的话。聂云驰,你要好好睡觉才行。” 说完又小小声说了句:“不睡觉的人老得快,你已经比我大五岁了,再老可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聂云驰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老牛吃嫩草”这几个字,于是整个人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直到没收到回应的李现青用膝盖轻轻撞了一下聂云驰膝盖:“干什么不说话?” “没什么。”聂云驰回过神来,笑了一声,显然不打算告诉李现青自己刚刚联想到了什么。 他收紧了抱着李现青的手臂:“我会好好睡觉的,争取三十岁的时候像二十五岁,一百岁的时候像九十五岁。” “一百岁和九十五岁吗?” “对。” “那还有好久。” “不过七十年。” 七十年啊。 李现青垂眼笑了一声。 这真是他听过,最喜欢、最浪漫的情话了。 日升月又落。 好心情就像海浪,即使有什么不愉快的人在脑海的沙滩上留下脚印,也会被海浪轻而易举地冲刷干净。 所以在假期结束后的周一,李现青坐在电脑前,看到王悦发来的催促信息时仍保持着平静的心态。 他看了眼自己已经完成的文件综述,回复王悦道:“不好意思,师兄,我还没有弄完。” 显然王悦在另一头暴跳如雷,紧跟着发来一连串的消息。 李现青匆匆扫了一眼,几行话颠来倒去,大体意思都是说导师催得紧,让自己要有所重视,不能主次不分。 青青:“好的师兄。” 留下简单的四个字后,李现青不再回信息。 直到下午,李现青午觉醒来后,才慢悠悠地把文件综述发给了王悦,然后淡定地发了一行话。 青青:师兄,知道老师要的急,我已经同步发给他了。您放心,我刚刚和他主动承认了错误,说都是我没及时完成,一切和师兄无关,老师也说理解,不会错怪师兄的。 青青:[微笑][玫瑰] 顶上的“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又灭,但对话框里一个新对话框都没有再冒出来。 李现青嗤笑一声,不再看消息。 ----------------------- 作者有话说:青咪面对喜欢的人:贴贴亲亲都可以!想怎么摸怎么玩都没问题! 第54章 面对不喜欢的人:狠狠一口咬下去,让你青一块紫一块![哦哦哦] 第48章 馄饨 李现青甫一开门, 就看到杏仁已经蹲在了鞋柜旁边,睁着一双灰绿色的圆眼睛盯着自己看。 “杏仁,你好像这扇门的召唤兽啊, 一打开就会出现在这里。”李现青走进来关好门,蹲下身和杏仁对视。 杏仁抬起前爪, 扒拉到一点围巾的锁边。 12月的天已经冷得渐入佳境,李现青身上还带着一点寒意, 他摘下手套, 用手背贴了贴脸, 确定不冰人后才去摸杏仁毛茸茸的脑袋。 “喵~” 杏仁佯装高冷地蹲在原地, 一动不动地任李现青给自己顺毛。 李现青见它还看着大门的方向,想了想和它解释道:“你爸爸刚刚说现在都还没下班, 晚上可能要加班了,你别等他啦。” “喵呜~” 也不知道杏仁是不是听懂了, 只见它蹭了一下李现青的小腿,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一扇橱门前面, 重新蹲下, 回过头冲李现青叫唤了几声。 李现青跟在杏仁后面,见状把手上拎着的礼袋随手放到地上,一打开橱门, 发现里面堆满了猫罐头和猫条。 “原来这里是你的自助餐厅啊。”李现青回忆了一下聂云驰之前的投喂习惯, 从里面拿了一个罐头出来, 一边拆一边和杏仁商量道,“不过你爸爸好像说你要减肥哦?是不是要控制一下食量啊?” 杏仁抬起猫爪, 开始给自己认真舔毛,就仿佛一点都听不懂李现青在说什么。 但等罐头一倒出来,杏仁马上凑过来黏黏糊糊地埋头开吃。 李现青看得心软, 又像搓澡一样借机摸了两转杏仁,然后拿起地上的礼袋进了房间。 李现青站在主卧里环视一周,总觉得放哪里都不合适,最后还是去了空置的客房,把礼袋塞进了衣柜里面。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李现青解锁,看到是聂云驰发来了信息。 zephyr:要准备审计材料,晚上确定要加班了 ze森*晚*整*理phyr:[衰][衰][衰] 李现青看着那三个被雷炸焦的黑脸表情笑了一声。 青青:辛苦啦 青青:刚刚杏仁要吃罐头,我给它开了一个够不够? zephyr:太够了 zephyr:它再吃下去就要变成一辆半挂了 李现青被聂云驰的形容逗乐了,心想还好杏仁没有进化到能看到文字,不然绝对要大闹一场。 青青:小杏仁已经吃饱喝足了 青青:倒是你,现在才通知加班,晚饭吃了吗? zephyr:还没,等会给大家统一点外卖再吃 zephyr:先忙了 青青:[ok] 屋外吃完一个罐头的杏仁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朝李现青翻过身露出柔软的腹部:“喵~~” 李现青见状对它一边上下其手,一边说:“你现在在减肥中,再怎么撒娇都不可以再吃了!” 或许这句话杏仁听懂了。 因为等李现青洗完澡出来,发现玻璃窗前蹲着一坨蓬松的三角形,像刚出锅的海苔肉松小贝。 是杏仁在惆怅地望着窗外的江景。 小猫咪哪里懂什么璀璨鎏金,夜色撩人? 它只懂自己没有猫罐头吃了。 李现青走过去坐在杏仁旁边,挠挠它的下巴,跟它一起往外看时,才发现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半开的窗户飘进一阵凉风,带着潮湿的寒意,直直渗进骨头缝里。 李现青关上窗户,顺手拿起手机,发现聂云驰给自己发了一张照片,点开一看,是摆满了一桌的精致外卖盒。 zephyr:[图片] zephyr:外卖到了 青青:好吃吗?包装倒是好漂亮 zephyr:难吃。 zephyr:不如门口的馄饨摊 青青:那你干嘛点这个? zephyr:我请客,他们说贵的优先 李现青对着手机笑出了声,惹得惆怅中的杏仁抽空瞥了他一眼。 雨还在下,被风吹着在玻璃窗上滑出长痕。 静静地坐在窗前看了会雨,李现青突然站了起来。 厨房的灯被打开,随后响起冰箱门开启的声音。 杏仁对着无聊的夜色打了个哈欠。 另一边,聂云驰坐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把报上来的最新报表给陈行发了过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聂云驰走出去对着疲惫不堪的下属们安抚道:“没问题,大家都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众人有气无力地欢呼了一声,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聂云驰同样归家心切。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诧异地发现是徐闻兰的来电。 聂云驰关上办公室的门,接通了电话。 “晚上好,母亲。” “晚上好,小驰。” 两个人用相似的语气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接着徐闻兰开门见山地问道:“下周周末回家吃饭吗?” 聂云驰看着桌面上立着的台历——下周六是12月10日。 “不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聂云驰背对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平静地看着息屏电脑上的倒影,“不必这么麻烦,让你们专门抽空来吃一顿饭。” 徐闻兰语气没有太大波澜,似乎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心中有数:“也行,礼物就到时候让他们直接送到你那边去吧。” “好。”聂云驰对这个流程早已熟悉,“还有其他事吗?” 徐闻兰回答得很利落:“没有了。” 但说完后,她似乎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那再见,小驰。” “好,再见。” 聂云驰维持着接电话的动作,听了一会对面传来的忙音。 良久,他把手机丢在桌面上。 却看到锁屏亮了起来。 青青:[语音通话] 青青:对方已取消 青青:在打电话吗? 青青:忙完回我一下~ 李现青把往下滴水的伞放在脚边,站在保安亭里盯着手机看。 身后在看电视的保安瞄了他一眼,说:“小同志,今天只有内审处在加班,你登记好直接上去,还亮着灯的那层楼就是了。” “没事,我等他忙完。”李现青笑着回头答了一句,但没做过多解释。 结果话音刚落,聂云驰的回电就到了。 “喂。”李现青连忙接起电话,但顾忌着还有外人在,没敢直接喊聂云驰的名字。 聂云驰在电话那头说:“刚忙完,准备下班了。” 李现青却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句:“你那里什么声音?” 聂云驰看了眼窗外,说:“是雨声,晚上雨有点大。” “你的同事都下班了?” “对,我现在就回来。” “那你还是等一下吧。” 李现青撑开伞走进雨幕里,离开保安亭往大楼里走,雨点打在伞面上,让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轻:“我在你们一楼大厅,好像又迷路了,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保安远远地看着李现青的身影,嘀咕了一句:“奇怪,这是谁的家属啊,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 大厅里空荡得出奇,雨伞上低落的水滴都像有了回声。 李现青面对着电梯,在走廊站定,刚把伞随意捆好,就看见电梯门打开,聂云驰从里面走了出来。 聂云驰显然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看到李现青的出现。 他细细望着李现青,然后伸手去揉散一撮被雨水打湿的发尾:“这么大雨,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头发都淋湿了?” 李现青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卧蚕就像月牙的倒影。 他拎起一个有些重的保温桶,同聂云驰说:“下雨了,你还吃不吃馄饨?” 天空闪过一道深紫色的闪电,然后散溢出白色的光。 雨势逐渐变大,砸在银灰色的车身上,像渗进一块深色的绸缎。 随着取出内胆的动作,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沉下又浮起,清亮的汤底飘着紫菜和虾皮,面上还有几点香菜的翠绿,在车内的灯光下呈现出诱人的色泽。 李现青用聂云驰递给自己的纸巾擦了擦淋湿的发尾,看聂云驰专心吃馄饨的样子,突然问了句:“和你们门口的馄饨摊比怎么样?” 聂云驰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天凉了,让馄饨摊倒闭吧。” 李现青咯咯笑出声,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腮和聂云驰说:“聂总,你吃我的馄饨还没付钱呢。” “要多少?”聂云驰笑起来,舀起一个馄饨喂给李现青,“工资卡上交够不够?” 李现青就着聂云驰的手,吃上了一个热乎的馄饨。 他煮完后就直奔聂云驰的工作大楼,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尝一口。 “好吃。”李现青自我肯定了一下这份馄饨,然后说,“我要你工资卡干什么?” 第55章 “那青青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都给。”聂云驰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带着点玩笑,眼神却很认真,“你现在就是说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买一颗的。” 李现青保持着托腮的动作看他,想了想说:“我不要你的工资卡,也不要天上的星星。下周五晚上的时间可以留给我吗?” “你只要这个?” “我只要这个。” 聂云驰有些不解:“我以为本来就是你的。” 李现青一努嘴:“确认一下,担心你有别的安排。” “我的问题,让你多想了。”聂云驰看着他笑,眉目舒展,“给我个赔罪的机会,周末的时间也一起给你好不好?天冷了,想带你去买新衣服。” “这么大方?” “你知道我最喜欢看你穿新衣服。” “我说的是把周末的时间也给我。” “这有什么要紧的?” “这还不紧要?”李现青更加不解,“周六是你生日,给你过生日就是这个月最紧要的事情呐。” 聂云驰定定地望着他。 他看到自己的爱人睫毛垂下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摇晃,像平静的湖面丢进一颗石子。 这是爱的第四课。 爱是你对我,最紧要。 ----------------------- 作者有话说:前三节课在第十九章 出现过,有没有宝宝还记得[让我康康] 咚咚咚!青青馄饨摊正式开业啦~ 手作馄饨,新鲜现做,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购买须知:购买主理人限定款需提供身份信息,目前仅向姓聂名云驰的有缘人进行供应[撒花] 第49章 领带 夕阳渐斜, 天色愈蓝。 上车后,徐闻兰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赵司机在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等了一会才说:“徐律,您交代的东西已经送到小聂先生那边去了。” 徐闻兰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 听后淡淡说了句:“虽然今天是周五,但临近年关, 估计他现在还没下班。” “是, 但物业的工作人员刚刚告知我, 说小聂先生那边已经签收了。”赵司机斟酌了一下,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话说完。 徐闻兰察觉到他的停顿,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 赵司机顿了顿, 才说道:“他们说给小聂先生拨内线电话的时候家里有人接通了,同意他们直接送过去。” “知道是谁吗?”徐闻兰的脸藏在车厢明暗交错的光线里, 看不清神情。 赵司机说:“我看了眼签收单,签名处写的名字叫——李现青。” 夜间高架上的川流不息的车辆, 用尾灯凑成红色的光河。 路灯一闪而过, 低低地晃过行驶中的车厢,掠过徐闻兰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火彩如烟花瞬间绽放。 徐闻兰和后视镜中的自己对视, 淡淡地说了句:“字是怎么写的?” 夜幕彻底笼罩住a城。 大雪节气已过, 冬意渐深。 “青青?” 聂云驰一进门, 就看到李现青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被大大小小的盒子包围起来, 只能看到一个左右晃动的金色脑袋。 杏仁最先听到他进屋的声音,在礼盒的包围圈里一跃而出,站在其中一个盒子上冲聂云驰“喵”得打了个招呼。 李现青歪过头, 探出身在礼盒堆的缝隙里和聂云驰对视:“你今天不用加班啦?” “今天周五,有什么活下周再说吧。”聂云驰走到李现青旁边蹲下身,发现他是在按照颜色把礼盒分类,然后把它们堆成一颗树的形状。 他觉得有些可爱:“在做什么?” “帮你做一颗礼物树,你可以拍照发朋友圈,一定很酷。”李现青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做最后的封顶,“你收到了好多礼物啊,下午送过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聂云驰笑了一声,扫过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都是些家里的长辈还有同辈的兄弟姐妹送的,每年都是这些固定流程。” “每年都有这么多吗?” “差不多吧。” 李现青盘着腿,两只膝盖带着小腿发力,像只螃蟹一样横着转过了身子:“那很夸张了,我之前听说这些品牌的包装盒,如果放到小黄鱼上面卖的话,一个能值200块,你每年光礼盒就能赚几千块钱。” 聂云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感叹道:“我之前都是直接丢掉了,那岂不是血亏?” 杏仁对着专注聊天而忽视了自己的两个人,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决定把身子挤进两个人中间:“喵!” 聂云驰低头看了一眼它,说:“杏仁你是不是又胖了?” 李现青抬手去捂杏仁的耳朵:“杏仁别听,是恶评!” 聂云驰低笑了一声,目光顺着李现青捂着杏仁耳朵的手往上移,最后落在鼻梁的小痣上:“你别骄纵它,真得减肥了。” “我们杏仁有在减的,只是基数比较大,慢一点很正常,你不能要求这样高。”李现青想把杏仁抱起来,却感觉手猛地一沉。 杏仁睁着双无辜的灰绿色眼睛和李现青对视。 李现青沉默了片刻,说:“确实还是再控制一下吧,杏仁。” “喵喵喵!” 杏仁把尾巴翘得高高的,嘀嘀咕咕地走开了。 聂云驰看着竣工的礼物树,想了想,问李现青:“我的礼物呢?” “这里不都是你的礼物吗?”李现青展开手臂,隔空抱了一下高高的礼盒堆。 聂云驰借机捉住他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只手:“我是说,你送我的礼物呢?” “你有这么多这么贵重的礼物,还会想要我的礼物吗?”李现青微微抬头去看眼前这些堆积如山的礼物,突然有一点小小别扭,“你根本不缺礼物吧。” “缺的。”聂云驰牵着他的手,故意叹了一口气说,“怎么办,就是很缺这份礼物。有人今年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送,我可是期待了很久的。” 说罢直勾勾地盯着李现青,凑近了一些说:“青青不会是哄我的吧?” “你先拉我起来。”李现青摇摇两个人牵着的手,他刚才维持一个姿势太久,现在有点腿麻。 “也在里面了,但是礼物太多,你得找一下哪个是我送的。”李现青扶着聂云驰的手臂借力站起来,抬起那只发麻的腿原地蹦了两下。 聂云驰扶着他,眼睛扫视了一圈充斥着各色品牌礼盒的礼物树,认真地盯着高处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青青,你想让我猜的话,怎么把礼物放的这么明显?” 一个比起其它礼物要明显小一圈的绿色盒子,被单独高高地放在顶端,构成了这棵“小树”尖尖的树冠。 就好像放下它的人,非常希望别人不会因为其他大体积的礼盒而忽视这个小小的盒子。 “我猜对了吗?” “猜对了~” 李现青伸手够下那个盒子,弯着眼睛捧到聂云驰面前:“锵锵锵!生日快乐~” 聂云驰笑着接过盒子,眼睛却还盯着李现青看。 “里面是什么?” “你打开就知道了。” 聂云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妥帖得装着一条领带。 细密的条纹铺满领带,使整体呈现出柔和的深绀色,细看之下还有掺杂了一点白色的浅绀色斜纹,线条交叉处缀着小小的同色品牌标志字母,远远看去光泽微哑,只觉得像是菱格暗纹,非常低调。 见聂云驰没有说话,李现青难得有些忐忑:“你喜欢吗?我不太会挑领带,所以在店里选了很久,应该不难看吧?” 聂云驰点点头:“喜欢,很喜欢。” 平心而论,他平时从未留心过这些小物件的价格。 但当这些平日里不曾在意的东西变成爱人送的礼物后,他却忍不住去想:这条领带的价格对于李现青来说会有负担吗? 于是他说:“是不是太贵重一些了?” “你会喜欢更贵一些的礼物吗?” “不会。” “那就不要问这个问题了。”李现青伸出手指,给聂云驰的嘴角做了一个提拉的动作,“面对礼物,只要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好了。至于价格,是送礼物的人考虑的事情。” 聂云驰摸摸李现青的头说:“但我的男朋友还在上学。” “所以他是不是很厉害?”李现青朝他眨了一下左眼,语气里带着一点小骄傲,“全款拿下的哦。” 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聂云驰闻言怔了一下。 随后揉揉他的耳朵,说:“非常非常厉害。” 李现青背起手,满意地收下了这份夸奖。 随后,聂云驰把领带拿出来,往身上比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地望着李现青:“所以很厉害的男朋友,请问可以帮我系领带吗?” “可以哦。” 李现青点点头,走过来握着领带打量了一下聂云驰,发现他今天没有穿正装,只在黑色的大衣里面穿了件白衬衫。 第56章 于是李现青一边回忆了专柜的工作人员教的打领带教程,一边缓慢地把开始打结。 聂云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看了一会,突然忍俊不禁道:“青青,你这个好像是红领巾的系法。” 李现青动作一顿,握着领带的手暗暗使劲,往下稍稍一拉:“我只学会了这个,你不准嫌弃。” “哪里敢?”聂云驰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低下头,睫毛压住一点瞳孔。 但等领带打好后,李现青认真地端详着自己打出来的结,却总觉得和当时刚学会的时候打出来的不一样。 偏偏这个时候,聂云驰像是察觉到他的迟疑,明知故问道:“好了?” “好了。”李现青镇定自若地摁下翘起的领带边,“这个系法就是这样的。” “这样好像有些看不清。”聂云驰故意加快了脚步往房间走,“我对着镜子看一下。” 闻言,李现青立刻跟上,抓住他的手肘说:“不用了就这样看就可以了……” 聂云驰含着笑,慢慢地后退两步靠在门上,任由李现青凑过来飞快地把领带结解开。 李现青看着挂在聂云驰领子上的领带,有些发愁地说:“你的男朋友可能要再学习一下,你先自己系上吧。” “没关系,我教你。”聂云驰当着李现青的面,很熟练地把领带系了个温莎结,然后带着点坏笑地问了句,“学会了吗?” 李现青看了他一眼,故意抓住领带的末端,然后在两个人靠近的瞬间拉紧:“太快了,你得慢一点。” 聂云驰纵容地顺着领带下坠力道再次低下头。 他望着李现青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在嘴角扬起的时候先迎来一个吻。 李现青笑着松开手:“都说了慢一点,都亲歪了。” 房间还没来得及开灯,他站在背光的位置,让人有些看不清脸上狡黠的笑意。 聂云驰静静地望着他,然后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仿佛华尔兹邀请的讯号,得到了爱人跟随的脚步。 等到两个人彻底没入房间的黑暗之中,李现青听见聂云驰说了声:“那可太过分了,得重来。” 直到房门阖上,灯源开关的声音始终没有响起。 “喵?” 蹲在走廊的杏仁盯着被聂云驰反手关上的房间门,眨了眨灰绿色的眼睛,好像在问:还吃饭吗? ----------------------- 作者有话说:再甜一下下[撒花] 让我们祝驰哥生日快乐!!! 第50章 闻兰 今日大寒, 冬意料峭。 李现青拥着外套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瞬间就被冷冽的空气给吹了个清醒,于是马上又关了回去。 中央空调吹出恒定温度的暖风, 杏仁懒洋洋地窝在猫爬架上不肯下来,有些昏昏欲睡地打了个哈欠。 李现青把写着论文的电脑放到一半, 一抬头看到杏仁的样子,笑着举起手机拍下来发给了聂云驰。 青青:[图片] 青青:杏仁困迷糊了 聂云驰回复得很快。 zephyr:这是贴秋膘贴多了, 晕碳 另一边, 高铁急速驶过山脉, 窗外天色灰灰。 坐在聂云驰邻座的陈行见他盯着手机, 面带笑意,乐呵呵地问了声:“小驰, 快过年的时候喊你陪我出差,还能心情这么好?” “工作所需, 什么时候出差都一样。”聂云驰锁上屏幕,表情轻松地偏过头回答道。 陈行就着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 听罢一顿首:“是这个道理, 工作嘛多少都沾点身不由己。” “难得听您说这种话。” “嗐,老头子也有不古板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聂云驰稍稍坐直一些,试图解释。 但陈行摆摆手, 表示无需在意, 转而问他:“过年是要回港城还是?” 聂云驰斟酌了一下, 答道:“按照往年的习惯,会在港城过除夕。” 陈行闻言点点头, 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刚刚看你回消息回得认真,还以为是在和家里研究过年的事情。” 聂云驰笑了一下,不做过多解释:“没有, 刚刚是在看家里养的小猫。” “你还养猫?”陈行闻听后颇觉稀奇地问他,“养了几只?” 聂云驰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两只。” “阿嚏!” 李现青皱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杏仁翘着尾巴慢吞吞地跳上沙发,窝在他旁边看他。 杏仁不说话,只钻进他的怀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是不是掉毛了?总感觉鼻子有点痒。”李现青低下头去摸杏仁,但摸了一圈也没多少浮毛,嘟囔了句,“奇怪,谁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话音刚落,就突然听到门铃响了一声。 这个小区用电梯需要业主的门禁卡,能摁门铃的大概率是熟人。 但聂云驰要出差一个星期,今天也不是阿姨上门工作的时间。 这个时候来的会是谁? 李现青有些诧异地抱着杏仁站起来,走到玄关,看了眼智能门锁的显示器。 发现是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前。 看起来有些像物业的工作人员。 “谁呀?”李现青单手抱稳杏仁,空出一只手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的那个面生中年男人见门开了,礼貌地冲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身子,让出了今天真正的来客。 那是一个让人第一眼看过去说不出多大年纪的女人。 她穿一条垂顺的羊绒长裙,身上长长的驼色大衣泛着水波一样的肌理,项链和耳钉是成套的暖白色珍珠,圆润饱满,光泽温润。 李现青看着她在这样的天气里仍然有些单薄的穿着,心想:这是一个不需要待在室外超过五分钟的人。 方扣高跟鞋稳当地踩在走廊的大理石瓷砖上,女人站定后,似乎先打量了李现青一眼,然后才问了句:“请问,你是李现青,李同学吗?” 李现青松开握着门把的手,点了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闻言,女人脸上神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她望着李现青,语气平静地说:“你好,我姓徐,是聂云驰的母亲。” 李现青站在玄关,沉默地和那双和聂云驰如出一辙的眼睛对视,片刻后他后退两步,空出位置:“您请进。” 徐闻兰迈步跨过门槛,身后的赵司机随即将门关上,转身坐电梯下了地库。 李现青放下杏仁,弯腰打开鞋柜,扫视了一圈,有些不确定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徐阿姨,请问您平时惯穿的拖鞋是哪一双?” 徐闻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围着李现青转圈的杏仁,听到问题后随口答道:“我不常来,辛苦你随便拿一双就好。” “好的。” 沉默的气氛在房子里蔓延开来。 徐闻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李现青端上来一杯花茶。 “谢谢。”徐闻兰用食指轻点了一下桌面。 李现青握着自己的那一杯花茶,喉结微动:“徐阿姨,云驰他这周出差了,您有事找他的话可能电话更快些。” “没关系。”徐闻兰端起花茶,浅嘬了一口就放下。 她环视了一圈客厅,然后偏过头告诉李现青:“我这次来,是想专程见一见你,单独的。” “或许有一些突然,但也请你谅解。”徐闻兰背部保持着一个端正的弧度,她直直地看向李现青的眼睛,“毕竟我实在是对你有些好奇。现青,我可以直接这样喊你吗?” 李现青掐了一下右手虎口,点点头:“可以的。” 杏仁趴在他的脚边,眯起了眼睛。 徐闻兰不冷不热地看了眼杏仁,说道:“我想你是个聪明人,猜得到为什么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很明白。”李现青没有接徐闻兰的话,反而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如果您是带着问题来的,可以直接问我。” “你确实是个聪明人。”徐闻兰似乎是笑了一下,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李现青,“所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儿子到底是喜欢你什么?是聪明的脑子?还是好看的脸蛋?” 但还没有等李现青回答,她又继续说道:“但是在a城,你算不上非常聪明,比你好看的更是大有人在,所以这也算不上什么非你不可的条件。” 李现青不再开口,只听着徐闻兰讲话,下颌绷紧。 “非要说的话,或许是你在最合适的时候遇到了他。” 徐闻兰从随身的铂金包里掏出一份薄薄的纸张,然后轻飘飘地落在桌上:“我去查阅了一些你的个人信息,虽然都是一些公开的资料,但事先没有告知你,还是跟你说声抱歉。” 李现青看着那份纸质资料左上角的证件照,觉得自己说不出那一句没关系。 徐闻兰继续说道:“你们相遇得时机很凑巧。一个在城市高压环境里长大的人,把旅行的目的地选在人烟稀少的雪原小城,然后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异族向导。” 第57章 “我承认,这很浪漫,浪漫得像一部文艺电影。” 说到这里,徐闻兰似笑非笑地勾起了一点嘴角:“所以我知道,你们在那里应该有一些美好的回忆,毕竟人在一个没有什么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会过度的放任自己的感情发散,拥有一些风流轶事再正常不过。” “但你们不应该把这份感情带到这里,带到a城来。” 徐闻兰的声音称得上柔和,但却平直得如同一潭死水,让人听了觉得发冷:“爱情这个东西很像玻璃,表面上看着流光璀璨,实际脆弱得一击就碎。你和小驰在一起,真的有考虑清楚吗?” 听完这些话后,李现青还称得上冷静,他抬起眼睛看向徐闻兰:“我们需要考虑什么?” “考虑你们两个之间的差距。你们从家庭出身,再到认知眼界,甚至连高考的试卷用的都不是同一份,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或许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性别。” 徐闻兰挽了一下耳旁的碎发:“如果不是他心血来潮去了一趟巴布,你们俩个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相遇。” 李现青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再听下去了:“阿姨,这些话是只告诉了我吗?” 徐闻兰没有想到李现青听完后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她笔直的背部微微卸力,靠在沙发:“我不过是在说一些客观存在的问题,可能有一些难听,但你需要承认这些都是事实。” “我不否认这些事实。” 李现青低头去看杯子里浮起来的茉莉花:“但您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些东西,您想告诉我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希望我和他分手。” 他把杯子搁到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对吗?” “我一开始就说了,你很聪明。” 徐闻兰岿然不动,端庄得如同一樽瓷器。 “您刚刚说的那些东西都不是突然出现的。” 李现青双手抱臂,倚在沙发靠背上:“和他在一起之前,我就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我曾经试着去想一百种理由来说服自己放弃,有时候我也想是不是因为我们之间隔得太远,见面太少,所以才让距离产生了美。” 说到这里,李现青似乎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看着徐闻兰那双薄薄的单眼皮,依然会想起自己的恋人。 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说:“但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的人,再见面只会更喜欢。” 徐闻兰错开了对视的目光,她垂下眼,望向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 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火彩,璀璨得让瞳孔无法对焦。 “您今天说了很多,但是唯独不去谈论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但是如果想要两个人真正分手的话,是不能绕开感情不谈的。” 李现青环抱的手臂垂下,隔着柔软的毛衣,他捏到左手手腕上坚硬的表盘:“刚刚您问了这么多,现在我也想问一下您,为什么要单独来见我?”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却微微坐直了身子:“是因为觉得比起说服一个外人,您更没有自信能说服自己的儿子吗?” 徐闻兰猝然抬眼,碎发的阴影落在微微上扬的眼尾上,犹如蛇类立瞳。 但李现青没有给她预留回答的时间,他言辞恳请地给今天的这场对话做了结束语:“所以,哪怕您今天说了这么多,我还是只能告诉您,我不会分手。” 良久,徐闻兰喟然,有些疲惫地半阖上眼睛:“你还年轻,所以你很执拗。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很喜欢幻想。但人长大之后就不会做梦了。” 她转了转无名指上有些松动的婚戒,说:“就算我不劝你们分手,以你们之间的差距,又能走多久?我可以给你一笔钱,金额你自己定,不喜欢的话可以在任意城市选一套等价的房子,我会走正规赠与流程。” 徐闻兰看着沉默中的李现青,笑了一下,但眼里仍旧不起一点波澜:“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感情没有多深厚,你可以拿着这笔钱重新开始,小驰也会在我们的安排下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春去秋来,时间一久,没有什么感情是忘不掉的。” 话音落下,偌大的平层陷入寂静之中,北方呼啸而过的声音从窗户的缝隙传来,显得格外寂寥。 李现青看着脚边酣睡的杏仁,眼皮控制不住地森*晚*整*理微微颤抖。 半响,他突然开口:“我不要。”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要。” 徐闻兰诧异地对上李现青的眼睛,她不明白,李现青为什么要拒绝这个算得上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试图探究一个答案:“为什么?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李现青保持着声音的平静,竭尽礼貌地说:“如果就像您说的,我和他之间齐大非偶,天差地别到了如此不容的地步。那就请您,将刚才的那些话也都告诉云驰吧。” 徐闻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他笑了一下。 只听到他的声音有些轻,就像那一沓落在桌上的资料。 “阿姨,您该用那样的话先去说服您认为和您一样的人,而不是我。如果他也觉得和我这样的人,只能拥有这样的结局,那分手不过是件小事。” ----------------------- 作者有话说:开始回收文案,但是请大家不要害怕!我是甜文写手![可怜] 第51章 归家 高铁提示前方到站的广播声刚刚响起, 聂云驰就从行李架上取下了自己的行李。 “小驰,前面还有一小段路,急什么?”陈行笑呵呵地打趣他, “就这么归心似箭?” 聂云驰敛着笑意说:“出来得越久,就越想回家。” 陈行还是捧着一个半旧的保温杯, 闻言道:“你们小年轻正是喜欢往外跑的年纪,说这话是记挂着家里养的猫吧?这养小猫小狗跟养小孩一样, 让人记挂又操心。” 听陈行这样讲, 聂云驰倒是没有反驳, 反而想了想, 笑着点点头。 临近到站的时候陈行问了声:“等会坐我的车走?” “谢谢陈行,但不用了。”聂云驰颔首, 眉梢都带着点轻松,“有人来接。” 陈行听罢哈哈大笑, 摆摆手不再多言。 聂云驰一出站,就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冷冽, 北风卷过, 把在车厢里积攒的暖气瞬间从身上吹散。 他把空闲的手放进口袋,然后在人群中看到了李现青的身影。 李现青个子高,站在人群中很容易被看到。 他的头发似乎又留长了些, 染回了黑色, 但依旧打着自然卷, 蓬松地翘起来。 又戴了一条宽大的浅灰色双面围巾,聂云驰看得眼熟, 应该是自己衣柜中的某一条,裹住了他半张脸,只留出一双眼睛, 静静地望着出站口的方向。 等聂云驰走得近了,李现青眼睛一弯,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冬日的傍晚天色阴阴,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冷不冷?”聂云驰站定后去看他。 “不冷。”李现青把双手从外套里拿出来,低低地去捧聂云驰的脸颊,“我的手都还是暖的。” 这样冷的天气里,说话的时候会呵出水雾,人在发白的雾气里,需要用力才能看清彼此的眼睛。 聂云驰勾起嘴角,把李现青的手从脸颊上拿下,转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往停车场走:“把头发染回来了?” “对。”李现青低着头又往围巾里埋了埋,声音透过厚厚的绒线显得有些闷,“前两天闲着没事做,突然很想染回黑色,就去了。” 聂云驰看着李现青遮住耳朵的鬓发,听完刚想说什么,却又听到李现青补充了一句:“是金发更好看些吗?” “都好看。”聂云驰笑了一下,两个人紧扣的双手在朔风中微微摆动,“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那会就是黑发。” “感觉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久,也就一年多。” 李现青眨眼的速度变得有些慢,他躲在围巾后面似乎想说什么,但半响过去,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这趟高铁抵达的时间有些不合时宜,车刚开出高铁站,就遇到了下班高峰期,路过一个学校门口的时候更是被堵得动弹不得。 李现青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想拿一块巧克力,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 大概是今天出门的时候赶时间,恍惚间忘记了。 聂云驰注意到他的动作,扫了一眼窗外动弹不得的车队,又看了眼右侧的临街的商铺,突然说了声:“应该还要堵一会,是不是饿了?” 李现青没脾气地松开方向盘,靠着椅背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看不到尽头的尾灯:“再这样吃车尾气下去,不用吃就饱了。” 聂云驰揉了一下他被座椅蹭乱的头发,然后解开了安全带:“我下去买点东西。” “你……”李现青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他下车大步往街道上去了。 不过二十米的距离,开着一家卖糖炒板栗的小店,店门口立着大大的红字招牌,很是显眼。 第58章 聂云驰站在一群刚放学的中学生里面,有些扎眼,他不知道和老板以及旁边的中学生说了什么,得以快速取到了一袋糖炒板栗,然后开始往回走。 月亮逐渐高悬,北风吹得更加嚣张。 破开风的时候,大衣的衣角被吹得翻飞,打在小腿上发出爽利的声音。 聂云驰带着一身寒气重新坐上车,一瞬间挤压住车里的暖气。 李现青抬手把空调调高半度,然后看着聂云驰用湿纸巾擦干净手,剥了一颗板栗递过来。 见李现青没动,他促狭着再往前递了递:“附件没有卖巧克力的,糖炒板栗行不行?” 李现青没有看那颗金黄饱满的板栗,反而去看聂云驰偏深的瞳孔,看他靠近眼睑处微微泛蓝的眼白。 然后凑过去咬住了那颗板栗。 “很甜。”李现青评价道。 于是聂云驰给自己剥了一个,说:“味道还行,这家店还有卖烤红薯,但是要等,今天时间不太够,下次买。” 说完又剥了一个给李现青。 聂云驰看着李现青垂眼吃板栗的样子,忽然说:“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感觉脸上瘦了。” 车队也在这个时候动了起来。 李现青在含住板栗的同时启动了车子。 他嚼着被糖烘炒得甜滋滋、热乎乎的板栗,在回答聂云驰的时候,突然把车窗摇下来一条缝隙:“没有的事情,你不在我也有好好吃饭。” 聂云驰显然不信他:“这可说不准。” 李现青有些无奈:“怎么不信我?” 聂云驰还在给他剥板栗:“你之前就经常在吃饭上糊弄,我不放心你。” 李现青想了想,说:“你工作不专心。” 不专心吗? 聂云驰想,或许是这样。 他出差的地方在a城的北边,隔着几座山的屏障,气温要低上很多。 他回a城的前一天,那里下了一场小小的初雪。 一粒粒盐巴一样的雪落下来,不认真看的话还以为是夹着冰雹的雨,落在身上一下子就化开变成水滴,湿湿地黏住。 聂云驰撑着伞去看昏黄路灯下发白的雪粒,旁边的人在交谈着什么,但他听着就如同一阵风刮过。 他伸手接了几粒雪,想的却是:天这么冷,应该要回家了。 冷风拍打着那条缝隙,发出簌簌的声音。 李现青用食指关节擦了擦眼头。 “怎么了?” “没事,被风吹迷眼了。” “天气冷,你把车窗关上吧。” 聂云驰望着李现青安静的侧脸,倏然察觉到一些奇怪。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发生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回到家洗完澡,看到站在阳台上的李现青时达到了顶峰。 李现青手肘压在阳台的栏杆上,微微弯腰站着,双眼有些放空地去看市区灯火通明的夜晚,右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但烟灰已经积攒了一些长度,发出猩红晦灭的光点。 听到聂云驰推门走来的声音,李现青有些仓促地抖落烟灰,咬在齿间渡出一口白雾。 走得近了,聂云驰细细端详着李现青,却发现他身上披着的是自己的外套。 他看向李现青,额头连着眉毛攒蹙起来:“很少见你主动抽烟。” “很少,也不是没有。”李现青没有动,但望着远处万家灯火的眼睛也没有对焦。 聂云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青青,你在不开心。” “你看烟猜出来的?” “我看你的眼睛猜出来的。” 李现青咬着烟笑了一声,声音有些低,不像平日里的笑声可以轻扬着飘起来:“我的眼睛又不会说话,你怎么猜?” 聂云驰没有动:“只要一直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猜到了。” “一直。你又能一直看多久?总有猜错的时候。”李现青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低着头说,“风吹得我有点头疼。” 然后对上聂云驰皱着的眉头,李现青直起身子,说:“不吹风了,我们回去吧。” 聂云驰跟在李现青身后,看他一路沉默着回到房间。 厚实的被子压在腿上,让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李现青低着头去把被子里的空气挤压出来,又把台灯的亮度调低。 等他做完这一切,旁边的聂云驰才开口,打破了房间里静谧的空气:“青青,你有事情瞒着我。” 李现青收回手的动作一顿,他侧过身子,对上聂云驰笃定的眼神。 他试图提起一个笑容,但是觉得有一点累,所以放弃了:“确实有件事要告诉你。” 聂云驰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李现青的左手藏着被子里,控制不住地去掐右手的虎口:“今年放假早,我已经定了明天的机票回家,回巴布。” 闻言,聂云驰怔了一下,他把声音放轻了些:“这么快吗?” 李现青点点头,错开目光不去看他:“本来前几天就想回去了,但是我想总得等你回来,再见一面。” 万一是最后一面了呢? 他总要等到的。 聂云驰的目光落在李现青脸上,一动不动:“青青,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么?” 李现青否认道:“我回家不是很正常吗?放假了就是要回家的,而且今年的冬来得早,可能暴风雪会比前几年都来得快,大雪会封路,我得赶在大雪来之前回去帮忙。” “真的只是这样吗?”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聂云驰看着他,又想起刚刚在阳台上听到的那一声笑,突然说:“这几天你接电话总是很快,但只说几句话便急着要挂掉。” “那是因为我在期末周,很忙。” “但你刚刚说前几天就想准备回巴布,所以那个时候你已经忙完了。” 李现青语塞。 他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始终想不明白自己要说什么。 索性沉默着不去看聂云驰。 曾经隔着三千公里的距离也无话不谈的人,如今差着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却想要去逃避。 李现青有时候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 他想说自己无所谓,但是没有人在听完徐闻兰的那些话后,还能心如止水。 在一遍遍回忆的过程中,他几乎快要被徐闻兰话里话外的轻蔑给淹死在语言的海浪里。 甚至回想得多了之后,他居然觉得徐闻兰说得不是完全没道理。 多可笑。 他想要当一个逃兵,却又舍不得聂云驰。 他试图不去介入这场关于身份地位的单方面审判,但他又无法做到洒脱离场。 他既想要自己的爱人,也想要自己的尊严。 他不过是想爱得体面些,却总难如愿。 这对于他,太残忍。 “你出差后,我见了一个人。又或者严谨来说,有一个人来见了我。”李现青转过头去和聂云驰对视,绿松石耳环藏匿在发间,晃动间若隐若现,“你知道是谁吗?” 他笑了一下,觉得有些轻松:“她告诉我,她姓徐,是你的母亲。” ----------------------- 作者有话说:我是甜文写手,真的真的[抱抱] 我想,或许很多时候,爱就是理智下的一点小任性 我知道你没错,我知道我没错,但我们在一起有错这种话,青青理智上觉得属于无稽之谈,但感性又觉得有一点点难过。 同样的,对驰哥来说,自己只是出了个差,回来后却发现家都要散了,真的是天都塌了[爆哭] 第52章 泪桥 李现青回到家的那天, 巴布城在早上刚刚下过一场冰雹。 太阳像一个发光的灯泡,高高挂着但是照不暖人。地上还能看到一些没融化的冰疙瘩,有小孩去捡起来玩, 也不怕冻手。 李现青在空荡荡的家里坐了一会,许是太久没住人, 即使升着火也感觉格外生冷,冻得他心里打颤。 想了想, 他决定去一趟“小城森林”, 去有家人在的地方汲取一些暖意。等到了之后却发现贡央到马厩检查情况去了, 只有乌日娜在。 乌日娜见他来了, 有些吃惊地说:“青崽,你怎么回来了?” 李现青摘下手套, 搓了搓冻得发红的脸:“学校放假了,我当然是要回家的, 不然还能去哪里呢?” “之前贡央问你的时候不是说要晚一点才回来吗?我还以为你要在a城玩几天呢!突然看到你出现吓了我一跳。”乌日娜笑着给李现青冲了碗酥油茶。 李现青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从位处陆地南段的a城猝然回到雪原上的巴布, 让他久违地感知到了巴布寒冬肃杀的冷意。 他接过乌日娜给自己冲的酥油茶, 喝了两口,缓了缓才说:“念了一学期书,a城已经很熟了, 没什么好玩的, 不如早些回家来。” 第59章 乌日娜坐下来, 打量了一下他,突然问道:“你和小驰吵架了?” 李现青握着碗的手差点一滑, 他稳住碗里摇晃的酥油茶,抬起头去看乌日娜,觉得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姑姑, 为什么要这样问?” “难道不是吗?”乌日娜用宽厚的手掌缓慢地拍了拍李现青的脑袋,发出闷闷的声音,“不是和他吵架了,为什么急着要回家?” 李现青望着乌日娜与往日无异的慈爱目光,讷讷地说:“什么意思?” “装听不懂啦?姑姑什么都知道。”乌日娜收回手,笑着看他,“你过生日那次他来家里吃饭,我就猜出来了。贡央和索日娜那两个孩子应该早早就知道了吧?还想着偏偏瞒着我吗?” “没有……”李现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含糊着说,“我担心您接受不了。” 乌日娜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怎么会接受不了你呢?你这个孩子藏不好秘密,以前你和奕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了,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情又不是有天地以来第一次,我也不是从来没听说过。” 李现青闻言立刻辩驳道:“我没有和他在一起过。” 乌日娜笑起来,她摸摸李现青脑袋上刚刚拍过的位置,问他:“知道了知道了。所以为什么一回来就皱着脸?真的和小驰吵架了?” 李现青顿住,垂下眼去看碗里的酥油茶,过了好一会才说:“没有吵架。就是我们需要一点独立的空间,彼此冷静一下,考虑清楚一些事情。” 说完像是觉得没有表达清楚,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才没有吵架。” 乌日娜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里也大致有了数,继续问道:“什么样的事情需要两个人分开去冷静?很严重吗?” 对于这个问题,李现青回答得有些迟疑:“就是,一些可能有些严重的问题吧。我也说不清楚,其实我也没有想明白,但我觉得先暂时分开来冷静一下,会更好一些。” “为什么?” “因为如果一直和他待在一起,我们都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去思考。” “那听起来是有些严重了。”乌日娜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端着暖手,“可以和姑姑说说吗?” 李现青没有立刻接话,沉着眉,眼睛一眨不眨,好像陷入了回忆里。 那天晚上的a城,风刮得格外急,但厚实的玻璃将风声隔绝在外,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有些失律的心跳声。 聂云驰在听到李现青提到徐闻兰的那一刻,瞬间变了神色。 他皱着眉去看李现青,声音低下来:“抱歉,青青,这件事我事先并不知情。她,我母亲她对你说了什么?” 李现青没有马上回答聂云驰的问题,反而看着他突然说了句:“你的眼睛和她长得很像。” 听到这句话的聂云驰有些愣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很快,李现青就接着说到:“她说话很温和,温和到我自己都恍惚了一下,或许她真的是一个受害者。” “但我觉得,我,又或者是我们还罪不至此。” 说完这句话后,李现青只觉得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稍微挪开一些,给自己换来了喘息的空间:“我不喜欢她和我说的话,又觉得可能对你来说那些话并非全无道理。你想知道吗?” 顿了顿,又说:“但是这些话不应该由我来转述。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吧。” 聂云驰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按住心中万千思绪,只握住李现青垂在被子上的手:“我会去问清楚,也会去和她讲清楚,这些我都会解决好,你信我。” 李现青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甚至尤嫌不够用力:“如果我不信你,我不会等你回来。” 他本来就是不属于这里的小鸟。 如果没有聂云驰这个锚点,他会头也不回地飞回草原。 但他也确实,把这个两个人一起待的地方,看成自己的家。 “我拒绝了你母亲的要求。”李现青嘴角上扬着,但是眼角却微微下垂,看起来有些难过,“我已经做好了决定,现在只是在等你的。但在这个期间,我想我们应该给彼此一点空间冷静下来,去考虑清楚。” 聂云驰听完却说:“为什么你觉得,面对一样的问题,我们两个的答案会不一样?” 他握着李现青的手微微用力:“你没有不信我,你只是没有完全相信我。” 李现青看着两个人握紧的手,居然得到了一点诡异的安全感:“你一直都是很理性的一个人,会做出最合理的选择的,对吗?” 聂云驰皱着眉头更紧了:“没有什么最合理,我只会选你。” “你要想清楚。”李现青静静地望着聂云驰,说得很慢,“你要先听完那些话,再做决定。你一定要想清楚,只要你做好了决定,不管决定是什么样子,都请告诉我。” 说到这里李现青甚至还笑了一下,台灯的光有些暗,映衬得眼睛亮亮的,像含着水:“大不了就分手,我没有关系的。” 草原上狂猎的寒风暂时停了下来,但冷意还在静悄悄地扩散。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橙红色的火焰蹿得很高,热浪掠过脸上,炙得人眼眶发涩。 听完这些后,乌日娜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蹲在地上伸出手烤火的李现青,良久,才把自己手里冷掉的茶水放回桌上。 李现青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炉火看得认真:“姑姑,其实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真的。” “青崽。”乌日娜唤了一声,声音轻柔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一开始你瞒着我,也是怕我劝你放弃吗?” “有一点吧。”李现青眼睛不留痕迹地弯了一下,“正在兴头上的时候,会害怕听到一切不好的话,所以就干脆统统避开,这样就一句都听不到了。” 但很显然,徐闻兰没有给他继续逃避下去的机会。 她不过简单地露个面,说几句话,就将李现青试图藏在世外桃源里的这段关系,直接搬回到世俗挑剔的眼光里,重新接受审判。 乌日娜垂眸,目光凝在李现青的发旋上:“那万一小驰真的听了他母亲的话,你也无所谓吗?” 这一次,李现青沉默了很久,久到乌日娜以为他也不清楚这个答案的时候,才很轻地说了一声:“有所谓。” 他跑得这么快,不就是想给自己营造一个新的缓冲带。 让自己在等待的过程中,不至于太狼狈。 乌日娜叹了口气,宽厚的手掌落到李现青头上,带着偏高的体温。 就像那天晚上聂云驰落在他眼角的手指。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中央空调吹出暖风时的机器运作声。 聂云驰问他:“真的没关系还是假的没关系?” 李现青犟着一股气:“真的没关系。” “可我有关系。” 聂云驰觉得自己应该是气糊涂了,不然怎么会笑? 李现青不说话了。 他心想,怎么就说到这些了呢? 本来不该这样的。 他知道是自己开错了头,所以他等着聂云驰接下来的质问。 可是聂云驰望着自己的眼睛,说的却是: “那你为什么,要流眼泪呢?” 聂云驰握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念得清清楚楚:“我们不会分手,那些话我都会去一五一十地问清楚。但是不管她都说了什么,我的回答都会和你一样。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李现青觉得那双手好像透过自己颤抖的眼皮,直接伸进了他的胸膛,揉住了心脏。 他紧紧抱着聂云驰,试图去贴近两颗心的距离,用力到肋骨碰着肋骨,挨得人心疼。 “我说谎了。我也有关系,我们不要分手。”李现青说得很快,好像生怕这些话说不完整。 聂云驰感受着发疼的肋骨,却无端得到了心安:“好,不分手。” 壁炉的火还烧得猛烈。 乌日娜捋着李现青的头发,看他伏在自己的膝盖上,用手臂遮住湿润的眼睛,发出沉闷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姑姑,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 作者有话说:本期bgm:“无心过问你的心里我的吻~” 第53章 梧桐 徐闻兰自年轻时起就住在梧桐湾, 一直到现在。 站在梧桐湾的高层往下望,可以看到一条完整的宝江,蜿蜒入海, 璀璨如珠。亦可以看到无数高楼共同构筑的夜幕,缀满繁星点点。 她刚刚结束一场跨洋电话会议, 正坐在书房里,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出神, 从这个角度可以完整地看到外面天空上挂着的月亮。 但徐闻兰不喜欢看月亮。 这间房子的结构在装修的时候被大改过, 客厅有整整一面墙被改成了酒柜, 甚至还有调酒的吧台。 第60章 虽然是学生时代的杰作, 但徐闻兰偶尔也会继续使用这面摆满了各式基酒的墙壁,比如现在, 她决定给自己调一杯教父。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徐闻兰正在剪雪茄。 刚好在厨房打扫的陈姨听到声音, 走出去开了门,回来后说:“徐律师, 是小聂先生回来了。” 徐闻兰没有抬头, 只专心地转着圈点燃茄脚。 直到听到走进的脚步声,她才慢条斯理地把雪茄搁在杯口,看了一眼来势汹汹的聂云驰, 语气淡然地说:“你不是知道密码吗?为什么还让陈姨给你开门。” 聂云驰看她的目光还算得上沉静, 但语气已经抑制不住地发生了起伏:“母亲, 您不知道我房子的密码,又为什么要私下前往呢?” 徐闻兰手上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她先朝陈姨点点头,示意她今天可以提前离开了,然后才重新看向聂云驰:“出差刚回来?他比我想的能忍些, 居然拖到现在才告诉你。” 但她或许也不怎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只又问了句:“他怎么和你说的?” “这话是我想问母亲的。”聂云驰走过去,隔着吧台和徐闻兰对视,“您究竟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徐闻兰听他这样问,居然笑了一声:“他让你自己来问我的?我还以为他不过是随便说说。” 聂云驰没有说话,但徐闻兰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会说什么,你不清楚吗?”徐闻兰端起酒杯,走到沙发上坐下,遥遥地冲聂云驰举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就像我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一样,你也应该猜得到我会对他说什么。你可以在他面前装不懂,但不要在我面前也装。” 聂云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徐闻兰,然后慢慢从吧台的暗处走过来,眉眼沉沉:“所以,母亲,我是在问您为什么要去说那些话。” “很难理解吗?”徐闻兰冷笑道,“我想我应该有资格去见一眼自己儿子的恋爱对象吧?我不过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试图劝醒一个看不清楚形势的人。但是既然今天你出现在这里,那大概就是看不清形势的两个人。” 聂云驰落座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清楚。”徐闻兰打断他的话,“你如果清楚,就不会一意孤行地玩什么恋爱游戏,更不会为了他跑到这里来试图质问自己的母亲。” 徐闻兰顿了顿,像是回忆了一下那天的场景,评价道:“李现青是个聪明人,但是聪明得不够彻底,就会变成愚蠢。他始终没有明白自己和你不是一路人,所以还在坚持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们在一起才多久?能有多深的感情?”徐闻兰不屑道,“更别说爱情就是温室里的花,随便拿出来吹点风,淋点雨,一下子就会死掉。执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毫无意义。” 聂云驰听完后表情没有太大变化:“您不用拿这样的说辞来奚落我们。感情深浅不是靠时间,我们一路走来从没在温室里待过,这更不是什么恋爱游戏。” “不是恋爱游戏是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在来真的。”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您,我是认真的。” “幼稚。我上次见他,可是给他开了个好条件,你猜他怎么说的?” “他会拒绝你。” 徐闻兰抿了口酒,被辣得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他拒绝了这一次,不会接受下一次?有时候拒绝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多的筹码,好来加价。” “我时常觉得您不做商人很可惜。”聂云驰看着徐闻兰背光下的面容,冷冷地说了声,“您把人当成商品,按斤足两地标好价格,开出条件。但您有没有想过,被您拿来当成商品估价的不是他,是我。” 两双相似的眼睛彼此对视着,却突然觉得陌生。 聂云驰感受到心头涌上一股熟悉的失望:“母亲,我是一个人,不是您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商品。” 徐闻兰沉默片刻,将酒杯搁到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你为什么要这么执拗?我和你父亲大可以给你更多更好的选择,你和他在一起能得到什么?” 听到这话,聂云驰自嘲地笑了一声:“一个选择好不好由做选择的人说了算。您说不懂我得到了什么,我亦不明白把我们分开,您又能得到什么?” “我一直以为这些年来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您和父亲对我仍然有一些误解。” 聂云驰任徐闻兰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坚定且明确地说:“我不是随你们摆布的玩偶,也不要试图让我成为家族新的联姻吉祥物,小的时候就没有时间管教的儿子,到了这个年纪就更不可能。” 徐闻兰闭上眼睛,觉得有些疲惫:“你现在羽翼丰满了,觉得可以不受我和你父亲的影响了,所以才敢这样说不在乎。可你想过没有,这不值得。” 聂云驰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您不是我,怎么知道不值得?” 徐闻兰靠在椅背上,一向从容优雅的脸庞爬上了一丝倦意:“小驰,你是我的儿子。” 聂云驰不赞同地摇摇头:“母亲,他也是别人的儿子。如果那天被劈头盖脸丢下那样一堆话的人是我,您会是什么心情?” 难得的片刻沉默之后,徐闻兰只说了一句:“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我只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聂云驰静静看着自己的母亲,突然发现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不管再怎么花费昂贵的金钱来进行保养,皱纹依旧不可控地在她脸上出现,岁月在她的鬓角留下白发零星的痕迹,跟记忆里那个永远保持得体优雅的女人出现了片刻的失真。 聂云驰起身走到徐闻兰面前,然后蹲下来握住了她森*晚*整*理垂在膝盖上的手,从小到大,这都是属于他们之间难得的,达成共识的温情举动。 他看着母亲的眼睛,告诉她:“如果您是这样想的,那请您祝福我吧,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所以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祝福,毕竟您是我的母亲,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徐闻兰望着聂云驰,手微微用力,把他拉起来,坐到自己旁边。 她听到聂云驰说:“小的时候,父亲告诫过我,说人不能太贪心,我已经有了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不能奢求再一再二再三。所以我现在只有这一个请求。” 徐闻兰没有说话。 她在想,上一次小驰请求自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大概是很多很多年以前,或许还是很小的时候,毕竟他自从长大以后就越来越独立,离自己也越来越远。 徐闻兰又想起当年自己和聂松庭结婚的时候,婚宴上的宾客衣冠楚楚,香槟塔堆得快碰到房顶,所有人都说他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当之无愧的天作之合。 至于他们两个彼此之间有没有感情,至于他们在一起之前分别和哪个不知名的“某某某”之间有过什么,都不重要。 她对聂松庭没有什么感情,连带着不知道怎么和聂云驰相处。 等她好不容易适应了,才发现已经错过很长一段的时间。 徐闻兰静默地看着聂云驰,她的儿子已经长到自己需要仰视的年纪。 他跟这个家里的人很像,从小就冷淡好胜,甚至有些孤僻。 但是他又和这个家里的人很不像,以前他说自己养了一只猫,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定是昂贵的纯种,可她那天去他家里,只看到一只普通的三花猫。 对此,她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担忧。 “你就这样喜欢他?”徐闻兰终于开口,但这一次她说话轻慢了许多。 许是察觉到了她态度的软化,聂云驰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是,很喜欢。” “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 徐闻兰沉吟片刻,又说:“但你们都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再看看别人,万一有更好的,错过了不会觉得可惜吗?” 聂云驰坚定地摇摇头,甚至笑了一下:“不会。” “不会觉得可惜?” “不会有更好的了。” 徐闻兰笑了一声,她示意聂云驰把桌子上的酒杯递给自己。 她慢条斯理地饮过几口,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刚刚在书房看到的月亮。 然后又想起门打开时,自己第一眼看到的李现青。 月亮尽照有情人。 罢了,罢了。 聂云驰离开梧桐湾的时候,月亮正在天上挂得高高的。 他拧开车载广播,听起了天气预报。 a城明天又是个雨天。 但聂云驰没有关掉广播,他等了很久,等到播音员从南边念到北边,又从东边念到西边。 终于在某一个平淡掠过的城市后面,他听到了那座边境小城的名字。 巴布,晴转大雪,-13至-20摄氏度。 第61章 ----------------------- 作者有话说:咪,要下雪了,你好不好? 我很想你 ————《聂先生手信》 第54章 绿松 天越来越冷了。 巴布的风里像藏着刀子, 刮过人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将行人吹得睁不开发涩的眼睛。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大雪来临前的征兆。 李现青不愿在这种天气里出门, 只想窝在家里烤火。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突发奇想地在手腕上喷了一些香水。 扩散了大半天后, 本来已经变淡的香味,被温暖的炉火一烤, 又懒洋洋地升腾起来。 他闻着后调里香根草和鸢尾的清苦, 给自己新开了一罐蜂蜜杏仁。 这下空气里又变回甜滋滋的味道了。 李现青面无表情地咀嚼着杏仁, 透过骨传导在耳朵里听见“咯吱咯吱”的碾压声。 放在膝盖上的手机依旧安静的熄着屏, 一片漆黑,没有新消息推送的痕迹。 他想起那天聂云驰送自己去机场的时候。 他们彼此沉默着, 手却牵得很紧。 这份久违的沉默从前一天晚上李现青蹲在行李箱前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开始在两个人之间控制不住的蔓延。 聂云驰坐在床沿, 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静静地看着李现青将东西一件件收拾好放进箱子里。 随着他的动作, 这个房间里属于李现青的痕迹在逐渐消失, 仿佛从未有过来访。 聂云驰忍了又忍,最终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样,还是开口对李现青说:“青青, 留一点东西吧, 又不是不回来了。” 闻言, 李现青叠衣服的手顿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聂云驰, 没有回答,却默默地把已经放进箱子里的衣服又拿了两件出来重新挂进了衣柜。 然后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让人煎熬。 李现青把箱子合起,拉链发出嗖的一声, 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耳。 聂云驰垂眼,将一些烟灰抖落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 李现青看着收拾好了的行李箱,沉默了一会,然后站起身,走到聂云驰身前,低着头去看他深邃的眼睛。 从这个角度看,聂云驰的眼睛不太像弓弦了。 在他靠近的瞬间,聂云驰下意识把夹着烟的手移开,避免烫到李现青的衣服。 李现青却微微俯身,从聂云驰手上直接把烟夺走,摁灭在烟灰缸里。 然后对聂云驰说:“小心把床单烫坏了。” 这话聂云驰听得耳熟,于是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仰起头去和李现青对视:“你总是很关心床单。” 李现青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后退两步,和聂云驰并排坐在床沿。 聂云驰顺势牵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他亦没有拒绝。 聂云驰看着那根歪歪扭扭栽在烟灰缸里的烟:“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李现青看着地板点点头:“好。” 关灯的时候,李现青侧脸压在枕头上,去看随着灯光的熄灭,瞬间隐没在黑暗中的聂云驰的身影。 身边传来被子调整时发出的窸窣声。 李现青听到属于聂云驰的呼吸声,随着下压的洗衣液的味道,落在自己身边。 他眨了眨眼睛。 夜已经深了,却还没有人入睡。 李现青在抱住聂云驰的瞬间,就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他们埋首在彼此的肩上,在谁也看不清谁的黑夜,露出自己脆弱的后颈。 李现青闭上眼睛的时候,很轻地说:“哥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好好睡觉。” 聂云驰收紧了手臂,但没有回答。 于是李现青又说:“你答应过我的。” “嗯。”这下聂云驰回答了,他幅度很小地点点头,头发蹭过李现青的鼻子。 李现青觉得鼻子被蹭得有些酸,于是又往聂云驰的方向靠得近了些。 聂云驰无声地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去感知爱人温热的身躯。 至此,一夜无话,不知有梦。 第二天是个阴天,天空盖着一层厚厚的铅灰色。 现在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一段时间。 聂云驰伸手整理了一下李现青脖子上的围巾:“落地后记得多加件衣服再出去,巴布要冷得太多了。” “我知道的。”李现青说话的时候呼出一团白雾,在空中化开。 聂云驰松开围巾的锁边,又替李现青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这边的事情,我都会解决好的。” 李现青问他:“我回去后,你会联系我吗?” 闻言聂云驰却是笑了一下:“可以吗?” 李现青想了想,说:“如果要联系我的话,带着你的答案来吧。” 聂云驰点点头:“好,我会的。” 说完停了停,又补充道:“我会尽快的。” 李现青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地说:“没关系,我会等你。” 话说到这里,就该走了。 李现青定定地看了会聂云驰,垂下眼准备离开,却被聂云驰叫住。 “青青,”聂云驰喊起他的名字,眼睛在冬日的薄雾里看不分明,“你放心。” 李现青似乎笑了一下,但围巾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聂云驰看不清那对酒窝是否有在他脸颊上出现。 壁炉里的柴火烧出清脆的“噼啪”声,火焰跳跃着蹿高了几下。 李现青回过神,合上了蜂蜜杏仁的罐子。 外面的天开始黑了,在呼啸的北风中,街道里传来小孩子的惊呼声:“下雪了!下雪了!” 李现青低头又看了一眼手机,依旧没有消息。 他沉默着叹了一口气,心想:聂云驰,你快点快点理理我吧。 小孩子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听起来似乎是雪变大了。 于是大人的声音开始出现,呵斥着跑出家门的小孩赶快回家。 风里卷着的雪花越来越多,这是暴风雪来临的前兆。 没有人会在这种天气里出门。 所以第一次听到叩门声的时候,李现青以为是风的拍打声。 但当有规律的叩门声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李现青才惊觉是有人在敲门。 可是谁会在这种天气来找自己? 李现青随手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好,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外面呼啸的风声就混着粗粝的雪粒,毫不留情地卷进屋内,外面天黑得厉害,路灯微弱的光线几乎快成了摆设。 李现青背对着室内温暖的气流和明亮的灯光,看到了一个本来应该远在三千公里之外的人。 朔风吹乱了那个人鸦羽一样的头发,湿湿的雪粒粘在眉毛上,细碎而成型的雪花则是挂在浓密的睫毛上,最外层的黑色羽绒服亦不可避免地落满了雪点,零零星星的散落开来。 恍惚间望去,站在昏暗的夜色里竟好像一个雪人。 李现青几乎是瞬间愣怔在原地,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灵魂都被狂风吹离了躯体。 直到浑身落满白雪的聂云驰拉下一点围巾,露出一张完整的脸,朝他笑了一下:“被吓到了?” 李现青被他这一声拉回了现实,他几乎是急促地将他拉进屋内,然后紧紧地把房门关上。 暴乱的风雪被隔绝在这一扇窄窄的红门外。 李现青着急忙慌地用双手去捂热聂云驰被冻得发红的脸颊,又去拂开他发梢眉尾的雪粒——被室内的暖气一烘,一下子便融化开来,湿漉漉地滴下水。 “你怎么来了?”李现青有些无措地望着聂云驰,“你怎么现在这个天气来?你知不知道再晚一点,暴风雪就要到了。” 出乎意料的,聂云驰还在看着他笑,被雪沾湿的睫毛垂下来:“我知道,我出机场的时候,包车师傅说暴风雪快来了,要是再晚一点就不接来巴布的单子了。” 李现青望着一脸无所谓的聂云驰,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颤抖:“你不要命了,这个天气你为什么还要赶过来?万一来的路上暴风雪就到了怎么办?你一个南方人,见过几次暴风雪?你懂怎么在大雪里应急吗?万一被困在路上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会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可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是聂云驰在他说话的间隙,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然后用怀里藏了一路的暖意,抱住了他。 “……我会有多害怕。” 李现青埋在这一份寒意未尽的温暖里,颤抖着把话说完。 “我知道,我知道的,青青。”聂云驰轻轻拍着李现青因为惊惧而颤抖的脊背,柔声说道,“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暴风雪一来就要封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我得来见你。” “你何必这么着急?” “我说过我会尽快。” 李现青从他怀里退出来,眉头依然拧在一起地去看他:“我也说过我会等你的。” 第62章 聂云驰知道自己一路冒着狂风骤雪,现在的样子属实算不上体面,甚至还有一些狼狈。 他从前总想着,爱是体面,是从容不迫,是举重若轻。 可是等自己真的爱了才明白,爱是自苦,是惶恐不安,是丢盔卸甲。 爱是再多体面也掩盖不住的奔波狼狈。 而越是狼狈,就越能把真心看得真切。 能风轻云淡地去展示的真心,算什么真心? 聂云驰他从外衣口袋里把冻得通红的手伸出来,掌心朝上地缓缓松开有些冻僵了的手指,露出里面躺着的一只绿松石耳环。 长长的耳环用银线把几颗绿松石串起来,中间包着一颗看起来有点像珊瑚的红色珠子,在室内明亮的光线下呈现出古朴的质感。 这是他亲手从李现青的右耳上摘下来的那只绿松石耳环。 李现青眉眼低低地看着那只耳环,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青青。”他望着李现青的眼睛,声音有些沉,像中提琴的弦声,带着微不可查的颤鸣,“你还要它吗?” 他望着李现青,脑海中突然闪过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家。 所以他又问道:“你还要我吗?” ----------------------- 作者有话说:文案回收完成[墨镜] 第55章 暴雪 李现青很难形容看到那只耳环出现在聂云驰掌心的时候, 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只恍惚间突然想起,徐闻兰走后自己一个人带着杏仁在聂云驰的房子里待了好几天,然后在等待聂云驰回家的某一天, 他决定出门把头发染回黑色。 等坐在理发店里的时候,他一度想把头发剪短。 但当理发师的剪刀停在他耳边时, 他在镜子里看见雪亮的银光投射在他的脸颊上,像将落未落的月亮, 像日照雪山, 像眼泪。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停。 理发师顿住落剪的动作, 玩笑着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李现青记得当时自己说的是—— “我舍不得。” 李现青的眼睛亮亮的, 闪着温润的光。 他把目光从那只绿松石耳环上移开,重新落到聂云驰脸上, 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舍不得。” 他怎么可能不要聂云驰? 随着话音落下,聂云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感觉身上沾染的风雪寒气正在逐渐褪去。 然后在下一秒,李现青几乎毫不犹豫地重新紧紧抱住他, 如同飞鸟投林。 聂云驰缓缓地收拢臂膀, 感受到隔着肋骨共享的心跳声。 他侧过头,吻过李现青的耳朵。 李现青瑟缩了一下,头埋在聂云驰的颈窝里, 说话的说话声音仿佛顺着骨头震动到了耳膜:“冷不冷?” “不冷。”聂云驰心情很好地笑了一声, 然后又亲了一下李现青的耳朵:“我一路跑着过来的。” 沉默须臾, 李现青从聂云驰怀里抬起头去看他,近乎无奈地说了声:“傻子。” 聂云驰听了笑着靠过去, 用额头去碰李现青的额头。 风声越来越大,夹带着粗盐般的雪粒席卷过整片草原。 巴布城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将门窗紧闭, 待在属于自己的安全屋里,等待这场暴风雪的结束。 二楼阳台上的绿植一早就全都被李现青移到了走廊里面,包括那几盆看不出开花模样的杜鹃。 聂云驰脱掉了厚实的外套,盘膝坐在厚实的地毯上,看着李现青从卫生间端出一盆热水,然后用浸泡后的热毛巾去擦拭他冻得发红的脸。 李现青小心翼翼地去擦聂云驰湿漉的睫毛,心里在想,这个人到底迎着风雪走了多久? 会在路上迷失方向吗? 暴风雪即将来临,大家都闭门不出,如果迷路了,甚至都找不到一个人问方向。 聂云驰任李现青在自己脸上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李现青收起毛巾,对上聂云驰的目光,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怎么看起来真的变傻了?” 聂云驰从喉咙深处溢出一道笑声:“要是真的变成傻子了,你还要吗?” “谁会要一个傻子?”李现青把毛巾重新过了一遍热水,然后铺开一整块毛巾直直盖到聂云驰脸上,“也就我了。” 聂云驰笑着伸手去拿下温热的毛巾,心情很好的样子。 李现青学着聂云驰的姿势盘膝坐下,把毛巾丢回热水盆里,然后转回头去看他。 “那些话你真的都已经知道了?” “是。” “你真的都已经想清楚了?” “是。” “刚刚说的,就是你的答案吗?” “是。” 聂云驰用指腹去揉开李现青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我爱你,一直。这就是我的答案,自始至终不曾更改。” 但是李现青听完后,只静静地望着聂云驰的眼睛:“我不要这些惊天动地的情话,我要你好好的,我要我们好好的。” 他告诉聂云驰:“所以,不要再瞒着我去做冒险的事情,我们之间不用着急,你慢慢来,我也会等你的。” “没有瞒着你,我给你发了消息的。”聂云驰拿出手机为自己辩解,却发现在车上发送的信息前挂着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在这种剧烈变化的天气里,通讯信号会不可避免地收到影响,发不出信息的事情时有发生。”李现青看到那个界面,不甚意外地说道,“所以你知不知道万一车子被雪拦在路上动不了,那是真的有可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现青说完,有些无解地叹了口气:“你这个南方人就听我的劝吧。” “我听的。”聂云驰立刻答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说完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顿了顿,继而问了声:“不过,看到我有开心吗?” 李现青埋怨地看着他:“被你吓惨了。” 但又仔细想了想,补充道:“但是很开心,非常非常。” 聂云驰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李现青短促地弯了一下眼睛,这一次聂云驰看清了他酒窝旋起时的痕迹。 聂云驰想了想,告诉李现青:“青青,有人让我给你带了话。我母亲,徐女士,让我向你转达一下她的歉意。” “谁?”李现青闻言一怔,面带不解道,“什么?” “她说很抱歉贸然对你说了一些不太礼貌的话,那天有冒犯到你的地方希望你可以原谅她。” “她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聂云驰点点头:“千真万确。” 那天聂云驰离开梧桐湾前,徐闻兰告诉他:“替我向那个孩子说声抱歉吧。以后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了,但是你父亲那边怎么交代,你要自己提前想好,我不会帮你。” 聂云驰掸了掸大衣上不存在的灰尘,闻言淡定地徐闻兰说:“来这之前,我已经给父亲打过电话了。” 徐闻兰怔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父亲怎么说的?” 聂云驰神色淡淡,但看得出心情不错:“父亲说,他和你生出个疯子。” 徐闻兰冷嗤一声:“还不是随他。” 聂云驰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但父亲说应该是随您。” 徐闻兰沉默半响,突然笑着抚掌,对着聂云驰摇了摇头。 她想,聂松庭说的不对。 明明是两个不够彻底的疯子生出来一个真正的爱情傻瓜。 李现青听完细细地看了会聂云驰的眼睛,然后说:“两个吧。” “什么?” “应该是有两个爱情傻瓜。” 聂云驰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下李现青鼻梁上的小痣:“我是爱情傻瓜,你是爱情呆瓜。” 李现青觑他一眼,没有反驳,只把聂云驰赶进浴室,让他快快洗一个热水澡,暖和一下被风雪浸湿的身子。 聂云驰被他推着进了浴室,却在李现青想要关门的时候拦了一下,但是也没有说话,只垂眼含着笑去看他,然后退了一步。 浴室的门把手在李现青手里紧了又松,停在门槛外的脚步挪了又挪。 最后关上浴室门的时候,李现青也留在了里面。 随着热水从水龙头里涌出,热腾腾的水汽瞬间在浴室里升腾,不大的浴室里一片云雾缭绕,让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衣服被丢进脏衣篓里,但有几件丢得太急,失了准头,掉在了地上。 但现在也没有人得空去搭理这个了。 心跳声跳得有些喧嚣,仿佛要从胸膛里挣脱出来,去寻找那个实现共鸣的另一半。 喘息声就在耳边滞留,有节奏地调动着人的呼吸。 温热的水流自头顶浇过的时候,仿佛置身于受洗。 爱人的呢喃也变得像圣歌的吟唱,让彼此得到救赎。 窗外的风雪声似乎更大了。 但这都已经与李现青无关。 他有些发困地趴在聂云驰的膝盖上,任由发出嗡鸣声的吹风机带动暖风吹干自己的头发。 第63章 等聂云驰把吹风机的电源一关,李现青马上翻了个身,双手一摊,成大字状地平躺在床上,摸索着把底下的被子扯上来盖好。 他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去放好吹风机回来的聂云驰过来一起躺好,然后把另一半被子分给了聂云驰。 聂云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看了一眼,笑着递到李现青面前:“是杏仁触到监控器。” 闻言李现青立刻凑过来,下巴搁在聂云驰的肩膀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监控视频里用脸占满了一整个屏幕的杏仁。 杏仁眨了一下灰绿色的眼睛,冲着监控器小小声地“喵”了一下。 听得李现青直心软:“杏仁怎么这么乖啊,它一只猫在家里行不行的?” “我不在的时候,会委托阿姨每天到家里陪杏仁的,放心吧。”聂云驰摸了摸李现青的头,感受着刚吹干爽的头发从指间顺溜滑过。 李现青依旧很认真地看着屏幕里的杏仁,看它捣鼓不明白监控器后,一只猫爬上偌大的猫爬架,窝着身子似乎是准备睡觉了。 半响,他有点难过地说:“我有点想杏仁了。” “它也有想你的。”聂云驰安慰道。 李现青躺回到枕头上,说:“它才没有想我呢。” “你怎么知道?” “你出差的时候它就没有想你,每天过得乐滋滋的,一看到罐头就撒娇。” “小猫是这样的。”聂云驰侧躺着去看他,“想你了也只会偷偷想,大张旗鼓不是小猫的风格。” 李现青觉得这话听着也有些道理:“好像也是。” “那你呢?聂云驰,你一个人的时候会想小猫吗?” “你问哪只小猫?” 李现青不回答了。 他看着天花板,觉得灯有些太亮了。 于是坐起来关掉电源,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他重新躺回去,同样侧过身去看聂云驰。 “是杏仁。” “会。” 李现青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反倒是聂云驰回答完后,捏了捏李现青摘掉了坠子的耳垂,问他:“另一只小猫,有想我吗?” “不想。” “为什么?” 李现青声音轻轻的,像从浴室里飘出来的一阵雾气:“想的多了,就不想了。” ----------------------- 作者有话说:爸爸妈妈不在家的第一天,想他们 ————《杏仁日记》 第56章 一隅 一夜北风紧。 厚厚的雪压倒了不少枯树枝, 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 巴布进出城的道路都因为暴风雪封闭管控了,暂时还没有收到复通的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里,又断断续续地飘一点碎末的雪花, 让人摸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一直到封路的第三天,雪才彻底停了, 但风依然很大。 基站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虽说还可以维持正常通信通话, 但如果想使用网络刷视频什么的, 那显然是无法支持了。 所有人都只能自发地待在家里, 闭门不出, 靠着囤积的的食物,百无聊赖地等待气候的好转。 这座不大的二层小平楼就是李现青和聂云驰的全部活动范围, 除了做饭的时候不得不下楼,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二楼的小房间里。 甚至有的时候, 李现青觉得他们似乎都没怎么离开过那张床。 譬如现在,李现青就枕在聂云驰的大腿上, 懒洋洋地咬着根带爆珠的细烟, 等聂云驰给自己点火。 他们刚刚胡闹完一场,上半身都还光着,但幸好屋子里暖气烧得很足, 不会让人觉着冷, 甚至对于长期身处南方的聂云驰来说还有些过于干燥了。 聂云驰用的是李现青那个旧式的老银打火机, 动作不是很熟练,试了两次才成功打上火。 他先给李现青点上, 然后把打火机随手搁到床头柜上,自己咬着烟,低下头去借李现青的火。 隔着淡淡的一层薄烟, 李现青眯着眼睛去看聂云驰,像一只餍足的猫。 他想,没有网络,不能出门的日子还是太危险了。 再这么成天里乱七八糟地胡搞下去,他真的非常担心身下这张岁数不小的老木床。 聂云驰夹着烟的的手探在床沿外,他难得在吞云吐雾间过了一下肺,垂下眼睛去看李现青:“现在不怕烫到床单了?” 李现青咬着烟,说话的说话吐字有些不太清楚:“烫了就烫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他把烟从嘴里拿开,侧过头,这个角度他的脸正好对着聂云驰的腹肌,他往上睨了眼聂云驰,然后把含在口里的那一团烟雾吹了出来。 直直的,缓缓的。 聂云驰几乎是下意识绷紧了一下腹部,他夹着烟的手滞在半空,无声地保持着垂眼看李现青的姿势。 李现青被他看得笑起来,转回脑袋,重新咬住烟,乐得咯咯乱笑。 半响,聂云驰伸手去揉李现青早已蹭乱的头发,有些无奈地说:“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李现青看着聂云驰,见他吃瘪的样子觉得有趣,又伸手把自己的烟递过去,“要不要试试我的?” “这次又是什么味道的爆珠?” “葡萄味。” 聂云驰凑过去就着李现青的手抽了一口,然后疑惑地去看他:“没味道。” 闻言,李现青把烟收回来看了一眼,然后伸手去捏了下滤嘴的位置。 他先自己试了一口,然后隔着渡出来的烟,弯着眼睛重新递到聂云驰嘴边,说话的时候酒窝在颊边若隐若现:“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再试试。” 聂云驰稳着李现青的手,重新过了一遍。 这一下他刚入口就尝到了一股巨峰葡萄味,甜滋滋的。 “甜吗?” “甜的。” 李现青收回了自己的烟,说:“我喜欢先抽一会,然后再把爆珠捏爆,这样甜味可以一直持续到结束。” 他感受着口腔里泛甜的葡萄味,透过窗帘的缝隙,去眺望远处一片皑皑白雪。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待了一会。 谁也没有说话,但谁也不觉得空旷。 过了好久,李现青坐起来,把抽得差不多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顺手拿起手机,发现信号已经恢复到了四格,终于能连上网了。 聂云驰也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加载出来几条消息,是蔡弎昨天下午的时候给自己发的。 姜葱蒜蔡:[图片] 姜葱蒜蔡:兆安整理内存卡的时候发现了这张照片 姜葱蒜蔡:之前一直没导出来,现在发你了 zephyr:谢了 姜葱蒜蔡:不用谢,转账就行 姜葱蒜蔡:昨天发你的,怎么今天才回消息? 姜葱蒜蔡:电话也不接,这两天干嘛去了 姜葱蒜蔡:我还寻思着你再不出现就上你家砸门了 zephyr:今天才刚有信号上网 姜葱蒜蔡:这么夸张,你在哪个深山老林里面呢? zephyr:在巴布 zephyr:下了场暴风雪,基站受阻了 姜葱蒜蔡:…… 姜葱蒜蔡:懂了,微臣告退 小图看着很模糊,聂云驰点开照片,加载了很久才终于看清原图。 是去年在红谷岭的时候,姜兆安给蔡弎做摄影构图示范,拉着聂云驰和李现青拍的那张照片。 聂云驰把手机屏幕转向李现青:“蔡弎发来的,之前我们拍过的照片。” 李现青一听,马上挪过来看得仔细。 只见照片上两个人隔着一段不算近也不算远的距离,李现青的表情有一些拘谨,看镜头的角度有些歪了,眼睛有些往下看,看着有些乖。而聂云驰倒是很松弛的样子,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单手插着兜,上半身朝着李现青的方向微微倾斜。 身后红枫如霞,高低错落,层层晕染。 李现青显然对这张照片里自己的表现不太满意,又匆匆去看聂云驰的样子,吐槽道:“这张照片,我们两个压根都没有站好,表情也是没有准备的,只有构图是好的。” 说完又想起那天的场景,李现青替聂云驰选了保存原图,然后转发给自己:“不过也是,那个时候只是兆安拿来给蔡弎当构图参考来着,我还以为这张照片早被删了呢。” 聂云驰倒是不这样觉得:“我觉得拍得还可以。” 李现青用自己的手机点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带着点遗憾地说:“但是可以更完美一森*晚*整*理些的,毕竟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说完又从相册里调出两张照片,拿给聂云驰看:“你相机拍的这两张更好看一些。” 三张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拍的照片,里面两个人的表现却是全然迥异的。 其实现在让李现青去回忆那个时候自己具体在想什么,已经有些为难了。 但是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抱着“拍唯一一张合照”的心情拍下的照片,居然才只是故事真正的开端。 第64章 命运太过神奇,让人不得不相信缘分使然。 聂云驰扫过照片,笑了起来。 但还没等他回答,李现青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李现青看了一眼来电信息,是贡央。 “喂?”李现青接起电话,又朝聂云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聂云驰耸了耸肩,默不作声地靠在床头,去玩李现青的打火机。 贡央的声音有些响亮地从听筒里传出来:“哥,你在家还好吗?前两天信号太差了,还好今天雪停了。” “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有什么事?你和姑姑都还好吗?”李现青想了想,又说,“我有些担心马厩那边,这几天不知道怎么样了。” “马厩没事,雪一停我就先抽空往那边看了,一切都还好。” 贡央好像在吃苹果,李现青听到了清脆的果肉分离声:“我妈问,你那边的存粮还够吗?看这个架势集市是暂时开不起来的,估计我们还得自食其力一段时间了。” 李现青心里算了一下,回答道:“够的,不打紧。” 贡央这才放心地说:“那就好,不过哥你一个人还是多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的就喊我。” 李现青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然后他看到在旁边听到对话的聂云驰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做了一个口型。 李现青辨别了一下,应该说的是“一个人。” 他笑着伸手去捂聂云驰的嘴,却忘记他手里还玩着自己的打火机。 李现青的手肘几乎是挨着打火机燃起的火苗蹭过,稍微一个不经意就会被外焰灼伤,吓得聂云驰手猛地一偏,没拿稳打火机,火苗歪着蹿了几下,燎到了被单。 这下两个人是什么电话都顾不到了,连忙手忙脚乱地又是关上打火机,又是拿起被子狂拍。 一通操作下来,幸好只是被单上被燎出两道黑印。 李现青这才松了口气。 李现青拥着被子,语气里满是无奈:“这什么倒霉运气,刚说完即使烫了没关系,就差点把被子给烧了。” 聂云驰显然也是被吓到了,连忙打火机放回床头柜的抽屉里,安慰道:“没事,没烧到,只是被单可能得换了。” “幸好没烧到……” 话音刚落,李现青突然想起和贡央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挂,连忙住嘴,拿起掉在枕头上的手机,试探性地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 贡央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直到李现青有些心虚地“喂?”了一声,才重新传来声音。 “……哥。” “诶。” 不知道是不是李现青的错觉,他觉得贡央短短的一个字,听起来语气很是复杂。 他没忍住,主动解释了一句:“没事,刚刚不小心把打火机掉被子上了,没什么事。我……不是一个人,你放心吧,我挂电话了。” “哥。”贡央喊住了李现青挂电话的动作。 他顿了顿,声音洪亮地说:“我刚刚一直开的免提。” “好,那就……” 等李现青反应过来,立刻顿住,完全忘记自己准备说什么。 他有些呆呆的,慢慢把手机拿下来,点开了免提,然后望向聂云驰。 果然,下一秒听筒里就传来了乌日娜熟悉的声音。 “哎呀,小驰你又来啦?不得不说现在a城和巴布离的是真的近哦!” “……” “……” 李现青闭上眼睛,把手机往聂云驰的方向递了递,意思不言而喻。 ----------------------- 作者有话说:快要完结了哦……还在纠结写不写番外,大家会想看番外吗?想的话会喜欢什么样的呢?[可怜] 第57章 信任 聂云驰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 垂下一点脑袋,任由李现青给自己戴上防寒耳罩。 “不戴这个的话,等一下耳朵都能被冻掉。”李现青帮他调整了一下耳罩的位置, 确保将整只耳朵都保护住,“等雪停了, 越来越冷的日子才正式开始。” 李现青给拿的是自己的耳罩,像刚孵化的小鸡一样毛茸茸的鹅黄色, 和聂云驰一身深色系的穿搭相比, 有一种突兀的柔软。 但聂云驰不太介意这个, 他一边听李现青讲话, 一边替他把围巾的折角塞好。 等李现青收回手,又去看他有没有戴好手套。 “南方人就不要瞎操心了, 防寒措施我肯定做得比你好。”李现青很自信地原地转了一圈,满意地和聂云驰展示自己全副武装的防寒装备。 聂云驰很认真地看了一遍, 然后带着笑意地同李现青讲:“像只企鹅。” 李现青把长款羽绒服上自带的帽子戴好,拉链拉得严丝合缝, 帽子的毛边围着他的脸, 环成一个毛茸茸的圈。 他拍拍身上蓬松的衣服,不甚在意地说:“我是企鹅一号,你是企鹅二号, 好了, 让我们一起向企鹅姑姑家出发吧。” 聂云驰忍俊不禁地点点头:“遵命, 企鹅一号。” 门一打开,满目雪白, 真真算得上是琉璃世界。 外界浸凉的寒意就迎面扑来,和身后烧着暖气的房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人走出去就像三文鱼进了冷冻层,几乎是瞬间就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以承受低温的侵袭。 应乌日娜的热情邀请,他们今天要去“小城森林”吃一顿热乎的火锅。 那天聂云驰从李现青手里接过手机后,无声地清了下嗓子,和电话对面的乌日娜和贡央打了声招呼。 乌日娜笑吟吟地说:“一听到声音我就猜到是小驰你了,什么时候来的啊?这几天路可不通哦,来了有好几天了吧?” 对此,聂云驰如实回答道:“是,暴风雪来之前到的,刚好赶上封路之前到的。” “哦哦。”乌日娜像是把手机拿近了点,声音听着更清楚些,她顺势邀请道,“那是有几天了。正好雪也停了,小驰你明天跟青崽一块来家里吃饭吧,我给煮点火锅,热乎些。” 聂云驰先看了眼李现青,像是用眼神询问答案。 李现青正出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对上聂云驰的目光,李现青才反应过来,匆匆点头,用手比了个“ok”的动作。 见状,聂云驰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好的,姑姑,一定到。” 等这通电话一结束,李现青立刻身子一歪,挂在了聂云驰身上:“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聂云驰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什么!”李现青用额头去撞聂云驰的鼻子。 “笑你可爱。”聂云驰微微后仰一些,笑意更浓。 李现青伸手把聂云驰上扬的嘴角往下拉:“别笑了,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很想被他们发现吧?” “没有。” “真的假的?” “假的。”聂云驰把快掉到地板上的被子拉起来一些,然后像卷寿司一样把李现青裹住,“我就是这样恨不得昭告天下,怕不怕?” “我才不怕。”李现青自己给自己翻了个面。 他看着被单上那两道黑痕,沉默了一会,然后冷不丁地说了声,“我们的事情,姑姑已经知道了。” 这下轮到聂云驰说不出话了。 “姑姑,是怎么知道的?” “她猜出来的。” 李现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也是我们两个没仔细藏,破绽太多了。” 说完又往聂云驰的方向蹭了蹭:“但是她迟早也会知道的,早一些也没关系。” 聂云驰点头,揉了揉李现青铺散在枕头上的头发。 他仔细想了想,又问道:“她有说什么吗?” “说了。”李现青瞥了他一眼,故意道,“她说你好像有点喜欢我,让我小心点。” 聂云驰闻言乐了,揽着李现青不放手:“那可不是有一点,是有很多很多。” 李现青抬眼看他,语气里藏着点认真:“比我喜欢你还要多吗?” 聂云驰笑了一下:“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多。” 李现青琢磨了一下聂云驰话里的意思,支起上半身,去吻他的唇。 他在心里偷偷地说:那就请所有人都不要停止想象吧。 让爱恒久。 让爱更爱。 房间里被烘得暖和,人也变得像干燥的柴火,不能埃在一块太久。 “别闹了。”李现青笑着拦了下聂云驰不安分的手。 他兀然想起那天自己伏在乌日娜的膝头,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抬起头的时候,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乌日娜望着李现青,眉毛耷拉下来变成一个八字:“如果是很喜欢的人,那你要跑得慢一些才行。” “为什么?”李现青心情复杂得甚至有心情笑了一下,“慢一些他才会追上来吗?” 不料乌日娜摇摇头说:“不,是这样你就不用等太久。” “我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跑得太快了,但是你来得更快。”李现青说完,轻轻咬了一下聂云驰的下唇。 第65章 聂云驰听完这句话后,默不作声地去吻李现青的眼睛。 李现青笑着闭上眼睛去躲他,心里却依旧记挂着暴风雪将落未落前的那场飘雪。 他想,姑姑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小城森林”里已经架好了火锅,汤底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腾腾地升起一柱蒸汽。 贡央被热气熏得脸红,支开了一点窗户,顺便往不远处一眺,就看到李现青和聂云驰远远走过来的身影。 长长的两道身影都裹得很严实,几乎只能看到一双模糊的眼睛。 积雪很厚,有些地方甚至冻得发硬。 他们两个走得不太稳,一深一浅地在平坦的雪地上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 李现青眼睛尖,看到了半开的窗户,站直了朝贡央挥手。 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他帽沿上的毛领被风吹得歪七扭八,让人根本看不清脸。 聂云驰也停下来,和李现青讲了几句话,大概是小心说话呛风。 因为他讲完后,李现青就停下了说话的动作,乖乖牵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继续朝着“小城森林”的方向,一摇一摆地闷头直走。 真的太像两只企鹅了。 贡央没忍住笑了一声。 “……风……的……冷……” 李现青推门而入的时候,说话的声音被外头的风声盖住,让人听不太清楚。 急忙关好门,李现青站在温暖的室内蹦了几下,去活跃肢体末端的血液:“今年怎么比去年还冷了?” 贡央在室内穿得轻便,闻言不屑道:“是你在南方过暖冬过习惯了,去年下完雪也是差不多这个温度的。” “青崽和小驰到啦?时间正好,快过来开饭吧。”乌日娜给壁炉添了些柴火,让它好烧得更旺些,“贡央,别拌嘴了,快去倒两碗酥油茶过来。” 聂云驰替李现青摘下帽子,又摘下手套去捂他的耳朵。 李现青笑着把自己的手叠在聂云驰的手上面:“我的手更暖一点。” 聂云驰笑着反手握住他,两个人挨着肩往里头走。 乌日娜坐在火锅后边,只隔着热气抬眼瞧了他们一眼,便把眉毛一挑,了然道:“你们和好啦?” 聂云驰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李现青抢了话:“本来就没吵架。” 他侧过脸去看李现青,眼睛里含着笑:“是,一直挺好的。” 乌日娜听得牙酸:“是吗?哎呀,那不知道前段时间是谁哦,一回来就皱巴着个脸,眼泪汪汪地跑过来找姑姑……” “姑姑!”李现青坐立难安地打断乌日娜,“您记错了!” 乌日娜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李现青感觉到聂云驰握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偏过头,正对上聂云驰下意识蹙起的眉眼。 他笑了一下,小小声地说:“没事,她骗你的。” 但聂云驰依旧蹙着眉,顿了顿,转回头看向乌日娜,缓慢而坚定地说:“抱歉,本来应该早一些过来的,但是前段时间我留在a城处理问题花了一点时间,现在才赶到。您放心,我和青青之间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我也向您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再有下一次。” 李现青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微微晃了晃两个人交握的手。 就好像在说:“都没关系。” “真的都解决好啦?” “千真万确。” 乌日娜认真地瞧了瞧聂云驰的神色,然后笑着给他们两个装了碗甜饭:“好了知道了,不要说得这么严肃,搞得我都有点紧张了。你们两个是谈恋爱又不是上战场,姑姑我也不会吃人的。” 两个人瞬间噤声,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啧啧啧。” 贡央摇头晃脑地从后边走过来,端着两碗冲好的酥油茶放到他们面前的桌上:“来吧,一人一碗。” 火锅汤底咕噜咕噜的发出冒泡的声音,香辣的牛油催人分泌唾液。 于是气氛又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李现青特意先尝了一口,然后悄声告诉聂云驰:“有点辣,我给你倒碗水,你涮着吃。” 聂云驰瞄了眼大快朵颐的乌日娜和贡央,拦住他说:“没事,不用。” “你别勉强。”李现青不赞同地看着他。 但聂云驰坚持道:“放心,真没事。” 李现青拗不过他,只跑去厨房找了瓶饮料,开了放到聂云驰手边:喝一点,可以解辣。” 乌日娜默默看着他们的互动,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直到吃完饭后,乌日娜才主动朝李现青招手,示意他单独跟自己进了房间。 乌日娜示意李现青坐下,开口就问:“他家里那些事情,真的都搞定了?” 李现青连忙点头。 怕乌日娜不信,还特意简要地挑拣了一些过程说了。 乌日娜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你没和我具体讲过,但是我也看得出来,小驰家里不是什么普通人,他的家里人想必和我们家更是截然相反。” 李现青回忆了一下徐闻兰的模样,赞同地点点头。 乌日娜看着他,又说:“青青,你要确认清楚,他那样的家庭是不是真的可以平等地接纳你。” 话音刚落,李现青就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他说可以,那应该就是可以。” 乌日娜无奈地笑起来:“怎么这么笃定?” 李现青想了想,很坚定地点了点头,看向乌日娜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月光下融化的雪:“我信他。” -----------------------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 关于番外,大概率会有,但是可能要慢一点~ 第58章 雪夜 自那天从乌日娜家回来后, 巴布城的风一日小过一日。 但小城依旧被皑皑的白雪覆盖住,封路的红色警示提醒也还挂在地图上高悬。 聂云驰得以续请了两天年假,继续留在巴布。 家门口的积雪看起来像方型的雪媚娘, 蓬松得发粉,但随便一铲就是扎实的厚厚一层。 李现青把铲子靠墙放好, 蹲在地上准备用积雪来堆个雪人。 聂云驰动作生疏地在旁边试图帮忙,但李现青摆摆手, 让他围观自己卓越的堆雪人技术。 下起手来, 三下五除二, 格外干脆。 圆润而洁白的两个雪人, 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站在房门旁边,鼻子半截胡萝卜做的, 眼睛用的黑豆,小小的一对, 看起来格外憨态可掬。 李现青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几截枯树枝,再一左一右地插上去, 两个雪人便大功告成了。 等满意地欣赏完自己的作品, 李现青转过头,发现聂云驰就在这两个雪人旁边,手里拿着一团雪, 低着头很认真地捣鼓着。 李现青凑过去看了一眼, 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来聂云驰手里捏的是个什么造型。 他思索了半天, 干脆直接问道:“你在做什么?” “很不像吗?”聂云驰被李现青问得也有些不自信,看着手里差不多快成型的东西, 认真琢磨了一下,又继续低下头添添补补了起来。 李现青也不打扰他,静静地抱着膝盖蹲在他旁边, 看他东拼西凑地努力了好一会,才终于像是满意了,把那个两只手刚好可以捧起来的东西放到了两个雪人中间。 聂云驰问他:“看得出来是什么吗?” 李现青摇摇头:“看不出来,你做的太抽象了。” “还好吧?我觉得还挺明显的?”话虽这样说,但聂云驰的语气听起来也不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 李现青换了一个方向去看,风从他的背面吹来,将额发都吹得乱飞,有些遮挡视线。 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李现青突然觉得这个不知名状的小雪堆,似乎是一个四条腿的小动物。 “这是……”李现青不太确定的开口,话到一半,朝聂云驰投去询问的目光。 聂云驰淡淡地笑起来,像是猜到了李现青想说什么。 他回答道:“是杏仁。” 闻言,李现青忍俊不禁道:“哪里像杏仁呢?杏仁自己来了也认不出它自己。” “哪里不像?” “体型就不像了,我们杏仁圆滚滚的,这只有些瘦了。” 聂云驰面不改色地说:“这是减肥成功后的杏仁。” “那它的尾巴呢?” “冻得缩起来了。”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天太冷了,笑的时候会呼出两团白雾,冷空气顺着呼吸道直直往肺里钻,把人冰得一激灵。 玩得差不多,就该回家取暖去了。 天色蓝得发亮,天地相接的地方幽幽发光,这是傍晚的前奏。 回屋前,李现青突然顿住脚步,走回那两个雪人面前,重新端详了片刻。 然后摘掉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轻轻地围在了那两个雪人身上。 聂云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动作,拿起手机拍下了一张照片。 第66章 照片定格的瞬间里,天地间雪白而泛蓝,最鲜艳的颜色是雪间错落的朱红门窗,两个胖胖的雪人共用一条墨绿色的围巾,中间卧着一只有些潦草的小雪猫。 李现青的帽子滑到了后脑勺,侧着脸露出额头和鼻子流畅的线条,纤长的睫毛似乎和散落的额发勾连在一起,分不清楚。 光是看着这张照片,都能让人呼吸到一口冷冽的雪气。 又让人不自觉地想到一些时间停滞的宁静与美好。 聂云驰对着这张照片静静地看了一会,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它发在了自己向来空荡的朋友圈里。 配文只有很简单的两个字—— 我们。 令人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给他点赞的人,是徐闻兰。 “啊好冷好冷,快进去吧!” 李现青一路小跑过来,失去围巾的包裹后,不过一小会,脸就被吹得通红。 聂云驰立刻收起手机,接住他跑过来的身影。 门一打开,屋内的暖气瞬间涌出,重新包裹住两人。 到了晚上,星夜寂静。 李现青托着腮,盘腿坐在地毯上玩手机,然后刷到了聂云驰那条朋友圈。 他点了个赞,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按下快捷截图键。 李现青思索片刻,特意保留了截图里聂云驰的名字,然后发在了自己的朋友圈。 他的文案就更简单了,不过是两只雪人还一只小猫的表情小图。 发出去后一刷新,就收到了两条回复。 姜葱蒜蔡:够了,情人节还没到呢,你们超前点映得也太早了! 贡央的汽修店:[你们幸福就好,细节不必向我交代.jpg.] 李现青没忍住笑出了声,抬起头去看站在床边换被单的聂云驰。 聂云驰正在琢磨这个被单的四个角为什么捋不顺,就突然被李现青伸手揽住了腰身。 感受到爱人从背后拥抱的力度,聂云驰不动声色地暗自发力,终于把被子顺畅地扬开铺在床上。 相拥着倒在床上的时候,李现青突然问了一句:“你当时为什么会来巴布旅游呢?” 聂云驰偏过头去看李现青的眼睛:“那个时候我还在君恒,有一天加班的时候去茶水间冲咖啡,在手机上刷到了一条巴布的旅游宣传视频,觉得里面的标语很打动人,就决定要来了。” “里面说的什么?” “广阔的草原会教给人们自由的爱。” “然后你就来了?” “对,刚好有机会休假,就来了。” “恰好你六年来第一次休假,恰好你看到了这条标语。”李现青眨了一下眼睛,语气中还带着些感慨,“恰好你们定下了小城森林的民宿,恰好因为旺季我在姑姑家帮忙。” 李现青凑过去啄了一下聂云驰的脸颊,说:“但凡差一分一毫,都不可能凑到这么多恰好,让我们有机会遇见。” “那这说明,”聂云驰勾起一点嘴角,“我们恰好就是要遇见的。” 但李现青听完,却想到另一个问题:“但是,我是说但是。如果你那次没有来巴布,我们还有可能见面吗?” 在边境雪原的小城里自由飞行的小鸟,和在a城摩天大楼里坦然穿梭的工蜂,两个截然相反的飞行路径,两种完全不同的飞行速度。 除了恰好,还会有其他相遇的可能性吗? 李现青不确定。 但是他听到聂云驰告诉自己:“会的。” 他望向聂云驰的目光,似冰融融:“那我们会怎样遇见呢?” 会怎样? 或许是在不远的将来,好不容易在钢铁水泥森林里摸爬滚打,习惯了生存法则的小鸟,在某一天某一刻某一地点,路过a城寸土寸金的cbd,走过无数高楼大厦,然后在某一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下,巧遇了一只出来望风的忙碌工蜂。 “你不用上班吗?” “可能下楼买咖啡吧,白天正是需要咖啡因续命的时候。” “可是我不爱喝咖啡,怎么办?” “那可能你在隔壁买雪糕,君恒楼下那家雪糕店据说挺受欢迎的,工作日里也挺多人去。” 李现青很认真地想了想,肯定道:“我确实喜欢雪糕。” 这一个可能性成立。 又或许是在说不定什么时候的未来,疲惫的工蜂在跳槽的空窗期,决定找个地方来一次放松心灵的旅行,然后看到了巴布城的名字,顿时觉得心生向往,毅然前往。 “还是选了巴布吗?” “没有人会不喜欢巴布的。” “那个时候,你还会选择姑姑家的民宿吗?” “没有选择的话,还有机会见到你吗?” 李现青点点头:“有吧?或许我们会在巴布的街上相遇,又或者就在我带你去买围巾的那家店,很多游客都是会到那边去买特产的,说不定我们会在那里见第一面。” 聂云驰含着笑去看李现青:“那也很好。” 毕竟他总觉得对于自己来说,巴布是特别的。 短短两年的时间,他来了巴布三次,飞越三千公里五次。 他在这座边境小城里和李现青一起看过秋天的落叶,夏天的草原,还有冬天的暴雪。 每一次,都很特别。 好吧,这一个可能性也成立。 又又或许既不在巴布,也不在a城,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在经过某一座桥梁,路过某一个街角,坐上某一条小船,踩进某一片海洋,进入某一家老店……总之是在一个不具名的地点,小鸟和工蜂会注意到人群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对方。 “这次又是为什么我们会去那里呢?” “可能是因为我在出差,也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去度假,还有可能是因为你要去做论文调研,总之是一切可能的原因。” “你会跟我打招呼吗?” “我不打招呼,我会搭讪。” 李现青笑出了声。 聂云驰用鼻尖蹭蹭他的头发:“你呢?” “我?”李现青翻了个身,去看天花板上灯的眩光,“我会一直坐在那里,直到你来跟我搭讪。” “会等多久?” “三分钟吧。” “这么快?万一我离得有点远怎么办?” “有多远?” “红绿灯刚好要等三分钟那么远。” “那只能我先跟你搭讪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笑了一会,聂云驰止住笑意,用目光去追李现青的眼睛。 “我的意思是,不管是什么样的可能,我们都会相遇的,不过或早或晚。”他说,“不是这一个恰好,那就是下一个恰好。” “恰好恰好。”李现青笑着闭上眼睛,手往旁边一探,紧紧牵住了聂云驰,轻声说道,“现在就是最恰好。” 不用早一分,不用晚一秒。 偏偏你就在这里,偏偏我还在那里。 然后你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你。 最浪漫不过正恰好。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是两个人窝在新换的被子里,嗅着阳光暴晒后的皂香,接了一个绵缠的吻。 窗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风吹树摇的声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响起了。 李现青推开一点窗户,惊奇地回过头对聂云驰说:“风停了。” 闻言,聂云驰走过来,发觉窗外空气中的冷意停滞住了,没有了之前的肆意流动。 风是自由的,温和的。 风也是冷厉的,摧枯拉朽的。 草原上的风是微凉的,自由自在地掠过雪山和城池,无拘无束地卷过每个人的心,谁也留不住、留不下。 a城里的风是温和的,属于热岛效应里难得的一点变数,但它来得太快,太轻,让人不敢确定是否来过。 风是悄然来临的,暴风雪是突然降临的。 他们的爱情也一样。 在漆黑的星夜下,他们在窗前依偎,感受到那阵一直未敢停歇的风,终于在这个暴风雪来临后的夜晚,心甘情愿地停下了漂泊的脚步。 风止于雪夜。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风停了,但属于李现青和聂云驰的故事会在我们无法窥见的世界里一直继续下去。 写下“全文完”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 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写的过程中我一度陷入过自我怀疑,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把这个故事写好,现在看来虽然还有一些不足之处,但自我感觉似乎还算合格。 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我不是大家遇到的第一个作者,但大家却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读者,再次感谢[粉心] 这是一个关于自由和爱的故事,故事很短,故事也很简单,没有什么太多的起承转合和爱恨纠葛,不过就是一个人和一个人相爱,然后变成两个人的故事。 或许这只是一个适合在睡前读完,然后让人做一个甜蜜美梦的小故事。 第67章 希望看到这里的你会喜欢。 希望你笑一笑。 祝大家晚安。 我们下一本见[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