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节 本书名称: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本书作者: 甜妹奶茶 本书简介: 国宝级糕点师明香穿到一本年代文里,成了文工团里那个有貌有才,却因嫉妒女主,而被打压了一辈子的炮灰。 当初原主勉为其难答应了男主的恋爱请求,却被女主截了胡,最后反而是原主变成了人们眼里插足爱情的不要脸小三。 明香:谢邀,渣男贱女请锁死。 * 明香在团长的撺掇下嫁给了一位军人。 听说那人虽然看着英气十足,其实有隐疾。 嫁给了一个这样的人,所有人都笑她进了火坑,等着看她笑话。 却在她带着别人想都不敢想的财富,跟着升官好几级的丈夫从海岛回来时,看到了她的男人。 丰神俊朗的男人手里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背上还驮着一个,都是漂亮萌娃。 他笑得宠溺又温柔,贴心地给妻子擦汗。 而那几个孩子,都和男人一个模子刻出来! * 明香当初也不是特别愿意,但这个男人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 有隐疾?那正好,她还嫌生孩子危险,带孩子痛苦呢! 关键这人不烟不酒不撩妹,又帅又温柔,还主动要求月月上交工资,为什么不嫁? 就是随军海岛苦了点。 明香本来是这么想的,直到她到了海岛看到了那一棵棵的大椰子、黄芒果、大荔枝,还有那随军海岛的有钱小媳妇。 眼前浮现出自己做的椰丝奶球、杨枝甘露、荔枝冰露……会卖脱销的吧? * 曾易青家里三代军功在身,想的念的都是报效祖国,次次相亲次次把人弄哭,在外就得了个有隐疾的骂名。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明香。 小丫头愿意嫁给他,还总是安慰他不要在意隐疾的事,温言软语,眼里满是疼惜,漂亮的脸蛋让他看一眼就重了呼吸。 隐疾?去他娘的隐疾! 内容标签: 美食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日常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明香 曾易青 一句话简介:海岛随军带娃搞事业被爱 立意:积极乐观不要轻信谣言 第1章 1974年冬,京市仍是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 第二天一早,市文工团错落的房顶银装素裹,只从皑皑白雪中露出些许红色的砖墙来。 女员工宿舍墙上写着大大的标语。 “向革命样板戏学习,弘扬无产阶级文艺”几个大字被雪色一衬,更加鲜艳,竟比平日里还多显出些蓬勃的气势来。 明香住的这栋宿舍楼楼统共两层,坐落在文工团的大院里。 当太阳在雪地上留下橙红泛金的光,楼道上也喧闹起来。 姑娘们梳了头,端着搪瓷大白盆,把毛巾搭在盆沿,牙杯和牙刷放在盆中,嬉闹着来到楼道尽头的公共洗漱间洗漱。 明香也在其中。 只不过她不是来洗漱,而是来打凉水回去兑热水泡脚用的。 一个多月前,她被人踩了脚,从舞台上跌了下来,踝骨骨裂了。 现在脚是好得差不离了,但脚肚子老是会酸,今早起来特别酸,所以她就打算拿干艾草泡泡脚。 明香打好了凉水,端着往宿舍走。 搪瓷盆本来就重,加上装满了水,她脚又受了伤,端着就格外费劲。 明香撇了撇嘴,干脆到过道边,把盆放了下来。 她抬手擦了擦汗,从兜里掏出来一颗水果糖,剥去上面的纸皮,放进嘴里。 舌尖一触到那滑溜溜的触感,丝丝的甜味顿时滋润了心田。 明香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觉得腿脚的酸痛都缓解了许多似的。 还得是甜品啊! 虽然自己穿到了这物质匮乏的年代,且苦逼到一来就接手了原主的病痛和委屈,但只要还有甜品可吃,这日子就能过下去! 她靠着过道的矮墙,想象着后世更加壮大的甜品大家族。 马蹄糕桂花糕宫廷桃酥老婆饼, 双皮奶红豆茶杨枝甘露热奶茶…… 这个年代什么都好,就是对糖分的渴望怎么都不能被满足。 每天饭才刚吃完,大家就抓心挠肝地想要弄点能升糖的东西过过口。 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弄不到的,只能用劳动麻痹自己,让自己尽量不往吃食上想。 明香想到这里,把嘴里的糖紧紧吮了一口。 也真是难为原主了,竟能次次在表演比赛中拔得头筹,拿了这么些甜品当奖励。 只不过甜品虽堆了半抽屉,却又一点儿也舍不得吃。 这也可以算是这个年代的人的一种特征了。 没办法,物资紧俏,吃完了就没了,什么都得宝贝着点儿。 就是这样的一代人,吃苦耐劳,博得了后面那样的盛世,也滋养了明香这样的人。 明香是怎样的人呢? 她好吃要吃,喜欢一切美食,觉得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人死了东西还没吃完。 像原主那样怀抱着整整一抽屉的糖果死去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明香眯着眼睛靠在过道墙边,惬意地边吃糖边胡乱想着这些,路过的同事们却看呆了。 在姑娘们眼里,冬日的暖阳照着明香微眯的眉眼和白里透红的脸,让她看起来像一串套着冰糖外壳的糖葫芦。 尤其是那纤长的身材往墙边一靠,双手往墙头一搭,优雅不失灵动,俏皮却又不失稳重,整个人身上都仿佛沾染了阳光的气息,又带着一种坦然的暖意,光是看着都舒心起来。 她们哪里见过这人这么洒脱的姿态? 明香就是朵野蔷薇,天生带刺,自诩高贵。 可笑的是,只要你欺负她一次,就会发现,她那刺根本就是假的,做做样子的。 她其实很好欺负,跟人对上视线就会立马悄悄移开,要么就是把那脖颈扬得跟个大鹅似的,看似高不可攀,实则在加速逃走,本质上还是唯唯诺诺、期期艾艾。 或许这个人在舞台上这个人确实是闪闪发光,但只要下了舞台,你竟不记得她鼻子眼儿具体长什么样子了…… 什么带刺玫瑰,她就是只戴着金簪披着锦衣的老鼠,被人戳穿了,老鼠还是老鼠,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可这一个月以来,她变太多了。 从前那双习惯于闪躲的眼睛现在总是带着笑意,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你。 那一向抿得像刀子的嘴唇现在总是微微张着,嘴角自然而然地翘起。 下巴仍是微微扬着,可却透着闲适与自在,就连头发都茂密乌黑了许多似的,不再像从前那样,怎么打扮都泛着营养不良的磕碜样儿。 真是见了鬼了,这个人,病了一场过后,反而像是黑夜到白天,亮堂了起来。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明香的名声到底是不好了的。 平时就不讨人喜欢,加上最近发生的那件事…… 几个姑娘想到这里,端着盆站在那儿,你看我我看你,神色都颇为复杂。 然而再怎么挤眉弄眼,还是没人敢走过去,只能对着明香那被糖浆浸得粉润的嘴唇咽口水。 多久没吃到这么纯粹的糖了呢? 记不清了。 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极力地渴望着被填充。 唾液跟失控了一样喷涌出来,又被带着尴尬的羞涩咽了回去。 忽然,从洗漱间那边跑过来一个人,龇了个大牙跑了过来。 “明香,脚又痛了是不?我给你把水端你房里去!” 说着竟把自己的盆往地上“铛”地一放,蹲下去就要把明香那盆水端起。 姑娘们看到这阵仗,顿时瞪大了眼睛。 刘红梅这是怎么了?居然主动帮起明香来了! 文工团里所有姑娘都知道,刘红梅和明香虽然是住同一个房间,却从来不对付。 刘红梅最讨厌明香那高傲不理人的样子,不管是在台上还是台下都铆足了劲儿跟明香争。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节 明香呢,就那副死相,仗着自己那把金嗓子,从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所以平日里,大家也总能看到刘红梅故意跟她对着干。 刘红梅性格豪爽嗓门大,一骂人,整个文工团都能听见。 最好笑的那次,她突发好心非给明香化了个妆,把台下的人笑得腰都弯了。 原来她把人眉毛给全剪了,却忘了重新化上去! 为这事明香还得了个处分。 至于她们,也是不喜欢明香的。 所以她们不会去阻止,甚至在看到明香委屈到发抖的时候还会觉得有些高兴。 还是红梅厉害啊!看人明香在她面前都不敢反驳一句! 可谁能想到,今天,刘红梅居然主动关心起明香来了! 这和猫突然关心起老鼠来了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有人就咬耳朵了:“她不会也是为了吃……” 说完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自己脸先红了。 唉,怎么就能这么馋呢! 事情是这样的,明香也不知怎的,自从摔断腿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就变得特别舍得吃穿。 平时她多抠门一个人啊!饿到不行自己打自己嘴巴的角色!现在兜里时刻放着吃食! 这次从台上摔下来,人刚醒,她就一改往日的沉默,一张嘴全是道理,愣是唬得团里给她补营养。 先是政治处杨爱华杨主任亲自拎了糕点罐头过来探望,然后厨房给她的饭菜里居然多了许多荤腥和花样! 等养到能下地了,团里渐渐撤了特殊照顾,好家伙,她又把她从前得到的奖品拿出来吃了! 什么瓜子花生牛轧糖啦、饼干奶糖甚至连杨主任一年都不定能吃上一回的牛肉罐头啦,以前她宝贝一样攒着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吃了! 大家天天看着她把这么好的东西当水一样往嘴里灌,把从前对明香的鄙夷都给磨没了,馋得不行。 前几天明香去上厕所差点摔跤,被团里的一个小姑娘眼疾手快扶住,到底没摔。 她居然直接给了人家一把瓜子! 听那小姑娘说,那瓜子和供销社里卖的不一样,甜滋滋又带着奶香,好吃到把人舌头都吞进去! 大家就传开了,视线一刻也不停地缠在明香身上,其实心里打的什 么主意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只是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就连刘红梅也向糖瓜子妥协了! 她居然为了点瓜子,主动过来弯下腰身要帮死对头的帮! 稀奇啊!那她以前那么欺负人算什么? 众人想到这里,再看刘红梅卑躬屈膝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刘红梅蹲着,自然看不见她们的表情,明香却看得清楚,心里冷笑一声。 当初把人可害惨了,现在见着吃的了,来讨好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就算有,在她明香这里也不许有! 是的,明香是穿过来的。 这是一本男性向年代文,写的是男主从微末到富豪的发家史。 这种故事么,自然是少不了扯一扯男主复杂的情史的。 男主名叫郑清禾,有个青梅竹马,也就是书里的女主,名叫苏玉晓。 两个人,一个是自命不凡大男孩,一个是娇里娇气小作精,一天到晚上演“你爱我但我不爱你,我爱你了但我不能说,也不能让你不爱我”的恨海情天暧昧戏码,连站在一块儿都要避嫌。 男主终于烦了,转而去撩明香。 这个被牵扯到男主女伟大爱情里的炮灰就是原主,也叫明香,是文工团里一朵空有业务能力没有交际能力的阴郁蔷薇花。 男主好不容易把淡漠清冷的她追到手,女主就不自在了。 女主把明香当情敌,颠倒黑白,默默抑郁、默默难过,在一次闲聊中,“不小心”把原主勾引她对象的事透露给了自己的最忠实迷妹--刘红梅。 刘红梅本来就嫉妒原主的优秀,偏偏紧追慢赶怎么比都比不上,会怎么做可想而知。 一夜之间,原主半夜偷会苏玉晓对象,并撺掇人家分手的事成了团里下饭的八卦。 原主被人截胡就算了,却反倒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走哪儿听到的都是不堪入耳的辱骂。 “我早就说了,明香跟她那个离了男人就会死的妈一样不要脸!”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她那样儿,能配得上人郑记者吗!” “就是,玉晓出身比她好,唱歌跳舞也不比她差,还这么平易近人,倒是她,一天到晚拉着张死人脸,膈应谁呢!” 原主根本没法反驳,就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偏偏杨主任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事,把她拉过去谈话,暗示她作风不好,希望她自己离开…… 原主崩溃了。 她赖着没走,努力演出希望能留下,自然遭受了更多的白眼和排挤。 她更加没精打采,在演出上频频出错。 好不容易勉强把状态调好了些,却又在一次演出中,被人踩脚,摔下了舞台。 这次摔倒让她踝骨骨折,也直接断送了她最心爱的表演事业。 后面,她会被迫离开文工团,最后落魄到为了生计嫁给村里一个五毒俱全的二流子,在家暴和欺辱下抑郁而终。 那天,得知明香接手会接手自己的命运时,原主满脸泪水。 “真对不起你,我吃饱了撑的非去谈什么对象,死了还连累你。” “同志,我的钱都给我那不争气的老娘了,但我这段时间没力气去找她,所以手里还攒着三百五十五块八毛钱和四尺布票,都在柜子里。” “我吃的也都锁在宿舍的柜子里,那是我每次个人表演拿奖时得的,都给你了。” 她最后又抬眼看了看她。 “你这么漂亮,像烈日下绽放的牡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明香对着她又傲气又殷切的眼神,笑了一下。 “你死了,东西自然就归了我,我还用得着你给?” 原主于是露出些局促来,消散的时候,眼神却是亮的。 明香想到这里,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刘红梅,把嘴里的糖果翻了个个。 她漫不经心地提起脚来,一拦,拦在了自己那搪瓷盆和刘红梅之间。 “哎呀,红梅同志,您这是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 新文大吉![撒花][撒花][撒花] 预收:【七零美人随军北疆日常】求收藏。 江飞叶从寸草不生的末世归来,回到了花红柳绿的七零年代。 正准备好好享受退休的日子,却已被继母强制替继妹嫁给了一位边防军人。 江飞叶走前那晚,继母喝着小酒偷着乐。 北疆天寒地冻,那林海雪原一年里有半年大雪封山,物资进不来,人出不去,连草根都没得吃,冻得面颊裂出一里地! 江飞叶命都不见得保得住,就有命回来,那张水灵灵的脸蛋可就毁了!再比不上她的亲女儿! * 江飞叶来到丈夫戍边的地儿。 一抬头就是广袤的深山野林,层峦叠嶂,光是树叶的色儿都红橙黄绿特养眼。 这让看惯了末世荒凉的她很是高兴,就这么住了下来。 广袤林海神秘非凡,甚至有人说哪里埋藏了金矿。 她采菌子、挖灵芝、种人参种木耳,养鸡养鸭养狗养猫,逮兔子战野猪,棒打狍子瓢舀鱼…… 她做一手香喷喷的青椒野生菌、铁锅炖大鹅、烤兔肉烤山羊…… 每天快乐得像只鹿。 有了娃后她更是多了几个小跟班,成了军属院里备受尊敬的孩子王! 关键那便宜丈夫也好,长得好看还是个军官,家里三代从军,身体好力气大,工资上交不作妖,只要在家家务就全包。 江飞叶满意极了,跟着升了职的丈夫调出来时居然更水润了,气死继妈那一家! * 程林海的婚姻是战友介绍的,说实话就见了见照片,无所谓喜不喜欢。 可那姑娘嫌他戍边辛苦,不嫁了,要把自己的继姐嫁过来替她。 被这样嫌弃,是个男人都会不爽。 所以等那位叫江飞叶的继妹嫁了过来,程林海并不热情。 他非常感激江飞叶挽回了他的面子,可这么细胳膊细腿的漂亮小姑娘,又能在这里撑多久? 虽说如此,程林海还是把她当孩子宠,给足了尊重和自由。 直到有一天,熊瞎子袭击家属院,他那漂亮媳妇一巴掌给人家给打趴了,程林海懵了。 哦,原来他媳妇儿并不娇滴滴。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3节 原来他媳妇儿适应得很好,会带着大家进山捡菌子、逮兔子、打渔,还替国家探到了金矿! 她甚至有一身好功夫,带领当地村民自发站岗巡逻,抓住了好几个敌特,被上头嘉奖表扬,进了妇女部当骨干。 程林海安心下来,不再压抑自己的热情,可他媳妇儿红着脸推开他:“林海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粘人了,不是说我们的婚姻走个过场,互不干涉吗?” 程林海:“……” 互不干涉个屁! 第2章 刘红梅也不是傻的,被她这么一截,自然就察觉到了什么。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僵硬地一点点直起脊背,掖了掖鬓发,讪笑道:“明香,我不是说了吗,看你脚不好,想帮你把这水端你宿舍里去呀。” 明香停住吸吮,把那糖果改为衔在唇舌中,大大的眼睛露着夸张的惊恐。 “不用!哪敢麻烦您啊!” “您那天说我这种人就该摔死的时候我还记着呢,现在怎么又来帮我?” “哦对了,我刚摔那会儿,你还趁着大家不注意捏我的痛脚,可痛了!” “红梅同志”,她双臂一抱,护住心口,十分为难道:“你不会是又有什么要求吧?你提出来就是了,我能做的都做。” “我这个人笨,你搞这些我看不懂,真的心发慌!” 她这话一出,刘红梅的脸一下子成了猪肝色。 她笨? 她显然是聪明至极,看现在人多,都学会借题发挥了! 果然,原本这里就有好事者在看着,现在出了这阵仗,姑娘们更是一个个围了上来看热闹。 “什么?以前明香活蹦乱跳的时候也就算了,明香都伤成那样了红梅还偷偷弄她的伤腿啊?” “有点过分了,还是同一个宿舍的呢!怎么这么狠心!” 刘红梅见状,心里又气又羞。 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当场又变了脸。 她直起身体,把手插上了腰, 下巴也扬了起来。 “我说错了吗!” “明香勾/引小苏的对象,就是品德败坏、就是臭不要脸,我说她有错吗!” 她看着明香,那脸上的厌恶和嘲讽仿佛刚才那个主动提出帮忙的人不是她一样。 “是,我就是看不惯你!” “你装个什么劲儿?土包子,还有个那样的妈,你一天天的神气个什么劲!” “现在好了,仗着从台上跌下来,娇气得不行。” “就你那些吃的喝的,哪样不是团里给的?你还骄傲上了,你不会是进咱团打秋风的吧!” 明香没说话,只用舌尖把嘴里的糖果一卷,又给翻了个个,空气里又有香气分子弥漫。 “哦是吗,那团里怎么就不给你糖吃呢?是你不想吗?” 刘红梅:“……” 刘红梅愤愤地看着明香。 给个屁!奖品那是谁都给的吗?不得先能拿到奖才行 刘红梅正气着,周围淡淡的甜香却让她得注意力不受控制地放到了明香的嘴上。 从那淡色粉润的唇里露出细白的牙,和橙红透明的水果糖,仿佛空气中那糖果的香味都浓重了些。 刘红梅越看越来气,缺又本能地咽了口唾沫。 有人见了,就掩嘴和旁边人低声地笑:“倒是第一次看红梅这样,饿死鬼投胎似的。” “什么第一次啊,你看她,分明早就看不惯明香被团里照顾有好吃的了,藏得可真深。” 这话进了刘红梅的耳朵里,刘红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透。 不过她在团里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虽然心虚,气势却仍是足足的。 刘红梅朝那人一瞪眼,大家便瞥开视线,尽管脸上的不服怎么藏也藏不住。 刘红梅:“谁没吃过糖似的!你们别纵容不正之风!” 明香心里冷笑,一双杏眼看着刘红梅:“你看见了?” 刘红梅:“啊?” 明香:“你不是信誓旦旦一直跟人说我和别人的对象私会,还撺掇人家分手?” 她轻飘飘扫了她一眼:“你在哪里看见的?什么时候看见的?” 刘红梅一听这,眉头就皱了起来。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满是嘲讽地笑了一下。 “就上个月七号晚上,你非约郑记者出去说话……” 明香一点不给她机会:“具体什么时间?去哪里说的?你看到我和他做什么了?有谁能证明你看到了?” 刘红梅显然是被她问懵了,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好欺负的明香今天居然这么咄咄逼人。 她往后退了一步,支支吾吾:“我、我当然是亲眼撞见的!” 明香:“你说你看见的,谁能证明?” “啊,你不会总是喜欢这样空口白牙诬陷人吧?” “我还说你拆散人家家庭,上赶着给人孩子当后妈呢!” 刘红梅一听,也不知怎么的,整个人激动到过分。 就仿佛被什么一下子踩到了尾巴,连平日里最注重的优雅都没了,仿佛不是文工团出来的。 她原地跳老高,伸手就想撕明香的嘴。 “你胡说什么!” 明香根本不为所动,一边品尝嘴里的甜蜜,一边道:“不会吧,难道被我说中了?” 大家一听就不对劲。 总感觉明香不只是胡编乱造。 有人赶紧笑了起来。 “是啊,红梅,是你说你看到明香抢人对象,那你应该拿出证据来证明啊。” “红梅,不是我不信你,我这个人一向是帮理不帮亲的,那天是还有谁跟你一起看到了吗?” 刘红梅斗大的汗珠子顺着鬓边流下来,正巧这时苏玉晓出了宿舍门过来打水,她赶忙把人拉住:“玉晓也看见了!我们一起亲眼看到的!” 猛然中枪的苏玉晓:“……” 这种事私下跟刘红梅说她一点不膈应,可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由她这个当事人说呢! 苏玉晓低着头,红着脸把刘红梅的手扒开。 因为太羞怯太用力,把一张白皙的瓜子脸都憋得通红。 “红梅,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说完好不容易挣脱,赶紧打道回府转身向宿舍跑去。 刘红梅急得站在那里跺脚:“不是你……” 话没说完反应过来,赶紧闭了嘴。 玉晓面皮薄,她不能害玉晓。 大家见状,面面相觑。 有那精明的,渐渐地就品出来些味儿来。 不是,玉晓她跑什么啊?她心虚什么? 她这时候不是应该过来讨伐明香出气吗? 明香勾搭的可是她对象! 难道…… 明香看着这一切,心说原主也太难了。 一心搞事业,勉强说服自己投入爱河靠靠男人,就碰到这种事。 见刘红梅丝毫没了刚才的气势,又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段位也出来做人家走狗。 明香把最后一点糖吸吮完,又从兜里拿出来一张锯齿小饼干,用皙白的小碎牙啃了一点。 浓浓的奶香混合着面粉的香气扑面而来,硬的饼在唇齿之间渐渐分散变软,每一个分子都藏着柔润甜蜜的味道。 明香分外满足,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刘红梅:“玉晓说她没看见,红梅同志,那就是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了?” “那你这话我可不信,你再想想,是不是你还拍了相片?” “哦对,你没有相机也买不起录音机,那就是咱们郑大记者当场把相机给你用了,让你拍到了我和他破坏风气的事?” 刘红梅:“……” 刘红梅的脸一下子成了猪肝色,张着嘴,“啊”了半天,却愣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而其他人却已经捂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丝毫不顾团里一直强调的优雅端庄了。 郑记者的相机从来不让别人碰的,说起来,有次玉晓碰了一下,他都沉了脸。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4节 那刘红梅算个什么东西?郑记者会借相机给她用? 更何况拍的还是自己的私事,郑记者不把她扭公安那里算不错了。 大家乐呵极了,明香却不会让她们这么轻易地置身事外。 路人看似无意的帮助,反而是霸/凌最重要的一环,和主犯的罪恶不相上下。 明香一笑,看着她们:“小吴,你那天也说我勾他了,你也是亲眼看到了的?” “小张同志,你来说说,我怎么勾/引他的?跟他干什么了?” “小黄同志,你也借郑记者的相机了?” “我也不跟你们扯了,要么你们对着红旗发个誓好了,发誓你看到我和郑记者干了见不得人的事。” 她一笑,气场却更加逼人,是大家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尤其是她似是随口地搬出了红旗,可大家哪里还敢胡说?! 围观的一个个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要么低头侧目玩着辫子,要么揉着后脑勺,满身透着不自在,丝毫不像前段时间编排明香那样气势如虹。 明香根本不停嘴,还在笑眯眯问:“嗯?说一下嘛,我也很好奇!” “郑记者到底有几架相机啊?借得完吗!” 直到先前扶过她的小黄同志实在忍不住,忽然红了眼眶,吸着鼻子哭了起来。 “明香,别说了,是俺们对不起你!俺下次再也不胡说了!” 其他人见她这样,眉头皱了皱,但马上又反应过来,这是个机会啊。 虽说不甘心,却也想承认错误,只能不自在地点着头:“哎,哎。” 明香见状,也不紧逼,非常大肚地朝她们笑了一下。 “我知道,是有些人存心坏我名声,你们也是被利用了。” 说着嘴里的水果糖已经化完了,她便又从白色衬衣的侧兜里掏出来一颗蜜枣来。 这黄澄澄的蜜枣晶莹剔透,仿佛在糖浆里过过一般,在这天寒地冻中仿佛一碰小小的火焰,给人带来无穷的力量。 姑娘们又开始偷偷咽口水,眼睛时不时地就往明香的兜里扫。 明香的业务能力在整个文工团都是数一数二的,除了苏玉晓还能跟她比一比,其他人被她落下一大截。 所以每次都拿奖,每次的糕点甜品肉票什么的都是她一个人拿。 这会儿的功夫就又是水果糖又是蜜枣的了,她那兜里到底那里面还放着什么好宝贝? 大家每天堪堪能算吃饱,嘴里天天寡淡寡淡的,正是要吃的时候。 是有几块钱工资,但谁又舍 得买那些精贵的甜品小食?一个个馋得直咽口水。 明香却丝毫不知道似的,咬开蜜枣,尽情享受那又软又糯又甜的感觉,以及满鼻清甜的枣香。 明香:“也都不是小孩子了,该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现在早就不兴旧社会那一套了,大家都是友爱相处,团结向上,我们可不能容不些坏心眼的反/动分子挑/拨革命友谊。” 她说着,把一颗糖花生从兜里拿出来,递给爱哭鼻子的小黄同志。 “别哭了黄玲,不然说不定又有哪位心怀叵测的人来说我故意欺负同志了。” 黄玲愣了几秒,连蜜枣都没接,忽然蹲下来把她的水端了起来。 “说什么呢明香姐,大家都是革命战友,应该互相帮助,哪能要你东西!” “我帮你把这水送你宿舍去啊!” 瘦小的女孩子居然健步如飞,一下子把水给端到了明香宿舍口。 一直被晾在一旁接受冷嘲热讽,钢牙都要咬断却又不能发作的刘红梅看着她的背影,气得脸红脖子粗,灰溜溜回宿舍去了。 其他姑娘有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的把手绢儿放在指间绕啊绕满脸羞愧,有的被那蜜枣的香味和空气中残留的水果糖的味道弄得一下下咽口水,有的看着明香,嘴巴动了动,分明是想道歉,最后却又撇过头去。 明香见状,从小兜里抓出来把瓜子。 众人眼睛一亮。 有人赶紧抓住她的手,脸上露出羞愧的笑容:“明香,别这样,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挺好的,真的,唱歌跳舞表演都很好。” 也有人义愤填膺:“哎呀,要说红梅也真是的,又不是她对象,她哪里就知道人家勾/引他了?” “明香,你这个月受苦了,脚没好干净就不要干重活。主席教导我们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以后这种事你就说一声,我们帮你。” 明香眼尾的笑意和煦得很:“那得谢谢你们了,以后多来找我玩儿啊。” 瓜子却被她一个个磕完吃嘴里去了。 大家口水都差点含不住,愣是瞪大了眼睛。 想想刚刚她给黄玲发蜜枣那大方样儿,不禁有些后悔起来。 唉,早知道就不惹明香了! 偏偏这时,黄玲过来,要带着明香回去,她生怕明香腿脚不好摔喽。 明香随手把几颗瓜子送她嘴里了:“没事,我自己能走。” 众人眼见着黄玲眼睛都眯了起来,陶醉到不知天南地北一般,眼睛都湿了。 偏偏黄玲还嘟囔: “唔,明香,这瓜子真是团里奖的吗?” “怎么和以前不一样啊?” 第3章 明香漫不经心地继续听黄玲说着那瓜子多么好吃。 “真的,怎么一股奶的味道?真香!” “一点也不潮,真脆,嘎嘣嘎嘣的。” “这颗怎么会有橘子的味道?” “我也要努力练功!我也想拿奖!” 黄玲这话一出,其他人眼睛都直了,又开始咽口水。 明香根本不理会她们抓心挠肝的眼神,只朝黄玲笑着眨了眨眼:“你猜怎么会有橘子味?” 黄玲懵懂得笑了笑。 奇怪的是,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在明香看来,这些笑容有点过于讨好,显得很呆很滑稽。 解决完一帮塑料同事,明香就往宿舍走。 黄玲同志也跟过来了,贴心地给拿起她的热水壶,帮着把热水给兑了进去。 黄玲乐呵呵朝明香道:“明香,水好了,你是要洗脸吗?” 明香摇了摇头:“我泡脚。” 黄玲的目光一下子到了她的左腿上。 “啊呀,是。”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从台上掉下来统共也就一个月,根本好不全,这大早上的泡脚,是又疼了吧?” 明香不置可否,拉开柜子拿了点干艾叶出来扔盆里,在黄玲蹲着帮她把艾叶往水里浸的时候顺手又往她嘴里放了一颗蜜枣。 黄玲一惊,抬头看她,过了会儿不好意思,低头拉了拉胸前的大辫子。 “真好吃,明香你真厉害,人好看唱得好跳得也好,每次都能得奖。” 怕耽误明香泡脚,又说:“那我先回去了,待会咱不是还要演出嘛,这次演出那么重要,我还是得去好好准备准备,你要注意身体啊!” 明香点了点头,黄玲便满脸快乐地走了。 外面看着的姑娘们都急疯了。 明香当没看到,拿了自己的小木凳,在盆边坐了下来。 没事做,她无聊,就又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这朴素的年代,住宿也很简单。 十来平大的屋子,水泥屋顶中央吊着个上圆下窄的老式灯泡。 这种灯泡用久了外层会发黑,发出来的灯光就不亮,不如后世的灯光,明亮到刺眼。 但这种略显昏黄的灯光却另有趣味,会把整个房间都照得颇为温馨。 屋顶下挤着八张木床,上下铺的结构,每张床上都铺了素色的条纹床单,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这些床放在屋子的西面,东面那半屋子则放了四张长条木桌,拼成了个正方形。 桌面上,放着女孩子们的暖水壶、茶杯、笔记本等细碎的物品。 文工团的小姑娘们基本都爱美也爱干净,桌面整理得一尘不染。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上面更是镜面一般,只在空中浮着些细小闪光的尘,不但不显腌臜,反而充满文艺感。 明香看着这一切,居然有点唏嘘。 记得那天她去往大会堂那边准备入驻国宴团队准备甜品,半路上为救个误闯马路中间的小孩而死。 死之前她想起了相依为命的爷爷,当时还带着好笑地祈愿可以重新活过来,没想到真重生了,却是穿到了书里的世界。 只希望爷爷不要难过吧,毕竟她也不算是死了。 明香自嘲地笑了笑,把毛巾放进水里,轻轻擦拭足背。 这个年代也有它的好,不管哪里,水那叫一个清! 就比如她这盆洗脚水,清凌凌的,看着真让人喜欢。 手按到腿肚子,她痛到打了个激灵。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5节 原主那一跤跌太惨了,即使休养了一个月,也还是没有完全痊愈。 明香转头看了眼自己右脚的脚踝,嘴唇微微噘起,眼里到底露出一丝不耐来。 当年她为什么选择做甜点而不是去跟身为国宝级名厨的爷爷学做菜? 就是不喜欢受伤啊! 毕竟做大菜烟熏火燎的,尤其是做油爆菜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被滚烫的热油崩到。 做甜品受伤的机会就小多了,而且她也喜欢甜食。 谁想一来这边,还是要受这样的痛苦。 刘红梅和苏玉晓在台上一唱一和,把原主绊跌下来,也真是够心狠的了。 虽然是书里的炮灰,但那也是一个人的人生啊! 正想着,忽听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那声音清亮婉转典雅温柔,仿佛盛着满满当当的关心和同情,不知情的听了,绝对好感骤生。 “明香,怎么大早上的洗脚?” “是疼了吗?你自己能不能行?要不要我帮你洗?” 一听到这个声音,明香的嘴角就浮现出一丝笑意。 好大的茶香,看来刚才还没被吓够。 明香抬起头,见苏玉晓坐在他们房间那拼凑的大桌边,一张瓜子脸苍白,弱柳扶风一般,脸上挂着深切的关心。 明香很刁钻地注意到,苏玉晓虽然看上去楚楚可怜,脊背却是僵直的。 这个人高高地抬着头颅,漂亮的手指尖却死死抠在了桌面,显然满身都是不满与嫉恨。 当然,还有一丝胆怯怎么藏也藏不住,在明香眼里无所遁形。 看来刚刚还是被吓到了的,明香笑了笑。 苏玉晓都亲自出山了,刘红梅估计更要来作死了。 果然,苏玉晓话将将说完,刘红梅就走了过来。 她脸上已经没了在楼道那时的羞耻和尴尬,眼里全是对明香的恨意。 “烦不烦啊,大早上的洗什么脚!吵死人了!” “不就是一个踝骨骨裂,又没断,你到底想装可怜博同情到什么时候!” 明香只抬头看了她一眼。 刘红梅见她眼神比平日里越发清明,充满魅力,嫉 妒心又开始躁动。 又想到刚才在楼道受的屈辱,真是越想越气,实在没忍住,恶狠狠提脚往那搪瓷盆上一踢! 搪瓷盆被她踹得移了位,与粗糙的水泥地面磨蹭,发出刺耳的声音。 盆里的水也晃荡起来,洇湿了明香卷起的裤管。 “又洗你那脚做什么?” “这里没有你的情哥哥,没有能让你巴结上位当少奶奶姨的的人!你把你那骚蹄子洗秃噜了皮也没人看你!” 苏玉晓赶紧拉住她,漂亮的薄唇上下轻碰:“红梅,注意影响,不要乱说话,不要打架……” 明香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裤脚,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心里冷笑一声,懒洋洋地说了句:“哟,今儿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她挑眉:“红梅同志,怎么回事呢,今天老思想不正。” “这些腌臜词儿你好意思说出来我都不好意思听!团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还说什么少奶奶不少奶奶的,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留恋那万恶的旧/社会啊?” 刘红梅也只是随口说说,谁想居然一下子被“升级”到这种程度! 她赶紧拧眉:“你不要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香似笑非笑:“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所以我特别想知道别人认为你是什么意思。” 她说着,眸光流转,看向门口。 刘红梅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团里的姑娘们,就刚刚那一帮人,现在挤挤挨挨凑在门口,甚至还有人趴窗上。 她们瞪着大眼睛,嘴巴微微张着,显然已经把她和明香刚刚的对话听了去。 刘红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看什么看!我说那话不是那意思!你们别到处胡说!” 这时,趴在门框那里的黄玲就说了:“可你真的好像很留恋当旧社会遗孀。” 刘红梅:“……” 见刘红梅冷汗涔涔,面露怒气,眼珠子乱窜不知所措,有人圣母心爆棚了。 “哎呀,红梅,你别跟明香一般见识,你就当她不如你,别去惹她就是了。” 马上就被很多人七嘴八舌地反驳:“谁不如谁啊?哎吆刘红梅现在知道怕了啊?刚才干什么去了,说这么反/动的话?” “红梅啊,团里的学习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要记得,你是咱文工团的,不是封建老爷!” “红梅姐,你赶紧跟明香道歉吧,不然这事被主任知道了,非把你开除不可!” 刘红梅原本带着满满戾气而来,已经想好,今天不把明香弄哭,就不姓刘! 可短短几分钟,她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气势软了下来。 她倒是不想软。 可她自己都察觉到,自己鬓角已经不是汗珠了,已然流成了小溪,顺着侧脸流下来,滴到军服挺括的领子上。 刘红梅越想越怕。 她平时性格火爆,身边也不全是朋友,这要是被人添油加醋告到杨主任那里…… 刘红梅不敢再说话,生怕又被拿到错处。 她惊恐地看着明香,不知道一向笨嘴笨舌、遇到事只吃哑巴亏的明香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 再看看四周,大家看向她得眼里已经只有嘲讽,没了往日里的崇拜和惧怕。 完了!她输了!她居然被软蛋明香给摆了一道! 她怎么会想到,这些人眼见着黄玲又是能吃到瓜子又是能吃到蜜枣,肠胃已经开始了怎样疯狂的叫嚣。 何况她们早已觉得明香和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的明香让人看着喜欢,却又不敢太靠近,更别说当面忤逆,这让她们马上就决定站在明香这边。 刘红梅才不打算跟明香道歉。 她见明香那优哉游哉一边泡脚一边吃着米花糕的样子,顿时血往脑袋涌。 刘红梅一眼瞟到自己桌面上的搪瓷杯子,一下子伸出手去把那杯子拿过来,把里面的水照着明香的脸就泼了过去! 因为心里惊惶又愤懑,刘红梅泼水的动作就狠,甚至连那茶缸都脱了手,紧追着那水,朝明香飞了过去。 刘红梅的眼里满是恨意。 砸死她!砸破她这张狐媚子脸! 而在屋外的其他人,却都被这一出吓得捂嘴惊叫。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茶缸朝明香的脸看了过去。 只有苏玉晓收起了暗爽的目光,低着头,柔雅地梳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这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随着空中那水朝明香越来越近,刘红梅的眼神越来越疯狂。 然而,她怎么也不会知道,明香早已换了芯子,不再是那个息事宁人的明香。 当水被泼过来,明香把脚从水里拿了出来。 还没等那水飞过来,她已经眼疾手快地端起盆里的水,对着刘红梅那边也泼了过去。 “哗啦!” “砰!” 一大盆洗脚水一下子朝刘红梅扑了上去,把人淋个落汤鸡! 那杯子也被搪瓷盆给怼飞了,刚刚朝明香飞过来的水也这么被挡了回去。 这一下敏捷极了。 明香颜值和身姿一向出挑,又是跳舞的,动作极富美感。 桃花般娇嗔的美人突然冷脸反击的含金量可想而知,看得周围的人都张嘴吸气,难以置信居然会有人这样让人移不开眼。 而刘红梅就没有这么有余裕了。 她猝不及防,长大嘴巴,愣是呛了一口水,胸口还被自己那杯子给狠狠砸中。 刘红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只手刚按住了胸前被砸的位置,忽然又想起这水是干什么的,顿时双眼一瞪,捂着脖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凌乱的发丝则是可怜兮兮垂下来粘住脸,身上也是湿漉漉,看上去狼狈极了。 偏偏她自己气性大,都这样了,还要气得跺脚。 活像一只捂着胸口跳大神的猴子,哪里还有文艺工作者美好的样子? 加上对面还有个模范生做对比,滑稽得把原本正在震惊的大伙儿都弄笑了。 大家正一团哄笑,一声清丽的尖叫传来。 “啊!” 这声音大家都熟。 整个文工团和明香平分秋色的、声线与明香不分伯仲的的、被称为“婉转百灵鸟”的苏玉晓的声音。 玉晓一向优雅平和,从来没发出过这种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6节 一看,顿时傻了眼。 “哎呀,忘了玉晓坐在她们中间了,早知道提醒她起来。” “啊这可怜见的,迎面被泼上,那水打在脸上得多疼啊?” “快看啊,羞死人了,你看她衣服都……” 原来苏玉晓一直在梳妆,还没把军外套穿上,里面的白色棉布衬衣已经湿了个透。 冷不防被泼了一个激灵,一低头又看见自己白色衬衣下氤出小背心的形状,顿时心如死灰,面色如潮。 她捂着脸,瞪了明香一眼,趴床上拉过被子盖着脸,呜呜哭去了。 刘红梅自顾不及,却更受不了苏玉晓被这样侮辱,气得大骂:“明香,我要告主任!我去告主任的!我让团里开除你!你等着!” 明香都还没说话,大家七嘴八舌就已经冲着刘红梅讨伐开了。 太过分了,就算明香不给吃的给她们,她们也看不下去了。 “刘红梅,你别发癫了,连累玉晓的不就是你自己!” “就是,人家受伤腿疼泡个脚怎么了?你非要去欺负人家!别说明香了,是我也受不了!” “对,兔子急了也咬人,别老紧着老实人欺负!” 刘红梅:“……” 刘红梅钢铁女侠,这会儿也遭不住,眼眶红了。 从她记事起她就梅在谁那儿吃过亏,气得她胸口急剧起伏着,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说出这种话。 明香老实?明香老实? 这些人到底为什么突然转了风向,瞎了吗! 刘红梅气不过,跑去告状去了。 早有人替明香重新打了水,让明香继续优哉游哉泡起脚来。 脚舒舒服服泡了十多分钟,正擦脚呢,忽然黄玲跑过来,满脸惊慌。 “明香,不好了,杨主任真来了!” 第4章 明香见她跑得满头大汗,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哦,那敢情好啊,欢迎杨主任来!” 小黄急得直跺脚:“欢迎什么啊,明香,这肯定是刘红梅告状惹来的 ,你又要挨处分了!” 明香朝她笑了一下:“怎么会?杨主任大公无私,还能随便冤枉了人?” 说话时杨主任已经到面前,明香朝她粲然一笑:“主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杨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女性,发尾齐耳,戴着银边眼镜,面色庄重严肃,看上去有些凶。 她听到了明香说的话,心里受用,一张严肃的脸也不好继续挂着了,只故作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 “龇个牙就乐!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明香当没听到,笑:“主任,我见到您就高兴,也不知怎么。” 旁边小黄倒吸一口凉气。 姐,你说的什么鬼话!整个文工团谁会想见到养杨主任啊!躲都来不及! 杨主任本来觉得有点肉麻,可一见明香明眸皓齿,眉目舒缓,丝毫不像从前那样紧绷着,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点飘飘然起来,心里那气也下去一半。 杨主任故作冷眼道:“果真是一场大病变了个人!明香,你给我严肃点!” 明香温柔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她进了寝室。 一见寝室地上那盆、那水洼、那杯子,杨主任恨铁不成钢,手拍在姑娘们的小桌上,把上面的零碎物件儿都震得抖了抖。 “你们拆家吗!” 刘红梅见状,早已上前,指着明香:“主任!都是她干的!” 说着咬牙切齿,十几年没哭过的泪花在眼里滚动:“真是霸道、泼辣、癫狂、没教养!” “您看她哪里像是您带出来的兵啊!” “她就是个祸害!早晚拖咱们文工团大腿!” 在她身后,苏玉晓背着手低着头,掩饰自己早已红通通的泪眼,可时不时发出的轻声抽泣却又把她的委屈暴露在众人之下。 杨主任见状,脸一下子又黑了,往条凳上一坐,又是一巴掌拍在桌面。 “明香!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半个钟头后你们就要上台了!你给我整这出?” 说着又是一拍:“到底想干什么!” 围观的群众一向最怕她,更别说正在气头上的她。 大家都缩在外面不敢动。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和外面的天寒地冻分外相称。 刘红梅看着杨主任那越来越揪紧的眉心,眼里终于燃起了快意的火苗。 她当然知道,在团里两朵金花里面,杨主任只偏爱苏玉晓。 明香业务能力强又怎样?有个水性杨花被人老婆揪头发的妈,爹又是个五毒俱全的死赌鬼! 更别说玉晓的母亲和杨主任还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算是老家一起的姐妹了。 杨主任以前就说过了,明香要还是不能团结同事,一天天出那么多幺蛾子给团里蒙羞,就算唱歌跳舞再好,团里也容不下她! 刘红梅越想越高兴,这个明香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今天必须受处罚。 然而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明香什么话也没说,围观的人倒是先开口了。 “又不是明香先动的手。” “是啊,主任,这事您刚刚不在这不知道,是刘红梅她做得忒不地道。” “对!明香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红梅就拿水泼人家了。还好那是凉水,那水要是烫的,明香可能又要耽误几个月了……” “哎呀,在床上躺几个月也就算了,这要是把脸给弄成了疤子脸,那一辈子可就都完了!” 刘红梅:“……” 刘红梅转过头去,一边拿眼睛瞪她们,一边又战战兢兢分出注意力看杨主任的脸色。 杨主任见她这样,那还有什么看不懂的?知道了刘红梅才是挑事的那个。 杨主任一向正经严肃,甚至常被下面的人偷说死板。 她虽然不是很喜欢明香,如果这是放在以前,甭管谁对谁错,至少两个人都先打上几板子再说。 然而这几天明香过来跟她聊天,还带了点吃食过来,倒是挺好吃的。 她觉得明香比以前好相处多了,就想着给个机会,先听听怎么个事儿。 毕竟身上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让她根本没法草率做出判决,她也不该直接忽略群众的意见。 杨主任坐在那儿,扫了一圈,点了几个姑娘出来,问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人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杨主任差点气死,连拍几下桌子,狠狠剜了刘红梅一眼。 “小刘!你怎么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人家不给东西给你吃,你就拿水泼人家?你怎么这么馋呢?馋死你得了!” 刘红梅:“……” 刘红梅原本见事情被拆穿,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大不了就是跟同事不对付嘛! 这种事主任一般都是随口批评教育几句就算了。 毕竟团里这么多人,每天磕磕绊绊的也很正常,要是都费心去调解,那杨主任得累死。 没想到主任确实没怎么发难,可这番话说得,还不如直接给她一个大处分呢! 围观的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刘红梅羞愤欲死,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 杨主任正色:“笑什么笑!” 没想到话都还没说完,听到刘红梅青筋暴跳地说:“主任!这又不是吃的的事!是她大早上的洗脚,影响我睡觉!” 杨主任:“……” 杨主任身子微微前倾,不怒反笑。 “哦,是啊?不是因为吃的,是因为人家大早上泡脚影响你睡觉了你才找事的是吧?” 刘红梅感觉到了什么,眼神闪躲:“主任,我,我没找事……” 杨主任见她还想狡辩,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起身用一根食指在她眉心虚虚戳了戳。 “该怎么说你呢刘红梅!都这样了还狡辩!” “不是被你在楼道上欺负过了,人家才可怜兮兮回屋泡脚的吗?怎么就能影响你睡觉了?” “你这个回笼觉打算睡到什么时候?直接睡到今天的演出结束怎么样?” 刘红梅:“……” 杨主任越说越恨铁不成钢,气得脸都抖了:“明天之前送检讨过来,待会演出结束,去加练三个小时的功,这个月的工资全扣了!” 刘红梅心里一个咯噔! 扣钱?!还一个月的工资? 那可是七十块钱!哪怕是最不舍得吃的猪肉,也能买个百八十斤的!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7节 刘红梅害怕极了,正打算服软,但又不甘心,视线就往明香那儿瞟了一下。 一看,好家伙,明香嘴唇水光油亮的,一看就是又偷吃了糖果,顿时怒气上涌,什么都忘了。 她气势汹汹指了指明香:“主任,单罚我一个人算什么意思?明香一天到晚吃吃吃,完全的资产阶级小姐作风,我看,最该受罚的是她!” 她这话一说完,杨主任的脸色更黑了。 刚才只是像夏日里的天空来了块云,把日头给微微地挡了挡,现在却乌天黑地的,显然暴风雨要来了。 刘红梅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反而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她想,现在哪个领导能接受手底下有资本家小姐作风的下属啊? 就她明香聪明会搬出红旗来?她也拿政治错误压她!让她摔个大跟头! 刘红梅眼巴巴地等着明香被惩罚,却听得杨主任说:“红梅啊,咱都是同志,不要动不动给人扣帽子,真的会害死人的!” 刘红梅一愣:“啊?” 杨主任一手揉了揉太阳穴:“吃个花生瓜子的在哪里都不能算是资本作风!” “你要这么说,以前咱吃野菜窝窝头,现在能吃上米面馒头了,难道也是作风不好?” “更何况明香不偷不抢,那是演出时上头给的奖励,谁有本事谁得,难道你要说上头也作风不好吗?” 说着隔空指了指刘红梅:“就你这张嘴,这小心眼,早晚得害人害己!” 她的话在围观群众里引起了共鸣。 这年头,大家都馋,谁也不想自己吃点儿东西都被人害。 大家更加不待见刘红梅,都拿眼睛去斜她。 刘红梅见了这样,即使心里害怕,却也更加怒气冲天。 她实在不甘心,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脑袋一热,指着明香,又说:“那她把我杯子砸坏了,总该赔吧!” 明香还没说话,早有人义愤填膺来了句:“我看是你的杯子把她的盆砸坏了吧,你不先拿水泼她,你的杯子怎么会坏?” 刘红梅 :“……” 杨主任见这个刘红梅同志这么冥顽不灵,早已失去了耐心。 她起身,走到刘红梅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刘啊,我看你今天情绪不好,就别上台了,我让几个后来的同志去就是了。” 刘红梅一惊,杨主任又语重心长道:“你也知道,今天这个演出表面上是我们和津市文工团的联合演出,私底下两方都当做打擂台来做的。” “做得不好在兄弟团那里丢了脸面对谁都不好,我不能冒险让你在这么激动的情况下上去。” 刘红梅一下子软了下来,要不是被苏玉晓扶住,就要跌倒在地。 对于一个表演者来说,不能上台,无异于让她去死。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杨主任瞪了苏玉晓一眼,来到明香身边。 她先是扫了明香那伤腿,然后又看了明香一眼。 她这一眼,又让刘红梅眼里隐隐燃起点希望。 是了,杨主任一直都是不喜欢明香的,她是不得好了,明香也逃不掉! 果然,杨主任冷冷道:“明香,当初你出了那事,状态不好,我说让你好好休息,这次的演出就不参加了,是你说你能挺得住,我才同意让你今天上台,今天的表演对我们团来说多么重要我也不再重复了……” 刘红梅听得心跳越来越快,呼吸都本能地屏住了。 来了,来了,她也不会让明香上台的! 谁知杨主任话说一半,忽然又斜了明香一眼。 “反正你记住,我不管你是不是伤刚好,也不管你什么原因,你必须得把今天这演出给我演好。” “要是害团里丢脸,你跟她一样给后辈端茶递水去!” 眼神怒其不争地扫在刘红梅脸上。 刘红梅:“……” 刘红梅眼里的光“啪嗒”一下又灭了。 杨主任说完就要走。 明香没事人一样跟上去,朝着人家背影摇了摇手:“放心吧主任,团里给我这个机会我会珍惜的!您慢走啊!” 姑娘们也高高兴兴和明香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大礼堂表演了。 刘红梅红着眼睛,抬起头来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这时苏玉晓还没走,扶着门框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刘红梅非常感动。 她咬了咬牙:“玉晓,没事,别替我担心,我不好过她明香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就不信了,她才刚伤到脚,又躺了这么久,这么多时间一分钟都没练习过,还每天吃甜的、热的,她能唱出来跳好来才怪!” 刘红梅拿手绢儿擤鼻涕:“就等着台上出丑吧!到时候杨主任就知道该让谁上台了!” * 杨主任话虽是那样说,心里却也有些担忧。 明香自然是业务能力过硬的,虽然性格不讨人喜欢,但在台上却很稳当。 所以当初她出了那种丑事,她都还答应了让她这次继续上台表演,就当是给最后一次机会。 可最近,她听人说明香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先是脸上笑容多了,大大方方的,跟谁都处得来。 这倒是好事,可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守规矩了。 想到这里,杨主任皱了皱眉。 今天这事说白了也是明香一天到晚嘴不停的缘故,还差点被人扣了顶资本主义小姐的帽子。 关键是她自己吃,她还给别人吃,带得人心浮动,满脑子都想着吃了。 真是怪了,你说这个明香,以前抠门得要命,自己不吃别人的,别人也休想吃到她一分。 什么东西到了手她都偷偷摸摸往柜子里一锁,从此以后那些东西就再见不了光了,放坏了都不舍得吃,更别说给别人吃。 所以当初看到明香拎着糖水荔枝和牛肉罐头非要她吃的时候,杨主任整个人都懵了。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把大夫给叫了过来当场量体温,生怕她发烧给烧傻了。 杨主任想到这里,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不是她没吃过这些东西,她们作为干部,每年也是能领到一些的。 可也是奇怪,明香领过来的水果罐头据说是她自己做的,嘿,真就是不一样!特别香甜! 就拿瓜子来说,居然吃出了橘子味。 又不自觉地砸吧了下嘴,杨主任一愣! 自己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跟这些小姑娘似的也这么馋。 杨主任继续思考着明香这事。 她想起那天明香跌下台后,当晚就起了高烧。 四十度啊,水银温度计都差点裂了,还抽,还说胡话,什么“对不起让你接我的烂摊子”之类的…… 当时是真怕她被烧坏了脑子,或是直接厥过去! 总之就是现在的明香她看着比先前喜欢多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像伟人说的那样,是初出的红日,还是要朝气蓬勃的好啊! 不过这事也带来了麻烦。 早前,刘红梅就过来跟她说过了,说明香最近又懒又馋,一天到晚吃吃吃,那兜子里不揣本子不揣宣传材料,一天天的揣的都是糖果瓜子。 仗着自己是伤员,不但停了练功、吊嗓儿,连着嗓子都被毁了。 这次的演出阵仗那么大、影响那么深远,这要是明香真的有什么失误,可怎么办? 杨主任想到这里,更懊恼了。 她是个爱才的人,不然早让团里把明香这个一天到晚被人告状的刺儿头开除了。 唉!算了算了不管了,真要是出了岔子,就顶格处罚! 说不定那样玉晓就能出头了,不需要总是被和谁放在一起比了。 杨主任叹了口气。 她没有私心,她给了明香机会的,明香如果自己接不住,就不能怪她了。 在杨主任难得纠结的时候,明香和同事们正在后台。 她三下五除二画好了妆,马上就引来了一阵压抑着的惊呼。 “哦哟……” 姑娘们瞪大眼睛凑了过来。 “明香,你什么时候自己会化妆了?别说,还真好看。” “是啊,看着真干净,真舒服。” 这个年代的妆比较深,为表现红火喜庆的感觉,腮红会打得又大又红,口红也会打得比较热烈。 但明香是从后世穿来的,会习惯于把妆容弄得平和些。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8节 加上她自己唇红齿白皮肤好,看上去就会更加净透。 虽然只保留了嘴唇的红,但那股子艳丽丝毫不减,既不至于特别夸张,又是正儿八经的舞台妆,不会过于朴素,影响演出效果。 看见明香这样,姑娘们心里痒痒的。 有那说话直的,噘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一眼,赶紧揽住了她的手臂:“比苏玉晓都化得好,好明香,你以后能不能帮我也化化?” 明香不动声色抽出手臂,笑盈盈看着她:“别这么说,玉晓因为化妆化得好,才被咱们主任指定为咱们组的化妆师,大家都得感谢她,没有她我们的演出也就大打折扣了不是?” 马上就有人嘀咕起来:“哎呀明香,你也真是人好,她给我们都化了,到你了就说什么身体不舒服,你还这么替她说话?” “就是,她装什么装,利用姐妹儿去编排其他同志,自己却隐了身,当大家都是傻子呢!” 明香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淳朴,却并不傻。 刚刚在楼道的时候苏玉晓急着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就已经漏了马脚。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将会一发不可收拾,苏玉晓以后在这个团里可不能有以前那样的好人缘了。 明香没接话茬,继续整理仪容。 那边,苏玉晓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她垂着脑袋,指甲狠狠按在手心。 那个蠢货刘红梅! 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苏玉晓哪里受过这种气。 不管是在哪里,她都是大家的榜样、受人欢迎的存在。 可现在,她却被她以前最讨厌的明香比了下去! 苏玉晓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平复心情,却又没忍住,还是往明香那里看了一眼。 对,刘红梅刚才说 的没错!明香已经懒散了一个多月,每天也不保护嗓子,这次演出一定会露出原型! 这人原本名声就已经不好,再搞砸了演出,团里一定是容不得她的! 苏玉晓又想起郑清禾来。 她知道自己抢了明香的对象,但这也不能怪她,谁叫明香自己没那个本事留住清禾。 清禾和明香也就口头上确定了一下关系,甚至都没公布,连手都没拉过。 清禾才不是真的看上了明香,清禾怎么可能看上明香呢?不过是为了用明香气自己而已。 可是现在这样的明香,却总让她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苏玉晓的手开始细微地颤抖起来,心脏怦怦跳着,怎么也静不下来。 明香优哉游哉地化好妆,又抬头挺胸上了台。 她一向不怵这种场合。 她独生女一个,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父母爷奶都很宠爱,请了各种名师辅导她,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搬过来让她体验。 她舞蹈学到在少年组中拿国家金奖,唱歌也算半个专业,甚至还会几种乐器。 而这个年代的歌舞在后世那都是经典,她都当教材学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更别说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还是个顶尖的。 原主时时刻刻都充满灵气,不管是声带、身材、还是每一个细胞。 舞台上,厚重的红幕布徐徐打开。 明香只往那一站,高贵典雅,一举一动却又带着说不上来的松弛感,就好像天生就是这样,根本无需努力去练习。 这种闲适自然的表演让人心旷神怡、眼前一亮,和旁边其他人故意隐藏却总是会泄露的紧张和俗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以即使是团体表演,台下所有人的目光也只会聚焦到她的身上,更别说独演了。 就这样,在某些人不甘、嫉妒又失落的眼神中,明香又收到了全场的掌声。 下头坐着的不管是他们的领导还是兄弟单位的上级都满眼惊艳,其他人也是一下子记住了她,把手掌都拍红了。 因为效果实在是太好了,她接到了上头的命令,让她临时增加一个节目。 明香一点不紧张,当场就用二胡拉了个《歌唱祖国》。 她流畅的技法和二胡本身自带的忧郁激发出了深沉的情感,让台下一片感动,到处都可见闪着泪花的眼睛。 尤其是台下坐着的郑清禾。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那是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手里抱着老式相机。 和这个年代大多数男人的硬汉或者糙汉形象不同,这个人面相柔和,一双桃花眼带着温润与柔和,玉树临风,却没有让女孩子们害怕的压迫感,尤其是一笑,浑身都散发着难以抗拒的亲和。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郑清禾一直在看明香。 他一向工作认真,毫无私心,可现在也忍不住多拍明香,就仿佛已经忘了那是群舞,他该拍所有人。 而他这样的状态又都落在了台上苏玉晓的眼里。 苏玉晓哪里见过郑清禾对别的女人露出这样的眼神! 不,这种惊艳、喜爱和崇敬的眼神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苏玉晓本就惊恐、不安又不甘,现在又看到这些。 她的注意力从上台前就根本不能集中在表演上。 在做一个旋转的动作中,她果然失误了,脚上一崴,差点跌下台来,引来无数唏嘘。 好在这是她自己崴的,而不是别人故意害的,她还是能稳住身形,将将过关,不然她就要成为第二个明香了。 但她还是本能想起那天,她给了刘红梅一个眼神,刘红梅便把明香给绊到了台下。 不,这不是她的错!是明香不知好歹,居然敢抢她的东西! 然而只这一晃神,苏玉晓却又跳错了一个小动作,尽管马上就纠正了,观众席上还是有人发出了狐疑的嘀咕。 “那是苏玉晓同志吧?她今天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在专业演出这一块,她还真是没有明香发挥稳定。” “哎,你觉不觉得,明香小同志比以前更漂亮了?我不知怎么的,就想看她!” 演出结束,明香在台后卸妆。 忽然,郑清禾走了过来,“啪啪啪”连着给她拍了几张,然后又朝她献上掌声。 一个月前还能把原主撩得芳心浮动的郑大记者,现在像个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结结巴巴过了好久才憋出来几个字。 “明香,你今天真美。” 明香没有理他。 原主的悲剧可不就来自于这个人一时脑热的勾搭。 或许这本书的受众会觉得男人随便一撩就能撩到文工团团花之一,是一种伟大的人格魅力。 可在明香眼里,最懦弱最怂包的男人才能干得出来脚踏两只船还把矛盾引到女人身上去这种事。 明香不接话,郑清禾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这时后台当然不只明香一个人,大家见了他这样,挤眉弄眼之后,又有人捂嘴笑了起来。 “郑记者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成了呆头鹅了?” “不是说是明香勾搭的他吗?怎么我看明明比起苏玉晓,他更想得到明香的青睐呢?” 苏玉晓心力交瘁地下了台,一到后台就找明香。 刚看到人,就发现自己的未婚夫正站在明香身侧抓耳挠腮,相机挂在胸前晃啊晃。 苏玉晓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她不相信她的清禾真的会看上明香这种人。 她保持微笑,昂首挺胸走了过去,第一次主动把手拉住了郑清禾的手臂。 “清禾,你来了!” 演出前,她故意跟郑清禾说:“你来呀,来看看心心念念的明香这次又唱什么好歌,跳什么好舞!” 郑清禾抱着她使劲儿哄:“瞎说什么啊姑奶奶,我都说了,我哪里会喜欢她?那天我有工作,不去,你也不要怪我不能去看你演出。” 可没想到,她主动打招呼了,郑清禾却木了,视线还粘在明香侧脸上,反应过来后,才淡淡说了句:“报社让我来做采访。” 苏玉晓的手猛地一紧。 可郑清禾已经又找话题,想要和明香聊起来。 那样子,哪里还有她心里正直洒脱的样子?倒像是只朝人摆着尾巴的狗儿! 苏玉晓再也维持不住优雅,生平第一次上前扯了人家的衣裳。 “明香!本来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我不该这么说,但我也会难过,也会觉得丢人。” “你说,世界上那么多好男人,你为什么就非要抢别人的对象呢?” “你这么漂亮,找谁别人都会喜欢的,你勾搭别人去行不行啊!我求你了别再纠缠我对象了行不行!” 边说着,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其实没有装也没有说谎,她确实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看,可她就是很生气,气到想把明香当场撕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9节 明香放下湿毛巾,转过身来,微微仰着头,满脸笑意望着郑清禾,伸出一根食指在他胸前挂着的相机上轻轻一挑。 “郑记者,拍照好玩吗" "我都不会拍照。” 郑清禾一见她那笑,那眸光流转又带着些儿狡黠的样子,往日里的学识、聪慧一下子都飞了,脸也红了,赶忙解下相机拿给她。 “挺有意思的,明香,要么你试试。” 明香把那相机拿过来随意摆弄了几下,就一副恹恹的样子:“哎呀,我不会,怕给我弄坏了呢。” 郑清禾赶忙半蹲在她身侧,弓着腰把那相机摆弄给她看。 “没事的,明香,这个很简单,我教你就是了。” 一旁看着的苏玉晓:“……” 在场的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 她们看了看满脸惨白的苏玉晓,一时间都有些无措。 “不是说郑记者不让碰相机吗……” “这哪里是明香想要勾搭他,明明是他自己喜欢明香。” “苏玉晓也是平日里被捧惯了,以为谁都非她不可呢,这不,所谓的对象根本就喜欢别人!” 苏玉晓气得面皮惨白,他都从来不让她碰他的相机! 苏玉晓手都开始发抖,过了一会儿含泪瞪住了郑清禾,又瞪住明香。 明香懒得再跟这对所谓的男女主做戏。 她挑眉看了郑 清禾一眼:“不好意思啊郑大记者,我从来不拿人家用过的东西。” 她说完,在郑清禾惊讶的眼神中,扫了苏玉晓一眼,无声道。 “这男人送给你了,拿去用吧。” 苏玉晓脸都白了。 明香才不去管苏玉晓会怎么样,她收拾好自己,就抽身离开,一路来到了杨主任的办公室。 杨主任先是额外发了她一份奖品,是杨主任自己掏钱给她的奖励,有一刀肉、一盒桃酥饼和十个鸡蛋。 她让明香把东西收了,才坐下来,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 “明香,别看那些吃的了,饿死鬼投胎似的!我问你,你想不想结婚?” 明香抬头,差点被嘴里的沙琪玛噎死:“啊?” 结婚? 明香不排斥结婚,相反,她觉得,在这个年代,如果能找到一个好的饭搭子,生活甚至会更便利些。 这个年代,出远门得去上头打介绍信。 打工的机会是几乎没有的,做小买卖是有罪的。 就算是像她这样的在文工团有个稳定工作,能养活自己的,可你不结婚,就会被当做异类,遭人指指点点。 尤其是原主还有个要把她卖给鳏夫的亲爹!一个“风情万种”的娘! 明香自然是不会听原主爹的,嫁给鳏夫,她找死吗? 可外人才不会管这些,被别有用心如刘红梅那样的,一说就是原主不孝。 也是出于这层关系,原主那样一个事业疯子才会突然犹豫,要不要答应郑清禾的求爱,靠郑清禾反抗她爹,才会有了后来那么多的惨事。 所以结婚也不是不行。 可她知道杨主任并不待见原主,不可能给她介绍什么好的让她捡了便宜。 但直接拒绝也不是她的作风,所以她打算先苟着,反正有人介绍就去看看,不拂人家面子。 明香心里权衡了这么多,却也是一秒的事。 几乎是杨主任才把话说完,她就红着脸,抬眸羞涩地笑了一下。 “哎呀,主任!您说什么呢!” 杨主任看到她这娇俏模样,心里那股子纠结就又来了。 说实话,她以前是真的不大喜欢明香。 这姑娘整天耷拉个脸像是人家欠她钱似的,你一靠近吧,她还躲,让人没来由就起火。 尤其是那双眼睛,那是真的又冷又傲,哪怕这人总能给团里争光,这么棵带刺的蔷薇,她也喜欢不起来。 可现在的明香可太灵动了,人又温和又好相处,看上去又娇媚又可人的。 杨主任想到这里,忽然嘴角一抿,狠了狠心。 她正色,瞪了明香一眼:“明香同志,你严肃一点,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 明香点点头,用那双亮亮的、时刻带笑的眼睛看着她:“嗯,我严肃了,主任您说!” 杨主任实在忍不住,笑了。 但她想到了什么,心下一冷,又把那笑容敛了回去。 她抓起明香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轻拍。 “明香,你十九了,不小了,到成家的年纪了。” “我这啊,有个老首长,今天看了你演出,忽然找到我,说很欣赏你的才气,想介绍你和他大孙子认识一下,你看行不行?” 明香惊讶:“老首长?” 杨主任笑眯眯的:“对,曾家那位老爷子。” 她一脸敬仰,眼里都带着光,明香却有些云里雾里。 这本书她也就随便翻过,一些主要角色他知道,着墨不多的人她却没留意。 偏偏原主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并不想着攀附谁,所以留给她的记忆里也没有什么这个大首长、那个老爷子的。 杨主任见她懵懵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姑娘就是这样,说得好听是老实,说得不好听就是清高! 榆木脑袋!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杨主任:“军委曾老几个孙子都有对象了,就这个最大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她清了清嗓子,又说:“这孩子啊,叫曾易青,年纪是稍显大了一些,但人是个标志的人,边疆白杨一般的,也是个非常优秀的军官,前一阵儿才立的个人二等功呢!” “他除了把自己那团带成了虎豹团,还被邀请到咱们津军大讲课,文武双全,厉害着呢!” 明香见她眼里的欣赏是真的,话语里却带着点儿吞吞吐吐的味道,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果然是个坑。 明香不动声色,满脸单纯道:“主任,这可能不行。” 杨主任显然急了,脱口而出:“怎么?” 明香:“主任,您看人家这么好的条件哪里看得上我?到时候惹恼了他,我就算了,怕是影响您啊!” 杨主任听了,眼珠子一轮,看了她一会儿。 这孩子怎么变精了? 以前的明香是听不懂题外话的,也并不观察人。 可现在看来,明香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这么说。 杨主任心里有些懊恼,觉得明香不该忤逆她。 但她还是掩藏住了情绪,开始做明香的思想工作,反正这是她最擅长的。 杨主任抱着大茶缸吹了吹,却并不喝茶,把茶缸放下,叹了口气。 “唉!” “明香,你是个聪明的,就是家里面条件差了点。” “听说你爹要把你嫁个老鳏夫?你妈又是个只管自己不顾别人的,我作为你的同事,也作为你的朋友、大姐姐,还是劝你一句,你还不如嫁这个。” “小曾军功世家,虽然说他自身有点儿小缺陷,但人无完人嘛,而且他还可以保你一辈子不愁吃穿,你有什么不好嫁的啊?” 明香这会儿更加确定杨主任要坑她了,但她已经决定要离开文工团。 如果杨主任介绍的这位真是个军官,那嫁给这个人,她的自由之路可能会更顺畅。 不过人家摆明坑她,她也不可能痛痛快快落人家坑里去。 明香瞟了杨主任一眼:“什么缺陷啊主任?” 杨主任一愣。 那一瞬间她觉得明香眼里的光芒十分刺人,但定睛一看,却又只对上一双软乎乎带笑的眼睛。 杨主任忍住了揉眼睛的欲望,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大毛病,你放心。” 那就是有天大的毛病了。 媒婆的话我自会解读。 明香心下清楚,却只是乖巧地朝杨主任点了点头:“嗯,这样吧,主任,我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我,要么我们先见一面,如果合适,我们就一起提着点心来感谢您这个红娘?” 一听她这么说,杨主任松了口气。 自己外甥女终于有救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0节 原来,他们都知道,那个曾家的小曾团长什么都好,却有个难以启齿的隐疾。 听说他直到二十多岁都和女娃好过,相亲是相了无数次,却次次冷落姑娘们。 明明看着人高马大、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却冷若冰霜,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姑娘,而是什么妖怪。 总之就是,知道的都知道,这位有隐疾,是个不能人道的。 要不是曾家还有其他孙儿,怕是要断子绝孙喽! 让人尴尬的是,这个事儿吧,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却没办法坐实,而且也不敢在曾老爷子他们面前说。 曾家祖父母不知道自家孙子是个不举的,只晓得大孙子这么大年纪还没结婚,心里就很急,又听说自己孙子其实一直暗恋她外甥女,就找她来说话,虽然没有真的按提亲礼节来做,却也是那个意思了。 可她能把自己亲外甥女往火坑里推吗?啊?她不能啊! 哪怕是曾家再三代军功,曾易青再优秀,光是那隐疾一项,自己死也不能让自己的亲外甥女嫁过去! 现在好了,这烫手的山芋终于找到个可接手的。 这也不能怪她,谁叫明香太爱出风头,这就被曾老爷子看中了呢! 虽然好像有点对不住明香,但隐疾不隐疾的,嫁曾家总比嫁老鳏夫好。 而且明香虽然长得好,业务好,终归家庭条件不好啊,能嫁去曾家也算是高攀了。 好在明香比先前懂事多了,希望他们能成,明香能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接了。 如果 不能成?那不行,必须成!曾团长配个明香还不绰绰有余! 杨主任想到这里,忽然往后一靠,靠在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呷了一口茶。 她不知怎的想起一个场景。 那是他去军区找朋友办事,忽然看到一个身影逆着光,在带一个方阵的兵拉练。 军人她见得多了,军官也见得不少,可那个逆光的身影却让她顿住了脚步,甚至挡了日光,眯着眼睛向他看去。 那是夏天,那人穿着训练时穿的绿色短袖军服,配同样军绿色长裤,忽然过去抢过一个年轻小兵的枪,利落地扛起,上膛,眯眼瞄准,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听一声枪响,接着叫好声鹊起,原来是他正中移动靶的中心。 杨主任到现在都记得那人高大魁梧的样子,动作之间绷起的肌肉线条,还有那行云流水般利落的身姿。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低头笑了一下,随即又摇了摇头。 有什么好惊讶的,军区所有人都知道,曾易青是个好手。 一米九还往上的身高,肌肉匀称有力,打枪又准。 长得好还能打就算了,连理论都学得很好,有着大部分军人都有的野蛮强势,却又有着不多人有的文化底蕴。 他自己优秀就算了,关键那家世,那是真的好啊! 只要是个关注军事的都知道,津军区老曾家是什么含金量。 "唉!" 杨主任叹了口气。 多好一个对象,却有那样的隐疾! 也只能配配明香这种出身的了,可不能再惦记她外甥女了! * 明香刚回到宿舍,就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 宿舍里除了她,几个人都在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另外几个在对眼神偷笑。 尤其是刘红梅。 这人自己不能上台,又听说她的表演轰动全场且拿到了大奖,又急又气,哭得眼睛兔子一样。 不过现在她却睁着这红彤彤的眼睛,满脸得意看着她阴笑,笑了一会儿忽然又一抚掌:“哎吆,真是笑死人了!要不说有报应这回事呢!” “明香,你现在是不是特高兴?是不是觉得自己马上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她越笑越疯,叉着腰。 “你以为自己要嫁入曾家了,是不是已经想好今后怎么跟我们作威作福,怎么报复我们了?” “那你赶紧嫁去吧,哎吆真的是笑死个人!” 明香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果然,天坑! 一个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被认为是婚恋市场上的天坑? 家里三代都是军官,品行不大可能太恶劣,比如说搞大过人家肚子又始乱终弃这种事应该是没有的。 那就是那个人长得矮? 秃头? 残疾?! 但她面上却不显,仍是高高兴兴眉眼带笑,漫不经心就放出一个大料:“红梅同志,我有点搞不懂,为什么你总是对人家的恋爱问题这么关心?” “先前是八卦我和郑记者,现在又来关心我要嫁给谁,怎么,你每天正事不干,就光想着这些男男女女之间的事儿啊?” 刘红梅笑得刻薄,忽然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呛得咳嗽起来。 这个年代的姑娘们甭管是不是真的清纯,也都不会喜欢被人这样说。 这比被说八婆还要难听呢! 偏偏这时,早已到来的围观大军里又发出哄堂大笑。 “红梅姐,你这就不对了,真上不得台面!” “哎呀,她又不需要演出,她当然有时间去关心人家的私事啦!” “杨主任要是知道了,该觉得自己对她罚得太轻喽!” 刘红梅:“……” 刘红梅正要还嘴,忽然从过来看热闹的人群里出来一个声音。 “那当然了!她那个骈头有老婆,她自己不能嫁,心里不平衡,就希望你们都嫁得不好呗!” 众人一看,发现是个熟人。 居然是团里的会计洪姐。 看她那气得面红耳赤,眼睛带泪,气势汹汹要过来吃了刘红梅的样子,大家一下子就都明白了。 什么? 难道刘红梅和洪婶的丈夫…… 洪姐的丈夫确实不错,但人家已经结婚了呀! 洪姐过来,拉着刘红梅就去找杨主任了。 众人有的跟了上去,有的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显然还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中,有个姑娘正在给她们“科普”。 “哎呀,就是想把洪婶踹了自己上位呗!” “刘红梅又不像苏玉晓,家里条件好,她穷怕了,就想嫁个有钱有势的呗,为了这个连良心都不要了,还好意思说明香呢!” 原来是一个汪姓的姑娘,这姑娘因为性子刚,没少挨刘红梅欺负,上次还因为刘红梅的告状而受到了处罚,差点连工作都没了。 早在早上过道那会儿,明香提起刘红梅对象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留了心眼,演出她没上,就托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刘红梅在跟一个有妇之夫搞一块儿去了! 好死不死,刚巧听明香这么一说,就借机把这事捅了出来。 至于这刚巧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巧,就是另外一说了。 说不定是明香看过这本书,知道刘红梅干了这么个事儿,故意透露出来让她的死对头去核实再爆料出来。 明香性格确实也温和也甜美,但对于想要治她于死地的人,也向来是不会手软的。 谁知道呢! 总之小汪同志这话一出来,可成了刘红梅的灭顶之灾。 她回来的时候,精气神都没了。 明香和寝室其他三位的关系还不错,听着她们安慰她。 “没事明香,你别管,你又不偷人汉子,正常相亲结婚而已,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是啊,红梅姐糊涂了,要不是洪姐丈夫人正直,没怎么搭理她,她这流氓罪可就坐实了,别说继续在文工团待着,怕是要坐牢哟!” “唉,她确实待不下去了,都这样了,那脸皮得多厚才能继续待在咱团!” 明香根本懒得管这些事,躺在床上休息。 同事凑过来告诉她:“明香,刘红梅说的那事你确实也得知道一下。” “那个,那个曾易青同志,他、他有隐疾!” 话没说完,脸已经红了个透。 明香手里的梅干从嘴边拿回来。 原来是不能人道? 那就是不用她生娃了?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没看到对面下层床铺上的苏玉晓朝她抬起了眼。 嫁吧,嫁吧,嫁给那个不能人道的曾同志都算是便宜你了! 只要别再来抢我的清禾就好! 第8章 明香发现,红娘们总是特别着急,不管在哪个年代都一样。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1节 杨主任把她叫过去的第二天,明香就被告知,今天要和那个什么曾团长相亲。 为此,团里还特意给她放了一天假。 这要是原主,天都塌了,放什么假,影响她训练了! 明香却无所谓得很,反而喜闻乐见。 她这个人吧,虽然对生活有要求,但其实一直都在过着平静的生活,喜欢的也就是这种平静温馨的生活。 文工团虽好,但人多。 各人性格不同、素质不一,摩擦就多。 而且她自己也不是个专业的,她的志向也不在这里,所以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了,自然就更无所谓训练不训练的了。 听杨主任说,那边说了,约在东街“胜利饭店”吃午饭,具体时间待定。 因为曾大团长的行程一向很忙,且随时可能会有突发任务,所以不能定死在几时几分。 话说得冠冕堂皇,明香却心下了然。 这位忙是真的,可能会有突发任务也是真的,但不想来相亲也是真的。 和她倒是差不多,倒让她莫名地升起一点好感。 好同志啊! 正好你不想娶,我不想嫁,咱们都糊弄糊弄领导和家长得了。 明香刚到饭店门口,一股食材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是烤鸭的味道。 京市偏甜咸口,烤鸭更是招牌,源远流长、全国闻名。 明香其实对这个味道特别敏感,因为她的祖爷爷、爷爷和爸爸都是靠着烤鸭的这一手绝活上国宴大舞台的。 闻到这熟悉的香味,明香倒是真的有点想家了,眼睛酸酸的。 从十岁开始,她的奶奶、爸妈相继走了之后,就只有爷爷和她相依为命了。 现在她到了这里,只剩爷爷一人在那边。 爷爷虽然性格豪放,不至于天天以泪洗面,但心里肯定也埋上了刺了。 明香深深地吸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嘴角弯起,抱着东西,带着走进了饭店。 到了里面,没人来招呼,她便大大方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时候,忽然来了个穿军装的小哥,急急忙忙地就过来了,朝她敬了个礼。 “您好?请问您是明香同志吧?” 明香赶忙起身。 她对穿这身衣服的人都很敬重,毕竟没有他们,也就没有国内的祥和安定。 明香笑道:“是的,您好!” 那小哥忽然就咧嘴笑开了。 “哎呀,怠慢了!” “明香同志,咱们团长马上就到了,他实在是军务在身,您可千万别生他的气啊!” 明香怎么可能生气? 她又无所谓。 她甚至在想来得了来,来不了让团长大人专心工作就是了,毕竟她也不是很想结婚。 谁知曾团长却并没发命令说不来了,只是这个“马上”足足有半个小时! 明香:“……” 您要么干脆别来吧! 不过人来了,明香自然是做不出甩脸子的事的。 她这个人吧,对那一袭军装一直都是带着那么点儿滤镜的。 在听那警务员小哥说“我们团长来了”后,明香就已经站了起来。 一抬头,然后吸了一口凉气! 妈耶,为什么会有人顶着这样的脸和身材却不能人道啊! 老天您也太懂膈应人了! 面前的曾团长根本不像她想的那样又老又细狗。 他看上去非常年轻,顶多二十四五,至少一米九的身高笔挺地撑起墨绿呢料的军装,长裤笔挺,腰间腰带的金属扣泛着银色的光泽,外面还披了一件军大衣! 要放在平时,明香多少得两眼放光,在心里默念一句“蛙趣,胸以下全是腿啊!” 但现在,她的脑子里却全然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她被他的眼睛镇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幽暗却又死寂,像最最幽深晦涩的寒潭,丢块石子下去都听不到声音的那种。 这压迫感太过凌厉,甚至都像是带上了一层阴鸷! 明香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小步,一边有点害怕,一边又实在讶异,嘴唇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了。 不是,就这样的,有隐疾啊? 明香忽然觉得内心无比痛惜。 但她不忘礼节,暗暗吸了口气调整好自己,故作镇定地伸出手来,礼节性邀请:“您好,曾团长,您请坐。” 那人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明香同志,今天你是客,你先坐。” 明香:? 这个人在外名声不好,说是没感情的武器。 当然她看着也觉得这位确实有点吓人,刚刚都想跑了。 现在看来,难道这位曾团长其实还挺好说话的? 毕竟听他说话,似乎也不是那种不懂礼貌的人? 而且声音真的好听。 只不过他用这样一张冷脸说出这样的话,倒是有些好笑了。 但明香又想,其实这样才合理。 人家是团长,又不是炮仗,哪能见到谁都爆啊? 心下稍稍放松了些。 两个人都坐下后,警卫员小哥就离开了。 这个曾团长点了几个菜,明香和他对着坐了一会儿,菜就上来了。 明香看了看,一大碗馒头和花卷,大概有五六个吧,在粗陶碗里堆出山尖尖儿。 一份糖醋小排、一碗红烧肉、一份卤牛肉、一份烤鸭、一份清炒大白菜还有一份炸糖麻花。 明香大致估量了一下。 馒头和花卷、炸糖麻花一个3分钱,一两粮票; 排骨一份6毛,红烧肉要8毛和肉票一斤,卤牛肉更贵,要一块五一斤,至于烤鸭…… 14块钱一只! 明香瞪着眼睛坐在那里。 也就是说,这顿饭他们至少吃掉了十七块钱、两斤肉票和两斤粮票! 明香:“……” 因为先前警务员小哥已经跟他说了,这顿是他们曾团长请,明香这会儿便老不自在了。 她不习惯花陌生人的钱。 而且这十七块钱并两斤肉票和两斤粮票,快顶她们半个月的工资了! 明香想着曾团长的工资虽然可能会高一点,但肯定也比她们高不了多少。 毕竟她看过几本年代文,知道这个年代的基本工资水平也就几十块了。 她自然是不会愿意一吃饭就吃掉人家大半个月工资的,于是低头从自制的小布包里掏出来一些钱和票,走过去弯下腰来。 “曾团长,谢谢您的热情招待,但这太贵重了,我们还是各付各的吧?” 见曾易青的手在他自己的膝头放着,便把钱往他手心里塞。 曾易青眼里那潭平静到死寂的冷水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转过头去看着明香,语气依旧那么沉稳:“明香同志客气了,小陈应该跟你说过这顿我来请,你放心吃就是了。” 明香一愣,她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来了这看似温和话语里的冰冷疏离。 不是,他不会以为她在欲擒故纵吧? 救命! 明香没再把他推过来的钱再推过去。 行吧,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明香毫无负担开吃。 她本来就爱吃,到了这个年代又总不如在后世那样什么都有得吃,所以吃相看上去就带着些急。 而且她这个人,对于吃的感受是毫不保留的。 舌尖才品尝到美味,两眼就已经眯了起来,嘴角上扬着笑意,仿佛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美的事了。 肚子稍稍填饱之后,她才又看向曾团长。 文工团里的姑娘们都说这位是个冷面阎王,对自己的战士是铁面无私,把人训练到吐血都不带露一丝心疼的。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2节 对女人那就更是冷酷,不但平时不和女同志打交道,连看一眼都不看。 刚才也是,为他省钱他却阴阳怪气。 可现在,他不但给她布菜,还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她的想法,第一时间让人端来茶水,又或者是递一方毛巾。 这样久了,明香刚才心里生气的气就没了,总有种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冷的感觉。 你看他确实礼节周到、行事沉稳,而且显然很会考虑对方的情绪和喜好。 只是这双眼睛,实在是如鹰隼一般,看得人老不自在。 不过想想也是。 一个男人,有那种隐疾,平时举手投足之间就不可能开朗。 看古代的太监就知道了,男人那方面不行,就会生怨气。 况且这位曾团长年纪轻轻就上过实实在在的战场且做到这个位置,一定不会是什么阳光开朗小可爱,心机绝对比海深,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也就不奇怪了。 明香想到这里,居然又有些发怵起来。 她从来不怕阴险小人,可她确实是怕这种从硝烟炮灰中闯出来的汉子。 人家不但足智多谋,光是那体格,一根手指头都能捏碎她的颈骨! 明香一边吃,一边偷看一眼曾团长,脑袋里又开始琢磨那点儿事。 真是人生入戏,造化弄人啊! 要不说人无完人呢,上天给你开了一扇门,必然给你关上一扇窗! 就是不知道这位是天生就这样,还是受到了什么情伤之类的? 小说里不是常说吗?一个男人不行,往往就是在感情里被伤得太深,身体和心一起死了。 啧,刺激! 明香不知道,在她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时候,对面的曾易青也在打量着她。 第9章 曾易青其实比明香还早到,只是没有直接进饭店,而是在街上遇到一位战友,说了会儿话。 明香在饭店门口的时候,他刚朝这边走过来。 就是那时,他看到了明香,且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认定这位就是他今天的相亲对象,即使他从来没见过她。 姑娘扎着两根鞭子,穿着厚厚的花布棉袄也不显肿胀,侧脸却微微鼓起,显出些白皙的婴儿肥来。 她站在阶梯下,低头看着手里拿的东西,围巾把她的嘴唇盖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高挺鼻梁。 她的眼睛微微合着,睫毛长得很,简直像两把小扇子了,只是 那扇子却颤啊颤的,显然情绪正在变得激动。 但马上,小扇子不抖了,那可怜弓着的脊背一点点挺了起来。 她的脖颈往阳光所在的之处伸展着,从棉袄厚厚的领子里伸出,细长而又白润。 原本微微下压的嘴角一点点弯了起来,露出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弧度。 瞬间风云变化,曾易青停住了和士兵的谈话,愣在了那里。 他马上反应过来。 这姑娘是闻到了饭菜的味道才忽然喜笑颜开,露出这种陶醉表情。 馋猫! 曾易青就是那时候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相亲那么多次,他第一次有了想要继续了解的愿望。 却没想到,这姑娘其实也是个做作的,明明就是冲着吃来的,却假惺惺非要说什么各付各的! 这是在打他的脸啊! 曾易青这么想着,视线却不曾从明香脸上离开。 他见明香放下筷子,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惬意地摸着肚子,忽然有些好笑。 吃饱喝足,该问正事了。 曾易青稳如泰山坐着,浑身上下又倾泻出冷峻的压迫感来,和刚才那个会给明香倒茶倒水的人又完全不一样了。 他目光灼灼盯着明香,开门见山。 “明香同志,既然咱们都是奔着结婚来的,我想你想必已经听到了关于我的那个传闻。” 他上身微微倾过去一点,那压迫感顿时又翻了倍。 “你明知道我有隐疾,为什么要答应和我相亲?” 你是不是也只看中我那所谓的地位和头衔,是不是也只是为了以后的安稳和富贵? 没有一个女人能接受自己的爱人不能人道、不能生育,所以你根本不可能会爱我,却为什么要牺牲自己,要跟我好? 曾易青没有把后面这些难听的话说出来,但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 被传有隐疾,他一点都不在乎。 可他每次去见那些明知他有隐疾还非要来和他相亲的女同志就很窝火。 她们是为了什么,谁又会看不清楚? 可她们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他也向往被爱,向往灵魂的共鸣,也会希望自己的爱人是真的因为爱他才和他在一起的。 可是她们,却总是勉强自己过来,最后说到这个事,自己又哭哭啼啼跑了。 最后倒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们。 曾易青越想却好笑。 越觉得好笑,心里那股子火蹿得越高。 他双拳放在双膝上,浑身上下都紧崩了起来。 他是真的挺想要面前这个女同志的,第一次对这种事抱有这么大的希望。 如果她也是那样,说实话,他真的会有点难过。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曾同志,本来这种事是您的隐私,我不该继续和您聊下去。” “可既然你主动提起,想必非常在意,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她倾身向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曾同志,我想请您还是不要这样萎靡。” “作为一个军人,您的功绩绝不该因为身体上的欠缺而破灭,像您这样的人永远是值得我们敬仰的同志!” 曾易青:“……” 曾易青的脸一下子热了。 她在说什么混账话?! 曾易青浑身紧绷,看着面前的明香。 只见她微微倾身过来,显然是为了保护他的隐私而压低了声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坚定的火焰,却又仿佛柔情似水。 一只小小的拳头甚至还攥着举高了点,食指指节上一滴糖醋小排的糖醋汁因窗外射进来的日光而闪着晶亮光芒。 她甚至还在说:“曾同志,我觉得人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很伟大了,不需要又能保卫国家,又能生娃,您觉得呢?” 曾易青:“……” 曾易青死死盯着她,审视着她。 可他却怎么也不能从那双眼里看到虚伪,反而居然看到了怜惜! 怜惜? 曾易青后一靠,压下心里的情绪,嘴角淡然地弯起一丝笑意,尽管那笑意因为他那薄唇瘦脸显得冰冷。 “你真不介意?” 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你是个正常女人,可我不能给你正常的生活,你一辈子都得守活寡,我确实也不能给你孩子,你会孤独终老,期间还会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明香心说我知道啊,但我也不是很想和男人上床啊。 至于孩子,可她真的也对孩子没什么执念啊! 又累又痛又危险还没有自由,谁爱生谁生,反正她不是很想生。 明香见他笑得这么“落寞”,而且这么在意这个问题,圣母心又开始泛滥了。 她温柔地、深深地看进他的眼里。 “曾同志,我懂这种事对你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我不能感同身受照理不该说这些话,但我还是想说,我希望您忘了您的隐疾。” “您作为一个军人做的所有这一切,深刻地说明了您是个真正的男人,我们女人也不是不识好歹的,其实大家都很崇拜您这样的人。” 曾易青闭上眼睛。 女人的声音太悦耳了。 曾易青一眼就能识破谄媚,可这次,他却觉得,就算是谄媚,他也不想点破。 一个小姑娘而已,再虚伪又怎么样?他还能怕了她去? 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那轻松放在自己双膝上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紧紧地捏住了拳。 “谢谢!明香同志,你看你还想吃点什么吗?” 明香一愣。 不是,怎么还把拳头捏住了,这是要打人吗? 她怎么他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3节 明香赶紧把自己刚刚做的事复盘了一下,顿时有些懊悔。 完了,虽然她极力地想让这位铁血军人从自己身体的残缺中走出,但这是想走出来就走出来的吗? 而且这种硬汉一般都不喜欢自己的短处被人谈论,尤其是这种对男人来说致命的短处! 虽然是他自己先引起这个话题的,但出于礼貌,她接了话之后也不该说这么多的,而是应该立马打住! 明香那个懊悔啊! 她更觉得曾易青可怜了。 瞧他的眉头已经紧紧锁起,不像刚见面时那样深不可测了。 他已经破防了,因为她居然跟他谈起他不能人道这个缺陷来! 自己再怎么不想,也还是冒犯了这位外表冷硬,但举止还挺有风度的军人! 明香又看向曾易青的唇角,那紧抿的唇角显然透出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脆弱,尤其是那紧紧握着的拳头。 多么可怜!别人不高兴还能哭一哭,他不高兴,只能握紧拳头! 明香想到这里,赶紧从兜里掏出来一颗大白兔剥了,站起来,越过桌面,递到曾易青嘴边。 “曾同志,您吃糖。” “不会生孩子真的没关系的,您不用虐待自己。” 曾易青的瞳孔一点点放大。 他看着她有些圆润却又非常小巧的脸蛋儿,还有那双真挚的、充满同情的、水灵灵的眼睛。 他忽然想笑,但他又想发飙,最后只是呼吸变得又粗重了一些而已。 他瞪着明香,意思他是不可能接女同志的糖果的,糖果这么不符合男人气质的东西,谁给他也不会接。 明香却以为他瞪那么大眼睛是在说“拿过来啊。” 毕竟他虽然长得好看,但眼神看起来真的凶,自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感觉! 于是她把那糖果塞到了曾易青嘴角,还杵了杵:“曾同志,喏,吃吧,吃了心里会舒服点。” “您今天请我这么好的饭菜,我也非常感激,希望您以后天天开心。” 曾易青:“……” 曾易青被那股带着奶味的甜香冲得头皮发麻。 他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想着如果有人看见了,敢乱说,就先让小陈给他们上上政治课。 毕竟姑娘们太过自来熟,对一个男人不知边界,是要被唾弃、甚至要被治罪的。 但他根本分不开注意力,他只能目光灼灼地看着明香,把那糖卷进嘴里然后狠狠咬断,让自己的牙根子不那么痒。 他吞下那奶糖,坐在那里,抬头看着明香:“确实很甜,明香同志,我谢谢你。” 明香倒是一愣,缩了手。 怎么觉得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的? 作者有话说: -- -------------------- 第10章 曾易青在吃完饭之后接到任务,走了。 他走得很急,匆匆而去,连小陈见了都拧紧眉头,跟明香说了句抱歉,说应该是很紧急的任务,不能送她回家。 明香也无所谓,她难得有假,实在不想这么快回去,干脆就一个人走回宿舍。 路上她看到了电影院,因为好奇,就进去看了场电影。 这一年《艳阳天》上映,明香看得有些感动,但她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这年头电影院的陈设上。 影院有个非常符合这个年代的名字,叫“建设影院”,与其说是影院,不如说更像个大礼堂。 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到处都显得有些老旧,然而坐在里面,却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稳定了下来,仿佛一家人吃完晚饭坐在院子里闲聊,有一种映在骨子里的家的感觉。 明香在那里待得很舒服,忽然觉得相亲也挺好的,有帅哥看,还能在这样的时空里找到和家一样感觉的地方。 不管是这家电影院,还是“胜利饭店”烤鸭的味道。 看完电影,明香就回到了宿舍。 果然寝室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都狗狗祟祟的,有的侧过身去捂嘴笑她。 明香无语。 这年娱乐太少,每个人都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相个亲可把她们激动坏了,那么好奇,自己去相去不就好了。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明香全作不知,淡淡地应付了一下她们,进了门。 一进去,就看到苏玉晓坐在桌边,其他人也都在那里,看着她。 明香挑眉,这是有事啊? 果然,苏玉晓起身朝她看了过来,手还撑在桌上,显得纤腰袅袅。 “明香,我今天看到你了,你一个人去看电影了是不?” 她得脸上露出脆弱的疼惜:“曾团长就是这样的人,冷冰冰的,他看不上你,连吃个饭都急匆匆的,害得你一个人看电影,那是他不对,你别太难过。” 明香:“……” 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相了次亲,整个文工团就传出来了闲话。 说的是明香被曾团长嫌弃,人饭都没让她吃完,就走了。 这明香还虚荣,一个人去电影院,回来就要跟她们说人曾团长请她看电影了! 明香不语,只在苏玉晓的对象郑清禾来找她的时候,不再像原主那样躲避而已。 这个人最近来得特别勤,气得苏玉晓丝毫不顾女神形象,当着大家的面大声问他来得这么勤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一会儿说是太想苏玉晓了,一会儿又说是报社没什么事,他过来照顾一下对象。 说是这么说,那视线却粘在明香身上不离。 明香干脆嫣然一笑,他马上整个人都荡漾起来。 气得苏玉晓温柔娴静更是维持不住,一边把郑清禾往外推,一边拿眼睛横明香。 明香得意极了,不过逗了几次就不逗了,专心地研究她的牛奶味、清茶味、橘子罐头味的香瓜子。 其实很简单,她只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支起一堆小小火焰,拿装牛肉罐头的旧锡罐子,用点猪油熬冰糖,再把牛奶啦、茶叶啦、橘子罐头啦之类的倒进去煮一煮,然后倒上天然无味的瓜子,就完成了。 不过说起来简单,其中技巧也是非常微妙的。 不管是瓜子品质的选择到各种材料的用量,甚至用的火候和每个步骤所用的时间,都是“明香牌”的。 也只有明香这个后世上过国宴的甜品师,才能把最朴素的材料用到极致,炒出来的瓜子香甜口可不说,还脆而不焦,让人连瓜子壳都要嚼巴嚼巴回味许久。 她不逗了,郑清禾嘎巴一下死那儿了。 苏玉晓更是气得要命,她没什么招,只能更加卖力地宣传明香一个人看电影的事。 现在刘红梅吃了处分,郁郁寡欢,人天天歪床上,不定那天就被踢出局,根本没心思受她鼓动。 她的人品在上次的事件中大家也有了新的了解,于是她再也没能培养出一个新的刘红梅,只能亲自下场,露出自己那虚伪的假面。 别说团花就是团花,虽然疑似塌房,却还是有影响力在的,小嘴一张,便有其他人对明香冷嘲热讽起来。 “哟,明香,你还舍得一个人去看电影呢!” “真好笑,曾团长相亲次数不下百次,你见他什么时候请过对方看电影?撒谎也不找个人家会信的。” 只不过,明香的瓜子也不是白送的。 马上有人反驳。 “你们这些人,吃不到明香瓜子奶糖就那么难受吗?两面三刀真恶心人!” “就是,团里的风气都被你们带坏了!” 那些人面上挂不住,更生气了。 “那怎么了!还不让人说了!” “曾团长就是有那……那个隐疾,也不会看上她!她想什么好事呢!” 然后第二天,姑娘们正在排练,一辆大车开进了文工团。 曾易青在众人的目光里下了车,精准地找到明香,朝她微微笑了一下:“明香同志,早。” “可以再请你一起看场电影吗?” 众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嘴巴都张得老大,那些对明香冷嘲热讽过的脸上都红一阵白一阵的。 明香都没还没说话,苏玉晓扭捏着走近,抬头看向曾易青:“曾团长,您昨天不是没和她一起看电影吗?” 然而触及的却是曾易青冷峻的目光。 那目光太冷也太威严,苏玉晓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被他这样的目光一看,整个人就像是落进了冰窟中,冰窟底部还插着一根根锋利的冰箭。 苏玉晓闭嘴低头,往后退了几步。 明香看着这一切,丝毫不在意苏玉晓,只对曾易青的举动有些讶异。 在她的想法中,曾易青就是一个相亲对象而已,两个人走了过场就该各找各妈了。 而且她笃定曾易青也是这么想的。 他一个团领导,一身冷酷气质,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他话都没几句,又匆匆离开,一看就也是那种为了完成家长任务而不得不来相亲的人。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4节 所以她怎么也没想到曾易青还会过来,而且一过来就邀请她看电影,还说得好像他们昨天就已经一起去看过电影了似的。 明香抬头看着男人刀刻般的下颌线,又仔细想了想。 哦,懂了。 可能是文工团的姑娘们碎嘴子,到处跟外面的人说明香一个人看电影的事,传到了这个人的耳朵里。 这个人虽然冷,但从昨天的行为举止看来,估计本性挺善良的,不想她继续被阴阳,所以过来给她找补来了。 明香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好感来。 这就是咱们国家的军人啊!多么可爱的人! 明香一抬头,却和曾易青的视线对上了。 她也不闪躲,真诚地朝他嫣然一笑,说了声谢谢。 本来没说谢谢的时候还坦坦荡荡,说完想起自己这么说就是答应一起去看电影了,忽然就有些心慌。 不是?自己这是怎么了?看个电影而已啊! 曾易青见她答应,朝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向前。 明香跟在他后面一点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的不安就又多了些。 她被他轻轻扶着带上了那辆红旗牌的吉普大车,一路来到了昨天那家影院。 放映用的胶片滚轮声响起,幕布上也有了影子。 明香低着头,偷看一眼身边的曾易青。 他还是用那种非常军事化的姿势坐着,上身挺直,双手放在膝头,这会儿拳头是松着的。 谁想人家忽然看过来,又刚好把她的目光截住了。 明香:“……” 明香只好再次朝他一笑:“这部《艳阳天》很不错的,非常有意义。” 曾易青移开视线,正对着前方幕布:“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昨天已经看过了。” 明香非常大度地摇了摇头:“没事,我又不亏。” 反正这次出钱的是你。 曾易青忽然就笑了,大手从裤兜里掏出来一爪子各式各样的糖果,视线追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在了她膝头放着的布包上, “待会看累了,吃点糖。” 明香: “……” 明香被他的笑弄得有些心慌。 不是哥们,你怎么和昨天不一样了?! 明香到底还是把那场电影看完了,她已经越来越习惯于欣赏这个年代的艺术了。 挺好的,感情真挚充沛,还有一股子劲儿劲儿的东西,让人看得热泪盈眶的。 不过说实话,其中还是有点不自在的,总觉得一道视线在她脸上,热热的,但转过头去一看,却只看到曾团长严肃的脸庞。 电影散场,两个人往外走,一直没说话的曾易青忽然问她:“明香同志,你对农业生产怎么看?” 明香一愣:“啊?” 明香那些被糖果收买的好感一下子去了三分。 跟只见第二次面的相亲对象聊这么大的东西,这即使是在后世,也能算是奇葩相亲对象中的一员了。 要不是人那张脸那副身子实在是让人赏心悦目,明香都不想说话。 不过她也想到,估计这人是看电影看出感想来了,毕竟《艳阳天》就是一部反派破坏农民秋收然后被打击了的事。 明香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民以食为天,不管在哪里,人最大的功课就是怎么从土地中谋得生活,让大自然为自己产出。” 曾易青停住脚步。 明香看到他的军靴在地上留下一个又大又深的痕迹,让她不知怎么的心里一紧。 曾易青:“明香,如果把你放到一个荒岛,你会怎么样?” 明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表现把曾易青都看得愣了一下。 明香笑逐颜开:“那敢情好,我已经跃跃欲试要去海岛上开发种菜了,看看能不能让海岛的土地成为我生活的高光。” 她沉浸在激动的想象中,毕竟对于后世人来说,可能一块无人踏入过的处/女地、一份无人打扰的清净才是向往。 她太过沉浸,所以没有看到曾易青那变化着的目光。 那目光一开始是沉静的、温和的,听她这么说以后,忽然像是火种燃烧,烧得眼白都带上了一丝诡异红色。 随后那红色淡去,重新恢复温和,只是那温和早已不是刚才那种出于礼节的温和,还是带上了一丝缠绵,仿佛在一碗清水中加入了浓浓的蜂蜜。 在影院外面的大槐树下,曾易青摘下一只手套,伸手把明香颈边的红毛线围巾理了理。 他比明香高许多,这会儿脊背是微微弯着的,看着明香。 “明香同志,我的调令下来了,一个月后要去星洲岛。” 明香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抓在自己围巾边。 她其实没听清楚,曾易青给的压迫感太强了,更何况他刚才居然来碰她围巾! 这还是昨天那个人吗! 明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曾易青那只脱了手套的大手上。 那手根本不像是人的手,根本就像是用铜铁雕刻出来的,每一个指节都散发着强悍的力量,却又那样标准,就好像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美院的艺术品。 明香移开视线,心不在焉道:“嗯。” 曾易青发现了她的淡然,眼神就冷了下来。 他又凑近了一点,眼里闪着一股焦躁:“明香同志,请你好好听。” 明香从来就不喜欢被人命令,这会儿也不看人家的大手了,所有的迷糊也都变成了清明,抬起眼皮看他:“我在听呢曾团长。” 曾易青见她生气,忽然就有点后悔,朝她笑了一下掩饰尴尬:“对不起,明香同志,只是这件事非常重要,我希望在你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说。” 明香心说这人到底想干嘛,她哪里不清醒了?完全忽略自己刚刚被人家的手吸引全部注意力的事。 曾易青目光灼灼地聚在她那张被冻得红扑扑的脸上:“明香同志,我去海岛的话,我的妻子,就会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要随军。” 明香这才反应过来曾易青这一通别扭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心说不是吧?他不会真以为他们会结婚吧? 第11章 明香是不相信两个人见了两次面就能谈婚论嫁的。 想了想后她觉得,也许这只是曾易青的一种假设而已。 曾易青可能先假设他们能结婚,才告诉她可能需要随军,毕竟他们现在没什么话说,这个人也是在找话题。 明香也不掩饰,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没事啊,刚刚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喜欢有一座偏僻小岛供我种地开发。” 曾易青的眼神更加灼热:“会很苦,那里物资短缺,天气还不好。” 明香一听这个,心里也泛起担忧来。 她说是这么说,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吃苦。 在后世甜品吃多了,一点苦她都懒得吃。 不过人家既然是在和她信口闲谈,她也就没那么在意,真诚道:“没事啊,什么事都有好有坏,海岛有海岛的好处。” 曾易青:“……” 曾易青的视线已经不能只用灼热来形容了。 那视线看得旁边作为司机的小陈人都傻了。 他从没看过他们团长对个什么人露出这样的眼神,更别说女人。 非要说的话,他们团长只有对着地图上敌人的阵地才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明香也没发觉,她只是在那一瞬间觉得尤其不自在,总觉得那道凝结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简直要燃烧起来了。 她抬头去看曾易青,然而这个人的视线温和平静,而且已经朝路边停着的他那吉普车望去了。 “明香同志,时间刚好,一起吃个午饭,我再带你去百货商场看看吧?” 明香:“……” 甚好。 回到宿舍,刚到门口就听苏玉晓在哭。 问了一下才知道,郑清禾又双叒来了,一听说明香被带出去看电影了,就又跑了。 把个苏玉晓直接气成了林黛玉。 明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刚走进去,就见苏玉晓的视线射过来,苦哈哈的。 明香施施然走过去,朝她笑了一下。 “怎么在这哭呢?去市里那几个影院找找吧,兴许他就在哪个里面找着谁呢!” 苏玉晓:“……” 苏玉晓又把脸埋被子里哭去了。 纤弱的肩头可怜地抖动着,看得明香我见犹怜。 第二天,杨主任忽然又把明香叫办公室里去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5节 刚进门,就听她说:“明香啊,人你也见过了,你觉得曾同志怎么样?” 明香没怎么在意,脱口而出:“挺好的。” 杨主任便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第三天,明香又被叫到了杨主任办公室。 “明香啊,恭喜你结婚了,你丈夫让我告诉你,明天他就回来了,到时候商量办婚礼的事。” 明香:“……” 明香杏眼一瞪! 啊? 啊?! 这说的是什么话! 等真的拿到结婚报告的时候,明香才知道,原来,在这个年代,结婚可以这么神速,后世的闪婚都不够看的。 相亲过后,只要对方都互相满意,就可以由男方直接向单位申请结婚证了! 明香:“……” 就这样,明香领证了。 她和曾易青的婚礼定在七天后。 不过这七天,曾易青都有任务,不在京市。 他回来了一趟,告知她结婚的事,就马上又走了。 明香也无所谓他在不在,不在更好,省得尴尬。 她怎么都搞不懂,这个人是为什么会去打这个结婚报告。 明明两个人就见了两次面,每次这个人都一副冷峻的样子。 哪怕偶尔露出些温和笑意,他也都带着上级一般的严肃,怎么都和“结婚”这个词搭不上边儿。 哎他怎么就能把结婚报告都打了? 明香后面又仔细想了想,说不定人家跟她一样也没带什么真心,都只是应付舆论罢了。 看来哪天还是得把他找过来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既然是搭伙过日子,那多余的程序就免了,对大家都好。 比如同房。 不对。 这人本来就和人同不了房,人不是有那什么隐疾嘛! 明香走在去往百货商场的路上,看了一眼身旁殷勤跟着帮忙跑腿的警卫员小陈,心情又恢复舒畅。 多么美好的婚姻! 可以让她无痛离开文工团,每天老公不在家,还可以不用跟人亲密接触、不生娃! 还有兵弟弟帮忙陪逛街! 这么一想,连从围巾外面灌进来的冷风都充满自由的味道了。 明香的嘴角又往上提了提。 感谢杨主任! 杨主任却在办公室里怄死了。 这天,她思忖着明香这事儿,又把她那大白瓷缸子往桌上愤愤一砸! 怎么能不怄呢? 所有人都知道曾易青是个宝,一个有瑕疵的宝。 可这宝贝再有瑕疵,那也价值连城。 以前吧,没传出结婚的消息,还可以嫌弃一下,可现在,他居然要结婚了! 和明香! 宝贝不完美,可一旦被别人给拿走了,那还是会不得劲的。 明香虽然是现在讨喜多了,可她凭什么被老首长的孙子看上? 小曾青年虎将一个,长着那模样,实权在握,每个月的工资好几百,还有个那样的家庭。 凭什么让明香那种爹不疼妈不爱的小蔫儿菜挖去? 杨主任从那天曾易青亲自过来约明香一起看电影时,心里就老大不自在了。 据她所知,曾易青都从来没邀请她外甥女看电影。 媛媛虽然没明香那么漂亮,但工作好,家世好,还有她这么个大姨,媛媛哪里比明香差了? 杨主任不高兴,气得两天两夜心口都是堵的。 再一想这事儿也算是自己一手促成的,简直是她故作聪明,那火气可想而知。 她心头不舒坦,文工团的姑娘们也就不好过。 就连苏玉晓也莫名其妙挨了她几次训。 苏玉晓的妈和杨主任年轻的时候是好友,原先她在这儿可从来都是被夸奖,什么时候得过这样的日子,一天到晚挨骂? 苏玉晓实在受不了这种冷落,就花了点心思仔细揣摩了一下杨主任的心思。 她确实是非常聪明的,几件事串了一下,马上就想通了其中原由,带着礼物去了杨主任家里安慰。 “杨阿姨,媛媛要是知道您天天不开心,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您对她这么好,要不是您,她说不定就得嫁给曾团长了。” “那位可是朽木雕花鸟--外面好看里头空,您说给她规避了多大的一次风险啊!” 杨主任一听,这才把最重要的关节想起来。 是啊,这都气糊涂了,把这事都忘了。 曾家再好,小曾再英武,但他并不是个真男人! 其实那时候刚传出来,说曾易青有隐疾时,杨主任为了自家外甥女的幸福,还旁敲侧击找自家男人打听了一下。 她男人也在军区,知道了她的意思后就沉思了一下。 “小曾确实挺奇怪的。那么大个男人,每天狼精虎猛地带训练,却从来没听他说过荤话。” “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平时谁不得比一下长短,说一下荤话?他不,他身上没有人气。” “我看呐,媛媛那事你得跟你妹子好好说说,别嫁过去又不愿守寡,到时候搞些不三不四的事出来丢军嫂们的脸。” 所以那时候,杨主任就对那个传言深信不疑了。 后来,她又发现,连曾家人自己都对此非常着急。 自己家人都这样了,那肯定是真的啊! 也就是说,明香嫁过去不是什么好事,自己不该这么生气。 是啊,一个女人,一辈子没个孩子,还没丈夫的疼爱,算什么事呢! 哪怕她表面过得再滋润,住进了军区给他们夫妻分配的独栋大房子,又一天到晚被大车接去百货商场置办结婚用的东西,那也是假的。 不愁吃穿是不错,可守活寡的痛苦会因为不愁吃穿而更加难捱。 整天不就寻思那点儿事去了么! 更何况,她的媛媛一定会找到比曾易青级别更高、更俊朗、更有本事的真男人! 明香对别人的苦难丝毫不知,她还在忙着购物。 这年头物质紧缺是真的,直到前几天她都还在馋吃的,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在暗清点自己柜子里还剩几包瓜子几颗糖。 但这几天,她的这种感受正在一点点变淡。 每天小陈过来接她去百货商场,到了地儿就开始盯着她买东西。 “嫂子,怎么不挑了?我看这单儿上,还有好几十种东西没买成呢!” “嫂子,是不是累了?那我带您去吃个饭,过会儿再来继续挑。” 这年头的百货商场和后世的不一样,更像是个稍微大一点的便利店。 这家算是全国都比较大的商场了,总共两层。 第一层卖生活必需品,什么糖果、糕点、肥皂、毛巾手电筒,布料之类的,第二层卖服装、鞋帽、文具等。 那天看电影,曾易青说要带她来,她后来想想还是给拒绝了。 跟一个山头似的陌生男人一起吃饭看电影她就有些不自在了,更别说两个人还得一起去买东西。 没想到自从说要结婚之后,曾易青本人虽不在了,催买东西那叫催得一个急。 听小陈说,他每天在单位早上接他们曾团一个电话,晚上接他们曾团一个电话。 人不问国家大事、团里情况,就只问一句话:“结婚用的东西了你带你嫂子去买了吗?” 明香:“……” 惹得一向佛系的明香也跟着急了起来。 吃过饭,明香又被小陈用车送过来,继续挑结婚用的东西。 她把清单拿过来,一个个对,买好了的就拿铅笔划掉。 这清单也是曾易青让手下给拟的,老长一串。 虽然看着可怕,但也让明香松了口气。 她穿过来前也只二十三岁,沉迷做甜品无心恋爱,更没结过婚,甚至连别人的婚礼都没看过。 现在她所谓的长辈-- 原主那对奇葩爹妈又帮衬不上她,她怎么知道结婚的时候要添置什么东西?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6节 可有了这个单子,那就不一样了。 只要照着一样样买就是,钱曾易青全出,人那天回来就把工资存折给她了。 “明香,辛苦你了,这存折你拿着,随便花,不够我再拿。” 不够? 人月薪三百多,账面上已经有小一万块钱了。 在这个猪肉才几毛钱一斤的年代,根本没有不够一说。 明香开始不肯要,谁知倒把曾易青惹怒了。 他生气也不骂人也不打人,就是“可怜兮兮”看着她,说一句“我是你男人呀!” 明香又联想到他的隐疾上去了,get到的意思是“你不把我当男人”,于是没办法,就收了。 不过这倒也万事不愁了。 明香接连来了两天,商店售货员们都认识她了。 一见到她,那眼神都放电,把好奇、羡慕和一点点小嫉妒表现得淋漓尽致。 明香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她们的目光下转了转,对小陈说:“弟弟,你看后面还有个什么三转一响的,你随便拿了就是了,我不看了。” “哦,还有这些个被子床单啊什么的,你也照着时下时兴的花样拿了就是了,我不行了,我下去一下。” 说完就要下楼,要去食品区再逛逛。 小陈一听“弟弟”两个字,脸就红了,抓耳挠腮的,显然还是没习惯这个称呼,但却又非常受用。 只是他马上抬起头来,为难道:“不是,嫂子,我也不知道现在什么花样时兴啊!” 明香回头看了他一眼,万分潇洒地:“上个月你妹妹不是也办了婚礼?她买的什么样的我就买什么样的。” 小陈又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摸摸头:“那、那行。” 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忙跟过来:“嫂子您累了?要是支不住,咱明儿再来逛也成。” “咱团长吩咐过了,绝对不可以把您给累着了。” 明香头都不回朝他摇摇手:“该能撑会儿。明天我有事,今天全买了吧!咱们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 小陈懵了,站在那儿望着她俏丽的背影。 不是啊,好像哪里不对? 谁家新婚小媳妇准备婚礼时会希望速战速决?不都满是期待恨不得精挑细选的? 就比如他妹妹,挑个吃饭的碗都足足挑了一个月! 小陈寻思,晚上得给团长打个电话说说这事儿。 真不对劲啊!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明香下楼到了食品区。 一排长约两尺宽一尺的玻璃格子放在台边,靠里的空间里站着售货员,顾客则是隔着一尺宽的木头架子在外面挑选。 明香第一天的时候就已经照着清单买好了吃食,这会儿一点不着急,一个个掀开玻璃盖子,查看里面的食物。 这年头的甜品种类是真的少啊! 即使是这么大的商场,甜品的种类也和供销社的种类也差不多,都是些白糖瓜子之类的。 糕点也只有桃酥饼、绿豆糕、老式大饼干、江米条这几样,后世的什么奶油蛋糕、脏脏包什么的完全见不到,连蛋糕都是普通的老式鸡蛋糕。 但这些糕点的利润和后世一样,显然也是非常可观的。 前几天他们在饭店吃红烧肉,一碗红烧肉也就几毛钱,可这一斤老式大饼干就已经要六毛钱了。 比较费油的桃酥饼更是买到了七毛二一斤! 至于这些东西的本钱,明香只需扫一眼就大概知道了。 拿桃酥饼来说,八两也就是400g的中筋面粉,加猪油三两,白糖2两,鸡蛋一个,盐少许。 面粉现在一斤一毛八,400g相当于9分钱还少一点。 猪油每斤六毛,三两就是两毛。 白糖二两,一斤7毛钱,二两相当于一分多。 盐每斤一毛五,一点点那就算一分钱吧,加上不值钱的柴火和人工,一斤桃酥的本钱大概就是3毛钱。 而现在,这里卖七毛多! 相当于是对半挣了! 这年头还不准私下买卖,买这些东西还要票,钱难得票难搞,大部分人还吃不起。 但几年后马上改革开放,大家手上渐渐地就会有闲钱,而且那时还不需要粮票,销售量会成百上千倍地飙升! 也就是说,她先在这段婚姻里苟着,如果曾易青哪天烦了,他们非得分道扬镳了,那她还可以重操旧业,说不定还能成为最早的那批首富之一呢! 明香笑眯眯畅地畅想了下未来,又买了几斤面粉鸡蛋拎在手里。 刚好小陈已经下来,正指挥着一批精壮的小伙子把东西往大皮卡上搬。 看这架势,今儿这清单上的东西终于是齐活了。 明香乐得轻松,朝小陈走了过去。 “东西都买好了呀?那咱回家?” 小陈见她清透脸上暖暖的笑意,不禁脸红了一下。 外面他那些战友见了就笑:“哎哟喂嫂子,您跟谁回家呢!您不得跟咱团长回家呢么!” “瞧把我们陈连长给吓得,脸都成了猴子屁股了!” 明香:“……” 明香低头把桃酥饼发给大家吃,几个汉子吃得眼睛都绿了。 看得明香很是心疼。 这个年代啊,实在是太缺零食了! 东西也买齐了,归置也不需要她归置,全由小陈他们给办妥了。 明香又已向文工团提交了辞呈,算是彻底和舞台绝缘了,所以也不用去训练。 日子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这天,明香在宿舍把原主的东西复又整理了一下,发现了她小妹以前给她写的一封信。 “姐,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不要想着我们。” “妈是肯定饿不死的,你放心。爹一天到晚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他死了更好,你不用操心。” 后面的话语气显然软了许多。 “姐姐,你是只金凤凰,却命苦生错了窝。” “但我是那根草,在哪儿都能活。你就甭再操心我们,飞得高高地去!” “不要再拿钱给妈了,我们真饿不死。你就和她们一样,多去买点喜欢的吃的和用的。” 明香心里的某处被什么软乎乎地刺了一下,挑眉。 记得原主这妹妹十五不到吧? 她都忘了原主还有这么个早熟的妹妹了。 果然不是姐妹不进一家门,这狗性格一样一样的。 刚好苏玉晓过来刺激她,说她父母拿不出手,让她别结婚当天被人退了婚。 明香冷冷一笑,当着大家的面,语气非常坦然。 “那有什么的?大家又不是什么仇人,非要致对方于死地?” 这话一出,苏玉晓脸色就不对了。 在明香面前,她显得那么虚伪且小肚鸡肠,而这一切都被大家看在眼里。 明香却一点也不放过她,走到她面前,噙着“感动”的笑意,故意阴阳怪气道:“不用担心我苏玉晓同志。我们都是坦荡人,会把话说清楚,能成不能成的反正都不让对方吃亏。” 马上就有人窃笑了起来,显然在嘲讽苏玉晓的不坦荡。 苏玉晓自然也看出来了,一时间又气又恼,恨恨别过脸去,伏床边又哭去了。 明香懒得理她,收拾完绿茶女主收拾衣物,准备第二天回趟老家。 原主的老家在京市西郊的北安河村,离京市城边都还有二十多里地。 明香是先坐公共汽车到了城外,然后开始步行。 这会儿她刚下了车,看着面前被雪覆盖的小土路,直接给气笑了。 原主啊原主,你可真行! 昨天小陈知道她要出门,还说要拿车送她,被她拒绝了。 其实拒绝的那一刻她自己都有些狐疑。 她不是个爱吃苦的人,既然有人用车接送,当然不会选择自己一个人走路。 可就是在那一瞬间,也不知怎么的,她想到了原主那个妈,忽然就改口,说自己只是想出城转转散散心,不需要人跟着。 明香想到这里,望着银光素裹的天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无意对那么好的小陈撒谎,可那一瞬间就是那样说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7节 或许这具身体还有原主的本能和记忆,不想自己的家丑被别人看到。 她这次更深刻地体会到当初原主是怎么被鄙夷,又怎样自卑了。 可与之相反的是,原主却似乎并不排斥回家的路途。 明香其实是有原主的记忆的,所以从一开始知道回老家的路途是怎样的。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原主居然把这么艰苦的行程美化成了那样! 在原主的记忆中,回家的路很简单,先是走路出城,然后在坐大巴,再走一段小路就能直接到达村口。 这条路夏天鸟语花香,冬天趣味横生。 虽然有一点点冻人,但也是快乐的,丝毫没有山高路远的疲惫。 可其实从明香在城内坐上大巴起,就已经开始皱眉了。 这个年代的车,还没有后世那样的稳定性,尤其是路还不好,颠得明香胆汁都要吐出来。 而且车子特别少,明香是五点就起床来赶的这趟车,错过一次等一天! 下了车,更难办。 这条小路被雪覆盖,能供行走的地方也就三尺不到,雪直接没过脚踝。 明香只能小心翼翼踩着前人留下来的脚印和车辙子才能走,不然就是一脚的雪水混着污泥。 这还是大晴天,不敢想象,如果是雨雪天,得多磋磨人! 这样的路途都能美化,让明香深刻地感觉到,原主虽然因为这个家而自卑,却又从未停止对这个家的思念。 也是很矛盾的心理了。 总之,因为原主的错误记忆,明香很是吃了一次苦。 到村口的时候,她的脸冻得都麻了,原本灵动的红带上了一丝令人揪心的紫。 脚上的胶鞋湿漉漉地泛着光,看似高筒保护得很好,其实里面也已经湿漉漉的了,脚冻得像针扎一样。 关键她还提着两个大木箱子! 明香撅了噘嘴,哎呀,好累,吃不得一点苦为什么要找苦吃,都怪原主残存的那点儿意志。 早知道让小陈送好了…… 算了,自己的事别麻烦曾团长的人,他又不欠你的。 明香放下箱子,揉了揉手臂,站在村口打量。 白雪皑皑的土路边几排土屋错落。 屋子大多是一层的平房,砖石做的矮墙用石灰涂得很白,在靠路边的那面上写了“农业学大寨”几个朱红色的楷体大字,屋顶一溜儿黑色的瓦。 只是屋子和屋子也是有区别的。 有的占地面积很大,甚至还有大院子,体体面面地围了矮墙。 有的则只有别人一半样大,没有围墙,在临近土丘最贫瘠的地方畏畏缩缩站着,上头的瓦都不是完整的,风一吹,破瓦残垣像随时都能掉 下来。 明香就朝最磕碜的那家走了过去。 刚走近,看到一个穿暗紫色袄子、靛蓝棉裤的女人正在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后生在拉扯。 那后生拎着一刀腊肉,拎得高高的,凑到女人鼻子底下。 “芸婶,这刀肉你收不收?” 他说着,眼里精光一闪,把鼻尖儿凑到那个女人面颊边。 “今晚你做肉,我吃肉啊。” 眼睛直直盯着女人比一般村妇玉白许多的腮帮子,把“肉”这个字咬得十分下流。 明香听到这个声音,不由皱了皱眉。 这人声音比下水道里的地沟油还恶心,神态也怪里怪气的,一双眼睛在破旧的帽檐下使命儿往女人的领口那儿瞧。 那女人也不拒绝,随手过来把那刀腊肉给提溜过去,眼睛在男人身上扫了一遭。 “滚回去!” “这刀肉我会还给你的。” 说着转身要进屋。 那男人在原地狞笑了一声,居然跟了上去,视线一直在女人身上乱瞟。 明香一脸嫌弃地站那看着。 她并不惊讶,因为原主的记忆里,类似的场景打她刚记事起就有了。 眼见着自己那便宜妈妈要遭男人毒手,明香抬脚就要过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板凳从里屋飞出来,当场就砸在那男人的脚边。 那男人吃了一惊,吓得原地哆嗦了一下。 明香停住脚步。 一个少女的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的清亮和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歇斯底里直击耳膜。 “王二狗,你敢进来试试,老娘一刀把你给剁了!” 明香:“……” 这是……原主妹妹明花?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十五岁少女自称老娘了。 明香已经两三年没回家了,全然不知道自己那个乖巧安静的便宜妹妹已经能有吼出这样的话。 几秒过后,一个女孩攥着柴刀跑了出来,一头齐耳的短发现在乱糟糟的,眼睛都红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疯了。 她把自己亲妈往屋里一拉,随后举着那柴刀不由分说就朝那王二狗砍去。 王二狗居然也被吓住了,转身就退,显然早已领略过女孩的凶狠。 不过可能是碍于面子,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还要嚷嚷:“死丫头!早晚跟你妈一样!” 跟她妈一样怎么,看他那下流的眼神就看得出来。 气得明香那妹妹一把柴刀就扔了过去。 “有多远滚多远!” 把个王二狗吓得又赶紧跑了一段路,只不过这二流子还要口嗨。 “芸婶!下次我给你们娘俩搞只野兔子来,让你们吃得比兔子还要惹人疼!” 明香妹妹捡起地上的板凳又扔了过去:“死那么多人怎么不死你!臭流氓!” 话是说得硬气,眼泪却已经把刘海儿都给结成了一绺一绺的。 明香轻轻叹了口气。 既然要吵架,哭什么! 刚好那王二狗看到了她,站在那里瞪着一双牛眼不知道动弹。 “明、明香,你回来了?” 明香见他眼神放肆,心里冷笑。 刚想发挥,柴刀又飞了过来,这人最后看了明香一眼,跳着脚一溜烟跑了。 人跑了,小姑娘却蹲在地上哭了。 明香走上前,蹲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明花的脑袋。 这姑娘刚才小狼一样,现在把脸埋进臂弯,哭得肩头都在抖,身上也在发颤,显然刚才的勇猛都是硬装出来的。 明香看了一眼家门口,她那便宜妈妈李曼芸女士已经进去了,显然根本不愿意理会小女儿的崩溃。 明香撩开明花的刘海,把人好歹从龟壳里拉了出来。 明花显然早就看到她了,这会儿红着眼眶抹着泪,嘴却特别无情。 “不是让你别回来吗?你又回来干吗?” “赶紧滚回你的文工团去!” 明香直接给她气笑了。 她有些无语,她更加深刻地知道了原主为什么那么不敢谈对象,实在被追得没法了,才答应了郑清禾。 这怎么谈? 想到这里,明香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曾易青那么聪明老到的一个人,打那结婚证前应该做了背调吧? 他那样的家世,又有大好前程,娶的老婆却有个这样的家庭,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拿出手绢给明花擦了泪。 自家妹妹在给自家出头,她这个当姐姐的也该给点鼓励。 明香把明花拉起来,牵着手揽着肩往屋子里带。 “哭什么,要哭也进去哭,别搁外面冻成冰棱子了。” 这话自然是替原主说的,她对于自己这对便宜血亲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 今天之所以会回来,也是想着既然自己用了原主身子,就帮她照顾一下家小而已。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8节 可明花不知道自己姐姐已经换了芯子,还以为是原来那个呢,一听她关心的话语,一下子把她抱住了,哭得更大声了。 明香在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到了屋内,自然又是一番萧条景象。 地板是泥巴的,还凹凸不平。 墙体到处都是窟窿,嗖嗖漏风。 屋顶显然漏雨,只不过现在没下雨,有阳光射下来在地面投下不规则的光斑。 整个屋子统共两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加上一个不能算是客厅的客厅,还有一个小厨房,茅厕还在屋外。 李曼芸的房间里一个炕,还有樟木大柜子用木头条凳支在炕边。 明香姐妹俩的房间更小,也是一个炕,上头放一个柳木条编的筐子,筐子里放着七七八八的杂物。 倒是有好几个旧得不能再旧的箱子用来放衣服,但那都是李曼芸那些不清不楚的男人从家里偷出来送她的。 厨房里窄,但好在比较狭长,里面只有一个灶台并一个大陶水缸,地上散着几个木头做的小凳子,也是旧得像是动一下就会散架。 一览无余、一穷二白。 这就是她们家。 这会儿她们亲妈李曼芸正靠在那掉了漆的樟木衣柜边看手指甲。 指甲上的红色早已斑驳,看上去脏兮兮的。 只不过因为她的脸和气韵实在不错,又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惊艳感。 说起她这个便宜妈,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个神奇人物。 这年头有几个村里女人涂脂抹粉的? 她涂。 她从不光彩的渠道得了猪油,就拿猪油抹脸,每天都抹。 就拿她这指甲来说,前几年她有个南方亲戚给她带了一袋稻米过来。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一种发酵方法,愣是把这些稻米沤成了红曲米,再拿这红曲米泡水,染到指甲上,能管个两天左右。 明香有时候看她,都会有种这个人不属于这个年代的错觉,对她也就会多看一眼。 但显然她的小女儿和大女儿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明花一见李曼芸这副轻佻样儿,气得随手拿起门边的扫帚就往她身上扔:“你也滚!滚出去!” 然后李曼芸女士也炸了。 “我滚哪去?你让我滚哪去?” “你们这两个没心肝的!见天的让亲妈滚!”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我把你们生下来就扔雪堆里冻死!” 明花听了,没辙了,又一改刚才的姐妹情深,把气往直明香身上撒。 “你赶紧回去!你待在这里做什么!看戏吗!” “这是你待的地方吗?赶紧滚!” 明香没说话,只扫了她一眼。 明花被这视线一扫,忽然像是被扼着了脖颈的鸭,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喉头发出一声不甘又凄苦的气音。 明香摸了摸她的头,从自己身上背着的军挎包里拿出来一本伟人语录往她手上一推:“看书去!” 说完看也不看她,就找李曼芸去了。 她来到厨房,看到李曼芸坐在灶边,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拿了炉膛里烧焦的小棍儿吹凉画眉。 明香倚在门边没进去。 她见她画完了眉,把那刀腊肉放进锅里盖上薄薄的木头锅盖,又坐回炉边发了会儿呆。 发着呆呢又忽然解开棉袄,从里面摸出来一方大红绣白牡丹的旧手绢,一点点地擦眼泪。 她解了棉袄的扣子明香才看到,原来,她臃肿棉袄下 穿的不是毛线衣也不是这年头大家都在穿的棉布保暖衣,而是一件灯芯绒布料的改良旗袍! 那旗袍只在领口处还看得出一点旗袍的元素,裙尾改短了,腰身改宽了,里面一件毛呢的长裤倒是改得非常紧身。 她腿长腰纤描眉,穿这一身和村里普通的农妇根本不像一个图层出来的。 旗袍啊!虽然是改良了,虽然是穿在里面别人看不到,但在这样的年代,一个农妇,居然敢这样穿! 明香挑眉,还没说话,忽见她那便宜妈一双又红又刻薄的眸子扫了过来。 “你回来做什么!” 明香没有说话。 这对母女倒是有意思,日子过成这样,还不希望她们唯一的钱袋子回来。 然而,她马上又见李曼芸过来,手一摊,十根淡红色斑驳的长指甲特眼。 “带了多钱回来?你是想等你老娘死了再拿出来是吧?!” 明香:“……” 好了,这才是熟悉的味道。 明香把她的手一打:“没钱!我饿了!” 她妈狐疑地看着她,一双风尘的眼睛瞪了她许久,忽然哆哆嗦嗦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是谁!” 这下倒是让明香感到惊讶了。 这个年代不许成精,人民都生活在伟光正之中,这个女人却因为她回答的一句话发出了这样的拷问。 明香有些唏嘘。 在原主心里,她这个妈就是个好吃懒做又自私的女人,对自己孩子没有一点感情,就等老了两个女儿伺候她。 却不知道自己母亲早已把她们刻入骨髓,能这么迅速地对着女儿的身体看出里面不是女儿的芯子。 明香不忍让她伤心,随口说了句:“反正你也不把我们当你女儿。” 李曼芸又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半信半疑道:“丫头,你别吓我,你今天怎么怪里怪气的?” 说着眉头拧起,过来就要拧明香的耳朵:“你是不是又在外面给我惹事了?瞧你这大摇大摆的样子!” “你说,是不是又跟同事吵架了?” “你这次回来不会是被团里开除了吧?我不是告诉你忍着受着,不要出头吗!” “你出了文工团你算个屁啊!哎哟我和你妹妹可怎么办!” 明香哪里会让她扭耳朵,轻巧躲过:“你也可以去问问文工团要不要你啊,你怎么可以光指着我过日子。” 她妈见她顶嘴,想起她以前也是这样被还没怎么挨骂就烦躁地回嘴。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不复刚才的狐疑,明显柔和了许多,抄起柴火棍就要打她。 明香却有些动容。 刚才,她是故意学着原主和这亲妈相处的模式说的话。 两人的拉扯弄出动静,惊动了原本在屋里读书的明花。 明花跑了过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妈:“你又发什么神经!你敢打我姐,我把你按灶膛子里去!” 可能是闻到锅里腊肉的香味,她更是横眉冷眼,眸子里都是火光:“你就那么不要脸!什么臭男人给的东西你也要!” 说着就去把那大锅连锅带水带腊肉一起端了起来,吭哧吭哧往外面就是一倒:“让你煮!让你煮!你煮了我也不让你吃,饿死也不吃腌臜男人送过来的东西!” 明香:“……” 挺好,别看小胳膊小腿的,平日里农活做多了,倒是有劲儿得很。 她在一旁静静看着,那边李曼芸的火可就又被点了起来。 李曼芸看着那刀腊肉落在地上,香气都还在鼻尖,就被肚皮瘪瘪闯进家门的野狗叼走。 她追了出去没追到,当即就往地上一座,双手扑地地哭嚎起来。 “哎哟我的个老天爷啊!我做错什么了!摊上那么个死鬼男人就算了,又让我生了这样两个讨债鬼!” 过了会儿把鞋袜都给擦脱了,光着脚蹭那被冻得板硬板硬的地。 “亏得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们拉扯大,她们倒嫌上我这个老娘了!” 又提高了声音对天哀嚎,手捏着手绢在心口扭曲地捶着:“哎哟这寒冬腊月的到哪里再去弄这么好一刀肉!” “别人家都能时不时见荤腥了,我一年到头连肉的滋味都没咂摸过,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边说还真的边拿头撞地去了。 她嗓子尖,不像她这个年纪那种浑浊的嗓子,非常清透,哭起来跟唱戏似的。 加上冬天,村里本来就安静,一下子就把全村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这会儿临近中午,大家端着饭碗出来看热闹,即使冻得冷嗖地也不在意。 女的互相对眼神奸笑,男的则把眼睛直往李曼芸净白的脚面儿上瞧。 前面吃了瘪,这会儿不嫌事大的王二狗也来了,贼眉鼠眼贴上来。 “没事,嫂子,一刀腊肉算什么,只要你看得起我,别说一刀腊肉了,一车腊肉我也给你送过来!” 他这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李曼芸抬眸瞧了他一眼,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个特别带劲儿的眼神。 她又拿着手绢捂着脸哭了起来。 “哎哟!都来笑话我生了两个赔钱货!我不活啦!” 她这副样子无疑是在本来就已经爆炸了的明花身上又泼了层油。 小姑娘这下连锅都不要了,往地上“哐啷”一扔,一根手指指着她,眼泪飙了出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9节 “你去死…你去死!我丢不起这个人!” 见状,大家更是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 尤其是隔壁的田翠英,王二狗的老娘。 她本来和明香家挺好的,虽然不亲近但一直相安无事。 可她那长相最好的二女儿想去文工团没路子,而第二年明香因为长得太出挑被文工团选去了,她就坐不住了。 她对明香她们娘仨各种冷嘲热讽,还说明香在城里肯定会学她老娘作风不正,四处勾搭男人。 后来,她这个二女儿嫁了个下乡知青,又跟着知青回城,算是攀上高枝了,但她也没解气,没事就到隔壁找点茬。 她那儿子王二狗本就游手好闲,一开始想娶明香当媳妇。 可明香这个人家里那样儿,人却高傲得很,跟朵带刺的野花似的,刺得人脑袋都抬不起来。 后来她家二狗放弃了,又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居然对风韵犹存的李曼芸动起了心思。 田翠英膈应啊,膈应儿子不争气! 她不好受,就骂人,骂明香家里从老到小都不正经,却都嫁不到正经人。 最近她又辗转打听到明香在文工团里抢人对象不成反被笑掉人大牙的事。 早前那腊肉的事她知道的,她是看着自己儿子提肉过去的,也是看着儿子吃瘪回来的。。 这会儿她心里正窝着火呢,就又看到了李曼芸鬼哭狼嚎,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面带笑容走过来。 “哎哟怎么了这是?” 田翠英扯着李曼芸的一只胳臂要把李曼芸扶起来。 可李曼芸见是她,哭都不哭了,把手绢按在眼角,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明眼人都看得到里面的害怕和瑟缩。 明香在一旁看着,脑中闪过原主小时候的一些片段。 那时,忘了为什么,田翠英当着全村人的面打了李曼芸一个巴掌:“你傲个什么劲儿,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当时李曼芸的丈夫,也就是明香那便宜爹就在身旁看着没说话。 那一巴掌,把傲气的李曼芸给打废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温文尔雅又讲究的李曼芸了。 换成了现在这个又懒又馋又不要脸的芸婶子。 一个见了田翠英就跟见了老鼠的猫一样的坏女人。 除了李曼芸,就连明花都怕田翠英。 前面还张牙舞爪的小姑娘这会儿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不说话,虽然眼睛里的恨意还是不减。 田翠英显然也非常习惯她们这样的反应。 她象征性拉了一下,就放了手,让人平白跌回地上。 “哎呀,他芸婶子,你说你家明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不好好给人做点好吃的,闹腾个什么!” 见围观众人频频点头,她又过去,笑嘻嘻地去拉明香。 “明香啊,回来 了?” “你妈不懂事,多好的日子在这闹!” “要么你到伯母家去吃去,伯母家啊今儿不但有腊肉,还杀了只鹅,炖着秋天里囤的蘑菇干,那味道,别提多鲜了!” 围观的村民这会儿一个个冻得冷嗖的,听着说她家里吃大鹅炖蘑菇,一下子就想象到了那热气腾腾的景象。 有人就说了,就几步路的邻居,都是女人,怎么田翠英家就吃得这么好,李曼芸家就这么差? 最后统一得出早已复习过无数遍的结论: 还不是李曼芸好吃懒做,一天到晚只顾自己找汉子,干那不要脸的勾当! 哪里像田翠英,就不一样了啊,人家儿子没养好,到人家能干啊! 跟大家都相处得来,不做精不作怪的,跟她丈夫夫唱妇随,把家里打理得亮堂堂得。 在这年头都时不时能吃上白米面,家里还养了鸡鸭鹅,过得比村里大多人家都好! 大家就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落起明香娘儿仨来。 “我说曼芸嫂子,你可起来吧!别老这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当大家都是你男人啊,听你哭你闹呢!” “就是,伤风败俗,也就是大家都同村,这要是让外头的人看见了,往支书那里一告,把你抓进去关起来你就舒坦了!” “明香,还不把你妈扶起来搀进屋去,不嫌丢人啊!” 田翠英听了他们的吆喝,心里非常得意。 从年轻的时候,她就被当成了李曼芸的对照组。 李曼芸比她小,比她晚嫁过来,还长得又白又细软的。 那身子啊,柳条子一般的,最笨重最肥大的棉裤穿她身上也都好看。 早年说话又跟没气了似,哼哼唧唧娇娇弱弱的,男人们都说骨头都给叫酥了。 对比起来,田翠英矮冬瓜身材,皮肤又黑,说话嗓门又大。 偏偏两家人住得实在太近了,早起打猪草,河里洗衣,晚上在村头纳凉吃饭,这一根白皮柳条子和黑皮矮冬瓜就老走在一起,惹得人都发笑。 田翠英不愿再回想那些日子,她现在只高兴。 高兴李曼芸这辈子一点希望都没了,而她家蒸蒸日上。 她家比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有得吃,因为她丈夫有点祖传下来的找野物的本事,而且还会做点木匠活,自己还生了个儿子。 一想到儿子,田翠英的好心情忽然就打了个折扣。 早上自家儿子偷腊肉,她就知道是给李曼芸拿的。 这个女人越来越不管不顾了,连辈分都不看,一家子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为了点吃的脸都不要了。 平白带坏了她家二狗! 田翠英想到这里,故意又加了把火。 “是啊,明香,你妈太不像话了,你们姐妹老了也跟她这样。” 这天底下再不要脸的女人也受不了被当着自己孩子作践。 果然,李曼芸听了她这么说,也不知道怕了也不知道怂了,在地上一手指着她,一手捂着心口就骂起来。 “你说谁不要脸呢!你才不要脸!” “你们都欺负我男人没在家,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一个个穿肠烂肚不得好死的!” 这副样子,看得女人冒火男人斜眼。 女人冒火,自然是受不了她把大家一起拉下水骂不得好死。 男人?那就不一样了。 李曼芸是方圆百里都不可能有的奇葩。 在这个大家都本分过日子的时代,男人看一眼女人都要躲着别人,女人就更是了,羞涩、保守、纯真。 哪怕是和自己丈夫在被窝里,也扭手扭脚的不会出格。 只有李曼芸,也是穿粗布衣服,却皮肉细白,眼神灵动,走个路都扭屁股,风情万种的。 男人们天天见她晃悠,又知道她和许多人有暧昧,每天心里也痒痒的,也想和王二狗他们一样给她送点吃的喝的,换她一个笑脸。 但他们没有王家那么能找食,家里不富裕也不舍得,所以平日里也只能干着急。 现在看她这会儿坐在地上光着脚骂人的样子,脑袋里的邪念一下子就压不住了。 这脑中有邪念,眼神就不对。 他们的老婆看到他们的眼睛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腌臜东西,于是把心里的火全撒李曼芸身上去了。 她们气李曼芸,却偏要指着她女儿明香说话。 “看看,看看啊明香,你摊上这么个妈,以后嫁人都嫁不出去!” “哎呀,丢人现眼!明香,你打她一顿算了,反正你也长大了,她管不着你了。可再不管管她,这事儿要传到你单位去了!” “对,打!这种女人就是该打!再不打,你们姐俩早晚要被她给拖累!” 田翠英一听这个,心里那个激动。 要不是碍着面子,她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 她心里万分巴望着李曼芸被自己亲女儿打,却还要出来当和事佬。 “你们说的哪里话!” “打就算了吧,明香,把你妈扶……” 话还没说完,忽听到一道闲适的声线传来。 那声音清澈透亮,让人想起年轻时的李曼芸。 那时候她还很体面,虽然也是穷,但眼睛总是亮晶晶的,说话温柔和气,带着一股子小女孩般的调皮逗趣。 “不扶。” “我妈她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在地上打滚我们也惯着。” 田翠英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嘴巴滑稽地张着:“啊?” 作者有话说: ---------------------- 本文甜爽情节都有,收拾完极品邻居马上去海岛转甜美日常。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0节 第14章 不光是田翠英一个人懵了,其他人也懵了。 明香不是比明花还恨不得她妈死去吗? 每次回家都哭着回去,后面干脆连过年都不回来的,她怎么这么说话? 田翠英看着明香:“你说什么?” 明香抱着双臂,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嘴角还是那样笑笑地:“伯母,您耳朵聋啦?” “我说我妈爱在哪里在哪里,爱干嘛干嘛,我们都不操心,您那么操心做什么!” 这话把田翠英打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她记得明香明花这两姐妹最受不得挑拨。 上次李曼芸发癫,明香还把她妈给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当晚就回文工团去了,只留下一句话。 “我死在外面也不回来了,我没你这种不要脸的妈!” 当时把村里人笑得。 怎么现在转性转这么大? 周围寂静得让人居然莫名有点心慌,大家的视线都放在田翠英身上。 虽然全世界都知道她欺负李曼芸母女,田翠英自己却还是不想承认的。 她赶忙辩解:“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怕你妈冷吗?这天寒地冻的。” 明香眼尾一抬:“您还是心疼心疼自个儿吧,家里那点子饭菜都冷了吧?饭吃到一半出来管闲事呢!您不累啊?” 田翠英气懵了,说话都开始磕巴。 “不是,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也是为你们的妈好!你家穷,她没衣服穿,弄脏了这身……” 她本来是想继续借题发挥,让大家把目光聚焦到李曼芸那身破烂的棉袄上去。 可话没说完,忽见明香下巴尖儿一抬,指使自家妹子。 “明花,把刚刚拿进去的我那俩箱子抬出来。” 明花一愣。 拿箱子? 但姐姐的话她一向是听的,她也只耽搁了这么一下,马上就到屋里把明香带过来的箱子一个个抬了出来。 箱子放地上,她就站那儿,手足无措地不知道干什么了,只迷茫地望着明香,不知道她姐想干嘛。 明香朝她笑得温柔,从穿着棉袄都盈盈一握的细腰上取下串钥匙扔给她:“那皮革的,打开。” 明花接了钥匙,蹲那把箱子打开了。 打开之后,她猛地站了起来,万分惊讶地看着明香。 明香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中一步步走到那箱子前,随手把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缎面被子一抖,往她妈身上一裹。 她笑容明媚,看向田翠英的眼里却是明明白白的挑衅。 “明花,再拿。” 第二床被子被明花也给随意拢在了李曼芸身上。 原本歇斯底里的李曼芸一下子僵住了,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被子。 围观的人更是个个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明香拿出来的这两床被子显然都是崭新的被子,一个补丁都没有! 而且这两床被子颜色鲜亮、布料厚实,里面的棉花显然应该也很多。 但很奇怪,这些被子在李曼芸身上耷拉下来的感觉轻飘飘的,一点普通被子那种厚重感都没有,看上去软乎乎又蓬松,跟他们的棉被不一样。 偏偏明香又去指使明花:“继续啊,把咱妈的棉袄给拿过来。” 于是一件同样漂亮又厚实的靛蓝色灯芯绒面的棉袄被拿出来,被随手拢在了李曼芸肩头。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眼珠子都瞪烂了。 原本习惯了寒冷的身体似乎突然就受不了这种冷了,一个个拢紧了身上的衣服,对着这满目鲜艳吞了口唾沫。 也不怪他们这样,实在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能拿出这么多这么好东西来! 毕竟这个年代缺物资,有钱都买不到东西。 就拿衣服来说,都是大人穿烂了改小了给老大,老大穿不了了继续改小给老二,就这么苦哈哈地传着。 直到那衣服完全不能穿了,还要拆了纳鞋底呢! 大部分人,尤其是农村人,衣服上都是布丁叠补丁,针脚盖针脚,甚至家里穷的,寒冬腊月照样穿得单薄。 可明香居然有一箱子的厚实衣服被子,而且还是全新的! 有那眼尖的,狐疑地嘟囔了一声:“这里面不是棉花吧?怎么看着这么暄乎?” 李曼芸作为全场唯一亲身享受这被子的人,也有这个疑问,瞪着铜铃大眼抬头望着明香。 明香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漫不经心地:“啊,不知道呢,百货商店的售货员说是鸭绒的。” “什么?什么绒?” “哎哟!” 马上就有个妇人肉疼至极地拍了一下大腿:“这得多少钱呐!” 明香:“不知道,买太多了,我也没看价儿。” 这下别说是其他人,连明花都差点给她姐跪下了。 其实大家心里也知道,这种他们一辈子不一定见一次的被子不可能便宜,更不可能随随便便能买到,一定是非常珍贵的。 可明香却说买太多了不记得价格了,那这丫头在城里得是过得多好啊! 一时间,大家看向明香的眼神都变了,好像当初那个漂亮却骨子里刻着穷酸的丫头真的飞上了枝头成凤凰了。 而这时的李曼芸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对大女儿的忌惮根本就是写在了脸上。 她攥着被子,一骨碌站了起来,乖乖站在那儿,时不时看明香一眼,只是视线刚触及明香,又赶忙别了回去,继续低头在那站着。 田翠英看到这一幕,气得心口疼。 她是怎么也想不通,明香怎么就这么有钱了呢? 不行,他们王家才是村里最有本事最富庶的人家,她不能让村里人看笑话! 偏偏这时,她儿子王二狗忽然上前,抱着李曼芸狠狠地箍了一下。 放开之后这人笑得开心:“哦哟,婶子,你家明香真是出息了,给你买这么好东西。” 说着瞟了明香一眼,眼里精光乍现:“明香,长大了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自己生的儿子,他撅个屁股她都知道他要拉什么颜色的屎。 田翠英自诩家里比大部分村里人都富足,又生了儿子,天天拿着李曼芸家这一窝娘们儿抬自己身价,现在被明香搞这么一出,心里窝着火。 本来她跟二狗说的是,二狗继续想着明香,就滚得远远的别回家! 可现在一看,她又改了主意。 要不说她家二狗子聪明呢! 这要是二狗能娶了明香,明香那一个月七八十的工资还有这么多好东西不都是她家的了吗? 而且结了亲家,二狗也就不好再对李曼芸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勾搭搭的了,她和二狗他爹也不用因为这事儿被人戳脊梁骨了! 田翠英赶紧迎了过去,把自己儿子暗暗往明香那里推:“明香,是越长大越漂亮了。” 她说着,当着大家的面把两个人比了一番,眉飞色舞道:“这不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明香啊,要么你还嫁给我们家狗子吧?以前的事伯母就不跟你计较了。” “你自家的情况自己也知道,摊上这么个妈,下面还有个不懂事的妹,加上那个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哪里赌的爸,城里人谁敢娶你呀?” “咱娘俩住隔壁住了几十年了,知根知底的,我看着你也喜欢,也不嫌弃你家这情况。” “我家狗子长得好,脑筋又活泛,怎么的都有口吃的。你嫁给他,过两年给我们王家生几个胖小子,我们把你当亲闺女待!”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发笑。 这明香好不容易走了狗屎运出了这苦地方,进文工团吃国家粮去了,结果城里人看不上她,她二十多了还孤身一个。 好不容易挣到点钱给那不争气的妈,却被挤兑到要嫁一个村里走哪儿都不受待见的大光棍、二流子! 大家都在看明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要搁以前,这姑娘被逼急了会突然冷脸,提扫帚赶人。 大家也都习惯她这样了,以前还会怕,现在都当笑话看了。 毕竟你们家就三个女的,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别说别人了,就一个王二狗都能把你们仨按地上打了。 谁想,明香居然丝毫没有动怒的样子,脸上那抹笑意依旧温软和煦。 只听她笑了一声,说:“伯母你们脸皮也够厚的,非要儿子被人拒绝两次才舒坦。” “不是我拂您的面子不肯嫁啊,实在是您儿子配不上我啊!” “您看他一天天把他教养成什么样了,也就是大家重情义,不然早练手把他打一顿得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 小丫头片子一向脸皮薄,怎么今天什么都敢往外说? 不过他们马上又把视线转到了田翠英身上。 田翠英夫妇仗着能搞点野味带去城里偷偷摸摸卖些钱,家底比旁人殷实,就一天到晚耀武扬威的。 养出来的儿子更是个混蛋,总是没事找事,招猫逗狗的。 有一次甚至把人家小女娃子藏起来,吓得人家大人要跳河。 林林总总,把村里搞得乌烟瘴气。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1节 就比如说他对这一家子女人。 一个侄子辈的居然去招惹婶子!这不畜生吗! 更何况前头才招惹了当妈的,现在又来招惹人家女儿,估计在家连着明花这小女娃他都肖想了一遍,想想都吃不下饭,不是人! 可现在,明香居然直接把这话给点了出来,这让田翠英一家把脸往哪儿搁? 一时间看向明香的眼神都变和蔼了,仿佛前面对这娘儿仨的挤兑是假的一样。 田翠英自然也感知到了大家态度的变化。 她哪回上李曼芸这儿找事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当即牙一咬,一个冷笑 ,扫了明香一眼。 “哟,明香,在城里学坏了啊,怎么跟你伯母讲话呢?” 她也不管天儿冷不冷了,进去把明香家门里的小木凳子拖过来,就往那儿一坐,双手抱臂,横眉冷笑:“你倒是说说,我家狗子怎么配不上你了?” 明香斜了身旁看她看傻了的王二狗一眼,走过去在田翠英屁股下凳子腿儿上踢了一脚。 “伯母,起来,我家里穷,凳子破,禁不住您这么福气的身子坐。” 田翠英因为相对吃得好,是比村里其他女人丰满一些。 众人哄然大笑,傻子都听出来明香这是在骂她呢。 要不说城里待过的人有文化呢,这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的。 田翠英被这么一踹凳子,差点跌下来,又听明香这么说,气得头顶都冒烟。 她也不敢再坐了,起身,目光凶狠看着明香。 “甭跟我废话,你倒是说说我们狗子哪里不配你!” 明香用眼神看了一下自己其中一个箱子:“喏,就我箱子里那些荔枝罐头,三块钱一罐,用我自己工资买的,总共二十罐。” “您儿子他要是能用马上去买上一罐,我立马嫁去您家,彩礼都不要。” 众人:“……” “娘哎,三块钱一罐,一斤猪肉五毛多,这一罐都抵六斤猪肉了!” “不止呢,这么多罐呢!这都几百块钱了!” “翠英还说什么明香在城里过得苦哈哈,真不该信了她那张嘴!这明香多有本事啊,我女儿要是有这个本事我死都甘愿!” “二狗子还真没这个命娶明香,别说要他拿三块钱出来,他全家拿三块钱出来田翠花的心肝儿都得疼!” 田翠英确实心肝儿疼了,那可太疼了。 她知道明香一个月工资几十块,但她也知道明香全家都是累赘,那点钱早给造没了。 不是,这死丫头到底哪里来这么多钱? 她不知道的是,明香的钱确实是补贴家用给用没了,但明香能得奖啊! 她这次上台,全场瞩目,团里给的奖金相当于两个月的工资了,还得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票,甚至这里面一些罐头也是这次团里奖的。 当然,这里面也有杨主任的功劳,杨主任甚至会自己贴钱给她买东西。 她倒是觉得有些奇怪,杨主任前些日子好像对她特别好,有时候她都怀疑杨主任有求于她,正在讨好她,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除了收入多,明香还物质,受伤了知道要安慰,演得好知道要奖励。 毕竟原主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她不一样啊,她这个人舒坦惯了,就是要吃就是要穿,一毛钱都别想少她的! 田翠英心里头那个堵啊! 三块钱买点吃的,谁舍得! 更何况他们家根本没有副食品票。 偏偏她那不争气的儿子过来翻她衣服兜:“妈,听到没,拿钱出来,我去城里买去!” 田翠英:“……” 田翠英一边狼狈地护着衣服兜,一边死鸭子嘴硬:“不就三块钱吗,你膈应谁呢!” 明香朝她笑:“嗯,让他买去呗。” 田翠英眼见着兜里最后的一块钱被儿子抢走,气得又开始骂儿子:“狗子,狗子!你别发癫!” “你能娶这样的女人吗?啊?这种败家的女人咱家哪怕娶得起,那也不能娶!” “你看看她有人要吗?她在城里跟她妈一样勾搭人家对象人都不带搭理她的!” 这事田翠花没少在村里传,她好意思传,大家都不好意思听,说得可那个了。 可这年头娱乐太少,好不容易逮着点儿那档子事的八卦,大家又忍不住要听。 他们一个个都看着明香,等着明香气势弱下去。 明香气势弱下去了,大家就可以把她们娘儿仨跟着羞辱一番。 就跟以前那样。 谁知明香根本无所谓气势不气势的。 她还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漂亮的眼尾天然微微上挑,嘴唇即使在冰天雪地中也泛着健康的光泽。 她淡淡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伯母,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大家正狐疑,她那十五岁的妹妹年纪小憋不住事,上前就插了句嘴:“我姐马上就要结婚了,对象还是个军官!” 大家:“……” 什么? 军官? 一个军官?! 田翠英听了,一改刚才的憋闷,拍手大笑起来。 “你?要嫁给一个军官?” “你糊弄谁啊?谁看得上你这么一大家子拖油瓶?" 大家一听,是啊!那田翠英家二狗敢娶明香也显然是为了明香的工资,你要让村里正经一点的人家娶明香人家还要考虑考虑呢!更别说一个城里的军官了。 于是有人也跟着说起了风凉话:“就是,明香,知道你想在我们面前逞威风,但也不用说这种谎吧?” “军官?人军官娶你?人家就不懂门当户对啊?” 大家又起哄起来。 明花见自家姐姐不说话,以为她说的姐夫啥的确实是假的,气得把手伸进被子捏她妈的大臂:“都是你惹来的祸!你害死我姐!” 王二狗本来因为明香看不起他而对明香怀恨在心,这会儿见明香站在那儿眉头轻蹙,显然没招了,顿时又来了劲。 他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在村里不是夜会寡妇就是调戏人家小姑娘,这会儿也不顾及那么多,直接上前要抓明香的手。 “明香,别装了,哥是没本事但哥疼你啊!” “那城里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你这么漂亮的人儿都不要,偏把你甩了,哪像我,这一辈子就认你明香一个!” 明香躲开没让他碰到,眼神却冷了。 王二狗被明香的目光一刺,根本就忍不住,那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抱不着我还打不着吗? 女人一打就老实,打就是了! 王二狗满脸横肉颤抖,朝明香举起了巴掌。 “不知好歹的死丫头,今儿我非打得你求我娶你不可!” 众人见了,眼珠子都瞪老大。 这要是打下去,明香脸得肿半边吧?、 不过打怕了,不定就真的成了王二狗老婆了! 谁知明香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根烧火棍,轻巧竖起来。 那王二狗的手掌可就穿上去了。 王二狗使的力气有多大,这会儿嗷嗷叫的声音就有多大。 他狼狈地甩着那只手臂,满脸痛苦,身体都抽抽了。 大家都看呆了。 明香这丫头,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她被欺负,就知道气得冷着脸回城里,现在却敢打架了! 谁都不知道,明香这个人吧,自小生活在温柔安宁的环境中,确实是没怎么见过这么猥琐暴力的人。 但架不住人家被宠得胆子大着呢,从小到大不跟人起冲突也就算了,一起冲突那是绝对的要赢了才罢休的主儿。 可那王二狗也不是吃素的。 等那阵儿疼痛缓过来后,他整个人更加暴戾起来。 他又冲上前去,要抢明香的烧火棍。 明香躲都不躲,淡然提醒他:“喂,村支书来了。” 村支书是来了,围观的人都面露惊恐,大声提醒王二狗,说村干部来了,让他别打人。 但王二狗根本听不进去,朝明香扑了上去。 明香盯着他冷笑。 再来?那就不是穿手掌了。 眼见着那石头一般的拳头过来,明香就这么等着。 她的耳边传来妹妹明花憋屈又愤怒尖叫:“姐!” 还有她妈歇斯底里的声音:“王二狗你不是人!” 而此时的王二狗,愤怒之余,心里却升起一股得意。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2节 一家三个娘们,他还不是手拿把掐? 只是刚升起这个念头,神志就被刺骨的疼痛搅得乱七八糟。 他连呼吸都忘了,痛苦地嚎叫起来:“啊!” 低头时,他看见一只手。 那是一只什么样的手呢?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钢铁。 钢铁铸成一般大手,箍在自己手腕,把那手腕轻轻一折,带来灭顶般的痛苦。 王二狗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但仍习惯性地支撑着体面,大叫着:“你他妈谁,敢打老子……” 话还没说完,看到一身军装,帽徽上红星闪耀。 那没说完的话立马就烂在肚子里了。 尿都要吓出来! 第15章 正巧这时, 村干部也过来了。 一见那身军装,他一下子给愣那里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勉强的笑意走过去跟小陈握手。 “同志, 您好, 你们这是?” 小陈早已把王二狗给制伏,手一伸指着后面另外一个人。 “你还是跟我们团长说吧。” 村干部:“……” 众人:“……” 他们这才看到那个男人, 虽然同为军人,跟擒拿着王二狗的那位比起来, 这位显然更让人难以移开双眼。 他那么高,那么健壮,目光冷冽强硬又深邃, 让人都不敢去碰他的视线。 军装笔挺地穿在身上,硬是穿出来一柄利剑的感觉。 和他比起来,他那位下属看起来像个愣头小子, 连带着身上的军装都显得软塌塌了似的。 而对于王二狗来说,他更关注那个人垂着身侧的手。 这位擒着自己的军人的手已经让他瑟瑟发抖,可从他这里看过去, 不远处另外那位的手更大更硬,手背上的线条根本让人想起一些山的脊背。 他心跳咚咚咚,怕得想跑, 却又忍不住把视线上移, 移到那人的身上。 只是视线刚触及那人沉沉的眼神, 他忽然就有一种头皮发麻 的濒死感, 视线马上又落回了地上。 他受不了这种压迫感。 连王二狗都低头了, 村民们更是心惊。 完了,恐怕在座的都摊上事儿了,这两位军人和明香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可他们都不敢细想,毕竟,他们是在眼皮子底下欺负明香一家。 明香把自己手上的烧火棍儿随意往地上一扔,对现在这种场景也有些理不清。 村干部是她见王二狗拉扯李曼芸的时候拐了一段路去打的招呼,是必然会来的,可曾易青呢?曾易青怎么会来? 他不是执行任务去了吗? 这可就有点尴尬了! 昨晚她既然决定自己一个人来,就是不想和曾易青扯上太深的关系,结果人自己倒来了! 一来吧,还到了这样的事。 明香这个人从不磨磨唧唧,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生出一点儿回避的心思。 她再看一眼跟自己打了结婚证那人。 这人现在正在和村干部面对面站着,只扫了一眼,就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点了根烟吸了,冷酷十足地说了声:“你们村的风气可真有意思。” 一句话把围观的所有人都说得脖颈缩了一下。 村支书更是,大冷天汗都出来了,拿袖子擦了。 他一直道歉:“是,是,是我们没做好。” 说完又把田翠英一家都拉过去教育。 其他村民目光闪躲,却不知怎么的都没有走。 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就转回曾易青身上,显然是又敬佩又羡慕又忌惮。 前后两种态度让明觉得好笑。 好了,现在不用她继续出手了,光是小陈一个人,就把场子镇住了,更别说曾易青也在! 明香越想越舒坦,目光直直地望着不远处背着她听村干部解释的曾易青。 真是个极品帅哥啊! 本来底子就好,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去执行了什么任务,人又瘦了一点,整个人的线条更加硬朗锋锐。 一身军装在身,宽肩窄腰大长腿,背影高大威猛有气势,把远处的矮山都踩在脚下似的。 许是感知到了她的目光,曾易青转头也朝她看了一眼。 那一眼让明香心里一个咯噔。 不是,这什么眼神? 怎么好像比平时更加吓人了? 是因为见她被欺负了吗? 明香顿时有些激动,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些小说。 哇哇哇,护老婆哎! 果然硬汉就是硬汉,这就是那种“老子的人是绝对不可以被欺负的”霸总吧? 那自己是那个被护妻的? 有被苏到。 一时间很是激动。 好样的曾团长,书里怎么没把你当主角写!作者什么眼光! 明香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由事件中心者变成了优哉游哉看热闹的人,高高兴兴磕着自己和名义丈夫的cp,全然不知自家便宜丈夫今天一天都在暗暗生气。 生谁的气? 自然是生她的气! 回娘家不等他一起就算了,还不说一声。 这不差点让人欺负了? 这要是他来晚一点,她打算怎么办? 以一人之力对抗全村人,真是好样的! 明香完全不知道有个人表面稳得一批,实际心里翻江倒海。 她津津有味地继续磕cp,完全忘了这有多奇怪。 直到明花期期艾艾过来拉她的臂弯,有些胆寒地问她:“姐,他们是谁啊?” 明香:“……” 这恋爱看别人谈,那是相当好磕,可想到cp里面的女方不是原主而是自己,不知道怎么的会有些难以启齿。 明香咬了咬牙,在明花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就你姐夫他们。” “等会进去跟你说。” 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田翠英过来道歉,说自己不该欺负人,还把自己丈夫儿子也拉过来一起道歉。 明香很大度,仍是笑笑地。 “伯母,别这么客气,邻里邻居的。” “今后我嫁出去了,您和您那狗儿子会离我家人远远的吧?” 田翠英脸上挂着尴尬笑意,这笑让她的脸显得更皱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明香才不理会她的惊恐,又凑近一点,语气依然带笑:“管好你儿子,再来骚扰我们,把你家的香火都断了。” 田翠英猛然后退,眼珠子瞪老大,一副肝胆俱碎的模样。 偏偏这会儿她那不争气的儿子还犟,当着曾易青的面说:“你是他男人? “哈!那你知不知道她抢人家对象还被人家甩了。” “她都不知道跟那个男人鬼混多少次了,这么个残花败柳的你也要?” 被小陈加了力道重新擒住时,还扭过头来挑衅:“明香,也就哥哥我肯要你了!你嫁给哥不吃亏,哥明年就让你下个崽!” 明香脸一红。 她见过最讨厌的人也没这么欠抽。 正重新拿起烧火棍要去打人,忽见从到这儿就一直不动声色的曾易青走过来。 明香都还没看清楚,就见王二狗已经被曾易青踢飞了,捂着肚子在地上哀嚎。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3节 明香惊呆了。 且不说这里这么多村民,军民一家亲,他这样冒然出手会不会伤害民众感情。 就说要打,这里也还有村干部还有小陈,要出手也是他们出手。 怎么就非要自己亲自动手呢? 明香皱眉,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曾易青会不会背上什么处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直接让人把王二狗押上一辆车给带走了,说是扭送公安。 明香:“……” 明香这才想起来,这年头,有个调戏姑娘和妇女的流氓罪,王二狗被拷走也是正常程序。 只是田翠英见儿子被带走,整个人都崩溃了,一路哭一路追,等那车子再也追不到了,就往地上一躺,嗷嗷地哭。 他男人气得要死,从家里拿了柴刀就要砍她。 “都怪你!给你吃太饱了是吧?一天天的往别人那些破事里钻!" “我他妈跟你说了多少次,狗子太不像话,你偏要惯!” 村民们见状,一个个吓得鹌鹑一样,都找机会溜了。 田翠英忽然一个蹦起身,过来就要抱住明香:“明香,你帮帮我儿子吧丫头!伯母求求你了!” 明香被她抱得一身鸡皮疙瘩,想着不管怎么样先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谁想话还没出口,就被一双大手拉进了怀里,而那田翠英已经被小陈从她身上给强制摘了下去。 明香:“……” 揽着自己的男人散发着一种让人忌惮的气息,抓着自己五指的手宽大又强硬,一层粗粝的茧子充满威胁地贴着她手腕上的嫩肉。 明香心跳加速,只觉得自己被一座大山给禁锢住了,呼吸都有些不畅。 那边,田翠英夫妇也被支书带走了,偌大的天地再次回到原先的寂静。 远远地有狗的叫声传来,衬得明香头顶沉稳的呼吸声更加近了,就仿佛在耳畔,打得她心脏都有些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明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曾易青:“那个,曾团长,咱们先进屋去?” 曾易青听她喊他,眸色一暗,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嗯。” 在她旁边几米的位置,明花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地跟了进去。 屋内,李曼芸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进了屋收拾好了锅灶,还把一碗鸡蛋羹给端了出来。 明香看了她一眼。 她虽然在众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却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曾易青是为什么而来。 在大家都没有觉察的时候,她就已经率先停止了闹剧,做好了饭菜招待客人。 明香眸光闪了一下,拉住她:“妈,你说你,咱家里有鸡蛋还要人家腊肉做什么!” “我今早还割了一刀新鲜肉回来,你要 再等等,不拿人家腊肉,咱们早吃上红烧肉了。” 明香性格开朗,没啥忌讳,加上挺待见原主的,所以这声妈喊得一点不含糊,特顺畅。 李曼芸却一下子僵住了,回头看她许久,那双风情的眼睛却似乎有点水色。 她用那靛青的围裙抹了抹眼角,落寞地笑了一下,说:“哎,妈去拿。” “今儿姑爷来了,咱得好好招待人家。” 明香:“……” 姑爷? 还挺不好意思的怎么回事? 正尴尬着,忽然身后那道稳如泰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妈,刚刚事急,我还没来得及介绍。” “我是您女婿,我叫曾易青,您喊我青子就行。” 说着又把手上提溜的东西拿过来。 “妈,这我让人买的鱼和鸡鸭,您一并拿去做。” 明香顿时一个激灵,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要不是不敢回头看,她是真的想看看曾易青脸上是什么表情。 不是,大哥,您平时说话是这样的吗?是吗?! 明香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有些怂。 结婚证都领了,自己在这尴尬什么呢! 她和曾易青说白了就是形婚,各取所需的合作伙伴而已,正常相处在长辈面前演演戏就是了,尴尬个屁! 谁想曾易青忽然揽住她的肩头。 他当着长辈的面揽着她,却万分自然地低头跟李曼芸说话:“妈,小陈也很会做菜,让小陈帮您,您别累着了。” 李曼芸一改刚才的狼狈,满脸都是笑意。 “诶,诶,不用,你们坐着喝点热茶,我一个人来就好。” 于是只有明香尴尬的世界达成了。 明香把头别开。 他的声音就像是冰雹一样砸下来,弄得人耳膜都发痒。 他的气息就在耳边,明朗霸气,饶是明香再不忌惮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也本能地生出来些恐慌。 那一瞬间,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这个人真的有那种隐疾吗? 这样的人也会有那种隐疾吗? 怎么感觉不太像? 虽然李曼芸做饭拉胯,但架不住小陈茶没喝完就去帮忙了啊。 没过多久,明香那简陋的家里就有了一桌并不简陋的饭菜。 饭不是糙米饭,是实打实的大米饭,一颗颗玉白晶莹、蓬松饱满,散发着袅袅热气。 菜品也很多,一碗卤猪蹄、一碗青椒肉丝、一道酱香鱼块、一碗小鸡炖蘑菇、一碗红烧鸭块,还有一碟子咸菜头。 除了这些,桌上还有一盘稀罕物。 那是一盘五颜六色的小馒头,一个只有正常馒头的三分之一般大,做成了小小的长方形状。 明花见到这个,眼睛都亮了。 她问她妈:“这是什么馒头?怎么这样的色儿?” 李曼芸也很迷茫:“你问你姐去,她一个人鼓捣出来的。” 明花更是惊疑。 她姐? 她姐就知道唱歌跳舞,饭菜做得比她妈还粗糙呢!什么时候有那本事做出这么惹人喜爱的小东西来了? 明花便巴巴地看向她姐。 明香见孩子眼里光泽灿烂,很有一番成就感,就随意说了一下。 “哦,你就叫她们彩虹奶香小馒头吧。” “做法很简单,红的是用火龙果汁儿调了面蒸的,那绿的是芹菜汁做的,黄的是用玉米面做的。” “至于和别的馒头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吃一个就知道了。” 明花目瞪口呆。 她选了一个火龙果色的馒头,胖胖呼呼软软暄暄,手指头一按一个印子然后迅速回弹,泛着细腻的米香。 她更加热切,拿起来满眼好奇地看了会儿,露出一点儿小牙咬了口,细细咀嚼起来。 没过多久,她的两只眼睛就眯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啊,姐姐,好甜好香啊!这就是牛乳的味道吗?” 明香点了点头。 今儿曾易青过来,带了几个火龙果来,说是这几天执行任务其实就是去了趟海岛。 他想着这边难得吃到那边的水果,又觉得那火龙果颜色特别稀少漂亮,就拎了几个,一路给带了回来。 其中几个到了这里给大家切了分了,剩最后倒是刺激了明香的灵感。 她就找齐了这几样颜色鲜艳的食材,对了白糖和牛奶做了这盘奶香馒头。 其实也就是随手的事,毕竟在后世,这种简单级别的甜点她后面都很少有机会做了。 可大家却都那么惊讶的样子。 尤其是明花,真的是给足了情绪价值。 那满脸新奇和喜爱那样生动鲜活,对明香刮目相看一般的崇拜真诚得让人发笑。 其他人也是,那盘馒头没几分钟就被消灭了。 明香顿感满足,嘴角笑意弯起,看得曾易青眼神都软了下来。 他们围坐在一起。 屋顶漏风漏雨的地方已经被小陈检修过了,隔绝了外面的天寒地冻。 现在屋子里面不再那么寒冷,加上是在炕上坐着,就更温暖了。 桌上有满满的粮,心里有稳稳的安全感,明香眉目舒展,对现状愈加满意。 那边李曼芸招呼着客人:“曾团长,你们吃菜,吃菜啊,别客气!”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4节 曾易青起身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肉,笑:“妈,喊我青子就成。” 李曼芸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有些结巴地说:“好,好。” 这时,明花把脑袋从饭碗里抬起来。 这丫头前面尽吃奶香小馒头去了,吃得眼睛也亮了,腮帮子也鼓了。 这会儿似乎是吃饱了,放了筷子后,原本明媚的脸色就阴了下来。 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曾易青,又看向明香:“姐,这个姐夫真的是姐夫吗?不是你从别人那抢过来的吧?” “如果是,我不同意,我也看不起你!” 这话一出,曾易青也放下了筷子。 明香:“……” 明香有些心虚,但也明白明花的意思。 这田翠英真不是个好人,瞧那些编排她的话,把她妹妹都给洗脑了。 明香故作嗔怒地白了她一眼:“是,是你姐夫,怎么谁说什么你都信!” 明花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朝曾易青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大牙,就又埋头干饭去了。 明香觉得这丫头挺有意思的,就逗她:“明花,我要真那样了,你是不是就不吃我做的馒头了?” 明花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最后扯了个难看死了的讨好笑容:“姐,对不住,馒头我还是想吃。” 明香轻轻戳了一下她脑门:“小丫头。” 这么调笑了一下,明香再看曾易青,发现这人脸色回暖了些,筷子也重新拿起来了,正直勾勾盯着她看。 只不过这位看了她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又明显浮起冷光,却又非常违和地把一块鱼肚皮夹到她碗里。 “明香,吃这个,这个嫩,还没刺。” 明香:“……” 不是,他怎么怪怪的? 明香不知怎么的有点发毛,暗暗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抬头朝他笑了笑:“谢谢,你也吃,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曾易青看着她,过了会儿点了点头,又把筷子给放下了。 晚上,李曼芸犯起了难。 她悄悄把明香拉到一边:“死丫头,姑爷过来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明香自己都还没搞明白曾易青怎么来的呢,就问她:“怎么了?你有事直说,别跟这绕弯子。” 李曼芸被她锋利的眼神弄得一腔矫情怒气都不敢发了,只得绷着脸说:“你知道他要来好歹给他带上洗漱用的东西,家里现在连个没用过的洗脸盆都没有。” 明香一听,也犯了难。 要说如果现在是夏天还好,随便到河里打点水洗一洗也就算了,可现在天寒地冻的,没有盆,怎么洗 啊? 见明香也面露难色,李曼芸不知怎么的心里倒舒坦了许多。 那股当妈的气势儿一下子就回来了。 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们一起洗。” 明香:“啊?” 明香当场拒绝:“那可不行,我的盆不和别人共用,多脏啊!” 李曼芸气得那手在她肩头轻轻打了一下:“怎么说话的呢!那是你丈夫!你嫌人家脏?” 明香:“……” 明香有些恍惚。 是啊,他们是一起领了证的人了。 可怎么这么没有实感呢? 明香朝饭桌那边望了望,现在那边饭菜碗筷什么的都已经收起来了。 桌边,曾易青正大马金刀坐在炕沿,静静地望着她们。 明香忽然觉得有些热,故作不着痕迹地把视线移开。 她打水在厨房洗漱完,把曾易青叫了过去。 “你看,我家里没有新盆,这会儿也买不着,要么你今晚用我的对付一下?” 说着又一拍脑袋:“对了,你洗完再给小陈洗,委屈你们了。” 说着就进屋整理房间去了。 曾易青眼神一暗,他刚刚听到他丈母娘说了,要她们一起洗的。 媳妇儿这小聪明,实在是让人有点沮丧!就那么怕他吗? 明香丝毫不知他的想法。 托了李曼芸的福,她刚到房间,就想起了另外一个麻烦。 不对啊? 她家总共就两个堪堪能放下一张床的小房间加一个鸟肚子一样大的客厅,她和明花是好睡了,那两个人睡哪里? 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客人睡客厅吧? 明香把手里整理着的被子扔开,去找李曼芸。 “妈,今晚我睡客厅,你和明花睡,让他们俩睡你房间。” 李曼芸听了,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哪有姑爷上门让姑爷睡丈母娘房间的?” 明香:“那你们睡你房间,让他们睡明花房间。” 这下李曼芸直接伸手要扭她耳朵了,想到她傍晚一个人战全村那气势十足的样子,又好歹是把手给放了下来。 “别胡说,今晚你和姑爷睡花儿房间,让小陈睡我房间,我和花儿睡客厅。” 明香一听,难以置信:“不行,我和他只是打了结婚证,还没办婚礼,不能睡一起。” 这下李曼芸的嘲笑都斗胆挂脸上来了。 “哈!你自己瞒着我们把自己给嫁了,都不跟家里说一声,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你也甭不好意思,早晚要来这么一遭,你以为你多干净多高尚呢!今晚必须跟你丈夫睡一起!” 明香:“……” 这话是实在难听,但明香甚至比原主姐妹都还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不但不生气,反而嗤笑了一声。 “您是真想把我推给他?” 李曼芸说完话就后悔了。 她怕明香发飙。 这会儿听她居然这么说,一下子又愣住了。 “什么意思?你不会以为我会心疼你要给男人睡吧?” 她故作冷脸:“那不是你该的吗!” 过了一会儿又软了语气:“不是,明香,你是不是白天冻傻了,妈听你说话怎么跟以前不一样呢?” “从你回来我就觉得你变了好多,我这心里怎么都不踏实,要么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摔东西走人回你的文工团里去吧!” 明香没有正面接话,只拍了拍她肩头:“其实我也觉得我丈夫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今晚我是该跟他一起睡。” 是的,她又想起曾易青有隐疾那事儿了。 曾易青实在太英武,让人老把他这个隐疾给忘了。 明香想着,反正这个人干不了那档子事,睡睡也无妨。 想到一晚上她都能看着帅哥的脸睡去,早上第一眼还是帅哥那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但是又不用被睡,明香整个就开始放烟花。 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能在不失身的同时欣赏到帅气军官的美颜,想想都爽飞了。 第16章 李曼芸总觉得大女儿这次回来哪里不对, 这让她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女孩儿。 小小的明香也会露出这种坦然又带着点小狡黠的笑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孩子就不笑了, 眼睛里总是带着刺, 看到她满眼都是嫌恶。 李曼芸眼珠子一轮,忽然眼眶又红了。 娘儿俩悄摸摸安排好了, 明香跟曾易青交代了一番,就去整理被褥去了。 厨房, 小陈看着面前的两个木盆,分外高兴地过去拿起来一个。 “团长!太好了!我正想泡个脚呢!” “这天儿实在是太冷了,嫂子家这房子还是漏风, 刚出去关个门,我的脚都冻麻了。” 兴致勃勃地又把地上那个小一点的盆拿起来叠在这个盆上。 “嘿,还一大一小。懂了, 小的是洗脸的,大的是泡脚的。” 说着就乐呵呵要去打水。 刚迈出一步,忽然被拦住了。 只见自家团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到缸里那水瓢了吗?” 小陈:“看到了呀。” 曾易青:“那就是你的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5节 “待会我给你兑点热水到那里面, 你麻溜提了去外面把脚冲热来。” “今晚脸就不要洗了,都糙汉子,一晚上不碍事。” 说话间已经把小陈手里的那两个盆给看过去拎着。 小陈一开始没做他想。 团长发话他照做, 没什么好犹豫的。 但当他冲完脚回来, 看到自家团长美滋滋泡着脚, 还满眼腻歪地盯着木头盆微笑, 他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 合着只有我一个人是糙汉是吧? 跑明香那儿一问,果然那倆盆是明香以前自己用的,今晚匀给他们用, 说是她可以用明花的。 小陈的眼睛一下子瞪老大,挠挠后脑勺,不知怎么的自己脸却红了。 曾易青洗漱好,就听自家丈母娘低眉顺目过来喊住他。 “青子,你和香儿睡这房间。” 曾易青看出来她对自己还是有忌惮,在心里责怪自己工作做得不够好。 于是他眉目舒展,露出一个比先前接地气几百倍的乐呵呵的笑容来,过去弓背哈腰,说:“好嘞,妈!” 弄得李曼芸当场眼睛都亮了起来,疏远感一下子没了,露出了风情的样子:“嗯。来来,青子,去睡吧,早点睡,被褥不舒服你跟明香讲,让她再给你铺厚一点。” 曾易青点点头,进了屋。 夜深人静,屋里五个人却都没睡着。 明花这个本该不谙世事的少女,平日里见她妈和那些不要脸男人周旋,对男女这档子事就非常排斥。 但她毕竟还是懂了,知道男人和女人结了婚就是要睡在一起的。 好在这个突然冒出来姐夫明显不是什么恶人。 这么一想,心里那股子排斥就一点点变成了害怕,又一点点酝酿成了对自家姐姐的担心。 她恨不得掐死李曼芸:“你是不是还挺得意的?故意把我姐往虎口里送?” 李曼芸面对自己亲女儿那怨恨厌恶的目光早已习惯如常。 她冷笑:“你懂个屁!你要是能有你姐这福气找个这样的,我也把你送他床上去!” 明燕听她满嘴胡话,臊得面红耳赤,把被子一掀,下炕出了房间,来到她姐那儿听墙角。 屋里,明香大喇喇睡在炕上靠里的位置,心里却五味杂陈。 本来,她是带着点儿吊儿郎当又花里胡哨的心思答应睡这屋的。 可当曾易青那高大挺拔的身子出现在门口,她脸上笑又僵住了。 谁懂啊!逆光看过去,那个剪影实在是充满美感却也充满压迫感。 等曾易青过来躺进被窝,一下子空间就小了,明香更扛不住了,直接把身子背了过去,把脸面对着墙壁。 这个男人进了被窝之后,一 股热气就滚烫滚烫地跟着进来了。 这股热气和烧炕的那种热气又不一样,让人莫名其妙就面红耳炽。 明香有些尴尬,纠结着是干脆装睡还是厚道点跟人家打个招呼。 毕竟如果不是这个人,今天的事不会有那么让人大快人心的结果。 可是…… 正在明香下定决心故作轻松跟曾易青说话的时候,曾易青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他唤她:“明香?” 明香一个激灵,揪紧被子应了一声:“嗯?” 耳后却传来曾易青的轻笑:“怎么不看我?” 明香无奈,只得转过脸来,嬉皮笑脸道:“你好啊,曾团长。” 不怪她这样,实在是除了那张突兀至极的结婚证,他们统共才见两面,统共说话不超过十句,她是真的跟他不熟啊! 曾易青被她这句“曾团长”弄得面上僵了一下。 脸上温和的笑意也没了。 想想她好像一直是这么叫他,只偶尔会喊一声曾大哥。 都不是他想听的。 明香是看着他变脸色的,不由得又往后缩了缩,脊背都抵到墙了。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大部分时间都唬着个脸,气势很足也很吓人,让人不敢亲近。 但他也有笑的时候。 他笑起来和他不笑的时候完全两码事,粗眉舒展,眼尾弯弯,嘴角上扬,亲和力扑面而来。 明香甚至会觉得他一下子年轻好几岁,居然显现出一些少年感来。 可他笑了之后又冷脸时,更让人印象深刻。 明香心说不会吧不会吧,自己找的这个人有隐疾就算了,不会还是个情绪不稳定的吧? 都说女人结婚是二次投胎,如果沾上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男人,那一辈子可有得活头咯!家暴家常便饭! 明香转过身来,大胆盯着面前这个英气十足却又有点阴郁的男人,脑中早已盘算好了降龙十八式。 你要是敢打我,我也不是吃素的,非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却不知她眼里的防备早已深深刺痛曾易青。 曾易青暗暗咬了咬后槽牙,脸色一变,倏然一笑:“累了吧?累了睡觉?” 说着还起身越过明香的身子,帮她把背后的被子掖了掖。 明香:“……” 这个人绝对不止有隐疾这个问题! 他太可怕了! 不过她现在舒舒服服躺床上,新买的洗好了晒好了的被子又软又舒服,被窝里也暖暖的,甚至暖得有些燥热,她的脑袋慢慢地也就陷入了绵绵的云朵中。 迷迷糊糊中,她满意地想,果然同床共枕都没动静,看来曾易青是真的起不来,实在是天助我也! 而外面听墙角的明花有些担忧。 姐姐就跟姐夫说这些啊?不……那什么吗。 姐姐不会是被前头那个男的伤害了,随便找个人嫁了吧? 她暗暗捏起了拳头。 别让她见到那个男人,见一次打一次,朝他脸上吐口水! 第二天早上,明香醒来,正对上曾易青的脸。 这个人正侧身躺着,就那么看着她,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明香第一反应是吓到了。 等渐渐意识到自己在那里,想的就是这人真帅,自己什么时候点了模子哥。 到第三个想法才想起来这位是她未过门的丈夫,七零年代有点刚但冷脸的团长。 哦,对了,还是个在床上毫无威胁力的男人。 明香先前觉得他可怜,现在更觉得他可怜了。 从没想过自己和一个这样的男人同床共枕一晚上却居然觉得非常安全。 她自嘲地想,这算不算是捡了大便宜了。 曾易青从她嘴角刚出现一点下压,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 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测,那就是明香好像特别可怜他。 可怜,却还是把他当外人,一直跟他不亲近。 曾易青忽然有了个想法。 他不动声色地敛去眼里的无奈,落寞地朝她笑了一下。 “醒了?” “昨晚睡得还行吧?” “抱歉。” 明香第一反应是他道什么歉。 第二反应是他笑得真好看。 和冷脸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里,明香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大家都说曾团长不苟言笑,可除了第一次见面,她总是见他笑。 现在想来,可能是人家觉得自己那方面不行,好不容易找了个老婆,得讨好着才行。 这一想,明香更更更觉得他可怜了。 虽然人家看着孔武有力又有军功在身,妥妥的硬汉,但非要说起来的话,人家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姐妹呢? 一股母爱油然而生。 明香抿唇微微笑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在曾易青挨着枕边的几根又粗又硬的发丝上蜻蜓点水地挨了一下。 “曾团长,你不用这样,不喜欢笑就不用笑。你不对我笑,我也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会嫌弃你的。” 曾易青:“……” 曾易青凝神感受着头皮上的细微异样,就仿佛能感受到明香手指的柔软。 他掩去眼里涛涛的黑气,朝她笑了一下:“是吗,好。”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6节 明香得到回应,心里一股暖流而过,笑意加深,露出一口碎白牙齿。 曾易青趁着她心情好,适时提出要求:“明香,我希望你能直接喊我名字。” 他听了一下,声音轻了些:“好不好?” 明香手停在半空,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可是你……” 她对军官终究是有滤镜,总觉得直呼一个团长的名讳有些大逆不道,何况他还比她大。 曾易青又朝她咧嘴,露出一个更加温和的笑容。 “叫我易青吧?好不好?” 明香又想,她穿过来前也二十二了,曾易青只能算是比他大四岁。 而且说破天去他也只是个二十六岁的青年,看这笑得,还带着些羞涩,哪里就老气到让人不敢直呼其名了? 明香卸了心防,道:“易青。” 曾易青眼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变化让明香都吓了一跳。 原来他也是可以露出这种表情的,真有意思。 明香忽然就就觉得亲近起来。 虽说男女有别,但他们两个既然被绑定在一起了,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也不是不行。 一旦褪去了那点生疏,两个人的话就多了起来。 曾易青问她:“明香,我岳丈大人去哪里了?” 明香也不瞒着:“他是个没正形的,先前被各种打压,后来不知道逃窜到哪里去了。” 曾易青伸手在她眼角的位置轻轻一抚了一下:“真不好意思,你别难过。” 明香本能闪躲了一下,心说我难过个锤子。 倒是你,你真的不介意吗? 第17章 曾易青装作没看到她那一瞬间的失神, 问明香:“结婚用的东西都买够了吗?” 明香点头:“都买好了。” 曾易青:“真是对不住啊,本来这些事应该我和你一起的,但临时有任务, 我不能不去。” 明香心说你去做任务我才觉得酷毙了呢, 笑得眼睛亮亮的:“不会,你不是让小陈他们帮我了吗?” 曾易青像是非常满意她的善解人意, 一向带着寒气的眼睛现在盛着清晨的阳光。 “你没累着就行。” “明香,你再想想, 还有什么需要的?” 明香倒是想起来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习惯性地皱起眉头,嘴唇微微撅起,手指指节抵在下巴尖儿处:“可是我要的东西现在很难找到。” 曾易青撑起身子:“你说。” 明香:“不知道你能不能去哪里买到冰箱?我还需要一些芝士之类的。” “冰箱?” 曾易青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重新躺回床上:“我试试。” 明香不大摸得准这个年代到底有什么物资,但她觉得这个时候大概率很多人连 冰箱这个词都没听说过。 所以她一点也没抱希望,这个话题就这么略过了。 两个人又说了些关于结婚的事, 忽然,明花推门喊吃饭。 明香和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微眯了眼睛, 朝她努了努嘴:“知道了,关门。” 明花赶紧把门关上跑了。 明香不是容易害臊的性格,但明花今年才十五, 在哪儿都实打实的未成年啊! 明香可以和朋友一起在迪厅看着台上的模子哥说骚话, 可是一点也受不了被这样小的女孩子抓包和一个男人睡一起。 这个明花, 从小跟着李曼芸耳濡目染, 都学了什么东西!门也不知道敲! 看来是要更严格地监督她读书了。 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学习天赋, 再过两年就恢复高考了…… 不是,又不是真的妹妹,她操什么心? 明香把自己埋被子里乱想着。 曾易青在前两次的见面里见过了她的坦然和洒脱, 倒是第一次见她这种羞涩的样子。 他伸手抓住被子边缘,轻轻往下扯。 明香的脸便像一朵娇艳的花一样一点点露出来。 桀骜的大眼睛,现在正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嘴唇抿着,露出鲜嫩的颜色,脸是很柔润的弧度,因为在被子里闷久了,带着两片潮红。 四目相对,曾易青眸色渐深。 明香不大适应这样,腿动了一下。 然后她不动了。 她觉得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惊呼了一声,侧头去看曾易青。 曾易青把视线移开,翻了个身,动作有些僵硬。 明香仍是疑惑,撑起身来问他:“你……” 曾易青起身帮她把被子掖了掖。 “没事,我去帮妈做饭,你再睡一会,等日头高了再起来,别冻着了。” 明香:“……” 刚刚的到底是什么! 明香眨了眨眼睛,想起团里那些同事,几乎每一个都在说“他有隐疾。” 有想起那天刘红梅得意忘形又满是嘲讽地说“你以为嫁到曾家就好了?他不能生孩子!” 一定是自己生了错觉吧? 明香把脸蹭在软乎乎的被面上,想。 因为后天就婚礼了,事儿比较多,明香和曾易青今天回城去。 既然要办婚礼,明香就跟李曼芸说,让她带着明花跟他们一起去,反正后天也要去的。 谁知昨天刚温和柔顺了会儿的李曼芸又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往炕上一坐,双手抱臂就斜了明香一眼。 “我不去,你妹妹也不准去!” 她越说越难听:“明香,你捡你的高枝儿去就是了,甭想摆布我和你妹妹!” 曾易青见状,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就好言好语地去劝。 谁知李曼芸是真疯了,不但不听劝,还指着他骂:“我知道你厉害,有本事你毙了我,不然我死也不会去的!” 明香看到曾易青的脸一下子黑了,脸上肌肉紧绷还跳了跳。 比她初次见他的时候还要可怕。 明香当即就冷笑了一声,拽着曾易青就走了,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只是到了车上,明香看着身旁曾易青恢复温和的眉眼,愣是生出了点儿心疼来。 她转过头去看他:“易青,你打结婚报告前对我的背景做过了解吗?” 曾易青马上就知道了她想说什么,赶忙抓住她的手,想截住她的话头。 “明香……" 但明香是个实在人,话已经出了口。 “我家就是这样,你未来还要晋升,就算不考虑晋升的问题,你在你家人和朋友面前也要面子……” 她十分坦然地看着他:“如果你有需要,我很愿意离婚,虽然这年头离婚的人不多,听着好像挺丢脸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单位让不让离,但及时止损总归是好事,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难。” 曾易青的眼睛都瞪大了。 他抓着明香的那只手又锁紧了些,弄得明香都有些痛了,轻呼一声。 可这次,曾易青却没松手。 他喝止她:“明香!” 但可能是察觉到自己可能吓到她了,他终于还是松了手,改为轻轻揽着明香的脖颈,把自己的脸凑近了一点。 “明香,你听我说,你别着急。” 他说:“我没调查你,我就认定你了。” “我想你相信我的本事,我能解决任何问题,不需要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我,也不需要你为我考虑什么。” “我既然敢去打这个结婚报告,就做好了一辈子的准备,从来没打算放手。” 他越说越难以维持那一惯的沉稳,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明香,要么这样,我们约法三章好不好?” “以后我对你好,你对我给你的生活有什么不满意的告诉我,我改,我拼了老命去努力,但你以后不要再提离婚这个操蛋的词!” 到尾音出来的时候,他简直是带着吼了。 明香已经习惯了他前面的温言软语,被他这最后一句话吓得微微哆嗦了一下。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7节 原来他也是会说脏话的,原来他说着说着激动了也是会吼人的。 不是,他那么激动干嘛? 曾易青见她眼里的惊讶,身子顿了一下,仿佛如梦初醒。 他咽了口唾沫,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小心地按在自己怀里:“好不好?明香,好不好?” 明香只感觉鼻尖被他硬朗的气息充满,耳边听着他强势的心跳,心里流过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 她从他怀里起来,看着他想了许久,眼神从惊讶到疑惑再到静默,最后红着脸别过脸去:“好。” “但是你要后悔了,直讲就行,我很讲道理的。” 曾易青心说你干嘛那么讲道理,却心有余悸地靠回椅背:“行。” 他们各自有心思,都没说话。 可前面开车的小陈人麻了。 曾易青那一句句“好不好”一直回荡在他耳边,要把他的耳膜都砸烂。 好不好? 好不好? 不是。他们团长做事什么时候问过别人的意见?什么时候一口气说这么多……咳咳,娘么一样讨好的话? 操,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这要是让兄弟们知道,他们曾团一世英名可算到了头了。 小陈还没有婚恋经历,他此刻很想问曾易青,是不是他们这些人都这副孬样儿,娶了媳妇儿脸都不要了。 但他不敢。 两天后,明香的婚礼正式举行。 军属区的二层小楼门窗上都贴了大红双喜。 一楼的小院子足足备了十桌,隔壁那栋楼现在空着,曾易青甚至向上头打报告,借了那边的小院招待客人,也有十来桌人。 原主家里那样子,亲戚们早先就跟她们翻了脸,要么就是落井下石的,明香压根考虑都不考虑,直接一个没请,落得自在。 至于她那便宜妈妈和妹妹,算了,爱来不来。 明香文工团的同事们也来了,曾易青请的。 说是离开也要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离开,明香不知道他对自己在文工团时的处境了解多少,但她也觉得他说得对。 现在,这些人在院儿里坐了一桌,包括苏玉晓。 刘红梅不在,刘红梅已经被劝退了。 曾易青那边的客人就多了,校友、战友、领导,加上曾父曾母以及曾家老爷子夫妻俩的的战友和领导…… 倒是曾易青的几个最亲的亲人没来,因为这婚结得仓促,而他们恰巧都在外面执行任务,还都是紧急重要任务,没能回得来。 不过他们都邮寄了礼品来,红包也包得厚厚的,让人给带过来了。 明香倒也无所谓,她非常理解三代军功背后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付出得代价。 当然,最主要的是不用见公婆她更自在。 曾易青这边的嘉宾多是爽朗的性格,嗓门特大,祝福的话说完,就开始漫天的胡侃起来,糙话也都一个个往外蹦。 可他们这样,却把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和谐热络。 明香在京市没房子,娘家又离得远, 天寒地冻路难走,考虑到安全问题,所以不从娘家接人。 接新娘这个流程简化成把客房里的明香抱出来放车里,开车绕军区大院一圈,再接回来,送到这栋房子的新房里去。 这会儿菜已经上来了,鸡鸭鱼肉都是用碗盛,不奢靡却也都是平日里难得吃到的好酒好菜。 甚至每桌还有一盘红枣发糕,松软细腻,枣香浓郁,甜而不腻,吃得大家个个瞪大眼睛问上菜的人:“哎兄弟,今儿这厨子是谁啊?” “真不错嘿,我从来没吃过这玩意儿,好吃!” 女人们更是吃得眼睛闪闪亮,欢快地讨论起来。 “哎呀,这什么东西?真好吃!” “发糕吧,就是和外面味道不一样,比饭店里的好吃。” “这在饭店里不得卖个几毛钱一个?太好吃了!” 这自然是明香的手笔,却也不是明香自己亲手做的。 她只是口头把做法教给了曾易青炊事班的兄弟,也就是今天的主厨,而已。 那人在厨房都被人夸,高兴地擦了擦汗,想着待会出去揶揄一下曾团,笑着说他一句“你小子动作真是精准狠,娶了这么贤惠一老婆。” 平时自然不敢去的,但今天他结婚嘛,就不相信他能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冷脸发飙,嘿。 气氛热闹喜庆,大家都埋头吃着。 直到鞭炮响起,有人喊:“新娘子上车咯!” 众人才知道抬头,把眼一看,当即连吃饭都忘了。 只见明香被抱着下楼来。 她穿一身红色掐金丝的棉袄配短裙的套装,脚踩黑色牛皮小皮鞋,乌黑油亮的头发盘起,上面扎着时下最时兴的珠花。 这衣服和珠花一看就不普通。 衣服的料子自然不必说,显然是用了真丝的,不然颜色不可能这么鲜亮贵气。 那珠花更不一般。 旁的珠花多是假的,材质轻,看上去就会有点轻浮,可明香头上的珠花,一看就带着股沉甸甸的意味,在冬日阳光下闪着细腻柔滑的光。 有人就问了:“新娘真水灵,她头上那是真珍珠吧?” 也有人说了:“那衣服上的金线不会是真的金线吧?” 然而,最让他们震惊的还是明香这个人本身。 “不愧是文工团出来的,瞧这眉眼、这身段,我一个女人都喜欢得紧!” "啧啧啧,不得了了,明香以前化的妆就好看,今天更是,得亏她不继续待我们文工团了,不然我们怎么跟她比啊?" “比什么比,以前咱们也没比过她嘛!不然你以为她那些零嘴儿是哪里来的!” 众人大笑,笑容里透着真挚的祝福,却也有掩藏的不住不甘和嫉妒。 苏玉晓看着落落大方被人抱上车的明香,手指头在桌子底下搅成了麻花。 她眼睛都红了,气血攻心中瞥到一个完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这人正急吼吼闯过来来。 一向文雅的京报大记者,现在正狼狈地抬手擦汗,把脸上增添风雅的金丝边眼镜都给擦歪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明香被抱上车,赶紧往前走了走。 从明香上车,到连那车屁股都快看不到,自己这一向骄矜的未婚夫,口口声声说死都不可能看上明香的未婚夫,一直都攥着拳头站在那儿,大冷天的鬓边的细汗居然在阳光下一闪! 苏玉晓恨得牙痒痒。 就在这时,忽见一个体态风流但面相刻薄的女人扯着一个剪了学生头的女孩子过来。 两个人都是风尘仆仆,大的气鼓鼓,小的拧巴着不肯走,还瞪圆了眼睛打她妈的手。 苏玉晓认出来了她们。 好像是前年还是大前年,这两人来过,大的把明香骂哭了,拉着小的走了,当时整个文工团都知道,把明香笑话了个够。 今天果然也是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难怪明香都不请她们,落得个现在不请自来。 这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 苏玉晓看向那边的李曼芸母女,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跟她同桌的自然都是文工团的人,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便惊讶问她:“玉晓,你笑什么?” 苏玉晓视线往隔壁李曼芸那桌瞟了瞟,又若无其事地把脸转了回来。 年轻的女孩子社会经验不多,又喜欢八卦。 马上就有那没心眼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开始碎嘴子。 “那是明香的妈吧?怎么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儿。” 马上就又有个人抿了抿筷子头儿,贼兮兮道:“是啊,都出了名了,在她们村那一块儿不知道跟多少男人了!” 几个女孩子围在一处,小声地蛐蛐李曼芸。 她们一会儿斜眼,一会儿坏笑,动静被其他桌的发现了,也都把视线转到了李曼芸的脸上。 苏玉晓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得意了。 但那边的郑清禾喊了一声:“明香……” 声音很不大,苏玉晓却能精准捕捉。 她转头看去,见郑清禾扶正了眼镜,居然抬手朝明香的车屁股做了个挽留的动作。 苏玉晓:“……” 苏玉晓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又不好过去喊住他。 现在他站在墙角外的阴影下,大家都没注意到他。 可如果她过去喊住他,大家也就会发现他来了,不但来了,还巴巴地望着明香离开的方向,满脸都是不甘和懊悔的样子。 不,她不能过去训斥他,她丢不起这个人。 好在,明香也不得好。 现在她的亲妈,本该被恭恭敬敬供在上位,正在被大家像看猴子一样看着。 这人和男人拉拉扯扯的时候没脸没皮的,实际也是没见过世面的。 那脑袋就从来没抬起来过,局促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8节 苏玉晓心里的憋闷松解了许多。 明香以为她风风光光嫁进那个曾家了就好了,可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就她那不省事的妈,还有那个上桌连菜都不敢夹的小妹,永远都会是她的绊脚石! 她不知道就在前不久,明香已经就这个问题和曾易青坦白过,而曾易青交出了那样的答案。 如果她知道,她是死都不会这么蠢,去拿这件事做文章的。 苏玉晓暂且把心思从未婚夫身上收回,看似不经意地起了个头:“唉,曾团长摊上这么个丈母娘和小姨,以后不会被绊住脚吧?” 果然有人跟着说:“哎呀可不是,那个瘦猴子就是明香的妹妹,听说小小年纪和她妈一样,在村里也是跟人家不清不楚的。” “别影响曾团长晋升了!” 苏玉晓舒坦了,其实她知道事情到了这里,她斗不过明香,可她就是想抹黑她,编排她,哪怕只是听着别人说名香的坏话,她都开心。 苏玉晓等听到了自己想听的,适时开启话题方向:“明香会不会也跟到了她妈……” 其中一位姑娘立马掩嘴凑到身旁另一位姑娘耳边:“女儿都随妈,曾团长那方面又不行,以后明香怕不是要偷男人……” 这姑娘说话声音已经压到极低,可她嘴角的笑意太明显,眼里的揶揄也太张扬,大家一下子就看懂了。 她们都窃笑起来,有的笑得轻轻捶起桌子。 就在这时,忽然,苏玉晓尖叫起来。 “啊!” 大家的笑还没收回来,就僵在了那里。 马上有人反应过来,指着明花:“你怎么打人啊!” 明花朝她翻了个白眼:“就打你,搬弄是非的臭婊子!” 第18章 明花说着, 揪在苏玉晓长发上的手又加重了力道,简直把人家的头发当揠苗助长的禾苗。 苏玉晓从小也是娇惯着过来的,哪里受过这个? 那一声下流至极的“臭婊子”听得她羞愤欲死! 她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对抗拉力, 一边泪眼模糊瞪着明花。 “明花, 明花是吧?我是你姐姐的同事,好朋友啊, 我们见过的!” “你好歹也得叫我一 声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太没教养了!” 明燕咬牙切齿:“放屁!你嫉妒我姐比你漂亮比你有能力, 刚刚骂我姐呢!” “平时就算了,今天我姐和姐夫办大事的日子,你也来这出, 你才是怎么好意思!” “我姐就是太重感情了,才会把你这种阴险小人请过来!” “说我没教养,我可是太有教养了, 我要是没教养,早把你脸皮都撕下来!” 苏玉晓一愣,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粗俗的女孩。 她不知道怎么办, 头皮的疼痛和大家狐疑的视线让她恐慌。 她只能赶忙道:“我怎么可能骂明香呢?我没有骂她,你是不是听错了,一直是她们在说她。” 被指着, 刚刚编排明香的女孩子们都坐直了身子, 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苏玉晓。 明花死命揪着她头发, 冷笑:“你放屁!我就见你挑拨离间把话头往我姐身上引!” “长得人模狗样的, 心眼子比藕洞子还多, 我今儿就不打她们,我就打你了!我就拿你这只鸡杀给猴看了!” 说着啪啪就往苏玉晓脸上甩了两个巴掌。 一个精瘦精瘦的小女孩居然这么凶猛,大家都惊呆了, 骚动起来。 那边,李曼芸见女儿又发癫,一下子就来了劲儿。 她完全把刚才那股子没见过世面的穷酸羞涩劲儿扔得干净,上前跟女儿扭打了一会儿,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一向也不是什么善茬,她要是个善茬早死得透透的了。 于是二话不说也转而把气也都往苏玉晓身上撒。 “还好意思说是我女儿的同事,我女儿有你这种背后使刀的同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女儿就算了,我女婿总归没惹你们吧?你们文工团就是这样教你们对待战友和同志的吗?嚯!那我可就不理解了!” 好家伙,她声音娇娇弱弱缠缠绵绵,那效力可是真刀刀入肉。 这话糙理不糙的,人苏玉晓连反驳都不知道从哪里反驳,眼泪都下来了,一边捂着头躲,一边苦哈哈摆着手:“不是我,我没说!呜!” 其他几个姑娘都吓傻了,脸红耳赤,眼睛瞪老大。 她们哪敢编排曾易青啊? 她们只道是女孩子们之间的闲聊,谁想明香她妈和妹妹这样大声! 一时间也怪起苏玉晓来。 其中一个姑娘就瞪她:“都是上了你的当!谁让你突然起这种话头来?真是不安好心!” “对对对,婶子,我们和明香好着呢,我们什么也没说,都是她说的!” 这动静闹大了,连一直在墙角等明香回来的郑清禾都发现这边的不对。 他靠了点过来,一下子就发现自己对象被人围在里面,一边摆手一边眼泪哗啦啦地掉。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郑清禾赶紧进了院子,想要过去保护苏玉晓。 他虽然是个记者,但也是骨干,采访过的大人物很多。 这会儿一亮相,就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人认出他来。 惊讶之间,又听姑娘们带着奇怪的神色在一起嘀嘀咕咕。 “哎哟,这不是郑大记者吗?他不会是来抢亲的吧?可是真喜欢明香啊!” “喜欢谁?明香?明香不是曾易青老婆吗?这不正办着喜事呢?“” 一来二去,大家就都知道了。 郑清禾有对象,对象还是文工团里的苏玉晓同志,本来看不起跟他告白过的明香同志 可也不知怎么的,他跟苏玉晓好好的,忽然又思想抛锚,重新惦记上明香来了! 胆子是真大啊,居然敢跟曾冰块儿抢老婆。 既然知道了这个,人们自然也就知道了,苏玉晓在自己对象那里失宠,怪罪到明香头上! 这对男女真的是把明香当日本鬼子整啊! 就因为明香家里条件不大好,她们就这样欺负明香! 她们真做得出来! 一时间,外场所有人都对这两个人有了新的感官,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多多少少都透露着鄙夷和怒意。 了解曾易青的,看向他们的眼里却只有同情。 完蛋了这两个。 另一边,曾易青把妻子接回来,刚安顿在二楼的喜房里,就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 小陈跟他说的时候,他只是简简单单“嗯”了一声,随后就神色如常地招待客人去了。 可一到了风暴中心,他那眉头一拧,眼睛微眯,身上那股气场可就不一样了。 他拿了杯酒走到郑清禾面前向上举了举,似笑非笑:“兄弟,来喝喜酒我们欢迎,来闹事就麻溜儿给老子滚出去!” 他一双眼睛鹰隼一般,让采访过很多更高级别领导的郑清禾都本能地缩了缩身子。 面前的人非常危险,他知道。 但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眼神,郑清禾高傲的心性一下子又被挑了起来。 他奋力地把自己的衣领从曾易青手里证出来,抬着头咬着牙。 “我只是来看一下明香。” 曾易青眼睛眯得更危险。 郑清禾原本就心痛不已,这会儿也觉得自己不该来,于是故意轻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说:“恭喜了,希望增团长能对明香好点,不然……” “不然什么” 曾易青朝他走近了一步。 郑清禾被她逼得往后退,好歹是没说,转身就走。 苏玉晓听到了全程,心如刀绞,理智全没了,大声骂他:“郑清禾!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到底什么意思!” 郑清禾一腔憋屈无处发泄,也不转回头来看她,只捏着拳头,低着声音:“如果不是你,今天和明香结婚的,说不定就是我了。” 他是气血上头说的话,苏玉晓却听得差点吐血,眼睛红透了,捂着心口。 围观的众人却从这句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得了的信息。 “什么意思?什么叫如果不是你,结婚的就是他和明香?” “郑清禾原本是喜欢明香的,是苏玉晓把他们俩拆散了?” “啊?反了吧?不是说是明香横插一脚,要抢苏玉晓的对象吗?” “那是刘红梅说的,刘红梅是苏玉晓的跟班,肯定是苏玉晓勾搭人对象还倒打一耙呗!” “哇,那明香岂不是被冤枉了那么久?明香也太可怜了吧!” 一时间叽叽喳喳。 苏玉晓气到脑袋一片空白,对明香的怨恨到达顶点,于是又哭哭啼啼,郑清禾又不走了,转回来看他,仍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曾易青看着,都想把他们当场全毙咯!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9节 他头一次尝到懊悔的滋味。 本来是想给明香留些朋友在京市,以后从岛上回来还能有些姐妹友人什么的一起走动走动,却没想到文工团出了这么些人!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曾易青咬着后槽牙,但他一向稳重,知道当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要给明香最盛大最融洽最快乐的婚礼,不该让这些蠢货搅黄! 曾易青死死压着脾性,冷脸吩咐:“小陈,谁请的他?找死呢!还不送客!” 这声音压着,声儿并不大,却让郑清禾头皮发麻,身体一僵! 他想去仔仔细细看一眼曾易青,却发现自己脖颈好像被压住了,怎么也抬不起来。 终于抬起来了他就发现这人眉目俊郎,却有着当兵人的匪气,和他完全不一样。 明香更喜欢这样的人吗? 明香喜欢这种粗暴无脑的汉子,不喜欢他这个正儿八经燕大出来的知识分子? 不! 郑清禾懊悔得都要吐血了。 他一直在跟自己说不 ,可再看向曾易青时,他又忽然觉得,确实,跟着这样的人,才不会受欺负,才会有安全感。 郑清禾刚才见曾易青把明香抱上车,心里就已经有些酸溜溜,这会儿想着这些,更是满心酸涩。 当初不离开明香就好了。 正懊悔不已,忽然听另一道声音,音量不大,却也同样震人心魄。 是那位被喊作小陈的军人,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郑同志,请吧!” 连手下的兵都有这样的气场! 郑清禾简直气急攻心,捏着拳发着抖。 “走就走!” 说完真走了,留苏玉晓一个人面对大家嘲讽的目光。 苏玉晓也待不住了。 她知道自己被明香碾压了,尽管明香人都不在这里。 自己的男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没和明香在一起,都怪她。 哈! 苏玉晓搞不懂,她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清禾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这么喜欢明香? 那样彬彬有礼的、优雅高尚的知识分子,居然撒泼一样来闹人家的婚礼! 苏玉晓真的面对不了这些,她面对不了。 偏偏曾易青落在他身上地眼光又那样可怕,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所以她也逃了,视线模糊,跌跌撞撞,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其他几个说话难听的姑娘本来还以为事儿没到自己身上,没想到那边新郎官儿视线冷嗖嗖地就刺过来了。 她们几个人顿时如坐针毡,屁也不敢再放一个,菜都没再敢夹一筷子,就那么心有余悸地在那儿坐得直直的。 这件事也让杨主任如坐针毡,她坐在一帮同事和好友间,听他们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她带的一手好兵。 杨主任半生没出错,从来都是被嘉奖得标兵,现在却觉得自己脸都没了,气得捂住了额头。 这些姑娘也太放肆了!敢在曾易青婚礼上闹!不想活了!! 明香是婚礼结束才听说这事儿的。 她倒是有些讶异。 看不出来李曼芸还是个傲娇? 那当初闹着不来干什么!矫情! 不过一想,这俩一来,法力无边,怼得那些不识好歹的痛苦万分就算了,还丝毫没影响婚礼的正常进行,也算是厉害了。 就是李曼芸说不定是昨晚连夜赶路过来的,肯定受了不少苦,毕竟她也没那个闲钱和心思去住招待所。 但也是她自己活该,可怜小小的明花跟着折腾。 不得不说,被家人护着的感觉还是很好的,跟当初爷爷替她出头时的感觉有点像。 明香扶了扶满头珠翠,满意一笑。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显然是宴席散去,大家都陆续离开。 意识到这点以后,明香有些不自在起来。 宾客散去,意味着要开始闹洞房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一帮人簇拥着曾易青就来了。 曾易青穿着崭新的白色海军军装,和初见那天一样,高大俊朗,一身白色军服下胸肌明显,看得人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战友们也是穿军装,个个精神又帅气,脸上的笑却有些不怀好意,甚至带着点儿色气。 显然没在想什么好东西。 他们进来先是大笑着喊了声“嫂子好”,然后就把矛头对准了满面红光的曾易青。 “哎哟我的曾团长,你那张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的脸,以前不知道唬住我们多少回,今儿个可是个好机会,有我在,大家不狠狠弄你一场都不算完!” 明香认出来这位是曾易青唯一的损友李航。 这位和曾易青算是世交,一个大院长大的,平日里和曾易青暗暗较劲,现在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曾易青居然也非常配合,走过来弓腰牵起明香的手,另一只手放在明香腰上把她轻轻搂了起来。 “媳妇儿,咱给他们一个面子,省得他们见我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心里不平衡。” 明香从来没见他这样带着醉意的张扬模样,只觉得那双眼睛里像是月夜里的海面一样广阔醉人。 还得是帅哥啊! 明香又想起那天回城时他说的话。 一辈子在一起,不许说离婚……吗? 她有些好笑,就想着,算了,怕什么,既然嫁给人家,就陪着人家把戏演好吧。 曾易青是个好人,严肃却又温和有礼,她不想让他在战友面前丢了面子。 在众人的起哄中,曾易青在明香脸上亲了一口。 明香的脸有些热,因为他们现在是抱在一起的,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呼吸。 很烫,带着酒气,却不令人生厌。 只是…… 明香瞪大了眼睛。 等等!这是什么?! 她怎么好像又感觉不该在曾易青身上出现的硬度?! 错觉吗! 第19章 明香能跟闺蜜哥点模子哥点到飞起, 也能跟闺蜜聊起男人来头头是道,但其实都是把他们当成一种美好的事物欣赏。 实际她算有点儿洁癖,怕得病, 所以对那方面的理论知识满分, 实战经验却几乎为零。 她感觉到曾易青身上的那种触感,但她也不敢肯定, 因为曾易青马上跟她分开了 而且那触感太锋锐了,她觉得已经应该是触到了他的金属皮带扣子。 但她又不能真的低头去确认一下那到底是什么, 加上周围都在起哄,她又累了一天,脑袋乱糟糟的, 所以最后都没得出个结论,就把这事儿给过了。 亲了脸之后,两人分开, 又被要求一起从两端嗦一根面条。 说是谁吃得快,谁就是以后当家的。 明香倒是知道这个,经典的闹洞房游戏, 甚至在她的认知中还显得有些土气。 她不是很喜欢,因为最后肯定会亲到嘴。 她可以看帅哥,但她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亲嘴, 哪怕那个人长得超级符合她审美。 不过如果实在要做, 也不是不行。 毕竟曾易青这个新郎对她不错, 她也挺敬仰他的, 而且新婚夜嘛, 她想给他面子。 况且就点一下,又不是舌吻,忍忍也就算了。 谁想曾易青好像也不喜欢亲嘴, 她都还没说什么,他就直接不答应,开始赶人。 “都给老子回去!明儿还训练呢!别他妈负重五公里都累得像狗喘。” “小陈,你也跟着他们一起闹?赶紧帮我把人待下去好好送回家,都挺忙的,别耽误事。” 耽误什么事? 那自然是耽误那档子事。 众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眼里全是不清白。 “好哇你个曾易青,知道你小子打仗的时候贼,不知道你在这种时候也这么贼!” “就是,我们支持你和嫂子早生贵子,但也不至于把我们当碍事的吧?” 明香心里好笑,你们误会啦,人家只是找了这么个借口,不想玩这个游戏。 你们不都知道他干不了造孩子那事儿吗?还演呢!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30节 这时,曾易青又把人往外推。 “就是嫌你们碍事,走走走!” “怎么?还不走啊?给你们趴床底合不合心意?” 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对明香道:“嫂子,你看他,真不是个好人呐!” 明香:“……” 真能演啊! 都知道他不能人道,还搞这么一出,搞得好像他新婚之夜真能干出点什么事来似的。 说起来也不知道该替曾团长开心还是难过,明明不行,兄弟们却这样护着。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正常的男人一般对不行的男人都会有一些看不起的吧? 曾易青当初到底是怎么带兵,怎么服众,怎么交到这么多好友的? 明香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但她也没多在意。 她只觉得累,尽管曾易青已经怕她累而尽量事必躬亲了,可今天还是成了她这么多天最累的一天。 毕竟 结婚这种事,不可能再由小陈他们来代劳。 光是做妆造都够呛,她可是五点就起来了!一直在走流程,东西也没怎么吃得上。 她想吃饭,想睡觉,想赶紧把头上的珠花拆了! 因为新郎官亲自赶人,大家也就放过他,闹哄哄的一起又下楼去了。 房间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明香松了口气。 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开始拆头花。 拆着拆着,发现一根一字夹怎么都拆不下来,她大喇喇喊曾易青:“易青,能不能过来帮我取下夹子?” 边说边“嘶”了一声,那夹子不知道什么手法弄的,一碰,就扯得头皮疼。 曾易青却下楼去了。 明香有些烦躁,谁家新郎被闹完洞房还出去送客的啊? 但人家已经走了,她也只能继续低着头跟那根发卡较劲,疼得龇牙咧嘴的。 听到脚步声,她有些赌气地拉长声音喊着:“易青,你快过来帮帮我。” 忽然闻到饭菜的香气,一抬头,看见曾易青横着手臂端了好几个碗进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好,我来了,你别动。” 他说着,过来把手臂上的碗一个个搁桌上,走到明香面前,搭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回床沿,自己弯腰,去翻明香的头发。 两个人一下子又近了。 明香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以及他粗糙指头在自己头皮上的摩挲,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种别扭感来得奇怪,她刚刚被他抱着亲脸她都没有这种感觉! 曾易青帮她把那夹子一点点抽出来,往床头柜上一扔,骂了句:“给你扎这么紧做什么!今天一天头皮是不是都扯着疼?” 明香歪着脑袋看他。 曾易青这个人,给她的第一印象是冷峻的,一副深不见底的模样。 可相处过后,又觉得这个人其实是温柔的,其实并不轻易发火。 没想到现在却在用这样的语气责怪负责妆造的小姑娘。 倒是挺稀奇的。 明香用手指松了松长发,朝他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曾易青已经把饭端到了她手上:“当然知道,一天眼睛就没离开过你,辛苦了啊媳妇儿。” 明香:“……” 明香接过碗去吃,低头不看他。 他就直直站在那儿看着她吃。 明香破天荒被一个男人看得不自在,就抬头深深回看了他一眼。 这么一看,忽然发现他眼里已经褪去了方才的晴朗,蒙上了一层阴翳,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以后要搭档着过日子,明香也就不猜了,坦坦荡荡拍了拍床,示意他坐下。 曾易青摇了摇头,拿出一根烟来。 但没抽,把那烟重新塞回烟盒,跟那根发夹一样丢在了床头柜上。 明香确定他心情没有表面那么好。 她一边咬了□□汁的鸡腿,一边挑眉问他:“你可真能藏事,刚刚还那样现在就这样了,你是想新婚第一天就一个人生闷气吗?” 曾易青一下子愣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他手在大腿上一拍,低头笑了笑:“我媳妇儿就是聪明,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明香前面不知道他藏着什么生气的点等着发作,话就故意说得阴阳怪气。 本来以为他会更生气,或者摔门而去,没想到居然看到他这么嬉皮笑脸的样子。 更稀奇了,也更好奇了,他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明香故作愠怒地:“不用给我戴高帽子,说吧,什么事让你憋着气?” 曾易青蹲在了她面前,把她的手抓在手里,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媳妇儿,是我不对,我不该在你吃饭的不高兴。” 明香:“……” 明香忍住把手抽回来的欲/望。 什么情况? 问他在生什么气,他说就是了,搞这一出干什么? 跟只大狗似的! 明香赶紧把空了的碗递给他:“帮我放一下好吗?” 这下曾易青必须起来了。 他去把碗筷之类的一起收拾了,放房门外,房门一关,估计又是小陈会来收。 明香看得暗自发笑,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开心。 不过她一想到曾易青有事瞒着她,又觉得有些无语。 这个人啊,以前没看出来他这么闹啊!到底在搞什么!早点睡觉不好吗?她真的好累! 许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疲惫,回过头来时,曾易青就僵住了。 他结巴了一下:“媳妇儿,你,你是不是嫌我事儿多?” 明香:“……” 明香服了。 好好好,曾团长观察能力和揣摩人心的能力一流。 她敷衍道:“没有,我一直在等你说啊。” 曾易青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过来坐她身边,把她的手抓更紧了,又放嘴边亲了一下。 “媳妇儿,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明香一听,心里闪过一丝心虚。 但这股心虚马上又变成了疑惑。 我对你冷淡不是应该的吗同志? 不到一个月前我俩才第一次见面,次日看过电影后领证,然后您老人家就离开京市执行任务去了。 前几天您老人家突然造访我娘家,算是咱俩见的第三面,虽然同床共枕,但清清白白。 你找我结婚是为了完成家里的任务,不让人家说闲话。 我和你结婚是需要离开文工团,加之看你长得帅。 我们本来就该是平平淡淡的,难不成还能像真夫妻那样黏黏糊糊的? 你为什么会在意这个?! 但明香也不好把话说透。 她故作惊讶,语焉不详:“大哥,我们都结婚了!” 说着就把手抽出来,往床上一趴:“啊,好累,哥,咱洗洗睡吧!” 曾易青的笑一下子僵在那里。 大哥,哥,七岁的年龄差…… 曾易青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又泛起温和笑意,去把热水给她打了过来,拧了毛巾帮她洗脸。 明香都惊呆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赶忙挣扎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拒绝了一会儿后,她居然发现曾易青脸上的笑容没了。 明香:“……” 不是,这个人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这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有点可怕,更多的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伺候完洗脸,曾易青又伺候她洗脚。 明香是想拒绝的,但他散发出来的气息太过压抑,让她最终决定还是随他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31节 明香坐在床沿,苦恼又不解地看着曾易青的脑袋。 曾易青的头发很粗很黑,又多,看上去气血十足。 而且他脑袋的形状特别好看,圆但不会显得虎头虎脑,和他的脸一样,每根线条都那么好看。 虽说郑清禾才是这本书的男主,明香却仍是觉得,曾易青比男主还要好看。 尤其那股刚硬正义的气场,更是把男主衬成了猥琐男。 只是…… 明香咬了咬牙,又狠狠闭了闭眼睛,忍住把脚从曾易青手里拿出来的欲望。 她摸不清这个人现在到底想干什么,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这感觉太奇怪了! 曾易青的手很大,很硬,而且满手都是粗厚的茧子。 这样的手轻轻摩挲她的足背、脚心,痒得她都想叫出来。 期间明香又问了他:“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曾易青却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帮她把脚洗好,用画了花开富贵的毛巾擦干。 随后他又去厕所把水倒了,盆放回木头架子上,再回来把她双脚抬起放进被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看着她,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又把她的手拉了过去。 明香见他神色这么严肃,实在好奇,语气都急了些。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曾易青伸手放在她头顶,轻轻触了触她的发。 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明香,对不住了,我不该这样的,但我还是真受不了你冷落我啊。” “你根本没把我当 你男人。” 明香:“……” 明香心里一个咯噔,眼里全是难以置信。 不是,这是您曾大团长该有的烦恼吗? 明香看着他那张英武的脸,想起小陈闲聊时跟他描绘过的那个曾易青。 他从生下来听的就是战场上铁血男儿厮杀那些事,十来岁的时候就亲自上了战场,接过了了先辈们的枪。 他的心已经坚硬如铁,他的情绪已经如他一直在征服的海洋,被他自己牢牢掌控。 他现在说他因为她对他的冷落而憋着气不敢发? 搞笑呢吧! 想到这里,明香真的笑了:“易青,曾大哥!你这说的哪里的话?我们现在都结婚了!马上又要同床共枕了,我什么时候冷落过你嘛?” 曾易青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深邃,语气里的严肃让明香嘴角的笑都放了下来。 “媳妇儿”,他说,“我们可不是今天认识的,也不是今天打的结婚证。” “这几天我不在京市,委屈你了,但我给你打的电话你都没接,也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甚至也没跟小陈提起我。” 明香赶忙:“我在准备婚礼呀!” 曾易青目光灼灼望着她:“我认为你准备婚礼期间也是可以抽时间接我的电话的,哪怕喊我一声也好啊。” 明香瞠目结舌。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年代的男人,尤其是这种以事业为重的军官,应该不会这么儿女情长吧? 曾易青又说:“还有你回娘家时候,没有告诉我,是也没想过带我一起去吧?” “我先前就跟你说过,婚礼前想去看看你家,你根本没当回事,照样一个人回娘家去了。” “明香,我高高兴兴回到京市,满脑子都想见你的时候,却被告知你一个人去了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 他的眼神一暗:“你知道我那时候怎么想的?老子当时都想把□□那小子给毙了!” 他不敢太吓到明香,所以即使爆粗口,也是温柔语气,听起来有些好笑。 但明香不敢笑。 这些话比那天回城时曾易青说的还要让她惊讶。 他会想她? 明香咬了咬唇,总觉得哪里不对。 曾易青不是是真喜欢上她了吧? 可这喜欢从何而来?两人截止到现在,总共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一个礼拜! 可看着曾易青蹲在她面前乖巧的样子,还有那双充满委屈的眼睛,明香又有点不忍。 确实是她忽略了曾易青的感受,别的不说,回娘家那件事她就做得不大地道。 而且那时候为了不跟曾易青有瓜葛,她甚至还撒谎说她只是出去转转。 明香一时间不该怎么反应,只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双手手腕,继续故作镇定看着半蹲在地上的人。 曾易青又说:“那天,我还没到你家,就看到你在被欺负,你知道我当时什么心情吗?” “我在想,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早知道当初就把你关在新房里好了,等我回来,你想去哪里我再陪着你去。” 明香:“……” 哥们,你这发言有点不像话了啊! 明香深深地吸了口气。 看来事情在朝奇怪的方向发展,这让她有些忐忑。 不过马上她又想开了。 曾易青本来就是外冷内热,他们这种军营里出来的,实际上是非常讲义气的。 曾易青估计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战友了,亲眼看到战友被欺负,确实是会生气的。 明香想早点睡觉,于是打算把错认下来,把人先哄住。 她眨了眨眼睛:“对不起,我确实不想麻烦你,不想让家里的事惹你烦心,影响你的工作。” 曾易青双手轻轻拢着她纤细的腰身,把她拉过来一点。 “我们都结婚了,你和工作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媳妇儿,有什么事你尽管麻烦我,该怎么协调我会决定。” 阳刚俊朗的眉眼忽然在眼前放大,明香心里一动,脸立马就热了起来。 她本能地往后仰,手也抽了出来。 “好,我知道了。” 曾易青起身,坐在她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 “明香,我不是谁都娶的。” 他说了这么句意味不明的话。 明香听了,撇了撇嘴。 果然条件好的人说出来的话都这么高傲。 她赶忙点头:“嗯嗯,知道了,易青,我们睡觉吧。” 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曾易青看着她脸,眉眼一点点沉了下来,被他自己很好地隐去。 他把她稳稳当当放进被窝,自己去洗漱完,也掀开被角躺了进来。 明香上下眼皮都要合上了,见他这样,忍不住还是讶异了一下。 “我以为你会不洗漱就上来。” 毕竟她看过的年代文里,这样的军官都是不修边幅的,经历使然嘛。 曾易青嘴角微微勾起:“媳妇儿你说话真好听。” 心里却说老子确实更习惯于不洗漱,反正人生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战场和军营,甚至在泥水里睡觉都是常事,还洗漱个什么劲? 但这不是有媳妇儿了嘛! 自己军服配军大衣,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时候,人家都不亲近,不记得自己还有个丈夫呢,再脏一点,那岂不是马上就要把他踹下床? 曾易青一想到这里就憋屈。 自己好不容易找着命定的媳妇儿,人家却总是跟他保持着距离。 居然还一个人回娘家,娘儿仨一起被全村欺负! 还被那样的二流子调戏! 真是想蹦了他们心都有!! 曾易青算是看清楚了。 先前是他自己太激动没发现,这几天相处下来,他是真的知道明香的心思了。 自己这心心念念的,甚至在训练时候都想着的媳妇儿,看他的眼神比看小陈的眼神还要清澈。 顶多有些崇拜,丝毫没有夫妻之间的爱意。 曾易青越想越急躁,把烟从盒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居然有些手抖。 但他仍是没有点燃那根烟,把烟夹在指尖过了许久,更生气了。 显然,明香是把他当成一个毫无威胁的太监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32节 不然怎么可能新婚之夜这么坦然地酣睡! 他一生气,作为一个男人的兽类本能就出来了。 他狠狠咬了咬后槽牙,躺下一把把明香狠狠钳进怀里。 发现明香居然是背对着他睡的,更气了,气得都想笑,于是把身体又恨恨地贴紧了些。 外面都传他有隐疾,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隐疾?去他娘的隐疾! 曾易青的齿尖放在明香细弱的脖颈处。 这女人太可恶了!干脆把她咬死吃进肚子里算了! 还有那个什么郑大记者!他那鸡崽子样儿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和明香谈对象! 曾易青越想越气,越气越热血沸腾,可它怕明香生气,只能忍着,继续装一个温和的丈夫。 只不过身体绷着绷着居然开始发抖。 曾易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窝囊。今儿不是他的新婚之夜吗?男人对自己媳妇儿做点特别的事也是理所当然,不会被抓去枪毙的! 曾易青眼红似血地想要放任自己,忽然听到明香哼唧了一声。 “唔。” 曾易青:“……” 他赶忙松了手,彻彻底底地松开,甚至还往床边方向退了退。 这下明香舒服了,转过身来,眉眼舒展,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曾易青无奈,伸手在她光洁的额头抚了抚,起身去冲凉去了。 曾易青冲好了凉,进了被窝。 看着明香的睡颜,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人给抱住了。 他们这些当兵的,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意志力,说不心生邪念,就绝对不新生邪念。 媳妇儿今儿太累了,瞧这眉头都蹙起来了。 想到这里,曾易青又把人锁紧了些,长手臂越过明香玲珑的肩背,去把她身后的被角掖紧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闭上眼睛,享受鼻尖全是爱人恬淡香气的快乐 。 忍吧,他是曾易青,他都忍不住谁能忍得住! 明香睡得舒舒服服的时候,突然做了个噩梦。 梦里一只威武的阿拉斯加飞奔过来把她压倒。 这只狗高大威猛,健康的皮毛更添风采。 它跑过来的时候威风凛凛的,那双眼睛锋锐极了,一副要把她拆吃入腹的样子。 明香跑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狗俘虏,扑倒在地。 那狗把她扑倒之后,在她脸上咬了一下,然后用健硕的身体死死拢着她。 她被这狗拢得浑身火烧一般,连胸口被挤得呼吸都不顺畅。 挣扎中,她用手打那狗,却发现手打不到实物,大声呼救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来声音。 正非常绝望,忽然,那只狗自燃了,连带着她更加热到不行,挣扎得也更加用力。 就在这时,忽然她感觉自己后面有个硬硬的东西,回头一看,发现火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一条又粗又黑的蟒蛇不知道从哪里钻进这片灼热的空间,一点点绕过来,顺着她的小腹爬上她的心口…… 明香更加憋闷,心脏越跳越快,就这么的在迷蒙中睁开了双眼。 刚稍微清醒,就发现自己的面前是两块健硕的胸肌。 明香:“……” 她抬眸看去,看到曾易青十分权威的睡颜,不觉老脸一红。 她没有惊动曾易青,在他怀里咬着手指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自己是特意背着他睡的,毕竟她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和男性朋友同床共枕,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但是现在怎么翻过来了?还翻到了人家的怀里? 明香对自己的边界感很有自信,她睡相再差,也不至于主动往别人怀里钻,还把人一只手臂当枕头。 那必然就是曾易青自己把她圈怀里来的。 也不知道这个人现在手臂麻不麻。 不过明香并不生气,毕竟他们人夫妻了。 相反,她体谅他的辛苦。 毕竟这个人刚执行完任务回来没多久,又为婚礼忙上忙下的,该好好睡一觉。 她这么想着,便悄悄地把身体往后退。 谁想刚动了一下,就被人猛的拢了回去,一下子拍在了那秀色可餐的胸肌上。 明香:“……” 明香看了看,曾易青没醒,应该是下意识的动作。 她大喘了口气,又把屁股往后挪。 谁想还没挪出去一点,就被人抱在尾骨,一下子又给拍了回去。 明香:“……” 明香无语了,正打算不挣扎,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的眼睛慢慢睁大。 现在抵着她的是什么东西?! 曾易青他不是不能起来吗?! 到底是谁在撒谎?! 明香服了。 曾易青手臂太有力,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把她抱得紧紧贴在他身上。 这么紧紧地抱抱一起,又只是穿了一条单薄的裤衩子,明香的体验感可想而知。 她自然不会去自欺欺人说那是他的大腿骨之类的,几乎一下子就确认了,那是他身为男人与女人区分的特征,是有隐疾的男人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变化。 惊讶了一会儿后,明香咬了咬指间,慢慢理清思路。 其实从一开始,曾易青有隐疾这件事也都是坊间传闻。 他又没结过婚,又没有过对象,谁能证明他不能行? 虽说在军队里都是大小伙子,会在一边开开玩笑,比一比谁起来后更伟岸。 但看曾易青这地位,这性格,显然也不是会干这种无聊事的人。 难道隐疾说的是他无精症而不是起不来? 可也没听说他和谁生过孩子。 这年头保守,跟人家那个了是一定要结婚的,不然就会定义为耍流氓。 而曾易青显然不是这种人,它的家风他现在的身份都不容他这么干。 所以最后的答案——坊间传闻真的就只是坊间传闻而已,曾易青正常得很! 明香看了曾易青一眼,忽然有点心疼这哥们。 谁啊!居然给人家造这种谣! 坑爹的玩意儿!这对一个男人名声的打击多大! 刚心疼完人家又想到自己, 她前面想着曾易青那方面不行也挺好的,不用生孩子带孩子。 可现在发现他的隐疾都是假的。 明香抬头看着曾易青又短又硬的胡茬,真是欲哭无泪。 接下来这日子怎么过? 明香心里有事,身体自然也不可能安静。 曾易青被她的动静吵醒,但怕她只是做梦吵醒她,就没睁开眼。 他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借着外面明亮的月光想看看自己媳妇儿那张漂亮的脸蛋是不是在笑,那他就会知道她做的是不是一个美梦。 他希望是美梦,他渴望知道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做的是美梦。 谁知刚睁开眼,就反应过来明香是想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 曾易青眸色一深,把人按着又给搂紧在怀。 两人相贴,明香自然也就知道了他也醒着。 明香尴尬地扫了他下面一眼:“那个,你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曾易青有些懵,问她:“处理什么?” 明香的脸一下子红了个透,连带着耳朵尖儿都一片粉色。 她故作嗔怒地瞪着他看了一会儿,在他胸口锤了一下。 曾易青忽然就明白了。 他嘴角浮起一丝带着邪性的浅笑,拉着明香的手亲了一下:“是得处理一下。” 说着把脑袋往明香面前又凑近了点:“媳妇儿,你休息够了吧?现在不累了吧?那我们把没做完的事做一下?” 明香:“……” 明香如遭雷劈,却故作镇定地打了个哈欠:“没有,好累,下次行吗?”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33节 曾易青看出来了她的想法,笑了一下,问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能这样?不是都说我有隐疾吗?” 明香一听这个,就更怄了! 但她也不能把气撒曾易青身上,毕竟传闻又不是他自己传出来的,他也是受害者。 于是她借机岔开话题:“你知道你这传闻是谁传出来的吗?” 曾易青的眸色一下子就远了,像是透过这片喜庆的空间望向了什么遥远的时空。 但他的视线马上又死死黏在了明香脸上:“不知道,要被我知道了非揍他一顿不可。” 明香仍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那眼神不像是不知道。 但人家不肯说她也就不再问。 只是她又想起相亲那天,她还特意安慰曾易,让他不要为隐疾的事伤心。 那时候曾易青怎么说的? 人家可一点没否认,更没有任何的辩解! 明香感觉自己被骗了,的表情一下子凶悍起来。 她强势挣开曾易青的怀抱,红着脸指责他:“那那天我们谈到这事,你怎么还默认了?” 见曾易青眸光灼灼,她没等他回答,赶忙借题发挥:“你骗我!” 说完又赶紧起身要爬下床:“我生气了,今儿睡厅堂,你今晚一个人睡吧!” 曾易青笑得胸膛都在震动,长臂一伸把她拉了回来,重新拢在怀里。 “别,外面冻得慌。” “好了,知道你还不习惯,我今天不碰你,但是不许去外面睡,新婚夫妇分床睡不吉利。” 明香一听不吉利就不动了。 她这穿到书里,比离乡背土还惊险,所以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让自己过得好,是绝对不允许不吉利的事发生的。 明香背对着曾易青侧躺着,警告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堂堂的团长,可不兴反悔!” 曾易青心说老子刚说完就想反悔了,却只是把她重新翻过来,大拇指放在她下巴上揉了揉:“不反悔,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把脑袋伸过来,把明香的手拉过去亲了一下指尖,凑在明香耳边,低声:“我忍得这么辛苦,你让老子亲一下好不好?” 明香不习惯听他讲粗话,但奇怪的是,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偶尔冷不丁地讲一句粗话,又会让她觉得心跳都漏拍。 她身上出了一层薄 汗,但还是故作轻松地看着他的脸。 输人不输阵。 谁想,这一眼,又给她看爽了。 真好看啊!这高挺的鼻子,线条锋锐的下巴,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睛。 虽然心里有些慌,但明香还是闭上了眼睛:“不亲嘴可以吗?亲一下脸。” 曾易青哑着声音说了声好,然后吻就重重地落在了明香的唇上。 明香:“……” 骗子! 曾易青想要撬开明香的唇,被她伸手捂住了嘴。 “易青,我想睡觉。” 曾易青便在她手心里磨了磨牙,看她有些慌乱的样子,小小的满足了一下自己恶劣的占有欲,便把身体里滚烫的热流生生压了回去。 “好。” “睡觉!” 他默默深呼吸,让身体恢复平静。 他知道明香害羞,刚才他那些狐朋狗友起哄的时候,她虽然笑着,但他看出来了她不喜欢被闹腾,也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搞这些。 既然明香不愿意,那就不能搞,都让他们赶紧各回各家,别吓着他媳妇儿。 他用这些竭力保持着定力,明香却说:“你身上好热,箍得我喘不过气了,我想自己睡。” 曾易青看了她一会儿,做好的建设一下子就塌了。 他觉得自己他妈都想用强的了,为什么媳妇儿老是这么防着他? 但他的操守和素养让他干不出那种事,他只能咬着后槽牙继续笑:“好。” “我媳妇儿可得吃得好睡得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他往他那边的床沿挪了挪。 明香达成目的,松了口气,闭眼准备继续睡。 黑暗中,她听到曾易青压抑的声音:“明香,那什么时候可以?” 明香没说话,装睡,甚至开始打鼾。 曾易青嘴角都压不住,心说小丫头真是有意思。 起身关灯的时候,他没忍住,覆过身去在她眉心又亲了一下。 “明香,那天聊到我的病,我没澄清,一是知道你不会信,更多是因为,老子就喜欢你睁着一双大眼睛关心我的样子。” “稀罕死我了,当时想把你立马娶回家。” “真的,明香,我那时候觉得,你比你给我的奶糖还香,还甜,就想要你。” 装睡中的明香心内os:“靠。” -----------------------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更新情况会是:13号近一万字,14号大概3000左右,都在零点左右,15号上新书千字榜,为了成绩好一点会到23点以后更,后面就是固定日六,在每天晚上九点左右。 我的app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自动生成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的文字了,等我去鼓捣一下,先在这里感谢所有支持我的读者宝贝了哈!谢谢大家!希望能给你们愉快的阅读体验![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20章 第二天一早, 明香还在睡,曾易青早已起了床,到厨房忙活去了。 忙活到一半, 忽然听人喊了他一声:“哎哟女婿, 你怎么起这么早?昨天那么累,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曾易青转头朝她笑得温和:“妈, 您醒啦?” “嚯,您今儿个看着真好看, 真精神!” 李曼芸顿时心花怒放,心说明香眼光不错,找了个军官就算了, 还是个这么好相处的大小伙子。 李曼芸又惦记着他早起的事,说:“青子,你又要工作又要结婚, 肯定累,就别起这么早,多睡会儿。” 曾易青卷了卷袖子, 说:“习惯了,一到五点就醒了。” 李曼芸恍然大悟:“哦,那也是, 你们当兵的起得比我们村那些鸡还早, 要训练。” 曾易青点了点头:“是啊, 妈。” 说着过来搀了她一下:“妈您回去再眯一会儿吧, 我给热个早饭。” 李曼芸嘴上答应着, 却没走。 她看着女婿高大的背影,嘴角憋了一丝暧昧的笑。 李曼芸虽说昨晚宿在客房,其实在新人房间外听了一耳朵墙角。 如愿听到了几声暧昧的哼唧, 她满足了,这才又去睡,今早早早起来拿烧过的火柴画好眉毛,又拿明香送她的雪花膏抹了脸,就去厨房想要给小两口烧早饭。 没想到刚进去就被高大伟岸的女婿这样请了出来。 李曼芸心里对曾易青的满意又多了几分,看他的眼神都精光灿烂的。 两个人争着做早餐的后果就是,明香刚睡醒,就被喊吃早饭。 然后到餐厅的时候,就看到桌上摆好了大米粥配馒头,还有热气腾腾的昨天婚宴上的剩菜。 她丈夫的眼神黏在她身上不下来,嘴角带着笑意说:“媳妇儿,过来吃早饭。” 她妈则是故作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吃饭!” “一个女人,一天天的懒懒散散,就晓得睡觉,还要自家男人弄早饭。” “明香,出了门你可别说是我教你这么干的。” 说着又连带着把明花也给数落了一顿。 明花本来想发飙,看一眼姐姐再看一眼姐夫,什么也没说,把脸埋进了碗里。 明香见了,倒是越看这个便宜妹妹越喜欢。 有血性也懂节制,真希望她能有个美好的未来。 一家人吃着饭,明香想起来一些事,就问曾易青,今天是不是需要去老宅见公婆。 曾易青摇了摇头:“我家没这么多事儿,而且你忘了他们也不在家。” 说着顿了一下,忽然问明香:“对不住啊媳妇儿,我一直在外面,都忘了跟你介绍我家里人跟你认识。” 他说着,皱了皱眉,有些懊恼地说:“委屈你了,是我太心急了。” 明香心说你还知道你急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愣,脸上有点热。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忽听明花一本正经地问:“姐夫,你是不是怕我姐跟别人结婚,所以赶紧下手?” 这丫头说话没轻没重的,明香早就知道,可这会儿仍是泛上些难堪,被呛得咳嗽起来。 曾易青脸色微变,赶紧给她端水喝了,又给她顺气:“没事吧?” 明香没回答,一边咳一边瞪明花:“明花,你快吃饭。” 曾易青见她没事了,忽然低头笑了一下,大马金刀坐回自己的位置,噙着笑意看向明花:“你比你姐懂,待会姐夫带你出去买糖吃,你姐可喜欢吃糖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34节 明香:“……” 明香默默别开脸去。 到这里,她已经很少想起初次见面曾易青那副冷峻强硬,让人不敢靠近的形象了。 自己这个结婚搭子显然是外冷内热,他的战友包括贴身下属小陈对他多多少少都有些误会。 如果明香看过曾易青的工作作风,又或者更深入地参与他的生活,见过他更接近自己的一面,她就这么想了。 餐桌上的气氛莫名地暧昧起来,让这个冬季的早晨带上了一种莫名的灼热,也更显得温馨。 明香想着自己见过的婚礼,转移话题。 “那不用去老宅了,是不是需要回门?” 李曼芸一听,一口白粥差点喷出来。 “你妈都在你家呢,你回什么门!” 说着又唠叨起来:“非要我来非要我来,我昨天来参加你婚礼,今天你还怎么回门,难不成现在我们一起回乡下?” 明香停了筷子,冷冷看了她一眼。 “行了李曼芸女士,你不愿意参加我们的婚礼不就是不舍得看我出嫁嘛,非要搞得鸡飞狗跳的!” 李曼芸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拿了自己和明花吃完空碗:“明花,过来洗碗!” 又转过头来对明香说:“你的碗自己洗,你要再麻烦女婿,看我不揍你!” 明香根本懒得听。 曾易青赶忙过去把丈母娘手里的碗拿过来:“别,妈,放那儿,我来洗,我来洗。” 不需要回门也不需要见公婆,明香乐得轻松。 她听人说过,曾家从老到小都有不小的建树。 他奶奶新中国第一批物理教授之一,虽然已经去世,但桃李满天下。 他爷爷就别说了,大家嘴里那个“老首长”。 他爸妈、兄第和大姐也都任职军中。 这样的家庭, 规矩一定是非常多的。 虽然从曾易青的人品也能看出来,他们家的氛围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明香还是有点顾忌,她是真的不喜欢应付太多人。 不管是在后世还是这个世界,她都喜欢平静祥和的生活。 所以这样也好,就缓缓吧,先过过她和曾易青的小日子就行。 既然闲来无事,明香就打算带妈妈个妹妹出去逛逛。 但李曼芸不肯去,也拉着明花不让去。 最后僵持一番,这傲娇又生了气,进房间不理人了。 明花十五了还只有一米四,面黄肌瘦的看着可怜,明香揽着她瘦小的肩就跟揽了个小鸡崽儿似的。 三人在车里望着窗外的风景。 这年头的京市和后世可大不一样。 房子普遍低矮,白墙灰瓦,墙上漆着标语,街上的人穿的普遍都是灰色或靛蓝色的大棉袄大棉裤,人们多步行或骑二八大杠,也能看到几辆黑色小轿车和慢速龟行的公共汽车。 条件相比后世是差了点,但人们的脸上却总是带着满足的笑容,看得人尸体都暖了。 过两天就立春了,天气比明香他们相亲那天的暖和许多,原先刀子一般的风里都带着一丝柔和。 明花一年到头在那深深的小山村,哪里见过城里的热闹,一时间都看呆了。 “自行车!姐,那个人骑着自行车看起来真舒坦!” “姐,那个饭店的东西是不是特别贵啊?我听村里人说,城里人一碗面要吃点我们一个月的口粮呢!” 明香微笑答应着。 曾易青边开车边给明花介绍。 这里是干嘛的,那里有什么历史意义,语气温和沉稳。 明花也静静听着,难得没有反驳。 到了新华书店门口,明香就想着去买几本书看。 这年头没有手机没有网,看看书能打发时间。 到新华书店,她又给明花挑了几本书。 明花抱着那厚厚的一叠书,脸色都变了。 她显然在生气,胸廓起伏得厉害。 这要是对别人,她早大嗓子一吼把骂人的话一股脑儿倒出来了。 可面前的人是明香,是那个比以前看着开朗许多,但又好像更让人不敢忤逆的姐。 明花舔了舔唇,哼哼唧唧:“姐,你又要我看书啊?” 她其实早就辍学了,充其量就算是读了个小学。 那天她姐回家,屁股都没坐热就拿书给她看,她看是看了,但其实很烦躁。 看书有什么用?周围人都不看书! 别说农村人不看书了,城里人也不看书! 现在的学校大家都不是正经读书,他们那边的高中,大家都在里面种地! 也不让考大学了,学个屁! 只不过那时候她姐好像非常满意她安静看书的样子,她也就没说。 可现在,不能不说了,这么多书,哪有时间看啊? 不看又对不起她姐。 明花说完这话,满眼期待看着她姐。 明香倒是被她说得一愣。 “干什么?年纪轻轻的不看书你想干嘛?你想上天啊!” 旁边曾易青听了,已经笑了出来,看向她的眼神非常宠溺。 明花虽然小,但说小也不小了,她看懂了她姐夫眼神里的温柔,心里很是委屈。 她低头目光闪烁:“姐夫,我姐凶我你也不管!” 曾易青:“听你姐的啊,别的甭问。” 明花:“……” 结账的时候,明花心都在滴血。 那本什么最新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要一块二!可以买两斤顶好的猪后腿肉了! 还有那本什么《趣味物理学》,都什么东西,看一眼头昏眼花的,居然也要一块钱! 明花从很早以前就觉得姐姐进城后变了,变得不切实际了。 她以前很希望姐姐跟城里那些姑娘一样洋气,可现在又非常不理解这种行为。 她有点迷茫,一口气憋在心里鼓鼓的,不知道哪里是出口。 明香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别扭的根源。 总归还是个小孩子,也没人教她。 明香弯下腰来,在她耳边:“明花,你跟姐说,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明花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姐姐这样半蹲下来的亲近让她心里莫名感受了些。 她咬着指甲想了一下:“嗯……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不会被人看不起。” 明香眼睛微眯:“那可不行,明花,你已经十五了,可以结婚生子了,妈想着让你多给家里挣些彩礼呢!” 明花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见过太多同龄人,一旦过上了这样的日子,就离怨愤和衰老不远了。 她心里一急,就骂了出来:“她敢!她自己想改嫁就赶紧嫁去,别想祸害我!” 明香起身,在她手上的书面上随意拍了拍:“那你就看书,别问为什么,不然姐姐也救不了你,谁都救不了你。” 明花:“……” 买了书也就到了中午了,曾易青说妹妹难得来一趟,去饭店吃。 明花眼睛都亮了,坐在饭店的四方桌前时局促但又快乐地打量着周围,看向她姐夫的眼神里全是崇拜。 明香失笑,果然有奶便是娘,谁都逃不开一个吃! 菜上来后,明花口水都馋出来了却不敢动筷子。 明香开口就要说她,曾易青却已经往嘴里塞了块油光熠熠的五花肉,边吃边给明花夹了一块。 他说:“明花,吃,多吃点,长胖点,别让你姐姐姐夫担心。” 明花于是不得不大吃特吃起来。 曾易青又弃了那边的条凳过来,亲亲热热跟明香挤在一起,给她夹菜。 “媳妇儿,这小鸡炖蘑菇也不错。” “媳妇儿,来吃这风干鱼,特有嚼劲儿。” “媳妇儿,我给点了个糖水炖蛋,你不是喜欢吃甜的么。” 明香被他拢在怀里一口口喂,鼻尖全是他的气息,感觉一言难尽。 这大冬天的,她的鼻尖却沁出了汗珠。 吃完饭,明天他们又来到了百货商店,买了些东西。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35节 走出来的时候了,听到有人在喊:“明香!哎,小曾团长!” 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杨主任。 原来杨主任刚要去上班,提前拐过来买点纸笔什么的。 这下她纸笔都不买了,非拉着命香,邀请她去她办公室坐坐。 ----------------------- 作者有话说:明香:啊,好黏糊,说好的冷酷军官呢?[合十] 第21章 于是四人来到文工团。 一路上都有人在看他们, 他们到杨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外面渐渐也挤满了人。 明香跟熟人寒暄了一番,曾易青就站在旁边不咸不淡地点个头什么的。 然后就被杨主任请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关上, 杨主任笑容可掬地端茶倒水。 她把压箱底的好吃的都拿了出来。 “哎哟, 咱们团里嫁出去的女儿回家了!” “明香!来,吃!不要客气, 今天这些瓜子花生、糖果饼干随便吃!” 又摸了摸明花的脑袋:“这位是妹妹吧?这眼睛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来,吃东西, 不要客气啊!” 明花不喜欢别人摸她脑袋,躲过了。 杨主任便有些尴尬地把手缩了回来。 明香笑容满面打圆场,跟她说了声谢谢。 杨主任就又觉得还是明香好, 不过这妹妹跟以前的明香脾气倒挺像的,倔就算了,还不讨人喜欢。 他们在里面聊天的时候, 外面的姑娘就争相看着。 新媳妇回门,这些二十来岁的姑娘红着脸,只对一件事好奇。 什么事? 那当然是男人和女人的事。 她们都想知道明香的新婚夜过得怎么样。 “曾团长穿便服真精神, 感觉比穿军装温和点。唉,我要是有这么个哥哥该多好啊!” “哟,人家是因为明香才稍微和颜悦色呢, 不然你以为人家会看你一眼, 好希望 人家是你哥, 真给你, 你愿意只让他当你哥吗?啊?你说啊!” “哎哟, 脸红了!” “可曾团长那方面……咳咳!你们看吧,明香现在这乐呵的样子不可能是真的,说不定过会儿就要跟主任倒苦水了!” “是啊, 我妈说哪个女人都受不了自己的丈夫那样的。” 屋里,杨主任不知为何,突然苦起来脸。 她站起身,拢了拢鬓角的发,颇为郑重地跟明香夫妇道起歉来。 “对不住啊,明香,小曾。昨天你们大喜的日子……唉!” “都怪我没管教好她们,这一个个的都无法无天了!” “小苏啊也是,长那么大双眼睛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偏偏看上了郑清禾那种三心二意的东西!” 明香不置可否,脸上的笑容依然挂着。 杨主任又说:“不过团里已经决定劝退她了。唉!是我对不起她妈妈,没有引导好她。” “明香,小曾,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好吗?” 这会儿明香倒有些诧异了,她挑眉:“团里不要苏玉晓了?为什么?” 她想着,是苏玉晓茶,见不得人的事都是利用别人来做,自己手脚从来干净。 可说白了,她一没像刘红梅那样偷有夫之妇,二在工作上也没犯什么错误,顶多就是在同事的婚礼上做得难看些,不至于到被劝退开除的程度。 杨主任听到这,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今早跟刘红梅吵起来了,说急了,就把暗示刘红梅把你弄跌下台的事抖落出来了。” “真对不起啊明香,我们没想到她们居然能对一个屋的朋友做这么毒辣的事,当初也没有好好调查你受伤的原因。” “这件事实在是太打我这张老脸了,我也被她们气得吃不下饭呢。” 杨主任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她工作快三十年了,从来没有过这么气愤的时候。 自己从来都是教导姑娘们和睦相处,注重集体荣誉,要争要抢,也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那些不光彩的东西。 可这些人!这些人! 做了就做了吧,还不擦干净屁股,非要在曾易青的头上闹。 曾易青是那么好惹的吗! 这不,小曾新婚之夜大半夜都让人跟团里的领导打电话,说什么她媳妇儿以后要是想团里了,回来探亲,会不会又被人给欺负哭。 他们团长连夜从外地赶回来,一大早就过来调查苏玉晓。 苏玉晓火气还大,态度就不好,气得团长七窍生烟,自然就挨了处分。 好死不死的是,刘红梅今天走,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委屈了,发神经过来骂她。 她本来就哭哭啼啼委屈极了,气头上脑子都没了,居然自己爆出来这件事。 还连累她也被批评了,这可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被质疑能力。 唉! 杨主任苦笑:“对不住啊明香,我真没想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能发生这种事,这么多年真的委屈你了。” 明香还沉浸在诧异中。 因为她觉得苏玉晓不是那种没脑子的笨蛋,也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炮仗,一定是有非常极端的情景,才让她气成这样,把自己陷害别人的事抖落出来。 不过她也没打算问,反正原主沉冤得雪就行了。 明香安慰地笑着,轻轻握住杨主任的手。 “没事的主任,我今后反正也不在这里了,希望咱们团以后越来越好。” 杨主任被她那明媚的笑意弄得都抬不起头来。 她努力弯起两边的嘴角用力,好歹是重新扬起了笑容。 “好,那你们坐会儿,我去续壶茶。” 说完出门去了。 再回来开门的时候,看到明花把一本崭新的什么书摊桌上,自己睡着了。 而在她旁边,曾易青搂着明香亲了一口,明香娇俏地伸手拧他的手臂。 杨主任愣住了。 这是曾易青? 那个平日里正儿八经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曾团长? 他现在满脸满身都是灼热的气息,让她想到……呃……团里那只发情的大公猫! 他哪里还有平时里半分的样子? 还有明香这个表情…… 只要结过婚的,都会知道他们这副样子意味着什么。 这俩看着像是没做那事儿的样子吗? 曾易青看着像是不能做那事儿的样子吗?啊?! 杨主任痛心疾首、如遭雷劈。 她想骂自己丈夫,想骂自己,想骂所有提供假消息的人! 你们都胡说八道什么!害我损失多好一个外甥女婿! 杨主任缓了许久,使劲摸了摸心口,才好歹冷静了下来。 她进屋给两人续了茶水,坐下来抬眸,嘴角微微抽搐,朝明香露出一个带点儿苦涩的笑容。 “明香,还好吧?身上有没有哪里难过?” 曾易青是个人精,一下子知道了她的意思,想起昨晚的事就有些憋不住了,正襟危坐,低头不语,双拳紧紧捏着。 明香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人家理论经验足啊! 在这个微妙的节点问这种事,那还能是什么意思? 想到昨晚自己的大腿碰到的那个大大的,热热的,呃,硬…… 明香老脸一红,惯常撒娇:“主任,谁让您这个时候说这事了!” 杨主任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她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道:“害羞什么,既然当了人家媳妇,早晚有这么一遭的!” 明香:“哎呀不说了。总之,还得谢谢您把易青介绍给我。” 杨主任顿时觉得更加呼吸困难了。 她摇了摇头,不,不可能的,这俩人是不是故意在这跟她装和谐呢! 无风不起浪,所有人都说曾易青有隐疾,那多少就是真的!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36节 杨主任想到这里,眉头拧起。 没事,没关系,装吧,等一直生不出来孩子就全露馅了。 话说差不多了,杨主任把团里给明香夫妇准备的礼品拿给他们,一路送他们到大门口。 她目送着他们的车离开,扶着门口的树腿软了一下,差点跌在地上。 不会有孩子的,一定不会有孩子! 回家的时候,明香发现曾易青似乎不大高兴。 他仍然在笑,仍然在温声细语跟她们讲话,还跟明花开起玩笑,说别听你姐的,谁爱读书,我也不爱读书,嫌累挺。 可她就是知道他不高兴。 明香于是从副驾驶歪了歪身子,凑过去问他:“怎么了易青?是不是累了?” 曾易青扶着方向盘,转过头来忽然搂住她的脑袋,强硬的手指却万分温柔地插进她的发丝里。 他歪过头来,在她额角轻轻挨了一下:“明香,以后我不让受欺负。”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我再次请求好明香同志相信我一次,相信我能护着你。” 明香:“……” 又来? 明香低着头。 她沉默了会儿,抬起脖颈抓住他那只手:“好好开车吧,曾团长。” 曾易青重新把手放回方向盘上,下巴内收,目光冷冽地开了一会儿,忽然又转过头来朝她笑了一下。 “老子闭着眼睛都能把你们平安带回家。” 明香嗔他:“是是是,我还能不相信你吗?” 曾易青便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继续专心开车去了。 到了家门口下了车,明花高高兴兴抱着大包小包进去了。 明香见她那雀跃地样子,自己也高兴,视线找曾易青,对他说:“谢谢你。” 貌似有点矫情,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说。 曾易青刚拿出烟放嘴里,又拿了下来。 他低头在她耳边:“不用感谢我,晚上再说。” 明香脸白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轻轻的肘击。 他捂着被撞击的地方做出受不住的样子,嘴角一抹笑意,让明香有些恍惚。 她发现她越来越不怕他了。 然而团聚的日子总是不多,两天之后,曾易青收到命令,让马上去星洲岛报道。 明香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就把她妈妈和妹妹叫了过来。 她跟她们说清了原由,然后表示希望她们能跟她一起去海岛。 “我们家就我们仨,你 们也不会想着爸爸回来,那样日子更不好过。” “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去,易青的单位会按规定让我选一份工作,我有钱养活你们,总比在老家好,那里也就是几亩薄地,不能让你们吃饱。” 她本来以为自己算是仁至义尽替她们考虑得周到了,谁知李曼芸又不消停了。 李曼芸坐在周边,双手捏着手绢儿放在膝盖上:“不去!” 明香知道她的顾虑,估计是又怕在女婿家过日子不好过之类的,就说:“是我养着您,不是易青,到时候您在岛上也能开点荒地种种,咱们不用靠别人。” 曾易青那会儿做好了晚饭进房间喊明香吃饭,刚过来就听到明香这么说,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这个媳妇儿啊,还是跟他生分。 什么叫别人,他是她丈夫,能是别人吗? 别说她只有一个妈一个妹妹,就她十个妈十个妹妹,他都愿意养着! 心里不舒坦归心里不舒坦,推门进去的时候曾易青已经换上了温和甚至带着点儿憨厚傻气的笑容。 他过去冲她丈母娘说:“妈,您就听明香的跟我们去,我就一家人和和乐乐在一起,但凡有我们一口饭吃就有你们的,您不去,是看不起我还是怕我们让您饿肚子?” 李曼芸赶忙说不是,过了会儿咬了咬牙,说:“哎呀,青子,我们娘俩的事你就别掺和了,你先出去。” 曾易青一脸听话地点点头,带上门之前看了明香一眼。 明香会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跟她妈说话:“真不去?” 李曼芸却不知的怎么激动起来,起身想要打她,见了她的眼神,想起什么似的,又把手放了下来,一下子就坐地上了。 她一手挥着手帕,一手打着地板:“哎呀死丫头,你说你谈对象也不带来让我看看!现在好了,谈了个要去海岛的男人!” “你说你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呀!那就是个流放地啊,那么多当兵的怎么偏叫青子去啊,他上级肯定不待见他,这是被贬了呢!” “本以为可以跟着你一起享福了,没想到演的是这出!你说你跟他的日子以后还有什么盼头啊,其他军官老婆见了你该怎么笑话你!” 一会儿又喊曾易青进来,也不敢对着曾易青造次,就泪眼汪汪看着他,用手帕捂着鼻子哭。 “青子啊,你看,你能不能自己去,不带明香去?” 说完还大言不惭地加了句纯心里话:“你去那工作,让明香在这里享福不好吗?” 明香坐在床上冷笑一声,把手往沙发靠背上一拍。 只这一拍,李曼芸立马住了啼哭,转过身来看她。 明香磕着瓜子:“妈,现在有两条路,你自己选。” “一,把你和明花带去。” “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天大的福气,再苦的日子只要努力奋斗都会变甜蜜,我和易青也不会让你们过得太狼狈的。” 李曼芸一听,简直疯了一般高声道:“你放屁!我们不去,你自己也不准去!” 明香懒得理她,继续:“二,我只带明花去,你自己过你自己的。” “我在那边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不会管你的死活,你自己管自己。” 李曼芸脖子一梗:“好啊!你们姐俩一起跟着男人去吃苦去啊!我就当没生过你们!” 说话间已经去里屋,拿了包袱就往门口走。 曾易青赶忙上去拉,陪着笑脸说不让明香去了,就让明香继续留在城里。 李曼芸却年猪一般跳起来:“那死丫头会答应吗?啊?我看她啊,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 曾易青的表情一瞬间便变得非常微妙,手上的劲儿也不自觉松了。 就这么一秒不到的松手时间,李曼芸早已“飞”出去老远,纤瘦的背影扭啊扭,背着那灰色布包袱,看上去却分外坚定。 明香知道她的脾气,打算不管她,只把妹妹拉过来。 “明花,你跟我去。你还小,我不在,村里人会欺负你。” 明花站在那里怔忪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姐,你好好跟姐夫过日子,我还是回村里。” 她说完,拿起李曼芸刚才一起带出来的自己那个花布小包袱,不顾曾易青的挽留,来到门口。 明香有点无语。 她知道,李曼芸发癫并不是真的不想去海岛受苦,而是心疼自己大女儿要跟人去受苦。 可明花呢? 她有百分百的把握自己能给她们相对优越的生活,至少比她们在村里好,可明花也不答应。 这姑娘十五岁,这个年纪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到底在闹什么! 明香想到这里,噙着冷笑朝明花招了招手:“回来。” 明花跟她妈斗了十五年,本身也是个暴脾气,听她这么说,也火了,眼里泪汪汪的。 “姐!不是让你别管我们了吗!我的话你从来不听!” 说着竟然趁着这气氛,一溜烟儿往外跑。 明香:“……” 明香懒得理她们,径直回屋去了。 曾易青招手把小陈叫了过来:“你送我妈和明花回村里后再过来。” 说着掏出身上一叠零碎票子,平日里懒得多说半个字的人,现在声音都大了些,语气一点也不复平时的威严与沉静。 “妈的,老子就这点儿私房钱了,你拿给我妹子,到了那儿我再给他们寄。” 这几天,见惯了自家团长异常的小陈已经不复一开始的惊讶了。 他甚至能马上猜到他们团长的本意,然后顺着毛捋。 小陈故作惊讶:“啊!嫂子这才嫁进来几天都肯给您管家了,她是真稀罕您!” 曾易青满意了,却冷脸斜了他一眼:“你小子!” 小陈内心:“呵!” 屋里,明香,清点好了东西,抱着自己那罐子白糖贴着脸玩儿。 他们来不及再出去采买生活用品了。 好在正赶在他们结婚后不久,前天也才去过百货商场,家里的东西也还有些,可以带去。 曾易青见她好不喜欢的样子,越看越欢喜,便放下手里的文件,走过去搂住她的肩。 明香这会儿已经习惯自己新婚丈夫的一些亲密接触了,看了他一眼后,继续把玻璃罐子贴着自己的脸。 曾易青就笑:“没见过你这么喜欢吃甜食的。” 明香心说甭说这缺衣少食的年代了,就算是物资充裕的后世,也没几个人能拒绝甜食的诱惑。 不过曾易青这话让她想起来一件事。 他们相亲那天,她可怜他有隐疾,就给他塞了块糖,想让他高兴一点。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37节 没想到人家当时只反射性地抿了一下,就把那糖拿了出来,用她丢在桌上的糖纸重新包好揣兜里去了。 还说什么他不习惯吃甜的。 呵,最好是这样,以后不管她做什么甜品他都别吃! 明香侧头看向他:“易青,你别跟这儿站着了,去收拾一下咱们的衣物,我来整理一下其他的。” 可曾易青却坐下来,一脸严肃地抓住了她的双手。 明香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嗯?” 曾易青把她的手放手心揉搓着,眼里全是疼惜。 曾易青:“我觉得咱妈说得对,海岛上条件不好,你一个小丫头就别去受苦了,留下来吧。” 明香斜睨他一眼:“可是先前我答应随军了,你也上报组织了,这房子组织马上就会收回去,我不跟你去我上哪儿去?” 曾易青:“我把你送回老宅好不好?爷爷他们过两天就回来了。” 明香立马警觉起来,坐直了身子:“你觉得合适吗?” 曾易青:“……” 曾易青想了想,懂她的意思。 对于他来无比亲切的家人对明香来说却是陌生人。 而且按照习俗,她还不得不接受这些陌生人 的审视,甚至还得伺候他们。 曾易青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才不愿意让他的明香去被人审视、去伺候他人。 他都舍不得让她伺候呢! 曾易青又把明香的手握紧了些,继续道:“那我送你回娘家。” 明香:“……” 这个呆子! 明香故作嗔怒,看着他冷笑一声:“做什么!曾大团长这是要抛妻弃子啊?” 曾易青就喜欢她样儿,心都化了,赶忙又重新把人搂住。 “明香,那里对你来说真的很苦,毒蛇虫蚁又大又多又毒,天气又热,连当兵的汉子在那边都时不时中暑,我是怕你住不惯。” 明香这个人有点认死理,既然已经答应的事,就绝不会反悔。 事已经上报了组织,她和曾易青算是命运共同体了,是绝对不会让曾易青被战友和同事笑话的。 更何况她那开荒的野心也没完全灭,她还是想要去试试。 明香看着他:“易青,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夫妻啊。” 曾易青看着她灼灼的眼神,心头再次涌起灼热的情感,恨不得立马将人抱紧揉碎,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生他个十个八个! 但他知道自家小姑娘害臊,目前还受不了这个。 于是他只能隐忍着情感,装作平和的样子,拉着她的手亲了一口。 “好,去。我保护你。” 明香朝他笑了一下。 他看得痴了,凑过去在明香的唇上亲了一口。 见明香一愣,他马上说:“就是咱们带的东西还是少了些。你告诉我你有没有什么想置办的东西,我让人去找了,直接送那边去。” 明香眼睛一亮:“啊?还能这样?” 曾易青的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涌上一股澎湃的自豪。 他带的队伍在联合演习上得了第一都没这么自豪过。 曾易青:“能,你说。” 明香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他:“我想要个冰箱,你知道冰箱是什么吧?” 曾易青:“……” 这小丫头,在看不起谁呢! -----------------------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作者这眼神儿,看岔了,多谢评论区宝宝们的提醒!爱你们![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22章 曾易青握着明香的指尖, 笑着说:“我问问。” 明香点了点头,又说:“奶油你知道吧?” 曾易青:“我问问。” 明香见他这样,就不再提要求了。 人明显不知道啊! 明香:“嗯, 就这两样吧。” “没有也没关系”, 她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我知道这些都很难得。” 曾易青但笑不语。 过了会儿,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媳妇儿, 你想好,你不去的话我就跟上头打报告,但你真的决定去了, 到了岛上再反悔,我可不会让你跑喽!” 明香瞪了他一眼:“我要跑你还能把我怎么的?” 曾易青心说那能干的可就多了。 但他不想把自己兵痞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于是只无奈地笑了笑。 “是, 不能把你怎么样,到时候让人把你送回家。” 明香心说你哄小孩呢有那么简单吗,但还是没有说破, 只问他:“什么时候走?” 曾易青:“待会就走。” 两个小时后,明香跟着曾易青乘上了南下的火车。 车子是简陋的绿皮火车,票价25, 看得明香直咋舌。 从京市到星洲岛最临近的西市, 直线距离都要一千多公里。 票价25! 不过想想自己工资也才几十, 也就又不惊讶了。 上了车, 车上的人们穿着都很淳朴, 大部分人从脸到身上都是灰扑扑的。 可他们脸上没有什么丧气的神色。 虽然能看得出来他们对未来的担忧,但这点儿也在和车上人的互动中消磨了。 大家你帮我放放包裹,我帮你看看东西, 海阔天空地交谈,大声地说说笑笑,眼里都闪着幸福的光芒。 那样欣欣向荣,生机勃勃。 不像后世,不管是在火车、高铁还是地铁,上面的人大都疲惫地眯着眼睛,或是面无表情地做着自己的事。 然而,五十多个小时的车程过后,明香的心境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什么欣欣向荣,什么生机勃勃? 她只知道她快要憋闷死了,从来没有这么想念后世的交通发达。 真的感恩科技,感谢奋斗在国家科技一线的工作人员! 明香确实是有点扛不住。 要不是有曾易青细心照料着她,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曾易青一会儿不顾她的反对和众人惊异的目光,把才新买的枕头给她当垫子坐,一会儿起身站着,让她躺在他们两个人的位置上。 要不是这样,她的屁股这会儿应该已经结茧子了。 而且随着渐渐南下,火车里也热了起来。 由春寒料峭的北方,到了马上要步入夏季的南方,那种燥热可想而知。 可这年头车上别说空调,连个电风扇都没有! 大家把所有的车窗都打开了,也吹不散里面的热气、汗臭味和蒜香煎饼的味道。 空气显而易见地变糟糕,明香觉得自己都要吐了。 她紧紧抱着曾易青的腰,曾易青坐了下来,眉头虬结,把她放在自己膝头,拿帽子给她扇着风,直到她睡着又醒来,几个小时都不停歇。 终于,乘务员播报到达西市。 明香终于起身,想着解脱了,自己再不活动活动,都要得静脉曲张了。 谁知这时候听到曾易青说,他们明早还要赶轮渡。 明香听了,直接嘎嘣一下死那儿! 她用手撑着额角,挂在曾易青的肩头叹气,都没心思顾及旁人的眼光了。 轮渡? 是那种轮渡吗? 在海洋上漂泊! 救命!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38节 明香捂着嘴干呕了一声,第一次有了放弃的想法。 就说了红颜祸水吧?这就是觊觎军服的代价! 自己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被曾易青的美色“勾引”,相完亲说什么对曾团长挺满意? 没错,曾易青就是她的祸水! 曾易青见她那副蔫啦吧唧的样子,眉头皱得死紧,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样子已然完全不同。 明香见了,一只手撑在他铁板一样强硬的胸膛阻止他凑近。 “你别担心,你离远点,我想吐。” 曾易青根本不理她,用一只手把她搂紧了些,让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颈窝,另一只手用凉开水搅了一杯白糖水递过来,喂着她喝了下去。 明香喝完糖水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对他说了声谢谢。 曾易青的眉头这才松了下来,毫不介意旁人的目光,又把她搂紧了些。 他觉得那些人真是喜欢凑热闹。 看什么? 老子抱我媳妇儿,有什么好看的! 在小招待所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明香还是没劲儿。 她身上哪哪都不舒服,每一丝肌肉纤维都叫嚣着痛苦和疲惫。 但她还是跟着曾易青上了轮渡。 她从来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既然答应要随军,就绝对做不出反悔的事。 而且她要真临时跑路,那不是打曾易青的脸吗? 而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明明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告诉他,组织需要他的伴侣随军去陪伴他。 然而,信誓旦旦的明香,刚上那轮渡就又被教做人了。 什么叫天旋地转?这就叫天旋地转! 这哪里是在船上啊,这分明是直接进了海中,随波沉浮。 明香头昏眼花,根本不能思考,可怜兮兮地被曾易青搂 在怀里。 要不是听曾易青骂娘,心疼地说要把她送回去,她觉得自己都能哭出来。 不能哭。 哭了曾易青会会真的把她送回去。 她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别人。 这是明香脑中一直绷着的弦,即使她已经难受到快要失去意识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香感觉摇晃感渐渐弱了,然后“砰”地一声响起,之后是一阵比较剧烈的晃荡,但比先前的还是弱了许多。 随后她感觉到曾易青的手在拍她的脸,拍得很轻,但手上的老茧还是让她感觉到有些麻痒。 她听到曾易青喊她:“明香,醒醒,我们到了。” 明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船稳稳停靠在岸。 几分钟内,眩晕感一点点消失无踪,那种骤然轻松的感觉让明香终身难忘。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曾易青的目光。 那里显然盛着满满的心疼和自责,但明香别开了视线。 大家都开始拿东西排队下船了。 明香被曾易青搂着来到船头。 站在那里,迎着着咸/湿的海风,她一点点瞪大了眼睛。 她这是,到了仙境了? 星洲岛处于祖国南端,因为面积不大,根本不及祖国其他岛屿那样广为人知。 可她在明香到来的第一天,就朝她展露出绝美的容颜。 不同于京市冬季的灰暗沉重,星洲岛阳光明媚得像是整个天地都镀上了一层透明的薄釉。 明香一瞬间觉得世界都亮堂了,屁股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也不想吐了。 阳光,玻璃海,绿意葱葱的小岛…… 这谁顶得住! 完全没有被开发过的,没有塑料垃圾,没有人山人海的海岛! 然而,当她注意到环海岸线那一棵棵高大的椰子树,她的呼吸都停滞了。 椰奶清补凉在眼前晃荡,椰蓉酥的香味已经到达鼻尖。 是啊,怎么忘了呢?这是海岛啊! 这里有椰子芒果荔枝菠萝蜜,龙眼香蕉杨桃番木瓜…… 甜品的天堂! 此时的明香还对海岛的威力没有全面的了解,满脑子都是躺在沙滩椅喝着椰子水,身旁圆桌上放着水果冰粉全家福的惬意景象。 她的情绪经历了一场过山车,雀跃得甚至主动拉起曾易青的手,扬起来欢呼了一声。 谁能想到,就在几十个小时前,这位新婚的军官媳妇儿还可怜巴巴像只病猫一样劝说着自己坚定信念,不能半途而废? 曾易青原本正等着和岸上接他的战友们严肃对接,忽然手被一只温软润滑的小手抓住了。 他心里一个咯噔,视线垂下来在那只细白的手上看了一下,又转到明香的侧脸。 只见明香眼里闪着细碎的晶光,侧过头来朝他粲然一笑。 “易青,跟你来真是来对了!你看这里多美啊!” 曾易青的心一下子软成了刚打出来的糍粑。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不嫌弃他有病就算了,因为怕他内疚,刚才还被海浪干蔫了的人,一靠岸就勉强自己振作起来。 还装作这样高兴地和他说,跟了他就是跟对了人。 曾易青恨不得立马把明香嵌进骨血里。 但他却只是反手回握她的手,低头朝她笑了一下,将她牵在身前,稳稳当当护着她下了船。 明香过船和岸连接的那个小木板的时候战战兢兢,到了岸上却原地跳了一下,把在场的人都惹笑了。 有几个面庞年轻的海军女战士便在一旁窃窃私语。 “她是谁啊?真漂亮!尤其是眼睛!” “嗐,没看到曾团长牵着呢吧,就团长老婆呗!” “真是郎才女貌,就是这么娇滴滴的,不知道能在这里熬多久。” “那可不,说不定明天曾团长就得和老婆两地分居喽!” 明香听了非常不赞同,心说怎么瞧不起人呢! 曾易青也听到了,抬起眼皮朝那几位看了一眼。 女兵们当即噤若寒蝉,见鬼一样跑了。 明香丝毫不知,因为等她看向曾易青的时候,这人已经满眼温柔,就好像刚才那个眼神冷峻没出现过一样。 没过多久,曾易青被人请走去开会去了,留小陈领着明香往前走,说带她去她和曾易青的新房。 明香不觉有些脸红,这里也有新房? 同时她又有点期待。 他们在海岛上的房子是什么样的呢? 她想要个茅草房。 如果是个茅草房,她在里面啥也不放,就放一躺椅。 白天她把四周的茅草墙打开,就是一柄遮阳巨伞,阳光沙滩海岸,美! 晚上星空下躺着,等要睡了,就把围墙再关起来,完美! 正低头美美想着,忽听小陈乐呵呵说了声:“嫂子!到了!” 明香抬头一看,怔了一下。 居然是个红砖二层小楼! 她的茅草屋啊! 明香不知道什么心情。 她安慰自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是海岛,能有这么好的房子你还嫌弃不成? 但脑中那个浪漫的茅草屋还是挥之不去。 小陈打开木头小门,提醒她:“嫂子,你先进去找个地儿坐着,我去搬东西。” 明香摇了摇头:“我来就行了,你该忙忙去吧。” 她知道曾易青一上岛就被叫走,肯定是工作上有急事。 那这种时候小陈肯定也要过去。 果然,小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我去了啊,嫂子。” “团长让我告诉你,你至多收拾出来一张床,好好睡一觉,等他回来怎么再一起干其他的。” 明香朝他安慰地笑了笑:“知道了,你赶紧去吧,我心里有数。” 小陈一直对她印象很好,觉得她非常独立。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39节 看着娇娇弱弱的,实际上做事非常有自己的章法,对人又非常和气亲近。 他笑得更灿烂了,朝她挥了挥手:“好嘞!嫂子你一定听话啊,要是累着了,团长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明香嫣然一笑,小陈便转身跑了。 明香叉着腰站在院里看了自己这可能要长久相伴的房子一眼,发现这房子看上去挺新,其实明显许久无人打理。 到处都是蜘蛛网,那网中央霸气狩猎的蜘蛛一个个“膀大腰圆”的,看得她怀疑人生。 真这么大啊?太不可思议了! 她以前见过的蜘蛛对比这里的,简直像是孙子。 墙面上则是覆盖着一层湿漉漉的尘土,手指头一抹一手泥。 泥土的地面上也有一种潮湿的感觉,植被特别茂盛,连石头缝儿里都长满了湿漉漉的杂草。 就像一张布艺的画被浸在了水里,到处都湿气充足,随便掐哪儿都能滴出水来。 明香从小山般的行礼那儿找到了放杂物的柳条木箱,从里面掏出来一件劳动步做的围裙。 又从另外一个箱子里找了顶旧毡帽,再从墙角拿出来扫帚和盆儿,准备大干一场。 先上楼,站在里头一个四方大木桌上她把天花板上的灰尘和蜘蛛网给扫干净。 然后扫二楼的地板,在把二楼几个房间的地板也洗干净,再洗里面的家具,床啊柜子啊之类的。 明香是这么规划的,但仅仅是把二楼大一点的那个房间的天花板扫了一半,她就累得气喘吁吁,脸上身上汗珠直往下滚。 星洲岛上实在是太热了! 这种热和内地的还不一样,它是那种闷闷的热,就好像是把人放在蒸笼里蒸,干点活都喘不过气来。 明香摸出手帕擦了擦脸,叹了口气。 不过一想到未来在海岛的美好生活,她的嘴角又弯了起来。 阳光沙滩金海岸,椰子菠萝清补凉,啊! 正累并快乐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新来的妹子!你在哪儿?我们来帮忙来了!” 明香动作一顿,侧耳倾听,又听到一声:“曾团长的小媳妇儿,听到吱个声!我们来看你来了!” 明香:“……” 明香下了桌,一路来到楼下,看到好几个女人正从前面而来,笑容满面地已经来到了她院门口。 打头的 那位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圆脸微胖肿眼皮,有些泛白的头发卷着发髻儿盘在脑后,眼睛因为笑得灿烂而眯起,显得很是细长。 她上身穿一件薄薄的海魂衫,下身穿灰色长裤,蹬着一双平底黑色的布鞋,走路带风,看上去非常干练。 后面的那位看着比她年轻许多,剪了学生头,穿着藏青色翻领的衬衫。 底下是黑色的长裤,身量苗条,脊背挺得很直,只在眼尾带一点儿娇羞的神色。 再后面还有四个个人,都乐呵呵笑着,都是上身短袖衬衫,下身长裤的打扮。 在这几个人中间,明香却不知为什么,特别注意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上去比前面几位更年轻,脸晒得黑黑红红的,双手互相握着放在小腹前,嘴角带着怯怯的笑意。 像是非常放不开似的,一看就是很乖顺的人。 跟那位圆脸的姐姐相比,深刻诠释了e人和i人的鲜明对比。 但明香也没功夫继续想这些。 她下楼放下扫帚洗了手,笑容满面朝她们迎了上去。 “哎呀,谢谢谢谢!你们好!” 说着伸出手来跟她们握手。 自然是先跟那位打头的大姐握手。 可那位大姐却先她一步在她肩头拍了拍:“不握手,咱不兴这个,显得多生分。” 大姐说完,双手就搭上她的双肩,端着她的肩头打量她。 “哎呀,长得怎么这么标致!” “哟!这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着真让人喜欢!” 又说:“这边的小子丫头们早就在猜,说得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曾团长看上,现在见了你就不奇怪了。” “难怪丫头们说在码头上看到你,都觉得他们曾团长确实找了个能配得上他的。” 明香被她这么按着肩头,本能地把身体往后微微仰着。 她也算是见过许多人的了,仍然有点不能适应这个人的自来熟。 可不得不说,这样让人心里很暖。 明香想着,她口中的那些丫头应该就是先前码头上的那些女兵。 会这样称呼那些女兵,估计自己也是个军官或者随军家属。 可明香不认识这些女人,曾易青也没给她说过。 虽然不认识,明香丝毫没有拘谨。 就像跟她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一样,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是吗,那谢谢她们夸奖了。” 那大姐用眼神亮亮地把她打量了一会儿,忽然敛了神色,凑近她耳朵,用一种嘀嘀咕咕的姿态压着声音跟她说:“不过小曾那性格,你怎么跟他相处的啊?得受老罪吧?” 想了会儿又说:“也没事,要是小曾故意冷落你或者对你凶,你跟我说,我让我男人治他!” 明香:“……” 明香一头雾水,刚想问她怎么称呼,她已经过去墙边拿起明香刚才靠放在那儿的扫把,甩开膀子奋力地扫了起来。 明香赶忙过去说:“我来吧?” 那大姐用粗壮的胳膊把她挡开:“不用,你这几天过来铁定是累坏了,我也是过来人,我懂,你就坐那休息去吧。” 她说着指了指院子一个用石头砌成的洗衣服的台子。 那里铺了水管,但还没装水龙头,很平整,可以坐坐。 明香满眼感激地朝她笑了一下,又过去和第二位,也就是那位扎了双股辫的女人握手。 那女人也是把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问这个的时候其他几位也在看着,叽叽喳喳附和。 “是呀!曾团长老是拉着个脸,那视线冷飕飕的,也不爱跟我们讲话。不像其他男人,有了媳妇儿恨不得让全国都知道!” “嗯!所以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 “对对,我家老胡倒是知道,可他不愿意跟我这个女人谈这些事,嫌我啰嗦呢!” 原本安静的空间一下子热闹起来,充满了人气。 明香觉得这氛围很舒服,跟她们一个个握了手:“我叫明香,明亮的明,香味的香。” 拿着扫帚扫地的那位e人姐姐就笑开了:“管她叫什么名儿,咱们是来帮忙收拾的,又不是来问问题的。” 大家便都笑。 正在跟她握手的扎着双股辫的女人沉默一下,复又抬头看向明香:“你这名字,听着就让人高兴。” “明香同志,你爸妈可真会取名字。” 明香说了声谢,又要跟其他人握手。 但她们却都自动四散开来,开始帮她搬家。 “明香,你这箱子放哪里啊?” “哎呦,这房子好像是去年小李同志一家调离的时候空出来的吧?怎么就这么的到处都是灰了?我就说得多带个抹布吧?” 一行人干得热火朝天。 明香跟她们说了一下东西大概放什么地方后,居然都没事儿可干了。 这时,那个i人小媳妇儿才慢慢移步过来,把手里的藤条编的小垮篮放到了身前。 她像是非常紧张,舌尖儿在下唇一舔:“那个,明香,我摘了点菠萝,给你。” 明香一愣,低头去看那篮子。 里面放了四五个青黄皮的大菠萝,香气袭人、颜色鲜亮,看得明香心情又好了几分。 她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那女人忙摆摆手,脑袋更低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吃吧。” 明香看她那表情,觉得自己再不收人家估计得哭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能这么羞涩? 明香把菠萝一个个拿出来放在大门边,手被菠萝叶子刺了一下都没在意。 她太喜欢了! 那沉甸甸的手感让她仿佛看到蜜一般颜色的菠萝汁液。 她觉得自己的口水都止不住地要流出来。 收了菠萝后,那女人就提着篮子转身跑了,干瘦的身影马上消失在树林里,明香追都追不上。 等她回来的时候,依旧如火如荼的大家根本没空理她,她没事儿干,想了想,提溜着菠萝进了厨房。 在一片热烈的劳动图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大家也都累出了汗,见四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停下来用手给自己扇扇风,算是休息一会儿。 “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岛上就是这点不好,又热又潮又闷的,憋死个人!” “哎呀徐姐,你比我们在这待的时间可长,怎么还没适应这里的天气啊!” 徐姐就是那位e人姐姐,现在她撑着扫把头儿,拿胸前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40节 “那跟待多久有什么关系,我是胖得!胖子好流汗你们没听过啊?” 大家便都笑了起来:“你哪里就胖成这样了!” 又有人说:“不过也真不是那么容易适应的,这可真是要热死个人!” “是啊,是啊,一动一身汗,我这衣服都要拧出水来了!” 正调笑着,忽见明香搬了个小木桌摆在院子里,完了又返回去端了几杯奇怪的东西出来。 那位徐姐一下子就围桌边了,瞪大了眼睛:“嚯,这是个什么东西?”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眼里都带着新奇的神色。 明香把桌上的饮品分到众人面前。 “谢谢大家专门来帮我搬家,真是让我心里暖暖的。” “天气热,大家喝点东西解解暑吧,晚上就在我家吃,让我好好感谢感谢大家。” 但这些人显然已经没心思再听明香后面的话了。 桌上放着十来个透明的杯子,和她们常用的杯子不一样,不是搪瓷的也不是陶的。 里面的东西似乎是有不同的两种。 一杯应该是什么中药的茶,杯沿站着像人参但又比人参细长的东西。 其余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中药,只觉得好像是有一颗马蹄,白白胖胖的,静静躺在水底。 另一杯就更惹眼了。 乳白的底色中飘浮着明艳淡黄的水果块儿,像画家的油彩,透过晶亮的杯身,又似乎带上了一丝清凉的感觉。 杯沿上还放着一片圆圆的菠萝片儿,那菠萝片儿太新鲜,上头淌着泛着蜜光的汁水。 扑面而来的清凉香气,仿佛把空气里的潮热一下子给弹开了,弹得老远老远的。 明香见大家只盯着那些饮料看,迟迟不去拿,就主动拿起两杯,放在她们手上。 “大家喝呀,清热解暑的。” “别客气啊,尝尝。” 她们早就又热又渴,一听这个,便也不客气了,各自端了一杯起来,小心地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随后喟叹的声音响起:“啊!” “这什么啊?真好喝!甜滋滋的!” 徐姐擦了擦嘴角,她选的是中药的。 她有些浮肿的眼里全是满足。 “明香,这是什么水啊?全是中药香,但香味淡,水不苦就算了,还清甜清甜的,喝完全身都舒坦了。” 明香笑着说:“茅根竹蔗马蹄水,清热解暑的。” 徐姐点了点头,仰起脖颈把那水一饮而尽,连那马蹄都放嘴里咬了吞了。 “我也吃过中药茶,没这么好入口啊,这清甜的味道又是哪里来的?不像白糖味儿。” 明香做中药茶自有一手。 她这个人做甜品饮料的时候非常有耐心,做中药茶也是一样。 这茅根竹蔗马蹄水是她掐着量和时间冲泡了好几次才完成的,味道淡但药材的功效保持。 至于那甜味? 明香笑着说:“是马蹄的味道。” 徐姐拿着杯子瞪大眼睛看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哦,这可真是,你怎么想到的。” 这时,扎双辫儿的女人拿起菠萝的,她举着那杯子看了许久,朝明香感叹道:“真好看啊!我都不舍得喝了。” 明香朝她做了个“请”的姿势:“不要客气啊,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你以后想喝还来我这儿,我给你做。” 那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喝了一口。 随后她顿住,眼睛更亮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明香。 “好喝!” “酸酸甜甜的,还有一种很熟悉的香味……是什么呢……” 她皱眉思忖了一下,忽然瞪大眼睛:“啊对了,是茉莉花!” 明香点了点头:“嗯,这个是菠萝茉莉奶,就是用这三样东西做的,酸甜解暑。” “大夏天的如果热得吃不下饭,先喝点这个,马上就想饭吃了。” 听了她这么介绍,有几个人又选了这菠萝茉莉奶,也尝了一口。 随后她们跟着连连称赞起来:“好喝!” “我从来没喝过这种水,比单纯的菠萝泡水好喝多了!” 明香笑着感谢她们:“那你们就多喝点!我也是借花献佛。” 大家便嘻嘻哈哈围站在桌边继续喝。 忽然,有个人问明香:“明香,你这杯子是玻璃的吧?” 明香点点头。 她便啧啧感叹:“你可真行,买这么多玻璃杯,得花不少力气吧?” 确实花了曾易青一大笔钱和票。 钱倒还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毕竟曾易青说不花他的钱他不高兴。 可这买玻璃用的工业券不好找,曾易青也是到处打听,找人给换来的。 毕竟明香买的玻璃杯数量实在是不少。 明香于是点了点头:“是花了不少力气。” 那人又说:“确实挺好看的,就是不常用,你怎么这么喜欢用玻璃的杯子?” 明香心说自己从小就喜欢了。 她一个甜点师,今后必不可少地也要做一些饮料,自然更偏爱各式各样的玻璃杯了。 玻璃澄澈透亮,能完美地把各种饮料打上梦幻的标签。 玻璃清透冰冷,光是看着就感觉到通体的凉爽舒畅。 这还是没有冰块,要是放点冰块进去,那又是另外一个级别的了。 明香正要解释自己为什么喜欢玻璃杯,忽听徐姐乐呵呵说了声:“哎呀,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做什么,一点儿不务实。” 她说着又把明香上下扫了一眼:“明香,你怎么穿裙子上岛来呢?花里胡哨的容易挨虫子咬,干活还不方便。” 她语重心长地:“以后啊别穿裙子,你就跟我一样穿衬衫、穿长裤,保管你啊干活麻溜得很!” 明香:“……” 明香一开始怀疑她故意找茬,但看她那大大咧咧的笑又不像。 再看一眼其他人,她们个个仰头喝着饮料,用玻璃杯把自己的脸挡住,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明香这下能确定,她们也不认同徐姐说的话,但她们又已经习惯,像是早知道徐姐是这样的了。 还有就是,这位徐姐应该不是带恶意的。 明确了这点之后,明香就继续和颜悦色起来。 她见徐姐还没喝芒果茉莉奶,就说:“姐,你也尝尝这个。” 徐姐推开她的手:“不了,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还是这个什么茅草水好,稳重,咱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明香:“……” 明香想说什么,扎双马尾的女人把杯子小心翼翼放桌上,砸吧了一下舌,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明香,我看你这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你箱子里的东西我们不好给你打开归置,你晚上自己辛苦一下弄弄。” “我得回去给孩子做饭去了,我先走了啊。” 明香挽留:“带孩子到我这儿一起吃呀。” 她却连连拒绝:“不了,不了,我走了。” 她一开口,其他人也就纷纷说要走。 徐姐拉住倾身挽留她们的明香:“香啊,算了吧,你也累了,不能麻烦你。” “我也走了,以后有什么帮忙的跟姐说,我就住在你西边儿,有空来我家玩。” 说着风风火火地走了。 明香有些好笑地看她们的背影,又转身回头看看这新房。 这大风过境一般把她房子扫洒得终于像个住人的样子了,可她们一个也没跟她说是谁! 这就是来自星洲岛的热情吗? 明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不同于白天的潮热,夜晚的星洲岛居然意外的非常凉爽,甚至有点儿冷了。 那股让人烦躁的潮气被夜里的凉意取代后,明香忽然就觉得全身疲/软下来。 就好像撑了一天的她,忽然在某个临界点再也撑不住了。 她打了个哈欠,摘了围裙和头巾,去厨房接了凉水擦了身子。 现在洗头不会干。 她眉头微微皱起,从一个小皮箱子里拿出来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把茂密的长发小心地盘好。 用毛巾包裹得一根头发丝儿都不露后,这才从一个红木的箱子里拿出来四件套,铺好了床。 那四件套就是小陈给选的四件套之一。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41节 小陈给选了好几床四件套和被芯子,其中两床被明香带村里给她妈去了,就是那天那两床鸭绒的。 另外两床一床就是这床,结婚那晚用的,她非常喜欢。 端庄古朴的红色被子,被子和被面是一体的,看上去十分滑整。 被面上绣了大红双喜,旁边点缀着苏绣绣得栩栩如生鸳鸯戏水,看的人浮想联翩的。 明香盯着被子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想起曾易青来。 曾团长刚下船就去开会,也不知道累不累。 但明香实在是太累了,又捂着嘴打了个绵长的哈欠,脑袋里就什么也想不了了。 她穿着睡衣上了床,盖上被子,又觉得还是有点热,就侧过身来抱着被子,非常自在地把一双大长腿放了上去。 迷迷糊糊中,她想起来自己的八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和曾易青那一个小箱子里的东西还没拿出来归置。 但她也不是什么会把自己逼很紧的人,于是整理东西这个 念头只在她脑中过了一下,就随着她一起沉入了香甜的睡眠。 曾易青匆匆忙忙往回赶,身后跟着搬着东西满头大汗的小陈。 等看到自己新家黑黢黢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他当即眼睛微微瞪大,又加快了脚步。 他进了院子,发现到处都整理得干干净净,心里直懊悔。 明香得累成什么样儿,才把这里打扫得这么齐整啊! 一楼没找见明香,他让小陈把东西放下,自己搬了,又赶忙上了二楼。 放下东西,凭着感觉旋开一间房门的钥匙,可巧就看到了熟悉的轮廓。 他怕晃着明香的眼睛,没有开灯,蹲在床边,就着昏暗,看明香模糊不清的脸。 忽然,窗子上的窗帘被晚间的海风吹开。 水一样的月光从窗口进来,照在明香身上。 曾易青才发现她是抱着被子睡的,整个脊背和腰身都露在外面。 她穿着结婚夜那天的红色纯棉短袖长裤的睡衣,盖着他们新婚夜的被子。 上衣的衣角不知什么时候撩了上去,露出比月光还要柔亮细腻的一截腰背。 曾易青眼神微震,想也不想,将大手覆上那截凝脂一般的脊背,另一手把明香抱起,带着她在床上翻滚了一下。 这下明香的脸就被她转了过来,他跟她面对面躺着,那只手被压在明香身下,手掌还覆盖在明香那截柔滑的腰肢上。 明香睡得实,嘤咛了一声,却没醒。 曾易青就在她玉一般白皙柔润的面颊上啄啊啄,或是用嘴唇深深地蹭她的脸。 明香从下午七点多睡到晚上十点,快三个小时,也到了将醒未醒的时段。 只不过她脑子休息好了,身体还没休息好。 所以不管怎么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甚至梦里已经起床把饭都做好了,实际上根本连眼睛都没能睁开。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被细线扎了一般的微痛又微痒的感觉,她才像是突破什么迷雾般猛然醒来。 一睁开眼,就借着随窗帘开启闭合而明明灭灭的月光,看到了曾易青那双满是欲望的眼睛,嘴唇还微微撅着。 明香:“……” 明香反应过来,侧过脸去,双手分别扯着曾易青两边面颊,说:“别亲了,你胡子扎到我了。” 她以为自己这糟糕处境化解得非常高明,打闹一样就把尴尬缓解了。 浑然不知自己的脸色带上了怎样绯红。 曾易青见了她这样子,简直想要把她一口吞肚子里。 既然人都已经醒了,就无所谓打不打扰了。 他不再满足于单纯地啄她,而是直接攫住了她的唇舌。 明香也不是第一次被他亲,微微迟疑了一下,就放开了,闭着眼睛享受那种疾风暴雨的感觉。 都说曾团长不能人道,可这人显然天赋异禀。 第一次亲吻她的时候还有点儿生疏的迟疑。 可现在,这位显然早已轻车熟路,动作霸道又野蛮,丝毫不留余地,要把人亲得心如擂鼓、热汗蒸腾,喘不过气。 明香本来是游刃有余地想着,既然有人卖力奉献吻技,那自己好好享受就好。 可没过多久她就摇晃着脑袋想要摆脱他的追逐。 这欲罢不能却又不敢太过沉沦的感觉太可怕了,她心如擂鼓,差点失了神。 直到那只大手从她腰身一路到了她的小腹,紧贴着要往下滑。 到这会儿明香都还没能从那惊涛骇浪般的热情里彻底清醒过来,只是本能把手臂横在他们之间。 如果不是曾易青忽然停住动作,哑着声音问她,“媳妇儿,你睡够了吗,不累的话我们就继续”,她可能就这么沦陷进去了。 明香闭着眼睛装了会儿死,随后抓住他“作恶”的手,目光湿润地看着他:“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 曾易青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坐在床沿自嘲似的把拳头在床沿捶了一下。 随后他转过身来朝她笑了一下:“我这嘴!我问你做什么!直接来就是了!” 明香虚虚捏拳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你敢!” 当下二人视线交缠,那一瞬间的灵魂胶着妙不可言。 曾易青把她扶起来,给她把睡衣的下摆拉了拉,额头在她额头上轻轻靠了靠。 “晚上吃了什么?” 明香懒洋洋摇了摇头:“我从下午睡到现在,没来得及做饭。” 曾易青一听,脸上那笑意倏然就没了。 他赶忙下床:“是我疏忽了,忘了这茬,这都十点了我还没让你吃上晚饭。” 又说:“我下去做点给你吃,你要是还想睡就再睡会儿。” 他说着,就下楼去了。 没过多久端上来一大碗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盘子凉拌牛肉,说:“媳妇儿,你靠床边吃着,我去整理咱家的东西。” 说话间已把吃食放在床头柜上,又把一双筷子塞进明香手心:“吃吧,多吃点,吃饱来。” “是我没考虑周到,委屈你了。本来应该是我给你接风洗尘,吃一顿好的。” 明香确实也是饿了,见了那白花花的馒头,和那用辣椒、香菜、陈醋拌好的香气扑鼻的香卤牛肉,口水都要止不住了。 她咬了一口馒头,嗯,软乎得很,嚼了嚼还回甘。 再配上一口咸鲜适中又非常有嚼劲的牛肉,当即觉得全身的疲惫不翼而飞。 还得是吃东西啊! “没事,我能理解,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客人。” 曾易青脸上仍不见笑意,自顾自去整理箱子。 明香吃第二口的时候,曾易青正打开了第一个箱子,把箱子里明香的衣物分门别类放进衣橱。 他干着活,视线却不离明香鼓鼓的雪白的腮帮子和那粉润的唇。 看得他心花怒放,笑意又从眼睛流到了嘴角。 只是收拾着收拾着,他的眼神又变了。 一双眼睛时不时微微眯起,似乎带着别样的野心,等发现明香看过来,又变成了温和的笑眼。 明香当做没看见他那要吃人的眼神,吃了几口垫吧了一下,就起床要去帮他。 曾易青不让,她便又重新躺回床上,看着曾易青大狗一样从这里忙到那里,又从那里忙到这里,时不时的还过来问她一句:“媳妇儿,这玩意儿放哪里好?” 明香:“……” 万万没想到,自己忐忑时候选的冰山军官在家里居然可以是这样的。 正想着,忽见曾易青搬了个笨重的东西过来:“媳妇儿,你要的冰箱,不过不是新的,你看能要吗?” 明香:“……” 明香睡不下去了,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过去看那冰箱。 是很老式的冰箱,甚至只有一个冷藏用的舱,没有冷冻舱。 但用料厚实,一看就不容易坏。 插上电试了几分钟,冷气果然就来了,虽然是慢了点儿,但明香已经很满意了! 明香让曾易青把冰箱搬到楼下厨房,插上电,放了几个巴掌大陶瓷酒杯进去,酒杯里都装满了水。 关上冰箱门,她看了会儿,就想上楼。 曾易青噙着笑,双手按在她的肩头,面对着挡住她的去路。 “媳妇儿,我做得好不好?” 明香这么多天已经能知道他的一些心思了,过去在他脸上啵了一下:“谢谢你,易青同志!” 曾易青盯着她的嘴唇看,就是不放她走。 明香无奈,只得亲在他唇上。 曾易青忽然揽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几分钟后,明香气喘吁吁地推开他:“你东西还没归置好。” 曾易青这才把她放开,揽着她一起重新上楼。 到楼上,曾易青继续归置东西,明香点了根蜡烛端着,径直下了楼。 曾易青心说有白炽灯点蜡烛干嘛,迅速把东西归置好,也下了楼。 他一到楼下,就看见明香坐在一方烛光下,面前是一张简陋的小方木桌。 外面月光如水,四周海风阵阵,虫鸣就在耳边。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42节 气氛美好又静谧,而他的媳妇儿坐在那里撑着脸朝他笑,看上去真他妈动人。 曾易青皱眉看了那蜡烛一眼,换上笑意走了过去,一手撑在 桌面好,俯身贴着明香耳朵,说:“媳妇儿,这下是真睡饱了是吧?” 明香当然听懂了他的暗语。 他想说的是“吃饱了可以干正事了吧?” 明香故作嗔怒地说了声“易青,别这样”,拍了拍那桌子旁的另一张凳子,示意他坐下来。 曾易青嘴角带笑坐下,看到了桌上的两杯东西。 他愣了一下,问明香:“这是什么?” 明香把刚刚在厨房用剩下材料新做的茅根竹蔗水和菠萝茉莉奶推到他面前。 “易青,你也辛苦了,喝点解暑的。” 边说边又把一个白瓷的小碗端了过来:“再吃点牛奶鸡蛋羹,当宵夜了。” 曾易青:“……” 曾易青闻到了糖和奶的味道。 他深知糖分对军人的重要性,可那也是正正经经的白糖和粮食里面的糖分。 尤其现在祖国富强了,即使边境国总是认不清形式作死来挑衅,再上战场,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像过去那样没东西吃,做梦都想喝杯白糖水。 现在,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小娃娃和女人们才会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他不喜欢。 除了明香那天给他的奶糖,他拒绝吃一切甜到发腻的、哄小孩子的东西。 第23章 曾易青不想吃甜的, 但看那茅根竹蔗水倒是很顺眼。 清清白白的颜色,看上去人瞬间凉爽几分。 他喝了一口,称赞道:“是很解渴, 多谢我媳妇儿。” 再看向那嫩黄嫩黄的菠萝奶和鸡蛋羹的时候, 就犹豫了一下。 他对明香说:“媳妇儿你吃吧。” 明香才不管他,径直舀了一调羹牛奶鸡蛋羹怼了过去:“你上班累, 吃点这个补补体力。” 她只是顺口一说,可某人因为“体力”两个字显然已经想到了其他地方去。 曾易青挑眉看着明香, 眸色渐渐变得炙热。 这小姑娘,以前听人乱说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怀疑起他的能力。 只是明香平时不会主动要他吃什么东西, 现在她这样,让曾易青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们在胜利饭店相亲的那天。 就是那天,他忽然想和一个女性步入婚姻。 曾易青情绪缠绵, 也不管什么哄小孩不哄小孩的了,一口把那鸡蛋羹含在嘴里,期间目光一点儿没离开明香的眼睛。 只是这口鸡蛋羹到了嘴, 他咂摸了一下,眼睛渐渐瞪大,神色也变得狐疑起来。 “媳妇儿, 这你做的啊?” 明香点点头, 睁着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凑过来:“是不是很好吃?” 曾易青点点头:“好吃, 跟我妈做的鸡蛋羹不一样。” 这确实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鸡蛋羹了。 他不知道明香是怎么做的, 但能从香味里判断出来应该是加了奶粉和糖。 他小时候吃的鸡蛋羹都是咸口的, 他不敢想象加糖和牛奶的鸡蛋羹是个什么味道。 可现在吃了一口,他不但不排斥,居然还想吃第二口。 曾易青才这么想着, 手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又拿起调羹,从那小碗里舀了一块。 那鸡蛋羹随着他的动作在调羹上抖啊抖,光用看的都能想象有多么嫩滑。 再品一口,确实是软滑得不可思议,让他不由得又想起明香的唇舌。 糖和牛奶一起放一定会很甜腻,可没想到他都吃两口了,一点也不觉得腻歪。 那甜味和奶香真是中和得很好。 总之这鸡蛋羹不但没有牛奶的腥臊味,连白糖的甜味也平和下来。 不管是香味和口味都给他一种非常温馨的感觉,一天下来的疲累都仿佛清空了似的。 曾易青吃完第二口,把剩下的全都舀了放进嘴里,忽然捏着明香的下巴,覆上了明香的唇。 软滑的蛋羹被他抵着明香的舌粉碎,果然都是柔润的甜香的味道。 曾易青分外满足,持续加深了这个吻,要把那蛋羹的甜香抹在明香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媳妇儿,真好吃,你也尝尝自己做的东西有多好吃。” 明香猝不及防,被他亲得眼睛都湿了,还要听他这些流氓话。 她有点喘不过气,就用手臂横着,想把他隔开。 可曾易青用另一只手揽着她的后颈,把她牢牢禁锢在怀,她只能被动承受他的火热情绪。 温度极速攀升,明香觉得自己要被他的热情融化了。 但这里显然不是干这种事的地方,明香只能尽力保持着清明,继续用手臂挡着,防止他更进一步。 好在曾易青也不是个糊涂的,而且非常善于掌控自己的欲望。 等他终于亲满足了把她放开,明香已经气喘嘘嘘。 她别过头去不看他,有些懊恼地说:“易青,你想被人围观吗?” 曾易青一本正经地:“媳妇儿对不住,你和你做的东西都太对我胃口了。” 明香:“……” 是不是男人多少都自带闷骚,要是让小陈听到他们团长这么说话,估计又要目瞪口呆看向她了。 明香不跟他闹了,拉着他重新坐好,一起继续感受海岛的夜晚。 曾易青又把那杯带菠萝的拿了起来,问她:“媳妇儿,这杯又是什么?菠萝水?” 没等明香回答,就已经非常自觉地喝了一口。 他刚喝到嘴里,就停住了动作,眉头一下子就舒展了,瞪大了眼睛。 “哎,这个也很好!酸甜适中,奶香怡人,一点都不腻味。” 他又问了一遍:“这个叫什么?” “我们在海上也不是没见过汽水什么的,但好像没见过这样弄的。” “明香,你是怎么知道这样弄好喝的?” 明香不回答他,只噙着一丝揶揄的坏笑,看着他:“不是说不喜欢吃甜食吗?” 曾易青笑得温和:“说实话,如果你不拿到我面前,我想都不会想起要吃这些东西。” 明香:“嗯,知道。我们相亲的时候,我给糖给你吃,你就是这么个意思。” 曾易青抓住她的手:“媳妇儿,我真得谢谢你那天给我糖吃,不然我这辈子遇不到我媳妇儿了。” 明香:“啊?一块糖就把您曾大团长收买了啊?我还以为你那时候觉得被我羞辱了呢!” 曾易青亲她指尖:“你不懂我的想法,因为你只把我当陌生大哥,不把我当你男人呢!” 明香:“……” 不愧是当团长的,居然这么敏锐。 明香微微仰着下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娇嗔道:“我又不会让陌生人亲。” 曾易青觉得自己的忍耐力真是越来越好了。 这要明香再不松口,他都要成为史上第一柳下惠了。 曾易青又把人拉了过来,喝了口菠萝奶如法炮制吻了上去。 分开的时候,他见明香唇上、嘴角都湿漉漉的,没忍住,帮她打扫战场,吸得干干净净。 明香心说真是绝了。 到底谁说的他有隐疾,把那个人拉出来反复鞭打,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虽然如此,明香还是能感觉到曾易青对甜食没有那么热衷。 夫妻之间口味相同当然好,她今天也是抱了一点这样的目的才逼他吃。 想着说让曾易青知道甜食的好,以后也能适应她做的食物。 但人家不喜欢,一时半会儿也是改不过来的,她也不会再强人所难。 反正对她又没影响。 曾易青从来不强迫她跟着他的生活习惯走。 一个连那方面都这么尊重她的 人,是不可能会管她爱吃甜食这种事的。 明香想到这里,不禁又看了曾易青一眼。 不爱吃就不爱吃呗,等她能用甜品换财富的时候,她的顾客爱吃就行了。 两人胡闹了这一通,渐渐平静下来。 曾易青仍不忘问她:“这杯放菠萝的叫什么名字?” 明香倒是有些奇怪了,这个人不喜欢吃,但还挺关注?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43节 明香心里涌起一种软和的感觉,连声音都软了一些:“菠萝茉莉奶。” 曾易青:”名字也这么好听啊 ,我媳妇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明香:“……” 明香捶了他一下:“你居然也会讲粗话。” 曾易青一愣,心说露馅了,他在军中粗话讲得可多,这不是媳妇儿说话好听又文明,他不想让媳妇儿看不上嘛! 曾易青岔开话题,问明香:“怎么做的?我从来没见有人做这个。” 明香看了他一眼:“你要学?” 曾易青:“学!以后我也做给我媳妇儿吃,省得她累一天了还亲自动手想着给我解暑。” 明香笑了起来,在他手臂上轻轻捏了一下。 “好啊,那我就教你了,以后让你做你不做,可别怪我到时候拿擀面杖把你赶出门。” 曾易青灼灼地看着她的唇,回味着美好的滋味:“嗯,做,你教吧,明老师。” 明香便把方法跟他一一说来。 “你啊,先煮茉莉花茶,再把菠萝肉捶碎放进去,倒入熬好的糖浆,再放入泡好的奶粉,放凉,就好了。” 曾易青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在她指尖上又亲了一口。 “用什么样的茉莉花?干的湿的?用多少?” “菠萝肉捶成什么样可以?糖浆怎么熬?多少糖熬多久?大火小火?” 他倏然一笑:“媳妇儿,你说得可轻巧,其实里面都是道道,没错吧?” 明香倒是被他说得一愣。 心里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 还得是她选中的兵哥哥啊,上得了战场指得了挥,在家里又这么能让人心情好。 但明香偏不夸他,反而俏皮一笑,指着他:“好哇,这就开始打退堂鼓了,你说这些就是不想学吧?” 曾易青就喜欢她这副样儿。 他把她指他的那只手又拿过来,放在脸上贴了贴。 “我怎么敢?我只是想说我媳妇儿太厉害了,别人不会做的东西她三两下就做出来了,还做得这么好吃。” “连我这个惯常不爱吃甜口的,都忍不住要多吃几口。” 明香朝他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那你可说对了。” 曾易青脸上的笑意都止不住,他也深深地看着她。 一切不可言说的情绪都在悄悄地交换,你懂我对你的欣赏,我也知道了你对我的喜欢。 他们没有再亲吻,也没有说话,却都能感觉到,有些炽热的东西在把他们一点点包围。 过了会儿,曾易青问明香:“我突然想起来,咱们刚到这里,哪里来的菠萝啊?你去摘了?” 说到这个,明香的神情明显更雀跃起来。 “哦对,忘了告诉你。” “今天有几个姐姐妹妹来帮我们搬家,这菠萝就是她们其中一位给的。” 曾易青坐在她旁边,一手放在桌面,一手揽在她腰身,挑眉:“哦?谁啊?” 明香:“不知道啊,我不认识她们,你先前来过这里执行任务不是吗?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曾易青:“应该也是这里的军属嫂子们,不过我和她们没怎么接触,她们见了我就跑,也不知道是怎么。” 明香:“……” 明香不知怎的想起那天她回娘家受欺负,曾易青站在那儿听村干部解释时那张冷酷的。 以及他踹王二狗那一脚的狠厉。 那时候的他跟现在这个与她嬉笑胡闹的人简直像是两个人。 她随后又想起他们相亲见的第一面,那时候的他也是冷若冰霜的还特别有威严。 谁见了他啊,哪怕不跑,也绝对不会想要主动去招惹他。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呢? 难道是因为隐疾那个误会解开了,所以内心松了一口气,所以也渐渐释放出二十六岁青年本该有的活泼来了? 明香被自己这个想法弄笑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期待和这个人玩笑打闹。 明香想到自己第一次结婚就碰到这么个聊得来的,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低下头来就她。 二人视线柔柔在空中相汇,明香是看曾易青的眼睛,想看清楚他在想什么。 曾易青则只把目标放在她微张的唇上。 好吧,明香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了。 但她丝毫不移开视线:“易青,我跟你说说她们的样子吧,看看你能不能知道是谁。” “别人这么帮我,我以后见了面我还是不认识她们,不大好。” 曾易青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媳妇儿,你说。” 明香便先给他描述了一下徐姐的长相。 “嗯,她姓徐,看上去健康又强壮,也是她们几个里面最丰腴的,说话嗓门子大,很热情,做事很麻利。” 曾易青望天,神色肃穆地想了想:“啊,是我们旅长的媳妇儿吧,叫徐大姩,大家也就是喊她徐姐。” “这位确实是个非常干练的人,特别勤劳,做事又特别麻利,把他们家四个小子连着旅长和旅长爹妈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明香点了点头,刚想说下一位,忽听曾易青问:“她说你什么了吗?” 明香一愣:“啊?” 这一看就是没有了。 曾易青满意地蹭了蹭她的脸:“没什么,你继续说。” 明香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想起那位i人小媳妇儿来。 她对曾易青说:“就送我菠萝那位,看起来特别害羞,眼神也躲躲闪闪的,看得我不知怎么的都觉得她有点可怜。” 不过一个军属应该是不可能怎么可怜的,多半是那姑娘太i了,才让明香产生了错误的观感。 曾易青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她啊……” 明香一下子从他怀里脱出:“你知道她?” 曾易青按下眼里的阴翳,把她转过来一点,在她眉心亲了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以后就知道了。” 两个人亲亲热热说了许久话,明香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甜品上去。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曾易青:“我下船的时候看到这个岛上好像有很多果树?” “菠萝树我倒是没看到,但我一眼看到了海岸线那边有椰子树!” 她显然心情大好,站起身来面朝青,两只柔婉的手臂比划了一下:“那么高!” 曾易青觉得自己活了快三十年,从来没见过这么鲜妍明媚的女性。 他被她感染,一边把她拉回怀里,一边笑着。 “嗯,很多,还有芒果树、荔枝、龙眼、莲雾……吃不完。” 明香坐在他身上,把双手挂在他脖子上。 她的眼神熠熠闪光。 “是吗?那可太好了!” 曾易青:“……” 曾易青眯起了眼睛,看着面前自己的爱人。 饶是他并不封建愚昧,也会觉得自己这媳妇儿实在太大胆了,满身都萦绕着浪漫的气息,和别的女人不大一样。 曾易青定了定身,按捺住骨子里的不适应,把人箍紧。 他眼神暗暗,凑过去,咬住明香的唇:“明天我回家带你去摘,再带你去赶海。” 明香在意乱情迷中呜咽了一声:“可以吗?岛上的水果应该都是被人承包了的,不能摘吧?” 曾易青停住动作:“承包?” 明香才想起来现在还没有个体经济,于是改口说:“可以随便摘吗?” 曾易青:“可以。” 明香:“你刚上岛,很忙,晚上能回来吗?” 曾易青继续攻城略地:“晚上我准时回家。” “你别做饭,我从食堂打饭菜回来。” 明香:“好。我想吃螃蟹。” 曾易青:“那敢情好,每天食堂都有这玩意儿,明天也一准有。” 两 个人亲得都很温情,完全沉浸在海岛美好的晚上。 可明香觉得,这种亲吻,比刚才那种狂风暴雨的吻更加难以承受似的。 两人分开,亲亲热热地欣赏着星洲岛的夜晚,忽然,旁边的那栋楼的二楼,一盏灯光晃了晃。 明香被照得眨了眨眼,心说谁这么爱恶作剧。 然后就听一道颇为优雅的女声响了起来。 “那边是曾团长的媳妇,是吧?欢迎啊!”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44节 “不过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可不好!” 明香一听这声音,就觉得来者不善。 这人咬字清晰,显得非常端着,语气里有着不容忽视的清高。 明香眯缝着眼睛逆着光想看看来人是谁,那人却灭了灯进了屋里。 明香疑惑,回过头来看到曾易青正沉着脸看向那个方向。 明香:“……” 被曾易青吓走了? 不会吧?曾易青属老虎的? 明香问曾易青:“易青,她也是随军家属吗?叫什么名字啊?” 曾易青兴致被打扰,再想想确实这么晚黑乎乎的在外面不好,被虫蛇咬到怎么办。 于是他一边收拾杯子调羹蜡烛什么的,一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眼尾还带着几分危险的色气。 “媳妇儿,咱回被窝里说。” 明香:“……” 两人回到二楼房间,明香继续包她那头发。 曾易青都看傻了,摸了摸鼻子:“媳妇儿,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明香:“头发没洗,被子新换的,别弄脏了。” 曾易青:“……” 曾易青在心里叹了口气,拿了衣服下楼冲澡。 他一上来,就来到床边,看见明香侧躺着,就过去亲在她侧脸上。 他低声询问:“明香,今晚可不可以?” 说完满是期待地等明香回答,却听到了明香均匀的呼吸声。 曾易青:“……” 就这么睡着了啊…… 曾易青躺到她里侧,让她的脸正对着自己。 明香长长的睫毛安安静静合着,在眼下透出一片阴影,漂亮的眉宇之间还有散不开的疲惫。 曾易青使劲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十分认命地把明香箍在怀中。 “真是要了老子的命了。” * 第二天,明香是被军号和整齐的口号声吵醒的。 那“一二”、“一二”的号子喊得气势如虹的,让她一大早被吵醒的气还没发出来就已经消失。 太帅了,她想。 明香结婚的时候曾易青给她买了一只女士表,她睡前摘了放在床头,拿出来就着窗帘透过来的光一看,才五点。 而此时,床上已经没了曾易青的影子。 明香很是唏嘘。 为曾易青,也为现在喊着口号出早操的战士们。 这就是子弟兵啊,早上五点就已经在训练了,比文工团里还早。 因为号子的声音实在是宏亮,明香怎么也没能再睡着,于是干脆起床,开了灯找衣服。 她随手拿了件鹅黄的布拉吉,头发扎了个公主头,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打开了自家大门。 却惊讶地发现,外面的天已经是大亮了。 在京市的时候,这个点儿天还黑黢黢的呢! 明香感受着大清早却不寒冷的感觉,对这座岛屿又有了一点儿喜欢。 京市很好,但尝试过没有寒冷的春末后,现在,她选择星洲岛。 星洲岛的白天来得早,人显然也很勤劳。 明香远远地望着,看到路上已经有人拿着农具出去干活了。 她想起来自己也有事要做,便又转身回去。 刚回到院子,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一看,发现昨天自己放桌子的那个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了条电线,还放上了灯泡。 而那个没有水龙头的水池已经装上了铁制水龙头! 明香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流了出来。 虽然水不大,但干干净净的。 以后她洗衣服不用去厨房蓄水提过来了。 她又来到墙边,按下那线上的开关。 白炽灯泡一下子亮了起来,虽然不像后世那样亮得刺眼,但晚上她不用再点蜡烛了。 明香自然不用去想这些是谁的杰作。 她抿嘴笑了起来,心说曾易青这个人,是真的太宝藏了。 明明是最该是个粗人,却总是那样细心。 想到曾易青,自然又想到昨晚那些香艳事儿。 明香脸都热了。 看来哪天把这个又帅又细心又温柔,说不定还有八块腹肌双开门的兵哥哥当上岛礼物拆了也好。 她关了灯,收了心思,准备做点早餐吃。 忽然小陈端了个不锈钢的大碗过来,对她说:“嫂子,团长让我给你打了早饭过来!” 明香:“……” 明香把早饭接过来吃了。 是两个玉米面的馒头,加上两个肉包子。 明香把碗接了过了,小陈就又回去了。 明香看着那碗东西笑了一下,喜滋滋拿回去吃了。 不用自己做饭的感觉挺爽。 吃饱喝足,她开始翻地。 是的,她要开始自己的海岛种田之旅了。 多新鲜呐! 一个没怎么被开发的岛屿,一块她可以随便设计和耕种的地。 这要是放在后世,没点人脉和经济实力还真拿不下来。 明香拿起锄头吭哧吭哧把地大致翻了一遍。 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事,她汗流满面却一点不觉得辛苦,反而整个人都是飘的,感觉比种田手游好玩多了。 随后她开始撒种子。 她来之前因为知道早晚要来星洲岛,所以对这块规划得特别用心。 早在准备婚礼用品之前她就已经去找人弄到了几样种子。 她在院子周围洒了花种,在翻好的地上种了薄荷和紫苏。 随后她就开始浇水。 就在这时,忽然,她听到有人喊她:“明香!” 这人穿了一件藏青色的翻领长袖衬衫,下面依然是黑色长裤,脚下蹬着一双黑亮的套鞋。 她用木棍把一张湿漉漉的渔网扛在肩头,手上还拎着个大木桶。 明香转过身去朝她扬了扬手:“哎,徐姐!早啊,进来坐!” 徐大姩笑容满面应了一声,渔网卸下来,提着桶进了院子。 她见明香在浇水,地上胡乱地翻起些土块,愣了一下。 随后抬起头来问明香:“明香,你一大早的在这里做什么?” 明香放下浇水的盆,要把她拉进去坐坐。 “我种地啊。” 徐大姩拍手大笑起来:“哎呀你说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小姑娘,种的什么地。这地儿都没翻透呢!菜长不好的!” 她说着,一眼看到明香立在墙边那锄头,在手上吐了口唾沫就要去拿。 明香见状,赶忙拉住她:“徐姐不用,我已经把种子都撒下去了!” 徐大姩便停了帮明香翻地的心思,转过身来问她:“哦,你撒的种子啊,不直接种苗?” 又说:“是不是没菜苗?到我家去拔啊,移栽过来就行了。” 明香点了点头:“谢谢徐姐了,但我种的不是菜。” 徐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种菜,你种啥?种摇钱树啊?” 明香:“……” 明香心说未来是有可能变成摇钱树,面上却实诚道:“种的薄荷、花、还有一些香草。” 徐姐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种薄荷种花?”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45节 “哎呀真是跟你们年轻人说不清楚,你说好好的一块地你种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干嘛,又不能吃。” 明香微笑着:“就是喜欢嘛。” 徐姐摇了摇头:“小姑娘心性,都人家媳妇了。” 她把明香上下打量了一下,说:“看不出来你娇滴滴的,居然也挺勤劳,这么早就起来种花了。” 明香闻到了她身上咸腥的海鱼味,想起下午要和曾易青去赶海,不由得有些恍惚。 但她马上正色,扬起笑容和徐姐开启互夸模式:“徐姐你不是比我早多了?这都抓了这么多鱼了,三四点就起来了吧?” 徐大姩扬起骄傲的笑容:“我这个人闲不住。那什么,不是说吗,幸福的生活是奋斗出来的。” 明香朝她比了 个大拇指:“真佩服您。” 徐大姩拉起她的手腕,把她往外面带。 “走,去我家,我给你把鱼杀一杀,分点给你。” 边说边把明香一路拉出去,在外面挑起了渔网,拿起了桶,拉着明香就往前赶。 明香赶忙婉拒:“不用了徐姐,我和易青下去要去赶海,到时候会有鱼吃的。” 徐大姩不松手,回头朝她笑了一下:“赶海抓不到什么好鱼,你别跟我客气了。” 说着又把那桶鱼提起来给她看:“看这都刚打上来的,新鲜着呢!” 人都把桶凑眼前来了,明香就看了一碗。 那桶里的鱼平了三分之二的桶口,少说也有十来斤。 再看一眼那木桶,明香就知道那木桶应该有三斤左右。 总共得有二十多斤,就被徐姐这么轻轻松松单手提了起来! 明香:“……” 明香把佩服的目光又转到了她长袖下的臂膀上去。 得多坚实啊! 看到明香晶亮亮的目光,徐大姩心花怒放,坚定地把明香拉到她家去。 拉了会儿想起来一件事,对明香说:“明香,别老穿裙子,谁种地穿裙子啊!花里胡哨不实用。“ 明香:“……” 明香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有说话。 她对徐姐的观感很好,热情的人总是能让人心情舒畅。 可这个人却总是时不时地会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但也不是那种让她想翻白眼的不舒服。 而且她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 不过初到岛上,明香满脑子都是美好憧憬,对什么都非常包容,选择忽略那些时不时窜出来的小不适。 盛情难却,何况明香的力气到了徐姐这里,根本就等同于幼崽的力气,所以也就不客气了,跟上徐姐的步伐往徐姐家走。 她见徐姐又要背渔网又要提桶,看着徐姐乐呵呵的笑脸,想了想,说:“那徐姐,你把那桶让我来提。” 徐姐:“不用!哪能让你一个刚上岛的客人提!你放心吧,不重的。” 明香:“你不让我提,我可不去你家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徐姐却一点没松口,反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哎呀,真不用,你就跟我走吧!” 明香跟着徐姐来到她家。 徐姐家的房子和明香家差不多规制,毕竟都是上头分下来的军属房。 只不过这套房子的院子比他们家大了许多。 明香一进门,就被满目的绿色夺去了视线。 只见院子只在中间有一条小路,两边都是菜畦。 菜畦被打理得像一方方格子。 这条格子里种的是丝瓜,绿色的藤蔓趴在竹架子上,现在已经可见黄的小花。 那条格子里种的是秋葵,已经露出尖尖的小秋葵来了。 还有青菜、辣椒、四棱豆…… 种类丰富,长势良好。 可惜,不是她想要种的。 这时,徐姐洗了手,过来叉着腰视察一样眺望着自己这一大片菜地,乐呵呵点了点下巴。 “明香,怎么样,还是得种菜吧?” “地啊,就是得种粮食,家里有粮心不慌,你种那些花啊草啊的能吃啊?” 明香:“……” 敢情带她来不只是为了给她鱼,还是为了对她进行思想教育的。 明香终于有点知道徐姐为什么有时候会让她觉得不舒服了。 这位姐姐好像很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而且都是听着很对的大道理。 道理是好道理,可明香要是那循规蹈矩的人,也不会到了这个年代都76年了还不去努力考大学,而是打算靠老本行生活。 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 她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对徐姐的菜地进行了由衷的夸奖。 不愧是军人的家属,能把一块菜地都弄得跟叠被子一样齐整。 确实也是值得敬佩的。 进了屋后,果然屋里到处也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四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许是听到徐姐的声音,已经训练有素地去了后面,盛了稀饭过来。 明香:“……” 好玄幻啊! 这年头的孩子不是都很皮的吗?怎么也这么齐整? 明香朝他们笑了一下。 那四个孩子果真和曾易青说得一样,都是男孩。 大的得有十四五岁了,小的才两三岁,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懂事”两个字。 他们见了明香,都有些拘谨。 徐姐说了句:“这位是你们明香阿姨,前头曾叔叔的媳妇儿,跟我们一起吃早饭。” 话说完,最大的那个就麻利地到后面去,又端了碗稀饭过来:“是那个冷冰冰的曾叔叔吗?” 明香:“……” 那边徐大姩拿眼睛瞪大儿子:“话太多了!” 又来招呼明香:“明香,别往心里去,来吃饭。” 明香刚忙摆手:“不用客气了徐姐,我已经吃了早点了,易青让小陈从食堂打了包子和馒头给我。” 徐大姩根本不听她的,热情地拉着她坐在桌边:“再吃一点儿,再吃一点儿,你这人啊,才是太客气了!” 边说边把筷子放进她手里。 “这么生分做什么,以后不定要一起生活多少年呢,别这么别别扭扭的,给姐点面子,啊!” 明香:“……” 明香默默叹了口气,那就吃吧。 虽然还是早上七八点的光景,气温却又高了起来。 几个孩子吃得满头满身都是汗,越擦越多。 徐大姩也提起领子给自己扇着风。 明香也热。 忽然想自家的冰箱了。 等赶海回来,就做点凉的吧。 * 明香从徐大姩那儿回来后,就听着收音机,开启了快乐的躺平生涯。 天气太热了,要是正午出门,分分钟晒秃噜皮。 她觉得还是待在家里的好。 睡了个回笼觉,小陈又送饭过来了。 明香赶紧让人进来坐坐,人却又转身跑了。 明香觉得他们夫妻俩十分对不起小陈,喊:“等你们团长回来我跟他说,我自己有手有脚能去食堂。” 说着跺了下脚,嘟囔:“这个曾易青怎么回事,家里是不能开伙还是怎么的!” 小陈跑着跑着放慢脚步,回头朝明香摆了摆手:“嫂子,没事,赶紧进去吃吧!这都是我该做的!” 心里却不住腹诽。 呵,嫂子,这是真有工作不能回家,但凡能回家,也轮不到我来跑腿了。 真想象不到几个月而已,他们那冷面冷心冷血、威严震八方的曾团长就成了这副德行! 说出去谁信呢!真新鲜! 明香吃饱喝足,又听着收音机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46节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日头已经西斜,天也渐渐暗了下来,温度也没那么高了。 她见曾易青迟迟不回来,就想着肯定又是太忙了。 那干脆自己去吧。 毕竟赶海这事儿也不是随时都能干的,得配合潮汐。 昨天晚上曾易青跟她说过,预计今天下午的退潮时间是十八点,现在都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再不出门,说不定潮水又要涨上来了。 明香下了楼,换上一件红色雪纺的长裙,戴上草帽,提了个小铁桶,出了门。 她沿着植被疯长的泥土小路朝前走去,发现这边虽说是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但其实和其他地方的也差不多。 这里也有菜地有农场,甚至还有淡水的池塘。 人们早早出来劳作,路上遇到明香都会愣一下,然后腼腆地朝她扬起笑容,点点头。 明香觉得很舒服,但因为陌生就没有走岔路。 她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来到昨天下船的码头。 在这里她看了一场绝美日落,身心都像是被洗涤了。 可看 完日落,她站在那里不动了。 说着赶海赶海,可去哪里赶?码头这里沙滩窄,水没退,也不像能赶海的样子啊!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明香?” 明香转头一看。 好家伙,果然这个岛地方小,这不又碰到熟人了吗。 来人是昨晚给她送菠萝那位,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嘴角的微笑特别柔顺。 明香见她手里也提溜个桶,桶里还有些小铲子什么的,很是高兴,问她:“红云,你也去赶海?” 李红云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那双怯怯的眼里忽然涌起了异样的神采。 “嗯,你也是吗?” “明香,这里不能赶海,你跟着我,我带你去能赶海的地儿。” 明香自然是非常高兴,和她并肩走着。 走了几十分钟,她们来到一片海滩。 这片海滩和码头上那片不大一样。 这片海滩含泥量更多一些,看着更像是一片滩涂。 只是,这也太大了吧! 明香眺望远方,仿佛看到自己桶里已经盛满了活蹦乱跳的海鲜。 她跟着李红云一起下去,踩在沙砾和礁石上,学李红云弓着腰,在海滩上寻找。 一开始什么都看不到,因为看到的只有泥沙和一些贝类的空壳。 但马上,她就看到李红云捡起来一个带花点的大海螺壳,然后放地上敲敲敲,居然敲出来一只圆脑袋的八爪鱼! 明香:“……” 明香很是兴奋,凑过去看。 李红云红着脸把那八爪鱼绕在手上让她摸。 “明香,你当心点,别被吸住了,它腿上有吸盘,吸起来还挺疼的,你细皮嫩肉受不了。” 明香点点头,正要去摸,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明香!先上来!先别弄脏裙子,我给你先照个相!” 第24章 明香转头去看, 发现曾易青端了个什么东西放在胸前,正迎着天光,微眯着眼睛看着她。 小陈站在他后面半步左右的位置, 也在招手:“嫂子!快上来!” 她很高兴, 跟李红云说了一声,两个人上了岸。 曾易青先是伸手把明香接过来, 然后朝李红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红云慌乱地走了。 明香喊她, 她却只是回过头来看了看,说:“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继续往前走。 明香:“……” 好久没见过这么羞怯的人了。 后世有很多青春期的学生到她的甜品店里买甜品给暗恋对象吃。 这些人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有到面红耳赤甚至不敢抬头看店员的, 但也没害羞成这样的。 明香看了会儿她的背影,转过头来看曾易青:“今天不忙吗?我本来是想着你来不了就算了,反正有红云带我。” 曾易青严肃脸:“那我是打扰了你们的好兴致了。” 话刚说完已经带上了笑意:“媳妇儿, 等会儿再赶海,我们找些漂亮的地儿拍拍照。” 明香接过他递过来的相机,眼里满是惊喜。 “你哪里来的相机?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曾易青:“刚买的。” 明香有些讶异:“啊?咱们这儿的供销社能买到相机?在京市那百货商场我都没找着哪里有相机买呢。” 曾易青:“这不重要, 明香,你看看好不好用。” 明香把相机放在眼睛上摆弄了一下,问:“这是什么牌子的啊?感觉真不错, 非常精密结实的样子。” 曾易青但笑不语。 这时, 小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说:“徕卡的, 就这一两年推出的, 做工比这些年出的全部相机都好!懂的兄弟都说,这种机子卖一架亏损一次!它镜头特别棒!” 明香更讶异了,放下相机抬头看曾易青:“那得多少钱和票啊?你哪来的钱?” 毕竟他的积蓄都在她这儿。 曾易青:“没事, 媳妇儿,这个你别操心,你只说你喜不喜欢吧。” 明香:“还行。” 曾易青从后面亲了亲她飞扬的发丝:“什么叫还行,媳妇儿你说句喜欢,好不好?” 明香笑眯眯玩儿相机没说话。 小陈却像是被那句“好不好”给劈到了一般。 又来,又来! 小陈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他实在是看不惯他们团长这副要说话,却又藏藏掖掖不说实话的样子。 这个人以前要么就是不说,要说话就是正经实在有用的话,哪像现在,有这么多腻腻歪歪、没营养的废话?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 他决定给他们团长在老婆面前抬抬光辉形象,省得他们团长老是愁眉不展,给下面人的训练强度一增再增。 小陈:“嫂子,这是咱们团长跟隔壁巡洋舰的兄弟赊的,把自己后面十几年的烟都欠给人家了。” “团长说嫂子漂亮,就该多拍照,放在家里看着都舒坦。” 明香:“……” 明香转过头,笑盈盈看着曾易青。 曾易青抓着她的手跟她一起用相机拍海景,面上非常沉稳,心里得意到要飞上天! 他结婚那天,后知后觉京市报的那个小白脸记者居然是带了相机来的。 新婚当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媳妇儿穿嫁衣的美好样子他都还没看上几眼呢,就被那人摄进了相机里! 曾易青当即太阳穴就起了青筋。 一想到郑清禾跟明香谈过对象,再想到这个小白脸记者可能会夜夜拿着明香的照片搞对月思人那种酸啦吧唧的事儿,他就觉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后面让人去找了郑清禾,确定他手上再没了明香的私照,才算完。 后来到了星洲岛,他想起来这茬事儿,就找人买了架相机过来,不好的还不要,就要最新最难搞到的。 好在他运气不错,那位兄弟还真弄到了一台,就是这台。 曾易青和战友之间从来不用金钱来打交道,都是利益交换,这个自然不必说,明香操心他没钱根本没必要。 至于小陈说的烟不烟的,其实是他自己想戒烟了,就干脆拿这个由头当说法。 这样他那些战友们就不会问他为什么要把烟戒了,男人不抽烟还算什么男人之类的废话。 算是一箭双雕了。 曾易青想到这里,不禁又在明香的发丝上亲了一口。 “走,媳妇儿,咱上那边去!” 明香十分雀跃地去找漂亮的拍摄场地。 天空的火烧云倒映在澄澈地海面,她背着手侧身,身上的雪纺红裙随风轻轻舞动,帽檐下露出曲线柔美的下颌,时下最流行的□□镜挡住了她漂亮的眉眼,却衬得她的唇花瓣一般动人。 曾易青透过镜头看着明香,越看越觉得幸福。 他一边拍照一边对小陈道:“你嫂子漂亮吧?” 小陈不妨自家团长居然跟他聊起了女人,甚至还品评别人的相貌,不禁有些懵。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47节 从前,他们这些糙汉子围在一起,评价见到过的女同志谁漂亮、谁难看,谁胖,谁苗条。 什么老家住隔壁的姑娘啦,供销社的店员小妹啦,文工团表演时候看到的陌生姑娘啦,画报上湘江那边的女明星啦……都评论过。 有次被他们团长碰上了,挨了好狠一通批评。 当时他们团长不动声色,仍是那种平静的、一点不咆哮不激动的,却很压人的语气。 “你们懂不懂尊重人家女同志。” “知道了,这两天是我没做好表率,让你们闲得有点过了,有力气没地儿撒了。” 于是第二 天的晨跑就改成负重越野了。 反正,他陈建设跟了曾团长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做除工作外的多余的事,没见他看哪位女同志一眼,更别说见他和女娃儿多说一个字了。 现在居然问他嫂子漂不漂亮? 小陈一时没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曾易青:“啊?” 曾易清耐着性子又问了他一遍。 小陈这才确定,他们团长不但开始关注女同志漂不漂亮了,还学会拉着底下的人来炫耀自己的老婆有多漂亮了。 德行! 小陈看了椰树下摆着美好姿势的明香,笑着说:“漂亮,我觉得嫂子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同志了。” 曾易青:“如果你有这么一个老婆,可她不把你当她男人,你会怎么办?” 小陈再次觉得被雷劈,他又用那种见了鬼一般的眼神,茫然地望着曾易青:“啊?团长,您说什么?” 曾易青瞪了他一眼:“今天怎么回事?连话都听不明白。” 小陈看着他想了会儿,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袋。 “不会吧团长?您跟嫂子不会还没……” 他把两只手的大拇指勾了,碰在一起弯了弯:“嫂子不让你碰她呀?” 曾易青望天叹了口气:“唉……” 小陈瞪大眼睛看着他:“团长,您不会真像他们传的那样不能人道吧?嫂子怕您涂了他一脸口水,却又什么都干不来?” 曾易青:“放屁!” 小陈吓一跳,挠了挠脸:“不是,这我就不懂了,团长您怎么想的?” “人家都已经是您正儿八经的媳妇儿了,你俩揣着咱国家发的结婚证呢,她不让您碰,您不会强势点儿吗?” “嫂子是个女同志,她当然害羞,难不成您一碰她,她就得贴上去?” “她害羞,您又不强势,你俩猴年马月才能生孩子?您就用强的,又不犯法。” 曾易青给明香拍完一张照,转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小陈。 “老子要是舍得那样,还需要跟你说这些?” 小陈:“……” 小陈问他:“那您说怎么办?” 曾易青看向前方,微笑着跟明香比了个”准备好了”的手势,按下快门的瞬间脸色又变得严肃冷酷起来。 “等吧,能怎么?” 小陈:“……” 那你拉着我说这么多!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明香全然不知道他们俩说了那么多话。 她的注意力全在这海边美景上。 她雀跃地提着那身红裙子,跑过了很多地方。 西海湾的海水特别美,比码头那边的玻璃海还要清澈见底。 自己这条裙子虽然不像后世那样的飘逸,颜色也有些暗沉,打板也有些偏古板,但她觉得在这样的地方拍的,哪怕衣服没那么好看,出来的成片一定也会非常漂亮。 宁海湾的海水倒是稍微逊色一点,但是那边的海滩上有一片椰树林,特别有热带风情,拍出来的照片也绝对不会差。 枫塘湾那边的红树林很美,根系交缠,有一种古朴又诡异的美,也能够构成最美的照片。 明香心情大好,只不过一直惦记着赶海,加上实在是太累了,她跑过来,轻轻扑在了曾易青的身上。 “易青,差不多了,我不拍了,再不赶海,就要涨潮了。” 曾易青一手检查照相机,一手揽在她的腰身,又让小陈拿水壶过来给她喝了口水,伸手替她把脸上的汗抹了,这才说话。 “好吧,都听你的。” 明香便又快乐地跑到李红云那边。 李红云一直在跟着他们,但又一直不走近。 不管明香怎么挥手喊她过去一起合个影,她都只是羞涩地笑着,手指头转着衣角,轻轻地把脑袋摇摇。 现在她见明香过来,眼睛亮了起来,说:“真羡慕你,明香。” 明香看了一眼落在身后的两个男人,示意他们快点跟上,然后转回头来问李红云。 “羡慕我什么?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还羡慕你呢!你在这边多久了?是不是总有机会出来赶海?是不是抓过很多有趣的东西?” 李红云回答她:“我来了四五年了,确实总是来赶海。第一次赶海的时候也像你一样这么高兴又好奇,不过后来……” 她又不说话了,低着头,看上去情绪一下子落了下来。 明香到这时候,也品出些味道来了。 显然李红云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定她这种性格也跟这难言之隐有关。 明香没有继续接她的话茬,只在她背上轻轻的抚了抚。 “红云,别想那么多。我们快点下海吧。等潮水涨上来就不成了!” 就这样,四个人都陆续下了海,走在刚才那片滩涂一样的沙滩上。 明香在李红云的帮助下找到了很多意外的收获。 她情绪高涨,被一个一个的惊喜打得雀跃尖叫。 她们的对话一般是这样的: “啊?螃蟹?红云,这哪儿有螃蟹呀?我眼珠子都要看掉下来了,也没看到哪里有螃蟹呀。” 然后李红云指了指沙滩上一条细细的缝儿:“在这里。” 说着用手去抓。 明香眼睁睁看着她把一只梭子蟹从平平无奇的沙滩上抓起来,眼睛都瞪圆了。 “还真有啊!” “红云,你太厉害了!” 曾易青就在她们旁边,举着相机给她们拍照。 当然人都是有私心的,大部分都是明香一人入镜,偶尔给李红云同志抓拍一两张好的。 小陈本以为自家嫂子够开朗大方的了。没想到还见到更开朗的她。 小陈就无语了。 他忽然理解了他们团长的痛苦。 放着这么招人一媳妇儿不能碰,半夜想起来都得拿头去撞墙! 他们嫂子可真是……唉! 明香已然顾不上那两个男人了。 李红云实在是个赶海高手,总是能在普普通通的地方挖出来一些东西。 明香跟着学,也学会了好多。 蛏子洞在沙面上是一个倒着的小8字,如果看到沙滩上有鼓包,哪怕那包再平也要用手去扒拉一下,因为里面有可能是猫眼螺。 河豚一碰就会生气,一生气就鼓成球,偏偏身上还到处是圆润的肉刺,整个像个圆溜溜的刺猬。 李红云拿这样的它们刷套鞋上的泥,于是它们更生气了,肚子也就鼓得更圆。 没过多久她们就各自收获了满满的一桶海鲜。 蛤蜊、月亮贝都算是极容易得到的,除了这些,她们也收获到了比较难得到的兰花蟹和八爪鱼,费了老劲儿挖了一些海葵,甚至还捡到了几条带鱼。 那些带鱼可能是被潮水带上来的,一开始还非常鲜活,浑身闪着漂亮的银光。 只不过过了会儿就全死了,听红云说是因为带鱼本来在深海,被潮水带上来之后适应不了上头的环境,鱼鳔爆炸而死。 明香知道这个。 深海到浅海的气压变化让带鱼活不下去,就死了。 她看着今天的收获,再看看周围美妙的风景,起身追寻曾易青的眼睛。 “易青,你看!红云给了我好多扇贝和螃蟹!” 曾易青走过来,一边一个替两人把桶提了,对明香说:“差不多得回去了,潮水就要上来了。” 李红云见自己那桶被曾易青提起,愣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跟过来,可怜兮兮的伸着两只手臂,嗫嚅着:“曾团长,哪里敢麻烦你?我自己来。” 却又不敢真的过来离人太近,只能转了头,用 求救的眼光看着明香。 明香真觉得她跟只松鼠似的,便对曾易青开玩笑:“你让红云自己提吧,你五大三粗又爱冷脸,别把人吓哭了。” 果然李红云脸色变了,忙说:“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明香抚了抚她的脊背:“别怕他,他其实不凶的,人很好。” 一旁的小陈顿时下巴都要掉下来,对上他们团长的视线,赶紧把脸撇到一边去。 几个人上来的时候,明香突然眼睛亮亮的,蹲在了一块大礁石上。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48节 她问陈红云:“红云,你过来帮我看看这是不是海石花?” 李红云过来看了,点头:“嗯。” 明香便跪在礁石上开始采摘。 那是一种覆在礁石上的海菜,形状很像枝条纤细的珊瑚,浑身橙黄透亮的,看着让人特别舒心。 明香采了一点,觉得差不多够用了,就上了岸。 她上岸的时候,裙子已经被泥水打湿,头发也湿漉漉的,变成一绺绺的垂在肩头,看上去分外狼狈。 可在曾易青眼里,他媳妇儿这么一弄,简直变成了西方传说里的美艳海妖。 他让小陈帮两位女同志把桶提了,牵起明香的手,说:“走,你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要摘椰子吗?我带你去摘椰子去。” 明香赶海赶得太开心,差点儿都把这正事给忘了。 她回头看了李红云一眼,说:“红云快点啊,我们一起摘椰子去。” 李红云看着面前的两人。 曾易青是个高大冷酷的军官,前些日子来过他们星洲岛。 那时候她有幸见到他,心吓得突突跳,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看着太可怕了,哪家姑娘要是嫁给他就完了,肯定天天跟她一样被冷脸对待,一年365天,天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的。 她真的,以前见了他,连眼神都不敢歪过去。 可现在这位全身上下都找不出破绽的严肃军官,海军服的外套扣子全给解了,随意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底衣。 雪白笔挺的军裤裤腿被卷了起来,原本是高低一致的,因为在海滩走了许久,现在变得一个高一个低,还都松松散散的,上面溅满了泥点子。 那张总是紧紧抿着的薄唇自然而然地带着笑,鹰隼一般的眼里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柔情。 让她怀疑,自己印象中的这个人,和现在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而在他的身旁,年轻漂亮的姑娘浑身上下散发着活力,就好像星洲岛的玻璃海一样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她真的太鲜亮了,太多彩了。 皮肤是白皙的,面庞是粉润的,居然穿着大红色的裙子。 就连扎头发的发绳儿,都不是他们那种黑色的胶皮筋,而是上头缀了用红色雪纺布做成的牡丹花式的! 她还从来没在任何一个人的头上见过这样的皮筋呢! 他们二人亲亲热热的靠在一起,毫无芥蒂的说着高兴的事。 明香说什么,曾团长都会回答。 有时候是短短的一个“嗯”字,有时候却也能说很长。 他不会认为,男人不该跟娘们儿太腻歪,也不会不耐烦地打断自己女人说话。 他总是在说“好”、“媳妇儿你这裙子什么时候买的,真好看”、“媳妇儿,待会儿让你看看我徒手掰椰子好不好”。 夫妻之间还有这样相处的吗? 为什么? 李红云保持距离跟在他们身后,细长的眉头揪紧。 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在她身上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条浅浅的缝儿。 明香跟着曾易青来到了另外一个椰林。 她用手掩了仍然有些刺目的天光,抬头看那些高大的椰树,长长的喟叹一声:“这些树可真漂亮!又长又直又高的顶端还开了个绿色的大伞。” 日落,椰林,海滩,明香觉得自己都快要醉倒在这一片美景中了。 曾易青对着他的背影咔嚓了几下,拿下相机交给小陈,对明香说:“太高了不好打,我上去摘几个下来。” 说话间就把自己的军外套给扒了叠好,放在明香的手中。 “媳妇儿,帮着拿一下。” 明香有些讶异,但还是接了过来。 手中的衣服上仍有他的余温,她合理怀疑这个人是故意的,脸上不禁浮起一点儿红晕。 曾易青见她那样,更是心花怒放,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从地上撩了些沙土在手心,把两只手掌互相搓了搓,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加速向前冲,一跃抓住了其中一棵椰树粗壮的树干。 他身材的线条练得很好,体态和气质加成,让他虽然以这种猴子一样的姿势在上树,却一点不显滑稽,反而有一种顶天立地、昂扬向上的感觉。 风吹着他白色小衫的下摆,露出一节精壮的腰身。 明香一眼就看到了腹肌的轮廓,差点当场吹起以前逗模子哥时吹的流氓口哨。 没过多久就听曾易青在上面喊:“明香,站远点,我要扔了。” 明香见他已然上到顶端,大手轻巧的扭断一个椰子的藤,把那椰子定点抛下。 一个落地,随后又是一个。 每一个都聚集在那一点儿地方,仿佛被他驯得服服帖帖。 明香眼睛都亮了。 她从前要么是在京市参与国宴,要么就是在京市自己那开着玩儿的甜品店,所有的食材虽然都是新鲜的,但也不可能新鲜到直接在原产地用啊! 热乎乎的刚下树的椰子,那得多么清新! 等曾易青安全下来,明香就拉上李红云摆弄那些椰子。 椰子皮青绿,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看得人眼睛都舒服了许多。 掂起一个来,沉沉的,再晃一晃,似乎能听到泠泠的水声。 明香抿唇笑着,把脸贴在上面,就好像当初把脸贴在她那白糖罐子上一样。 曾易青笑了,心里又温柔了几分,挑了挑,拿起一个椰子,铁拳一落,那椰子厚实的外皮就裂了。 他把铁棍儿似的手指往里面一插,再往外一扒,椰皮的纤维便纷纷掉落,露出里面棕色的圆圆的椰子球来。 他又是一拳砸下去,这会儿用了巧劲,只把上面的椰壳和椰肉弄裂开了,却又不让椰汁流出来。 他就这样端着椰子,凑到明香嘴边:“媳妇儿,尝尝。” 明香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这刚下树的椰子就是新鲜!” 那边,小陈按照曾易青的指示已经也给李红云和自己一人开了个椰子。 小陈也觉得不错。 刚从滩涂上上来,他又热又渴,喉咙都冒烟,这会儿喝了椰子汁,虽说没喝水那么解渴,但人比清水有味儿啊! 爽快! 李红云只喝了一点儿就把椰子放下了。 她这会儿已经和明香处熟了点,话也多了起来,只是仍然是那副怯生生的、细声细气的样子。 她对明香说:“你是刚上岛,接触得不多,其实我们在岛上见了椰子跟见了萝卜白菜差不多,都不会想去摘了。” 明香点了点头:“那也是。” 说是这么说,抬头看那椰子树上的椰子时,眼里还是闪闪发亮。 这哪是椰子?这是她的甜点啊! 摘好了椰子,他们很不幸地被围观了。 起因是有个岛上的村民种地回来,听到了动静,认出了曾易青的那身军服。 随后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全岛。 其中自然有曾易青的下属、战友和领导。 他们是清楚曾易青的,一个个瞪大 了眼睛看着他那一身泥。 难以置信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那个永远严肃齐整的曾易青? 这事儿马上会轰动全岛,但当事人都不觉得有什么,明香甚至还笑盈盈跟大家打招呼。 只有小陈和李红云,一个尬笑地挠挠头,手上还拎着好几个椰子。 一个脸红得像云霞一般,脑袋低到裤腰去,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埋沙滩里。 * 回到家,曾易青准备去食堂打饭。 明香拉住了他,说今晚在家里吃。 曾易青便去淘米开始蒸饭。 明香趁他蒸饭的空隙,让他帮忙开椰子。 曾易青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把那些椰子全开了,汁水倒在大碗里,留着备用。 再削掉厚且纤维丰富的椰子皮,把椰子球上面那层棕色的薄壳也削掉,就留下了白腻的椰肉,放在另一个大碗中。 曾易青低眉顺目地做着这些,觉得每次看到明香给家里添置的锅碗瓢盆都很开心。 别人家的饭碗都是一式儿的,大多数是陶碗,也有瓷的,少,花色一般都是青花。 明香挑的很多是全白的瓷碗。 陶碗可以,但她要那种不那么周正的。 玻璃的她最喜欢,大大小小,无色的、描金花、绿花、红花的,高的、矮的,看得人满目琳琅的。 曾易青想到这里,一边按明香要求的,低头拿着菜刀把乳白的椰肉切成细长的条儿,一边暗自发笑。 明香拿其他的材料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带笑的侧脸,还有他拿刀的手。 侧脸俊美温柔,一双古铜色的手却修长有力,手背上青筋暴起,让明香觉得或许他用手刀就行了,根本都不用菜刀。 明香走进来,曾易青放下刀对她说:“媳妇儿,我这已经大功告成了,您老还有什么指示?”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49节 明香斜了他一眼,说:“没事了,谢谢你,放着我来吧。” 曾易青的嘴角落了下来,说:“怎么还说谢谢?咱们什么关系?还用这么客气?” 明香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伸手推在他的胸膛:“出去吧,出去吧。” 曾易青又扬起了嘴角,上前抓着她的手拿起来亲在指尖,耍流氓:“我就不出去。” “我媳妇儿怎么见天的赶我走?” 明香没心思跟他腻歪,干脆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曾易青却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被亲的地方,搂着她回了一口,高高兴兴出去了。 明香觉得好笑,回到厨房。 现在这里已经全是椰子的香味了。 那香味非常张扬,也非常甜蜜,让人心情想差都差不起来。 她仔仔细细洗了手,用从京市带过来的手摇绞肉机将曾易青给她切好的椰肉进一步打碎。 打碎过后,她就得到了一盆乳白色的椰汁和椰蓉混合物。 那颜色实在是漂亮,比牛奶还要白润,看一眼,连呼吸都丝滑了的感觉。 明香用细密的棉纱布将这椰子乳过滤,然后将包在里面的椰蓉使劲挤压,将椰汁和椰肉分离开。 她把这次得到椰汁和原来曾易青前面砍开椰子得到的椰汁放在一起。 把椰肉也一分为二,用两个小盘子盛了,一盘放着,另一盘用手拨得松散些,放到厨房外的窗台上去晒干,就是椰蓉了。 曾易青把外面的地都扫了一遍,没忍住,进了厨房。 明香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曾易青:“饭快好了,媳妇儿,今天吃螃蟹?” 明香把徐大姩送的鱼拿给他,让他和今天的八爪鱼啊贝类啊的一锅清蒸了。 又把今天抓的几只兰花蟹挑出来,让曾易青兑了她从京市带来的年糕炒。 他们没有种菜,地里种的都是薄荷、花籽什么的呢,所以晚上没有蔬菜吃。 不过曾易青的手艺不错,饭菜都做得很好吃,没蔬菜吃好像也没关系。 那蒸鱼火候掌握的是真好,鱼皮晶莹,被刀断开的地方连着鱼肉微微翻起。 鱼肉颜色雪白,入口即化,调的酱油汁儿又咸淡适中,加上海鱼本身的味,舌头都给鲜掉了。 螃蟹炒年糕就更不用说,又鲜又软糯,真是越嚼越香。 明香吃得津津有味,把曾易青大夸特夸了一遍。 怎么能不夸? 她自己不喜欢油烟,不想做菜,曾易青刚好会做而且愿意做,不让做都不开心,要冷脸。 这不就是刚想睡觉,人家就把枕头送了过来? 明香吃得眼睛都眯起来,又起了好奇心,问他为什么会做菜。 毕竟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下厨房的人。 曾易青便给他讲了一下自己的从军经历。 “那时候十几岁,心高气傲的,刚入伍就跟班长干了一架,被送去炊事班……呃,历练。” 明香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嗯,历练成这样了也挺不错的。” 曾易青:“媳妇儿,你别笑,我还养过猪呢。” 明香眼睛弯弯,端着饭碗看着他。 吃饱喝足,明香和曾易青照样坐在院子里乘凉。 现在这里安了灯,不会像烛火那样摇曳,坐这里更舒适了。 两个人没怎么说话,明香看着天上的星星,曾易青看着她的侧脸,气氛安静又和谐。 只是才不到一个钟头,明香就又觉得有点饿了,于是去了厨房。 她仍是先洗好了手,然后把前面备用好的椰汁、椰蓉之类的拿出来。 用椰汁调了糯米粉,和椰肉混合在一起,团成一个个硬币大小的团子,再将椰蓉均匀地裹在小圆球的表面,等水开了就上锅去蒸。 这样过几分钟,椰香糯米球就做好了。 趁着蒸椰香糯米球的功夫,明香又着手做桂花椰子糕。 她把已经被曾易青细条状的椰子果肉切成颗粒,与纯牛奶、糯米粉、鸡蛋搅匀了,倒在了一个浅口的小碗中,用另一口锅蒸熟。 随后她把蒸熟的糕体放进了家里的冰箱冷藏。 这边冷藏着,那边蒸锅上的椰蓉糯米球也蒸好了。 明香下去把它们一个个夹起来,用一个描了金边的白瓷盘子摆了盘。 回到外面坐了半个小时,桂花椰子糕也差不多带上了冷意了。 她先上楼去取椰子糕,回到厨房把圆圆的糕体像跟蛋糕一样切了十二块,放在一边。 又拿出来从京市带过来的桂花干,用蜂蜜浸泡了半个小时,就成了低配版桂花蜜。 没办法,她穿过来的时候京市已经是大冬天,没有桂花采。 去百货商场和供销社找了,也没见着,只能买了点风干的桂花,对付一下了。 她把桂花蜜撒在晶莹的糕体上。 做好了这些,明香便把这两盘甜点端到了外面。 曾易青赶忙起身帮她端,谁想视线刚触及那两盘甜品,就移不开了。 只见那圆乎乎的团子大概有二三十个,精致地摆在盘中。 底下的是银灰色的,铺满了盘底。 上面的却是明黄的,数量少一点,上下两层堆成了三角塔状。 因为上层上面裹了细碎的什么东西,看着色泽跳跃,让人眼前一亮。 再看另一盘,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糕体橙黄透明,上头淋了更深颜色的类似于蜂蜜的东西。 灯光照耀下,所有的一切光泽流淌,让人有种碰也不舍得碰一下的感觉。 曾易青难以置信地望着明香,忍不住又问了那句话:“媳妇儿,这些都是你做的?” 明香斜了他一眼:“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曾易青:“……” 曾易青把这两盘甜品珍而重之地在桌面放好,深深地看进明香的眼睛。 “我媳妇儿真是不简单啊!这手艺,别说星洲岛了,估计古时候当御厨都够用了。” 明香被夸开心了,笑着拿了一颗椰蓉球自己吃了,双手撑着下巴嚼着。 她眯起看眼睛。 还得是甜品啊! 见曾易青也过来拿,一把抓住他手腕:“不用勉强自己。” 曾易青:“……” 不知道,本来不想吃的,但想起昨天吗杯菠萝茉莉奶,嘴里有点痒。 * 徐大姩带着孩子们饭后消食,走到前头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香味。 那香味刚一入鼻,像是椰子的味道。 但又好像不是。 她在这里都住了十来年了,对椰子的味道基本没有感觉,闻到了也不会特意关注。 可现在这个味道让她别的什么都不能想了。 她只觉得一张软飘飘的轻纱在她鼻子底下和心里飘啊飘,不知怎么的,她就觉得那轻纱应该是乳白色的。 她问她家那些小子们:“你们闻着什么味儿没有?” 却发现自家小二和小三已经在扒拉她的褂子口袋了。 “妈,你是不是藏糖了?” “妈!买都买了,就让我们吃一点吧!” 而老四的哈喇子已经流到了下巴了。 再看老大,最懂事最听话的老大,居然也在舔嘴唇。 到这儿,徐大姩才终于确定,不是她的错觉,那香味也不只是普通椰子的香味。 她想着应该是谁家里在吃点心。 可她在岛上十来年,什么情况不知道? 谁家能做出这种味道的点心? 徐大姩掉头就要带孩子们回家。 她不喜欢吃别人家的东西,虽然他很喜欢别人去她家吃饭。 可她却不知怎么的走不动道,喉头滚着狂咽口水。 她就觉得那味儿实在是太好了!闻着心情都好,关键是越闻越香,越闻越饿。 徐大姩一跺脚,狠了狠心,转了身。 谁想她手上牵着的老四居然胆敢挣脱她的手,撒丫子就往前跑去。 徐大姩没拉住,气得跳脚,骂一声:“反了你了!” 其他三个孩子居然也开始忤逆起她来,喊着说去追弟弟。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50节 也跟着一溜烟跑了。 其实徐大姩心里明镜儿似的,他们就是实在忍不住那香味的勾缠,跑人家家里蹭吃蹭喝去了。 徐大姩又一跺脚。 “没出息的东西!教的规矩全喂狗吃了!臭小子!” 也跟着跑了过去。 明香刚吃完一个椰蓉球,就看到篱笆门外三个脑袋,六只小手扒拉在篱笆尖儿上。 另外一个大的站在远一点的位置,朝她乖巧地敬了个礼。 明香认出来这些孩子,赶忙把人给一个个迎了进来。 马上她又看见徐大姩气鼓鼓跑过来,便笑着招呼:“徐姐,别着急上火,他们都在我这儿呢。” 徐大姩:“……” 徐大姩坐在明香院子里,看着自己那四个突然不争气的儿子。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几个孩子还是没扛住,接受了明香的馈赠。 现在,他们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时不时地夸赞明香。 “明香婶子,这是什么啊?也太好吃了!” “介里面软软糯糯的,外面又脆脆香香的,还一股椰子香。” 这老三学着大人夸张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吃的这个东西的!” 明香笑着,耐心在回答:“这个叫椰香糯米球,因为是用椰子做的,所以才会有椰子香。因为也是用糯米做的,所以也会糯叽叽。” “糯叽叽?” 孩子们眼里满是好奇。 明香笑:“就是软软糯糯的意思。” 老二又问:“明香婶子,我这个又是什么?真好看!像透明的金子!” 明香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是椰子糕,上面淋了蜂蜜,好吃吧?” 那孩子吃得口水都出来:“好吃,又香又甜,滑滑的。” 徐大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天天跟他们讲要艰苦朴素,不要有享乐心理,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这些孩子这么多年都遵守得很好,是全岛上最懂事的孩子,哪怕别人给的糖果都已经送到了他们手心,他们也不会接受。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时,明香把盘子推到她面前:“徐姐,你也吃啊,不要客气!” 徐大姩咽了咽口水,瞪着眼睛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糕点一会儿,想起今儿听到的传闻。 今天很多人在传,说新来的曾团长的媳妇儿去赶海,结果穿了一件老花哨的大红裙子,后来那裙子沾了泥,她还把裙角扎起来,露出一双白花花的小腿! 太不像话了!太花里胡哨了! 徐姐不讨厌明香。 人还年轻,忘却了许多先辈传下来的美好传统,那也还正常。 可她自己不能忘啊,她绝不吃! 不想这时,她小儿子拿了一颗那什么球猛的塞进她嘴里,还笑嘻嘻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吐出来。 徐大姩心里说自己平时见他年纪小,不忍心像前几个那样太过苛责,现在好了,管不住了。 恍惚间牙齿上下一碰,把那东西给咬碎了。 那一瞬间她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全身僵住,愣在那里。 一双微肿的眼睛瞪得老大。 -----------------------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狗头叼玫瑰] 第25章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齿尖陷入的时候, 徐大姩居然觉得眼睛都酸涩起来。 那种绵软却不软塌塌的触感,仿佛把你的齿尖温柔包裹,但又牢牢托举着。 让人没来由地就觉得安全。 唇齿被这样软软地抚慰, 她就是会觉得有点委屈。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小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 可她已经这么大年纪了, 谁抱她呢? 她的丈夫不会抱她,她的儿子们怕她。 当徐大姩意识到自己吃个点心, 居然吃得想哭,还想起自己老娘来了,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怎么了? 偏偏这时,舌尖又触及椰丝清甜的味道。 不腻味不厚重,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但就是觉得甜,连那盈满鼻腔的香味都甜丝丝的。 她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忘了自己还得带娃消食, 省得他们晚上睡不踏实。 忘了还得早点回去,要把主席语录读到第78页。 忘了要给人准备礼金,因为她丈夫的三姑的儿媳妇儿过两天做寿, 他们人去不了,礼得托人送过去。 忘了…… 打住! 徐大姩渐渐眯起的眼睛猛地睁大。 太险了,差点就被糖衣炮弹腐蚀了! 吃一次就开始找不着北了, 这还得了! 就说现在的年轻小媳妇儿不像话。 自家男人在外面累死累活, 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她还拉着人大半夜的不睡觉。 不睡觉就算了, 还吃饱了没事干搞这些浪费举动! 看看这些, 椰子就算了,到处都是,可她刚刚说用了糯米面! 这年头面粉三毛一斤, 一斤抵半斤猪肉。 像她们这些军人家庭,每人每月定量28斤,还算好的。 那在她老家农村,都是靠工分换的,真正的用血汗来换,一年也不舍得吃上几回! 她居然用来做饭后点心! 再说那白糖,一斤得卖到三块钱! 不是三厘,也不是三分,也不是三角,是两三块! 好家伙,这么一小盘子,五六斤猪肉就吃光了! 更别说这桂花干、蜂蜜和柴火钱! 还有,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开小灶吃点心,不费电吗! 电不要钱啊?不是国家资源啊? 钱不钱的不提,那你点灯不用来干活,你就这么白白点着用来吃点心,你像什么话! 艰苦朴素的教导有没有记在心里?有没有体谅过那些连糙米饭都吃不起的穷苦人? 徐大姩费了老大劲儿,才把舌尖从那什么椰子球上拿开。 她趁着大家不注意,侧过头去把嘴里咬成两半的椰秋吐在手帕上,揣进了裤兜里。 做完这些,她朝明香和曾易青夫妻俩笑了笑,说:“真对不住啊,我家这四个猴崽子以前不这样,今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 明香笑了笑:“徐姐,别这么客气,孩子么,不都这样。” 徐大姩顿时就有点儿生气。 她的孩子可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 她的孩子就是得正直、懂事、不被糖衣炮弹打倒,坚定地为建设祖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而且还不能有奢靡的作风,要懂得与人民群众站在一起,要懂得体谅人民群众的艰苦。 但她也不会刻薄到直接训斥明香,人家也是好意。 她徐大姩当然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当然,也是因为现在曾易青那大冰块也坐在这儿。 听她家老吴说,这小曾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强势、霸道、脑子还特别好用。 就别的不说,那擒拿格斗什么的谁都不是他对手,连她家老吴都曾被他一只手掀翻过。 哪怕她是曾易青上级的老婆,也不敢在这里数落人家放在心尖尖上的新婚媳妇儿! 徐大姩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听明香和曾易青说话。 曾易青看着跟变了个人似的,居然健谈起来。 他一边给明香把头发给整了整,一边问她:“媳妇儿,今天椰子吃高兴了吗?” 明香则一手撑着下巴,带着点儿懒散的样子,随口说着:”还有好几个椰子呢,要是咱们家养了鸡就好了,我想吃椰子鸡了。” 徐大姩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51节 瞧瞧,瞧瞧,这小曾吧,听说从前就冷冰冰的,女同志们再稀罕他,都被他那张冷脸吓跑了。 现在好了,娶了媳妇了,又这么往死里惯。 瞧这,又想吃鸡了! 徐大姩拿眼睛横自己家那四个兔崽子。 你们也跟着吃吃吃! 多精贵的东西你们就吃! 反了你们了! 那四个孩子接收到母亲的眼刀,果然停了下来。 只不过四个人八只眼睛,不管是十四岁大哥的还是三岁小弟的,都带着怨气似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偷偷瞟着那椰球和椰糕。 徐大姩觉得自己地火气快要憋不住了。 明香见了,就去问那几个孩子:“怎么不吃了?” 明香是觉得,这四个孩子真的已经非常懂事了。 他们很有礼貌,即使已经馋得流口水,也会等明香一而再地劝他们吃,他们才伸手去拿。 他们拿的时候都主动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指头碰到其他的。 显然他们怕把所有东西都弄脏了,影响别人吃。 别看徐姐那样拿眼刀喂他们,他们其实到现在每个人也只吃了一颗椰球。 即使眼里仍然满是渴望,手都伸过去了,却仍是没再拿一份。 明香在后世是碰到过很多熊孩子的,不然她也不会对生孩子没什么想法。 所以这样的四个小子倒让她涌起一股欢喜的感觉来,她乐意给他们吃。 即使她知道他们的妈妈似乎是有点上纲上线。 哪个小孩不爱吃甜点?大人都抵不住呢! 不过想到这里,明香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徐姐这么死板,孩子们又天性不羁,她这个当妈的得费多少心血才能把几个孩子养成这样啊! 孩子们以后又会不会因为压力太大而恨上徐姐? 啊,亲子问题和婆媳问题一样,想起来都头大。 果然还是不要生孩子的好。 可这几个孩子也太可爱了吧!干干净净的! 明香这邀请一出口,四个孩子好不容易保持的防线一秒崩塌。 他们这次已经不去看他们妈妈的脸色了,各自拿了一块椰子糕,端在手上,眼睛亮亮地看着明香,对明香说了声“谢谢明香婶婶”。 徐大姩的怒气已经要到顶了。 太丢人了,这几个臭小子把她的脸都丢姥姥家去了! 她真想当即就拿起扫把来对这几个家法伺候! 徐大姩气得不断地擦着汗。 晚上海风吹着,气温也比白天低很多,本来是不热的。 但她原本就比别人怕热一些,这会儿又火气上头,只觉得头昏眼花。 自己白天没中暑,可别这大晚上的中暑了。 她的汗越擦越多,拎着衣领扇风,对明香说:“哎呀明香,你说这都到晚上了,怎么还这么热呢?” “咦?我是不是年纪越大越虚,我看你俩就不出汗,面上看着干干爽爽的。” 明香觉得不热,可能是因为吃了冰箱里拿出来的椰子糕。 她对徐大姩说:“徐姐,你热呀?那你吃块椰子糕,从冰箱里拿出来没一会儿,凉着呢!” 徐大姩动作一顿,伸着脖子:“什、什么?” “冰箱?” 明香点了点头,转过头去给了曾易青一个笑。 曾易青懂她的意思,心里甜到不行,回了她一个宠溺的眼神,又点了点头。 徐大姩从来没见过什么冰箱,但其实她是知道这玩意儿的。 她们的丈夫都是海军,接触远洋的机会比较多,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回到家来偶尔会提一嘴。 可那玩意儿难买就不说了,还贵,贵还不说,还特别费电! 这明香,居然用上冰箱了! 徐大姩怒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 觉悟未免也太低了!怎么能用冰箱呢!多浪费! 想是这么想的,但她的视线还是放到了明香说的那还剩一半的椰子糕上。 凉的? 怎么个凉法? 像她小时候村里的井水那样凉吗? 徐大姩又擦了擦汗,又咽了口口水。 不不,打死不吃,中暑就中暑! 她默默把伸出去拿椰子糕的手拐了个弯,在那盘子的盘底上挨了一会儿。 顿时一股凉意爬上她的手背,顺着她手臂上的一根筋直蹿她天灵盖儿。 她不自觉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偏偏那椰子糕的香气这会儿又侵入她的鼻腔。 香甜和冰凉盘旋在一起,给她一种难以置信的快乐。 她觉得浑身都松泛了,满脑子都在想,那椰子糕吃起来会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比小时候她爹妈给她用井水湃了的西瓜还好吃。 徐大姩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止不住,为了不出糗,她赶紧把那盘椰子糕放回桌面,视线再也不敢往那两盘点心上瞧了,连明香手上拿着的咬的那块也不敢看。 她抬着下巴,语重心长地对明香说:“明香啊,听说你白天和小李赶海去了?” 明香咬着一块椰子糕:“嗯。” 徐大姩:“哎呀妹子,你怎么说不听呢!咱们都是军属,代表的都是军人和国家的风貌,你老想着穿裙子是个什么事儿!” “而且你在家穿穿也就算了,你出去干活你怎么也穿裙子?” “谁家赶海穿的裙子啊?你看李红云她穿不穿?” “哎哟你可别嫌姐姐啰嗦,姐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也都是为你好。” “你说你这样影响多不好,这都有人说你轻浮了,这对你丈夫小曾也不好啊!” 明香心里好笑。 她又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 不管是在后世还是现在,她的人生准则只有一条,就是老娘高兴就好。 这都七十年代末了,又不是旧社会,穿旗袍倒是会打击一下,穿这种长裙根本不犯法。 这个徐大姩,还没她几个儿子可爱! 谁想她都还没开口,曾易青就截住了徐大姩的话头。 他的声音沉得像是能滴水:“嫂子,谁跟你说的?” 明香当即就扬了扬嘴角。 这个曾易青! 果然,徐大姩被他这么一说,身子一震,愣在那里。 她眉头皱起。 要不说这小曾不好惹呢! 这话接得,让人怎么说啊? 她总不能说是林参谋长媳妇儿 说的吧? 那不是得罪人嘛! 徐大姩刚才数落明香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讪讪地,说:“哎,大伙儿都这么说。” 曾易青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她:“都有谁?嫂子,你一个一个跟我说。” 徐大姩:“……” 徐大姩赶忙挠了挠后脑勺:“谁说的呢,不记得了。” 她笑:“不说这个了,小曾啊,你明儿也要早起是吧?” 她赶紧撇过头去看她那四个小子:“你们吃完了没有!赶紧回家!叔叔婶子白天都累了,别耽搁人家睡觉!” 说到睡觉两个字,她微微侧过脸瞧了曾易青和明香一眼。 啧,一个这么高壮,一个这么又软又娇,这真干那事儿,明香她受得住嘛! 不过她马上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 想的什么呢!思想抛锚不正经! 那几个孩子很是不舍的把最后一点点糕体咬完,还都伸长了舌头舔自己的手指头和唇角:“还可以再吃一个吗,命香婶婶?” 徐大姩看着他们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尴尬得都想把脑袋埋土里。 她想着,以后还是别让他们老跑明香这儿来。 不然这些孩子早晚不知道给腐蚀成什么样!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52节 拍了大儿子脑袋一下,正起身要走,忽听明香问:“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明香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怎么好像是有人在哭?” 徐大姩也听到了,赶忙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明香见状,也起身过去,发现那哭声越来越近,呜呜咽咽的,想哭又不敢哭似的。大晚上听着又凄苦又渗人。 这时,忽然徐大姩一拍篱笆头儿:“哎呀!我说我听着像是红云的声音呢!” 明香朝哭声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纤瘦的人影一步一跌走过来,一只手臂好像还是横在眼睛上的。 听说是李红云,她便喊了一声:“红云,是你吗?” 那人影一愣,往回跑。 被徐大姩吼了一声:“回来!你跑啥!” 她又站住了,过了会儿好像是摸了摸脸,然后把两只手臂都垂着放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眼睛红得跟桃子似的李红云站到了她们面前。 明香有些狐疑。 红云白天赶海的时候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咧着嘴带着不那么张扬的笑,教她怎么挖蛏子、怎么逮大螃蟹。 怎么这会儿的功夫,成这样了? 她微微沉了脸,心下了然李红云必定是回家后遭遇什么事儿了。 不过这都是人家的私事,明香也不点破,只笑着赶紧把她喊过来。 “红云,到我家来坐坐。” 徐大姩已经出去把李红云拉住了。 “怎么半夜哭成这样?家里出事儿了?” 李红云还有些扭捏,说:“没事,徐姐,明香,我没事,我就走这儿散散步,好睡觉。” 徐大姩哪里听她胡扯? 徐大姩的丈夫是曾易青的上级,在这个岛上也算是领头般的人物了。 徐大姩夫唱妇随,就把保护岛上的这些军属也好、岛民也好当做己任,一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作风。 她要没见着李红云哭还好,这见着了,断然不会让她自个儿回去! 几分钟的拉扯过后,李红云在坐到了明香的院子里。 桌上的点心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好在明香做椰球那会儿想起来自己摘的海石花,就顺手做了一盆海石花凉粉放冰箱里冷藏着。 她看了曾易青一眼,朝他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下厨房的方向。 曾易青笑着点了点头,起身去厨房了。 明香也不提李红云哭的事,先给她递了一杯水,然后把一块椰子糕拿起来送到她嘴边。 “红云,在我家纳纳凉,这是我下午做的甜品,你尝尝。” 东西都送到嘴边了,李红云再怎么害羞,也不能扭头不接受。 她觉得明香很好,不想让明香不好意思。 她乖顺地把那椰子糕吃了。 一开始做好了味同嚼蜡的准备。 因为她心情现在很差。 她的丈夫今天又把她骂了好一顿,还说她不要脸,赶个海恨不得让全岛的男人都看见。 她没有心情吃东西,她只想哭,只想把心里的苦变成水哭出去! 可过了一会儿,她像忽然被人从黑暗湿漉的涵洞里提溜出来了一般,眼前忽然一亮。 她那僵硬的舌头一点点苏醒,哭肿的眼睛渐渐瞪大。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明香,笨拙地、带着哭腔地开口:“明、明香,你这是什么呀,真好吃。” 明香:“……” 徐大姩在旁,本来是义愤填膺气吼吼地准备逼问李红云。 到底什么事,能让她这么委屈,大半夜地流浪汉一样在外头边走边哭。 谁想见了这光景,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无奈之感。 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马上把逼问李红云的事抛在脑后,嘴巴机关枪一样替明香回答起来。 “嗐!桂花椰子糕!听都没听说过的玩意儿!” “明香自己做的,厉害不?我也不知道她脑袋瓜子咋就这么灵光,能想出来这。” “她刚刚说了一通她怎么做的,我愣是给听糊涂了,反正你就知道,用料老珍贵了。” “你说不是觉得吃着特清凉?那就是了!那是明香用冰箱做的,冰箱你男人也跟你提过吧?特废电!” “哎,明香,这椰子球我也给她拿一个好吧?这个也好吃……” 说着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住了口,低头尴尬地咳嗽一声,抬起头来干笑:“我不吃这玩意儿,容易动摇信念。” 明香早已看透了她,根本不听她叭叭,只笑着对徐大姩家那老四说:“仔仔,你给你红云婶子拿一个椰球行不行?” 那孩子连连点头,再次跪上凳子,用肉乎乎的手拿了一颗椰球,递给李红云。 “红云婶叽,吃糯叽叽。” 明香:“……” 明香抿唇笑着,转头去看曾易青。 曾易青仍是回给她一个宠溺的笑容,实际上脑子里已经黄到没边儿了。 连今天晚上的后半夜的安排都想好了。 李红云还是那样,再怎么不好意思,也不舍得拒绝一个三岁小孩的好意,于是又把那颗椰球给吃了。 她被这种清香甜蜜的感觉冲得晕晕乎乎的,等吃完了,才晓得对明香说一声:“对不住啊,明香。” 对不住什么她也说不好,她就觉得自己很烦人。 就像他丈夫说的一样,她特别惹人厌烦,特别头发长见识短,脑子又笨,还不会做人。 看现在,人家高高兴兴在这乘凉消暑,吃着点心。 她倒好,好死不死跑到这里来哭。 哭就算了,还没出息地越哭越大声,哭着哭着又突然发神经,想着兴许走一走就不想哭了。 等被看见了,都跑了,又不知道想什么,不跑了,还过来明香这里。 她来这里干什么!她配来这里吗! 她只会影响人家的心情! 看徐姐刚刚,都气成什么样了,显然是见她哭,想要替她做主。 可徐姐每次给人做主最后都弄得大家很难看,大家也都不是很喜欢徐姐。 不不不!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徐姐是为了她好啊!她为什么会觉得徐姐多管闲事,她为什么会这么坏!这么讨人厌! 还有自己当着这几个小孩子的面哭成这样算什么! 给小孩子当负面榜样吗? 让小孩子知道这个世界上也会有像她这种没用的大人吗! 李红云又陷入了撕扯的情绪中。 直到那股混合着椰香、奶香、鸡蛋香和桂花香的香味又悠悠浮进了她的鼻子。 她不由自主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不知不觉地回味起 来刚才那些点心的味道。 她的大脑一下子像是被什么清空,脑中那些声音突然被那些香甜的记忆抹去。 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明香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碗什么,连带着一根白色陶瓷的调羹一起放在了她的手中。 “剩下的椰球和椰糕我给孩子们分了,红云,咱们就喝点海石花凉粉吧,喝了好睡觉。” 李红云仍浮在云端,乖顺地点了点头,说:“好。” 那边,曾易青又从厨房出来,给明香端了一碗,又要进去给徐大姩和孩子们端。 徐大姩赶忙拦住他:“别别,小曾啊,他们不吃了。” 几个孩子听了,一个个撅起嘴,除了大的那个还好点,其他三个都是眼泪汪汪地,可怜巴巴望着曾易青的手。 不敢看他脸,因为是冷脸叔叔。 曾易青懒得理会徐大姩,自顾自给他们都盛了端出来,放在他们面前,摸了摸老大的脑袋:“带着弟弟们好好吃,谁吃漏了我揍谁。” 几个孩子吓得噤若寒蝉,只有老大抬起头来,用崇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和弟弟们一起把脑袋埋碗里了。 没过多久,桌上就响起来孩子们呼哧呼哧暴风吸入的声音,还有一声声的"哇,明香阿姨真厉害,会做这么多好吃的!“” 小孩子们不会表达,吃到好吃的,就只知道说好吃。 而此时的李红云,却满心都是表达的欲望。 刚才,她还没从椰球和椰糕的美味和治愈中出来,就稀里糊涂吃了一口凉粉。 嘴唇触到那糕体的时候,她猛然清醒,瞪大眼睛把勺子拿开,看着上面还在细细颤动的海石花凉粉。 太嫩了!不过是海石花而已,怎么可以做到嫩成这样! 李红云来这边也有三年了,当地渔民知道的东西她也都熟悉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53节 比如她也知道海石花,知道可以用它做成凉粉。 她吃过别人做的,自己也做了吃过,但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嫩的。 细腻的触感从嘴唇一直传到头皮,加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似的,整个人清爽得不像话。 刚移开的勺子马上就移回到唇边,还想着要礼貌一点、有规矩一点,不要像几个孩子一样吃得那么粗暴那么快。 可还没反应过来,勺子上的凉粉就已经被自己吸了进去,甚至还发出了让人难堪的“呼噜”声。 可她已经没心思去看别人的表情了,那细腻润滑又冰凉的膏体贴着喉管一路滑下去,到了哪里,哪里就舒适服帖了起来。 明香做的东西似乎都非常含蓄。 甜都是微微的甜,极尽可能利用食材本身的清甜味道,而不是像现在的奶糖、水果糖一样,甜到发腻,甜到卡嗓子。 李红云早就已经记不得就在几分钟前,自己还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把人都引了过来。 她觉得特舒服,特幸福,好像漂在清澈的泉水中,随着平静的水面微微浮动着。 刚这么想,忽然舌尖碰到了什么,随后一股酸酸的味道像一股细线一样,一点点爬上脑子。 在满嘴甜味的时候,忽然被一股酸味俘获了。 李红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知道自己又想哭了。 只不过这次,不是痛苦的哭,而是心里承受不住太过激烈的幸福,快乐变成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而已。 徐红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低头看着碗里的凉糕。 和她以往知道的海石花凉糕不一样。 不管是这里的原住渔民还是她这种后来才学会做海石花凉糕的外来媳妇儿,做凉糕的步骤都是一样的。 把海石花挑洗干净,放水在锅里熬煮。 熬煮好了就过滤掉海石花,把过滤出来的水放凉,它就会结成凉粉了。 到这一步就结束了,家里有白糖的放点白糖。 但这年头白糖珍贵,大伙儿到这一步就可以了,就这么吃。 也无所谓好吃不好吃,能做得没有多少海石花的腥味就算好的了。 毕竟海石花也是海里出的,那腥味基本不可能去干净。 可明香做的这海石花却完全不一样。 细腻嫩滑就不说了,刚才她居然一点儿腥味没吃出来! 再看碗里,淡黄的凉粉块儿上撒着红的一小块一小块的什么和绿的葡萄干以及白的花生碎。 还有黄的小小的圆的团子。 红色、奶黄、碧绿、乳白,星星点点缀在透亮的凉糕上,像是停泊了各色轮船的淡蓝海面,看得人呼吸都停滞了。 太好看了! 如果刚才明香把这碗海石花端给她的时候,她没有在发呆,她低下头来看碗里一眼,那说不定她根本都舍不得去吃它! 李红云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被重视着。 明香给她吃凉粉,还弄得这么郑重,简直像是那些厨师们做菜摆盘一样了。 她何德何能啊! 李红云的眼泪滴了一滴在碗里。 明香见了,愣了一会儿,伸手去把她碗拿过来。 “这个别吃了,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李红云却不给她,用手帕把眼泪擦干了,又舀了一口放进嘴里,甜甜地笑起来了。 她语气平静,不再像前面那样带些急促,好像在讨好人家似的。 “明香,这个红色的是什么?” 明香看了一眼,说:“山楂糕的碎片。” 李红云:“山楂糕?你做的?” 明香边眯了眼睛品味着海石花凉粉的柔润酸甜,说:“嗯,我来这儿之前做的。” 李红云又问:“那这个黄的呢?” 明香:“啊,是一种团子,玉米面和木薯粉做的。” 李红云:“……” 李红云不死心:“怎么做的啊?我好像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明香有些苦恼地笑了一下:“做起来不复杂,说起来可就复杂了。以后我有机会告诉你。” 李红云又说:“为什么不腥?” 明香:“放醋可以不腥。” 李红云:“明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随便做吗。” 明香谦虚道:“没那么厉害。” 曾易青摸摸她脑袋:“我媳妇儿就是这么厉害。” 李红云看着她们,一向乖顺躲闪的眼里,忽然生出了坚定的什么东西。 在李红云和明香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徐大姩一直看着。 徐大姩对自己面前的全家福版海石花凉粉瞠目结舌,最后实在没忍住,吃了一口。 然后她就没话了,坐在那里一直盯着明香看。 明香也感觉到了她的眼神,还安慰她:“徐姐,海石花海里多得是,不算花里胡哨。” 徐大姩的脸便滚烫起来。 这会儿,她看到李红云那样的眼神,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好好,李红云这会儿大概已经对明香死心塌地了! 信念要坚定,糖衣炮弹要警惕! 几个人各自吃着凉粉,闲适地谈着天。 夜越来越浓重,四周黑黢黢的,看着有点瘆人。 只有明香这里,美食赶走了暑气,让盘踞在心里的阴翳得到片刻的喘息。 又过了会儿,李红云听到丈夫在喊她,眼神冷下来,默默起身,说要走。 徐大姩见状,也拉起孩子们打算回家。 明香依偎在曾易青身侧,朝她们说了声:“那你们注意安全,明儿见。” 她们也都各自又说了声谢,就朝门口走去。 关篱笆门的时候,曾易青亲亲热热挨着明香,问她:“开心了吧?看你今晚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达成所愿了吗?” 明香笑了一下,俏皮道:“你给我买相机那件事达成所愿了。” 曾易青温柔亲在她耳侧:“已经让人把胶片拿出岛去洗了。” 明香笑着:“唉,还是有一点儿遗憾 呐!” 故意把尾音拉得长长的。 曾易青关好了门,站直身子转身抱住她的腰。 “哦?什么遗憾?” 明香笑声如银铃一般:“跟你说过的啊,有椰子怎么可以没有鸡呢?” “易青,我真的想吃椰子鸡了。” 曾易青:“嗯,还有呢?” 明香想了想,又说:“本来想做一点喝的,今天全是吃的。” 曾易青:“那怎么没做成?” 明香:“我想吃椰汁西米露,可是我弄不到西米。” “西米?” 曾易青皱起眉头:“什么东西?” 明香从他身上下来,跟他一起往屋里走。 “没什么,就一种比较奇特的米吧。” 他们的声音飘散在微凉的海风里。 可外面还没走远的两个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却在同时迟疑了步子。 * 晚上,明香和曾易青躺在被窝里。 曾易青凑在她耳边问她:“媳妇儿,今天可以吗?” 明香不理他,侧身躺着,问他:“易青,你说徐姐那样,怎么能教出来那么好的孩子?不会惹得孩子们暴躁叛逆吗?” 曾易青撑起上身,笑笑地看着她:“今儿在院子里的时候没见你说她不好,怎么现在想起来了?” 明香扭了他手臂上的肉一下:“我哪里说她不好了,只是在思考孩子们的教育方法。” 曾易青对于她这种偶尔不怕死的小凶恶一向都是非常受用的。 他摸着她的耳垂,笑她:“该怎么教育怎么教育,每个孩子都自带口粮,别想那么多。” 明香:“那也不是这么说。还是得好好教的。” 曾易青“嗯”了一声。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54节 明香接着回答他的疑问:“我真不是看不惯徐姐,每个人都有各自脾性,不害人就好了,都能处。” 曾易青:“我媳妇儿就是聪明,总能把事情弄得平平顺顺、高高兴兴的。” 他又说:“不过说实话,一开始,你们让李红云进来,我都有点怕了。” “你们女人哭起来太可怕了,我最不懂怎么对付哭泣的女人。” 明香挑眉:“哦?你以前应付过谁?” 曾易青正色:“嗤,我有那个闲工夫去应付女人?” 他说完,俯身在明香额头亲了一口:“我只在乎你。媳妇儿,我以后一定对你好,不让你哭。” “她一个外人哭起来我都觉得麻烦,你要是哭起来,我恐怕打仗都没心思打了。” 明香冷笑:“放心,我不哭,我不让曾大团长烦我。 曾易青被她气得,追着她的嘴唇就要亲。 “我是说,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哭!” 明香在心里想着,这个承诺又土又好笑,还不切实际。 可她却又觉得也不是那么差。 明香躲避了一会儿,忽然翻身骑在他的身上。 曾易青面色骤然一僵,一双眼睛忽然失去笑意,死死盯着明香。 “你干什么?” 明香扬起嘴角扯开弧度,伸手过去,在他紧抿的唇角划了一下。 她一点点压低身体,直到自己的唇似有似无地贴在他的唇上。 “你说,我能干什么?” 曾易青原本是战士本能反应,他习惯了不让别人掌控他。 意识到那是明香,就要放松下来,却被她这么一弄,弄得身体更加紧绷起来。 他一双如狼的眸子紧紧攫着明香的双眸,像是想要把她的灵魂都看透。 眼里盛腾起风暴一般的火焰,看着明香,咬牙切齿地说:“可以了是吗?明香?” 明香不置可否,只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他。 曾易青猛地把她抱起,按在床头上放着的枕头上,猛烈亲吻。 他浑身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明香忽然就生了害怕的心思。 要命。 本来想逗逗他,没想到这位不但不经逗,还特别不好打发。 明香被亲得脑袋发昏,胸膛急剧起伏着,又被曾易青恶劣地用胸肌压了回去。 好了,这下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这个人比她高太多,强壮太多,能把她完全笼罩在他的身形里。 明香本想着也挺刺激的,就这么继续下去吧,却忽然想起来一些事。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己的唇和曾易青的分开,得到一点说话的机会。 “易青!易青!你等等!” 曾易青:“不等了,你自找的,不许反悔。” 明香简直要被气笑了,又被亲得七荤八素的,再次找到机会说话,她直接哼唧起来。 “呜呜呜。” 曾易青果然刹住了车,满脸兴致被打扰的不爽,眼里却也盛着惊慌。 “怎么了?” 明香伸手捧着他的脸固定住他:“我不想生孩子。” 曾易青:“胡说,我看你今天差点把那四个小崽在拐回咱家养了。” 说着又要亲,一只大手已经托住了明香的臀。 明香赶忙:“生了没人带,我吃不了带孩子的苦。” 曾易青:“我带。” 想起来什么,又哼笑一声,说:“恐怕到时候你想带都轮不到你带。” 明香:“……” 明香想着徐姐家那四个毛毛头。 想到最大最文质彬彬的那孩子给她敬的那个礼,想到小的那几个肉乎乎的手,和他们说话奶声奶气的样子。 她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始担心另外一件事了。 她问曾易青:“易青?那个传闻不会是真的吧?你不会真不能生吧?” “虽然你好像不是真的不行,但万一是你的种子没有用呢?” “你不会是为了把我娶进门,故意骗我顺你能行的吧?” 曾易青:“……” 第26章 不怪明香这么想。 她睡前吃饱喝足, 正处在舒服的阶段,脑袋又被糖分滋养得懒洋洋的,属于是想说什么就说了。 加上刚才徐大姩家那老四, 穿个儿童肚兜和一条小短裤儿就来的, 那手臂、那腿脚,藕节一样, 看着都想捏一把。 所以在那一瞬间,她才会突然担心, 担心曾易青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行。 比如说,站是能站起来,用也能用, 但是种子不行,结不出小西瓜来。 她的想法完全是合理的。 但当暴风雨过境,她后悔了, 她是真的后悔了。 因为曾易青听了她那话,立马没了平日里温柔的模样,整个人像是终于现了原型, 要把她拆吃入腹。 亲吻的时候就已经极尽色气,到后面,她说怕疼, 他才稍微压抑着点儿。 等到她晕晕乎乎忘了叫疼的时候, 他就彻底化身下山的野兽, 干的那些事儿, 啧, 想起来都嫌弃他禽兽的程度。 明香把侧脸埋在被子上,眉头微微皱着,一动不动。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曾易青弄到一半, 突然打开灯,掰着她的脸要她看他的场景。 高大健壮的身体把明香点过的所有模子哥秒得渣都不剩。 从此双开门八块腹肌在明香心里不是说那个男的好帅,而是说那个男的好可怕,别招惹他! 偏偏这个脱了温柔外皮的禽兽,在她迷离着眼睛不知道多少次攀上巅峰的时候还在她后面打了一下,用暗哑的嗓音邪气地说:“媳妇儿,你说你这不是找艹。” 明香当即就抽搐了一下,随后瘫软着跌回床面。 太恐怖了。 太社死了。 这个流氓! 该怎么说呢? 曾易青这个人好像每一个点都长在她的审美上。 是个保家卫国的军官,每个月几百块工资上交,平日里性格冷峻把女人都能吓跑,不会在外面乱搞。 做饭好吃,会主动送她喜欢的礼物,不像这个年代大部分男人一样,介意和对象在众人面前拥抱。 连这方面的能力都这么逆天,平时看着根正苗红,实际邪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除了不怎么爱吃她做的甜品,实在是接近完美了。 只是,这也有点太要人命了吧! 难道以后都这样吗? 明香使劲闭了闭眼睛,为自己以后的床笫生活涌起些担心。 曾易青站在床边,把刚做好的红糖炖鸡蛋放在床头的小桌上,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 地看着她。 他媳妇儿真好玩,说起话来那么奔放,真要做起来,又能羞涩到全身都绯红。 这明显醒了也不睁眼,一会儿捏拳头一会儿拧被子的,睫毛颤啊颤,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层浪。 不过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曾易青甚至比从前每一个早晨更期待她醒来。 新婚第二天的早上他都没这么急迫地想早点看到明香那双眼睛,听到明香那清澈带着点儿娇俏的声音。 曾易青弓下腰来,轻轻喊了一声:“明香,起来吃点东西。” 明香身子微微抽了一下,却仍是没有睁开眼,反而把脸又往被子上埋了埋。 曾易青心里好笑,又伸手去推推她的肩膀:“媳妇儿,吃饭了,这都十点多了,不吃饭会饿。” 明香还是闭着眼睛装没听到,一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样子。 曾易青见她这副软乎乎的模样,心里头又开始发痒。 他用舌尖顶了顶同样在发痒的牙根,眼神一暗,忽然跃上了床,抱着明香翻了个儿,面对面地就又亲了上去。 明香眉头一皱,伸手过来想要拦住他。 但她经历一夜风暴,软绵绵的哪里还有力气拦?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55节 于是曾易青又试探着说:“媳妇儿,现在可以吗?” 明香闭着眼睛哼唧了一声:“你别得寸进尺!” 曾易青全当夸奖,又掀起了新一轮的癫狂。 明香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个曾易青,昨晚那么狂暴,今早不知道怎么了,却又极尽温柔缱绻。 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在暴风雨中速战速决的准备,反正别那么投入就行了。 谁知人家慢下来的动作更让她无所适从。 那种细腻的、柔情满满的每一步,都像是慢刀割肉,让她根本没法不在意。 她被他弄得整个人都飘起来似的,太过投入以致于心里居然涌起了幸福的酸涩,眼角都湿湿的。 明香舒服得十根手指头都在发麻,在一次次得被抛入云端的时候不得不怀疑人生。 不是,他一个被传有隐疾的家伙,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难道这种事,男人都是无师自通的?! 正不知道怎么好,忽然似乎听到一声类似于爆裂的声音,然后她的身子往曾易青那边一倾。 曾易青被她突然主动的靠近弄得闷哼一声,直接到达巅峰。 她也缩了一下。 然后他被曾易青抱了起来,听到他带着笑声说:“不好,媳妇儿,床塌了。” 明香:“……” 毁灭吧! 床塌了。 他们新搬过来,现在只有这一张床。 明香不得不起床,站在洗澡的大木桶边看曾易青卷了袖口鼓捣。 曾易青怼好了温水,用手试了试温度,又拿出来一个纱布药包,放在里面。 明香看得新奇,问他:“这是什么?” 曾易青转过头来,非常淡定地说:“药包。” 明香抱着双臂:”嗯?” 曾易青:“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妈是军医。咱们结婚前几天她托人送了这东西给我,说女人第一次容易不舒服,让我用这个给你泡澡,止痛还消炎。” 明香:“……” 明香红着脸,咬着牙把手里的毛巾往他身上一扔:“你混蛋!” 曾易青接住毛巾,低头笑得肩头颤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也已经热了,过去将她强制搂在怀里。 “是我混蛋,媳妇儿受苦了。” 曾易青出去了,明香在木桶里面泡澡。 也不知道是那药包的原因还是本身热水就有很好的疗愈功能,明香的身体泡在里面,还真的是所有的不适都没了,那种有点胀有有点痛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上舒服,灵魂也就跟着放松了起来。 明香前面还让曾易青放了一点她从京市带过来的干月季花瓣进来,一起泡着。 现在,她的鼻尖围绕的全是月季的香气。 那是一种有些酸涩的甜香,盖过了中药包几不可闻的淡淡香气,让她想起大太阳下的月季盛开,蜜蜂环绕的景象。 很舒服,舒服得让她昏昏欲睡。 在桶的旁边,放了条木制条凳,凳子上放了一碗红糖鸡蛋,明香泡一会儿澡,吃上一口。 红糖的甜不像白糖那样直接,带着点儿甘蔗的清香,还不腻嗓子。 鸡蛋煮得很老,但因为老才也显得实在。 老大一颗,蛋白肉质很紧,蛋黄又非常鲜美,几口吃完,仿佛气血真的一下子恢复了。 明香很是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曾易青这个人,有时候真的会让她涌起惊喜的情绪。 这样的一个人,放在后世也绝对是非常稀缺的绝世好男人。 她再次觉得,自己实在是台厉害了,眼光真毒。 就好像前面那个游戏人生,把相亲当完成任务的不是她一样。 * 在明香泡澡的时候,曾易青在下面做午饭。 他前面已经去单位请过事假了。 媳妇儿昨晚消耗不小,他得看着。 当然,也是因为在这种时候,他更是一点儿不想离开明香半步。 蒸了饭,他看着木头砧板上的腊肉陷入沉思。 他们上岛上得急,路途又远,带不了什么新鲜菜。 可这样的早上,让明香吃腊肉,好像不大好。 曾易青想了想,脱下围裙洗了手,打算去找岛上的原住村民,买只土鸡给明香补补。 谁想刚出门,就见徐大姩乐呵呵提溜个篮子过来,径直推开了他家篱笆门。 她见是他杵在那儿,先是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重新笑了起来。 “小曾啊?哟,今儿你没去上班啊?” 又伸着脖子往里头张望了一下:“明香呢?明香怎么不在?她不会还没起吧?” 说着皱了眉头:“哎呀这些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都太阳晒屁股了,还睡着呢!” 曾易青眉头一皱,正要问她到底有什么事。 忽见她从篮子里提出来一只绑了双脚的活母鸡,对他说:“昨晚谢谢你家明香了,那么精贵的点心不要钱似的给我和孩子们吃。” “小曾啊,这鸡你们拿去炖了,这是我自己养的,炖出来可香了。” 曾易青挑了挑眉。 他虽然只来过星洲岛上两次,却是听过徐大姩名头的。 上至军官,下至新兵,不管年纪大小、是男是女,都说徐大姩是个“没享福命的人。 她总有她那一套道理。 委员教导不能铺张浪费啦,人要记得忆苦思甜啦,贪图享乐就容易中了糖衣炮弹的圈套啦…… 反正她就是自己不舍得吃好喝好,还不让别人吃好喝好的。 军属院里的媳妇儿有被她带得抠抠搜搜的,也有厌恶她厌恶到见了她就躲的。 可现在,她在说什么 让他给明香炖鸡?还是她给的家养老母鸡? 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都还记得昨天晚上,徐大姩都还在数落明香不爱吃苦。 这苦这就不吃了? 曾易青不知道她什么情况,上前,拧着眉说:“不了,嫂子,这鸡我们不能收。” 想了想又说:“我媳妇儿就是这样,大方热情活泼,有点东西都喜欢跟人分享,她对谁都是这样。” 徐大姩连连点头:“是是是,看得出来,性格好着呢。就是这姑娘吧,她不知道节省,容易被人占了便宜,傻……” “哎不是”,她说着,壮着胆子沉了脸,“我听我家老吴说你挺爽利一个人,今天怎么磨磨唧唧的!” “她不是想吃那什么椰子鸡吗,你不收,她怎么吃椰子鸡?快把鸡拿着!” 曾易青暗暗生了一肚子火,觉得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话里老夹枪带炮的。 谁能占到他媳妇儿的便宜?他媳妇儿要是不想给,天王老子来了都要不到! 这嫂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曾易青:“真的不用,嫂子,您拿回家去留着过年吃。” 徐大姩一下子就着了,也不知道从哪 里来的火,原先对曾易青那股子忌惮似乎也忘了。 她拧了眉,看着曾易青:“过年我家还有,你快把鸡拿去烧了,别耽误明香中午吃。” 说着又从篮子里拿出来一些绿叶蔬菜:“我家地瓜叶子这两天长长了,给你们摘了点。” “还有这刚出没几天的辣椒,嫩着呢,你们尝尝。” 说着把鸡往地上一放,扭头自顾自走了。 嘴里还骂骂咧咧:“哎你说这明香,家里没菜还不种,好好的地不种菜她种花!” “多不懂事啊!多浪费啊!种花干什么!贪图享受!一点儿觉悟都没有!” 曾易青:“……” 感恩,却也实在光火。 这嫂子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 曾易青确实也不是什么磨叽的人,想着后面跟她丈夫吴孟林说说这事儿,到时候补偿点对等的就是了。 他弯腰拿起那只鸡,那只鸡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瞪着他,还“咯咯”叫了一下。 曾易青一边嘴角弯起,想象着明香吃到椰子鸡时满足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咧唇笑了笑,把鸡提溜进门,去厨房烧开水准备杀鸡。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56节 正接好了水放灶台上,忽然动作顿住,朝窗外一瞪眼。 有人在他家门外鬼鬼祟祟张望。 他捏了捏拳头走出门去,凌厉的样子吓得门外的李红云惊呼一声,身子抖了起来。 曾易青:“……” 很好。 这位是林参谋的二婚媳妇儿,年纪小,听说从农村来的没读过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老林哥也是觉得她长得好、性格好又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才娶的她。 这位在军属院也是个出了名的。 出了名的软弱胆小。 她不管跟谁都是怯生生的,跟男同志更是基本不接触,见了掉头就跑的。 曾易青怕再把人给吓死了,放松了面部肌肉,做出温柔和善的样子来。 “嫂子,您进来坐。” 不过他也就这点儿耐心了,接着就直奔正题,问:“嫂子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红云见他现在满面春风、和颜悦色,垂着脑袋,却偷偷抬起眼皮观察着。 这个人是明香的丈夫,明香那么温和,这个人估计也不真的和传闻中那样凶。 而且赶海的时候这个人居然会主动帮忙提桶,一举一动对明香又那么宠溺,而且昨晚她和他还坐一起吃了宵夜,看着不像是不好相与的人…… 李红云想到这里,心头那股恐惧也就淡了许多。 她从挎篮里提溜出来用布袋子装的什么东西。 “明香是不是还没起?” 声音简直是像在哼哼:“都怪我,昨晚那样,还非拉着她讲话。害得她还得特意给我又做了海石花凉粉,累坏她了吧!” 说着又鼓起勇气,正式抬头看向曾易青。 “这是我养的鸡。明香那样儿,应该不会杀,我给杀了拿过来,是新鲜的,刚杀没多久。” “你给她用椰子水炖了吃吧,别嫌弃是我养出来的鸡就成。” 曾易青:“……” 曾易青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捏了捏脑门,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我代我家明香感谢你,嫂子。但是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见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嘴角也抿起来像是要哭的样子,赶忙又把刚刚跟徐大姩说的那套又说了一遍。 “明香对喜欢的人都很好的,你们这样就太过客气了。” 李红云看着这才好了点,只是仍坚持要送鸡。 她就那么伸着手把鸡提在手里,等着他拿过去,表情倔强,一副你不拿我就不放下来的样子。 曾易青见她细胳膊细腿的,手都开始发抖,想了想,还是把那鸡接了过来。 “那好,我代明香感谢你们,以后有空也经常来玩。明香喜欢热闹又初来乍到,你们多带她出去散散心,我怕我工作忙,她会孤单。” 李红云倏然就笑了,点了点头,又从篮子里拿出来另一包东西。 “这是明香要的西米。” 曾易青一愣:“啊?” 李红云:“咱岛上那家罐头厂里面的工人有我老乡,他知道这玩意儿,前年碰巧还给了我一点。” “我前面煮了一点,煮不烂,不好吃,一直就放着。昨天听明香说了,才知道原来不是当饭吃的。” “她喜欢,你给她吧,放在我这儿一点用都没有,再过段时间该长虫了。” 曾易青望天想了想,应该是他昨晚关门的时候和明香说的话被这两人听到了,所以才会有今天一出。 一时间他哭笑不得。 他这媳妇儿,确实他娘的是个人才! 等饭菜都做好了,曾易青就去喊明香吃饭。 明香还在桶里泡着,期间曾易青去给她加过几次热水。 现在这人闭着眼睛趴在木桶边沿,面飞红霞,嘴唇莹润,一头黑发湿漉漉地披在秀气的肩颈,看得曾易再次气血上涌,眸色深深。 他走过去,说“吃饭了”,忍着欲望,把人抱出来擦干。 他没处过对象,没遇到明香的时候,是人们嘴里的“得了隐疾”的男人,结了婚之后也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当好这个丈夫。 可他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明香喜欢的就是他要做的。 他要把明香照顾好,让她每天都健健康康、舒舒坦坦,让她每天都笑靥如花,用那双充满柔情又带着点儿俏皮的眼睛一直一直看着他。 明香泡了许久,期间打了好几个盹儿,疲惫感早已找不见,浑身上下都舒坦得像是躺在云端。 等曾易青开始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她才猛地想起他们在干什么,顿时脸红耳赤,把他手上自己的背心抢过来,护住胸口。 偏偏她又要眸光流转看着他:“干什么呢曾团长?真好意思!” 曾易青从昨天到刚刚都没怎么害羞过,被她一句“曾团长”喊得心脏怦怦跳,连带着脸都热了起来。 他面上不显,十分正经地对明香说:“明香,你赶紧把衣服穿了,穿好了下来吃饭,别受凉了。” 说着,一手插在军裤口袋,踏着一向非常有风度的大步子走了出去。 明香见了,笑得嘴角弯弯。 小样儿,脸都红了,还装! 昨天晚上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不继续厉害了? 明香终于出了口气,自觉自己扳回一城。 她穿好衣服,下楼来到客厅的餐桌边,往桌面上看了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 “易青,你去谁家弄的这么多菜来?” “还有鸡?哪里来的啊?” 只见桌上,她买的大白瓷盆里,盛着清亮的椰子鸡汤。 旁边的一个小磁盘里盛了一盘子绿叶菜,另一个盘子盛着碧玉一般的细长的什么,像是什么草的茎秆。 整个客厅全是椰汁和鸡的香味,让明香食指大动。 曾易青在她下来之前就已经盛了一碗鸡汤,放在桌上摊凉来。 等她这会儿下来,就可以直接喝了。 他过去搂着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按坐在桌边,把那碗鸡汤又朝她移了移。 “先尝尝鸡汤,是不是你喜欢的口味。” 明香端起碗来看那鸡汤,鸡汤清透,里头飘浮着一点儿奶白色的椰肉,一点儿鸡的浮血都没有,看上去清清凌凌、干干静静的。 再看那鸡,鸡皮很薄,呈淡黄/色泽,紧紧地贴在下面丝丝分明的鸡肉上。 她先是端起碗来尝了一口汤。 清甜鲜美,一点儿腥膻都没有。 再吃一口鸡肉,鸡皮q弹,鸡肉鲜嫩,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儿发柴的口感。 要是连着米饭一起在口里咀嚼,那鲜甜的味道更是直冲脑门。 明香眉眼弯起。 昨晚才急迫地想吃椰子鸡,今天中午就已经吃到了,她觉得特别满足。 她放下碗筷,对曾易青说了声谢谢。 估计是这个人操劳一晚上,大清早的还去别人家给他买了鸡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 看来平时还是要给点钱让他也带在身上。 这昨天买相机欠着烟钱,今天买这鸡,至少八毛一斤,这鸡看着有五六斤,那不得四五块钱! 他工资和积蓄全在她这儿,这次又拿什么来抵押? 明香说着,饭也不吃了,上楼拿了一张大团结,交给曾易青。 “易青,以后我每个月给你 十块钱吧,你要是还有别的用处就跟我说,我再给你些。” “其实你也不必要把钱全给我,这都是你挣的,我不要。” 曾易青原本看她果然吃得餍足,像猫一样,心里别提有多稀罕了。 不防她好好的饭不吃了,来这一套,心里一下子涌起一股怒气,把筷子放下了。 但他再生气,对着明香,脸上也还是带笑的。 他过去,坐在她身边,把那十块钱收了,塞她今天穿的花衬衫的上衣口袋里去了。 手离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绵软的部分,愣了一下,心里的气一下子又没了,嘴角带上了坏笑。 “说什么呢媳妇儿!你帮我管家,我该感谢你,怎么整得好像要跟我划清界限似的!” 又说:“明香,以后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这样,我干着活都不安心呐。” 说到“干着活”的时候刻意咬得暧昧迷糊,也不知道是干的什么活。 明香瞪了他一眼。 她还是不习惯用别人的钱。 但曾易青态度强硬,她顺坡下驴想了想,不管怎样,这钱也有一部分是花在曾易青身上的嘛,毕竟东西他也吃了。 然而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她就想着,先用着他的,等过几年,政策放开了,自己可以挣钱了,再算算账,把该他的还给他。 想通了,明香也就开心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57节 但她还是坚持要给零花钱给曾易青。 曾易青笑:“不用。” “明香,你想要什么你就跟你丈夫我说,我什么都能找到,像什么西米东米的,你只要告诉我,我都能找到的,用不着别人,知道吧?” 明香:“……” 这怎么又提起西米了? 明香点了点头,把那十块钱重新放回了自己口袋。 不要就不要吧,这年头还有不喜欢钱的。 明香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把一个大鸡腿夹到她的碗里。 明香又吃了一会儿鸡,筷子自然而然地去夹那叶子。 放在碗里包了饭吃了一口,顿时有些狐疑。 “这什么菜啊?这么好吃?” 曾易青给她夹了一筷子那碧玉翡翠似的淡绿色的杆子:“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明香夹了一根吃了,爽脆多汁,还带着一股儿植物天然的香气。 明香又扒了一口饭:“是好吃。是什么菜啊?” 曾易青给她解释:“叶子是地瓜叶,这个是地瓜杆子。” 听他这么一解释,明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地瓜的叶子和茎啊! 小时候好像吃过,爷爷做的。 后来不怎么吃了,毕竟后世有太多琳琅满目的菜品了,这个放到八零九零年代都已经被打到野菜的阵营了。 不过明香还是很喜欢。 她又问是哪里买的。 曾易青便把上午徐大姩和李红云过来送菜的事儿跟她说了。 她很是惊讶:“她们啊?这也太客气了!” 曾易青点点头:“看来她们都很喜欢你,初来乍到的明香同志。” 明香扬了扬下巴:“那可不!” 她又问:“两只鸡都杀了?” 曾易青摇了摇头:“吃不完。” 想了想,又说:”徐姐给的我给拎回去了,人跟我生气了,说我磨叽,不肯要回去。” 明香想象着曾易青难得的吃瘪样儿,笑得不能自已。 曾易青任她笑,又说:“她让我们不吃的话把那只鸡养着,孵小鸡。” 明香抬起头来,眼睛一点点亮了。 她的眼前是毛茸茸的鸡崽团子,这不种田文标配嘛!萌死个人,必须养! 明香:“好啊,但是我懒得养鸡,以后喂鸡之类的事就交给我们曾大团长了。” 曾易青:“……” 曾易青看着她从碗沿上露出来的亮晶晶的一双眼。 这小姑娘!忒不地道! * 床塌了,明香让曾易青去找几根钉子钉一下。 曾易青却不肯,非要找人打一张又结实的又好的。 他大言不惭:“修修补补的太不经造了,上次那床塌的时候把你吓够呛,还好没伤着,以后可不能再出这样的事儿了。” 明香心里受用,就想着那打一张就打一张吧。 星洲岛这边没有木匠,但听人说,军属院这边师政委的媳妇儿陈春芳有个大哥,在对岸西市的木料加工厂当工人,同时也是个非常优秀的木匠。 明香于是去找了一趟陈春芳。 到了那儿才知道,陈春芳就是那天晚上扎两个麻花辫的女人。 明香觉得她说话非常和气,性格很好的样子。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陈春芳说会尽快给他哥写信,过两天让他过来。 明香很高兴,回家仍是让曾易青把那床先钉了,不然连个睡觉的地方。 当然,也不让他碰了,毕竟那床钉得再好,也禁不住人家龙筋虎骨的,到时候直接碎了,他们就得睡地板了。 陈春芳果然和明香想的一样,是个非常实在的人。 没过多久,就领着她哥来了。 带着木材和工具。 就这样,新来的曾团长家的床睡塌了的事一下子传遍了军属院。 这下好了,时不时就有他的战友和领导过来笑他。 “哎呀,你个曾易青,你可以啊!老子年轻那会儿都没能跟你嫂子把床睡塌呢!” “瞧瞧,平日里绷着个冰山脸,一副人欠了你钱的样子,今儿个当着我们的面倒和气起来了,听我们酸你,你特自豪吧?” “不是,我听我在京市的战友说,你有那方面的隐疾啊,不会是见咱们明香同志长得太漂亮,一下子就好了吧!” 曾易青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眼里确实洋溢着骄傲自豪,那样子,讨厌死了。 明香尴尬了,尤其是在徐大姩来跟她求证这事的时候。 徐大姩痛心疾首:“明香啊!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这种事是能宣扬的吗?这都什么风气!” 但马上又捂着脸转过头来,凑到她耳边:“小曾真那么厉害啊?那你可高兴了吧?过不久是不是该抱孩子了?” 明香:“……” 应付完一个徐大姩,又来一个李红云。 徐大姩还好,心直口快,年纪大一点,不忌讳。 明香本来在这方面也不是不开放的,两个人都不避讳,就不会那么尴尬。 可是李红云…… 光是这人还没开口就红成信号灯的脸,就让明香够尴尬的了。 再加上她说话时候说一句红一次脸又沉默一会儿的风格,让明香觉得自己和曾易青确实是骚过头了。 可别别扭扭了许久,李红云却忽然说:“我不喜欢我家男人碰我。” 明香一愣:“啊?” 李红云:“他总是想要就要,也不管我多累。” 明香更尴尬了,窥视到别人的私事,让她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李红云却破天荒地、大胆非常地继续跟她说着这些难以启齿的事。 李红云:“他还说我没用,说我长得跟鸡崽儿似的身上没几两肉,说我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更照顾不好他前妻生的孩子。” 她的语气越来越急,手指头紧紧攥在一起:“他总是说不想碰我,但又会一次次地碰我,还弄得我很痛,弄完了倒头就睡,也不管我。” 明香:“……” 明香刚要开口安慰,她却又笑了起来,起身说:“明香,让你难堪了吧?对不起。我先走了。” 明香心道不对。赶忙拉住她:“等一下,红云。我早上出去散步的时候看到田地里鼠曲草长得很好,明儿早上我们一起去采了,攒着做青团吃吧?” 李红云一愣,倏然从那种压抑的状态下脱出,眼睛也有了神采。 “鼠曲草?” 明香点了点头:“一种野草,估计这里的原住村民也知道。可以做青团吃,过两天不清明节了嘛!” 李红云显然还是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还是启唇笑了一下,露出一点儿尖尖的小牙:“好啊!那 我顺路带你去摘点芒果吃!” 明香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她觉得李红云看着像是濒临疯狂的边缘了。 总之这件事过后,明香和曾易青算是彻彻底底出名了。 这天,床打好了,她正要去给陈春芳的哥哥工钱,却见他和曾易青两个人蹲在院子里,把一根老长的原木桩子竖起来。 两个人垫了凳子,绷着肌肉一人一下把它往地上砸。 明香过去,问他们在做什么。 曾易青抹了抹汗,让她回屋去休息,说天儿太热了。 嚯,还藏着小秘密。 明香也不揭破,进去睡午觉去了。 外面乒乒乓乓的,她却睡得比前些天都还要安稳。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吧,有一种活人气,让她知道,她的家里不只是她一个人。 睡了个午觉神清气爽,她便下来,准备去食堂打饭菜。 毕竟这些天的饭菜基本都是曾易青准备的,有时候是邻居送过来的蔬菜和海鱼,有时候是曾易青从食堂里打回来的。 谁想当走到院子,她一下子愣在那里,神采飞扬地直接朝曾易青飞奔过去。 “哇!易青!这你让陈大哥做的啊?” 陈春芳的哥哥这会儿已经在收拾工具了,用胸前搭着的白毛巾抹了把脸,对明香说:“明香,看看,是你想要的那种茅屋吗?大哥的手艺不错吧?” 明香睁着大大的眼睛,仰着头看那新矗立在她院子的“大伞”。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58节 原来刚才的那根原木就是中心支柱,上面十几根横着的细一点的原木,跟中心的柱子做成了榫卯结构,就像一柄伞的骨架,向四周散开。 “伞面”则是这边特色的露兜树叶做的,那是一种类似于内地茅草的东西,已经晒干了,非常有技巧地扎成了一小捆一小捆地铺在上面。 这样一把“巨伞”凭空出现,明香激动得眼睛都红了,眼神寻找曾易青的影子。 曾易青脱了军服,穿着那件经常穿的白色打底小衣,下面是已经被蹭脏了的白色军裤。 他原本正弯着腰在那边打扫,要把做这把“伞”时落下的枯枝败叶和木头碎屑给扫干净。 听到明香的惊呼后便起身,一只手肘撑在扫把头儿上,站在那儿看着她笑。 陈大哥见状,明白了什么,拿了工钱挠挠头,笑嘻嘻走了。 走之前朝他们吹了一声口哨:“哎,易青同志,你们可悠着点,别再把床给睡塌喽!我晕船!老来这边扛不住!” 曾易青迈开步去,说:“等等,我送你!” 可人早已经走远了,空气里传来他的声音:“不用!我妹子家又不远!” 曾易青兀自笑了笑,放下扫把,朝他媳妇儿张开手臂。 “媳妇儿,过来。” 明香再次扬起笑意,朝他跑了过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却顿住。 她有些小心地倾身过去,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襟。 曾易青轻轻用手环住,在她脑袋上摸了下。 明香从下面抬头看他:“我只是那晚跟你随便说了一下,你还真当真啦?” 曾易青挺了挺胸膛:“那当然,我媳妇儿想要的东西,我不得上心啊?” 明香:“你不会觉得我在发梦吗?” 曾易青:“不会,你那天说你想要那样的茅草屋,我觉得很好,确实很适合星洲岛。” 他把明香扶起来,对着她笑:“我媳妇儿真是个人才,心里面住着这么漂亮的房子。” 明香抿唇,笑意从眼睛里泄出来。 “是你设计的?” 曾易青:“嗯,我在军中也接触过木工的活儿,会画图纸,但没有陈哥这手艺。” 明香踮脚,捧起他的脸,把唇覆在他的唇上。 “谢谢你,易青。” 曾易青却难得的不自在起来,只在她眉心亲了亲:“我们进去坐坐吧,看看还有什么地方要改进的。” 于是两个人坐在了那张“伞”下。 桌子凳子都还是他们天天晚上纳凉用的那个,可氛围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明香很是高兴,说:“天气再热一点,我就天天晚上坐在这里喝饮料。” “今天做奶茶,明天喝西米露,还要做蜜桃啵啵、芒果椰椰!” 曾易青听不懂,但也大概知道是跟那天的菠萝茉莉奶一路的茶水。 他点点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明香又说:“还要做蛋糕,吃一口蛋糕喝口饮料,多惬意啊!” 曾易青以为是鸡蛋糕,想想也挺好,就说:“行,等咱们的小鸡们长大了,生蛋了。天天让你做鸡蛋糕吃。” 明香:“……” 明香知道他不懂,却也不打算解释。 等他看到了、吃到了,他就会懂她曾经生活过的未来了。 * 李红云回到家,就歪在了床上。 她的继子继女放学回来,对着她喊:“红云姨!红云姨!饭呢!你今天怎么不做饭!你想饿死我们啊!” 李红云慌忙起身,在床沿坐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歪了下去。 牙齿死死咬着唇。 过了一会儿,她丈夫林卫国走了进来,横着个脸背着手。 “红云啊,怎么没给孩子们做饭呢?” “是烧火的时候又烧到手了,还是淘米的时候又被笸箩拉到手指了?” “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什么都干不成!” 他像是来了劲儿,不住地数落起来。 “你看看人家的媳妇儿!” “稍微有点文化的,现在在咱们这的学校当国家教师,有的在广播站做广播员…你呢?让你去幼儿园看个孩子你都看不好!好好的一个军属就业的机会就这么白白地被你弄没了!” “哦,让你去学着大姩妹子种种菜、打打渔打发点时间,你跟小曾那口子去海边疯,她还穿个招摇过市的裙子,还露腿!” 李红云垂着脑袋,撕着手指头上的死皮。 她知道丈夫后面会说的话。 “你什么都干不好,那就在家好好带孩子,结果你连个孩子都带不好,还犯懒,连饭都不给孩子吃。” “你到底想干什么!” 果然,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吵死了。 李红云感受着指尖上的疼痛,怨气一点点攀升,直到她无意识地淡淡开口。 “明香很好,你不配说她。” “她丈夫很厉害,你别被他听到,哪天把你打死了。” “我有点想回娘家了……我……我想……不,我想离婚。” 她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有些病态的苍白的脸。 “卫国,我想离婚!” 林卫国:“!!!” 第27章 林卫国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背着手走过去,问她:“你刚说什么?” 李红云眼泪盈满眼眶:“我想离婚。” 林卫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你今天又发的什么疯。” “我说你, 在家里闲着都不自在, 一天到晚吊丧个脸给谁看!” “离婚?你离婚你靠谁去?靠你老子娘?你家兄弟能同意?就他们同意,你弟妹和嫂子能同意?” 李红云的脑袋一点点低了下来。 林卫国见了, 心说小样儿,还拿捏不了你? 他轻嗤一声:“你今儿把咱家的鸡给了一只给小曾家, 对吧?” 李红云猛地抬头,然后又默默点了点头。 林卫国心里好笑,语气放缓了些:“你也不用这样, 结婚的时候是我跟你说的,这些我不管,家里的开销用度你找我拿就是了。” “可你用着我的钱, 也拎拎清楚嘛!就比如那只鸡,确实是你养的,可那买鸡崽的钱是谁的?没有鸡崽儿, 你怎么养鸡?怎么顾着这些人情客往?” 李红云听到这儿,猛地又抬头,泪眼汪汪地瞪着她。 林卫国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手揽上她的肩膀。 “红云同志, 你嫁给我不吃亏, 别一天到晚 说你几句就不行。” “既然嫁给了我, 咱就好好过日子, 过两年你给我再生几个大胖小子,能委屈了你?” 李红云别过脸去,双手撑在床上歪着, 越听抽噎得越厉害,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林卫国绷起脸来,手也从她肩头拿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赶紧起来给我和孩子们做饭!” “他娘的!老子在外头工作了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回来还要听你哭!” 李红云绝望地看着他。 可她也清楚,林卫国说得没错。 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甚至连乡下人都不如,毕竟乡下的女人身体像她这么孱弱的没几个。 她从小就这样,体质不好,什么事都做不好。 父母当初连洗衣做饭都不让她接手,生怕她做完了,大晚上的发起高烧来,那样更鸡飞狗跳。 后来她跟了林卫国,不得不学着做事。 她觉得自己比前面做的好多了,也不会动不动就发烧了,可相比于其他女人来说,还是那么笨。 现在她是有林卫国养着,真要离了婚,她能做什么? 她什么也做不了。 李红云再次把脑袋低了下去。 林卫国很是得意,说:“行了,起来做饭。”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59节 李红云闭上眼睛,内心还是无比痛苦。 她没有立即起来,脸上写满了恳求。 “卫国,今天晚上的饭你做好吗?就是把中午吃剩的热一热,很快的。我有点累。” 林卫国简直听笑了。 他一甩手:“说的什么话?你见过谁家爷们儿做饭的?” 李红云:“明香的丈夫就做饭。” 林卫国:“那是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不然你嫁给他去?那也看人家娶不娶你!” 说着又皱了皱眉头:”别墨迹了,快起来!” 李红云的心沉到谷底。 她撑着沉甸甸的身子准备起来,突然她的那一对继子继女走进来。 两个孩子都已经十二岁,她从他们八九岁的时候就带着他们了,现在已经三年了。 三年里,她把他们当朋友、当伴儿、当自己的孩子,照顾他们的吃喝拉撒,到哪儿都顾及他们的心情。 可他们从来不领她得情,现在也冷脸看着她。 “李红云!做饭去啊!” “就是!喊你一声姨给你脸了是吧?一天天的在家里闲出屁,还连饭都不愿意做了,那我爸凭啥养着你!” 李红云的身体又开始发起抖来,一双手紧紧地搅在一起。 她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自己的丈夫。 林卫国却只是瞪了她一眼。 “看把孩子都饿成伸么样了!这都急眼了!还不赶紧起来做饭!” 说完背着手走了。 他的两个孩子跟在他身后,满眼崇拜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们才是一家人。 李红云觉得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自己对这个家也是真心实意地在付出。 每天早上起来洗衣做饭,还要打理菜园,养鸡、养鸭、养猪。 就算是闲下来,也会时不时的去海边转转,赶赶海,尽量捡到些海鲜改善家里的伙食。 孩子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整宿整宿地陪,可她自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却没人发现,她只能默默地扛下来。 有时候发烧实在是瞒不住了,也没有人陪她去卫生所。 她只能把以前去卫生所时带回来的退烧药片吃了,裹着被子发汗。 她哪怕发着烧,该做的家事也一样不少。 不该是这样的。 徐红云觉得哪里不对。 可她那没什么文化的脑袋又搞不清楚哪里不对。 她只想回家。 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娘家过不了两天又会被送回来。 而且林卫国是绝对不会让她走的。 老婆跟自己斗气回娘家,这件事会让他觉得很丢人,没面子。 而且她走了,家里的事谁做?两个孩子谁来照顾? 李红云越想越觉得憋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瘫在床上哭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明香说要跟她一起去采野菜,猛地张开了眼睛。 心里的阴云像是一下子散开了似的,让她深深地喘了口气。 她终于还是去把饭做了,只是没吃,自己昏昏沉沉的回房睡觉,也不管今天的碗谁洗。 第二天一早,明香提溜着曾易青昨晚连夜用椰树藤纤维编的篮子,穿一件短袖的白色翻领衬衫,底下配明黄喇叭裤,戴着赶海那天的草帽,一路来到李红云家。 没想到李红云已经也提着篮子在门口等她了。 李红云看着气色不好,眼睛似乎是有些红肿,但笑容依旧温柔腼腆。 她见明香来了,就走过来,递给明香两个包子。 “明香,这是我今早做的肉包子,你尝尝。” 明香的眼睛亮亮地看了眼她手上的包子,又看向她。 先前约李红云去采鼠曲草,怕被太阳晒,所以她跟李红云说要早一点去。 今早,她要死要活地把自己从床上拉起来,到现在也才5点多一点,没想到人家连肉包子都已经做好了! 那不得三四点就起床了? 明香很是感慨,这个年代的女人怎么都这么贤惠? 实在是太佩服了。 明香笑:“真厉害呀,红云,你居然会做肉包子!” 肉包子可不好做,肉馅需要处理,不然容易有一股猪肉的腥臊味。 还要调好味,咸了不好吃,淡了容易腻。 而且要摔打出筋,不然肉质是散的。 包子皮也很有讲究…… 明香越想越佩服,又说:“还起得这么早!” “别看你这小身板儿,你这身体铁打的吧!我今天就是稍微早起了一点,都觉得要蔫巴了。” 李红云心里一动。 明香在说什么? 说她会做包子,身体好? 她的身体还算好? 而且会做包子……也值得夸吗? 李红云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脸一点点地热了起来。 突然,她想起包子还没给到人家手上。 这让她非常尴尬。 自己明明是要给明香吃的,却又不送到人手上去,明香会不会觉得她是不舍得啊?会不会觉得她虚伪? 自己真的是,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 李红云把包子急急忙忙地塞到明香手中。 “明香,你吃。” 明香拿过来咬了一口,眉尾一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李红云做的包子,皮薄馅儿香,咸鲜度拿捏得很好。 而且包子皮非常的有韧劲儿,不会有种被水泡了的感觉,吃着很清爽。 唇齿生香。 明香点了点头:“嗯,真不错!红云,你可真是厉害!” 李红云被她说得低下了头,心里头那点儿拉扯一下子不知哪里去了,一种上扬的情绪一点点升了起来。 她觉得快活点了,身后那个压抑的家,仿佛离她远了一点。 明香根本不知道想她的想法,拿着包子边吃边走,带着她一路朝那天见到鼠曲草的方向而去。 临近清明节的海岛,大早上的还不是那么热,阳光却很亮。 到处都亮堂堂的,不管是飞鸟还是树叶,都分毫毕现,这里的阳光,像是把所有的阴翳都照没了。 明香带着李红云来到一片稻田中,田埂边冒出丛丛的鼠曲草,圆钝的叶片裹着层细细的绒毛,风一吹轻轻晃悠。 它们的顶上,攒着星 星点点的小黄花,像是撒了把碎金子。 它们银色的绒毛像是上好的天鹅绒,露珠在上面一点不晕开。 圆圆露珠像一颗颗天然的放大镜,把那细细的绒毛放大,让它们像是闪着润润的光,看上去精致又高贵。 明香一直都觉得这种野草长得秀气可爱,这会儿再见,顿觉心里痒痒的,嘴角扬起了宠溺的笑意。 她放下篮子蹲了下来,伸手去掐鼠曲草嫩嫩的芯。 李红云也跟着蹲下来,两个人脑袋对着脑袋交谈着。 李红云:“明香,就是这个草吗?平时见了都没怎么注意,现在看来,这草长得真好看啊。” 明香点点头:“是吧?你也这么觉得?” 李红云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明香,你怎么知道它们能吃的?” 明香是有一次去南方考察的时候知道这种草的。 南方人种草非常多,他们喜欢用这个做青团,不过包的不是甜食,而是用笋丝儿、木耳丝儿、腌菜碎、豆芽碎及五花肉碎做的馅儿。 吃起来咸鲜辛辣的,让人胃口大开。 鼠曲草还是一种药草。 有着润肺止咳、 祛湿消肿止痛、调理肠胃和止血的功能。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60节 要不说老祖宗的智慧伟大呢! 不过明香总不能跟李红云说自己考察吧? 于是说了句:”一个做点心的师傅告诉我的”。 李红云点了点头:“明香,你是不是很小就学了做点心了?你做的点心都跟别人不一样,特别好。” 明香笑着朝她说了声谢谢,拇指和食指的指尖儿对着,又掐下一株鼠曲草的芯儿。 鼠曲草身上凉凉的,有着沁人的湿意。 那种柔柔嫩嫩的水灵灵凉丝丝的感觉,明香一直都很喜欢。 就像是握住了一汪清泉,身上来自于海岛的燥热都被抚平了。 心里也像是被泉水洗过,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 她在这样舒适的心境中抬起头来望了望。 这片田地不大。 岛上的田地其实都不大,毕竟整座岛屿也才那么丁点儿大。 但是这里的植被真的很丰富。 不同于后世城市的水泥森林,也不同于现在京市的沧桑肃穆,这里满目苍翠,连风都似乎带着绿意和水汽。 近处是嫩绿的小草和星星点点的野花,远处是藤蔓遍布热带植被。 椰子树、芒果树、榴莲树、荔枝、龙眼、红树林…… 在这密集的植被里,镶嵌着一两片小小的蓝蓝的海面。 就像是绿色的戒指托,中间镶嵌海蓝色的宝石。 这里的阳光真的很亮,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把所有的植物罩在其中。 她有时候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透亮了。 明香深深地吸了口气,把清新洁净的氧气吸入肺腑。 她微笑着,再次低下头来,把一根根鲜嫩的鼠曲草芯采了放在篮中。 李红云显然也被这样的风景和这种柔嫩的触感给陶醉了。 她那种愁苦的神情消失了,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连声音都轻盈了许多,时不时问明香:“这个能要吗?这个也是鼠曲草吧?我没摘错吧?” 但岛上耕地有限,长的鼠曲草也不多。 好在这种草每天都在长新的出来,于是明香打算第二天再来采一次。 明香起身,李红云也跟着起来,说带她去芒果林摘芒果。 说是芒果林,其实也都是野生的芒果树。 只不过那一块地儿可能是特别适合芒果生长,长的树基本都是芒果树,其他种类的树很少。 明香跟着李红云走了一段,到一个地方果然看到一片芒果林。 刚走近,就闻到了一股青涩的味道。 确实是芒果的香味,却又不像是平时吃的芒果那样甜腻。 确切的说应该是芒果皮的香味,反正闻起来也挺舒服的。 海岛简直是自然香氛的天堂。 前两天的椰子菠萝自不用说,现在又来了个芒果。 明香院子里还种着薄荷,以后如果曾易青能帮她弄到种子,她还想种迷迭香、罗勒和佛手柑。 香气能让人放松。 明香当年喜欢做甜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甜点的香气让她觉得轻松。 明香跟着李红云走进了芒果林,一时间觉得目不暇接。 并不很高的树上挂满了弯刀形状的大芒果,有的是橙红色的,有的是黄色的,还有的是青色的,甚至还有一种紫红色的。 光是这缤纷的色彩,就她觉得自己的神经被打上了一针愉悦剂。 她的嘴角自然而然的又弯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抬着头,伸手摸过一个个芒果。 李红云在她旁边,侧着脑袋看着她。 不过是芒果而已,怎么会这么高兴。 突然,她身体如过电一般愣了一下。 她猛地想起来,自己刚来这个岛上,见到这里的纷繁复杂的水果,似乎是这样喜欢到不行。 当时她还拉着林卫国在原地蹦了一下,指着那些芒果说:“卫国,你看!是芒果呀!” 那时候自己在别人看来,应该也是充满生机的吧? 可现在,她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会有些厌恶。 明明才过了三年而已,自己怎么就从一个阳光璀璨的大姑娘变成了一个满脸愁容的老婶子 她不喜欢这样。 她想要像明香这样,每天都开心、轻盈,做自己喜欢的事,把日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心。 不过这些概念对于李红云来说都还是模糊的,她只是想着,要是每天都能和明香在一起就好了。 她不想回她那个家,那个家里有什么东西是不对的。 她要待在明香身边,看着明香的脸,她觉得自己会心情好。 李红云上前,拿镰刀割下一颗芒果放到明香手上。 “明香,这个大,你拿着。” 明香把那芒果放在鼻尖使劲的吸了吸,一脸陶醉的表情:“嗯,真香!” 说着,她小心地把篮子里的鼠曲草拨到一边,把这颗大芒果放到空出来的角落。 做完这些,她又起身,伸手去摘树上的芒果。 李红云见状,赶忙把自己的镰刀递给她,因为她看到明香没带镰刀。 明香却摇了摇头。 “谢谢你,我用手吧,我想感受一下。” 她踮起脚尖,双手合抱着那饱满的芒果。 掌心顿时传来湿漉漉、冰凉凉的感觉,让路上的热和疲倦一下子就没了。 再往下用力的一掰,一扭,轻轻的撕拉声响起,芒果被摘了下来,断开的茎上沁出来一点点淡黄绿色的清汁。 明香觉得这也解压了,放下这个又去摘另一个。 李红云发着愣。 感受?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清楚,只噙着微笑,安静地看着明香玩儿。 等她看到明香玲珑的鼻尖沁出了汗珠,她赶忙用带过来的凉开水洗了洗镰刀,把一颗黄澄澄的、熟得不能再熟的芒果用镰刀削了皮,又麻利地切下来一块肉来,递到明香嘴边。 明香朝她笑了一下,手还抓着树上的一个芒果,侧过脸来张嘴接了。 芒果肉入口,她的眼睛马上就陶醉地眯了起来。 “嗯,好吃,汁水丰富,香!” 李红云不知怎么的也觉得开心得很,又给她切了一块。 明香仍旧是拿嘴接了,李红云继续给她切。 明香一边鼓着腮帮子拒绝,一边摇了摇头。 “不吃了,吃饱了。” 李红云正要收起刀子,忽然听到她说:“红云,那天赶海我就发现了,你干活真的很利索,和徐姐有的一拼。” 李红云被她说的面红耳赤,拢了拢鬓边的发在耳后说:“我?和徐姐一样利索?” 明香点了点头:“是呀。” 李红云不知怎么的想起林卫国说的,她一点也不如林大姩。 李红云眸色变换,过了会儿抬起头来朝明香笑了一下:“谢谢你啊明香!” 明香不知道她谢什么,朝她点了点头,又继续踮起脚来摘芒果去了。 她们个人摘了几十个芒果,就回家了。 到了家,明香把鼠曲草用水洗干净 ,放在竹匾里摊开晒干,留着备用。 芒果放在家里不容易坏,她就没管,放在厨房的储物柜里。 第二天,第三天,她和李红云去采了些鼠曲草,仍是洗干净,拿竹匾放在门口晒。 马上就到清明节了。 明香是这几天才听曾易青说,原来他们不许过清明节。 这个年代要破四旧,不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当然,也有村民会悄悄地去祭祖,但既然人家不是明着,也没人会去计较。 知道了这个之后,明香就想着,祭祀活动就不要搞了,但点心仍然是要做的。 这天一大早,李红云就应邀来到了她家。 曾易青去单位了,明香想着一个人做青团显得冷清了些,就把她给叫过来一起。 而且昨天两个人一起采鼠曲草的时候,李红云答应她帮她搭个鸡窝。 两个人已经熟络到见了面只要笑,连打招呼都不用的程度。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61节 李红云进了院子,就开始拿土砖给她搭鸡窝。 明香把家里吃饭的大桌子搬到了院子里的大伞下。 这伞用的时候打开,不用的时候嫌占地还可以像普通的雨伞一样收起来。 看似庞然巨物,实际上非常灵活。 明香喜欢得很。 这大白天的,伞遮挡了大部分骄阳,在伞下干什么都比直接在外面清凉许多。 明香把用水煮软了的鼠曲草捞起来,用手压干水分,按照比例拌了面粉,揉成团。 用水煮过的鼠曲草煮软后是深绿到发黑的颜色,但拌了面粉,就又回到青绿的色泽,过程都非常养眼。 只是她做得太多了,用的盆是两个脸盆的容量,揉起面团来就有些吃力。 刚好那边鸡窝搭好了,明香看了一眼,觉得像模像样的,一时间很是高兴。 她边揉着面团边对李红云说:“红云,洗把手,过来帮帮我。” 刘红云“哎”了一声,把明香家唯一的那只母鸡赶到鸡窝里试了试。 她看着那母鸡在里面走来走去,满足地笑了一下。 随后,她就去洗手,来到了明香的身边,看着那巨大的绿色的一团东西。 李红云:“明香,是要我帮忙一起揉吗?” 明香笑:“真聪明。” 刘红云笑了一下,伸手进去扒拉了一大块出来,使劲揉着。 正在这时,徐大姩路过,见她们两个人乐呵呵地揉着面,本来要去海边捕鱼的她,在原地钉住了。 她做了好一阵儿心理建设,还是把渔网从背上放了下来,朝明香喊了一声。 “明香!你们一大早的在这里做什么呢?” 明香边招手让她过来:“徐姐,过来一起做青团吃。” 徐大姩:“……” 吃吃吃,又是吃。 徐大姩知道青团,也吃过,就那样吧,相当于是一种包了馅的馒头。 可她马上又想,这是明香做的,明香做的就可能…… 徐大姩脑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她觉得自己要是留下来,就是在认可明香,纵容明香。 可要她走,她有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海石花凉粉。 徐大姩终究还是没有把她那渔网重新背上,而是鬼使神差地进了明香的院子门。 几分钟后,她也洗干净了手,帮着明香揉起了面团。 还乐呵呵地:“哎呀明香,你说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心这么大,一个人揉这么多呢!” 又带着点儿惊讶地看了李红云一眼。 “红云啊,难得见你笑得这么开心啊?” “对啦,你要多笑,看着精神!” * 周晚棠站在二楼,看着隔壁曾团长家的媳妇儿在做青团。 其实她也在做青团,这是她家那边的传统,到了临近清明的时候,就做青团吃。 祭奠意义倒是没人敢在意了,她会想做,是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很会做点心。 她父母那一代被打成了资/本家,长她二十岁的大姐那时候已经二十岁了,因为长得好、气质也好,被一位军官看上了。 大姐虽然在那样的年代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但也挺过来了。 挺过来的大姐依旧是大家闺秀,保持着一些这里的人没有的习惯。 比如每天早上要喝一杯咖啡,下午的时候要喝下午茶。 大姐是她的偶像,她也看不上土里土气的东西。 比如这里的许多军属,真是一言难尽啊! 身上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套衬衫加黑不溜秋的长裤,鞋子都是平底的布鞋。 每天只知道干活,连苹果派都没吃过。 更别说懂风花雪月了。 就比如那个徐大姩,那是真的太死板了,思想跟简直属螺丝钉的,钉死在那儿了。 周晚棠一向很不屑,加上她丈夫的地位又高,更不怎么和这些人打交道。 平日里见了,点个头就算完事儿了,干什么也走不到一块儿去。 可最近,她家隔壁搬来了邻居。 就是那个冷冰冰的曾团长和他那媳妇儿明香。 那个明香倒是让她有些惊讶,长得好,穿得也不土气。 周晚棠永远都记得,她到这儿的第一天,就有很多人来帮她搬家。 她还做饮品给她们吃了,吃得她们一个个都没出息地直说好喝,叽叽喳喳地吵死了。 到了晚上,她又跟她丈夫在院子里肉麻! 好像是她给她丈夫做了什么牛奶鸡蛋羹吃。 把牛奶和鸡蛋一起吃,是这里的土女人们永远也想不出的。 周晚棠当即就起了一股子邪火。 她不能允许别人比她更懂甜点! 周晚棠打听过了,明香家里也是一家子农民,没见过什么世面的。 她懂做什么甜品! 周晚棠站在二楼看了一会,下楼继续做她的青团去了。 她不想和徐大姩她们打交道,但她又想着,待会必须拿着自己做的青团,去揭穿明香的真面目。 她要让徐大姩和李红云知道,明香就是欺负她们没见过。 她要让明香她们知道,什么才叫最好的青团! 第28章 青团的皮子准备好了, 明香开始调馅料。 她昨晚已经把从京市带过来的红豆泡了一晚。 刚刚,在徐大姩和李红云帮它揉面团的时候,她已经用从京市买过来的“双喜”牌的高压锅把红豆煮软烂, 放一边晾着。 晾凉了之后, 她就用家里那把手摇的碎肉机把红豆打碎。 随后,她拿纱布把红豆过滤了足足三次, 渣滓不要,剩下的分两次共加入猪油, 耐心地炒至猪油被红豆完全吸收,再加入同样从京市带过来的红糖。 她做这一切井然有序,毕竟这些都是她以前的日常。 只是有些工具还是真不顺手。 比如这个手摇碎肉机, 明香是把它当破壁机用的,但非常费时费力,效果也没那么好。 但是得夸夸这个“红双喜”的高压锅, 明香当初在百货商场看到它的时候可惊讶了。 原来这个年代已经有高压锅买了。 高压锅很好,能把熬煮的时间大大减少。 用于熬个红豆、绿豆什么的再合适不过了。 就这样,明香就把豆沙馅给调好了。 她不用尝味道, 所有材料的分量以及会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继而能得出什么样的口感她都很清楚。 接下来,她又开始调芝麻花生馅的。 她把花生用干锅炒到皮一搓就掉的程度, 盛出来放在一边。 再用小火炒黑芝麻, 炒熟了仍是盛出来放在一边。 将花生和芝麻按1:1的比例用药杵捣碎, 加入白糖。 这个不用捣得过于细腻, 要保持一定的颗粒感才会好吃。 做好馅料之后, 她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它们端到了外面的桌上,让徐大姩和李红云开始包。 徐大姩和李红云这一步都熟,跟包包子差不多。 她们甚至都不用说, 主动地在案板上洒了一把面粉,就把面团捏成了一个个的剂子,然后用擀面杖去擀。 明香见了,笑着说:“不用擀那么薄,剂子也不需要很大。” 她自己做了个示范,两个人就都知道了,乐呵呵开始照做起来。 剂子被擀平,但还保留着硬币一般的厚度。 用调羹舀了馅料放在里面,小心地揉捏,让青绿的皮子把它们完全包裹起来,再继续在手心里揉一揉,一个青团就做好了。 徐大姩和李红云低头做青团的时候,发现明香拿了昨天她送给她的南瓜洗了,拿了小木凳子,坐在廊檐下削皮。 徐大姩就笑:“明香,中午吃青团就是了,你还做饭啊?那也吃不完啊!” 明香摇了摇头,说:“这也是做青团用的。” 徐大姩吃了一惊:“嘶,南瓜馅儿的啊?那能好吃吗?”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62节 明香但笑不语,把洗好的南瓜放在篮子里沥水,又把先前李红云送的去年年底收的紫薯给洗了,坐在那儿继续削皮。 李红云捂嘴对着徐大姩笑:“徐姐,这下紫薯馅儿的也来了。” 徐大姩很是无语,没见过这么个吃法儿,那该是个什么味道啊! 不过没关系,反正今天她什么都不会吃的。 她是真的不赞成明香这种变着法儿浪费粮食的行为。 没过一会儿,明香提溜着洗好的南瓜和紫薯进厨房去了。 约摸着又过了几十分钟,从厨房传来蒸南瓜和蒸紫薯的味道。 李红云闻见了,和徐大姩对视了一眼。 “噫,徐姐你闻到了没?让我想起炒南瓜和蒸红薯的味道,不好吃。” 徐大姩心说是啊是啊,太难吃了。 寡淡寡淡的,除了能饱肚子一点儿别的滋味儿都没有。 但她却对李红云说:“怎么能这么说呢红云?” 她忽然唱起歌来:“红米饭那南瓜汤哟咳啰咳,挖野菜那个也当粮哟咳啰咳……” “咱们要发挥老一辈的精神,要时刻记着忆苦思甜。” 李红云皱了皱鼻子,但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嗯,徐姐你说得对。” “其实南瓜煮得好也挺好吃的,要是能蒸着肉吃,就更好吃了。” 徐大姩笑着瞪了她一眼:“那还能叫忆苦思甜吗!” 李红云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南瓜,确实不怎么好进口嘛! 两个人笑闹着继续包青团。 过了会儿,明香又端了两个大搪瓷盆出来,说让她们空一个人出来,继续帮她揉面。 二人见了一愣,又揉面?揉什么面? 把脑袋凑过去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两个盆中,都放着简单揉过的面团。 面团是正经面团,可这颜色是怎么回事! 橙黄色的面团放在盆中,颜色鲜嫩无比,看得人眼睛都亮了几分。 另一盆更让人难以置信,居然是紫色的! 青团徐大姩见过,因为是用草做的嘛,所以是绿色的。 可这橙色和紫色是怎么…… 等等! 徐大姩和李红云非常默契地一指:“南瓜和紫薯!” 两个人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又齐齐去看明香,但明香已经又进去厨房去了。 她们只看到了她纤细腰上上围裙的飘带。 徐大姩:“……” 李红云:“……” 到底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做青团啊! 她们两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可此时心里居然涌起一股小孩子般的好奇和雀跃来。 鼠曲草青团是绿色的,两个盆里一个是橙色的面团,一个是紫色的面团。 光是看着,心情都好了。 再用手去揉捏,那种软韧兼有的感觉,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愉悦感。 即使手臂会有点酸痛,但这时候谁还管这酸痛,只觉得比平日里做包子馒头有趣多了。 徐大姩:“这明香脑子可真是灵活啊!怎么想出来的!我还说她要煮南瓜和紫薯当饭吃呢,没想到人家是用来做馒头皮子的。” 李红云:“姐,是做青团皮子。” 徐大姩用手背在额上揩了揩:“哦对,青团。” 她忽然灵机一动:“哎?那这么说的话,馒头是不是也能做成这个色儿的?” 李红云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那饺子也能做成这两种颜色。” 徐大姩更高兴了:“面条也能!” 两人相视而笑,都开心极了,都觉得明香是个人才。 在帮手们一个继续做青团,一个继续揉面的时候,明香在厨房调新的馅料。 她这个人,喜欢新鲜感,做青团不会只做传统的青团。 刚好家里有可以用的食材,便打算再做个南瓜面和紫薯面的。 馅料也不打算用传统的豆沙或芝麻馅儿的了,做点其他的。 将牛奶、椰浆、白糖和玉米面粉按照她心里的比例混合打散,均匀地过筛一遍。 本来要用不粘锅,但她逛遍了百货商场也没买到,只能在锅里抹上薄薄的一层椰子油,把过筛的牛奶椰浆放进去小火慢慢地炒。 没过多久,锅里乳白的汁水就变得浓稠起来,等到细腻柔滑没有颗粒了,就盛出来放在瓷碗里,放进冰箱冷藏。 本来是要冷冻的,但这个冰箱没有这个功能,所以炒的时候她刻意地炒浓稠了些。 这样的操作要是别人来做,非常容易炒糊和粘锅。 但明香有的是技巧和手段,所以稳稳过关。 这样椰香奶油馅就做好了。 随后她又开始做芋泥馅的。 芋头还是曾易青不知道从哪个老乡或者战友那里弄来的,明香给去了皮,蒸好。 然后把这蒸好的芋头和奶粉、白糖、紫薯泥、黄油、炼乳按比例混合起来,倒入适量的牛奶。 这次不开火,就是用调羹光滑的底面压,把所有的材料都压细腻了,充分混合了,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她又做了个咸蛋黄的。 把咸蛋黄压碎兑入白芝麻,就好了,很简单。 然后就到了重头戏,她要把她辛辛苦苦摘的芒果利用起来。 她做了个芒果椰丝的馅,同样盛在碗里。 明香双手反叉着腰看了看,很是满意,就把这些馅料全部端到外面,和徐大姩她们一起做。 徐大姩和李红云二人手脚很麻利,先前盛放青色面团的盆里只有巴掌大一块儿面团了。 她们个个做得面颊红红,一边做一边聊得很高兴,院子里欢声笑语。 等明香把新的馅料端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计,满眼好奇地过来看。 然后她们的眼睛又瞪大了。 徐大姩:“娘哎,这又是什么东西,看着怪好看的嘞!” 李红云眼睛闪闪亮。 真的是很好看的色泽。 不管是白色还是黄色都带着一种被牛奶浸润了的感觉,看得人心情特别平整熨帖。 明香心说当然好看啦,放在什么时候都好看,哪怕是在后世,不管是美术业、动漫业、彩妆业还是家装业,那都是常青树般的存在。 这可是赫赫有名的甜品奶油风! 明香坐下来,一边加入包青团的队伍,一边跟她们解释这些是什么,怎么做的。 两个人的眼神告诉她,她们根本没听懂。 但她还是跟她们解释着,三人说说笑笑,成了一副和谐亲热的画面。 明香专心地感受着手心里的感觉。 色彩明艳、细腻清凉的剂子贴在手心,包上香味甜甜的馅儿料,再轻轻揉搓。 那种感觉,简直像是什么在给自己的手心做spa,舒服得她把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一直是这样,虽然做甜点要干很多活,但她一直在尽力把手保养得“皮薄肉嫩”,首先是为了干净,其次也是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感受食材美好的触感。 在她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徐大姩和李红云也在看她。 徐大姩往隔壁周晚棠家那边看了一眼,心说这可怎么办。 明香长得这么水灵,比“周天鹅”都水灵,还这么时髦,还会做奇奇怪怪但是很好吃的点心。 那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周天鹅”呢,一天到晚嫌人家土鳖,嫌人家不会喝咖啡,嫌人家不舍得花钱买饼干和糖果吃。 这居然和明香当了邻居,那不得要活活气死啊? 这人小性儿,又有点子霸道,小曾嘛又还是她丈夫的下属。 哎哟!明香以后不会被欺负了去吧? 徐 大姩想到这里,努了努嘴,心里“哼”了一声。 她敢欺负明香试试看! 而此时的李红云根本想不了这么多,她只是单纯地欣赏着明香。 只见明香坐得直直的,眼睛又大又亮,嘴角微微扬着,看着手里滚动的团子。 这样让她看起来特别聪慧,她不像是在做吃的,倒像是在鼓捣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的手很白很干净,带着点儿莹润的感觉,不像自己的手,干柴干柴的,皮又黑又厚。 这么白的手里,有时候手心滚着青色的团子,有时候是橙色的,有时候是紫色的。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63节 对比之下,特别惹眼,李红云甚至有一种少看一眼都是吃亏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香明明应该是那种柔柔弱弱的花瓶,男人最喜欢的那种贤惠又听话的媳妇儿。 可她的眼神专注坚定,看得人新潮澎湃,又好像不觉得她柔弱没用了。 李红云觉得自己很喜欢明香,很想知道她眼里的那种光到底是怎么来的。 因为喜欢她,李红云看明香的这个院子都带上了明晃晃的喜欢。 她觉得这院子是真的好。 全岛上的阳光都聚集到了这里了吧? 地里面种的薄荷和花籽都发芽了,露出了细细嫩嫩的尖脑袋。 那只母鸡早已习惯了这里,发觉这里没别的鸡,特别昂扬,每天微微张着点儿翅膀,威风八面地要闯到明香的屋子里去。 头顶这把木伞太实用了,这都上午十点,别的地方站一会儿一身汗,气都透不过来,可她们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却依然很舒服,一点也没觉得热。 对比之下,她和林卫国的那个家,简直像是时时刻刻笼罩在大雨天的夜里,又湿又昏暗,就像一个怪物,突兀地矗立在她的心上。 李红云想到这里,又有点想哭了。 但周围环绕着的各种食材恬淡的香气马上又把她拉了回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自己一定要找个方法,完全靠自己生活下来。 她不想一辈子都关在那个家。 三个人包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青团包好。 明香让她们洗了手,进屋里去喝芒果汁,自己端了做好的青团去厨房蒸。 这是最后一步,也是特别重要的一步。 蒸得好的青团外皮嫩滑软糯,形状圆润好看,蒸得不好要么外皮塌陷要么直接裂开,很影响观感。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是手拿把掐的事。 没过多久,热气腾腾的青团便蒸好了。 她等放凉定型后,拿自己从京市带过来的四个玻璃盏,一盏盛了四个。 其他的全都端出去,和徐大姩她们一起吃。 徐大姩和李红云本来一个喝着茶,一个喝着芒果汁,这会儿见明香端了青团上来,都齐齐站了起来。 她们刚想过去帮忙一起端着,视线却被白瓷盘里的青团黏住,一动不动了。 徐大姩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自觉地、慢慢抚着心口:“娘哎,这花色儿也太好看了吧!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展览的呢!” 李红云也是瞠目结舌,眼睛里的喜欢都要流出来了。 明香带着她们把一瓷盘一瓷盘的青团端出来,围坐在桌边吃。 刚好孩子们放学了,明香截住了过来找妈妈的四个小子,让他们一起过来吃。 又问起李红云家那两个:“他们也该上学回来了吧?红云,把他们也叫来吃?” 李红云眼里的光倏然灭了。 她站起身来往外走。 然而走了几步,她忽然顿住脚步,指甲掐进手背。 她转过头来:“明香,我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 明香:“……” 她的事明香多少也猜到一点,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也不去插手,只对她招了招手说:“你先过来吃。” 李红云看上去很纠结,细细的眉头紧紧蹙着,没有立即走过来。 明香知道她的想法,肯定又是在自责。 到她没有说话,有些路,得她自己选。 过了会儿,李红云走了回来,重新坐在了桌边。 她朝大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我可以吃一个吗?” * 明香这边的青团做完的时候,周晚棠也刚刚收手。 周晚棠的青团也是鼠曲草做的,不过这鼠曲草不是她自己采的,她才不喜欢去田地里被太阳晒得黑不溜秋。 她的鼠曲草是找这边的老乡用钱和票换的。 这年头不让私人买卖,但这种无足重轻的交换还是默许的,没什么大碍。 她做得不多,毕竟就她、她丈夫和她儿子三个人吃。 现在这些团子都放在一个描金边的大磁盘里。 这盘子是她姐送给她的。 听说她姐周晚玉嫁人后,改了很多脾性,乍一看,一点儿资本家小姐的样子都没了。 可只有她知道,还是有的。 姐姐看《红岩》,却也会在晚上看上几张全英文的《简爱》。 姐姐和姐夫在家的时候,会互相搂着跳交谊舞。 姐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喝咖啡配饼干。 姐姐和其他的女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周晚棠虽然比她姐小了足足二十岁,也没有经历过家里以前那种生活,但对精致生活的追求却远超她姐,甚至比嫁人前心高气傲的姐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让她丈夫给她到处搜罗各式各样的咖啡,每天都要坐在二楼品上一个两个小时。 她会自己给自己做小饼干和土司面包,用家里唯一一把餐刀切着吃。 现在,她坐在桌边,用那餐刀把一个青团细细地切成了八块,拿叉子叉了,放在口中。 她眯了眯眼睛。 自己做的青团,外皮绵软,里面的豆沙馅儿又香又细腻,还特别甜。 她非常满意,咬了咬牙,把自己做的青团都端起来,提着裙角,上了楼。 到了楼上,马上就看到了明香院子里那把伞。 周晚棠那个气啊! 她知道这把伞,是曾团长给明香找了木匠特意打的。 明香这几天,每天无所事事的,不是在这儿吃点心,就是在这儿喝果汁,时不时还撑着脑袋打个盹,那样子,惬意极了!让她想起她姐姐跟她说过的国外庄园夫人的生活,看得她气死了! 但周晚棠马上又想,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 要是是她在这里喝喝下午茶,晚上再在这里点一盏小灯,看看全英版的《简爱》,那得多有情趣啊! 周晚棠恨恨地瞪了那大伞一眼,站在二楼喊:“徐姐!红云妹子!” 喊了一声,被那边孩童吵闹的声音遮盖。 周晚棠有些讶异。 她认出这是徐大姩家那几个小崽子们的声音。 这几个孩子一向木讷安静得很,今天这是发了什么疯,怎么变得这么活泼? 他们的妈不揍他们吗? 周晚棠皱了皱眉,鼓足了气,大喊一声:“徐姐!红云妹子,过来我家吃青团!” 喊了几声,那几个孩子就跑了出来,愣愣地看着她。 可她却一直没得到徐大姩和李红云的回应。 周晚棠气极了,又对底下几个孩子说:“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去把你妈喊过来婶子家,我家有好吃的青团。” 说着眨了眨眼:“可能要比你明香婶子家的好吃几百倍哦!婶子的老家是江南的,那里特产就是青团!” 谁想这些平日里被徐大姩馋得见了吃得就流口水的孩子们却不为所动,甚至老二还一脸不信地望着她。 “婶子,香香婶子做的青团是全天下最最最好吃的!” “你做的肯定比不上她做的哟!” 周晚棠:“……” 周晚棠嘴角微抽。 她倒要看看明香做的有多好吃! 周晚棠端着青团,提着裙子下摆,一溜儿下了楼,绕过院墙,来到了明香家门口。 院门没锁,孩子们都过来狐疑地看着她。 周晚棠 想也不想,就给四个孩子一人拿了一颗青团。 她特别关注地看着老二,说:“二宝,说话要讲道理,你都没吃过婶子做的青团,怎么就能说婶子做的没你明香婶子做的好吃呢?” 二宝看了看手上的青团,眼睛眨了眨,指着面儿上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缝说:“婶子,这里裂开了,干干的,不好看。” 周晚棠:“……” 周晚棠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射了一箭,让她心里一个咯噔。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弯下腰来,勉强弯起嘴角对二宝说:“二宝,这个是很正常的。” “婶子做这个,要放灶上蒸的嘛,一蒸,那不就裂了?” ”而且婶子做的这个还算裂得好的,你没见过有些人做的,里面的馅儿都露出来了,那才叫难看呢!” 二宝才七岁,根本不知道这个那个的,只“哒哒哒”跑屋里,把明香做的一个绿色青团拿了出来。 他仰着天真的小脸,认真地说:“婶子你看,香香婶子做的团子颜色水水的,光溜溜的,一点儿裂缝都没有,可好看了!” 周晚棠凑过去一看,登时愣在那里。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64节 第29章 周晚棠觉得自己被狠狠打了一个闷棍。 孩子的小手上拿着青团, 那青团的皮子愣是比那孩子的皮肤看着还要柔润,让人的自觉地就心痒起来。 这颗青团太好看了,很轻易地唤起了她从国外书本里汲取到的幻想。 那哪里是什么青团, 简直是一个绿色的小精灵, 有着孩童般可爱的面容,让人没法抗拒。 她下意识伸手, 要把那青团拿在手里细看。 可二宝才不舍得给她,怯怯地把手缩了回去, 对她说:“晚棠婶子,你都已经是个大人看,怎么还能抢我这个小孩子的吃的。我才不给你!” 周晚棠:“……” 孩子眼里盛着单纯透明的光, 让周晚棠又尴尬又生气。 可她却也知道这孩子没什么坏心思,确实是自己太莽撞了,惹得孩子这样。 她有火无处发, 只能跟孩子们说:“不吃你的,我去你明香婶子家蹭蹭饭,你们把门给婶子开开。” 好看又怎样?什么东西都是味道重要, 光有一张好看的皮子有什么用! 她倒要看看明香做的什么味道,能和她做的比吗! 只要进了军属院,都默认是熟人了。 而且门本来也没锁。 孩子们虽然不怎么敢亲近她, 却也知道得对长辈有礼貌, 于是就给她把门打开了。 门刚开, 徐大姩就走了出来, 看到周晚棠进来, 愣了一下。 周晚棠喊了一声“嫂子”,徐大姩心里再忐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就应了一声:“哎!晚棠,你来找明香?” 明香在里面听到了动静,也出来了,看到周晚棠,恍惚间想起那天晚上这人拿灯照她和曾易青的事,不禁有些狐疑。 这是来干什么的?找事儿的? 脸上已却自然而然地扬起了温和甜美的笑容。 随后李红云也出来了,只是她一看到是周晚棠来了,就瑟缩着,一闪身又躲了进去。 周晚棠:“……” 你躲灾星呢! 周晚棠惦记着要和明香比一比,很是艰难地压下心里的不快,扬起灿烂的笑意。 “我在楼上喊你们过去吃青团喊了好久了,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呀,都听不到我的声音?” 明香说:“嗯,闲聊得挺开心的。你好,我们算是第一次正式打交道吧?我叫明香。” 说着把手伸了过去。 周晚棠也大大方方轻轻握住她的手心:“你好,我叫周晚棠,就住你隔壁。” 明香:“知道,我来这里第一晚,你不是提醒我早点进屋睡觉吗?” 周晚棠面不改色:“是啊,这里早晚温差大,晚上风凉。” 明香点点头:“谢谢你。” 周晚棠就把自己抱着的一盘青团端出来,放到她们面前:“今天我做了点青团吃,你们也尝尝,别客气。” 徐大姩看了一眼,心下就有了对比。 每年周晚棠也做青团,年年把军属院的媳妇儿给馋得! 但她这个人,最是孤傲,根本看不上她们,所以给得特别艰难。 尤其是去年。 徐大姩记得清清楚楚,这个人拿青团逗她家老二老三,逗得两人哭得哇哇的,最后只给了一颗让两个孩子分,弄得两个孩子争得打架。 那时候徐大姩可憋屈,但自己看那青团都流口水,觉得周晚棠手是真巧,能做出这么好看的青团。 又看到自家孩子吃青团时候露出里面的红豆馅,那颜色、那糖津津的感觉,想想都知道有多好吃! 于是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就忍着没跟周晚棠作。 自己回去好不容易找齐了材料做了一下,好家伙,馅炒胡了,皮子塌成了绿色的淤泥! 白白浪费了半斤的白糖!可把她心疼坏了。 后面她吃了一个月的黑乎乎的馅儿,皮子也分着三天吃完了,吃得她那段时间看到那种绿色就作呕。 这件事之后,她对周晚棠就生出来两种完全相反的感觉。 她对她又怨,但是想想她长得那么好,还时髦,还能做这么精细的点心,又舍得花钱买咖啡,于是又有点敬重。 有时候见了,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不自觉地就已经收着嗓子讲话了。 可今天见过明香做的青团,再见她做的,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 哦,还是自己没见过世面,周晚棠做得也不好嘛! 徐大姩想,这个道理是这样的。 周晚棠做的团子要是能在明香面前拿得出手,那自己做的团子在周晚棠那儿也就拿得出手! 想到这里,徐大姩顿时挺直了脊背,只扫了那些青团一眼,说:“晚棠你别怪,我刚刚一连吃了好几个明香做的,现在姐姐我啊,是真的吃不下了,不是不给你面子啊。” 周晚棠:“……” 她的内心在尖叫。 你在说什么傻话! 你不是一向不吃这些东西的吗?不是说学习□□思想,勤俭节约、牢记苦难,不糟蹋粮食什么的吗! 还有一件事让周晚棠非常意外。 从前她做青团,徐大姩虽然不吃,但都会用艳羡的目光看她,说她很厉害,会做这么精细的点心之类的。 今天虽然是这么说,但怎么总感觉她有点恹恹的? 周晚棠想到这里,顿时一个咯噔。 不会吧?明香不会真比她做的好吃吧? 周晚棠不信邪,又主动拿了一颗,给差点把自己瑟缩到墙根的李红云吃。 李红云低着头红着脸接过来咬了一口,然后就石化了。 周晚棠:“……” 什么情况!真的就那么不会吃吗!你吃明香的青团也这副反应吗! 周晚棠气得要命,心里不好的预感攀升。 她怀着一种要强的心思,又主动拿了一颗给明香。 明香咬了一口,看着里面的红豆泥,抿了抿唇品了品说:“嗯!真好吃!” 周晚棠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暗暗地笑。 能不好吃嘛! 她娘家那地儿是出了名的点心之乡,什么桃花酥、杏花糕的,不都比做这青团复杂? 还出过宫廷御用点心师呢! 在她娘家,哪怕随手提溜出一个女的,都会做点心! 而她自己也是从小耳濡目染,做这些中式点心对她们来说简直手拿把掐! 周晚棠心下安然,又升起了找明香青茬的念头。 她故作羞涩又谦虚地问:“明香,听说你做的更好吃,我可以吃一个吗?” 明香觉得好笑。 刚才说不知道她们在里面做什么,现在又知道她们做了青团了。 显然早已围观全程,不知道在楼上看她们这边看了多久了。 不过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人家也是带了东西来的,明香也就无所 谓了。 她不怕与人结怨,但她也不会傻到主动去与人结怨。 基本的礼节她还是愿意做好看的。 明香笑着把周晚棠请了进来。 “欢迎欢迎,请进来坐。” 周晚棠不知怎么的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她觉得明香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先前她看明香长那样,以为她是个甜美的蠢货,空有其表,实际上是个花瓶。 现在她又觉得,明香是有一定的刺的,她是真怕明香让她赶紧滚。 毕竟刚刚明香也在用话压她,告诉她她明香不是傻子,你当初阴阳我的事我听出来了,且记得呢! 如果明香真让她滚,那她以后在徐大姩和李红云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了。 周晚堂抱着自己那盘青团走了进去。 刚把自己这盘青团放上桌,看到了桌上明香做的青团,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只见桌上,放着明香做的一溜儿青团,个个都和二宝刚才给她看的那样,水润润的、溜圆溜圆。 天光照在上面,光滑如镜,加上层青团皮一点儿也不厚重,看着就显得有些透明似的。 周晚棠凑近了一点,试图在这么多个青团里找到一条缝隙或者一两个扁塌的。 可她把眼睛都瞪得干涩,却一个这样的都没找到。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65节 那里总共得有百来个青团,可她居然没在一个青团上找到瑕疵! 这太不可思议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让她惊讶的还在后头。 她居然看到了青团不青! 和青团呈现鲜明对比的,是那橙色的和紫色的团子。 三种团子的色彩都很明艳,但显然橙色和紫色的已经吸睛到让她的眼睛无法再注意到别的东西! 尤其是那橙色的团子,琥珀一般莹剔透,甚至能看到里面乳白色的馅料。 紫色的颜色会比橙色稍微深一些,但也是皮薄到能看到馅的程度。 三种颜色的青团放在一起,就是绝对的视觉盛宴,狠狠地戳中了她的心! 这样的色彩和空气中弥漫的奶香香,让她想起了西方的蛋糕的味道。 其实她自己没见过几次西式的蛋糕,但仅仅见过的那几次都让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是这种色彩饱和度极高的感觉,让她喜欢得恨不得把它们搂回自己家去! 明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这些团子来的! 周晚棠比谁都清楚,当这个问题浮现在脑海,她就已经输了。 根本都不需要比,就已经被明香给打败。 但她没有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挫败,而是故作无视那橙色和紫色的青团,只是把鼠曲草做的青团拿起一个来尝了一口。 她吃东西都是小口小口地吃,如果照原来,她吃自己做的青团,这一口连皮都还没咬透。 然而现在,她的齿尖一下子就触到里面的馅料里去了,一股红豆沙的香甜温柔地覆盖了她的舌尖。 周晚棠的眉头一皱。 她以前觉得,自己做点心算是精致的了,可没想到明香能把青团的皮子做到这种程度! 这么薄就算了,还不塌陷也不皴裂,这得是把每一个环节掌握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来这样的青团! 周晚棠的挫败感越来越重,她不甘心地又咬了一口里面的豆沙馅。 几分钟前,她还吃了自己做的青团,舌尖还留着那时候的感觉。 这会儿和明香做的一对比,顿时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抽了抽。 对比太明显了。 明香做的豆沙一点儿不减红豆本身的清甜,不会被白砂糖的甜味覆盖,显得非常有层次,有种大海一浪接一浪的感觉。 而且已经完全把红豆身上又厚又韧的外皮去得干干净净,既没了红豆外皮的那种青涩草香,也去除了它的苦味,使得整个红豆沙口感更加细腻。 猪油显然也加得恰到好处,不会太腻,但又能让豆沙显得非常柔润,每一丝都是对口腔和舌面的温柔抚慰。 这得是对材料的用量和配比拿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做到这样! 周晚棠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心里居然有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她满眼狐疑地望着明香,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乡下出身,前半生都在文工团里唱歌跳舞的女人能做出来的点心。 那她从五岁就开始学做甜点又算什么?算瞎折腾吗? 周晚棠拿着吃了一半的青团,腿一软在桌边坐了下来。 她很绝望,也很不甘心。 心绪非常混乱的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这时,她的目光又放到了那些橙色和紫色的团子上。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碰它们,显然它们会让她更加自取其辱。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能忍住。 也许是不甘心吧。 也许是希望这两种她没见过的团子只是表面上出挑而已。 是啊,新的尝试往往伴随着失败。 也许这些玩意儿只是看着好看,实际上味道根本不会符合人们的饮食习惯。 一定是这样的! 周晚棠几乎是带着愤恨,把每样都拿了一颗起来。 她这会儿不小口小口地吃了,而是故意愤愤地大口地把那个橙色的团子咬破。 筋道细软的皮随着齿尖凹陷,带着反弹的触感,随即一股甜香传来,在她口里爆浆了,她的唇上都触到了冰凉爽滑的触感。 周晚棠整个人都不动了,坐在那里目眦欲裂,像是整个人都呆了。 这种触感啊! 先是一层微凉的柔滑,像是按在凝结的月光,舌尖稍一用力就馅了进去。 那触感软得没有筋骨,云朵一般,却又不是那种细碎的感觉,而是带了一点儿韧劲的弧度。 里面完全没有颗粒感,细腻柔滑,顺着喉咙往下淌时,连带着空气都变得软乎乎的。 最关键的是是牛奶和一种比牛奶更醇厚,更浓稠的香气,综合起来,谁也不会说这东西很土气。 周晚棠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出来那应该是奶油的味道。 奶油! 她眼前已经有了玫瑰的庄园、香草气息的午后,和穿着华丽带裙撑的束腰长裙坐在花园里喝下午茶的女人! 奶油这种东西连她的丈夫都弄不到,为什么明香能弄到! 周晚棠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 她是又幸福又难以置信。 幸福是因为,自己做了多年的梦居然实现了! 难以置信的是这个梦居然是在星洲岛的军属院,在明香的家里实现的。 她把那两颗彩色青团细细地品完,忍不住问明香:“明香,这里面的奶油曾团长给你弄到的吗?” 明香愣了一下,说:“奶油?这里面没放奶油。” 周晚棠第一反应是不信,随后又是惊讶。 “你也知道奶油?” 明香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说的哪里的话,我比你知道的可多了去了! 可她但笑不语。 明香越是笑,周晚棠越是觉得臊得慌。 她以为这座岛上所有人都是土鳖,就她一个见过世面的。 可明香狠狠打了她的脸。 周晚棠心虚,看了旁边的徐大姩一眼。 徐大姩朝她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显然不只是平时那种友好的、憨憨的笑容,而是明显看透了现在在发生什么,所以带着一点儿揶揄和舒爽。 周晚棠忽然觉得难过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想着要把事情弄清楚。 她对明香说了句:“我能去你厨房看看吗?” 话没说完就已 经奔明香的厨房而去,把平日里自己挂在嘴上的优雅和礼节忘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她就看到了明香案台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那四碗用玻璃盏装的团子。 彩色的团子装在晶亮的、还带着冰凉水汽的玻璃盏中,那种视觉冲击力不亚于直接看到杜丽娘的百宝箱。 周晚棠走过去,撑着按台,低头两眼放光地看着那四盏团子,眼睛熠熠发亮。 她舔了舔唇,出去找明香,指着厨房的方向,急急道:“明香,那四碗青团全给我好吗?” 徐大姩心直口快,一听就说了出来:“凭什么啊?那些可都是用了好料,光是白糖和面粉都好大一笔价钱呢!更别说那些都是明香花了心思和力气做的。” 李红云也被震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她活到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 直接在人家家里要东西? 果然周晚棠还是太可怕了。 明香也觉得好笑,她可以慷慨,但不代表她是讨好型人格。 明香笑着:“不行,这我留了有别的用处。” 又说:“你要是想吃,外面的还可以再尝一个。” 周晚棠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出了洋相,赶忙说:“我不是白拿,我给钱给你!” 明香:“……” 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发展。 她现在不缺钱,毕竟丈夫的所有钱都在她这儿揣着,任由她用,不用还不行,人要生气。 可她确实也想要自己挣来的钱。 给钱啊?也不是不行,但不是现在。 明香过去按了按她的肩:“晚棠,不用这样,我都说了,你喜欢的话,外面那些你还可以吃。” 周晚棠却突然变得很坚定,说话的时候笑容都没了,眼睛闪着锐利的光。 “就这样!明香,那四碗你都给我吧,你说要多少钱,我都给。” 明香:“不是我不给你,我既然会预留那些,就是因为有用处。” 周晚棠:“一块钱一个,行不行?”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66节 她这话出来,那边的徐大姩和李红云齐齐都站了起来。 徐大姩:“晚棠,你今天喝酒了?怎么开始说醉话了?” 李红云在那点着下巴计算:“一块钱一个,四个四块钱,一斤猪肉七毛,六七四二,天啊,这四个丸子可以买六斤猪肉了!” 明香很是为难。 她留这几盏团子确实是有别的用处。 她留一碗晚上自己和曾易青当宵夜,也想送人。 客厅里的那些也早就分给军属院其他一些相熟的媳妇儿们。 可周晚棠突然提出要给钱,还这么激进,她拒绝的话,感觉周晚棠随时都可能发疯。 明香:“晚棠,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周晚棠一把拉住她:“两块钱一个,可以吗?” 明香皱眉,想说真不用钱,你吃就吃,不动我玻璃碗里的就行。 周晚棠又:“三块钱一个!明香,我已经大出血了,回去我家那位可能要骂我了,你就给我吧!” 说着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加了句:“你这个碗是多少钱买的,不管是钱还是票,我都给你原价的两倍,你也都给我!” 明香:“……” 这可还真是,自从穿到这里来,她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种狂热要买她甜品的人了。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第一个狂热要买她甜点的居然会是周晚棠。 明香就是再傻也知道周晚棠是不待见她的,前些天都还阴阳怪气,今天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了? 看着周晚棠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明香想了想,语气坚定地告诉她:“只能给你一碗。” 周晚棠:“两碗!” 明香更坚定道:“晚棠,你别为难我,我真的拿它们有用。” 周晚棠:“一个就一个,我回去拿钱。” 又说:“副食品票你要不要?” 明香:“……” 也不是不行。 在她们“讨价还价”的时候,徐大姩和李红云对了一眼,都有些咋舌。 完了,三块钱四个的团子,她们俩每个人也在外面吃了三四个! 待会也把钱补给明香吧,钱是比较难拿,但得拿的,那么好的点心,她们不亏。 让两个人更不可思议的是今天的周晚棠。 两个人多少都是了解她的。 周晚棠丈夫工资是高,但她一是看不起人,二是自己吃穿用度也比较高,所以对钱也是非常看重的,不可能随随便便给军属院的媳妇儿。 说白了,这年头就没人不把钱看得重的。 毕竟不久的三四十年,大家都还在随着父母过苦日子。 可周晚棠居然愿意拿十几斤猪肉的钱买四个青团! 还要拿额外的钱来买玻璃碗! 再有钱也不是这种花法啊! 这是疯了吧! 不过她们想想又觉得该。 明香做的这些团子先别说好不好吃的事,那材料是实打实地用上了的。 更别说这么精致又好吃。 七七八八算下来,四个三块钱好像也能接受,偶尔拿出来也行的。 没过多久,周晚棠竟真把钱和票给拿来了,往明香手里一放就要把其中一碗连碗带团子带回去。 徐大姩实在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晚棠,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啊?” “哎你可不兴后悔哦,你要是后悔的话,把东西拿回来,明香同意我也不同意的!” “可不能逗着明香玩儿!她本来也说不要你的钱让你吃就是了。” 周晚棠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不懂。” 说完又急急地走了。 徐大姩:“……” 不懂什么啊不懂? 明香看着周晚棠,倒是有些尴尬。 周晚棠以为她有现成的奶油了吧? 其实那应该是黄油的味道,而不是奶油。 而这黄油也都是她用牛奶自己做出来的。 花不了很多钱,只是花些心思和时间而已。 至于怎么用牛奶做黄油,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第30章 徐大姩仍是目瞪口呆的样子, 说了句“她怎么了?这不像她干出来的事啊!” 明香却有个猜测。 虽说做甜点做的就是一个开心,讲的是热爱和随心所欲。 但她一向也很重视理论基础。 明香觉得,一个合格的甜点师, 不仅仅要知道每个步骤该用什么材料, 还应该清楚这种材料的本质和特性,以及它能给成品带来的化学反应。 就拿黄油和奶油来说。 味道上两者是有相似的, 都会带来浓郁的奶香和绵软醇厚的滋味。 本质上它们也是来自于同一个祖宗,那就是鲜牛奶。 只是, 存在即合理,既然人们非要把它们分开来说,那它们必然是不同的两种东西。 实际上, 黄油是新鲜牛奶搅拌后,奶蛋白的保护膜破了,脂肪球流出来, 聚集形成淡黄色的乳脂。 对这种乳脂进一步加工,就能得到黄油。 而奶油却不一样,奶油更简单。 说白了, 奶油就是通过离心分离的方法,使得全脂牛奶中分离出脂肪层。 奶油奶油,奶里的油嘛。 全脂牛奶中的脂肪大概占比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三十八, 那么多牛奶却得不到一半的奶油, 所以说牛奶珍贵, 奶油更是珍贵, 黄油因为获得的工艺更复杂些, 就更更珍贵。 而且这个年代,奶油制品和黄油制品实在是太不普及了。 一般高级的军官能够得到一些供应,但大部分人不懂怎么利用它们, 不知道可以做成纷繁复杂的甜品,说白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吃。 对于低级军官和家属,以及普通大众,如果没吃过就还好,反正也不知道有这么种东西。 可一旦尝过,比如说像周晚棠那样的,她丈夫职级高,她自己不缺吃穿,每天还能接触到进口的含奶油制品。 比如军属院人人皆知的,她每天都要就着饼干喝咖啡。 她既然能吃到饼干,估计也不是没有尝过奶油饼干的,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就上头了。 刚巧碰上明香的团子馅儿里加了黄油,黄油甚至可以比奶油更醇厚,这不就像钥匙找到了锁眼儿,味道一下子就对上了? 本来需求被满足就很容易上头 ,这还以更高标准地满足了需求,所以周晚棠才会这么疯狂吧? 明香看着手心里的纸票子。 玻璃盏暂且不说,玻璃盏的钱另给的,是她成本的两倍,稳挣不赔。 就说那四个青团,皮子都是现成的,顶多花点人力成本。 但她采鼠曲草也是为了自己高兴,人力成本都不算。 南瓜和紫薯是徐大姩和李红云送的,也不花钱。 所以皮子只需要算白糖和面粉的钱,四个能算一毛钱就算到顶了。 至于馅料,倒是花费了成本的。 椰汁、牛奶、花生、芝麻、白糖、鸡蛋、黄油、炼乳、柴火…… 椰汁,曾易青爬树摘的,因为她和曾易青都摘得很开开心心,所以算是顺带的,成本零。 牛奶,曾易青单位供的,成本算一毛钱也不过分。 花生费了点儿钱在京市买的,这么点儿几分钱都算不到,也算一毛钱吧。 芝麻,一毛钱。 鸡蛋和白糖一样一毛钱,就是两毛。 黄油是明香自己做的,确实是费了一番功夫,也费了东西的。 她得先把牛奶倒入大碗,盖上纱布,室温静置1-2天,让其自然发酵变酸,表面形成一层奶油层。 然后要用勺子将表面的奶油层舀出,放入容器中提取出奶油来。 最后要总筷子不停搅拌奶油,再冲洗、塑型,直到它变成黄油。 打奶油太累了,牛奶也是曾易青单位发的,一毛钱太少了,多少也得算两毛钱。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67节 炼乳,曾易青单位发的,虽然不花钱,但珍贵啊,有价无市,算五毛钱吧,柴火也算一毛,人力成本再算一毛。 这样算下来,成本一块二,周晚棠给她三块,她含泪挣了一块八。 关键这是人自己要求给的,不收还不行。 由此也能看出,基础知识要学好。 原理懂了,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了,在家制作黄油的方法也就不言而喻了,不会太过当回事,更不可能像周晚棠那样狂热。 总之,明香觉得,自己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卖甜品也就是打个信息差罢了。 周晚棠她这么渴求的黄油味儿,在她这里根本都信手拈来,不费多大心血。 人还是要多懂点东西啊! 明香把周晚棠送过来的票子折了,随手放进口袋。 她觉得有些好笑,对徐大姩和李红云说:“待会我要拿去还给她的。” 这个年代还没开放贸易,她也就还没有靠在这时候卖甜点赚钱的想法。 她还是想着,刚穿到这里来,就先开心地玩儿一段时间,好好感受这个年代的人文风情,好好跟曾易青搞搞暧昧,享受一下帅气军哥哥带来的快乐。 再养个全身白皙幼嫩,手臂和大腿跟藕节一样一层层的娃娃,没事儿捏捏。 等到真正开放了,到时候再大干一场也来得及。 她只是随口一说,徐大姩却寻思开了。 多好的明香啊! 怕她们两个白吃白拿的在这里尴尬,就不要周晚棠的钱。 徐大姩想到这里,皱起了眉头。 她义愤填膺道:“别啊明香,凭什么还给她?” “这些青团又不是你家种的,随手薅一把就有了。你做这些也是赔了东西进去的,她给你钱是天经地义。” 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来几张纸票,说:“我也给!做人要公道,要厚道,吃不起是怎么的!” 明香正暗自惊讶。 她能看出来。徐大姩确实是对自己要求严格,撒被腐蚀,所以不贪吃,也不让孩子们贪吃。 但多少也是她自己节俭惯了,不舍得花钱,才不爱买零食吃。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团子她默默地就跟着一起吃了,一点废话都没有,现在又主动提出来给钱,好像那钱不是她的一样。 这时,李红云也掏出钱来要放到明香手上。 明香哭笑不得,全给推了回去。 她笑道:“可以,你们俩要是这样,那我把那两只鸡的钱算给你们。” 又对徐大姩说:“徐姐,你的鸡现在在鸡窝,过两天生了蛋或者孵了小鸡,我把蛋和小鸡的钱也算给你。” “小鸡再要长成大鸡,又生蛋,又孵小鸡,我还把钱算给你。” 她抱住双臂挑了挑眉:“”今天的南瓜也是你给的,多的不说,我就按这边原住老乡的算法算给你。” 说着就把兜里的钱又拿出来,分成两份要塞过去。 徐大姩和李红云被她逗得相视而笑,不敢再提钱的事。 明香:“这不就是了!她周晚棠特意过来给我下马威还吃我东西,我收她的钱理直气也壮。” “你们跟她不一样,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有这么个爱好,以后你们经常来捧场就行了。” 徐大姩听了,顿时五味杂陈。 一是,她后悔自己以前老是责怪明香没觉悟。 以前她看明香,除了觉得人长得漂亮,那是哪哪都不顺眼。 恨不得把明香提溜起来,脚底下放个陀螺,让她打了鸡血一样,一天到晚都在干活。 可今天见明香揉面团时用手背在额头上点了点擦汗,她居然心疼起来了。 这么水灵的姑娘,这么细柳一样的姑娘,这要是累着了可怎么好啊! 另一方面,明香这句话让她想起自己刚刚吃了青团的事! 不是说不能吃青团,青团是很多地方常见的吃食,这边的老乡们也吃,不是小资主义。 可她就是觉得,自己糟蹋完人家明香的粮食后,居然马上就开始想着,明香下回做什么,又能做出什么她没见过的东西来? 而且脑子里居然在想象下一回的味道了! 让她感觉到有种对生活失去掌控的恐怖感, 总觉得自己要被明香带到她不该去、不能去的地方了。 现在,那个念头一直盘旋在她脑海,迟迟犹豫不决。 下次要是明香做了个特别小资的吃食要给她吃,那自己是吃?还是不吃? 吃,违反原则,可不吃…… 徐大姩砸吧了一下嘴。 唉,愁人! 李红云倒是没她那么多想法。 李红云唯一确定的事,就是她要天天来找明香。 待在明香身边让她觉得轻松又幸福。 她是一定要吃明香做的点心的,哪怕明香是用金子做的点心,她也要厚着脸皮吃。 她还是会把自己能给的东西都给明香,院子里的鸡鸭鹅、海里赶到的海鲜,路边摘到的果子,都给。 她喜欢看明香见到这些东西时惊喜又明媚的笑,真诚而又鲜活,看得人也跟着对这个世界热情起来。 但是她也要给钱,只要有任何一个人给,那她就也要给。 她不能让明香吃亏。 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在不用林卫国工资的情况下弄到钱。 她也想过把鸡鸭拿去卖掉,可林卫国说的也对,鸡鸭本身也是用他的工资买来的,卖掉换钱也不是她完全靠自己挣的钱。 她也想过靠赶海挣钱,可在星洲岛包括星洲岛附近,最不缺的就是海货了,没多少人会买的,也卖不起价钱。 她不知道了。 她虚弱到什么都不想去考虑,只想每天都在明香身边,能帮她做点事就更好了。 说不定,李红云疲倦的想,说不定哪天自己撞了狗屎运,也能找到一份自己干的来的工。 到时候她再把钱全部给明香,就当补偿了。 这样想有点无赖,但光是考虑这些就用掉了她全部的精气神,她不想再想了,她就当赖子赖在明香身边。 两人各有心事,明香见他们一个个苦大仇深的,不禁有点好笑。 “怎么了这是?我做的青 团是苦的啊?瞧你这副样子!” 徐大姩猛然惊醒,叉腰爽朗一笑:“对!就是苦的!你这个明香!” 偏偏李红云老实,在旁边嗫嚅着:“不苦的,很好吃。” 明香:“……” 徐大姩:“……” 二人笑着互看对方一眼,徐大姩拍手大笑,手掌都拍痛了。 天色晚了,徐大姩和李红云都要回家干活。 明香到厨房,用从京市带过来的牛皮纸,把玻璃盏中的彩色青团包了送给她们。 徐大姩和李红云一人一盏,两个鼠曲草的,一个橙色南瓜皮的一个紫色紫薯的。 徐大姩一想到这一盏能值到三块钱,顿时摆手说不要,说让她夫妻俩留着当零食吃。 见明香露出些生气的神色,才肉疼着接受了。 不是为自己肉疼,而是替明香肉疼。 这这这傻姑娘!败家玩意儿! 二人拿着青团走了。 明香自己也来到陈春芳家,把第三个玻璃展中的团子送给了她。 陈春芳那木匠哥哥远在西市,青团不容易保存,所以感谢陈春芳就当是感谢她哥哥了。 回来后,明香坐在桌边一边吃鼠曲草青团一边喝着果汁,等着曾易青回来。 她刚才想到了一件事。 她穿过来之后,腿刚好点,就去京市供销社和百货商场找了一圈,没找到黄油,炼乳和奶油这些,却听人说到过友谊商店曾经特供过这些东西。 京市的友谊商店很新潮,有一部分涉外业务。 可那时候后来明香一没钱,二没资格,所以没能买到。 等她嫁给曾易青,能拿出钱来买了,友谊商店却没再供应过那些了。 哪怕供应估计也没她什么事,因为这些东西非常的稀缺,一般都要有特定的票才能弄到。 而曾易青是没有那个资格拿到那样的票的。 不过她还是想跟曾易青说说这事儿。 他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好伙伴,也说过希望她能把需求告诉他。 而且说不定人家真的能弄到呢! 明香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种类似喜悦的情绪。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68节 真是好笑,前不久她还完全把曾易青当陌生人,现在她已经会给他出难题了。 没想到曾易青回来,又给她带了一个惊喜。 回家的路,男人前面九百九十九步都走得四平八稳、气势逼人。 见到明香后的那最后一步,却显出些匆匆的意思,带着点儿孩童般的雀跃。 看得陪他回来的小陈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他却微微低头在小陈耳边嘱咐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叫他回去好好休息,随后那张一贯严肃的脸上就扬起了笑意。 “媳妇儿!” 他跑过去,站到明香面前,把一样东西从一个布包里拿出来,放到明香手中。 “媳妇儿,给你,端好了,有点重。” 明香讶异地低头看着手上的那个铁疙瘩:“这是……绞肉机?” 曾易青点了点头:“电动的,以后不用那么辛苦的用手摇了。这个插上电就能用,削铁如泥,还特别快,省事儿。” 明香:“……” 她好像又是只在睡前迷糊的时候跟他提过一嘴? 这个人…… 明香眼睛亮了起来,嘴角微微扬起。 她把侧脸在他的臂膀上轻轻地、短暂地靠了一下,雀跃地抱着那东西就要往二楼跑。 “我去试试!” 这年头还供电没多久,他们这栋大房子里也只有二楼的主卧间里有插头。 曾易青看着她纤细轻盈的背影,眼疾手快把她揽回来,掰过她的脸从后面吻住她的唇。 一手已经把那绞肉机拿过来,伸手放到吃饭的饭桌上,另一只手维持着一点力道,继续捧着她的脸,边亲边含糊地责怪着:“试它干什么?不先试我吗?” 明香:“……” 你真的很不对劲! 晚饭又是曾易青做的,因为明香试过了丈夫之后,全身软得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她不禁有些后悔先前质疑他的能力。 这个男人,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挺恐怖的。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就能把你折腾得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战栗。 明香任由曾易青把自己抱在腿上吃了饭,就起身洗澡。 是洗澡的时候她才猛然想起这样不行。 事前不洗澡事后洗有什么用? 晚上,明香看曾易青穿个围裙在厨房洗碗,面容平和很高兴的样子,就过去,把这事儿跟他说了。 曾易青回过头来朝她笑得温和:“媳妇儿,你说了算!我保证完成任务!” 明香:“……” 晚上九点多,明香照例坐在自己心爱的大伞下面吃宵夜,看星星。 海岛的夜实在是太美了,每每让她如痴如醉。 这时,曾易青坐了过来,把几个果子放在了她的面前。 明香借着灯光看那果子,表皮淡紫色又泛着乳白的果子。 这些果子一个有大人拳头那样大,闻起来又清新温润又醇厚,倒是和极淡的奶油味儿相似。 明香抬头问他:“这是什么?” 曾易青:“岛上的牛奶果成熟了,我路上见了,摘了几个,你尝尝。” 又说:“刚刚已经洗过了。” 明香不知怎么,心里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划过。 但被她自然而然地忽视了。 她的注意力全在这个名字挺有趣的果子身上,尝了一口,清润甘甜,奶香余味,倒是挺不错的。 明香点了点头:“好吃的。” 曾易青看着那果子上被她咬出来的缺口,那里泛着水光。 他看了明香的唇一眼,凑过去,在那上面咬了一口。 “好吃吗?那我也尝尝。” 明香:“……” 明香心说“呵,男人的小伎俩”,心里却有些闪躲,虽然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闪躲的。 老夫老妻,同吃一个水果,很正常,不该羞涩。 曾易青吃完果肉,忽然用指节点了点桌面,问明香:“媳妇儿,我的青团呢?我也想吃青团。” 明香把桌上的鼠曲草青团推过去:“这里,给你留了,吃吧。” 曾易青看着她:“这个我刚刚已经吃过了,我问的是我没吃过的。” 明香斜眼看着他:“说人话吧,曾团长,你今天真的是……” 明香想起刚刚在主卧的自己,真是牙齿都要磨碎了。 曾易青就喜欢看她这样,笑得狡黠:“我没做什么媳妇儿,我只是想吃你做的糕点,别人都比我早吃,我还没有别人亲?” 明香:“……” 还说他也转性了,会自己找甜品吃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明香:“没有了,先前本来准备留给你吃的,但被周晚棠硬买去了。” “硬买?” 曾易青皱了皱眉,拉住明香的手臂开始检查:“她做什么了?伤到你了?” 明香无语,心说这什么脑回路。 于是少不得又把这事儿给他说了说。 曾易青这才把皱着的眉头松了,抱着她说了句:“便宜她了,我媳妇儿做的点心千金不卖。” 明香被他逗笑了,说:“不卖她卖给你?” 曾易青抓住她的五根指头在指尖上亲了一口:“买不起,我都是你的,哪里还有资格再买你做的东西?” “不如我用力气来换?” 明香:“……” 明香就着这样的姿势,顺手把那五根指头在他脸上轻轻打了一下:“适可而止吧曾团长。” 说完笑着又拧了他一下。 曾易青简直喜欢到不行,抱着她又亲了一口,见明香皱眉了,才放开她。 他拿起一颗青团,一口吃了,说:“真好吃,媳妇儿,以后你给别人吃什么也好歹给我留一口。” “我今天听说你给别人什么彩色的青团 ,回来没看到,我这心啊,一下子从天上到地底下去了。 明香:“少来,你不喜欢吃甜食,你自己说的。” 曾易青笑:“不知道怎么的,吃着吃着咂摸出点味儿来了,现在不吃还想。” 明香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很是无语:“山西老陈醋!” 曾易青抓住她的手腕,说:“真的,我不骗你。” 明香才不信,继续看星星。 过了会儿,曾易青说要跟她说一件比较严肃的事。 明香点点头:“嗯。你说吧,什么事?” 曾易青:“咱们上岛有些日子了,上头问你想不想去工作。” 明香眉头一挑。 被人羡慕军属待遇之一,分配工作,来了吗? 明香想也不想:“易青,我不想去。” 曾易青愣了一下,过了会儿点点头:“好,那我很上头说。” 没过多久,风言风语传遍星洲岛。 那个做青团很好吃,把周天鹅那张挑剔的嘴都拿下了的明香,她好像是个傻的,她居然拒绝了上头给的工作! 徐大姩听到消息,顿时心急如焚,连捕鱼都懒得去了。 明香啊明香!你的思想觉悟再低不能没底线啊! 怎么能不工作呢!这可是在为建设祖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李红云在家里听到,也是急得团团转。 明香啊明香,多好的机会! 女人不能没工作,没工作就像她一样,会被丈夫和孩子瞧不起! ----------------------- 作者有话说:最近赶进度,总是擦着零点更,虫比较多,给大家道个歉,我尽量多检查。[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31章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69节 事儿刚出, 徐大姩就天天往明香家里跑,苦口婆心地劝。 “明香,你喊我一声姐, 我徐大姩也不是没良心的。” “我是过来人, 说什么也都是为你好,但凡是带着点儿坏心思, 就让姐不得好死。” 她提高了声音:“你这工作你真不能放弃啊!身为军属,就该时刻想着跟丈夫一起报效祖国!” 她话说到这里, 突然,也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以前上班时候那些不为人知的辛苦,愣是顿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 她心虚地,赶忙话锋一转。 “说句不利于团结的,工作也是咱的一种身份, 有工作军属的地位和没工作的那就是不一样!” “而且你要是达到上头的条件,能考上正式的工作,那都是有工资的!” 说着朝旁边的李红云挤了挤眼睛。 李红云倒不是特意来劝明香的, 她没这个魄力。 她心里虽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她根本不敢对明香的人生指指点点。 她是来找明香玩的,林卫国那个家, 她实在是因为自己是人家老婆没办法走, 否则她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就比如今早, 她好好地做好了馒头和包子, 家里的两个孩子突然说要吃面条。 等她吭哧吭哧把面条做好, 两个孩子却一个招呼不打就已经上学去了。 她气得眼睛红了,林卫国见了,又说她心眼子比针尖还细, 非要跟小娃娃计较。 所以她等林卫国一走,就跑出来了,衣服都还没洗。 但她已经不想洗了,她打定了主意,哪怕晚上回去林卫国揍她,她都不要洗那些衣服。 总之,李红云不敢对明香说什么指导性的话,只是攥着手指,担心地问明香:“明香,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这是很多人都求不来的机会。” 她对此深有感触,毕竟自己就是那个求不得的。 明香坐在桌边,看着自己的园子。 快两个月了,她先前种下去的薄荷种子已经长大了。 原先的那块儿一片青绿,看得人一片舒坦。 明香微笑着看了她们一眼。 “徐姐,红云,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但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们就不要管了。” 说着,她拉上李红云:“红云,你看我那些薄荷,长得好不好?今儿就拿它们做点点心吃吧。” 徐大姩家里还一大摊子活儿等她回去做,实在是担心明香的前途,才抽空跑出来。 这会儿见她这么闲散的样子,那个急啊! 她这个人,要是你让她不管她就能不管,那她就不叫徐大姩了。 徐大姩脸皱成了菊花,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焦急:“明香!别玩了!你跟姐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香知道她的性子,也不生气,就跟她解释了一下。 “我想在家里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徐大姩那股死板劲儿又起来了:“谁都想在家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明香,可你得时刻想着精忠报国才对!” “你是不是怕苦怕累?我跟你说,这可不……” “行”字还没出口,忽然触到一道冰冷的视线。 那视线就像是裹了无数细细的冰刀一般,寒气顺着她的脚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心里一个寒噤,赶忙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明香,怀疑那眼神居然来自明香那张脸。 可她看过去的时候,明香仍是那副笑得恬淡的样子。 徐大姩听到她说:“徐姐,你别操心了,我有分寸。” 徐大姩有些恍惚,她忽然搞不懂,刚刚那个寒冰刺人的眼神真的是明香的眼神吗? 正有些胆寒,忽然明香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姐,我想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给国家做贡献,希望你能体谅。” 那哪能轮得到她来体谅! 徐大姩也不是不懂道理的,当即就出了些冷汗,讪讪地说:“懂,姐姐懂,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回去喂鸡了。” 明香点了点头:“等点心做好,我让红云去喊你们,一定要来哦!” 徐大姩一听到点心,心里一下子就涌起些喜悦和期待。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又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完了完了,她被明香带坏了。 暗暗拧了自己一把:徐大姩,瞧你这点出息! 徐大姩回到了家,他丈夫吴建国也在。 老吴今天休假,端了家里的木头躺椅,坐在院子边儿上,就着院外一株椰子树的树荫用收音机听新闻。 他见徐大姩回来,原本舒展的眉头一皱,微微起了上身,招手喊了她一声:“哎,老婆子,你给我过来!” 徐大姩那火“噌”一下就上来了。 夫妻几十年,从开始到现在,这个人都这副样子,喊她从来不喊名字,也不像小曾喊明香那样喊媳妇儿。 每次有事找她,都是一招手,就跟招家里那大黄狗一模一样。 从前,徐大姩都没管。 男人么,都一样。 小曾那样的,可能是从京市那种大地方来的,接受过的思想教育不一样。 加上那么大年纪,传说还不能生娃,娶到了明香这样好的老婆,所以会疼惜着点儿。 所以不是谁都像小曾那样的。 可最近,也不知怎么,徐大姩越来越受不了丈夫对她的态度。 但她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手里拿着喂鸡舀谷子皮用的椰壳勺,站在他的脚边,问:“怎么了?” 吴建国坐起身来,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小了。 “我看你最近跟小曾家那媳妇儿走得很近啊?” 徐大姩:“是啊,怎么了。” 吴建国一根食指在她面前点了点,声音都大了些:“哎,我跟你说,你可离她远着点儿……” 唱戏一样唱了句:“那娘们儿,可不是个好人呐啊啊啊!” 徐大姩:“……” 徐大姩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只不过碍于对方是自己丈夫,忍着没发作。 她甚至是笑着问他的:“人小曾好歹也是你战友和同事,怎么这样说人家老婆?” 吴建国原本惬意得很,不妨被她这么一说,一下子就火了。 大手一拍椅子的扶手:“嘿!你这个虎娘们,跟你讲话你还不信了!” 徐大姩的笑维持不住了,眼皮耷拉下来,嘴角也落了下来:“那你倒是说说,明香这丫头怎么你了,要让你这样编排她?” 吴建国抬头,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哎!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看仇人哪你!” “我发现啊,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一天到晚往那边跑,家里的事做得鸡零狗碎的,哪有以前半点的贤惠模样!” 徐大姩不接他话题,固执地追问:“你说啊,明香到底怎么惹到你了,你要这么说她?” 吴建国不悦地看着她,手招了招:“过来点。” 徐大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微微弯下腰来:“你说啊。” 吴建国:“你听说明香拒绝工作的事了吧?” “听说她这个人比那个周天鹅还要贪图享受,是个把白糖当沙子撒的人。” “每天饭都不做,衣服都留着小曾回来洗,说话要人哄着。” 说着嗤了一声:“小曾看着挺爷们的一个人,跟她说话是用好不好当句号的,大家都叫他好不好丈夫,这还是他自己的下属给他取的诨名呢,你说好不好笑。” 又说:“小曾上着班,还得天天给她送饭,回家还要给她洗衣服,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 徐大年捏紧手上的大木勺:“哦,那咋的?” 吴建国眉头一皱:“什么叫那咋的,你现在说话我是真不爱听。” 不过他没继续计较,压着声音说:“你说这样的一个女人,不去工作是因为什么?” “那必然是因为她懒啊!她怕苦怕累,不想为国奉献。” “我懂她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有曾易青养着,每天吃那么多白糖面粉的都吃不垮曾易青,那还要去工作个锤子!在家舒舒服服地吃喝玩乐多好!” “我说老婆子,你可真不能跟她走太近,你看你现在都已经有向她看齐的迹象了,干活都不积极了。” 徐大姩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她按捺住那种又生气又憋屈的感觉,问他:“非得干活积极吗?我当了你老婆,我就合该累死吗!” 吴建国哪里听她这样说过话,当即又一拍扶手,人也站了起来,站在哪里比徐大姩高足足两个头,压迫感十足。 “我说你最近是吃了炮仗是怎么的!老喜欢顶嘴!” 徐大姩眼睛酸涩起来,嘴上却更加不饶人:“我就这样了怎么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说明香的不好!” 吴建国:“我不也是为你好!怕你犯错!” 徐大姩:“你就是为了你自己名声!你的面子!” 徐大姩把木勺也往那椅子扶手上一拍,发出“砰”地一声。 “你是谁啊你就那么看不得明香闲着?” “她闲着怎么了?她爱闲着就闲着,爱吃点心就吃点心,她男人都没说,要你来说!”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70节 她像一把机/关/枪,不停地突突。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给人定罪?她愿不愿意为国做贡献,那是她的事,要评判也该由咱们国家来评判!” “上头都没说她什么,要你来说?你能代表国家?啊?你能吗!” 吴建国直接给她说懵了,气急攻心、脸颊抽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你、你、你!你是不是疯了!” 徐大姩:“你自己不懂怎么当人丈夫,就别一个劲地说别人。” “人小曾人好,善良,知道疼媳妇儿,人不像你,家里婆娘为这个家累死累活,你连句好话都没有!” 说着,眼睛又是一红,居然拿那木勺往他身上招呼了一下。 吴建国不妨她居然这么大胆,就没设防,居然还真被她打到了,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气得把那木勺抢了过来,拧眉竖目就是骂:“谁叫你累死累活了?我叫你累死累活了?这都你自己愿意的嘛,都是你的责任嘛!谁家婆娘不是这样过来的!” 徐大姩:“……” 徐大姩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与她相伴三十多年的男人。 她的眼泪流了出来,语气也软了下来:“吴建国!我可是为你生了四个儿子!” 吴建国见她这副样子,是真的觉得她疯了。 “你说你哭给谁看!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 “你不该给我生儿子吗?啊?那不也是你的儿子吗!” 徐大姩直接给气笑了。 “好,好,好”,她把脸上的泪珠一抹,眼里冒着火,知道自己再打不到吴建国,就趁他不注意,一下子把那收音机的天线都给砸断了。 “你说得都对,我认了!但要是让我再听到你编排明香,你且等着,晚上不要睡死,不然我用木勺砸烂你的脑袋!” 吴建国:“……” 这疯娘们! 吴建国把心爱的收音机拿过来,心疼地鼓捣了一下,鼓捣不上去,气得一拂手:“跟你越来越没法沟通!” 气呼呼走了。 徐大姩心里堵着石头一样。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伟人说,女性半边天。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这句话的精髓,可却还是会被气成这样。 可她仍是没法放下家里的一切。 饭菜要做,一家人的衣服得洗,菜地要浇水,鸡鸭鹅都要喂。 老大已经在中学念书了还好点,其他三个都还小,都得看着护着。 有时候孩子们打架,自己就得调停,嗓子都吼劈叉了。 好不容易调停好了,心里还是又急又气又恼,几个小时没得平静,又怕把孩子给吓着了。 徐大姩想到这里,就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自己当年嫁给吴建国,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那时候是真的急啊,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早上梳头,梳子上黑压压的一片头发。 那时候还在吴建国老家,吴建国自己又不在家,只留她一个人面对那一大家子。 婆婆嫌弃,姑姐把她当仇人一般。 她根本抬不起头来,到处托人找老郎中,天天喝草药,刮得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肚子还痛,痛得差点直接往村头的池塘里跳。 后来终于生了老大,又大出血,好在捡回来一条命。 那时候却觉得幸福极了,看到老吴回来探亲时抱着儿子那笑得脸都皱起来的样子,觉得这一辈子也值了。 后来跟着吴建国来到星洲岛,知道他还想要孩子,想也不想地就继续生,一直生到四十多,生下老四后马上就绝经了,成了这个岛上的神奇人物。 到这儿徐大姩都还挺得意,哪怕每天累得喘不过气,也还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反正女人都是这么过的。 哪怕在前面的几十年里的战争年代,出了很多传奇女子,可这些女人也是要结婚生子,要顾家的。 而男人,既然要顶天立地,就必然会强势、霸道、看不上家里的老婆,很正常。 徐大姩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几十年都是这么过下来的,也没觉得自己多隐忍。 但这两天,她忽然有种不满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满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有点羡慕明香。 徐大姩想到明香那灿烂的笑靥,就加紧了干活的进度。 见日头渐高,想到那边明香可能已经在带着李红云在鼓捣那些薄荷了,顿时停了浇水的进度。 浇个屁!一天不浇又不会死! 死了也算了,反正人说了,是她自己犯贱上赶着要干活。 她今天反正是不干了,她就不干怎么了! 徐大姩赶到明香家里的时候,明香和李红云在洗那些薄荷叶子。 薄荷刚摘下来味道有点刺鼻,但翠绿翠绿的,被清水一冲洗,看上去水灵灵的。 徐大姩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前头蓄积的委屈和怒火渐渐淡了下来。 她凑过去帮忙把桌上摘好的另一部分薄荷叶洗了,问明香:“明香啊,你要这些薄荷能做个什么?” “这玩意儿我记得不是用来泡茶的吗?” 想到了什么又问:“咦?我记得两个钟头之前你就在弄这些叶子了,怎么现在还在弄啊?” “这玩意儿在地里的时候看着 就挺干净的,枯枝败叶基本上没见着,这么难洗?” 明香给她一个小圆竹匾,让她放洗好的薄荷叶子。 明香:“不是,姐,刚刚让红云带着我出去摘了点儿牛奶果。” 徐大姩:“啊,牛奶果啊,那东西没啥味道,就是带着股奶香,我们在这待久了的,都不爱吃。” 说着又看李红云:“是去的前头芒果林那儿吧?那地方多。” 李红云点了点头:“明香说挺好吃的,想用来做点心。” 徐大姩撇撇嘴,野果子而已,能做出来什么点心。 估计是跟那天一样做点果汁什么的。 可牛奶果味道很淡,做果汁估计都不好吃。 不过她没有纠结这么多,反正她是不会吃的,她就是心情不好,想在明香这里缓缓。 明香知道很多人在背后说她傻,说她懒,说她娇气。 不过她根本不在意。 她只想按自己喜欢活着。 哪怕是为国奉献,那也是用她喜欢的方式为国奉献。 她前世就不是个喜欢上固定班的人。 那种每天几点必须到,哪怕有事也不能随便脱岗,请假还得顾及单位人手够不够的感觉,她听她后世的朋友抱怨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不喜欢那样,即使她也知道这个年代没那么卷,请假没那么难,没那么多奇葩同事,她还是不想。 她喜欢随心所欲。 喜欢一段时间日夜不分地准备国宴上的甜点,过了那段时间就能彻底脱出来。 平时开个无关紧要的小店,找了人看着,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去的时候就去看看,不想去的时候也不用顾及谁的想法。 兴致来了,就在店里做蛋糕,呼吸着甜蜜的气息直到自己犯困。 没兴致的时候就窝在家里看纪录片,刺激灵感,设计新品。 又自由又充实,收获还很不错。 如果不是出车祸,明香觉得自己命一定会很长。 毕竟每天都是愉悦的,什么乳腺结节、子宫肌瘤、抑郁症那都是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 到了这里也一样。 所以那时候曾易青问她意见的时候,她非常坚定,不去就是不去。 不去当老师,不去当保育员,不去当医护,不去当播音员,不去这边的文艺队,不去工厂帮忙。 别人的眼光她无所谓,说实话,就连曾易青怎么看她她都无所谓。 让她有些惊讶的是,曾易青居然一点也不管这事,真的是一切随她。 明香身处这个年代已经蛮多天了,也见了一些事。 她知道,曾易青这两天在单位肯定顶着很大的压力。 但这个人一回来就是温和的笑脸,连这事提都不提。 明香预料的没错,因为在她做她的薄荷奶冻、薄荷麻薯、薄荷松糕、海盐薄荷椰子糖……的时候,曾易青正在领导的办公室里里挨批。 他的领导,旅长江继东正做他的工作。 江继东一直很欣赏他,这会儿说话还带着兄弟间的义气。 他吸了一口自制的卷烟,眉宇间全是严肃。 “易青啊,你媳妇儿怎么不好好再考虑考虑?这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是咱们国家对咱们军人和军属的优待啊!” 他说着,把烟又卷了一支,要给曾易青。 曾易青摆了摆手,说:“我戒烟了。” 江继东一听就来火。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71节 他那时候听说曾易青戒烟,就想着屁! 这小子责任心重,对自己要求高,压力就大,以前抽烟都是往死了抽,还跟他一样喜欢抽本地的自制卷烟,因为这种烟威力大,得劲。 可见曾易青的烟瘾多大! 现在说戒就戒啊?谁信! 于是就带着逗兄弟乐子的心思,老是亲自卷了烟去逗他。 谁想这小子真的一点都不上到当,眼里一点儿对烟的欲望都没有,冷得很。 江继东没想到自己以前那敌人那儿都没感受过挫败的感觉,这会儿在自己兄弟身上感受到了。 他那个气啊,于是忍不住问他:“你为的什么啊!抽这么多年的烟说不抽就不抽了,搞得老子还有点寂寞,操!” 曾易青淡淡地:“我媳妇儿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香的,连她待过的屋子、睡过的床都是香的,我不舍得把烟味带过去。” 江继东:“……” 操! 江继东更气了,上下扫了曾易青一眼。 别说,穿军服的这小子,身板看着还是那么养眼。 霸道和秀气在他身上不知怎么就操蛋地融合起来了,不像他们,一个个被老婆骂糙。 江继东:“你小子不是不能生吗?你别以为自己把床干塌了就怎么了,不能生孩子就全不算!你再讨好你那媳妇儿,她早晚不还得嫌弃你?” 曾易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笑了一下。 那笑暧昧得,让江继东眼睛都看直了。 曾易青:“都是误会。” 江继东见不了他那样儿,谁能看得惯一向又冷又凶的曾易青这副儿女情长的样子?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这样这事儿就好办了。 江继东:“那敢情好,既然你们夫妻和乐,那你就劝劝你媳妇儿,赶紧上班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她原来不是京市文工团的骨干吗,就去咱们的文艺队好了,算委屈她大材小用了。” 曾易青却坚定地看着他:“我尊重她自己的意见。” 江继东有些怒了,冷笑道:“她自己的意见?她自己的意见我们都听过了,说再缓缓,缓个屁,就是哪儿都不去!” “易青啊,你怎么管的媳妇儿,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有人在怀疑她拒绝为国奉献了,这可不是个好名头!” 曾易青听到这里,心里烦死徐大姩了。 他知道明香不去工作,不止徐大姩会认为她是在偷懒,在逃避,这事儿也不一定是徐大姩传出去的。 可一想到徐大姩以前好几次批评明香的样子,这心里的火就噌噌地。 还有那个李红云,时时刻刻都在明香身边待着,有时候他回去了,她都还在。 让他想亲明香、想抱明香都不好伸手,实在是没眼力见得紧。 曾易青这么想着,完全忘了他先前自己说的话:你们常来找明香玩,我工作忙,怕她一个人在家孤单。 那边江继东见他走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易青!你在发什么愣!我问你话呢!” 曾易青回过神来,还是那句话:“我都听她的,她想做什么都随她。” 江继东:“现在很多军属都自发地去工厂帮忙,不管有工作的没工作的,甚至连工资都不要,争先恐后地要为国做贡献!” “你再看看你这老婆,正经的工作都不去干,怎么就那么点儿觉悟都没有!” 这时,徐大姩的丈夫吴建国推门走了进来。 他比曾易青高一级,本来就看不惯明香,被老婆徐大姩拿椰壳勺敲了一下后,气得根本在家待不住,假都不休了,就来到单位。 在外面听了那么一耳朵,这会儿也进来劝。 “是啊,易青,这件事看着像是个人意愿的事,其实可大可小。” “她是你媳妇儿,她被人落了口舌,对你的晋升说不定也要有影响。” “要是因为这么点事儿你升不上去,那你的脸可往哪里搁!” 曾易青听着他们说。 等他们说得口干舌燥找茶喝,他开口了。 “上头没有文件规定我家媳妇儿必须去工作。” 江继东:“……” 吴建国:“……”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又都别开了眼。 吴建国:“你说得也没错,但大家都在为国奉献,你媳妇儿也……” 曾易青:“她也是祖国的一份子,人/民当家做主,既然没违背国家的政策,就不该被批判。” 江继东:“操。” 吴建国没说话,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曾易青:“哎我说易青,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这他妈还是你吗?” 江继东悠悠吐出一口烟。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你小子,以前真他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大情种!” “不愧是好不好丈夫!呵!” ----------------------- 作者有话说:本故事纯属虚构,你们懂的[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32章 明香猜到了自己不去上班这件事, 可能会让曾易青在同事和战友面前难做。 但奇怪的是曾易青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每天下班回来都满脸愉悦地去做饭。 他不说难做,明香也就没怎么管。 现在, 她看着竹匾里自己种的薄荷, 心里升起实实在在的喜悦。 还得是她啊!能种出这么好的薄荷! 明香这批薄荷,叶片大、完整、厚实, 一看就营养充足,让人成就感爆棚。 薄荷种得这么好, 自然是不能浪费。 明香满心都是兴致,在厨房带着徐大姩和李红云一起做点心。 徐大姩看了会儿,看到她把待会儿要用的食材一个个拿出来放在案台上时, 就不耐烦了。 “哎哟,明香,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出来啊?这些都是什么!” 明香刚带着她认了一两种, 她就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哎哟,花里胡哨看得眼花。” 说着用另一只手朝明香摆了摆,说了声“我去外面睡会儿”, 就真的去屋外大伞下趴桌上去了。 没过多久还真传来她呼呼的睡觉声,显然是累着了。 明香透过窗看着她坦荡的睡颜,觉得挺有意思的, 便笑了一下。 徐大姩显然没这方面的天分, 倒是李红云脸上一直都是一副充满兴趣的表情, 和原先总是低垂着眼皮、羞涩又紧张的样子已然不同。 明香这个人吧, 颇为惜才, 见她这样,居然有些来劲儿,想着待会儿多让李红云做点事。 她一点儿也不怕泄露配方和技巧, 她很自信,哪怕让人照葫芦画瓢,也肯定画不出来她的味道。 不过这也只是对李红云,李红云善良、实在,还胆小,没什么花花肠子。 明香喜欢这样的人,也和她聊得来,所以愿意给她机缘。 总之一句话,明香也不是谁都教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这么慷慨大方地教李红云做甜品了,李红云居然掉链子。 李红云看着她拿出一袋袋东西,也露出了刚才徐大姩露出过的表情。 甚至她还往后退了一步,很害怕似的。 李红云:“明香,这也太难了吧?真的要用到这么多东西吗?” “这……这太可怕了!” 明香:“……” 得,自己想要教的两位,全军覆没。 出息! 不过李红云比徐大姩好的一点就是,她这个人吧,没那么有自我意识。 比如徐大姩,人搞不来就不搞,坚定地不搞,直接说出去睡觉,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吃她爱吃,做她坚定地不做。 李红云呢,面皮薄,性格不轴,她觉得自己做不来,但她会问。 李红云:“明香,这个里面的是面粉吧?那这个呢?这个也是什么的粉末吧?总不能两个里面都是面粉?” 明香颇为欣慰,耐心地一个个给她介绍。 “这个是粘米粉。” 李红云:“啊?粘米粉是什么粉?” 明香:“江南常见的一种稻米磨成的粉,比糯米粉细腻,口感却没那么黏腻,韧性足,吃起来干爽得很,能让做出来的糕点保持形状,不容易软蹋。”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72节 李红云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其实我家也种稻米,但我从小身体不好,爸妈不让我下地干活,我都不知道稻米粉和糯米粉这么不一样。” 明香:“嗯,稻米也分很多种类的,比如粘米粉一般是用稻米里的籼米品种做成的。有一种叫粳米的也能做。” 李红云:“……” 李红云捂着心口直喊娘:“妈呀,这么多道道吗?明香,你也太厉害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明香笑了笑,心说当年她为了喜爱的甜品事业,什么没干过,全国各地考察这种事那是家常便饭。 不过她这个不好对李红云讲,于是什么也没说,就糊弄过去了。 李红云也没刨根问底,因为她根本没心思刨根问底。 她的脸泛着好奇的红,又指着另外一包粉末。 “明香,那这个呢,我觉得这个跟刚才两个看上去是一模一样的啊。” 明香把薄荷叶放进曾易青带回来的那个电动绞肉机里。 其实她已经不把它当绞肉机了,就当榨汁机用,因为这个机器碎水果碎得非常细腻,已经在跟后世的榨汁机靠齐了。 明香:“这个是澄米粉。” 李红云没听懂,把脑袋凑过来:”啊?什么?” 明香:“澄米粉,算是今天最重要的一味食材了,等成品做出来,我再告诉你它有什么妙处。” 李红云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她继续看下一个,这个她认识,很是高兴地在原地小小地跳了一下:“明香,这个我知道,是玉米淀粉!” 明香点点头,玉米的颜色,只要会做包子馒头,基本都能认出来。 但马上,李红云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个怎么也是白色的呀?这又是什么粉?” 明香:“你仔细看看,这种粉末和前面的白色的粉末看上去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李红云看不出来,渴求地望着明香的眼睛。 明香抓了一把出来,那细腻的粉末在她细白的指缝儿里流动。 明香:“这个比前面那几种看着更苍白,像是带了点儿珠光,你看看,能看出来吗?” 李红云左看又看,眼睛都瞪圆了,最后还是摇摇头:“我看不出来。” 明香让粉末重新流回牛皮袋里,甩了甩手:“多看几次就能看出来了。” 她把全脂牛奶也倒入榨汁机中,那玉白的牛奶漫过新绿的薄荷叶,呈现一种空出新雨后般的澄澈来。 明香:“这个是木薯粉,再过去是红薯粉,我柜子里还有藕粉,都是从京市带过来的,不过今天用不上。” 李红云:“……” 李红云想要挣钱的心达到巅峰。 她再也不能吃明香的东西不给钱了! 妈呀,这得花多少心思啊! 光是这些这个粉啊那个粉的,都看得眼花缭乱了! 李红云犹豫了许久,还是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明香,真的需要用这么多种粉末吗?只用一种不行吗?” 明香打开榨汁机,听着它轰鸣的声音。 “不行,每种粉末都有其独特的口感和特性,在烹饪过程中会发生不一样的化学反应,做出来的外形、软硬度、韧度、粘度都是不一样的,就像我前面跟你说的那样。” 这话说完,淡然兼i人代表李红云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化、化学反应?” “我倒是听说过咱们军属院有人的父亲以前是搞化学的。” 那意思:咱们不是做点心吗?跟化学有什么关系? 明香被她这副新鲜的样子逗笑了。 她抬起头来,温和地看着她:“红云,你看做菜的味精和盐是不是长得挺像的?” 李红云点点头。 明香:“那你做菜的时候盐多放一点和味精多放一点,出来的味道是不是不一样?” 李红云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明香。” 明香很是满意,打开榨汁机的盖子看薄荷牛奶打好了没有。 她的眼睛就是尺,只看一眼就知道可以了。 随后她把那淡绿色的汁液隔着滤网倒进了玻璃碗里,这样总共耐心地重复了三次。 正要去做下一步,忽然被吓了一跳。 明香:“……” 只见李红云低头把脑袋凑过来,一只手捂着心口,脸上一片红扑扑的激动之色。 一向安静矜持的她,像个小女孩儿一样神情和声音里都带着雀跃, 连音量都大了。 李红云 “明香!这也太好看了!” 是好看的,尤其是那绿色在水中,又被玻璃一透,简直像是裹了一层透明色的釉。 让明香想起那天摘鼠曲草时阳光下的世界。 明香笑着看了她一眼,着手做制作冰皮麻薯糊。 她在大碗中依次放入糯米粉、玉米淀粉、刚刚说到的粘米粉和澄米粉,又加了点白糖,把刚才的薄荷奶汁分次一点点加入,让李红云拿过去用筷子搅拌。 还叮嘱李红云:“红云,要搅得快一点,不能停,不然会结块,做出来就不好吃了。” 李红云满眼莫名奇妙的感激,点头如捣蒜,一边细心搅拌,一边说:“嗯嗯!” 明香:“……” 倒也不用这么激动。 有李红云帮着搅拌,明香得以解放一下双手。 不过她一直在留意着那面糊搅到了什么程度,还时不时指导一下:“这边,看到了吗?有一点结块,不均匀,你把这边多搅搅。” 明香这时候特别想念后世自己家那些工具。 别的不说,就说她现在真的缺一个打蛋器。 最好是电动的。 在京市的时候,她把心思放在了找白糖、面粉这样的食材上,居然忘了多找找这些工具。 这年头,国内的甜点业多在传统点心上,西式的点心极少,所以就很少有人会用到打蛋器、破壁机这样的工具。 更别说需要用电的电动工具了。 明香不知道这年头有没有这些工具,她非常后悔在京市的时候没到处好好地问一问,找一找。 要知道,一个电动打蛋器,不只是解放双手,还能决定奶油能否打发。 以后做蛋糕的话,就直接能决定蛋糕上的奶油能不能泡发起来,能不能像个真正的奶油蛋糕! 明香思想抛锚,却总能在某一个节点稳稳地制止李红云。 “好了,红云,停下来吧,可以了,谢谢!” 李红云赶忙停手,小心地把大碗放在案台,随后悄悄揉了揉手腕。 发现被明香看到了,就说:”明香,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我不知道原来做甜点这么费手。” 明香带着点儿恶趣味开玩笑:“没事,你帮我,费的就不是我的手了。” 本来是逗李红云一下,调节一下气氛,心里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李红云会怪她,或者像平时那样在她手臂上轻轻捶一下了。 谁知人打了鸡血一般瞪大了眼睛:“好!明香!以后这事我来!你喊一声就行!” 明香:“……” 明香心说姐姐你今天有点太热情了我扛不住。 但她面上不显俏皮,很认真地朝她笑了一下:“嗯!那以后都你来,谢谢你了!” 她说着,把一点黄油用玉米油给浸了,放到刚才搅拌好的薄荷奶糊中,继续搅拌到黄油完全融入糊中。 明香做到这步,让李红云过来看。 “红云,你看,现在这面糊上是不是一点油星都看不到了?” 李红云凑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说:“嗯!” 明香:“就是要搅拌到这种程度才行,这样黄油就是彻底融化到里面去了。” 李红云又点了点头,满脸认真地说:“好。” 接下来就是蒸麻薯皮了。 明香拿出来一个白瓷盘子,在底部刷了一点薄薄的油,将麻薯糊倒入盘中。 做好之后,她两手分别放两边端着那盘子轻轻震了几下。 李红云马上不解道:“明香,你为什么要砸盘子?这盘子看着这么精贵!” 明香:“……” 明香教她:“我轻轻震的,是为了排出米糊表面的气泡,不然做出来的麻薯皮里面一个一个气泡,影响观感。” 李红云:“观感?” 明香:“嗯……就是会不好看。” “哦”,李红云皱着眉点了点头,显然还是没懂。 明香笑,也没再解释, 蒸锅加水烧开,放入麻薯糊,盖上锅盖开始蒸。 在蒸麻薯皮的时候,她又开始做夹心。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73节 她这个人,有什么好的食材,就想把各种可能的甜品都做起来。 比如有薄荷叶,她就不满足于做个薄荷茶之类的。 她要做薄荷奶冻、薄荷麻薯、薄荷松糕。 而做薄荷麻薯,她也不只做普通的薄荷麻薯,她还要做有夹心的。 她对做甜点这件事有着天然的热情,做得越多越快乐,一点也不像李红云说的那样,会觉得累。 对做甜点这件事,她的热爱一向拿得出手。 明香用芒果、椰蓉、淡奶油做了芒果椰蓉奶油夹心,放在冰箱里冷藏备用。 过了会儿,估摸着麻薯皮蒸熟了。 明香取出来,放一边摊凉。 随后她又取了一些糯米粉,干锅小火炒了几分钟,炒到微黄了,仍是放一边。 等了几分钟,麻薯皮不烫手了,她洒了一把刚刚炒熟的糯米粉在案板上,才把麻薯皮倒扣上去揉捏。 李红云这会儿又洗了一遍手,主动过来接过揉麻薯皮的任务。 明香却没完全放手,一边揉着一边教她:“要揉到不粘手,还要光滑有弹性,你仔细感受一下。” 李红云红着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 她犹豫了一会儿,低低地问:“明香,糯米粉为什么要炒?我做包子馒头的时候也揉面,用糯米粉防止黏连,但也不用先炒一下啊。” 明香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红云,你真厉害,总能抓住关键。” “炒一下是为了去糯米粉的谷腥气儿。做甜点和做馒头不一样,甜品对香气的要求更高,只要有一点点谷子的味道,就会把香甜的气息掩盖。” “谷腥气儿?” 李红云嗫嚅着:“还有这个说法?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明香心说还有很多东西是你没听过的,但她能对李红云细说吗? 她当然不能啊! 于是总结陈词:“没事,你这么聪明,以后都会懂的。” 李红云却停住了动作。 她眼中满是希冀,又似乎带着一点儿小心翼翼:“我……我真的聪明吗?” 明香不知道她的遭遇,说她聪明完全是打心底这么觉得。 她师父以前教她的时候,总强调不懂就要问。 明香觉得李红云好学,好问,问又总能问到点子上,说一句聪明也是不为过的。 但她却不知道,她的这句聪明,给当事人的心里带来了多大的变化。 李红云不停地眨着眼睛,又吸了吸鼻子,最后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把一切情绪压了下去。 她埋头揉捏那麻薯皮子,即使手臂开始发软,也没有停。 明香沉浸在香气袭人的做麻薯行动中,时不时地在上面撒一层糯米粉调节着麻薯皮的湿度和韧度,没有留意到她这些举动。 又到了一个节点,她示意李红云停下来,把那坨光滑有弹性的麻薯皮分成几份。 不用称她就知道,每份都是精准的 25g,一点不会多也一点不会少。 她示意李红云跟她一起把这些剂子搓成了小圆球。 李红云却没有立即行动。 她站在案台边,愣愣地看着那些剂子,眼睛瞪得老大。 “明、明香!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啊!怎么这么好看!” 明香:“……” 明香笑:“怎么做出来的你不是一直在看着吗?” 李红云却还是那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甚至捂住了嘴巴。 “怎么是透明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皮子!” 明香点点头,心说没错,做的就是冰皮麻薯啊,皮子自然是透明的。 绿色透明的皮子,在这炎炎夏日的海岛,光是看着,都让人感觉到那种沁人心脾。 李红云维持着这个捂嘴的姿势迟迟没动静。 明香却已经熟练地在手心搓出来一条长方体形状的软软的淡绿色冰皮麻薯。 这个是没有夹心的,她做了二十几条,整整齐齐码在一个长方形的瓷盘里,撒上了玉白的椰蓉。 随后她把剩下的剂子揉成了球,从冰箱里把芒果椰蓉奶油夹心给放了进去,一个个码在原形的白瓷盘子里。 正做得起劲,又被李红云吓得一个哆嗦。 李红云:“啊!明香!这个好看得我要死了!明香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明香:“……” 从李红云的视线看过去,闪着柔润光泽的白瓷盘里叠放着十几个圆乎乎的团 子。 它们的皮通透莹润,看上去非常有韧性。 从淡绿色透明的皮子里透出点儿淡淡的芒果的奶黄/色泽来,看得人忍不住尖叫,心都要化了。 李红云的激动无以复加,甚至想要在原地蹦上一蹦。 但她性格让她不好意思这样,所以只能紧紧捂着嘴,呼吸都不敢呼吸,只在实在是忍不住的时候从手掌心发出一声压抑着的叫声。 “明香!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会做点心的人!” 明香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心里却爽到飞起。 她这个人对自己在做甜点上的能力是完全清楚的,可也不妨碍她喜欢听自己认可的人对她夸夸。 夹心的不夹心的麻薯都做好了,明香把它们统统放到冰箱里面冷藏着。 随后又带着李红云开始做薄荷奶冻。 这个就更简单了,原理就是把薄荷奶汁用什么东西凝固起来。 在后世,明香用的一般是吉利丁片,但这个年代这种东西和黄油、炼乳这样的东西都是稀缺的。 总之明香这里没有。 但她敢做这个,就是有替代方案的。 先前她做过海石花凉粉。 经过她处理的凉粉没有一点儿海腥味,那时候李红云还专门问过她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她打算用前两天赶海寻到的海石花凉粉来代替吉利丁片做凝固剂。 其实都是一样的。 即使在后世,也会用到海藻里面的胶质来做凝固剂。 而海石花本质也是一种海藻,能做成凉粉也是因为它们身体里含着满满的胶质。 明香取了另外一部分新鲜的薄荷叶,拿了一口透明的玻璃壶,放入全脂牛奶和薄荷叶一起煮。 她最近新得了这个玻璃壶,另外还有一口陶瓷的平底小锅,都是曾易青不知从哪儿弄到到,喜欢得紧。 作为一个甜点师,她非常喜欢玻璃和陶瓷的工具。 比如这个能直接接触明火的玻璃壶,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熬煮着的奶绿色的液体。 光是看上去就养眼得很,而且特别有趣味。 明香是做多了,习惯了,不显喜欢看,但只要看新瓜蛋子李红云就知道了。 从明香拿出这个玻璃壶,把薄荷叶和牛奶倒进去后,李红云脸上的惊讶和喜欢就没停过。 她已经快三十岁了,以前看着又颓废又阴郁又怯懦,这会儿简直像是返老还童,眼神里全是明晃晃的少女心。 明香看得好笑,控制着火候,不让玻璃壶中的液体沸腾,就这么一点点地萃取着薄荷的精华和香气。 随后她在里面放入过滤后的海石花汁,搅拌,拿下来放凉了些,倒进了一个大的玻璃碗中,也给放冰箱里去了。 在她做这些的时候,李红云那双总是颓唐的眼里含着满满的期待和好奇。 等把这些从冰箱里拿出来,会是怎样美好的光景? 啊对了,明香说了,还要做那什么薄荷松糕。 什么是松糕? 做出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会是什么味道? 李红云想到这里,忽然打定了主意。 她要把家里的鸡蛋拿过来一些。 管孵蛋的鸡是不是用林卫国的钱买的,她反正就是要送给明香! 她一点儿也不想再跟他讲什么道理了! 难道她在家里累死累活,就不能要点补偿吗! 人,她是一定要找到工作,她要自己挣钱,她会的!她猛找到!因为明香都说她聪明了! 但这之前,她突然不想让林卫国那么冠冕堂皇地好过了! 第33章 明香根本不知道李红云居然默默地生了虎胆, 要跟林卫国对着干了。 她不管这些事,知道了也不管,包括外面人说她不去工作怎么怎么的她也不管。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74节 她还是和在后世一样, 每天沉溺于做甜品和吃甜品, 生活过得自在又惬意。 麻薯和奶冻做完了,她着手开始做薄荷松糕。 松糕吃的就是一个口感层次丰富, 对香气的要求是个闪光点也是个特色。 所以明香多做了一个步骤,那就是萃取薄荷精油。 加了精油的松糕才是有灵魂的松糕。 精油的萃取说难也不难, 说简单又不简单。 原理是很简易的,那就是蒸馏法萃取,但是做起来比较繁琐。 然而什么繁琐的方法在明香这儿就只是多几个步骤而已。 所有的方法她都是成竹在胸, 手上的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绝不混乱。 她这次用了很多的薄荷叶,有前面做麻薯和奶冻时用的薄荷叶的十倍有余, 反正摘好洗好的那几筐子薄荷叶都用上了。 李红云先前看到那几筐薄荷叶还说明香怎么摘那么多,用不用得完。 没想到在这一步全用上了。 到这里她才知道,原来明香对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用多少东西都是早就划算好了的。 这让李红云很是咋舌。 这脑子得是多清楚、多好用才能早早地就规划这么多。 反正她觉得她自己是没这个脑子的。 她就算是做个包子, 有时候还忘了放这个放那个,做出来要么剩馅儿,要么剩皮子。 明香不知道李红云现在看着她的侧影都满心艳羡。 她沉浸在创作中, 给自己做了个简易的萃取装置。 首先, 她架上了蒸锅, 在里面了点清水, 放上了蒸架。 水位比蒸架要低许多, 这样水沸腾的时候就不会溅到薄荷叶上去。 随后她把薄荷叶装在纱布袋中,挂在蒸架上。 其实也可以直接把薄荷叶均匀地铺在蒸架上,但那样叶片可能会沉到锅里去, 影响产量。 做好这一切后,她又在薄荷叶边放了一个干燥的白瓷碗,然后把锅盖反着扣在锅上。 又在反扣的锅盖上放了面棉布,把一碗原先冷藏在冰箱里的冰水倒在棉布上吸收。 其实这个步骤要是能有冰块就更好,但奈何她家的冰箱不争气,冻不出冰块来。 不过也无所谓。 这一步其实就是加速水蒸气冷凝用的,用冰水也行了,等冰水也变烫了就多换几次就是了。 这样这个简易的萃取装置就做好了。 接下来她大火把水烧开,然后转小火保持微沸状态,开始蒸馏。 这时,徐大姩拿了一方湿手帕进来,拉住她,皱着眉头在她脸上擦拭。 明香一愣,但脸上的凉意确实让她舒服许多,她便没躲,笑着对徐大姩说:“谢谢徐姐,我自己来。” 徐大姩当没听到,继续替她擦脸。 “明香啊,热吧?这鬼天气越来越热了,你看你睫毛上都挂着汗珠。” 明香笑:“还行,不过擦了把脸确实凉快多了。” 徐大姩便咧嘴笑着看她,见她额头细细的胎毛被打湿,贴在白嫩的额头,知道她确实应该是凉快的,便满足地把毛巾拿了下来。 “舒服吧?” 说着又对李红云说:“红云,你一直跟明香待一块儿,怎么也不知道给她擦擦脸,这给热得!” 李红云的脸顿时又红了个透,手忙脚乱又是去找毛巾又是去拿盆的。 弄得明香都笑了:“不用了不用了,红云,徐姐逗你呢,我擦好了,现在很凉快,你别慌。” 徐大姩哈哈大笑,往李红云脸上洒了把水:“一直就这样儿,胆子比兔子还小,人家说什么你就当真了啊?” 李红云低着头,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姐,你别逗我。” 又出去要给明香端水进来喝。 明香摆摆手阻止了她。 “我前面冰了薄荷水在 冰箱里,你们俩有空就帮忙拿出来吧。” “我这还要蒸个把小时,我们休息一下,喝点凉的。” 徐大姩抬起手背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那敢情好,我是真的热不住了,我跟你说啊,我刚刚在外面睡觉,做了一个梦……” 三个人就到客厅的饭桌上坐着喝水。 外面的温度已经很高了,阳光明晃晃的刺眼。 明香毫不怀疑,但凡她敢出去外面坐几分钟,哪怕就是坐在大伞下,自己也要黑几个度。 星洲岛的紫外线可不是盖的,她每天也只敢在大伞下坐到上午十点钟左右,再往下,就扛不住了。 三杯莹白淡绿的薄荷水被徐大姩和李红云端过来,放在了饭桌上。 精致的玻璃杯上一片迷蒙的水雾,过了会儿便有凝结的水珠说着杯身滑落下来,形成一条透亮的痕迹。 端水的时候,徐大姩还蹲着把脑袋凑冰箱里看了一下,看到两碗用湿蒸布盖着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她放下水后就感叹起来。 “明香,你说他们不造飞机不造大炮造个什么冰箱出来干什么。” “这天儿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从百年千年前就热了,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树下乘乘凉,水边走走,湿毛巾擦擦脸,再不济下河去洗个澡,不就行了,怎么还得造出个这么矫情的冰箱来,浪费电!” 明香笑笑不说话,只拿起一杯薄荷水给她。 “姐,辛苦了,坐下喝口水。” 徐大姩把那杯水接过来,忽然一个激灵,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就那么愣住了。 玻璃杯冰冰凉凉的触感裹挟着杯身细滑柔腻的感觉从手心一直传遍四肢百骸。 薄荷冷飕飕的香气在这样的大热天里却让人心旷神怡! 徐大姩凑到杯口看了一下,被那种清新的淡绿色弄得凉意四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只恨明香这个人心思玲珑,喝杯水而已,还要用薄荷叶放在杯口当点缀,看得徐大姩满眼都是珍爱。 徐大姩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不过脑子的蠢话。 为掩饰尴尬,她端着杯子一拍大腿:“哎哟,这水谁舍得喝啊?喝了这不是造孽嘛!” 这下连李红云都被她逗笑了。 “姐,我也觉得。明香家里,水看着都这么金贵。” 徐大姩连连点头:“是啊!这水被这薄荷叶吧映着,看起来像是从什么深山冰泉里费了老大劲儿弄出来的,一看就香甜冰冷,是真舍不得喝。” 明香笑着劝她:“倒也不至于。姐,你不是热吗,喝吧,就是普通的凉白开,没什么不舍得的。” 徐大姩小小的品了一口,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哎呀!这可真是太舒服了!” 这次的水没有加糖,照理说应该没什么味道。 可徐大姩就是觉得,这水有滋有味的。 那股子薄荷香,直接香到她的肺里去了! 明香笑她夸张,她便握着水杯坐了下来,煞有介事地说:“我还真不是演的,明香,你要听了我刚刚做了什么梦就知道了。” 明香:“……” 是了,刚刚她也在说她做了个梦。 什么梦能让一向大大咧咧的徐大姩印象这么深刻? 她倒是很想听听。 徐大姩便绘声绘色地讲起她的梦来。 “我刚在外面睡着呢么,睡得好好的,觉得好像有点子热,就往前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看到一只比山还要大的狗朝我撞过来……” 原来,徐大姩在睡梦中看到一只浑身是火的狗凶狠地吠着朝她跑来。 狗追她要咬,她就跑。 可她越跑,那狗追得越起劲,身上的火焰贴在她的脸上不到一寸的位置,一点点靠近……靠近…… 徐大姩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本能用手去挡脸。 那狗却把嘴巴张更大了,要咬她的脸。 徐大姩这个人,一向吃软不吃硬。 她见这狗这么来劲儿,干脆也不怕了,恶向胆边生,不知怎么的抄起了一个椰壳木勺,就对着那狗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那狗被她砸得嗷嗷直叫,可它身上的火焰也越来越大了。 徐大姩这会儿终于恍惚想起自己好像是在睡觉,这是一个梦。 可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大中午在田地里干活,又好像是在三伏天在海里捕鱼,整个人热得汗珠涔涔,身体都要化了。 她很难受,觉得自己身上的热都是那死狗带过来的,就不停拿木勺打那狗。 可是狗身上忽然暴起一团火焰,把木勺给烧着了。 这下好了,木勺反而成了那狗的燃料,火焰突然变得更大,直接舔上了徐大姩的脸。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75节 徐大姩忍着! 她这辈子最拿得出手的就是那一身不怕苦不怕累的忍耐力。 热算什么,火算什么,烧呗! 直到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徐大姩说到这里,故意停顿,卖了个关子。 李红云果然上当,急切地问:“姐,你想起来什么了?” 徐大姩看着明香哈哈大笑:“想着明香在厨房里用火呢,那不得更热?” 她说到这里,露出些狐疑的神情:“哎,你说好笑不,我自己热都热不醒,一想到明香热,突然就醒了。” 明香听着,扶了扶额。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被徐大姩这么关心,让她有一点尴尬。 她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徐大姩就这么关心她了呢? 这个年代的女人实在是太热情、太善良、太纯粹了! 明香说了句感谢的话,在她的杯子上轻轻推了一下:“姐,再喝一点,去去暑气。” 徐大姩这会儿大口一张就咕嘟咕嘟把那杯水全喝完了,连着那杯沿上的薄荷叶子都细细地嚼了吞下肚。 随后她又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眼见地就软塌下来了。 李红云哪里见过她这副样子,和明香对了一个眼神,嗫嚅了许久,凑到徐大姩耳边提醒。 “姐,这都快十一点了,你是不是回去得做饭了?” 她和徐大姩某些地方是相似的,比如都要做很多家务,都要照顾丈夫和孩子。 所以她非常清楚徐大姩的作息,也知道徐大姩的丈夫的性子。 她不想看到徐大姩回去又被吴哥说,所以才壮着胆子开口提醒。 说实话,她开这个口确实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的。 徐姐要强,觉得自己是军属院哪怕整个星洲岛上最贤惠最会打理家的女人。 她要是想指导你做什么事,你得高高兴兴听着,最好回去马上照做,不然她会看不起你。 但你要提醒她做什么,那她可能会赏你一个白眼,甚至以后都不搭理你。 李红云说完这话,心里很是忐忑,双手夹在双膝里,坐立不安的。 明香看出来了,在她肩头拍了拍。 明香来这里这么久了,自然也知道了徐大姩的脾气。 毫不夸张地说,她也觉得李红云这会儿可能要挨骂。 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当和事佬的准备,力图不让徐大姩把李红云给骂哭。 谁知徐大姩不但没有马上站起来暴跳如雷,反而继续懒洋洋趴在桌上,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不做,老吴在家,让老吴做。” 李红云瞪大了眼睛。 徐姐今天是怎么了?太热了?懒得发火? 李红云生怕徐大姩真的是因为太热所以忘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战战兢兢又说了一句:“你不回去做饭,吴大哥会骂你的。” 徐大姩一听,窝都没挪一个,冷笑道:“他要犯贱发火我还能把他的嘴给撕了?” “不管了,红云妹子你也别再说,反正那四个也是他的崽,他有本事饿着他自己的崽我徐大姩倒敬他是条汉子!” 说着又找明香要了点薄荷水喝了,懒洋洋趴了回去:“哎你还别说,这累了就休息的日子还挺有滋有味的。” 说着抬起眼皮看了明香一眼,笑:“明香啊,姐还是觉得做人不能过得太浪费,但是你嘛,这样过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我就 喜欢看你这副天天高兴的样子。” 明香:“……” 自己做的明明是薄荷水啊,这姐怎么跟喝醉了似的? 明香是疑惑,李红云则是人都麻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徐大姩。 印象中的徐大姩,你说她是个陀螺也不为过。 她起得比岛上的兵还早,先趁着天不热去海边转一圈,赶着那么一两个小时的早退潮时间捕点鱼、捡点螺什么的。 吃得完就吃掉,吃不完风干当鱼干备着吃。 然后就是死了才能脱手的那一套:洗衣服、做饭、扫地、擦桌子凳子、浇地、喂鸡…… 时不时地最小的那个孩子会尿床,那就继续再洗一顿衣服。 然后又是中饭、晚饭、孩子洗澡…… 有时候还要把被鱼弄坏了的渔网补一补。 每个礼拜至少要洗晒三次褥子和被子,洗晒好了又要把被子缝起来。 虽然在星洲岛上用不着多厚的被子,但该干的一样都不少。 有时候家里还会来客人,那这一天就更是忙碌,说不定还要受气。 哦对了,徐姐是个进步的,每天晚上还要看五页纸的伟人语录。 这么累,她却从来没软过一下。 因为她的喜好就是这个。 她就是喜欢别人说她勤劳贤惠。 她最爱做的事就是到处炫耀自己能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的所有好强都在这上面,只要你夸她一句能把家治好,她能对你掏心掏肺,可你要是说别人比她会过日子,她就不会再跟你来往。 她从来不会露出放松的样子,能让别人看到她放松的,那就不是徐大姩了。 李红云愈加忐忑,唯一可能就是徐大姩她真的是热傻了。 为了不让徐大姩事后后悔,她又试探着说了声:“姐,你这样,被别人知道了,大家会看你笑话的。” 这句话已经算是底线了。 李红云也是拼了老命说出来的。 她已经预料到了徐大姩的反应。 一定是突然蹦起来,瞪大眼睛,然后骂一声:“她们看我笑话?她们哪个把家管成这样她们才有脸看我笑话呢!” 然后就会风风火火回家,陀螺一样又转起来。 而且做的那些家务一定是板板正正的,哪怕是擦个桌子,那桌子上也绝对不会有一粒灰尘。 因为想到会挨骂,李红云还胆怯地往后退了退,就怕徐大姩气头上误打到她。 谁知徐大姩仍是那副满眼迷醉的样子,眼睛是瞪了一下,却马上笑了。 她有些黏糊地揉着明香的手,笑:“让她们笑去呗,我算是明白了,我以前才是个笑话。” 李红云:“……” 明香:“……” 曾易青今天早早结束工作,一回来,老远就看到徐大姩拉着他老婆的手贴着脸腻歪。 吃了猫薄荷草的猫一样。 这让曾易青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可是知道徐大姩是什么样的人,这大姐一向炮仗一样的,唯我独尊,什么时候跟谁腻歪过? 她可最讨厌腻歪,见了军属院里的小媳妇儿们打打闹闹都要冷飕飕说一句“没个正型,不知道在矫情什么”的。 今天这是喝醉酒了? 不由得又在心里感叹一句,他媳妇儿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只是虽然知道两个人都是女人,是朋友之间关系好,看到徐大姩看明香的眼光,曾易青心里还是酸了一下。 他面上不动声色,跟徐大姩和李红云打了个招呼,就去厨房洗手。 经过明香身边的时候,他朝明香笑了一下,主动解释道:“今天上午给那帮小子完成了个战术比武,下午就没事了,我就提前回来了。” 明香丝毫不知晚上会到来的危险,点了点头:“嗯。” 曾易青回来也不闲着,去前面一块荒地里转悠去了。 他这两天总是跟明香说下班回来没事,想种地。 明香自然不干涉他,跟他说他喜欢就好。 只是目送曾易青扛着把不知道从哪里借过来的锄头出门,明香还是扶着门框笑得嘴角都弯了起来。 曾易青这个人吧,扛个锄头都跟扛把枪似的,昂首挺胸,威风凛凛。 只是他是去种地的,这副样子实在不搭,看着就有些滑稽。 谁想曾易青不知是感知到了她还是怎么的,忽然转过头来。 “明香,我就去看一下,待会就会回来做饭,你别动。” “好”,明香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天儿太热了,早点回来。” 这时,忽然徐大姩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跟明香和李红云说了声,就往家走。 李红云见了,松了口气,对明香说:“我就知道徐姐不可能不做饭,她把这个家宝贝得紧,而且吴哥真的会骂她。” 明香点了点头,问她:“那你呢?你用不用回去做饭?” 李红云的脸一下子就变得苍白。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难以自控地流出了眼泪,剥着手指头说:“明香,你要赶我走了吗?” 明香:“……”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76节 好好好,这又是个有故事的。 明香笑着朝她招手:“那哪能?我从来不赶客。” 她这说的是实话,做生意的嘛,当然从不赶客。 于是明香又带着李红云来到厨房,继续做那没做完的薄荷松糕。 这会儿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整个厨房里传来薄荷的香气。 不是那种冰凉的气息,而是热烘烘的味道。 明香的鼻尖刚接触到气味分子就判断出来,精油熬得差不多了。 她在李红云充满期待和好奇的目光里把倒扣的锅盖打开,伸手把蒙蒙的蒸汽挥开,手上包了块湿帕子,把那个白瓷碗拿了出来。 没了蒸汽的遮挡,白瓷碗里的东西便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 玉白的瓷碗中现在已经分了层。 上面是一层淡黄的液体,那黄色极淡极淡,几不可见。 明香告诉李红云:“这层就是薄荷油,下面那层是薄荷水。” 李红云满脸稀奇地看了会儿,说:“这薄荷油的颜色真好看。” 只是过了会儿她又皱了皱鼻子:“这要怎么拿出来啊?只要一动,就跟下面的水就会又混一块儿去了吧?” 明香看着她,眼里露出些惊艳。 “红云,我发现你真挺有天分的。” 李红云一愣,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明香不置可否,拿了一个简易的吸管出来。 那吸管是她用中空的细茅草做的,上面装了个用塑料皮烧热化软后做的吸管头。 她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把精油层吸上来,放进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小玻璃罐里。 李红云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她注意到明香在吸取精油的时候,那手连微微的颤抖都没有。 让她顿时又对明香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34章 那么多的薄荷叶, 萃取到的精油却铺不满那玻璃小罐子的底。 明香皱了皱眉,她需要更小更精致的玻璃瓶子,盛精油一定会很好看。 到时候还要做其他精油, 玫瑰、茉莉、桃花…… 像后世那样装在小小的玻璃瓶子里, 看着都舒心。 薄荷精油萃取好了,明香就着手开始做松糕。 松糕的制作过程比薄荷麻薯的还要简单一些。 她把糯米粉和粳米粉搀和在一起, 掌控着清水的用量拌成潮湿状,放置在案板上。 再用小刀在这米粉糊糊中间挖了个凹陷, 把白糖、刚才萃取好薄荷油和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冷水拌进去,拌和均匀,这样糕粉就做成了。 接下来就是蒸糕粉。 明香取了一块蒸垫, 铺上干净的湿布,架上一方曾易青打床时让陈春芳哥给做的木框模具,将糕粉放入模具内, 表面刮平,再均匀撒上松子。 她在这模具上横划一刀、直划四刀,连同蒸垫一起上屉, 旺火足汽蒸。 掐着时间点儿把蒸好的松糕倒出来,她把竖条形的蒸糕叠放在白瓷盘里,上面撒上一些椰蓉碎儿, 又再 最上面点缀上一块两瓣的新鲜薄荷叶。 随后她把这松糕也放进了冰箱冷藏。 李红云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 尤其是这个摆盘。 淡绿色一层层的松糕放在光泽莹润的白瓷盘子里, 上面是点点雪白的椰蓉, 再上面是鲜嫩充满生机的生薄荷叶…… 太美了! 直到看到明香关上冰箱, 她才反应过来, 今天的点心都做好了。 明香先前跟她们讲过,等睡个午觉,午后三四点的冰凉了再吃, 口感会更好,还解暑醒脑,幸福感加倍。 也就是说,这会儿没她什么事了。 她该回家了。 一想到那个家,李红云的眼神就又呆滞了。 不过她马上想起来一件事。 外面太阳很大,曾易青却还没回来。 李红云就问明香:“明香,今天还是易团长做饭啊?” 明香点了点头:“对,他刚刚特意嘱咐过会回来做饭,让我别管。” 李红云一下子欣喜起来。 “曾团长是个好男人,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他做的饭能好吃吗?” 没等明香回答,又说:“明香,不如你们俩都去我家吃吧?” 明香回过头来,挑眉看她:“嗯?你不是不回去做饭吗?” 李红云的脸红了:“突然又想做了。” “明香,你是不是担心我现在做太晚,来不及吃?” “你别担心,我做菜还是很熟练的。”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是啊,她做菜也是很熟练的啊?怎么忘了呢? 凭什么林卫国说她哪哪都不行?她至少做菜还是很熟练的啊! 李红云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澎湃的情绪,脑中已经过了好几个菜名,轻轻扯着明香的袖子请明香跟她走。 明香摇了摇头:“我不能剥夺我家易青做饭的机会,他会生气的。” 李红云:“……” 夫妻间还能这么相处的吗? 怎么感觉他们两个就像是一对很好的朋友?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虽然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却也觉得很舒服,很感动。 听明香这么说,李红云没法再劝明香了。 但她的眼里却涌起了亮亮的光芒,她忽然急切地要回去做饭。 这种急切的欲望让她的双颊更红了,简直像是要流出血来。 明香看得稀奇。 刚刚说到做饭一副委屈厌倦又害怕的样子,怎么突然又来劲儿了? 李红云走了,明香本来想去洗米,想了想曾易青临走说的话,便不洗了,做客厅端了一杯薄荷冰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脑袋渐渐放空,别提多惬意了。 没过多久,曾易青回来,在外面水龙头下抹了把脸,洗了手,弄得到处都是水,身上穿的海魂衫的衣襟都湿了。 等人进来,明香才发现,哪里是只有衣襟湿了,连着整个前胸和背后都被汗水打湿了。 这人健硕的身材就这么一览无余,却因为蒙了一层湿透的布,比晚上完全不穿的时候更具冲击力。 明香品着水,却笑笑地看着他。 曾易青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若隐若现的胸肌腹肌,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被撩得差点直接扑上去。 他回给明香一个暗沉沉的眼神,随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又变回了正经冷淡的模样。 “媳妇儿,别勾我,我饭还没做。” 明香笑着剜了他一眼:“谁勾你了?我只是饿了。” 曾易青能想到的饿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饿。 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听明香的语气,总觉得这个饿应该是有别的解释的。 而且那解释应该和那档子事儿有关。 他心里暗暗骂娘。 自己也是越来越恶劣了,媳妇儿正正常常的一句话,自己居然都能想到那方面上去。 曾易青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脑中已经想好了晚上要做的事,这会儿却硬生生又把那种悸动不已的感觉压下,着手开始做饭。 没过多久,饭菜都做好了。 曾易青给明香盛了饭过来,连着筷子放在她身边。 “媳妇儿,多吃点。” 桌上清清爽爽的二菜一汤。 一个清炒海带。 厚厚的海带片儿用青椒炒了,香味四溢。 一口咬下去,那种厚实弹牙又滑溜的感觉就上来了,舌尖儿触到的咸鲜味儿一点也不比海鱼差,却又没有海鱼的腥味,软滑鲜香,非常下饭。 一个炒白菜。 白菜是徐大姩给的,菜梗水分足,菜叶柔嫩,包着米饭咀嚼,会渐渐迸发出一些鲜甜的感觉。 还有一个萝卜丝汤,也是非常鲜美。 明香觉得好吃,却又隐隐觉得有些过于素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77节 这年头,不管是谁,都在渴求荤腥和甜味。 明香就更甚,因为她是从后世穿过来的。 不同于这年头的有得吃就行,后世大部分人家里几乎每顿都有荤腥。 明香觉得自己可能是习惯了,所以今天偶尔吃全素的时候,竟然会有点遗憾的感觉。 不过她没打算跟曾易青说。 首先,从曾易青的角度来看,一日三餐里面有个一餐全素那是很正常的事,因为他就是这个时代的人。 其次,曾易青本来是要去食堂给她打饭吃的。 食堂里面菜品比较丰富,荤的素的都有,只要她说一声想吃荤的,他一定不可能打全素的回来。 是她不让他去食堂打的,因为她最近已经有些腻烦食堂的大锅菜了。 吃过曾易青做的菜,她已经对食堂祛魅了。 所以明香是怎么也不可能没素质到那个程度,对着这么认真做饭的曾易青挑挑拣拣,怪他做的菜里面少了荤腥。 于是事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她想吃肉,但她的素养不允许现在就跟曾易青说她想吃肉。 明香想着,不就是一顿饭吗,吃完就算。 反正下午还要吃甜点的,食欲还是可以被满足的。 谁想就在这时,徐大姩家大宝弓着腰小心翼翼把一碗什么东西给端了过来。 他把那碗东西放在明香家的饭桌上后,直起身子笑得一口白牙露了出来,用手臂擦了擦额上的汗。 “叔叔,明香婶,今天我妈把家里的大鹅给杀了,一杀杀俩,我们可开心了!过年了!” 明香:“……” 明香还没说话,大宝又说:“我妈说这碗是给你们吃的,她还说杀了两只,够吃,让你们不要客气,谁客气她跟谁急。” 明香:“……” 徐大姩这是有听到她心声的本事? 她才想吃肉,她就送了鹅肉来? 明香还要拒绝,毕竟她知道这年头鹅肉的含金量。 可大宝见她一副不肯收的样子,脸垮了。 “婶子,我妈说了,没把这事儿办好,待会我就别想吃鹅了。” 明香:“……” 明香看了对面曾易青一眼,曾易青起身去厨房拿了大碗出来,把那碗鹅肉过到这个碗里。 他看着明香,笑得温柔:“别让孩子为难,嫂子性子很烈,说不给大宝吃就不会给的。” 内心:吴政委敢当面蛐蛐老子媳妇儿,吃他家一点鹅怎么了? 明香不知道自己丈夫内心那点儿黑水,点了点头,摸了摸大宝的脑袋。 “那你放学回来带弟弟们来婶子家吃甜品,我给你们留在冰箱里。” 大宝的眼睛眼见的就亮了,只是还是控制着,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谢谢婶子,那婶子我先走了。” 说着把自己家碗拿了,用一只手臂挡了阳光,往家去了。 明香看着桌上那碗鹅肉,上面老大一个鹅腿,不禁有些诧异。 据她所知,大部分人家里特意留鸡腿鸭腿的,都是为了给家里的小孩子吃的。 这怎么还到她碗里来了呢? 难道是徐大姩弄错了,把给孩子吃的鸭腿给她了? 那可不行! 徐大姩家里四个孩子,现在两只鹅刚好四条腿,这少了一条,怎么分啊? 没吃到的孩子得多委屈! 于是放下筷子就要把鹅肉端回去。 曾易青赶忙起身,率先把那碗鹅肉端在手里:“我去。” 明香一愣:“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她眼里涌起弄弄的好奇,那眼神让她看起来特别生动。 曾易青心里一软,伸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刮:“我哪次不知道?我眼神儿一直在你身上,自然就知道了。” 明香:“……” 明香笑了起来:“易青,你知道吗?你跟他们说的真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曾易青却移开了视线。 这样子看起来像是心虚,明香不解:“怎么了?” 曾易青笑了一下:“没事,那我去了。” 说着也往徐大姩家走。 明香继续吃饭,忽然听到李红云在叫她。 “明香,吃饭呢?你吃慢点,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 明香:“……” 李红云进来了,手里端了一碗橙黄橙黄的、还在颤抖的鸡蛋羹。 鸡蛋羹上抹了猪油,又滴了酱油,看起来非常像一碗焦糖蛋奶,莹润极了。 明香觉得好笑,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个枕头还不够,两个枕头都送过来了? 明香看那晚鸡蛋羹是完整的,就死活不肯收。 “红云,这可使不得,这是给你全家吃的吧?你赶紧端回去,孩子们也要补营养。” 李红云低着头,一向游移的目光现在满是坚定。 “他们有的,这个是专门做给你和曾团长的。” “明香,你给我们吃那么好吃又新奇的点心,还教我做,却又不肯收钱,这长年累月的,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这鸡蛋也没什么,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明香你就收了吧。” 明香:“……” 明香再次被这个年代朴素的感情给感动了。 以前就听爷爷说过,这个年代远亲不如近邻,那种热烈又温馨的邻里关系,让后世的爷爷一直都怀念着。 明香从小不缺爱,可后面失去了爸妈和奶奶,现在又来到这个世界,算是彻底失去了爷爷,心里也渴望着温情。 她觉得很幸福。 可她不知道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这样的偏宠。 她还以为大家都一样呢。 明香把李红云的鸡蛋羹同样拿自己家晚装了,算是正式收下了。 李红云刚才那种哀怨的神情一下子就变成了欣喜,拿着自己家碗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她没吃饭,回房间床上歪着。 事实上,徐红云根本没做饭,她只是拿了四个自己珍藏大半个月的家养土鸡蛋给明香做了一碗鸡蛋羹而已。 她没吃饭,可她却不觉得饿,她觉得心里满满的,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不做饭,上班上学的人就惨了。 两个孩子回到家里,发现没饭吃,又开始骂李红云。 说她是个寄生虫,吃他们爸爸的喝他们爸爸的,却这么懒。 可能是想到她以前都不这样,他们又突然变了口风,质问她又在作什么妖,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要和他们姐弟俩对着干。 “李红云!我们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把我们俩从这个家里赶出去吗!天天在我爸那里装可怜!” “后妈就是后妈!你别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没有你这个蠢猪,我爸能娶到更好的!” 李红云这次没忍着,出去扶着门,低声说了句:“我不蠢!只有你们说我蠢!” 那两个孩子就更是像点着了的炸药一般,又骂开了。 李红云干脆把门关了起来,当没听到。 她这次没哭。 哪怕是林卫国回来,质问她到底想干嘛,为什么不做饭,她也没被他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给吓哭。 她甚至笑了一下,自顾自嘟囔:“徐姐说得对,你们也是一家人,你们自己做饭吃吧。” 李红云想到这里,又在脑中把上午她和明香在厨房里的点点滴滴细细回想了一下。 越想她就越觉得满足,越想她就越觉得自己懂了许多。 她想着这些,带着满足的笑意睡着了。 她没吃午饭,可她却安安稳稳睡着了,一点儿没有饥饿的感觉。 明香不知道李红云家发生的这些事,她见曾易青已经出现在家门口,就把那鸡蛋羹舀了一口。 鸡蛋羹的味道不错,蛋香浓郁、咸淡相宜,就是有点儿硬,不够嫩。 明香想着这两天教一下李红云做蛋羹,顺便把布丁的做法也教一下。 这样李红云就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做得又嫩又滑了。 没一会儿,曾易青回到桌边。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78节 明香见他放下的碗里似乎没什么变动,那个老大的鹅腿张扬地搁在最上头,不禁有些狐疑。 “怎么?” 她和曾易青说话从来不需要说透,曾易青马上接她的话:“你还说,害我被她骂了一顿。” 明香更是不解:“她骂你干什么?” 曾易青坐下来,把那个酱汁浓稠的鹅腿夹到她碗里,又使劲压了压。 “她专门给你一个人留的鹅腿,其余几个鹅腿都是斩碎了一并煮了的。” “我把这鹅腿拿回去,差点被她家那几个小子知道了,她怕孩子们闹,就把我先批了一顿。” 说着皱了皱眉:“啧,真泼辣,把我当新兵蛋子说。” 明香:“……” 明香更加感动,但也安心下来。 她咬了一口那鹅肉。 土鹅就是不一样。 比起后世用各种奇奇怪怪的饲料加科技养出来的鹅,这鹅肉紧实鲜嫩,香气醇正,一点儿没有那种软绵绵,一口全是细碎肉渣的感觉。 加上那酱汁调得咸鲜回甘,实在是美味。 尤其是对一个刚才还在馋肉的人来说。 明香在不知不觉中就吃得满嘴流油。 曾易青见了,瞳孔微缩。 他坐到明香身边,拿了方干净的手帕仔细地替她擦了擦嘴角的酱汁,温柔地问她:“媳妇儿,这么好吃啊?” 明香点点头:“嗯。” 曾易青仍是有些疑惑。 她知道明香爱吃,但一般都是对甜品有着很大的占有欲。 明香优雅,不管是吃饭还是吃甜点,从来不会狼吞虎咽。 今天却显得有些急了。 曾易青看了看自己做的那三道菜,看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皱,心里一个咯噔。 这么清汤白水的菜他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瞧把他媳妇儿寡淡得! 曾易青分外自责也分外后悔,于是把鸡蛋羹和鹅肉全夹给明香吃了。 直到明香摆摆手说吃不下了才作罢。 曾易青默默叹了口气。 这年头大家养点儿东西都宝贝得很,一般不喜欢卖给别人。 而且现在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地买卖。 这要是明香突然想吃点肉,都不能及时买到。 也不能总是靠徐大姩和李红云送东西来,一是不合适,二是他不想。 看来还是得养点鸡鸭什么的,不然什么时候想给媳妇儿补补,都不一定临时买得到。 吃完午饭,明香上楼去睡午觉。 曾易青去厨房洗碗,但是没过会儿也上来了。 明香躺在床上斜眼看她,拎着自己睡衣的衣襟给自己扇风。 “易青,三伏天来了,这比前两个月可热多了。” 曾易青过去用手在她脸上擦了擦汗:“很热是吗?” 明香点点头:“嗯,但是还好,比外面好多了,也能睡着。” 星洲岛的热就是这么神奇,照到光的地方热到人不能呼吸,但只要是有遮挡物的地方,再热都会带着凉意。 虽然这凉意也只是让人勉强能忍下来而已。 明香回想后世,不禁嘟囔:“要是有空调就好了,不行有电风扇也好啊!” 不过她对这些一点希望都不抱。 她想着心静自然凉,渐渐陷入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明香好像听到了什么“乓乓乓”的声音。 但那声音远远的,并不刺耳,她也就又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下楼看到楼下的光景,眼睛都瞪大了。 只见院子里,墙根上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圈木头栅栏。 她的花已经都发芽长大了,只是没有开花。 旁边的薄荷刚收完,稀疏的杆子立在那里。 就是在这些花和薄荷之间,也多了一圈栅栏,把 它们给围开了。 院子里其他没有开发的土地被翻新,也用栅栏隔出来了。 她的那只孤单老母鸡再也没法进地里嚯嚯她的花花草草了。 而且那鸡窝旁边又用石头搭建了一个更大的鸡窝。 原先明香觉得自己院子确实像徐大姩说的,种的东西不多,很多地废了,看上去很有点荒凉。 这会儿却发现自己这院子一下子充实起来,而且颇有种文艺的感觉,一时间非常高兴。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曾易青中午弄出来的。 明香看着自己的院子,抿唇笑着,有些得意地想着。 还真是不能跟曾团长说话。 自己睡前随口一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人家过不了两天就能给你做出来。 明香觉得,曾易青果然是个军人,动手能力和行动力都杠杠的。 不得不说,这样的他让人很安心,也很惊喜。 不过这会儿曾易青不在,上下找了一圈都没找见。 明香想起他说过下午休假,便有些狐疑。 这到底是哪里去了? 顶着大中午的烈日做了这么多,也不上楼休息一下,不会又去弄他在外面那块菜地去了吧? 她想到这里,就打算去那边把人喊回来。 天太热了,车晒伤了。 谁知李红云从那边过来,远远地就制止了她。 “明香,你们家曾团长说是乘下午新开的轮渡,去对岸西市去取相片,让你别找他。” 明香这才想起照片的事,一时间就想到那天曾易青拿着相机给她照相时那温和的眉眼,不禁扬起了嘴角。 午睡结束,明香仍是觉得有些懵懵的,便和李红云去冰箱里把上午做的甜品拿了出来。 没过多久,徐大姩也如约来了。 李红云就望着她吃吃地笑:“徐姐,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能看到你这么悠闲地坐在这儿。” 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调皮:”而且还吃点心。姐啊,你不是说这是不务正业,是浪费食物、是不懂体谅民众吗?” 徐大姩满眼惊异地拿起一颗薄荷麻薯,放在嘴里小心地咬了一口,顿时把那双有点天然肿的眼睛眯了起来。 “哎呀,这不是明香做的点心太好了嘛!又好看又好吃,委员不也说了,要劳逸结合,注重战略,偶尔吃点,更有利于努力生活嘛!” 李红云:“……” 三个人吃着点心,配的是芒果碎薄荷水,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明香也在陶醉地享受着自己的作品。 薄荷麻薯软糯鲜甜,奶冻柔嫩。 松糕进口,鼻尖全是薄荷清凉的香味,咬一口,完全不同于前面两种的口感,爽脆极了! 三种甜点下肚,味觉层次丰富,心里就一点点涌起满足的感觉。 明香睡觉时的那点儿潮热一下子就无影无踪,整个人舒服到难以言喻。 徐大姩和李红云显然也是这样。 她们两人脸上的疲惫都消失殆尽,看向明香的视线也充满了佩服和喜爱。 三人足足吃了两个小时,吃到外面凉快起来。 吃饱喝足,还剩一些,刚好孩子们放学回来,明香就让徐大姩的孩子们吃,又让李红云把她家那俩孩子也喊过来吃。 李红云不愿意。 明香知道他们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快,就想着趁这个机会调和一下。 毕竟每次她见李红云那怯生生的样子都不大得劲,看着让人难受。 而且出于礼节,自己这个大人也是该去请一下李红云的孩子们的。 那俩孩子见了她,颇为惊讶,身上的戾气一下子没了,眼见的恭敬了许多。 但他们显然没打算真对她怎么好,喊了声“婶子”,等她刚把话说完,就拒绝了她。 “点心有什么好吃的,又不是没吃过。” “婶子,我们那后妈没见过世面,吃了一点点心就天天死皮赖脸往你家跑,你别给她吃习惯了,她会缠住你的。” 明香:“……”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79节 明香皱起眉头,问:“你们妈妈欺负你们了?” 俩孩子一脸不屑:“呵,她敢!” “就是,就她那个样子能欺负谁啊!不就知道跟我爸告状撒娇?不要脸!” 明香笑,有你们这些话就行了? 这俩孩子被明香归类为熊孩子,在她心里太不懂事,连徐大姩家最小那老四都赶不上。 她一向对熊孩子敬而远之,所以也不再邀请,直接转身走了。 至于徐大姩的几个孩子,在明香家里吃得兴奋不已。 老二老三拍着手在地上转着圈,笑哈哈不停地说“过年了过年了!” 弄得老四抱着明香的脖颈,也奶声奶气问明香:“香香婶叽,过年了吗?” 明香那个稀罕啊! 摸摸孩子的胖手手,捏捏孩子的嫩腿腿,声音都夹到她自己皱眉头。 “没有呀,过年是在天冷的时候。” 他大哥像是实在受不了弟弟的不谙世事,又像是怕明香会看不起他们,赶忙接了句嘴。 “四宝,哥哥是觉明香婶婶做的点心太好吃了才说过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想了想,又看着手里的松糕嘀咕起来:“过年也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啊……” 明香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过于端着的声音:“明香,又在吃点心呐?我可以进来看看吗?” 第35章 听到周晚棠的声音, 徐大姩皱了皱眉,看向明香。 “真是奇了个怪了!这周天鹅从来不和我们一道儿的,这两天是怎么了, 见天地往这儿跑, 烦不烦呐她!” 李红云也坐立不安地附和:“是啊,她进来不会又嫌弃这嫌弃那吧?” 她边说边看了一眼自己的黑裤子。 “她会不会又说我穿得土里土气的?” 明香先前听她们说过周晚棠的事, 但这会儿才切实感觉到这人给军属院媳妇儿们带来的心理阴影。 连徐大姩都只听她声音就开始暴躁不安了,可见平时有多怕她。 明香也被周晚棠呛过, 但经历过上次那事儿,周晚棠在她这早已没了威慑力。 她甚至觉得周晚棠挺可爱的,尤其是撒钱的时候。 明香自己就是军属, 自然知道别的军属媳妇儿的经济情况大概是怎么样。 这年头,普通的工人工资只有几十块。 就像明香以前在文工团,工资七十, 都算高的了。 可军官的工资却是以百为单位计算的,职级越高,工资越高。 周晚棠的丈夫张志刚是这儿的师长, 比曾易青高了两级! 曾易青一个月可以领三百多,加上一些固定的福利能达到四百,那周晚棠家的收入可见一斑了! 她还有自己在小学当老师的工资呢。 军属院里, 丈夫不一定全上交工资, 但也要拿出钱来给老婆维持家用的。 所以明香知道, 军属院的媳妇儿们相对来说都是很有钱的。 但像周晚棠这样动不动好奇砸钱的还是头一份, 确实挺有意思。 总之人家进了门, 明香也不可能直接把人轰出去。 就别说明香了,哪怕是在场另外两个,肯定也干不出那事儿。 于是明香起身出去, 朝已经进了院门的周晚棠露出一个微笑来:“在呢,晚棠,请进。” 周晚棠看着她一愣,总觉得明香那双充满笑意的眼里太热情了,让她的脊背凉飕飕的。 不过她觉得这肯定是她多心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明香确实是长得非常标致的。 这人笑起来又干净又洋气,和这边这些土鳖蛋完全不同,看着其实是非常和气的,让人赏心悦目。 周晚棠脸上挂着端庄的笑容走了进来,尽管谁都看得出来,这笑容僵硬,根本就只是礼节性的。 只不过这笑容只维持了一会儿就被焦躁和疑惑取代。 她这个人表面工作一向做得很足,这会儿看也不看其他二人一眼,就直接到了桌边。 “明香,点心呢?在哪?” 语气没了往日里的不疾不徐,边说还边不大好看地伸着脖子往桌面看。 徐大姩和李红云都看呆了。 徐大姩掩住嘴,悄悄跟明香说:“她这副找吃的样子,怎么跟我家那不懂事的老四一样!” 明香笑了一下,也小声地:“姐,你就别添乱了。” 明香过去, 想要正常接待,在见到周晚棠目瞪口呆的样子后,却又不敢冒然打扰,生怕把人家魂儿给惊掉了。 周晚棠确实像是离了魂一样,桌上的两盘点心让她什么也不能看,什么也不能想,只能愣愣地看着它们。 一盘是淡绿色圆圆软软的团子,还是延续明香的风格,又圆又柔滑,关键是,这次的团子居然是透明的! 透明的!! 她长到现在,还没能见谁能把点心的皮做成透明的! 里面的馅儿从澄澈透明的绿色皮子里透出来,像是一汪清泉拢着一团白玉,梦幻又神秘,死死地抓着人的心神。 周晚棠口腔突然湿润起来。 鼻尖嗅到的是甜而清凉的香气,脑中和舌尖都还残留着上次青团的味道。 于是口水就流了出来。 没法不流,那滋味实在是太好了,从未有过的滋味! 周晚棠一向注重优雅,可她却愣是当着大家的面吸了吸口水。 尽管她不想,但还是发出了一些不体面的声音。 这声音一时间让她羞愤欲死,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太想念那团子的味道了。 不!兴许这次的和上次的又不一样。 这么通透水灵的皮面,咬下去该多么弹牙! 还有这让人心旷神怡的薄荷香气,混在奶香和甜味交融的空气里,光是闻着,就已经无法自控。 这么热的天,凉凉的薄荷奶香…… 周晚棠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再看那长条形的糕体。 周晚棠不知道那是什么,可那一层一层薄薄的绿色,那轻盈的质感,那更加鲜明的薄荷香气,都让她的唾液急剧分泌。 她迫切地想要尝到它们的味道。 她知道那些东西会好吃到什么程度,吃完会怎样一天都陷入绵长的快乐之中。 可她自己却做不出来! 周晚棠以前觉得自己什么点心都能做。 她们那边的人,生来就会做点心。 直到那天,她把明香做的点心买了回去,意图破解秘方,把它们复刻出来。 然而,不管她怎么试验,都做不出来那些甜点十分之一的口感。 为此她甚至还特意打了个电话问了姐姐,姐姐告诉她可能是加了黄油。 她便又疯狂地求助自己的丈夫,希望能弄点黄油过来,被他丈夫嫌弃个半死。 “什么黄油不黄油的,听都没听过,你能不能不折腾,吃你的小饼干就是了!” “我不反对你用钱,但你也悠着点儿,等咱家老二出生,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气得周晚棠哭了一宿。 后来她家老张花了大价钱和力气终于弄到了一小罐子黄油,还吹胡子瞪眼的:“就这一小罐,把老子的心思都用尽了!你这个败家娘们儿!” 周晚棠没理他,心思已经全在黄油上了。 她尝了一点,觉得味道应该是对的,就继续复刻起来。 谁想黄油浪费了半罐子,她还是做不到明香做出来的那种味道。 从那以后她开始郁郁寡欢。 前些天吃点心后那飘飘然的感觉不但没了,整个人还变得沉重许多,干啥都提不起劲儿。 甚至她连咖啡都不想喝了,吃了点儿饼干吧又觉得寡淡无味。 一直到今天,她教书回来,看到大宝几个人又去了明香家里,就知道明香肯定又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本来还很抗拒,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没骨气。 难道不吃明香做的那些点心会死? 可她在家里做了饭、洗了灶台、看了书、喝了咖啡、吃了饼干,她还是没法平静下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80节 她拿了钱就过来了。 她知道明香肯定是会给她吃的,不要钱,但她不想和明香太过亲近。 所以给钱是最好的方式。 给钱了,就只是买卖关系了,谁也不欠谁,谁也不沾惹谁。 就这样,她来了,老远就闻到了那股甜丝丝的味道,逼得她性子都急了。 周晚棠想到这里,彻底认栽。 她什么都没说,把几块钱和一张副食品票往明香桌上一拍。 “明香,我就不废话了,你这些点心我都买了!盘子也要了!” 明香选的盘子啊碗啊的总是特别精致好看,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也是让周晚棠生气的地方。 明香显然过得很好,这么舍得。 这点周晚棠很认可,却又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充满危机感。 怀着矛盾的心里,周晚棠一秒也不在这里多待,端起那两盘点心就要走。 明香人都麻了,按着她的手臂制止了她,笑:“晚棠,谢谢你这么捧场。” 边说边把她手上的点心拿下,放回桌面。 “但不好意思啊,我家盘子也没几个,不能给你了。” “还有就是你来晚了,东西都差不多吃完了,剩下的这些都是我留给我家易青吃的,也不能给你了。” "这样,下次我做点心先喊你一声,到时候你一起过来吃就是了。” 这话让周晚棠很是不舒服,心说我才不想和你们一起吃,我只买。 周晚棠刚想这么说,在抬眸看向明香的那刻,却愣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明香明明在笑,可她愣是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出来一种冷意。 周晚棠心里顿时生出些忌惮,话也不敢乱说了。 她是体面人,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属实是有点做得太难看了,好像有点钱就怎么了似的。 但她又觉得,自己家就是有钱怎么的?自己就是来买东西的啊,张狂一点怎么的? 优越感虽因忌惮明香而被打压,却还是一点点爬了起来。 “明香,你看看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我给钱的,这不比让你家男人白吃掉好啊?” 直到被徐大姩当场一棒。 徐大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哎吆,知道你家有余裕,但是有些东西啊,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是吧?” 说着又斜眼看了一眼桌上的票子,笑得瘆人极了。 “我和红云是看着明香做这些点心的,花多少心思就不说了,就说这用料,啧啧啧,你就是拿一张大团结来,我们明香也还亏呢!” 就连那个平时蔫啦吧唧的李红云见了她也不躲了,还胆敢嘀咕:“就是,都说了是留给人家男人的了,还这样。” 周晚棠:“……” 周晚棠那个气啊,但这股子气愤马上被空气里的香味给抚慰了。 她仍是不住地咽口水,本来态度都要和软起来了,却因为想到自己今天可能吃不到明香的甜点而又变得强硬了些。 她面上礼节性的笑都敛了,回怼徐大姩:“徐姐,您看清楚,我这里可是足足五块钱!” “我先前不计较钱,是因为我图新鲜,觉得明香那点心的味儿我没吃过,所以才肯花那钱。” “现在我青团也吃过了,无所谓了,今天再来买也只是给明香捧个场,你以为我不吃就活不下去了?” 说着拿起自己那些钱和票,傲然看了明香一眼,出去了。 她出去后,徐大姩到处找擀面杖。 “哎哟我!自己要来,一来就拿钱砸人,这会儿又说自己不是想来的了?什么话都被她说完了!” “明香,你家擀面杖呢?给我,我今儿非揍她一顿不可,装模作样气死个人!” 明香赶忙把她往条凳上按。 “徐姐,别生气,她真要买我也没办法卖给她,我留着给易青吃呢!” 徐大姩点点头:“对,就不卖给她!仗着她男人工资高,一天天的看不起人!” “我就不信,她家钱能用到地老天荒!谁没钱啊?谁没钱!就她有钱!” 明香觉得徐大姩生气的样子挺有意思的,安慰地在她肩上拍了怕,见她平静下来些了,就继续看那四个孩子打闹。 她自己是独生女,虽然家里宠着,自己性格也外向,朋友不少,但有时候也会想象如果她有兄弟姐妹,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会是什么样子。 尤其是后面只剩爷爷和她相依为命,她就 更加想要那种人气和烟火气浓重的温暖了。 那几个孩子长得细皮嫩肉的,即使在岛上被晒也不和其他孩子一样黑。 关键是都是懂规矩、懂礼貌的,对人又暖,跟他们妈妈一个样。 明香喜欢得很。 正逗趣着,忽然,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明香一愣:”晚棠?你还有什么事?” 周晚棠是真的回了家的。 是真的! 只是在家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做心理建设,做了一会儿,却老想起那天那些甜点的味道,实在是忍不住,又来了。 这次她手里捏着张大团结,一来就把那钱往明香手里一塞,几乎是把桌上那些甜品抢走的。 明香很是无语,不管怎么样,还是让她留下了一颗薄荷麻薯和一块松糕,这才让她把甜点给端走。 徐大姩和李红云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她们自己回味了一下,突然就理解周晚棠了。 徐大姩眼珠子一转,当即就站了起来,从裤腰带那里拿出来几张红红绿绿的票子。 “明香,这次你可不能拒绝我了,她给钱我也要给,不然我下次就不来了!什么南瓜啊、土豆啊的也不给你了。” 李红云点点头:“对,我也不想被人天天比下去。” 说着也非要把钱塞给明香。 明香不胜其烦。 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虽然是个商人,但确实是不打算在开放之前搞钱。 这怎么还一个个的逼着她非收钱不可呢? 愁死个人! 不过,看今天这样儿,自己是说不通这两个人了。 毕竟今天打的是对比局。 徐大姩和李红云都苦周晚棠久矣,被周晚棠这样又是砸钱又是鄙视的,今儿要不把这钱收下来,这俩真得置气。 明香无奈把钱收下,但是给她们打了个预防针。 “下次别这样了啊,咱们关系好,都是相互的,太客气就没意思了。” 可徐大姩却说:“那不行,要么明香你好好算算你那些到底值多少钱,我们至少把本钱给你补上去,不然我下次都不会蹬你家的门。” "我反正不能让那周天鹅给比下去!我丢不起那人!” 明香:“……” 明香无奈地笑了一下:“行行行。” 她把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挨个地抓过来摸摸小脸,老大没摸到,人家说自己长大了,红着脸跑了。 明香满足地叹了口气,对几个孩子说:“你们妈妈最厉害了,对不对?” 徐大姩“噗嗤”一笑,给她飞了个得意的眼刀。 李红云还是那副把手夹在双膝里坐着的样子,只不过现在她看着她们,乐呵呵地晃了晃小腿。 只是没一会儿,徐大姩又蹙起眉头。 “哎,明香,你说周晚棠她到底想做什么?她这么激进,我有点不放心啊。” 李红云晃着的腿也停了下来。 “是啊明香,她这么着急,是不是有别的想法啊?我刚刚觉得她眼睛都红了,跟疯了似的,忒吓人。” 徐大姩一听,脸色更难看了。 “红云说得对,她肯定是想买过去看里面都有什么,那样她就知道明香是怎么做的了。” 她说着,“嘶”了一声:“这个人也太不厚道了,什么都要跟人比!” 李红云这会儿倒是有些愣愣的了。 “啊?那没事了,我觉得她做不来。” 明香:“……” 你这会儿倒是出息了,这么自信。 与此同时,周晚棠家,二楼餐厅。 古朴的木头长桌一角,坐着周晚棠。 她正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迷醉一般望着那两颗麻薯。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81节 清透的淡绿下透出莹润的奶白色,丝毫没有市面上大多数糕点的厚重,像云朵又像是银鱼游过的玻璃海。 多么梦幻空灵的艺术品! 她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拿起一颗,放入嘴里。 顿时一股清凉的气息入喉,让她冷不防打了一个激灵,持续了一整天的燥热戛然而止,甚至连食欲都好了许多。 再轻轻一咬,奶味爆浆! 醇厚的奶香之中有着清澈的椰香,继续品味,又能品味到糯米质朴的香甜。 还有冰凉的薄荷味在舌尖绽放。 这层次分明又纷繁复杂的味觉享受让她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似的,满足。 时隔几天,她再次感觉到了那种欲罢不能的感受。 可是据她所知,薄荷叶吃起来会有一股苦味。 她看这麻薯的色泽,薄荷叶肯定放得也不少。 可奇怪的是,不管她怎么咀嚼,怎么品味,她愣是没有吃到一丝苦味! 一丝都没有! 周晚棠不敢把最后一颗麻薯吃掉,就转而去吃那淡绿色的松糕。 薄荷的味道更浓重了,透心的凉! 在这样的大热天里,给人带来无上的愉悦感! 周晚棠怎么都想不通,明香到底为什么能把甜味调得这么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又过于寡淡。 她实在没忍住,连着吃了几块。 最后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眼里重新亮起坚定的光芒。 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些糕点是怎么做的! 她要比明香做得更好吃! 她端着剩下的麻薯和松糕下楼进了厨房。 一直在厨房鼓捣了两三个小时,连饭都没来得及做。 要不是大儿子现在还寄放公婆家,她真的要被她家老张骂死。 可还是失败了。 周晚棠又惋惜又生气,把已经被她弄碎的麻薯渣和松糕吃进肚子里。 吃着吃着,她后悔了。 早知道不研究了,暴殄天物。 周晚棠仍然不喜欢明香,不想和明香走得太近。 所以她打算以后少跟明香说话,反正看到明香做了点心,就砸钱买去就是了。 也不管明香怎么做出来的了,刚才在厨房鼓捣的时候她就觉得,做甜点哪里有吃甜点舒坦。 砸钱买了,吃就是了!还做个什么劲儿!反正也做不出来人家那么新奇又好吃! 星洲岛地方小,没过多久,周晚棠对明香做的点心欲罢不能,一次次花重金购买的消息就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其他媳妇儿耳朵里去。 明香前面做青团的时候就已经给相熟的一些媳妇儿们送过了,不然她不肯工作引发的闲言碎语也不会那么快就消散。 毕竟拿人手短嘛。 这会儿这消息出来,大家舔了舔唇,有生起了点儿向往来。 “说实话,她那青团做得确实好吃,我想了几天了。” “这要搁以前,听说人花十块钱买几个团子我肯定觉得那人脑子被驴踢了,可现在,我还觉得我也想买了。” “我们也不差啊,难不成就周晚棠那个脑子被驴踢的能吃得起?” 不小心听到这些的周晚棠:“……” 你们才脑子被驴踢了! 她生气之余,心里又升起一股子担忧来。 这明香也就长了一双手,每天还懒洋洋的,不见得是个勤快的。 她来买,人家都还说要留给自家男人吃呢! 这要是其他人也都来买,那她周晚棠岂不是更买不到了? 真是气人!总不能还加钱吧? 不,那不可能! 明香点心做得好吃可能还是学了西方,放了奶油和黄油,她就不信,明香做传统点心也能这么好吃! * 明香又度过了非常闲适但是又有点精彩的一天。 晚上,曾易青回来了,带回好大几个蛇皮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 他一回来,就边洗手边问明香:“媳妇儿,吃饭了吧?我中午把饭多做了些,让你晚上吃的,红云嫂子跟你说了吧?” 明香故作恨恨地看着他:“没吃!” “你走都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曾易青就慌忙地擦了手过来解释:“看你睡得香,不想把你喊醒,到时候又要一下午都不开心。” 明香当然是知道的,却还是故意斜眼看他:“谁不睡午觉一下午就不开心?” 曾易青到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媳妇儿逗他玩呢,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曾易青每天被徐大姩和李红云当着灯泡,尤其是李红云,简直对明香是寸步不离,听林卫国大哥说,人家饭都不做了。 所以他白天基本上是欲求不满的状态,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想激进一点儿,明香又软乎乎的不经折腾。 他怕真累着她,也只能保留了些实力,于是就憋得更难受。 今天上午又被徐大姩拿着明香的手摸脸那事儿刺激了一下,在轮渡上的时候就越想越不得劲儿了。 回来本来是想做个人的,谁想明香又这副样子,勾得他身体里的火是“蹭蹭”往上冒。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因为曾易青给明香带了很多惊喜,他更喜欢看到明香那突然睁大,满是喜悦的样子。 这比跟她在床上这样那样有成就感多了。 曾易青暗暗隐忍着浴火,眼神嘴角里又带上了笑意。 “明香,过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了。” 明香果然好奇过来,蹲在他旁边看他手上的蛇皮袋。 仰起头来问他的时候看起来跟个小娃娃似的。 “什么啊?” 曾易青:“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明香这才侧耳倾听,一下子激动起来。 “是小鸡?” 曾易青把那蛇皮袋子解开,里面放了两个竹编的小号鸡笼子。 他把笼子门打开,微微倾斜了,把口中的边缘扣在地上,用手拍笼子的另一头。 “去去,出来!” 几声清亮稚嫩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澄黄的、毛茸茸、圆滚滚的小身体走了出来。 脊背上的小翅膀微微张着,萌得明香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曾易青见了,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把另一个小笼子提溜出来,里面又走出来一些或黑或白或黄色的鸭崽。 明香注意到,那两只黄的特别大,身体比前面出来的鸭崽要大上一倍。 她有些不解,问曾易青:“你特意买了两只大的啊?” 曾易青笑:“这两只是鹅。” 明香:“……” 明香恍惚间想起小时候似乎看过《丑小鸭》的童话。 里面说鹅崽是又大又丑的。 她把面前一直鹅崽摸了又摸,觉得不对啊,大是大的,却一点儿也不丑。 瞧这蓬蓬松松的黄毛,不要太可爱哟! 曾易青见她眼里盛着蜜糖一般,不由得想起今天她做的甜点。 于是随口问了句:“媳妇儿,你又没给我留点心吧?” 见明香不说话,只低头摸着鸡鸭鹅,显然是没留。 他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把脑袋往明香颈窝靠了上去。 “媳妇儿,我不是跟你说了给我留点吗,我想吃的嘛!” 明香本来还想逗他一下,被他这惊天动地的猛男撒娇弄得没了脾气。 “只剩一点点了。” “前头周晚棠拿了十块钱,非把剩下的甜点都买去,还是我想着你要吃,好歹让她留下了一点儿。” 曾易青一愣:“多少钱?” 明香:“十块。” 曾易青:“……” 行吧,就说她媳妇儿是个人才吧!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82节 曾易青起身就要去找点心吃。 明香早先他一步站起来,给他把麻薯和松糕都端了过来,拿了筷子喂到他嘴里。 “啊……” “好吃吗?” 曾易青一边被嘴里的香甜炸得一时说不出话,一边被她软乎乎的眼神看得想发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回答。 “好吃,我媳妇儿做的东西最好吃了。” 明香被他逗笑了,又喂他吃了一块松糕后,拿着筷子扶着一边额头,有些苦恼地看着地上瑟缩成一团的小东西们。 “可是怎么办啊?我没养过鸡鸭啊,就咱家那只大的,也是红云帮我照料着的呢。” “它们这么小,我怕把它们养死,那多作孽!” 曾易青把那些幼崽一个个放到他中午新做的鸡窝里,还在里面放了一碗清水。 “不用你养,我养着。我不在家的时候,也会让小陈他们过来看看的。” 明香:“……” 有战友真好。 明香放下心来,看着曾易青把鸡窝的门关上。 曾易青又说:“我来岛上没几次,也不清楚这里有没有黄鼠狼。” 他见明香眼里又泛起担心,赶忙说:“有也没事,晚上把鸡窝门关牢就行。” “等我再有空的时候再去找人买只大黄狗,这样什么东西也不敢进咱家门了。” 明香眼见地又松了口气,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好。” 曾易青喉结滚了滚,带着她起身去解另外一个蛇皮袋。 当电风扇那圆圆的大脑袋一点点从袋口被剥出来,明香的瞳孔显而易见地在一点点变大。 曾易青见了,心里的满足感都没法形容。 他把那华生牌的电风扇一口气拿出来,大掌在风扇的脑袋上一拍。 “天儿热了,是该添个电扇。” “我一个人生活惯了,又皮糙肉厚的,根本没往这些方面想,前面那么多天委屈你了,媳妇儿。” 明香感动极了,踮脚在扒着他的脖颈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然后问出了那个灵魂问题:“你哪里来的钱?” 曾易青:“……” 曾易青只得如实相告:“发了补贴,待会给你。” 明香最喜欢看他这副老实的样子,逗够了就不打算继续逗了。 “不用,易青,我就说你身上也得带着点钱,不然走哪里都是束缚。” 曾易青也不跟她争。 以前觉得自己不需要管钱,恨不得有什么都给明香。 这次临时去买风扇,才想起来让远洋舰上那些战友带固然是好的,可临时真想要点什么还得去供销社买。 他又喜欢看明香惊喜的样子,所以不能每次想买点什么,就去找明香拿钱,那肯定会暴露。‘ 曾易青想到这里,就说:"那麻烦媳妇儿每个月给小的发五块钱?” 明香噗嗤一笑:“行,五块就五块,再要买什么东西再来找我拿。” 曾易青:“嗯。” 两人打着趣,曾易青把电扇拿拧干的毛巾擦了,搬到楼上去了。 明香等着他坐下来休息呢,谁知他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些电工的钳子和电线什么的,关了总闸,点了蜡烛,开始鼓捣起电路来。 明香实在是惊讶,连澡也不急着洗了,跟在他身边看他肌肉鼓起的大臂。 “易青,你这又是做什么?” 曾易青一边接电,一边跟她解释。 “咱们那风扇不能只是在卧室用。” “你在下面的时间还更多,把下面的电和插头接好了,到时候你可以随时把电扇搬到客厅、厨房甚至院子里的大伞下,这样你做什么都不会热了。” 明香:“……” 说不感动是假的。 明香就搞不懂,怎么别人口中自己丈夫就是个冷面冷情的男人呢? 这多暖啊!放到后世秒杀一片所谓的暖男好吧? 明香看着他认真俊逸的脸,把脸靠在他的臂膀上。 曾易青赶忙要躲:“别,脏。” “明香,你先去洗澡睡觉,我待会就弄好了,啊。” 明香却来了劲儿,憋着笑,不但不离开,反而把身体继续往 他身上靠,靠得他都差点一个趔趄。 曾易青分外无奈,停了手,目光沉沉地侧头看着她。 “媳妇儿,你可想好了。” “你不让我干这个,我可就要干点别的了。” 明香:“……” 明香不动声色摆正姿态:“那我不打扰你了,谢谢啊。” 她忽然弯起嘴角:“易青哥哥。” 说完就跑。 曾易青被她一声“哥哥”弄得差点把刚接好的电线一抖手给扯开。 烛光摇曳中目光灼灼望着明香上楼的方向,咬着后槽牙使劲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晚上,明香躺在主卧那张大床,吹了新买的风扇,看着曾易青带回来的照片,分外惬意。 其实入了夜岛上就凉快了,可她还是香用用这电扇。 不得不说,这年代的电扇看着真实在。 不管是里头的叶片还是外面的钢架都老厚实了,看着是有点笨重。 但只要想到再过个几十年,这电扇还能用,明香就觉得越看越喜欢。 是的,她知道,在网上看过,这个年代很多东西都很禁得起用,在后世还会盖起相关话题楼。 就跟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一样,认真、诚实,不玩什么虚的假的。 吹着小风盖着被子,无异于后世盖着被子吹空调,那种浑身舒爽的感觉,就别提了。 明香闭上眼睛哼着小曲,把照片放回床头柜,就看到来先前放在床头柜上的钱。 最底下那张十块的大钱是周晚棠给的。 上面几张总共三块五是徐大姩和李红云给的。 明香上次去把周晚棠的钱还给她,人家质问她是不是觉得几块钱很多。 差点当面把那句“你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说出来了。 于是明香就不还了。 人肯花钱,她替人想那么多干嘛。 而且在后世这种被顾客强制投喂的事也是有的,接受就是了,不稀奇。 明香想到这里,又开始考虑起徐大姩的提议来。 因为傍晚时,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又有个军属院的媳妇儿过来问她能不能做点小孩子吃的点心给她。 当时她没在意,只说等她看看。 现在想想,好像自己的手艺是传出去了,说不定后面还真得被迫提前做生意。 如果是那样,那还真的得把成本价算算,象征性地收一点儿。 毕竟她和曾易青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她明香不做生意,要讲感情,那是一回事,真要做生意,就不可能做那亏本的买卖。 曾易青一进来,看到的就是明香舒舒服服吹着风,看着床头一小叠票子沉思的样子。 他觉得好笑,一边擦着毛刺般又黑又亮的头发,一边对明香说:“我媳妇儿最近这是春风得意啊?” 明香瞪了他一眼,打开抽屉把那些钱、票和原先周晚棠买青团时给的一同放在了一个纸盒里。 曾易青还没上床,就俯身捧住她的脸要亲。 明香和平时一样,故作不肯,偏头躲开去逗他。 谁想才刚露出些想躲的意图,曾易青那坚硬的手已经牢牢把她固定住了。 明香敏锐地感觉到了他今天的不一样。 因为他比以前用的力气大多了,明香甚至觉得自己的侧脸都被他按得有些疼了。 可曾易青越是这样,明香越是有意要去反抗。 在曾易青的唇马上就要碰到她的,明香下了死劲儿偏头一躲。 见曾易青愣在那里,又笑着整个身体都往床那边躲了一下。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这一方小小的房间里也只有房顶上一盏昏黄的白炽灯。 屋子里显得昏暗又温馨。 不管是人和物都仿佛被一层毛绒绒的光给镶了边儿。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83节 明香躲了,却回过头来,俏皮看着曾易青。 她以为曾易青会像平时那样露出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以为他会温柔地过来把她搂住,亲一亲她的眉心,然后说句不闹了媳妇儿。 谁想却眼睁睁看着曾易青下床到衣柜边,从明天要穿的长裤上把皮带猛地抽了出来。 明香:“……” 这是干嘛? 明香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把曾易青给惹毛了,人家一改往日温柔,要打人! 不是,难道她看走眼了,嫁了个家暴男? 那曾易青可就是影帝级别的了。 明香很是懊恼,赶忙要起身,却不想曾易青豹子一样过来,三两下用那皮带把她的双手给绑了,单手按了,放在床头。 明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明香都看呆了。 曾易青紧绷着虚虚坐在她身上,用两只大腿控在她腰边,防止她逃跑。 见到明香那瞪大的眼睛和讶异的眼神,他恍然醒悟过来自己今晚有点失控,于是俯下身来用拇指揉了揉明香的唇。 “对不住啊媳妇儿,你别害怕,我知道错了,没弄疼你吧?” 明香暗暗松了口气,眼皮一翻,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眼:“知道错了你还不把我放开?” 曾易青手上动了动,却也只是动了动,他并没有把明香放开。 “媳妇儿”,他居高临下,却一脸委屈道,“我不想把你放开,除非你让我好好亲一亲。” 明香这会儿知道他的意图,也平静下来了。 这兵哥哥狂起来还挺让人激动的。 她嘴角勾起笑意,眸光流转道:“不是天天在亲么,至于用这种方式?” 曾易青是惯见她调皮的,现在看她在笑,知道她看出来了他的窘迫,更不想把那皮带解开了。 “以前你躲我可以,但我这些天受的委屈太多了,我需要补偿,你再躲我,我受不住。” 明香皙白的眼皮微垂:“啊?我怎么让你受委屈了?” 曾易青一想到这个就头大,把另一只手放在她侧脸一点点摩挲。 “以前都我俩过日子,现在天天都见别人,有时候想亲一下你都不成。” 明香被他手指上的茧子弄得微微颤抖起来,却是笑着。 “易青,你在说什么啊!那是我们的邻居,我的朋友!谁让你大白天的想这想那的!” 曾易青闭了闭眼,又说:“你晚上也不热情。” 明香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脸悄悄红了个透:“你轻点别那么激烈,我说不定能多陪你玩会儿呢?” 曾易青:“我已经很克制了。” 明香:“……” 第36章 明香是真的服了, 再说下去她要燃烧起来了。 她做出怨怼的样子,用那双天然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他。 “好了,易青, 你白天也辛苦了, 别生气了,把我放了, 歇着吧?” 曾易青却丝毫不为所动,身子起来了点儿, 怕压着她,手仍是紧紧压着她那绑了皮带的手腕。 “媳妇儿,我还没说完。” 明香无语:“那你倒是说。” 曾易青:“你留给我的点心下次不给别人吃了, 好不好?” 明香是真的笑了出来。 “曾易青!你又不喜欢吃甜的,怎么还每次喜欢凑这热闹!” “你就是故意拿这个来找茬吧?再说了今天那麻薯和松糕不都给你吃了吗?还是我亲自喂的。” 曾易青面色严肃:“那不一样。别的点心我不知道,但我说过的, 你做的点心我很喜欢。” “而且我媳妇儿都用心留给我了,凭什么被别人拿走?” “她拿走了,那我媳妇儿放在我身上的心意不都给她受了吗?她是谁啊?” 明香:“……” 无理取闹。 明香懒得跟他扯, 眼神冷了下来,嘴角还是带笑的。 “你放不放?” 曾易青被她这忤逆的表情弄得浑身血液更加沸腾。 他锋锐的嘴角下压,抿得紧紧的。 “不放。” 明香忽然起身。 曾易青被她冷不防这样吓一跳, 又怕伤着她的腰, 就松了手, 任她起来。 明香用绑死的双臂套住他的脖颈, 咬住了他脖颈上的皮肤。 就着这个咬人的姿势, 她的气息吹在曾易青耳边:“易青,你不放,我可要把你咬破了。” 曾易青闷哼一声, 身体都抖了抖。 呼吸里全是明香身上香甜的气息,她的发丝软软地拂过耳廓。 这世上谁敢对他这样,谁曾对他这样! 曾易青反手把她抱住,卸了浑身的紧绷,但又带着点儿劲儿,带着她 倒回床上。 正想道歉,忽然明香一把将他推开。 曾易青不敢用力,明香却趁着他愣神的机会翻身而上,一把坐在他的身上,用牙齿咬开皮带扣,反手把他的两手给绑了。 曾易青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全然不顾自己的手被绑了,被压在了床头。 两人的境况突然就反了过来。 曾易青胸廓急剧起伏,盯着明香的视线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欲望。 他看到明香的唇殷红似血,曲线美好的身体一点点俯下。 那双眼睛里全是勾人的笑意。 “易青,都说了让你慢点了,你慢点我又跑不了。” “啊,你是不是不懂怎么慢下来?” “没关系,我教你啊。” 曾易青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那手腕上的皮带给挣开。 但他没有。 他只是又闷哼了一声,腿蹬了一下想要坐起来。 却被明香覆住了唇。 这个人一边亲着他,一边还用那蛊惑十足的声线说:“别动,你动一下,我保证让你一个人睡楼下。” 曾易青忽然就笑了,笑得胸膛震动。 他强忍着冲动,任由明香玩儿。 却在明香又亲过来的时候,紧紧叼着她的唇,把人吻得呼吸都乱。 * 明香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挺活该的。 但她也不后悔昨晚招惹了曾易青。 因为晚上吃饱喝足的曾易青,一早起来那真是温柔乖顺,眼神都能拧出水来。 明香睡眼惺忪看了端到床头的鸡蛋面一眼,气若游丝地问他:“你几点起来做的早餐啊?” 曾易青把她的一张两寸上身照放入钱包中,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乖啊媳妇儿,你别操心这个,你再睡一会儿。” “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我已经洗好了,鸡鸭鹅都放出来喂了碎菜叶子,你也不用操心那些。” “中午我照例回家做饭,上午的时候小陈可能会过来,给你送点东西。” 明香其实很困,听他念经一样叨叨叨,又怕影响他带兵出早操,就在他肩头轻轻推了一下。 “知道了,你快走吧。” 曾易青又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说:“我有个发小兼战友也被派到星洲岛来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到。” “他是个大嘴巴,做事也没轻没重的,你要是听说什么了,可别真的往心里去。” 明香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太困了。 一旦习惯了早上的军号之后,那声音便自动被屏蔽。 她每天早上还是睡到八点多才起来,除非她自己想早起做点什么。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84节 于是明香忽略了心里头的怪异感,只在迷迷糊糊中“嗯”了一声,说:“走吧。” 曾易青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边是情意绵绵,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那边,徐大姩家一大早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吴建国现在上的行政班,却恨不得自己需要像曾易青那样早早去单位。 因为这个家,他多待一分钟都要气出毛病来! 吴建国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徐大姩。 “哎我说徐大姩,你是怎么个事儿?怎么年纪越大越不像话了?” 他用鞋底踢开地上一块腐烂的空心菜叶,又用手指了指门口放脏衣服的桶。 “你看看,你看看,地也不扫,衣服也不洗!” “那小曾媳妇儿身上有钩子啊?你非要见天地往她家跑,自己家怎么的,待不住了?有虫咬你啊?” 他咽了咽口水,发现嗓子眼里干得直冒烟,根本没口水可咽。 这让他更加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改了策略,苦口婆心地劝。 “大姩啊!你说你以前的自律勤勉到底上哪儿去了?你每天晚上读的那些书是读狗肚子里去了吗!” 又指着远处稀疏了许多的鸡鸭鹅群。 ”年轻的时候你都不像现在这么贪吃,一杀杀俩!” “瞅瞅这不到半个月,都吃了六只了!你说你怎么突然这么败家了啊,你怎么舍得!日子不过了是吧?” 他越骂越气,军靴往地上重重一跺,发出沉闷有厚重的声响。 “你个败家娘们儿,老子以前要是知道你这样,我……” 他抬起手做了个扇巴掌的姿势:“他娘的老子一巴掌扇死你!” 徐大姩吃着明香送过来的南瓜饼,吃得满嘴油乎乎的。 她反手擦了把嘴,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哟!那鸡鸭鹅你没吃啊?是谁天天喝个小酒吃我做的鸡鸭鹅吃得直吧唧嘴?” “我说你啊老吴,你年轻的时候还懂个吃人家嘴软,现在老了老了,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了?” “你倒是扇啊,你不会以为你把我扇死了,能像前头那老刘一样娶个年轻吧?” 她笑得冷飕飕的:“我看哪个傻子敢嫁给你这个临近六十还带着四个崽子的。” 见吴建国气到发抖,不但不停,还继续说。 “老吴,我劝你快别把你工作上的威风带家里来!” “以前我是没想通,你一耍威风我还怕,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你,想说换来安生日子,也成就我贤惠的名声。” “现在我可不受你威胁了,老娘我不伺候了!”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你要是想揍我,老娘的扫帚和菜刀也不是好惹的!” 吴建国眼珠子都差点爆出来,拿了一根手指指着她:“你、你……” 喉咙里一阵意味不明的声响:“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都!真是无法无天了你!” “这岛上你谁不敢骂,也就曾易青你忌惮点儿!我还告诉你了,甭一天天的去打扰人家小两口过日子,惹到曾易青那条不动声色的狼,有你受的!” 说完绷着个脸,气呼呼走了。 徐大姩乐呵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两根满是老茧和皱纹的手指捏了那南瓜饼继续啃,便啃边骂。 “说的什么蠢话!” “我是不怎么敢跟小曾说话,但小曾哪里是什么狼?光人家疼老婆这一点,就比你像个人!” 骂爽了,注意力全被南瓜饼吸引了过去。 南瓜饼也是明香给的,好说歹说让明香收了点儿本钱。 这饼子像汽车轮胎似的,看着就实在。 外层是两片饼干,里面是南瓜馅儿,用油炸了洒了黑芝麻,焦黄焦黄的,看起来别提多有食欲了。 咬一口,先是嘎嘣脆的饼干,然后又是筋道柔韧的南瓜馅儿,淡淡非甜味,口感别提多好了! 加上在油里炸过,不管是鼻尖还是嘴里亦或是吃到肚子里,全是满足感。 毕竟现在油金贵啊,她们炒菜都不舍得放油的。 突然吃到这么又甜又油的东西,觉得自己以前过的什么日子。 是的,一般人不舍得放油,明香舍得。 以前就舍得,现在更舍得了。 现在,明香的名声在军属院传开了,军属院的大媳妇儿小媳妇儿都会跟她换点心吃。 有的是用钱和票换,有的是直接家里有什么就拿什么过来。 比如榨的椰子油啦、菜籽油啦、米啦、面啦。 甚至还有早早地割了猪肉,拿给明香一刀的。 明香手上有钱有物,那就更舍得了。 徐大姩看着心里也欣慰。 自从明香开始愿意收她的钱之后,她更加心安理得,只要明香做了吃的,就要去买。 明香收她的钱收得比别人少,东西却是第一个喊她和李红云来吃的。 徐大姩花了钱,却觉得值得很。 不但觉得值,还知道自己和别人在明香那儿是不一样的,一高兴,更是要买。 想起以前自己明明家里放着那么多积蓄,却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把自己和几个孩子都给馋坏了,她就后悔得很。 军属院前两天走了个王大姐,说是在地里浇水的时候累死的。 王大姐对自己丈夫和家那也是尽心尽力,从不吃好的穿好的,每天冬天都是那身薄棉衣,夏天就是那件暗红的旧花衬衣配那条磨了边的黑裤子。 动不动就啃玉米馒头,吃鱼吃肉都让 给丈夫孩子吃,自己嗦骨头上的汤汁。 可她前脚死,她男人老刘后脚就娶了个新的。 这新媳妇儿比她年轻十几岁,老刘一天天宠着护着连饭都不让做,还把以前给王大姐的金子全给了她,弄得整个军属院一片唏嘘。 最唏嘘的当然是她徐大姩,因为徐大姩自认比王大姐还要拼命。 王大姐以前还拿收音机听个曲儿,她是什么爱好都没有,一有空就是在干各式各样的活。 要不是从明香做的点心里品到了另一种生活,自己哪怕是见了王大姐这遭遇,也不会醒悟。 只有尝到了甜头才会知道苦涩有多苦。 而她现在也懂了,不忘记苦难并不代表要讴歌苦难。 或许能让人民过得甜美,才是伟人写那么多著作的终极目的。 看看她现在的日子多惬意啊! 想干活她就干一点,边吃点心边慢慢干,再也没了往日那种赶生赶死,胸口都紧的感觉。 不想干活了,就跟老吴一样,找个躺椅躺着,晃晃悠悠地继续吃点心。 要么就是直接到明香家里帮着收拾一下屋子啊、送点菜过去啊之类的。 光是闻着明香家的香气,心情那都不一样! 徐大姩这个贤内助松散下来,家里累及的活儿那就老多了。 可吴建国也拿她没办法。 只是吴建国是决计不会自己干的,于是就怂恿孩子们干。 首当其冲就是年纪最大的大宝。 大宝倒是乖巧,会帮着做家务,可吴建国心疼儿子啊,于是跟孩子们编排徐大姩。 “你们也别怪爸,是你们妈脑子搭错了筋,变得比猪还懒。” “不然这要搁以前,这些事那用得着你们这些小娃娃做?” 边说边斜眼看徐大姩,指望着徐大姩心生愧疚、迷途知返、幡然醒悟,继续操持这个家。 徐大姩才不理他。 钱和票拿出来,动不动就跟几个孩子去明香家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买的。 做饭也只做自己和孩子们的,而且还教孩子们每个人负责自己的家务。 比如床铺自己整理,衣服自己洗。 就连小老四都被指派了倒垃圾的活儿。 孩子们有得吃,天天跟过年一样,再怎么累,都不可能埋怨自己妈。 吴建国气得要死,也不听收音机了,天天回家对着脏兮兮的地和冷锅冷灶叹气。 但他是打定主意不把这些活捡过去干的。 他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到家了难道还要干娘们儿干的活? 跟曾易青那样当“好不好丈夫”,给组织丢脸? 说出去不笑死个人! 吴建国觉得徐大姩真是倒反天罡! 他冷哼一声。 你不做饭给老子吃,那老子吃食堂总可以了吧! 老子吃食堂! 徐大姩家是狂风暴雨,李红云家也是暗流涌动。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85节 林卫国天天回来总不见李红云在家,一开始还无所谓。 他知道李红云没什么本事,闹闹小性子之后还不是得回来靠他? 可渐渐地,他发现李红云变得越来越熠熠闪光,他心里有点不得劲了。 现在的李红云不再总是把脑袋低着,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林卫国看到过许多次她和军属院的媳妇儿在一起讲话,那眉飞色舞的,看上去甚至比以前还要漂亮许多。 林卫国一说她哪里哪里不好,她不像以前那样自责到哭,而是直接离开。 晚上她也不跟他同床,就连做饭洗衣服也只顾自己的,见了两个孩子也不像从前那样讨好着了。 林卫国心里烦躁得紧,但他又不想哄着。 时间久了,眼见着冷战这么久的自家媳妇儿不但没有任何憔悴,反而越来越明艳,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今天,李红云又早早地出去了。 林卫国起来,亲自扫了地,一直扫到李红云回来,当着她的面继续扫。 可李红云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背上背了一筐牛奶果,脸颊红扑扑的,嘴角带着笑意,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林卫国很是气愤,把扫把都扔了。 “又是给曾易青媳妇儿摘的?” “你一大早不做饭不洗衣服你去摘什么野果子!” “孩子们今天早上空着肚子去上学的,你这个当妈的怎么一点儿不心疼!” 李红云不说话,只抬眸瞪了他一眼。 林卫国已经快两个月没碰她了,一开始是故意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后来是她不让他碰。 这会儿,见她面颊红红,气血都足了似的,整个人比以前鲜亮多了,就要去亲她。 谁知她反抗地很坚决,甚至拿起一个牛奶果砸他额头。 林卫国想起最近这女人耍小性儿不理他们,却总往曾易青媳妇那儿跑的事,气得那脾气又没收住。 “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就别花我的钱!” “有本事你自己挣钱去!” 本来以为可以像以前一样稳稳拿捏,谁知李红云居然嗤笑了一声,问他:“林卫国,你养不起老婆吗?” 林卫国:“……”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媳妇儿胆子这么大! * 明香睡饱后,颇为神清气爽。 手里的材料多了,她就开始想做点复杂的了,加上天气热,她就想做点清补凉。 刚好陈春芳的孩子发高烧,什么都吃不下,过来问明香有没有什么能让孩子好进口的。 明香想了想,那不还得是清补凉嘛! 清补凉物如其名,又清热又补又凉。 是用十几种材料才能做出来的甜品,充满植物纤维和维生素,对发烧引起的干燥效果特别好。 又因为里面的材料繁多,吃起来非常有趣不单调,加上是冷的,大人孩子们都会非常喜欢。 巧的是昨晚明香就想着做清补凉了,所以该浸泡的材料都浸泡好了。 现在她已经把泡好的薏米放锅里用小火煮着了,这会儿坐在外面的大伞下给南瓜、紫薯、芋头。芒果、牛奶果削皮。 手里的食材都是纯天然的,而且刚从徐大姩和李红云家菜地里以及野树上摘过来,新鲜得不要不要的。 那微凉的手感和切割后沁出的汁液,以及散发开来的清香,让明香本来就很好的心情更好了。 在她忙着的时候,李红云也没闲着。 她刚刚送了一筐牛奶果过来,现在正蹲在地上给她那些鸡鸭鹅崽做标记。 她把一块不用的红布片儿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坐在那里拎起那些鸡鸭鹅幼崽放在膝盖上,拿了缝衣针把那红布片儿缝到幼崽颈部的皮毛里去。 这样就可以和别人家的区别来了,不会丢。 明香笑眯眯看着她,觉得她认真做这些的样子有点好看。 李红云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把凳子朝她移过来点,相当于是坐在她脚边,仰着头和她说话。 “明香,你觉得我去工厂干活能干得好吗?” 明香想也不想,说:“你去哪儿干活都能干得好。” 李红云动作停了下来,手还轻轻压在一只澄黄澄黄的小鸡崽儿身上,弄得那鸡崽莫名其妙,瞪着圆溜溜大眼睛看着她,发出叽叽叽的叫声。 李红云:“明香,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种工作,都没干下来。” 她垂了眸,自顾自地说:“我当过幼稚园的老师,差点把一个孩子给烫着了,被孩子爸妈告园长了,就干不了了。” “我想考播音员,可我那蹩脚的普通话把人家考官都逗笑了。” “我还试过学开大车,可爬上车的时候把腿给摔断了。” 她的眼睛湿了:“他们都笑话我,说我没文化就算了,还笨,笨就算了,身体也不好,没用。” 明香也停了手里的动作,狐疑地看着她:“可我觉得你很聪明啊?” “以前那些事说不定都是巧合,你想去做什么你就再试试。” “说白了,你前面那些工作也只能算是试了一下,你也没为它们做什么努力啊?刚开始,就结束了。” 李红云再次抬起头看着她,眼里的光亮了起来。 “好像是哦。” 明香:“就是。” 李红云:“我前两天打听到咱们岛上的罐头长要招女工,你觉得我能去成吗?” 明香眼睛一亮,点了点头:“罐头厂啊?是那个做菠萝罐头的红星罐头厂?” 李红云点了点头:“嗯。” 明香手上又动作起来:“什么时候选人?” 李红云:“下个月中荀。” 明香点了点头:“那没事了,你放心去考,绝对要录用你的。” 李红云眼里全是不明所以。 “我要怎么考?我没有人介绍,也不知道做什么准备。” 明香:“没事,你还是跟现在一样过来陪陪我,帮我打打下手。” 李红云:“……” 李红云心里原本是没底的,但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神里渐渐地涌起希冀。 明香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 作者有话说:预收跪求收藏! 《七零美人随军北疆日常》 江飞叶从寸草不生的末世归来,回到了花红柳绿的七零年代。 正准备好好享受退休的日子,却已被继母替继妹嫁给了一位边防军人。 江飞叶走前那晚,继母喝着小酒偷着乐。 北疆天寒地冻,那林海雪原一年里有半年大雪封山,物资进不来,人出不去,连草根都没得吃,冻得面颊裂出一里地! 江飞叶命都不见得保得住,就有命回来,那张水灵灵的脸蛋可就毁了!再比不上她的亲女儿! * 江飞叶来到丈夫戍边的地儿。 一抬头就是广袤的深山野林,层峦叠嶂,光是树叶的色儿都红橙黄绿特养眼。 一下雪银装素裹又很仙。 这让看惯了末世荒凉的她很是高兴,就这么住了下来。 广袤林海物资丰富、神秘非凡,甚至有人说哪里埋藏了金矿。 她采菌子、挖灵芝、种人参`种木耳…… 养鸡养鸭养猫狗,逮兔子战野猪,棒打狍子瓢舀鱼…… 做一手香喷喷的青椒野生菌、铁锅炖大鹅、烤兔肉烤山羊…… 有了娃后她更是多了几个小跟班,成了军属院里备受崇敬的孩子王! 关键那便宜丈夫也好,长得好看还是个军官,家里三代从军,身体好力气大,工资上交不作妖,只要在家家务就全包。 江飞叶满意极了,跟着升了职的丈夫调出来时居然更水润了,气死继妈那一家! * 程林海的婚姻是战友介绍的,说实话就见了见照片,无所谓喜不喜欢。 可那姑娘嫌他戍边辛苦,不嫁了,要把自己的继姐嫁过来替她。 被这样嫌弃,是个男人都会不舒坦。 所以等那位叫江飞叶的继妹嫁了过来,程林海并不热情。 他非常感激江飞叶愿意替嫁,可这么细胳膊细腿的漂亮小姑娘,又能在这里撑多久? 虽说如此,程林海还是把她当孩子宠,给足了尊重和自由。 直到有一天,熊瞎子袭击家属院,他那漂亮媳妇一巴掌把那畜生打趴下,程林海懵了。 哦,原来他媳妇儿并不娇滴滴。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86节 原来他媳妇儿适应得很好,会带着大家进山捡菌子、逮兔子、打渔,还替国家探到了金矿! 她甚至有一身好功夫,带领当地村民自发站岗巡逻,抓住了好几个敌特,被上头嘉奖表扬,破格提拔进了机关当骨干。 程林海安心下来,不再压抑自己的热情。 可他媳妇儿红着脸推开他:“林海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粘人了,不是说我们的婚姻走个过场,互不干涉吗?” 程林海:“……” 第37章 李红云早上吵架的时候质问林卫国是不是养不起老婆, 并不真的认为男人就该养女人。 她其实就是故意气他。 因为她知道,像林卫国这样的男人,不, 大部分男人, 都受不了被自己的女人这么说。 李红云有时候会觉得这些人很好笑,为什么不愿意对自己的女人好, 却又标榜家里的女人是自己养着的。 这看起来就像,什么好事儿都让他们给占了。 李红云自己是不觉得女人就必须得靠男人养着的。 甚至, 她一点儿也不想被人养。 如果能靠自己,她就只想靠自己。 就像明香一样。 谁都看得出来,明香哪怕不嫁人, 不跟曾团长不在一起过,也能过得很好。 而李红云甚至比别人更清楚这一点。 毕竟她是看着明香从和她们一样只是个没有收入来源的新媳妇儿,到有人上赶着要给她送钱送东西的。 所以这几天, 李红云都一直在主动打听哪里有事可以做。 她一向害怕跟人交流,哪怕在军属院已经几年,还有很多军属是她从来没说过话的。 她也知道大家多少有点看不起她, 因为她男人和孩子到处说她身体不好,胆子又小,还是个文盲。 可她也不知怎么的, 忽然就能和人说话了。 反正只要别人笑她或是不理她, 她心里难受了, 就吃一点明香做的点心。 吃完了她就不伤心了, 就觉得好像事情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就这样, 还真被她打听到岛上的罐头厂招女工的消息。 原本这边的厂里招工,都是内部推荐。 可这次,只要去, 就有机会被录用。 李红云很珍惜这个仿佛天降一般的机会,可她越珍惜就越忐忑。 她焦虑极了,晚上睡不好觉,所以才会问明香自己能不能行。 现在明香说她可以,她心里也就放松多了,继续低头给鸡崽鸭崽鹅崽们做标记。 没过多久,标记做好了。 李红云把最后那只鹅崽放在地上,红着脸站起身来,喊明香。 “明香,你看,都好了。” “以后它们要出院子,你也不用担心了,不会跟别人家的弄不清。” 明香从满鼻的清香中抬起头来,果然看到家里所有的小东西身上身上都多了指甲片大小的红片片。 这些小红片片被缝在它们圆乎乎毛茸茸的身上,随着它们的动作在风里左歪歪右歪歪的,让它们看起来更加憨态可掬了。 明香觉得真有意思。 她对李红云说:”你真厉害,怎么想到这个的?” “我都不知道这些,就想着我们院子挺大的,它们那么小,不出去也行。” 李红云有些惊讶,心说还有明香不知道的? 但想想明香这个人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又香香的,还是文工团出身,应该从小家里就不舍得让她干活,所以才会不知道这个。 李红云腼腆地笑了一下。 “那样可不行哦,明香。” “鸡鸭如果不放出去走走,不容易长大。” 又说:“而且它们到了外面,自己就能在地里刨蚯蚓吃,就不用每天去喂了,能省不少粮食呢!” 明香恍然大悟:“这样啊,那我让易青别大早上的喂它们。” 李红云一听,人都麻了:“你说,曾团长早起喂鸡?” 明香不知道她这么震惊做什么,有些迷茫地点点头:“对啊,那只大母鸡也是每天他喂的。” 李红云:“……” 李红云把脑袋低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眼睛一定是红了,她不想让明香见了她这样而担心。 人家的丈夫做饭喂鸡洗衣服,还给明香扎篱笆、浇地、浇花。 她的丈夫呢? 回到家就成了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干。 不干就算了,还总是在她干活的时候说风凉话。 “还是你们女人好,不用出去上班受人家管着、操那些个心。” “天天搁家里做做饭、带带孩子,又不用守什么纪律和规矩,真是太舒坦了。” 李红云想到这里,还在摇摆的心渐渐坚定。 她一定要进罐头厂,她要靠 自己养活自己。 她,还是要积攒能力,还是要和林卫国离婚! 终于确定了今后的路要怎么走,结束了这么多年的犹豫和茫然,李红云松了一口气,起身去给明香打下手。 她洗了手,反手往自己背后的衣服上擦了擦,就准备接过明香手里的刀和南瓜。 明香却没让她碰,笑着摇了摇头:“红云,你要进罐头厂,有些习惯就需要改改了。” 李红云眼里满是好奇:“什么习惯?” 她把自己刚刚做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为什么明香不让她帮忙。 明香不让她帮忙让她觉得有些慌。 明香不知道她现在有多慌乱,把东西放回盆里,对她简单地科普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细菌?” 李红云茫然地摇了摇头。 明香:“不知道没关系,你就想着我们接触到的一切东西上面都有细菌。” “这种东西大部分都是坏的、脏的,不能用手带到吃的里面去,不然容易拉肚子,东西也容易坏。” 李红云更茫然了,红着脸挠了挠头:“这个什么军的在哪里啊?我怎么没看到?” 明香:“……” 明香笑着,满脸写着耐心:“看不见,太小了,得拿显微镜看。” “你就想着咱们岛上诊所,那护士小红,她是不是老跟人说伤口破了不要用手去摸?说的就是手上的细菌会把伤口弄得更糟糕。” 李红云这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啊,这个我知道。上次我去赶海在礁石上摔了一跤,膝盖破了,她也是这么说的,还说不能碰水,是不是也是因为水里有这个什么军啊?” 明香点点头:“她消毒那酒精和碘伏,就是用来杀死细菌,防止伤口变坏的。” “我们做吃食的也一样,不能把细菌带到里面去。空气里的就算了,手上的就绝对不行,知道了吗?” 李红云:“你是说我手没洗干净吗?可我刚刚洗得很认真,我自己做饭,也爱干净的。” 明香微微一笑:“不是说你手没洗干净,是你刚刚擦手的时候,碰到你衣服了,衣服上也是带了很多细菌的。” 李红云:“……” 被人说不对,李红云这次却没有感到尴尬或者局促,而是赶忙又去洗了一遍手。 这会儿她忍着惯性没再往衣服上碰,就那么站在原地风干了一会儿,眼睛亮亮地问明香:“这样可以吗?明香?” 明香点点头,把手里的菜刀和南瓜给她。 “你心里有这根弦就行了。你要是愿意听我的,以后去罐头厂考试,会脱颖而出的。” 李红云其实没听明白明香的意思,但看她那满是信任的目光,自己也跟着踌躇满志起来。 “那当然,我师父是你。” 明香:“……” 原来你把我当师父。 不过徒弟这会儿不再瑟缩着了,明香倒是有些欣慰的。 两个人切好了要用的食材,忽见徐大姩春风得意走过来,乐呵呵地:“明香啊,红云,在做什么好吃的?” 又说:“我今儿回老家探亲去,过两天可能要把我老娘给带过来过寿,到时候来我家喝酒啊!” 边说又苦了脸:“哎,明香,你这两天做了吃的给我留点儿,我回来还要买的。” 又不自觉般用舌尖润了润唇角。 明香不明所以,笑着给她回了句话,祝她一路顺风。 李红云却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等徐大姩走远了,她终于还是没忍住,跟明香说:“妈呀,徐姐这是怎么了?居然敢把自己亲妈接过来住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87节 明香倒是对她会这么问觉得奇怪:”嗯?接自己妈妈到自己家住,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李红云就边泡西米和通心粉边说开了。 “徐姐的妈是个很有主意的人,非常泼辣,听说徐姐这个性就是跟她学的。” “那时候,吴大哥去徐姐家提亲,被老太太赶了出来。” 明香:“啊?为什么?” 李红云:“吴大哥和徐姐是从小在一块儿玩泥巴长大的,后面两个人都看对眼了。但即使是这样,吴大哥有一次还是当着老太太的面打了她一巴掌。” “从此老太太以后就特看不上吴大哥,哪怕后来吴大哥有出息了,回乡要娶徐姐,老太太还是看不上他,咬死不让当时已经都二十八九的徐姐嫁给他。” “后来吴大哥可恼自己丈母娘了,别说把人接到自己家,平时徐姐给家里去个书信都要发脾气的,回家探亲更是别想。” 她越说越是惊讶:“徐姐怎么敢的啊?这是要把吴大哥给气死啊!放以前她连这个主意都不会起的!她舍不得吴大哥生气。” 明香:“……” 别人的家事明香也不好评论,只有些担心地望了望路口徐大姩离开的方向。 “我看徐姐挺自在的,估计是夫妻俩说好了。你别担心。” 李红云捣蒜一般点了点头:“对对,肯定是说好了的,不然徐姐她没那个胆。” “别看徐姐平时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其实她很听吴大哥的话。” 明香“哦”了一声,便收回视线,继续做清补凉。 她让李红云把那盆切好的瓜果搬到厨房,上蒸锅蒸。 李红云自己也有做饭的基础,做这事有模有样,但还是满脸认真,生怕哪里没弄好。 明香每次看她这样,都有些唏嘘。 这人因为前面的挫折变得太小心翼翼,反而容易把事儿做坏。 明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水果糖放进她嘴里:“红云,别这么绷着,蒸个南瓜芋头的你能差哪里去?放松啊。” 李红云一愣,过了会儿,瘦到拱起的两个肩头松了下来。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谢谢明香。” 明香也给自己嘴里放了颗糖。 她美滋滋享受着那软乎乎的奶香,把用玻璃锅煮着的薏米给用漏勺捞出来,放在白瓷碗盛着的凉水里。 煮完薏米,又开始煮西米。 也是事先用水泡过的,放到滚水里煮了半个小时就透明了。 李红云在旁边看得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的。 “哇,明香,用这个锅煮这个也太好看了!” 透明的玻璃锅,里面清水在沸腾。 圆圆的、小小的西米在其中翻腾,从原来的淡黄乳白色一点点缩小。 一开始中心的白色还很多,渐渐地就完全消失了,在水里只看得到一点儿透明的边儿,晶莹剔透的。 明香一向也是很喜欢做甜点中那些细微的色彩和形态的变化。 这会儿她抱着双臂也跟着欣赏了会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可不。” 李红云嘟嘟囔囔:“总觉的像什么东西,像什么呢……” 她说着,忽然眼睛一亮,提高了声音:“对了,像水母!就是没那么大!” 明香从来没这么想过。 她不禁想起那天赶海在沙滩上捡到的水母,又想起以前去海洋馆看到的活的水母,于是更加愉悦起来。 是啊,水母,软乎乎、透明的水母。 甚至还有会发光的,在水里用触角一蹬,就往前进一点儿,好看到让人咋舌。 两人看了会儿这厨房中小小的美景,相视一笑。 不过她们还要继续准备食材。 这次是煮通心粉。 通心粉是军属院里邓参谋的媳妇儿小翠送过来的,她也总是过来跟明香讨点心吃。 有的时候送钱,有的时候送这种不怎么好买到的粮食。 说讨一点儿也不为过,因为明香做甜点并不为钱,也从不愿意累着自己。 也就是说,你要是想吃她做的甜点,那你得碰运气。 她想吃了才会做,做了你才有机会买。 如果她哪天懒得做了,哪怕给她几十张大团结,她也不一定答应。 和煮西米一样,煮通心粉的过程也很美妙。 把硬硬的、管道一样的通心粉煮得软韧,捞起来的时候好像还在跳,让明香觉得非常有趣味。 弥漫着各种食材香气的厨房里,木头锅盖一开,南瓜也蒸好了。 又继续放入芋头、紫薯和红薯。 李红云本来是想着直接一锅蒸,反正明香家这锅很大,足够用。 但明香却摇了摇头。 “红云,做这个得有耐心,囫囵一起煮是省事儿,但容易串味。” 李红云看着她昳丽的脸,眼里又冒出明晃晃的钦佩来。 她真的非常喜欢明香总是有条不紊、游刃有余、张弛有度的样子。 不像自己,每天急急忙忙、庸庸碌碌,一天下来,早上梳得齐齐整整的头发,下午乱得跟个疯婆子一样。 而明香呢,总是齐齐整整,眼里的光泽柔润,笑容平和,不管什么时候连头发丝儿都是干干净净、丝丝分明的。 李红云想得多,不禁又去思考明香为什么会这样平和。 为什么有明香在的地方总是有那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看着明香拿着筷子往蒸屉上一点点放芋头的侧脸,看啊看啊,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把该蒸的食材都蒸好,明香又把陈春芳送来的木薯粉拿了出来。 加水调糊,分别拌入蒸好的南瓜、紫薯、芋头和红薯,搅拌。 在李红云惊艳的眼神中做出来的橙色的、紫色的、玉白的、和蜜色的丸子。 李红云想起来那天明香做的青团,但似乎又和这些有点不同。 这些丸子是实心的,比青团小多了,而且是椭圆形的,看上去多了一种灵活的感觉。 颜色倒是和那天的彩色青团一样,鲜艳但不媚俗,温温柔柔的。 李红云问明香:“明香,这是什么?” 明香告诉她:“芋圆。” 李红云:“什么圆?” 明香:“芋头的芋,圆滚滚的圆。” 李红云忽然笑了起来:“啊,那是,确实是圆滚滚的。” “这名字取得真好。” 明香:“……” 李红云笑着笑着,又把眉头皱了起来。 “这芋头做的叫芋圆,南瓜做的咱是不是得叫它们南瓜圆?那个紫薯的叫紫薯圆?” 明香被她逗笑了:“倒也没分那么细,就统一叫芋圆。” “哦”,李红云点了点头,“芋圆,跟青团一样,都好看。” 明香:“嗯。” 芋圆做好了,清补凉就好了一半。 接下来,她像那天一样用新鲜的椰子做了椰奶和椰蓉。 她把椰奶和椰蓉均分放在五六个白瓷大碗中,又分别把刚才做好的薏米、、西米、芋圆、放进去。 做好这些,她把角落一个木桶里,用冰水湃着的西瓜让李红云拿了上来,熟练地去皮去了果肉,切成小块。 又把牛奶果、芒果、菠萝也切成块儿放了进去。 李红云在旁边越看,越觉得舒坦。 明香的动作总是行云流水。 尤其是那双手,那么修长、细白,但又那么柔润。 不像她们的手,要么太胖,肉都鼓起来,要么就太瘦,干干巴巴的。 这样的一双手,底色是润白,上面放各种颜色的水果。 果汁沾了点儿在她手指和手心,把那片儿皮肉显得更加莹润动人。 李红云忽然想上前,把明香指尖上的汁水舔掉。 明香连手指甲都是粉色的,弧度美好,光滑柔润,一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脏。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她脊背一僵,整张脸都红了个透。 太不要脸了! 怎么会想去舔人家的手呢? 太冒犯了! 明香一定会觉得她脑子有病的! 明香正把一样样的水果加入椰奶之中,偶然抬头一看,发现李红云盯着她的手,一张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红得触目惊心。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88节 明香把最后一块水果切完,去洗了手,把手心放在她额头。 “怎么了?发烧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李红云更是羞耻得不行,现在哪怕有个老鼠洞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她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没、没有。” “我就是太热了。” 明香收回手,点了点头:“那也是,天儿越来越热了,我们这好歹有风扇吹着呢,不然更受不住。” “不过也没关系,待会儿清补凉就做好了,放冰箱里稍微冷冷,喝完了就不热了。” 李红云摸着自己的脑壳点点头。 “嗯,那这次也要收我的钱,不然我会不好意思吃的。但是我又想吃,所以明香,你别再跟我客气了。” 明香:“……” 这个年代善良的人们啊! 明香点了点头:“行,你的另外多收。” 李红云知道她是故意在逗她,红着脸笑了笑,小声地:“你不会。” 明香笑笑,不置可否。 水果加了,她又把自己没事时做的山楂糕切成一寸见方的大小,撒了进去。 随后又撒了点儿军属院媳妇儿们送的葡萄干,再把红枣干去核切成小圆片,也一并均匀地撒了进去。 陈春芳加有三个孩子,大的两个都是儿子,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 这俩感冒还没好清楚,又把病过继给了五岁半的妹妹。 陈春芳的男人最近又出任务去了,不在岛上,她照顾三个孩子,是一个头两个大,一天到晚连门都出不了。 就连托明香做点心,都是让邻居过来说的。 人家没空出来,明香也不介意,和李红云用两个木托盘,把清补凉给端过去。 家属院里所有人的家都离得不是很远,就陈春芳家算是离明香家里最远的了,也只要走个五六分钟的路。 明香端着木盘走在植被疯涨的小路上,望着头顶透过宽大叶片照进来的光线,看着树干上晃动的光斑,又想起了刚到这座小岛上的感觉。 简直像是走进了仙境。 对于长年住在水泥森林里的她来说,从前去乡村调研的日子让她一直非常难忘。 她有时候走到一个地方,就会想着,如果能在这里旅居个半年一年的多好。 但现实总会有些遗憾,她虽然不上班,但也不能那么干。 可现在她住到了这里。 这座不发达,却有着绝世自然风景的岛上。 明香觉得身体像是漂浮在宁静的海上,整颗心轻盈又悠然。 她转头看向李红云说:“红云,咱们这个岛真是好看,瞧这天儿蓝得,海也很干净很美。” 不想李红云却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明香,你怎么会这么想?” 明香一愣:“难道不是吗?你们都不这么觉得?” 李红云停下脚步,想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 她那总是羞涩的脸上露出一点儿故意做出的狰狞来。 “明香,我记得从你来这里,咱们岛上还一次台风都没来吧?” 明香:“……” 台风? 对啊,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记得只要是有海的地方就有台风的。 她也在新闻里看过,一场大台风过后,往往损失惨重。 明香看了她一眼:“台风很可怕是吗?” 李红云再次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可怕,非常非常可怕。” “明香,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也不用遇到台风。” 明香:“……” 明香转过脸去,朝她笑得明媚:“那我运气确实挺好的,到现在都没见过星洲岛狰狞的样子。” 李红云听着有点别扭。 她发现明香说话总是很大胆。 “那我真的太厉害了!” “我确实很会做点心。” “我做饭也是可以的,只是易青他不让我做而已。” “养鸡?我学学也会的。” 李红云觉得自己和周边其他人都不这样说话。 大家说话都很谦虚,总是觉得不如别人。 “你菜做得真好吃啊!” “不不,有点咸了,还是你做得好吃一点。” “你家娃儿养得真好,壮壮实实的。” “呵呵,也就那样吧。他可皮了,而且特别挑食。” 可李红云恍惚中又觉得,是不是就是因为明香老说自己好,所以才 天天那么快乐又游刃有余的呢? 这时,对面走来军属院的刘美玲。 陈春芳就是委托她过来跟央求明香帮孩子做吃的。 刘美玲跟她们打招呼,又上下扫了李红云一眼,说:“红云啊,听说你跟着明香,也会做几道点心了啊?真厉害!” 李红云本能地摆摆手,红着脸就想说“不不不,我不厉害。” 可她看着明香站在那儿朝她笑,到嘴的话却鬼使神差变成了:“是吧?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明香都说我聪明。” 刘美玲果然一愣。 可面对刘美玲这样的表情,李红云不但不像以前那样羞耻,反而心里涌起了一股安宁的情绪。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香还在看着她们,等着她们一起走。 不是很热烈的却又很明亮的阳光、岛上略带咸湿味的海风、漂亮的树木,和两个眼神都很温暖的同伴。 还有鼻尖萦绕的、淡淡的、各有特色的、酸酸甜甜的米香和水果香。 明香闭了闭眼睛,睁开的时候,那瞳孔就像是重新被山泉洗过了一样,更加柔亮清澈。 她朝她们笑了笑,说:“走吧,春芳嫂该等急了。” 刘美玲马上过来,把她手里的托盘接到了自己手中。 “哎明香,给我吧!”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居然端这么多。” “真是服了你了,这要是累了摔了的,你家曾团长还不把我们一枪给崩了啊?” 明香:“……” 你们真的误会他了!他什么时候冷了,他大暖男来的! 第38章 明香跟着她们一路到了陈春芳的院子。 陈春芳果然已经在院门口张望了, 见到明香,露出一张苦笑着的脸来。 “明香,辛苦你们了啊, 这大热天的。” “妮妮发着烧还念着要吃她香香婶子做的点心, 我实在是看着心疼,就想着……” 明香笑着打断她:“嫂子别客气, 快带我去看看妮妮。” 陈春芳拢了拢耳边的发,倦怠的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笑容:“哎!哎!快请进!” 明香被一路带到她家卧房。 挂了白色蚊帐的床上, 陈春芳的五岁的小女儿妮妮闭着眼睛软趴趴摊在那儿,小脸烧得红扑扑的,嘴皮子都起了壳儿。 小姑娘平时总是梳成羊角辫儿的头发现在一绺绺挡在额边、腮边, 眼角湿漉漉的,显然已经哭过很多次了。 明香有时候出去走的时候会遇到这孩子,很活泼嘴很甜的一个孩子, 现在变成这样。 再看她旁边一个小木几上,趴着她的两个哥哥。 也都是一副大病初愈的、蔫啦吧唧的模样。 陈春芳可能也觉得自己没把三个孩子照顾好,就有些尴尬。 “他们一起生病, 我实在是没功夫收拾,房间有点乱,孩子们脸上看着也脏兮兮的, 你们别介意啊。” 三人赶忙安慰她。 刘美玲把她按着在两兄弟旁边坐了, 李红云把自己的帕子沾了水, 给她擦脸。 这时, 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 突然掀起眼皮看向桌上的那几碗清补凉。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89节 明香见了,就对他们说:“浩浩,洋洋, 婶子给你们做了好吃的,吃吧。” 陈春芳听了,撑起身子,一双担忧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兄弟俩。 “唉!明香,你不知道,他们俩和妮妮的症状还不大一样。” “他们俩啊虽然不发烧了,也不咳嗽了,却总是吐,也不爱吃东西了。" "这都两天了他们怎么也不肯吃东西,连平时最喜欢的馄饨都不要,我真是愁得慌。” 想了想,又垂下眼眸。 “算了明香,你别管他们。过会儿我再去找诊所的赵医生要点药,看看能不能把他俩的胃口调理一下。” “他们这两天针停了,就是不吃饭,医生老说过两天就好了,可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话都还没说完,两兄弟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浩浩,也就是大点的那个就叫嚷开了。 “妈你别瞎说!我吃啊!明香婶子做的东西我就不可能不吃!” 话是说得很硬,只不过虚弱,声音太细弱了,听起来还是像奶猫哼哼,让明香不知道是好笑还是疼惜。 这时小的也掀开眼皮,趴在桌上一边朝明香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一边软乎乎地说:“洋洋也要吃,明香婶婶的东西好吃。” 陈春芳一听,把点在眼角的手帕拿开,人也站了起来。 她难以置信又满含希望地看着兄弟俩:“你们真想吃?” 两兄弟点点头:“妈,我手没力气,你帮我拿过来嘛!” 陈春芳激动极了。 她几乎是抖着身子看了明香一眼,眼里全是惊讶。 明香把两碗上面点缀了柠檬片的清补凉端出来。 “春芳嫂子,给他们吃这两碗。” 陈春芳哪有不听的? 把一碗放到浩浩面前,让他拿着勺子吃。 另一碗自己端了,亲自给洋洋喂。 她本来是打算先把这俩喂了,再去照顾小女儿。 反正现在妮妮也睡着了,不想把孩子叫醒。 谁知妮妮却睁开了眼睛,一睁开眼睛就哭了起来。 她应该是特别不舒服,哭得嗓子都哑了。 李红云和刘美玲赶紧去帮忙安慰。 陈春芳急得差点把碗给打翻,赶忙把碗放到小儿子面前,抓起他的手握了调羹,说:“洋洋,你自己吃啊,我去看看妹妹。” 陈春芳坐在床沿把女儿抱在怀里安慰。 妮妮哭得蹬手蹬脚的,看得李红云和刘美玲都拿手帕点眼角。 陈春芳就更是了,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气得直骂她男人。 “嫁给他有什么好!每次需要他的时候就不在家!” “要不是你们这些邻居帮忙照顾着,我愁死了!呜呜。” 这里只有明香最冷静,倒不是冷情,而是大家都哭哭啼啼的话,孩子们也会跟着更病恹恹的。 明香拿过来一个小木凳子坐了,坐在娘儿俩身边,准备帮陈春芳给孩子喂点吃的。 持续发烧的孩子急需补充水、电解质和维生素。 陈春芳跟她们说过,已经带孩子打过点滴了,那就只管在生活上再好好照顾了。 正拿着调羹等着孩子安静下来,本来还以为要等很久,妮妮的哭声却戛然而止,紧紧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明香一眼,马上视线就转到了那碗清补凉上。 她抽噎着,小声地问陈春芳:“妈妈,真香啊,这是什么好吃的?我要吃。” 陈春芳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惊喜的神情,把她原先疲惫的神色都冲淡了。 她赶忙摸了摸孩子的脸,以为烧退了。 没想到手掌触到的还是一片滚烫。 她的脸便又垮了下来,鼻音很重地问妮妮:“妮妮现在不难受了?想吃东西了?” 妮妮哭得一抽一抽的,但还是在间隙里认真地回答了她:“妈妈,妮妮吃。” “婶子做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 明香见状,便舀了一勺子清补凉,送到孩子嘴边。 孩子可能现在才认出坐在自己身边的居然就是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 她边盯着明香,边伸出舌头在勺子尖上舔了舔,随即忽然一愣,攀着她妈妈的脖颈爬起来,一口把那勺清补凉含进嘴里。 小姑娘这动作做完就没力气了,又躺回了陈春芳怀里。 但她没再抽噎了,腮帮子鼓鼓地品尝着那一口清补凉,没过一会儿就全部咽了下去。 她虚弱地拍了拍小手:“妈妈,这个东西真好吃啊!有好多种好吃的在我嘴里跳舞。” 明香便又喂了一口。 小姑娘吃完第二口,自己在陈春芳怀里坐了起来,不肯再躺着了。 明香又喂了她一口。 她吃完,挣扎着要从陈春芳怀里下地。 但是仍然没有力气,急得她直用手扯她妈妈的辫子。 “妈妈,妈妈,你放开我,我要去哥哥那里,自己坐着吃。” 陈春芳被她这一连串表现都弄懵了。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又欣喜又尴尬地对明香说:“明香,你做的什么好吃的?” “瞧这孩子,先前还又哭又闹不肯吃东西,这会儿还嫌弃你喂太慢,赶不上趟了!” 明香笑着摸了摸孩子圆乎乎的脑袋:“那不 挺好?你就依了她,让她自己吃吧。” 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房间内情势急转。 三个孩子还是病恹恹、软绵绵的样子,但都围坐在桌边,趴在碗边不停地用喂自己吃清补凉。 浩浩精神头儿最好,不时地把勺子上捞到的东西给明香看。 “明香婶子,这是什么东西啊?不是西瓜也不是芒果也不是菠萝……” “是什么谷子吗?” 明香给其他三个大人也都各自发了一碗清补凉,四个人或坐在床沿,或坐在小凳子上吃着。 明香舀了一勺清补凉放嘴里,眯了眼睛细细品尝。 不得不说,纯天然的新鲜食材就是不一样。 星洲岛的水果香、甜,肉质非常软嫩。 就连做出来的芋圆们的清香都更纯净一些。 明香:“那个叫西米,好吃吗?” 浩浩把勺子拿近,放到眼前细细看着。 “好吃!软软弹弹的,可以嚼嚼嚼,咬破了里面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溢出来。” 他吸干调羹上的汤汁,从剩下的几颗西米里捏起一颗放在眼前细细地看。 又对他妈妈说:“妈,你看,真漂亮!真好玩!明香阿姨做的东西怎么老是这么好吃又有意思啊?” 陈春芳已经好几天没见他这么有劲儿的样子了,当即就摸了把眼角。 “是啊,你别糟蹋粮食,好好吃。” 说着又感激地看了明香一眼。 这时她小儿子把自己嘴里塞得鼓鼓囔囔地,也说话了。 “婶婶,好冰啊!真舒服!” “洋洋最喜欢吃这些团子了,它们真好看,一开始没什么味道,多嚼几下就甜甜的了。” 还带着病气的妮妮忽然大声:“我喜欢这里面的西瓜!还有芒果!比不加汤的西瓜和芒果好吃多了!” 虽然那声音听着还是像哼哼。 三个孩子叽叽呱呱说着,呼哧呼哧吃着。 陈春芳见她们好像好了许多,流了会儿泪,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她端着碗,看向明香:“明香啊,你真厉害。” “我以前觉得牛奶果吃着挺没味道的,没想到今天吃到一块,居然开始去找第二块。” 又说:“冰冰凉凉的,花样又多,边吃边玩,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明香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芋圆:“嗯,清补凉吃的就是这个劲儿。” 陈春芳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明香,是用冰箱冰了吗?孩子发着烧,能吃冰过的吗?” 李红云就宠她羞涩笑了一下:“碗上头放了柠檬片的都是没进冰箱的。” 陈春芳还是有点狐疑:“可是刚刚洋洋也说凉。” 明香便安慰她:“可能是吃到了山楂糕了,里面我放了点薄荷油,吃起来会觉得凉。” 李红云这会儿觉得陈春芳有点冒犯明香了,心里不怎么高兴,说:“春芳姐,你放心吧,明香心细着呢!” 陈春芳也开始自责:“对不住啊,明香,我不是怪你,我就是……”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90节 她叹了口气:“等你自己当了妈就知道了。” 明香:“……” 罢了罢了,以前她觉得孩子肉乎乎可爱,想着生一个。 甚至还怕曾易青不能生。 这会儿见了陈春芳家这样,又开始打退堂鼓。 孩子们人好的时候确实可爱,一感冒发烧……嘶! 回去跟曾易青说让他继续克制着,真要生了,她真的带不了啊!想想都累挺! 刘美玲听了陈春芳说这个,也跟明香倒苦水。 “真的,带孩子就怕这个。” 李红云也想起自己当时带那俩孩子时,孩子感冒发烧时的样子,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不过她们就又忘了一切,马上吃得不亦乐乎。 没办法,一开始是不舍得吃,后面尝到味儿了,停不下来了,一下子就干完了一碗。 这时孩子们也吃完了,陈春芳赶紧把碗拿出去细细洗了,晾在托盘上,好还给明香。 回来的时候,孩子们都睡着了。 陈春芳把他们一个个抱到床上去。 本来还提防着他们睡不安稳,会像以前那样乱抓乱踢。 谁知三个人都睡得呼吸绵长,小脸蛋儿上也眼见地有了些许的血色。 看着是真的安稳下来了。 陈春芳简直想给明香跪下来,宰鸡杀鸭死命留明香她们一起吃午饭。 明香惦记着曾易青说的,家里可能会来客人,就给拒绝了。 陈春芳听了缘由,说:“这没事,我时不时去你家巡逻,到时候把人家一起请过来吃饭。” 想了想又说:“对了,你们家曾团长中午回不回来?到时候我见了,让他一起过来吃。” 明香推脱不了,便留了下来。 到了正午,她正在陈春芳家里喝着茶吃着花生瓜子,忽见曾易青皱着眉头大踏步往这边走。 她愣了一下。 这样的曾易青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锋锐的侧脸线条、冷硬的泛着凶气的眼角,还有那紧紧抿着看上去非常严肃的嘴角。 是第一次相亲时见到的样子。 明香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忐忑,起身走出客厅,朝他招了招手。 “易青!你在找我吗?” 曾易青听到她的声音,猛地转过脸来。 那一刻,明香愣住了。 一个人变脸真的可以这么快吗? 原先冷冰冰叉着腰用刀子一样眼神搜寻的人,现在张着嘴露着大白牙,眉眼耷拉下来,显得温润又无害。 他看起来像是真的高兴,走过来径直从外面拉开陈春芳家院子矮门上的铁锁。 “媳妇儿,怎么到这儿来了?跟春芳嫂子说话?” 明香太无语了,一时间居然忘了接话。 曾易青过去,就这么大喇喇在她眉心亲了一口。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明香:“……” 这狗东西是不是一直在对她装?! 第39章 明香仰着脑袋盯着曾易青看。 曾易青哪里见过她把这么多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心里流过一丝麻痒,嘴角跟着就又扬了起来。 但马上,他想到了什么, 摸了摸自己的胡茬。 “怎么了媳妇儿?是不是嫌我胡子邋遢?我早上认真刮过了的。” 明香冷笑着看了他一会儿, 打算先不跟他计较,晚上再说。 曾易青把她的手拉住, 一边感叹着他媳妇儿的手怎么可以这么小这么软,一边笑着。 “媳妇儿, 回家。” “我今天找老乡买到了一些螃蟹,蒸了给你补补。” 明香正要跟他说在陈春芳家吃饭的事,陈春芳拿着个装了空心菜的笸箩走出来, 一手挡着阳光朝他们看过来。 “曾团长回来啦?” “赶紧进来吃饭,我就还差一个青菜就做完了,快点和明香一起过来。” 曾易青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 回事, 僵着脸点了点头:”哦。麻烦嫂子。” 明香:“……” 什么情况? 你倒是对人脸色好点,笑一笑! 明香是真的有些搞不懂了。 她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很了解曾易青了,这会儿又觉得不大确定了。 这个人…… 难不成是那种平时高贵冷艳, 实际上处熟了就会变成二哈的那种人? 想想倒是有点可爱。 但是这不行啊,今天要在春芳嫂子家吃饭的,难道一直这么冷着脸? 多不好! 曾易青发现今天明香总是盯着自己看, 心里就像是有只虫子在爬。 他暗暗捏了捏拳, 压下躁动的情绪, 低下头去, 问明香:“已经说好了在这里吃饭了?” 明香点点头:“嗯。” 曾易青:“为什么突然在别人家吃饭?” 他压下来, 把额头放在明香的额头上,粗重了气息:“媳妇儿,我想和你两个人, 我们在咱自己家吃。” 明香:“……” 明香脑中全是晚上她和他一起胡闹的画面,热着面颊把他推开。 “这是在别人家。” 说完瞪了他一眼,把今天的事儿跟他说了。 曾易青听着,点了点头:“嗯,那就在这吃吧,也是别人的一番好意。” 他说完,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话题:“她男人不在家,她一个人带孩子,过得很难?” 明香被他问懵了,眼刀嗖嗖地:“你说呢?这个还用问?” 曾易青拉过她的手,在指尖亲了一口:“我以前只顾着工作,没在意过这些东西,媳妇儿你别生气。” 又继续亲了一下:“我也是第一次当人家丈夫,你担待点儿,多教教我。” 明香觉得一股电流一直从手指尖儿到了心里。 她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曾易青,不过她也无所谓。 不管怎么样,嫁都嫁了。 夫妻夫妻,不就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他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能过就过,还能离咋的? 更别说自己和他在某些暗夜活动时还挺合拍的。 明香想到这些,微笑地垂下眼眸。 曾易青见她面色昳丽、悠然自得,皙白的脸蛋浮起两片桃花,顿时心又软成了春水。 他右手捏着明香的五根手指尖儿,左手搭在明香肩头。 “媳妇儿,咱进去吧,别晒着了。” 明香从后世而来,是觉得这个姿势非常正常的,甚至还认为有点儿哥俩好的意思。 但她在这个年代也生活了这么久了,知道这时候的风气,于是打了他手一下,拧着腰要从他怀里出来。 “你就不怕人家骂你流氓!光天化日之下,这还是在你战友的家里!” 曾易青控制着不让她出来,甚至还老不要脸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我更喜欢听你骂我流氓,其他人骂的,我听不到。” 明香:“……” 是真的很流氓。 走了几步,曾易青想到了什么似的,放开了她。 “媳妇儿,我回家把螃蟹拿过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91节 “死了就不能吃了。” 明香也知道螃蟹得吃新鲜的,于是说了声好。 螃蟹拿过来了,陈春芳极力推拒,说本来是想感谢他们的,怎么还要他们带东西来。 明香劝不住,在拉扯中还差点被陈春芳的手指给打到。 曾易青见状,走过来,只说了几个字,陈春芳就不敢再推了,顺从地把螃蟹拿去厨房。 李红云和刘美玲在旁边看得咋舌。 李红云是一向怕人的,更别说那个人是出了名的曾易青。 也就是曾易青天天不怎么在家,她才敢去明香家里玩儿。 一等人下班,她就也马上回家,一秒钟都不敢多待的。 刘美玲却是个不着调的,一见这光景,就把李红云拉到一旁,贴着她耳朵。 “哇,红云,这小曾团长气势也太足了!” “我家那位比他还大几岁,职级也高一些,也没他这个气势啊?” 又凑近一点儿,继续跟她咬耳朵。 “你说明香当初怎么敢嫁给他的?感觉他往哪儿一站,我心都突突跳,明香还要跟他做那事,不怕被他捏碎喽?” 李红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透,张着嘴巴呆傻了一会儿,才壮起胆子去说她。 “哎呀美玲,你怎么什么都敢说!你不害臊的吗?羞死人了!” 刘美玲笑得贼兮兮的:“害臊啊,不害臊我怎么跟你悄悄地说?” “不是,我是真的搞不懂明香那细胳膊细腿的,性子又软,是怎么敢找曾团长那样儿的。她不怕被吃得渣都不剩?” 想了想又一个激灵:“哦,对了,前头曾团长不是把床都给弄塌了吗?明香那会儿没受伤吧?” 李红云:“……” 李红云郑重地告知她:“没受伤。” “曾团长只是人严肃了点,也不爱搭理别人,但他对明香好着呢,你就别操心了。” “你再背着明香说闲话,我就去告诉明香,让她以后不把点心给你,拿什么来换都不行。” 这下轮到刘美玲愣住了。 她放开李红云,掩嘴咳嗽看一声:“咳咳,我这不是担心明香嘛!” “如果她男人对她好,那她就真捡到宝了。” “这么高大威猛、威风凛凛的男人,长得又好看,还是京市过来的,说不定哪天要调回去,那可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咯!” 李红云看了看不远处十分耀眼登对的两人,又看了看刘美玲:“明香她值得。” 刘美玲点了点头:“那也确实是这个理儿。” 明香不知道自己第一次和丈夫去作客,就引起了这么多的讨论。 她被陈春芳拉着坐下来吃饭,曾易青大马金刀坐在她旁边,对面是李红云和刘美玲。 几个人吃着,明香非常担心曾易青会露出那张冷冰冰的脸破坏气氛。 谁知这人不知道又发了什么疯,一改刚才初见陈春芳那冷漠的样子,全程带着友好的微笑。 有时候刘美玲问他话,他居然也会和和气气接上几句。 明香这才放了心,安心享用陈春芳准备的饭菜。 陈春芳实在是太热情了。 只一个人居然做了七八个菜出来,让明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毕竟人家这几天被几个孩子磨得都不像人了,还要给他们做饭。 明香拉住了又要去切水果的她。 “嫂子,坐下来吃饭吧,别折腾了。” “都辛苦这么多天了,还要你做饭,真是不好意思啊。” 陈春芳脸上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把散乱的鬓发拨到耳后。 “哪儿啊!我现在一点都不累,我舒坦着呐!” 她坐下来,拉着明香的手摇了摇。 “真是太感谢你了明香,我不知道孩子们这么喜欢吃你做的东西,吃完这居然就睡踏实了。” “你不知道,他们这几天闹挺得,晚上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的,我眼睛都熬干了。” “现在他们睡这么踏实,也不哭叫也不乱打乱踢了,还吃得下东西了,我心里的石头啊,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又笑着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早知道就早点让你帮忙做点吃的了,说不定好得更快。” 明香:“……” 倒也不至于,她做的东西是吃食,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明香朝她笑了笑,说:“不说这个了,咱们吃饭。” 几个人便和和美美吃了起来。 明香看着那些菜,颇有些两眼放光的意思。 陈春芳的老家是江省的,那地方吃辣厉害,重油重辣,无辣不欢。 明香虽不特别迷恋辣味,但每次见了这些油光柔亮又红彤彤的东西,都觉得胃口大开。 一个莲花血鸭。 鸭子是陈春芳自己养的土番鸭,用自己种的红椒、青椒炒了,最后一步放新鲜的鸭血进去爆炒几下出锅。 鸭血柔滑,融入鸭肉,让鸭肉也变得更加嫩滑。 血和油发生的化学反应也给这道菜带去了独特的风味。 明香吃在嘴里,觉得汤汁浓郁辛辣,却又鲜美异常,恨不得把那汤汁舀起来伴着饭吃。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拌了一点儿,吃了一口,简直欲罢不能。 却又被辣得面红耳赤,眼泪都出来。 她不禁有些狼狈地看向陈春芳她们:“这鸭子真好吃,就是太辣了。” 陈春芳温柔地看着她:“嗯,莲花血鸭就是要辣才好吃。” “明香,你不能吃辣就别沾那汤汁,吃鸭肉吧,会好一点。” 她话没说完,眼见着曾易青从衬衣的口袋里拿出来一颗奶糖,剥了纸皮送到明香嘴里。 “吃点糖过过口,就不辣了。” 陈春芳:“……” 陈春芳一时有些尴尬。 想起自己说的话,说那些有啥用? 说那么多,明香还不是辣? 对比一下曾易青做的…… 嘶,这个汉子, 居然比她这个带了三个娃的女人还要细心!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男人吗? 反正她跟着她丈夫辗转几个军营,一个也没见过! 那边,刘美玲和李红云见了,也都愣了一下。 刘美玲实在忍不住,对明香说:“明香,你和曾团长是怎么认识的啊?” 上哪儿捡到这么个宝贝! 明香不知道话题怎么一下子扯到她和曾易青身上去,含着那奶香浓郁的糖缓和着辣味,说:“上头介绍,相亲认识的。” 刘美玲捧着饭摇了摇头:“啧啧啧。” 啧什么她也不说,只看着明香笑。 被旁边的李红云偷偷拧了一下大腿:“美玲,你还是注意点儿影响吧……” 刘美玲便不说话了,继续干饭。 明香也不管,专心享受美食。 桌上除了莲花血鸭,还有一锅鸡汤,是用了瑶柱和扇贝一起炖的,鲜得明香差点飞起来。 另外六样分别是蒜蓉生蚝、香煎海蛎饼、泡椒鸡杂、双椒鱿鱼丝、辣椒荷包蛋还有一个清炒空心菜。 生蚝很肥,因为新鲜所以海腥味很淡,被蒜蓉一冲,就几乎没了。 吃起来入口即化又鲜美异常,让明香很是觉得幸福。 那海蛎饼也挺好吃,不过明香不是特别感冒。 后面的泡椒鸡杂说是鸡杂,其实应该是把今天杀的鸡和鸭的内脏一起炒的。 那可真就不得了了,酸酸辣辣的,胗和肠脆嫩爽口,肝脏却又非常细腻,味觉变化真叫一个层层叠叠,吃得明香眼睛又眯了起来。 可惜还是太辣了。 明香狂喝水的时候,就想着,下次让曾易青也做这个,到时候配着点儿鲜萃柠檬水喝,一定不错。 水也喝了,还是辣,明香一摸自己的口袋,发现平时带着的糖果刚刚给放孩子们枕边了。 她想了想,转过身去,伸手去扒拉曾易青上衣的口袋,看看还有没有奶糖。 曾易青绷着身子收着下巴,视线却死死盯在她乌黑柔亮的发,和更下面那因为被辣而更加红艳艳的嘴唇上。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哑:“明香。”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92节 明香继续扒拉:“咦?易青,你怎么不多带几个?” 曾易青闷哼一声,掰着她的下巴把她扶正,从桌上拿了个馒头,撕了一条给她。 “只拿了一个,没跟你讲,不敢多拿。” “吃点馒头,也有甜味,挺解辣的。” 明香便张口把那馒头咬了,放在嘴里慢慢嚼,终于好了些。 曾易青见桌上人都目瞪口呆看着他们,嘴角一扯,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对不住啊大家,明香有时候就是有点小孩子心性,很依赖我,让你们见笑了。” 说着还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家继续吃啊,什么都能耽误不能耽误吃饭,你们说是不是?” 他忽然这么好说话的样子,几个人也就不好再怔着。 陈春芳赶忙:“是啊,是啊,你们大家都多吃一点。” “我手艺不好,都将就一下啊,别介意。” 李红云闷头扒着饭,想:“春芳也喜欢这样说话,可明明很好吃啊。” 她不知道自己这想法从何而来,但她就是觉得不该这样。 刘美玲闷闷地用筷子挑了点饭粒在嘴里,抬头看了曾易青一眼,又把视线放回桌面上。 这时,忽然陈春芳那几个孩子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一见明香坐自家饭桌上吃饭呢,就都跑了过去。 “明香婶子!” “明香婶子,我妈妈做的菜好不好吃?” “明香婶子,以后都来我家吃饭!我喜欢你!” 明香:“……” 明香拿出手帕给他们一个个都擦了擦脸,笑着问:“睡饱了?” 浩浩就伸了个懒腰,过去缠他妈妈:“妈,我好饿!我要吃饭!” 洋洋和妮妮已经自己端了凳子爬上了桌,眼睛晶亮亮地望着那些菜。 “我也要吃!” “妮妮也要!” 陈春芳喜不自胜,赶忙起来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饭。 他们吃不了这些重油重辣的,陈春芳就又进厨房做了一碗鸡蛋羹过来。 她不住地嘟囔:“哎,真是神了,吃了点点心就好了,开始想饭吃了。” 明香看着,也颇有感触。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不过那清补凉她确实是用了点心机的。 除了知道清补凉可以补钾和维生素帮助身体恢复外,那山楂糕不但酸酸甜甜促进食欲,在中医里也是一位开胃的药。 加上能去暑气,对孩子总归是有点帮助。 一顿饭吃完,明香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飞了。 她把脑袋软软地搁在曾易青手臂上,跟曾易青走回家。 他们出来的时候,陈春芳收拾了一大篮子东西出来,非要明香拿着。 明香拗不过,就去看曾易青。 不想曾易青这次却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还鼓励明香。 “拿着吧媳妇儿,这也是嫂子的一番心意。” 明香:“……” 那就拿着吧,她从来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 太阳已经很大了,曾易青怕她晒,从路边的芭蕉树上摘了一片最干净最大的给她遮住。 又蹲下身来喊她:“媳妇儿,过来。” 明香见他这样,就笑了:“你要背我啊?你手上还拎着东西呢!” 曾易青朝她笑了一下:“上来,单手背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明香便不客气了,一笑,举着那芭蕉叶就跑了过去:“是吧?那你可是真厉害了。” 曾易青不置可否,挑了挑眉,把她背了起来。 脊背上传来爱人熟悉的触感,曾易青满身都是劲儿。 可走着走着,却又想起了什么,眉头不禁渐渐皱了起来。 到了家,发现小陈拎了些什么,旁边地上还立着个用蛇皮袋包着的大件儿,正站在她家门口张望。 “团长!曾哥!” “嫂子?嫂子!” 见没人理,又在那嘀嘀咕咕。 “不是说早下班回来了吗,怎么没人。” “团长也是,这大热天的把嫂子带哪儿去了?” “等会儿把人给热着了,又要冷着个臭脸,给兄弟们上难度了。” 明香:“……” 明香下来,看了曾易青一眼,笑着朝那边招了招手。 “小陈!你来了啊?吃饭了没?” “辛苦你了,瞧把你热得,满脸都是汗。” 说着过去给他打开院子里的矮木门。 小陈见了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哎哟嫂子,您这么客气干什么!” 说着嘿嘿笑了一下:“吃了吃了,在家吃的食堂。不过嫂子,我确实是有点渴了。” 明香把他让进去:“是吧?我冰了柠檬百香果汁在冰箱,快进来喝。” 小陈于是笑逐颜开。 “那敢情好!我听好多人说嫂子做的果汁好吃,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正想找个机会蹭一口呢!” 说着嘿嘿转头,看向自家团长,生 怕这尊大佛在这种时候说不行。 他是真的听军属院那些小媳妇儿说这事听得好奇死了,抓心挠肝的,晚上都睡不着。 所以哪怕今天要挨他们团长的骂,他也要厚着脸皮来求明香同志分他一杯了。 没想到他嫂子还真的做了,还放在冰箱里,嘿嘿。 这就是造化啊! 一回头,发现他们团长脸色比平时更难看了,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他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们团长自从遇到明香同志,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自己是他的下属啊,是听他的吩咐来送东西给他媳妇儿的,这也吃醋啊? 以前也没看出来他有当醋缸的潜质嘛! 小陈朝曾易青干笑了一下:“团长,我去拿东西的时候那边有事耽误了,我就稍微来晚了一点儿。” 虽然知道他们团长不是为了这个生气,小陈还是这么说了。 还好他们团长良心大发,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这次你嫂子是先做好了,你吃就是了。” “以后她要是没做,你们也别总怂恿着她做,累得慌。” “她这个人热情善良好说话,可要是把她给累着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陈:“……” 哟!敢情单纯是因为心疼老婆啊? 信你我就傻了! 小陈笑得尴尬:“嗯嗯,知道了哥,我们也不舍得嫂子累着的嘛!” 两个人进了门。 明香已经从冰箱里拿出来三杯柠檬百香果。 百香果百香果,香气最是袭人。 柠檬虽然果肉酸得要命,香气也是非常清新动人的。 一时间,屋子里到处都被浓重的香气弥漫。 加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那味道像细细的冰丝儿,直往人脑髓里钻。 小陈直接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他也不客气,大喇喇过去,先是朝明香笑了一下:“嫂子,真香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拿起玻璃杯,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喝了一口。 喝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酸酸甜甜的,真是太好喝了!” “嫂子,你做的果汁和别人的不大一样,感觉那味道一层一层的,一点儿也不单调。”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93节 明香笑:“嗯,不只是水兑了柠檬汁和百香果汁,还放了一点儿别的。” 小陈低头看杯子里面淡黄清透的液体,和里面浮着的带着明黄百香果肉的籽儿。 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哦,嫂子真是蕙质兰心,谁能娶到嫂子,也太他妈有福气了!” 明香被他逗得笑了起来,请他坐下。 小陈才发现自己说的什么鬼话,看了一眼曾易青。 发现自家团长还是那副样子,好像没有特别生气,心下就松了口气,指着地上放着的那两包东西。 “嫂子,这是咱团长让我送过来的,因为耽搁了一会儿,所以这么晚才来。” “我东西送到,就回去了,下午还有事儿。” 说着把自己那杯百香果喝完,去曾易青那儿请示了些什么,就转身朝明香摆了摆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嫂子,那我走了啊!” “多注意休息啊嫂子,别累着了!” 说完跑了。 明香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曾易青:“小陈同志真是活泼啊!" 曾易青过去,拿过一杯柠檬百香果茶喝了,又把另一杯拿起喂到明香嘴里。 “热吧?你也喝点儿解解暑。” 明香喝了一口,斜眼问他:“好喝吗?会不会觉得太甜腻?” 曾易青摇了摇头:“好喝,我媳妇儿做的东西,哪怕是腻那也是好喝的腻。” 明香被他逗笑,从他怀里出来,眸光流转:“易青,你要是有事瞒着我,最好自己早点说出来。” 曾易青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不动声色过去把她重新揽了回来:“媳妇儿,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明香这才想起地上的东西。 她扭身离开曾易青,把那些东西解开来看。 那个大件儿居然是又是一台冰箱。 明香不解,望着曾易青:"咱们家不是有冰箱吗?" 曾易青过去,把那冰箱上的蛇皮袋一口气褪了,单手提起来,再把蛇皮袋完全抽开到了一边。 “今年沙市五金厂承担了科委的任务,生产了这种新的电冰箱。” 明香:“哦,所以呢?” 曾易青:“这个可以冷冻结冰。” 明香:“……” 明香的嘴角一点点弯了起来,宝贝极了似的蹲下来抚摸那台冰箱。 “真的啊?” 曾易青点点头:“嗯,其实还不算彻底研究成功,这台也只是试验品,以后可能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他说着,也在明香身边蹲了下来;“听他们领导说,可能再过个半年的,就能完全研发成功上市了,到时候我再买一台。” 明香激动地环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真厉害!” “你是怎么做到的?” 曾易青反手按着她辗转亲吻,到两人气喘嘘嘘了,才摸了摸她脑袋,说:“他们领导是我以前的战友。” 明香:“……” 冷冰冰不近人情,但人缘还挺好? 明香喜不自胜,当即就让曾易青把冰箱插了电,在厨房预冷,等着看看能不能真制冰出来。 随后她又回到了客厅,把其他几样小的包裹给打开了。 看到那些精致的碗盘,明香的眼睛再次瞪大。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曾易青:“你从哪来弄来这些?” 曾易青过去,拿起一个青花瓷的碗放在手里看了看。 “都是战友在海外搜罗到的。” “我告诉他们我媳妇儿能做甜品,让他们帮忙找又精致又典雅的,形状稀奇古怪的最好。” 明香听了,心里美美的,却打了他一下:“我哪里喜欢稀奇古怪的了?” 曾易青又把一个双鱼形状的玻璃碟子和一个口短脚长的高脚玻璃杯子拿了起来。 “喜不喜欢?” 明香:“……” 倒是喜欢的。 曾易青又把一个黑陶的马克杯拿了起来,那杯子杯身上被印成了一块块的菱形,杯口上还有个豁口,底下配了个同样风格的盘子,盘子边缘镶嵌了一圈黄铜的圆头铆钉。 “这个呢?不喜欢吗?” 明香懒得理他,噘嘴把东西夺过来,小心地放回桌面。 她的注意力又被里头那几十个白瓷的碗盘吸引住了。 那些碗盘每一个都白如玉、明如镜,拿在手里薄得像纸一样,还透光。 用手指轻轻扣一下,声线清越的人头皮发麻。 这些杯盘的边儿上或描金或描银,有几个甚至用了釉下彩的工艺画了花,看起来矜贵极了,很是漂亮。 明香一下子就知道了它们的分量,问他:”怎么买得到这么好的瓷?” 曾易青:“在京市的时候看你喜欢,就托在景市的朋友找老师傅专门打了一套,最近才送过来。” “我最近工作上没那么稳定,可能会临时加班出任务,就想着东西一到,先让小陈先接了送过来,谁想他比我还慢。” 明香摸着细滑的碗沿,抬眸看了他一眼:“哦,那你可比我着急。” 曾易青没有说话,只温柔地看着她。 明香知道他的心意,可她没有什么太热烈的情感。 不管是婚姻还是爱情,对她来说都只是调剂。 她不觉得用情太深、爱得死去活来的有什么好。 昨儿晚上两个人都做到那份上了,曾易青说想听她说稀罕他,她愣是没能说出口。 不过她会对曾易青好的,好男人值得一个对他好的老婆。 明香低头摩挲着这些碗盘和杯子,满眼都是柔情蜜意。 她喜欢做甜点,某些原因也是因为喜欢这些器具。 美好的器具才能和美好的甜品发生让人难以忘怀的化学反应。 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块慕斯,一个漂亮的餐盘以及一杯用有质感的杯子装的咖啡,就能改变心情,改变内心的世界。 明香很是高兴,喜滋滋把这些碗盘拿去厨房去洗。 曾易青看着她洗一个,拿着对光看半天,洗一个,又拿着对光看半天,美丽的侧脸映着光泽莹润的白瓷,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他娘的,他这媳妇儿,真的是个上天入地都找不到 的好宝贝! 就是性子淡了点儿,晚上都被逼出眼泪来了,还是不肯说喜欢他。 操! 正有些想摸根烟出来缓解一下惆怅,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抽烟了。 曾易青心里暗骂一声,笑了笑,准备去厨房帮着明香一起洗。 谁知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糙得呀,大板鸭一样。 “老曾!曾易青!” “我他妈的,等你一天了,你都没来找我啊?” “你他娘的是不是忘了我今天会来岛上?你也不派人接接我!” 曾易青动作一顿,心说跟媳妇儿一起吃饭太开心,把这茬给忘记了。 转过身来的时候却一身沉稳。 “我记得你是明天才到。” 李航拎着个大包进来,一拳就砸到他心口。 “放你娘的屁!” “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你他妈就是忘了!” 说着又笑笑地扯了他一下:“兄弟啊!咱们可比不得别人!咱们可是一个大院出来的,裤子都穿同一条!” “你他妈的跟别人冷心冷情的,跟我可不能!惹毛了老子,老子去你家老爷子那里告你一状,保管你下半年没好日子过!” 曾易青冷笑一声,伸出把他那包接过来。 “你可以试试。” 说着推搡了他几下:“别他妈的他妈的,我媳妇儿是文化人,胆子又小,听不得这些话。” “过来坐,赏你口茶喝。” 李航:“……” 李航的神情变得正经了些,也不敢坐了,眼睛转了转似乎在找什么。 他问曾易青:“嫂子呢?”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94节 曾易青朝厨房那里努了努嘴:“在那欣赏我给她买的盘子呢,她可稀罕了,看了半个多小时了。” 李航过去凑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了愣。 “嫂子她……气质真好啊!洗个碗,跟画儿一样。” 曾易青一把把他拎过来:“别看了,她气质好也是我的事,你凑那么近看算怎么回事。” 李航也火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不是,你跟我凶什么,我到你家来做客,你不但不让嫂子出来见见我这个客人,你还嫌我看坏了?” 曾易青拉着他在饭桌边坐下,又去给泡了一杯雨前龙井,说:“别吵吵。” “我媳妇儿沉浸着呢,你别吓着她。” 李航:“……” 李航在京市的时候,也是遥遥听说过曾易青在这岛上的一些事儿的。 比如说那个半夜把床干塌了的事。 这会儿见他这副死样子,简直像见了鬼一样。 李航越过桌面,又是盯着曾易青看,又是把拍拍曾易青肩头的灰。 “不是,老曾,你什么时候变这样了啊?” “你以前对女人不是不感兴趣的吗?” “我们还以为你结婚是为了完成任务,讨你家老人的欢心呢,你还来真的啊?” 曾易青拍开他的手,严肃着个脸,正了正自己的衣领。 “我只对你嫂子感兴趣。” 李航听了,很是不满,脱口而出:“放你娘的屁!你只对嫂子感兴趣,那媛媛算是个什么事儿?” * 明香见了漂亮的杯具就走不动道,沉浸在为它们清洗的快乐中。 如玉的白瓷和晶莹的玻璃,亦或者是粗糙的陶器和朴素的木制、竹制器具,被清水洗着的时候,魅力直接翻倍。 指头上柔滑清凉的触感让明香陶醉,她的脑中已经浮现一张张图片,都是关于什么杯具用什么甜品来点缀的。 正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忽然似乎听到谁粗犷的声音。 明香以为是曾易青的下属来找他报备,便没有继续理会。 反正平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都是曾易青工作上的事,那些人来了马上就会走,而且可能涉及机密,她不需要出面招待。 谁想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似乎还激烈起来。 明香感觉到不对劲,就放下手头的杯子,打算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随后就听到了那句“你只对嫂子感兴趣,那媛媛算是个什么事儿”。 明香:“……” 哦豁,看来自己猜对了,曾易青果然用两副面孔对她。 明香马上就想到了离婚。 男人对你再好也不要不舍得,只要犯了原则性错误马上脱身离开。 因为你不知道他对你的好,是不是装的。 虽然这么说,明香却一点没有表现出来不得体。 在和曾易青真的离婚之前,自己还是他的老婆,应该维护彼此的颜面。 更何况,事情还没弄明白,这种时候如果被情绪裹挟着走,那就是傻子了。 明香把被那些杯具收拾好,小心地放进橱柜,笑盈盈地走了出去。 “易青,谁来了?” 曾易青抓在李航肩头海魂衫上的手一抖,默默地捏紧,又放下了。 他警告地看了李航一眼,随后噙着笑意,过去揽住明香。 “媳妇儿,洗完了” “没洗完接着洗,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李航:“……” 李航知道自己又傻逼说错话了,低头烦躁地摸了摸自己的帽子,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乐呵呵笑开了。 他过去,伸出手来要和明香握手。 “嫂子好!” “嫂子,我是李航。你还记得我吧?你们婚礼的时候我来过,那时候还闹了你们洞房呢!” 明香看着他想了一会儿,脑中浮现出点儿印象来。 不怪她记得,那时候那么多闹洞房的人里头,就他闹最凶,也是他最先放过他们的。 而且长得也挺好,虽然没曾易青那么俊逸,但在当时闹婚礼那么多人里头也算是出挑的了。 明香不动声色地离开曾易青的怀抱,微笑着朝他伸出手来。 “你好,李航同志,易青说的那位刚调这儿来的战友就是你吧?” “欢迎欢迎,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就跟我们说,我们刚来岛上的时候也是大家帮忙才适应下来的。” 李航看着她的笑脸,只觉得那张血色漂亮的红唇一直在自己眼前张张合合,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拉着明香的手握了握,整了整头上的帽子,说:”谢谢嫂子。” 明香到厨房拿茶点出来。 李航看着那精致又大气的点心盘子,以及盘子里分门别类的点心,一下子愣住了。 “嫂子,这都是你做的啊?” 他愣愣地辨别着。 这是红薯片,这是猫耳朵,这是红豆糕,那个绿色圆圆胖胖的饼子好像是绿豆饼…… 花生不是正经花生,好像是花生仁裹着什么做出来的,奶白奶白的,真他娘的好看! 瓜子也不是正经瓜子,上面好像也裹了什么东西,居然是绿色的! 还有一款淡黄的糕,外面是细细的淡黄的粉,切面上却能看出来里面是晶莹剔透的明黄的胶冻样的东西,不但好看,而且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李航抬眸看一眼明香,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干。 他又想到曾易青就在自己旁边,不知怎么的心里涌起一股恐惧。 但这股恐惧也淡到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有,他只是本能地朝明香笑了一下,拿起那淡黄的糕体:“嫂子,这是什么玩意儿?” 明香笑:“凤梨糕,你尝尝。” 李航咬了一口,先是触及都细腻的粉质,随后齿尖陷入,舌尖品尝到一种柔滑的酸甜滋味。 酸,但又很甜。 太甜了,却又被原先布满舌面的那种粉质冲淡,两厢相得益彰,口感好到他终身难忘。 他不知怎么的,笑得有点苦:“嫂子,真好吃啊!我要是能来早点就好了。” 明香笑:“没事,以后常来玩。” 明香知道李航刚来还没收拾好上面分下来的房子,是要在他们家住的,于是起身上楼去收拾客房。 曾易青从她出来,就敏锐地察觉到,她可能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了。 曾易青等明香上去,一 把把李航就扯了起来,推在客厅角落的石头墙上。 “你他娘的乱说什么!” “你知道个什么玩意儿!这么多年了,你他娘的怎么还是学不会管好你那张破嘴!” 他们都没看到,一个梳着双辫,穿衬衫配红色短裙的女人拿着一个军绿色的提包站在门外,瞪大双眼,那眼里已经浮起泪花。 她满脸难以置信,不敢相信眼前个满脸怒气、暴躁又惊恐的男人是自己肖想了这么多年,哪怕人家结婚了也要过来看一眼的人。 她颤抖着嗓子开口:“易青哥……” ----------------------- 作者有话说:你们懂的,没有什么以前的白月光。 曾易青和媛媛正经讲都没见过几面,都是误会,后文会说清楚,作者哐哧哐哧码字中。 我们曾团长的白月光兼初恋兼唯一相伴一生的爱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咱们明香小姐姐。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爱你们![撒花][撒花][撒花] 第40章 傅媛媛以为曾易青一辈子都结不了婚的。 可突然有一天, 她在遥远的南方听说了他结婚的消息。 她终于忍不住气,回京市找他,却又扑了个空。 原来曾易青带着他新婚的媳妇儿, 被调去一个海岛上了。 傅媛媛当时就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一个女人, 不嫌弃他不能人道就算了,甚至还愿意跟着他去海岛吃苦! 傅媛媛知道事情不一般了, 赶忙找单位打了报告,申请假期。 她不喜欢一切都超出她掌控的感觉。 到底、到底是怎样的女人, 不但不介意男人不能生孩子,还不介意去那边远的海岛过苦日子!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95节 不,她更关心的是, 到底是谁!居然能入了曾易青的眼? 连她傅媛媛都不能得到他一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说服曾易青娶了她!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一个人! 傅媛媛恨不得当天就到星洲岛。 可她又有些害怕。 是的,她一直很怕曾易青, 又喜欢又怕。 她怕看到他那双无机质般的眸子,害怕看到他那冷冰冰的、不把任何东西都放在眼里的神情。 何况她还…… 可是,她越来越难以忍受日复一日的嫉妒。 终于, 她终于还是把假用上了,下定了决心来到了这里。 可等她打听到了曾易青的住处,却又不敢露面, 只藏在院子外墙的一扇小窗边, 窥视着里面的客厅。 看到曾易青的那一刻, 她激动不已。 这么多天的隐忍和故作无所谓一下子就成了成了笑话, 原来她还是那么想他, 那么想要嫁给他。 这是她的易青哥哥啊! 从十四岁见他的第一面起,就放在心里的易青哥! 傅媛媛仍然记得第一次见曾易青,是在京市的海军学院。 那时候她和姨妈去里面办事。 姨妈是隔壁文工团的政治部主任, 非常宠爱她,走哪儿都想带着她。 她感谢姨妈的这个习惯,让她见到了传说中的曾易青。 她对他一眼万年。 直到现在。 即使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即使她让大人、让他最好的兄弟李航牵线搭桥,他都以工作忙拒绝。 站在曾易青这所谓的新房外面,傅媛媛痴迷又怨怼地透过小窗模糊的玻璃,看着里面他挺拔的身影。 甜蜜在她的心中激荡,但她还是不敢进去。 直到她听到有人好像是提到了她的名字。 “如果你只对她感兴趣,那媛媛算是个什么事儿?” 傅媛媛愣住了。 她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忽然就生了勇气。 她绕过屋墙,一路过来,径直推开那扇小门,来到了客厅外。 本以为自己有进去质问的资格,却看到曾易青把李航按在墙上呵斥。 “你他娘的胡说什么!” 傅媛媛的心顿时坠落谷底。 她知道曾易青从来都对她没兴趣,但现在,让她难受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曾易青这样的反应。 傅媛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曾易青。 满脸的怒气与恐慌,仿佛一个毛头小子,做着冲动的事。 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从来沉稳如海底冰礁的曾易青露出这副毛躁的模样? 傅媛媛偷看过曾易青带人训练,哪怕是被手底下的兵气到骂人,也绝没有这种毫无章法的模样。 曾易青也会被情绪完全裹挟的吗? 就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不,傅媛媛想,她听到了全程,她知道为什么。 曾易青在怕厨房里洗杯子的妈女人误会。 傅媛媛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在追逐他的那些年里,她看多了他冷漠的样子。 不只是对她,而是对所有的女人,甚至男人、战友、同事、上级。 他就是这副性子。 她有时候觉得他像个精准的机器,永远都是在岗位上忙碌!忙碌!忙碌! 像是没有任何私人的感情。 她甚至还去偷看过他相亲。 他相亲的时候总是冷着个脸坐在那里,开口第一句永远是:“对不住同志,我本不该在这儿,但我觉得应该给你一个交代,是我家人不对,麻烦你了。” 随后在人家委屈又痛楚的目光里起身就走。 她见过太多了,可她没从见过他因为什么人而这样躁动过。 傅媛媛哭了。 她这么多年都不曾得到的东西,现在却以这样清晰生动的方式展现在她的面前。 太残忍了。 太过分了! 但她偏不打算放弃。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狐媚子,能让曾易青露出这种以前他自己都可能会唾弃的模样。 傅媛媛站在那里,开了口:“易青哥……” 屋内的,曾易青和李航同时转过头来,看清她的那一刻,都止住了动作。 曾易青把李航放开。 李航尴尬着个脸,整了整自己的衣襟,重新把军帽戴好,过来朝她讪讪地笑了笑。 “傅媛媛同志,你怎么来了?不会也是被调派到这里的吧?” 傅媛媛朝他笑了一下:“李航哥。” 也只是这样打了个招呼,她马上迈动步子,想要向曾易青走过去。 却听到了那满是威慑力的低沉声音:“站那儿别动。” 傅媛媛红着眼睛抬起头,果然不敢再动,站在那里看着他。 曾易青高大屹立、眸色沉沉:“出去。” 傅媛媛又要哭出来了。 可她不敢哭出来,只能继续尴尬地站在那儿,用那红着的眼睛望着他,嗫嚅着:“易青哥……” 明香从楼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 年轻的女孩红着眼睛站在门外,满眼委屈地望着她的丈夫。 明香马上就拼凑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暗笑一声。 白月光来寻人了!好戏开场啊! 咱们小曾团长还是有点儿艳福在身上的。 明香下了楼,不动声色看了曾易青一眼,说:“易青,这位同志是你朋友?怎么不请人家进来?” 曾易青站在那里身体都绷紧到发抖,看向她的时候,眼神很复杂,像是急躁,像是害怕,又像是还有别的东西。 李航赶紧过去要把傅媛媛往外推。 “媛媛,你说你来干什么啊?” “找事儿是吧?” 却被曾易青喝止住了:“李航,闭嘴!” 李航于是不敢再动了,站在那儿摸了摸帽子,满眼都是紧张。 傅媛媛咬了咬嘴唇。 明香的出现让她原本就躁动的心更加暴躁,发出尖锐的悲鸣。 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到底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女人! 也许是太嫉妒了,也许是从小的娇宠,让她终于鼓起了勇气,不管不顾地自己走了进来。 她看着曾易青:“易青哥,好歹我们两家是世交,我来看看你,你不用急着赶人吧?” 曾易青警惕地看着她,把后槽牙咬得死紧。 “闭嘴,出去。” 明香见了,笑了一下。 “易青,你才闭嘴。” 说着朝傅媛媛做了个请的姿势。 “同志,来者是客,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来了,就坐下喝口茶。” 傅媛媛恨恨地看着她,心里再次涌起无尽的嫉恨和恐慌。 居然……长成 这样…… 在她眼里,明香就像是一朵被春日暖阳和细雨滋润到明艳的玫瑰花。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96节 那细白的皮肤、恰到好处的身材就不说了,让人难以忘怀的是她那悠然自得的神态。 她的眼睛里,流露着上位者的养尊处优,却又有着少女般的天真烂漫。 仿若世事洞明,却又似乎毫不在意。 神秘又美好,像玫瑰花瓣在微风中慢悠悠地晃荡。 傅媛媛本以为自己会很凶悍地对着她直接开骂,或者冷嘲热讽。 毕竟这是她常做的。 她是谁?她是傅媛媛啊! 她的父母是京市的高官,连她的姨妈也都是京市的高官。 她从小想要星星,家里连着月亮一起给,她哪怕是无理取闹,别人也得让她三分。 她有什么不敢的! 可现在,看到明香那双眼睛,她居然心生凉意。 甚至有种想后退一步的想法。 好在她忍住了,不但忍住了,还大步地径自走了进去,大喇喇地在这个家里的桌子边坐下了。 明香见状,给她倒了茶,又把桌上的点心盘子往她这边推了推。 “同志,你是叫媛媛?今晚也是不走了的对吧?那我再给你也铺张床。” 说着又施施然上楼去了。 傅媛媛看着她优雅又轻盈的背影,心里更是没底。 就在这时,一股甜美的果香袭来,让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果盘。 果盘里的果子精致又纷繁多样。 傅媛媛知道可能是这个女人做的,心里冷笑:“谁会想吃她做的东西!” 可是那香气实在勾人,那些果子的颜色又特别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傅媛媛咽了咽口水,把这归结于是自己没吃午饭,肚子饿了,所以才对这些点心产生了食欲。 可她根本没能骗自己几分钟。 一个让她懊丧至极的念头忽然进了她的脑袋里。 这个女人,不但美貌卓绝,似乎还有着很多女人没有的本事。 她一定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很好,说不定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找个阴凉舒适的地儿,吃着自己做的这些一看就很卓绝的点心。 是的,当傅媛媛看到这些点心,闻到这些点心的香味,她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了这种想法,而且深信不疑。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傅媛媛不停地咽着口水,手都鬼使神差伸到一块糕点上了,忽然听到曾易青的声音:“你碰一个试试!” 她才如梦初醒收了手,转过脸来,可怜又怨怼非常地看向曾易青。 却看到了曾易青着急忙慌追着那个女人上楼的背影。 曾易青跑得太急,衣摆都从皮带中被带了出来,露出一截坚实的腰身。 傅媛媛难以置信到猛地站了起来。 她曾经无数次地利用她的姨妈进去海军学院偷看曾易青。 那时候他也才二十多一点儿,却已经军功在身,有资格给新兵们当□□了。 她偷偷看了他很多年。 这个人眼里没有别的东西,似乎满脑子满心想的都是训练、战斗和报效祖国。 就像他家里的其他人一样。 所以他的个性一向冷酷,他的作风一向严格。 别人放松下来的时候,解衣服、松裤腰带,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呢?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军服的扣子扣到最顶端,不能漏扣一颗。 衣服整整齐齐扎在裤腰带里,外面的外套把里面的打底衫遮个严严实实。 从来都是严肃、冰冷、沉稳…… 和毛躁、慌乱、狼狈就不可能搭边。 可现在,他却这样…… 他却这样! 傅媛媛更加不甘心,咬着唇站在那儿看着楼上的方向。 本来以为他们肯定会爆发剧烈的争吵,谁知没过一会儿,那女人就施施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而曾易青,她那一向强势逼人的易青哥,她连这么多年连靠近都不敢靠近的人,瘪着嘴,垂着眼皮,单手插在口袋,吊儿郎当、满脸痛苦地跟在后面。 像是受尽了委屈无处诉说,又像是憋着一肚子火等待发作。 他要发火,这本来是好事。 可傅媛媛却一下子就看出,他并不是要对那女人发火,而是要对她和李航发火。 只是他显然因为什么原因克制着没有把这通火发出来。 那个原因-- 傅媛媛觉得,是那个女人。 是那个女人跟他说了什么? 还是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发火时候的样子? 傅媛媛到这儿已经有了心灰意冷的意思。 但她还是不甘心。 她故作轻松地不去看曾易青,而是朝明香跟了过去。 她语气很硬:“嫂子,我今晚住这里,不麻烦吧?” 明香笑容温和地点点头:“不麻烦。” 又说:”我看你们俩应该都还没吃午饭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傅媛媛一听,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在这装什么贤良淑德呢! 长你这样,像是天天和厨房打交道的吗! 狐媚子! 谁知这时,忽然曾易青从后面飞奔过来,急到把她都撞跌倒,说:“媳妇儿!别别别,做饭是我的事,你别管。” 傅媛媛:“……” 傅媛媛哀怨地看着厨房里的曾易青,等了会儿没人来扶,只得红着眼睛咬了唇,自己爬了起来。 她又下意识看了李航一眼。 果然李航也一脸惊讶。 傅媛媛顿时怒气上涌。 是啊,只要是认识曾易青的人,都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个男人,天天替女人进厨房? 或许别人可以,可这个人是曾易青啊! 曾易青从来意气风发,就该是战场上的铁血硬汉,哪怕不在战场,也该在后方挥斥方遒。 怎么可能会甘心浪费时间在厨房做饭? 傅媛媛皱起眉头咬着唇,恨恨地在原地跺了跺脚。 直到她看到曾易青真的蹲在厨房择菜、削皮、颠锅。 而他那新婚媳妇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温和笑着走了出来,请他们坐下来吃点心。 甚至自己也半眯着眼睛享受着那些点心,还有心情跟他们闲谈。 傅媛媛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去坐。 只站在那儿气鼓鼓看着厨房里曾易青忙碌的身影。 鼻尖却一直闻到那些点心清澈的甜香,她知道那也是那个女人身上的香气,顿时眼泪又差点下来。 晚上,傅媛媛躺在客房,发现明香拿过来的被子枕头居然都带着那股让人难以忽视的香味。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直到听到了对面主卧的一声动静。 她赶忙起身,蹑手蹑脚来到那个房间外,轻轻推开点儿门,露出一条细细的门缝。 她是看着曾易青跟在明香后面进去的。 这个一向警觉又细心的人,居然忘了锁门。 为什么?! 傅媛媛知道是为什么,曾易青白天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慌了。 为什么慌了?那也是显而易见的事。 傅媛媛觉得有一块大石头紧紧地压着自己的心口,让她喘不过起来。 她猫着腰从门缝中看进去。 却看到曾易青抱着明香,抱得两只大手像铁铸的一样,骨节毕现。 而他那张一向刚强的脸上,居然有一滴眼泪滑落下来,一直到他锋锐的下颌线上。 他不停地亲吻明香的头发:“媳妇儿,不是那样的,你别生气。”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97节 “媳妇儿,你这样,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他们 说的那样。” “李航那个蠢货就是个乌鸦嘴!大嘴巴!” “明香,媳妇儿,老子真的很稀罕你,老子不能接受你离开我,你要是敢离开我,我一定会把你关起来!” 傅媛媛当即头皮一麻,脑袋里像是有什么突然炸开了花。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颈。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更不畅了,心脏像是被什么死死抓住,然后不停扭紧。 在战场上流血都不吭一声的曾易青,无数战士仰慕的曾大团长,因为怕老婆误会吃醋不要他,居然哭了! 哭了! 曾易青哭了!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真是笑死个人! 曾易青居然为一个女人哭了! 而天杀的,那个女人甚至连吃醋的迹象都没有,那样悠然自在又温和。 甚至还在跟他调笑:“不是,你怎么了?” “我没有干涉你过去的意思啊。” 傅媛媛一团灼热的火焰从脚底升起,直往脑门蹿去,把她所有的理智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她气急攻心,一把狠狠推开房门,流着眼泪指着曾易青,满脸的苦情和难以置信。 “易青哥!你变成这样!你居然为了个女人变成这样!” 她觉得自己脑袋里只剩一团浓重的黑气在乱撞。 “你跟我相亲的时候,不是说你不会喜欢任何人吗!” “我暗恋了你那么久,让我爸妈和姨妈去跟你说,请你出来接触,你都回绝,说自己没心思找女人。” “好不容易以相亲的名义见到你,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只留下一句不会喜欢任何人!” 她越说越激动,恍惚中觉得自己这样不对,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但她就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她不敢相信那样的曾易青有一天会对一个女人露出这副温软和善,又卑微哀求的样子。 明明他想过那么多亲,回回相亲回回把人家姑娘气哭,可他却对这个女人!对这个女人! 往事像潮水一样全都涌了出来。 那时候她不敢正面和曾易青接触,就到处找曾易青的熟人放消息。 “姨妈,你知道曾易青吗?他挺照顾我的,我们……” “李航哥哥,你帮我找找曾易青,他又不理我了,明明说过不理谁都不会不理我的……” “李航哥哥,我看到易青哥又在带训练了啊?每次都没机会跟他单独在一起,唉!” 直到同时认识他们两个人的,都知道她和他有过一段。 她都这样放下少女的面子暗示他了,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有一次她鼓起勇气跟他打招呼,他居然不认识她! 她那天又羞又气,就跟姨妈说了这个事。 刚好曾易青相亲那么多次却没遂他家老爷子的意,她姨妈便趁着这个机会,跟老爷子那边说了这件事。 她终于可以和他坐在一起…… 却不是以对象的名义,而是-- 相亲。 傅媛媛当时觉得很委屈。 但她忍下来了。 她高高兴兴打扮了自己,高高兴兴来到约好的地点。 她也确实等到了曾易青。 男人看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冷淡,傅媛媛不得不搬出两个人的家庭。 “易青哥,我小时候在你家见过你的。” 她又重新自报了一下家门:“说起来,我姨妈和你妈妈还是战友呢!” 曾易青的果然开始注意她了。 傅媛媛高兴极了,就把自己这么多年来怎样暗恋他、怎样默默注意他的事给说了。 本以为有了家世的这层渊源,加上自己情深义重又长得不差,曾易青会对她另眼相看。 谁知曾易青却还是那句话:“对不住,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今天来,是为了给你大姨一个答复。” 说完居然起身就走! 想到这里,傅媛媛只觉得血往脑袋上涌,烧得她眼前血红一片。 她这些天,每天都像牛反刍草一样反刍着那天的一切。 耻辱、心痛、不甘,每天都更加深刻,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偏偏他现在,不但跟人结婚了,还显然对这个女人稀罕到不行,甚至为她变得都不像他自己。 傅媛媛想到这里,残存的理智彻底灰飞烟灭,她几乎是嘶吼出声。 “为什么!” “为什么我都放出消息说你有隐疾了,还会有人嫁给你!” “曾易青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屋里被曾易青缠到默默翻白眼的明香:“……” 她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杏眼微眯。 哦,原来就是你说放的消息说他不行? 长得挺像模像样一同志,怎么这么不学好呢! 而听到这话的曾易青,眼神也变得黑沉起来。 他放开明香,一点点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拎起傅媛媛就往李航身上推。 “你这张乌鸦嘴招来的,你来处理!” “给老子让她滚!” 刚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李航脸都白了。 他接住哭得撕心裂肺的傅媛媛,喃喃道:“我他妈当时还奇怪,你说老曾喜欢你,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俩在一起……” 曾易青却没心思再听他们说,一脚把门给踹关上了,回来站在床沿瘪着嘴看着明香,脸上肌肉抽动。 明香叹了口气,起身把他轻轻抱住了。 “好了好了,是她不对。” “你早就知道了是她说的?” 曾易青:“嗯。” “妈的!她那天不知怎么的就哭了,指着我说要告诉所有人我有那方面的隐疾,要让所有女人都不敢找我,要让我求着她嫁给我。” “找死!” 明香“嘶”了一声:“她在演电影吗?看不出来这姑娘这么疯。” 曾易青反手抱住她,在她颈侧啄了一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和他的憋屈。 明香又问:“就这么一直忍到现在?这不像你啊,曾大团长。” 曾易青又在她唇角亲了一下,声音因为还在生气,有点抖。 “我是个男人。” 明香把他抱紧。 可他过了会儿又笑了一下。 “不过也不是没报复的,老子使了个坏,让她的老子降了一级。” 明香:“……” 明香等他平静了,忽然问他:“那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曾易青像是早就知道自己露馅了,弯着腰靠在她身上,有气无力地说:“都是我。” “我一见到你,就把自己原来什么样子给忘了。” “今天突然不见你,很担心,也很烦躁。” “你不喜欢我,我怕你走了。” 明香:“……” 花言巧语。 事情因为傅媛媛的歇斯底里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大晚上的又没有轮渡,于是李航对着明香温柔的眸光挠了挠头,把傅媛媛扯到了楼下。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嫂子,其实我那房子先前让一个朋友帮我打扫了一下的,把被子铺上就能住。” “那个我把媛媛带过去住一晚,你们别担心。” “放心,我自己不住那儿,我让我朋友的媳妇儿陪着她住,我自己照样住你们这里,你看成不成?” 明香很是大度:“要不都住这里吧,我看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哭会儿也就好了。” “住你那儿会不会有人说闲话?她还没结婚吧,对她将来不好。” 不管怎样,人最后在的地方是他们家,还是有义务保证她的安全的。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98节 小姑娘不懂事,说不定以后想起自己干的这些事来,自己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曾易青却咬着牙,幽幽回了句:“她要是会顾忌将来,就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找到这儿来!” 被明香瞪了一眼后,闭嘴,委委屈屈撇过头去。 李航哪里敢再把傅媛媛留这里? 他怕曾易青回头把他给劈了,也怕曾易青把傅媛媛也劈喽。 于是赶忙把傅媛媛扯着往外走。 “那不好,那不好,还是去我那吧!” “我跟她也算是搭了点儿表兄妹的关系,我 看谁他娘的敢说我们闲话!” 说着把人好说歹说地拉走了。 也是傅媛媛受的打击太大,都哭得脱了力,不然也难拉动,必须跟过年的猪似的。 两个人走了,曾易青一把又把明香给抱住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委屈:“媳妇儿,对不住,让你难受了吧?” 明香叹了口气,觉得好气又好笑。 “所以你一听李航说到媛媛,就那么激动?” 曾易青把下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我一想到,如果当初你听了她放出去的鬼话,也嫌弃我有隐疾,我他娘的就恨不得当场崩了她!” 明香:“……” 为什么你的角度总是这么清奇? 明香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好了,我无所谓,也不难过。” “易青,如果你真的外面有了人,你告诉我就成。” “这年头虽然不时兴离婚,但也不是不可以离的,咱们好聚好散,别瞒着祸害对方就成。” 曾易青脊背一僵,暗藏在明香颈窝的眼神晦暗。 但过了会儿,他忽然在她颈窝流起泪来。 有些凉意的泪滴滴在明香的皮肤上,又顺着她光滑的皮肤一直流到胸口的衣服里去了。 明香愣了一下,随即听到他暗哑的声音:“明香,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喜欢上我。” “你只是为了结婚而跟我结婚,我们之间只有我对你有那操蛋的爱情。” 明香:“……” 明香无语,曾易青却站直了身子。 “算了,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声音又哽咽了起来:“可是我就是受不住你说离开我。” 他猛地又重新把明香抱住,重重地按在怀里。 “明香,以后别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好不好?老子现在听到这个词都头皮发麻。” “你不知道,从李航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嘴巴说出那两个字开始,我的心就一直提着一直提着。” “你越安静越不在意我越怕,越难受,我怕你生气说要走。可我又怕你不生气,怕你根本不在乎我。” 明香:“……” 这哥们在写什么狗血言情小说。 明香看着这么高大勇猛的他,哭得耳朵都红了,不禁也有些心软起来。 她在他侧脸亲了一口,用脸颊贴着他的:“你自己弄出来的事儿,怎么搞得好像还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又推开他:“好了,曾团长,别装了,起来洗洗睡!” 曾易青把脸在她颈窝里滚了滚:“没有装,就是看到你就严肃不起来、凶狠不起来。” “媳妇儿,你真的,让我一看到,心就比那春天里的泉水还要温软。” 明香冷冷地:“是么!” “别的我不管,那些好习惯,什么不抽烟啦,晚上睡觉前要洗漱啦,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样的,现在还是希望曾易青同志继续保持!” 曾易青在她颈窝破涕为笑:“本来我也比他们爱干净多了。” 明香无语:“那去洗漱吧,曾团长。” 曾易青居然真的是在哭,到现在呼吸还稳不下来,眼尾耷拉着,显得还是有点伤心。 “嗯。” “媳妇儿,你还是说一句你喜欢我好不好?我心里难受。” 明香敷衍道:“喜欢,喜欢!你这么委屈,我再不说喜欢,你得装哭装多久,说出去你团长的威信都没了。” 曾易青捧着她的脸狠狠亲吻了一阵儿,等她眼睛都露出湿气、气喘吁吁了,才放开她。 “在你这儿,我不需要有威信。” 明香看着他,笑得眸光璀璨。 李航刚上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他愣愣地站在那儿,过了会儿心里升起一股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 他垂下脑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 正要点上,烟却被人从嘴里抽走了。 “不许抽,老子他娘的都不舍得在家里抽烟,你这个乌鸦嘴凭什么抽?!” 李航:“……” * 傅媛媛在李航的新家哭了一晚上。 陪着她的是正是刘美玲,她就是李航说的朋友的对象。 刘美玲一开始什么也不知道,见她一个小姑娘哭成那样,还温温柔柔地劝。 过了会儿从她和李航的对话里咂摸出什么来,那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哎呀我说你这个同志,你自己没事去打扰人家新婚小两口你还好意思哭了!” “看你长得正正经经的,谁想到你心思这么歪!” “我们明香就是人太好太温柔太大度,这要是有这么个姑娘故意找到我家里,跟我示威要抢我男人,你看我不一巴掌把她扇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傅媛媛:“……” 傅媛媛恨恨地看着她,抽噎了一下后哭哭啼啼回嘴:“你谁啊?你知道什么!你那么护着她,她是你娘吗?!” 那女人冷笑着瞪了她一眼:“啧啧啧,这人呢就是不能跟人比,看到你啊,我就烦得很。” 她忽然望着空气笑了笑:“唉,还是明香好,谁看到心情都得好。” 说着往床上一躺。 “你要睡就赶紧睡,也别再哭了,我来陪着你是帮李航,你也别让我难做。” 说着也不管她,转过身去径直睡了。 傅媛媛哪里受过这种嫌弃,起身就要走。 但外面黑黢黢的,海浪的声音像蛰伏的巨兽发出来的声音。 她不敢出去,回到床上,咬着被子想着曾易青在干什么。 一想到他今天变了个人一样对明香狗腿的样子,她的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一枕头。 可她又觉得,明香是可以的,是能配得上她的易青大哥的。 甚至自己都被她给比了下去。 于是更伤心了。 她就这样在极度伤心和痛苦中昏睡过去。 第二天起床去码头的时候,又遭受了许多满是鄙夷和敌意的目光。 傅媛媛捂着嘴,哭着跑上了船。 她知道,她感受到了,她也并不讶异明香在这里的人缘这么好。 但也是因为知道这个,她才更痛苦了。 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来了。 这个地方的人,她再也不想见了。 她的青春,完结了。 * 不到一天,事情就结束了。 明香跟着李红云在园林里摘荔枝的时候,还颇为遗憾。 多么好的一次机会啊! 本该恨海情天、你死我活的一场戏码,结果这么快就结束了。 还被男主角缠着边哭边做了一宿,弄得早上起不来床,都过了和李红云约好的时间,实在是太亏了。 不过她的注意力马上就被果树上的荔枝给吸引了过去。 这边多的是妃子笑,丹砂红的荔枝果颜色鲜艳,水灵灵的仿佛一颗颗闪耀的红宝石,点在翠绿的枝叶间。 果皮上遍布龟裂纹,龙鳞一般,大气极了。 明香摘了一颗下来,那果子浑身带着湿润的水汽,给手心带来湿而凉的生命的重量。 她剥开果皮,一股清新浓郁的果香扑面而来,太浓了,以致于似乎是带着酒香。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99节 撕开外面那层薄纱一样的白膜,是半透明如凝脂一般的果肉,对着光看,晶莹剔透,琉璃一般。 明香顿觉心旷神怡,把那颗荔枝放进口中。 “唔!” 她眉眼弯弯地看向旁边的李红云:“红云,真好吃,酸甜味儿正好。” 李红云也吃了一颗,点点头:“是挺好的。今年日头比往年多,会更甜一点。” 又给明香摘了一颗,粗暴地用两根手指捏开,放在明香嘴边一把把果肉挤进明香嘴里:“好吃就多吃点。” 明香:“……” 看不出来李红云还有这样的时候。 不过这样吃确实很痛快。 两个人边吃边摘,李红云看着她,忽然笑了:“明香,你真的很喜欢岛上的水果啊!” 她快速地摘了一把果子:“其实我们平时都没有特别要吃这些,毕竟太多了,吃多了容易腻。” 明香点点头:“哦,那也是。” 李红云笑:“但我知道,经过你的手肯定就吃不腻了。 ” 没等明香回答,又凑过来问:“明香啊,今天打算用荔枝做什么啊?” 明香笑得明媚:“你知道吧?前两天周晚棠忽然给我送来两包酒曲,刚好我们这又有荔枝,我打算做个荔枝酒酿,再做点下酒的点心。” “荔枝还能做酒啊?”李红云一脸不解。 明香点点头:“嗯,你待会看着吧。” 李红云乖顺地点点头:“好嘞,师父。” 明香被她那样逗笑了,故作嗔怒地朝她看了一下。 李红云的脸又悄悄红了起来。 两个人摘好了荔枝照样回到明香家里。 李红云给她把两筐荔枝都放在院外的洗衣台边,见院子里不大齐整,就拿起扫帚她扫院子。 扫着扫着,她忽然叫了一声,脸上泛起惊喜的笑意。 “啊!明香!你的花开了!” 她满脸都是恨不得明香早点看到的表情,跑过去拉着明香的手臂。 “明香,过来看啊,真的,有一朵小花在这里!” 明香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被她牵着往种了花的那块地那走。 “真的?” “是太阳花还是波斯菊还是牵牛花?” 李红云:“都不是呀,是曾团长那天给你扦插的那什么,玫瑰花!” -----------------------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明香听了这话, 眼睛一亮。 她从京市带了很多花种来,就是没买到玫瑰花的花种。 那时候她还觉得挺遗憾的,因为玫瑰花好看也好吃, 可以在很多种甜品中大放异彩。 而且她个人非常迷恋玫瑰的香气。 谁想后来, 曾易青见她种花籽后,就不知从哪里给她搜罗来几株扦插的玫瑰花。 一同搜罗来的还有一株桂花树苗和一株茉莉苗, 都捡了院子内合适的地方种了。 明香自然高兴,没想到这才不到三个月, 玫瑰居然就开花了。 她惊喜地蹲下来,看着那朵玫瑰。 只见翠绿带刺的枝叶中,一朵红色的花开得层层叠叠的。 她用手指在一瓣花瓣上轻轻揉捏了一下, 顿时眯起了眼睛,觉得十分舒服。 玫瑰花的花瓣细腻柔韧,因为有些厚, 显得非常有质感。 把鼻子凑近些,深深地嗅了一下,不觉陷入陶醉之中。 玫瑰的香气总是轻而易举地让她想起阳光灿烂的夏天。 这朵开花的是最常见的卡罗拉种, 香气浓烈醇厚,又仿佛有一种温润的脂粉香,非常甜美。 旁边的还有一株墨红玫瑰。 明香记得这种花的香气甜度淡, 闻起来比卡罗拉清爽, 带着一点点木制的酸, 很是清新。 她喜欢得紧, 又用手指在那朵小花上点了点, 对李红云说:“有一就有二,过不了多久,这些花就会开得非常茂盛了。” 李红云蹲在她身边, 眼睛也亮亮的:“真好!明香,我院子里种的全是菜,但我也想往里面种几株花了。” 明香:“可以啊,喜欢什么种什么,看到心情能好一整天。” 李红云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坚定:“好。” 谁想根本不用等多久,第二天,明香院子里的花就陆陆续续开了一大片。 大红的、宛如一只只浴火飞凤的凤仙花; 有着浓郁深邃靛蓝色的蝶豆花; 清纯玉白的栀子花; 明黄恣意的金盏花; 有着漂亮蓝紫色的半枝莲…… 与她种的那些薄荷、迷迭香等香草的香气混在一块儿,把她的院子变成了一块香气袭人的调色盘。 路过她院子的人都要驻足,惊讶地说一句:“哇,明香,你这种的什么啊,真好看!” 明香便笑眯眯跟他们说:“种了些花种,先前都不开,今天跟开会一样开一块儿了。” 那些人往往就要说:“先前还说你怪,放着大么大片地不种菜,现在看来,我也把我家那些菜拔了跟着你种花好了。” 又或者:“真香啊,我家院子要是这样,我就不会天天不想回家了。" "是啊,以前躲着不回家,是觉得在家要做事要带孩子,累。现在如果一回家就能见到这么漂亮的花,那还有什么好觉得累的。” 明香就笑:“您可真会开玩笑。” 于是一上午都开开心心的。 毕竟满眼都是美景,满鼻尖儿都是花香,满耳朵都是艳羡和赞扬。 她心情一好,就想做甜点吃。 大做特做。 不但可以满足自己的欲望,还不用担心做太多放那儿浪费。 毕竟哪怕多出一颗瓜子儿,都会被军属院的大家争着抢着买走。 就像这两天,听说陈春芳的孩子吃了她做的清补凉,人一下子好了许多,今儿就有其他媳妇儿来找明香了。 “明香,我最近胃口不大好,你帮我治治,要什么材料我去找过来。” “我也是,但这次你必须收我的钱和票啊。” “明香,我家男人最近单位忙,天天脚不着地的,太累了,看着虚,你也帮我做点东西给他补补。” 明香:“……” 谢谢捧场,但我这是点心,不是胃药和大力丸啊! 不过既然自己想做,别人又求她,那肯定是要做的了。 明香把今儿早上及前两天与李红云一起摘的荔枝洗了,又备好了其他材料,就开始了沉浸式做点心。 她昨晚泡了糯米。 过去拿拿手指捏了点,那些糯米轻松被捏碎。 于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糯米沥干,铺在蒸屉的纱布上,开了大火蒸。 在蒸糯米饭的空隙里,她拿出来一个大的圆肚子的玻璃坛,洗了放在一边。 又拿出来几个巴掌大小的广口玻璃瓶,也一并洗得干干净净,放在一边备用。 李红云在外面帮她剥荔枝。 这活儿李红云熟,一掐一个。 但明香不让她这样干。 明香让她把这些荔枝分为两份。 一份小心地去了壳,用筷子把里面的核捅出来,留下一个无核有洞的完整荔枝肉。 另一部分,用小刀把果肉从中间划开,把里面的果核也取出来。 这些果核取出来后还不能丢,要恭恭敬敬放在一个大碗里。 李红云实在是搞不懂,这果核要来干什么。 没什么用的东西,大家吃荔枝的时候都直接吐地上去。 不过她这次先没问,因为她知道,明香说要留下的东西,那肯定是要有奇用的。 最近,李红云现在学会了留心明香的每一个步骤,一点点吸收着她师父给她的“言传身教”。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00节 毕竟她也不想天天在明香耳朵边问问问。 她发现了,明香做甜点的时候容易沉浸,有时候她出声,是真的会吓到她。 于是问得更少了,大多数时候都是以观察为主,反正到最后答案都会揭晓的。 没过一会儿,李红云就处理出来了一大盆晶莹剔透又汁水淋漓的荔枝肉。 而另一边,明香打开锅盖,看了一眼糯米饭,知道可以了,便把这蒸好的糯米饭倒在洗得干干净净又干燥的案板上。 随后她用一些荔枝果核煮水,待放凉,就拿着筷子,用这凉白开边淋边翻拌那些糯米饭。 糯米饭的温度眼见地降了下来,明香摸了摸,不烫手了,知道温度大概在三十度左右,觉得可以了。 她便又把半包甜酒曲拌了进去,让每粒糯米都裹上酒曲。 随后她让李红云把处理的好的荔枝肉给端进来。 李红云进来后,一看那些糯米饭,就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明香!这饭蒸得可真漂亮!一颗颗分明的,又晶莹剔透,还不会黏糊。” 明香:“嗯,太黏糊了影响透气性,不容易发酵。” 李红云不解地看着她:“发酵?” 明香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不是不知道这个,就问她:“你也做过酒酿的啊,不懂吗?” 李红云低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光会做,不知道那个米是怎么变成酒的。” 明香便大致地跟她讲了一下原理。 “上次跟你说的细菌你记不记得?” 李红云紧张地点点头:“记得的!” 脸都红了,生怕明香以为她没用心听。 明香边搅拌糯米饭边说:“咱们酒曲和细菌的意思也差不多,不过它是真菌。” “和糯米饭拌在一起过个两三天,能和糯米饭中的淀粉发生化学反应,把淀粉变成酒。” 李红云瞪大个眼睛,只知道说“哦,哦”。 但显然还是没听懂。 明香干脆直击重点:”这个米变成酒的过程就叫发酵。” “发酵的过程需要合适的温度和氧气,所以糯米饭不能做得太熟,刚刚熟就好。” “太黏糊了就不透气了,就没有氧气,没法正常发酵。” 李红云听得云里雾里,但好像也懂了些。 “哦,反正就是那个酒曲真菌要和我们一样吸气,才能有本事把糯米饭变成酒。” 明香愣了一下,过了会儿笑着说:“对,你真聪明!” 李红云眼里又浮现欣喜和羞涩来,但马上又变成崇拜:“你才是!明香,你真厉害!懂得真多!” 明香对别人的赞扬已经司空见惯,她笑了笑,从蒸锅里把几分钟前放进去蒸的那个大玻璃坛子取了出来。 李红云又恢复了满眼疑惑的表情,望着她。 “明香,你好好的蒸坛子干什么啊?” 但马上那疑惑又变成了惊艳。 “哇,这个坛子真好看!” “明香!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坛子!又是从京市买的?要很多钱和票吧?” 明香:“前两天易青让小陈给我送过来的,估计又是让他战友帮忙从哪里带的。” 她说完,认真地告诉李红云。 “我刚刚说的真菌和细菌就像是死敌,这锅糯米饭可以被真菌变成酒酿,却也可以被空气和坛子上的细菌变坏。” “所以一开始我们就要尽量把坛子里的细菌杀死,让真菌可以更好存活……” 没等她说完,李红云恍然大悟,激动地“哦”了一声。 “我知道了!你蒸那坛子,是为了把那些细菌给杀了,好给真菌腾营养吧?” 明香着实有些惊讶了。 都说李红云是个文盲,人也木木的,什么都不懂。 可她早就发现,她的接受能力很强,而且很有把知识转化成自己理解的能力。 这个徒弟,收得倒是蛮爽的,就是不知道以后能走多远。 明香点了点头:“对,蒸锅里的蒸汽可以蒸熟食物,它的极高温度也可以杀死大部分细菌。” 见李红云又露出满脸不解,就耐心地解释。 “你见过的呀?咱们那卫生所里,那用过的钢制针筒和体温计,他们不是都会放在锅里蒸一蒸?” 李红云一边听她的话,拿出蒸锅里蒸了的擀面杖,把一部分荔枝肉捣碎。 一边依稀地想起来一些场景片段,顿时如醍醐灌顶。 “我看是看过,那也就是看个热闹,当时还觉得他们奇怪,怎么把东西当饭蒸,这是要吃啊还是怎么的?” “原来还有这么多道道。明香,你怎么就能懂这么多啊?”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是因为读过书吗?” 明香朝她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等那坛子也凉下来,她就取了些糯米饭,放在坛子底部,用消毒好的饭勺轻轻铺开。 那坛子底上便有了一公分左右厚度的糯米饭。 随后明香又舀捣碎的荔枝果肉铺刚才的糯米饭上,层厚和刚刚的糯米饭一样。 就这样一层糯米饭一层荔枝肉,最后用糯米铺满顶层,轻轻压实。 又用刚才的擀面杖在中间挖了一个深至坛底的小孔。 再用干净的纱布把坛子口包好,留一个微小的缝隙用来透气,就完成了。 李红云看着她做着这一切,只觉得赏心悦目。 明香的动作又美又流畅,显然已经熟练到一定的境界。 看得李红云直觉有一只圆乎乎软滑滑的水母脑袋在蹭着她的心脏,一切都那么丝滑舒爽。 再看那坛子糯米饭,晶莹的玻璃里面是晶莹的饭粒和水灵灵的荔枝肉,华丽又清新,看得人满心喜欢。 明香见李红云像个小女孩一样蹲在那坛子旁边,满眼欣喜的模样,自己也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她并不耽误,又用新鲜的火龙果如法炮制了一坛火龙果酒酿。 李红云晃晃悠悠从美好的梦境中醒来,刚转身,就看到明香在把火龙果肉抓碎,往另一部份糯米饭里放。 鲜艳的紫色汁水淋漓,滴在那晶莹的糯米饭里,把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了漂亮的紫色。 李红云的下巴都要掉了。 她难以置信道:“明香,你是怎么想到的啊?还能这样?谁会去用水果做饭啊?” 明香笑:“可以用的,而且效果会很惊艳,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又顺嘴科普了一下。 “火龙果本身的颜色相当于是一种色素,这种色素还和工业上用的色素不一样。” “工业色素的颜色比较暗沉,但植物色素的颜色非常活泼,饱和度高,看着很舒服。” “而且因为是天然的,非常健康,不会把人的身体吃坏。” 李红云更惊讶了:“你的意思不会是说,等米酒出来,也会是和火龙果一样的紫色吧?” 明香笑:“是啊。” 李红云:“……” 李红云的眼里难得地闪起热切的光芒。 紫红色的米酒,那得稀罕成什么样啊! 她默默攥起双拳放在心口边:“太厉害了!真想快点儿看到!” 明香一本正经想了想。 “星洲岛天气热,里面的酵母会更活跃,发酵用的时间会更短,我估计后天我们就能喝上米酒了。” 李红云简直激动都不行,脸都红了:“那敢情好,那种颜色的米酒放在玻璃坛子里,娘哎,那得多好看啊!” 她眼里那赤/裸裸的期待和敬佩让明香颇为受用。 她对李红云说:“你把这些小的玻璃罐子放蒸屉蒸个五分钟,我们接下来要做荔枝罐头。” “罐头?” 李红云的雷达在接收到“罐头”这个词时,果然一下子就响了起来。 明香点点头:“对啊,有荔枝怎么能没有荔枝罐头呢?” 可李红云总觉得明香是故意在教她怎么做罐头。 一时间,她非常感动,有些羞涩地望着明香:“谢谢你啊,明香,我知道你在教我怎么通过罐头厂的考试。” 明香被她说得一愣:“啊,不是,红云,我只是单纯做点荔枝罐头而已,你别往心里去。” 她皱了皱眉,露出些为难的神情:“说实话,我对台风有些忌惮。” “听她们说台风天的时候,好几天哪儿都去不了,还会停电,我想做点能放久一点的点心吃。” 李红云的脸更红了,一时间竟分不清楚明香说的真的假的。 但她还是不会忘记安慰明香。 “没事的,明香,如果刮台风,我会在你家一直陪着你,告诉你怎么做才会更安全。”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01节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太过肉麻,赶忙又加了一句:“徐姐在的话就更好了,她可有经验了,我们都会平安的。” 明香把放在额头上的手臂拿下来,朝她笑了一下:“嗯,谢谢你们。不过也没太大关系,我就是怕到时候没东西吃。” 李红云:“那也是,那就听你的,咱们今天多做点能久放的?” 明香点了点头:“必须。” 在蒸玻璃罐子的时候,明香把没捣碎的一部分荔枝肉用盐水浸泡了十分钟。 快到时间的时候,玻璃罐子也蒸好了,她让李红云拿出来晾干。 李红云这会儿特别熟络:“明香,这罐子也是消了毒是不是?难道做荔枝罐头也不能进细菌?” 明香点了点头:“你真聪明。” 李红云喜不自胜,脸红扑扑的。 明香挺喜欢 看她这副自得的样子,看向她的眼里流露出欣赏的光芒。 李红云心思细腻,一下子就抓住了明香眼里的这股欣赏,顿时心脏都怦怦跳了起来。 真是奇怪,不管是以前的她的父母兄弟,还是现在她的男人和孩子,这些她最亲密的人,都从来没让她有过这种感受。 李红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为明香死! 她揣着这种悸动,继续看明香制作荔枝罐头。 明香在锅里加了清水,放入冰糖,开了大火熬冰糖。 李红云看了口水都要流出来。 那可是冰糖啊,这年头有钱有票都不一定能买到的紧俏物资,明香抓了一大把! 这荔枝罐头要是做出来,卖多少钱才合适啊! 明香却不知她的想法。 要是知道,一定会觉得好笑。 她本意并不想在这个不能买卖的年代卖甜品,她做的所有甜品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开心。 做甜品的过程中她会觉得很开心,吃甜品的时候更开心,心甘情愿给人家吃甜品,看到自己认可的人椰认可自己做的东西,也会很开心。 就像陈春芳人好,她给陈春芳的孩子做清补凉,孩子们身体好多了,她也会跟着开心。 至于钱不钱的,有也好,没有也罢,都只看一个她愿不愿意。 明香熬到那些冰糖融化,把泡好的荔枝沥干水分,放入这糖水中,烧开后转了小火,煮到荔枝全浮起来,关了火。 随后就是装罐与密封了。 她把荔枝糖水稍微放凉一点,用同样蒸过的勺子舀了装进刚才消毒好了的玻璃罐子里。 装到离罐子口还有一公分的距离时,她拧紧了盖子,把罐子倒扣过来,放凉了再放进冰箱冷藏。 看了一下李红云,李红云果然就问了:“明香,还没装满呢,怎么就盖上盖子了?” “你的罐子总共也才几个,这里还有一些荔枝糖水呢,要么我来重新装满吧!” 明香轻轻制止了她。 “不能装满。” 她笑着跟她解释:“装满了,等里面温度降下来,热胀冷缩容易在罐子里形成负压,到时候把罐子给弄破了。” “还有一个,装太满容易满出来,污染瓶口,破坏无菌环境,到时候就变质了。” 李红云到这会儿已经非常能听懂细菌啊、无菌啊这样的词汇了。 但她显然有更不懂的。 “什么?热什么缩?” 明香把最后一个罐子小心地抱进冰箱:”热胀冷缩,大致意思就是东西在热的环境下会变大,冷的时候会缩小,这玻璃罐子也是一样。” 李红云:“……” 啊啊啊,好想从认字开始学习啊! 明香不知道她居然生了这样的想法,正准备着手开始做糕点,忽听得有人在喊她。 “明香!明香!” 声音不怎么大,听着像是非常温柔,似乎还带着点儿讨好。 李红云显然是也听到了,过来说:“好像是周晚棠,我出去看看她有什么事。” 明香见她这么大胆,对比那天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于是打趣着问她:“怎么?你不怕她了?” 李红云红着脸低下头:“不怕了。” 自从那两次的事件后,李红云觉得周晚棠好像也没那么值得被高看的了。 明香比她好多了,却也没高傲成那样。 李红云有时候觉得周晚棠有时候挺像个笑话的。 当然,每次她自己这么想,都会在心里骂自己一句:“不可以这么说别人!你怎么变得这么刻薄了!” 李红云走到外面,仰着脸用她那一贯慢悠悠听着有些呆又有些怯弱的声音对周晚棠喊:“晚棠,什么事啊?” 周晚棠见是她出来,撇了撇嘴:“怎么是你?明香怎么不出来?叫她出来见我!” 李红云一向没脾气,但今天听她这样讲话不知道怎么的就怒了。 李红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可以这么生硬:“你到底有什么事啊?下来说成不成?” 周晚棠瞪大眼睛,像看什么异类一样看着她。 这个平时跟人说话都要脸红低头,见了人绕道走的李红云什么时候生了这样的胆子? 真是倒反天罡! 周晚棠不悦,冷冷地:“明香不出来也成,你替我跟她说一下,酒曲她都收了,今儿必须给我做甜酒酿吃。” 她说着,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唉,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甜酒酿了。” 李红云被阳光刺得眼睛微眯,看起来居然有了点儿气势。 “你、你自己找人家办事,你自己又不下来说。” “你以为谁都得伺候你吗?这都什么时代了!” 周晚棠:“……” 真是反了她了! 周晚棠气得要命,拖着裙子就转身下楼。 “下来就下来!你个李红云,平时不声不响的,今儿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 “我这不是好好在跟你们商量吗,你叫叫叫个什么劲儿!” 周晚棠一路来到明香的院里,用手挡着阳光找明香:“明香在厨房呢是不是?” 李红云虽然还是那副怯弱的样子,语气却仍有些生硬。 “嗯。你找她有什么事?你待会进去吧,别打扰她。” 周晚棠懒得理她,伸手轻轻把她推开,走到明香的厨房。 “哟!明香!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文艺家啊!” “你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简直就是莫奈的花园啊!” 明香正沉浸式做着点心,冷不防她这一嗓子过来,直接拉回现实世界,吓得她一个激灵。 明香心下不悦,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周晚棠闻到厨房里的味道就高兴到找不到北。 但她马上又想起自己想超过明香,却连复刻明香做的东西都复刻不出来的事。 于是心里那点子不体面、不光彩的嫉妒就又冒了头。 她沉吟了一会儿,忽然一笑,故意道:“明香啊,我给你的酒曲你用了吗?” “你赶紧用上吧,我都好久没吃酒酿了。" 假的,她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了一个多月的娃,只是这个消息没让大家知道而已。 她又不是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女人,既然有孩子了,她是绝对不可能去吃什么酒酿的。 周晚棠又看了一眼明香那昳丽美好的样子,咬了咬牙加了一句:“钱啊票啊的你随便提就是了。” 后面跟着的李红云听了,顿时气得涨红了脸。 “周、周晚棠!你不会说话能不能别说话!” 周晚棠才不在乎她,只死死盯着明香,想看到明香跳脚的反应。 谁知明香还是那副温柔笑着的模样。 阳光从厨房的小窗照进来,在她的脸上形成一个莹亮的光斑。 光斑里面,明香的脸比剥了皮的荔枝肉还要幼滑。 周晚棠顿时瞠目结舌,噘着嘴别开视线。 明香当然知道周晚棠是在故意找事。 她安慰地看了李红云一眼,示意她先别着急。 那酒曲是周晚棠自己主动过来送给她的,当时说的是她家老张朋友送了几包,她吃不完,送给明香吃。 明香这个人一向与人为善,既然人家这么真诚地特意过来送了,也就收下了。 当即还用绿茶的茶水拌了面粉、糖和牛奶,裹着瓜子仁,做了翠绿香脆的绿茶瓜子仁让周晚棠带了一小包回去,算是谢礼。 谁想今天又这么说。 明香倒也没打算发作。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02节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认知低下没头脑,她看着,当个笑话乐一乐就是了。 没必要跟她们掰头,平白拉低了自己的逼格。 明香非常大度地没把这事当回事,直到她看到了周晚棠后面的举动。 周晚棠今天本来就穿着一件类似于五十年代布拉吉的大红大绿的碎花长裙,看上去精致却过于花花绿绿,显得有点儿脏。 偏偏这人是扶着门进来的,都没洗手,就突然进来,伸手摸起她案板上一个碗看了又看。 “哇,明香,你怎么总能找到这么好看的餐具啊?” “是不是只有京市才有这些买?哎呀,那下次我好歹要去趟京市。真是太漂亮了!要不卖一个给我吧!” 明香:“……” 不管是在后世还是在这里,明香做点心都极其讲究干净。 她先前刚来的时候装备不够,后来托曾易青给在对岸西市专门找了个裁缝师父,做了后世甜点师都要穿的那种纯白围裙。 现在,她自己穿一身蚕丝的白色短衣配淡青色丝质短裙,配了一双白色牛皮高跟凉鞋,清清爽爽。 外面 又套了白色围裙,头上戴着白色三角巾,手也用皂角洗了很多遍,洗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条件达不到,她多想跟后世一样有一个专门的工作室,里面有紫外线消毒机、严格执行国家卫生类标准的一次性塑料手套和专业的流理台。 以前她自己吃吃,她都极力注重卫生,做出来的东西干干净净。 现在星洲岛这么多人都爱吃她做的甜点,她更是想尽了办法让自己做的东西更干净更健康。 就连李红云这个洗完手直接往衣服上擦的人,都被她默默调/教成了闻细菌色变、一天洗八百遍手的洁癖党。 可现在,周晚棠却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还乱摸她的餐具。 明香极慢地眨了眨眼,抱起双臂朝她冷冷一笑:“周晚棠。” 她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甚至语气非常平静,周晚棠却觉得脊背一凉。 周晚棠手一抖,下意识地把那杯子给小心翼翼地、重新给放回案台上去了。 她看了一眼明香,脸上挂着讪笑:“啊哈,抱歉啊明香,没跟你打招呼就动你的东西。” 明香心说这不是挺懂礼貌的吗? 她不置可否,直接把李红云喊了进来。 “红云,带晚棠出去,问问她过来有什么事。” 淡淡地加了一句:“厨房人多细菌也就多。” 好家伙,李红云一听细菌多,一下子激动起来。 她这一激动,把什么害怕啦、不好意思啦全忘得一干二净,赶忙就把周晚棠往外面拉。 ”啊呀,晚棠,你可快点出来罢!” “你身上带细菌的!脏死了!” 周晚棠:“……” 一向娇生惯养,跋扈惯了,走哪儿都只有她嫌弃别人的份,哪里被别人这样嫌弃过? 这会儿被这样对待,当即又惊讶又害臊又生气,尖叫一声打开李红云的手。 “红云!你说什么?!” 李红云:“我说你身上有细菌,脏,别进厨房。” “我们都穿围裙的,你没穿。” 周晚棠一下子面如死灰。 她的唇肉微微颤动着,实在没法相信竟然有人把“脏”这个字和她放在一起说。 周晚棠气得要命,一扭头:“别碰我!我自己走就是了!” 当下两人退到客厅,周晚棠刚停下脚步,却又下意识就去看明香家的饭桌。 她观察明香好久了。 明香一般起得晚,起了床就开始做点心,做到中午在客厅里面吃一顿。 下午睡一个长到让人发指的午觉,到晚上天凉了,又喜欢在院子里的大伞下美美吃一顿。 于是每天晚上,她下班回来吃好饭,正消化完了肚子开始咕咕叫的时候,就能闻到从隔壁飘来的甜香。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 周晚棠自从上次买了明香的薄荷麻薯和千层糕,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渴望的情绪中。 一天舔八百遍嘴角,恨不得把明香关在自己家里天天给她做点心。 可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越是这样,周晚棠越是不服气。 她自己都能做点心,干嘛非要吃明香做的? 明香不过是一个乡下出身的,现在却因为会做点心被这么多人喜欢。 哼! 所以后来,周晚棠都没有找明香买点心吃。 她的心情很不好。 见了别人就说,看吧,以前还说我傻,拿那么多钱买明香的点心,现在你们自己不也跟我一样了吗? 聊以慰藉。 见了明香就…… 唉,舔嘴唇。 算了,她承认,这是真的有点难熬。 那天,她家老张刚好拿了点儿酒曲回来,她当即就跑明香这儿来了,想看看明香有没有做什么好吃的。 谁知那天晚上明香家里来了客人,好像还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办法,只得把酒曲给到明香手上。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明香却给了她一包绿色的瓜子仁。 那瓜子仁好吃啊! 闻着是清淡的绿茶香气,放一颗进嘴里,外面是一层酥脆的面糊,又甜又一股子奶香。 里面的瓜子仁也酥酥脆脆的,细细咬了会泛出淡淡的甜。 绿茶香和着奶香,温柔醇厚,把她的心都吃化了。 她宝贝珍珠到老张吃了一把,她逗把他骂个半死。 但等第二天瓜子被她吃完,她又后悔了! 不不不,自己怎么能这样! 不能向明香屈服!自己做的点心才是最好吃的! 于是今天,她又看到李红云在明香家院子里剥荔枝,就知道明香又要做点心了,就生了找茬的心思,过来了。 没想到没把明香气到,自己被李红云气个半死。 她就想着,自己都受了这天大的委屈了,怎么的也得从明香这儿搜刮点儿吃的。 谁想那桌面上却空空荡荡的。 周晚棠心里一道委屈感流过,又去厨房门口对明香喊:“明香,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你做快点儿,我先回去,等你做好了喊我一声,我给你钱!” 明香懒得理她,低头做自己的荔枝凉糕、雪媚娘和荔枝牛奶千层糕。 ----------------------- 作者有话说:此时的周晚棠不知道,后世会有一个词和她那么贴。 那就是--傲娇。 也不知道,后世有一个梗和她那么像。 那就是真香。 从前的周晚棠:明香算什么东西! 后来的周晚棠:小姐姐我是你的狗! 李红云在角落捂嘴默默笑:还好命运让我先得到了明香(不是 曾易青叉腰看着这一切,抹了把脸。 我媳妇儿,真他娘的是个人才![猫头] 第42章 李红云是最喜欢看的, 就是明香慢悠悠地、不动声色地,从手里变出来她见都没见过的点心。 像变戏法,却又比做戏法的雅致好看。 每次看明香做点心, 她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明香倒是也挺喜欢做甜点的时候有个安静的、不冒失的、眼神清澈的人陪着。 况且那人除了特别会提供情绪价值, 还总会用满是求知欲的眼神看着你,软乎乎问上一句:“明香, 这是什么呀?” 跟养了只兔子在身边似的。 说到兔子,明香想起来, 曾易青说要给她养大黄狗的事。 于是把这话跟李红云提了一下。 “红云,易青说想让我养狗,但他这两天好像越来越忙了, 我自己养的话,怕把鸡鸭咬死。”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03节 李红云说:“不会,我帮你看着。” 明香皱起眉头。 这两天曾易青总是凌晨出去, 到半夜才回来。 听是他们那儿有个行动。 不过他们的工作性质特殊,明香从不会过问细节。 能过问的,曾易青也不会让她猜。 就是曾易青老不在家, 他们家鸡崽鸭崽鹅崽那叫一个自由,跟疯了一样乱跑。 她又没养过这种会乱跑的小东西,到了晚上赶它们回家的时候, 简直要了老命。 还好那天李红云返回来拿东西, 看到她拿着小树枝被那些小崽儿耍得炸毛的样子, 笑着接过了照顾和调教她家鸡崽儿鸭崽儿的重担。 别说这一点明香还挺佩服李红云的。 现在那些鸡鸭鹅已经很自觉了, 到点儿就回院子往窝里钻。 有时候也没什么到不到点儿的, 只要一听李红云呼唤它们的声音,好家伙,跟刚上一年级的小学生听到老师的声音似的, 排好队一溜儿全回家了。 所以现在,听到李红云这么说,明香也就放心了,把对未来的那只大黄狗的期待继续揣心上。 她微笑地看了李红云一眼:“说,谢谢你啊红云,说实话伺候小动物这事儿我不大干得来。” 李红云当即备受鼓励般,语气殷勤到自己的脸又红了起来。 “我来,我来就可以了。明香,你相信我,我一定帮你料理得妥妥当当的!” 明香:“……” 倒也没有不相信你。 明香粲然一笑: “好,那我就安心等着我的狗崽儿了。” 说话间,明香也没闲着,把冰箱里昨天做的海石花凉粉拿出来。 这东西现在算是地道儿的琼脂了,完全可替代吉利丁片,以后做布丁什么的都可以用。 可李红云见了,却笑了:”明香,这是老熟人了啊?你又打算拿它做什么?” 明香让她把荔枝果肉再捣碎一些出来用,自己站那休息的时候顺便给她解释了一下。 “你看它自己是不是能结块儿?它自己能结块儿,和别的食材混着主也能给凝结到一起。” “以后它就是一味食材了,你可以叫它琼脂。” 等哪天能买到吉利丁片才会用得少,毕竟吉利丁片更好保存,也保存得更久一些。 而且这些琼脂太容易被细菌感染了,她都只敢放冰箱里顶多两个晚上,再久,就不能用,得扔掉了。 李红云点了点头:“明香,你真厉害,什么都懂。” “像我们就只知道它能做凉粉,从来不知道它还能有别的用途。” 明香安慰地看了她一眼:“以后都会知道的。” 说着,她问李红云:“蝶豆花采来了吗?” 李红云点点头:“都洗干净,听你的放外面晾了一会儿了。” 明香点点头:“那先烘上吧。” 烘东西李红云是非常在行的,以前经常烘鱼干啊什么的。 她在明香的灶上扑了一层铁匾,把已经晾得比较干燥的蝶豆花放上去,上面盖上一层蒸笼布。然后灶台里的明火给撤了。 这样就齐活了,可以用这样的小火慢慢烘。 活儿是干好了,李红云却还是满心不解。 先前,她听说明香要摘蝶豆花做吃的,直接愣住了。 蝶豆花就是蓝蝴蝶,一种有点像喇叭花的蓝色的花。 这种花在星洲岛其实很常见,甚至有的都直接长在路边。 是一种看起来一点儿跟漂亮和名贵不沾边的花,在地上的时候有时候下雨都会被泥沙沾染,看起来就更脏、更廉价了。 李红云不知道明香能用这样的野花做什么吃的,可明香却还是让她去摘点过来烘干。 真是太稀奇了,那么烂贱的花也能做点心? 她知道明香总是懂很多她们不懂的东西,所以这次,她更是抓心挠肝的,恨不得马上就知道明香能用这个做出来什么。 但她一向收敛,心思都放在心里,明香没察觉到她的需求,径直高高兴兴做着甜品。 明香对李红云说:“红云啊,你帮我做点荔枝泥出来吧。” 李红云便听话地拿了点荔枝果肉,让明香看了看够不够。 等明香说可以,她便把这些果肉放在一个大白瓷碗中,用勺子压成荔枝泥。 她做农活做习惯了,哐哧哐哧就是一通大力乱压。 明香见状失效,过来轻轻按在她的手背。 “慢一点,红云。保留一些完整的果肉颗粒,好增加口感。” “哦”。 李红云看着自己麦色粗糙的手背上叠着她的一只玉白细腻的手,当即脸红了个透。 手上的动作便收了许多。 明香嘱咐好了她,就去处理刚才已经浸泡了二十分钟的琼脂,也就是那海石花冻。 浸泡好的海石花冻已经被充分软化。 明香把它们跟着浸泡它们的水用大火煮开,然后转小火煮。 煮到完全融化了,她又加入白糖,继续搅拌,直到白糖也融化在里面。 煮好后,她关了火,把带了点儿完整果粒的荔枝泥倒进去搅拌均匀。 又提起锅,把这些液体分别倒到几个广口的白瓷小碗里面冷却。 李红云见她这样,又看呆了。 “明香,你的准头怎么这么好?” “瞧这罐子口干干爽爽的,居然一点也没沾上。” 明香被她这么一说,忽然想起“卖油翁”的故事,不禁有些恍惚。 那个故事是她小时候她爷爷讲给她听的。 因为她那时候就在甜点上表露出来少见的天赋,她也决定要做一辈子的甜点了,学习上就不努力,遇到丁点儿困难就扯嗓子跟爷爷撒起娇,说学不会。 其实她成绩很好,只是单纯不想更好而已。 爷爷信以为真,就给她讲了这个故事,说只要她多练习,学习成就就会提高。 想想真是恍如隔世。 明香有些感叹,情绪到了,便把这故事也给李红云说了一下。 李红云显然非常喜欢这个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啊,我也见过!” “我小时候,家门口也来过那样的人,不过人家不是卖油,是做酱油的。” 她一向畏缩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热烈的神色。 “那个人也是,他用一个竹节筒做的舀勺从一个陶坛子里提出来,再把舀勺里的酱油倒到窄口的瓶子里……” 李红云颇为兴奋地用手给明香比划。 “那个舀勺的口子跟我巴掌样大,但那个瓶子的口子只有我大拇指这么粗。” “他倒酱油的时候那酱油是一条线,刚刚好比那瓶口细了一点点。” “这样,酱油很快地打进去了,但是一点儿都不沾瓶口,可厉害了!” 明香想象着那样的场景,觉得分外有意思。 她嘴角带笑:“是吧?就是这个意思。什么事多做几遍就能生了巧劲儿了,这就是熟能生巧。” 李红云点了点头:“哦,原来熟能生巧是这个意思。” 李红云默默地想,我也要努力学习做点心,明香就是这么努力才能把点心做得这么好。 殊不知人家根本也不努力。 明香从小就没在学做甜点上吃过哪怕一点儿苦。 就像后世人们说她的那样,她天生就会。 说着话,荔枝凉糕就做好了,明香把它们拿到冰箱里面冷藏。 又把剩下的荔枝肉配了酸奶放到冷冻层里冻起来留着做荔枝冰沙。 李红云见她从冰箱那边直起身伸懒腰,就给她端了一杯先前自己摊凉了的白开水过来。 “明香,来,喝点水。” 明香凑在她的手上喝了,觉得那温软细滑的水顺着喉管一路流下去,全身都被抚弄得熨帖极了。 喉咙就像是一块干涸的地面,一下子被滋润,那种感觉,真的舒服到没法形容。 明香拿手帕擦了擦嘴,说了声谢。 李红云的脸却又热了起来。 她僵硬地把空碗放回客厅饭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回来。 知道这会儿提问不会吓到明香,便问:“明香,我怎么觉得你每次做点心,都不需要称一称、量一量的?” “你就不怕多了少了吗?” 这是她早就想问的问题。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04节 毕竟她自己就是这样,不是多了就是少了,连做饭做菜都做不大明白。 明香却不一样。 明香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一般行云流水,连杆秤都不需要。 明香被她问得愣了一下,笑。 “一开始做的时候肯定是要用到的,而且要非常精准。” “后面做多了,心里有数了,自然就不需要了。” 她看着李红云,说:“红云,没什么是一蹴而就的,要热爱,要坚持。” 李红云缓缓瞪大了眼睛。 一股说不上来的暖流涌上她的心里。 甚至……甚至是她自己的亲妈都没有跟她这样掏心掏肺地讲道理。 自己是何德何能可以与明香玩到一块儿去! 连周晚棠都不能呢! 李红云吸了吸鼻子,重 重点头:“好!” 明香哪里知道她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只觉得奇怪,问她:“红云,你感冒了?” 李红云一愣,赶忙低头扭着手:“不是,不是,我只是有点感动。” 感动? 明香实在是弄不懂她的小心思,便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笑。 这时李红云问她:“明香,接下来做什么?” 明香告诉她:“雪媚娘。” 李红云:“啊?你要做武则天?!” 明香:“……” 明香对着她做了个“嘘”的姿势:“也是一种点心,不是你知道的那个媚娘。” 李红云红潮刚退的脸马上又滚烫起来,讪笑着:“啊,我说怎么……” 明香朝她笑了一下,说:“先做皮子。” 说着,她把糯米粉、玉米淀粉用曾易青给她做的竹制小筛子细细筛好备用。 随后各取了一些糯米粉和玉米淀粉放入大碗中,加白糖,倒入牛奶,搅拌。 一直搅拌到面糊细腻,一点儿颗粒都没有了,她把这面糊过筛到蒸碗中,盖上保鲜膜,用洗干净了的细竹枝扎了几个小孔,放入蒸锅,开大火蒸。 等蒸好了,她又趁热放黄油进去用筷子搅拌到融化。 再把李红云叫过来,一起揉成光滑的面团。 做好这些,她双手撑着案台,眼神晶亮地看着这面团,颇为高兴道:“好了!现在做馅儿。” 说着,她从一小塑料桶中打出来一碗淡奶油,在里面加了白糖,用电动打蛋器打发。 等到提起来时,奶油有了小尖角后,便告诉李红云可以了。 李红云很是惊讶。 “明香!这个是什么啊!怎们闻起来像前面吃的椰奶青团的味道?” 明香点点头:“嗯,差不多,这个是奶油,那个里面放的自制黄油。” 李红云很是好奇。 “看这个桶都很少见,这什么奶油不便宜吧?” “我好像从来没在我们岛上的供销社里见过,又是你从京市带过来的?” 说完又把好奇的目光投向来明香手上嗡嗡作响的打蛋器上。 “这又是什么啊?怎么那么多没见过的东西?” “这个要用电,是不是也很难买到?” 明香低着头,慢悠悠打着奶油。 一丝黑发从她的白色头巾中露出,陪着她认真又愉悦的神情,显得温柔极了、美丽极了。 明香:“是啊,我在京市的百货商场也都没找到过呢!” “这些,和我家那个新的冰箱还有一些碗啊盘子之类的其他东西,都是易青那天让小陈给我送过来的。” 她抬起头来,笑了一下:“估计又是他找他战友们帮忙弄到的吧。” 李红云的脸再次红了起来。 “明香,曾团长对你真好啊!” “这些东西看着贵,估计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可他跟不要钱似的都给你找来。” 明香抿唇笑了一下。 “嗯。” 李红云满心艳羡,想想自己家那位,顿觉晦气,马上就把他赶出了自己的脑海。 其实她还想问问明香和曾团长的事,但又觉得不能那样对明香。 于是带着一点儿缱绻的思绪,又看了明香一眼后,继续干活。 可能是见过前面青团和麻薯的做法,她这会儿居然有了点感觉。 她对明香说:“明香,我是不是该把面团做成皮子?” 明香手上的动作停了下,看了看她:“你真的很聪明啊红云。” “做吧,记得皮子要做得薄薄的……” 她说着,把右手张开在空中翻了翻。 “像我巴掌这么宽,剂子么和那天做青团的差不多大。” 李红云一下子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那么薄吗?” 明香点了点头:“对。” 李红云便着手做了起来。 她在案板上十分克制地洒了一小把熟糯米粉,把放凉的面团放上去揉匀,分成大小均匀的小剂子。 又取了其中一个,用擀面杖擀成圆形薄面皮,期间还不忘撒熟糯米粉防止粘连。 明香在旁边,拿过一片她擀好的面皮放在手心,把刚才打发好的淡奶油用勺子舀了进去。 随后,她在里面放上几块挤干净水的荔枝果肉,放好在上面有再盖上了一层淡奶油。 做好这些,她像包包子一样把面皮捏紧收口。 口子收好,有多余的面团,她把那面团剪掉,再把团子翻过来,用手轻轻搓圆。 李红云一边擀皮子一边看着她。 等到那个圆乎乎、软蓬蓬、又大又白的大团子出现在她手心的时候,李红云把擀面杖放下了。 她凑到明香手边,两眼放光地看着:“哎哟明香,这可真是稀罕死人了!” 说着低头,脑袋转着圈儿看那雪媚娘。 “娘嘞,是真的好看!就像一团小小的白云!” 明香被她这样儿逗笑了,心里倍觉受用。 她夸赞了一番李红云的比喻,把做好的雪媚娘放到一个提前铺了牛皮纸的方形白瓷盘中。 随后又在上头撒了一层薄薄的糯米粉。 就这样,她一连做了几个雪媚娘,觉得有点单调了,就临时切了点芒果碎,如法炮制做了芒果雪媚娘。 又把那些雪媚娘看了看,撇了撇嘴,去院子里摘了几朵玫瑰花洗干净沥干用白糖腌了,做成了玫瑰雪媚娘。 把这些或白或黄或红皮的雪媚娘一起放入冰箱冷藏,她又顺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儿欲望,马不停蹄地开始做荔枝牛奶千层糕。 荔枝牛奶千层糕顾名思义就是一层牛奶糕一层荔枝糕,每一层薄薄的糕体细细堆叠成充满艺术感的形象。 明香先做牛奶层。 这个过程和做荔枝凉糕有点像。 她在锅里倒了曾易青带回来的纯牛奶,加入白糖,小火加热并不断搅拌到白糖完全融化。 随后她在里面放入琼脂,把琼脂也融化,放凉后,牛奶层就做好了。 接下来,她把荔枝泥和荔枝果肉丁和纯牛奶以及白糖以同样的方式融化,便成了荔枝层。 这时候的牛奶层和荔枝层都还是液体。 明香拿了一个三角形的外围竖起的所谓“奇形怪状”的盘子,先倒入一层一公分左右的牛奶层,放到冰箱加速凝固。 这个过程要用到二十分钟。 这么长的时间,她当然不会浪费。 着手开始调芒果渐变蝶豆花茶。 她又切了个芒果,把果肉挖下来用果汁机打成细腻的芒果泥。 又非常耐心而缓慢地把这芒果泥过了一遍筛,以保证待会做出来的茶有顺滑的口感。 随后,她开始冲泡蝶豆花茶。 她拿了几朵烘好的干蝶豆花,放在一个修长的玻璃杯中,把开水晾到七十度左右倒进去。 这时,一丝浓郁的天蓝色眼见地从蝶豆花中析出。 这丝天蓝色在水里一点点氤氲,直到把所有的茶汤都变成了浓郁的天蓝色。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05节 第43章 明香见成了, 就蝶豆花干给捞了出来,防止泡久了产生涩味。 蝶豆花茶做好放凉,她从冰箱里拿出来几粒先前冻好的冰块放了进去, 再把这茶连着冰块一起放进冰箱冷藏。 到这里, 冰箱里荔枝牛奶千层糕的牛奶层已经凝固了。 明香在上面小心地倒入一层荔枝层溶液,用了同样的方法让它冷却凝固。 就这样一层层地做, 花费的时间不少。 可明香不急不慢,优哉游哉, 还微笑着哼着小曲。 看着不像是在干活,更像是在做一件件心仪的艺术品。 等千层糕完全做好放进冰箱冷藏后,冰箱里的蝶豆花茶也冷透了。 明香便开始调她的芒果渐变蝶豆茶。 她把打好的芒果泥加入凉白开, 调到一个合适的浓稠度,倒进一个深的透明玻璃杯中。 这层芒果泥,她为了保证美感, 眼睛细细把控比例,刻意控制在占杯子三分之一的高度。 随后,她把一根儿白瓷汤勺, 背朝上贴着杯壁缓慢放到杯子里。 这样,勺子圆润的头便稍稍贴在芒果泥上方。 她就沿着这勺子背,极慢极慢地倒进去放凉了的蓝色蝶豆花茶, 也控了高度。 杯子内渐渐形成了自然分层, 下面是芒果的明黄, 上面是蝶豆花的深蓝。 明香弓着腰, 用同样的勺子导流法, 把柠檬汁缓慢地倒了进去。 柠檬汁和花茶接触的地方成了紫色。 明香看着,点了点头,沿杯壁滴了一点儿蜂蜜, 调了一下甜度。 这样的茶她 总共调了三杯,一杯给李红云,一杯给曾易青留着,当然,另一杯给自己。 做完这些,她觉得非常满足。 就让去外面帮忙收玫瑰花的李红云进来,一起先品尝一下成果。 李红云自然是求之不得,大大方方过来跟明香一起,两个人坐在客厅的饭桌上吃。 电风扇在旁边吹着,风还是带着点儿热,但比不吹电扇要舒服多了。 空气里依然全是花香、奶香、糖果混合的香气,让人沉浸在梦幻中似的,脑子都晕乎乎的。 桌上是明香让李红云端出来的甜点。 今日份主角自然是荔枝。 明香嘴角微扬,打量着自己的成果。 一碗荔枝凉糕,糕体澄澈透白,在小碗中泛着细腻清透的光泽。 都不用凑过去,就能闻到荔枝湿漉漉的清香,甜丝丝的,却又仿佛带着一点儿酸,让那丝丝的甜不会太腻人。 明香拿了一个细长的玻璃小勺舀了一口。 口感冰凉、细腻、爽滑,那种荔枝的甜味仿佛能掐出水来。 明香满意极了,感觉自己整个口腔都受到了抚慰。 再看那千层糕,一层牛奶糕一层荔枝糕,层层叠叠,带来纷繁美好的视觉感受。 用勺子切一块儿下来,放进嘴里。 牛奶层奶味醇香,□□弹弹,入口即化。 荔枝层荔枝绵软,轻轻抿一下,满嘴都是荔枝的汁水。 因为里面也又比较完整的荔枝果肉,所以口感不像牛奶层那样的细滑,带着一点粗糙,却加上了一种不同的趣味。 如果不用舌头把两种不同的层糕分开,一起吃的话,那口感更是难以形容。 整个人都像是被泡着荔枝碎的牛奶给浸满了,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再把一颗雪媚娘拿起来。 胖乎乎的雪媚娘,皮子捏在手里软软的、韧韧的、凉凉的。 一提,就随着手指软绵绵起来,像是拎着一只白乎乎小奶猫的细软脖颈。 咬一口,就触到了里面打发的奶油,又绵软又甜,糊了满口。 就像是被抛在了云朵上。 正觉得有些不着力,舌尖忽然触到了里面实实在在的荔枝肉。 顿时所有感官归位,那种极度的快感让人头皮发麻。 明香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满足极了。 又把那蝶豆茶拿起来喝了一口。 清甜果香与淡雅花香的融合,口感层次柔和且清爽。 蝶豆花本身没什么味道,更多的是植物的清香,所以这杯渐变茶不会有尖锐的苦涩或刺激感。 而芒果绵密的果味又中和了茶饮的寡淡感,整体就显得温润清甜。 更别说她还加了少量的柠檬汁,更是解腻。 和前面哪几种甜品也能算是一种绝配。 明香细细地品味这一片身体和心灵的spa,眼睛自然而然地轻轻闭了起来。 却不知道,旁边的李红云,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红云觉得自己又在做梦了。 自从和明香认识后,她总觉得自己晕乎乎。 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点心!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颜色! 只见那荔枝糕和荔枝千层玉白,雪媚娘更是和冬季的雪一样,是另一种味道的洁白。 可是,那芒果雪媚娘居然是芒果的颜色,玫瑰雪媚娘居然又是玫瑰的颜色! 那圆乎乎的、软绵绵的观感,光是看着,都让人像是得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玩具,已经要高兴到尖叫出声了。 可是偏偏还有那杯茶! 李红云有时候也跟着林卫国喝茶。 茶么,不加茶叶就是水,透明的嘛。 加了绿茶就是绿色的,红茶就带着点儿棕色。 看上去四平八稳、正儿八经,显得有些死板。 可明香居然说这个也是茶! 只见透明的玻璃杯上,冰水顺着杯身缓缓流下。 而那透明的杯子里面,底下是一层明黄的什么,上面又是一层靛蓝色的什么。 靛蓝的上面,又是一层紫色的什么。 这些颜色都很鲜明,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偏偏它们交界的地方又不是完全分明的,明黄进入靛蓝,洇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色泽。 而在靛蓝和紫色交界的地方也一样,两种液体互相模糊、互相交融,呈现出一种她自己也叫不出名字的色彩。 那种感觉,有点诡异又有点梦幻。 可李红云知道,就是很好看。 好看到让她对自己认识的世界都开始泛起了怀疑。 她还在这个世界上吗? 还在这片土地上吗?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把人的眼睛、脑子和心都给吸了进去! 李红云太激动了,抖着手轻轻扯了扯明香的衣角。 “明香,这是我在院子里的时候你做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明香被她这副激动到面红耳赤、双目圆瞪的样子吓了一下。 她赶忙安慰她:“别激动,不至于那么激动的啊,红云。” 李红云却死死盯着她,那双眼睛里满是渴求。 明香:“……” 明香拿用曾易青先前用竹子做成的吸管又吸了一口蝶豆花茶,随后嘴唇松开吸管,舒服地闭了闭眼睛,把那茶咽下。 她又深深地吐了口气,纤长手指放在杯身上,给李红云讲解起来。 “喏,这下面的黄的,是芒果泥,你应该看得出来的呀。” 李红云凑得很近,双手交握在胸前,认真地看着。 “我没看出来,感觉和芒果不一样。” 明香:“嗯,那应该是整体的氛围让你没看出来那是芒果。” 她又指着第二层道:“这里,是蝶豆花干泡的茶。” “上次我跟你说植物色素你记得不?” “蝶豆花本身也是一种植物色素,她的颜色是靛蓝或者说深蓝色的,可以营造出这种深邃神秘的效果。”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06节 李红云人都麻了。 “啊?原来它也是植物色素啊?我们天天见到,也不知道它还能这么用啊!” 明香笑:“很多植物可以析出色素,只不过有的能用到食物里,有的不能。” “不经常做这个的,不会知道。” 李红云很是有感触地点点头:“对啊,真的一点儿也想不到这里去!” “明香,你真的太厉害了!” 明香:“……” 明香又指着最上面一层。 “这里,我滴了柠檬汁。” “柠檬汁能和蝶豆花汁发生化学反应,把蝶豆花汁的蓝色变成紫色。” “所以你看到的这一层,都是这种蓝紫的色泽。” “好看不?” 李红云自然是疯狂点头:“好看!” 她的眼睛一直大大地睁着:“明香啊,这可真有意思啊!” “谁能想到,一杯茶居然还能这么好看!” 1 明香见了她这副欣喜又仰慕的眼神,那种受用的感觉又一点点涌了上来。 不得不说,很爽。 她便又指着芒果雪媚娘说:“上次有没有跟你说,芒果也是一种植物色素?” 李红云点了点头:“嗯。” 她说着,指着那红色的雪媚娘:“这个是玫瑰花做的吧?玫 瑰花也是植物色素?” 明香摇了摇头:“啊不。” 李红云疑惑地看着她:“那是什么?我记得今天没准备别的什么红色的东西啊。” 明香笑:“它不能算是一种植物色素,但改个方法用,又能做色素。” 李红云更懵了:“啊?” 明香指着那红色雪媚娘:“红云,你低下头,再仔细看看,这皮子里面是不是又一颗颗细细的红点儿。” 李红云便把眼睛睁得更大,脑袋靠近,简直像是要把脸都贴那雪媚娘上了。 马上,她起身:“有!” 明香:“我把玫瑰花研磨得细细的一起揉面团里去了,皮子才会带上新鲜玫瑰花本身的红色。” “如果你把它像南瓜、紫薯、芒果那样跟着面团一起蒸,她就没有这么鲜亮的红了。” 李红云:“……” 太厉害了! 对这么多种的植物有这么多不同的认识! 李红云的心情激荡得让她手都抖。 她不知道多少次看向明香,对明香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香早已习惯她这样的眼神,温柔地用指节在桌上敲了敲,说:“先别管这个了,不尝尝吗?” 李红云这才舍得开始吃那些甜品。 吃得她更加惊讶,不过那躁动的心却也因为吃了这些点心,而一点点平静下来了。 两人高高兴兴吃着,忽然听到外面好像有谁在哭。 明香停住动作,皱了皱眉:“红云,你听,这是不是徐姐家大宝的声音啊?” 第44章 李红云听了, 赶紧站了起来。 明香也站了起来,两个人走出去,发现居然真的是大宝。 只见大宝一只手横在双眼上, 一边压抑着哭声, 一边大踏步地循着小路往海边的方向走。 明香皱了皱眉。 她对徐大姩教出来的几个娃娃还是很有好感的。 这几个孩子都根正苗红的,大的懂事又有责任心, 小的单纯可爱又不闹人。 尤其是大宝,那真的是独一份儿的。 长得一副斯斯文文的小精英样儿, 学习好,会心疼人,平时偷偷帮他妈干活。 说偷偷是因为徐姐这个人不喜欢别人掺和她的活儿, 每次他帮忙她都要说他。 就这样,那孩子都还要帮忙。 这都就算了,这样一孩子满脸写着温柔多情, 可真要遇到冲突,那气势也是不一般的。 这年头孩子们都皮,明香到军属院也这么多天了, 平时也会见识到那些半大小子精力无处安放的模样。 要说吴大宝长那副模样,平时又安安静静温温和和的,应该老会受欺负。 可他不但把他那几个弟弟管得服服帖贴, 连周围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也都非常服气, 不敢动他。 就这样一个孩子, 今儿怎么会哭这么惨! 李红云显然也非常讶异, 对明香说:“明香, 出事了,估计他被他老子揍了。” 果然,话还没说完, 远远地从那边徐大姩家的方向就传来吴建国暴怒的吼声。 “滚!都给老子滚出去!” “反了你们这帮兔崽子,敢指导起你老子来了!” 又继续骂骂咧咧:“就是有样学样,跟你们那母老虎一样的妈学坏了!” “好好的家也不要了,男人和娃也不管了,回什么娘家!当我离了你不行了是不!” “真是反了天了!” 明香:“……” 李红云吓得缩了缩脖子。 “吴大哥今儿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他以前很注重影响的,不会让人家知道他家的事儿。” 明香眯了眯眼睛。 那边,吴大宝听到他爸的数落,更是委屈到不行,抽噎声大了起来,加快步伐朝前走。 到明香院门口的时候,他一愣,停下来,抹了一把眼泪,转过身来跟明香扯了个鼻头红红的微笑。 “婶子。” 但打完招呼马上又捂了眼睛往前走。 明香:“……” 这孩子! 明香赶忙出去把人拉住。 “大宝,大宝!” “别走,过来跟婶子说说,你爸怎么把你惹到掉金豆豆了?” 吴大宝仍是用手臂遮着眼睛,扭着身子,却不忘哑着嗓子认真回答她。 “婶子,没事,我走了,您别管了。” 李红云也在他脑袋上摸了摸:“大宝,天儿热,别走了,有什么事跟我们说。” 吴大宝哭得更伤心,扭着身子要跑,牛一样。 明香温和笑着凑近他,大喇喇诱哄他:“大宝,闻到婶子屋里的香气了吗?” “婶子今天做了好多甜点,想给你吃,你不吃吗?” 吴大宝:“……” 吴大宝吸了吸鼻子,放下手臂。 他的眼睛、鼻头和嘴唇都红红的,看起来颇为可怜。 “婶子,我现在鼻子塞住了,什么味道都闻不到。” 说完看着明香,却突然破涕为笑了。 许是觉得丢脸,他一愣,赶忙又把胳臂横在眼前把脸给挡住了。 明香见他这样,知道劝好了,和李红云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 两人把孩子带到客厅。 明香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份荔枝点心,包括奶冻、千层糕和雪媚娘,放到他面前。 吴大宝一开始还表现得非常尴尬,没过一会儿就受不了记忆中那些美好的味道,朝那些甜品下了勺子。 他品了一口荔枝千层糕,马上就瞪大了眼睛,开始大吃特吃起来。 甜美的味道和香气治愈了一切,他的情绪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点点平静下来。 等又吃完一个雪媚娘,他把勺子轻轻搁在盘在边,朝明香很是得体地笑了一下。 “谢谢明香婶子,您真是让人惊讶,每天比昨天都更加心灵手巧、富于诗意。”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07节 明香:“……” 明香笑着把手横在他后背:“哟,大宝,几天不见长大许多啊!还知道诗意了!” 吴大宝低头笑了一下:“我们老师让我们多看课外书,我看了几本。” 明香心说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吴大宝又对李红云说:“谢谢红云婶子,那天我看到您笑了,真好看,您以后要多笑。” 李红云差点被他说得躲饭桌下面去。 她红着脸摸了摸大宝的脑袋:“你这孩子净胡说!” 又给了明香一个眼神,用口型无声道:“比徐姐的嘴讨喜。” 明香笑,想着徐大姩回来发现自己的孩子这么嘴甜,估计又要发飙了。 必然是要扯到不正经啦、油嘴滑舌啦、投机取巧啦之类上面去的。 气氛又恢复了先前的温馨和轻松。 就好像这个地方,不管进来多大的戾气,都会被香甜暖融的气氛给同化。 明香吃饱喝足,便用一手撑了下巴,给自己整点儿八卦听。 她笑容温柔,眼神柔亮,问吴大宝:“大宝,现在愿意跟婶子们说说你爸怎么把你弄哭了吗?” 吴大宝情绪稳了下来,也就不犟了。 他对明香她们说:“我妈回我姥姥家探亲,我爸天天说我妈坏话。” 明香皱了皱眉,和李红云对视了一眼。 李红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日已经松快许多的脸上一下子就浮现出愁容。 但她马上又扬起了笑容,偷偷观察明香的神色,发现明香没注意到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吴大宝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奶油,美滋滋品了会儿,又说:“我爸前头让我带着弟弟吃他们单位的食堂,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发了次飙,又不让我们吃食堂了,非要回家去吃。” “家里没人做饭,他又不肯做,我就做了,结果他非说做得不好吃,把我和弟弟们狠狠骂了一顿。” 吴大宝捏着明香刚刚给他现做的那什么荔枝玫瑰花冰沙,呼吸着那柔美细腻的甜香,味蕾被那淡淡的甜和极致的冷刺激着,这才没有又哭出来。 “婶子,你不知道,我爸他太过分了!我根本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以前就老说妈妈懒,现在我妈好不容易回姥姥家放松一下,我都跟他说不吃食堂我也能做饭,他却还要这样!还把这事怪我妈身上,说我妈造/反。” 他说着,咬着唇撇开视线:“婶子,他真的太专横跋扈了!我真的恨他!” “如果妈妈不要他,我和弟弟们也不会劝的!” 明香:“……” 明香揽着他正要安慰,忽听得外面吴建国的声音。 “明香同志?” “咳咳,小曾媳妇儿?” “小曾媳妇儿,我家大宝是在你家吧?“ “辛苦你叫他出来,让他跟他老子回家吃饭。” 吴大宝一听这声音,眉头就竖了起来,梗着脖子青筋暴出,眼里满是怒火。 却没有说话。 明香端了点荔枝奶冻走出去,看到吴建国同志军装齐整站在她家院子那小木门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还捏着拳在嘴边,眼见着要再咳嗽几声。 明香见他见得并不多,一般都在傍晚天快黑的时候,只看到个大摇大摆回家的影子。 这是她第一次在大白天阳光下看到他,顿时噗嗤一乐。 虽说她大概也知道徐姐在跟她这丈夫不对付,可这两人那神态那气场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都这么一本正经,带着点儿官威似的。 明香走过去,开门请他进来。 他却笑着不进来,只往里面张望:“我就不进去了,你家易青不在家,影响不好。” 明香也不勉强,把手里端着的甜品送过去:“吴大哥,那您吃点点心,我和红云刚做的。” 吴建国皱了皱眉,心说吃个屁的点心! 要不是你天天做这个什么点心,老子家那娘们儿能跟喝了假酒一样一天天往你家跑吗? 往你家跑那就算了,还跟变了个人一样,一天天的也知道享受起来了! 死也不会吃你那些娘们儿吃的东西!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脸上分外客气礼貌:“不吃了,不吃了,多谢了。” 又说:“你帮大哥喊喊他,啊,喊喊他,等他做饭吃呢。” 明香:“……” 明香眉头微皱,说:“孩子还小,大哥您如果不会做饭,不如到我家来吃吧?” “我家易青肯定也会很高兴你们来的。” 吴建国冷哼一声:“我不会做饭?” 他说着,见了明香这美貌昳丽的样子,又放软了语气:“哎呀对不住,没吓到你吧?” “他娘的,曾易青那小子是说得没错,你还真是……” 他想说“真是从头到脚都是香的”,话到嘴边觉得不对。 他心里一惊,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连避嫌都忘了。 明香蹙起眉头,狐疑地望着他:“易青说什么了?” 吴建国捏着拳放嘴边又咳嗽了一声:“说你胆子小,让我们要是非得跟你说话,就声音小点儿,别跟平时一样糙里糙气的。” 明香:“……” 吴建国深深吸了口气,又说:“我说明香同志,我会做饭呢!当过兵打过仗的,有几个不会做饭的?” “我不但会做饭,老子做饭比那混账徐大姩做的都好吃!” “你甭听她在你这儿嚼舌根编排我,说我这不好那不行的,她那是放屁!” 明香轻轻地“啊”了一声,有些尴尬。 吴建国挺起胸脯颇为自豪地:“你想问为什么我会做却不做?哼,我就是不做!” “她徐大姩不是犟吗?不是用回娘家给我脸色看吗?我就不做!” “我看她回来后不后悔,还敢不敢跟我拿乔!” 他说完,又指了指里头:“那小崽子也一样,跟他妈学的,一样死犟死犟的。” “我叫他不会听,明香同志,你帮我叫叫,成不成?” 明香微微叹了口气,走进去在大宝肩头轻轻拍了拍:“大宝,你帮婶子把点心带给你弟弟们也尝尝好不好?” 吴大宝不憋着那股劲儿了,对明香的亲近也显露出来。 他一点儿也不像刚才的别扭,直接扭头:“婶子,我不去!我不想去!我讨厌他!” 明香便又回到院中,跟吴建国说:“吴大哥,要么让大宝在我家吃吧?” 吴建国一听就怒了,身子越过篱笆,把头往里面探,声如洪钟道:“兔崽子!你赶紧给老子出来!” “再不出来,你就跟你那不识好歹的妈一样滚回东北你姥姥家去!” “反了你了!” 明香见状,赶忙打圆场:“吴大哥,别吓着孩子。” 说着又把手里的点心再次递过去:“吴大哥,别生气,吃点点心。” “大宝就先放我家。他这年纪血气方刚的容易想不开,别生出什么事儿来,我给你看着。” 吴建国目眦欲裂,却也没办法,只能干笑着点了点头:“那行,那麻烦你了啊明香同志。” 说着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荔枝千层,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手一背气势十足地走了,仍是没有接过去。 他不吃,明香便把这荔枝千层端回去,给大宝吃。 大宝见了,眼睛又开始放光。 明香见过他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会儿见他这样丝毫不隐藏食欲的孩子样子,顿时想要孩子的心又从谷底一直达到巅峰。 太有意思了! 只是她又想到了那三个更小的,就坐下来,撑着下巴问大宝。 “大宝,婶子再做点别的,给你弟弟们送去吧?” 吴大宝叹了口气,坦诚地看向她:“谢谢婶子。弟弟们确实比我惨多了。” 明香:“啊?” 吴大宝:“我爸这两天不让我们吃食堂,天天往我姥姥那个屯上打电报,让我妈担心。” “我妈去之前教了我和弟弟们料理自己的,我又最大,就自己做饭给弟弟们吃。” “但是有的时候,我留校打扫卫生,回来的晚,我爸自己不做饭就算了,连着我弟弟都没吃,我一回来他们就过来哭得眼泪汪汪的。” 他叹了口气,面上浮现一丝和他年纪不相称的心疼来:“要是有什么可以放很久,又随时都可以拿出来吃就好了。” 这时,李红云就问他:“不对啊,大宝,你家就没买点瓜子花生桃酥饼什么的吗?” 说完就皱起眉头:“徐姐也真是,本来我还以为她比从前舍得了,没想到还是连瓜子花生都不买给你们吃。” 吴大宝摇了摇头:“家里有,但是弟弟们咬不大动,又干又硬又碎的。” “有一次老四呛喉管里去了,咳了半天才咳出来,把我们全家都吓够呛,后面他们那几个小的就怎么也不肯吃了。” 他说完,眼睛亮亮地望着明香:“婶子,自从吃了您做的点心,别说他们不想吃花生瓜子桃酥饼,我现在也不喜欢吃了。” “您做的点心比那些好吃多了!” 李红云听了,率先捂嘴一笑:“你这孩子!你这么说不是让你明香婶子难做吗?”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08节 明香也笑:“没事,喜欢就多吃点。” “婶子这就去给你们做一点可以随时拿出来吃的、又不硬不干不碎的吃食啊!” 说完,她又把孩子细瘦的肩头揽了揽,给了李红云一个眼神。 李红云受宠若惊地跟上,不忘对大宝说:“大宝,你在这坐会儿,别出去啊,热。” 两个人又进了厨房。 吴大宝说的“不硬不干还能随时吃”的点心显然在安排之外。 李红云有些忐忑地问明香:“明香,荔枝、芒果那些都用完了,咱们做什么啊?” 明香把要用的食材一件件拿了出来,说:“做个豆沙牛角包和虎皮 蛋糕吧。” 李红云一愣:“什么角什么包?” 明香:“……” 明香给她解释了一会儿:“就是一种面包和一种蛋糕。” 又说:“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李红云红着脸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明香:“明香,我刚刚吃得太入神了,忘了问你件事儿。” “我现在可以问吗?” 明香一边准备食材一边说:“你问。” 李红云:“我一直搞不懂刚刚你要我把荔枝核留下来做什么用。” 明香起身,看着她:“你觉得今天的甜品香吗” 李红云脸上一下子露出陶醉的神情,说了声:“香的,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被荔枝味儿给腌了。” 明香点点头:“那就是了。” “我把荔枝核用水煮了用来和面。” “那面团里面的荔枝香气便会更加深层更加醇厚,哪怕后面不加很多荔枝肉,也绝对不会少了荔枝的香气。” 她说着,把面粉倒在一个干爽的搪瓷盆中:“不过不放也没关系,但就是这些细微的东西决定着风味的好坏。” 李红云的眼睛又一点点瞪大了。 “原来是这样!这么一个小步骤就可以决定点心的味道能不能比别人做得好是吗?” 明香抬起头朝她笑了一下:“我一向都说你聪明的。” 李红云不可自控地又闹了个大红脸。 明香想着今天中午曾易青要回来给她做牛肉火锅吃的事,心里就乐开了花。 于是就多说了点儿。 “红云,咱们做甜点,是有很多技巧的,你以后多留心。” 李红云没等她说完就赶忙点了点头。 她最怕明香觉得她不用心,不再带她玩儿了。 明香见她这副乖顺的样子,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 “比如刚刚我们做千层糕,不是放琼脂吗?” 李红云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前面做千层糕的步骤,激动地点了点头:“嗯!是!” 明香:“琼脂不能放太多也不能太少,少了千层糕不凝固,层次就不分明,多了么,吃起来又硬,不细腻,不好吃。” 李红云是没读过书,不会写字,不然已经拿出小本本来记了。 她强制自己集中注意力,把明香的每一句话都记在脑子里,一个字儿也不敢忘。 明香不知道她听得这么认真,信口随意说下去。 “一般我们融化琼脂啊、白糖啊,做这类融化工作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用小火,而且要不停搅拌。” “这样不会粘锅,否则吃起来一股烧焦的味道,颜色也带棕黑色,不好看。” 李红云眼睛一亮:“啊,这个我知道,跟熬稀饭是一个道理,不能太大火。” 明香很是欣慰:“对。” 她这会儿已经在专心和面了,就没再说,只抛了个问题给李红云。 “红云,你就按照你做饭的经验,想想我们刚才做那些甜点的时候,还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注意的,或者能提升成品质量的?” 李红云正在记她说东西,被她这么冷不防地一问,吓了一个哆嗦。 不过她马上冷静下来,望着天花板回想着先前明香做那些时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她怯生生凑到明香身边:“我好像想到了一个。” 明香微笑着揉着面团,声音因为快乐而显得极其温柔:“嗯,你说。” 李红云:“刚刚我看到你做千层糕,是要等上一层在冰箱里冷得透透的,完全凝固了,才又去倒另一层。” 她面上这会儿倒浮现出一点自信:“如果上层还没冻好,还是水一样的,就把第二层倒上去,那就不会出现那种一层一层的样子了是吧?” “就不能叫千层糕了,吃起来也不会有那么不一样的味道。” 明香抬头看她,大为赞赏:“嗯。你真的很聪明。” 李红云觉得呼吸都有点喘,低头笑了一下:“嗯,你说我聪明我就聪明。” 她嗫嚅着:“我只信你。” 说着拿手帕给明香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自从明香厨房里能放电风扇后,明香很少有先前那种汗津津快要热晕了的样子了。 李红云心里觉得这样很好,她不喜欢看到明香不舒服的样子。 可又总觉得这样还是有哪里不好。 比如自己给她擦汗的时候,她就会说“没事儿,我不热”,那她就不太好意思再给她擦汗了。 果然,明香把脑袋稍微躲了躲,说:“红云,别忙活了,我不热。” 李红云默默把手帕从她那玉白光洁的额头拿了下来,悄悄叹了口气。 这时,明香喊她:“红云,你洗手帮我揉面,我去准备一下烤炉。” 李红云又是一愣。 什么炉? 但明香说的话,她一般都是恨不得完全照做的。 虽然非常好奇明香到底又要做什么新奇玩意儿,她还是忍住了跟着出去看的欲望,认认真真洗了手揉面团。 过了会儿,她看到明香拿了个圆桶过来,那圆桶看着特别眼熟。 李红云搜肠刮肚想了想,才想起来,那不是他们军官每月发的奶粉用的桶嘛! 只是现在,桶外面的漂亮的图层都被明香给弄掉了,就是个铁桶,还是个大号的。 李红云也不说话,一边揉面一边眼神随着明香,看她要做什么。 明香前面用的柴火灶台,这会儿把家里的煤炉子拿了出来给点着了,放在一边烧了小火。 随后她又拿了一块红砖瓦片,搁在煤炉子中心,再把刚刚那铁桶放了进去。 做好这些,她在那铁桶里又放了一个不锈钢的盘子进去。 见了这不锈钢盘子,李红云又咋了咋舌。 这年头不锈钢的盘子稀罕着呢,林卫国以前想要几个,都弄不到。 看来这又是明香男人给她搜罗来的,也不知道曾团长怎么就那么有耐心又有本事。 李红云想到这里,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的时候,嘴角已经扬了起来。 她最近已经很少在意林卫国和那俩孩子了,这是好事。 她绝对不允自己苦着脸扫了明香的兴。 见明香直起身来,李红云一边揉面,一边看向她:“明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炉啊?做好了吗?” 明香洗了手过来,点了点头:“烤炉,烤面包用的。” “本来该用标准烤箱,但是我没有,所以就自己做了个简易的,将就着用吧。” 李红云皱起眉头:“将就着用?就是说你说的那个什么面包会做得非常不好吗?” 明香也不瞒着:“嗯。” 李红云赶忙安慰她:“没事,能吃就行。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说的那什么面包是什么样子?” “看你让我揉面,又叫一个包字,难道是和包子一样的?还是说国营饭店里的那种白面包和粗粮包?” 明香摇了摇头:“待会你就知道了,味道会有点不一样。” 李红云点了点头。 明香过去,在她揉得差不多的面团里加入酵母粉。 李红云很是好奇:“这又是什么?” 明香跟她说了。 李红云一下子就懂了:“哦,跟酒曲一样的意思,都是那什么真菌。” 明香笑着点了点头。 这年头不管是酒曲粉还是酵母粉都是很稀有很难得的东西。 哪怕是大家做馒头,也都是做的老面馒头。 老面馒头,做馒头时从和好的面里揪出来一块儿风干保存,等产生天然的酵母菌和乳酸菌了,在下次做馒头的时候,泡软放进去发酵新的面团。 酵母粉却是直接用工艺提取出了酵母,封装起来用的。 上次那酒曲粉明香一是觉得是周晚棠好心要给,二是这确实是好东西,难找到,所以她就收下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09节 而这包酵母粉也不是曾易青帮她弄来的,是军属院一个叫小军的军属送的。 就是这位小军的丈夫吃不下饭,明香给做了点促进食欲的过去,当餐就开始又能吃了。 小军高兴得不要不要的,除了给钱,还把家里难得的几包酵母粉给了她。 明香就是这样坦然又感激地接受着这样纯粹的谢意,每天都过得非常开心。 她的生活中总是充满大大小小的惊喜。 第45章 这年头面粉都是普通的中筋面粉, 没有像后世那样分高筋低筋。 然而明香要做的牛角面包需要的是高筋面粉。 也就是说,现在的面粉中的蛋白质含量达不到她的要求。 如果按后世,是要在里面加入玉米蛋白粉的, 但现在她手上没有这东西, 外面也很难买到。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 揉好面之后,明香把那个小面团放在水里洗, 没过多久 就得到了蛋白质含量更高的面筋。 把面筋放在中筋面粉,也就是普通面粉里面一起揉, 就相当于得到了高筋面粉。 用这样的面团加鸡蛋、红糖、牛奶、黄油、酵母和盐,继续揉到面团光滑,就得到了后世最普通的一款做面包的面团。 这让明香不禁有些感慨。 这年代的人走的每一步都那样艰辛, 却又那样快速。 多少人不辞辛苦的付出才换来后世一年比一年的物质繁荣。 真是伟大! 明香一边感慨一边用擀面杖挤压这面团排气,然后放在一边发酵。 过一段时间再次挤压排气,再发酵。 发酵后的面团膨大成了原来的两倍, 看起来胖乎乎的。 这过程也是明香非常喜欢的,非常解压。 虽然她本身也没什么太大的压力。 李红云在旁边非常好奇,问她为什么要加面筋。 明香稍微跟她说了下原理, 她马上就懂了。 李红云再次露出那种崇拜的神情:“明香,你真厉害!” 明香笑了笑,把面团捏成两端翘起的牛角形状, 在里面放上了豆沙, 再放到刚刚她自制的烤炉中烤。 豆沙还是按以前做豆沙青团时的方法做。 不过明香现在有冰箱了, 先前做了很多, 放在冰箱里冷藏, 直接拿出来用就行了,非常方便。 这种时候她想起曾易青,嘴角弯起一个美好的弧度。 在烤牛角面包的过程中, 明香用封炉门的盖子调控进炉门的空气量,用来控温。 她把手放在炉子上试了下温度,觉得可以了,用自己那块女士表记了时间,再让李红云看着火。 这其中的温度变化非常复杂,毕竟要把一个简陋的煤炉变成一个专业的烤箱,这里面的技巧之难可想而知。 李红云做不来,好在明香心里有底,时刻惦记着,时不时地放下手里的活,过去调一调。 交代完之后,明香开始做虎皮蛋糕卷。 虎皮蛋糕卷分两部分,一部分是里面的蛋糕体,另外就是外面的虎皮部分。 蛋糕体的做法都是一样的,分的是打蛋黄糊糊,和蛋清糊糊。 明香把牛奶和玉米油倒入一个光洁白润的陶盆里,手动顺时针搅拌均匀,再筛入低筋面粉继续搅匀。 低筋面粉的做法也很简单,就是用普通的面粉多加玉米淀粉就行了。 明香对这些都很在行,是百分之二十低筋,还是百分之十低筋,也就是看一眼,抓一把玉米淀粉的事。 再打了四个土鸡蛋,把蛋清和蛋黄完全全分离出来,一点儿都不互相沾染,分别放在两个碗里。 蛋黄加到刚刚的面粉糊里拌均匀到无颗粒状态备用。 蛋白用电动打蛋器打,打到起粗泡后加入细白糖,继续打。 她打了一会儿,把电动打蛋器提起来,到下面的秘密泡沫呈现尖角的状态,而且不容易掉下去,笑了笑,觉得可以了。 把这打好的蛋白霜用电动打蛋器上的铁丝取一部分加入到蛋黄糊中翻拌。 翻拌好的蛋糕糊再倒回剩下的蛋白中,快速翻拌均匀。 明香看了一眼,觉得可以了,把面糊从高处倒在她烤盘中。 随后她两只手端着烤盘的两端放在案台上,左一下,右一下地轻轻砸了砸。 厨房里响起来利落的铛铛声。 李红云见了非常讶异,问她:“明香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还砸起盘子来了?” 明香告诉她,自己是用这样的方法去除面粉糊里的气泡,到时候烤出来的面包不容易鼓包,口感也更细腻。 李红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明香把烤盘放入自制的烤箱中,在旁边看着,继续调节着火。 刚才她已经把那炉子预热了,现在只要继续烤就行了。 在明香精准的调控下,十八分钟后,小心翼翼打开烤箱的李红云,再次瞪大了眼睛。 只见平平无奇的烤盘上,现在铺了一层,金黄色的鸡蛋糕。 那蛋糕看起来蓬松极了,无数个细细的蜂窝小孔将光线反射成蜜一般的颜色。 从炉边开始起,周围全被香甜的气息包围,一点一点向客厅、向窗外氤氲出去。 甚至让人有种连自己头发丝儿都被香味缠绕着的错觉。 李红云闻了这香味,不知怎么的膨胀起来。 觉得自己很好、很美、很重要,值得被珍惜地对待。 她的心里升起了这样的感觉,整个人像漂浮在云端。 然而身体却比心理更加直接。 她离得近,鼻尖的香气因为炉火的热气而更加膨胀恣意。 那种糖香和奶香混合的味道,勾得一向矜持的她都口水直流。 她只能不停的咽着口水,红着脸想,自己真的是越来越馋了。 而在案台边,明香已经准备好了蜡纸,放在了一个又宽又平的白瓷托盘上。 她让李红云把做好的蛋糕平铺上来。 李红云有些不敢动,她还是会怕自己做不好。 但看到明香鼓励而信任的目光,鼓起勇气,便用一个铁钳小心翼翼的把烤盘钳了出来。 钳出来后,明香跟她说了动作要领,她便一鼓作气、干脆利落地把那蛋糕转移,平铺在了那托盘上。 做完这一切,她鬓角的头发都汗湿了,嘴唇和手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她忐忑地看着明香,像是在问她这样做成不成? 明香朝她露出满眼晶亮笑意:“厉害啊红云,第一次做就铺得这么好。” 李红云这才松了一口气,羞涩地笑了起来。 明香又拿了张蜡纸附在刚倒出的蛋糕上面。 过了一会儿,她把上下的蜡纸都揭掉了,那蛋糕便直接落在了托盘上。 其实在后世,这一步本来是得用油纸的。 可这年代油纸也不普及,不好买到,所以明香用了比较常见的蜡纸代替。 不用不行。 蛋黄在面团里烤熟了之后会析出多余的油脂,而且烤盘里面也会事先刷上一层薄油,防止粘连。 如果不清理掉这些多余的油脂,会影响蛋糕的口感和蓬松度。 做好这些,明香开始制作虎皮的部分。 虎皮需要费很多的蛋,明香足足用了八个,都是军属院小媳妇儿们拿来跟她换甜品的。 李红云在旁边看得咋舌。 她垂眉敛目,又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家那几只老母鸡身上。 恨不得现在就去家里掏鸡窝,好把鸡蛋全部搜罗过来给明香用。 明香偶然瞥到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脸阴郁和凶狠的样子。 明香不禁有些讶异。 她没想到李红云还有这样的一面。 是这两天谁惹她了吗? 谁啊?能把一向温顺的李红云气到想刀人? 是她男人? 不过这是人家家务事,明香一向不掺和。 她没有深究,继续沉浸在做蛋糕的快乐中。 虎皮胚的制作和刚刚蛋糕胚的制作过程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就是在于不需要用到蛋清。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10节 原理是,将蛋黄、糖和面玉米淀粉的浓度提高,烘烤,就会形成颜色更深的、结构更加紧密的虎皮层。 明香把八个蛋黄放入干净的盆里,加了糖,用手动打蛋器混合,再用电动打蛋器高速打发至发白浓稠。 等到提起打蛋器的时候,蛋黄糊流下来后可以在底下堆叠成细腻顺滑的 图案了,就筛入适量的玉米淀粉,用打蛋器打发混合。 接下来的流程就和烤蛋糕胚一模一样了。 等烤炉中渐渐碳化的面糊露出虎皮状花纹,明香就把烤盘从烤箱里取出,及时地结束了烘烤。 再把虎皮胚像刚刚的蛋糕胚那样放在另一个托盘中。 两个玉白的托盘里,一边是金黄的蛋糕胚,一个是虎皮棕褐色的虎皮胚,都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无尽的香甜蜜意。 明香拿着擀面杖,用了一张蜡纸,非常有技巧地把蛋糕胚和虎皮胚卷在了一块儿,成了一个圆柱状的长筒。 再把这长筒横着切成一公分厚度的片儿,就得到了金黄和虎皮相互拥抱的蛋糕卷儿。 明香对此稀松平常,可对于李红云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活生生的魔术在她面前上演。 她实在没忍住,出声:“娘哎,这是怎么搞的?” “明香!它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形状了?明明刚刚还是两板平平的东西。” 边说,眼里边涌起满满的后悔。 “早知道会变,我刚刚就盯着你的手再看仔细些了。” 明香被她逗笑了。 “今天有点晚了,就不让你动手了,下次告诉你怎么做。” 李红云兴奋地点了点头。 到这里明香想做的甜点就全都做完了。 她虽然对着对做甜点有着无尽的热情和包容,但相比之下还是有一件不那么喜欢的事,那就是清理。 她喜欢洗刚到手的漂亮盘子,亦或者是喝完饮料的杯子。 可她不是很喜欢戏吃完甜点的盘子、发面团的盆、还有被弄脏的烤盘。 她不喜欢那种被弄脏后的黏黏糊糊的东西。 以前自然有助理和店员负责收拾这些,而现在…… 现在也不错,毕竟李红云非常甘愿做这些,而且非常擅长。 李红云清洗用品的时候,明香就把豆沙牛角包和虎皮蛋糕拿到客厅。 她把两种甜品分别拿了一个给吴大宝:“大宝,你试试看,这两个味道怎么样?” 吴大宝的眼睛一点点瞪大,嘴巴也张开了。 “哇……婶子,这是牛角?” 明香摸了摸他的脑袋:“是长得像牛角的面包。” 吴大宝疑惑:“面包?” 明香点点头:“嗯,吃吧。” 吴大宝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那牛角面包,笑得露出两颗白莹莹的兔牙来。 他扬起脸对明香说了声“谢谢婶子”,一口把一边的牛角给咬掉了。 终归是个娃娃,再怎么好教养,在味觉被冲击的时候,仍然忍不住叫了一声。 “哇!” “这个真好吃!” “外面酥酥的,里面又香又软还没有什么碎渣子,味道甜甜的!” 可能是觉得自己刚才太外放了,又咬了一口,认真地咀嚼着,只在目光里泄露出一点无法自控的意思。 “嗯,越嚼越软,口水都出来了,一点儿也不觉得干。” 说着本能地拿手去撕,发现里面一丝一丝地连着,更加讶异。 却又非要收着,保持体面。 明香见他一副小孩装大人的模样,更觉得有趣极了。 她又用眼神示意他也尝一下那虎皮蛋糕。 谁知吴大宝光是看到那蛋糕,就停住了下咽的动作,腮帮子鼓着,两只眼睛也瞪着,看着又滑稽又好玩。 他再也装不了了,难以置信地把那蛋糕捏在两指之间,目光灼灼地看着明香。 “婶子?这是你做的啊?” 说着又垂了视线,自顾自嘀咕:“不过整个岛上也就明香婶子能做出这么好看的点心了。” 明香:“……” 吴大宝珍而重之地咬了一小口蛋糕,放在嘴里嚼。 却不想那蛋糕入口即化,他嚼了个寂寞,只觉得舌尖一下子铺满了松软的甜香。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这次他感觉到了那蓬松的触感,觉得自己的口腔和喉管都被填满了似的。 吴大宝再也维持不住庄重,把明香递过来的又一块蛋糕用两手同塞,给一起塞嘴里去了。 这会儿他的腮帮子更鼓了。 也不管从小他妈给他强调的不要含着食物说话的嘱咐了,含含糊糊地说:“明香婶子,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李红云洗完了东西出来,听了他这话就笑:“大宝,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吴大宝:“……” 明香撑着下巴看着他,觉得特别好玩儿,就跟他说:“你喜欢就好。” “这些都可以放个两三天,你带回去,藏起来,等需要的时候就给弟弟们每个人发几个,这样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也不会饿肚子。” 吴大宝停住了动作,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她:“谢谢婶子。” 明香揽过他,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好孩子。” 三人一起坐着消磨了点儿时光。 明香也就听了许多孩子们的趣事,不禁感叹年少真好! 就在这时,曾易青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明香!” “媳妇儿!” 明香嘴角扬起,起身去看。 果然看到曾易青拎着什么打开院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也拎了什么的小陈。 来客人了,明香倒有些欣喜,站在门口看着二人走进来。 曾易青自从见到她,眼神就开始变得炽热,一点儿也不从她的脸上下来。 明香心下了然,笑了一下,过去想要接过他手里东西。 “这是什么?” 曾易青赶忙伸手制止了她。 “牛脊骨,明香,你走远点,腥。” 明香先前闻到了一点儿血腥味儿,但那东西放在一个蛇皮袋子里,明香便没在意。 原来是牛脊骨。 明香往后退了退,一手挡了太阳,又问小陈:“小陈,你手上拎着的又是什么?” 小陈把手里一看就很沉重的蛇皮袋子放地上,用手臂擦了把汗,扬着满是水光的笑脸对明香说:“牛杂,嫂子!” 明香:“……” 岛上物资不丰富,牛又是干农活的得力干将,大家没事一般都不会杀,所以牛肉不容易买到。 今儿这又是牛脊骨又是牛杂的,显然是一套的,估计是哪里的谁家杀了牛,可巧就被曾易青知道了。 明香看了曾易青一眼,怎么就这么能呢,什么都能搞到。 曾易青被她这一眼看得□□顿起,恨不得马上过去把人抱在怀里亲。 可一看今儿这么多不懂事的人在,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把那□□给强制压了回去。 这时,李红云一看明香家显然要做午饭了,马上红了脸,急匆匆要走。 “那个,曾团长,明香,我走了啊,我回去做饭去了。” 根本不会去做。 她宁愿找个角落生个野火自己烤点土豆对付一下,也不愿意回那个家做饭。 而且其实刚刚吃点心都吃饱了。 不禁对明香的感激更深。 要不是明香现在偶尔肯收她的钱和票,她是真的过意不去。 正要走,忽然听到曾易青带笑的声音:“别走了,今儿陪明香一起吃牛肉火锅。” 李红云:“……” 李红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倒不是说她觉得曾易青留她吃饭很奇怪,而是曾易青这语气。 李红云基本天天都来找明香,挂在明香身边几个小时都不带走的。 曾易青一向是冷脸对待,虽然不驱赶,却也不热情,连话都不说。 可现在,他不但主动跟她说话,语气还这么和善。 李红云抬起头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只觉脊背发麻。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11节 她求助地望着明香,就差把“明香,你男人今天是怎么了”说出口了。 明香也挺诧异,确实曾易青从来没这么主动地用这么美好的语气跟谁说过话。 哦,除了她自己。 哪怕是那天在陈春芳家吃饭,语气也没这么和气。 明香见李红云那不自在的样子,笑着过去拉她:“易青说得对, 吃火锅就是吃个热闹,你就跟我们一起吃吧。” 说着把悄咪咪要走的吴大宝也拉了回了:“嗯?婶子让你走了?今儿必须在婶子家陪我一起吃火锅!” 吴大宝转过头来朝她讪笑了一下:“嘿嘿嘿。” 又缩着脖子颇为忌惮地看了曾易青一眼。 曾易青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朝他笑得森然:“怎么,不给叔这个面子?” 吴大宝:“……” 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明香见状,含笑睨了曾易青一眼,用口型无声道:“你没事吓孩子做什么!” 曾易青忽然用那钢铁铸成一般的手按了按他的脑袋。 “大宝啊,你是大男人了,以后你明香婶子揽你肩膀你不能让她揽着,知道?” 明香:“……” 这人有时候真的挺有隐疾的。 小娃娃的醋都吃! 这时的明香还不知道,她男人不但吃这种十几岁小娃娃的醋,连刚出生的奶娃娃的醋他照样吃得理所当然。 明香终于吃到了肖想许久的牛肉火锅。 她本身是个地地道道的京市人,却因为早年去江省调研,对吃辣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 虽然平时偏甜口,但时不时地就会想要“大辣一场”。 刚穿到这儿来时,她还剩半个月的床要卧。 那时候她得忌口,文工团的厨师大哥一丁点儿辣都不会给她碰。 但其实那时候她就想要吃一顿牛肉火锅了。 她跟曾易青说了,最好是用京市的碳烧铜锅,但是呢又要有红汤,不能跟传统铜锅一样只是不加辣椒的白汤。 没想到曾易青居然放在了心上,前些天就告诉她马上能给她安排。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的安排,实在是太有排面了。 京市打底五十块钱还加票一个的铜火锅,他一口气弄了俩过来! 明香:“……” 明香看着那烟囱一样的两个火锅,一个里面是红艳艳的辣味汤,一个里面是清澈的生姜汤,不禁抬眸看了身边的曾易青一眼。 曾易青从她眼里读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连呼吸到粗重了些,在桌下把灼热的大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他的眼睛都要烧红了,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媳妇儿,看我做什么?我胡子又长长了?” 说着给明香从那辣汤火锅里夹了一块牛肠给她:“尝尝你男人的手艺?” 明香敛了视线,把那牛肠夹了起来。 牛肠显然烧得正好,裹着红油在她的筷子尖儿上震颤舞动。 咬了一口,果然q弹又不失软糯,那香、那辣、那鲜,吃得明香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曾易青自己倒是没怎么吃,只一心帮着桌上添置用物和菜品。 不需要添置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在明香被辣得红润的嘴唇上,恨不得把上面的汁水全部舔到自己嘴里。 小陈也在殷勤地下菜、捞菜。 一抬头,看到自家团长的眼神,顿时咽了咽口水。 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知道自家团长在想什么。 可是一想到自家团长在想什么,再看看自家嫂子那张因为被辣到而显得更加艳丽的面庞,他就难以自持地浑身发起烫来。 当然,他不敢冒犯明香,可他能想一些其他的事啊。 从战友嘴里听说的,从画报上看到的…… 又是一顿火锅吃得汗流浃背,差点憋得挠头,自己往墙上撞。 明香却不然,她是吃得酣畅淋漓。 大热天吹着风扇吃火锅,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打开了,汗水仿佛把身体里所有的废物都带了出来,整个人越吃越轻松,越吃越舒爽。 再尝一下清汤锅里的,汤料是牛肉化成汤汁后特有的那种鲜香。 那牛不像后世用饲料和激素喂出来的牛那样散而碎,肉质紧实弹嫩,还一点儿腥臊都没有。 带给味蕾另一种无上的感受。 吃饱喝足,明香懒洋洋坐着。 其他几个人在争着洗碗擦桌子。 曾易青居然没争赢,过来给她到了杯凉白开,喂到她嘴边。 “媳妇儿,辣不辣?来,喝点儿水。” 明香把那水一饮而尽,灵魂仍然飘着空中下不来。 曾易青看了厨房那边一眼,李红云在洗碗,老吴家那大小子在学着,小陈刚收拾完桌面,已经把垃圾拿出去倒去了。 他眼睛微眯,轻轻掐着明香的下巴,把眼神还在发直的人狠狠地亲了一口,又死死地搂在了怀里。 明香的灵魂这才归位,先是喟足地叹了口气,然后淡然地从他的怀里出来。 “别,让人看到不好。” 其实她自己是无所谓让人看到的,但这个年代毕竟不同。 她之所以总是抵制曾易青某些随时随地亲亲抱抱的行为,很大的原因是在照顾他曾大团长高冷伟岸的光辉形象和面子。 谁知这人私底下是个亲亲怪,黏糊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尤其这两天他忙工作,中午不能回来,到了晚上那是憋急了一般龙精虎猛,可劲儿拉着她造。 明香觉得自己都要变成无语佛了,每次他这样,就要瘪嘴做一个无语的表情。 曾易青见她又躲,面色沉了下去,稍微把她放开一点儿,那语气可就黏腻起来了。 “媳妇儿,让亲一个好不好?” 明香故意做出为难的表情,他又把她搂过来一些,微凉的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垂了。 “媳妇儿,亲一个吗好不好?” 明香轻轻叹了口气,想到他今天给她的惊喜,扫了一眼四周,忽然坏笑着朝他唇上回吻过去。 她不只是把唇贴在他唇上,还主动往里。 一边亲一边还分出神来留意其他人的动静。 她是脑袋清醒很淡定,曾易青却不行了,钢铁一般的手臂收紧,要把她嵌进骨血里。 唇舌也夺回来主动权,直亲得明香因缺氧而浮现出迷离的神色。 两人不免要发出一些濡湿的声音,明香一向大胆,听着这声音,在偌大的客厅仿佛回响,居然也生了点儿退缩的意思。 她伸手想要推开他,但曾易青下了狠心,哪里是她能推开的? 于是又跌入一片让她心悸的纯白里。 小陈借着扔垃圾的名义,去外面抽了一根烟。 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团长志得意满的一双眼睛。 小陈一下子就愣住了,什么都明白了。 不禁感叹,娘哎,这要是放在一年前,谁会信他们团长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看了看明香,又有些无奈。 好像,他们团长栽她身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收拾好了,小陈、李红云和吴大宝就都走了。 明香特意给吴大宝把牛角包和虎皮蛋糕拿好。 “大宝,别跟你爸硬刚,你要是不想做饭,来婶子家吃就好。” 吴大宝有些动容地点了点头,说:“婶子,我妈跟你说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明香摇了摇头:“她那天高兴,风风火火就走了,没跟我说,我也没来得及问。” 这时,曾易青的声音传了过来:“让你爸发个电报去问问。” 吴大宝摇了摇头:“不了,叔,我还是让我妈在姥姥家多休息几天,我姥可疼我妈了,她在那边一定很高兴。” 明香不禁对这个孩子更加喜爱,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没事,啊,你和弟弟们反正没事就来看婶子做点心,婶子给你们吃。” 吴大宝点了点头,虽然明香知道,徐大姩不在,他不会来,也不会带弟弟们来。 这孩子就是这么懂事,小小年纪很有自己的风骨。 明香目送吴大宝回去才没一分钟,曾易青已经坐不住,过来把她搂进怀里。 “媳妇儿,看你挺喜欢这小子的?” 明香笑着转头看向他:“你不觉得他很有意思吗?” 曾易青轻哼了一声,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许你看其他男人。” 明香:“……”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12节 明香懒得跟他再说一遍那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转身上楼,准备去睡个午觉。 谁知今儿曾易青不但中午回家了,还有空跟着她一起睡午觉了。 曾易青也跟了上来,两人和衣而卧,曾易青侧身抱着她,把脸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 “媳妇儿,我真舍不得你。” 明香勉强把被他箍得死紧的一只手拿出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是有任务?” “没关系的易青,你别总以为只有你心系祖国,我们这些军属也是一样的啊。” “你有什么工作你就去做就是了,我 在这里等你回家。” 曾易青的吻立马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 在他到达她耻骨的时候,她赶忙用力制止了他的动作。 “易青,你别这样。” 曾易青轻笑一声,不再往下,却辗转亲吻她的手心,弄得她战栗起来。 曾易青又覆了上来,把她有些湿漉的手心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媳妇儿,知道你聪明,不去当侦查兵真是可惜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得出海一趟,待会就走,归来时间不定。” 没等明香回答,又说:“你放心,没什么危险,我会回来的。” 明香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情绪,她知道自己也是喜欢曾易青的,尽管她不会太让他影响到她的生活。 嫁给军人,就要承担这种突如其来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的担忧和拉扯,但她知道这是必须承受的。 一切都是为了他心心念念的祖国,也为了一个她曾经受益过的那么美好的后世。 明香再次主动吻住他。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的主动,第一次带了戏谑,第二次满满的都是安慰和祝福。 在两人亲得胶着黏腻之时,明香忽然离开他,在他耳边带着笑音说:“你当然得回来,不然我晚上跟谁玩儿呢?” 回答她的,是曾易青愈加疯狂的动作。 曾易青走了,走之前给她做了一个详细的台风天自救科普。 “明香,我们预测到一到两个礼拜之内会有一场比较大的台风。” “到时候停水停电不稀奇,甚至连咱们这房子都可能有震感,让你觉得它要塌。” “你从来没经历过,到时候应该会不知所措,但你不要怕,你会没事的,我保证。” 明香心说你都出去了 ,根本左右不了这边的情况,你拿什么保证。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一想,还是不想让他带着担忧走的,于是在他脖颈上吸了一个草莓,刚好能用军服的领子挡住的那种。 “没事,你放心去工作,我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曾易青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才猛地起身,放开了她,然后再也没说一句话,转而迈着他那标志性的霸气十足的步子走了。 明香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回想着刚才的美好滋味,不禁舔了舔嘴角。 曾团长是真不错。 明香刚睡着,正要进入甜蜜梦乡,就听到有人在喊她。 “明香!明香!你别睡了!你开开门!你点心做完了吧?我待会过来买你点心吃!” 明香:“……” 人人都说周晚棠讲究,不但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接人待物也非常地有她自己的准则。 比如,在主人没有邀请或答应的情况下,不进人家院子。 不会让别人麻烦自己,但也不会主动去打扰别人。 听说她的长姐以前是资本家的小姐,她本来也该是,但因为某些时代的原因,是又不全是。 所以她学到了西方的那一套所谓的礼节,是从来干不出明知人家在午睡,还要故意打扰的不体面、不优雅的事儿来的。 那会让她觉得丢人,完全是挑衅她人生观、价值观。 可最近,这人不但私闯她家院子,现在还干上了把人吵醒的事儿了。 明香难得黑脸,这会儿嘴角却抿紧了。 不过她一向不跟这种人和事较真,没过多久又心情舒畅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在“砰砰砰”打她楼下的门。 那震感都已经非常明显了,显然那人用足了力气。 明香被吵醒,便带着起床气下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折腾人。 谁知一打开门,周晚棠就挤了进来,四处张望。 “明香,做好了是吧?拿出来,全卖给我,我不计较你上午给我甩脸子的事。” 明香:“……” 第46章 明香打了个哈欠, 脸上仍不失笑意。 “晚棠,说什么傻话呢,我又不是黑市里的小贩, 我卖什么东西啊?” 周晚棠一下课就从学校匆匆赶过来, 为的就是抢个先买到明香做的点心。 不要像上次那样被别人捷足先登。 甚至带了不小的一笔钱和几张非常难得的票过来,就是想让明香干脆点儿赶紧把点心卖给她, 让她好早点回家享用。 不想突然明香这么说,顿时像是当头一棒, 打得她爬不起来。 她瞪大眼睛把明香的话琢磨又琢磨,忽然竖起眉头。 嗯?她这是又在给她脸色看? 周晚棠从来没受过这种气,一天之内两次看人脸色。 在她的内心, 自己可以不喜欢别人,别人可是不能不喜欢她的。 周晚棠想到这里,那气焰一下子就蹿老高:“明香!你……” 明香淡淡地挑了下眉, 嘴角的笑意不变。 周晚棠却一下子感知到了什么,眼睛眨了又眨,脑中飞快地权衡利弊。 明香看着不动声色, 压迫感却这么强,笑着都让她觉得头皮发麻。 这种人一般性子硬,说一不二, 要是逆着她来, 估计不只是今天了, 明天后天今后的每一天都别想吃到她做的点心。 这个念头让周晚棠的嗓子都梗了梗。 人不吃点心不会死。 自己家有钱又票, 自己丈夫官职大, 单位发放的福利都比军属院大部分家里多且高档,其中不乏各式各样的糖果饼干。 供销社里也有好吃的点心买,再不济去对岸西市, 还是不行哪怕去一趟京市也不过几天的事。 周晚棠忿忿地想了许多,开口:“哎哟明香,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当然不是什么黑/市贩子,这不是大家邻里之间互相分享嘛!” 她眼睫弯弯,脸上露出了些许谄媚的神色:“是不是打扰你睡午觉了?” “真是不好意思,这不是我早上的时候要去上班没空,现在马上又要去上班也没空吗,所以你就担待一点儿。” 她说着,两眼放光地往厨房冰箱所在的位置看。 “那你快点把东西给我,你不就能早点回去继续睡了吗!喏,钱给你。” 明香:“……” 明香还是被困意裹挟,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上下扫了她一眼,忽然饶有兴致地朝她凑近一点。 “是吧?晚棠,那你带了多少钱?” “少了我可没东西给你,我的东西啊,涨价了。” 周晚棠也不是个傻的,一听,这不是杀猪之前标准言论嘛,顿时手收回,把手心里的钱紧紧地攥住了。 “明香,怎么又涨价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单给我涨价,别人随便打发你一点儿面粉啊玉米粉啊的,你都给人家好的。” 明香直起身子,无辜道:“是啊,这就是看我心情,你都说了,我又不是靠着这钱养家的黑市贩子。” 说着就转身要上楼,丢下来一句:“你回去吧,今天真没东西,记得把门给我带上啊。” 周晚棠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拉住她。 她把手里那些钱和票一股脑儿往她手里硬塞。 “别走别走,给你都给你,你快别磨叽了,我两点半还有课呢,快点把点心给我。” 明香看了看手里的钱和票,大概有个两三百,还有几张炼乳票,真的是非常珍稀的东西了。 她闭上眼睛斟酌了一下,曾易青虽然能弄到一些奶油、黄油、炼乳,但也是极少的情况。 而且量也特别少,稀罕到不行。 这周晚棠这次确实是送到她心里来了,她正缺呢! 加上两人是房子挨着房子的邻居,一向气焰高涨的的人又这么腆着脸笑的,不给她有些不近人情。 然而心里还是不想给的,于是有些惫懒地拖着步子走到厨房。 周晚棠也跟了过来,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撇了撇嘴下定决心似的也进了厨房。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13节 她看着明香的手放在冰箱把手上,两眼放光,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明香感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背后,有些无奈地打开冰箱。 然而这冰箱一打开,她心里那点子顾及人情的无奈一下子就没了。 眼神温柔,嘴角扬起宠溺的笑意。 这个曾易青啊,难不成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也开始喜欢吃点心了? 还吃这么多。 只见原本放了好几盘荔枝奶冻、雪媚娘、荔枝千层的冰箱现在每样只剩一盘了。 就连剩下的几个牛角包和蛋糕也都每样只剩一个。 明香脑中恍然闪过什么,重新把冰箱门关上 。 往地上看,果然在地上看到一张飞落的纸片,上面写了一行字。 “媳妇儿,东西我拿去吃了,拿了蛮多,以后我就欠你东西了,你再跟我客气吃个牛肉火锅都说八百遍谢我要急眼的。” “给你留了一点儿,晚上吃的时候想着我在你身边一起吃,好不好?” 明香抿唇一笑,转过身来看着周晚棠,一脸无辜:“你看,没有了,都被我丈夫给带去单位吃了。” 周晚棠呆若木鸡地看着冰箱里面。 她早上是看到了明香准备的材料的,那么一堆荔枝肉,怎么可能只做了这么点儿点心? 所以这冰箱里面本来一定是满满当当的都是点心,现在却剩这么点儿! 周晚棠从四肢百骸中都生出一股气愤来。 她顿时鼓了腮帮子。冷眉竖目、口不择言:“他们那边糙汉子不是最讨厌吃我们这些娘儿们吃的点心的吗!怎么偏偏今天非要和我作对!” “明香,时间还早,这才刚上班,你赶紧去他们单位,让他别急着吃,赶紧把东西拿回来,我要买!” 嚯!明香心说好大的官威! 明香多少有点理解李红云那时候怎么这么忌惮这个人了,这纯纯被宠昏头了的小公主啊,比她还跋扈呢! 明香把冰箱门一关,一双漂亮的杏眼带着笑意死死盯着周晚棠。 “晚棠啊”,她恶魔低语,“你这样就不体面、不懂事也不洋气了。” “钱我还给你,我家的点心我给你是情分,不给你是本分。” “还是你以为你会比我家亲丈夫重要?” 周晚棠看着她,脑袋里“嗡”地一下。 她说什么? 她说她不体面、不洋气?! 她什么意思? 难道她把她看成了那种每个村都有一个的,没受过文化教育的,专横跋扈、又土又坏又不讲理的老妇女?! 周晚棠一想到明香真的这么看她,简直气到胸口疼。 但她当着明香的面又不敢发作。 尤其是她见冰箱里好歹还是有点儿吃的,便费了好大力气,硬生生把这口气也咽了下去。 明香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色又白变红又由红变黑,调色盘一样,觉得精彩极了。 在她又往前走的时候,周晚棠拉住了她。 “明香,你这里不是还有一些吗?把这些全给我!” 明香回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狠起心来连个招呼都不带打的。 “对不住啊晚棠,这些是我的午后甜点和夜宵。” 她微微挑眉:“你不会是想让我一下午和晚上都没过嘴的东西吃吧?” 周晚棠天天暗中观察她,是了解她的习惯的。 明香这个人,一天到晚闲出屁,漫长的下午和晚上不吃点东西都会恹恹地没精神。 就好像岛上诊所赵医生说的,那个……那个…… 哦对了,低血糖! 可她心心念念了一上午,上课时一向认真负责从未开小差的她都思想抛锚了一会儿。 现在好不容易那个小曾团长没把东西全搜刮了去,至少留了这么点儿。 要让她就这么带着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钱和票回去,她怎么甘心? 周晚棠不是个会撒娇的,毕竟心高气傲要欺人一头。 可现在,她不得不露出了妩媚的样子,语气也少了许多的端庄优雅,多了份市侩的讨好。 “哎呀,好明香,你今儿就忍一忍,我把我刚做的香煎小羊排拿过来给你吃,今天你就别吃点心了。” 说了会儿,又站到明香身侧,把脑袋伸了过去。 “你就都给我吧,我又不是不给钱。” 明香低头,笑着问她:“给钱?我不需要。” 周晚棠被满鼻子的甜品香味弄得不自觉又咽了口唾沫。 “要要要,傻子才不要钱呢!” 说着把手里的钱又往明香手心里塞:“喏,拿着。” 明香轻佻地看了一眼手心,把手心微微松开。 “我这里只有这点儿,要不了你这么些钱。” 周晚棠心里的火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就不能赶紧拿了钱,把东西给我让我好好回去享用吗? 看着温温柔柔的,真是小性儿! 不就是故意欺负了一下你么! 但她还是维持着那故作亲热的模样,虽然自己的脸都已经抽了起来。 “哎呀,没事儿,我破坏了你的下午茶和夜宵,给多少都是应该的。” 明香:“这么多钱,你愿意?” 周晚棠见她口气松动了许多,心上一喜,赶忙说:“愿意!绝对自愿的!” “好明香,你快点把它们给我吧!” 明香:“我盘子不能给你。” 周晚棠一听,这是彻底松口了,赶忙稳住她。 “我不拿你盘子,知道你宝贝着呢!” 又说:“你等等我,我现在就去我家拿盘子过来,你等我啊!” 说完提着裙摆,风一样跑了。 还不忘回头再次叮嘱:“都给我啊,你别吃了。” 想了想又说:“顶多吃一勺。” 明香:“……”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不想人家又回过头来,怒目圆瞪地看着她,还出一根细长的食指朝她指了一下。 “明香,你可不许锁门!” 明香:“……” 明香颇为无奈,有种烈女怕缠狼的荒诞错觉。 两家住的近,周晚棠过不了一两分钟就会过来,明香要是现在锁门上楼继续睡觉,少不了又得被她吵醒。 再加上这么好的一桩买卖,以及那张炼乳票,明香打消了上楼的念头在,这里等着人送便宜上门来。 果然,没过多久,周晚棠就又跑了过来,上手就把一盘煎得喷香的羊排给了她,怀里还端了一叠盘子。 她怀里的那些盘子果然非常普通,想来以前也根本没有什么摆盘的概念。 却不知周晚棠从第一天见了明香的杯盘之后,就让她男人丈夫四处帮他张罗盘子去了。 然后第一次被她丈夫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这个败家娘们儿,我稀罕你,让你管家,家里的钱不管是你挣的还是我挣的都随便用,但你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啊!” “你拿给我看的那杯子,京市也找不到几个,一个就要两三块钱,加好几张票,能买多少东西了!” “这些杯子盘子的,吃不得,喝不得的,你买那玩意儿干啥!” 又板着脸一拍桌子。 “易青小子那小媳妇儿做的东西确实闻着都知道好吃,所以你花大价钱去跟其他军属抢,我也不拦着。” “可老子是万万没想到啊,你吃就吃,你买人家盘子做什么?” “人家不卖给你了,还要我去买,真他娘的猪油蒙了心了!” “还好意思说是人民教师呢。你就这样教你的学生?你的学生都跟你这样能抵得住敌特分子的渗透?” “周晚棠啊周晚棠,我的周老师!就是把 你看的太重了,让你这么不消停!” “下次再听你说这话,老子让你把家里的盘子全给吃下去!” 白天不懂夜的黑啊,要是周晚棠知道明香是怎么想她的,当场都要哭起来。 好在她也不知道明香的想法。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14节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把冰箱里那些甜品全部搜罗到自己的盘子里。 她走进屋子,对明香笑了一下。 事已至此,明香也不再跟她拉扯,咬了一口鲜嫩多汁、咸香美味又流着油的羊排,让她把那些甜品给装走了。 周晚棠走之前,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甜品,眼睛都不舍得抬一下。 还用手指点了点雪媚娘的皮,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感受着那软糯微弹的触感。 转而用手指沾了点儿奶冻放在嘴里吮吸。 正巧吴大宝过来还盘子给明香,看到她,当时愣了那里。 他用手挡了挡阳光,确认那是周晚棠之后,被震惊得脑子都糊了,脱口而出:“周老师,你在用手拈东西吃吗?!” 周晚棠脊背一僵。 她以前最不喜欢看人家拿手捏东西吃,尤其是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学生这样。 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每次如果看到她学生这样,她就要上去阴阳怪气说两句,没想到今天自己倒是这样了。 周晚棠到这时才觉得,或许自家老张说得没错,自从明香来了,自己确实好像有些鬼迷心窍的意思。 但她还是摆足了谱,挺直了胸膛朝吴大宝故作嗔怒地瞪了一眼。 “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别管。” 说完抵不住职业病,微微蹲下身来问了大宝一句:“你妈还没回来啊?你爸要不给你做饭吃你就领着弟弟们到老师家,别给我把家里到处闹得乱七八糟就行。” 说着又严肃了神情:“不管怎么样,功课不可以落下,课外书也要继续读,知道了吗?” 吴大宝认真地点了点头:“好的,周老师。” 明香就这么看着周晚棠满心欢喜的走了。 大宝过来,忽然笑了起来:“明香婶子,我就说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你做的点心吧?” “你知道吗?刚才要不是我对弟弟们发了火,说这些点心是以后留着没东西吃的时候才能吃,他们都要抢疯了。” 明香朝他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盘子,说了声:“好孩子。” 然而,自从这天过后,明香的门都快被踏破了。 起因是吴二宝和吴三宝在外面跟大家玩儿的时候,掏出来一块牛角包跟老四分着吃了。 觉得还不够,又小心翼翼的从书包里掏出来个虎皮蛋糕,当着其他孩子的面又吃了。 这两个大宝贝人小鬼大,又抓住了他们大哥宠他们的心思,竟在大哥留校大扫除的时候,把他们大哥藏得好好的牛角包和蛋糕偷出来了。 也不敢多偷,统共也就偷了这么两个。 谁想一发不可收拾。 都是半大点儿的孩子,哪里经得住这个? 纷纷回家哭爹喊娘的说要吃。 军属院的媳妇儿不缺钱,就相对宠爱孩子。 尤其是这种七八岁的,稚嫩未退却小鬼大的,哪里有不喜欢、不心疼的? 于是都拿了钱票和各式各样的东西来找明香。 “明香啊,怎么光给徐姐家孩子吃新奇东西?我家的平时也喜欢到不行地喊你一声婶子啊!” “就是!明香,你不会是觉得只有姩姐家才拿得出钱来吧?你这样可不对,我们可要伤心的。” 明香:“……” 明香只能如实告诉她们,说没做多少都已经被吃完了。 她们便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那就再做点儿呗!明香,我要个三斤,每样都要。” “明香,你有什么别藏着掖着,多给我们分点儿。” “我前头往你家撇了一眼,好像看到你和李红云做了荔枝罐头是不是?” “你卖一罐给我。听说周晚棠为了跟我们抢你的东西花了老大价钱了,我们也可以,吃不起怎么的?” 明香:“……”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明香也不是什么不好说话的人。 况且这些人平时对她都很不错,客客气气的,吃她的东西从来不白拿,时不时的就送些肉啊菜啊的过来,她也就不好再推辞了。 明香笑了笑,让她们每个人都跟李红云说一说要买多少。 她说完,严肃了脸色,认真的跟叮嘱大家。 “这些东西都不大经得住放,一次性别拿多了。这样吧,每家打顶一斤,加荔头荔枝罐头一罐。” 她边说边飞快的计算了一下,报了个价给她们。 又说:“都是邻里邻居的,就老样子,如果暂时拿不出钱啊票啊的,就随便给我点儿什么,再不行不给也成。” 大家每次买东西,最不喜欢听她说的就是这句话。 甚至有人当场冷笑了起来:“哟!明香,怎么还看不起人呢!” 大家听了,哄笑成一团,明香无语。 就这样,明香加班加点了两天,做出了许多的牛角包和虎皮蛋糕卷,又把荔枝罐头的量也扩了一下,挨家挨户的送了过去。 她本意是为了感谢大家的喜欢,也是想着这些军属们既要工作上班,还要操持家里,走不开,所以就亲自去送,让她们轻松一点。 谁想这一家一户的,进去就出不来了。 这家的给吃的,那家的留吃饭,你拒绝他们就说你太客气,说你不愿意跟她们深交。 明香没法儿,只得从善如流,天天吃得满嘴流油。 周晚棠见了,情绪再次陷入极度的拉扯中。 一方面她也很想要更多的面包和蛋糕。 自从明香把东西给大家送过去之后,她走哪儿都能听到他们在说,这两样东西有多么新奇,多么好吃。 学校里到处是孩子拿着牛角包高高兴兴玩“干杯”,吃得眼睛都眯得看不见,跟明香那德行一样一样的。 满操场都是那香味儿,就连附近的原住村民都找明香买。 你要是没有,真的会被勾到边咽口水边生气吐血。 另一方面,她要悬崖勒马,不能被明香给拿捏。 这个想法先前就有了。 本来自从买了麻薯之后,她就发誓再也不踏进明香的门半步。 可好死不死的是,明香偏住在她家隔壁。 她每天在家里被隔壁那味儿勾得,到底还是把前面的誓言给忘了。 可一个错误不能犯两次啊。 她家老张说得对,她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更该以身作则,把原则问题坚持到底。 周晚棠舔了舔唇,忽然眉头倒竖。 不买!就不买!以后都不买! 她再吃明香的点心,她就是她们学校门口那看门的大土狗! * 明香万万没想到,台风会来的那么快,比曾易青说的一两个礼拜可早多了。 如果不是有预警播报,她真的不会想到是要来台风。 因为昨天都还是晴朗的天气,只不过感觉那风里面的湿度大了点儿,比原先更凉快了。 然后今天,大自然狂暴的一面就在她这个两辈子都住在内陆的人面前无情展开。 天地骤然变得乌黑,屋里头也停了电,哪怕是点蜡烛,那烛火也很容易就被风熄灭了。 所以不管是外面还是里面都是昏暗的,整个世界就像是由彩色照片,一下子变成了黑白的。 屋外狂风大噪,暴雨倾盆,天地摇曳,海浪咆哮。 明香从屋里窗外望上一望,愣是看到一株平时觉得挺雄伟的椰子树被连根拔起,颓唐地倒在潮湿泥泞的地面上。 明香:“……” 说实话,一开始并没有那么怕的。 连日阳光灼热的天气里忽然来了这么一股凉爽的风雨,加上这种世界末日般的景象,着实刺激人的神经。 明香是第一次见,本身又不是怯懦的性格,所以一开始是觉得很兴奋的。 就像她以前在京市一样。 小时候,夏天如果连日晴天,突然下一场暴雨,她都会兴奋的出去淋雨踩水,每每被爸爸和爷爷提溜回来。 可是没过多久就变成爸爸和爷爷陪着她一起淋雨踩水了。 有时候甚至连一向爱干净的妈妈也会加入。 总之明香一开始是不怕的。 她也不怕停水停电。 从曾易青说一两周内会来台风起,她就做了便于保存的吃食。 现在她的橱柜里有很多甜品。 除了牛角面包和虎皮蛋糕,还有奶黄包、奶油瑞士卷、甜甜圈、玫瑰酥,凤梨酥、自制酒鬼花生、桂花糖糕、各类水果馅儿的雪媚娘和大福,还做了华夫饼和老式蛋卷。 听说台风会在星洲岛停留一两天,但她的存货三天都吃不完。 至于喝的,除了普通的温开水,她准备了茉莉凉茶。 所以明香一开始对自己能独自安稳度过这次台风非常有信心。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15节 可渐渐的,事儿开始变得不对劲。 一切就从那棵倒掉的椰子树开始。 收音机里播报了这次台风的级别——十四级。 明香以前对台风的级别一点概念都没有,可那棵被连根拔起的椰子树让她突然就明白,十四级的台风意味着什么。 这么一想,这栋她总以为固若金汤的房子就似乎开始摇晃起来。 在后世看过的那么多电视、电影、纪录片一下子全都涌进了脑子里。 再这么下去的话,会不会屋顶被掀飞? 屋顶上的石头会不会砸下来? 会不会整个二楼都被狂风削开,她会不会被大风直接卷走,再撞到一同被卷起的石头和破木板上? 她会不会落入海里,被海浪拍吐血? 会不会成为鱼儿们的腹中餐? 打住! 明香吐出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强硬把这些负面的想法赶走。 然而,外面暴风雨强悍地发出声响,如鬼哭狼嚎一般。 这着动静渲染的气氛实在是太吓人了,明香根本无法再轻松明媚起来。 她承认她是有点害怕了。 而且她也有些担心出海在外的曾易青。 她在陆地上尚且如此,此时漂泊在海面上的曾团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 明香不得已,只得拿出来一个奶黄包咬着。 昨儿才蒸好的奶黄包,雪白面皮软乎乎,捏着轻轻回弹,顶端刻意留了褶皱,三条褶皱在顶端交汇往下,像三条玉白的蕾丝。 咬开的瞬间,用蛋黄、玉米淀粉、牛奶、白糖、黄油等做成的金黄奶黄馅缓缓流心,黄油的醇厚与蛋黄的绵密交融,甜香里裹着淡淡奶香。 这样细腻柔软的内馅滑过舌尖,软皮嚼着带股面香,热乎气裹着甜润,一口下去,满是温暖的治愈感。 再就了一口清爽的茉莉花茶,心下的担心担忧和烦躁顿时褪去了三分。 明香在黑暗中深深地舒了口气。 她起身检查门窗和屋子的缝隙,捡了大的拿报纸堵了,再次尝试着把刚刚被吹灭的蜡烛点上。 烛光亮起来了,那种在黑暗中摸瞎的感觉没了,明香心里的烦躁又退去了三分。 然而过了不久,她发现那烛火摇曳得颇为诡异,她盯着那烛火看,越看越觉得瘆得慌。 尤其是那蜡白的烛身,总让她联想起某些电影中尸体在水里泡发的脸。 偏偏这时,有什么东西被风裹挟着,突然拍到了她家的木窗上。 明香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突然无比想念第一天到码头看到的那片玻璃海。 原来这就是大海,这就是自然! 能给你最动人的美好,却也能瞬间让你满心敬畏。 到后来,就连收音机里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听不下去了。 似乎这屋内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怪异起来。 明香第一次感到后悔。 后悔当初蛋疼找刺激,看了那么多恐怖片。 是啊,当时是看得爽了,现在呢? 一颗心在黑暗中沉浮,蜡烛也被她主动吹灭了,收音机也被她按停了。 她很是无语地把自己扔到了床上,盖紧了薄被,甚至把脸都埋了进去,想要彻底忽视外面的狂风暴雨和屋内的诡谲的黑暗。 这可真是好笑了,她明香从小到大怕过什么?现在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真丢人。 在这时,她忽然生出了点儿想法。 她有点想念曾易青那强势又温柔的怀抱了。 她从来不依赖任何人,更别说男人。 可她现在就是希望曾易青在她身边,抱着她就好。 明香无不颓唐地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这种满心的焦灼中,她睡着了。 但没睡几分钟就又醒了,因为她感觉到房子在晃动,而且比先前晃动得更厉害了。 她总觉得,台风又变强了。 明香内心惴惴不安,轻轻叹了口气,又把被子盖住了脸。 算了,缩头乌龟,就缩头乌龟吧。 她打算这几天都狂睡觉,直到睡着度过这场风波。 可又怎么睡得着呢? 明香在被子里默默地蜷起了身子。 就在这时,忽然,她听到有人在喊她。 “明香!明香!开开门!” 好像是李红云的声音。 明香一下子坐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又仔细听了一下,发现除了李红云,还有别人的声音。 她便拿着烛台走下楼去。 刚打开大门,狂风裹挟着雨点就扑面而来。 明香闭起了眼睛,正暗叫糟糕,外面的那些人一下子全都挤了进来。 有人抱住了她,又有人把他的门重新给锁上了。 因为太使劲儿,还发出憋闷的声音。 “呃……啊!” “快!快!美玲,快去把凳子拿过来挡着!” 门彻底关好了,隔绝了外面龙卷风和暴雨的嘶吼声。 屋内顿时显得安静又安全。 明香手里的烛台早已被不知谁拿了过去。 她仍有些懵,直到陈春芳家的妮妮抱住了她的腿,甜甜地叫了她一声:“明香婶子!” 明香借着烛火看清了来人们的脸。 李红云正抱着她问她怕不怕,陈春芳拿着烛台搂着另外两个孩子看着她,刘美玲刚用一把条凳堵住大门,现在正转过身来冲她笑。 还有军属院的几位军属,都带着孩子站在那儿温和地朝她笑着。 明香一下子见了这么多熟悉的人,忽然就从这陌生的、台风过境的压迫感中抽离出来。 尽管还是没有电,尽管烛光还是在乱七八糟地摇曳,眼前的家,却又像是回到了从前他那个温馨可爱的家。 明香的心缓缓落了下来,落在一片柔软的云彩之上。 她惊喜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这些人个个浑身都湿了,连着那些孩子们也是,心里又涌起了一股愧疚。 “你们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哎呀!真是对不住,其实没必要的,我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你看看,害你们衣服都湿了,路上也很危险吧?还好没出什么问题,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个军属小姐妹对了对眼神,“噗嗤”一笑。 “我们没事儿,明香,我们在这里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对呀,比这大的台风也见过,不碍事儿的。” 就连那些小孩子也都笑了起来,叽叽喳喳道:”明香婶子这有什么好怕的,不都老这样吗?一年要来上好几回。” “就是!而且这还刚开始,风也没到多大,等再过个半天可能就要到顶峰了,那时候才晓得怕呢。“ “切!就到顶峰了,洋洋也不怕!” 小娃娃高高举起握着拳头的一只手臂:“明香婶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长时间待在外面就行了,我妈说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 明香到这时候连尴尬的心思都生不起来一点,因为她确实是被这生平第一次直面的台风给吓到了。 甚至她还颇为感动,把甜点拿出来请他们吃。 谁想他们又笑了起来。 李红云:“明香,我们都带了吃的过来的。” 刘美玲:“就是,怎么能吃你的东西?我们应该照顾你这个新来的才对。” 陈春芳轻轻推了推她:“好了,明香,别跟我们客气,你对我们的好,你怎么都从来不说?” 另外一个并不交好的军属媳妇儿志华也过来,轻轻揽住她的肩。 “春芳姐说得对,你没经历过台风,现在估计心里还打鼓吧?快上去休息!不要怕,我们在下面守着你。” 明香一愣,问:“志华姐,你们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台风?” 黄志华笑:“知道啊,你家曾团长说过。”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16节 “要不是那次在路上碰巧碰见,他说台风要来,让我照顾一下你,我都不知道你怕台风呢!” 明香:“……” 明香都不消问,其他几人就颇为兴奋地议论开了。 “真看不出来!曾团长第一次上岛的时候,我连多看他一眼 都不敢。人往那一站,眼睛微眯,嘴角下压,那气势,手底下的新兵得被他吓破胆!没想到熟了之后还挺温和的。” “对呀,上次他来岛上,我跟他打招呼,他都只是看我一眼,微微点了下头,我还以为他不好相处,这次上岛居然能主动跟我说上两句话了,有时候甚至还会对我露个笑。” 明香:“……” 想起曾易青出门前说的让她别怕,说会有人来帮她,这一切就都不难猜了。 是曾易青觉得这些姐姐、嫂子们在岛上待的时间长,经验丰富,能够帮助她、照顾她,所以才去求人家的。 这家伙求人之前还稍微铺垫了一下,特意的去跟她们打好关系,好像生怕她们因为他的不近人情而不尽心尽力照顾她似的。 让她想起那次在陈春芳家他突如其来的变脸。 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是最难改变的,往难听你了说,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明香也是见过曾易青在不熟的人面前的状态的。 更何况自上次说开了之后,她清楚的知道曾易青骨子里真不是个热络的人。 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热络顺从,也只是因为她是他的老婆,他现在在星洲岛上唯一的家人。 他的热情与温和是故意装出来的,他从小到大的经历和教育让他不可能是个热络活泛的人。 可现在…… 明香不禁想,曾易青打破自己的个性,和这些人热情相处的时候…… 他和她们说笑,他笑着喊她们嫂子的时候,在想什么? 那么独立骄傲的人却要去开口求人,而且这些人不是他相熟的战友,也不是像李航一样的他的发小。 她们都是别人的媳妇儿,连吴大哥都知道,人家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尽量不要和人家媳妇儿交流。 以曾易青的个性,只会比曾大哥更加有道德感也更加冷漠。 他该是多么担心她才会去做这个事。 而为了这个事,他又该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明香本来就已经非常感动,这会儿心里有些酸胀,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稍稍叹了口气,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沉静了下来。 明香过去陈春芳身边,用手拢着稳住了烛火,对她们微微一笑。 “咱们一起上楼来吧,楼上还有几个房间,住楼上比较安全,你们看这海水都灌进来了。” 又说:“我刚刚已经睡过了,现在睡不着,不如我们一起上去开个茶话会?大家围着边吃东西边说说话。” 海水确实倒灌进来了,贴了花瓷砖的地面看着湿漉漉的,踩过去还挺滑。 大家对明香的卧室早就好奇得紧。 非要说的话,大家对明香整个人都好奇的紧。 于是便不再推脱,一起上了楼。 她们围坐在烛火下吃着点心,喝着茉莉茶,聊着家长里短。 孩子们在床上坐了会儿就坐不住,拿了各自己家的牛角包或蛋糕下去,边吃,边玩儿弹弹珠、翻花绳和跳皮筋。 昏暗的空间里时不时的就爆发一阵阵笑声,把外面的狂风暴雨声都变成了微弱的背景音了。 到了饭点儿,他们就拿出包子和馒头,就着咸菜和酱肉吃。 晚上他们就各自找了地方睡, 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去睡明香的床,坐都不坐一下。 明天晚上约她们一起睡她床上,她们也不答应。 床给孩子们睡了,她们就睡地板,都乐呵呵的,没有一个抱怨的。 明香觉得自己周身满满的安全感。 心里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管是午睡和晚睡都睡得非常安稳。 只是谁都没想到的是,这场台风居然迁延不散。 这些人中,在岛上待了最久的黄志华双手抱臂,看着窗外的风雨撇了撇嘴。 “以前都是一两天就走了,这都四天了还没走,带过来的包子馒头饭菜什么的都馊了。” 李红云点了点头:“倒是明香做的面包和蛋糕都还好好的。” 她侧头转头去,看向明香:“这个能放这么久真好,以后都不用怕台风来得久了。” 明香心说还有很多点心能放更久呢!到时候给你们看。 她强制地把自己存的点心拿出来,要给大家吃。 明香卖给她们的点心本来也就斤把子,现在都吃完了,这会儿包子馒头也馊了,确实没东西吃了,加上孩子要紧,便也不再推辞。 一群人继续围坐在一起吃喝玩乐,仿佛不管外面多么地动山摇,这里永远会是安全舒适的一隅。 而此时,隔壁周晚棠的家里,周晚棠苦着个脸,嘴巴都撅出二里地! 她男人老张也出海去了,实际现在整个岛上基本所有的军官都出海去了,为了那个任务。 周晚棠虽然不是特别怕台风,这会儿却也是非常苦恼,因为她家里东西全部都吃完了! 连那点儿饼干都吃得干干净净! 而现在,台风迟迟不走,她又没有电和水可以去做饭。 这不是要命嘛! 好在,她从家里搜罗出来了明香那天卖给她的一个牛角包。 那时候她把从明香那儿买来的点心都吃完了,心满意足后,再看那个牛角包就不顺眼了。 她觉得那个牛角包没有虎皮蛋糕香不说,外皮看起来还有点儿硬,肯定不好吃,便留了下来。 这会儿拿出来看了一眼,觉得那光亮柔和的棕色带着蜜一般,特别养眼。 闻了一下,居然还是那股甜丝丝的奶糖香,淡却甜美,勾得她本来就空荡的肚子更饥/渴了。 而且这么久了,那牛角包居然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 于是她欣喜万分,咬了一口,霎时间愣住了。 自己那时候脑子被驴踢了吧?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牛角包外酥里嫩,甜而不腻,最是好吃。 周晚棠怀着复杂的心绪吃完这个牛角包。 肚子稍微被垫了垫,她觉得舒服多了。 这时候更浓重的悔意把她牢牢地束缚起来。 她一个人默默嘀咕。 “唉,要是当时也跟她们一样找明香多买点儿该多好!现在就不用害怕没东西吃了。” “这可恶的台风要还是不走,这下面自己可怎么办呢?总不能啃桌子皮儿吧!” “唉!” 又不禁嫉妒地想:“买了明香牛角包的那些人现在估计吃着呢吧?她们就不用怕后面会挨饿。” “明香到底是在哪里学的!做的也不是那种古法糕点,怎么也能放这么久都不坏呢!真是气死个人!” * 四天过后,台风终于彻底过境,却留下一岛的狼藉。 男人们都不在家,女人们也不指望他们,积极热情地重整家园。 把横亘在路上的、倒掉的大树合力挪开。 把地上乱七八糟的树枝和被海水带过来的垃圾死鱼什么的打扫干净,堆到一边燃烧。 家里院子里也要重新打扫,屋子里要重新清洗擦拭,退休的电力和水力方面人员还要回单位去帮忙重新把电接起来,输送到各家各户去。 明香少不得也要干活,不然房子根本没法住。 不过李红云担心她做不完,怕她累着了,一早就来帮她干活了。 两个人先是检查了一下鸡鸭鹅的数量,发现还好,一个都没少,然后又把倒地折断的花草给扶正来。 最后修了修楼下被吹坏的窗棂,再把院子重新打扫一遍。 正扫着地,忽然陈春芳从那边过来,满脸笑意和急切地朝她们招了招手。 “红云!快带明香过来!” “台风这不过去了嘛,带起来一大片的海肠、生蚝和八爪鱼。” “听说蛏子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蛤蜊什么的更是堆成山,还有很多被吹上来的鱼,我们快去捡吧!” 明香一听这个,赶忙就站了起来。 什么? 大海折腾完了人,发了善心,又要给她们发免费福利了?! 第47章 明香拿了一个木桶, 准备往海滩上去。 李红云捂嘴一笑,让她等等,自己从 家里拿了两套小钉耙、大火钳什么的, 分了一套给明香。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17节 明香朝她笑了笑, 跟着她随一众人高高兴兴来到海滩上。 到了那里,还站在岸上没下去呢就望见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白。 明香的瞳孔陡然瞪, 嘴巴也张开了。 天!怎么会有这么多海鲜! 它们覆盖着沙滩,简直都要看不见沙滩上的泥沙了。 明香的心里涌起一股原始的雀跃。 没有人能够抵挡白捡的魅力, 她也不能。 那是一种原始的乐趣。 今天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把海滩上自己喜欢的海鲜给带回去,不再是游山玩水拍照片。 于是在李红云同志的指导下, 明香不再像上次那样穿裙子和凉鞋,而是全副武装,穿了翻领衬衫配裤子, 配长裤,下面是一双胶鞋,还带了个绑绳的草帽。 即使是这副样子, 她还是被人围观,目瞪口呆的盯着看。 军属院的媳妇儿们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仍都还有些傻眼。 “哎呀, 怎么同样是这么穿, 明香就跟画报上那些个香江的明星似的。” “瞧这脸又白又嫩的, 这大帽子在她脸上不但不累赘厚重, 还显得下巴尖。这胶鞋穿她穿上一点都不显土, 反而显得腿老长,真是奇了怪了!” “是啊,关键人家气质是真的好, 估计披个蛇皮袋都好看。” “以后我的女儿我努力送他进文工团,别的不说,这样貌是一等一的好,自己每天看着都舒心。” “跟文工团没那么大关系,人家是天生丽质,气质好又懂得爱护保养自己。” “噗嗤!曾团长怎么这么有福气?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娶老婆的时候这么会挑。” 明香:“……” 明香朝他们笑了笑,谦虚了几句,就扯了扯李红云的袖子,示意李红云带她一起捡海鲜。 不夸张,她们真的是用捡的。 只要弯下腰来,目之所及全是密密麻麻的钉螺、花甲、和长尾螺,毛蚶车螺也是随处可见。 比明香上次赶海的时候,物资丰富了几百倍。 既然要捡,当然是挑稀罕的、贵的捡。 明香对着满地蠕动的八爪鱼和一根根肥鼓鼓的海肠,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那是什么?那是八爪鱼和海肠啊! 后世一斤八爪鱼大概在三五十块钱左右,一斤海肠则可以达到百元以上。 明香不知道现在八爪鱼和海肠的价格,也不想知道。 她并不打算拿来卖,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这两样东西□□弹弹又鲜又脆的口感,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 明香弯下腰来,用手提溜起一只八爪鱼圆乎乎的大脑袋。 那脑袋上的皮很薄,能够看到里面白莹莹像米粒一样的籽。 明香记得把这种八爪鱼比没有籽的八爪鱼更加肥,更加鲜美。 她想把这个八爪鱼放入桶中,然而这些八爪鱼的活力实在是太强了。 它们利用腕足上的吸盘,把自己紧紧地吸在明香的皮肤上。 皮肤上传来冰凉的、微微刺痛的感觉,让明香再次认识到这些八爪鱼是有多么的新鲜。 她非常激动,然而地上还全是八爪鱼,她不能只抓这一个,必须得赶紧把这只扯下来放到桶里。 这但这小小的心愿也不能被满足,因为这八爪鱼实在是太有活力了,她起了半天扯都扯不下来! 明香:“……” 好在李红云她们过来帮她。 有些人看到她难得有这么为难的样子,不禁都笑了起来,打趣道:“明香,你说你跟它们客气干嘛?使劲儿扒拉就完了!” “明香啊,听说你男人半夜把床都鼓捣塌了,要么给你把你男人叫回来?他力气大。” 明香斜着眼啐了她们一口:“呸!不害臊!” 却把她们又看呆了。 “啧,真就不一样。明香,要么你再骂我一句吧?” “难怪曾团长会一改平时冰冷,变得那样疼老婆了。” 明香:“……” 她到底做什么了? 捡不完,根本就捡不完。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明香的那个桶已经被八爪鱼给填满了。 那些活力四射的八爪鱼还把爪子伸出来要越狱。 明香好不容易把它们劲道有力的“大长腿”塞了回去,他们就又把别的腿扒拉出来。 最后不得已,明香只能看着李红云把事先带过来的蛇皮袋展开,把它们全给扔了进去。 捡海肠就顺利多了。 软韧冰凉的海肠在她手心微微蠕动,马上被放进了桶里。 它们都是笨乎乎的东西,也不会想着逃跑,没一会儿明香就又捡了一大桶。 明香的脑中全是鲜香脆嫩的海肠炒饭在晃来晃去,不禁咽了咽口水。 稍微罕见的东西都捡完了,他们才舍得分些心思,把注意力放了点儿在那些常见的螺身上。 不过海螺还是很受欢迎的。 海螺也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有的卧沙,有的不卧沙。 这次的台风太大了,基本所有的海鲜都是直接被从海里带上来,甩在海滩上,她们甚至都不用像平时那样去礁石那边找了。 而且这些海螺都非常大,一个抵明香一拳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不难想象里面的肉有多么的丰满。 海螺捡不完,捡了会儿也厌了,就看到什么捡什么,喜欢吃什么捡什么。 李红云带着她用小钉耙敲生蚝。 那些生蚝都喜欢吸附在一起,大大小小的,弄得一块都好几斤重。 她们得把这么一大块敲开,选大的放进桶里带走,因为稍微小一点的都不要。 就是这么任性。 李红云当场开了一个生蚝,用带来喝的淡水冲干净,挑在刀尖儿上给明香吃。 明香摇了摇头。 她不习惯生吃东西,在后世的时候连生鱼片都不吃。 明香:“我不吃,腥。” 李红明便把那肥嫩嫩、鼓囊囊的生蚝肉放在嘴里给吃了。 她吃完又洗了一个,又吸溜一下吃掉了。 马上就喟叹了一声:“嗯,真鲜!把我眉毛都鲜掉了。” 又对明香说:“明香,你也尝尝吧,不腥的。” 明香见她目光殷切,那种想把好东西分享给一个人的视线丝毫不掩饰。 人家一番好心,弄得明香心里暖洋洋的。 又听说不腥,她便自己也想开一个。 李红云制止了她,直接把一个大生蚝徒手扒拉开了,冲洗好给她。 明香看那生蚝肉饱满鲜嫩,觉得真是明晃晃的勾引。 她微微犹豫了一下,便把舌尖触了上去。 那种柔弱无骨的感觉传来的时候,明香觉得自己魂儿都要飞了。 她又尝试性的咬了一口,顿时眯起了眼睛。 确实很鲜,一点儿没有海鲜的那种海腥味。 她从小到大也不是没有吃过生蚝,但一般都是在五星级酒店里吃,真的没有这么好的口感,一次都没有。 见她神色陶醉,李红云笑得开心:“是吧?是不是不臭?” “明香,一般最新鲜的海鲜是没有腥臭味的,有味道那都是还不够新鲜。” 明香当然知道,这些诀窍她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跟她唠叨过几百遍了。 但这次就是不一样。 也许是七零年代海洋还没有被污染,也许是生态环境实在是太好了,后世根本比不上。 明香居然觉得,直到今日她才彻底的听懂了爷爷说的那些话。 啊,原来真正新鲜的海鲜是这样的味道。 明香高兴地冲李红云点了点头,把剩下的生蚝给吃了,自己又要去开。 李红云赶忙伸手过来,又要替她。 明香摇了摇头:“别,红云,让我自己来。我刚刚看你开生蚝觉得挺有意思的,我也想去试试手感。” 李红云便羞涩的笑了笑,随着他去了。 但视线就没从她手上下来过,还不停地叮嘱。 “那你小心一点,甭着急,这个弄不好会割手。” 明香点了点头:“放心。”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18节 这一开,手感果然很好。 颇有分量的生蚝,表面是非常粗糙的沙粒感,磨着手心,麻麻痒痒的,很舒服。 因为太新鲜活力太强,生蚝口子合得很紧。 明香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掰了一下掰不开,就用李红云的小刀去撬。 撬也不怎么撬得开,但开了一点口子就能用手去掰了。 掰的时候一开始很顺利,等口子大了的时候会有一下阻力很大,发出上下壳磨在一起的“沙沙”的声音。 然后,当你以为还是掰不开,却在某一个节点突然之间手就落空了,生蚝就这么奇迹般地被打开了! 里面的生蚝壳莹白光滑,上面盛着的蚝肉圆润饱满,被带着清亮略代乳白的汁水温柔地包围。 太有意思了! 明香玩得不亦乐乎。 捡了生蚝,又开始耙蛤蜊,捡长尾螺,摘青口。 明香在捡这些的时候在泥巴里发现了一个长条形的小坑,没想到试探性的挖了挖,居然里面插着一个巴掌大的带子! 就让她颇有种探险的时候,淘到宝了的感觉,于是不再满足于直接在沙滩上捡螺了,就喜欢到处找带子。 这些带子也都是被大潮从深海里带上来的,有的紧紧的埋在泥土里,只露出刚才那种长条形的口子呼吸,有的就像一个牛角一样直接插在沙滩上,要拔出来才行。 一个一个拔萝卜似的,笑得明香眼睛都眯了起来。 拔着拔着就到了礁石区,眼睁睁的看着一只花旦蟹在他的面前卧沙,一眨眼不见了。 花旦蟹的壳是明黄颜色的,上面有黑色的斑点,看上去非常像京剧里的花旦脸,颜色鲜亮,好看极了。 明香知道,这种蟹比普通的梭子蟹肉质鲜美许多,自然眼睛一亮,只觉得找到宝了? 于是过去把那沙轻轻抚开,把花旦谢给抓了出来。 一旦找到了一只螃蟹,就有第二只第二第三只。 礁石区的每个石缝里面几乎都找到了一两只螃蟹,只要把火钳伸进去,一夹就能夹出来,个个生猛得很。 明香把同伴们也叫了过来,大家便打趣道:“哟,今儿居然还被你这个内陆人捷足先登了!” 明香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运气好啊。” 大家被他逗笑,笑声回荡在海边,惊起了一滩海鸟。 明香又捡到了一些海胆。 圆乎乎的海胆,个头很大,黑色的刺很长,上面几不可见的绒毛都还在微微蠕动,一看就很有活力。 这可又是个好东西,这才是真正的鲜掉眉毛,比生蚝好吃多了。 明香回味着海胆炖蛋的滋味,不禁又舔了舔唇。 她继续沿着海岸搜寻。 忽然一个浪扑过来。 退回去的时候,留下了一条鱼,落在命香脚边,蹦哒了一下。 真的就是像变魔术一般突然地来到了她的眼前。 明香的眼睛都瞪大了,认出来那是一条金昌鱼。 明明是银色的身子,但是肚脐和尾鳍是金色的,那明媚的金色一点点往身子的方向晕染,看上去高贵又漂亮。 居然开始下鱼了吗? 明香忍笑不止,用钳子把那鱼抓了放在海石边。 那鱼刚刚碰到了那一下,已经没有什么活力了,但是明香看着没的,显然还是很新鲜,于是就高高兴兴的笑纳了。 谁想没走几步?又捡到了一条鱼。 那是一条金鼓鳗,身上也有黑色的斑点,肚子鼓鼓的,嘴巴却小小的非常有海鱼的特色。 在海滩上捡到活鱼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明香颇有种被好运眷顾着的感觉,心情更加大好。 没想到接下来又捡到了小狗鲨、多宝鱼和带鱼。 最后大家捡到都懒得捡了,把东西放在一起互相看了看,居然是她捡到的种类最多。 于是无不高兴得认可了她那句“我运气好啊”。 在大家的互相帮助之下,捡到的海鲜给一桶桶、一包包地弄回了家。 可弄回家后,明香看着那些海鲜,傻眼了。 这么多! 这可怎么吃啊! 捡的时候只知道兴奋了,根本没考虑到后面该怎么办。 现在哪怕是送,都送不出去了,因为别人家也都有一堆。 明香:“……” 就在这时,忽然,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明香!” 明香一愣,转头去看,果然是徐大姩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老妇人,看着像是七八十岁的样子,非常健朗,一看就是徐大姩的亲妈。 明香不禁暗暗佩服。 我当初从内地坐船来星洲岛都去了半条命,这老太太也是从老远坐船过来,居然还精神矍铄的,下了车之后眼睛光亮,嘴角带笑,一点儿也不像被摧残过的样子。 等等,坐车? 明香看着那辆军绿色的吉普,应该是军用车。 那就是吴大哥派人去接她们俩了? 这吴大哥前两天还吹胡子瞪眼的,说徐姐多么不像话,看样子恨不得当场跟徐姐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而且听说是讨厌徐大姩母亲的,今儿怎么这么孝顺,派上车接人娘儿俩去了? 她随意想了想便放下了,朝二人迎了出去。 “徐姐,你回来啦。” 又对那位老太太笑了笑:“伯母。” 老太太见了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牵住了她两只手,上下打量了一番。 “哎呦,哪来的这么俊的闺女?” “我老婆子活到这岁数上,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呢!” 明香落落大方地笑着:“伯母,您抬举我了。” 两人打了招呼,说了会儿话,这就算是认识了。 明香要把两人让到屋里去喝茶,徐大姩想到了什么,咽了咽口水,勉强却拒绝了。 “不了,明香,我得把老太太先带回去安顿,让她睡会儿觉,过会儿再带她来你家蹭吃蹭喝。” 明香笑:“姐你说什么呢。” 徐大姩便又问她:“刚看你站在那里拧巴着,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扫了一眼院子里,一下子就明白了。 “来的路上我也听说了,前两天大台风,吹了很多好货上来。” “怎么?捡太多了,不知道怎么办了是吧?没事,你等会儿,等我来给你弄。” 明香点了点头。 明香中午和李红云一起吃海鲜。 海鲜是李红云烧的。 两个人把对方没有的海鲜凑一块儿,再加些普通的虾蟹、蛤蜊之类的,放在锅里一锅蒸,吃的就是那个原汁原味。 和明香想象中的一样,带籽的八爪鱼一□□头时口感鲜甜脆嫩,我把爪子的部分放在用生姜和酱油调制的料汁里沾一沾,又是另一番风味。 那血蚶开出来红色的汁液淋漓,真的就像是血一样,颇有趣味。 舌尖触到血蚶的舌头,嫩得入口即化,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咽下肚去。 明香吃得太开心了,睡午觉的时候梦里都是那种鲜爽的触感。 睡一觉起来,刚准备吃点点心醒醒脑,徐大姩就过来了。 徐姐不愧是雷厉风行,二话不说就带着李红云开始给她清洗起那些海鲜来。 把海鱼三两下破了肚子,去了里面的内脏、黑膜和腮,用粗盐薄薄地腌了一层,用用草绳穿了,放在太阳底下晾晒。 贝类年前都被她用淡盐和玉米油在水里泡,到现在已经大概三个钟头左右,把肚子里的泥沙都吐干净了。 现在被她们拿出来用刀子剃出贝肉和瑶柱,去了内脏,清洗后沥干,隔了空隙铺在竹匾上,又寻了个通风但没有阳光直晒的地风干。 到傍晚要吃饭的点儿,一堆山一样的海鱼海虾海贝都被处理干净了。 这两位利索勤劳的姐姐还特别贴心的给他她留了一点金贵着的海鲜,在盆里面养着让她吃。 然后两个人就挥一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地离开了。 晚上,明香不知怎么的又馋起了辣来。 这段时间她总是会突然疯狂的想吃辣味的东西。 以前她也偶尔会馋一下,但没有这段时间这么频繁且抓心挠肝。 于是她想了想,给相熟的几位朋友发去了口头请柬,基本都是今天一起捡海鲜的,请她们晚上一起到她家吃烧烤。 一旦下定了这个决心,那热情就按不住了。 明香满脑子都是海鲜烧烤,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这年头没有专用的烧烤炉,不过这也是难不倒明香的。 她打算用这边随处可见的干燥的大礁石搭一个烧烤炉出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19节 这对她来说算是重体力活了,现在每个人家里都有一堆的海鲜要处理,没有空管他这边她只能亲手做。 但其实她也不需要别人帮他,对于创造自己喜欢的东西,她乐在其中。 她去找了泥土细腻肥厚的地方挖了一些湿泥出来,放了些干草进去,又把大大小小的礁石用锤头砸的差不多大小,就开始干活了。 这两天虽然台风已经彻底离开但天气还是不大好,晚上天黑得快,这会儿晚饭都还没吃,天色就已经黑得像浓墨一样了。 好在她家院子里老早就迁了电线装了灯,昏暗的灯光冲破浓浓夜色,倒颇有些温馨美好的意思。 因为这个灯,明香又想起曾易青来。 她也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总是会频繁地想起曾易青。 想就想吧,心里还总会涌起一种缱绻的情绪,连她自己都觉得肉麻,受不了。 她背对着自家院门,一边用铲子往石块堆上抹泥,一边想,曾易青的任务执行得怎么样了? 台风天那几天他和他的战友有没有遇到危险?他们有没有安全度过这些危险? 曾易青他……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零星的几点星光,明香抬头望了望,那就无法言喻的酸涩感又涌上来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多伤春悲秋一会儿,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揽住,于是浑身上下都被高大彪悍的男人散发出来的灼热气息给罩住了。 这次的力道倒是用的很温柔,明香破天荒没有被吓到。 她放下手里的铲子,转身轻轻地回抱住了他。 “回来了?” 曾易青松开了手,低头看了她一眼,站直了身子。 “在搭灶台?” 明香抬头看着他:“没有,想做个烧烤炉。” 曾易青捡起地上的铲子,把身上的军装袖子往上撸了撸。 “我来。” 明香点了点头:“嗯,那麻烦你了。” 真是奇怪,明明刚才都还在想他,一会儿见了,却像是见了一个陌生人一样,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不想做多余的动作。 似乎曾易青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两个人终归是没有经历过恋爱阶段,一次并不是很久的分开便让这段婚姻现出了原型。 他们终归是临时被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对对方没有那种毫无隔阂的感觉。 当激情退却,他们还是不大熟的两个人。 明香却也没有非常在意,这是能预料到的。 她蹲在曾易青旁边,看着他给她搭烧烤炉,时不时的告诉曾易青,那应该是个怎样的炉子。 要不说这年头的男人动手能力都很强呢,没过多久,一个大型的烧烤炉便出现在了明香面前。 是后世网上售卖的那种铁炉差不多样式,中间是放炭火的槽,下面可以漏灰。 明香又告诉曾易青铁架子的做法。 曾易青了然,从家里的一些废铁丝中找了些粗的、稍微直一点的,编织出了一个烤架。 不直也没关系,因为到了他手上,不直的也得变得直挺挺的。 曾团长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烤炉做好,明香分外满意,又去处理那些徐大姩和李红云给她留的海鲜。 吃海鲜烧烤怎么可以不吃带子? 明香拿刀把袋子的一边壳轻轻撬开,留下另一边的壳和肉。 又把留下来的带子壳用剪刀剪成圆形的,这样一盘带子就处理好了,只要放点粉丝,撒上蒜蓉酱,就可以烤了。 曾易青见了,把她拉起来,用他自己的黑方格手帕拉着她的手细细地擦了。 “我来,你去伞下坐会儿。” 明香看着那一盆盆的海鲜:“这么多呢!” 曾易青目光深邃:“相信我。” 明香便由着他去了,自己去调蒜蓉酱,又切了盘之前她们给她的咸腊肉和冰冻在冰箱里的新鲜五花肉,跟海鲜一起烤。 然后她提了盏小煤油灯,要去曾易青在家外面的园子里。 被曾易青从后面拉住了。 “去哪儿?” 明香一愣。 他这次手劲用得很大,拉得她手有点疼。 明香转过身来,煤油灯映着他线条俊朗的脸庞,那双眼睛黑沉沉的。 明香一愣。 怎么感觉他好凶? 难不成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还能遇到艳遇,回来就不喜欢家里的老婆了? 他们单位不是一向纪律严明,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吗? 明香心下狐疑,明香并没有什么感觉,笑着跟他说了一声:“我去你那菜园子割点韭菜。” 他那菜园子里种的辣椒、茄子、冬瓜、黄瓜什么的都还没有长成,只有韭菜生命力最强,现在已经长得一茬茬的了。 曾易青放开了她的手,双手插兜走在她身后,说:“我陪你。” 摘了韭菜回来又过了个把小时,曾易青已经处理出来三大盆海鲜。 随后他又去按照明香说的把炉火给生起来。 炉子里的炭火烧的旺旺的了,一点儿烟都没有,明香的客人们也都来了。 她们家里的男人应该也都回来了,见到曾易青并不惊讶,甚至还朝他调笑。 “小曾团长怎么样?我们把你家媳妇儿看顾得好好的吧?” “就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男人,出去几天恨不得把媳妇儿拴在裤腰带上,当女儿养着呢!” “唉,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我家男人要是有你一半体贴人,我还能见天的跟他吵架?我都扇一巴掌扇死我自己!” 曾易青便温和地回应起她们来。 “那是得多谢嫂子们,她没来过海岛,一个人在家遇到台风天,我是真的不放心。这次的台风又大。” “明香她是小了点儿,我见不得她吃苦,能当女儿疼着就当女儿疼着,你们看着就是了,别笑,我脸皮厚,可她脸皮薄啊。” “嫂子,你说笑了,我大哥一向很看重你的,他就是不好意思说。” 她们听了笑了起来,便又开始说他疼老婆,好男人之类的。 明香在旁边噙着点笑意儿看着,心说还疼老婆呢,他都准备换老婆了。 大家一起围坐在伞下的桌子,等着边吃吃喝喝。 明香把先前做好的米酒拿了出来。 她早就准备这么做了。 米酒是个好东西,尤其是用来配海鲜。 它自带清甜酒香,能与海鲜的鲜爽口感互补,让整体风味更丰富。 酒里的微量酒精和说不出名字来的风味物质还能有效中和海鲜土腥味,让鲜味更突出。 虽然这些海鲜海鲜基本没有什么土腥味。 而且,海鲜多为偏寒凉的,蛋白又高,吃多了难消化,肠胃不舒服。 米酒就不一样了。 米酒性温且酒精含量较低,适量饮用可在一定程度上中和海鲜的寒凉。 而且米酒可以助消化,是海鲜的绝配。 明香颇为得意地想着这些,心说我真是个人才。 丝毫没注意到其他人诧异的目光。 “明香,你这是什么酒啊?怎么这个色儿?” 小朋友们也围了上来,瞪圆了眼睛,叽叽喳喳地看着那俩玻璃坛子米酒。 “妈,你看!这是酒吧?我从来没见过紫色的酒!” “这个白色的也好漂亮啊,像月光一样。” “明香婶子,这两个酒是不是坏掉了呀?可是它们好漂亮啊,你不要把它们倒掉好不好?” 明香:“……” 沉香便蹲下身来耐心的跟他们解释这些为什么会这样。 她又把家里的点心盘端了上来,让大家就着点心喝米酒。 一开始,还有人不敢喝那紫色的米酒,只盯着那荔枝酒喝,很是陶醉。 “真好喝,这 么甜!” “这年头酒曲不好得,我也是在供销社里买过一次他们那儿的米酒,里面的糯米芯儿是硬的,硌牙,而且发酸,发苦,花了一块多钱和一张副食品票,结果还觉得不划算。” “对呀,到底是怎么想到加荔枝的?感觉这酒里都有荔枝的香味,别说喝了,光是闻闻都醉了。” “明香,你到底是怎么把米酒做得这么好喝的?下次也教教我。不要只教红云一个人嘛。” 李红云听了,根本无动于衷。 因为她现在一双眼睛只死死盯着那坛火龙果米酒。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20节 她是看着明香做这台米酒的,从那时候开始就惦记上了,特别想知道是什么味道。 所以这会儿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听不到了。 明香自然是知道她的想法的,抿嘴笑着,觉得她那副样子分外有趣,便赶紧给她打了一碗。 李红云像见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瞪着眼睛低头看着碗里那紫红色的酒液。 看了好一会儿才舍得呷上一口。 “啊!” 她深深地舒了口气,眉眼之间全是幸福。 “这个也很好喝,有火龙果的清香。” 众人哪里见过她这样外放的表情? 知道肯定是好喝的,于是也都不再怕了,纷纷尝起这火龙果米酒来。 尝过之后,少不了又是对明香一通夸赞。 明香很是受用。 就在这时,忽然,隔壁二楼有个声音传了过来。 “明香!你拿我的酒曲做了糯米酒,是不是?怎么不告诉我啊?快点卖些给我!” 明香:“……” 周晚棠不喜欢跟她们打交道。 上午去赶海的时候,也有人站在他家楼下叫了她几声。 她人都没露面,只有声音到。 “不去,脏死了。” “不就是台风吹上来一些海鲜吗?没见怎么的?天天吃还吃不腻呀?每次来都这么兴高采烈跟过年似的,上不得台面!” 于是大家果断的抛弃了她,然后吐槽她吐槽了一路。 鉴于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明香也不是很想把米酒给她喝,于是说:“没做多少,不卖。” 谁想没过几分钟,周晚棠带了家里的坛子过来了。 她径直走到伞下,先是把自家的坛子和带过来的钱和票往桌上一放。 然后就借着那灯光看到了那两坛米,顿时和其他人一样瞪大了眼睛。 她就这么愣了一会儿,忽然上前,着了迷一样抱住那只泛着清澈紫光的坛子,用手轻轻抚摸,甚至还想把脸贴上去。 明香见状,赶忙制止。 “晚棠,你干什么!别把脸上的油蹭我玻璃坛子上,会影响透亮度。” 大家哄堂大笑。 周晚棠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是手还放在那坛子上。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明香:“好明香,说什么没做多少,这么一大坛子呢。” “就是不想给我喝是不是?没事儿,我给钱,这两坛酒一样分我一点儿。” 说着就去捞打酒的小提桶。 把荔枝酒刚提上了一点儿,顿时又闭上眼睛,满脸迷醉的神情。 “真香啊!这米酒怎么还带荔枝香的?明香,你是怎么做到的?” 明香按住了她的手。 “晚棠,周老师,别闹了,你要是想坐下来吃些海鲜烧烤我很欢迎,但这酒我真的不卖。” 周晚棠看了一眼那边的烤炉和正在做烧烤的曾易青,不甚感兴趣道:“我不吃。你快点把这酒卖给我一点,好让我回去喝米酒。” 明香无奈,好歹人家是光荣的人民教师,自己也不忍心做的太强势,于是便说:“你要是在这里喝就在这里喝,不要说什么买不买的,我给你打一点儿。” 周晚棠舔了舔唇,目光灼灼的望着那两坛米酒,鬼使神差道:“行,那你给我打一点儿,钱我以后再给你,我从来不白拿人东西。” 明香:“……” 明香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提起打酒桶给她打了一碗。 她马上抱着宝贝一样把那碗端了起来,凑嘴上去就要喝。 明香也不甚在意。 她这个人,怎么想的就是怎么做的,给了就是给了。 谁想那边周晚棠的嘴唇还没贴上碗沿,明香院子的大门就被砰的一声打开了。 一个健壮的身影风驰电掣赶来,从后面一把抱住周晚棠,死死地抓住了她那纤瘦的手腕。 “周晚棠,你个虎娘们,你是想死了是不是!” “他娘的跟鬼迷了心窍一样,一见着明香同志做的吃食就跟丢了魂一样!” “你他娘的还记得你肚子里揣着崽吗?你是想把我们的孩子弄死去吧?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明香:“……” 靠。 除了明香,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徐大姩的妈一下子就嚷嚷起来。 “哎呦!你们军属院也有这么馋嘴的娘们儿啊?肚子里有娃娃可不能乱吃,酒活血,要流产的!” 大家便又憋了笑。 陈春芳赶忙过来,也跟着数落她。 “明香做的米酒确实好看也好喝,但你这是大事,怎么这么拎不清呢!” 周晚棠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刚刚在二楼听着大家说这米酒怎么怎么好,口水都流了一地。 这会儿好不容易那米酒近在咫尺,明香也准许她喝了,却没想到被她丈夫搞了这么一出。 她当然知道喝酒对孩子不好啊,可是她只喝一点点嘛。 万一没什么影响呢? 今天明香愿意给她喝这米酒,是因为当着大家的面,不好给她甩脸子。 她今天不喝,她自己又把明香惹毛了的,以后没这么多人在了,明香还会给她喝吗? 周晚棠闻着鼻尖那甜甜的酒香,只感觉肚子像藏了龙卷风,非要吸点儿什么进去才舒坦。 她也不敢忤逆她家老张,而且确实也想着孩子,便转过脸来可怜兮兮对老张说了句:“我只用舌头舔一舔。” 老张气得要命,不由分说地她拉走了。 “胡闹!” 又回过头来安慰在场的其他人。 “对不住啊,大家,你们要是就住明香同志家隔壁天天闻着那味儿,估计也跟我媳妇儿差不多。” 说着哈哈笑了起来,眼神去找曾易青:“易青!今儿个就是你家不对了,大晚上的吃什么米酒配海鲜呢!还用烤的,这么香!” “待会儿把烤好的海鲜送点到哥哥这边来,否则我就把你以前干的那些荒唐事儿全告诉明香同志。” 曾易青转过头来回了他一句:“哥,你做的荒唐事不比我少。” 噎得老张瞪了他一眼:“你小子!” 两个人都走了,大家对明香手艺的崇拜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她们稍微垫了下肚子,便满脸新奇地过来看曾易青和明香做烧烤。 明香把处理好的带子连壳带肉地放到铁架上,铺上泡发的红薯粉丝,再用调羹舀上一勺蒜蓉。 粉丝晶莹剔透,蒜蓉油光鲜亮,跟带子肉一起被明火微微一烤,便渐渐膨出让人垂涎的香味来。 尤其是随着烧烤的时间越来越久,带子里的汁水都被蒸了出来,在那光滑的壳上滋滋地滚着,冒着一缕缕轻薄的白烟。 那感觉,是个人都受不住。 曾易青的手艺全是她教的,一次做竟然很是有模有样,配着他那挽起的袖口,看起来非常干练。 大家见好像也不是很难弄,便也都跃跃欲试地拿起其他的材料烤了起来。 生蚝肉肥嫩,海胆肉金黄柔润,海鱼肉质白皙细腻,腊肉和五花肉滋滋冒油,韭菜鲜嫩翠绿干干净净…… 用油一刷,或者把蒜蓉酱往上一放,油光瓦亮,扑鼻喷香,弄得所有人边烤边流口水。 尤其是小孩子们,简直都要闹疯了。 第48章 明香请客, 本来已经做好了努力把大家照顾周全的准备。 谁想到最后,还是大家照顾的她。 曾易青回来了,这里就根本不用她做什么, 她只管吃就是了。 但其实哪怕曾易青没回来, 等军属院这些媳妇儿明白烧烤是怎么个事儿了,也根本不会让她累着。 她们都是下厨房的好手, 又觉得明香不该做这样与碳烟为伍的重活,后面肯定还是会变成她们烤, 明香吃。 于是明香在这个晚上狠狠地吃了一顿辣,满足了自己的口欲。 她做的蒜蓉酱一部分是不辣的,一部分是辣的, 放得多多的星洲岛本地的泡椒。 那泡椒也叫冲天椒,在树上的时候就冲天长,又小又硬/挺的模样。 吃起开更是冲, 光闻着那辣味都觉得直冲天灵盖,更别 说吃在嘴里。 配上鲜味纯粹的海鲜,那滋味儿别提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21节 到夜里九十点钟的样子, 这些媳妇儿们的男人也都过来找各自的老婆孩子回家,期间也逗留着吃上一点儿。 欢声笑语回荡在明香的小院里,又被清凉的晚风带走。 客人们都走了后, 曾易青一边利落地打扫着残局, 一边让明香去休息。 明香却站住没走, 有些狐疑地看着低头扫地的他。 可能是因为以前的曾易青对她过于热情, 所以现在他稍微一冷淡下来, 就显得分外明显。 看来预想中的分道扬镳马上就要来临。 这些天来曾易青对她不错,她对曾易青野不差,他们之间还没有孩子, 倒也是最合适分开的时候。 明香最后看了曾易青一眼,洗澡上床。 今儿实在是有些累了。 她刚沾床就小睡了一会儿。 梦里是那片海滩,海滩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蒜蓉带子,一个个红艳艳的,把她围在中间,她只要张开嘴就能吃到。 明香在睡梦中舔了舔唇,忽然觉得什么压了上来,身上似乎还带着水汽。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曾易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了床,躺在外沿,上半身撑起,把她紧紧地搂着,坚实又沉重的大长腿压在她身上。 明香愣愣地看着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彻底醒了。 她懒懒地问了句:“都收拾好了?现在几点了?” 曾易青的眼睛炯炯有神,在这暗夜里看着,像是虎豹的眼睛。 他“嗯”了一声,用拇指的指腹在明香的脸上摩挲。 明香推开他,坐起身来,靠在床头。 她认真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曾易青又把她给拉了回来,让她重新躺着,按在身下。 “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明香心说果然,笑了一下:“嗯,那你说,我听着呢。” 曾易青忽然一下子往前,捧着她的脸暴风雨一样吻了起来。 明香心头一个激荡,赶忙定了定神,防止自己沉入那可怖的暴风雨中。 她一边躲闪,一边双手推着曾易青的肩头。 “易青,你等等,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别发疯。” 曾易青果然停了下来。 明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抬着眼皮颇为防备地盯着他。 听说男人在背叛了妻子的时候,并不会立马就表现地非常厌恶自己的妻子,也不会直接提分开。 相反,他会在那事儿上非常热情霸道,用以掩盖心虚。 这种情况会出现在平时人品还算不错的人身上。 比如曾易青这样的。 他除了心虚,还会觉得这样对你是一种弥补。 但明香并不想要这样的抱歉和弥补。 她是个精神洁癖者,男人哪怕是天仙下凡加权势滔天,只要在心里选择过别人,她都不会想要了。 曾易青却有些疑惑地拧紧了眉头。 “你说我……发疯?” 明香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许碰我。” 曾易青直接给气笑了。 “媳妇儿,咱今晚不适合玩欲擒故纵。” 他揽着她的后颈,把她往自己身边送。 “你乖乖的,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明香一听,火都来了。 她伸出一根细白的手臂,撑在他的肩头,制止了他的动作。 嘴角勾着满满的笑意。 “曾团长,你安全回来我很高兴,也敬重你们为国防事业做出的牺牲和贡献。” “但事儿一码归一码,我尊敬你,可我却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共用男人。” 曾易青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唇。 只知道那红润的唇开开合合,满脑子都是从前品尝过的柔嫩的滋味。 他浑身被烈焰炙烤着一般,鬓边全是热汗,脑袋也像是在火场里烤着。 要不是他自制力一向很惊人,说不定此时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早已绷断。 他红着眼,咧嘴绽开一个满是坏意的笑容。 连声音都因为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想法而发着抖。 “媳妇儿,你小嘴叭叭地说什么呢,我不想听。” “你就当纵容我一回,今天晚上不许躲。” 说着忽然彻底把她拉了下来,翻了个身,背朝着他按在了床上。 明香:“……” 明香还没来得及惊呼,身上的睡衣已经分崩离析。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细长的脖颈和纤白的脊背。 她抬起手反抗,两只手腕都被曾易青用一只大手抓住。 腿就更惨了,像两根嫩生生的柳条儿一样被曾易青有力的大腿压得死死的。 明香心里暗骂一声,心说自己还是低估了男人狗的程度。 连曾易青这样根正苗红的纯良种,在背叛了妻子之后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见其他男人这种时候该有多么可恶。 明香感觉落在自己身上那一个个吻就像是一个个火球,灼烧着她的皮肤,也灼烧着她的神志。 她开口骂了起来。 “曾易青!你混蛋!” 又说:”曾易青,你起来,有话好好说,我不怪你,我们好聚好散。” 然而曾易青似乎充耳不闻,还把另一只手伸过来,把她的嘴捂住了。 明香:“……” 这可真是日了狗了。 早知道就不嫁军官了,这力气也太大了,根本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明香使劲挣扎,见曾易青的吻越来越往下,情急之下,狠狠地咬在他的手心。 曾易青像是终于感知到她的反抗,动作一停。 他又抱着她把她翻转过来。 一双满是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明香的脸。 “媳妇儿,不要反抗,你越反抗我越兴奋,今儿和平时不一样,我真的不想伤到你。” 明香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住手” “曾易青,你放开我!” 曾易青被她打了这一巴掌,脸上的强硬渐渐地软了起来。 他重新禁锢住了她的两只手,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我出去这么多天,今天终于回来,你居然打你男人?!” 明香:“易青,我都说了,有话好好说,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我也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大家好聚好散,你真的不用这样。” 曾易青眨了眨眼:“你说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散?” 明香见他终于找回理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真的要发疯的话,她根本打不过他。 明香看着他:“你今天回来,态度冷淡,我看出来了。” “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介绍的,我不怪你,你要是有了更合适的人选,我们好聚好散就是。” 曾易青愣愣地听着,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他等她说完,过了好久才狠狠晃了晃脑袋。 还湿着的一头又黑又亮的短发跟着甩了甩。 “媳妇儿,你是以为我在外面有人了?” 明香冷冷地点点头:“不是吗?” 曾易青的表情非常精彩,一开始是一会然后是可笑,最后他真的笑了起来。 他的胸膛厚而坚实,紧紧贴着明香的。 所以他这么笑起来的时候,就震得明香的心口都有些疼。 曾易青低低地笑了会儿,忽然那张脸猛地绷紧了。 “你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这不是在扯淡么!就不说纪律在,都有你了,我怎么可能还会看得上别人 !”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22节 “你在羞辱我啊媳妇儿。” 这下换明香愣住了。 她思忖了一会儿,确实,细细想来,这根本不符合曾易青的人设。 可今天晚上的曾易青实在是太反常了。 要按照他那种平日里那种肉麻的性子,这么久不见,好不容易回家,肯定先是一个重重的大熊抱,然后就是让人呼吸都呼吸不了的亲吻。 说不定当场就把她扛卧室里面去了。 可他今天做的最亲热的举动就是从后面轻轻地环了她一下。 然后马上放开。 然后又开始吭哧吭哧埋头干活,一副做错了事心虚,想用干家务来赎点罪的样子。 难道是被说破,恼羞成怒,在撒谎? 明香微微撅着嘴:“那你为什么今天那么冷漠?” 曾易青看着她,又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松了劲儿,压在她身上笑了起来。 “媳妇儿,你觉得我今天不怎么理你,所以你以为我在外面干了背叛你的事?” 明香被他压得有热,坦诚道:“易青,跟我不用撒谎,不管你怎么样,我们也算是当了一段时间的好友,在今天之前,我还是很认可你的品行的。” “只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那样,所以以后可能朋友也当不成了,只能说我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和陪伴。” 曾易青:“……” 曾易青目光危险地看着她说,然后又把她的的嘴捂住了。 他额头青筋爆出,只觉得自己的血管在突突地跳。 “别说了,媳妇儿,你这样我真的更怕自己会把你弄死在这里了。” 他做了个深深的呼吸,压制住暴起的怒意。 “我有时候是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什么。” 明香轻易掰开他的手:“难道不是吗?你可别说你今天没有对我冷淡。” 曾易青把被她推开的手重新放了上去,拇指在她的下唇上摩挲。 “是,是冷淡了。” 明香侧着脑袋躲开他的触碰,转回来的时候,眉头一挑。 “是吧?你自己也这么说。” 曾易青看着她,忽然又闷声笑了起来。 明香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别笑,痒。” 曾易青俯下身了,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明香的脸“轰”地一下就全红了。 他说:“你得体谅,离开你太久了,老子满心想的都是把你那什么,搂一下都怕自己给你搂碎了,你说我还敢热情吗?” 明香尴尬着,把侧脸埋枕头里”嘶”了一声。 曾易青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脸,粗糙的指节上老茧密布,在她嫩生生的皮肤上带来酥麻的痒意。 明香挥手把他那只手拍开,怨怼地看着他:“你可真是……” 曾意青却又开始拿皮带绑她的双手。 明香一惊,问他:“干什么?” 曾易青磨了磨牙:“媳妇儿,我们今儿好好来算算账。” “你刚刚说的什么?合着我在你心里就只是个搭伙过日子的朋友?” 他绑好了,把皮带猛地一收:“他娘的,你可真是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永远都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他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套头小衫。 “你男人出去这么多天你不想就算了,还给我来这么一出。” 他把那衣服猛地摔到地上。 “我不怪你媳妇儿,谁叫我稀罕你呢,我愿意宠着你。” 他双手捧起明香的脸,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轻柔的吻。 “但是我希望你也拿出点诚意来。” 他把她猛地翻了过去,一手按着腰带打结的位置,将她牢牢控制。 一边密密麻麻地啄着着她的脊背,另一只手往越来越过分的地方而去。 明香知道自己误会人家,咬了牙不反抗。 只是皮肤上渐渐堆积起来的电流太难耐了,让她的身子细密地颤抖起来。 曾易青把她脊背上沁出的晶莹汗珠吸吮进腹,掰过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 在贴近的过程中,他猛地把明香的耳垂吸入口中。 “明香,媳妇儿,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明香被他弄得浑身都绷紧了,摇了摇头不说话。 曾易青的嘴角泛起冷笑。 “不说是吧?你不说我更乐意。” “你要是有能耐一直不说,那我可就正大光明地可以不客气了,老子可以跟你一直磨到明儿早上!” 明香甜腻地惊呼一声,不禁拧起了眉头。 狗东西!可给他逮着机会折腾她了! 明香醒来的时候,曾易青仍跃跃欲试。 明香赶紧用手掌撑着他的胸膛。 “几点了?你明儿早上还得上班。” 曾易青抓住了她的手,低头亲吻她的指尖。 “明儿放假。” 明香的眼睛陡然瞪大,她是真怕他刚刚说的可以到天明是认真的。 曾易青被她的反应逗笑了。 他望着她雪白脖颈上自己死命控制着□□,留下来的一个孤零零的红印子,磨了磨牙。 在触到她狐疑目光的那一刻,他忽然敛去刚才的神情,满脸心满意足地把她搂进了怀里。 “但我现在很累了,所以还是得早点睡觉。” 明香暗暗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曾易青低头在她眼皮上啄了啄:“媳妇儿,我是你的什么人?” 明香喃喃:“我男人。” 曾易青很是高兴,在她眉心又亲了一口。 “明香,虽然我是个兵,又糙又硬,但你说的那些我也是涉略过的。” “你说你以为我们只是相亲结婚,没有像那什么司马相如和卓文君那样的爱情,我觉得你说得很不对。” 他把她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拿起来亲吻:“至少我对你不只是相敬如宾,撘火过日子,我觉得你也不是。” 明香很困,“嗯”了一声。 可曾易青却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压着她又亲了会儿,在她耳边说:“你也对我有爱情的。” 明香想了想,可能也是有的吧,毕竟知道他可能外面有人之后,自己情绪好像也没有很高。 被这个人用火热的躯体和情意密密实实地包裹之后,明香再也说不出来没爱过他这种话。 但她实在是太累了,感觉灵魂都被他抽出去了。 彻底昏睡之前,她想,一定不能让曾易青知道,她当初愿意跟他相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靠着跟他结婚脱离文工团,寻找新的生活方式。 对,可不能让他知道,一定要瞒得严严实实的。 今儿这事再来一回,她会不会死不知道,但她知道绝对要疯! 早上,曾易青果然没有再去上班。 全星洲岛都知道,这个岛上的军人们刚刚圆满完成了一个伟大的任务,让国家的海防事业更进一步。 全岛都洋溢着喜气的氛围,女人们更是变着法儿地做好吃的好喝的,给自家男人滋补。 明香家不大一样。 她晚上被弄得狠了,太阳晒屁股了才起来泡了个美美的澡。 到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得以从那种飘飘欲仙却又磨人的状态下活了过来。 她起不来,那家务自然又落在了曾易青的头上。 曾易青一早把家里打扫干净,把盆里浸着的衣服洗了晒了,把昨天晒了收起来的海鲜给重新拿出来铺在竹匾上晒了,又做好了稀饭和下稀饭的小菜。 再把鸡鸭鹅放出去,又给昨儿带回来的黄狗崽子盛了一碗稀饭,混了点儿昨天剩下的海鲜碎肉吃了。 随后他开始收拾院子里明香种的那些花草,把腐烂的摘了埋地下 当花肥,又浇了水,把藤蔓类的比如牵牛花、葡萄藤之类的拿竹竿撑起。 最后他又扛着出头去外面自己开的那块地里锄草。 一早上忙得团团转。 明香泡澡泡得通体舒泰,完全记不起来台风带给她的恐怖回忆。 下楼来吃饭的时候,她忽然就看见了那只小黄狗。 她脚步一顿,随即眼睛就一点点亮了起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23节 面前的小黄狗被曾易青拿了一根草绳套了脖子绑在她家的一条桌子腿上。 小小的身子不如曾易青的手掌大,一身细软黄毛,脑袋圆圆身体也圆圆,眼睛更是圆圆,眸子里面水汪汪的,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明香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走过去,蹲在它身边,双手抱臂打量着它。 那小黄狗见她那样看它,吓得往旁边退了一步。 明香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把胳膊放下来,把饭桌上曾易青给她晾凉的稀饭端下来,用了个漂亮的玻璃碗盛了,放到这小狗面前。 那狗用黑色肉乎乎的鼻尖嗅了嗅,可能是前面食髓知味,忽然猛地上前,吭哧吭哧造了起来。 明香的心里猛然升起一股幸福的情绪。 她伸手摸了摸这小狗的脑袋。 没想到那狗子烈得很,居然抬起头来朝她露出尖牙。 明香笑了笑,当着它的面把那碗稀饭拿走。 那狗汪汪叫了几声。 明香又把稀饭端过来,那狗高兴极了,把两只前脚都抬了起来蹦跶了一下。 这次明香再摸它,它就没什么反应了。 专注干饭,一副只要你不太过分,狗哥我什么都不理的模样。 明香摸了个爽,指尖全是那柔软又细腻毛发触感。 摸着摸着不自觉地变成了揉,揉了之后摘知道原来这狗子这身肉居然那么嫩。 嫩到下压去一点儿阻力都没有似的,甚至有点像徐大姩家老四身上的触感。 果然幼崽的可爱,全物种都一样啊! 明香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她想给这狗取个名字,一时间却又没法决定取哪一个比较好,于是打算等曾易青回来商量一下,毕竟这是他弄回来的狗。 正洗了手优哉游哉吃着稀饭,想着待会要做什么甜点吃,忽见李红云过来,一张脸上全是悲愤。 明香赶忙站起,把她迎进来坐了,问她怎么了。 她一向不对她露出不高兴的神色,这会儿眼泪却珠子一样往下落。 “明香,我真的特别想去罐头厂工作,我在这个家里一天都待不住了。” 明香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脊背,问她到底怎么了。 李红云便把早上发生的事说了一下。 原来,她前几天在她家院子的菜地里种了一株蝴蝶兰,今儿早上忽然被她那个继子给拔了。 她就抱怨了几句,就被她家老林给说了。 本来她也就算了。 可好死不死的是,昨天晚上她吃了烧烤,老林要她回去的时候她心情好,没跟他犟嘴,又或者是跟他笑了一下。 她不记得了。 反正昨天晚上,老林就缠着她非要和她干那事儿了。 她跟他纠缠了好久才得以脱身,老林就火了,到今儿早上的时候,那个话骂得可难听。 李红云哭着跟明香学。 “姓李的!你离了我再去找男人,就只能找住那破屋的打渔的!” “老子好吃好喝供着你,你把老子当仇人,你不是要跟老子离婚吗?你去离!” “老子当晚就给你带个比你好看比你知冷热比你懂好歹的!你信不信!” 明香在后世的时候也是有朋友有同事的,这种事听多了,也懒得听。 她习惯揪出关键点。 “红云,你既然都已经决定好了要自力更生了,你管他跟谁在一起呢!” 李红云听了,一愣,捂着脸的手一下子放了下来。 她像是突然醒悟过来,有些难堪地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脸。 “对啊,明香,既然都不想靠他了,听他要找别人,我这么难过干什么。” 明香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光洁额头上的细汗。 “但你也要想清楚,你是难过他不再是你男人,你心里吃味,还是害怕自己得不到工作,没法自己养活自己?” 李红云绞着手指头:“我……” 明香:“你想好了,如果你不能弄清楚自己的心思,哪怕你以后有了工作,能自己挣钱了,你的生活还是会回到原点。” “不!” 李红云瞳孔颤抖。 她一把抓住明香的手:“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我不想再跟他过了!我对他没感情了!” 像一个溺水的人,眼睛都凸出着。 “明香,我,我这两天都在学写字。” “但是我不会,没人教我,他和孩子们还笑话我。” “明香,你帮帮我,你教我认字好不好,我真的很去罐头厂上班!” 明香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红云,教你做点心我可以,教书我可教不来。” “军属院有学校有老师,你如果真的有那个决心,一定能学好的。” 李红云望着她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好,明香,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个新闻传遍了星洲岛。 林卫国林参谋长那脑袋空空身体还不行的二婚媳妇儿李红云,她居然跟着幼儿班的孩子们学文化! 这下不光军属院,连岛上的原住渔民都笑开了。 这年头已经不像是五六十年代那样,人人都把扫盲运动当成一种荣耀。 更别说这里只是一个偏远闭塞的小岛。 原住岛民觉得她可笑,甚至还舞到了正主面前。 “哎哟闺女,你多大年纪了和四五岁的小娃娃一起念书啊?” 军属院的大家多少知道扫盲运动,能理解一些,却也觉得她矫情。 “哟!红云同志!咱林卫国同志一天天的在咱面前跳脚,说你不给他烧饭还不让他碰,敢情你是把自己当成奶娃娃啦?” 明香也被李红云这一出给惊到了。 她的本意是想说李红云可以给点好处,让岛上的老师们给做做家教什么的。 没想到人那么实在,直接奔学校旁听去了。 不过,这也让她有些感动。 她早说过她很聪明的,也很上进。 虽然不知道是本身就很上进,还是被家庭逼得上进,但她确实是个不一般的女人。 可李红云毕竟是从农村出来的、空有其表但不怎么受人待见的妇人,思想应该也有非常封建老旧的地方。 这人脸皮又薄,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这么多的嘲讽和恶意。 没想到李红云居然还就这么撑下来了。 她每天坐在幼儿班的教室外面跟着孩子们从拼音学起。 明香告诉她,可以直接去小学,跟着一年级的学生一起学。 她却红了脸:“不行啊,明香,小学的老师教太快了,我跟不上。” 说着脑袋更低了:“幼儿班的她们会教得更慢更细,说话也温柔,我不会怕。” 明香:“……” 一股酸意涌上明香的鼻头。 明香把手里端的定胜糕给她。 “嗯,你按自己的想法来吧,我相信你。” 本以为李红云要学很久,没想到她学完了拼音,一下子就摸清楚了汉语的规律。 半个月后,她不再跟着幼儿念书,而是到了岛上那唯一一所小学,跟着一年级的孩子们学起汉子和算术来。 又过了半个月,她不再跟着孩子们学了,自己在家,拿了明香从京市带过来的各式各样的书,一本本借着字典啃了起来。 明香看着她这样,不想告诉她,其实想去罐头厂上班真的不需要那么多的文化知识。 她教给她的已经足够用了。 但她自然也很欣慰李红云有这样的决心和魄力,心下不禁很是愉悦。 她挑中的徒儿,真的是很不错嘛! 三个月后,罐头厂的招聘开始了。 因为没什么军属愿意去罐头厂,厂里的招聘不限年龄、文化和身份。 别人不愿意去的地方,李红云却当成救命稻草,半夜做梦都是在这个厂里工作。 早上,她穿戴整齐,出门去厂里。 还没走出门槛,就收到了林卫国和孩子们的冷嘲热讽。 “犟吧,你就犟,今天过后你这春秋大梦就该醒了,你以为你真能被厂里选上?” “就是,李红云,你讨厌我们之前也不先看看你自己,那么多好活儿你都保不住,从来没听说哪个军属保不住自己的工作的,你根本不可能进得了这个厂。” “哎呀哥,你跟她说什么!她是以为自己认识几个字了就厉害了,等着吧,到时候就知道哭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24节 李红云没理他们,抿唇快步地往厂里而去。 其实她也非常忐忑。 不 ,非要说的话,她这几个月来时不时地就会涌起这种忐忑的情绪。 她真的想死了要去厂里工作,可她知道这对她来说,还是比较难的。 也就是靠着明香说的那句“我觉得你很聪明”她才能相对安稳地过这么久,甚至还把自己养胖了点。 不然她一定已经瘦得跟骨架子一样了。 李红云深深地喘/息着,一颗心突突跳。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这次没有被选上,回来的时候,将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她的指甲深深地扎入手心,不停地想象着明香的笑脸,回想着她的声音。 “你很聪明。” “你学得很快。” “没事儿,你在我这儿帮帮忙,考罐头厂就是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有想着这些,她才能喘得过气来。 李红云就在这种煎熬和拉扯中来到了罐头厂。 这次因为没什么限制,来的人很多,黑压压的一片,这里面还有很多人她认识,都是有一定的文化基础的。 于是她更紧张了。 正排队写着自己的名字,忽然,几个穿着厂里蓝色工装的女工走了出来,一个人管十个,要把她们带进厂里。 有个领头的背着手说:“哎,你们都不要这么紧张嘛,放松点,我们是招女工,又不是要把你们拐走。” 大家就都笑了笑,发出稀疏的笑声。 毕竟紧张的情绪不是她说个笑话就会消失不见的。 李红云捏了捏手心,定了定神。 她是明香的徒弟,明香教过她的,明香说她可以她就可以。 她有些松快地笑了出来。 那领头的大姐听到她的笑声,也乐开了。 “就是嘛,像这位妹子一样,别那么绷着。” “这样,你们每十个人一组,让我们的人带着进来。” “我们这的机器可先进了,在全国都排得上名次的,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 她话音刚落,其他人就利落地过来给她们分了组。 李红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一听说要进去参观,在明香那儿养成的洁癖就泛上来了。 进去里面肯定是做着罐头的呀,罐头不能被细菌污染的呀。 可她们这些人都是外来的人,身上都穿着自己的衣服,穿这些衣服做了那么多活嗯的,能不脏吗,那就是会把细菌带进去的呀。 于是李红云木讷地从带来的布包里掏出来在明香家里做点心那套白罩褂,又一并把白色的头巾给戴上了。 恍惚间又鬼使神差想起明香说的,做点心的时候最好不要说太多话,防止唾沫星子溅进去。 她又拿出来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对角折了,把嘴给绑了起来。 在场的人看见她这样,先是愣着,过了会儿一个个指着她笑了起来。 “啊哟!你看这大妹子,这是什么打扮啊!” “笑死个人,这一身白看着多晦气呐!” “这不是林团长家的媳妇儿红云妹子吗?妹子啊,你最近是怎么了,到处都听人说你疯疯癫癫的,要不要去赵医生那儿看看啊?” 李红云手指一动,瑟缩了一下。 她的理智告诉她,自己这样是奇怪的,大家说她说得对。 可她的习惯又告诉她,不行,她不能把细菌带到做罐头的地方去。 一想到自己身上的细菌进到那些菠萝肉里,她就仿佛看到自己在明香的厨房乱来,把明香做好的那些点心全给弄脏了。 那些个什么奶冻、千层糕、团子,全都烂了,黑乎乎的一团,又臭又恶心。 而明香不忍心苛责她,只用那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着她。 不,不行。 李红云只能把脑袋低了又低,鼻子酸酸的,眼睛都憋得红了,却还是没有伸手做出任何改变。 她就那样穿着白色围裙、戴着白色头巾站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下。 干干净净。 -----------------------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带个预收:《七零美人随军北疆跑山日常》期待支持! 江飞叶从寸草不生的末世归来,回到了花红柳绿的七零年代。 正准备好好享受退休的日子,却已被继母替继妹嫁给了一位边防军人。 江飞叶走前那晚,继母喝着小酒偷着乐。 北疆天寒地冻,那林海雪原一年里有半年大雪封山,物资进不来,人出不去,连草根都没得吃,冻得面颊裂出一里地! 江飞叶命都不见得保得住,就有命回来,那张水灵灵的脸蛋可就毁了!再比不上她的亲女儿! * 江飞叶来到丈夫戍边的地儿。 一抬头就是广袤的深山野林,层峦叠嶂,光是树叶的色儿都红橙黄绿特养眼。 一下了银装素裹又很仙。 这让看惯了末世荒凉的她很是高兴,就这么住了下来。 广袤林海神秘非凡,甚至有人说哪里埋藏了金矿。 她采菌子、挖灵芝、种人参`种木耳…… 养鸡养鸭养猫狗,逮兔子战野猪,棒打狍子瓢舀鱼…… 她做一手香喷喷的青椒野生菌、铁锅炖大鹅、烤兔肉烤山羊…… 有了娃后她更是多了几个小跟班,成了军属院里备受尊敬的孩子王! 关键那便宜丈夫也好,长得好看还是个军官,家里三代从军,身体好力气大,工资上交不作妖,只要在家家务就全包。 江飞叶满意极了,跟着升了职的丈夫调出来时居然更水润了,气死继妈那一家! * 程林海的婚姻是战友介绍的,说实话就见了见照片,无所谓喜不喜欢。 可那姑娘嫌他戍边辛苦,不嫁了,要把自己的继姐嫁过来替她。 被这样嫌弃,是个男人都会发火。 所以等那位叫江飞叶的继妹嫁了过来,程林海并不热情。 他非常感激江飞叶愿意替嫁,可这么细胳膊细腿的漂亮小姑娘,又能在这里撑多久? 虽说如此,程林海还是把她当孩子宠,给足了尊重和自由。 直到有一天,熊瞎子袭击家属院,他那漂亮媳妇一巴掌把那畜生打趴下,程林海懵了。 哦,原来他媳妇儿并不娇滴滴。 原来他媳妇儿适应得很好,会带着大家进山捡菌子、逮兔子、打渔,还替国家探到了金矿! 她甚至有一身好功夫,带领当地村民自发站岗巡逻,抓住了好几个敌特,被上头嘉奖表扬,破格提拔进了机关当骨干。 程林海安心下来,不再压抑自己的热情。 可他媳妇儿红着脸推开他:“林海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粘人了,不是说我们的婚姻走个过场,互不干涉吗?” 程林海:“……” 媳妇儿我错了! 第49章 李红云就这样在众人揶揄的目光和小声的议论中和大家进到了厂里。 厂房很大, 分为休息区和工作区。 工作区由一扇老大的铁门隔着,从这扇大门里,李红云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流水线上很多大大小小的设备, 基本都是钢铁铸成的, 看上去冷光荧荧的,干净但让人觉得震撼。 设备之间有传送带, 工人们就分布在设备与设备之间,有的站着有的坐着, 也有人穿行在其中,拿着本子记着什么。 景象颇为壮观,但却又意外的井井有条。 李红云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仿佛自己就坐在她们身边,专心致志地低头工作。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什 么叫事业,她只知道, 她要在这里有一个位置。 要每天早上过来,都有自己的事可以做,而不是为了别人累死累活。 她要到了休息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休息, 而不是连做饭稍微没赶上趟都要被阴阳怪气。 她要等发工资的时候可以名正言顺地领一笔靠自己的努力挣来的钱,而不是天天被人说“你都是我养着,没资格矫情”。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25节 李红云心潮澎湃, 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捏住了衣角。 虽然来考罐头厂的人不少, 但考试却似乎非常动真格, 那么多人在, 考官还是让她们一个个地考。 别看身处这么小又这么偏远的星洲岛, 这个菠萝罐头厂却是在国内都能数得上名字的大厂。 它现在的职工有三千多人,每年产罐头一万多吨,是国家的利税大户, 光是里面的生产线都有整整五条。 也就是说,同样的生产设备,这里有五套! 可见资金有多雄厚。 李红云倒并不在意它大不大、厉不厉害。 她只要有一份工作就行了。 那时候和林卫国吵架,别说进厂了,哪怕是有哪个老乡家愿意雇她去干活,哪怕每天给她个几毛钱的工钱,她都愿意干。 所以她压根都没想过去调查这个厂的规模之类的,是明香告诉她,让她好好去打听一番。 “你去打听就是了,要出去上班,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单位是个什么情况。” 明香说。 可打听完之后,李红云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一方面觉得机会难得,这么好的厂居然不要求学历也不需要介绍,更是抓心挠肝地想进去。 更别说她后面还打听到,这里最普通的工人一个月都有四十多块钱的工资!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么好的厂,又不设限制,肯定很多人来参加招聘。 她告诉自己不要担心,明香说她可以,那她就一定可以。 可天生的性格还是让她心里有一丝忐忑。 这时,那位负责人按照大家的签到的时间排了队,一组五个进工作间,跟着一位老员工进去参观一条生产线。 这样每次进二十五个,没轮到的人则在外面等。 李红云很讶异。 她一直以为会把她们带到什么地方去考试。 没想到到现在,不但没有人跟她们说要考试,甚至连个正经的考官都没有。 反而领着她们的那个人满脸闲适的笑意,一个劲让她们别紧张,就当来参观的。 这就好像是当初她去明香家玩儿,明香领着她看自己的厨房一样。 “红云,你看,这是我家的灶台,这是我买的餐具……” 就这种感觉。 李红云不知道厂里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浮上了一丝忐忑。 到底什么时候正式考试啊? 她这些天背的做罐头的资料都差不多忘光了。 那些字她本来就没写熟,都是今天早上临时抱佛脚的,再不考,她可能都写不来了。 到这会儿,李红云的小腿肚子都有些发抖了。 其他四个人显然也比她好不到哪里。 因为在外面的时候大家都热烈地聊着天,可进了这里,她们都闭紧了嘴巴,显然一点聊天的闲心都没有了。 这时,带着她们进来的同志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又朝她们笑了一下。 “哎哟,你们怎么还这样啊?怎么一进来就没声儿了?刚才在外面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嘛!” 她双手抱了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们。 “都说了不用紧张,咱们厂是招人,又不是让你们去考工农兵学院,你们这么严肃干什么!” 她说着,又自我介绍了一番。 “我叫陆继红,是这个厂的老员工,期待你们的加入。” 她说着,上下打量了李红云一眼,仍是保持着抱着双臂的姿势,又把身子转了回去,边走边跟她们介绍。 “别看咱们星洲岛不大,咱们厂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厂。” 她满是骄傲地说着:“我们厂员工又三千多人呢!三千!你们说厉不厉害?” 几个人赶忙附和着说厉害。 李红云嘴笨,等她们说完的时候,再说话已经不合适了,于是缄默地闭上了嘴巴。 陆继红又说:"哎,你们知道咱们厂是做什么的吧?" 马上就有人抢着说道:“知道,做菠萝罐头的!” 其他人见她占了上风,脸上露出些懊恼的神情。 要知道,这次的机会有多难得。 没学历没背景没人介绍都有可能被选中,美美地拿工资,而且只选一个,谁不铆足了劲儿啊? 于是赶忙也接话:“对对,这谁不知道啊,罐头厂嘛!” “我还在咱们供销社买过一罐呢,真好吃!” 陆继红回头看着她们,视线又在李红云身上留了一会儿。 她问李红云:“李红云同志,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厂是干什么的吧?” 李红云脸一红,赶忙说:“啊,啊,知道的。” 陆继红点了点头,走了一会儿又问:“我们厂可厉害了,别怪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你们知道我们厂一年生产多少罐头吗?” 马上就有人接话了:“多少?” 陆继红笑了笑,没说话。 其他几个人还在问:“陆同志,别卖关子了,多少啊?” “是不是比别的地方罐头厂的产量都大?” 陆继红仍是没有说话。 这时,李红云低声说:“一万多吨,去年的总产量是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一吨。” 她话说完,陆继红的眼神微微亮了亮。 其他人没在意,还在感叹:“哟!这么多啊!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陆继红笑了笑:“那可不,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什么干不成!” 大家便都笑了起来,眼里闪着自豪的光。 终于,她们来到了生产线的第一个关节。 那是一个非常大的池子,里面浸着的菠萝都满成山了。 李红云注意到,那菠萝的蒂儿都是翠绿的,显然非常新鲜,说不定是没多久从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陆继红:“来都来了,大家帮忙洗洗菠萝,再到后面去切了吧。” 这下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原来在这里等着”的神情。 显然没有一个傻子会认为人家真的是因为“来到来了”,所以想带她们体验一下洗菠萝和切菠萝的乐趣。 人这是在考验她们呢! 李红云显然也意识到了,也许这也是考试的一环,只不过用不上纸和笔而已。 五个人便戴上了放在池子边风干了的胶皮手套,低头洗起菠萝来。 李红云知道这就是考试后,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要放在以前,她肯定觉得自己做这些事做得很差。 实际也确实比不上别人,尤其是像徐姐那样的干活好手。 可她好歹也在明香院子里学了那么久,明香的干活方式她学了个十成十。 李红云利索地把一个菠萝从池子里拿出来,捡了水比较清澈的地方,握了菠萝尾巴上的蒂,放在水里揉搓,迅速洗了个干干净净。 又把刀放清水池里也洗了,仍是握着菠萝头,利索地削皮。 把那刀在她手里灵活舞动,走了s形把菠萝身上坚硬的内刺给按顺序一一剔除了。 在整个过程中,她的手一点儿也没碰到果肉。 而且皮切得很薄,剔除内刺的时候,边界很清楚,一点儿可用的果肉都没浪费。 甚至她切完一个,还皱着眉头把身上一个铁的什么东西拿了出来,去剜另外一个菠萝的身。 陆继红一开始没看清她拿的什么,狐疑走过去一看,发现居然是个剜菠萝刺的工具。 一看就是自制的,因为就连陆继红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只见李红云握着上面的铁杆子,把下面一个开了竖口的圆筒状的结构往菠萝肉里面插了插,随后就可以沿着菠萝刺分部的方向把它们连着剔除了。 陆继红面上不动神色,实际眼神又亮了亮。 其他人见了也很好奇,问李红云在干什么。 李红云倒没什么想法。 她早就习惯了用这个工具。 连她自己都忘了当初第一次看明香拿出这个的时候,自己有多好奇了。 洗好了菠萝,又开始切。 李红云话不多,只闷头切,动作很快。 陆继红看着她拿着那菠萝蒂,全程手指头都不碰到一下菠萝肉,就把那些菠萝切成了一片又一片圆而规整的菠萝片儿。 甚至每一片的厚度都一样! 而且特别利索,带出 来的汁水都不多,看起来特别干净。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26节 陆继红眼里的笑意这下带了几分真诚。 说实话,厂里说要招人但不限制身份的时候,她很不屑。 她自己是工农兵学院出来的,专业是生物化学,在这厂里已经工作了四年。 厂里还有其他员工也是各有本事。 可今天来的这些人,人是很多,但一看都是门外汉,虽然招的只是普工,但她都看不上。 可这个李红云同志倒是让她眼前一亮。 光是人那身罩衣头巾,就让她有一种预感,这个人好像是懂一些东西的。 没想到进来后才这么一会儿,这个人就让她更好奇起来。 陆继红干脆不看其他人了,就站在李红云身边。 “红云同志,你是不是在哪里的罐头厂干过?” 李红云摇了摇头。 陆继红又说:“你刀工不错?在家干活很多?” 李红云的脸一下子又热了起来。 “谢谢。是要干活的。” 陆继红:“你很有耐心啊,每一片都差不多厚薄,都能比得上我们这儿的正式员工了。” 李红云一愣。 她虽然性格木讷,但跟着明香这么久,也懂了些东西。 这会儿,人家又是在她身边看着她,又是夸赞她的,她自然就感觉到,这个人好像挺欣赏她。 可陆继红越是这样,她越是紧张。 是不是自己误会了? 会不会这也是考试的一环? 李红云便暗暗吸了一口气,不卑不亢地回答:“谢谢,我觉得我在这方面确实很不错,不过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她说着这话,不禁又想起明香。 明香这个人有个习惯,做喝的的时候,喜欢用漂亮的玻璃杯,然后做好了,要在玻璃杯上点缀一片柠檬。 李红云的刀工便是在那时候精进的。 因为明香对这类小事的要求特别高,柠檬片儿要切得圆润、规整、厚薄适中。 其他的水果也是,哪怕是要做西瓜碎,切出来的西瓜肉都不可以大的大、小的小,要是一个个正儿八经的、大小均匀的方块儿。 陆继红听她这么说,不禁又看了她一眼。 说实话,她听太多故作谦虚的话了,那些话也没错,可听多了心情不好。 倒是李红云这样的,让她觉得满是野心和活力,挺好的。 陆继红视线又在李红云切好的那些菠萝片上扫了扫。 再看一眼其他人的,赶忙又把视线移了回来。 确实也挺好,但那个粗暴啊,到处都是汁水,沾到手上又流回来…… 嘶…… 还是李红云同志切得像样。 陆继红不禁又默默点了点头。 五个人每个人都切了两三个菠萝,李继红便让她们停手了。 这时,正在工作的那些员工们接了她们递过来的果肉,很高兴地跟她们道谢。 “谢谢啊,祝你们每个人都能到咱们这来上班!以后咱们一起当同事,一起上下班!” “别紧张,我们陆主任很好说话的,就当来参观就是了!” 她们的和气让李红云又轻松了几分。 她和大家一起跟着陆继红继续往前走。 这期间陆继红没怎么停下,她也没说什么话,跟着从一个个的大型机器前走过。 看着那些机器,李红云满心好奇,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边看边想着这些机器是干什么用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鼓捣这些。 可能是因为她每次看明香从厨房的柜子里掏出这个拿出那个,也是这么满心好奇,想着那些是干啥用的? 这都成习惯了。 李红云的眼里不禁浮起一丝笑意,心下再次轻松了几分,小腿肚子也不抖了。 没过多久,她和其他四位同志被陆继红带着,停在一个很高很大的、竖圆筒状的机器面前。 陆继红转过身来朝她们笑:“同志们,你们知道咱们这个机器是做什么用的吗?” 大家:“……” 一时间,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她们又不是专业的,也没在罐头厂看过。 甚至要不是因为这次罐头厂招工不限学历,让她们有资格来考罐头厂,她们甚至都没资格进来这车间参观! 机器么都是差不多的机器,钢铁的身子,各种各样的其他结构。 突然这么问,她们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各自都是干什么的! 有人脸都涨红了,抓耳挠腮地:“啊,啊,这个嘛,这个,反正就是做菠萝罐头用的嘛……” 也有人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带着些讨饶似的说:“陆同志,咱也没干过这行啊,等干上了,自然就知道是做什么的了。” 陆继红没说话,只试探性地把目光放在了李红云身上。 李红云还在思考。 她是跟着明香学过做罐头的,虽然做的是荔枝罐头,但应该大差不差。 她回忆着一路走过来时的那些流程。 先是洗菠萝切菠萝。 然后第一个大型机器有个横躺着的铁栅栏般的结构,大片的菠萝不掉下去,小的掉下去了,想来是过筛后挑选精品和差品用的。 再后面像个大煮锅,那不就是煮菠萝吗?相当于那时候明香煮荔枝肉。 然后现在的这个机器,虽然是密封的,但外围全是雾蒙蒙的蒸汽。 等等,蒸汽? 是了,煮了自然就等着装进罐子里。 明香说了,装进去之前,罐子要用蒸汽消毒。 李红云想到这里,脑中已经有了完整的逻辑链,甚至连后面几个机器是干什么用的心里都有了主意。 她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陆同志,这是消毒杀菌用的。” 她这话刚出口,旁边拿着一本本子在记录什么的一位员工忽然就抬起了眼皮。 他蹦过来,对陆继红说:“哟,陆科长,咱厂里这次不是招的普工吗,怎么来了个连杀菌消毒都懂的女同志啊?” 他说着,上下打量了李红云一眼:“这位同志不一般啊,看这身打扮就让我害怕。” 他又走近一步,朝李红云笑了一下:“你好,同志,我叫汪德明。” “你不会是来跟我抢饭碗的吧?” 李红云被他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透。 汪德明哈哈大笑,跟陆继红打了个招呼,自己去干活去了。 陆继红看了李红云一眼,随即移开视线,安慰其他人。 “没事,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咱继续逛,啊。” 这时那四位都很丧气。 可一听说还能再逛,又涌起了希望。 对啊,不可能只考一道题嘛,后面还有的是机会。 大家随着陆继红继续往前走,看那些轰鸣的机器。 陆继红问她们:“刚刚说到杀菌消毒,有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刚才看到李红云被这里的正式员工那样夸,几个人自然都有了些小情绪。 这会儿急着表现,都争相说了起来。 “那怎么不知道?我不是不知道消毒杀菌,我是不知道那机器是杀菌消毒用。” “是啊,谁家做罐头不消毒呢?那诊所里打针还要消毒呢!” 陆继红笑:“嗯,是这个理儿。” “那你们知道杀菌消毒杀的是什么东西 吗?” 全场:“……” 现场又有了些雅雀无声的味道。 那四位女同志有的瞪着眼睛,有的撅了嘴,有的甚至直接把视线放到了李红云身上,好像下意识地觉得李红云就知道似的。 李红云确实是知道的。 要被明香晓得了这事,估计得笑了。 陆继红的问题简直是问到了李红云的舒适区。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27节 李红云现在可是把“细菌”两个字都挂嘴上的。 一会儿:“明香,这个上面有细菌吧?我拿去蒸一蒸?” 一会儿又:“明香,我去洗个手,别把细菌弄进去了。” 总之,李红云听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杀的是细菌。” 陆继红挑了挑眉:“哦?” 用鼓励的目光示意李红云继续说下去。 李红云触及到这目光,那话匣子就关不住了,尽管她说话还是有些慢腾腾的。 “就是不管空气还是锅碗瓢盆还是我们的手和衣服上都有细菌,虽然我们看不到它们,但它们就是有,用显微镜才可以看到。” “有细菌就容易破坏我们的食物,让它们变质坏掉,产生毒素,不但吃了容易生病,还不利用长期保存。” “用蒸汽的热度可以杀死它们,用酒精也行,但是我们做吃的一般不会用酒精消毒,就得用蒸汽了。” 她越说越兴奋,脸上两团红晕,手也开始比划。 “还有一种叫做真菌,好的真菌可以发酵做酒酿或者改变食物的口感,不会破坏食物,但如果用蒸汽蒸,也会被杀死。” 陆继红:“……” 陆继红眼睛都瞪大了,甚至过来拉了一下李红云的衣服。 “红云同志,你书读得很高?还是说,你家里有学过生物的工农兵大学生?” 李红云被她问懵了。 “没、没有啊。” “我是个文盲,不过我前些天已经学完了小学语文和算数,我觉得我挺聪明的,学习能力很强,也很擅长问问题。” 陆继红:“……” 陆继红的血液简直要沸腾起来! 本来是缺个打杂的、让干什么杂活、甚至打扫茅厕都不会不高兴的普工,没想到直接招到个这么靠谱的! 但陆继红不是沉不住气的人。 说不定这位李红云同志有熟人在罐头厂做过,知道一些东西,故意告诉了她。 还是继续看看吧。 参观完了流水线,陆继红又让人发了材料给她们,让她们当场做一罐菠萝罐头出来。 五个人中,马上就又两个懵逼了,愣愣地站在那儿。 “啊?” “做罐头啊?” 这年头物资紧俏,别说做罐头了,有些人连罐头的面都没见过。 罐头的配方都相当于是一种厂里的机密,她们又不是专业的,她们哪里知道啊! 还有两个很是淡定,心虚不表现在脸上,拿了个菠萝就硬着头皮上起手来。 她们把菠萝切了,放在罐子里,然后调了些白糖水进去。 然后拿着那开口的罐头呆了一会儿,问陆继红:“陆主任,是不是要封口啊?这也封不了啊?” 另外一个说:“缺了条干净毛巾,不然可以用毛巾塞紧,我们家把做好的腌鱼保存到陶翁里就是这么干的。” 陆继红实际心里已经开始嫌弃起来,但她一向不跟人结仇,面上仍是笑笑的。 “厂里可以让你们使用一下封口机,只要你们会用就行。” 又说:“哦,我们不负责派人教你们。”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好呀。可是陆主任,那封口机在哪里啊?” 陆继红:“你们刚刚过来路过了的,自己去找一下。” 二人:“……” 她们不记得什么时候看到有人坐在哪个机器面前封口啊! 陆继红笑盈盈地打发了这几个,就把视线又放在了李红云身上。 她觉得李红云做事看着真舒服。 有板有眼、不急不忙的。 关键全程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有腌臜的感觉。 这人甚至当场用她们给的酒精灯做了个蒸锅用来消毒! 找封口机也是找得极快,甚至只是在那里摆弄了一下,就会用了! 要知道,为了给这些人出难题,今天他们特意让最后一道工序--封口罐头的工人们都提前休息去了。 就是不让她们看到,好有样学样。 没想到看李红云这架势,人家根本都可以当一个成熟的封口工人用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自己把罐头封了口,她还教别人也怎么用。 那温和谦逊又团结同事的样子,看得人心里舒坦极了! 陆继红心里已经定死了李红云。 她面试过那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能直接上手干活的。 哪怕是有相关经验和知识的,也不一定比她做得好。 有的人理论是很厉害,可一动手,完蛋。 有的人动手动得挺好的,人家不修边幅,一点儿无菌观念都没有。 一旦在心里定下了李红云,她就觉得后面的面试有些无聊。 不过她是个认真的人,还是兢兢业业地继续给下一批人面试。 只是在李红云她们出工作间的时候,她把李红云留了一下。 “红云啊,待会你别走,去外面坐坐。” “咱们这次招人是当场出结果的,不能让你们回去白担心不是?” 李红云被她说蒙了,张着嘴“啊,啊”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继红拍了拍她的肩。 “去吧,去外面休息一下。” 这一休息,就休息了两个钟头。 期间李红云一颗心是七上八下,手指头都给绞出了痕迹。 人一紧张,就会往坏的方面想。 她想着,要是自己落选了,明香该怎么看她? 她不想让明香失望。 可她又想,明香说她可以她就可以。 这两种情绪在她脑子里打架,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直到她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李红云!李红云同志!” 李红云“腾”地站了起来。 有人穿过人群而来,朝她挥了挥手里她的资料。 “你被录取了,现在去车间主任的办公室报道!” 李红云在那一刻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她蹲在地上大喘着气,强忍着泪水,过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 她拿出手帕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大步昂扬地跟着那人朝主任办公室走去。 心里却一直想着明香的脸。 明香,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 明香这个点儿正在院子里吃点心。 曾易青又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桶牛奶来,冰箱里还冷藏着一桶,她觉得有余裕了,便拿了一桶出来做舒芙蕾。 做舒芙蕾的模具和铁板也是她让曾易青给她找铁匠打的。 可惜的这铁板是不能连电,她只能用把它放在炉子上面烤用。 把黄油融化,均匀地往模具内部涂,到一点儿白糖,就把模具处理好了。 接下来加热牛奶、白糖,筛入低筋面粉搅拌,关火后再加黄油和香草精油,放凉后加蛋黄搅匀。 接下来的过程和上次做蛋糕差不多,打了蛋白后加入蛋黄糊中。 最后把这面糊放在烤盘上烤就得到了舒芙蕾。 上下两层都是焦黄紧实的蛋糕薄层,里面却是云朵般蓬松柔软的奶油面糊层。 因为高温烹制,那香气显得分外热烈,让明香觉得自己的头发丝儿都带着奶香味。 她在上面浇了些榛子奶油层,那奶油层便像火山熔岩一般翻了下来,看上去更加诱人。 明香吃得人都醉了,手撑着下巴,愉悦地眯着眼睛。 就在这时,她看到李红云背着个布包,满脸羞涩地走了过来。 明香心下了然,也不动身,就坐那儿等着,只不过把另一份舒芙蕾往自己对面放了放。 李红云果然过来,红着脸也红着眼睛,看着明香就又哭又笑起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28节 “明香,谢谢你,谢谢你,我被罐头厂录用了!” 明香笑着把那舒芙蕾又往她身边推过去一点:“嗯,知道了,吃点舒芙蕾平静一下心情。” 李红云难以置信地看了那舒芙蕾一眼:“真好看!真香啊!这叫什么雷?” 不过明香懂的东西很多她听都没听过,她也不再问了,过来用双手把明香的手握住了。 “明香!你知道我会被录取的对不对?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我以前,以前那么废物……” 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明香等她哭完,仍是笑着喊她吃舒芙蕾。 “吃吧,让心情平静下来。” 李红云 这才坐了下来,拿起明香给的那根又细又小的勺子看了许久,才轻轻在那舒芙蕾上舀了一下。 谁想那舒芙蕾居然晃晃悠悠颤抖起来。 李红云的手停在那里不敢再动,一双眼里满是惊艳。 “妈呀,这个雷看上去真软真嫩啊!” 明香用眼神示意她吃。 她这才忍心尝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真香!都是奶香!” “不过我怎么感觉舌头都还没碰到它它就化了?” “明香,你真厉害!这么好的东西你都做得出来。” “这要是能在供销社卖,得卖多少钱啊!” 对她满脸真诚的惊讶,明香很是受用。 她摇了摇头:“供销社的东西都是上头管控的,应该不会用到我做的。” 李红云点了点头:“那也是,但这也太可惜了,是他们没这个福气。” 明香被她逗笑了,边小口小口地吃着舒芙蕾,边问她:“什么时候去上班?” 李红云:“说是明天就让我去上班。” 明香:“恭喜你啊,红云。” 李红云得到她这句话,比听到自己被录取了还汹涌澎湃。 她喉头哽咽地说:“嗯,谢谢你,明香,如果没有你教我,我不可能被录用。” 明香朝她笑了一下:“怎么这么说,该你被录用还是你被录用,我相信你。” 李红云的眼睛更红了。 李红云从明香那儿回来,当即就开始收拾自己的细软。 这会儿正值中午,林卫国和两个孩子都在家里吃饭。 现在他们的饭是他们自己做,尽管林卫国一直骂骂咧咧,抱怨她不尽一个妻子的义务,李红云都当耳旁风。 现在她要走了,便提着自己那少到可怜的一小布包东西,想着过来朝她们道别。 谁想林卫国一看到她拿了那个包,动作一顿,到嘴的一口饭又落回碗里去。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在饭桌上望着李红云。 “你拿这包上哪儿去?” 李红云便把自己被录用的事跟他说了。 “卫国,我想去外面住一段时间,我们都好好冷静一下。” 林卫国从来没听过她这样跟他说话,更别说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不但没有低垂着脑袋,甚至眼里还散发着一种沉稳的光泽。 就好像一个小女孩子,一下子长成了可以掌控自己人生的大人了一样。 林卫国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那俩孩子也在饭桌上,听到李红云说的话,都准备嘲讽。 “李红云你在做梦吧?” 被林卫国一瞪眼一拍桌子给吓得人都抖了三抖。 女孩子当场就哭了起来:“爸,你冲我们发什么火啊!” 男孩子直接下桌跑了。 他比任何人都懂他爸发起火来有多吓人。 李红云找死,他可不想被连累。 女孩子见了,也哭哭啼啼地走了。 林卫国拍在桌子上的手都在颤抖。 但他的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语气。 “真的被录用了?” 李红云点了点头。 林卫国:“录用了就要住外面去?” 他说着,眉头紧蹙:“我不许你去上那个破班。” 李红云看着他那样子,忽然觉得分外可笑。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但李红云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憋闷气愤了。 她把手里的包裹搂了搂,满眼都是嘲讽的笑意:“你还是让我去吧。” “你不是说吗,我干什么都干不成。” “说不定哪天我又被人家给辞退了,巴巴地还要找到你来,你说是不是啊,林卫国?” 第50章 这天明香刚起床, 徐大姩就过来,神秘兮兮地拉着她八卦。 徐大姩带了一大簸箩桂花蜜香瓜子过来,是明香前些天教她做的。 现在她嗑瓜子磕得一脸迷醉, 眼尾和嘴角都带着笑意。 “哦哟明香, 红云真是出息了!你知道吧?她搬去她们厂里住了,让林卫国同志独守空房, 嘿!” 明香磕着她做的瓜子,品评了一下:“嗯, 徐姐,你这瓜子保存得挺好,一点儿没回潮。” 徐大姩笑着问她:“怎么觉得你一点儿不惊讶?这么稀罕的事!” 明香感受着微凉的晨风, 呼吸着自家院子里香香的空气,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一颗瓜子还在牙齿间咬着。 “嗯?徐姐,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很奇怪?” “她现在上班了,在厂里住不是正当正理的吗?” “哪怕是她不上班,晚上在哪里住也是她自己的自由。” 徐大姩:“……” 徐大姩心道这个明香, 怎么思想总是格外与众不同。 不过她下意识地对比了一下伟人语录,又忽然觉得,自己这是怎么了? 从一开始伟人不就是非常尊重女同志、半边天的嘛! 还真是被那个死老吴说对了, 她每天晚上读的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 怎么学了那么久, 伟人的用意还不如明香这个年轻媳妇儿懂呢! 不过徐大姩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她凑近明香一点儿:“说是这么说, 但你知道红云以前是怎么样的吗?” 明香磕磕磕:“怎么样的?” 徐大姩:“她啊, 以前就跟林卫国同志养的猫儿狗儿一样的, 林卫国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她现在跟林卫国吵架就算了,还直接不回家了!” “这就是夫妻分居, 决裂了呀!” 这话说完,明香还没回答,李红云本人就来了,高高兴兴地进了明香的院子,从厂里发的统一布包里掏出来两个罐头,一个给了明香,一个给了徐大姩。 她显然气色又好了许多,眼皮儿精神地支棱着,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习惯性地耷拉。 眼睛比以前也有神多了,再没了平时那种随时可能瞌睡过去的颓唐样儿。 她径直在桌边坐下来,笑着看向徐大姩:“徐姐,大早上的在着说我什么坏话呢?” 徐大姩轻轻在她手臂上捏了一把。 “什么说你坏话,说你厉害得很呢!罐头厂招工那天,一百多个人哪,人家就要了一个你!还当天就拍了板,生怕你跑了似的。” 李红云果然还是李红云,被夸奖一下子就又把脑袋低了下去,脸上泛起红晕。 “是明香教我的,他们说我知道细菌,就用我了。” 徐大姩笑着看了明香一眼:“那是,你好命,能请到明香当你师父。” 说着又低头故意从下面看她:“哎哟你别说还真是的,你这脸啊不藏着掖着看着还挺标致的,以前怎么舍得老垂着脑袋嘛!” 又说:“我捏着你手臂上也有了些肉了。我说,你在明香这儿过得挺舒坦啊?瞧明香给你养得,看着越来越舒服了。” 说着就去挠她痒痒。 李红云被她挠得躲闪不迭,红着脸讨饶。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29节 却在抬头看到明香的那一刻,下意识地伸手在明香的脖颈处轻轻挠了一下。 那皮肤的触感太好了,李红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三个人你挠我我挠你地笑到一处。 等终于笑累了,李红云便拿出厂里发的开罐头的起子,给她们把罐头给开了,让她们吃。 明香吃着那菠萝罐头。 酸甜的口感一下子就勾得口水肆意。 许是这年头没什么科技与狠活,这里的水果都带着天然的一点儿酸味。 不像后世的水果,又甜又齁,光是吃着都觉得假。 更别说还会在里面放上诸如阿斯巴甜、安赛蜜那样的添加剂。 虽是有酸味,但这酸味并不难入口,融合在果子本身的清甜味道里,增添了口感的层次,又不会显得腻。 而且这菠萝罐头里的菠萝表面软滑、内里却带着脆,口感很是不错。 明香吃得开心,问李红云:“红云,在那边怎么样?” 李红云自己也开了罐罐头吃着,眼睛笑笑地看着她:“嗯,挺好的。” “大家都说一开始觉得我老是喜欢一个人待着,看上去很难相处。” “不过后来,因为上班的事儿交流了下,他们也知道我的性子了,就不这么觉得了。” 这时,徐大姩说了句:“这罐头挺好,就是我老想起那天吃那什么烤海鲜的时候,明香做的那荔枝罐头。” 又吃了一口菠萝罐头,这下坚定地点点头:“嗯,还是那荔枝罐头好吃。” 李红云便说:“那肯定,明香做的比我们厂里做得好吃。” “可能是因为她的火候掌握得比较好?” 徐大姩点点头:“大锅饭哪里能跟小炒比。而且明香对糖度的掌控一向是很强的。” 明香低头舀着罐头,笑着看了她们一眼:“你们这么说就不怕红云厂里的领导听到?” 她们两个人就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李红云:“没事,明香,我们领导都很开明,我们厂的口号就是要进步,要越来越好。” 徐大姩:“就是,还不让人家说实话了。” “明香,我感觉让你去做厂长挺好的。你不但可以做罐头厂的厂长,还可以做点心厂的厂长,保准效益领先全国。” 明香抿唇一笑。 嗯,再过两年,会让你们看到那样的盛景的。 三个人吃吃喝喝,徐大姩又把话题转到了李红云的身上。 她对李红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表情夸张道:“你这小媳妇儿,我是真没看出来,还是个硬骨头。” “你不回家去住,林卫国不疯啦?他去你们厂找你了不?” 李红云摇了摇头:“没有,我也不希望他来,他来了我也还是这样,不会回去他那里住的。” 徐大姩再次朝她竖起了拇指。 “可我看他那性子,很要面子的,怎么能答应你出去住呢?” “那天你们俩吵得全星洲岛都知道了,你可别说他那么好说话,本来就是同意你出去住的。” 李红云笑:“他不同意,但我跟他说,我可能会被厂里辞退,到时候还是要巴巴地回他那儿去,那时候他的面子就回来了。” 徐大姩:“……” 徐大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还有这心眼子呢!” 李红云:“没有耍心眼子,就是气上了头,说了句反话而已,没想到还起效果了。” 她转头凑到明香那儿:“明香,你说好笑不好笑,我这样说,他还真的就让我去了。” “那天我才知道这些个男人有多好面子,只要能找回面子,这样的话他们都信。” 说着眉头浮现一丝冷意:“原来他真的很看不上我,我只是故意激他,他却真的觉得我马上就会被厂里扫地出门。” 明香抬眸看了她一眼:“那你会让自己被辞退吗?” 李红云捂嘴笑了起来,身子也坐直了些。 “那不能,我现在在那里已经站稳脚跟了,我们陆主任可喜欢我呢,还让我跟她好好学,以后说不定不让我做普工,让我去当技术工。” 徐大姩在旁一听,下巴都掉了:“啊?让你做技术工啊?你菠萝切明白了你就当技术工?” 李红云气鼓鼓地轻轻打了她一下:“徐姐!我明明跟你说了我那天面试的事的,你就是故意在打趣我!” 徐大姩嘿嘿一笑,又吃了一口菠萝罐头。 “是吧?我是真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样的你,跟变了个人似的。” 又说:“那你家卫国同志现在什么反应?这么多天了,他应该也知道你在那里干得不错吧?” 李红云低头喝了一口罐头汤,满脸淡然地。 “没有,他这个人不是好面子嘛,不会过问我的事的,这几天也确实没来找过我,我在等他自己提离婚。” 徐大姩:“……” 离婚? 徐大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离婚干什么,互相磋磨不好吗?” “哦,你为这个家累死累活这么多年,你现在要离婚,把家里的钱啊房啊都给别人,还让他找个漂漂亮亮的新媳妇儿啊?” “你傻不傻啊你!” 李红云却摇了摇头。 “我不想跟他过了,要明香是个男人我是半夜不要脸爬上她的床也要巴着她一辈子的。” “老林就不一样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他。他总是说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让我天天提心吊胆活得跟只过街老鼠一样。”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明香没有到星洲岛来,我以后的几十年会过得怎么样。” 说着,李红云看了看天上:“可能跟先前死掉的老刘的媳妇儿一样吧,那我觉得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合眼的。” 徐大姩:“……” 徐大姩也望着天叹了口气:“唉!我们女人呐!” 她低下头来看着李红云,说:“我跟你想的不一样。” “我想的是,当初是他扒拉着我要跟我结婚的,甚至还把我老娘气晕过去。” “既然我们是夫妻,那这个家就有我的一半,我就要吃好喝好玩儿好,我的东西谁都别想碰一下。” “让他临退休了,美美地娶个年轻漂亮的娇娘过来,睡我的屋、打我的儿,对他使唤来使唤去?” “呸!那不可能!要使唤也是我使唤!” “你们也甭怕我吃亏,钱都在我这儿,以后要是我先要人照顾,谁不照顾我,我的钱一定不给他。” “要是吴建国先倒下,哼,那他可栽我手里了,我大冷天给他洗澡,大热天让他穿棉袄,我看他怎么的!” 李红云听了,看着明香,噗嗤一笑:“明香,你看徐姐啊!真霸道。” 明香笑了笑:“你徐姐逗你玩儿的,别听。” 徐大姩很是得意地笑了笑:“你看我是不是逗她玩儿的。” 明香便又说:“我觉得这都不重要,只要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就好。” 李红云眼里泛起坚定的光:“那我真的很喜欢我现在在走的这条路。” 她伸手扒住了明香的一条白润的臂膀晃了晃:"明香,你知道吗?自己养自己的感觉多好!" 李红云眸色熠熠。 “以前,我一早醒来,满脑子想的就是赶紧把家里那些事儿干完,因为我觉得我不能对不起我男人,对不起我这个家。” “就像他老说的那样,他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地拿钱给我用,我如果还不能把这个家照顾好,那我多没用。”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我以前,就是去买包瓜子吃,都要想掂量又掂量。” “我怕自己太败家,怕老林不高兴,怕孩子们觉得我花他们爸爸的钱,吸他们爸爸的血,是个坏后妈。” 她说到这里,缓了口气,揉了揉眼睛。 “可现在,我花钱心里可坦荡了。” “他们不是不让我种花吗,我宿舍外面就有一小块地,随便种什么都不会有人不高兴,也不会有人给我拔掉去。” “前天厂里放了半天的假,我马上就去供销社买了以前打死我都不敢买的东西。” 她说着,从布包里拿出来一个更小的布包,把一个棕色的网状发箍拿出来,小心地凑到明香的面前,戴到了她的头上。 明香还没反应过来,她却看着她,笑得满眼温柔。 “嗯,真好看。” “明香你头发又多又乌黑,脸还白,配上这个发箍,更显小了,我都想捧着你的脸嘬上一口。” 明香:“……” 我谢谢你啊。 明香还没说话,李红云不知怎的,又从兜里掏出来一面镜子,放到明香面前。 明香这个人吧,爱吃爱玩其实也挺爱美的。 这会儿借着镜子一看,那渔网发箍戴在头上,确实挺好看的,于是心里就生出欣喜来。 她问李红云:“这很贵吧?你哪里来的钱?” 李红云红着脸眨了眨眼睛:“我们前几天发了一次福利,我用不上,把那些福利让给需要的同事了,他们给的钱。” 她说着,语气再次雀跃起来。 “明香!我们厂里每年要发好几次福利,逢年过节也发,平时也发!真好啊!”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30节 明香看她这么开心,也就不扫她的兴了,继续戴着那发箍。 “行,既然你那么厉害,你给的东西我就收了。” 李红云不但不难过,反而喜不自胜。 “好!你不收我会不高兴的。” 这时,她又拿出一罐子雪花膏来。 “这个也给你。” 明香:“……” 好好好,李大款啊! 明香不是扭捏的人,大大方方把这十多块钱一罐的雪花膏也一并收了。 她理解李红云的心情,后世听朋友说多了。 李红云又把一方白色绣兰花的手帕给了徐大姩。 “徐姐,这是给你的,你看看 喜欢不。” 徐大姩眼睛一亮,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也有啊?” 说着拿着那帕子,左看右看,然后变了脸色:“这么好的料子,这帕子得一块多钱吧!” 李红云:“收了吧姐,我送你们东西我高兴,我挣钱挣得累死我都高兴。” 她吸了吸鼻子。 “不像以前,我累死之前就先被气死了。” “以后等我有了自己的积蓄,我天天给你们买,年年给你们买,但我一定不给他们买!” 明香:“……” 徐大姩。 二人默默对视一眼。 林卫国同志啊林卫国同志,你可长点心吧! 再顾着你那大男人的面子,你怕是要三婚喽! 三个人美滋滋地说着话,忽然,徐大姩一拍脑袋。 “哎呀,瞧我,这一高兴,差点把正事儿忘了。” 她拉过明香的手,像一个母亲一样满眼慈爱地在上面抚摸着。 “明香,姐这有个事儿,可能要累着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帮我。” 明香狐疑地望着她:“什么事儿啊姐?说得这么吓人,你不会是要我去帮你挑水浇菜地吧?” 徐红云“噗嗤”喷笑出声,作势咬牙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 “我哪能让你干那活?别人要敢让你干那活都都得跟他打一架。” 徐大姩笑得柔和:“不是,是想让你帮我做点心。” 明香一听说做点心,那心啊,一下子就放回了肚子里。 “行啊,姐,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徐大姩又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明香,你听姐说,这次真的挺难为你的,你要是不想,就一定要告诉姐,我也就只是有这么个想法。” 明香更狐疑了。 她很少看到徐大姩不爽快的样子。 她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认真看着徐大姩。 徐大姩收回一只手捂着心口:“哎哟喂你这闺女,这双眼睛怎么长得,看得人心慌慌的。” 又说:“是这样啊,我不是把我老娘接过来了嘛,接过来的原因其实就是为了给她在我身边过七十大寿。” 说着望了会儿天,语气就开始变得湿漉漉的。 “我那老娘你不知道,生了五个孩子,就最疼我,我还是个女娃呢!” “方圆百里的村庄都说没见过她这样的,把最大的孩子,还是最大的女儿当宝。” “年轻的时候我不懂事,做了很多让她伤心的事,后面过得憋屈,她在那边听了,天天也为我提心吊胆的。” “到老了,她还被村里人看笑话,说好不容易女儿嫁了个出了头的,没想到不受重视,说不定过两天老吴就娶了新的不要我这个旧的。” 明香不喜欢这么伤感的氛围,就主动制止了她的痛苦回忆,反手握了握她的手心。 “姐,你是想我在伯母的寿辰上帮着做点心?” 徐大姩一愣,看了看自己和明香连在一起的手,哽咽了一下,又赶忙用另一只手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哎,是。” “明香,你可是真聪明。”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想在她七十大寿这天,给她最好的,让她扬眉吐气,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大女儿厉害得很,别人寿宴上没有的,她有!” 原来是这样。 明香想了想,也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毕竟做甜点对她来说像呼吸一样简单,也像呼吸一样让她充满活力。 徐大姩见她答应了,表情更严肃了。 “我昨晚上粗粗算了一下,那天得有二十来桌人,我娘家的亲戚我都早早地发了请柬,专门让我弟弟妹妹带他们过来的。” 她把明香的手握紧了些:“明香,可能要做很多点心,是个大工程,你受得了吗?” 明香点了点头:“姐,我可以。既然你有这个想法,就好好做好,别留遗憾。” 徐大姩忽然放开她的手,低头揉了揉眼角。 “好,那姐就对不住你了,辛苦你帮忙。” “到时候姐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保证比国宴上的点心师的红包还大!” “你姐啊,做完这件事,就不留遗憾啦!” 明香:“……” 倒也没必要提到国宴点心师。 让她怪唏嘘的。 明香安慰地看着她:“没事,姐,我们俩的交情不需要这样,你把我要的材料找齐就行了。” 她皱眉想了想,说:“应该还挺难找的,要么我给做点简单的?” 徐大姩一摆手:“不,做你觉得最好的、最想做的、最上得了台面的。” 她扬起下巴冷冷一笑:“你是看我天天跟周晚棠说的那样土不拉几的,觉得我没什么本事是吧?” “我告儿你,哪怕就是那吴建国,先前还有过得用我人脉的时候呢!” 说着转头看向李红云:“是吧?红云?” 明香:“……” 李红云笑笑地点了点头:“嗯。” 离徐大姩母亲的生日还有几天,明香拟好了条子,让徐大姩照着去找材料。 正每天在家过得闲适自在,忽然有一天,曾易青折腾了她一宿,第二天早上居然不起床,愣是跟她一起睡到日上三竿! 明香醒来看到那张建模非常权威的脸就在自己眼前,先是脸蛋热了热,随即眯起了眼睛。 她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易青,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曾易青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怎么?多陪你男人睡一会儿都不行?” 明香双手揽着他的肩膀,看着他:“别闹了,你不去上班啦?” 曾易青俯身跟她缠绵了一会儿,说:“我那些小子帮他们团长拿了个奖,正巧最近没什么事,我就侍功而骄,申请了两天假。” 明香:“……” 明香心说你这级别的,还需要恃功而骄,还得找领导同意,来换得一两天假期? 净扯淡。 明香便推开了他,准备起床。 曾易青把她拉了回来,抱在怀里:“媳妇儿,委屈你天天待岛上,有些闷了吧?今天带你出海钓鱼怎么样?” 钓鱼?! 明香的眼睛陡然瞪大! ----------------------- 作者有话说:今天只有6k,明儿再战!谢谢大家的支持哦!爱你们! 第51章 三下五除二, 明香就收拾好了自己。 她今天穿一袭鸡心领白底红梅碎花中袖长裙,外搭一件不规则水蓝色丝绸披肩当防晒衣,配牛皮小高跟, 戴一顶红色宽沿布帽, 还把一副黑色镜片的□□镜挂在领口。 就这样出现在曾易青面前。 曾易青看了她一眼,把视线别开了。 明香没注意他的反应, 她满脑子都是出海钓鱼、出海钓鱼!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31节 其实曾易青怕她闷,但她倒也没觉得多无聊。 虽然这年头没电视没网, 但她有寄托有爱好,有女伴儿提供情绪价值,有八卦听, 还有鸡鸭鹅和狗可以撸,玩得不亦乐乎,怎么可能无聊。 但在一个地方待久了, 能出去看看总归是好的。 尤其是,要去钓鱼! 钓鱼啊!阳光,海面, 海里面和淡水鱼完全不同的, 五光十色的热带鱼。 啊,光是想想心情都明媚许多! 没过多久, 明香跟着曾易青出发了。 他们的小黄狗他们走了, 迈着四条小短腿吭哧吭哧跟了过来。 明香听到动静, 转头看它, 唤了声:“马铃薯, 你也要去?” “马铃薯”是她给这狗子取的名字。 明香本来想了几个比较文艺的名字,说给曾易青听,曾易青突然来了句, 名字取的太金贵不容易养活。 明香以前也听过这个说法,但好像是针对孩子们的。 说的是孩子们的名字不能取得太好,如果取得太好就要取个小名。 这也是为什么这年头那么二狗、猪娃、驴蛋什么的。 不过明香对这些名字也不满意。 刚好那天,徐大姩给了她家一筐洗得干干净净的土豆。 明香觉得那土豆的颜色跟他家狗子的毛色很像,而且也是圆乎乎的,于是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马铃薯”,叫得顺口罢了。 不过叫了几天之后她就后悔了,不禁有些怪起曾易青来。 这狗又不是他们俩的孩子,哪用随着人类的规矩取什么贱名? 而且曾易青对这只狗一点都不热情,你想有时候真会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玩儿他们家“马铃薯”呢! 呵,男人! 不过明香叫习惯了,也就懒得改了,于是“马铃薯”这个名字就一直被叫到了现在。 这个一开始的时候还挺有心机,不涉及吃饭问题,就对明香横眉冷目,一旦涉及吃饭问题,马上就露出狗腿样儿来,喜欢用圆乎乎的小脑袋明香的裤脚处拱啊拱。 它这小心机还逃得过明香的眼睛? 知道这狗子也不是个乖顺的,明香于是也不十分宠溺,偶尔想起来就逗一逗,一人一狗都颇为嫌弃对方。 所以出门时明香并没想到“马铃薯”会要跟着,这会儿这狗子跟了上来,她挑眉看了它一眼,朝它吹了声口哨,蹲在它面前:“嗯?今天这么没骨气了?” 那狗的眼神明显凌厉起来,前腿伏在地上,牙齿咬着,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叫声。 被曾易青一个眼刀过去,马上没了声响,前脚也站了起来。 明香嘴角噙着笑意,伸出一根食指,点嘘嘘,点了点它的额头:“欺软怕硬!” 二人一狗出发,来到了一片海滩。 这里没什么人,但有一队战士在跑步,从马上就要从他们身边经过。 看到曾易青之后,带队的小战士马上做了个停下的手势,站得笔直笔直笔直,像一颗挺拔的小白杨,朝他敬了个礼。 “曾团长!” 后面的队伍也都同时敬礼。 曾易青朝他们颔了颔首。 这些人目光马上就转到了明香身上去。 见到明香,他们脸上那种严肃又压抑的神情,一下子就没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哟,明香嫂子,去哪里啊?今天不做点心吃了?” 明香讶异了一下。 她不认识这些战士,更不知道怎么连他们都知道她做点心的事了。 不过她马上朝他们扬起笑意。 正要回答,曾易青过来,挡在了她身前。 “立正!” “起步跑!” 然后“刷刷”两声,那些战士就不得不扭回头去,正儿八经的往前跑了。 没曾易青的指令,他们不敢停下来,于是没多久就跑不见了人影。 明香:“……” 6。 明香很是无语。 她对曾易青说:“你是滥用职权。” 曾易青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没啊,媳妇儿,正常指导。” “哦”,明香笑着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懒得揭破他的小心思。 从岸边走近,一艘渔船一跃跃入明香的视线。 那居然是一只崭新的木制机拖船。 船的前端是甲板,后面有帆布蓬子,篷子里面除了有做的横板杆,还有这个年代并不多见的马达。 命香知道,这种船不同于传统的帆船。 这种船的船体更坚固,更能够适应更复杂的海况。 而且有了马达作为动力装置,就比传统的帆船跑得更快更远。 这个年代这显然是一条非常先进而可靠的船了。 明香狐疑,侧着脑袋问曾易青:“易青,这船是哪里来的?是你们单位上的吗?” 曾易青牵着她的手,摇了摇头:“还好用单位的东西,这是我求这边的渔民老兄租给我的,租了一天一夜。” 明香点了点头。 他总是很有办法。 曾易青松开她的手,率先跳上了船。 跳之前还轻轻地扶了她一把,好像生怕他松了手,她就会摔倒似的。 明香有时候真的觉得他过于小心了,自己又不是什么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 可曾易青时常就是会有这样的举动。 但不可否认的,是被这样对待,尤其是这么长时间都被这样对待,明香还是会无端的生出一种安全感来。 她看着曾易青像一头健硕的公鹿一样跳上那船,大长腿在白色的军裤下绷出喷张的线条,不禁多看了一眼,恨不得当场吹声口哨。 曾易青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心思,脸和心同时变得滚烫。 那些夜晚的厮磨和疯狂时常在他眼前回放。 一想到马上他和明香就要远离人群。独处在广淼的海面上,身体不禁绷到发紧。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曾易青上传之后从甲板上拿了一块木板在船沿和沙滩之间,伸手把明香拉了过来,抱住,扶好,然后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了蓬下的横板上。 这时,“马铃薯”见明香上了船,急得汪汪直叫。 明香见它急得什么样,就跟曾易青说要回岸上去把它抱过来。 曾易青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自己沉着脸看那小黄狗。 “别叫,有胆子上来你就跳,怂你就回家,饭桌下给你放了鱼肉拌饭。” 说着就转身过来,拉动引擎。 冷酷得一批。 明香很是无语。 不过她看了看船沿到岸边距离,也就一米左右。 对一只狗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很难征服的距离。 而且这边水浅,哪怕落了水,也不要紧。 这种狗天生就会游泳,狗刨式狗刨式呢,说的就是这种中华田园犬的游泳天赋。 要不说咱们土狗吊打一切狗狗军团呢! 明香站起身来,船有点晃,她极力稳住身形。 这会儿曾易青沉稳的神情有些破裂,赶忙拉住她的手:“媳妇儿,你做什么?快坐下。” 明香看着那狗,斜着眼故意阴阳怪气的。 “还不过来吗?” “那你可就得吃你最不喜欢的海鱼拌饭吃一天了哦,恭喜恭喜。” 一脸惊慌看着海潮晃荡的狗子:“……” “马铃薯”一脸悲愤,明香乐不可支。 这狗子昨天还故意把尿撒到了她的鞋子上,那也就算了,它还把那只布鞋给偷偷藏鸡窝里去了。 在明香揶揄的笑意中,“马铃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明香眸色微变,心说不愧会是她明香养的狗,还挺有种的。 然后船身一阵晃动,那狗子已经四肢着地趴在甲板上了,胸腹的部分急剧鼓起又沉下,显然呼吸急促,吓到不轻。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32节 明香:“……” 明香坐回原位,小心地把它抱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抓着它一只前爪晃了晃:“哎吆,怎么会出现这么可爱的姿势啊?马铃薯小朋友,你的jiojio怎么能软成这样!” 马铃薯同志:“……” 明香 狗狗同志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愈加悲愤地望着她。 明香提着它后颈上的皮把它提溜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抚摸它光润柔滑的皮毛。 “但也不错了,真有种!” 狗子这才彻底在她手上瘫软下来,不再挣扎了。 马达哒哒哒地响着,明香坐在那里,看着陆地 飞快地往后退去,渐渐地缩成一条短线,又渐渐地消失不见。 她抱着狗站起来环顾四周,满眼都是海水。 由于光线的变化,这一大片的海在他面前展现出了多变的颜色。 琉璃蓝、浅蓝、深蓝、浅绿、暗绿、金色…… 明香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片海可以有这么多种颜色和姿态。 她往床沿边移动了一点,低头看着水下,居然能看到鱼群从他们船底掠过,然后又飞快的被船底甩远不见。 太美了! 海面上的风比岛上的更加狂烈,吹得她头发都乱了,帽子差点戴不住,吹在脸上却是凉的。 加上有蓬子挡着,太阳光也不会跟张狂,林香只觉得身体都漂浮起来了似的,哪哪都很舒坦。 没过多久,曾易青把船停了下来。 这是一片相对较浅的海域,阳光直射下来,把整片海照得像是玻璃一样,能够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每一根海草,每一条小鱼。 明香抱着“马铃薯”,撸毛的动作停了下来,呼吸都仿佛停滞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刚到星洲岛的时候,她被码头那的玻璃海迷得不要不要的,现在看来那片海根本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美好。 明香的心情愈加愉悦,回头看向曾易青。 “易青,你看,好美的一片海。” 曾易青拿了根木制的鱼竿,低头在滚轮上缠鱼线,微笑地看着她,心说不美就不带你来了。 嘴上却只是“嗯”了一句。 明香又问他:“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美一片海的?” 曾易青想了一下,说:“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 其实就是特意为你找的。 明香不疑有他,抱着满眼生无可恋、动都不敢动一下的“马铃薯”,微笑地看着这片平静的海面。 过了一会儿,曾易青拿着他自制的那根鱼竿走到了船头,把鱼线连着鱼饵远远地抛进了海里。 明香就坐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能看到他脱去军服外套后,聪短袖海魂衫下露出来的坚实的手臂线条。 他的背影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宽肩窄腰,大长腿,配上那潇洒自如又沉稳有力的姿态,看的明香眼睛都亮了起来。 过往他们夫妻的名义在暗夜里搭档着做了很多事。 以前的这具身体让所有的火热的喘息和温情的耳鬓厮磨一下子涌进了回忆。 身体和心脏都爬上了酥麻的感觉,让明香忽然有一种身在梦中的虚妄之感。 她垂下眼眸,把脸在马铃薯软乎乎的绒毛上蹭了蹭。 船身随着细小的水波微微荡漾。 曾易青就那样站在船头,像一只停在树枝上的雄鹰一动不动等待着猎物上钩。 你香饶有兴致的看着时不时的从旁边放着的小骨碟子里拿出起一块黄油巧克力曲奇品尝。 做巧克力的可可果是曾易青弄回来的,那是一种在中南美洲盛产的果子。 明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到手的,但那果子被拿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雀跃起来,甚至没忍住,在曾易青的嘴角亲了一下。 当天她就开了那些果子,没两天就把巧克力给做出来了冻在冰箱,后面又用那些巧克力做了这些黄油巧克力曲奇饼。 黄油奶香浓郁,口感细腻柔滑,巧克力清甜微苦,一口咬下去,灵魂都跟着融入到暖融融的黄油中去了似的。 配上这满眼泽漂亮的海上风景,加上面前那个养眼得要死的男人,明香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打开了似的,浑然不似在人间。 她自己吃了一块,又拿了一块放到“马铃薯”面前去逗它。 这狗子果然一改刚才病怏怏懒得理她的模样,发现明香故意不给它,又吊着它之后,很是谄媚地回头朝明香龇牙露出一个狗笑,就把圆滚滚的脑袋往明香怀里蹭了蹭。 明香吃软不吃硬,被拍马屁拍很舒服,你把那饼干给它吃了。 狗子吃到嘴里,三下五除二仰着脑袋吞了了进去,乐得汪汪叫,一根短短的小尾巴激动地摇晃着。 明香见它有了些精力,已经认清了残酷的现实,显然也习惯了,便把它放在甲板上,蹲下来摸了摸。 她站起身来,小心但很沉稳地走到船头,和曾易青并肩立着,看着远方的海面。 说实话,她有点不抱希望能钓到鱼了。 曾易青每天忙得要命,不可能没事儿就跑去钓鱼,技术肯定不咋地。 而且这片海域这么大,衬得他们这么渺小,总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似乎不会有什么收获。 不过她已经满足了,都是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她就觉得幸福极了。 哪怕让她一天坐在船头,什么都干不了,她也不会觉得腻。 正这么想着,忽然船身一晃。 曾易青一手把着杆,一手把着线,转头,沉着脸对明香说:“媳妇儿,回去坐好。” 明香心里一动,有些被他严肃的神色给吓到。 曾易青注意到了她的神色,是感知到了她忽然咧嘴一笑:“去吧,钓到鱼了,我得把它拉上来,船会比较晃。” 钓到鱼了? 明香睁大了眼睛。 这就钓到了? 安全起见,明香坐了回去,但一双眼睛根本不离开曾易青那边,想看看到底能上来条什么鱼。 曾易青耐心地溜着鱼,一会儿收线一会儿放线,把那木头轮子转得骨碌骨碌的。 随着水面的波纹圈越来越小,就在某个节点忽然曾易青大臂一紧,猛地做了个提手的动作。 一道泛着红色的彩光倏然在明香眼前闪过,明香只觉得太漂亮了却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鱼,直到曾易青把那鱼提过来送到她眼前。 “咱们运气不错,媳妇儿。” “是一条红衫鱼。” 明香凑过去看那鱼。 那鱼呈橄榄的形状,红银打底的色泽,鱼身上从头到尾巴都是一条条平行规整的竖线,有的是金红色,有的是银黄色,有的带着点儿金绿色,鱼尾一甩,身姿摆动,在阳光下说不出来光鲜璀璨。 明香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她伸出一根食指,用指腹在这余生的线条上轻轻一抹,难以置信道:“易青,这也太漂亮了!” 本以为什么都钓不到,没想到分分钟就得了个光华璀璨的宝。 那种感觉比白捡更让人心潮澎湃,多巴胺上脑得把人的理智都轰没了。 曾易青垂眸看着她雀跃的笑颜,把鱼钩从鱼嘴里解了下来,又把鱼放进装了海水的木桶里。 他声线柔和得像要滴出水来。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媳妇儿,喜欢你就看个够,我再去钓几条更漂亮的。” 明香蹲在木桶边,眼睛都不眨地看着那条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没过一会儿,曾易青又扔了条更大的进来。 “喏,红鳍笛鲷 ,我们这儿一般叫红槽鱼,味道不错的,回家煮给你吃。” 明香看着桶里新加入的全身鲜红色的漂亮伙伴,转回头来难以置信的望着曾易青:“刚刚说什么?你要把它们给煮了?” 曾易青一边把一只红虾穿到鱼钩上,一边回头对上她的视线。 “哦那没事,我找个缸子给你 养起来天天都能看。” 明香抿唇笑了起来,很是舒爽的转回头去继续看桶里的那两条鱼。 又过了一会儿,曾易青扔了一条更大的进来。 明香眼睛一亮:“东星斑都被你钓上来了。你怎么做到的?!” 野生东星斑,后世批发价价两百起步,这条这么大的个头,有五斤多了,这种的一斤能卖上千元。 就是说如果放在后世,曾易青光这一条就赚了五千多。 明香倒不想把这鱼拿去卖,不过作为一个商人,用价格衡量东西的价值是她的本能。 她只觉得今天真的是满载而归,心里的满足感简直要爆棚。 正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那些鱼游来游去,忽然曾易青过来,把她轻轻拉起。 他把鱼竿放到明香手里,笑容柔和地说:“媳妇儿,来不来?” 明香哪有不来的,抓着那杆子就上前。 曾易青已经已经给她穿好了饵料,她倒省得动手了,把那杆子一挥,就把鱼线给抛了出去。 曾易青在她耳边轻轻地鼓了鼓掌,说:”好样的!媳妇儿!”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33节 又凑在她耳边问她:“你以前也钓过鱼?” 明香点了点头。 她以前跟他那帮吃喝玩乐的闺蜜什么没玩过? 只不过比起做甜点,又或者马术、开直升机、打牌等等乐子,在钓鱼这件事上,她似乎很是没有天分,逢钓必有挫败感。 别看她手势、动作都像模像样的,实际上十次钓鱼九次空军,是她朋友圈里的空军大佬第一人,每每被笑得半死。 曾易青在她头发上亲了亲。 “我媳妇儿什么都会,真厉害。” 明香:“……” 有点心虚怎么回事? 但架势都已经摆开了,总不可能临阵逃脱吧? 明香拿着鱼竿,双眼死死地盯着海面,心里默念“鱼来鱼来,鱼从四面八方来……” 没想到都还没念完,忽然看见浮漂猛地往下一沉。 明香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心急速地跳了起来。 她夹着嗓子,回头看站在她身后护着,防止她摔下水的曾易青。 “啊啊啊,我中鱼了!” 一时间有些慌乱,但她马上镇静下来,屏着气开始遛鱼。 溜了好半天,鱼的力气倒是没用,她的耐心快被磨光了。 就在这时,那鱼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疯狂地往远离他们的方向冲去。 明香身体都往前倾了,还觉得这鱼估计得跑,急得鬓边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她有些懊丧地想,算了吧,空军就空军。反正现在没那帮损友看到,不丢人。 而曾易青是绝对不会笑她的,人家性格就这样。 只是心里仍有些遗憾。 她是个骄傲的人,哪怕不是个骄傲的人。总是空军对于钓鱼佬来说也是一种无形的摧残。 唉,钓到却拉不上来就算了,她多想看看这是一条什么鱼! 最怕的就是好奇心不能被满足,弄得人家抓心挠肝的。。 明香的心不免又往下坠了坠。 就在这时,忽然,一只麦色的大手覆盖住了她拿着木制钓鱼竿的双手。 曾易青的气息传来,强悍地挤入她的故呼吸。 这个人只用这一只手就轻而易举的让那条鱼停住了继续往那边冲的动作。 另一只手臂却轻巧地勾住了她的脖颈,放在她的胸前,甚至还能分心在他的唇角亲了一口。 “欺负我媳妇儿,找死。” 说话间那条绝望的鱼已经被他拉了过来。 他却忽然松开了那只手。 “媳妇儿,把你钓的鱼拉上来。” 明香:“……” ----------------------- 作者有话说:失策,今天也是6k 第52章 明香屏住呼吸, 眼睛睁大,怀着一种虔诚的心情把那条已经被溜得半死的鱼给拉了上来。 一张深渊巨口浮了上来,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尖牙。 再提起来一点, 就看到了红橙黄白相间的乱七八糟的身体。 为什么说它乱七八糟?因为这鱼看上去活像一块在水里被泡了很久, 上面长满了珊瑚的小礁石。 它那不停扑棱的、色彩斑斓的短鱼边缘居然带了一圈花边,看上去华丽得要死, 最后那条短短的尾巴也花里胡哨的,将美与丑发挥到了极致。 居然钓上来条石头鱼! 明香雀跃极了。 石头鱼, 学名玫瑰毒鲉。 这种鱼一般生活在深海里,只有偶尔才会去周边浅水礁石里边旅旅游,没想到居然被她碰上了, 而且还被她给钓上来了! 而且这种鱼别看长得丑,鱼肉却分外鲜美,堪比河豚。 明香这个十有九空军的钓鱼佬怎么可能不开心。 她扬眉吐气, 恨不得立即让穿书大神把自己以前那些损友都给临时叫过来,提着这鱼往他们脸上怼。 看谁还说我钓鱼菜! 但转念一想,不对, 严格来说这条鱼是曾易青钓上来的。 是他选的鱼饵,也是他帮忙溜上来的,如果不是曾易青在, 自己可能又要延续自己的空军传统。 明香想到这里, 刚才的快乐就打了折扣。 曾易青察觉到她的神色, 皱了皱眉, 问:“媳妇儿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很开心吗?现在怎么垮着个脸?是饿了?再吃块饼干?” 明香把那鱼竿连着鱼直接往他手上一放。 “我本来以为我今天很厉害, 能钓到这条鱼。后面想想,这鱼分明是你钓上来的。” 曾易青把鱼拉过来:“怎么说?”, 明香坐回原位, 抱住“马铃薯”猛rua一顿:“这鱼是你帮我溜上来的,鱼饵也是你选的,什么鱼吃什么饵,如果不是你这条鱼根本就不会被钓上来。” 曾易剪掉鱼线,让那鱼落入木桶里,激起一片水花。 他低着头,温柔地看着明香难得丧气的脸,越看越觉得满心喜欢都要溢出来。 他媳妇儿总是证券在握、成竹在胸的,偶尔受个挫折,耍耍小性,反而更让人心动呢。 曾易青:“可鱼线是你抛下去的呀。如果不是你选择把鱼儿抛在那个地方,说不定这鱼根本都注意不到我的鱼饵。” 他熟练地又接上一根鱼钩,穿上鱼饵,咧嘴朝明香笑了一下:“我媳妇儿英名得很,总是能做出最有用的决定。” 明香:“……” 明香嘴上毫不留情地反驳他。 “这鱼又不是用眼睛看路的,你的鱼饵在哪里,它嗅到了味道,不也能游过去吗?” 实际心里却认可了这种说法,那点儿小郁闷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觉得自己是个钓鱼大神,放到后世能让一众钓鱼佬跪拜喊祖奶奶的那种。 她抬眸看了一眼曾易青那俊逸的侧脸,不禁又抿嘴笑了一下。 曾易青本来要回过头来是想接明香的这句话,但视线触及她的笑颜,心下便了然,什么话都没再说,只回给她一个满是宠溺意味的笑容。 二人一狗在船上飘了四五个小时,钓掉了小半桶各式各样的海鱼,又并肩坐在那木板上看了一场绝美的日落。 当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丝残留的橙红色,并肩坐着的两人都感受到了某种异样的氛围。 天地很静,连“马铃薯”都睡着了。 今天的今天的天气一直很好,这片海域一直都非常平静,坐在船身上只感觉到点儿细微的荡漾。 身体很舒服,心情也很惬意。 入目皆是茫茫的海面,天地之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手臂微微挨着自己的那个人。 一开始是曾易青主动抓住了她的手臂。 在明香也有些迷醉,所以把唇朝他的嘴角凑了过去。 然而还没到触及那熟悉的略微粗糙的面部皮肤,就被人抓住了双手控制住,然后吻遍狂风暴雨般攫取了她的呼吸。 明香感觉到船的晃动,跟 先前那种细微的荡漾已然完全不同。 于是那种飘在云端的感觉又来了。 直到曾易青把手从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一点,她才恍然惊醒,一把按住他作乱的手。 “别,会翻船。” 曾易青附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了笑。 “宝贝儿,你在小看他们最新研发出来的这条船。” “他们知道了要被气死的。” 明香竖起眉头:“你不是说是找老乡租的吗?” 曾易青:“嗯,那老乡也是我战友。” 明香:“……” 明香舔了舔唇,又说:“会被人看见。” 曾易青:“放心,这片海域没有监测,更不会有人来。” 明香闭了闭眼,忍住那灼烧的情绪。 “你是带我来钓鱼的,还是带我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的?” 她只是随随口一说,但曾易青却一愣。 随即,他停住了动作。咬着后槽牙坐了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边伸手想把她拉起来。 “对不住媳妇儿,我本意是想带你出来散散心。”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34节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刚才那些只是……他娘的!都怪这里的景色太好看了。” 他把一只膝盖跪起,想要拉着明香站起来。 明香却嘴角一弯,被他拉住的那只手使李,又把他给拉了回去。 曾易青不设防,刚跪起来的膝盖又猛的落了下去,在甲板上发出“砰”地一声。 明香的眉头猛地皱了一下,听说这下玩大发了,别给碰坏了。 她的眼里带着些疼惜,正要开口询问他怎么样,我也不想唇马上就被封住了。 男人的体温把整个世界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明香有一段时间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人在哪里。 她的眼前是一片片浮动的云朵,可那些云朵马上又变成翻涌的海浪,裹挟斜着她毫无重量了似的身躯,往上抛,又往下落,然后在最低点温柔地接住她。 等终于平息下来,明香被迫枕着曾易青的臂弯,看着天上越来越多的星光点点。 马铃薯已经被他们吵醒了,正蹲在她脸颊边,歪着头看着她。 在这方面一向脸皮很厚的明香,不知为什么被一只狗看得面颊又滚烫起来。 她侧过脸瞪了“马铃薯”一眼:“少儿不宜。到后面吃你的曲奇饼干去。” 马铃薯却忽然在她手臂上舔了一口。 明香顿时如惊弓之鸟般弹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像过电了一般。 她的心里难得地涌起一股羞耻感,却又不能把自己这狗子给扔海里去,于是只能转过身去把脸埋进曾易青的怀抱。 曾易青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后脑,然后瞪了那狗子一眼。 “马铃薯”低低地哀叫了一声,垂头丧气往后面去了。 曾艺清把自己的外套盖在自己和明香脸上,藏在一片呼吸灼热的小小空间忘情地亲吻明香。 明香感受着他的激情和爱惜,干脆也放开了自己,一翻身趴在了他身上。 “流氓。”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带着笑。 “其实我有时候也挺流氓的,你要试试看吗?” 墨蓝的天空星子密布,黑色海面沉沉,应该是压迫感十足的景色,却有两个人的灵魂奇奇被抛上了轻盈明媚的云端,在无尽的爱意中十指相扣,心脏紧贴。 把一只颇为有心机的小奶狗看得呲牙咧嘴。 从海上回来之后,已经是八点多钟了。 两个人都还没吃晚饭。 明香提出吃点蛋糕垫垫肚子就算了,曾易青颇为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自己这个媳妇儿总是大放厥词。 她做的蛋糕要用到那么多的鸡蛋、白糖、牛奶、黄油,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可在她嘴里却变成了随便用来垫肚子的。 虽说这样,可他娘的!曾易青觉得自己就喜欢她这副样子。 她把自己养得很好,每天都明艳万分,快快乐乐的,他就很开心。 他娘的! 真不敢相信,如果哪天自己这媳妇儿不再要他的东西,不喝他的牛奶,不用他带回来的黄油做点心,他心里得多憋闷! 这两天,他们政委林卫国同志总是在单位编排他那媳妇儿李红云。 “老子给她吃,给她喝,她还跟老子闹脾气!真是给他惯得越来越不知好歹了!” “前些天儿是不给我和两个娃做饭洗衣服。现在倒好了,考上了那什么破罐头厂,直接跑员工宿舍住去了,闹着要和我老子分居。” “那感情好,以后老子的钱他休想用上一分!” 曾易青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那会儿他听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这么想呢? 自己的媳妇儿依赖着自己,花着自己挣来的工资,难道不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吗? 更别说,军属院的这些媳妇儿花钱又不只是花在自己身上。 曾易青试着去臆想了一下明香像李红云那样,离开自己,搬到什么员工宿舍去住…… 操!赶紧打住! 可再一想,明香甚至比李红云更可能做这样的事。 红云才刚进厂,连第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拿到,可他这媳妇儿呢?家里床头柜的第一格,钱和票都已经放不下了,现在第二个也快要装满了。 如果明香要离开自己,绝对是可以自己过得很好的。 曾易青:“……” 曾一清皱着眉头压下不爽,心里把他们政委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不着调的老林,一天到晚就知道扯着嗓门在单位抱怨,抱怨,抱怨! 跟洗脑似的,弄得他回到家也都会想到这些事。 曾易青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明香。 “媳妇儿,你先泡个澡休息一下,我把这些鱼给做了,你不是说喜欢吃石头鱼的味道?” 明香本来说吃点蛋糕就算了。 说实话,她现在腰酸腿软,一点劲儿都没有,恨不得马上就躺床上去睡。 但一听曾易青说要做石头鱼,顿时又来了精神。 记忆中的味道呼啸而来,那是爷爷给做的清蒸石头鱼的味道。 那种鲜美的口感,每次想起来都要口水流一地。 明香点了点头,过去在曾一清的嘴角上亲了一口。 “嗯,就做个清蒸的吧,不要弄太复杂,你也辛苦了。” 曾易青在她的腰身上揽了一下:“不辛苦,你开心就好了。” 明香故意朝他抛了个妩媚的笑容过去,上楼拿衣服去了。 曾易青在原地暗暗磨牙,过了会儿低头笑了一下,去处理那些鱼去了。 这一顿海鱼宴果然吃的米香,幸福感满满。 尤其是那石头鱼。肉质嫩滑q弹,自带清甜,一整个鲜嫩多汁,美味无比。 可能是因为是自己钓的,吃着的时候心里又涌上了一层满足感。 再对比一下爷爷做的味道,过去的温情甜蜜中又带了点儿酸涩,竟成了一种颇为美好的调味料,风味独特。 吃着吃着,她突然动作一顿,想起白天在海上自己说的,这么漂亮的鱼为什么要吃掉,一时间红都热了起来。 曾易青正给她舀了一条羹的汤喂到她嘴边,见她这样,忙又问怎么了。 林香也不是那偷偷摸摸的性子,于是就把事儿跟他说了。 曾易青一手拿着调羹,一手托在下面防止汤汁洒掉,伺候着她把那汤给呷了,笑:“养不活的,用淡水怎么养得活海水鱼?压强也不一样。” 他又给明香舀了一口过来:“把它们养着,让它们干受罪,还不如给它们一个痛快,说不定人家在那边还感谢你。” 明香:“……” 很好,这情商,确实不愧他团长的名号。 狗东西。 * 时间一过又是几天。 终于到了徐大姩母亲七十大寿的前一天。 对于自己老娘这次大寿,她可谓费足了心思。 除了几个兄弟姐妹,娘家那边的亲戚,包括村子里和她老娘关系近点儿的叔叔、婶子都给请过来了。 路上的开销、船票、车票什么的全是她自己出的,足足花了一千多 。 她父亲前几年病逝了,她都让兄弟姐妹把相片给带了过来。 毕竟他这爸一辈子温和老实,什么都听她妈的,对她妈和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很好。 她还在对岸的西市给她妈挑了两身布料,做了新衣服,又买了新布鞋。 不过最让大家惊讶的,还是这个人,居然在给她妈买布料做衣服的时候,也去西市的供销社给自己买了两身行头! 买的还是裙子配粗跟凉鞋!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但凡稍微打听了一下徐大姩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是最质朴、最节俭的。 说不定在整个国家都能排得上名号。 甚至已经成了她的精神信仰。 她确实是个很好的主妇,对自己丈夫很好,对自己的四个孩子很好,现在她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很好。 可是! 她怎么可能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 早知道,像他这样的人,除非生了神经病,否则是绝对不可能一次性给自己买两身行头的! 买的还是这么张扬的裙子和凉鞋!上海牌的! 穿一件裙子就能花掉人大半个月的工资。他这两身两个月的工资没了!算算足足能买一百多斤猪肉。 100多斤!现在开始每天吃半斤,都能吃到过年了!何况现在没有人家里会一天吃上半斤猪肉的。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35节 还在已经花去了那么多路费的情况之下! 这是回了一趟娘家,路上被什么上了身了吗? 她家老吴还不把她给剁了! 却没想到让他们下巴都惊掉的事还在后面。 徐大姩,穿得洋气不说,还到处托人去找那些贵得要死,甚至有钱有票都买不到的特供用品。 什么牛奶、酸奶、奶油,还有很多大家想都不会去想的食材,那意思,只要找得到,他还可以再加价。 要知道,以前的徐大年是让丈夫和儿子吃肉配白米饭,自己喝小米南瓜粥配腌榨菜都嫌自己太奢侈、太不肯吃苦的人呐! 星洲岛炸了锅,军属院更是人人伸长脖子,看徐大姩家的热闹。 这是不打算过日子了?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徐大姩这个抱着钱罐睡觉的财迷,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的抠门鬼,居然砸钱开了个先河。 开了个什么先河? 她居然花钱请那最难请,最爱闲适的明香去她娘的寿宴上,专门只做一件事。 做什么事? 做点心! 还不是那种小打小闹地端上一两盘花生瓜子来。 据说她已经央求明香同志帮她定好了几十道点心。 别人家做寿宴,菜品多几道都显得出风头。 她呢? 不但菜品多,甜点比菜品还多! 明显是打定主意要把他娘这场寿宴办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体面又风光! 而且明香那是随便请的吗?虽然她们俩交情好,一个人做那么多点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不得包一个大大的红包当工钱? 有人说徐大姩给明香包了两千,也有人说包了三千,甭管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那都是天价啊! 真是铁树开了花,今古一奇观呐! 又有人说了,明香同志做的点心确实是很好吃的。哪怕是在经市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吃的点心。 可平时小打小闹,少少地做一点也就算了。 这会儿一个人要管几十道点心,而且要管寿宴上几百号人的口味,能做得下来吗? 徐大姩对自己亲妈这重视的样儿,如果被明香给搞砸了,她这钱还能送得甘心吗? 明香那个性子,又好意思舔着脸把那钱拿在手里吗? 一时间众说纷纭,都在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到了第二天,天才刚亮,徐大年家便已经出离热闹。 昨儿晚上是暖寿,今儿中午可就是正式的酒席了。 原先,不管是附近老乡,还是军属院的认,办这样大型的宴席都全靠主妇一人,加亲朋好友和邻居等搭把手。 可徐大姩不。 徐大姩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帮人,听说里面的一对夫妇是国营饭店的厨子退休了的,另外几个人也一看就颇为干练利索。 甚至他们还带了做饭的工具和一些桌椅板凳来。 而徐大姩这个本该在厨房里外忙活的人,在外头陪着客人吃点心、喝茶。 圆乎乎的脸上,那点得意的笑藏都不藏了。 明香到场的时候,在场的客人们有军属院的媳妇儿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过去,笑着过去跟她打招呼。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惊喜的笑容。 不是她们不知道明天会来,也不是他们知道明香今天要做甜品给他们吃,所以感到惊喜。 实际上,不管在哪里,只要她们看到明香,都会不由自主的露出这样的笑来。 明香跟他她们调笑了一会儿,说了声我得进去做甜品了,就往后头厨房去了。 徐大姩家和军属院的其他人家里一样,本来是只有一个厨房的。 但他就是觉得不该让明香和其他人共用一个厨房。 于是,为了让明香能在干净又安静的氛围下做事,徐大姩专门把一间通风比较好的空屋子收拾了一下,放了点炊具进去。 又把从前她特意求小曾团长帮忙买来的冰箱也放了进去。 一开始那小曾团长死活不同意,也不知道是为了个啥。 谁想后面明香说帮着说了句话,他居然啥也不说地就答应了。 还得是明香的话好使。 冰箱放进去了,她又把所有搜罗来的食材也在里面放好,尽全力满足明香提出的要求。 明香走进这个厨房的时候,里面整整齐齐满满当当。 她扎起头发,穿戴好白色围裙和头巾,认真地做了起来。 在她在厨房,满怀柔情专心做着甜点的时候,周晚棠正在前厅吃着她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小饼干,配了杯咖啡。 她听到徐大姩老家的那些亲戚都在小声地议论着她。 “哎,这闺女真俊呐,都是穿裙子,咱家大姩吧,虽然最近清减了一点,也白嫩了一点,比以前看着贵气多了,可也比不上这闺女一半洋气啊!” “是啊,这小脸,那姿态,真好看。” “要我说,也就刚刚来的明香同志比她好看了,气质也好,金贵,偏偏人家还和气,没架子,比这闺女讨喜!” “是啊,刚我跟她说话,她就笑了一下,还一副往后倒生怕我碰着她的样子,看得人心里真是不舒坦。” “我好歹也有个徐大姩这样的表姐,也不至于被她这么看不起吧!” 周晚棠:“……” 周晚棠对于人家说她目中无人,她是一点儿也不在意的,甚至颇为自豪得意。 她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不一个层次的。 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和明香比,还总被比了下去,那就很郁闷了。 再想想自己在明香那儿闹出地笑话,顿时连口里的咖啡都不香了,如坐针毡啊! 她堵着气“哼”了一下,往她亲妈身上轻轻蹭了蹭。 “妈!” 她妈也是如坐针毡。 看了自己这老大老大,二孩都在肚子里了,还是个教书匠的光荣教师,却满身孩子气的女儿,仍不免皱紧了眉头。 “妮儿啊,你说我跟这个徐妹子不沾亲不带故的,你把我喊来作甚啊?” 她家在江南,住得好好的,前几天忽然接到女儿的书信,说要接她到这星洲岛上玩几天,尽尽孝心。 她说那么就来吧,好久没见自己这老来得子得到的小闺女了。 谁想一来,就被拉到这人家人的寿宴上来了。 这不扯淡呢嘛! 晚棠和这家人同是军属院的,是朋友是同事,再不济,她们俩的丈夫也是同事,是战友。 可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婆子来做什么?用什么身份来? 她就算是再不懂事,再不要脸,也不能坐这儿吃上了啊! 真是浑身上下有蚂蚁爬一样,恨不得马上离开。 谁想刚想起身,一个穿着白色军装的,大概五六十岁的男人,就走了过来,乐呵呵地跟她握手。 “哎呀,伯母!您终于来了!” 江银杏:“……” 正懵着跟人家握手,她女儿起身在她耳边。 “喏,妈,这位就是今儿过寿那老太太的女婿,徐大姩的男人!” “今儿我不是随便把您带过来吃酒的,是他听说您从前那些风光事,特意让我把您给请过来的!” 江银杏一听这,心下了然,终于平复了心情,露出江南女子那标志性地优雅得体来。 “啊,我哪有什么风光事,多谢看得起。” 吴建国握紧她的手用力振了振:“伯母,您谦虚了!恐怕我们这一大边,都没人比您更会做点心了!” 他说着,很是豪爽地哈哈笑了一下。 “不过今儿不用您亲自做,您只管吃就是了。就是有件事儿还请您帮忙,今儿这点心要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您跟这提一提,下次我给我老父亲做寿也得这么来的,要实时改进呐!” 江银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找她当参谋来了。 她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刚到这里就被拉来吃酒了,周晚棠也没告诉她。 于是非常温婉地一笑:“行,您放心就是了,再不济,后面我亲自教练你家今天的厨师也行,只要他不发气就行!” 周晚棠忙打哈哈:“不会不会。” 她和吴建国对了下眼神,又把视线转向后厨的方向。 她这妈啊,什么都好,就是轴,轴到好为人师,但凡觉得明香这糕点做得不好,肯定要说得大家都听到。 在她娘家那块地方,她妈可是出了名的做点心的好手,听说以前她外婆祖上可是给宫廷里做点心的。 听说明香为了显示寿宴的庄重,今天做的绝大部分点心都将是传统糕点。 她倒要看看,不放牛奶和奶油的甜点,她明香能不能做得好,能不能过她妈这一关!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36节 第53章 到差不多上午十点多, 宾客都差不多来了。 徐大姩虽然没有军籍,但她和吴建国生活的这几十年里也接触过很多人。 以前她还在军区生活过,里面有吴建国的同事战友和领导, 她自己也有同事和领导。 加上她以前品行端正, 又性格开朗,为人爽快, 和大家都打得火热。 所以她才会说,甚至有时候, 吴建国都需要用到她的人脉。 今天她母亲生日,她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人家也很给她面子,甚至上头吴建国的领导, 都有下来参加她母亲的这个生日宴的。 说是给吴建国面子,其实也是以前跟徐大姩相处得太好了。 总之,今天的生日宴各路的人都来了。 有穿着粗布衣裳的, 也有穿军装的。 军民一家亲,到了这里,没有谁更金贵, 大家都高高兴兴地说笑寒暄。 尤其有个徐大姩在其中润色,气氛更是热闹又美好。 筵席是特意选在了徐大姩院墙外的一片树林里,树林不算茂密, 海风可以吹进来。 树荫也很恰到好处, 基本都能把每一桌都笼罩到。 尤其是坐在芭蕉林那一块儿的宾客, 更算是进了阴凉窝了, 只因芭蕉叶片大, 透进来的阳光少。 但星洲岛这个季节的天气不是盖的,大家还是免不了满头大汗,徐大姩每个人给发了一条湿毛巾让他们搭在肩头, 时不时地擦擦汗。 一开始一切都很普通。 虽然这场筵席气氛特别好一些,但终归也是只一次普通的生日筵席而已。 大家说笑之余,关心的也只是待会儿上什么菜,好不好吃,分量足不足。 直到一道点心被端上了桌,在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份。 看到那点心,所有人都停住了话语,还没端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忍不住凑到别人那里,瞪大眼睛看着。 只见成年人巴掌大小的玻璃小盘里,放了一个…… 该怎么形容那个东西呢? 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让人想起琉璃。 那“琉璃”整体看着像是一朵开了一半的八瓣莲花,坐落在玻璃盘面的底座较宽,圆润敦实。 是一种晶莹剔透的肉粉色。 顶端则是“莲花”的花瓣尖儿,是那种深深的水红色,有点儿像西瓜汁,却又比西瓜汁看着更加贵气。 这水红色的花瓣尖儿薄如蝉翼,却又不会显得粗糙易碎。 它们有点儿像冰糖做成的,但看着又比冰糖软和多了 花芯的部分是更淡的肉粉色,顶端是明黄色的,这个倒能看出来,是淋了桂花蜜。 整盘点心澄澈透亮,色泽光洁柔润,仿佛又透明美玉雕刻而成,而这美玉却是带着变化的色彩的。 让人看一眼就再也无法注意到其他,视线紧紧地粘着,心里泛起嘀咕。 这是吃的吗?徐大姩莫不是私藏了哪个时代的琉璃珍宝,现在终于舍得拿出来了吧? 除了这盘点心,又给每个人上了一杯饮品。 也是用玻璃杯子装的,那颜色和刚才的“莲花”尖儿一样,是一种非常少见,让人难以忘怀的红色。 像是紫红,却又比紫红色淡多了,像是水红却又比水红色浓郁。 只有最色彩斑斓的晚霞中才能看到这样的颜色,根本无法形容。 而且处处透着通透,那种圣洁、干净的感觉,仿佛把身上的汗水都逼了回去。 把每个人都变得清爽了。 玻璃杯子边沿配了个小钢勺子,早有人拿了起来,却盯着那点心半天下不了手。 仿佛哪怕是挨到这尤物,都会让人生出一种有罪的感觉。 整整一分多钟,没有人去破坏这种惊艳的美好。 就连早就跃跃欲试要吃明香牌点心的周晚棠也愣是看了半晌,眼神贪婪地在上面抚摸,恨不得把自己的脸蛋贴上去感受感受。 最后还是徐大姩过来,朝大家招了招手。 “哎呀?你们怎么不吃啊?” 她一拍脑袋:“哦哦哦,怪我,我没给你们介绍。” 她从身上背着的碎花小布包里拿出来一张纸,看向第一条。 随后抬头笑了起来。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给我老娘面子,百忙之中来给她贺寿,作为她最大的娃,我感到万分荣幸。” “刚刚这个是我的好盆友明香同志做的点心,叫……” 她又看了一眼那单子:“哦,叫紫苏琉璃果子,配的紫苏饮,大家放心吃啊,虽然我也不大舍得把它吃掉,哈哈哈。” 随后传来哄堂大笑,大家也才从那种震惊和小心翼翼的感情中出来,开始品尝起那紫苏琉璃果子来。 周晚棠也开始吃了。 再怎么喜欢,再怎么不舍得破坏那漂亮极了的小东西,她还是更香尝到明香牌点心的味道。 左右这小家伙又不能拿回家摆着看,不吃总会坏,还是先把自己的嘴给安抚好了再说。 她坐姿优雅,用小勺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可舌尖刚触到那果子,她的动作又停滞了一下。 那软乎乎、柔滑滑的触感和她先前吃的青团和麻薯又不一样。 比青团更加润泽细腻,却又比麻薯更硬一点,类似于水果糖的触感,但又比水果糖软了一点儿。 总之是非常舒服的触感,确实可以很好地抚慰唇舌,舌头刚贴上去,心情又仿佛已经好了三分。 入口之后,就能感受到紫苏独特的香气瞬间在口腔中散开,那么清新宜人。 她恍惚间有一种置身在一片紫苏花园的感觉。 随后细细品味,就能品尝到丝丝淡雅的甘甜。 不会过于甜腻,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一些微微的酸味。 有点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青梅的味道,嘴里的唾液一下子就分泌出来了,再没了那种大夏天等饭吃时候的燥热口渴的感觉。 等吃到桂花蜜,那甜味陡然升级,原先会被勾勾缠缠的心一下子就被满足,酥爽到差点直接叫出来! 确实有人叫出来了,发出满足的 、深深的喟叹。 “啊!真好啊!” “这是紫苏叶做的吧?地上一抓一大把的东西,怎么就能做成这吃不起的样子!那个谁,明香是吧,看着好像年纪不大,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又好看的东西。” “是啊,味道一层层的,真是吃得心满意足。老王,你再喝一口这茶,配着更好了。” 周晚棠便也拿起那杯茶,小小地啜饮了一口。 果然是流传千年的紫苏饮,口味也非常经典权威。 入口先是紫苏独有香气,像是薄荷混合着芝麻或者坚果的微妙醇香,柔和地在口腔中散开,明明是冷茶,香气却是暖融融的,明媚鲜活。 紧接着她就尝到了一丝明显的清甜。 应该是用了蜂蜜和冰糖一起调和。 比白糖更加典雅柔润,又刚刚好能中和紫苏的微涩,就像是单纯用来辅佐刚刚的香气,口感更加顺滑,整体显得温润如玉。 等等,喝到后面才发现,细细品还是能尝到一点儿极淡的涩意的,这种涩意却不败兴,反而像绿茶尾调的清涩。 一口喝完,嘴里留下淡淡的紫苏清香和回甘,喉咙仿佛被抚慰了,整个人舒适极了,连胃肠也仿佛能承受任何厚重的食物,等着接下来正餐的大快朵颐了。 像是能听到周晚棠心声似的,周围的人果然也说起这事儿来。 “真不错啊,这暑气一下子就没了,坐这儿我都感觉凉飕飕的呢,刚才还热得不想说话,心说今儿饭也不用吃了。” “是,我也是一到夏天吃得就少,根本就不会想饭吃,这两样吃下去,突然就想吃东西了,看来今天得把大姩她啊吃到心痛喽!” 那徐大姩果然献宝似的过来接话:“哎哟冯姐,你尽管吃就是了!我今儿给我老娘祝寿,那就是打定主意要给大家吃好喝好,你们别到时候嫌我小气,招待不周就行!”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周晚棠瘪了瘪嘴,侧头朝她妈凑了过去:“妈,怎么样?” 她妈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些不自然,把勺子放下:“花里胡哨的。” 周晚棠心里一喜。 有戏,看来是真有戏。 她还怕她妈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怕得罪人,不像在老家那边敢说呢! 看来还是她小看她妈了。 自家这老太太对点心的要求那还是真苛刻的,不会因为怕被陌生人揍而屈服。 吃了一会儿,大家又开始闲聊。 聊了一会儿,第二道点心又上来了。 有了第一次的感受,大家这次更加粗暴地结束了聊天,视线丝毫不离上菜人手里的托盘。 周晚棠见了,心脏急剧地收缩起来。 来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37节 这不就是她从小吃到大的玫瑰香糕嘛! 比起第一道她见都没见过的,这道玫瑰香糕让她嘴角泛起了隐秘的微笑。 可她尝了一口,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凝固了。 而在其他人眼里,这也是一道让他们瞠目结舌的点心。 玉白的盘子里放了十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糕体,每一个用模具压成了花朵的形状, 淡粉透白的糕体中,嵌着丝丝或粉红或紫红色柔韧的花瓣丝儿,看上去粉妆玉琢,让人想起刚出生不久娃娃的小脸。 甫一端上桌,那淡淡米香混合着浓郁花香就扑面而来,迅速得裹挟了人们的心脏。 仿佛置身于野玫瑰园一般的感触,让每个人都随着高贵又活泼的玫瑰香气蒸腾上升。 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了。 小心翼翼地拿起属于自己的那枚。 连最鲁莽最不拘小节的人都会小心翼翼的。 没有人愿意去把这个小玩物儿弄碎,大家都怀着虔诚的心情,试图享受到最完整的美好。 放在嘴里轻轻咬上一口,顿时自然而然地眯起了眼睛。 太好吃了! 是玫瑰的馥郁与酒酿的醇甜相互交织的复合口感,层次丰富且温柔,每一口都能感受到不同风味的巧妙融合,既保留了传统糕点的绵软,又因酒酿的加入多了几分灵动的酒香。 绵软清甜的触感一下子就攫取了人心。 他们对大部分糕点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噎嗓子”这三个字上,尽管再饿,尽管那些糕点再甜,也根本不会想吃太多。 手里的这块,却反而带着一丝湿润的口感。 牙齿轻咬便能轻松化开,一点儿也没有那种拉嘴的感觉。 虽不像刚刚的那什么紫苏琉璃一样柔润,却也非常柔和,别说噎嗓子了,稍不注意就吞了下去,仿佛那糕体自己有灵性似的。 咬开之后,要死了,刚才已经够浓郁的玫瑰香气就随着咀嚼在舌尖散开。 那种新鲜玫瑰花瓣被揉碎后透出的自然芬芳,带着恰到好处的甜意,不齁不腻,像是把春日里的玫瑰园浓缩在了口中。 繁重的生活都像是变得轻飘飘起来,情绪变得有些敏感,眼睛里浮上些酸意,但心却是敞亮儿充满希望的。 他们大多数人不懂这是种什么感觉,但周晚棠知道。 浪漫,这是浪漫。 就像明香那个“莫奈的花园”带给所有人的感觉。 只不过这些人都不会想起这个古老,却因为各种历史原因,被很多人忘记了的词汇而已。 甜意过后,尝到一些微酸的酒香。 和白酒的辛辣刺激不一样,这种味道柔和得像母亲温柔看着自己的目光。 是米酒的味道。 这种味道中和了玫瑰和糖分的甜,又为整体味道增添了几分醇厚的底蕴。 一口下去,从舌尖到喉咙都带着温润的舒适感,既有甜味的满足,又有酒香的清透,每一口都让人觉得心花怒放,又新奇无比。 周晚棠凝固的面色,在这时也带上了一丝挫败感。 竟然在玫瑰糕里面加酒酿,明香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没有那么多玲珑小心思。 他们是来享受筵席的,筵席的发起者是他们的亲人、朋友徐大姩同志,一个有些古板,有些抠门,但人很热心,很善良。 哦,最近还好像沾惹到什么脏东西般突然变得大方起来了的人。 他们才吃上一口,视线免不了又被装在一个大玻璃杯里的液体吸引住了。 如果不是徐大姩在那唱甜品单,他们怎么想也不会把这东西跟茶联系在一起。 等知道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松针清露了,他们才恍然大悟。 哦,是用松针做的啊! 只是这绿色也太浓郁了吧! 简直像是大夏天池塘里刚长出来的小小的、圆圆的、嫩嫩的荷叶的颜色了。 浓郁,却没有任何沧桑的感觉。 不像已经长大、变老的荷叶,那种有些脏兮兮的破败的颜色。 这松针清露的颜色鲜嫩翠绿,让人联想到刚出生的孩童,他们的一切都还是全新的、好的、充满蓬勃生命力的。 有人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 这正菜都还没上来,他们却颇有些眼花缭乱的意味了。 不得不在这么热的天坐在外头等席吃的那点儿焦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满心都是一个疑问。 还有吗? 今天到底几种点心? 接下来的会是什么?也这么好看又好吃吗? 在这样急切的心情下,喝一口那松针清露。 和紫苏饮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轻抿一口,松脂香扑面而来。 整个人一下子就踏入了雨后清晨的松林,被迫享受那种静谧、清凉的感觉。 舌尖与液体交融之时,清甜滋味一点点浮现出来。 和山里清泉的味道太像了,又仿佛躺在一块满是青苔的大石上,被笼罩在浩渺森林浓密的树荫中,嘴里嚼了一根刚从草地上挑了嫩尖儿掐下来的青草。 那汁水天然甘甜,柔和绵密,与松脂香交织成一曲和谐古琴韵律。 雅啊,实在是太雅了! 和刚才稍显浓郁的玫瑰酒酿香糕相辅相成,互相弥补,早就了一份让人无法忘怀的幸福体验。 在场的宾客也有酷爱喝茶的。 有人酷爱喝西湖龙井,有人只喝金骏眉。 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对着这松针清露皱眉。 几位中年男军官,昔日的茶友互相对了一下眼神,随即晃了晃脑袋。 “真不错,以后我也时不时地整点儿这茶。” “这也是那个明香同志泡的吗?火候倒是不错,稍微欠缺一点儿就显得生涩,稍微过一点儿又会苦。” 周晚棠没她妈学艺那么精,小时候只对点心感兴趣,对茶这种寡淡的东西也不甚了解。 但她也觉得这看起来就有点涩的茶,喝起来居然意外的顺滑好下口。 而且明明应该是煮 出来的,却完全没有破坏植物本身那种新鲜、鲜活的感觉。 她不禁就瘪了瘪嘴。 这个明香!做这么多点心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留肚子吃饭了! 可当大家迅速地把玫瑰香糕也吃完,中间有了空荡,她又在心里骂了起来。 什么?这就结束了?没有了? 明香你不是挺能耐的嘛!你就做两道点心你打发叫花子啊! 这时候,她不禁偷偷用眼神去扫徐大姩。 心里无比希望徐大姩是真的变得大方了,肯为自己和自己老娘花钱了。 希望徐大姩不会真的只让明香用这两道点心和饮品就把他们给打发。 好在,没过多久,负责上菜的那位大婶又端着端盘出来。 周晚棠眼前一亮,脊背都绷紧了,视线死死地跟随那大婶手里的托盘。 看到里面盛着的东西之后,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马上又涌起了一点儿嫉妒的不安。 白桃绿豆糕…… 满身粉色的、用模具做成了花朵形状的糕体,边缘柔滑、精致养眼。 像一位穿着粉色绸缎的角色佳人。 白桃淡淡的、却存在感十足的香气和上一道甜点遗留下来的玫瑰香和青草的香气暖融融地交织混合,引发心动的记忆。 捏在指尖,清凉、细腻柔滑,如若无物。 让人忍不住想把捏着它的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对叠,闭着眼睛细细地揉搓一下,感受那种如玉的触感。 凑到鼻尖的时候,桃香陡然加重,像是一柄柄调皮的小锤子,轻轻捶打着她的心脏。 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把身体中所有的废料都呼了出来。 整个人都被桃子那微甜带酸又似乎带着酒味的味道给填满了。 没有污浊,没有不堪,只有从头到脚的淡淡的甜香。 咬一口,外皮和玫瑰香糕却又不一样了。 糯米粉微微的颗粒感恰到好处。 为什么说恰到好处? 因为这点儿细微的颗粒感,刚好能显得里头裹着的绿豆馅儿处理地有多么细腻。 外皮只有淡淡的甜,但里面绿豆沙的甜却是冲击性的。 那种层次分明的感觉,正像糕体本身的层次分明。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38节 从咬断的断口看去,外面是淡粉色的一圈,里面却是鲜嫩的豆绿色。 光是从颜色看来,也知道绝非次品。 周晚棠沉醉了。 她从小吃这些东西吃到大,可不知道为什么,明香做的却分外让她留恋。 她打破了她对中式糕点颗粒感重、甜腻、僵硬的一点儿印象,总让她觉得,自己今天吃的这些,像极了以前吃的麻薯、青团和奶油馅儿的味道。 等吃完这块白桃绿豆糕,她心里那点儿嫉妒又来了。 哼,不会是在里面也放了奶油、黄油什么的吧? 那就没意思了。 老祖宗的东西是能随便加料的吗? 那就不正宗了呀! 周晚棠想到这里,又侧头看了她妈一眼。 她妈和先前一样,每种点心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而且表情严肃得紧。 看来明香又触到这老太太的逆鳞了。 是啊,这就像是你在佛跳墙里加辣椒、八宝饭里加酱油一样,你打的是谁的脸啊! 周晚棠舔了舔嘴唇。 看来今儿这闹剧是真的要结束了。 直到那端菜的大婶又端了什么出来。 随着人们的快乐的呼声,和没见过世面般的起哄声响起。 她憋着气,心说吃个点心跟猴子一样的干什么。 却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伸长脖颈向那托盘中看去。 这次那大婶马不停蹄,一口气上了好几种点心上来。 有龙井茶糕、云片糕、春梅酥、马蹄糕,配的每人一小碗紫红色露玉白荔枝和橙黄琵琶肉的杨梅妃子饮。 周晚棠惊呆了,口水止不住地在口中泛滥成灾。 仿佛自己不是坐在徐大姩家旁边这个土里土气的野林子,而是坐在古典大气的国宴会场。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么多道点心? 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点心都是精心雕琢,绝不可能是敷衍了事。 得是多么熟练,才能够达到这样的造诣! 却听得徐大姩乐呵呵地说:“大家吃完这些我们就上菜了啊。” “吃完饭,大家就在这坐一坐,还有饭后点心。” 四周一片欢呼打趣。 周晚棠却五味杂陈,一只手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领子。 她现在真的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 她甚至想对徐大姩说,菜就别上了,不吃没关系,让明香赶紧把饭后的点心做好端上来。 但她又觉得自己傻缺了。 吃席吃席,吃的不就是菜吗?谁把点心当饭吃啊? 而且中式的点心其实没那么花钱,也就是说,不吃徐大姩家的菜,光吃点心,她还亏了。 而且她又想到,自己这样是干什么! 自己这么猴急,倒让明香把她看扁了! 不吃明香做的点心就活不下去了是怎么的? 明香做的点心也不过如此,还不就是那个味道。 是的,自从被明香三番五次地拒绝。 尤其是那天,她都放下身段,决定别那么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了,明香却还是不给她吃酒酿。 让她在几乎全岛的媳妇儿面前闹了那么大个笑话! 到现在还有人见了她要问上一句:“晚棠,以后你肚子里的娃娃长大了,问你喜欢米酒还是喜欢他,你怎么说?” 周晚棠:“……” 周晚棠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要做坏人了! 她也不过分,她就是要明香也在众人面前出一次糗,跟她那时候一样。 明香啊,是你先不仁,别怪我不义。 我都那么好,给酒酿给你了,你偷偷酿了酒,不给我喝就算了,我给钱你都还小里小气不肯给我。 那你就等着吧。 周晚棠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自家亲妈。 等着跟我一样被人嘲笑吧! 哼! ----------------------- 作者有话说:宝儿们,拿去吃[狗头叼玫瑰] 第54章 明香做完了餐前甜点, 就去吃席去了。 因为还要在宾客吃完饭后及时做饭后甜点,她不是和宾客们一起吃。 她,一个人, 在这个单独为她新开的厨房, 独占一张桌子,吃今天所有的菜品。 所有的菜, 刚炒出来不是先往外面送,而是先送她这儿, 让她吃第一口。 这是徐大姩出的主意,明香也就却之不恭了。 和她一起在这里吃的还有李红云。 没错,周晚棠说得不对, 明香不可能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份甜点。 她带了助手的。 李红云今儿为这事特意跟厂里请了假。 按李红云的说法,她现在在厂里待得可舒心了。 以前在别的单位工作,请假是让请的, 但自己会不好意思说。 可在这个厂里,她坦然得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厂里受到了很多认可, 心里有底气。 也可能是她知道厂里对她很好,她相信没有人会为难她,于是就一点儿负担没有地说出来了。 果然, 跟她想象的一样, 厂里确实很好, 答应得特别爽快, 一点儿也没让她有那种尴尬不好意思的感觉。 明香也为她开心。 不过这会儿明香有些顾不得说话。 今儿这可是一场丰盛的筵席, 勾得明香肚子里的馋虫都发作了。 上来一道八宝饭加四个小凉菜。 八宝饭里的糯米看上去晶莹剔透,吃起来软糯粘牙,那米香自然又清新, 比后世闻着更浓郁又更清澈。 里头配的红枣、莲子等干果增加了口感的嚼劲儿,同时释放出香甜绵密的味道。 整个甜而不腻、温润扎实,口舌都被抚慰了。 四个小凉菜分别是红油猪耳、卤牛肉、香菜凉拌松花蛋和凉拌海蜇。 猪耳和海蜇爽脆,可细细品来又有不同。 猪耳外层薄薄的皮和油脂带着一种入口即化的软糯口感,被红油一浸,更显得温润。 而海蜇丝则是用青椒和红椒拌了,放了这年头纯天然发酵、一点儿添加剂都没加的山西陈醋,像是鞭子一抽一抽地抽在味蕾上,又脆又爽。 卤牛肉卤汁咸鲜,牛肉紧实却不柴,多嚼几下,更能品出卤料与肉香融合的浓郁滋味。 松花蛋就更不用说。 暗棕色的剔透的送花但白里飘着羽毛一样的白色矿物洁净,又仿佛是一朵朵小小的雪花。 一口咬下去,鲜味迅速霸占舌面, 一路传到大脑。 尤其是里面蛋黄最中心的棕褐色流心,更是鲜得无法形容。 蛋黄里刚刚渗出来的一点点腻味,却被和它拌在一起的辣椒、香菜一下子就冲了个无影无踪。 要是拌着颗粒分明的米饭一起吃,那满足感一下子就到顶了! 然而接下来,还又更让人满足的菜肴。 红烧肉有着漂亮的色泽,咸鲜微甜、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清蒸大黄鱼用的是后世很难捕到的极品大黄鱼,明香曾在爷爷那儿吃到过五万块钱一条的,这里每桌都有一条。 这些鱼个体很大,色泽金黄。 尤其是鱼皮部分,在清蒸后呈现出一种透亮的金,仿佛是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而鱼肉则呈现出嫩白的色泽,如羊脂玉般温润细腻,蒜瓣状的鱼肉纹理清晰可见,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39节 撒上翠绿的葱花,再浇上热油后,金黄的鱼皮、嫩白的鱼肉与翠绿的葱花相互映衬,色彩鲜明,夺人眼球。 轻轻咬上一口,鱼皮软糯却又弹牙,带着胶质的醇厚。 鱼肉入口即化,汁水在口腔中瞬间爆开,仿佛吃的不是鱼,而是大海的精华。 关键是,全程没有腥味,一点儿也没有。 鸡鸭就更不用说,肉质鲜嫩清香,汤则是鲜美无比,一口下肚,胃肠都熨帖了。 还有一道糯米肠,把糯米灌进洗干净了的肥肠中,放在锅里一起蒸。 青椒肉片在后世不算什么大菜,但明香却尤其爱吃。 青椒和肉在猪油和大火的煸炒下发生美好的化学反应,呈现一种让人流连的香气来。 用这汤汁拌饭,辣味和鲜味融合到了极致,明香觉得自己用这一道菜就能干三碗饭。 后面又上来了两道菜。 这菜明香认识,却知道在后世已经很不多见了。 一道是肥肠蒸糯米。 把糯米灌到洗得干干净净的肥肠里蒸熟。 那香气扑鼻又勾人,口感极具层次感。 一口咬下去,外皮弹韧筋道,咀嚼时能尝到肥肠特有的油脂香和弹性,不会过于软烂。 内部的糯米的口感则和八宝饭一样软糯粘牙,却吸满了肥肠的鲜香和调味的咸,又因为加了香菇和笋丁,多了脆嫩的口感。 整体咸鲜浓郁,软韧和软糯纠缠,油脂的香气混合着米香。 让这个年代缺衣短食的年代,那种满足感可想而知。 还有一道菜是粉丝鹌鹑蛋汤,里面放了肉丸。 肉丸有粗糙的颗粒感,咬进去可以尝到里面带着油脂的汤汁。 鹌鹑蛋柔滑,咬破后散发出淡黄特有的那种香气。 粉丝则是晶莹剔透,借着汤汁一口吸溜下去,那种软滑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 这道菜是清淡中不缺醇厚,味道鲜美吃起来又非常有趣,明香吃得不亦乐乎,跟个小孩儿一样。 然后就是一道寿宴必备的长寿面。 徐大姩今儿请的厨师是真的不错,不愧是在国营大饭店干过的。 就连那面条都烧得绵软鲜香,带着一点儿辣味,让已经吃完一碗米饭的明香愣是还吃下了一碗面条。 外面的宾客在开席了。 菜香、酒香和人们欢快的笑声从那边传过来。 明香觉得异常满足,趁着还有时间,过去找到曾易青,两个人在没人看到的桌下牵了牵手。 随后明香便又回来,继续带着李红云准备饭后的甜点。 宾客们吃完饭,已经是正午了。 星洲岛的正午一向很热,但岛上有个特点,就是有荫的地方就会凉快一点。 大家就继续坐在原位,要么摘了芭蕉叶扇风,要么回自己家把家里的蒲扇拿出来扇风。 总之这样的日子,大家都爱继续待在一块儿说说话。 众人说说笑笑、喝酒划拳,大概又过了半个钟头,肚子里稍微消解些了,谁知又听徐大姩乐呵呵的声音。 “来了,来了,饭后点心!” “大家不要客气,敞开肚皮吃啊!” “要吃不下,那可就亏咯!” 众人又被她逗得笑得东倒西歪。 正热闹一片,忽然他们看到那几个负责上菜的妇人。 于是在同一时刻,几乎所有人都停住了笑闹,起身伸长脑袋,朝她们手里的盘子看了过去。 然后他们的眼睛就黏在那碧绿的“工艺品”上不动了。 只见一个玉白的小瓷盘中,一块碧玉清透的“荷塘”坐于其上。 里头红尾红身上脑袋上带白点儿的锦鲤们遨游其中。 锦鲤旁边,碧玉之上,翠色的荷叶片片圆圆,簇拥着一朵盛开的荷花。 那荷花花瓣粉色,薄如蝉翼。 阳光之下荷花盛开,碧波之下游鱼穿梭,整个场景栩栩如生,看得人瞠目结舌。 到这会儿,大家已经知道,这该就是到甜品。 毕竟先头明香同志的本事他们已经略窥一二。 可他们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是忍不住问徐大姩。 “大姩啊,这真能吃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厉害工匠烧出来的琉璃制品呢!” 徐大姩笑得乐呵呵的:“能吃能吃,就是用来吃的,大家放心大胆地吃,我替明香谢谢你们的夸奖啊。” 没有人动调羹,因为实在是舍不得吃这么稀罕又精美的点心。 徐大姩非常理解他们的心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那迷醉的神色,心说果然,这明香一出马,自己老娘这寿宴啊,可一下子成了高规格啦! 果然花钱才有好东西,钱挣来,不就是用来花的么! 不然给后面接手的二娘用? 嗤! 周晚棠看着面前艺术品一样的那盘东西。 她心里嗤笑:“呵,传统手艺不行,果然就只能多来几次花里胡哨的了。” 然而手却比嘴诚实,全场第一个用勺子舀了一块“碧波”。 那碧玉一般的清透感觉,那微微颤抖的模样,都让周晚棠的心尖儿跟着颤。 放进嘴里,马上清凉软嫩又柔滑的触感传来,在这大热的天气里无异于给她的灵魂狠狠抚慰了一把。 周晚棠觉得自己都要哭了。 一点点青草似的香味,带着柔雅的清甜,有点儿像从前那青团的皮子,却又比那青团皮子更加精致细腻。 居然还能比那青团皮子精致细腻? 周晚棠简直不可思议。 这超出了她的认知。 但她已经来不及继续思考了。 她又把勺子深深地插/了进去,从里面舀出一尾晃晃悠悠的小锦鲤来。 她觉得这个面前的景象有些迷幻,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觉得那是一条真鱼。 不过对于食物口感的好奇与渴望还是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狠了很心,把那鱼放入口中咀嚼,然后又愣在了那里。 和刚才的“碧波池塘”是相似的口感,可那一股奶香却一下子就让整体的风味层次复杂了起来。 再想起刚才被自己吃进肚的小鱼,就已经不再是同样的感受了。 那一定是只刚刚出生的小奶鱼,像人类的婴儿,吐出的泡泡和发出的声音都带着母乳香气。 它初到人间,对阳光下的所有一切都好奇着。 它跟其他的鱼崽儿成群结队,围着阳光下香气扑鼻的荷花,和给它们带来阴凉的荷叶嬉戏着。 多么美好!光是想到它们这些小奶鱼的快乐,连人自己都跟着快乐起来。 就好像自己已然化为了那小小的鱼儿,在天地间无忧地徜徉着。 再看那荷叶,原本以为应该是捡了岛中淡水池塘里的浮萍假装的,但那纹路和模样就是一片片荷叶的样子。 吃上一口,才知道也是用面皮做成的,和“池塘碧波”应该是同样的手法。 但具体是什么手法,她也搞不清楚。 明香 这个人,总是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主意。 这些应该是在冰箱里放过,吃在嘴里冰冰凉凉的。 配合着那碧绿的色泽和水的寓意,在着炎炎夏日更有沁人心脾之感。 周晚棠有些承受不住心中多变的情绪,闭着眼睛细细品味了一番,也算是用来抚平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 正准备向那朵荷花下手,却忽然发现,那居然是一朵荷花酥! 荷花酥啊! 荷花酥,中式点心里最吸睛也最考验手艺的点心之一。 最大的特点就是外皮起酥,层层叠叠,形成一朵绽放的荷花。 它的制作工艺非常复杂。 要制作光滑有韧性的水油皮面团,要做油酥面团,再用前者把后者包起来,多次擀卷。 然后又要做馅儿。 一般是莲蓉馅包在里面团成团。 最后还要在这个团子上切割出八片花瓣来,再用热油浇得这花瓣开花,最后才会形成那种层层叠叠的花瓣来。 也就是说,这中点心其实是多层的。 多层的点心要做得精致好看,就不可能做得很小。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40节 可明香做的这朵荷花酥,不足大人的一个拇指盖儿大,比普通的荷花酥要小好几十倍。 可它的每一丝花瓣都那么清楚生动。 因为做得这么清楚生动却又很小,所以每一片花瓣都薄如蝉翼,在这微风下甚至轻轻地抖动着。 更奇特的是,这朵花,并不全是传统荷花酥的粉红色泽。 周晚棠揉了好几次眼睛,都不敢相信,这么小的荷花,明香居然能把它做成三色的。 粉色、橙色、渐变到淡淡的紫色,像是佛祖座下的七彩金莲。 哪怕是这东西就在她眼前,都让她觉得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不可能真出现的七彩圣光似的。 周晚棠不是在这个敏感的时代传播迷信的思想,实在是她因为母亲和家姐的原因,接触到了一些国内和国外的艺术与文化。 在她的教书生涯中,其实她也一直在致力于让孩子们不但学会读书写字,还能对这样的文化进行欣赏、感知和共鸣。 所以当她看着这朵小小的“荷花”,她的食欲被更大的欲望给推开。 她的眼球抖动,拿着调羹的手抖动,心脏也在抖动。 她居然从明香的点心里感受到了艺术的震撼。 真是疯了! 周晚棠没舍得吃那颗荷花酥。 她把调羹优雅地搁在盘子边沿,然后就风一样提着裙摆,一路跑到徐大姩家里去了。 她来到明香做点心的厨房,无视李红云的阻挡。 “明香!你让我进去!我身上不脏!要不然你也给我一套围裙好了!” 明香忙得很,只抬头给了她一个笑脸:“没做你的围裙。” 又说:“你有什么事等我办完徐姐的这个筵席再说。” 周晚棠这会儿觉得李红云真是个棒槌,可能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人原则性会更高一点。 她忍着把李红云脑壳给敲爆掉的想法,冷静了一下。 等等! 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来看明香是怎么做那荷花酥的? 笑死!自己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自己这样一来一问,那还不把明香嘚瑟成什么样? “哇,明香,你做的荷花酥那么小却能那么精致,甚至还有了佛性,我真好奇你是怎么做出来的,你让我好好嘛!” 要这么跟明香说吗? 不可以! 不可能! 周晚棠忽然就停止了往里面强进的动作。 她重新站好,脊背依然停直,神态恢复优雅与高冷。 那迅速变化的样子弄得一直拦着她的李红云眼里都浮现一丝恐惧,把那双像护着小鸡的母鸡一样的手臂放了下来。 “晚棠,你……你没事吧?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周晚棠轻哼一声。 “没什么,我就是来告诉明香,外面客人吃太多点心都吃腻了,让她别上了。” 李红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眼里的恐惧一下子变成了有些怯怯的愤怒。 “你胡说什么呀!” 周晚棠见她这么焦急又尴尬的样子,心里的不爽终于找到了出口。 哎,这就对了! 周晚棠还想在逗逗李红云这个禁不起逗的家伙,以发泄一下自己过于爆表的情绪。 却听得从里面传来明香的声音。 “啊?晚棠吃腻了?” “那真是委屈她了,待会让上菜的大姐们别给她上了,她身子金贵,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别给撑坏了身子。” 周晚棠:“……” 就知道! 李红云在这个人的面前,就跟只兔子似的。 而这个人,就是只笑面小狐狸!哼! 宾客们不知其中插曲,怀着一点儿疼惜的心情把那道“鱼戏莲叶间”给吃了。 他们说什么的都有。 “真他娘的有意思!老子纵横疆场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今儿被一道点心给震住了。” “是啊,拿什么做出来的啊?那个什么明香同志不会是学了什么变戏法吧?” “呜哇!妈!我不该把它们吃掉的,我要把它们带回家陪我玩,行不行?我想跟这些小鱼做朋友。” 然而这时候,又上了一道玉白雪山似的一盘点心上来。 那点心底圆上尖,有着一圈又一圈的螺纹,褶皱细腻,却又有一种泛着细腻油光的泡沫感,如同螺旋贝壳上折射出的珍珠微光,精致淡雅。 吃起来绵密极了,绵密到似乎什么都没吃进口,如果不是在温热的口腔中迅速融化的话。 那口感实在是太顺滑了,丝绸一般,也太细腻了,像云絮一样,带来极致的满足与愉悦。 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东西吗? 大家都看着盘里剩下的点心,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徐大姩非常享受大家这样的表情。 她很是自豪地清了清嗓子,又开始唱菜单。 “刚刚这个啊,是叫酥油鲍螺,是用牛奶做的,金贵东西啊,大家可劲儿吃,别客气。” 于是大家更加敬佩起明香来。 用牛奶?可这里哪里看得到牛奶的影子? 到底是怎么做的? 真是奇了个怪了! 周晚棠吃到这酥油鲍螺,心里的情绪再也压不住了。 太像了,太像她姐姐跟她描述的奶油蛋糕的味道了! 太像前面明香给她吃的椰奶馅儿麻薯的味道了! 漂亮的花园、穿着漂亮裙子的女人,那裙子有大大的裙撑。 红茶从白瓷描金边贴了玫瑰金箔的茶壶口倒出,桌面上的奶油蛋糕…… 明香能做出来那样的蛋糕吗? 如果她能做出来,她把全部的身家给她都没关系! 她愿意为她倾家荡产! 周晚棠忽然觉得害怕起来,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 但她那点儿害怕马上就被酥油鲍螺给予的满足感给冲得一干二净。 然后等那满足感再过去之后,她的心里又升了一种快意的感觉。 看吧,还得用到牛奶、奶油、黄油那一类的。 说是做古法点心,结果还是偷偷地作弊了。 她又舀了一勺,边品味着那让她向往与心悸的奶香和绵密的触感,边看了自己妈一眼。 老太太还是那样淡淡的,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周晚棠:“妈,怎么样?” 老太太摇了摇头。 周晚棠顿时又是一阵暗喜。 嫉妒在她这儿永远第一位,只对明香,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 后面又上来了一道什么冰雪冷元子,说白了就是各种颜色的汤圆浸在放了碎冰的冰水中让大家吃。 外形看着挺雅致挺唬人的,但其实就是借了冰箱的力,让大家在这大热天吃到了冰沙而已。 周晚棠一边不甚优雅地端起碗把里面仅剩的一点儿冰糖水儿都喝完了,一边这么想着。 她深深地喟叹了一番。 这元子做得是真柔润啊! 不禁又想到自己做的那些开裂的青团。 她赶忙放下碗,正襟危坐。 没事没事,她知道自己学艺不精,没有信服力,但她这不是把她家老太太带过来了嘛! 到时候让她妈当着大家的面给明香露一手,大家就知道什么叫做一物降一物了。 本来想着,今儿光点心就吃了这么多,应该再没有别的点心上来了吧? 谁知筵席快要结束,又给每个人端上来一些嵌字豆糖。 淡黄色用豆粉做成的比骰子一样大小的坚硬豆糖也有六个面儿,其中一个面儿上嵌了用黑芝麻粉做成的黑线字。 有“福如东海”的福、如、东、海四个字,四个刚好凑成一块儿摆在盘中。 也有写“寿比南山”的,还有写“长寿安康”、“吉祥顺遂”的,都是一组一组地拿了牛皮纸装着,让人给带回家去。 弄得在场的人笑逐颜开,又连连称奇。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41节 “他娘的,今儿这饭还真是吃对了,整这么一出呢!” 更懂事的已经过去给徐大姩的妈贺寿去了。 一位妇人把手里拿的那些豆糖放在手心给老人家看。 “伯母,您啊,真是福气大,生了这么个好闺女!” “那我刚好也就借您女儿的花献给您这尊佛了吧,我祝您啊……” 她低头笑盈盈摆弄着那几个糖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马上又有人加入。 “我看看我这……” “嘿,那我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55章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但过了会儿又频频拿袖口擦眼泪。 她这一辈子,生了好几个孩子,她都稀罕, 她都心疼。 可大姩是她第一个孩子, 她说心里话,她对这个孩子确实比对后面几个更亲一点儿。 她自己在家也是大姐, 头一个生的大姩也成了家里的大姐。 作为大姐,就意味着担负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她是看着自己这最大的孩子走过来的。 大姩这个人, 别看嘴上不饶人的,但其实非常懂事也非常顾家。 小时候就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帮她干着干那。 五岁的时候就端了凳子站灶台上帮着做饭了。 七岁农忙的时候,早起抢在去地里之前想把衣服洗了, 结果因为没吃早饭,头昏直接摔河里去了,差点小命都没了。 但她从来不抱怨, 对弟弟妹妹也总是笑容满面的。 也从来不打骂弟弟妹妹们,反而在外面会护着他们。 有一次给弟弟妹妹们出头,跟比自己大五岁的男娃打架, 打得鼻青脸肿都扯着那孩子的头发不撒手。 这么好的孩子,她多希望她能跟她一样嫁个对她好的人。 可以不用那么大富大贵的,但得打心眼里疼她。 可这孩子却偏偏看上了吴建国。 吴建国这个人, 没什么大毛病, 就是太霸道。 后面他从了军又当上了军官, 村里人都过来跟她说, 她家大姩眼光好, 今后都是好日子了。 可她就是不安心。 方圆百里她见得太多了,男人一旦升官发财,那一定不会对糟糠妻多好的。 就算是军官, 就算军民一家亲,她却知道他不管怎么样都是个男人。 男人发达了,在自己女人面前就容易开始犯浑。 好在大姩她也有本事,胜任了组织给她的工作。 可谁知,这生娃的问题又来了。 老太太记得自己那会儿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因为大姩总是会被吴家人气到跑回娘家来。 自己的心头肉差点被逼到跳河,那种感觉,她到现在都不敢去回想。 终于,大姩生下了大宝,是个儿子。 老太太心说这下好了,终于不用被吴家人说了。 没想到又要生老二、老三、老四。 大姩每次生产她都去服侍过。 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孩子一次次地过鬼门关。 看着那么坚强的人,一次次痛得在床上打滚。 看着生完孩子以后,大姩那脸难看得跟死人一样,老太太每次都差点厥过去。 只不过是想着女儿还要吃营养、身子还要人擦,她才强撑着没晕过去。 而自己那些亲家,就只知道乐呵呵地去抱孩子,从来不知道问一句她家大姩痛不痛。 她这一生啊,为大姩操心得,有时候想想都要流眼泪。 好不容易孩子们也大了,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大姩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舍得吃不舍得穿。 啊,应该是那年,大姩带着仅有三岁的大宝回娘家探亲。 那时候,自己听到村里人在背后编排大姩。 “哦哟!这个徐大姩,命好得了那么厉害一男人,自己却抠门得紧。” “瞧她身上那褂子,布丁足足打了九个!” “这年头,连我都是能不穿打补丁的衣服就不穿了,她还穿!啧啧啧。” “是啊,也没多大年纪,看着多显老,那一身虚胖,那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嘴唇,也不知道给自己弄几只老母鸡补补。” “瞧你这话说的,她又不是傻子,她自己不知道补?那是她男人不让她补呗!” “是啊,吴建国现在出息了,不定哪里有更好的女人巴结着呢,说不定天天想着升官发财死老婆呢,哪里会心疼她?” “对对对,这种事还少吗……” 从那以后,这老太太的心没有一天是不揪着的。 想着只要大姩回来,就不管不顾,一定要把家里的鸡鸭杀了给大姩补身子。 谁想大姩居然不来了。 连书信都断了。 让她弟弟去找她,回来的时候都说姐姐没事,好着呢。 可好着为什么不回娘家呢? 老太太多精明的人,一下子就猜到是吴建国不让大姩跟娘家牵扯。 那时候,老太太是又恨又后悔。 当初她就该听村里头那些老姐妹们说的,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既然大姩都已经和吴建国在一起过了,就该让大姩嫁给他。 不然拂了未来姑爷的面子,到头来受气的还是她女儿。 可自己可是亲眼看着吴建国打过大姩的,让她怎么放心把自己最心疼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那几年,老太太又是提心吊胆过来的,一想到大姩就抹眼泪。 天高水远,她也不知道女儿有没有再 被姑爷打,有没有再受气,每天过得累不累,吃得好不好。 谁想突然有一天,大姩回来了,带着一大包一大包的东西。 可老太太根本不在意她送的那些东西。 让她那双总是含着憋屈热泪的眼里突然亮起来的,是女儿那身风风光光的打扮,和那张气血十足的脸。 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最近过得很好。 身体好心情好。 就好像突然想开了,突然舍得把放在身上的重担给放下来,突然愿意对自己好一点了。 她高高兴兴地在家里又把自己的女儿好好养了几天,忽然听得女儿说要把她带去她那边过寿。 老太太那个心啊,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可去女儿那儿过寿终归是不像话。 没有人会这样做,家里的弟弟弟媳也不会同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不孝顺,老母亲才必须得去大姐家过寿呢。 而且她也知道,吴建国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到时候平白弄得夫妻俩吵架,对谁都不好。 可大姩却坚持要接她去那边儿玩上几个月,甚至为此都哭了起来。 她没办法,只得把几个孩子找过来商量。 没想到大姩这次决心坚定,早就把话跟弟弟弟媳和妹妹都说清楚了。 这几个孩子也都不是孬的,弟弟妹妹是大姩带大的,姐姐说什么是什么。 弟媳妇们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也很感念大姩对他们的照顾,所以也都答应了。 于是这件事就板上钉钉了。 在去星洲岛的路上,老天天还是忐忑的,虽然她性格要强,一点儿也不显在面上。 她怕到了岛上,吴建国跟以前一样不给她这个丈母娘面子。 吴建国这个人,别看是个军官,见过世面,却特别讨厌她,只对她小肚鸡肠。 以前大姩回娘家,他过来接她回去,只要自己说了难听的话,吴建国都是张口就骂,一点儿不给面子。 他人高马大,她也不复年轻时了。 这要是再被他像对敌人一样吼上那么一次,她觉得自己可能承受不了。 可谁知也不知道吹了什么风,到了岛上,吴建国得了消息,居然提前派了车过来接她和大姩。 正狐疑着,到了吴建国家里,他不但没对她横眉冷目,还亲自倒茶,连在他家给她办寿宴他都没说一句话。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42节 可把老太太给惊到了。 本来徐大姩在娘家的这几天,总给村里打电话,说家里孩子没饭吃,骂大姩这个妈不像妈。 谁都知道大姩是被他赶回娘家来的。 而且这次跟以前都不一样,大姩居然没带孩子来,那就说明吴建国是真的把她给气到了。 两个人之间必然出了很糟糕的事,说不定吴建国都恨不得要像旧时候那样休了大姩。 老太太不肯过来的更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她不想给女儿添麻烦。 大姩到了这个年纪,真要是被男人给休了,那后面的日子可怎么过唷! 谁想到了岛上,她家大姩一点儿被抛弃的样子都没有,每天乐呵呵的,还满岛都是朋友。 这就算了,来这几天,老太太还发现自家女儿不干什么活了。 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嗑瓜子吃点心,顶多做做饭,洗洗衣服。 哦,饭是不给吴建国吃的,衣服也是不给吴建国的洗的。 自己的女儿好像一下子做了家里的主,又懂得自个儿心疼自个儿了,自己不高兴那都是瞎说。 可她看着大姩那么明目张胆跟吴建国对着干,吴建国却没发火没骂人,反而好像故意在粘着大姩,她也觉得有点惊悚。 她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就怕吴建国是留着今天她过寿的日子来发作。 谁想寿宴都要结束,不但什么都没发生,她吃到了这么多好菜好点心,现在又受到了这么多人的祝福。 她看着那些热情的笑脸,看着她们手里拿骨牌一样的写了字的豆糖,乐得眼泪哗哗地。 她的大姩啊,她最放心不下的大姩啊! 现在她可以放心了,真要是有那么一天去了,也可以瞑目了! 就是不知道自家女儿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这边又是心酸又是高兴,笑着哭,哭着笑的。 那边的徐大姩见了,也没忍住落下泪来。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明香上了岛,她会怎么样。 一辈子都不能给从小最偏爱她的母亲买上一捧瓜子,更别说吃上这么好的点心。 母亲七十大寿必然也还是在弟弟家过。 那时候她不确定吴建国这老狗东西会不会让她去给母亲祝寿。 然后她就带着一辈子的遗憾和弟弟妹妹们的怨恨直到死。 让她老娘后面一直活在对她的担忧和往事的追悔中。 现在好了,都好了。 她活得轻松自在、随心所欲。 母亲和弟弟妹妹都不用再为她操心、憋闷。 孩子们也终于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姥姥怀里,享受隔辈亲的厚度。 徐大姩母女都很幸福。 某些人心里却起了疙瘩。 吴建国背着手,不动声色地朝那边吃席的周晚棠看了一眼。 他一向作风端正,也和以前的徐大姩一样古板,不会和别人的家的媳妇儿有牵扯。 哪怕是必须得说几句话,那都是速战速决。 可前两天,当周晚棠喊住他,跟他说起徐大姩请明香在寿宴上做点心的时候,他破天荒地停住了。 周晚棠的母亲在江南那一块儿算是个人物,祖上一直翻上去,旧社会的皇帝都要吃他们做的点心的。 为人又严肃、刻薄,见到点心做得不好还喜欢摆弄的后生,当面给人难堪的事也没少干。 吴建国一下子就懂了周晚棠的意思。 于是临时下了个口头请柬,把周晚棠那过来探亲的妈也一并请到了自家丈母娘的寿宴上。 他管不住徐大姩,他还不能让明香难堪一下了? 要不是明香这混账小媳妇儿,他老婆能有样学样,一天天的跟发神经一样吗? 所以他出手对付明香,他不心虚,他觉得自己堂堂正正! 那边,周晚棠接收到了吴建国的视线,心里更着急了。 这寿宴都要结束了,晚上那顿人不一定来得这么齐了,自己这妈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要放在平时,早嘴角噙着冷笑,坐那儿颐指气使地就评价开了。 “哎呀,明香小同志,你这些点心做得可真不像样,点心哪儿能这么做啊,太不像话了。” “咱们既然要做点心,就要发扬传统,不要乱来,给咱国家丢脸!” 今儿个是怎么了? 不是一直板着个脸吗?不是说花里胡哨吗?倒是说啊! 周晚棠赶忙朝她妈坐近了点儿,把她妈拿着古法豆糖对着日头看的手给拉住了。 她凑到她妈耳边:“妈!你说句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妈收回手,转头看着她。 那双眼里黑沉沉的,看得周晚棠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 “你要我说什么?” 周晚棠:“……” 周晚棠噘嘴,眉头也皱了起来。 “妈!你怎么了!怎么这么跟我说话!” “这么多天没见过,你都不说疼疼你最小的女儿,你还在这凶我,我怎么你了你就凶我?我还带你来吃酒呢!” 说着又极速变脸,讨好一笑,亲热地挽起她妈的臂弯。 “妈,今儿这些点心做得也太不正宗了,你说是吧?” “都什么跟什么呀,反正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做点心的。” 她看着面前点心的空盘,舔了舔唇。 “说什么为了庄重这次做的都是古法点心,结果那个什么酥油鲍螺是用奶油做出来的。” “还有那个什么冷元子,不就是最近汤圆吗?用冰箱这种洋玩意儿冰了一下,就叫了那么个好听的名糊弄人。” 想了想,更是觉得愤懑。 “还有那个荷花酥,咱们国家的酥饼讲究的就是一个雍容华贵、大方典雅,尤其是这荷花酥,那都是酥饼里头一份儿的!” “她做的比指甲盖儿还小,还作为点心里的配角,真是一点儿传统文化都不懂,在这里卖弄,也就偏偏这些下里巴人。” 周晚棠越说,声音越大。 是她从小的教养和她作为一位老师的本能,让她没有把声音放得更大。 实际上她恨不得拖把凳子当讲台站到众人面前,让所有人听到她说的这些。 她恨不得她妈也自发地、气势汹汹地站上那个讲台,给底下这些无知的、只知道吃的宾客们上一堂课。 别被这些点心的花里胡哨给骗了,真是给咱们国家的文化瑰宝抹黑! 没想到她妈又黑着脸看了她一眼,随后一手把豆糖放回牛皮纸拿着,另一手把她拉了起来,直接就往周晚 棠家那边走。 周晚棠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被拉扯着走了几步,才赶忙停住脚步,有些讶异地望着她妈。 什么情况? 周晚棠都怀疑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亲妈了。 她眼睛盯着她妈的脸,难以置信地开口:“妈!你是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呀!” 不想这时候徐大姩见她妈要走,因为是稀客,就赶忙过来招呼。 “哎呀,晚棠妈,您这就要回去了?” “难得来,上我家去坐坐呀!我见着您这一身典雅气质我可稀罕了!咱们一起坐里头去唠唠嗑!” 周晚棠见状,心说老姐姐你可碰着钉子了。 在你家寿宴上出了这种点心,还想让我妈给你好脸色?还一起唠嗑?不骂你算不错的了! 是的,没有人比周晚棠更懂自己妈了。 这位老太太就是这么个性格,连大姐那样的都拿她没办法。 她娘家那边的人更是对她又敬又怕,尤其是做了点心拿出来吃的时候。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妈不但没像她想象的那样给徐大姩脸色看,甚至还挣开她的手,过去和徐大姩握了握手。 “谢谢啦,大妹子!我这到点儿睡午觉了,先回去躺躺,晚上再来打扰你们。” 又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今儿在你们家做点心的那位明香同志真是个好同志!什么时候你牵个线搭个桥,让我请她到晚棠家吃顿饭,就说是我要请她。” 徐大姩听了一愣,但马上笑着说:“好”。 周晚棠被甩在一边,听了这个,却瞪着眼睛愣在那里,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抖着声音轻轻喊了一句:“妈!” 她妈却转身又扯住了她,老太太年纪不小,劲儿特大,步履飞快地把她拉着扯远了。 到了家里,周晚棠一下子就爆发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43节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自己亲妈用这样的方式带回来,她要不是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她刚才在徐大姩家时就已经发火了。 她把手从自己妈手里挣开,气呼呼地问:“妈!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以前碰到乱显摆自己会做点心的人,不都会出来说他们的吗?” “怎么今天倒是坐得住,那嘴巴跟被谁缝起来了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她妈往厅堂的椅子上一坐,那一根食指可就伸过来了。 “说什么?说明香同志做得不好?” 她摇了摇头,气得手指头都在抖。 “闺女啊闺女,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和你姐你哥他们是真的把你宠坏了。” “你说你,分不清点心的好孬,你倒是实在点啊!” “自己吃得恨不得拿舌头去扫盘子,还要编排人家,鸡蛋里挑骨头非给人家挑出些错来!” 周晚棠一听,火气更大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亲妈。 “什么?” “你说我鸡蛋里挑骨头?” “明香做的那些点心我看不出来你还看不出来吗?” “你自己不也说花里胡哨,又沉着个脸又摇头的说不好吗?” 她妈斜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无力地用一只手捂住了额头。 “唉!早知道你这样,你小时候我就不天天跟你说你点心做得好,比别人懂的多了。” 说着脚在地上跺了一下:“我看你呀,是一点儿也没得到我的真传啊!连好坏都分不清!” 周晚棠更加不服:“那你说,我那句话说错了?明香就是花拳绣腿,骗骗这些不懂的人罢了!” 周晚棠她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只把那嵌字的糖豆从牛皮纸中拿了出来,小心地拢在手心,让周晚棠凑过来看。 “这个豆糖,你知道要经过多少道工序吗?” 周晚棠被问愣住了。 说实话,虽然她妈算是古法点心的传人之一,她这个当女儿的却从来没在家里见过这种点心。 不,甚至在外面也没见过。 今天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见这么有趣又能但玩具的点心。 她妈见她这样,笑容更加轻蔑。 “就这点东西,需要经过熬糖、磨粉、搅拌、压实、制字、拉伸、切片等等三十多道工序!全都只能用手作!” “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明香同志,那小姑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玩儿似的就能做出来这么多,你居然会觉得她是花里胡哨?” 她更加很铁不成钢:“你呀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小时候教你的全教狗肚子里去了!” 周晚棠正骂得一脸懵,又听她妈细细分析过来。 “这豆糖字形不糊边方方正正,糖片不黏连清清爽爽,豆香不腻喉温和舒适,当年你外婆教我的时候都做不到这么好。” “要不是听说明香家里没什么背景,是一支很普通的农家,我都要觉得她得了旧社会宫廷御厨的亲传!” “就是你妈我,也从来没能做出来这么好的豆糖。” “更别说她做的其他那些点心,一个个甜而不腻、色香味处处高级!” “还有你说的那朵小了很多的荷花,那就算是人家在故意炫耀技巧,我也高高兴兴、佩佩服服地承认她有这个资格去炫耀!” “你别说那么多,你自己去弄点儿面粉团,别的不干,你就给我捏一个那么大的荷花出来。” “但凡你要是能把这荷花捏明白了,我都给你道歉,今儿不该这么跟你说话。” “你要捏不出来,趁早给明香道歉去,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周晚棠:“……” 第56章 周晚棠被骂得脸都红了。 这可真是她亲妈啊! 周晚棠也不装乖了, 气呼呼地抱住了双臂。 “你也被洋人的奶油给骗过去了!那东西是好吃,可不是咱老祖宗的东西啊!” “明香她就是在作弊!” 她妈听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 忽然一拍桌子。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怎么就洋人的东西了!” “我知道你在说那酥油鲍螺,那怎么就成了洋人的了?那是咱祖国正儿八经的文化传承!” 周晚棠仍是不服气:“不可能, 那味道我知道,就是奶油的味道!” 老太太差点被她气到跳起来。 不过可能也是太生气了, 为了不出现意外,她还是没跳起来。 她觉得自己没几条命给自己这女儿气,觉得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里可能还安全点儿。 老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 被自己女儿这么一气,连语气都虚软了许多。 “晚棠啊,怪我, 是我教你教得不够多,让你做了那井底的□□,才懂一点儿皮毛, 就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说着又扶了扶脑门:“我现在告诉你酥油鲍螺的做法。” “你把牛奶倒到缸里放两天,煮成奶渣,再把奶渣用力搅, 取上层的酥油搀点蜂蜜进去, 混合搅拌。” “等这样做好的酥油结起来了, 就装在卷起来的粽叶或者别的叶子里, 让它从尖头那边挤出来, 挤到盘子上,一边挤一边转,就有了底下圆、上头尖的螺纹了。” “嗯, 别用你那冒着傻气的招子看我,这就是酥油鲍螺了。” “这东西从咱们唐代起就有了,你非说是人家洋人的东西,你这话对我说说也就算了,出去可别乱说。” 想了想不得劲,还是又跺了跺脚:“自己也是个军官的老婆,还是当老师的,还这么一天天的小孩子心性,口无遮拦,你可真行!” 周晚棠:“……” 周晚棠心里还是不服气。 她觉得那酥油鲍螺就是奶油的味道。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她对明香好一点儿,跟明香好好地交个朋友,以明香那豁达好说话的性子,说不定就有机会告诉她了。 晚棠啊,那被你捧到天上的、霸占了你所有少女心的莫奈花园下午茶的奶油,咱们老祖宗早做出来啦! 不过咱们这儿,叫酥油。 但其实,你真要让明香说 ,明香可能也不会这么说。 她可能更会觉得这样很无趣。 艺术不分国界,美食更是。 管它是哪里出来的,怀着敬意、感恩和喜爱的心情去享受就是了。 这种时候还能像只斗鸡一样到处斗的,明香会觉得这人多半脑袋有点问题。 但周晚棠自小就是被宠着过来的,尤其是在娘家的时候。 这会儿听她妈把自己好一通数落,心里那个委屈啊! 她撇了撇嘴,不服气道:“那我问你的时候你还摇头,你还说花里胡哨!” “你今天在席上,那脸吊那么长!现在倒变得这么快!有脸说这么多!” 她妈面色浮现一丝尴尬。 “哎呀你这囡囡,怎么还抓住不放呢!” 又吸了吸气:“那你不就是我生的么!你随了我的性子,我也是一样,遇到这样的,我一开始不也不服气的嘛!” “后来发现明香那小同志是真的不得了,我都跟看到你姥姥了似的,被压得气都不敢透一下,你让我能有好脸色?” 周晚棠:“……” 成,不愧是她亲妈。 周晚棠又是生气又是觉得丢人,抱着双臂也往椅子里一坐,不说话了。 她妈见教训得差不多了,就开始顺毛捋。 “好了,你还委屈上了,人明香同志才委屈呢,没的被你这么针对。” “你吃了人家做的东西,还想着让人家难堪,我都替你害臊!” 周晚棠:“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请她到我家来吃饭的……” 老太太:“成,那我邀请她去江南一趟,到我家吃……” 话还没说完,那边周晚棠没说完的话刚好接了上来。 “除非你让她做了点心也卖点给我。” 她妈:“……” 她妈看她的眼里带着明晃晃的鄙夷,伸出一根手指虚虚指了指她的眉心。 “你啊,是真的被我们给宠坏了!” “你要是真想人家对你好,你就别给人家暗地里使绊子。” “这是你该干的事吗,啊?活该她不卖给你,要我我也不卖给你!” “这么浅的道理怎么都不懂呢,多大的人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44节 周晚棠心说这不是随你嘛,见不得人比自己好。 不过她也没继续跟她妈抬杠,而是提了点儿裙角,颠颠儿地又跑徐大姩家。 到了那边,才发现明香不在那间厨房,而是上了席,坐到了曾易青的旁边。 两人在桌上看着还挺疏离的,但从周晚棠这个距离,就看到这俩在桌下背着人牵手呢! 周晚棠:“……” 周晚棠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道。 那个浑身上下没什么人气的曾易青,居然能跟自己女人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干这事儿? 这要是被他那些战友看到了,不得说他怂包,离不开女人? 周晚棠不由得就想到自己身上去了。 自己家老张,算是星洲岛上很疼媳妇儿的了。 平时不打不骂,这么多年也就她怀着胎要喝米酒那会儿才说了她几句重的。 比起其他男人有的动不动对老婆哼哼哈哈的,有的动手打人的,有的冷战好几天故意不和妻子说话的,那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周晚棠也很满意,觉得老张对她感情还是很深的。 也就是冲着这种浪漫的感情,她当初才嫁给老张,现在也很喜欢老张。 可这会儿,她有点不确定了。 因为老张从来不牵她的手。 嫌矫情,嫌腻歪。 哪怕晚上在家里打得多么火热,在外面也都不碰她一下。 记得第一次下游轮到这里来的时候,她都那么怕了,他都没牵她的手把她带下来。 而是自己站在码头上,说了句:“你怕个什么!快下来吧祖宗!” 到底是多么稀罕,才会在吃着饭的时候都牵着自己妻子的手呢? 虽然是放在桌下的,可她也知道,但凡站远点,马上就能注意到他们俩在桌底下这动静吧? 周晚棠的嘴不自觉地又撅了起来,恨恨地在原地跺了跺脚。 那样子,和她妈简直如出一辙。 于是她也忘了自己是过来跟明香示好的了,走到她家老张在的那桌,伸手就放在了她家张师长的手背上。 她家老张不妨被摸,触电一样猛地一抖,条件反射就站起来用,一招熟练的擒拿手把她弄成车双手扣在背后的姿势。 疼得周晚棠眼泪都出来了。 老张这才反应过来“袭击”他的是谁,当即晃了晃被酒液浸昏了的脑袋,把人给放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听到大家的笑声,他心里说不来气那是假的。 加上喝了酒,于是说话的声音就重了点。 “周晚棠!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神经!” 周晚棠揉着自己被弄痛了的手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想干什么他不知道吗?! 正委屈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转,忽然又听得她家老张所谓的“兄弟们”在笑。 “哎呀,张哥,嫂子这不是想牵牵您的小手嘛!你骂人家干嘛!” “就是!一点儿不懂得怜香惜玉,瞧我嫂子,眼泪都要出来了,人还给你生孩子呢!” 这一声声的糙话,加上张志刚那副混账样儿,让周晚棠又羞又气又委屈。 她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先是被自己亲妈骂,到了这儿想自己丈夫跟自己浪漫一下,结果被丈夫骂。 这就算了,还要被这么多人揶揄、看笑话。 周晚棠满心苦楚,放眼望去却找不到人诉说,于是又不自觉地看了明香那边一眼。 只见桌子底下,明香那只柔滑娇小的手被曾易青铁铸一般的大手包着。 而在桌面上,曾易青没和大家喝酒,而是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端着碗,继续听大家说话。 只是他端着碗的那只手指节喷张发白,显然在忍着什么。 而明香看上去是笑得温婉,实际上总是凑他耳边说话。 那样子,连她这个同为女人的人,都面红耳赤。 果然,就是个狐狸! 周晚棠愤愤地踩了张志刚一脚,跑了。 气得张志刚瞪大了眼睛看她,最后还是只能端了酒,跟桌上的其他人打哈哈。 “这虎娘们,今儿不知道又哪根筋搭错了。” “来,咱们继续喝酒!喝到晚上咱就接着喝!” 晚上的那顿,明香不用再做点心。 星洲岛这边办寿宴的风俗是主打中午的这餐,晚上就没那么隆重了。 甚至如果家里有事,有些人都会不来,在自己家里吃。 不过今晚徐大姩家的这餐依旧热闹,因为中午那顿,大家都知道徐大姩这突如其来的豪爽风格,晓得晚上肯定也少不了好吃的。 晚上确实菜品也很丰富,不过大家才知道不再有明香的甜品,马上一个个就叫嚷起来,显得颇为遗憾。 他们一个个跟商量好了一样来给明香敬酒,表达着对她和她点心的肯定。 里头什么年纪和地位的都有。 甚至还有上头来的人,连张志刚这位师长都要叫一声首长的。 不过明香并不在意这些。 她不按身份地位分人,她只按自己喜不喜欢。 于是她这副样子,在人家眼里又变成了进退有度、不卑不亢以及礼数周全。 从五湖四海汇聚到这场寿宴上的人,却把赞美的词汇不要钱一样砸进她这个小媳妇儿的耳朵里。 明香听着这些好听的话,心里更加飘飘然。 她从来不掩藏自己的虚荣,是的,她就是喜欢听别人给她吹彩虹屁。 只要让她开心的,她都喜欢。 口中是美味佳肴,耳边是对自己的肯定和喜欢,身边有一个时刻注意着她,给她端水、夹菜、擦嘴,牵着她的手,挣开还会生气的帅比硬汉制服伴侣。 再看看漫天星子毫无污染,又觉海风微凉,明香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醉了。 寿宴过后,宾客陆续离场。 明香也准备回家了 ,却被徐大姩拉着手,到了不远处一棵大芭蕉树的背后。 徐大姩满脸笑意,眼里全是对她的感激和欣赏。 她从兜里拿出来一包东西,掀开上面的手帕,把里面的钱和票强硬地塞到明香手里。 “明香,喏,你的工钱,辛苦你了这一整天的。” “我知道你又要跟我客气,你别让我在这么好的日子里跟你置气。” 明香:“……” 明香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那一叠票子,笑笑地望着她。 “姐,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收你钱了?” 说着就把钱给推回去。 不想徐大姩看了她一会儿,却忽然一把抱住她,伏在她肩头哭了起来。 客人还在,徐大姩哭得很隐忍,过了很久才能正常说话。 “好明香,你就收了这钱吧!” “真的,姐不缺这几千块钱,就是缺,姐也喜欢给你用。” “今儿要不是你,我哪能让人把我徐大姩看得起啊!” 明香不习惯这么情感浓郁的场面,于是只能木僵着,轻轻拍着她因为气血足了,而清瘦了许多的脊背。 “可是姐,你的钱是要养娃的,你家四个小子呢!” 徐大姩从她肩上起来,用手帕颇为优雅地擦了擦眼泪,优雅得都不像她了。 她笑着:“那咋啦?我的钱我用。既然是他们吴家要生这么多儿子,那当然是吴建国那老东西养着了。” “他要儿子,我给他生了,还给他带到这么大,还伺候他生活起居这么多年,我就不能歇歇?” 明香:“……” 明香不知道怎么说。 可徐大姩一向是强势的,至少要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让人退回来的道理。 她眉头一竖,故作愠怒地对明香说:“让你帮忙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我会给你封个大红包,你可不能不收。” “你怎么的?看你还是不肯收啊?你这是跟他们一样表面上对我客气,其实心里还是看不起我是不是?” “你也嫌弃我是个家庭妇女,也像吴建国那样觉得我在败家?觉得我不顾自己孩子们的前途?” 明香:“……” 真是怕了她了。 明香本来也不是会在意那么多的人。 这要是在后世,纵使再有钱,也不一定能请到她去专门置办一场点心宴。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45节 她把这钱收了,放进口袋,对徐大姩笑得眉眼弯弯。 “那就谢谢徐姐了。” 谁想徐大姩又从布包里把另外一卷钱给拿了出来。 “明香,你肯赏脸来吃酒,我和我妈就已经很开心了,这个份子你拿回去。” “你和小曾都这么年轻,没什么积蓄,这马上肯定也是要养孩子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以后欢迎你们多来姐家吃吃饭,遇到你啊,我可真是好命了!” 明香不想居然还有这种事儿,赶忙去推她送过来的钱。 “姐,话不是这么说的。” “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差的,以后我多去你家吃饭,可今儿这份子钱你可不能这么还给我。” 再说了,曾易青的钱多不多暂且不说,她明香的钱可不少了。 今儿这一天就被硬塞了上千元,这放到哪里都是炸裂的存在。 更别说她这几个月做点心得了多少钱。 徐大姩却对她的“闷声发大财”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自己不舍得明香花钱随份子。 只想把这钱给明香退回去。 明香实在是没法,只能皱起眉头叉起腰,故作愠怒地学她说了句:“姐,你这是在看不起我。” 徐大姩没法,只得又把那份子钱放回布包里。 最后她看着明香,捂嘴,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 “哎吆,明香,我说穿裙子可真不方便。” “以前我穿裤子的时候,东西随手往兜里一揣就是了。” “现在好了,上哪儿都得背着这布包,可琐碎死我了。” 明香也被她逗笑了:“那就不穿呗。” 徐大姩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扬着下巴。 “那不成,穿得好看就要穿。” “你还别说,穿上新衣服,我这下巴一天都没下来过。” “大家见了我就说我好看,说我精神,就连那周晚棠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估计心里奇怪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洋气呢。” 明香笑:“嗯,那就穿。” 她轻轻扯了扯她肩头的布料。 “姐,其实你穿什么都好看,大胆穿就是了。” 徐大姩被她说得一愣,过会儿抱着那装满礼金的布包,笑得腰都弯了下去。 “你呀!怎么被小曾团长发现的。” “哎我真是一见你就开心!” 天色晚了,太阳都落山了。 但还有很多宾客都在兴头上,没有回去,只让吴建国和徐大姩借了几盏煤油灯放地上照着,勉强能看见。 这边多是军官,大家感情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人来得这么齐。 加上突然想开了的徐大姩拿的酒都是茅台,于是好友加好酒,弄得汉子们个个热血上头,猜拳斗酒吹牛皮,大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加上今儿有上头领导过来,大家就更加起劲了。 有几位军属已经过来劝了好几次了,说天儿太晚了,该回家了。 被回复:“去去去,男人说话女人站一边儿去!” 有抱着奶娃娃来的,劝自己丈夫回家,丈夫不肯,加上酒精上头,免不了对她推推搡搡,那半大的奶娃娃便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也有媳妇儿真生气了的,拧着眉头气鼓鼓跑回家了。 明香在后世也有一帮男性朋友,有成家了的也有没成家的,见到这场景倒是颇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呵,男人! 她想着曾易青也是个男人,估计也挺喜欢这种放松的氛围。 想着自己反正也没有孩子要带,家里也没什么家务是曾易青没做完的,于是打算自己先回去,放他在这里跟战友和领导们联络联络感情。 她走到曾易青后面,用两只手轻轻撑在他脸边肩头:“易青,我困了,先回去睡觉。” 又说:“我给你留门,你吃就是了,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说完就走了。 谁想才转了个身,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曾易青的体温从后面靠了上来:“我也回去。” 明香转过身来看着他:“不用,你们难得聚得这么齐,多处处。” 曾易青用迷醉的眼神看着他,牵着她手腕的大手却又紧了些。 他就那样抓着她一只手,面上还是那副冷脸严肃的样子,单手拿起酒杯给桌上的战友敬了杯酒。 “兄弟们,你们吃好喝好,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对不住大家,下次我做东请大家喝酒。” 他那些战友们就笑了。 李航朝明香看了一眼,忽然也跟着笑了一下。 “哎吆,哥们儿,你这是见色忘义,赶着回家伺候我嫂子去吧!” 他这一起哄,其他人也就纷纷打趣起来。 “下次请酒,请的是孩子的满月宴吧!” “那不能够,他今天也喝了不少,能不能干得起来还是个问题呢!” “嗐,瞎说什么呢,我嫂子这么好看!” “别,这事儿我熟,喝多了浑身都没劲儿,哪怕就是个天仙她坐你身上,你都动不了了,看得见吃不着喽!” 明香听得直咬牙。 这些话糙得呀! 还是她家小曾团长好,小曾团长只在床上会说些糙话。 虽然也黄到没边儿就是了。 谁知刚这么想,就见曾易青“啪”地把那喝酒的碗往桌上一放。 面色还是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不会,老子见了她就来劲儿,没有起不来的事。” 又说:“就等着回去办事呢,没多喝。”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欢呼鼓掌。 明香捂脸羞愤欲死,红着脸死命要挣脱他的钳制。 却被曾易青轻松揽住。 他低头,像个痞子 一样把呼吸吹在她的耳朵尖儿上。 “媳妇儿,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明香:“……” 早知道自己先走就是了。 在明香和曾易青一边“斗争”着一边往家里去的时候,许多人望着他们的背影,都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这其中就有两个最近被老婆抛弃的男人。 一个是吴建国。 他丝毫不知道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一边羡慕人家年轻小两口子恩爱,一边酸溜溜笑着。 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下,随后用袖口擦了擦嘴巴流出的酒液,哼哼了一声。 “年轻就是好,逮着个娘们儿就稀罕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人按床上。” “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娘们儿烦得很,亲一口都嫌恶心。” 马上就有人哈哈大笑着附和。 “是啊,娘们儿有什么稀罕的,要让我再选一回,我宁愿天天睡单位。” “唉,易青啊,还是个毛头小子呢!” 而这时,李红云的丈夫林卫国一双眼睛也盯在明香夫妇身上,却没有说话。 他喝了一口酒,眼神阴鸷地想了想什么,忽然坐直身子,朝着天空长长地舒了口气。 刚好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柔柔弱弱朝明香夫妇那边去。 他忽然像是被冰水浇头,猛地站了起来,靠着高强度训练打造的强悍身体,三下两下到了那人身边,一把把她拉了过来。 “红云!” “你个小娘皮!人家夫妻亲亲热热结伴儿回家,你跟上去做什么!” ----------------------- 作者有话说:今天很早,夸我[狗头叼玫瑰] 第57章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46节 李红云黑夜中满心欢喜, 加上有事,急着向明香而去。 却被突然拦腰一抱,吓得魂儿都差点飞出来。 等听到是林卫国的声音, 她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她推开林卫国, 重新站好整了整衣角,在昏暗的光线中正色道:“卫国同志, 你干什么!” 林卫国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 李红云居然能有这个力气和决心把他推开! 林卫国的心中涌起一股怒气。 自己堂堂男子汉怎么被一个女人推开了。 这个女人还是个兔子一样的女人,从来都只会在他的掌控下生活。 林卫国突然发力,把人又给搂了回来。 “红云同志, 这么多天闹够了吧?” 他在她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他娘的,这么久了,你也该想我了吧?” “上次我放你一马, 是给你个台阶下,今天怎么的也不能再让你继续闹了,赶紧跟老子回家!” 没想到李红云的态度居然还是那么坚定。 她推不开他, 就趁他不注意,狠狠地用鞋子碾他的脚背。 李红云昨天发了工资,马上就去对岸西市的供销社买了一双小牛皮的鞋子, 还带了点儿高跟。 那跟硬啊, 死死踩在林卫国的脚背上, 再狠狠地碾压。 林卫国当即痛得放开了她, 扬起手就要打她。 李红云在昏暗中冷冷一笑。 “林卫国, 你要打我吗?” 林卫国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把手放了下来。 他不打女人。 可也太生气了。 只是他还是立马改变了方案。 他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忽然对李红云笑了一下。 “红云啊,要么这样,你告诉我你到底在闹什么,我改还不成吗?” “咱们好歹是夫妻,这一天天的不睡一块儿,人家都笑话我们了。” 李红云往后退了一步,揪着斜在自己胸前的仿军用挎包的带子:“我从来都没在闹。” 林卫国“操”了一声,又把那深深吸了一口。 烟头上的火星迅速后退,一下子给他干掉了一大半。 他把这烟往地上一扔,用靴子狠狠地碾灭。 在这种显然暴怒的情况下,他忽然看到前面曾易青揽着明香的背影,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他朝李红云笑了起来。 “好好,媳妇儿,你没在闹。” “那你跟我说说,你大半夜的尾随人家小两口子做什么。” 李红云见他态度转变,暗暗松了一口气。 真要打起来,林卫国一只手就能制服她。 而她,是真的不想回哪个所谓的家了,一秒钟都不想待。 李红云毕竟是乖顺惯了的,而且很实诚,于是就对林卫国说了。 “刚刚明香在我包里偷偷塞了钱,我想她是觉得我今天跟她一起做点心,觉得工钱要分我一些,但我不能收这个钱。” 林卫国:“……” 操。 这屁事干不成的女人现在不但能进厂,还能靠做点心拿人家工钱了! 真是长能耐了! 林卫国不动声色地朝她偷偷走近一步,故作大大咧咧笑着说:“那你是给她当帮手了啊,拿点钱怎么了?” 不但当了她帮手,简直都成了她狗腿子了。 一天天往人家家里跑,喂鸡喂狗扫地伺候院子的,你他娘的跟明香过去好了! 也看看人家要不要你呢! 李红云见他笑容和平常一样,哪里知道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于是用那一贯温柔带着点儿虚弱的语气说:“不行,我不能拿她的钱,她教我那么多,我给她钱还差不多。” 又攥紧了胸前的包带:“而且,徐姐已经给了我工钱的。” 林卫国:“……” 林卫国不知道什么心情,恨不得把地上那根没抽完的烟拿起来重新放嘴里狠狠地吸。 不过他还是从军裤口袋里摸出来根新的,重新点了,故作潇洒地说:“哦,她们给了你多少啊?” “我猜猜,五毛?一块?” 李红云一听,也不设防,急得脱口而出:“徐姐给了两百,明香给了三百。” 林卫国:“……” 林卫国拿着烟的手一抖,心里又“操”了一下。 这都五百了。 这些死娘们是疯了吗? 徐大姩就算了,吴哥亲自说的,他家那老娘们发癫。 明香是怎么回事?成心气他呢吧!嫌他们夫妻俩分开的时间不够久是吧? 林卫国脸都黑了,从缭绕的香烟烟雾中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比以前胖了,脸颊上肉乎乎的,看起来真他娘的让人心猿意马。 整体的气质少了以前那种胆怯和颓唐,但因为本身就不是凌厉的性子,所以显得温文尔雅却又带着点儿从前从未有过的精明和坚定。 五百块钱…… 他一个月工资也就这么多。 她一个晚上就挣到了,而且完全不贪,还要把那三百还给别人。 听说她们厂昨天发了工资,她的工资是四十块八毛五。 比不上他的零头,在女人堆里却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了。 听说她还没发工资的时候就给明香送了十块钱一罐的雪花膏,还给徐大姩买了一块多钱那么贵的手帕。 他亲眼看着她昨儿带着刚发的工资一个人乘下午的轮渡去对岸,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大包东西。 真是过得逍遥啊! 林卫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自己的媳妇儿,他却有一种这个人在渐渐远离他的感觉。 就像他养在家里的一只鸟,原先都是乖乖顺顺的,他指东她不敢往西,可忽然有一天,这只鸟翅膀硬了,说不定哪天就一飞冲天,再也不要他了。 想到这个,林卫国就头皮发麻。 他对女人没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和前头那个也是组织上介绍,觉得长挺水灵的就领证了。 婚后他天天忙着工作,没怎么在意家里,直到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吐血。 随后她先去了,他难过了几天,为了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娶了李红云。 说实话,没了一个老婆,他对这第二个老婆已经很好了。 钱都给她管,她做事做不好,他也没逼着她怎么样。 他只要她把家 管好,把两个孩子管好就行了。 没想到这李红云实在是不知好歹,居然跟他闹了起来。 闹的原因其实他是知道的,无非是嫌两个孩子不待见她,对她不礼貌。 还有就是他也不待见她,老说她不好。 他知道,但他觉得她就是在无理取闹。 你一个只有长相和年龄还算过得去的废物,连份工作都守不住,你还不让人说了? 本来他是懒得理她。 反正她没有积蓄,没有吃饭的本领,在岛上又没亲没故连个朋友都没有,早晚还是得回来依附他。 可没想到,见了鬼了,这李红云居然被罐头厂录取了! 李红云被录取那天,林卫国把家里饭桌的脚都给踢断了。 这罐头厂的人事处都是什么眼神,能把李红云这种摘个辣椒都会被划破手的人给招进去? 他很生气,甚至想过动用自己在岛上的人脉,让罐头厂改变决定。 不过后来,她听李红云说的那句话,他觉得很对。 确实,说不定哪天,李红云就像先前那么多次一样,干不了几天就被退货了。 他当即同意了李红云搬进厂里去住。 他要看着她跌一个大跟头,让她彻底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让她永远也不敢再说离他娘的什么婚! 谁知道他等啊等啊,等啊等啊,这都满一个月了,还是没等到李红云被厂里辞退的消息。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47节 他现在在岛上就像个笑话一样。 碰着个人人家就要调侃他几句。 “老林啊,你可真是大度啊,这么放心地把媳妇儿留在厂宿舍。她们那个厂,可有好几个年轻俊秀的工程师还是单身呐!” “哟,林大哥,你们家红云现在可厉害了,在厂里干得风生水起的,你到底怎么把她这么好性儿的兔子都惹急了?赶紧好好道个歉,把人给劝回来吧!” 林卫国:“……” 面子倒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长夜漫漫,那个寂寞啊! 他又不能找别人,作为一个军人,他严格遵守纪律,非常不屑于干那种事。 可他才三十出头的年纪,血气方刚、生龙活虎的,他难受啊!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就越想越气。 脾气一上来,连那两个孩子都要挨几顿骂。 本以为李红云不在,家里会和谐许多。 没想到人家不在,家里却更加鸡飞狗跳。 尤其是那两个孩子,那么大了,什么活不肯干。 一让他们干活,就拿他们那早逝的母亲说事,说他为了后妈虐待他们。 真是闹得他恨不得把房子给点了,大家同归于尽。 他自己是个大老爷们,自然是不可以去干那些活的。 于是脏衣服堆积成山,家里到处也是乱糟糟、脏兮兮的。 吃饭每天都在食堂,那大锅菜吃多了,越吃越难受,嘴里淡出个鸟来。 前几天家里养的鸡鸭还发了瘟,一下子死了一大半。 他又懒得做菜,就这么心里滴着血把那些死鸡死鸭扔去给狗吃了。 那时候,林卫国才知道李红云每天做了多少事。 他心里不禁涌出些后悔。 刚好今儿看到李红云,他就想过来装模作样哄一哄。 反正女人嘛,好哄。 林卫国想到这里,掐灭了烟,别到了耳朵上。 他故作轻松地“哦”了一声,假模假样地说了句:“我媳妇儿现在是真能耐,帮人做工都能挣五百块。” 但是心里不满,接下来的话就是脱口而出的了。 “我不管你们三个女人在拿我们的钱在玩什么姐妹情深、互帮互助,我带你过去把钱还给明香同志,还了钱,你跟我回家。” 李红云愣了一下,过了会儿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说……这钱是徐姐和明香给了逗我玩的?” 林卫国:“那不是吗?谁帮个工给这么多钱啊?不就是因为三个人里面你差一点,她们俩故意照顾你吗?” 李红云看着他,看着他,眼泪渐渐盈上眼眶。 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把这眼泪给逼了回去。 她朝林卫国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转身就去追明香他们。 林卫国被她那轻蔑地笑刺得心猛地抽了一抽,后槽牙都咬了起来。 他一个大跨步过去,猛地拉住李红云的手,把人给死死地抱在怀里就要亲。 “媳妇儿,别闹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说你,都嫁给我了,怎么不让我碰呢!你男人我可过不惯这清汤寡水的日子!” 他意乱情迷,却不想一个巴掌从天而降,狠辣辣地打在他的脸上。 那点儿火热的旖旎一下子就被打散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以前这个人,别说扇人家巴掌了,就是人家扇她一个巴掌,她连还手都不敢! 林卫国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他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怒火让他咬了咬后槽牙,他的心从没像现在这样绞痛。 他用舌头顶了顶被打到的那边腮,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行,李红云,你翅膀硬了,要飞走是不是?” “你飞,我看你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回答他的,是李红云坚定转身的样子。 林卫国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的怒气在这一刻一下子被一种恐慌所代替。 他想起几个月前的她,那时候她还是只随便都可以捏死的小兔子。 然而这才几个月啊,她变好看了,变精神了,变得像个正常人了。 她现在能有小学的学历了,而且每天下班还在自学文化知识。 她月工资四十多,厂里罐头吃不完,还不定时发福利给他们。 她在厂里还挺受她们主任欢迎,她们主任甚至要培养她走技术岗…… 但最让他害怕的,是她的决心。 以前,他每天下班回来,都能看到她在路口张望。 那时候他还在战友和同事面前挣足了面子。 “哟!我说林哥,嫂子对你可是真依赖啊!这就是那他娘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是啊,不像我家那娘们儿,我死外面人都不带慌一下的,林子你真的是好福气!”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那怎么的,她什么都不会,出去得饿死,不得天天巴巴地守着我回来啊? 可现在,他在她脸上再也看不到那种担忧又期待的眼神。 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他现在看到的,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她。 她的眼里没有迷茫没有恐慌,有的只是对未来的期待和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的决心。 那眼神亮晶晶的,看得人更加心潮澎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林卫国几乎是一下子就转变了理念,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妥协。 林卫国放了狠话之后,马上就敛去脸上凶狠自负的表情,变成了有些暧昧又有些讨好的笑意。 “呸呸!我他娘的喝高了,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他又过去,想要耍无赖,把人重新揽在怀里。 “媳妇儿,你别放心上,咱们回家,老子在床上跟你好好道个歉。” 然而,他的靠近却把李红云吓得兔子一样往后面蹦跶了一下。 她有些可怜地抱着自己,一双眼睛警惕又嫌恶地看着他。 “你别碰我!” “走开!” 林卫国:“……” 他们俩纠缠太久,这会儿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在打着手电筒往这边来了。 “卫国,怎么了?你媳妇儿这么讨厌你啊?” 林卫国:“……” 林卫国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放在地上踩着摩擦。 他忍着痛心,深深调整呼吸,又扬起了痞气的笑。 “媳妇儿,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别碰你。” 说着大手一把抓住李红云的肩头,把人给拉了回来。 “我们是夫妻,打了结婚证的,你有义务伺候老子。” 李红云含着眼泪,却很是坚定地望着他:“你要是急,就赶紧向上头打报告申请离婚吧,我也不想耽误你找新的媳妇儿 ,让你守着空房。” 林卫国:“……” 林卫国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像是被用军刀挑了,扭在刀沿儿上拧麻花。 这但凡要是换个别人这样气他,他能直接把人给崩了! 可看着面前这个越发柔润又坚定的女人,他就满心都是稀罕,怎么也舍不得下手。 真是奇了怪了,以前他看这个娘们,觉得真窝囊真晦气。 当初虽然也是见她长得不错才娶她的,可从来没有过不舍得把她怎么样的这种念头。 现在她不听话了,跟她对着干了,让她在战友面前丢了男人的威风了,他却越来越对她恨不起来。 反而他见她眼泪都要被气出来,心下一软,赶忙哄着说:“好了好了,我就是说个理儿给你听,不是真觉得你就得伺候我。” “他娘的,老子伺候你成吗?啊?” “回去老子给你打洗脚水,干那事儿都随你,你说轻点就轻点,你说重点就重点,行不行?” 他心说,自己堂堂一个手底下带那么多兵的人,都这么低三下四地来哄这小娘皮了,这家伙应该顺坡下驴了吧? 谁想回答他的,是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48节 “林卫国,你清醒点!” 林卫国愣住了,不自觉地摸了摸被打的地方。 李红云从他怀里挣脱,眼睛已经红得像兔子的眼睛。 “等你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开你的时候,再来跟我说话吧。” “林卫国同志,请你别再妨碍我走向自由幸福的路。” 林卫国:“……” 自由? 自由什么?! * 明香正和曾易青腻腻歪歪走在海岛星空的小路上。 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她。 她转身一看,见李红云笑容满面地朝她跑了过来。 “明香,借一步说话。” 李红云说了这句话,才想起曾易青也在。 她僵硬地转着脖颈,过来朝曾易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曾易青看了看明香。 明香点了点头,于是曾易青就朝李红云点了点头。 李红云觉得脖颈处一阵发凉,又看了一眼曾易青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拉着明香就往旁边的小树林子里跑。 到了树林,李红云把钱还给明香。 明香一开始不肯要,说是她应得的。 直到李红云告诉她,徐大姩已经给了工钱,她才无奈地把钱收了回去。 两个人站得近了,明香才看到李红云的眼白似乎是发红的。 于是问她怎么了。 李红云也不瞒着,把林卫国嘟囔着骂了一通。 骂虽然是骂的,脸上却很是云淡风轻。 她亲热地挽着明香的手臂往林子外面走。 “明香,不说他了,我现在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行不?” 明香:“你说。” 李红云:“我们主任有个想法,她想给咱们厂扩大业务。” 明香:“不只做罐头?” 李红云笑:“那不是。摊子铺太大,投入就多,风险就大,我们主任想的是,不止做菠萝罐头。” 明香:“都是罐头,只是种类多,并不新鲜,还不如做点别人做不出来的。” 李红云点了点头:“主任她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又不知道做什么。” “我上次跟她提到你,说到你做的那些喝的,她问我能不能引荐一下,她想见见你,跟你面谈谈。” 明香听着,笑了:“她想让我进你们厂啊?” 李红云:“没有,我说过你不喜欢上固定班。” 明香想了想,点了点头:“老听你说她是个女中豪杰,她又是你的伯乐,那就见见吧,交个朋友。” 李红云倏然红了脸:“明香,你这话说得不对。” 明香笑着看她:“嗯?” 李红云:“我的伯乐只有你。” 明香:“……” 明香觉得大热天的身上开始掉鸡皮疙瘩。 不过李红云别看平时羞涩得很,对她倒是总把这样的话挂在嘴上。 所以鸡皮疙瘩没掉几个,她又习惯了,说:“行,那你跟她约个时间,不行带她到我家来玩也行。” 话说完了,李红云把明香还给曾易青。 曾易青还是那个姿势站在那个地方,就好像根本都没动过似的。 李红云见了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在看到明香那一刻变得深情款款,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世界上竟还会有这样的男人。 再想想自己那糟糕的婚姻,以及刚刚被林卫国骚扰的样子,顿时垂眉敛目,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过她马上又打起了精神。 因为她想到她得赶紧回宿舍,今日份的语文和算术她还没开始学呢! 第58章 明香回去之后, 本来想洗洗就睡,但曾易青给她放了水泡了个澡。 原来,他知道明香今天要操持点心宴, 想着肯定会累, 下午就把平时不怎么用的煤炉点着了,把水放上面烧开了, 用最小的火一直煨到现在。 明香早已习惯他细致的关心,美美泡了个澡, 上床睡觉时,曾易青又过来非要给她捏捏。 于是从肩头开始捏到足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早上起来的时候, 明香从里到外都透着被满足后的慵懒感。 觉得生活真他妈太美好了。 尤其是打开床头柜的时候,发现了昨晚徐姐给她的红包,更是美到不行。 她前几天大概数了一下, 现在她的小金库里已经快小一万块钱了。 马上她就要成为这个年代人人羡慕的万元户了。 这么多钱,但要用的钱却很少,毕竟是一斤猪肉也才几毛的时代。 现在他们又不用买房买车, 不需要和后世那样还房贷车贷。 而且还没有孩子,不用承受销金神兽的怒火,钱只会越来越多。 明香想着, 照例给原主亲妈亲妹邮点过去。 其他的过两天存人民银行去, 能有百分之二的利息呢, 一万块钱放进去, 一年后就成一万零二百了。 那两百块钱能顶大部分人四五个月的工资! 明香就这么的, 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带着美美的心情起了床,开启了岁月静好的又一天。 直到有一天, 周晚棠的丈夫张志刚忽然和他们上头下来的什么政委到访,问明香愿不愿干份工作。 明香第一反应是拒绝,她的态度一向很坚决,就是不上班。 谁知人家却告诉她,这工作不需要坐班,是妥妥的弹性工作制,甚至能允许她在家里办公。 而且工资开得也很高,一个月有三百多呢。 福利也很好。 明香:“……” 还有这种好事? 张志刚见明香不解,便一拍大腿。 “哎呀!明香同志,你不知道啊!” “自从你在徐大姩同志家做了那顿点心,你可是一夜成名啊!” 明香被他说懵了。 她笑得十分得体:“张师长,您就别吊我胃口了,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志刚严肃地看着她:“诶,你怎么也一口一个这个长那个长的,我虚长你们小俩口几岁,你又和我家娘们差不多大,就喊我一声张哥吧!” 明香笑着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说了句:“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哥,您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张志刚便跟她说:“先前在大姩同志家吃酒的那位上头下来的领导你还有印象吧?” 明香点了点头:“嗯。” 她记得那位领导非常朴素,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要不是吴建国带头给他敬酒,她还真没怎么看出来他是那么实权在握的一位。 张志刚:“我说你一战成名不是瞎说的。” “那天他和其他几位领导吃了你做的点心,觉得非常惊艳。加上最近到处都在进行军人和军属的优待和慰问活动,上头自然也不能比别人落了下风,就让咱们这边在食堂里设一个点心站。” 明香:“啊?” 张志刚:“哎呀,其实就是为你特批的一个工作岗位。” “你负责每天做一些点心让大家吃。每个月的工资定的三百五,是正式工作,福利待遇和其他人一模一样。” 明香想了想,说:“谢谢咱们领导厚爱,但食堂每天人流量那么大,我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出来啊?” 张志刚就笑了:“要不说你一战成名呢,上头早给你想好了,特批,做什么、做多少都随你,哪怕是你哪天累了,请假休息不做也行。” 明香张大了嘴巴。 还能这样? 张志刚笑:“再说了,这些东西又不是白拿的,也不是谁都有那么多钱和闲心去买点心的,所以你放心啊明香同志,不会让你累着的,不然也不会为你特批这么个窗口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49节 明香捏着下巴 点了点头,说:“可以让我想想吗?” 张志刚点了点头:“那当然,那当然。” “明香同志,你好好想想吧,反正这次我们收到的指示是,全权由你负责把这个点心窗口开起来,开好来,也是为了方便我们这些人和军属嘛!你说是不是?” 明香还没回话,他又一拍大腿:“当然,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你也可以跟组织上提,只要能把这个窗口开起来,开好来,一切都好说。” 明香沉思了一会儿,说:“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做点心用的材料……” 张志刚一摆手:“嗐,这个你放心,我们会尽量配合。” 又说:“她徐大姩能搞来的东西,我们还会搞不到?那不是闹笑话了嘛!” 明香点了点头。 张志刚又说:“对了,根据上头文件,你做的这些点心卖出去每一份都会给一部分相应的奖励给你,所以我建议你不要犹豫太久,别辜负了上头对你工作的肯定和支持啊!” 明香:“……” 明香确实是觉得有些玄幻了,还可以这样的吗? 不过她也听说过,这个年代有个“”沈飞食堂”,就是因为面点糕点深受职工及家属喜爱,特批在其下属的幼儿园有专门的面点班,负责为小朋友制作糕点。 还有的农村供销社的餐饮网点为满足农民需求,经营以生换熟业务,农民挑来米面,供销社给收一点钱和票,给他们制作馒头、大饼、油条等食品带回去。 所以这食堂特批点心岗虽然新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忽然觉得很高兴,不管是谁,自己的能力能够被陌生人一下子就肯定,那都是会觉得高兴的。 既然人家这么看得起她,给她这么好的待遇和自由,明香也不犹豫了,干脆地说:“那行,我当然是全力配合上头的工作。” 张志刚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她。 想不到曾易青的这小媳妇儿看着面嫩又柔弱,心里这么有主意。 这要是别的军属,肯定是要跟家里男人商量一下,听自己男人的。 又想到曾易青那混账东西平时不开口,一开口就“我媳妇儿从头到脚都香香的”、“跟媳妇儿怎么可以讲道理,她说的都对,让她开心就是了”的狗样儿,不禁看了旁边的冰山一眼,又使劲闭了闭眼睛。 明香同志啊,心里有主意也是,被惯出来的却也真是。 不过谁让人家命好,碰着个这么对她言听计从的男人呢! 就是小曾吧,说有隐疾那件事是误会,到底是不是误会,怎么不见明香肚子有动静呢! 张志刚得了明香的回复,就起身准备走了。 明香随手递了一包前两天就徐大姩家剩下的材料做成的蔓越莓黄油曲奇给他。 “张哥,听说晚棠这几天挨她家老太太训了,生气不吃东西,你把这个给她,让她多少吃点儿。” 张志刚眼睛一亮,把那牛皮纸袋接过来,摘了一只手套,把那封口轻轻掰开。 马上柔润甜美的奶香就扑面而来。 张志刚看着里面黄澄澄带漂亮紫红色的饼干,瞪大了眼睛。 “哦哟,这做的什么啊?熊?” 明香点了点头:“嗯。前几天让易青用竹子做了一些新的模具,这个熊最配黄油曲奇了。” 张志刚难以置信地拿出块夹在指尖,一双凌厉的眼睛细细地观察着那片曲奇。 “真他娘的有意思!” “明香同志,你的手可真是巧!你张哥我活了这四五十年,也从来没见过能把点心做得这么漂亮的!” 他说话间,只觉得肚子里有馋虫被那香气勾动。 其实他刚吃完早饭没多久,早饭吃了二十个大肉包子,本来撑得满满的,可现在,却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肚子一下子空了起来。 本来这种甜腻腻的娘们儿的东西他是动都不会动的,但那天在徐大姩老娘的寿宴上,曾易青一点儿不嫌丢脸,吃得开心。 同事跟着都吃了,他就也尝了几口点心。 现在看到这饼子,居然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那些点心的味道,颇有些想再尝尝的感觉了。 张志刚这人,比较强硬,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他把指头上捏的那块饼干一下子扔到了嘴里,牙齿一咬,奶香的甜就把舌尖都浸软了。 就开始点头。 “嗯,真是不错,好吃。” 他很是高兴,完全忘了自己媳妇儿被明香“搜刮”去那么多钱的事,乐呵呵地把手里的牛皮纸袋扬了扬:“那我就替我媳妇儿谢谢你了啊明香。” 又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我跟她是老夫少妻你也知道,我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那丈母娘啊,脾气也是倔的,她闹了几天,我家那老太太就嫌了她几天,一天天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烦得我脑袋都疼。” “不过,今儿这饼干拿回去,估计两个人都没脾气了,净忙着吃了。” 明香:“……” 明香朝他嫣然一笑:“谢谢张哥这么看得起我。” 张志刚笑:“那可不,上头都看得起你。” 他说着,舒了一口气:“明香啊,其实你真能把这个点心窗口开起来我也开心啊。” “我家那娘们儿老跟你不对付,前两天跟我丈母娘编排,说你做的点心不正宗,我老太太骂了。” “按晚棠她的性格,今后就是想死了吃你的点心,也不好去你家要了。” “不过这要是你在食堂窗口公开卖的点心,她就可以趾高气扬地去买了,反正月底也是从我工资里扣,她更不得了。” “哥只希望你看在她怀着孩子的份上,到时候让着她一点儿,别跟她一般见识说不卖给她,不然老哥家啊,就是真的要继续鸡飞狗跳下去喽!” 明香笑:“那哪能?” 又说:“晚棠挺好的,率真得很,大家都是邻居,做不出来那种事的。” 张志刚听了,气呼呼哼了一声。 “是吧,她干的那些事,我都不好意思说,但凡正常点儿,谁能干出来那些个难看事儿!” “还是我给她宠坏了,不过她自小在她家也是受宠的就是了。” “尤其是她那个大姐,自己都是风里雨里过来的,还一天天给她灌输那种思想,我都不稀得说!” 这话一出来,明香就纳闷了:“张哥,瞧您这话说的,我寻思晚棠也没做什么太难看的事啊?” “就算是她跟她家老太太说我点心做得不好,也无可厚非,毕竟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她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张志刚:“她不喜欢个屁!” “用我丈母娘的话来说,她那天在姩姐家里,就差把装点心的盘子给舔喽!” 明香:“……” 明香又问:“那是怎么……” 张志刚一说到这个就头疼。 加上他见明香温和甜美,说话又好听,又被那蔓越莓黄油曲奇的味道一熏,平时那点儿紧绷的心莫名地就放松了。 虽然可以算是家里的丑事,但他今天也不知道是最近被那母女两个烦得受不住,还是觉得明香是个好女人,于是居然破天荒跟比自己小二十几岁的这位下属的媳妇儿数落开了。 他扶了扶额,在明香家的桌沿处轻轻拍了一下。 “他娘的!” “真不知道我家这娘们是怎么想的!” “才听说大姩要请你去搞点心宴,就马上让我找人把我丈母娘给请了过来。” “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她什么想法,还以为她是想老太太了,还是昨天咱老吴哥,哦,就是大姩她男人嘛,心情不好,拉着我喝酒,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张志刚气得又是摇头,满脸难以置信和嫌恶。 “原来是我家那娘们,和吴建国联手打压你和大姩呢!” 明香微微张着嘴:“啊?这怎么说?” 张志刚:“你不知道,明香, 我那丈母娘祖上是给皇宫做点心的,老太太也得到了些真传,在江南那一带都是有点名头的。” 明香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居然也觉得非常有趣,眼睛瞪得大大的,猫儿一样,乐不可支地点了点头:“嗯嗯。张哥您继续说。” 张志刚把自己军服外套的扣子全解开了,眉头都皱了起来。 “我那丈母娘除了有本事在身上,还有个习惯,就是看不惯人家点心做得不合她的意。” “她这习惯在她们那片儿也是出了名的,张口就能骂出来的,甭管是二三十岁的小媳妇,还是年纪比她都大的伯母婶子。” 明香心下了然:“嗯,知道了,找老太太来让我在大家面前难堪呢。” 张志刚尴尬地笑了一下:“话是这么说,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担待一下,她可能是肚里又揣了崽儿,身体不舒服就净给我找事。” 明香很是大度地摆了摆手:“哥,咱说说话,不放心上。” 张志刚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作风,还真是配得上易青。 不,甚至比易青更让人信服,这要是个汉子,估计也不得了。 张志刚更是放下了心,憋闷在心头的话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是啊,想让老太太骂你呢!” 明香:“那跟吴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张志刚一说到这个,更是磨牙。 “本来你大姩姐的妈过寿,跟我家老太太八竿子打不着,老太太不可能会去祝寿。” “可那老吴哥啊,愣是跟我家娘们儿串通,发来请柬,非要邀请我家老太太去,这不就成里应外合设计坑给你跳了嘛!” 明香:“……” 明香眉头微皱。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50节 她自从到这个岛上,得到的都是善意和喜爱,就从来没被人下过绊子。 没想到差点翻在周晚棠的和吴建国的阴沟里。 张志刚见她神色变了,不由得心里一个突突。 越是明媚的人,脸色变得哪怕只是不那么明媚,都会让人涌起一股非常惭愧的不爽的感觉。 张志刚心知是自己媳妇儿没管好,赶忙起身,朝明香鞠了个躬:“明香同志,真是对不住,她以前没这么多心眼子,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说着把那包饼干放回了桌上:“这个我看就别拿给她们吃了,让她们继续吵去吧!” 明香:“……” 明香被他给逗笑了。 “张哥,您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果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和别人总是不同的。” 张志刚也不是没听过好话,可被明香这么一说,居然脸有点发烫。 但心里那种高兴,却又比听下属们说要来得激烈得多。 张志刚:“惭愧惭愧,我代我家晚棠向你道歉。” 明香:“张哥您这也太见外了,她是孕妇嘛,会情绪化一点,我不怪她,您也别放在心上。” 说着把那包饼干重新放到他面前。 “拿回去给晚棠吃吧,她要是还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张志刚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把那牛皮纸袋重新提在了手上。 却不想,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志刚兄弟!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屋里三人皆是一惊。 就连一直在旁边坐着,淡定喝茶一言不发的曾易青眉头也动了动。 明香站起身来,看到徐大姩满脸戾气地闯进来。 “说啊!” 张志刚见状,苦着脸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哎呀,你说你,多好一同志怎么学会听人墙角了!” “你把我当敌特来监视啊?!” 徐大姩冷笑一声:“我才没那个闲心监视你,你就说你刚刚说的是不是都是实话!” 只是没等张志刚回答,她就转身出了门。 嘴里嘟囔着:“我也是气糊涂了,这还用问什么问!” 说着竟直接把明香靠在门口的扫帚给一把提起,像背着根长枪那样拿走了。 明香:“……” 张志刚:“……” 政委同志:“……” 曾易青一脸沉静地起身,淡淡道:“我去把我加扫帚拿回来,下午还得扫鸡窝。” 明香:“……” 张志刚:“……” 更是一脸懵逼的、上头外派出差刚到这里的政委同志:“……” * 吴建国躺在自己常躺的屋檐角下。 墙根处的大芭蕉树伸进围墙,在上午的时候总能在这里投下一大片树荫,属于躺平听新闻的好地方。 不过他那台收音机上次被徐大姩给打坏了,他等着徐大姩帮他拿去修,一直等到现在。 所以新闻是听不成了,但今儿难得有一上午的假,他总不能什么享受都没有,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哼红歌给自己听。 不过,他眼睛并不是真的闭着,其实还开了条缝儿,盯着路口的方向。 他那不让人省心的媳妇儿徐大姩刚刚就是从这路口出去的。 一看就知道是去找明香去了。 也不知道一天天的怎么跟明香有那么多话说。 以前,吴建国嫌弃自家老娘们嘴碎,只要一下班,就要拉着他叨叨叨。 可他娘的,现在这娘们儿见了他跟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更别说跟他说话了,他倒是觉得心下有些不舒坦起来了。 他早上见她出去,还故意喊了她一下。 “徐大姩,你干什么去?” 谁想徐大姩转过头来,只随意地瞟了他一眼,也没接他话茬,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吴建国:“……” 吴建国气得,当即就想从躺椅上起来把人拉住。 不过他后面想了想,不至于。 自己在单位都没发过这么脾气,干什么呢,难不难看,一个大男人还能被家里的娘们儿拿捏? 她不给做饭,自己就继续吃食堂呗。 她不给洗衣服,自己就穿脏的呗,而且大儿子偶尔课业不重的时候也会给他洗。 两个人都这么大年纪了,孩子也大了,他离了她不成了还是怎么的。 可在躺椅上躺着,许久不见徐大姩回来,他又开始觉得不得劲了。 你还别说,徐大姩自从学会吃香喝辣以后,那人是眼见的变精神变好看。 平时不干农活晒不到太阳了,那脸上的老皮都脱了一层似的,水润了许多。 而且还瘦了许多,那小裙子一穿,那锋利的眼睛那么往你这一看,嘿,倒忽然的像个女人起来了。 吴建国想到这些,又想起那天徐大姩在他丈母娘生日宴上笑盈盈把大家逗了了的样子。 他娘的,怎么对他就横眉冷目,对别人就笑得那么好看呢! 想到这里,吴建国停住了哼哼,不由地叹了口气,砸吧了一下嘴。 这日子过得,哪里像在过日子啊? 简直是自己找气受! 又想起徐大姩以前对他万分呵护、百依百顺的样子,那心里就开始飘飘然了。 马上要进入梦境之际,忽然眼皮感觉到似乎是有一道影子投了过来。 才刚睁开眼,徐大姩手里的扫帚就劈头盖脸打在了他的身上。 “不要脸的东西,你对得起你身 上的那层皮吗!干的都是什么缺德事!” “你有什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你搞那些弯弯绕绕的做什么!”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的东西,老娘今天不把你腿打瘸,老娘就不叫徐大姩!” 因为不设防,马上就挨了好几下的吴建国脸上还保持着懵逼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却不想视线扫过去,又看到了一步一步稳稳朝这边走来的曾易青。 还有后面急匆匆过来的明香、张志刚以及上头来的洪政委。 吴建国:“……” 第59章 吴建国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屈辱。 他以前是岛上所有男人的羡慕对象, 因为有个非常听话又能操持家的老婆。 可现在,她老婆对他一点情分都没了似的,抄那么大一根扫帚来打他。 关键是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吴建国又挨了几下, 赶忙使出一招擒拿手要把徐大姩制伏。 不想徐大姩从前干体力活干多了, 那力气也是拧得很,他三下两下还制伏不了, 又挨了几下。 最后还是他发狠了,加上后面曾易青和张志刚他们过来劝着, 才把徐大姩手里的扫帚给拿了下来。 吴建国一脸狼狈,气呼呼的还不忘给兄弟说多谢。 尤其是觉得曾易青居然也会管人家闲适,有些感动。 谁想这小子扫帚拿到手, 居然就拉起明香要走。 还噙着那吓死人的笑,用那种完全跟他不搭的恶心巴拉的声音凑明香同志耳边。 “媳妇儿,扫帚拿回来了, 我们回家。” 吴建国:“……” 这帮混账! 果然都是来看他笑话的! 好在徐大姩那虎娘们终于消停下来,伸着一根手指指着他脑壳。 “吴建国,那时候你派车来接我和我妈, 我还说你能算个人了,没想到你给我憋了这通坏水呢!” “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妈, 甚至不喜欢我们徐家人, 你直接说就是看, 咱们该离离, 我没了你吃不上饭了不成?!” 吴建国第一反应是暴怒。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51节 他什么地位, 她什么地位? 她一个女人居然指着他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儿也不给他面子。 这样的女人还能要吗! 可他又想了想这么多天徐大姩不在家的日子, 自己过得那叫一个窝囊,那叫一个寂寞。 再想想他过得这么不好,徐大姩没了他,却过得比以前更好了。 说是换了个人都不为过。 就跟出了笼子入了海的鱼一样洒脱。 又像放在他家阁楼里他以前用坏了的那个老收音机一样,拿出来见了光、擦了灰、修整好了,又开始闪闪发光了。 诚然徐大姩的现在,有他的助力,可如果没有徐大姩,也没有他吴建国的今天。 吴建国越想越麻烦,如果大姩再来一次回娘家的戏码,那他还要不要活了,说不定他们家都要散了! 前些天,他跟林卫国喝酒,林卫国原先那么横一人,那天怂包得呀,一边喝酒一边哭着捶桌子,说他家娘们儿逼他向组织打报告离婚。 那小子哭得那叫一个难看。 “吴哥,你说她怎么敢的!” “她他娘的让老子独守空房这么多天就算了,现在还敢说什么要自由!” “我本来以为她是使小性儿,让我重视着她,没想到我都低头认错了,她倒好,她那离婚的念头就从来没打消过!” 那时候他还觉得好笑,没想到这才几天,自己娘们儿居然也跟他说离婚了!! 离他娘的屁婚! 林卫国二婚那是没办法,前头的老婆命不好,早早离开了。 可现在,林卫国眼见着马上都要三婚了。 他难道也要跟他那样吗? 更别说现在的徐大姩他看着是真不错。 当然,他更不想让徐大姩顺心,不想让她舒舒服服过没有他的日子。 吴建国想到这里,那怒火一下子就转到了周晚棠的身上。 他到现在还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了吗? 肯定是周晚棠在家里说漏了嘴,让老张知道了。 老张这个人,因为职务上的原因,一向是妥帖的,今儿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颠,居然会把这事跟大姩提。 自己媳妇儿干的坏事,还宣扬到当事人面前。 真是个棒槌! 吴建国越想越不对。 不是,这张志刚什么意思? 平时多慎重的人,今儿怎么这样? 难道是故意离间他们两公婆的关系? 哈!真是阴险!蔫儿坏! 吴建国双手叉着腰,不去骂打了他的徐大姩,反而对官衔比自己大的张志刚发火了。 “张志刚!是你跟我家大姩说,我把你丈母娘接到筵席上捣乱的吧?” 张志刚一看,嚯,火怎么引到自己身上去了,心里恼怒极了。 自己一向沉稳,怎么跟明香聊了几句,就什么都倒出来了。 于是沉着气说:“建国,你别误会,我们就是闲聊。” 又说:“这事儿都过去了,咱们都是老友,不用这么吹胡子瞪眼的。” 吴建国笑:“哦,过去了。” 忽然拔高声音:“你们家是过去了,我们家没过去!” “要不是你家晚棠心眼子多,跟我说这样那样,我哪里想得到那么损的点子!” 又说:“还他妈是当老师的呢,怎么那么坏!” 张志刚一听,那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想给老婆撑腰吧,可那事儿确实是周晚棠干出来的,而且还是他自己说出去的。 他都不知道这个腰该怎么撑。 于是只能沉着声音说:“那你不去招惹我媳妇儿,她能跟你搭上话啊?” 这话出来,全场哑然。 直到这时候,张志刚才发现,自己今天之所以会把这事说出来,是因为憋着这股气。 自己年轻漂亮的媳妇儿跟自己的老兄弟凑一块儿密谋害人去了,这他娘的都什么事! 他想到这里,一时气血上头,又恨恨地加了一句。 “你自己家要散了,你也甭祸害别人家啊!” 全场:“……” 吴建国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居然涌起了一种恐慌的感觉。 要知道,他哪怕是面对敌人,也从来没怕过。 他看了一眼旁边用鄙夷目光瞪着他的徐大姩,哆嗦道:“说什么呢!你是喝醉了吧!” 说完又对张志刚恶狠狠说了句:“去你娘的,你别在我家嚯嚯老子,赶紧回去把你家那心眼子贼黑的大馋娘们儿治一治。” 说着脸一定,然后忽然就朝徐大姩扬起讨好的笑容。 他过去要握住徐大姩的两只手。 “媳妇儿,大姩啊,你别生气,张志刚脑子糊涂了,乱说话。” 又跺了跺脚:“我那不是受坏人唆使、一时糊涂嘛!” 被张志刚骂了一句:“你他娘的,你一个年仅六十的大男人被我家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儿唆使,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把明香在旁边笑了个前仰后合。 要不是被曾易青伸手轻轻揽住腰,她都差点往后倒地上去。 虽然但是,这八卦真的有点炸裂啊!就是苦了徐姐了,碰上这么些人。 吴建国懒得理张志刚,唬着脸朝他一挥手:“去!赶紧把咱们洪政委回单位去好好招待着!” “你说你年轻时候好好的,怎么越老那嘴巴越漏风?” “这还好你不是干情报工作的,要把你放那种岗位上,还不知道给咱国家带来多恶劣的后果呢!” 这话算是说得难听的了。 没有一个有军职的人会喜欢从同事和战友嘴里听到对自己的这种控告的。 但张志刚又理短,于是也没反驳,只故作潇洒地哼笑了一声。 “行,你行啊老吴,你行!” “你放心,我就不走 ,我就看我姩大姐怎么制你!” 把警卫叫过来送洪政委回去后,他又对着徐大姩煽风点火:“姐啊,这小子坏着呢,老帮菜一颗,却天天跟人家小媳妇儿说话。” 又说:“你家老太太七十大寿他都敢给你下脸子,要不是明香手艺过人,那天得乱成什么样!” 吴建国:“……” 吴建国脸都黑了。 明香这时候深刻反省自己,心说自己这样不好。 怎么能徐姐的戏呢! 明香过去拉徐大姩。 “徐姐,上我家去玩儿。” 这夫妻俩一个是被尊敬惯了的上级军官,一个是一点就炸还倔的炮仗。 这时不把人带走,估计你死我活。 徐大姩却微笑着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明香,我跟你吴大哥回屋说说话。” 明香小声地:“不打架了吧?” 徐大姩:“不打。” 这时曾易青过来,皱着眉头把她拉一边儿去。 “媳妇儿,别人夫妻的事,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本来就很不喜欢这些人吸引明香的注意,搞得明香老是不把视线放他身上。 他天天上那么久的班,好不容易在家休息会儿,还有被这些人打扰二人世界,真是憋闷! 谁想他那句“好不好”魔咒一般,炸裂在了吴建国耳朵里。 吴建国那个气啊。 对曾易青说:“好不好丈夫,你看看你这什么样!净给我们男人丢脸!” 曾易青看着他冷笑一声,也不走了,牵着明香就看戏。 徐大姩见吴建国这没脸没皮的东西居然还挤兑起在小曾团长来了,一时觉得丢人得很,鄙夷地瞪了吴建国一眼,风风火火往家走。 吴建国被她这么一瞪,又没忍住开始吹胡子瞪眼。 他扬了扬下巴,背起手,走在徐大姩后面。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52节 见徐大姩只顾往前走不说话,定住脚步喊了一声:“媳妇儿,你站住!” 徐大姩压根不理他。 吴建国又用更恶狠狠的声音喊了几声,徐大姩愣是没听到一般。 吴建国一想到徐大姩这么着急回去,估计是收拾行李又要回娘家。 他娘的,他刚把丈母娘一家送走,本想着自己都低头,让徐大姩给老太太过了寿了,这老娘们儿该跟他好了吧? 谁想还要回娘家。 吴建国只得放下手臂,迈步跟了上去。 “大姩,大姩啊,你怎么才回来没几天就闹啊?” “我跟你说,那时候我真不是想把咱妈的生日筵给闹坏了,我就是想给明香一个好看。” 他都气得忘记明香他们就跟在他后面了,继续抱怨着:“你说要不是她,你能跟我这么颐指气使的吗?” “她那风气你不能学,学得咱们家都要散了。” 明香在后面憋着笑,肩头都弯着。 曾易青则是冷冰冰看着吴建国,眸色渐深,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曾易青把明香拉住,捂着她耳朵。 “媳妇儿,吴大哥嘴巴臭死了,咱回家。” 吴建国:“……” 看这情况,张志刚怕出事,毕竟这事儿是自己和自己老婆闹出来的,就不敢离开,一边跟着一边劝。 “哎算了算了,老吴你少说点,你看你这个样子对得起你职位吗?跟个怨妇似的!” 徐大姩则是一听到吴建国又编排明香,冷哼一声,继续往家走。 吴建国又说:“好了,大姩,咱这老夫老妻的,就别学林卫国家的使小性儿闹别扭了。” “都我的错好吧?都我的错!你别动不动给我回娘家就成。” 走到门口,徐大姩进了院门,又进了大门。 吴建国跟上去,一脚刚要跨过通往客厅那大门,徐大姩“砰”地把那大门一关,差点没把他鼻子给夹咯。 吴建国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气得在原地狠狠跺了一脚。 “徐大姩,我吴建国什么时候跟谁认过错,你别给脸不要脸!” 里面传来徐大姩冷冷的笑声。 “哟,还想逼我回娘家?” “老吴啊老吴,你想去吧!这个家里的所有都有我的一半,要走也是你走!” “你不是喜欢跟人家媳妇儿唠嗑去嘛,你去唠去,今儿我要是能让你进这个门,我跟你姓!” 吴建国那个气啊,一脚踹门上:“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踹完又不知怎么的后悔了。 他脑中想起自己下属曾易青对明香那俯首帖耳的样子。 虽然难看,不像个男人,但人家媳妇儿看他的眼神,带劲儿啊! 跟撒了满眼星星似的。 自己呢? 明明有媳妇儿,却更像是个孤家寡人。 虽然这么说,性格中的霸道和强势还是占了上风。 他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女人对他骑到他头上来,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而且他刚刚还服软了! 吴建国疯劲儿上来,提起厚重的军靴一下下往门上踹。 曾易青见了,把明香的耳朵捂紧了些。 明香眼睛都瞪大了,心里开始担心徐大姩。 还好孩子们上学的上学,上幼儿园的上幼儿园去了,不然还不知道在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 张志刚见状,一方面被曾易青这阴嗖嗖的性子弄得没了脾气。 一方面又觉得吴建国夫妻这么闹,他自己也实在是下不来台。 于是他把那什么曲奇饼干往上衣下边儿的大兜里一揣,撸起袖子他去抱吴建国。 “老吴,老吴,别踢了,这他娘的不是你自己家的门啊?” 吴建国不听,继续对那门又打又踹。 张志刚为了制住他,累了满脸汗。 “哎吆我他娘的,你可真是老当益壮不减当年,你想把老弟我累死去啊?” 本以为恭维一下,吴建国就跟以前一样高兴了。 没想到今天这吴建国好像特别难搞,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 张志刚又说:“好了,里面那是个女人,你的女人,你别把她给吓到了。” “你发现了没,她是为了你跟我媳妇儿说话生气呢!她在意你呢!” 吴建国一听,愣了一下,这才松了点儿劲。 但他马上又蛮横起来,继续踹门:“徐大姩,你他娘的也太不把老子放眼里了。” “这要是放别人对老子这样,老子早把他一脚踹死了!” “你给老子出来!不就是要钱嘛,老子把工资全部给你,让你可劲儿花,花到一家人都活不下去!” 张志刚一听,都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大转折? 不过他想想这样也好,这样姩姐肯定就消气了啊。 只是奇怪,姩姐不是说家里的钱本来都她握着呢嘛,难道是好面子,骗人的? 唉。 张志刚正觉得徐大姩可怜,不想里面传来徐大姩吃着什么的细微的“嘎啦”声。 甜美的香气从门缝里传来,张志刚一下子就闻出来,那应该也是什么饼干的香气。 里面徐大姩坐吃饭的桌子边,翘个脚一边吃明香给她的可颂配红毛丹香蕉椰奶。 为什么手 里头这香香软软的东西叫可颂她不知道,只知道简直惊为天人。 即使她已经见过明香做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心了,她还是会被明香新出的点心给惊到。 这可颂长得挺有意思的,像牛角又像天上的新月。 它整体看起来饱满圆润,外皮色泽金黄诱人,打着卷儿,总给人一种不敢去碰的感觉。 用手撕开,里面则是层层叠叠,每一层又由很细密的薄层叠起来,于是里头就有很多蜂窝煤一样的小气孔。 徐大姩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明香能把这里头的气孔都做得这么均匀细腻。 只知道一口咬下去,先是一层薄薄的酥脆感,然后就是那种弹牙的感觉。 等细密的甜味上来,更显得口舌舒爽,整个人被那香气浸透了一般,飘飘然在云端。 那红毛丹香蕉水也很好喝。 红毛丹在星洲岛上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尤其是现在临近中秋,是红毛丹大批量成熟的季节。 园子里那水红带毛刺的果汁落了一地,跟前两个月的荔枝一样随处可见,大家都不怎么在意。 可被明香一手调制出来,那原本淡淡的甜香一下子变得浓郁起来。 尤其是加上香蕉的味道,舌尖都跟着变得绵软了。 是到这时候,徐大姩才知道,原来,果子还能做出这样的味道来。 原本不怎么被看重的水果,现在却让她觉得金贵极了。 简直不敢下嘴一般。 外面,吴建国还在打门踹门,也不知道理智沉稳了一辈子的他今天怎么就这么疯。 张志刚不敢让曾易青过来帮忙。 这小同志别看年纪不大职级也比他们低,但浑身上下那种气场…… 反正他们一般都不去招惹他。 就让他这个好不好丈夫跟他女人腻歪去吧。 只是实在是制不住吴建国了。 这大兄弟是铁了心要把门踹破。 可一旦把这门踹破,看徐大年这么多天的表现,估计真的马上就上单位找领导提离婚去了。 四个孩子啊! 离了可怎么办! 张志刚急得汗都要下来,一双手从吴建国腋下穿过,死死搂着他。 眼见着那门上掉下来一些泥屑,显然已经要撑不住了。 他闻着门里传来的香气,忽然灵感一闪,一边提了膝盖把吴建国顶在门上,一边迅速从兜里掏出来那袋饼干,转头对曾易青说:“易青,过来。” 曾易青正在跟明香耳语着什么,听到他声音,转过头去。 他一下子就懂了张志刚想做什么,但他这个人狠得下心,冷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所以没过去。 明香见状,对他说:“去帮忙呀。”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53节 曾易青这才过去,把张志刚手里的饼干拿了,正要放自己嘴里,把个张志刚气得张口就骂:“你塞他嘴里去呀!” 曾易青冷笑了一下,捂着吴建国的嘴给人塞里面了。 吴建国:“……” 吴建国原本闻到了一点从门里传来的甜香。 但他只感到愤怒。 他娘的,他在外面气得跟狗一样,那娘们儿在里面吃点心! 可当他自己的舌尖触到那饼干,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更加浓郁的甜香和俘获了。 那天,在自己丈母娘生日宴上,他憋着没吃。 他怎么能吃明香做的点心呢? 那是敌人做的点心,死都不能吃的。 可现在,光是鼻腔里的香气就让他后悔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咀嚼起来。 当那温润的、甜甜的奶香混着微微酸涩的蔓越莓的汁水在他口腔蔓延开,他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那种浑身都舒泰了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回到了那迷蒙又醉人的青葱年代。 那时候他才十五,看着从小穿一条裤子的假小子徐大姩,忽然就生了别样的心思。 那是徐大姩见他一天没吃饭,就去山上给他摘来了一捧水红晶亮的野果子过来。 她把果子给他,又从竹篮子掏出来一碗鸡蛋羹。 那鸡蛋羹炖得嫩嫩的,用她家里的破陶碗给盛着,拿了布兜兜着,小心翼翼地给提到他这里来。 他就这样一边看着徐大姩那被晒得黑乎乎的脸,一口鸡蛋羹一口野果子地吃着。 心里涌上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情绪。 就是那天,他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把徐大姩娶回家。 那天的味道,和嘴里的饼干有点像。 似乎是像的。 不,好像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吴建国停住了动作低着头站在那里细细品味。 就是一样的味道。 怎么会忘了呢? 他们青梅竹马,后来又因为战乱分开。 到后面终于幸运地喜结连理,还生了四个大胖小子。 自己却忘记了当初的心意,把个媳妇儿当长工一样折腾。 她跟他说,希望他多回来,这样婆婆和姑姐就不会欺负她了。 但那时候他却不理解,觉得这个女人是故意找茬,在挑拨他和他妈、他姐妹的关系。 她跟他说,刚生完孩子,虚得慌,想炖只鸡吃,他却跟她说别这么娇气,鸡等着过年才能吃。 当然,他或者儿子们想吃的时候,他就会叫她杀一只。 晚上,她要把脑袋靠在他肩头,他却抖抖肩膀把她甩下去。 “都老夫老妻了,整这些个矫情玩意儿干什么,不想睡你就出去!” 他…… 吴建国想到这里,捏了拳狠狠地捶着自己的额头。 他怎么忘了呢? 但好在,吴建国是个大丈夫。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想到自己媳妇儿可能真的要和自己离婚,慌忙变了脸色。 “好好好,大姩,我不怪你了,你出来,老子他娘的什么都给你。” “你不是觉得我对咱妈不好吗?我再把她老人家接过来当面认个错行不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觉得已经到了他的底线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里面的徐大姩语气轻松地把话砸到他耳边。 “哟,那我妈可担当不起,你别折她的寿!” 她从里面把门打开,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笑盈盈地舔了舔嘴唇上可颂的碎屑。 “让你进来也可以,毕竟这里也有你一半。” “那咱以后就这样吧,咱们继续过日子,但各过各的,你甭管我,我也不会管你。” “孩子我们各出一半钱养,咱们大路朝天走两边,就这么说定了!” 吴建国:“……” 吴建国心里泛起一阵后悔和心酸。 到这会儿,他要是还不知道徐大姩的决心,那他也不用混了。 这个女人不再是以前那个眼里心里只有他,把伺候他们爷们五个当毕生任务和荣耀的人了。 他忽然涌上了一丝迷茫。 他要怎么办呢? 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了,服软也服软了,笑话也让人家看完了。 吴建国觉得眼角有点湿,面前这个白净了许多的徐大姩和十几岁那个又瘦又黑的徐大姩轻轻重叠。 让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掰开张志刚的手。 “老张,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再发疯了。” 张志刚满脸不信。 吴建国觉得自己横了这么多年,今天是他最耻辱也最痛苦的一天。 他又转过脸去看明香。 “明香,对不住,是吴哥不懂事,错怪你了。” 他扶了扶额:“你赶紧把你家那好不好丈夫带回去吧,他那双眼睛要吃人,看得老子心肝儿疼。” 明香点了点头,拉着曾易青走了。 回头的时候,看到吴建国进了屋,却没有继续跟徐大姩杠着,而是步履落魄地往里面去了。 路上,明香弯着曾易青的臂弯,笑他:“易青,你可真行,你张哥都那么积极地在劝架,你居然喊都喊不动。” 曾易青拉起她的一只手,薄唇在指尖上蹭过:“我不打他算不错的了。” 没等明香再说话,他用另一只手揽在明香的脊背:“媳妇儿,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打他吗?” 明香:“因为我们小曾团长是个识大体又温柔沉稳的人。” 曾易青在她鬓边亲了一下:“那倒不是。” “我主要是想让你继续看完这场好戏。” 明香:“……” 明香心事被他说中,顿时浮上来一些罪恶感。 她推了推他:“我也不想看徐姐和吴哥吵架,只是我没劝住。” 曾易青:“你徐姐不会怪你的,你没看到她从头到尾乐在其中,心情恐怕一点儿也没被影响到。” 明香抬头看他:“嗯?这话怎么说?” 曾易青:“反正你要是跟我吵架,我是绝对吃不下任何东西的,就是你做点心也不成。” 明香:“……” 不过明香想了想:“兴许你说得没错。” “其实徐姐跟我们说了很多,她没嫁给吴哥时,确实也过得挺苦的,可她嫁给吴哥后,就是另外一种苦了。” 曾易青认真地看着她:“怎么?” 明香:“憋屈啊!” 她抬起头望着头顶那些茂盛的热带植被。 “吴哥在人家心里那可是绝对优秀的结婚对象。” “你看,他是个军官,职级也高,工资也多,人长得也高大,性子虽然跟大部分军官一样比较霸道,但我看比红云家那位要阳光多了,不阴狠。” “这样的一个丈夫,你要是跟外头人说他多么多么不好,是要被挤兑的。” “人家不但不会信,还要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曾易青点了点头:“那是。” 明香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徐大姩在生孩子 这件事上受到的苦难。 她这一两个月来,晚上老做梦,梦到有蛇咬她脚。 她以前在后世刷手机的时候曾经被推送过一些视频。 大致的意思就是说梦到蛇跟性有关,也有可能是怀孕了。 明香觉得不是,毕竟她身上一切正常,没有她们那样的什么乏力啊、孕吐啊之类的症状。 大姨妈是一个月没来了,但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位为了跳舞好看,都没吃的了,还节食,所以大姨妈也是经常出走的。 她知道自己没怀孕,可她还是有点担心怀孕的事。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54节 从徐大姩的例子上,她更加形象地体会到了生育对一个已婚女人的影响。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当初她可能会选择一辈子不结婚。 明香想到这里,就问曾易青:“易青,如果我们真的生不出孩子怎么办?” 曾易青笑:“媳妇儿,你又找操了是吧?” 明香瞪了他一眼:“我是说,如果我不能生怎么办?” 曾易青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只要你,没孩子我就把你当媳妇儿加女儿养。” 明香:“……” 这要是吴建国和张志刚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估计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没个正型! 明香又问:“那如果我只生了女儿,没给你们老曾家生到儿子怎么办?” 她倒不是真的认为女人就要给丈夫家传宗接代,她只是想听听曾易青的想法。 毕竟自己这也算是在谈恋爱了,要继续还是要分手,都要想好。 曾易青不知道她的想法,只微微叹了口气:“媳妇儿,我说了,我只要你。” 明香故意逗他:“可是我不生儿子,别人就会说你曾易青没本事,那方面不行。以后大家也会看不起你,说不定连你上级、你战友都要笑话你。” 曾易青低下头去,把脸在她头顶细软的发丝上蹭了蹭:“你看得起我就行。” 明香一听,来了兴致,继续逗他。 “那你更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曾易青定住脚步,把她拉到一棵大榕树背后狠狠地亲。 “媳妇儿,你故意的吧?” “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要找我茬?” “我都说了,我只要你,有没有娃,男娃、女娃,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想要你的时候你愿意给我就行。” 明香:“……” 早知道不跟他说这些了。 小曾团长依然颜色到没边儿。 * 徐大姩睡得饱饱的,听到个糯乎乎的声音在叫她。 “妈妈,起床吃饭饭啦。” 睁开眼一看,果然是自家四宝。 到外面客厅,又看到了老二老三。 这两人给她拿了碗筷摆好,牵着她坐到桌前。 徐大姩一看,桌上一锅稀饭煮得莹润极了,上头还有个凉拌榨菜。 孩子们都喊她:“妈,吃。” 这时,她家大宝端了一小盘子青椒荷包蛋过来,朝她妈一笑。 “妈,你起来啦。衣服我都洗好了,就是你那件白裙子太难洗了,那上头沾的番茄汁,我洗不掉。” 徐大姩很是欣慰地摸了摸他后脑勺,感受着孩子又拔高了些的身高,浑身上下都是满足。 “没事!你做了饭就行,以后衣服还是妈洗,妈给你们这帮有担当的崽子洗衣服妈高兴!” 这时,吴建国回来了。 一回来把从食堂带回来的包子拿了过来。 “是,别跟你们老子学,我啊,没担当。” 徐大姩翻了个白眼:“你去食堂吃,谁让你吃我的米、我儿子做饭了?” 吴建国怕她生气,就又站了起来。 “我在食堂吃过了。” 说着尴尬地摸了摸手边老三圆乎乎的小脑袋:“我去把鸡鸭放出来,顺便把菜地浇一浇。” 他们家老三一听,就仰着头说:“爸爸!你不是说你要上班,浇地的活是家里娘们儿干的吗?” 他是无心,吴建国却听得汗都出来了。 果然,徐大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吴建国!我倒是不知道,你以前给孩子灌输了这么好的思想!” 吴建国赶忙道:“不是啊大姩,你甭激动,我那只是说说。” “男人嘛,总喜欢吹吹牛,是不是?” 又把老三抱了抱,说:“三宝,男人要有担当!” “你老子的意思是,上班的时候可以不浇地,但可以在还没去上班的时候浇。” 说着朝徐大姩咧开嘴露出个傻不愣登的笑容,把孩子放下吃饭,自己担着泥桶去弄水浇地去了。 徐大姩当没看到一般,一边吸溜吸溜喝着粥,一边对孩子们说:“什么男人干的女人干的,没这回事!” 几个小的点了点头:“哦。” 大宝却凑过来,跟他妈悄悄咬耳朵。 “妈,你说我爸是不是特喜欢你,想要你也喜欢他啊?” 徐大姩被他说得,差点儿没呛死,用筷子头佯装在他头上敲了敲:“你这孩子,说的什么玩意儿!” 大宝笑:“真的妈,你知道安娜卡列尼娜吗?她就是爱上了一个人,所以也很想那个人爱她。” 徐大姩不知道什么那不那的,但听懂了那个“爱”字。 一时间反应过来,肯定又是大宝那些个杂书闹的。 徐大姩认真地望着自己儿子:“大宝啊,你们周老师天天让你们看杂书,她想干什么啊?” “妈还是劝你好好学习,晚上跟妈一起看伟人语录。” 大宝:“伟人语录我都能背下来了。” 他凑过来,搂着徐大姩的脖颈:“妈,周老师说多读杂书有助于提升教养,还能懂很多别人不懂的东西。” “我看了那些书后,倒是只觉得佩服,想要也写出那样好的书来。” 徐大姩叹了口气:“行吧,你爱干啥干啥,别给我惹事就行。” 大宝又问她:“妈,那你说我爸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感觉他这些天变了好多,今天变得最多。” 又看向外面院子里被岛上的阳光晒得鬓边亮晶晶的吴建国:“尤其是今天,他说话都软了。” 徐大姩被他吵得头疼,冷笑:“那难道他不该这样吗?还是说你们就觉得你们亲妈非得天天被他大声 骂?” 几个孩子忙说:“不行,不能骂妈妈!” 大宝:“可是他真的变得都不像他了。” 又说:“妈,听说隔壁红云婶子要和卫国叔叔离婚了,离婚是什么意思啊?就是以后都不在一起了?” “那你会和我爸离婚吗?” 徐大姩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去去去,你这孩子最近话怎么这么多,你怎么不说那些杂书把你性子都变了呢!” 徐大姩:“妈的事你们甭管,就算不跟你爸在一起了,妈也不会不管你们的,多大点事儿!” 自从不管吴建国后,徐大姩是过得太舒心了。 以致于她都开始担心孩子们不答应他们离婚。 于是她又问大宝:“妈要是跟你爸离了,你们这几个小崽子可以选择跟我住,但可不兴哭哭唧唧说不让我们离。” 大宝摇了摇头:“妈,我们这几天跟你过得可开心,爸他再也不敢对我们大呼小叫,也不敢动不动给我们耳刮子了。” “你们要是不在一起,我们会难过,但应该也不会那么难过。” “我觉得我总会长大的,忍忍就好了。” 在外面浇地浇到一半觉得热,回来想给自己倒点水喝的吴建国一听,脸都绿了。 他三两步走过来,就把大宝他们往外撵。 “去去去,吴大宝,你还是吴大宝吗?我怎么觉得你以前那股子女娃娃一样的劲儿都快没了呢!你胆子可肥呢!” “不懂事的玩意儿,你妈要是跟我离了,你们的好日子也到头喽!都别吃了,出去出去出去!” 吴大宝一听,很是憋屈。 以前他老是被人说自己太乖顺,像个女孩子。 只有在弟弟们被欺负的时候才会变得狠厉,才像个男孩子。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什么那样。 不是处像别人说的那样,被他妈管太严了。 而是他不想惹事,一惹事,挨骂的只会是他妈。 到时候他爸又要怪他妈没管好他们兄弟几个。 可现在,他妈再也不会听他爸的叫骂了,他也就不用装乖了。 吴大宝恨恨地瞪了他爸一眼,带着弟弟们准备出门。 徐大姩却“嗯哼”地咳了一声。 “上哪儿去?饭吃饱了吗人家让你出去你就出去?” 吴大宝眼睛一亮!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55节 吴建国一听,好家伙,又哪里惹到这母老虎了。 赶忙笑着揽住大宝的肩头把他按回了座位上。 “哎哟,碗里还有稀饭啊?爸没看见,你们吃饱再去,吃饱再去啊。” 再看一眼徐大姩,徐大姩却半眯着眼睛享受那咸鲜辣完美融入的荷包蛋去了。 看也没看他一眼。 * 这天,明香的特批点心窗口在曾易青他们单位的食堂正式开业。 窗明几净的小窗口,整整齐齐摆了六个纯白搪瓷的托盘。 里头放了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点心。 这些点心颜色鲜亮、形状各异,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最绝的还是那种香味。 旁边就是打饭菜的窗口,以前大家累了一天,闻到这些饭菜的香味,都觉得天灵盖都被打开了,再也分不出注意力去注意别的。 可现在,这些点心的香味却硬是把饭菜的香味压了下去,把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只是一看那价格…… 嗯…… ----------------------- 作者有话说:加更示爱,你们懂的 第60章 特批窗口第一天开业, 明香非常重视。 其实上头也十分重视。 这半个月,上头也让人加班加点把这个窗口的硬件设施都给弄好了。 然后一周前告知她要把今天要做点心的名单发上去。 除了名单,上头还把她请过去, 连着食堂的几个领导开了个会。 分管食堂的主任就是陈春芳, 什么都替她想好了,也就没要她多操心。 只是要求她计算成本。 这个明香更是擅长, 就交了一份报告上去。 然后又请了商业局的领导一起,大家开个了会明确了一下价格。 当然, 今日份甜品的名单也一起明确了。 新事业新征程,明香挺开心的。 加上过两天就是中秋了,她就稍微多做了几个种类, 当然主打的还是月饼。 不过这年头有些固定的文化符号。 比如红虾酥、桃酥饼、蜜三刀、江米条。 这些东西大家只有在年节才舍得买来吃一吃,所以就成了年节的符号。 所以明香把这些点心也都各样做了十斤。 她是想着,人都是有念旧情节的, 既然这些东西承载了人们的期待和憧憬,那必然是要准备一些的。 但东西一多,她心里就也有些忐忑。 军属院里的小媳妇儿是因为个她关系好, 给她面子,加上吃过她给的点心,才舍得花那么多钱来买。 可来食堂吃饭的, 更多是现役的军人们。 首先, 这些人没吃过她的点心。 然后他们都是男人, 就跟她家那曾易青一样, 多少觉得这些甜味的东西是孩子和女人吃的东西。 别说曾易青了, 吴大哥和张大哥也是这么想的。 明香不大确定这些男人们会不会买她的账。 她做的点心,用料实在且足,而且大部分料都是那种买都买不到的。 比如说黄油、牛奶、芝士等等。 更别说以后要用到的吉利丁、肉松、巧克力、咖啡粉之类的。 然后就是糖、油、电、火的花费也很多, 所以商量下来,价格就定得相对来说难以接受一些。 而这个年代,大家都是一样艰苦朴素。 虽然军人们的待遇相对来说好一些,但他们也是拿命去换的,而且这年头大家孩子又多,也不敢像后世那样往大里花销的。 说白了,就算有钱,也都是尽量把钱花到刀刃上。 尤其是这些男人们。 不管家里是不是只有他们挣钱,还是老婆也在上班,反正都是恨不得一分钱掰两边花。 明香深谙各类型客户的心理,所以也有些担心。 担心大家都不舍得买,到时候东西卖不掉浪费就算了,还闹笑话。 这可是她干工作的第一天啊! 就这样,一身白色围裙配白色头巾的明香袅袅地站在窗口内,眉头微皱地等着人来。 甚至她手下那位新招来的负责卖点心的小伙子都没她看上去那么担心。 其实明香对她点心吸引顾客的能力是毫不怀疑的。 果然,没过多久,本来都往饭菜窗口跑的汉子们脚步一转,都兴致冲冲地朝她这边而来。 可就是人吸引来了,会不会买? 明香有些把握不住,确实这个年代,消费能力太低了。 不过她马上调整好了心态。 作为一个商人,你天生就得学会让别人感到高兴轻松。 所以她松了眉头,微笑着往前站了些,看着卖点心的小何在那等着给顾客打包点心。 谁想那些小战士近了之后,反而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明香。 听说过岛上曾团长的媳妇儿天仙下凡一般,平时偶尔也会见到。 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一看,才发现,自己平时看见的,那根本就是雾里看花。 毕竟谁也不敢死命盯着曾团长那人的老婆看。 可现在,当真的有机会盯着曾团长的老婆看了,他们就把曾团长忘到一边了。 都知道女人皮肤比他们男人的皮细,却不知道能细到这种程度。 他娘的,就跟那刚剥开皮的新鲜荔枝似的! 知道女人的嘴唇红,却不知道能红得这么干净的,简直像是一枚放在溪水里的鸡血石! 知道女人身娇体弱摇曳生姿,却不知道能柔美得这么让人心神荡漾的。 尤其是她一身雪衣往那儿一站,穿得越朴素却越让人无法忽视。 加上那好不扭捏的、温柔得体的笑,和那毫不胆怯的干练样子,迷得他们恨不得都上去跟她握个手。 然而,心里那点儿缱绻的思绪在看到小纸牌上写的数字后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有人粗声粗气道:“娘哎,这桃酥饼外头卖七毛钱一斤,都的地方甚至卖五毛,怎么咱们食堂就要卖一块五?” “操,这他娘的金子做的蜜三刀吧,外头不是统一定价八毛钱一斤的?怎么这里要卖两块钱一斤?” 他们性子直,虽说对明香惊为天人,但一码归一码,果然还是觉得明香的这些点心太贵了。 只是他们才刚闹腾起来,等视线触及旁边的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停住了。 有人把脑袋朝窗口里伸了伸:“娘哎,这是什么玩意儿,长得可真好看!” 马上就有 很多战士跟着附和:“啧,跟冰块儿雕出来的一样,看着都让人稀罕。” “哎,兄弟,我反正是在外面没见过这个,你们见过不?” “没见过,看着印花像是月饼啊,怎么这皮肉这么水灵的?跟老子外地刚娶那媳妇儿似的。” 其实他想说跟明香似的,看上去又软又晶莹,但他不敢说。 他怕曾易青把他给弄死。 就这么的,大家闹哄哄地都往最靠右边那几个托盘那里挤,有的甚至还蹲下来,用手拢了眼睛,像是要把里面的点心盯出来一个洞。 他们一边看,一边抓紧机会跟明香讲话。 他们的笑脸上带着点儿试探和揶揄。 “嫂子,明香嫂子,你不卖东西呢嘛,跟我们讲讲这新奇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呗。” “是啊嫂子,哎吆!这个更烧钱咯!一个就要两块钱了!我看这一个不到二两吧!这才是金子做的吧!” 大家起哄让明香讲解,还说不讲他们就不买了。 明香先前对军人的感情很微妙。 大部分时候她对他们是崇敬和感激的。 但当她遇到曾易青这种冷面军官,或者张志刚那种笑眯眯却显然心机深沉的笑面虎,以及林卫国那种又痞又容易暴躁的,她还是会有点儿怕。 但现在,她跟他们也相处这么久了,也习惯了他们的一些糙汉行为。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56节 尤其是每天晚上被曾易青用那种半狂野半温柔的行径脱敏,她现在也不怕他们骂娘了。 她知道那只是他们的口头禅而已,就该她有时候喜欢把“今天天气真好“挂在嘴边一样。 做买卖,顾客肯过来,就成功了一半,顾客对你的产品开始好奇,那就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 于是明香直接站到前头来,和小何站在了一起,微笑着给他们介绍。 “这是我做的几种月饼。” “你们说的这些水灵的……” 她粲然一笑,“叫做冰皮月饼。” 众人被她这一笑晃得连话都忘了说,一时间雅雀无声。 而在那边打饭的其他军人也有被她声音吸引住的,打完饭没去桌边吃,而是端着往她这边而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喃喃:“冰皮……月饼?他娘的没听说过啊,那皮子不会真的是用冰做的吧?” 明香笑:“那当然不是。” 她手上套了个牛皮纸袋,拿了一颗芒果慕斯味道的冰皮月饼放在手心,往窗口外头举了一点儿,给大家展示。 只见那月饼婴儿拳头大小,像普通的月饼一样的圆形,上头印了花好月圆四个字。 可那皮子却是晶莹剔透的白,里头却又显出芒果肉一样淡淡的橙黄来,看得人瞠目结舌的。 尤其是,那月饼身上不知道还撒了什么粉,让整个月饼看上去朦朦胧胧的,恨不得用指腹摸上一把。 这帮没结婚的战士哪怕是有对象的,对象大部分都在老家。 他们一年到头就是训练训练训练,日子过得紧张又枯燥,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再一看明香手上牛皮纸袋套不到的那一截细白的皓腕,当即觉得那月饼更加漂亮得让人没法自控。 刚才提问的那个人跟被什么迷了心窍一般,真的伸手在那月饼上轻轻抚了一把。 明香惊呼一声,看着那月饼,有些可惜地朝那人笑了笑。 “这位长官,这个送你了。” 那人这才如梦初醒,恍然知道自己把那月饼玷污了。 而现在是明香给他台阶下呢! 他又是尴尬又是感叹,曾团长看着像是个一辈子都不可能跟女人有瓜葛的没想到这么会娶老婆。 就这格局,这反应速度,实在是让他这个大男人都有点佩服了。 但那人还有点犹豫。 月饼再好,它也只是个月饼。 一个不到二两重的月饼就要两块钱,能买三斤猪肉吃了! 三斤猪肉要放他老家,能吃上一年了! 那人觉得太尴尬了,心里不禁涌起些怨怼。 他敛了笑意,对明香说:“嫂子,我不要。” 明香:“不用你给钱,算我的。” 那人更生气了:“你这东西卖得有些贵了,我看看其他的。” 他指了指靠着江米条的那个盘子:“这个我知道,是咱们常吃的那种月饼……” 说着手指头往右边移,又指了指靠着普通月饼旁的那一溜盘托盘。 “那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其他人有的伸长脖颈、有的踮起脚,有的开玩笑骑在肩头,跟看把戏一样也都凑过来看。 “是啊,圆咕隆咚的,又不像是汤圆。” “我看着那皮子倒像是月饼皮的,这不快中秋了嘛,估计就是月饼,但谁家会把月饼做成这个形状啊?” 他们声音又洪亮、说得又起劲,明香就有些无奈。 于是也不解释了,直接让小何拿了把军用小刀过来,把规规矩矩的普通五仁月饼、圆乎乎的月饼和冰皮月饼都各样拿了一个出来做样品。 然后每一个都一分为四,露出里面的馅料来。 她微笑着耐心跟他们讲解。 “大家也看到了,这个是咱们常吃的五仁月饼,是这种圆柱形状的。” “一般大家做这种月饼加的馅儿是核桃仁、杏仁、花生仁、瓜子仁、芝麻仁,吃起来爽口但会显得有些干巴。” “我想着让口感丰富一点,就在里面放了葡萄干、蔓越莓干、橙皮丁和菠萝干,会更好入口一些。” 大家瞪大眼睛,时不时有人舔舔嘴唇。 明香见状,又说:“这些圆的月饼皮子的做饭和咱们常见的不一样,皮子会更加松软酥脆。” 她用套了牛皮纸袋的那只手拿起一颗椰蓉蛋黄馅的圆月饼来,轻轻一碰,那表白便脱下来一些洋葱瓣儿一样薄到透明的面皮来。 “喏,像这样。” 众人看,又是一阵咽口水。 “他娘的!老子不喜欢吃月饼,就是因为不喜欢那硌牙的口感,要是这么酥脆的,那老子也能吃上半个一个的。” “哎,月饼不就是月饼吗,咋的还能做成其他模样?真是新鲜!” 明香笑:“这些圆形的月饼因为结构更加松软,所以里面的馅料也不像五仁月饼一样需要那么硬。” “我手上这个是椰蓉咸蛋黄馅儿的,吃起来甜味和咸味相融,不会过于齁嗓子。” 她虚虚把手按在旁边几个圆月饼上。 “这些有的是凤梨馅的,类似于凤梨酥,吃起来就是凤梨软糖的味道。” “类似的还有草莓馅、芒果馅、蓝莓馅的,你们吃了就知道了,不难吃的。” 众人更是把眼睛都要瞪出来。 “你用咱岛上的果子给月饼做馅?” 明香点了点头:“不可以吗?”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胡闹嘛!那能好吃吗?!” 明香不置可否。 这时,刚才说话那位同志指着那些冰皮的月饼说:“那这些又都是什么馅的?” 明香如数家珍地继续给他们介绍。 “这个是奶酪椰蓉馅儿的,这个呢是奶油馅儿的,这个是芋泥椰浆馅儿的……” 那人虽然听不大懂,但本能地吞了吞口水,又问:“这些皮子怎么五颜六色的?” 大家一听,都跟着连连称奇,就跟那时候看到彩色青团的周晚棠似的。 “是啊,我从来没见过月饼皮子是粉红色的,这得把那么娘们儿和小娃娃迷得什么样啊!” “他娘的,还有豆绿色的呢!” “哎呀,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大敢吃啊!” “是啊,老子从小到大吃的都是能砸得死狗、硌得掉牙的五仁月饼,俺娘做的那味道,让老子去吃这些花里胡哨的,老子心里毛毛的。” “哎,这些东西是香,可是没见过啊,能吃不啊?别给我们整中/毒了。” “是啊,还卖得比外头贵,贵那么多,又不是米面肉这些顶饱的东西,反正我是不会买。” 明香:“……” 明香摇了摇头,心说自己也有判断错误的这天。 她真的低估了这年头大家的保守程度。 看来,今天这些东西怕是都要剩下了。 虽然上头说了,这窗口只是为了给军人们提供一种选择而已,不作业绩要求。 如果有东西剩下,她都可以带回家去自己吃。 可上头看重她,她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无能啊! 这开窗口第一天就什么都没销出去,传出去不是打上头的脸嘛! 看来得用上些销售手段了。 不过目前才刚开业,价格又不是她能改的,不能给一些买一送一之类的福利。 唯一能用的手段就是宣发这一块儿了。 明香皱了皱眉头,细细想着怎样把这些点心讲解得更吸引人一些。 然而正要开口,忽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过来。 “让让,让让!” “哎呀,你们这些同志,一起饭不吃挤在这儿做什么,不 买赶紧走,我急着买明香做的点心呢!” 明香:“……” 明香颇为头疼。 如果但凡是换任何一个人过来,她都不会这么头疼。 为什么偏偏是周晚棠。 她是真的搞不懂,周晚棠都那样了,怎么还能这么坦然地过来说要吃她的点心。 但来者是客,明香只能往后头一坐,扶着额,让小何去接待周晚棠。 周晚棠挤进来后,却朝小何冷笑了一声。 “同志,你让让。” 又冷着脸朝明香摆了摆手。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57节 “明香,你过来呀,你坐那干嘛呢?” 明香于是淡淡地说了句:“晚棠,你要什么让小何给你称吧,我休息一会儿。” 她又不是营业员。 谁想周晚棠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啊?你做的时候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几斤吗?” 明香听这意思不对,就拿开手,朝她看过来:“你说什么?” 周晚棠把那放桃酥饼的托盘边沿按了按,那托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晚棠:“这里面多少桃酥你不知道?” 明香:“哦,十斤。” 周晚棠看向旁边那个装蜜三刀的:“那这个也是十斤吧?” 明香点了点头:“嗯。” “晚棠,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晚棠把那些托盘里的点心从左往右一一看过去,眼里闪着欣喜又略带贪婪的光芒。 双手拢在一起,把手心互相摩擦了一下。 她直起身来,嫣然一笑,大手一挥:“所以啊,不用称了,每样十斤,这里的所有点心我都要了 !” 又说:“明香,小何一个人装不完,你也起来帮忙装。这不是你的窗口吗,赶紧的!” 明香:“……” 众人:“……” 那些人看着她们的互动,一个个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都认识周晚棠,于是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跟她说:“俺嫂子!俺周老师!俺们听说过明香同志做点心好吃,但你也不用这么疯魔吧?再好吃能好吃成这样?” 也有人立马就把那账给她算了一下:“嫂子,您把这些全买了,得花好几百块钱呢!您别冲动!” 还有人见她眼里那股子狂热,心知挽回不了,赶紧就把张志刚给搬了出来。 “嫂子,咱们师长晓不晓得这事啊?您这东西是买回去了,不会两公婆打架吧?您不是还怀着孕呢嘛,可不行挨打!” 周晚棠一向优雅,尤其是在这些年轻的战士们面前,深刻地体现了什么叫一位人民教师的素养。 但这会儿她却颇为不耐烦,连语气里都带着明显的急切。 “去去去,我不是用的他工资!” 一句话刚说完,就赶忙又把脸转向了明香:“明香,你不舒服是吧?” “好好好,那你继续坐着。” “小何同志,快快,我带了布袋子来,你也别麻烦了,把那些点心都倒进来。” “哦,不对,那些个晶莹剔透的,都用牛皮纸一一包好了放我怀里,我小心地拿回去,别把美感给破坏了。” 众人:“……” 看着周晚棠那殷切的样子,闻着蛮食堂那暖融融的甜香,众人也都跟着有些心猿意马,个个不自觉地把口水咽了又咽。 “听说军属院的嫂子们都可喜欢吃明香同志做的点心呢!” “哎是,我也听说了,上次我一嫂子还给了我半个什么牛角面包,说东西金贵,刻意扣出来给我吃的,我吃了几口都不舍得继续吃了,生怕吃完没有。” “操,你他娘的吃过啊?怎么不早说?那我也买点儿尝尝?” “不买,都能吃上几斤猪肉的了。” 周晚棠听了,脚一跺,正色:“我没来的时候你们不买,现在我来了,你们就都别买了。” “知道你们大老爷们不爱吃这些东西,你们别跟我抢啊,我都买掉了的。” 众人:“……” 明香看着闹哄哄的窗口,颇为无语。 她这个人吧,平时特别好说话,主张大家在一起,管好自己,但如果能快快乐乐在一起处着,那当然更好。 可人家要是对她动了伤害的心思,她也绝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周晚棠那天是真的想成为宴会上的笑话的,那她怎么的也不可能让周晚棠如愿吃到她做的东西。 多少钱她都不想把自己做的点心卖给周晚棠。 当然,这个如果钱真的是非常多的话,那另说。 她总归是个商人。 但她现在,就是不想把这些点心都给到周晚棠手上。 可话虽然是这么说,毕竟她现在是公家的人了,做的东西也是为公家做的。 她拿了公家的工资、福利和身份的嘛。 按照公家的规定,只要是军人和军属,那都是可以买这里的东西的。 至于买多少,也没有明确的限制。 也就是说,周晚棠要把她东西全买了,她还不能不卖。 真是晦气! 明香起身,对周晚棠说:“晚棠,他们说得对,我这些东西太贵了,说不定也不好吃,你别买这么多。” 忽然一笑,非常诚恳地说:“我也是为你着想。” 谁想周晚棠反应更大,甚至露出了类似于恐慌的表情。 “明香,你不会又是不想给我吧?” “不行,我要买!” 众人一听,那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更痒痒了。 不是,真就那么好吃啊? 明香却很是头疼,不禁又扶了扶额。 谁想就在这时,忽然军属院几个与她不是非常相熟的军属跑了进来。 “不行!周晚棠同志,你不能一个人霸占明香的点心!” “就是,你吃得完嘛你,别给撑着了。” 然后几个人就吵吵闹闹起来。 直到吴建国高高兴兴走进来。 “明香啊!明香!把你那些点心一样给我称一点。” “他娘的,你还别说,你做的点心还真带劲儿!” 众人都见了鬼一般回头看他。 吴建国同志!他们那个连喝白糖水都嫌娘么的领导,特意来买点心,还说好吃! 第61章 吴建国来了, 周晚棠的嘴都撅了起来。 她和吴建国上次干那事儿被说破以后,吴建国挨老婆修理,她也没怎么好过。 本来张志刚在第一次得知这事的时候已经把她狠狠批了一顿, 后来这事儿败露, 张志刚回来又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限制她用钱。 说如果再在外面惹事,他就不出钱家用了, 让她别把他惹急了,弄到夫妻都做不成的地步。 就连今天买点心的钱都是她亲妈给补贴了一点儿。 所以别人跟她抢点心, 她都可以强硬到底。 但吴建国要跟她抢点心,她还真不能反抗。 于是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吴建国把每样月饼都拿走了两个,其他的点心捡着两三样各称走了两斤, 拎着东西看了又看,乐呵呵走了。 周晚棠也没那心思去挤兑明香了,赶忙让小何赶紧把剩下的都给她。 但刚才来的那几位军属院的媳妇儿就不高兴了。 “哎呀, 周晚棠同志,你不能这样吧,大家也要吃, 你一个人全买了算怎么回事?总不是想显得你家特别富裕吧?” “就是,你家老张不是让你别被明香蛊惑,老在她身上花钱吗?” “哎你别急着否认, 那天你家老张训你的时候声音那么大, 我就住你家后头, 我可全听到了。” 周晚棠:“……” 于是又得让她们几个先买。 随后李红云和徐大姩又过来给明香捧场。 李红云是厂里离这里远, 走过来二十多分钟, 所以才晚了。 徐大姩则是心宽体胖午睡过了头,直接睡到这个点。 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周晚棠对她们的态度已经和以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以前她看不上她们, 甚至还有点同情她们,觉得她们又土又没趣,啊,还有一个好欺负。 现在, 这两个她都不大敢得罪。 好吧,又得让这两个先挑。 看着托盘里的点心风卷残云般地消失,周晚棠急得直抠手指头。 好在这些个人都买好了,托盘里还剩一点。 周晚棠又急吼吼让小何赶紧打包给她。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58节 谁知话都还没说完,那些个战士早已被吊足了胃口,也不管这个那个的了,都开始往前挤。 “哎,何成,你他娘的先给我一个月饼半斤桃酥!” “我也要,给我拿那个透明皮的,拿俩!真他娘的好看!” 事态一下子变得不可控起来。 周晚棠本来就是高瘦身材,性格又不是泼辣那一款的,别说争抢了,连站在这帮大老爷们里头,都吓得花容失色的。 这要放在以前,大家都敬畏她是领导的妻子,也是这座岛上唯一一座学校的老师之一,根本都不可能去跟她争。 可在这撩人的甜香中,在“连吴建国同志都买了”以及“嫂子们那么喜欢的东西,那得多好吃”这种想法的鞭笞中,没有人再记得谁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心里只有对美食最原始的渴望。 加上小何跟他们更熟一些,习惯性地先紧着他们。 于是没过多久,所以点心一下子被卖完了。 台风过境一般。 在这样的氛围里,买到了的同志非常欣喜。 甚至有人直接当场就伸手指去把里面的月饼拿出来掰开吃了一点。 他有些讶异地品尝着嘴里的椰奶馅儿,差点没把舌头给直接吞下肚去。 “哦哟,这他娘的也太好吃了!” 这帮人是习惯了捉弄兄弟的,故意把冰皮月饼的皮咬着,一点点拉很长。 然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突然伸出舌尖把那冰皮舔断,放在嘴里洋洋得意地咀嚼。 “看到了吧?忒筋道了!但是吃在嘴里又软乎乎的,还很香很甜。” 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咬了一口馅料,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等那股子细腻的奶香彻底抚慰了一天的疲惫,心里终于感觉到一种满足,他又睁开眼睛,用更加炫耀的神情挑拨他的战友们。 “啧啧啧,老子这辈子就被吃过这么香甜的东西,这都吞下肚了,鼻子里都还是奶香。” 没买到的看着他手里的月饼,只能不停地咽口水。 “真那么好吃啊?” 那人笑:“那可不,你们吃了就知道了。” “你给兄弟吃一点儿呗。” “滚!自己买去!” 气得他那些战友一个个过去闹他,心里只恨没果断下手。 汉子们笑着闹着走了。 周晚棠听着他们刚刚的对话,看着正在窗口撤托盘准备下班的小何,眼泪都要出来。 得益于她丈夫的职位,她很早就知道明香要在食堂卖点心。 那时候她的心都像是被什么给揪住了。 既然是公家的活儿,就由不得明香了。 哪怕明香再不愿意把点心卖给她,那也没办法了。 她是军属,有这个资格买,也有钱买,明香就得卖给她。 从那以后周晚棠夜里做梦都是在食堂窗口买明香点心的画面。 她怀着一种急切有缱绻的情绪等待今天的到来。 她哪怕是当初和张志刚处对象那会儿,也都没有过这么缱绻的情绪。 就好像是在等一个完美的情人的到来。 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把钱也都凑好了,谁知到头来,居然还是什么也没买到。 那些家伙居然连渣儿都没给她留! 周晚棠:“……” 周晚棠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件事。 今天这样的情况绝对不会是偶然。 以后说不定每一天都会是这样。 毕竟那是明香。 明香她本身也不是什么乐于吃苦性子。 据她观察,今天明香居然能做出这么多点心,还花样百出的,已经算是在认真工作了。 肯定是因为今天是第一天。 以后,按明香那懒洋洋的个性,说不定做的还不会有今天多。 而那些人今天把东西买了去,后果必然是食髓知味,以后只会更加舍得在这上面花钱。 自己抢不过他们,说不定以后的每一天也都会空手而归。 空手……而归? 周晚棠舔了舔发痒的唇,高傲的心在那一刻狠狠地往下坠了一下。 这可不行。 她只想了一秒,马上挂上笑意,优雅至极又又好至极地朝窗口里正脱围裙的买香招了招手。 “明香!你出来别走,跟我去我家吃饭!” 明香转过头了看她,眼里满是狐疑。 周晚棠被她看得有些尴尬,正要说把自家老太太拿出来当挡箭牌,忽然头顶传来一个霜雪般的声音。 “周晚棠。” 周晚棠一惊,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地看着一脸冷酷的曾易青。 “啊,易青啊,怎么了?” 她居然直呼她的名字!不再像平时那样喊她嫂子! 有那么生气吗?! 吓死人了! 曾易青眸色深深:“我家明香忙,你闲的话就去喝你的咖啡,再招惹她,我不管你是谁,照样不客气!” 周晚棠:“……” 对方身上那股气势太凛冽。 她甚至在暴怒中的张志刚身上都从没感受过这样压人的气势。 周晚棠的手本能地捂着心口,有些结巴地说:“啊,啊,易青你这说的什么话。”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维持住体面:“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媳妇儿,但我没有那么多恶意的。” 说完低声嘟囔:“她要跟对别人一样对我,把点心给我吃,我能起那些个念头吗……” 曾易青懒得理她,只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周晚棠手指都颤抖了几下。 不明白明明这个人比她家老张年轻稚嫩,职位比她家老张也低几层,怎么她就那么怕她。 以前张志刚甚至跟她动过手,但那时候她也没有这种吓到呼吸都上不来的感觉。 周晚棠不满地撅着唇。 她不敢再看曾易青,只把一对委屈的视线放在从里头走出来的明香身上。 明香果然是最重视今天的。 居然穿了刚发下来的军装,背了个军用挎包,还把帽子也给戴上了。 那样子,像一根鲜嫩的抽条杨树枝,强势中不失典雅,看得周晚棠心跳 都快了些。 是了,今天她是最重视的,以后肯定就没这么重视了。 她这个人,只要不那么重视,势必是不想做那么多点心就不会做的。 周晚棠的心又紧了些,也顾不得曾易青的警告了,赶忙过去站在明香面前。 她咬着唇,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儿僵,腰身也有点儿硬。 但她还是把脑袋低了下去,把腰弯了一点。 “明香同志!我为我先前对你做的那些事道歉!” 她抬起头来,倏然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尽管这笑因为太不熟练,而显得有些狰狞。 “明香!好明香!” 她过来在曾易青冰冷带刺的视线下拉住明香的手,硬要跟她并肩往前走。 “你看,我今儿特意来恭喜你开窗口的,可现在什么也没买到。” “你这样,看在咱们比他们认识都早,又是隔壁邻居的份上,你每次给我留点儿放一边好不好?” 明香被她说蒙了:“那么多人要,我怎么能给你留呢?大伙儿会有意见的。” 周晚棠:“他们敢!” 触及到曾易青完全不友好的视线,又赶忙把声音放轻放软了。 “哎呀,明香,这事儿你做主!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再说了,你别让他们知道就是了。” 明香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周晚棠没办法了,嘴巴都要撅上天,委委屈屈道:“可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天天都想吃你做的点心。”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59节 “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梦到她在我肚子里面边哭边砸嘴巴,可怜见儿的。” 明香:“……” 不只是明香,连一向沉稳的曾易青听了这套说辞之后,眉宇间都泄露出些没眼看的神色。 周晚棠还故意摸了摸自己肚子:“明香,你们别笑,等你们有了孩子,你就会知道这种痛苦了。” 说着把明香的手臂摇了摇:“成不成?” 见明香仍然不为所动,她叹了口气,把明香的手臂放了下来。 “我知道你为难,这事儿确实不是很好看。” “那这样,我每天下午到点儿就过来你窗口等小何,你跟小何说先来后到、一视同仁,可别让他见了是我就不卖给我。” 明香:“……” 明香扶了扶额。 烈女怕缠娘啊! 不过她其实根本没把周晚棠区别对待的想法。 她根本没那个闲心去对付谁。 而且周晚棠那件事败露之后,不止被她家老太太和张志刚骂得要死,也在军属院出了名。 这次不是出了名的优雅高傲了,是出了名的埋汰。 甚至有人都在质疑她这样的品行适不适合继续在红星小学当老师了。 而且她妈和丈夫也已经来道过歉了,还送来了很多道歉礼。 总之,这事儿在明香这儿已经过去了。 她从来不让不必要的事影响自己的心情。 于是明香点了点头:“行,我这儿每天五点半开,你自己划算一下时间就是了。” 周晚棠却像是捡了什么便宜一样,高兴地直接笑了起来,笑得眼角都有了些细细的纹路。 “好,那我们可说定了,先来后到啊!” 第二天,听小何说,周晚棠果然第一个来。 然后把所有点心都买走了。 第三天,她还想这么干,就被一众人围着声讨开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也让别人买点啊!” “就是,就没见过这么自私的,这食堂你一家开的啊?” 把陈春芳都招了过来,弄得一向温和的陈春芳也把她挤兑了一顿。 周晚棠又羞又气,还不忘回嘴,说又没人规定不能一个人全买走。 于是第二天,就出了政策,说每个人各样点心限量买半斤。 按个数卖的,每家没人限量买一个。 特批窗口没开几天,又供不应求,开成了限量。 这就算了。 几天过后,原先那位上头的领导不知怎么想的,带着另一批领导又下来视察。 好家伙,办完事不先去吃饭,直奔明香的点心窗口,把点心全给买走了。 当场他就拿了一块纸杯蛋糕让大家一起吃了起来,吃着还把明香拉过来好一通夸赞。 “明香同志,做得好啊!你为咱们军人之间的团结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哎呀我天,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我在哪儿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其他领导也是被那些点心的颜色、外形和味道弄得目瞪口呆,吃完后都来跟明香握手。 回去后又找曾易青聊去了。 当着曾易青的面说他们夫妻俩:“你们俩一个作风狠厉,是战场上的狼,一个聪明贤惠,是咱大后方那柔滑香甜的奶油花,感谢你们!” 曾易青:“……” 总之,明香的名声传播范围更广。 这下不仅是单位的军人和军属,连着对岸西式的驻扎军人和军属都听到了风声,纷纷乘轮渡过来,到特批窗口买点心吃。 可明香一个人两只手,也做不得多少点心出来。 但上头又分外疼惜她,加上早就拟定好了的,数量多少由明香把控,所以也没人敢逼明香做更多点心。 于是乎,更加僧多肉少,上头就拍板,让提了价格。 价格提上去,明香到手的补贴,其实更像是提成,也越多。 本以为价格提高了,来买的人就不会那么多了。 却没想到,这些人吃到好吃的,都忍不住跟五湖四海的亲友分享。 尤其是军人,基本个个都是好友遍天下的主儿,而且感情还都很深。 那吃到那么好看又好吃的东西,能不下了血本给人家寄一份过去吗? 这一寄不得了,要求代买代寄的外地人也要来分一杯羹。 明香那个小窗口每天都排老长队,私下来找她买点心的人也络绎不绝。 明香的小金库也不用说,那是根本不缺钱。 她这个人,很敬佩军人,现在自己也算是个勤务兵了,就鼓着劲努力配合,每天尽量多做点心。 可她骨子里并不是爱吃苦的人,于是终于有一天爆发了,跟陈春芳倒苦水的时候稍微露出些难以负荷的样子。 好家伙,陈春芳那个揪心,立马就把这事儿告诉曾易青了,提醒曾易青注意他媳妇儿的状态。别出什么事才好。 一方面马上向上头打报告说了这事。 上头一听这还得了,明令禁止大家对明香施压,规定了每天明显做的点心的量、 又让张志刚过来,跟明香说了情况,让她安心按自己的来,别太累。 明香得了这样的指示,心满意足地继续优哉游哉起来。 她是满足了,大家就更不满足了。 现在哪怕是把月饼的价格提到每个五块钱,也不缺人一掷千金。 到后面,那个窗口排队都不顶用了,每天都还是会有争吵。 于是后头居然开始抓阄了。 神奇的场景看得大家目瞪口呆,连远在祖国另一头的一些军区都有所耳闻。 那个地图上就一个小点儿的星洲岛上有个食堂,食堂里为了执行军人及军属抚慰政策,开了个点心窗口。 那个窗口的点心啊,天天都得用抢的。 最近大家不用抢的了,改抓阄了,抓到谁买谁才能买。 好不容易抓到阄了,他娘的你还不能买多,限量! 有人就问了,那也不用那样吧,那不能去别的地方买啊? 人家回答:“你星洲岛或者附近有朋友吗?” “你让他给你买了,寄点过来试试,就知道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买了。” 那又有人说了:“嗐,那让点心师傅多做一点呗!非搞这出动静,难看!” 人家又回答了:“旁人学不来,流程学会了,精髓学不到位。” “真正做得好吃的就明香同志一个人,你要问为什么不让她辛苦辛苦多做点,嘿,你得问她男人肯不肯,问她上头肯不肯。” 有人不服气了:“他男人疼她怎么的?既然得了这个岗位,就得懂奉 献!” 人家就说了:“没听懂我意思呐?她现在是那边儿的宝贝疙瘩,她上头不舍得让她受累呢!” “……” 就这样,明香稍微泛起波澜的日子又变得平静起来。 她现在还是睡到自然醒,只不过把每天做一点自己爱吃的点心,变成稍微做多一点,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让人送到食堂提供给大家吃。 做甜点这种事,做多做少工作量其实差不太多少。 甚至多做一点还更轻松。 就拿做蛋糕来说,做一个也是走那么多道程序,做十个也是走那么多道程序,该用的一样不能少。 一次性做十个其实是更省材料、更划得来的。 也不会多花多少时间。 而且成就感更甚。 尤其是又多了那么多人喜欢她和她做的点心。 她甚至比岛上的老师、幼师、演出队的演员甚至岛上的一些军人得到的热情和善意还要多。 不管走到哪里,大家见了她都带着点儿欣喜和她打招呼,连那些年轻俊帅的小战士见了她也会乐呵呵地喊一声“明香嫂子”。 这可跟以前喊她嫂子不一样,那声音里啊,明晃晃透着喜欢和讨好,听得明香心里得意极了。 只是这样一来,也有烦恼。 家里那位的花招又多了起来。 明香都不知道他的醋是从哪里吃起来的。 她总是被他弄得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手软脚软地一遍遍回答。 “没有……我,啊,不喜欢比我小的。” “别,别动那儿,他们都太嫩了,没你好。”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60节 “那个人啊,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啊,我真的不知道。” “你轻点儿,他过来问我今天做了什么点心,他说他还没看到影子,就、就卖完了。” “什么!曾易青!” 她忍着浑身战栗坐起身来,用尽仅剩的力气把枕头往曾易青身上扔。 “周晚棠是男是女你不知道吗!她的醋你也要吃!” “混蛋,你赶紧从我床上滚下去!” 回答她的是曾易青又压过来的身子,和更加纠缠的吻。 这个人这些天总是特别不好说话。 “媳妇儿,我支持你的工作,但我真的有点累。” “以后你不必要能不能不去食堂,他们喊你你就当没听到好不好。” 他在她肩头吮出一行印子。 “不想让他们看到你的笑。” “你没见他们,一个个的看着你跟看着他们的人似的,你是我媳妇儿。” 明香被他磨得没法,眼角甚至都有些热。 “你真是越来越小心眼儿了,没人会像你这样的。” 曾易青在她耳边低低地笑:“是吗。” 又疼惜地亲了亲她的眉心:“而且,我不想你受累,像以前那样每天只做一点点吃的,不好吗?” 明香懒得跟他解释她的生活在这方面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能随着动作被抛上抛下,说:“我喜欢这份工作。” 那就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曾易青不会去干扰她的工作,她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但这么说的代价就是,曾易青更猛烈了。 第62章 临中秋节还有一个周的时候, 曾易青从单位回来。 明香老远见了,就从他那如常的温和笑容里感觉到了一些反常。 果然,晚上两个人吃饱喝足躺床上的时候, 曾易青在她唇角亲了一口。 “媳妇儿, 我有事要跟你说。” 明香笑:“早看出来了,说吧。” 曾易青一愣:“你看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一点儿也没表露出来。 明香:“嗯, 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曾易青:“……” 开心……吗…… 曾易青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很开心。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很容易被人看透的人。 他自己觉得自己很稳,本来也只是小事, 单位那些人也没看出来他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 可明香却说,她早就看出来了。 这是不是说明,明香其实也一直观察着他留意着他? 曾易青不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人, 可这会儿,却有些着急地把心里想的问了出来。 “媳妇儿,你是不是还挺在意我的?” “你是不是很了解我?” 明香狐疑地看着他:“嗯, 这不是很正常吗?” 曾易青咧嘴笑了,眸色虔诚地在她指尖亲了又亲。 “是,正常, 很正常。” 他改为舔吻她的手指。 真没想到。 明香总是自己和自己相处得很好,就算是他没在家也一样过得精彩纷呈。 曾易青总觉得她像一阵风,飘然降临在他的世界, 却仿佛随时会离开。 而且只要她要离开, 他觉得自己一定抓不住。 所以他想着尽量宠着她爱着她, 让她不要生离开的心思, 让她一直一直在他身边。 却没想到, 她居然也是关注着他的。 甚至,可能,比他还要了解他。 曾易青觉得自己有点激动, 手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明香见他一直不说话只看着她,不禁更狐疑了。 “你怎么了?” “啊,易青,不会还要再来吧?” “节制点吧曾团长,我真的吃不下了,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了。” 曾易青:“……” 曾易青深深地呼了口气,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不累你了,明香,后天中秋节,我家老爷子和我爸妈会过来。” 是这事儿啊。 其实明香前两天已经接到曾易青爷爷的电话,询问能不能携家带口过来打扰一下他们夫妻俩。 明香是同意了的。 不过现在,她又起了点儿坏心眼,故意瞪大眼睛要坐起来:“啊?” 曾易青不知道她和自家爷爷都说好了,以为她急了,赶忙把她抱紧点,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别怕,媳妇儿,你又不是什么丑媳妇。” 明香故作愠怒地伸手在他鼻尖指了一下:“你才丑!” 曾易青笑得胸膛震动:“好,我是丑媳妇儿。” “明香,我就是想说,你别担心,你就正常过就是了,我爷爷和爸妈都很好说话,也很喜欢你。” 又说:“他们一直在愧疚,说我们结婚的时候没空过来,亏待了你。” 明香眨了眨眼:“倒也不用,他们来就来,我又没说我怕。” 曾易青:“嗯,我媳妇儿最厉害了,谁见了都喜欢,怕个屁!” 又抱着她,半眯着眼睛碎碎叨叨地。 “媳妇儿,你后天你就照样睡到不想睡。” “那天我应该是放假在家,我来张罗饭菜,接待他们的工作也都交给我,你该吃吃该喝喝该玩儿就玩儿,别放心上。” 明香见他都快要睡着了。 往往越是节假日,他们的工作越是忙。 别人都在庆祝节日的时候,却是他们更要严阵以待时候。 这一点,明香是知道的,也是非常敬佩和感激的。 可今年中秋曾易青居然有假,那都是很让人意外的了。 明香看着他眼下浓重的阴影,在他半阖的眼皮上轻轻啄了一下。 “嗯,知道了。” “睡吧,别担心我,怎么说他们也算是我的亲人了。” 她觉得自己家这小氛围真他妈温情爆了! 谁想本来温情的氛围因为她这个举动一下子就变了。 曾易青几乎是猛地睁开眼,像是已经一头本来在打盹,但突然发现猎物主动踏入他领地的雄狮。 他两手各种抓着明香的左右手腕,把明香钉在被单上无法动弹。 一双初醒的鹰眸带着凛冽的意味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明香见过太多次他这种占有欲爆棚的眼神,脊背一紧。 真是服了他了。 明香是真的搞不懂,自己这么充满温情地亲他一下,他怎么也能把氛围带偏。 明香像看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看着他。 语气却放得很温柔。 “又怎么啦,不是说不累着我吗?明明你刚刚都要睡着了。” 回答他的是曾易青热烈的亲吻。 曾易青觉得自己可能跟他们说的一样,越来越没出息了。 只要稍微感受到明香递过来的一点点爱意,就恨不得把自己燃烧殆尽,只为让她舒服,换她开心。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61节 几天后,明香果然毫无心理负担地睡到自然醒。 下楼之后,果然曾易青已经煮好了肉丝面,放在桌上。 明香洗漱完坐了过去。 曾易青做的面条很好吃。 他这个人行事作风冷冽豪放,但做事很细。 明香见过他做面条。 他做面条非常讲究口感,擀好的 面要先用滚水煮一遍,再捞出来过凉水,然后才会放到调好味的滚汤里面再煮。 这样面条吃起来就会非常筋道。 虽然只是一锅面条而已,他用的料都会很足。 生姜放得很多,因为他说海岛潮热,反而容易受寒,需要去去寒气和湿气。 肉丝也放得很多,切得细细的,方便明香咀嚼。 最后还要打上一个荷包蛋,放青椒圈和红椒圈,再撒上他那块地里才冒出点儿头的大蒜叶。 一碗面条,却咸鲜适中,肉丝软嫩、荷包蛋里的蛋黄刚刚全熟,不会有腥味但是又不会很柴。 汤汁浓郁但不脏,加上一点点微微的辣味,以及大蒜叶的香气,吃得明香鼻尖冒汗、胃里暖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似的。 别提多满足了。 明香把面条端起来,边吃边站在门口找曾易青。 天气稍微有点凉下来了,曾易青那身军装简直是焊死在身上了一样。 她倒是非常理解,军装对于军人是港湾,是荣耀。 当然,她也看得很爽。 明香刚要喊人,曾易青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过身来,笑着问她:“媳妇儿,还行吗?好不好吃?” 明香点了点头:“嗯!” “易青,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吗?” 正说着话,一辆军绿色的吉普就猛地从树后蹿进了她的视线。 然后车子停下,从里面走下来一个小战士,白杨一样立在那里,像是等着什么人。 这时,其他车门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下了车,把一个脊背笔挺的女人扶了下来。 但女人像是很不愿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男人便往后退了一步,女人就自己下来了。 女人短发,也是穿着军装。 明香手里的动作停了,面条缠在筷子上,正往碗里掉。 太帅了! 这几个人下车的样子,简直像是个秀一样,确实是帅得有点权威了! 照理明香也已经见过这么多军人了,自己丈夫更算是军人中的翘楚。 可她还是被面前的“下车秀”给弄得有些讶异。 原来曾易青并不是家里唯一一个让人心潮澎湃的,他们全家都是! 甚至连他妈妈,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军医,也是! 蒋红莲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见自己儿媳妇,人家居然是端着面条在看她。 那漂亮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些惊讶和欣赏,有点憨憨的,看得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一路上那点儿时不时冒出来烦她的负面念头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拥有这样清澈眼神和可人表情的儿媳妇,怎么可能像她们说的那样“不是省油的灯?” 纵使自己这儿媳能把自己一向桀骜冷淡、没啥人情味的儿子管得服服帖贴,那也是儿媳太讨喜了,把她儿子给栓得紧紧的。 这是好事呀! 蒋红莲和曾易青如出一辙的、一向严肃审慎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扬起了一丝略显僵硬的笑意。 她步伐矫健,朝明香招了招手。 “明香!妈来看你们来了!” 明香:“……” 明香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由那种不苟言笑的冷酷样儿一下子变成现在这副爽朗笑着的样子。 她心里一万个草泥马跑过。 不愧是母子啊! 这不就和曾易青下班回家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明明满身冷峻和沉稳,在某个节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绽开笑颜。 连着洒在这个人身上的阳光都突然跳动了起来似的。 明香不禁对自己这婆婆生了些亲近感。 她不是木讷的人,这会儿已经弯起嘴角,把手里没吃完的面条放到了曾易青手上。 自己大大方方迎了上去。 “妈。” 后头的曾振邦都看傻眼了。 在路上的时候,曾振邦都给自己媳妇,也就是曾易青的妈妈蒋红莲说了。 “红莲啊,你知道的,我晓得你不是那没事找事的婆婆,但你个性强硬,又总是太过严谨,看着怪唬人。” “你待会儿站我后面,等我先跟明香同志打个招呼,活跃一下气氛,你再说话,别把人明香同志吓着了。” 没想到却看到蒋红莲这副样子。 要知道,只有在老宅,最亲的一家人在的时候,他这媳妇儿才会放下防备,露出这样的笑容。 这是婆婆看儿媳妇,就这么的看上眼了? 不过曾振邦看到明香,也觉得很稀罕。 早前,他和自家老爷子是一起看过这孩子在舞台上的表现的。 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孩子眼里有一种光泽。 是自信大方,也是认真严肃。 却又带着一股晓风朗月的舒适感,仿佛游刃有余,仿佛把舞台当成了一种给自己快慰的游乐地方。 让他觉得很好。 所以那时候,他才会同意老爷子找人牵线搭桥,把明香介绍给自己家这最没可能结婚的大儿子。 如果易青是一块冻了万千年的冻泥巴,那娶个活泼烂漫的小太阳回来,才是最配的。 不过他也没抱什么希望。 人都说易青有隐疾,他也知道把明香介绍给他,是对不起人家姑娘。 而且易青那性子,次次相亲次次把人弄哭,估计这次也不能成。 谁想不但成了,易青居然还喜欢得紧,每次打电话谈到明香,那语气都热络了几分。 曾振邦虽然心里仍觉得对不起明香,但明香能看上易青,又让他觉得非常感激。 所以他从一开始是很喜欢明香的,这会儿也赶忙走了过来,对明香笑,笑得眼尾的褶子一道道的。 “儿媳妇哎,我家明香同志!你这是吃的早饭午饭啊?” 说着唬着脸把一直站在一边没来得及说话的曾易青招了过来。 “你怎么照顾你媳妇儿的,你就不能早点起给她做,非让她这么晚才吃上早饭?!” 曾易青一边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就这么憋笑看了明香一眼。 却只是双手垂着,恭敬地朝他爸鞠了个躬。 “是,爸!” 明香心里简直笑开了花,抛了个揶揄的眼神过去。 曾易青感知到她的目光,抬起头了,嘴角似笑非笑的。 这时,曾易青问:“两位老爷子还没到吗?” 曾振邦:“说是先去李航那儿看看,待会过来了。” 曾易青点了点头,跟在明香后头。 明香的手这会儿已经被蒋红莲握在手里了。 蒋红莲握了一会儿,有些不习惯,于是改为揽住她的肩头。 蒋红莲在军队里那么多年,见的更多的是这样跟人相处,所以也更习惯这样跟人相处。 蒋红莲:“明香,易青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不会还没跟你说吧?” 明香感觉自己一下子被这个高大的、留着利落短发的女人的气息包围,脊背都僵了一瞬。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抬头看着她:“啊?” 太高了! 难怪曾易青长得这么高大。 一个爷爷、爸爸、妈妈都高得人神共愤的人,怎么可能长得不高大? 蒋红莲见她满眼好奇地用那双漂亮得要命的眼睛望着自己,心里一下子就涌起一股自豪。 但心也就更软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62节 她揽着明香肩头,微微低头凑到她耳边:“这小崽子真没跟你说啊?” “就是李航那孩子的爷爷也来看他来了,老爷子一个人来的,我们就想着把他和李航一起请过来过中秋。” 明香赶紧道:“啊,他说了的。” 其实爷爷也说了的。 蒋红莲沉下脸来,怎么想都觉得这样对不起自己儿媳妇。 蒋红莲:“明香,你别担心,妈和爸带了很多菜来,待会妈和爸来做饭,你该干嘛干嘛去。” 她从军包里小心地拿出来一包东西,打开手帕,把里面一枚碧绿的玉镯给拿出来,放在明香手里。 “明香,妈这个人,不喜欢戴首饰,所以也没什么家传宝贝。” “这个镯子虽然是妈现买的,但也是流传久远的好东西,种水好得很,送给你。” 明香一眼就看出来那镯子确实卓尔不凡,但她拒绝了。 她什么都能自己给,不喜欢收长辈东西,尤其这个人是她婆婆。 蒋红莲见她不收,皱了皱眉都要发飙。 她在工作上风风火火,尤其是医疗争分夺秒。 她这个主任医师下决定从来说一不二,最忌讳人家不听她的。 可也不知怎么的,她对明香强硬不起来。 蒋红莲生了那么好几个孩子,儿子是硬脾气,女儿是假小子。 她烦都烦死,从来没像这个哄过哪一个,这会儿被明香这副香甜和软的模样弄得没了 脾气。 她用有些生硬的语气说:“咳咳,孩子啊,收了。” “你看你的手腕长得好看,压个这个正正好。” 明香:“……” 明香不得不把那手镯收下。 她朝蒋红莲笑了笑,视线又不禁飘到后头曾易青身上去了。 知道自己可能是嫁了个还不错的人,可看这样子,她好像并不只是嫁了个还不错的人而已。 看来自己果然很有眼光! 这时李航从后面追了上来。 曾易青冷着脸,问他怎么没等老爷子们。 李航笑得痞里痞气的,把帽子摘下来:“哼!等他们?他们嫌我妨碍他们俩说话呢!谁管得到他们!” 又说:“别急啊兄弟,待会会过来的,你当他们真老了啊?” 于是曾易青也就没再问了。 大家一起在明香家客厅落座。 曾易青早已拿出来点心盒,里头有明香平时做了保存好准备时不时拿出来吃的点心。 曾易青又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茶。 明香坐在那里,本来想起身帮忙,完成待客之道。 却不想刚被曾易青拿眼神给拒绝了,又被蒋红莲给拉着手,屁股都没离开椅子就又坐了下来。 倒是曾父起身,一言不发地开始给曾易青当起帮手来。 几个人热热闹闹吃着点心说着话。 明香笑盈盈听他们聊他们工作上的见闻。 一个个动人心魄又充满生活感的故事,让她听得津津有味,又颇有感触。 就在这时,忽然,李航拉住曾易青,抬头问他:“兄弟,这点心也是嫂子做的吧?真好吃啊。” 说着放开曾易青,又转头乐呵呵地去问明香:“嫂子,这点心叫什么啊?” 明香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笑着回答:“这是老婆饼。” “老婆饼?” 李航又看了那车轮子一样的东西一眼:“怎么叫这么个名儿?” 他一双眼睛盯着明香:“这个里面不会包了个老婆吧?” 明香:“……” 全场:“……” 因为他的一句冷笑话,原本热络的气氛停顿了几秒。 明香一向是不会让场子冷下来的,笑着接话:“里头就是有个老婆,也不一定就是你的老婆啊。” 李航这个和曾易青同龄,但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谈上的人,被她这么一说,脸都热了,讪讪笑着挠头。 蒋红莲一向把李航当自己半个儿子看的,这会儿就大喇喇冷笑起来。 “哼,他爹妈一问他,他就说有看中的女娃了,再问是谁,就死不肯说。” “还说人家是个天仙,天仙你也给婶子壮着胆儿追啊!就怂!” 明香杏眼微睁。 这可是一个大八卦。 她虽然和李航不是很熟,但总归他是曾易青一个大院长大的发小,现在又在一个单位工作,住在这样一个并不很大的岛上,交集还是有的。 虽然她听说了李家对他的终身大事很着急,但也从来没听说过他有看上了哪位姑娘。 显然,曾父对此也非常惊讶。 “航子,有看上的姑娘了?” “那是好事啊,男子汉大丈夫,利索点儿,难不成你还让人姑娘主动来找你?” 李航看了明香一眼,有些不耐烦地抚了帽子一下。 “叔,您消停点儿,我什么时候说过有喜欢的姑娘了?” 说着把那老婆饼放在嘴里小小的咬了一口,用舌尖儿品了品。 “嗯,嫂子,真好吃。” “外酥里嫩的,里头有层什么还挺弹牙,真是越嚼越甜,越嚼越香。” 他见外层的酥皮掉桌面上,又尴尬地看了一眼明香,傻呵呵笑着,把那点儿碎屑子捡回手心。 “真酥,真脆,嘿嘿嘿。”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也不再过问他感情上的事。 不想这时,曾易青过来给他添水,低头看着他,说了句:“想老婆想疯了吧?老婆饼里有老婆……” 他起身,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 明香本能地感觉到了曾易青的不对劲,然而他却又去烧水去了。 “你们在这儿看会儿电视,要是想听收音机也行,我去做饭。” 明香:“……” 前些天,曾易青怕明香一个人在家无聊,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台电视机。 还是彩色的。 这是岛上第一台电视机。 军属院的大家虽然都相对富裕,但还是没有人去把钱花在这样的奢侈品上。 尤其是这种东西也不只是有钱就能买到。 所以一直以来,岛上的大家连台黑白的都没有,更别说彩色的了。 电视机买来之后,明香不怎么看。 毕竟这个对于她来说,感官刺激太小了。 她更喜欢看手机。 可这里的孩子们却对这台电视机感到非常新奇。 于是每天晚上六七点钟,明香允许他们过来看看动画片。 最近在重播国内第一部彩色动画片《大闹天宫》,美术真的绝了。 明香不喜欢带孩子,但挺喜欢看别人家的孩子们的。 年纪大一点儿的孩子,那种半是调皮半是青涩的感觉让她觉得非常有意思。 更小的那就更好玩儿了,虽然这年头孩子们都不肥胖,但幼儿天生就有着一种软乎乎的感觉。 尤其是那一双双懵懂可爱的眼睛,那一声声奶呼呼的话语。 给予明香的抚慰不亚于奶油慕斯。 客人在看电视,明香想了想,毕竟是自家来了客人,自己还是再去做几道点心,晚上一起赏月时候吃。 她起身,刚露出些往厨房走的意图,就又被突然站起来的蒋红莲揽住了肩头。 “儿媳妇,你干什么去?” 明香转身朝她笑:“妈,我去做几道点心,很快回来。” “您帮我陪陪李航同志,辛苦了!” 蒋红莲一听,眉头竖起。 “你别去,你坐着,妈去做。” 说着就往厨房走。 明香一愣。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63节 自己婆婆居然还是个会做点心的婆婆? 儿子会做饭,公公会做饭且活泼,婆婆还会做点心。 自己这是嫁了到了个什么样的极品人家啊! 她心里高兴,便坐了回去,还在好奇自己婆婆会做什么点心。 谁知坐了一会儿,就见里头蒋红莲伸出脑袋来,嘴角僵硬的笑显得有些心虚。 “明香,妈要是做个面疙瘩汤你看能不能算点心啊?” 刚好李航笑得一排大白牙:“我就奇怪您什么时候会做点心了呢!您知道点心是什么吗您就做点心。” 明香:“…… 第63章 蒋红莲茫然地拿着锅铲, 却记得一脸英气地把那锅铲朝李航挥了挥。 “小崽子,小时候你不还吃过给你做的薯片儿!” 李航故意把舌头伸了出来,做出一脸嫌弃的样子。 “是是是, 黑不溜秋炸成黑炭的薯片儿, 吃得我嗓子当即哑了三天。” 明香:“……” 这个年代的薯片她是知道的。 把红薯蒸熟 了,用勺子背儿碾压成泥, 用碗底压成薄薄的片儿,再放在菜籽油里炸。 只要稍微细心一点, 看着点儿火候的,都不可能把这玩意儿炸焦。 唯一的可能就是当事人本身不好这个,又或者因为什么事三心二意了, 没看好火。 明香算是懂了。 自己这婆婆就不是干家务的料。 她曾经听曾易青说过一嘴。 说她这婆婆是中医世家出身,后来她祖上辗转成了军医,她也从小受家里熏陶有了中医技术。 但她长大后, 又学了西医,中西医结合,技术非常高超, 在全国军医系统都是顶级的。 以致于她非常忙,一天到晚不但要在自己单位里忙,还要飞各地军区“会诊”。 总之是“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样的一个人, 一门心思都是救死扶伤, 且她救的那些人都是自己的战友, 那种感情, 不是旁人能懂的。 所以她在别的方面就显得相对比较松散和迟钝一些。 现在看来, 是啊,估计这别的方面,就有做饭这方面。 果然, 被自己半个儿子拆了台的蒋红莲脸上明显涌起了一丝不甘心。 她瞪了李航一眼,但马上那严肃的面容就变得和软了。 她有些大大咧咧地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后颈,对明香扯了扯嘴角。 “啊哈哈,儿媳妇,妈呢,确实不大懂厨房里的东西。” “不过妈是真的想做点心给你吃的。” “我已经想好了,我做个糖炒瓜子吧,虽然肯定没你做得好,但毕竟放了糖嘛,总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明香见状,忙说不用了,她来就好。 谁知婆婆却非常要强,非要在她面前露一手。 然后,他们就得到了一盘油腻腻又黑乎乎的“焦香”瓜子。 那烧焦的味道隔壁二楼上吃着点心的周晚棠都闻到了。 明香无语。 李航伸了脑袋过来看了一眼,抱着肚子差点笑岔了气。 蒋红莲非常尴尬地拿着锅铲站在那儿,第一句就是跟明香道歉。 “儿媳妇,对不住啊,祸害了你这么大一勺白糖和猪油。” 明香哭笑不得,过去轻轻把锅铲从她手上拿下来,说:“妈,您今儿是客,别操心这么多。” 又说:“今天我们家里也有其他客人,正好给我个机会招待一下你们,您出去坐坐去,啊。” 蒋红莲说着好,却猫着腰去把那黑乎乎的锅给洗了。 她洗锅洗得飞速且大力,丝瓜囊在锅里面擦出了重影。 明香很是感动自己婆婆眼里这么有活儿。 可她看着她那豪放的动作,又不禁为自己家锅捏了一把汗。 还好这年头大家都用丝瓜囊洗锅洗碗,而不是用后世那样的钢丝球之类的。 这要是用的钢丝球,今儿这又轻又好的铁锅可就废掉了。 她见蒋红莲把锅洗好了,便给了个赞赏的笑容。 “谢谢妈,您真是个贴心的人。” “您快出去帮我陪陪李航吧,待会儿两位爷爷也要到了,帮我招待一下。” 蒋红莲点着头,却双手叉在那劲瘦的腰身上,探过头来问她:“儿媳妇,你打算做什么点心啊?” 明香一边准备食材一边对她笑:“妈,叫我明香就成。” 又说:“月饼家里已经有好几种了,但我还是想再做个法式乳酪月饼给大家尝尝。” 说着望天想了想,把家里现有的材料复盘了一下。 “再做个星空月兔果冻吧,然后配点儿陈皮云片糕给大家饭后消食。” 蒋红莲被她说懵了。 什么法式?法国的? 兔子?果冻?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不过这些词听着就让人觉得美,于是再不懂,心里也自然而然地涌起了一些期待。 刚才在客厅吃的点心已经够让她终身难忘了,没想到她儿媳妇居然还能再翻出花样来。 不过她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今儿是不让儿媳妇的食指沾一下阳春水的。 于是对明香说:“儿媳妇,妈确实不大会做点心,但今天你别徒手。” “你说,妈按你说的做,你教教妈妈,好不好?” 明香:“……” 明香有些不厚道地想,这样可能还没她一个人做来得快。 但她看到蒋红莲那真诚的眼神,又想,算了,晚点就晚点,陪自己这个帅帅的婆婆玩一玩好了。 明香说了句:“妈,您客气了。” 然后毫不客气地指导起来。 “妈,咱们先做法式乳酪月饼,您先盛点低筋面粉出来吧。” 蒋红莲见明香答应了她,很高兴,跃跃欲试地。 她一边拿了个干燥的小碗朝台面上一包粉末状的东西伸过去,一边笑。 “明香,妈也不知道怎么的,平时要我来厨房,我是一万个不愿意,今儿却觉得特别激动。” 她不苟言笑惯了,面部肌肉已经形成了记忆。 是以这个笑看起来特别别扭,有种阴森奸笑的感觉。 明香:“……” 明香都有些自责了。 她对她说:“妈,您和爸爸是不是怕我啊?” “真不用,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轻松怎么来。” 那意思:真的不用你们特意讨好我。 蒋红莲也不是傻的,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哈哈笑了起来:“明香,你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我们都喜欢你,不是怕你。” 太喜欢了,所以什么事上都想尽心,一点儿不想给你添麻烦。 明香被她说得难得老脸一红,笑:“谢谢妈妈,但是您现在舀的不是面粉,是杏仁粉。” 蒋红莲:“……” 蒋红莲起身用指背在额上轻轻按了按。 “明香啊,我看她们做点心都不用这么多种材料……” 她看着台面上一溜儿说得上名字说不上名字的食材,眼花的同时由衷地感叹了一声。 “难怪所有人都说你做点心厉害了,就这些材料,看着比我做手术时候用的材料都复杂。” “儿媳妇,妈没佩服过多少人,今儿你算是一个。” 明香被她夸得飘飘然,抿唇笑着,说:“谢谢妈。” 又说:“妈,您看杏仁粉隔壁那个,就是低筋面粉了,您舀一碗放在我这个大碗里。” 蒋红莲于是又把视线聚焦到明香那个专门用来揉面的大玻璃碗里。 她的眼睛里燃起了火花,把那碗拿起来放在眼前看。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64节 “哎呀,明香,这是玻璃的吧,真好看!” 再看看明香那张肤色玉白通透的脸,顿时明香的美好形象又在她心里染上了一层透明的釉。 “我儿媳妇就是蕙质兰心,别人都不知道可以用玻璃餐具,你偏知道。” 明香:“……” 明香非常感谢自己婆婆毫不保留吹的彩虹屁,于是教起来也更热情了些。 她是知道食材的用量的,她的眼睛就是克秤。 但她婆婆不知道啊,于是她过去轻轻拿着她婆婆的手腕,把碗里装多了的低筋面粉给抖了下去。 “嗯,就这么多就够了。” “妈,咱再去盛其他的。” 法式乳酪月饼,用到了十几种食材,做法非常复杂。 先将黄油软化,和糖、盐、蛋黄拌匀,再加到低筋面粉和杏仁粉里面揉成面团,放冰箱里冷藏 。 在冷藏的空隙里,再把奶油和奶酪制成乳酪馅,包在冷藏好的的饼皮里,刷蛋黄液,放入明香先前做的简易烤箱里烘烤 。 这么复杂的过程,不懂行的一般早就不耐烦了。 其实明香一开始也是觉得,自己婆婆非要帮着做点心,是一种出于做婆婆的礼貌,属于面子工程。 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厌烦,要么待在一旁干看着,甚至发呆。 要么直接说自己不会,就不做了,出去继续看电视了。 没想到,蒋红莲全程都在认真参与,简直和当初的李红云一样认真。 而且能不让明香动手的就不让明香动手,就是要自己干,让明香指挥。 明香很是欣慰。 她这婆婆一看就对得起外科医生的名号,虽然不会做,但那手是真稳啊! 而且也非常讲究无菌操作,那叫一个爱干净。 这些天李红云忙于上班和学习都没空来她这里陪她一起做点心。 她颇有一种老师父把徒弟放下山去的感觉,总觉得那种时不时得到的小欣慰感少了很多。 可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 尽管这位是她的婆婆,是她的长辈。 甚至还是一个她该无比敬重的军医,一个口碑好到不行的外科主任。 于是这场新媳妇见婆婆的戏码完全没了一点儿压抑感,明香觉得愈加畅快。 她又带着蒋红莲做星空月兔果冻。 先做装饰用的星星彩糖。 把琼脂泡软,加水煮开至融化,加入细砂糖,小火慢煮,边煮边用刮刀搅拌,煮到透明。 把一半的混合液倒入大玻璃碗里,剩下的一半混合液分成几份,分别调入芒果汁、蝶豆水、玫瑰汁这样的天然食用色素后,加几滴柠檬汁,搅拌。 再依次把不同颜色混合液倒在大玻璃碗的不同区域内,用牙签随意搅一搅,使颜色互相渗透、呈大理石纹状态。 然后冷藏变得干硬,再磨碎变成细碎的彩色如星空一般的糖粉。 这样,星星彩糖就做好了。 接下来开始做月兔果冻。 把牛奶和琼脂煮至沸腾,倒入先前让曾易青一道用竹子做成的兔子模具里凝固。 再用开水与蝶豆花煮出颜色,加琼脂煮沸,倒到圆形的容器里面凝固。 最后用开水、香橙晒干打碎的果粉和琼脂煮沸,倒到小一圈的圆形容器凝固。 这样,她们就得到了三种不同的果冻。 把这三种不同的果冻组合,撒上星星彩糖,就完成了。 完成之后,明香把成品看了看,心脏顿时像是被那软乎乎、透明的果冻给抚摸过一般,舒坦极了。 她很是满意,打算把这几个果冻端到冰箱里去放着。 一转头,发现蒋红莲站在那里,一双本来英气锐利的眼睛都失去了焦点,有些愣愣地看着她手里那一盘子果冻。 明香没见过她这样,有些怵。 问:“妈,您怎么了?” “是不是累了?要么您还是出去休息吧?” 蒋红莲僵硬地把一只手拿起来,又僵硬地摆了摆。 “不,明香,妈没事。” “但是,你能不能告诉妈,你手里端的东西,真的是咱们刚刚一手做出来的吗?” 明香:“……” 明香笑:“妈,您这话问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说着就要打开冰箱把果冻放进去。 却被蒋红莲拦住了。 “明香,让我来吧。” 明香有些奇怪地把盘子放到她手上。 蒋红莲居然当着她的面吸溜了一下口水,让后把那盘子举到和视线齐平的地方看着,眼里满是惊奇和欣赏。 “娘哎,我儿媳妇真是了不得,这心里得多玲珑,手得多巧才能做出这么精美的点心来!” 说着继续看了会儿,又开始了:“真精致,真好看,真有创意,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明香:“……” 您不但全程看着,还全程动手了的好吗! 也不怪蒋红莲这么失态。 只见那盘中统共十二个果冻。 外层是透明的,上大下小的圆梯形,里面镶着淡淡蓝紫色的浮动的条状果冻,像是一片缥缈的星空。 星空所及,有个弯弯的橙黄色的月芽儿,上头坐着只乳白色的小兔子。 在这晃晃悠悠的果冻身上,洒了彩色星子一般的细碎糖粉。 整个果冻如梦如幻、逸趣横生。 又晶莹剔透、软软弹弹,看得人心也跟着软了起来,眼睛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视觉盛宴。 更不用说现在厨房里无处不在的那种软乎乎、暖洋洋的丝丝甜香。 让人想起刚到明香院外时看到的那个花园,闻到的那些花儿的香气。 蒋红莲一向自制力很好,不然也不可能成为一名全国军区闻名的外科专家。 但她现在却觉得有一种澎湃的情绪在冲击着她的理智。 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可这会儿却眼神迟滞地看着明香,说了句有点儿肉麻的话。 “明香,你妈妈给你取的好名字,阳光明媚香气袭人。” 明香:“……” 明香怎么也搞不懂自己婆婆这突如其来的温情是从哪里来的。 她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说:“谢谢妈,您把果冻放进去吧,放凉一点风味更好。” 蒋红莲这才从那种做梦般的氛围里出来,对眼前这个大儿媳妇更是稀罕到不行。 恨不得把自己那不讨人喜欢的大儿子拉过来狠狠亲上一口。 儿子哎,还以为大院里那么些男孩儿,你在这方面最不争气,没想到最后你最争气,给老娘带回来这么神奇一儿媳妇! 明香不懂自己婆婆的快乐,又着手做起陈皮云片糕来。 依然是她说,婆婆做。 不过这个比较简单,因为大部分过程昨天晚上她已经做好了。 这陈皮云片糕是用白糖和水混合,放入锅中熬制五个小时搅拌,让糖浆搅和成白白的、沙沙的糖油状,变成湿糖。 然后把陈皮粉和蜂蜜混合,做成陈皮馅,加入芝麻调味道。 最后把糯米粉和湿糖混合加猪油搅拌,然后一层皮一层馅压实、烫平。 这样重复几遍,使云片糕基本成形了,还要放置一晚固形才可以。 基本上所有的步骤她昨天都做好了,那今天要做的就只是把云片糕从模具中取出,用刀切成薄片了。 明香告诉蒋红莲:“妈,用这把刀,这把刀薄,咱们得把这糕切得薄而均匀,这样口感才会轻盈。” 蒋红莲一听这个,平日里那因为实力强大而带着的一点儿高高在上的气场就出来了。 “明香,这个妈熟,妈拿的柳叶刀可算得上是世界上最薄也最锋利的刀了。” “还有这个薄而均匀,呵呵,你就说多薄吧,头发丝儿的厚度妈都能给你切出来。” 明香:“……” 明香想了想,过去把那刀接到自己手上,然后用刀锋比着那云片糕。 蒋红莲自然而然地就过去把手覆盖在她手上,准备就这么往下切。 她因为从小学习中医,后面当了外科医生,也没改习惯。 给病人问诊的时候,就要捏一捏人家的脉门。 这会儿手覆在明香的手背的时候,前头三根手指就自然而然地在明香的手腕内侧也摸了摸。 然后她眉头一皱,当即就抿紧了唇。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刀子从明香手里拿下来,温和地对明香说:“儿媳妇,妈知道切多厚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65节 “你出去,让妈来做,要是做不成,妈随你处置。” 说着不知怎么的,又仰着脖颈嚎了起来。 “易青!易青!曾易青!” “你赶紧进来给老娘把我儿媳妇带出去!” 曾易青那边都还没来得及回话,她又喊:“听到了没有!” 明香:“……”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明香都搞不懂自己婆婆怎么一下子像是变得很暴躁一样。 但要说是她得罪了她,可蒋红莲刚刚把刀拿走,以及跟她说话时的模样又分外温和。 甚至已经算得上是温柔和小心翼翼了。 明香狐疑地望着她。 她却一改刚才的严肃和暴躁,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去吧明香,相信妈,不会搞砸的。” 明香:“……” 刚好曾易青过来了,明香便就随着他出去了。 两人搂着出去的时候,明香看着曾易青。 曾易青看懂了她眼里的狐疑,无声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别管,她就这样 。” 明香:“……” * 曾柏山早年战功赫赫,后来生的儿子们也不差,到孙子辈还是不差。 尤其是大孙子曾易青,不但长得人高马大够把敌人吓破胆,实战上也是年纪轻轻就立了战功,非常给他、给他们老曾家长脸。 就是有一样,他这孙子吧,讨不到老婆。 一开始曾柏山以为是孙子心系国防无心儿女情长,又或者是脸太冷,吓得小姑娘连话都不敢过来讲。 但最后,他才知道不是。 他这么优秀的孙儿,居然!居然有隐疾! 曾柏山不是不开明的人。 易青那方面不利索,那也不是易青的错。 是天生的,是没有办法的。 可这件事还是让他在众多好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尤其是,曾易青是他的大孙子,底下弟弟妹妹又非常仰慕这个哥哥。 大哥都不结婚,下面的几个小崽子见有了榜样,好家伙,一个个的也都不把终身大事提上日程。 他们老曾家男丁不少,眼看着,就要在孙儿辈断了香火! 本来不跟人比,那也就算了。 没办法的事。 偏偏他身边就有个老李头,是好友也是死对头。 从年轻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比。 比谁枪法准,比谁杀敌多,比谁的战术更有效。 到壮年战斗胜利了,又开始比谁先开始学文化,谁的文化知识学得好,谁认字更多。 然后就是比谁家儿子先娶媳妇儿,谁家儿媳妇儿先生娃。 老了老了,又开始比谁家的孙儿辈有出息,谁家的孙儿们先娶妻生子。 本来他曾柏山一直是压李大柱一头的。 却没想到,在曾易青这儿栽了跟头。 曾柏山穿着洗得有些发白了军装,背着手,对旁边拄着拐棍但仍硬朗的李大柱哼哼笑了一声。 “老李头啊,你甭来挤兑我。” “是,你家四个孙儿都娶了老婆,给你生了重孙,那又怎么的?” “你们家李航不还单着呢吗?我家易青可是已经娶了媳妇儿了。” 李大柱笑:“老曾头啊,你这也好意思说。” “我家是五个里面四个都给我生了重孙,你家是三个孙辈里面一个都没给你生重孙,你哪里能跟我比?” 曾柏山:“……” 其实是心虚的。 本来,他的孙辈就比李大柱的孙辈少,现在自己家一个重孙没有,他家都好几个了。 唉! 不过曾柏山一向是不服输的。 短处比不上人家,那就拿自己的长处和敌人的短处比嘛! 还不妥妥的把人给打趴下? 曾柏山马上开始转移话题:“老李头,我跟你说说我孙媳妇啊。” “我告诉你,我们家明香同志,那可是真好。” “长得漂亮不说,气质还好,我瞅着她肯定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儿,待会你就看着吧,绝对让你嫉妒我。” 李大柱拐杖微微一斜,停住脚步。 他笑了一声:“哼,老曾啊,不是我说你。” “你是基于什么理论基础说出这番话来的。” “你家那位明香同志,文工团出身,后面又一天到晚搞那什么黏黏糊糊的甜点心,一看就是爱躲清闲的,还贤良淑德呢,还我嫉妒呢,我嫉妒个蛋啊!” 曾柏山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我发现你这人越老越刻薄了啊,我孙媳妇儿都能把点心做到出名了,她还能不贤良淑德啊?你才是怎么想的!” 李大柱差点就把那句“好吃懒做的人才会一天天做点心吃”说出口了。 他摆了摆手:“我跟你说不着,大家都吹你家明香同志做的点心好,能好到哪里去?点心不就是那些东西?还能成仙不成?” 又说:“再说了,我跟你谈曾孙的事,谁跟你谈孙媳妇了。” 曾柏山一听,心里顿时一咯噔。 觉得自己的嘴都被这个老李头给封住了。 是啊,易青也结婚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呢? 那天听他自己说隐疾的事是误会,但又不说是个怎么样的误会。 还是说,易青只是碍于男人的面子,还是不愿意面对自己不能生孩子的事实? 唉!可怜的娃! 看来他曾柏山到死都要被李大柱压一头喽! ----------------------- 作者有话说:预收:《七零漂亮亲妈随军北疆赶山日常》跪求宝宝们收藏[狗头叼玫瑰] 江飞叶从寸草不生的末世归来,回到了花红柳绿的七零年代。 正准备好好享受退休的日子,却已被继母替继妹嫁给了一位边防军人。 江飞叶走前那晚,继母喝着小酒偷着乐。 北疆天寒地冻,那林海雪原一年里有半年大雪封山,物资进不来,人出不去,连草根都没得吃,冻得面颊裂出一里地! 江飞叶命都不见得保得住,就有命回来,那张水灵灵的脸蛋可就毁了!再比不上她的亲女儿! * 江飞叶来到丈夫戍边的地儿。 一抬头就是广袤的深山野林,层峦叠嶂,光是树叶的色儿都红橙黄绿特养眼。 一下了雪银装素裹又很仙。 这让看惯了末世荒凉的她很是高兴,就这么住了下来。 广袤林海神秘非凡,甚至有人说哪里埋藏了金矿。 她采菌子、挖灵芝、种人参`种木耳…… 养鸡养鸭养猫狗,逮兔子战野猪,棒打狍子瓢舀鱼…… 她做一手香喷喷的青椒野生菌、铁锅炖大鹅、烤兔肉烤山羊…… 有了娃后她更是多了几个小跟班,成了军属院里备受尊敬的孩子王! 关键那便宜丈夫也好,长得好看还是个军官,家里三代从军,身体好力气大,工资上交不作妖,只要在家家务就全包。 江飞叶满意极了,跟着升了职的丈夫调出来时居然更水润了,气死继妈那一家! * 程林海的婚姻是战友介绍的,说实话就见了见照片,无所谓喜不喜欢。 可那姑娘嫌他戍边辛苦,不嫁了,要把自己的继姐嫁过来替她。 被这样嫌弃,是个男人都会发火。 所以等那位叫江飞叶的继妹嫁了过来,程林海并不热情。 他非常感激江飞叶愿意替嫁,可这么细胳膊细腿的漂亮小姑娘,又能在这里撑多久?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66节 虽说如此,程林海还是把她当孩子宠,给足了尊重和自由。 直到有一天,熊瞎子袭击家属院,他那漂亮媳妇一巴掌把那畜生打趴下,程林海懵了。 哦,原来他媳妇儿并不娇滴滴。 原来他媳妇儿适应得很好,会带着大家进山捡菌子、逮兔子、打渔,还替国家探到了金矿! 她甚至有一身好功夫,带领当地村民自发站岗巡逻,抓住了好几个敌特,被上头嘉奖表扬,破格提拔进了机关当骨干。 程林海安心下来,不再压抑自己的热情。 可他媳妇儿红着脸推开他:“林海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粘人了,不是说我们的婚姻走个过场,互不干涉吗?” 程林海:“……” 媳妇儿我错了! 第64章 曾柏山想了想。 算了, 自己戎马半生,什么没见过。 没曾孙就没曾孙,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虽然被李大柱比下去这件事还是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他心里, 但他会开解自己啊。 于是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个人沿着植被葱茏的小道往前走。 曾柏山凭着曾易青在电话里的介绍, 一眼看到一栋红色的小楼。 他心里一动,停住脚步, 脸上已经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嘿!老李,我记得就是这儿了!” “快过来, 再不积极点,别怪我让我孙媳妇不让你进门!” 李大柱凑过来:“啊,是这儿啊?” 然而当他走近, 他愣了一下。 随后他就笑开了。 “哎哟我说老曾,你看我没说错吧,你家孙媳妇一看就不是个贤惠的。” 曾柏山这会儿已经懵了 一段时间了。 他看着那空荡荡、只种了几根蹩脚小葱和稀疏豆苗的院子, 脸上有些挂不住。 本来这也没什么。 不管怎么样,最不被看好的易青比最赋予希望的李航早娶到媳妇儿,自己在这点上还是压了李大柱一头的。 可牛已经吹出去了, 现在让李大柱看到这么乱的院子,还是会觉得有些心虚。 曾柏山的脑袋不自禁地低垂了些,但嘴还是硬的。 “要那么贤惠干啥。” 都是一辈子的兄弟了, 李大柱自然不会被他那伪装的强硬而唬到。 李大柱乐呵开了:“不是, 老曾, 你这就没意思了。” “你在京市的时候看到我家那几个孙媳妇捯饬的院子了吧?” 他伸手在曾柏山的胸口一拍:“平心而论, 你也羡慕我家孙媳妇儿们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吧?” 他说着, 眼角带笑地又看向面前这家院子,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曾柏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今天这脸丢大发了。 他一下子觉得矮了李大柱一头, 心情也变得沮丧了些。 正紧紧抿着嘴看着面前那荒芜又不算整洁的院子难受呢,忽听得有人喊他。 “爸!李叔!” “你俩站别人家那做什么?过来啊!” 曾柏山:“……” 曾柏山转身看向自己儿子曾振邦。 以及刚从里头端了什么走出来的曾易青。 他的心一下子亮堂起来。 那嘴角一下子就松了,然后咧嘴笑了起来。 “哎呀!原来不是这家啊!” 曾柏山转头,万分得意地看着李大柱。 还过去搭着李大柱的肩膀,揽着李大柱往前走。 “啊哈哈,搞错了搞错了,不是这家。” 几步之后到了明香院外,那嘴角已经都要咧到耳朵后去了。 “哎呀!瞧我孙媳妇这院子,他娘的这哪是院子啊,这是王母的后花园啊!” 又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一只,抬头挺胸指点江山似的:“那是蝴蝶兰吧?” “他娘的,野花都打理得这么齐整!” “喏喏,那是玫瑰还是月季?我搞不懂,但看这长得满满当当的,多好看!” 又故意炫耀似的深深吸了口气。 “哎,老李,你闻闻这桂花香,像不像咱们以前在农村闻到的味儿?” “我记得以前每到中秋,满村的桂花就开了,一到了这个时候就是这种香味,几十年了烙在我脑子里,是想忘都忘不掉啊!” 李大柱原先在周晚棠家院外嘲笑曾柏山,听到曾振邦的声音之后,就把视线转到了这边。 从不高的院墙和矮矮的篱笆看到里面花草的一隅时,他就在心里直呼不好。 要不是有一颗玲珑的兰心,要不是秉性勤劳肯吃苦,怎么可能把家里的院子捯饬得这么风雅! 他们一路走过来,也是看过很多的院子了。 弄得好的,满院子都是蔬菜,满满当当的、齐齐整整。 他们都觉得好。 可现在,看到这满院子的花,李大柱却觉得比看到那些种满了菜的院子还要稀罕。 菜不难种,平时偶尔浇浇水就成。 甚至有些诸如四季豆之类的烂贱种类,从种下去到丰收,压根都不用你动一根手指头。 可花不一样。 都是娇气玩意儿。 他退休后,除了在家种菜,也种了点花。 当然不是这些艳丽璀璨的花,多是一些兰花之类的。 那叫一个难伺候! 热了不行,冻着了更不行。 肥不足不行,肥太多又容易烧死。 更重要的是,三天两头就生病长虫,真的是比养个娃儿还磋磨人。 他自己只是种了几盆花,可这院子里认得的不认得的花草少说也有十几种,而且都不是单独种盆里,而是一片一片的。 这得花多少细心和耐心才能打理出来这样一个花园! 更别说,除了种花,院子里还有鸡窝和一个长得像尖头小房子的狗窝。 还有那把挡日头用的大伞,伞下的桌椅看上去都是又漂亮又干净。 整个院子里那么多东西,却一点不脏乱,给人一种香气袭人又舒适万分的感觉。 李大柱把拐棍放地上杵了杵。 完了啊! 易青这媳妇儿,显然到哪儿都拿得出手啊! 反正他自己那几个孙媳妇儿是绝对不可能弄出这样一个院子的。 要是他把这话跟明香讲,明香估计要笑起来。 谁懂啊,这院子基本都是易青和李红云在帮她打点,她不过去撒了点花籽而已。 总之,李大柱忽然很想看看明香本人。 虽然照片看过了,但他总觉得真人可能比照片更好看。 他刚这么想,一抬头,就看到明香在蒋红莲和自己孙儿李航的陪同下朝他走了过来。 见到那昳丽又恰到好处的笑颜,李大柱的瞳孔都缩紧了。 完了啊! 又要被老曾头压一头了啊! 自家小航哪怕是找到了媳妇儿,也很难再找到外貌和气质这样卓绝的了! 明香作为东道主,听说两位老人到了,就不顾蒋红莲的反对,出来迎接了。 她一向对他们这样的军人很仰慕,这会儿更是高兴极了,热情地欢迎他们的到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67节 曾柏山上次见明香还是在舞台上。 当时因为距离和光线的原因,只看到大致轮廓。 现在看到明香的眉眼,和那眼睛里不卑不亢但是又透着欣赏的眼神,那自豪感啊,一下子又跃了好几层。 他一边跟明香握手,一边扬了点儿下巴,跟李大柱对眼色。 “看吧?我孙媳妇儿这样貌,这气质,这气场,你家小航上哪儿找去?” 被精准戳中心事的李大柱:“……” 李大柱回了他一个白眼,也朝明香伸出手:“明香同志,我是李大柱,李航的爷爷。” “好孩子,你家这院子打理得可真好,爷爷也养着几盆花,待会儿来给爷爷做做参谋?” 说着朝明香挤了挤眼睛。 明香笑:“那敢情好。不过咱们还是先进去喝口茶,花的事我还得请教您呢!” 李大柱心说多落落大方一姑娘,心里不禁生了一点儿贪念。 要是他家李航能走个狗屎运,也娶一个这样的媳妇儿到家,得多好啊! 李大柱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嘴上却自然而然地感谢开了。 “好好好,谢谢谢谢,咱们进去喝茶。” “明香啊,真是麻烦你们小两口了啊,以后有时间回京,一定要到爷爷家来坐坐!” 明香笑:“好嘞,爷爷。” 弄得旁边的曾柏山吹胡子瞪眼。 “李大柱!你是谁爷爷啊?我才是我家明香同志的亲爷爷!” 李大柱:“哼,你这话怎么说的,你只是易青的亲爷爷。” 说着又把笑脸转向了明香:“是吧?小明香?” 明香知道他俩斗嘴,但笑不语。 明香和客人们在客厅边吃茶边边聊天。 曾易青和他爸曾振邦在厨房做饭,有时候李航会去捣捣乱。 在这样和乐的气氛中,一道道菜被端上了桌。 于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午饭。 一到吃饭的时间,明香是最积极的。 最近更积极。 说起来有些奇怪。 最近她不但喜欢吃辣,饭量也大了很多,见到好吃的菜就走不动道。 让她都觉得有些不像她自己了。 以前她也爱吃,但没有这么渴望。 她更喜欢吃甜点。 现在桌上已经有十个菜了,曾易青他们还在厨房做其他的。 明香看了一眼。 桌上的肉菜有陶锅杀猪菜、萝卜丝煎咸鱼、蒜香猪头肉、香辣牛皮冻、酿豆腐和一道非常有这年代特色的甜口猪油渣。 余下来就是蔬菜了。 有小炒黄芽白、地三鲜、清炒嫩葫芦、馏韭菜段。 明香招待大家:“易青和爸他们那还有几个菜要炒,让咱们先动筷子,说冷了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曾柏山越看她这副落落大方的样子越喜欢,心说自己这孙媳妇儿真不是一般人。 作为这里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他也帮明香招待起客人来。 他拿着筷子,指了指桌面:“是啊,我孙媳妇儿说得对,老李,小航,咱先吃,别客气啊。” 李大柱也把筷子放在桌面上齐了齐。 “好好,真是的,做这么大一桌菜,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李航看着明香,也不停地说谢谢。 于是就这样吃了起来。 因为来的客都很友好,明香本来就没多少的紧张感就彻底没了。 况且这里有爷爷 和婆婆招待着,也不用她怎么样,她便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小曾团长的手艺一向是对她口味的,而且是越来越对她口味了。 仿佛精准地把握住了她的每一颗味蕾,不管是咸度、鲜度、辣度还是菜品的软烂程度都完美得长在了她的点上。 那陶锅杀猪菜,其实不算正宗杀猪菜,毕竟现在不是过年那会儿,也不是自家杀猪。 其实是曾易青去买的猪肉、猪血和猪下水,自己灌了血肠,算是硬凑了一锅。 但味道那是一点儿也不走偏。 这年头的猪肉,那是真的好吃。 瘦肉含量高,肉质紧实鲜甜,连肥肉都好吃到飞起,一点儿没有多余的腥臊味儿。 血肠咬下去软弹,在口中爆汁,里头猪血把汤汁的味道完美吸收,带着酸菜的鲜酸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里头的粉条又非常滑润,嗦一口,灵魂都得到了满足。 大热天的吃这种汤汁淋漓的热菜,让明香想起以前在后世大夏天吃火锅,那种感觉,别提多舒爽了。 除了这杀猪菜让明香印象深刻,酿豆腐也是吸引了明香的许多目光。 一整块巴掌大的白嫩嫩的豆腐,里头塞了放了酱油的肉沫团子。 豆腐的嫩白与肉馅的深色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好像一块白玉镶嵌着棕色的宝石。 上头还洒了头发丝儿一样细的、打着卷儿的葱丝儿。 被那玉白的豆腐一衬,又是一种风景。 明香看着,觉得这豆腐可能是在油里煎过,外皮焦黄,闪着柔润的油光。 淡淡的焦香绕上了鼻尖,明香舀了一块到自己碗里。 她刚轻轻咬下,就听到了轻微的 “嘎吱” 声。 原来是那豆腐的皮儿被煎酥脆了,让人想起铁板豆腐的滋味。 但咬下去之后,她又发现,内里的豆腐却保持着极致的嫩滑,真的叫一个入口即化。 再往里头,才知道,原来肉馅配了香菇和虾米。 猪肉的鲜嫩、香菇的浓郁、虾米的咸鲜,再加上葱姜的辛香,各种味道在口中交织,层次感太强了。 而些极致的鲜味都被豆腐吸收了,所以每一口明香都能同时感受到豆腐的豆香和馅料的味道,汁水四溢,非常诱人。 再把饭粒往里拌一拌,那种口感,根本难以形容。 明香只能说出个满足来! 这时,曾易青出来上菜。 他见明香两眼弯弯又拿勺子去挖那酿豆腐,就在她旁边低下头来说了句:“喜欢这个?” 明香吃得一本满足,这时看他真叫个哪哪儿都稀罕,连说话的声音都夹了起来。 “嗯,好吃。” “易青,这是怎么做的啊?我以前没吃过。” 曾易青就跟她解释了一番。 “你把豆腐切成大小差不多的方块,用勺子在豆腐中间挖一个小洞,再把和香菇、虾米甚至鸡丝儿一起调制好的肉馅塞进去,最后放锅里用油煎一会儿,撒上葱丝儿就行了。” 对这种事,明香自然是一听就懂。 她仰着脸朝他点了点头:“嗯,真好吃,做起来应该也很有趣。” 曾易青笑:“还行吧。” 说着视线悄悄扫过众人,见大家都在吃饭没怎么注意他们这边,就又把头低了低,不动声色地在明香的耳尖上轻轻咬了一下。 “看做给谁吃。” 明香:“……” 明香抿唇笑着,故作怨怼地看着他:“那你继续去做吧。” 曾易青回给她一个热切的眼神,在原地站了站,直起身来又往厨房去了。 明香一边听他们讲在部队里的事,一边继续吃。 这么多菜都很好吃。 青菜干净爽口又嫩得很。 那黄芽白被猪油一浸,白色的茎跟一块块白玉似的,嫩黄的叶片又跟黄玺一样。 那葫芦也是,炒得碧玉一般,让人看了就食指大动。 还有那地三鲜,嫩生生的豇豆、软烂咸鲜的茄子和粉质绵软的土豆,几种口感完美配合,特别下饭。 不过,这么多菜品里,最最得她心意的还是那道辣味牛皮冻。 曾易青做的这道牛皮冻不是那种凉拌的牛皮冻。 非要说的话,更像是后世的辣椒酱炒牛皮。 牛皮都被熬到将将要融化的程度,一整个黏黏糊糊。 里头是红艳艳的辣椒酱和辣酱油,把整盘牛皮冻衬得像是一大盘血玉一般。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68节 但那牛皮又是热的,用筷子去夹,可以起糖浆一般的拉丝。 放进嘴里,先是感觉到那种热年糕一样的黏糊绵软,却又不失柔润。 唇舌都得到了抚慰。 然而刚被抚慰,那种牛肉特有的鲜、食盐的咸和辣椒的辣味,马上就又给了刚松软下来的味蕾重重一击。 那种微痛的刺激感在舌尖炸裂,却又由于味道调得太好,让人放弃抵抗。 因为那种胶质的质感,所有的味道都像是被包裹在一颗颗软胶分子里一点点释放。 让那味道悠远绵长,仿佛每一条神经都被那种美好的味道浸在了里面。 明香这顿饭简直吃到想哭。 这时,所有的菜都上桌了。 辛勤的厨师曾父和曾易青也就上了桌,曾易青给他爸倒上了高粱酒。 曾振邦喝了一口酒,一抬头,看到蒋红莲,本能地就感知到自己媳妇儿的不对头。 他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对蒋红莲说:“红莲,怎么又变得这么严肃,刚和明香在厨房做点心的时候不是很乐呵的吗?” 说着贱兮兮凑过头去从下面看着她。 “哎哟,今儿没让你做饭,不开心了不是?” 他说完,坐直身子,朝大家笑了起来。 对李大柱说:“叔,您放下筷子干嘛啊?” “您别紧张,红莲她没啥事,她就是把,信誓旦旦想给儿媳妇做饭吃,但能力不足罢了,哈哈哈。” 李大柱一听,懂了,就对蒋红莲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红莲啊,这种事你也敢想,你自己什么样儿你不知道吗?你也就拿手术刀厉害了。” 蒋红莲冷冷哼了一声:“叔,我把脉也很厉害。” 大家就笑。 明香一边享受着这一大桌的美食和自己婆婆和丈夫帮忙夹菜的照顾,一边听他们逗趣。 这时,曾振邦把一张笑脸对准了她。 “明香啊,我跟你说,自从听说你愿意嫁给易青,你妈就跟我说要做一个贤惠的婆婆了。” 他越说越起劲,筷子都搁了下来。 “从那以后,她做手术做到半夜十二点,下了手术台,她扎进部队厨房去做饭做菜。” 说着又乐了起来。 “哎呀,现在她手底下那帮医生护士都怕了她了。” “怎么的?” “她自己差点把自己给吃吐就算了,还拿同事练手,弄得现在人一见她进厨房,就跑值班室把门反锁,哈哈哈。” 明香:“……” 桌上大家又笑了起来。 蒋红莲很不服气:“那怎么了?” “我做什么都能成,本来今儿你们让我做,我也能做出一大桌好的,是你们不信任我。” 说着问明香:“是吧,明香?” 明香有些不好意思:“嗯,妈做什么都能成。” 又说:“妈要是给我做饭,做什么我吃什么。” 蒋红莲听了,嘴角又扬起笑意。 “好,妈以后找单位厨师多学学,保证又安全又好吃。” 这时,曾柏山提议大家碰一杯。 明香这才发现,自己没把本来要拿出来的玫瑰酒拿出来招待女眷。 她刚站起来,身旁坐着的曾易青就把她的手背给按了回去。 他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径直到了厨房,把那坛玫瑰酒给端出来,给每个人倒了一碗。 蒋红莲看着那殷红澄澈的酒液,有些讶异:“这是……酒吗?” “怎么颜色会这么好看……” 明香便给她介绍了一下:“是的妈妈,是我先前用玫瑰花做的糯米酒。” 明香已经吃了蛮多菜了,这会儿正口渴,望着自己玻璃杯里头那酒液,把一截儿柔滑的舌尖儿伸了伸。 她在桌下牵了牵曾易青的手,侧头看了他一眼。 曾易青便举了杯:“两位爷爷、爸妈、李航,欢迎到来,我和明香敬大家一杯!” 明香这时也是站着的,就笑着把自己那杯酒拿了起来。双手抱着,朝桌子中心举了举:“易青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干杯!” 大家也都很高兴,都说了些祝福和感谢的话,举起了杯子。 明香对那酒液已经垂涎许久,端着那酒杯就要一饮而尽。 直到一只细长但骨节分明的手过来,按住了她的酒杯。 “明香,你别喝。” 明香一愣,转头看向蒋红莲,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阻止她。 曾易青见自己妈一脸严肃甚至好像还带着怒色,心里其实有些怕明香见她这态度会生气,就冷冷说了句:“妈,你做什么?” 蒋红莲瞪着他的眼神都像是冒着火,那张本就不苟言笑的脸看着简直让人打怵。 “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这个丈夫怎么当的!” “出去可别说是我生的!” 明香:“……” 跟明香一样,一桌人都有些懵。 曾柏山眼见地要说话,儿子曾振邦却在他之前先数落开了。 “哎呀,孩儿他妈,你先头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会儿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今儿是过节,大家都乐呵着呢,你别把你在单位训人那一套带这儿来啊,你看看你这合适嘛!” 又说:“吓着儿媳妇怎么办!” 他这话一出,蒋红莲才把那刺人的目光从自己儿子脸上拿下。 而是换了一副温和了些的,看向明香。 “明香,等过了节,去这边的医院看看吧。” “如果我没诊错的话,你应该是怀孕两个多月了。” “你不能喝酒,至于易青,这混账东西我会替你管教他的。” 明香:“……” 全场:“……” 第65章 怀孕了? 明香放下酒杯, 皱了皱眉。 这么多天隐晦的预感得到了证实,她却没什么感觉。 既不会特别喜悦,也不会特别焦虑。 只是摸了摸小腹, 想, 现在自己的肚子里是不是马上就要有一个手臂、大腿都跟藕节一样白嫩嫩、软乎乎、一圈又一圈的娃娃了? 那倒是挺好。 不敢想象那揉捏起来的手感会有多好。 只是,自己婆婆为什么那么激动? 在这样的日子里, 当着客人的面把曾易青骂成这样? 是在怪曾易青没早发现她怀孕? 果然,又听蒋红莲骂曾易青。 “快三个月了啊, 这其中有没有吃到什么不该吃的,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你都不知道!” “还好今天被我断了出来, 这要是还不知道,几杯酒下肚,还不知道怎么伤明香的身体呢!” “你呀你, 怎么娶了媳妇儿还什么都不懂,你别再给我来那一套,说什么工作重要!” 明香听着, 心里觉得曾易青似乎被骂得有点惨,但同时,心里又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今天是她和蒋红莲的第一次见面, 却不想自己这个婆婆已经这么关心她了。 一定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才会这样。 明香想通了其中关节, 就去安慰蒋红莲, 也算是保护一下小曾团长的面子。 曾易青一向都是指挥别人的那个, 现在奔三十了还被自己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 心里一定不好受。 而且她自己的男人自己宠,哪怕对方是婆婆,哪怕是为了她好, 那也该她亲自关起门来训,而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由人训。 明香微笑看着蒋红莲:“妈,您先坐下喝杯水。” “我没事,我这段时间没吃什么不能吃的东西,上次喝酒还是在四五个月以前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69节 说着递给蒋红莲一杯凉茶,又说:“再说了就算是怀孕了,孩子是在我肚子里,易青他不知道也不为过。” 蒋红莲:“他不知道?他自己干了什么事,就该想这件事的后果!” “结了婚同了房他不知道吗?不知道留意你的身体变化吗?” 明想望着天花板想了想说:“其实我自己都没感觉到什么变化。” 偷偷在蒋红莲耳边:“妈,我月信一向不准。” 蒋红莲却不听,一味地瞪着曾易青。 明香还想再维护几句,却见曾易青突然抬起那又大又硬的巴掌,在自己脸上扇了一下。 “是,妈教训得对,是我太大意了。” 明香:“……” 明香看着曾易青。 她从来没见过这人的表情这么丰富又拧巴过。 他是笑着的,笑着扇自己的脸。 但朝她看过来的眼神就满是愧疚和懊悔。 可他恨恨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之后,笑容却更温柔了,看向明香的眼神都能化出水来。 明香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其实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明香也会在调戏时拍打他的脸什么的。 但亲眼看到人们眼里高傲又不可侵犯的曾团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自己巴掌,还是让她有种心里不舒服的感觉。 这里毕竟还有客人,待客之道里,就没有让客人感受到你家不和谐氛围的。 可让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心里那两位客人,不但没有尴尬,或者愣神,反而齐齐咧嘴,笑得牙都露出来。 李大柱把手里的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满眼欣喜地看向明香。 “哎呀,怀了!好!好啊!闺女!” 说着把那杯酒又拿起来一饮而尽:“明香,爷爷敬你一杯,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 没等明香回答,又亲自给她倒了碗水,说:“那你就别喝酒了,保重身体要紧。” 说着又从裤兜里有些颤抖地摸出来一包东西,把上头的手帕打开,从里面抽出来一沓十块钱一张的钱来,数了两百递过来。 “明香,这你拿着,算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 明香:“……” 不是,还没见面呢! 明香还没反应过来,家里其他人已经去挡李大柱的手了。 “哎呀,叔,使不得,您等孩子满月了再来吃酒就是了。” 李大柱却执意要给,那脸笑得跟朵花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明香的亲爷爷。 见自家几个小辈拧不过,曾柏山把钱拿下,又给人重新放回手中那个手帕里。 “呵,你个老李头,戏太过了啊。” 增柏山的笑爽朗中带着一丝故意的揶揄。 “你不是样样都要跟我比吗?这会儿我孙媳妇怀孕了,你家李航还早着呢,你不该最不高兴吗?” 说得李大柱故作愠怒地瞪着他:“放屁!这能一样吗!” 又转过脸来满脸喜气,哄小孩一样对明香笑着说:“闺女啊,你别听你爷爷胡说。” “我是爱跟他比,但这事儿不该放在比较台上,爷爷啊,只是满心都为你高兴。” “恭喜你马上要当母亲!” 这时,曾柏山也满脸激动又温柔地看过来。 “是啊,明香,不比了,我和你李爷爷啊没资格把你放在比较台上。” “我们只是高兴,谢谢你愿意嫁给我这不成器的大孙子,更谢谢你愿意为他孕育孩子。” 他说着,叹了口气:“生娃养娃,哪一个都不容易啊!” 明香听了,非常感动。 她听曾易青说过这两位爷爷的“爱恨情仇”,非常理解这两位相伴几十年的战友兼死对头什么都要比的心态。 可现在,他们两个人却都说出来这样的话。 她不是让他们比来比去的工具。 她是被爱着的,被疼惜着的,被感激着的。 这年头有这种认知的人,还是不多的。 她却遇到了这么 多何。 正喉头有些哽,她公公曾振邦忽然说:“明香,你有什么需要你就跟爸说,天上的月亮爸是摘不下来,其他的爸还是能尽一把力的。” 说完又侧过头去跟蒋红莲商量以后。 “哎,咱工作是不是先放放,又或者是找找政策,看看能不能内退,到这儿来帮他们带孩子。” 明香:“……”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们的孩子现在还在肚子里吧? 明香觉得自己都要被他们搞懵了。 就在这时,李航端了杯酒走过来,弯腰把酒杯在她的茶杯上轻轻碰了一下。 他笑着:“明香,恭喜你了啊。” “那个,我们兄弟住得近,以后要是易青出任务或者因什么事走开,你有事喊我一声就成。” 明香更是感动,把自己那杯水喝了一口:“好,谢谢你啊李航。” 曾易青却忽然揽住她的肩头,给李航倒了杯酒,自己执起酒杯也跟他碰了一下。 “兄弟,不用费心,我会把我媳妇儿照顾得无微不至的。” 李航点了点头,笑容看着似乎有些……僵硬? 但明香马上就知道自己是多心了。 因为气氛实在是太美好了。 所有人都用那种温情、感激又疼惜的眼神看着她。 帮她把酒撤下。 烧了开水,后面让她喝的都是温水。 又把电风扇的风力给调低了些,生怕她吹着凉了。 吃完中午饭,蒋红莲又让曾易青跟她上楼去睡午觉去。 他们自己则是在下面待起了客。 四个人在下面,却一点儿不带大声的,让明香睡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午觉。 到了晚上,月光如淡淡的牛乳一般,温柔地洒在院子里。 花草蒙上了一层白纱,鸡鸭已经长大,在窝里面安静地蛰伏着。 连马铃薯同学的脾气都温和了许多,见了这么多陌生人不但没像白天那样动不动就叫,还时不时仰着脖颈,颇为威风地像只狼崽一样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这些天,天气已经比先前凉了很多。 秋季的海风是又凉爽又不像内地那么干燥,吹在明香身上,舒服极了。 明香和大家一起坐在院里的大伞下,身上披着曾易青的白衬衫,一边拈了一颗法式乳酪月饼吃,一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饼刚近前,那股浓郁甘美的奶香就勾缠在了鼻尖,混合着芝士醇厚的香气,清新而又明快,让她不自觉地就要深深地吸一口气。 肺腑里的杂念都给吐了出来,只剩下快慰的感觉。 浓郁的法式风情让她有些沉醉。 皙白的齿尖下落后,表皮松软、柔和细腻,内馅却柔软湿润,口感醇厚明快。 奶香在口中四溢,甜度柔和细腻,在这清凉的海风冷月里,一切都变得刚刚合适。 品了几口月饼,明香从玻璃盅里面把先前做好的蜂蜜柚子茶倒进了透亮的玻璃杯里。 金黄色的茶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里头飘散的柚肉晶莹饱满,被蜂蜜包裹成润滑的弧度,如浮絮如琥珀,让这杯茶顿时有了温度,像秋日的阳光般和暖璀璨。 她呷了一口 。 蜂蜜的甜蜜顺滑如上好的丝绸一般滑过舌尖,带来浓郁的香甜滋味。 紧接着,柚子果肉的酸甜在口腔中迸发。 饱满的果汁瞬间激活味蕾,那清新的酸味与蜂蜜的甜相互交织,形成一种美妙的平衡。 时不时舌尖也会捕捉到柚子的皮。 经过熬制的柚子皮口感软糯,还保留了淡淡的苦味。 然而这种苦味非但没有破坏整体口感,反而为蜂蜜柚子茶增添了一抹独特的风味。 解腻的首选。 明香的整颗心都想是被泡在了这杯柚子茶里,暖洋洋、晃悠悠、甜蜜蜜。 她望着天空那澄澈的月光,想着,等宝宝出生,长大一点,就给宝宝做点能吃的点心。 不知道宝宝那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正沉浸在好奇和幻想之中,忽听地蒋红莲大声感叹了一下。 “啊!这果冻看着好看,吃起来也这么好吃!” “儿媳妇,你不愧是军属点心大王!”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70节 明香的神志被她这声感叹给拉了回来。 她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啊?” “妈您说什么?” 蒋红莲那边,又一个月兔星空果冻下了肚。 她舔了舔指尖散落的彩色星星糖,说:“妈说你做的点心好吃。” 这一说,就仿佛停不下来了似的,非常雀跃地抒发着自己的感受。 “真不得了啊明香。” “这个什么果冻啊,我这舌头刚沾上去,人都酥麻了一下。” “太顺滑太弹口了,咬下去细腻有韧性。看着透明的,吃起来味道却很多,酸酸甜甜的。” 她好玩似的用勺子尖儿把里头的兔子和月亮挖了出来,在勺子上颠啊颠。 “还有这个兔子和月亮,一开始是真舍不得吃,等吃过了又还想吃。” “外头果冻有点儿水果的味道,里头的月亮和兔子却是甜香甜香的,满鼻子都是那种融融的奶香和糖香。” 她一口把勺子上的月亮和兔子给吃了,眯了些眼睛细细品味。 “啊,真不赖!” “我以前明明不爱吃甜的。” 说着又喝了一口晚上新开启的桂花酒。 她把那酒咽下肚,“啧”了一声。 “没想到这种甜甜软软的果冻和酒倒是挺配,酒烈果冻柔,倒是一下子把两种刺激都给体会到了,有意思得很!” 明香听着彩虹屁,心里又涌上了一股愉悦的情绪。 但她还是提醒婆婆:“妈,我是问您刚刚说的什么?大王?” 蒋红莲放下酒杯,隔着中间的曾易青凑过头来。 “啊?明香,你还不知道啊?” “你做点心好吃这事已经在各大军区传开了,他们背地里给你取了个外号,叫军属点心大王呢!” 明香:“……” 谢谢,有点土,并不想要。 明香眼里配合地露出些惊异和欣喜。 “啊?真的吗?” 一旁的大家就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 李大柱吃了片云片糕,吃完还拿眼前仔细看了一下,随后笑着叹息了一声。 “是啊明香,你婆婆不能骗你,我也知道,他们都以能抢到你的点心为荣呢!” 说完又笑眯眯问明香:“这云片糕怎么做的?” “我从小吃到大的东西,以前觉得卡嗓子,又笨重又齁甜的,心说老祖宗怎么会把这种东西给传下来?是不是就为了把米面保存得时间长一些?” “可今儿在你这里,才知道为什么。” “云片糕和云片糕,那是不一样的啊!” 明香被他说得有些脸热,偏偏曾柏山吃了个月饼,也很是满足的样子。 “是啊,我孙媳妇就是厉害!” “这月饼好看就算了,还这么好吃。” “和咱们传统的月饼格外不一样,就是怎么叫个什么法国月饼,不像话!” “这是我们明香做出来的呀,跟法国有什么干系!” 明香:“……” 明香嘴角噙着笑,跟他们插科打诨着。 面前除了有点心有美酒和靓茶,还有水果。 这个季节的水果种类更多了,颜色纷繁柔和,非常养眼。 不同的香味在他们身边缠绕,或涩或甜,却都有一个共性就是让人心旷神怡,神经一点点放松。 明香刚看一眼桌子中央放着的青皮大柚子,曾易青就提刀去破那柚子了。 把柚子皮横着切一圈,竖着切一圈,就分成了底部相连的四片。 像是一朵四开的莲花。 剥去外皮,用两根筷子插/进柚子头上的孔中,再把筷子一左一右往两边分,拥抱得坚坚实实的果肉马上分为两半。 明香只看到他手背上突起的骨节筋络,马上一瓣柚子肉就伸到了嘴边。 那瓣柚子肉被曾易青翻开了,里头水滴状的柚肉现在往外翻着,像一颗颗长在石壁上的 水晶。 明香故意抬眸看着他,就着他的手把那些“水晶”咬了一口。 嗯……汁水柔腻,酸味比后世重,却更显得里头的甜美味自然了。 曾易青的手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抖,却不看她。 明香腹诽。 堂堂曾大团长被妈妈骂了也耍小孩子脾气,真是不乖。 她在桌上用腿轻轻碰了碰曾易青的腿。 曾易青却不似从前那样把脸转过来用那种充满□□的眼神看着她,而是继续去给她剥柚子。 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得明香暗暗磨牙。 这么浪漫的日子,这么美好氛围,他给她一本正经? 呵! 明香看了曾易青一眼,又把视线转向桌子上的山竹。 那些山竹一个个红皮绿蒂,圆圆乎乎,看着又精致又柔雅。 曾易青果然又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修长有力的手指拿起一颗山竹,拇指顶着山竹脑袋,食指顶着尾端,轻轻一捏,那山竹皮顿时就裂了。 曾易青去了上面的一层皮,把里头莹白柔润的几瓣果肉递在明香唇边。 明香闻着那味道,顿时就觉得口腔湿润了。 她低头就着他的手,把一瓣果肉含在双唇,又用舌尖卷了进去。 一咬,满口酸甜清冽的汁水流了出来。 说是酸甜,甜味更重,却因为那酸,一点儿不会腻味。 果肉的触感又柔又绵,带来无上的味觉感受。 明香不禁又把视线放在了桌上的橘子身上。 不是她懒得自己弄,实在是她只要伸手,她婆婆马上就会殷勤地站起来。 “明香,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弄。” 总之一下子都不让她伸手。 她当然不能总是麻烦自己长辈,于是这活儿就落到了她的丈夫身上。 果然,橘子也被拨开了。 橘皮开裂,在灯光下散开一层淡淡的水雾。 几乎是同时,橘子的香味就突然浓烈起来。 明香非常喜欢这香味,浓烈却不谄媚,清新高贵。 怪不得后世那么多香水大牌都喜欢做橘子香的香水呢! 哦,还有先头的柚子,那香味也是大部分香水爱好者的首选。 吃了橘子又吃莲雾。 这些莲雾看着是真好看,表皮水红水红的,光泽柔亮。 里面的汁水也是清甜的,只是对比其他水果来说过于清淡了。 接下来又有水分充足、甜而不腻的木瓜,里头的种子黑而亮,非常像后世珍珠奶茶里放的黑珍珠,只不过小一些。 明香在后世的时候见多了,可今天却不知怎么的那么有闲情逸致,观察起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来。 大抵这年头没手机没网络,人心不浮躁,也更有闲心来体会这些细小但确定的美好吧。 到晚上九点多,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就各自洗漱睡觉。 明香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记着刚才曾易青那冷漠的样子,不禁暗暗磨牙。 你想玩的时候,老娘冒着浑身酸软的风险陪你玩。 等我想玩的时候,你倒是装起圣人来了。 当谁不知道你就是披着正经面具的大尾巴狼呢! 明香想到这里,就一把翻身,坐在了曾易青的身上。 她眯起眼睛:“易青,良辰美景,不做点什么吗?” 曾易青的呼吸果然粗重起来。 明香爽了。 她就知道这人是装不在意。 明香那邪恶的小表情,被外头的月光又加了一层柔美的滤镜,直直入了曾易青的眼里。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71节 在曾易青看来,仙子从天而降,带着那双俏皮狡黠的眼睛,正在考验他的意志力。‘ 他被激得血液沸腾,额边的青都冒了出来。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让这个不听话的仙女满脸绯红地在她身下喘不过气。 想得他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但他却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起身抱着明香的腰,把她往自己胸膛按了按。 一触即分。 他把额头抵在明香光洁柔嫩的额头上。 “明香,睡不着的话,跟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明香双手环上他的肩头。 眼里全是笑意。 “怎么的?咱们小曾团长今天良心发现了?以前不是挺禽兽的么?” 曾易青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举动,只是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做了。 曾易青把她的手拉过来亲了亲。 “对不起明香,是我太疏忽了。” 他想起这些天,明香怀着孕,自己却一次又一次那样凶狠地索取,脊背就猛地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明香没事,要不然孩子没了事小,亏了明香的身子,那他…… 那他…… 曾易青第一次在自己眼角感受到了湿意。 心里闷闷地疼。 他在明香眉心亲了一口:“你现在有身孕,我就算是憋死也不会再碰你了。” “媳妇儿,真的对不起。” 明香:“……” 明香看着男人低头虔诚亲吻她手指的样子,默默眨了眨眼睛。 不是,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不过她虽然没生育过,基本常识还是懂的。 自己今晚可能是觉得氛围太好了,又或者是没习惯,总是忘了自己已经怀孕的事。 反正不知道怎么,今天晚上就是特别激动缱绻。 不过既然曾易青说的是对的,那就听他的吧。 明香于是又把手臂环了上去。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走?” 曾易青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 “去海边,带你看最大的月亮。” “你肯定喜欢。” 第66章 明香被曾易青揽着, 整个人窝在人家怀里,沿着月夜小路往海边而去。 中途经过周晚棠家,周晚棠拿着从二楼露出张脸来。 “明香, 曾团长, 哪儿去啊?过来我家坐坐?” 明香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周晚棠!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今儿是喜庆日子, 于是心里对周晚棠那一点点不悦也没了。 她仰着脸朝她笑了笑:“不了,谢谢啊, 中秋安康。” 周晚棠露出个笑来,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激动。 “啊,中秋安康。” 明香居然还愿意搭理她! “明儿来我家吃饭啊, 我家老太太明天还会正式邀请你的。” 明香倒是挺欣赏她家老太太的。 这位江南来的妇人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好相与,但其实非常明世理。 关键也很会做点心,前些天还邀请明香去切磋技艺去了。 老太太基本每天都来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去家吃饭。 只不过明香一直没同意, 觉得没必要让一个老人家请自己吃饭。 而且还是在周晚棠的家里。 她不想弄得人家母女之间尴尬。 没想到今儿周晚棠居然开口来邀她了。 明香点了点头,说:“好。” “让你妈少弄点菜,大家都是邻居, 简简单单就好。” 周晚棠却说:“怎么?我家是请不起你吃饭是不是?” “这个你别管,我周晚棠要请吃饭那就得给最好的。” 她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 顿了顿。 随后又咳嗽了几声。 “我妈那个人要强惯了, 既然请人吃饭就要拿得出手, 你明天可不要跟她说简简单单就好, 她以为你看不起她呢。” 明香:“……” 明香觉得今天的周晚棠有些奇怪。 平时都特别特别直白, 比如她要什么点心,就直接说了。 大有老娘有钱,你们就都得满足我的感觉。 今天却似乎有点儿别扭, 小心翼翼似的。 明香不欲与她多说,只问:“老太太睡下了?” 周晚棠点了点头。 “赏完月吃了些点心就睡下了,睡觉之前还一直说你做的那什么冰皮月饼好吃,我是真怕她吃多了,睡不着觉。” 明香点了点头: “嗯,对,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那些点心都是轻薄的。” 周晚棠回味着明香点心的味道,心里极度想故意否认,但最终还是没忍住,说了实话。 “那是,不涨肚子。” 明香朝她挥了挥手:“那行,晚棠,那我们先走了。” 周晚棠“哦”了一声,把脑袋缩了回去,一个人继续对着月亮,吃她早早从食堂囤的点心。 她男人张志刚一向是没什么看月亮的闲情逸致的,早睡下了。 周晚棠现在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冲撞着,急需找到一个出口。 她甚至还回房间试图喊醒张志刚。 可张志刚呼噜打得震天响,看着就来气。 她也不敢把他弄醒,低头摸了摸自己涨起的孕肚,忽然特别想寄样在婆家的大女儿。 那妮儿还懂陪她看看风景呢! 周晚棠出来,又朝小路那边看去。 高大的男人像一座小山一样把纤细的女人温柔地拢在怀里。 明香似乎是在仰着脸跟他说着什么。 而那个一向话不多冻得死人的男人,却一直在说话,一直在说话。 声音传到她这儿的时候已经渺远了,但她就是知道,他一直在说。 有时候是个简简单单的“嗯”字,却也不乏长篇大论。 真的和她在别处看到的曾团长相去甚远。 两个人这副样子,恐怕天上的嫦娥都要羡慕吧。 周晚棠吃了一口明香做的椰蓉奶的月饼,那乳白绵柔的馅儿沾到她的下唇。 她伸出舌尖舔掉了,忽然起身。 她看着远方明香的背影,露出了一丝渴望的神情。 《安娜卡列尼娜》还在她桌上放着,翻开在主人公情意正浓的时候。 怎么会有人,什么都能得到呢? 马上,她又想通了。 什么锅配什么盖。 虽然这话难听,在这里却是褒义。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72节 周晚棠觉得,是因为明香这个人,本身就什么都有,所以才要什么有什么。 比如,在这个星洲岛上,恐怕没有谁会大喇喇在外面就心安理得窝在男人怀里。 这要是她,都要臊死了,也怕被人看到说闲话。 是因为明香自己是个又大胆又浪漫的人,所以浪漫才会大胆地朝她都涌了过去。 明香却不知道周晚棠能想这么多。 刚才的对话在她这里就只是邻居偶尔碰上打了个招呼而已。 她依偎在曾易青熟悉的怀抱里。 男人身上还带着从她点心上沾染的一点儿奶香,混合着水果们的味道,被他充足的气血熏得热热的,把吹过来的凉风都变得温柔了一些。 已经很晚了,四周都没什么人。 只听得到大海一浪接一浪的声音,颇有些恐怖的味道。 但明香却觉得非常安心。 她被曾易青带着转过那个转角,来到海岸线,忽然就愣住了。 赫然那轮明月出现在她的面前。 却跟在家里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那月亮比在家里看的时候足足大了四五倍,就像是一面圆而亮的巨大镜子悬在她的面前。 那种视觉冲击,让她终身难忘。 海面平静得不像话,月影倒影在上,浮光在泛起的波澜上面跳舞,星星点点的。 明香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脸,双眼瞪大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太美了。” 她从曾易青的怀抱中仰头,满眼雀跃地望着她。 曾易青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嗯。” 说着把她拉到旁边,选了两块最平坦的礁石,把自己身上的外套铺在上面,拉着明香坐了下来。 自己则是随便抹了一把那礁石,算是清理干净,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明香的旁边。 他把明香又重新拢在了怀里。 “媳妇儿,你别怕,我已经安排好了,就算我不在家,也会有很多人帮忙照顾你的。” 明香“啊”了一声,说:“我没怕啊。” 她既然已经做好了怀上孩子的准备,那就尽量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虽然怀孕生子本身就是一种危险,但她会认真产检,每天保持心情愉悦,然后就是她婆婆说的了。 “明香,你别怕,妈有很多产科的朋友,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到时候把他们请过来替你接生。” 曾易青却握住了她的指尖。 “嗯,不怕,都会顺利的。” 说话的时候,嘴唇却在发抖。 谁懂,今天他妈找了个空儿把他偷偷叫到里间,说了很多话。 他不知道生孩子居然能那么危险,当即就被他妈说得把钢笔叼在了嘴里。 家里没烟,可他今天却特别想抽烟。 虽然后面他妈见他那样,又反过来安慰,说跟他讲这些不是诅咒,也不是要怎么样,是想他别像一些混账男人一样不把女人生孩子当回事,让他照顾好明香。 可他心里知道,自己到现在都还没平复下来。 明想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心里一股暖流划过。 她倏然一笑,在他唇角迅速地啄了一下。 “哎呀,你怎么回事,多好的日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她捧着他的脸,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很安全、孩子会很顺利地出生,知道了吗?” 又在他脸上轻轻拍打了一下。 “可别诅咒我啊,不然不跟你好了。” 曾易青这才松动些,忽然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明香,我真想每分每秒都陪着你。” 明香覆上他的唇。 语气暧昧而含糊。 “那你还不亲我。” 曾易青回吻她,结束的时候正襟危坐,撇过头去,忽然说:“明香,你看,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明香:“……” 不是,小曾团长掩饰害羞的方法也太生硬了吧! 第二天,明香一家人应周晚棠她妈的邀约,到周晚棠家里吃饭。 他们确实很重视,张志刚把压箱底的茅台都拿了出来。 他家的菜是老太太亲自做的,颇有江南风味。 一道盐水乳鸽,选的30天的白羽乳鸽,鲜活宰杀,料只用盐、生姜、大葱和料酒,温盐水慢浸,最后焖熟,再过凉水。 极简风味,最大程度地保留了肉质的细嫩。 盐的咸和鸽子本身的鲜完美融合,再配上米饭的甜,带来无上的味觉感受。 蟹粉狮子头,个大且浑圆饱满,色泽金黄透亮,表面凹凸,呈现出一种毛茸茸的质感,像一只敦实、富态的雄狮脑袋。 置于清澈见底的汤汁中,点缀着几片翠绿的菜叶,又撒着几颗鲜红的枸杞,灵动有趣。 明香先是喝了一口那汤。 因为炖煮的时间较长,狮子头上蟹粉和猪肉的精华都已经融入汤汁中。 于是这汤汁浓稠胶糯,咸鲜得度,还带着淡淡的蟹香和肉香,醇厚且回味无穷。 明香才喝一口,就忍不住又舀了一口,只觉鲜味弥漫在齿尖,却还没满足。 于是马上又去舀了一勺那狮子头。 拜他爷爷这个国宝级厨师所赐,她的舌头自小就被养刁了,好的坏的只要尝一下就分得清楚。 这狮子头显然不一般,明香都能猜到,老太太挑选的五 花肉几分肥几分瘦。 亏得这严苛的选材,和精心的剁制和搅拌,这肉馅非常有嚼劲。 外层微微焦香却不硬挺,内里肉质松软却不散碎,轻轻一咬便肉汁四溢。 其间,蟹黄的醇厚与蟹肉的清甜相互交织。 明香觉得每一口都能感受到浓郁的鲜味分子在舌尖绽放。 明香感觉到了浓浓的真心,便对周晚棠的母亲说:“婶子,您真是费心了。” 老太太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是个识货的,更是欣赏。 “明香,你不但会做点心,对菜品也有研究啊?” 明香笑:“婶子不也是既会做点心,又懂菜品吗?” 老太太居然被她说得脸有些热。 “都是我们那边的特色菜,我也就是做得比平时认真了几分罢了。” 说完又给明香推荐桌上那道美人肝。 这菜名字听着奇怪,颇有些不敢直视的血腥味儿,但其实就是鸭子的胰腺搭配鸡脯肉,用鸭油爆炒而成。 鸭胰质地脆嫩,吃完一点渣都没有。 相反的是,鸡脯肉却保留了醇厚的肉质口感。 加上脆的姜丝,口感层次丰富。 酱汁中甜中带咸,鸭内脏的焦香与鸡肉的鲜互相交融,勾得人食指大动。 而那道翡翠虾仁,则是绿白分明,清新亮眼。 芦笋丁颜色鲜绿像翡翠一般,虾仁 则是洁白带着淡粉的色泽,经过处理后通体莹润,像半透明的白玉。 绿的鲜亮、白的洁净,两种颜色碰撞在一起,纯粹又清新,就好像绿玉、白玉同落在盘中,不说味道,光是色和香就已经赢了。 老太太还特意用了瓷盘子装,比用陶的碗装更显精致。 舀一勺,清、鲜、甜、嫩,没有复杂的调味,把食材本身的味道表达得淋漓尽致。 鲜而不腻、淡却又不寡。 随后还有炖生敲、松鼠桂鱼、清炖鸡孚、皮肚面…… 明香吃完这顿,直觉口齿生香。 就仿佛看到穿青绿色旗袍的江南女子撑一把桃花伞,一步步走在那泛着青苔的青石街上。 只是,满足之余,她却有点想念辣椒的味道了。 这时,曾易青见她发呆,皱了皱眉,对老太太说了什么。 老太太看着明香,露出些惊讶的笑来,随后去后厨调了一碗蘸水过来。 用煮鸽子剩的盐水,加一点儿自酿黄豆酱油,在加上青红辣椒圈,滴一点醋。 蘸什么都咸鲜带辣,把最淡的虾仁都能吃出刺激的另一番风味。 明香更加满足,知道老太太已经猜出来她有身孕,却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对她笑了一下。 吃完饭,老太太招待大家坐屋里喝茶。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73节 周晚棠却悄悄靠过来,对明香说:“明香,上二楼,我给你吃好东西。” 明香有些讶异。 但周晚棠今天表现得尤其“接地气”,全程都在认认真真招待客人,一次也没出现过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情。 对明香就更是了,不停地给她夹菜添饭,比平日里热情了不知道多少。 明香一向与人为善,且自己毕竟在人家家里作客,于是点了点头,跟着她上去了。 曾易青要跟过来,明香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便点了点头,又坐下了。 周晚棠见了,嘴巴微微撅了起来,一边拉着她的手腕往楼上走,一边冷笑。 “真是的,你们家曾团长把你也宝贝得太紧了,生怕谁吃了你似的。” 又说:“我们两位女士的私人会面,他在场算什么事。” 明香:“……” 明香笑:“那可不。” 简简单单三个字,就让周晚棠羞愤欲死,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想起那天在徐大姩母亲寿宴上自己干的事儿,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件事她一直都在回避,总是在想,自己为什么会那样。 堂堂一位光荣的教师,却设计害人。 也难怪有些孩子的家长知道这事之后,找校长说她闲话。 周晚棠不敢再阴阳怪气了,不停地提醒自己,今儿是叫明香来做客的。 人家自己亲妈的座上宾,她妈恨不得明香才是她女儿。 自己也得讨好着点儿明香,毕竟是真的有些离不开明香做的点心了。 晚上睡前不吃一点儿明香做点心,都睡不着。 周晚棠闭了嘴,把明香引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穿过房间,就到了阳台。 那里摆了一张圆木桌子,面对面放了两张凳子。 “明香,欢迎来到我的茶歇室,我去给你泡咖啡。” 明香说了声谢,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周晚棠端了两杯咖啡上来。 她现在已经不用那些老式的搪瓷杯子装咖啡了。 因为明香的原因,她现在到处搜罗玻璃或白瓷的杯子盘子。 不过最近没有了,因为张志刚在又因这事骂了她几次后,彻底烦了,不给她找了。 她倒是想去别处供销社自己买去,但她晕船,受不了颠簸。 周晚棠坐了上来。 骤然和明香这个自己不大喜欢人坐在一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把这事儿给明香说了。 不想她的这些话好巧不巧就勾起了明香对来岛第一天回忆,两个人居然就这么连上了信号一般,聊了起来。 周晚棠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直盯着明香嘴唇看。 虽然知道自己该和明香打好关系,也有点喜欢明香温和好相处的气质,但她心里的嫉妒还是在蠢蠢欲动。 整座岛上都是土鳖,只有她一个人喝得惯咖啡。 她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刚到岛上,坐在院子里喝咖啡。 徐大姩带着一帮人过来看她有什么要帮忙的。 她就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点咖啡让她们喝。 没想到她们十个就有十个把那咖啡给当着她的面吐了出来。 “呸呸呸!什么东西!又苦又涩的!” 还当着她的面一个个用那杯子装了冷水漱口。 跟她要害她们似的。 那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些人都是土包子。 现在,她期待着明香喝第一口。 明香虽然和别人不大一样,但这年头,就没几个人能品味得出来咖啡的美好。 她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仿佛已经看到明香舌头刚沾到咖啡液,就要死要活一样把咖啡吐得满地都是的狼狈样儿。 明香感知到了她的视线,端起的咖啡停在半空,有些狐疑地问她:“怎么了?” 周晚棠被她那三分笑意七分凉薄的眼神吓得赶忙挺直脊背,用笑容掩藏满心尴尬情绪。 “啊,没什么。” “明香,这是咖啡,你喝呀,很好喝的。” 明香怎么可能看不破她的想法。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明香从杯沿看着周晚棠,把那咖啡浅浅啜了一口。 她眯起眼睛,细细品味,感受那种丝滑的口感,和夏日阳光一样的暖烘烘的咖啡香气。 周晚棠愣住了。 心里一个声音冲破嫉妒,清清楚楚地鞭打着自己的神经。 这不就是她要的优雅吗? 明香那个满是花朵的院子像是拼图一样拼在了 她梦想中庄园的一角,繁花烂漫、香气袭人。 自己穿上了那种华丽的裙子,拼在了梦想中圆桌的一边。 而现在执着咖啡杯正要放下明香,把对面那位一直没有脸的佳人完美取代。 她优雅,她高傲,她锋锐。 但她却又平和、温婉、恬淡。 她自成一隅,庄园里所有的似锦繁花都像是成了她的陪衬。 周晚棠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紧紧攥住了。 她脑袋开始糊,只觉得自己一向崇拜大姐都淡去许多。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明香刚才样子。 于是傻乎乎话就脱口而出。 “明香,你真是美啊!” 明香还在狡黠地想,周晚棠看到自己喝得来咖啡,奸计不得逞,被打脸后会是多么精彩的表情。 不想人家没有像以前那样噘嘴跺脚地破防,反而眼神不聚焦地开始夸她美? 这倒是让明香颇为讶异,把指节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晚棠,别抓我手,你怎么了?” 周晚棠这才如梦初醒,有些慌乱地放开她手,坐回自己位置。 尽管她明显还故作矜持,想要竭力掩饰自己的慌张。 明香见她状态不对,就又问了一句:“怎么了晚棠?” 周晚棠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明香又喝了一口那咖啡:“哦。” 周晚棠:“明香,你不觉得咖啡苦吗?” 明香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可以再甜一点的。” 周晚棠却根本不信她是真的觉得咖啡苦,慌乱中又转换话题。 她的视线飘到了隔壁明香的院子里:“明香,你以前就喜欢种花吗?” 明香也扭头去看自己家院子。 真好看啊! 阳光明媚、色彩斑斓、蜂飞蝶舞,香气顺着风向从那边一直飘到这里。 明香摇了摇头:“本来想种些做点心用的香草和花朵的,但易青他见我喜欢,又移栽了各式各样花和树来。” 说到这个,明香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她把手里的咖啡放下,问周晚棠:“晚棠,我记得你第一天来我家院子,看到那些花,说我家是什么花园?” 周晚棠也不知怎么的,会把那天记得那么清楚。 她脱口而出:“莫奈花园。” 明香打了个响指,忍住脱口就要出来的“bingo”,舌尖儿一转,说:“对,你知道这个?” 据明香所知,这个年代的人很少知道外国的艺术家。 比如莫奈先生。 可周晚棠却能随口说出最为后人津津乐道的莫奈的花园来。 周晚棠被她这么问,有些讶异,又有些嗫嚅。 “嗯,知道,我姐姐的初恋情人以前留过洋,跟姐姐讲过莫奈先生和他的艺术。” 明香倒是有些感兴趣了,目光柔亮地看着周晚棠:“你姐姐?”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74节 周晚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但她把她大姐的事告诉明香。 明香听了,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小孩子似的可爱。 于是朝周晚棠扬起一个略带揶揄的、逗趣一般笑来。 “晚棠,家里有牛奶吗?” “咖啡苦,我们换个喝法。” 周晚棠不解,却也起身去拿牛奶了。 现在她家里也跟风买了冰箱。 跟谁的风,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人家男人给买冰箱是自发的、乐乐呵呵的,嫌第一个没冷冻功能,还找人买未上市的有冷冻功能新冰箱。 而她家男人,她软磨硬泡了许久,拿曾易青的“事迹”刺激他,他才肯定答应买一个。 周晚棠拿了牛奶过来。 明香问她有没有小口杯子。 周晚棠于是有些得意地把她带到了自己放杯盘的柜子。 简直是杯盘小仓库。 明香享受了一下里面琳琅满目的杯子喝盘子,说了句“嗯,挺会找的。” 周晚棠的新一下子就飘了起来。 明香找了个大肚子小口的玻璃小罐洗了,出来重新坐回桌边。 她把牛奶倒入那个小罐中,手摇打了一会儿奶泡。 随后左手拿咖啡杯微微倾斜,右手提奶泡,在咖啡面儿上利落地拉了花。 形状并不复杂,是一颗爱心。 初学者第一个训练的图案。 可她帅气如变戏法一般动作,却让周晚棠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伸长脖颈愣在那里。 明香倏然一笑,把那杯咖啡放到她面前。 “我很喜欢给我花园的评价。” “谢谢,这是奖给你的浪漫。” 周晚棠:“……” 第67章 周晚棠是个骄傲的人。 可那一刻她的心里不知怎么的升起一种臣服的情绪。 她又开始感到臊得慌, 也感觉自己很蠢。 为自己以前对明香做的事。 明香怎么这么大度,这么好。 周晚棠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明香说:“对不起啊,明香, 我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我以前就不犯浑了。” 明香倒是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么说。 明香这个人,坦坦荡荡, 既然答应来赴这个道歉宴,那自然就是不会放在心上。 况且为了那些事, 周晚棠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 现在这位的笑话和负面名声都已经离开星洲岛,大有向其他地方蔓延的趋势了。 就和明香点心大王的名声一样。 离开的时候,周晚棠非要把家里的牛奶和鸡蛋给明香, 还给了明香一袋红糖一袋白糖。 明香心下了然,却也觉得好笑。 周晚棠居然会因为她夸她几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 岛上诊所的医生一上班,曾易青就请了假, 带着明香去检查了一下。 和蒋红莲说得一样,怀了,再过两天满三个月。 明香人都麻了。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自己婆婆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给她诊断的。 真是太佩服了! 以前她看那些小说和视频什么的, 刷到说那种很厉害的中医光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有什么毛病,甚至能看出你缺男人。 明香只当是吸引流量的梗,根本不信。 没想到今儿见到真的了。 国医圣手啊这是! 因为明香在岛上已经是个名人, 明香自己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她怀孕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全岛。 李红云当天就拎着礼物来了。 她带了罐奶粉, 还扯了给小孩子做衣服的纯棉布料过来。 “明香, 真是太好了。” “我一听到这个消息, 在厂里就坐不住了,就去了趟西市。” 明香扶额:“孩子才不到三个月,你不用这么着急买这些东西。” 徐大姩也拎了一堆东西来看她, 在旁边颇为夸张道:“那得提早准备哦,几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等孩子出生再制备,可就来不及了。” 说着捋了捋手里打毛衣的钢针和羊毛线:“红云啊,你那两块布待会我带回去做几套衣服出来。” “你们俩都没生过孩子,这些手头上的事也都不会做,就让我来吧。” 李红云笑:“那敢情好。” “我本来想着明香不会做,买了也没用,可我一想,这不还有你吗,就干脆买了回来。” 徐大姩咧嘴大笑,作势在她身上打了一下:“好哇,上个班还学会算计人了,你不得了啊李红云。” 李红云就笑着躲。 明香看着她们那样儿,心里也觉得非常幸福。 她对她们说:“谢谢你们。” “不过徐姐你也不用着急做,我家公公婆婆过两天会从京市寄一些成品小衣服包被什么的过来。” 徐大姩瞪大眼睛倾身凑过来:“哎呀,明香,你命是真好啊!” “你公婆一看就老稀罕你了。” “那天哦,我看你们在院子里过中秋哦,两个人的眼睛都不舍得从你身上下来。” 说着瘪了瘪嘴,又不满地啧了啧:“你是不知道有些人的公婆,那是跟儿媳妇有仇似的,生怕儿媳妇过得太舒坦。” 明香知道她想起了自己的公婆,就笑着安慰她:“姐,你很厉害,自己就把几个孩子操持大了。” 徐大姩眼眶有些酸。 明香话不多,但总是能说到人心坎上。 徐大姩一下子就不想再想那些陈年破事儿了,拿了一块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冰皮月饼,切成四瓣,把其中一瓣喂到明香嘴里。 然后自己也捏了一块,说:“明香啊,这你怀孕了,可不能累着啊。” “可你那点心窗口每天那么多人嗷嗷待哺的人,你可怎么办啊!” 明香品尝着自己做的月饼。 是她最喜欢的玫瑰砂糖味的,虽然是自己做的,她也想说很不错。 明香:“不会,做点心对我来说不是累人的事。” 徐大姩一听,那眉头皱得更紧了。 把双手在膝边一拍:“你看你,没怀过 娃不知道怀孕的苦。” “我跟你说,你现在是不还觉得自己没什么感觉,整个人浑身都是牛劲?” “等月份大了你就知道了,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二十五小时都用来睡觉,那身子又重又软,起来走路都嫌累!” 明香嘴里的月饼瞬间不香了。 她倒是知道怀孕有很多不舒服的地方,也可能会遇到并发症,但她确实是不怕的。 这是她自愿发生的事。 她跟曾易青说的每句话都不是为了安慰人,也不是故意在逞强,而是她就是有这个自信,自己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可现在说到食堂的工作,她一向稳得很的心里也浮上了一丝不耐。 她虽然不需要坐班,但怀孕时情绪变化很大,说不定她哪天就是不想做任何事,那到时候怎么跟人家交代。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都颇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明香一向不内耗,摆了摆手说:“没事,上头本来也没要求我每天必须做多少。” “而且我有一天的时间用来做点心,不会累的。” 见徐大姩还是有些担忧样子,干脆打趣起她来。 “徐姐,你都生了四个了,你还怕啊?” 徐大姩想了想,是啊,自己四个都生下来了,除去带的时候辛苦,生的时候倒没经历过什么危险。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75节 明香吉人天相,说不定没什么感觉就生完孩子了。 自己这样属于过于操心,反而弄得大家心里都不舒服了。 徐大姩笑:“不怕,明香,等孩子生出来,你要带不了,就喊我。” “你家娃要是到我家,那肯定就我家那四个皮猴子的掌心宝,可以跟着哥哥们一起疯。” 明香想了想那个场景,忽然觉得挺有意思,就说:“好啊,那我先谢过你了。” 明香看着桌上徐大姩带过来的月饼,又说:“姐,怎么还有这么多月饼啊?我记得你那天没买这么多。” 徐大姩家孩子多,什么东西都不可能剩到第二天的。 今儿却居然还有这些个月饼留下。 确实有些奇怪。 徐大姩从鼻子里轻嗤一声。 “这不那天吴建国那老东西买的嘛!” 明香一听,八卦之魂顿时就燃烧起来。 “嗯?你和吴哥和好了?” 徐大姩不屑地一摆手:“怎么可能!我跟他和好个屁!” “要是那么容易和好,那我就是个棒槌!” 明香:“……” 这时李红云接过话头:“姐,那你这……” 徐大姩翻了个白眼:“别提了,那天明香新开那窗口,我都没来得及去捧场,好家伙,这老东西屁颠屁颠儿去了,买了一堆。” 她说完,看向明香:“你说你卖给他做什么,卖给周晚棠也别卖给他!” “他不是联手周晚棠挤兑你和你做的点心吗,你那天就该让他滚出食堂,你还让他买你的点心,呵,真是脏了你的手!” 明香扶额:“我不能违反食堂规定。他愿意买我就得卖给他。” 徐大姩赶忙拉过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瞧我这嘴,我不是怪你,我就是觉得他不配吃你做的点心。” 明香笑:“所以,他这么急哄哄来买点心,其实是买给你吃的?” 徐大姩咽了咽口水,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自己也吃了两个月饼呢!” “先前挤兑你的点心,那天可跟个饿狼似的,一个大男人,吃得舔手指头,好意思。” 明香:“……” 这时,李红云插嘴:“但是姐,大部分还是被你提到这里来了,所以吴哥是在讨好你吧?” 徐大姩冷哼一声:“讨好个屁!我用得着他讨好?” 李红云:“那这些月饼……” 徐大姩:“他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又切了两个月饼,摆在盘中,自己拿了一块,对明香和李红云说:“吃!” 李红云也捏了一块,有些小心地问徐大姩:“姐,吴哥是想把你哄回去吧?”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原谅他?” 徐大姩瞪了她一眼:“你这妮儿,尽捡那不可能的事说。” “要我原谅他,除非他也给我生个娃。”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李红云更是坐在椅子上前仰后合,差点被笑岔气。 明香有些无语地看着她们。 谁说这年代的人思想保守的,这不挺超前的嘛! 比后世的一些人都还敢说敢想。 徐大姩因为自己的事,反而被挑起了八卦的心思。 她笑着朝李红云挤了挤眼:“红云啊,咱不说我的事,来说说你的事吧?” 李红云一脸疑惑:“我的事?” 徐大姩凑近她:“外头说你和你们厂有个技术员最近走得比较近啊?” 她笑着,故意看了明香一眼,勾得明香跟她一起八卦,然后又朝李红云靠近了些。 “红云,姐知道你性子容易害臊,但你先别害臊,咱们这都自己人,你跟姐说,你和那个汪德福同志是怎么个事儿?” 李红云愣了一下,眼神又一瞬间失焦了。 明香见她这样,那点儿八卦的恶趣味果然也被挑了起来,就看了李红云一眼,嘴角笑笑的。 李红云见她那样看着自己,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懊恼。 但她自然不可能对明香这位恩师发脾气,于是有些羞怯地瞪了徐大姩一眼。 声音小小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儿委屈。 “哎呀,徐姐!我和林卫国还没能离成婚呢!” 徐大姩一愣,“哦”了一声。 但她马上又说:“那要你俩离了呢?离了你会选择那个技术员同志吗?” 李红云想起汪德明同志主动帮她解答文化问题时那张清秀的脸,不禁扬起一丝微笑。 温柔的、儒雅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年轻男人,说话爽朗,但习惯之后发现,爽朗之余全是温和。 从来不会像林卫国一样满嘴粗话、大吼大叫,动不动就把她吓破了胆。 她眼神亮亮,也不知道是还没搞清自己的心意,还是忘了徐大姩的问题,只抬头朝她们幸福地笑了一下。 “明香,徐姐,你们知道吗?从那个家里搬出去,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上的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又说:“汪哥是个很好的人,技术很好,懂很多,又乐于团结同事。” 她说着,扒着明香的手臂轻轻摇了摇。 “明香,你知道他有多好吗?他每天上班那么累,还会抽空帮我补文化知识。” “那么难的知识被他一讲,就好像变得简单了,我都能听懂了。” “哦,他还教了我很多学习的方法,我现在觉得自己脑袋都灵光了很多,记性也好了。” 明香那个舒坦啊! 她自己以前就比较喜欢看小说啊电影啊什么的,这会儿简直在听一部纯情小说。 脑子里的小电影啊,可就放起来了。 只是…… 没等明香说话,徐大姩就冲李红云贼笑起来,手里还飞快地打着毛线。 “那敢情好 ,红云啊,你就适合跟脾气好的人待在一起。” “你们家林卫国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你胆小,那嗓门还一天到晚响雷似的,也不怕把你胆子给吓破喽。” 李红云许久没听人提起林卫国了。 自从上次从徐大姩母亲的寿宴上回来,林卫国可能是真的被气到了,哪怕是路上碰到了她也不搭理了。 李红云乐得自在,想着可能自己再过两天就能顺利离婚。 谁知今天又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徐姐说错了,林卫国都不需要对她吼,现在她光是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就能吓得心里翻个个儿。 李红云嗫嚅着:“姐,咱不提他好吗?” 徐大姩见自己又说错话,匀出一只手来在自己下唇上拍了拍。 “哎哟你看我这。” “好,不提。” 但她马上皱起了眉头:“只是红云啊,你要没那个意思,你就别跟这个汪德明同志私下相处太多。” “你家林卫国最近那张脸啊,是越来越臭了,这些风言风语要传到他耳朵里,指不定得打你。” 李红云马上装生气地指着她:“姐,你说了不提的!” 徐大姩就去找明香评理。 “明香,你看她,我为她好她还不领情。” 明香不置可否。 李红云性格老实又传统,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爱上别的男人。 更何况在还没跟前面那个领离婚证的情况下。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李红云的思想似乎也进步了许多。 “姐,不是我不领情。只是,我不会让他打我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先动手打人,那就是他不对。” “讲理的男人,有本事的男人遇到事会好好沟通,不会动不动就用拳头解决。” 明香眼里露出欣赏。 徐大姩轻嗤了一声:“哟!现在这么会说了,以前你也不是这么想的啊。” 说着又露出那种八卦的笑容,停了手里的动作,凑近李红云:“不会是那位汪同志跟你说的吧?” 李红云羞得脸色通红,气得在她肩头轻轻砸了一下。 “姐!你说什么呢!” 徐大姩继续逗她:“哟哟,那是谁跟你说的啊?我才不信,你以前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76节 李红云红着脸看向明香。 明香被她看愣了,问她:“嗯?怎么了红云?我脸上有东西吗?” 李红云羞涩地扯出一个微笑:“明香,我是看你家小曾团长怎么对你,才知道这个的。” 明香:“……” 这时,徐大姩就笑了起来。 “你别说,红云说这话我信。” “小曾带兵时那劲儿多狠啊,可我们却一句重话都没听他跟你说过呢!更别说动手了。” 明香:“……” 那当然,人家重话都是在被窝里说。 人家动手也动手了,不过是动手动脚的动手。 明香笑:“好,等他回来我会把你们对他的夸奖和肯定带到的。” 徐大姩就哈哈大笑,李红云则是羞得脑袋都抬不起来,把细瘦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又说了一会儿话,忽然,徐大姩把钢针从针脚中一根根抽了出来。 “成了!” “明香,你看一眼,喜不喜欢?” 明香一愣,视线钉在那件毛衣上就移不开了。 那是一件明黄的长袖圆领毛衣,前面用白配灰的毛线织了一只小土狗,狗子的脖颈上还扎着一个红色的三角巾。 整个看起来小巧精致、趣味横生。 明香没忍住,伸手过去把那小毛衣接在手里。 羊毛线的手感很好,软软呼呼的。 那衣服那里都小,小小的袖子,小小的领子,小小的身体,让人顿生怜爱之心。 明香拉着那衣服的两个肩头,放在面前看了看,眼里带笑,嘴里嘟囔:“真可爱,像给猫猫狗狗做的小毛衣。” 徐大姩听了,疑惑地问她:“明香,你说什么猫狗?” 明香一愣,赶忙摇了摇头:“不是……” 徐大姩:“没见过你这样的,说自己没出生的娃是猫狗。” 明香:“……” 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明香笑得颇为动容,把那衣服按在自己心口:“姐,谢谢你!” 徐大姩白了她一眼,又开始穿钢针毛线。 “跟我还客气个啥!” “你等着,我加把劲,到晚上把配套的开档毛线裤也给织出来。” 明香点了点头:“好。” 徐大姩看着她又是把那衣服靠心口,又是放脸上摩挲,显然喜欢到不行的样子,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正乐呵呵说着话,远远地陈春芳从沿路进来,一进来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明香,恭喜你啊,要当妈妈了!” 说着对徐大姩和李红云也打了招呼,坐了下来。 明香起身,从冰箱里又端了一杯冰摇红莓黑加仑出来给她。 桌上除了徐大姩带的月饼,还有其他点心。 明香切了一块芝士蛋糕放到她面前的小盘里,让她享用。 陈春芳看傻了眼。 那芝士蛋糕别切成了三角外面弧形的形状,颜色淡黄如蜜,上头覆着奶白的芝士。 看上去又软乎又蓬松,那甜香幽幽散发,像羽毛一样撩得人精神都要错乱了似的。 陈春芳不敢吃,又端起那杯紫红的水满脸新奇地看。 “明香,这可以喝吗?” 明香还没说话,徐大姩把视线从毛线上抬起,斜了她一眼。 “喝!” “用莓果调出来的,酸甜好滋味!喝了整个人都精神了!” 陈春芳便赶紧喝了一口。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眼睛都开始发亮。 “哎呀,是好喝!” “明香,你怎么这么会做吃的呀?” “跟你吃的喝的这些一对比,显得我们每天过得白开水一样,滋味都淡了。” 明香笑:“春芳姐,你说笑了。” “来,怎么不吃蛋糕啊?吃点蛋糕。” 陈春芳笑:“做得太精巧了,不舍得吃。” “我咬一口,就破坏了。” 明香被她说得发笑,亲自给她用舀了一点放在她嘴里。 陈春芳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说:“好吃!” “明香,我们食堂有了你啊,都快成全国闻名的食堂了!” “那名气儿,直逼京市军区食堂,给我们长脸得呀!” “你都不知道多少人联系我,说让我帮着走走后门,从你这儿搜刮点儿点心寄过去!” 明香:“……” 明香粲然笑着:“有这么夸张吗?” “如果是你走这个后门,那我可得努力努力了,别得罪领导。” 陈春芳把鬓边的头发拢到耳后,有些嗔怒。 “明香,别这么说,我也就是比你来得早些,你又不喜欢像我们这样工作,不然多少工作是比我这个高的,只看你愿不愿意罢了。” 她说着,依依不舍放下勺子。 “说到这个,我终于想起来正事了,我的脑子啊,到了你这儿都被香迷糊了。” 她认真地看向明香:“你怀孕后,可以不用再给食堂做点心了,安心养胎就是,解释工作我会帮你做好的。” 明香听着,过了会儿,摇了摇头。 她这个人,确实喜欢闲适的生活。 但既然决定要工作,那就要认真到底,绝对不违反规章制度。 以前是上头欣赏她,以正式文件在公示了的情况下让她不用坐班,不规定她的业务量。 她也是看到那样,才答应上这个班。 可这年头,所有女性公职人员的产假都是统一的56天,难产或者双生时增加14天,怀孕七个月之后不分派夜班工作和强度大的工作。 所以没有什么怀了孕就马上休假一说。 明香:“谢谢你,春芳姐,但我也不能搞特殊啊。” “你放心,做点心对我来说是消遣也是放松,而且也不是什么有毒副作用的工作,不需要那么金贵的。” 陈春芳笑:“就知道你会拒绝,不过明香,这事儿可不是我决定的,是上头的意思。” 明香愣了一下:“啊?” 陈春芳确定地点点头:“给你看文件?” 明香看了一下,不禁有些感动。 但她还是说:“那这样吧,我量力而行,如果有人要我就做点,或者逢年过节的时候做一点让大家吃吃?” 陈春芳叹了口气,笑:“真拿你没办法,你愿意为大家做贡献那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不过明香,头胎真的要重视,有什么话跟我们讲,可别逞强哦!” “我还等着替我家几个兔崽子接弟弟妹妹呢!” 明香抿嘴笑了起来:“好。” ----------------------- 作者有话说:过渡章节,生完娃开启商业版图 第68章 明 香怀孕之后, 又来了几波人来看望,恭喜的话听了一遍遍。 自从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个孩子之后,她的心里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期待、好奇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加有滋有味。 尤其是看着曾易青更加疼惜的眼神, 那种感觉, 简直像是泡在温泉吃着熔岩巧克力舒芙蕾一般舒心。 但没想到,这天, 李红云带了个陌生人过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77节 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剪着□□那样的齐耳短发, 穿一身格子衬衣,只是那衬衣不扣,衣角潇洒地飘着, 里头是件短的靛蓝色的背心。 一双眼睛透露着坚定的神色,虽然明香目前还不知道她是在为什么坚定。 明香那会儿正坐在自家大伞下面吃着舒芙蕾。 她做了两种,一种就是熔岩巧克力的, 一种是原味香草的。 这种香草也就香草荚或者香子兰,它的果实能赋予甜点浓郁、柔和的奶香气,明香个人非常喜欢。 其实她院子里还种了很多种香草, 经过这几个月的生长,也基本都可以采摘了。 薄荷已经摘了几茬了。 罗勒、迷迭香、百里香和香茅也都成熟了。 熏衣草的香气让她有时候昏昏欲睡。 反正她也没什么事要做,于是基本上都不会抵抗这种困意, 会在这些怡人的香气里睡上一会儿。 自从她确诊怀孕后, 曾易青就又把陈春芳的哥哥请过来, 给她打了一个实木的摇椅。 还特别做了个连着的脚凳, 这样她躺着晃悠的时候还可以把脚也搁在上面。 再铺上军属院那些朋友做了送给她的棉花垫子、靠枕什么的, 别提多惬意了。 总之,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第一次认识了李红云口中的那位主任。 那人一见到她就愣一下, 过了会儿才扬起笑意,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朝她伸出手。 “明香同志,你好!” “对不住,今天我不请自来了。” “实在是我几次请你吃饭你都没空,我就等不及要来拜访一下你了。” 明香听她这么说,自然就知道了她是谁。 先前陆继红是让李红云牵线想请她吃个饭来着。 不过那时候马上要过中秋了,加上自己被派到食堂各种开会,就根本抽出不来时间。 后面陆继红又请了她几次,她都没答应。 想着等过完中秋两人认识一下,谁知又查出来怀孕,过来看她的、要请她过去吃饭的人就更多了,根本没时间。 没想到陆继红自己来了。 明香起身要和她握手,手却被陆继红抓住了。 她把她轻轻往回推。 “哎呀,你别起来,你怀着孩子呢!” 明香坐起身来,笑:“月份不大,不需要总是躺着。” 明香伸手请陆继红坐。 李红云是来惯了的,大喇喇坐了下来,见明香桌上的茶水喝完了,又起身去烧茶,帮着明香招待起陆继红来。 陆继红见了明香,心里多有感触。 说实话,同住一个岛上,没听过明香的大名那都是瞎说的。 可明香在军属院,她在厂里,都不是随意能进出的地方。 军属院是外头的人从心理上就有压力,不敢轻易去叨扰。 厂里是责任重大,确实有大门,不能随意进去。 总之,虽然明香的名头已经如雷贯耳了,陆继红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真人。 实在是太难让人移开眼睛了。 陆继红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却没见过这么光鲜亮丽的。 而且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着的平和和游刃有余的感觉,就像是她家院子里的香气一样萦绕鼻尖,沁人心脾。 让人一旦接触,就难以忘怀。 陆继红本来也不是不健谈的人,她在厂里算是个小领导,管着那么多号人,口才自然是好的。 更不用说还有李红云这个牵线人来润滑两个人的相处。 而明香也不是什么内向的。 她在和她聊了几句之后发现,这位陆同志明理又干练,脑子很清楚,便露出了欣赏的意思。 于是一下子投机起来。 明香让李红云去把冰箱里的舒芙蕾端了两份出来。 李红云点点头,端了份放到陆继红的面前。 “继红,这是明香做的舒芙蕾,很好吃的。” 陆继红一愣。 那流动着的岩浆一般的舒芙蕾,在她的鼻尖下散发着浓郁、香甜的味道。 她在罐头厂吃罐头都吃到腻,对甜味的东西都有些轻微的反感了。 有时候闻着厂里那股甜腻腻的菠萝糖水的香气,都会有点气闷。 可现在,同样是甜香,她却只觉得口水泛滥、胃口大开。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但她没好意思吃。 毕竟她闻到了牛奶味道。 这东西可不便宜,她冒然来打扰明香,都已经是不礼貌,却还要吃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明香抬眸见她不吃,一下子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没办法,明香遇到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了。 但凡懂点事的,吃她的东西都会有些羞涩,因为觉得太贵重了。 但明香却无所谓,她也只给她看得上的人吃。 而且这是自己的待客之道。 明香笑着把那舒芙蕾往陆继红面前推了推,扫了一眼桌上陆继红带来的大包小包。 “别客气,你不也给我带了这么多礼物吗?” 陆继红一时间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她觉得自己很卑鄙。 因为她刚刚看着那蜜色淋着乳白奶油、上头还点缀了一小撮薰衣草的舒芙蕾,心里居然希望明香坚定地再请她吃一次。 陆继红从来没这么不体面过。 可当明香真的把那舒芙蕾推过来点,她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 她几乎是狼狈地、像饿了好几天的叫花子一样拿起白瓷小盘旁边搁着的勺子舀了一口。 那什么舒芙蕾在上面晃晃悠悠的,简直比蒸得最鲜嫩的鸡蛋羹看起来还要柔若无物。 等她的舌尖触到那云朵一般的质感,她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做罐头,做罐头,做的什么罐头。 最美味的罐头都不及这一口点心来得惊心动魄。 陆继红又吃了几口。 她自恃自己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更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可今天却难以自控一般地人家面前做出这种饿死鬼投胎般的事。 简直比最馋嘴的小孩子还不如。 陆继红把那舒芙蕾一下子吃完后,嘴里、心里那股子强烈的需求才被堪堪抚慰。 她深深地舒了口气,再次看向明香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不自在地撸了撸自己衬衫的袖子,视线闪躲。 “不好意思啊明香,让你见笑了,实在是这个点心太诱人了。” 明香一手撑着下巴,笑:“谢谢,不用担心,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 说着看了李红云一眼。 李红云了然,又进去厨房,从冰箱里再拿了个舒芙蕾出来。 陆继红赶忙摆手,争抢了一番,好歹是把那个舒芙蕾重新让李红云放回冰箱里去了。 陆继红忽然觉得有些压力。 她有些不敢看明香。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对方太热情了,也可能是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浑身上下写着贵气却又非常让人想要亲近的人。 陆继红定了定心神,打算直入主题。 不然自己再在这儿待,又要给明香添麻烦了。 陆继红:“明香同志,是这样的,我呢,总觉得只做罐头还不够,我总想着做点什么在一众罐头厂里出出头。” “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红云说你做的茶水和别的不一样,我就想着,能不能过来求求你给我的意见。” 又说:“当然,钱的方面我不会 亏待你的。” 她满眼希冀,眼睛里似乎有着一团火。 明香这才看出来,这位眼里坚定的东西是什么。 敢情也是个财迷。 明香非常欣赏这人蓬勃的野心。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78节 明香喝了口茶,想了想,说:“你怎么给我钱?” 这年头不管是厂长还是技术员还是普工,拿的都是固定工资。 而厂里所有的营收都是要上缴国库的。 明香首先不是厂里的工人,就算是为厂里做了什么,厂里也不能给她发福利金。 陆继红却想也不想地说:“我出。” 她把身体微微倾斜过来,语气变得急切起来:“我出,明香,事成之后我拿五千块钱买你的点子。” 明香:“……” 陆继红见明香不说话,以为她是觉得少,又说:“还可以商量,一万可以吗?” “只要新开线营业额好,我可以给你一万。” 明香还是不说话。 她被陆继红眼里热烈的光芒给弄得有点儿懵。 她知道这年头的人心里都有着一团火,但那么多人,她也没见过像陆继红一样燃烧得这么热烈的。 用自己的钱,给厂里谋发展? 一万? 她一个小管理,一个月工资撑死了不会比曾易青高,也就一两百块钱,她要给她一万块,就为了给厂里开一条新的产品线? 多么天方夜谭! 这跟财迷根本不搭噶。 明香的眸色渐渐深了起来。 她闭了眼睛想了想,睁开眼的时候,眸中带上了趣味。 “为什么?” “继红同志,据我所知,就算卖得好,厂里也不会给你多余的钱。” 陆继红果然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脱口而出:“我想让大家都知道我,认识我。” 她说完,愣了一下,忽然有些丧气地垂下了脑袋。 “明香,我不想骗你。” “是,我也有颗报国的心,想要为咱们的祖国出自己微薄的一份力。” “但我心里想的,更多的是扬名立万。”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明香抬起了眼皮。 “我知道我这么想很坏,很自私,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明香,你帮帮我,只要我掌控了这样一条生产线,只要大家都喜欢我这生产线产的食品,那我肯定会在类似的厂中出名的。” 明香看着她灼热的眼神,注意到了里面一点哀求的情绪。 她笑了笑:“不会,谢谢你对我的坦诚。” “不过你怎么就确定,我给你的点子,能给你赢得美名?” “要是输了,你可是要挨处分的。” 陆继红笑了一声,捏起了拳头:“我知道。” “但我相信你,红云说你做的东西好吃到不行,这在其他人那里也得到了证实。” 她说着,视线盯在自己舒芙蕾的空盘上,那里现在光洁如新,连最后一丝奶液都被她用勺子一点点勾到嘴里去了。 如果不是自己是个大人,她真的会想直接舔盘子。 陆继红:“现在,我更加笃定了。” 明香托着脑袋沉思了一下。 帮忙是可以的,但马上就要开放了,她有自己的打算。 明香:“继红,这件事让我先想想好吗?” 陆继红赶忙道:“好!明香同志,你别紧张,我没有要逼迫你的意思。” “我知道这不是小事,而且还会涉及到一些政策上的事,毕竟你自己也有单位。” 明香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不过继红,我很喜欢你的眼睛,这事儿我会认真考虑的,最慢明年给你答复。” 陆继红一愣。 喜欢眼睛? 她不知道明香什么意思,也不敢探寻。 总归明香答应了。 于是陆继红咧嘴一笑:“好!” 说着就要走,生怕明香留她吃饭。 明香却看了她一眼,微微凑了过来。 “继红同志,你在你们厂多少年了?” 陆继红见她居然问自己的事,赶忙又坐了回来。 “五年了,我刚读完工农兵大学就被分到了这个厂。” 明香:“你觉得你们厂怎么样?” 她笑了一下,说:“我说的是管理模式。” 陆继红一听,有些讶异地看向明香。 说实话,虽然她很欣赏明香,对明香身上那种又贵气又闲适的气质也有一点儿想碰不敢碰的忌惮感。 也知道明香做点心好吃。 但她也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明香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一个军官的妻子。 在被聘用到军区食堂做点心之前,甚至都没出去工作。 哪怕以前工作过,也是在文工团那样的地方。 而且,听说,明香根本没怎么读过书,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因为长相不错而考文工团去了。 可现在,当明香突然跟她谈管理,她的心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她自己做到厂里的技术部主任,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她自己知道。 一直都很优异的成绩、八面玲珑的交际能力。 已经二十八了却从来无心谈对象,把父母气得不让她回家,让身边人都笑话她嫁不出去。 可现在,明香这样没怎么读过书的家庭主妇居然跟她谈起管理来。 她甚至怀疑,明香知不知道“管理”这个词意思? 陆继红看着明香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就好像说起管理这个词,就跟说“今天吃饭了吗”一样自然而然。 她忽然就觉得,明香不但知道管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而且知道怎么样管理。 陆继红心里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 她从来没在谁那里露过怯,就是在厂长那里她自问也是有些高高在上的。 可现在,她却不自觉把脊背直了直,手里抱着茶杯,讲起厂里那些事来。 当然,不该说的隐秘部分都被她隐去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明香不但听得懂,还有自己的见解。 甚至让她一度生出“虽然自己没说,但明香好像猜到了她们厂里的一些秘密数据”的感觉。 因为明香的那双眼睛,看上去实在是太睿智了。 就像…… 像一只狐狸,好像早已把她的全部都看清。 陆继红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紧张。 她认真地斟酌着用词,生怕自己说的什么信息,让明香抽丝剥茧窥探到了他们厂里的秘密。 直到明香把他们厂上个月的一项秘密数据像闲聊一样说出口。 那数字离真实的数字,只是小数点后的数不同。 陆继红:“……” 陆继红难以置信地看着明香。 心里生出了一种汹涌澎湃的情绪。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她希望明香赶紧给她一个配方。 她觉得明香一定能带着她扬名立万。 陆继红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把明香看作了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又或者是引领她向荣耀走去的…… 明香和陆继红闲聊了一会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陆继红确实会是个非常好的员工。 心里有渴望、脑袋里有知识,信念坚定能吃苦。 更可贵的是,她在这样的一个年代,居然能扛得住别人的口水,不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 一个智商和情商都不错的人。 两人颇为聊得来,一聊就聊了大半天。 直到看到曾易青下班回来,陆继红才如梦初醒,知道到了午饭时间,忙不迭地离开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79节 明香知道她是怕自己留她吃饭,心里觉得好笑。 这年头的人大多淳朴,实在是有些可爱。 * 明香优哉游哉养着胎,觉得自己的肚子真有意思,跟吹气球一样地就起来了。 她还是没什么大的感觉。 别的媳妇儿过来陪她说话的时候,都会说自己那痛苦的孕期。 “哎呀,明香啊,还是你好,身上没什么大不舒服。” “你不知道我啊,那是吐到生!” “明明馋肉得要命,却一闻到肉的味道就吐,那时候,怀着孩子却愣是瘦了。” “我当时天天哭啊,都想着干脆自己把孩子弄出来扔了算了。” “是啊,吐起来真要命。我也是吐。” “不过大概三个月的时候就不吐了,好家伙,一开始不吐,我男人就要我出去伺候那些地,我说累,他还说我矫情。” “你们好歹是都平平安安的,我啊,孩子刚怀上就见红,那段时间提心吊胆的,夜里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 明香有些讶异。 因为听说以前的女人对孩子看得并不是很重。 毕竟这时候没有什么计划生育措施,有些女人甚至生十几个都是有的。 生孩子对她们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痛苦,而且生下来后,也不需要怎么管孩子,就让他们自生自灭。 后世的网络视频上还有个梗。 说:以前孩子都 没那么多抑郁症的,怎么现在的孩子那么矫情,动不动就不高兴了,玉玉啦。 然后给出的说法是:以前都是放养,那些体质不好、心理不强大都被淘汰掉了。 说起来残忍,可也在明香心里形成了既定印象。 于是她就换了个方式问了一下:“姐,你看你也生了三个了,不会觉得生孩子没什么大不了吗?” 那个被她看着的媳妇儿就苦笑一声:“什么呀!怎么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怀孩子生孩子哪有哪个舒服的,都不是熬过来的。” “家里那些事你不得管着?地里的活儿你不得干?” “像你大姩姐,别看她天天说怀孩子没受什么苦,能怀上她高兴。” “哪里!你是不知道,她那时候天天腰痛得眼睛都红了,可还得去海上抓鱼,突然腰痛犯了,一脚跌海里去差点没给淹死!” 明香瞪大了眼睛:“还有这事?” 那姐姐点点头:“她不会说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也就我们这些女人在一起说说这些事,你要是给那些男人们唠叨,呵,他们当场摔门就要走的!” 又有一个人说:“对对,我男人那会儿天天去单位住,嫌我事儿多。” 另外一个人加入:“能不事儿多吗,先头三个月,动不动就想解小手,中间好一点,到了后面两三个月,那更是一晚上往茅厕跑,要么就头痛得哭起来,气得家里男人直接睡客房!” 明香:“……” 明香倒吸了一口冷气。 说实话,她对怀孕这件事也是一知半解。 但她也有些疑惑,怎么这些症状在自己身上都没有呢? 然后,才过了一两个月她就被啪啪打脸了。 这是夜里明香第三次掀开被子。 那些姐姐果然说得没错,到了孕晚期似乎就是会频繁小便。 关键是每次都解不出来多少,膀胱里永远有水似的,那种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她刚坐起来一点儿,曾易青就醒了。 起身随手把放在枕边自己的军大衣披到了她的身上,嗓音微哑。 “又想解手?” 明香脸都烫了,她再脸皮厚,遇到这种事,也还是觉得满心羞耻。 她点了点头:“嗯。” 曾易青揽着她的肩头看了看外面。 “外头五度不到,天儿太冷了。” 明香瘪嘴。 她能不知道外头冷吗? 可茅厕又不能在房间里! 明香不知道怎么的,最近特别容易生气,眼睛里时刻都有一包水似的,想哭。 明香恹恹地:“可我憋不住了。” 曾易青叹了口气,想了想,把她轻轻按回被窝。 “你等等,我去把洗脚盆拿进来。” 明香一愣:“啊?” 他什么意思?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曾易青:“太冷了,你怀着孩子,要是受凉,对身体不好,也不能吃什么药。” 他揉了揉她微红眼角:“我拿盆进来,咱们在屋里解。” 明香:“……” ----------------------- 作者有话说:别嫌太真实[狗头叼玫瑰] 第69章 明香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自恃不是什么有节操的人, 可这也太羞耻了吧! 她第一次朝曾易青露出可怜的眼神。 曾易青哪里见过她这样,只觉得呼吸里都带着刀子,喘口气就疼一下。 他安慰地看着明香:“媳妇儿, 你别害羞啊!这很正常。” 明香皱了皱鼻子。 她真的厌倦了起床, 冷,回被窝, 热,这种磨人的模式了。 就像一下子被放入冰泉一下子又被放入熔岩, 那种感觉是真的不好受。 她的嗓子有点儿痛了,好像真的要感冒了。 感冒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明香想了想,说:“行, 那你拿进来吧。” 曾易青就去把脚盆从厨房拿了过来,放在床边。 明香叹了口气,迅速地看了一眼那搪瓷盆, 觉得自己尸斑都已经长出来了。 穿到这个年代,这一点就很不好。 没室内卫生间、二十四小时热水器、暖气之类的。 明香还是觉得尴尬,但小腹的酸胀感她无法忽略。 她暗自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 看向正要上床的曾易青。 “易青,你去隔壁房间睡。” 曾易青刚抬起腿一僵。 他放下腿双手叉腰站在床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你让我去隔壁房间睡?” 语气非常强硬, 像是怎么也不能相信似的。 明香很久没见过他这样了, 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感觉到了自己失态, 在床沿坐了下来, 生硬的表情恢复柔和。 “媳妇儿, 咱们自从结婚,就从来没分床睡过,我是哪里惹你生气了?” “你要是生气你直接说, 我都改。” 没等明香回答,他伸手捧住明香的脸。 “媳妇儿,我错了,给你道歉,对不住你,但你不能赶我走。” 明香欲哭无泪,瞥开视线,声音软软糯糯的:“不是,易青,我的意思是,你也给我点体面啊。” 曾易青看着她比较羞涩脸庞。 他觉得,自家媳妇儿自从怀孕后,越来越软乎了。 就像,就像她总喜欢做的透明的麻薯,韧性还在,但就是软软的、弹弹的,让人恨不得时时刻刻保护着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憋了好几个月的情欲突然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娘的,这孩子生得!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80节 明香说,头三个月不能碰,好不容易过了前三个月了,又说累。 他当然不舍得让她太累,于是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一次次地打压,就跟那被压下去的弹簧似的,身体那股戾气像是沸腾了的水,越蹦越高,马上就要冲破壶盖,喷涌而出。 人是越来越稀罕了,可他娘的,却越来越不能碰了。 曾易青把放在床单上的拳头捏了捏。 不过一看到明香那眼尾红红的样子,什么热情也都又被他自己按了下去。 现在他只想让明香赶紧舒服起来。 曾易青明白自家媳妇儿的想法。 人真是奇怪,他的战友说他不像他们那么粗糙,可他其实是知道的,自己也是个粗人。 毕竟是摸爬滚打惯了的,信奉的是雷厉风行,是不拘小节。 可他娘的,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关注到明香的细微举动,继而推测出来她的心思。 他媳妇儿害臊了。 曾易青跟明香相处这么久了,却越相处越觉得好奇,一点儿不像有些夫妻一样过了两天就腻味。 他觉得明香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在某些事上,他以为她会很放不开,结果人家可大胆了,大胆到他都被挑起了火,恨不得吃了她。 可在某些他觉 得没什么的细微事儿上,却又能羞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就比如现在。 拿盆在屋里解决问题是很正常的事,很多地方的冬天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可明香却这么介意,露出这么让人想要狠狠揉捏她的神情。 曾易青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撩了一下,轻轻地笑了起来。 被明香扭住了耳朵:“你别笑了!” 曾易青伸手接她起来。 “没事,媳妇儿。” 他凑到她耳边:“这事儿很正常,明儿我早早地就给你倒掉去,不让你看见。” 明香伸手捂他的嘴:“你不要说!” 曾易青就势在她的手心咬了一下,看向她的眼里全是笑意。 明香被他看得也有些身体发热。 其实她发现,自己怀孕之后,那种情潮浮动次数多了起来。 她以前不大研究生孩子这种事,所以不知道,其实女人在怀孕的某些阶段,那方面的需求是提高了的。 她想要,但她又觉得不舒服,所以每次曾易青目光灼灼地看她,她都把他的脸推开。 这次明香也决定睡素的。 她下定了决心,但还是有些尴尬,对曾易青说:“你上来躺着,背对我!” 曾易青笑,给她把肩头的大衣拉拉好:“行,我不看你。” 说着在她眉心亲了一下:“跟我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哪里我没看过。” 气得明香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下:“你还说!” 确认曾易青上了床,背对她之后,明香就下床了。 她心说死就死吧,然后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解决之后,她拖着笨重的身体却飞一般地上了床缩进了被窝。 果然不用去外面解决就是好啊! 这个办法虽然羞耻,但真的比前面出出进进的舒坦多了。 明香终于得到一丝轻松的感觉,缩在曾易青温暖到有些热的怀抱里,沉沉地睡去。 曾易青回想着刚才听到的那绵长的动静,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把自己所有的意志力都用尽了。 他用尖牙在明香的脸上轻轻地磨了磨,忍住让齿尖下陷的欲望,轻轻嘟囔。 “媳妇儿,你可真是要了老子的命了。” 第二天早上,明香醒来时候,本以为不会看到那个盆,却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 明香的脸一下子热了,心里把曾易青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说话不算话的家伙。 她想着自己下去倒,起身却发现那盆是干净的。 明香一愣,一下子就明白了曾易青的意思。 估计是觉得她还要睡,就先把头天晚上倒了,再拿进来让她早上也能用。 这是把她当猪养了。 明香腹诽着,心里却暖暖的。 她想起以前跟曾易青说起生孩子事时,他说的话。 那时候曾易青还是想要孩子的。 明香问他,生了孩子没人带怎么办。 他很是认真地说他带。 明香不知道孩子生出来后曾易青会不会真的带,但看这孕期他的表现,显然是很不错的。 明香从前不做饭不洗衣服,现在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连做点心要接冷水,曾易青都意见很大,让她不要弄到手上。 有一次弄到了,曾易青风驰电掣地过来给她擦干,认识这么多天第一次说了不让她做点心的话。 当然,点心她还是要做的,只是也更加小心了。 本来以为怀孕的痛苦也就这样了。 谁想最后一个月教她做人。 明香那时候才发现,以前的那些小痛苦真的不算事。 现在,她的肚子大得跟座小山一样。 蒋红莲后来又给她诊过几次脉,眼神越来越严肃,说有可能是双胎。 于是母子俩照顾她照顾得更细致了。 明香后面出去散步的时候,星洲岛一些年纪大点的老人见了她,也说可能是双胞胎。 明香其实自己也有点感觉,这么大的肚子,大概就是双胎没错了。 想到这里,她很是无语。 双胎对于母体来说,更辛苦也更危险。 果然,马上她的双脚就肿成了猪蹄子。 这就算了,晚上睡觉时候,她根本躺不平。 得亏曾易清听他妈的话给她补充了很多的鸡蛋白,肿才消了许多。 也得亏明香本身瘦,不然要是再胖一点,呼吸道被挤得窄了,更别想喘过气了。 但最让明香难过的,还是脚抽筋。 晚上睡得好好的,小腿上的肌肉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扯出来了似的,痛得她眼泪哗啦啦地流。 那种感觉明香想想都心悸,甚至次数多了,都不大敢睡觉了。 曾易青熟睡中每每听到她的哼唧声就会突然弹跳起来。 人都可能还没醒,大手就已经帮她捏起腿肚子来。 明香厌了,跟他说可能缺钙。 他听得稀里糊涂,餐桌上却多了许多的骨头汤、鱼汤和豆腐汤。 都是补钙的。 明香又跟他说晒太阳也能补钙,他就把那把大伞给收了,请假陪明香在院子里晒太阳。 到了后面,明香肚子太大,弯不下腰,他就给明香脱衣服、擦澡、穿衣服,然后又蹲在床下认认真真握着她的脚给她剪脚指甲。 至于什么洗背心、洗裤衩什么的,那都是以前都在干的事儿了。 她孕晚期的时候,因为活动不方便,就向食堂请了假,把窗口临时关闭。 这事儿还引起一些小风波。 有人等了几个月,天天都来,想着说不定就能买到点心了,谁知又不卖了。 于是就有些怨言。 “明香嫂子虽然是怀孕了,可又不没到生娃的日子,少做一点嘛,都是工作。” 惹得陈春芳那样好脾气的亲自出来怼人了。 “这是上头的命令,有文件支持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了,把她累坏了,咱还哪里吃那么好吃的点心去。” 又哄着:“好了,你们这么支持明香同志工作,我会告诉她的,她听一定很开心,等身体养好了,说不定会多做点,大家有得吃。” 连周晚棠不再作妖了,怕明香无聊,还特意送了几本小说来给明香打发时间。 总之,明香的孕期虽说是受了些苦,但更多的时候是快乐满足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直到有一天她的肚子开始阵痛起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81节 好在当天一家人都在家守着,就怕她发动。 甚至蒋红莲请来的妇产科专家也已经早早地在岛上待了两天了。 于是事情就变得比较顺利。 阵痛过后,明香的两个孩子出生了。 真是奇怪,她孕期受了些苦头,没想到生产的时候倒是挺顺畅。 连人家医生都露出了惊讶表情:“哎呀,我还从来没见过生双胞胎还生得这么快的。” “红莲啊,你家明香有福气呢!” 明香稍微清醒时候,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心里大概知道是曾易青。 毕竟他声音她很难不认识。 谁知一睁开眼,看到了满脸泪痕曾团长。 这家伙见她醒来,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嘴唇抖着,眼泪停不住了似的。 他哪里让人见过他这副样子,用两根手指状似洒脱地把眼角的泪挥去。 谁知刚甩了一把泪,又绷不住了,跪下来双手握住明香虚弱放在床头的手。 “不生了,不生了,媳妇儿,我们以后都不生了。” 他把脑袋磕在床沿,宽阔的脊背还在颤抖。 “都是我混蛋!我以后再让你生孩子,我就一枪崩了我自己!” 明香:“……” 这又是哪一出啊? 她不知道是,她生孩子的时候,曾易青在外面听她的呻/吟听得腿都发软。 毕竟明香一向不是哭唧唧的性子。 明香总是高高兴兴、游刃有余的。 可在产房里却哭成那样。 像是随时都能晕过去似的。 偏偏曾易青又想起几桩听过惨事。 谁谁谁的老婆难产走了,谁谁谁的媳妇儿大出血怎么怎么的。 曾易青甚至想,如果自己真的有隐疾就好了。 如果自己真的不能生育,明香就不用受这种苦了。 明香被他哭得难受,伸手摸了一下他又黑又粗的发茬。 “别哭啊易青,你可是当爸爸的人了。” 又说:“咱们家娃娃呢?” 这时,蒋红莲把一个包着大红包被的孩子抱了过来。 “明香,这是你的闺女,我大孙女儿。” 她把孩子放在明香怀里,又从先头曾易青让陈春芳大哥打的小木床上把另一个孩子放在了女孩儿旁边。 “这是咱家小子。” 明香早知道自己可能要生双胞胎,也没多惊讶。 她虚弱,但心里却满满的,整个人像是躺在云朵上,轻飘飘的。 她有两个孩子,幼崽,刚出生的! 明香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女儿脸上轻轻摸了一下。 好家伙,果然是那种如若无物一般的手感。 比她自认为做得最嫩的水蒸蛋还要嫩! 原来天底下最柔嫩的皮肤是这样的感觉。 明香被治愈了,连身上残留疼痛都轻了些似的。 她不过瘾,又去碰了碰儿子的小鼻尖。 哎呀,这滑滑嫩嫩的触感!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让人愉悦的东西! 明香觉得力气回来了些似的,伸手把两个孩子搂紧了些,在他们脸上一人亲了一口。 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化身尖叫鸡,比那些疯癫养猫播主还要癫。 啊啊啊,真滑啊,真嫩啊!真可爱啊! 妈妈亲亲!嗯嘛!亲一个嘛! 明香粲然地冲曾易青一笑:“易青,谢谢你!谢谢你和我生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曾易青瞳孔微张。 这话本来该是他跟她说的,却由她说了出来,到了他的耳朵里。 心里涌起一股又酸又涩又喜悦的暖流。 让他觉得比被上头嘉奖了还要幸福。 他一下子又绷不住了,眼泪断了线一般落在明香虚弱搁在被单的手上。 “媳妇儿,是我谢谢你,谢谢你当初愿意嫁给我。” 明香也有些动容。 她从来没见过曾易青这副样子。 让她都怀疑,真的吗,这真的是她家小曾团长吗? 正巧这时候他的战友和同事来看明香。 明香抿唇,一边捏着自己孩子的小脸蛋,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好了,这下曾团长丢脸丢大发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镇得住他那些兵。 也不知道小陈会给他取个什么新外号…… 正有些快乐地想着这些,忽然,护士过来,清退旁人。 只留曾易青和蒋红莲在里面。 明香还一头雾水呢,忽然,那护士妹妹把其中一个孩子抱起来,掀开她的睡衣就把那孩子往她怀里塞。 明香一下子惊得差点儿坐起来。 “同志,你做什么!” 那护士住了手,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嗯?给你开奶啊,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 明香:“……” 开奶,就是让孩子开始第一次吮吸,进而刺激乳汁的分泌。 明香感受着胸前的触感,人都麻了。 苍天啊大地啊,曾易青说得对,不生了,她要是再生孩子,她先给自己一巴掌! 但马上她又改变主意。 自己孩子软乎乎的小嘴唇和她链接的时候,她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她要哺育她家小生命了。 以后她就有两个只属于自己小跟班,他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一生都会有羁绊。 明香以前就觉得那些认真当母亲女人很伟大。 比如说她自己的妈妈。 现在,她也觉得自己很伟大。 可是,这种感觉没持续几天,她又开始觉得,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谁懂啊! 开了奶之后,每次孩子的吮吸都像是一道鞭子狠狠地抽在她的心脏上。 好在过了几天那种感觉没了,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明香这个人吃得好睡得好,气血充足,乳汁就多。 哪怕是给两个孩子吃,都吃不完。 明香涨得难受。 偏偏她公公婆婆还没退下来,还得出去执行任务。 于是就只能两边跑。 公公婆婆不在时候,所有事儿都落在了曾易青头上。 但这事儿别人也帮不了忙啊! 明香那个急! 曾易青显然也很急,但他的行动还是很沉稳。 先是让他妈打电话咨询那些妇产科朋友,然后按着妇产科意见每天帮她用毛巾热敷。 多余就不要。 明香终于舒服了。 一下子生了两个孩子,公婆又时不时地不在身边帮忙,明香一开始是有些发愁的。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82节 她在养孩子这件事上责任感意外挺重的,有一次就下床,想把在哭的女儿给抱起来哄一哄。 谁想刚下地,手还没碰到婴儿床里孩子,就被曾易青抱着重新放回了床上,盖好了杯子。 “媳妇儿,你别管,我来。” 明香当时还很不屑:“你一个人管两个孩子,你怎么来?” 却见曾易青三两下吧孩子给哄好了,然后打了水来给两个孩子洗澡换衣服。 明香看着他。 他在屋里烧了暖炉,把屋子烧得暖呼呼的。 然后坐在矮木凳上,修长的双膝上电了块干毛巾,把孩子从床里抱出来,利索地脱去衣裳,轻轻放进量好水温的木盆里。 然后就还是轻柔的搓洗。 洗了一会儿把孩子拎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干毛巾上三两下擦干,再利落地给把衣服一层层穿好,再提溜起孩子的两条小短腿,用尿布包住他们的小屁屁。 十分钟洗两个,丝毫不夸张。 弄好了孩子又出去洗衣服、尿布、做饭。 给一切整得明明白白。 后面得去上班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给孩子的小床上搭了个木架,上头挂了串贝壳风铃。 孩子们的注意力多半时间都那串风铃吸引,大一点的时候就一边津津有味吮吸着自己嫩生生、白腻腻的还没有一个葡萄大小拳头,一边盯着那风铃看。 不过,就算曾易青去上班去了,明香也不会一个人在家。 岛上的媳妇儿现在就没有不对她好的。 没事儿就过来看她,帮她做些事。 尤其是徐大姩和李红云。 那真的是什么都干,简直把明香当成了自己亲姐妹在伺候着。 只是大家毕竟都有自己的家庭,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照顾明香。 有些时候,明香还颇为吃力。 直到有一天,忽然,李曼芸出现她的院子里。 带着今年十五岁的明花。 明香有些讶异。 先前她决定跟着曾易青来星洲岛的时候,李曼芸突然大发雷霆回老家去了,弄得大家都一头雾水。 明香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想着自己先走,后面写信哄哄她,等她愿意了,再把人给接过来。 谁知道李曼芸果然不是省油灯。 也不知怎么的就那么犟,不管怎么喊不过来。 还让明花写信骂明香,说她犯贱,好好的要跟男人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吃苦。 明花写信纸都被眼泪给打湿了,显然是碍于母亲大人强权没办法才写的。 还偷偷在后面用生姜水写了附加的信,让明香放火上烤。 一烤,字就显形了,弄得曾易青这种不怎么多管闲事的,都忍不住笑话她们姐俩搞谍战。 后面搞了几次,明香就懒得理她了。 反正每个月寄点钱回去。 没想到李曼芸那么有种,钱都又全给寄回来,甚至来把来星洲岛以前给的也一起寄了回来。 气得明香在家拍桌子,心说原主这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都不敢想,她们母女两个仅靠着那几亩薄地要怎么生活。 难道李曼芸又要重操旧业,跟那些恶心巴拉的混账男人们拉拉扯扯? 那段时间,明香虽然明知不是自己亲妈,也还是着实被气了一把。 尤其是当她想到妹妹明花。 明香这个人,对小孩子尤其有慈悲心。 她觉得明花挺聪慧的,又很勇敢泼辣,不希望明花重复李曼芸人生。 这事儿还是曾易青中间调停的。 也许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又或者是小曾团长狠起来让人胆寒。 总之他让人给李曼芸寄钱寄东西,李曼芸不敢再寄回来了。 明香怀孕那会儿也给李曼芸送了信儿过去,但李曼芸没有回信。 犟种一个。 可现在,她怎么又出现这里。 明香那会儿还没出月子,在床上靠着喝鸡汤呢。 见她们来了,正放下碗在床头柜,准备去接待,忽然 李曼芸过来,一巴掌扬在她头上。 明香:“……” 明香正要反击,那手掌却轻轻地落下来,转了个弯儿,端起了那碗鸡汤。 李曼芸让明花出去端了吃饭条凳上来,放床旁坐了,舀了勺鸡汤,想吹,看了明香一眼,改为在空中横着晃了晃。 “闺女,你受苦了。” “来,我看这鸡汤炖得不错,油都撇走了,不会堵奶,你多喝一点儿。” 明香:“……” 明香没接那鸡汤,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几个月时光,李曼芸先前憔悴多了。 那种风情万种气质都像是蒙了一层灰,眼周写满疲惫。 明香本来想问她是不是精神分裂,但见她这样,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她用眼神示意李曼芸鸡汤放回床头柜,忽视李曼芸,而是把一张微笑着的脸给了后头站着、一直没敢过来明花。 “明花,过来,跟姐姐说说怎么个事儿?” “以前那么请你们都不来,今儿怎么来了?” 第70章 明花见她姐终于看自己了, 眼睛一下子亮了,一时竟忘了回答。 明香见她傻站着不说话,又问了一句:“明花?” 明花脊背一挺, 终于把魂儿找了回来。 她把怒气冲冲的小脸对着李曼芸。 “你问她去啊!” “先头死也不肯来, 弄得村里人还以为你和姐夫对我们不好。” “后面又不知发什么神经,又要来了!” 李曼芸听了, 双手一叉:“你这死妮子,老娘要你管?” “养不熟的白眼狼!” 明香冷笑地看着李曼芸:“怎么的?现在心疼我生孩子, 想帮我了?” “那前头怎么不来?那时候你就不心疼了?” 李曼芸的眼皮一颤。 她笑得刻薄:“谁心疼你!我才不心疼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你自己要来的,孩子是你自己要生的,你自己找的苦头你自己吃就是了!” 明香不置可否, 仍是用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看着她。 明花听了,那气啊是怎么都忍不住了。 “妈,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李曼芸脸上的嘲讽更明显了。 “哟, 死妮子,这几个月装了点墨水在肚子里就更看不起你老娘了是吧?” “你以为你现在开始读书能有什么用?你多看几本书,多去几次新华书店你就能上天了?!” 气得明花脸都白了。 “妈!你到底要不要脸!” “姐姐姐夫对咱们还不好吗!你在这里闹什么闹!” 明香制止了她:“明花, 小孩子别动不动就生气,过来看看你的小外甥们。” 明花手臂一横在眼睛上一抹,深呼吸缓解了下情绪。 她在那儿给自己罚了一会站, 忽然眼睛一亮, 过去那小木床边, 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孩子。 她转过头来看明香:“姐, 我可以抱抱他们吗?” 又说:“哎呀, 这到底哪个是女娃娃哪个是男娃娃啊?长得一模一样的,真好玩。” 明香:“……” 好玩? 这时,李曼芸在旁冷笑了一声。 “你姐生娃是给你玩的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83节 她说着难听的话, 看向那俩婴儿眼神却分外温柔。 她把手往后面伸,凭着感觉握住了明香的手。 “明香,你知道吗?” “你小时候也是这么白白净净的,当时我就想了,以后说不定会当官太太,没想到还真当上了。” 明香一愣,第一感觉就是想要抽出手。 但她忍住了。 她感受着李曼芸与气质完全不符的粗糙的手心,有些无语。 明香:“当官太太就是你对我的最高期许了?你怎么不说我能自己当官呢!” 李曼芸:“女人有几个能当官的。” 李曼芸冷冷说着,回头想要瞪明香一眼。 只是脑袋还没完全转过去,却硬生生地被她自己止住了。 这么久了,她还是觉得自己这大女儿跟变了个人一样。 那种高贵自信、不疾不徐的样子,让她怎么都不能把她和自己原先那个阴郁又容易暴躁的大女儿重合在一起。 可这明明就是她的女儿啊! 李曼芸的手指尖儿都有些颤抖了。 明香注意到了她的瑟缩,也没在意。 这时,明花不高兴了。 “妈,我姐小时候长得好,我就长得不好了?” “你光说我姐不说我。” 李曼芸戛然而止的泼辣一下子就恢复了。 “那当然了!你自己没眼睛看吗?” “你小时候倒是也白白净净的,可越长大越凶,越凶就越丑!” 明花气得脸都红了,胸膛起起伏伏的。 “我凶是为谁!但凡你争气点,还用我这个当女儿的凶吗!” 李曼芸完全不管她,俯身把其中一个孩子抱了起来,掀开包被看小鸡鸡。 “哎呀,这是弟弟呀!” 明花见状,更生气了。 她匆匆看了明香一眼,过去按李曼芸的手。 “你在干吗呀!你害臊不害臊!” “你不害臊,小娃娃们也害臊呢……” 但这话说到后面一点点软了下去,只剩一点儿气音了。 因为她也被孩子们吸引了,俯身下去,想把另一个孩子也抱起来。 她的手这么摆、那么摆,最后却都没落下去。 明花有些尴尬地看着明香:“姐,我不敢抱。” 明香觉得好笑。 这俩虽然不是自己的真妈真妹妹,但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二的血缘亲人了。 哦,原主那个垃圾爹忽略不计。 明香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在原来的世界,她是被温暖美好的亲情泡着长大的。 可后来,家里发生了变故,她的爸爸妈妈都离开了。 只剩爷爷跟她相依为命。 爷爷很爱她,但她已经习惯了更多亲人的关爱,所以有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孤单。 到了这个世界,就更不用说了。 明香不怕孑然一身,怎么样她都能活得很好。 可如果有亲人的关爱,那肯定是锦上添花。 虽然这亲情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为她,而是为原主的。 明香摸了摸明花的脑袋,俯身想把另一个孩子抱起来放到明花手上。 李曼芸见了,不敢制止她,就骂明花。 “明花,你什么毛病,能抱就抱,不会抱你就别抱!” “你敢让你姐弯腰我打断你的腿!” 明香:“……” 李曼芸说完,又转身看着明香:“看着我做什么,回床上躺着去!” “你是想等年纪大了,见天儿地腰疼是吧?” 说着皱起眉头更加暴躁起来。 “不是,易青和他妈怎么照顾你的?怎么连这个都不跟你讲?” 又一惊一乍地:“他们不会已经让你弯腰、下凉水了吧?他妈在哪儿,我找她评理去!” 说着就抱着孩子往外走。 明香很是无语,喊了一声:“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她没在家,易青没跟你说吗?” 她还以为李曼芸是曾易青找过来的帮手呢,看这样子根本不是。 李曼芸是自己的来。 别说,这人还挺傲娇。 明明担心她担心得要命。 这人当初为了不让她到这岛上来,还当场翻脸回老家,弄得很难看。 当时看着像是不愿意和女儿一起来吃苦,其实只是被“恋爱脑”的女儿给气到了。 明香那时候就看出来一点,现在见她这样,倒是有些唏嘘。 可能是被人看不起惯了,才让李曼芸变成了现在这种嘴硬心软、口不对心的性子吧。 说不定李曼芸在那边也每天都在担心自己大女儿,听到女儿生孩子了更是担忧,但又生气。 等听说女儿生了双胞胎,女婿家带不过来,就再也忍不住了,过来兴师 问罪了。 李曼芸被明香这么一说,也就止住了脚步。 她抱着孩子往自己脸上靠了靠,又对明花说:“把你外甥女抱起来,今儿大太阳,咱抱着给晒晒太阳。” 明花点了点头,又看着明香。 明香过去指导她:“别怕,你左手托你外甥女后脑,右手托腰和屁股,抱起来贴你心口就是了。” 明花撅了噘嘴:“我会抱,以前在村里帮着阿秀抱过她弟弟。” 明香:“那你……” 明花:“姐,我就是有点怕给摔着了,我现在心里可紧张了,你看我手心都出汗了。” 明香:“……” 明香跟着他们坐外面晒太阳。 两个孩子脸上虚虚耷拉着的包布被掀开了,露出两张小小的、圆乎乎的、但是下巴又尖尖的脸来。 他们的皮肤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白色的,而是一种淡淡的粉色,跟春日里的桃花似的,却又比桃花更有活人感。 明香真是越看越喜欢。 更喜欢的是,自己喜欢,却不用自己抱。 别人抱着,她不累,但她可以切身地欣赏到孩子可爱的睡颜。 有种“孩子还是看别人带有意思”的爽感。 李曼芸见她眉开眼笑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也舒坦了一些。 李曼芸幻想过无数次大女儿在岛上过的生活。 虽然跟着一位家世很显赫的军官,可到底是在偏远的小岛上。 听说岛上住都是茅草屋,一下雨就到处漏水,跟野人住的地方一样,比她家那个都好不了多少。 就算是曾易青是个军官又怎么样? 岛上有钱买不到东西。 没想到到这儿一看,好像也没那么差。 这里跟普通的农村差不多,顶多就是个被海面包围的农村而已。 出行不大方便但该有都有。 再到明香这儿来一看,好家伙,这么好一套房子! 不是什么茅草屋,是石头搭的,看上去十八级台风都吹不倒。 还两层的,房间多得像迷宫,外头还有那么大一个院子。 来那一路,又听说明香进了曾易青的单位,帮着食堂卖点心,又拿起了公家给发的工资,而且比文工团发的要多! 李曼芸那暴躁的心情就缓了点儿,尤其当自己小外甥在怀里,散发着一阵阵乳香。 李曼芸满眼桃花地看着手里的孩子,对明香说:“明香,你家这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84节 明香摇了摇头:“妈,他是哥哥。” 李曼芸一愣:“不对啊,我来的时候听人说男娃是后面出生的,是弟弟呀!” 明香笑着:“嗯,不过也只是比我女儿晚出生几秒而已。” 李曼芸:“晚出生一秒,都是弟弟呀。” 明香:“让他当哥哥吧,我想让女儿有个哥哥呵护着她。” 李曼芸:“……” 李曼芸有些怒气地看了她一眼:“这怎么能行呢,弟弟就是弟弟,姐姐就是姐姐,你怎么不说让姐姐照顾弟弟呢!” 明香:“妈,我们决定了。” 明香是独生女,没有什么带弟弟妹妹的痛苦。 可曾易青是家里的大哥,他自己倒没什么,反正都应付得来。 但他一想到自己那软软呼呼的女儿要当大姐,就一宿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把心里话跟明香一说,两个人就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了。 这事儿当时还把明香笑得差点口子都裂开。 李曼芸很是不高兴。 “那你们这是在委屈儿子啊!” “明香,妈因为没能生出儿子,带着你们姐妹俩受了多少委屈!” “你们自己应该也知道啊,那些人天天说你们是没用东西的时候,你们不也很难过吗!还哭了!” “现在好了,你这么争气,头胎就生到了儿子,我就搞不懂了,你怎么一点儿不心疼!” 明香被她说得都想笑。 诚然,她有原主记忆,她知道原主小时候和妹妹听到那些闲言碎语。 她也理解李曼芸重男轻女的心态。 跟这个年代很多女人一样,她们把生到了儿子当成是荣耀,当成是得到丈夫和婆家疼爱的资本,当成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的保障。 可她不是这么想的啊。 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她的孩子。 她两个都疼,两个都爱。 曾易青也一样。 她和曾易青是希望儿子更有担当一点,女儿能在哥哥庇护下过得更轻松一点儿。 但不代表他们就会亏待儿子,偏宠女儿。 明香正色,看向李曼芸。 “妈,只生了我和明花,你很不高兴吗?” 李曼芸见她刚刚还那么温和笑着,现在这么严肃,忽然就愣了一下。 不高兴吗? 李曼芸回想把两个女儿生下来的场景。 怎么可能不高兴,高兴死了,稀罕死了。 那时候是自己带的,每天操持着家里那些事,还要带她们,可却一点儿不觉得累。 一有空就把孩子抱着亲,当时被她们爸说神经来的。 如果不是后面发现,再也生不到儿子。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被她们爸爸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被村里人看不起…… 其实,好像,根本都不知道不高兴。 李曼芸叹了口气:“可是这是儿子呀……” 明香:“也就是说,如果你给我明花生了个弟弟,就会把我们往死里整了?” 明花听着她姐说的话,对她妈怒气又爆棚了。 明花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那不就跟阿秀她妈一样,生了儿子之后,天天把阿秀当家里长工用呗!” 明花对着明香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姐,你知道阿秀多可怜吗!” “她妈没生她小弟以前,对她她几个妹妹可好了,后来生了小弟,对她们不是打就是骂,还说她们是赔钱货,让她们不要吃家里的东西。” 明花说到这里,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阿秀都比我还小三岁呢,天天得抱 着她那小弟,村里人见了,就笑话她,说她才是孩子妈,把阿秀都气哭了。” 明香:“……” 明香一向宽容眼里露出一丝厌恶。 李曼芸一听小女儿这么说,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非常难受。 她想发飙,但怀里抱着孩子呢,又不敢大声,只斜了明花一眼,说:“放屁!” “妈辛辛苦苦把你们俩拉扯大,是让你这么编排的?” “妈要是那重男轻女的人,早把你们姐俩扔了跟野男人跑了,哪还会天天被你气得半死!” 她说完,在手里的孩子脸上亲了一口,又去亲明花手里的。 “哎呀,不管男娃女娃都是我的宝贝娃。” 明香见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 明花也笑了起来,那双满受委屈的眼里,终于露出来一丝确定被爱后的安心。 李曼芸想通了,刚才心里那股子憋闷反而没了。 她又问明香:“明香,扯远了,你跟妈说,这俩孩子到底叫什么名儿啊?” “你总不能让我天天外甥、外甥女儿地喊吧?” 明香笑:“哥哥叫曾朝,妹妹叫曾阳。” 李曼芸不识字,就问:“哪个招哪个阳啊?” 明香笑着跟她解释:“朝阳的朝,阳光的阳。” 李曼芸嘴里默念着他们的名字。 虽然她仍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但只要记住发音,就记住了两个外甥的名字。 她很开心。 明花听了,眼里露出欣喜的光芒。 “哇,姐,这名字取得真好。” “你和姐夫是想他们像朝阳一样有着无限可能但又非常明媚的未来,对吧?” 明香:……” 明香眼里浮现出一丝讶异和欣赏。 她看着明花。 短短一年多时间,明花浑身上下都浮现一种舒展气质。 不再似原先那个用泼辣包裹自己的小可怜。 她好像长大了许多,也好像懂事许多。 一个小学都没念几年的半文盲,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倒是让她想起徐姐家的大宝来,也是这么有文采。 明香想起李曼芸刚刚说明花看书的事,就问明花:“明花,姐给你买那些书什么时候看完的?” 明花说到这个,眼里光芒更甚。 “姐,那些书太难了,我一开始根本看不懂。” “后来,我就查字典,把不会的字都标上拼音,再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不懂的就去查词典,后来渐渐地懂一些了。” 她像是想起来一开始的苦,脸都皱了起来。 不过马上就雨过天晴了。 “但是那本小说读完,我好像都没有什么字不认识了。” “后面那几本物理啊什么的,我三个月就看完了。” 她又雀跃起来:“姐你知道吗,后来我又去买了几本物理书,真有意思啊!” 明香听着,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你,不但把我给你买那本物理书看完了,你还去买了其他的物理书?” 明花见她表情不复刚才那么明媚,心里开始打鼓。 “是,是呀。” “姐,我是哪里做得不对吗?” “对不起姐,我把你给的钱全拿来买物理书了,你不高兴了吧?” 明香:“……” 饶是明香一向淡定,可这会儿也忍不住在自己妹妹脸上一捏。 “没不高兴,给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拿来买书姐姐很高兴。” 她继续看着她:“那些书,你真的都看得懂吗?” 明花似乎是不懂姐姐为什么这么问,有些懵:“看得懂啊,姐,我可没跟你撒谎。” 明香就考了她几个自己高中时学过的问题。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85节 没想到明香居然都答对了,而且那样子,颇为游刃有余。 明香把眼睛瞪大了些。 自己着不会是误打误撞发掘了个物理学的天才吧? 明香想了想。 这年头,就算是天才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渠道往上走。 好在今天十二月份就会宣布恢复高考。 明香不知道第一年的高考会考什么东西,但她自己也是考着试过来的,虽然成绩并不算特别拔尖。 以她对祖国母亲的了解,第一年的考试必然不可能考物理化学之类的小专科。 明香摸着妹妹的脑袋:“花儿,姐知道你喜欢物理,但我觉得,你是不是也去看看文学著作和历史方面的知识?” “广泛涉猎对你有好处,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姐会再给你。” 明花深深地看着她。 “姐,你不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 说完还瞪了李曼芸一眼。 明香哭笑不得:“不觉得。” 明花吸了吸鼻子,有些羞涩地别过脸去。 “其实这些我也都在看的,只要是能看的,有字的,我都很喜欢。” 这下,明香的嘴也微微张开了。 学霸预备役?! 说话间,朝阳小朋友睡醒了。 李曼芸见了,更是稀罕的不要不要的。 “哎呀!咱们家弟弟醒了。” 又起身,把孩子抱到明白眼前。 “你看看咱们小招,醒了也不哭,一双黑亮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你,真是好带!” 明香又把包布掰开了点,用食指指腹在自家幼崽脸上撩了撩。 那个润啊!按一下就会有水珠子沁出来似的。 满足了。 “他是这样的,我这样逗他,他都不哭。” 正说着,突然,从明花手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哭声。 那哭声宣泄着主人的情绪,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哭的那样激烈,那样霸道。 又仿佛要把全世界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李曼芸被吓得一个激灵,嘴里呼喊:“啊唷!” 明香见她实在被吓惨了,伸手给她抚了抚心口。 明花则是跟见了同道一样,乐得龇牙咧嘴的。 “姐,我好喜欢阳阳,真有劲儿,真有气势!” 这会儿李曼芸也反应过来是曾阳醒了在哭,一手抱着曾朝,一手把曾阳接了过来。 “是,以后咱们阳阳肯定跟她妈妈一样厉害!” 明花皱眉:“哼,我还想说跟小姨一样厉害呢,是我先说喜欢她的哭声的!” 明香笑,伸手要把曾朝接过来:“妈,你抱不了两个,累得慌。” 李曼芸很是不服气得扬起下巴:“瞎说八道!抱这么小俩孩子算什么,当初你都五六岁了,明花都学会走路了,我不照样一手一个地抱!” 明香不知怎么的,忽然鼻子一酸。 明花也愣住了。 只有李曼芸全然不知,乐呵呵一手一个抱着那俩孩子慢慢转圈圈。 “乖乖小招,乖乖小阳,佬佬给你们换尿布啊!” 明香不知想到什么,噗嗤一笑。 明花见了,就问她怎么了。 明香跟她咬耳朵。 “姐知道一个公主,叫小昭公主。” 明花眼皮耷拉:“姐!他是男娃,你这么说,等他长大要怨你的!” 话没说完,却听明香正说:“小阳小阳,人人家听了,还以为我家养了只小羊羔呢!” 明花:“……” 这下明花不用那种又崇拜又喜欢又期待的目光看自家姐姐了。 她怨怼地看着明香:“你怎么这样。” “我让小朝小阳不和你玩了!” 明香:“……” ----------------------- 作者有话说:节日快乐啊宝贝们[狗头叼玫瑰] 第71章 晚上曾易青回到家, 很高兴的做了一顿饭,给丈母娘和小姨子接风洗尘。 吃饭的时候明香故意斜眼看他,眼里全是笑意。 曾易青知道自家媳妇儿想说什么, 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心, 跟她咬耳朵。 “媳妇儿,我不对我丈母娘和小姨子狗腿, 我对谁狗腿呀?” 明香更是笑得开心,在桌下拧了他的大腿一把。 曾易青凑得更近了 :“真的, 我这份工作闲不下来,也不好老请假。” “虽然知道邻居嫂子们会过来帮忙,可也不能总麻烦别人不是?” “一想到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我就那个恨。” 明香睨他:“恨什么?” 恨什么? 曾易青想了想,总不能恨自己是个军人吧? 那不行。 可他还是是幻想,如果自己不需要出任务, 哪怕不是时时刻刻陪在明香身边,只是到点了能下班,那该多好。 曾易青摇了摇头, 打消自己这荒诞的想法,对明香说:“没事。” 明香不解地看着他,完全想不到他这样一个人, 有一天也会有那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曾易青见她用那双越加柔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心里的郁结一下子就开了。 他在桌下轻轻地按着她的手背, 低声说:“好在咱妈和妹妹来了, 这下我再也不用担心你在家里过得不好了。” “明香, 你妈妈和妹妹真好,不愧是你的妈妈和妹妹。” 明香:“……” 确实,有了妈妈和妹妹的照顾, 明香更加悠哉悠哉起来。 李曼芸虽然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生活作风上有些散漫,可干活那也能算是一把好手。 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带孩子,她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 明花虽然年纪小,却也是个好帮手。 这孩子又勤快,起得早,一大早就把早饭做好了。 等李曼芸忙着干其他家务的时候,她就抱着曾朝或曾阳出去串门。 一年前明香显然能够看出来妹妹是有些自卑在身上的。 自卑让明花泼辣,泼辣也是用来包裹自卑。 可一年之后再见,她发现明花像是突然沉淀了下来一般。 现在的明花虽然还会偶尔含羞带怯,但只要跟人处熟了之后,就比之前活泼了不知道多少倍,见人也不怕了。 明花说最喜欢去徐大姩家里玩。 她说因为徐大年姩总是乐呵呵的,而且不会很忙,总是能腾出手来帮她抱曾朝和曾阳。 有一次明香看到妹妹抱着双胞胎中的一个,和大宝站在徐大姩家门口说着什么东西。 年少的男孩儿和女孩儿之间,却一点儿尴尬气氛也没有。 说到什么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咧开嘴,乐得哈哈笑。 后面大宝还伸过手来把明花怀里的孩子接到自己手里,两个人又一同逗着包被里的孩子,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着面前这两小无猜的一幕,明香很是愉悦,但也想起了一件事。 她得送明花去上学吧。 在京市的时候,明香也跟李曼芸认真地谈过这件事。 当时李曼芸没有答应,让明花写信拒绝。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86节 “读什么读?那破书有什么好读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在学校里受了多少欺负? “你知道他们因为我而看不起你们姐俩,你还非要提起这件事,故意让你老娘难堪!” 既然是明花亲自写的,那自然也是明花默认了的。 明香干脆打电话到村委会,让人把明花找过来听,亲自在电话里劝。 谁知说到去镇上的小学去上学,明花的反应竟然非常大。 光听她那惊恐万分的声音,明香眼前就出现了只灰溜溜的鼠。 一只瑟缩在墙角的仓鼠,仿佛有什么猫在追着她要啃似的。 明香耐着性子又跟她分析了利弊,明花也不反驳,就是在那里窸窸窣窣地哭。 明香一向尊重他人命运,便没再提这事。 可现在,看着和明花一个年纪的大宝,她又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和小小年纪就儒雅又阳光的大宝相比,明花仍是显得有些瑟缩暗淡。 上不上学的都在其次,明香希望妹妹能和其他孩子一样体验一下中学校园生活。 性格兴许会更开朗些。 可这次,明花还是不肯。 明香有些失望,但她也知道,童年的创伤是难以摆脱的。 既然明花有这个天赋,不如让她自己再摸索一段时间,说不定能开出不一样的花朵。 如果强制让她去上学,可能适得其反。这朵花就在痛苦中枯萎了。 对于明香的这个决定,曾易青难得地表示了反对。 “媳妇儿,明花还是个小孩子,怎么能天天在家干家务,不去读书呢?” “我知道你温柔善良重感情,但也不能太宠着孩子啊!” 明香大致的跟他解释了一下其中缘由,曾易青还是有些不认同。 “过去的事都会过去,且这里已经不是你们老家,没有人知道那些陈年旧事。” “明花在这里读书不会受到委屈,而且这不还有我们在呢么。” 明香接受他的好意,但也懒得理他。 说白了,明花读不读书这件事,第一要看她自己,第二,要看她的监护人。 显然明香不是她的监护人。 明香只是想,先给妹妹一段时间,如果明花在这段时间内根本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在好好看书,那就再另做打算。 就这样,明花也留在了家里,每天帮着带孩子干家务活。 只是明香很快的发现自己这个妹对一天的规划非常有一套。 别看她白天抱着孩子到处晃,一到吃完晚饭,必然回自己的房间看书去了。 哪怕曾朝曾阳在哭,她也只是出来把他们抱给在干其他活的李曼云。 明香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那个还显得青涩的身影。 非常好奇自己这个妹妹会有怎样的未来。 希望是不错的未来。 * 曾易青因为小姨子的事,破天荒地跟明香产生了分歧。 还没等吵起架来,他就深刻地反思了自己。 这天晚上,他把两个孩子哄睡之后,就像只雄狮一样朝床上的明香扑了过去,连人带被子的抱在了怀里。 “媳妇儿,你都出了月子又过了两个多月了,今天晚上总可以了吧?” 明香冷笑一声:“小曾团长,你这未免也太不讲理了。” “你前面还跟我说我不关心自己的妹妹,对这小孩儿的未来没有一个好的规划,现在却来那我陪你做这种事,你自己看看合适吗?” 曾易青抱着她连着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翻,两个人调了个位置。 他把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一点,亲吻着她的指尖。 “媳妇儿,一码归一码。” 又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非常豪迈地咳嗽了一声,说:“算了,不管怎么样,都是我惹媳妇儿伤心了。”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处分,媳妇儿,你来处分我吧。” 明香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冷笑地看着他:“处分?那你跟我说说你手下的战士要是犯了错,你都是怎么处分他们的?” 曾易青被问得愣住了。 在闺阁床榻上被问及自己手底下的兵,让他有一种诡异的羞耻感。 如果是别人这样对他,曾易青一定会捏死他。 可在这羞耻感中却又浮现了一点别的什么。 曾易青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更粗重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捏死明香。 可他想…… 曾易青双臂夹紧,青筋暴出。 “媳妇儿,我只是询问你的意见,不行的话就算了,反正十个多月我都这样忍下来了。” “可你却偏要来招惹我。” 他在明香的耳边呼吸灼热:“我想干死你。” 明香丝毫不怕他的荤话,伸手在他的锁骨处流连。 “说一下啊,怎么惩罚的?” 曾易青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加跑五公里,写检讨,免去当餐的饭菜……” 明香眼里水光柔润,笑着看他。 “哦。” 她语气慵懒:“那行啊,大团长起来写一千字的检讨吧。” 曾易青:“……” 曾易青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媳妇儿,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明香松开他的手臂,自己翻下来,好整以暇地半闭起着眼睛。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这几天你对我说话的语气可不大好呢。” “把我碰到高空又想摔下,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吗?” 其实一点也不难过。 因为知道从曾易青从的角度来看,这年头一个小孩最好的成长轨迹就是先学好文化知识,然后再在家里的帮助之下该当兵当兵,该当工人当工人。 这个时代可能有很多人读不起书,不大懂读书能带来多大的好处。 可但凡懂一点的,有点要求,家里又条件的人家,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辍学在家里做家务,带小孩的。 但明香就是想这么说。 曾易青望着她愣了好长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把浑身的燥热都暗暗逼回去,披衣服起身找纸笔写检讨去了。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拿了一份检讨给明香看。 明香是第一次看到他写的字,非常符合他的风骨。 冰霜冷冽一般的。 上面大胆地猜测了一下明香的想法,认真的分析 了一下他们之间冲突的原因,最后总结陈词。 “媳妇儿说的都是对的,我不该在媳妇儿这么辛苦脆弱的时候,不跟媳妇儿站在同一条战线。” “以后我都会为媳妇儿马首是瞻,更不会惹媳妇儿伤心,永远都会把媳妇儿高高抛起,绝不落下。” 明香:“……” 明香把那检讨书折好压在枕头底下。 她侧着身,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那现在进行第二道处分,当餐不让吃饭。” 曾易青一听,笑了起来。 “那你可惩罚不到我了,晚饭我吃得可撑了。” 明香将脑袋一点点靠近,嘴唇微微张开,眼睛微眯,把自己的热量一点一点都给他,却又不碰到实质。 曾易青的喉头一下子就绷紧了,粗大的喉节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一把钻进被子,伸出修长有力的双臂,想把明香捉进怀里。 谁知明香出了月子之后,恢复得非常不错,居然很敏捷地逃脱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用那温暖柔滑的指腹轻轻点在曾易青的一边锁骨上。 “嘘,不许碰我。” 曾易青目眦欲裂地看着她,喉头紧张地又吞了口口水。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87节 但明香不让她碰,他就不能碰,因为不知道香到底有没有彻底恢复好,能不能承受这样的事。 他深深地喘/息着,指节攥着被子,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闭上了眼睛。 既然还不能碰,那就赶紧睡觉吧。 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来什么事。 这是曾易青第一次有一种马上就要对自己失去掌控的感觉。 总感觉新鲜刺激却又不大好,把他的眼睛烧得发红。 明香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他的隐忍克制,心里却更加得意,不怕死地把嘴唇又一点一点凑了过去。 她今天看上了曾易青的锁骨了,两边锁骨骨节粗大分明,常年极限锻炼养出来的薄肌覆盖在上面,皮肤是麦色的,充满了张力。 在嘴唇几乎要触到那看上去又滑又有爆发力的皮.肉时,香的脖颈被一双铁钳一般的手给捏住了。 曾易青的声音听着显然比先前低沉几分。 甚至都有些哑了。 “媳妇儿,别闹,你的身体还没好。” 没等明香回答,又咬牙切齿地加了一句:“你就真的不怕我狠心禽兽一回吗?” 明香听了,脊背一僵,一股热流像一颗火种迅速的引燃了全身。 她偷偷低喘了几下,把胸中那股焦灼的渴望给压了下去。 随后又扬起那桀骜不训又带点儿懒洋洋的笑意。 “不是说吃饱了吗?我看你现在饿得很啊。” 曾易青实在没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媳妇儿,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免去当餐吗?” 明香笑着,任由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越握越紧,一点点把自己的唇朝他的嘴唇凑了过去。 她声音低而柔,带着狡猾的笑意。 “是啊,曾团长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现在才猜出来。” “团长,你这反应速度也不怎么样嘛。” 曾易青的眼神越发灼热深沉,却又拿她没什么办法。 他拉着明香的手借势往自己怀里一带。 明香那红润的唇近在咫尺。 他知道那是一种多么柔软温和的滋味,那滋味怎么像甘霖一样滋润人的心田。 谁想预料中的触感却没有来。 明香在最后一刻把脸撇开了,在他的耳边低低地笑了起来。 “都说了不能吃了。” “曾团长,你还记得你在接受处分吗?” 曾易青就那样抓着它那只手,狠狠地摩挲着她的手腕,深深地看了她好久好久。 终于,老婆才刚生产完没多久这件事还是让他泄了心思,凭着超强的意志力,把满身的燥热又给压了回去。 他喘着气,在明香的指尖亲了一口。 “睡觉吧,媳妇儿。” 明香却不肯,在被子里用足心蹭了蹭他的腿。 “不行啊,第三道处分还没有完成。” 曾易青咬了咬后槽牙,准备起身批衣服。 明香却一把揽住了他的脖颈。 “上哪儿去啊曾团长?” 曾易青这会儿都有些想死的心思了。 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哪怕是在最痛最难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想过去死。 曾易青:“第三道处分不是跑五公里吗?多大点儿事?媳妇儿,你先睡,我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在他眉心亲了一口。 “他娘的!以后再也不惹你了。” 边说边要起身。 明香却把腿也缠到了他的身上。 呼出的热气打在曾易青的耳垂。 “这么喜欢跑步啊?” “不过对不住了,最后一道处分是把你跑五公里的力气都用到我的身上……” 曾易青:“……” 曾易青目眦欲裂,才压下去的情潮一下子“蹭”地一下又被挑了起来。 他的手已经开始在解明香的衣扣,还能在被烧得混沌的脑海中保持着一丝清醒。 “明香,我妈那些妇产科医生朋友跟你说了现在可以同房吗?” “你身上还有哪里会难受吗?如果你没准备好,我可以继续忍的。”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怕是拿刀子在我身上割,我也能不哼一声,一切以你的健康安全为准,你不需要迎合我,也不需要心疼我。” 明香自己整个儿结结实实地贴了上去,在他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 “放心,我也不是什么舍得糟蹋自己的人。” 她吸吮着自己咬过的地方,语音呢喃:“不想要吗?那你出去跑你的五公里好了。” 曾易青呼吸已经类似于什么兽类了。 他翻过身来,把明香压着,一下子就重新掌控了全场。 “媳妇儿,这话可是你说的!” 两个人一年多没有在一起,都恨不得把对方沁入自己的骨血。 然而就在他们万分激动的感受着彼此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的过道有脚步声。 应该是李曼芸下楼喝水去了。 于是两人停住动作,在微弱的天光中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对方。 明香很是尴尬:“还好我没怎么大声叫。” 曾易青见不得她露出这种示弱一般的表情,刚才的那一点儿尴尬一下子就被热情给冲没了。 他不但不觉得丢脸,反而低下来,用一双强势的眼睛看着明香的满脸红潮。 嘴角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明香,你猜你妈知不知道我在办你?” 明香:“……” 明香的脸一下子又热了起来,捏拳在他的心口狠狠锤了一下。 “你混蛋!” 曾易青的大手把她那没什么威胁力的拳头整个儿包在手心。 “媳妇儿,我在当着你妈妈的面办你。” 明香忍无可忍,仰起身来,在他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 “闭嘴!” 这一通闹,两人出身的温度愈加更加攀升。 但因为都不是不要脸的人,所以都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来声音。 可越是压抑,那种感觉却越是强烈。 明香咬着下唇,守住破碎的声响,觉得自己都要痉挛了。 她越是这样,曾易青越来劲儿。 心里说老子不但把跑五公里的劲儿都用在你身上,还要把负重跑五公里的劲儿也都用在你身上。 这一年以来清汤寡水的夜间生活都快要把他逼疯了。 明香甚至吻都不肯让他吻,就是说累。 本来想换一种方式做一点取悦明香的事。 虽然不能直接满足自己,但看到明香被满足了,他觉得自己在心理上也能得到满足。 可孕期的明香还是接受不了。 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他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 曾易青在把明香逼得无处可躲的时候,抓着她的手指在指缝里亲了又亲。 “媳妇儿,以后不必要的时候别欠债太多,我怕你还的时候受不住。” 明香又骂了他一句混蛋。 两个人正如火如 荼地满足了一回,第二回就要达到临界点的时候,忽然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稚嫩哭声响了起来。 弄得曾易青当场骂了一声娘,却又不得不灰溜溜地爬起来,下床去抱自己那到点要吃奶的冤家女儿。 明香看着他冷脸检查女儿尿布的样子,趴在被子上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88节 而曾易青一下子愣住了。 他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怎么上了头就忘了,不能再让明香怀孕呢! 脑中就浮现那天明香的哭声,曾易青咬了咬后槽牙,决定再不碰明香一下,不行就洗冷水澡。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直到有一天蒋红莲从单位跋山涉水地又赶过来了。 当时明香和李曼芸、明花坐在大伞下面先吃点心边带娃。 蒋红莲风风火火进了院子,一看到李曼芸,就愣了一下。 这年头通讯不方便,不像后世那样可以打视频。 蒋红莲在明香结婚的时候又没有到,所以根本不认识李曼芸。 偏偏李曼芸长得一股儿风流样儿不像个好人,蒋红莲当即就眉头一皱,过来把李曼芸手里的曾阳抢在怀里。 她对明香说:“明香,这谁家媳妇儿,怎么没见过?” 又说:“你也别让什么人都抱孩子啊。” 明香:“……” 明香知道蒋红莲是不认识李曼芸才这么说的,可当即心下也生了些不快。 李曼芸看着再不靠谱,人家既然是自己的客人,也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这跟婆媳关系无关,不管是谁,明香都不希望别人质疑她的判断。 她让谁抱孩子,是她说了算,不许任何人插嘴。 但明香一向很大度,何况她大概也猜到蒋红莲是不认识李曼芸才会这么说。 于是明香就笑了笑,给两个人做起介绍来。 “妈,这是易青妈妈,我的婆婆,蒋红莲女士。” “妈,这是我亲妈李曼芸女士和我亲妹明花小同志。” 蒋红莲一听她这么说,顿时嘴角就抽了抽。 她是听说过明香家世,可真是不知道李曼芸是这么一副风流模样儿。 可不管怎么样,自己因为太担心孙女儿,就把人给得罪了,也不知道儿媳妇会不会生气。 于是再不喜欢李曼芸,蒋红莲还是露出一点笑容,很是官方道:“你好,亲家,真对不住,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李曼芸见是个穿军装的女生男相的军人,先是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亲家,即使气势弱,心里却也生出些不快来。 尤其这人还把她外甥女给抢走了。 李曼芸不管不顾了,双手抱胸往墙上一靠。 “哟,是嘛,那劳驾问你,你是哪个意思啊?” 明香:“……” 第72章 蒋红莲作为一个顶级的军医, 一向被人尊重惯了的,现在都低头道歉了,还被人这么一噎, 那脾气当即也是上来了。 她是怎么都想不通, 明香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有一个不讲道理的妈。 蒋红莲习惯了直来直往, 上前一步,就要跟李曼芸把话说清楚。 可李曼芸哪里见过那样的气势, 连女婿曾易青在她面前都温温和和的,面前这个女人却这么凶神恶煞。 于是李曼芸吓得立马就破防了。 她攥着手帕,捂着心口, 唉唉地哭叫起来。 “哎呀哎呀,可吓死我了!” “当兵的了不起啊,这是要把我拖出去枪/毙吗?” “明香啊, 我可怜的女儿,给他们老曾家生了龙凤胎,龙凤胎啊!” “多大的功劳一件, 当婆婆的不但天天不在家伺候月子,还把两个孩子都让我女儿一个人带。” 她双手把手帕上下那么甩了一下。 “哎呀,看看这婆婆是怎么当的呀!不跟我商量就把我女儿强哄到这里来, 生了孩子婆婆还不帮着带, 现在还对我甩脸子!” “我好歹也是客啊!” 她嚎得撕心裂肺的, 弄得隔壁周晚棠都从二楼探头出来看。 而明花抱着娃在旁边, 脸上已经又露出了那种羞耻、嫌弃又委屈的神情。 明香冷眼看着, 嘴角确带着笑意。 她看见李曼芸在手帕缝隙偷偷观察蒋红莲的反应了。 自己这妈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好像要把自己这么多年受的委屈找个由头全都发泄出来似的。 不过明香不嫌恶,反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毕竟这位是自己亲妈, 而且刚刚是婆婆蒋红莲对人家有偏见在先,发疯也不为过。 于是明香过来,准备从中调停。 可还没开口,就听蒋红莲冷冷对着李曼芸说:“都是我不对,是我说错话了,但亲家母,你这么得理不饶人地胡闹,你不嫌难看吗!” 一听这个,李曼芸就停住了动作。 她也不从手帕后面观察了,直接把手帕从眼睛上拿了下来攥在手里,双手握拳叉在了腰上,露出一节手帕尖儿。 “嘿!我胡闹?你居然说我胡闹?” “是你一见我就说我不是好人!” “再说了,我女儿嫁到你家,你家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该先双方亲家见个面吧!” “还说是当官的,这点事都不懂,我看你们家也是看着厉害,其实都是草包!” “哦,不包括易青。” 这一说就开始攻击起家风来。 蒋红莲最注重的就是这个。 她自己娘家家风就不说了,中医世家且有文化,后面投身于抗战,为祖国立下汗马功劳。 她丈夫曾家更不用说。 现在居然被一个看上去就不靠谱的妇人质疑家风!被说不懂事! 本来蒋红莲确实是觉得对不起明香和明香家里的。 一家人都从军就是这么不好,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接到任务,什么时候能安安心心待在家里过日子。 可现在,被李曼芸这么一说,她什么都忘了。 蒋红莲抱着孩子,瞪着眼睛看李曼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曼芸平时被人欺负惯了,现在大女儿出息看,反而生出了一种反骨。 她叉着腰,把脊背挺得更直了。 “说就说!” “真不知道我那么好一个女婿,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妈!” “要不是我看我女婿人不错,我要去上头告你们拐/骗我家明香!” 这番话下来,蒋红莲就把孩子放回了小木床,上前揪住了李曼芸的衣领。 李曼芸吓得眼睛都瞪直了,把自己的手覆在她手背上,企图制止她。 蒋红莲一愣。 视线在她的手背上扫了扫,有些嫌恶地说:“还不把你的手拿开!” 她在医院工作,非常不喜欢别人的接触。 除了明香。 蒋红莲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儿媳妇就是她自己做的一块鸡蛋糕,香香的,软软的,干干净净的。 但别人? 呵,不知道带了多少细菌。 李曼芸吓得要命,呼吸都忘了,却还不忘嘴硬。 “ 你打我还想让我放开?” “你们当兵的都这么不讲理吗!” 蒋红莲觉得这人真的是次次都要踩在她的底线上,更是恼火。 这人要是她医院的,她能把她训到低头不敢再说一句!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 明香在旁看了,又是好笑又是惊讶。 自己妈虽然有时候无理取闹了一点,但胆子一向是很小的,属于是纸老虎那一类的,没想到今天这么刚。 自己婆婆就是曾易青的模版,看着冷,实则是从容淡定,而且其实非常讲理。 没想到今天居然被李曼芸给激出了这么极端的姿态。 一个是穿着军装的冷脸女医生,一个是娇软风情的农村女人,这俩居然能杠起来! 不过明香并不喜欢冲突,尤其是两个孩子还在睡觉。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89节 孩子睡觉的时间是难得的清净时间,哪怕孩子不需要她自己带,明香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么贵重的时间,可不能被这两人的争吵给缩短。 明香也不多说废话,就走到两人旁边,朝她们笑了一下。 “不累吗?” 两人一见她那笑,就都各自松了松手。 在李曼芸眼里,自己这大女儿比先前的笑容多多了,可那压迫感可吓人多了。 而对于蒋红莲来说,她已经习惯于把儿媳妇伺候得高高兴兴了。 儿媳妇高兴,就会做好吃的点心,届时家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柔和甜香,整个家里的氛围都会变得让人心醉。 她在这里这么多天,早已不知不觉地离不开这种感觉了,所以她不喜欢让明香不高兴。 只是,亲家之间的嫌隙是永恒的。 蒋红莲斜眼看了一眼明花手里抱着的孩子,又把视线延伸,望了望稍远处木床里躺着的另一个孩子。 他们家的宝贝们,将来是要长成比他们爸爸还要顶天立地的人的,可姥姥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那眼尾自然上挑的样子,殷红的唇,细柳条一样的身子,还有那动不动就撒泼打滚的劲儿…… 曾朝倒还没什么,曾阳是女娃娃,这要是被影响,也变成这副不正经的样子…… 蒋红莲是越想越唏嘘,刚刚松了一点的手一下子又攥紧了。 弄得李曼芸只能高高地扬起头颅,不然根本无法呼吸。 而对于李曼芸来说,自己的女儿结婚的时候男方家里都没到场。 虽说女婿不错,但曾家毕竟是那样不得了的家世,眼高于顶,想欺负明香,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自己要是不在今天立一下威,将来明香在婆家一定会更受欺负。 老话说得好,高嫁吞针,李曼芸觉得自己是没什么本事,但也要让曾家人知道,自己家也是不好惹的! 毕竟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于是虽然吓得腿发软,却仍是死死地瞪着蒋红莲。 嘴唇都在发抖了,还不忘冷嘲热讽。 “怎么的?显摆你们当兵的手劲儿大啊?” 她把眼睛微眯,故意做出点媚眼如丝的样子,语气也变得虚了起来。 “哎呀,不是说我不是什么好人吗?”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我颈脖子软着呢,你可小心别真把我给掐死了,不然你这身皮也要被扒下来了。” 蒋红莲被她那样子弄得一愣一愣的。 但马上就是愈加汹涌怒火。 她这个人,在长年的医疗生涯中,已经养成了正经、讲理的习惯。 见了这种胡搅蛮缠又不大要脸的就来气,恨不得把人狠狠揍一顿。 两个人这下就这么僵持起来,一个挑事,一个蹙眉加大手上的劲儿,一发不可收拾。 明香以前听过朋友讲婚后的家长里短,也知道些道道。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逃过了婆媳关系,却没逃过婆妈关系。 明香冷笑着看着她们一个硬得像石头,一个又软又难缠像是树上的藤,决定带娃回房间。 爱打打去吧。 谁想这时,曾易青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住手!” 他这一声,气势恢宏、寒气逼人。 就像是一枚表面全是冰剑的雪球,朝他们这边砸了过来。 明香从来没听过他这样的声音,当即心脏都颤抖了一下。 而那边,李曼芸听到这个声音,身体直接抖了一下。 挑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自己硬生生吞了回去。 蒋红莲也愣了一下,揪着李曼芸的手一松,落了下来。 她有些尴尬地低头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军服,转头对曾易青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来。 “易青,回来啦?” 曾易青却不理她,只过去横在她和李曼芸之间。 他伸手扶住李曼芸,低着头看了看她身上,说:“哎呀,妈,您没事儿吧?” “嗐,都怪我,没早点把我妈介绍给您认识,您看您吓到了吧?” 一旁看着的明香:“……” 到这时,明香才终于确认,自己这丈夫颇有些当影帝的潜质。 而且脑子转得很快,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那边,李曼芸有些羞涩的把刚才散下的头发往耳后别了别,说:“这个……妈没事,没事。” 曾易青揽着她,好声好气地把她往屋里带:“妈,您坐会儿,这几天真是辛苦您了,我去给您讨公道去。” 随后又回到院子里,仗着比蒋红莲高一个头,也把人给揽住了,往外走。 两人出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回来了。 明香朝他挑了挑眉。 曾易青给了个“放心”的眼神。 果然,蒋红莲过来朝明香笑了一下。 “明香,对不住啊,今天是妈太以貌取人了,让你难堪,你原谅妈啊。” 看着她惯常冷峻的脸上露出这种讨好笑容,再想想她连日里两地奔波的辛苦,明香决定这件事到此为止。 毕竟蒋红莲确实不认识李曼芸,所以才会先入为主。 而且蒋红莲早已经跟李曼芸道了歉了。 只是这两个妈没一个是省油灯。 明香不怕冲突,却也不会喜欢自己家里老是鸡飞狗跳的。 于是心里还是涌起些不耐烦。 她已经决定要把李曼芸和明花带身边了。 这是对原主的交代,其实也寄托了她自己的念想。 而蒋红莲对她也很上心,以后肯定时不时也要来的。 这两个人不可避免地还要碰到一起的。 如果天天这么闹,就会像调好的奶油流心里有个没调开的疙瘩。 明香很不喜欢。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想到治理的方法,就见蒋红莲进了屋,主动跟李曼芸道起歉来。 “亲家母啊,我叫蒋红莲,怎么称呼你呀?” “哎你别皱着脸了,都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 “啧,你这脸一皱,跟朵蔫吧了的花似的。” 明香:“……” 明香很好奇曾易青到底是怎么劝服蒋红莲的。 虽然知道两个性格不合的人不可能因为一句劝,以后就不再有摩擦,就能看上眼了。 可现在那两人停住争吵,让她的耳根子又清净下来。 这种感觉,还是非常舒爽的。 明香看了曾易青一眼,给了他一个笑意满满的眼神。 曾易青毫不介意有人看到,过来揽着她,在她头顶的发丝上亲了一口。 “媳妇儿,累了吧?” “去床上躺躺,待会我喊你吃饭。” 晚上,明香抱着曾易青,例行悄悄话。 明香:“易青,你跟妈说什么了,让她拉下脸子跟我妈道歉去?” 蒋红莲那会儿道歉,李曼芸可没给她脸。 一会儿当没听到,一会儿阴阳着说自己出身贱,不敢让军官给自己低头。 弄得后面蒋红莲又有些生气了。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对着坐了好一会儿,最后是孩子醒了,她们高兴,去抱孩子,才和解的。 能把这俩劝住,曾易青也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曾易青笑了笑:“没说什么,就问她喜欢你,为什么不可以连带着喜欢一下你的家人。” 明香愣了一下,心里一股暖流而过。 “所以妈就答应道歉了?” 曾易青侧身过来一把将她按在身下:“那可不,我妈稀罕你稀罕得紧呢!” 明香抿唇笑,一双眼睛盛了星子一样看着他:“那你和妈到底谁更稀罕我?” 曾易青把她的声音吞了下去。 “那不一样,我是爱你。”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90节 刚升级成为父母的年轻夫妻不像其他夫妻那样有很多养娃的烦恼。 毕竟两边的母亲都在帮忙,连着小姨子也都在为这个家操持。 于是二人更加浓情蜜意。 有一天,李曼芸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些生猪蹄,炖了给明香补补。 那猪蹄一下去,明香才稍微舒坦一阵子的胸膛一下子又涨了起来。 这次似乎更麻烦,因为以前还能轻松弄出来,今儿却不知怎么的,怎么挤,还是挤不干净。 用热毛巾敷都没用。 明香被那熟悉的胀痛感弄得心头烦躁。 晚上睡觉时候,她心 中熊熊大火燃烧,恨不得把床上的被子都给焚烧殆尽。 曾易青已经见她这状态一天,当即就受不了了,把她往被子里面按。 灯光被隔绝在外,两个人谁也看不清谁。 曾易青的声线显得有些犹疑:“媳妇儿,要么我帮你吧?” 明香正烦躁着呢,微微喘着气,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 “没办法了呀,易青。” 曾易青的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虚浮。 “有办法的。” 明香眼睛一亮:“什么办法?孩子们都吃饱了呀,放到我怀里,就直接把小嘴别过去,不肯再吃。” 曾易青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明香的血一下子冲到脑袋里去。 但过了一会儿,她不但接受了这个事实,还觉得有些刺激。 她往外头挪动了些身体,双手在被子里温柔地捧着曾易青的脑袋,倾身往前。 “那你试试吧,曾团长。” 自从这次过后,小两口一发不可收拾,那段时间,曾易青被喂得,皮肤都白透了几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件事,他们的两个妈,又暗暗掐了起来。 当天,蒋红莲见自己儿媳妇一整天都堵奶,心里烦躁得恨不得给自己来支安定。 对于产妇来说,乳汁多,不是什么坏事,可要是堵了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胀痛就不说了,有的人胸前硬得跟石头一样,那感觉可谓生不如死。 但要是发了炎,哼哼,那就不是生不如死这么简单了。 蒋红莲绞尽脑汁把明香今天做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 早上吃完早饭睡觉,出去散步,做点心玩儿。 中午吃饭,睡午觉,跟岛上军属们说说笑笑。 晚上吃完饭睡觉。 期间给孩子喂喂奶。 她一会儿觉得,是不是明香做点心时候尝了点心,吃到了黄油,所以把奶给堵了。 想想又不像,毕竟明香几乎每天都会做点点心吃,以前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就今天出现? 一会儿又问明香:“明香啊,孩子们是不是咬你了?咬破了就是容易堵奶。” 被明香笑了:“妈,他们还都没长牙呢!” 于是又给排除了。 蒋红莲又让明香热敷,谁知还是没用,可见是真的堵得不行。 正焦躁中,忽然听李曼芸在那跟明香显摆。 “明香,今儿的猪蹄对口味不?” “是岛上陈姐给的,我跟她才认知几天,都好得什么样了,这岛上也不都是难相处的人嘛哈哈哈。” 蒋红莲:“……” 蒋红莲气得要命。 自己手底下医生不好好记病历她都没这么生气过。 她把蒋红莲按在厨房,高大的身形把李曼芸那弱柳扶风的身子衬得可怜。 “亲家母,你以后别给明香吃猪蹄了。” 她想了想,冷峻的脸上,目光刺人。 “不,以后你不许碰明香吃东西,菜我来烧,你帮忙洗洗衣服,坐客厅看你的电视就行了。” 李曼芸多敏感的人啊,一听她这么说,就受不了了。 “她婆婆,你才消停几天,又来找茬是不?” “你撇下儿媳妇在外面的时候,也是我做的饭,也没见把谁给吃死啊。” 蒋红莲最讨厌就是她这副屁事不懂却还死犟的样子。 “没人说你把谁吃死,但你就快要把我儿媳妇害死了你知道吗!” 李曼芸简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嚯,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明香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女儿,我这个当妈的,能把她给害死?” 蒋红莲的火都被她挑了起来。 “那可不!” “你知不知道,你今儿那一碗猪蹄,可把明香害惨了!” “她那要是再出不来,会发炎的,发高烧!你懂不懂!” 李曼芸一愣:“你是说,明香今天不舒服,是我那碗猪蹄引起的?” 蒋红莲冷笑一声:“那不然呢?” 气得赶紧给她科普。 “产妇不能吃太油腻东西,油脂会导致血液粘稠,通道被堵,你自己也是生过娃的人,你怎么能无知到这个程度!” “你给她吃就算了,还瞒着我,真不知道你是安的什么心!” 李曼芸:“……” 安什么心? 能安什么心? 不过是想让明香知道,自己比蒋红莲更疼她而已。 真是好笑,在这里,她这个亲妈天天被当婆婆的挤兑。 偏偏连这边的邻居们都更喜欢蒋红莲,说什么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婆婆。 李曼芸知道自己不是个上得了台面的人,就连明香和明花两姐妹都看不起她这个妈。 可她就是想让明香喜欢她,让明香知道她比蒋红莲好,比蒋红莲心疼她。 好心办了坏事,李曼芸心里别提多难受呢。 连眼尾都耷拉了下来。 虽然她嘴上还是硬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那怎么了?” “我当时怀两个孩子的时候又没妈又没婆婆,也没人看得起我,过来跟我说,我怎么知道猪蹄不能吃?” “再说了,你说不能吃就不能吃啊?大家都知道猪蹄是好东西,好东西就是能吃!” 蒋红莲差点给她气吐血。 这要是她手下的兵有这么无理取闹、油盐不进的,她真的会罚他抄一百遍病历! 蒋红莲不想让明香为难,于是捏着拳头走了。 这次的事件就这么过去。 从此以后李曼芸要想给明香做点什么新奇东西,都会跑去岛上的诊所问问何医生能不能吃。 蒋红莲也是说到做到,像防贼一样防着李曼芸。 蒋红莲:“你去问何医生,还不如直接问我。” “不管怎么样,只要我认定不能给明香吃的东西,就算是何医生说可以,我也不会让你弄给她吃。” 弄得李曼芸气得头发都甩散了,用手撕扯着自己的手帕。 “易青也是军人,他还是个男的,也没见像你这么不讲道理!” 蒋红莲:“反正谁也不能害明香,她亲妈也不能。” 李曼芸:“……” 失心疯! 还是个军医呢,呸! ----------------------- 作者有话说:一些家长里短,大概还有一万字左右开始经商。 宝宝们,节日啦,能不能给我一点儿支持啊,评论啦,营养液啦什么的……[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91节 第73章 自那以后, 李曼芸和蒋红莲之间的冲突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很聪明,知道曾易青不好惹。 再闹,吵到明香和孩子, 说不定会把她们打包, 各自送回各自的家。 加上其实她们也都不想吵到明香,更别说明香也不是好惹的, 于是后面就变成了表面和谐,暗地里较劲。 明香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们的梁子已经转为地下, 劝了几回,也就不劝了。 只是仍不免有些烦躁。 谁想这事还没解决,新的矛盾又来了。 明香曾经在网上刷到过段子, 说婆媳关系里有一件非常典型的冲突。 就是老人带孩子会很宠,什么都想让孩子尝尝。 可几个月的孩子还没长牙,又或者不好好吃饭, 她们就会自己把食物给嚼烂来,嘴对嘴喂给孩子吃。 明香当时刷的时候真的以为是段子。 简直像是在看什么天方夜一般,惊讶一下, 感叹一句恶心就连忙划过。 可现在,当她站在大门口,看着李曼芸舀了一调羹鸡蛋羹, 往嘴里一含, 低头就吵怀里的曾朝凑过去, 她如遭雷劈。 本以为明花也在那里, 会立马制止李曼芸, 谁知连明花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反而有样学样的也舀了了一调羹,嘴对嘴要喂给曾阳! 明香人都麻了, 赶忙喝止:“等一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明香到这个世界上这么多天,第一次感觉到生气。 她过去,跟妈妈和妹妹狠狠地普及了一下卫生知识。 愣是从阳光刚出来一直讲到晌午。 李曼芸倒是很配合。 虽然一开始有些抵触,说连自己女儿也嫌弃她脏。 但到底还是答应了。 明花则很是不解,说看到村里的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阿秀要是不这样喂弟弟,她那弟弟吃个饭得吃一天,就根本做不完其他事了。 明香扶额,干脆警告。 “不管别人家是怎么样的,我们家不搞这个。” “事情做不完等易青回来做,我也可以做,只是你们不让。” “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和易青也能负担这些,不过是辛苦一点。” 她这话说出来就是摆明态度了。 果然,明花再也没干过这事。 李曼芸也消停了。 明香本来以为她们听进去了。 但她实在低估了这年代某些人某些习惯的根深蒂固。 现在李曼芸不 当着人的面这样喂孩子了。 她把孩子抱出去喂,说是出去溜溜,但一手端了饭碗,一手抱着孩子,见没人看见就喂一口。 生怕孩子因为没牙吃不了大人吃的东西而受委屈。 有一种爱叫姥姥觉得我没吃到这个,好可怜。 这就有点恐怖了。 因为根本防不胜防。 你要是质疑李曼芸用嘴给孩子喂吃的了她就一脸无辜地看着你。 “没有呀,明香,你说的话妈都听得进去,怎么可能还干那事!” 明香很是无语,要不是她有几次碰巧亲眼看到,她都信了! 明香又生了孩子自己带的心思。 可李曼芸和明花如果回去老家,肯定过得不好。 而且明花还小,她还得观察明花一年,看看下一年要不要送明花去读书呢! 明香无法看着一个乖巧又勇敢还很有读书天分的孩子当着她的面陨落。 在后世,她每年都匿名资助了几个学习很好却因为各种原因读不起书的孩子。 有几个孩子甚至已经大学毕业,在各个领域发光发热了,还学她资助这样的孩子。 所以明香并不是很想把这俩送回去。 可这件事在她心里也是一个疙瘩。 她是真的不能接受李曼芸这样喂孩子。 正苦恼着呢,蒋红莲那边又来事儿了。 蒋红莲别看是个医生,可她的性格甚至比很多的战士都还要强硬。 曾朝和曾阳已经八个多月了,这会儿又到了深秋,该加衣服了。 可蒋红莲还是给他们穿的小短袖短裤。 明香劝了几次,她很是不解。 “明香,你呀,还是年轻,第一次当母亲,对孩子太宠了。” “春捂秋冻知道不?孩子就是不能照顾得太精细,冻一冻才容易长大。” 明香:“……” 明香懒得里她,自己给孩子加衣服。 但明香这时候已经早过了休假期,需要做甜品,孩子兜兜转转就会回到奶奶手里。 然后,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就又少了。 明香这些天,是真的领教到了老人们的固执。 真的是油盐不进。 关键是你跟她们说话或者表示出气愤的意思,她们的态度都出奇的好,简直是滑跪认错的程度。 你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只能受着。 于是果然,孩子感冒了。 明香趁机让曾易青拿这事敲打蒋红莲:“我说得没错吧,妈?” “先前是秋天,还没那么冷,倒也没什么,现在都冬天了,气温几度,连着大宝那样的大孩子都穿棉袄了,你还我给曾朝和曾阳穿上的棉袄脱掉,这能不感冒吗!” 谁知蒋红莲大义凛然一般。 “身为我们家的孩子如果连这点抗打击能力都没有,还像什么话!” 明香:“……” 是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的程度。 明香已经在计划让这俩颇有主意的老太太送回去,让他们各找各家了。 这样做不好看,但能让她的孩子不生那么多次病。 只不过才刚纠结了没多久,就让她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 那天,明香午睡醒来,远远的看到李曼芸和蒋红莲在门口的大芭蕉树下对着站着。 从这里看不到李曼芸的正脸,倒是能看到蒋红莲那显然是被气急了而皱起来的眉头。 最后李曼芸有些尖利的声音传来:“你脑子是不是被你们医院的消毒水给熏坏了,现在都几月份了,我女儿说了多少次让你别给孩子棉袄扒下来,你非把他们脱得精/光。” “你数没数他们这个月冻感冒了多少次?知道我女儿晚上带着感冒的孩子有多辛苦!” “本来这么大的孩子,如果不生病的话都能睡着觉了,你倒好,见天儿的故意给他们冻病来!” “蒋大医师,你到底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当医生的?谁在你手上看病真是倒了血霉了!” 她说着,一边把手里拎着的棉袄仍到蒋红莲手上,一边故意凑近了点。 “我寻思不对呀,你自己都是个医生,怎么会不知道天冷要多穿衣服,你就是故意在给我们明香找事儿做是吧” “你要是这么不为我的女儿着想,那晚上两个孩子你带,你来给他们喂奶把尿!” “我的女儿不能垮掉!外甥我才不管呢,能有我女儿重要吗?!” 明香:“……” 蒋红莲听李曼芸这么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李曼芸,你别胡说,我跟明香好着呢!” 李曼芸:“呸!那你怎么还不快把棉袄给招招穿上?” “我就是故意想把他给冻感冒好,让我家明香晚上睡不好觉吗?” 蒋红莲:“放屁!” “这也没下雪没干吗的,穿了毛线衣就行了。” “我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我这么养大的,现在哪个体格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好?你不懂就不要瞎指挥!” 明香听了,兀自心梗。 谁想一向胆小的李曼芸今天却格外的勇。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92节 “那是易青和他几个弟妹运气好,没被你这种狠心的亲妈给弄死。” “我再劝你一句,你要还是这样的话,今晚就把两个孩子带你屋里去吧,我女儿不是你家孩子,不吃你给的苦。” 明香:“……” 明香听得心里舒爽,心说李曼芸这话说得真漂亮。 可显然,蒋红莲也不是个好打发的,当即就直击重点,还给了李曼芸重重一击。 “那你呢?” “你恶心不恶心?这么大个人了嘴对嘴喂我家孩子吃东西,还嚼碎了喂,多少细菌啊!啧啧!” “不想让明香难做,所以不说你,你却屡教不改,你要把明香气死。” 明香:“……” 明香眼里闪着精光。 事情正在往意料之外的方向而去,变得好玩起来。 果然,李曼芸在听到这个的时候,声音都提高了。 “那怎么了?老祖宗们都是这么做的,孩子们小,吃不了硬的,不这么养,怎么长得大?” 蒋红莲一手拉着才刚能站立的孩子,一首忽然擒住了李曼芸的下巴,把她往上拉,拉的她脚跟都立了起来。 “放屁!我把我嘴里的桃酥嚼碎了,现在给你吃你吃不吃?” 然后明香就看到,李曼芸疯了一般挣扎起来,让她很实担心她手里抱着的增阳。 李曼芸奋力挣扎,蒋红莲却像是铁了心一般,朝她凑近,要把嘴里的东西渡到她的嘴里 最后李曼芸又抓又大,都尖叫起来。 “明花!明花你死哪去了,快帮妈打这个疯子!” 又丝毫不顾影响地嚷嚷:“救命!当兵的打人了!” 明香捂脸,想着不要吓到自己的孩子。 正要下楼去劝解,俩孩子果然都哭了起来。 两个大人一听到孩子哭了,突然就都停止了争吵,分 别把孩子抱起来,拍着背低声安慰。 “哦,宝宝崽乖,不哭不哭,奶奶和你们姥姥闹着玩呢,不是吵架。” “阳阳怎么掉金豆子了?是饿了吧?姥姥给你做鸡蛋羹吃,啊!” 回来的时候,曾朝身上已经穿上了那件棉袄,那扣子从下到上,一直扣到了脖子下的第一颗。 李曼芸则是红着脸垂头丧气,时不时瞥一眼旁边走着的蒋红莲,那柳条一样的脊背都是僵直的。 活像一只被大狼狗押着往前的瘦猫。 那以后,明香再也没发现李曼芸给孩子嘴对嘴喂吃的。 甚至还撞见好几次这人反劝别人。 周晚棠二胎是个女娃,比明香的孩子早了两个月出生。 她婆婆把她大儿子带了过来,顺便给她带这个小女儿。 周晚棠的婆婆不是农村出身,是一个县城里的。 可她也有嘴对嘴喂孩子的习惯。 几个人坐一起的时候,她这样喂孩子一块饼干,就被李曼芸看到了。 李曼芸当即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呀!姐,您可别这么喂孩子。” “您想象,要是谁把嘴里的东西嚼碎了喂你吃,你能吃吗?” 弄得周晚棠的婆婆见了鬼一般看着她,还捂着心口泛起了恶心。 她却没事人一样。 “这可不是我故意挤兑你。” “我那亲家母你们知道吧,她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军医,对这方面可懂了。” 说这又想起了什么,自豪一笑。 “不过他是学了医才懂,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家明香没学医也懂,才是真有本事。” 为了佐证她这个说法,又说:“之前我不也都是这么喂孩子的吗?你们都看着我这么干的。” “后来是我们明香跟我说这样不卫生,容易传染那个什么菌我才不喂的。” “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于是从那以后,全星洲岛再也没人嘴对嘴喂孩子了。 而蒋红莲终于也放弃了她那套没苦非要硬吃的家族荣誉理念。 曾朝和曾阳再也没有冬冷夏热过,感冒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带起来比前面轻松多了。 日子重新恢复平静而充满希望的样子。 这天,周晚棠请明香去她家里喝咖啡。 喝了一会儿,周晚棠把她那小儿子从她婆婆手里抱过来,立在墙根。 那孩子站都站不稳呢,明香就有些担心地,一边过去张开双手虚虚护着那孩子,一边回头看向周晚棠。 “晚棠,你又在搞什么,你别把孩子给摔了。” 周晚棠却招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蹲在桌边,把两手拍了拍,笑着看那孩子:“浩浩,过来,妈妈抱你。” 孩子站在那里,身子软乎乎的都有些抖。 嘴巴也瘪了起来,眼看就要哭了。 明香看不下去孩子这样,就要过去把那孩子抱起。 谁知那孩子就带着这股委屈的小表情,迈开了脚步,张开了双臂,小鸭子一样一步步地朝周晚棠扑了过去。 明香:“……” 明香的心里涌起了澎湃的情绪。 那种感觉真的难以形容,就像是温热的潮水一下下地冲刷着人的理智。 她也算是看着浩浩长大的。 她记得一直到昨天,浩浩都还是被她奶奶抱在手上的。 明香转过脸来,用欣喜的眼神看着周晚棠:“这孩子……会走了?!” 周晚棠也笑得颇为动容:“昨天晚上学会的,今天特意让你来看一看。” “明香啊,说实话,我生了两个孩子了,是都还是会觉得特别神奇。” “没有人教他们怎么走路,可他们就是会突然有一天跌跌撞撞地向你跑来。” 明香点了点头,越看浩浩就越觉得可爱。” 从那以后,明香开始耐心地等待曾朝和曾阳让她大吃一惊。 蒋红莲知道了她的想法以后就笑,说没什么好期待的,孩子一般在周岁的时候都能学会走路。 明香没说什么,只一天天的盼着他们周岁生日的到来。 一晃到周岁生日到了,又过去一个多月,哪个孩子的腿都还是很软。 只有大人牵着才能站一会儿。 明香没当过妈,不懂这个,就难得的有些焦急起来。 尽管她依然表现得很稳,因为不想给家人心理压力。 可孩子们还是不会走路,甚至都有人来问她,为什么孩子们还没学会走路。 明香的心渐渐地就焦躁起来。 她倒不是怕孩子们不聪明,只是怕孩子们身体不好。 就这样带着焦虑一直生活了,一直又过了半个月,明香都想着是不是要带孩子去今世的医院里看看了。 还有一天她从食堂回来,她妈和婆婆各自抱着一个孩子过来接她。 小孩子在见到妈妈之后,挣扎着非要下地。 李曼芸一向心疼孩子便也没管,直接把孩子放了下来。 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忽然就迈开脚步,朝明香走了过来。 那一刻,孩子的姥姥和奶奶都不自禁地惊呼了一下。 但怕吓到孩子,又捂住了嘴。 明香则是本能地蹲下身子,张开双手,目光紧紧盯着他们,要把他们接住。 一共三四米的距离,两个孩子走得歪歪扭扭、跌跌撞撞。 他们像是还和他们的身体不熟,仿佛下一刻就会扑倒在地,摔个狗啃泥。 孩子们却浑然不知危险。 他们一模一样的、肉乎乎的脸上挂着惊喜又依赖的表情。 和明香一样的大眼睛亮亮的,几颗小牙白生生的映着粉红水润的唇。 嘴里含糊地叫着妈妈。 奶声奶气的。 明香一动也不敢动,一颗心高高地悬着,整个人如临大敌,却又肾上腺素飙升。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了,灵魂像是漂浮在空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胸膛感受到两股撞击的力量。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93节 身上一下子贴上了软乎乎的两个小人儿,浮在空中的灵魂骤然被拉了下来,然后一点一点稳稳落地。 直到孩子们咯咯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直到柔嫩的小手一个抓住了她的耳朵,一个捧住了她的脖颈。 直到脖颈的皮肤传来了口水的湿度,明香才终于从那种做梦一般的状态下清醒过来。 啊,就在刚刚,曾朝和曾阳都学会走路了。 明香的心就像自己的胸膛就那样,被孩子们柔软温暖的身体给填满了。 正沉浸在孩子们终于学会走路的惊喜里,一个让明香难以置信的消息又来了。 明花考上大学了。 是的,她考上了京市的一座大学的,学的自己最擅长的物理。 明香:“……” 明香人都麻了。 她大概知道自己这便宜妹妹应该是有点学霸体质在身上的。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高考刚恢复,这妮子也才16岁,就能考上大学。 这个年代上大学意味着什么,明香甚至比这年代的人都清楚。 一辈子不愁吃穿都已经是基操。 光辉灿烂的未来,青史留名的可能。 明花这个用泼辣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小刺猬,终于靠自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明香很为她开心,明香在她去大学报到之前,跟她姐夫商量,给她办了一场欢送宴。 本来是普普通通的热闹筵席,气氛非常快乐轻松。 谁知明花却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跪倒在她的面前。 那时明香还在桌上吃着自己最近刚爱上的臭鳜鱼。 那鳜鱼跟榴莲一个德行,闻着臭,吃着香得要命。 肉质紧实,咸鲜适中,浇一勺汤汁,能干两碗米饭。 明香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叹着这玩意儿真是要命。 谁知还没睁开眼就听见扑通一声,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了扎着 双辫,泪流满面的准大学生。 明花直接给她磕了一个,小小的身子伏得低低的。 “姐,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也不可能走上这么好的一条路。” 明香懵了一会儿,伸手要扶她起来。 她却怎么也不肯,在她面前跪得直直的,还保留着稚嫩的习惯,一直拿袖子擦眼泪。 明香见大家都往这边看,颇为尴尬,就说:“起来。” “明花,你是有天分的,你的努力姐姐也都看在眼里,今天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得来的,你不用感谢我。” 明花却不听,连着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哭的话都说不出来。 明香无奈,笑:“你是想要姐姐折寿啊。” 明花这才愣了一下,吸着鼻子起身。 “姐姐,我会努力的,以后我会对你好的,你会对你的孩子们好。”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妈不听话,又给你找事做,你就写信告诉我,我会回来治她的。” 明香:“……” 明香摆了摆手,让她不要打扰自己吃鱼。 明花就破涕为笑,又去感谢她姐夫一家去了。 后来,明花非要挤到明香床上,对明香诉衷肠。 明香这才知道,原来这次的考题,果然都是文科题。 第一道题就是让考生们用比喻和反问的修辞手法个造一个于某国家大事相关的句子。 第二道是论证伟人的某一首诗。 明花目光湿漉漉地望着她:“姐,我喜欢物理,要不是你跟我强调文史,我可能考不上这个大学。” “我要的是当初,如果不是你买书给我读,我根本都不会碰它们。” “姐,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可能都跟那些七七八八的家事和农活打交道了,我不想那样过一生,不想像妈妈那样,也不想像阿秀那样,我想要更自由。” 明香:“……” 明香到这儿,才终于感到了一丝唏嘘。 她那时候是想过,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也许自己这便宜妹妹可以去试试。 但也从来没抱过多大的希望,毕竟明花的基础太差了。 没想到随手一栽,却居然栽出了一朵王炸来。 第74章 明花去南市上学, 大半个军属院都来送行。 妹妹要去读书,明花就带原主多叮嘱了几句。 她知道这年代的孩子们和后世不一样,会显得更加彪悍一些。 就比如明花, 人家摊上这么个家庭, 和她姐姐一样,都是五六岁的时候就会独立做饭洗衣服了, 跟人干仗也是常有的事。 娇气?傻白甜? 不存在的。 可明香毕竟是从后世来的。 虽说后世也有家庭复杂、苦头吃得够够了的被迫自立自强的孩子,可明香并不在其中。 因此在明香眼里, 妹妹明花实在还是个小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娃。 一个人在外面,确实让人挺不放心。 今天天气不大好, 天色显得有些阴沉,海风也较平时张狂一些。 不过还没到需要停轮渡的程度。 明香摸了摸明花的脑袋,跟她说:“总之学习要用心, 吃喝玩乐也要上心,别给读成书呆子了,知道吗?” 明花自从考上大学, 对明香的崇拜和顺从更甚,当即就重重地点了点头:“姐,你放心吧。等我放假回来, 还要带朝阳两兄妹出去玩呢, 我自己都不学会玩怎么能行?” 明香:“……” 这时, 一直在旁看着明香侧脸的曾易青揽着明香的手指轻轻在明香肩头点了点。 “媳妇儿别担心, 我在南市的女战友已经答应了帮我看着点儿明花。” 明香转过头来, 有些狐疑地看向他:“你,求你的女性战友帮忙照顾明花?” 把“女”字咬得很重。 曾易青默默“嘶”了一声。 他知道明香是什么意思。 确实,他不喜欢找别人帮忙, 一般都是别人找他帮忙。 更别说找异性战友帮忙了。 可问题是,明花是明香的妹妹,他能看出来明花对这个16岁就能考上大学的妹妹的认可和关注。 至于为什么要找女性战友,当然也是为了让明香更放心一点。 他相信自己战友的品德和定力,可万一人家碰到明花就像是自己碰到明香一样,那可怎么办? 如果自己的战友跟明花搞到一起,曾易青觉得自己肯定要被老婆踹下床去。 曾易青:“嗯,是我表姐,通信兵,人很好。” 明香点了点头。 结婚这么久,他总是对曾家这两个字没什么具体的概念。 但是因为遇到类似于这样的事才想起来,哦,原来曾易青他们一家到处都有能说得上话的人。 明香点了点头:“好,易青,你做事我总是放心的。” 曾易青点了点头,伸出手来跟明花握手。 “小花,长大了,姐夫希望你管好自己的事,不要让你姐姐为你担心。” 不管是妈妈、姐姐还是别的什么人,甚至他家那对龙凤胎,他对他们就只有这一个诉求。 明花小心翼翼把手伸了过去,像个大人一样一脸严肃。 “是,姐夫,我不会害得你被我心情烦躁的姐姐踹下床的。” 明香:“……” 曾易青心说这小姑子越来越上道了,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可这时,后面抱着曾朝的李曼筠却又不高兴了。 她把曾朝往身旁站着的蒋红莲身上一放,弄得蒋红莲左右一个曾朝右手一个曾阳。 要不是蒋红莲高大且体格好,换个别人都得狼狈死。 李曼芸走上前来拉住明花。 “明花,去什么去?你一个女娃娃去读书有什么用?”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94节 明花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那眼神渐渐变得锋利。 是几乎所有人都熟悉的、她对自己亲妈怨恨又鄙夷眼神。 “放手,你又作什么妖!” 李曼芸一见她这样,把手一松,手帕一甩,眼见地又要撒泼。 明香也不说话,只冷冷一笑,发出点儿轻哼。 李曼芸不敢再造次,但那眼泪刷刷地可就藏不住了。 明香没理她,也不让曾易青再去哄。 不给她点颜色瞧瞧,以后每次这种快乐的时候都犯浑。 家里的福气都被他哭散了。 明花自然也不会去安慰她。 她知道自己妈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你要是去理她,她必然更加无理取闹。 最后还是蒋红莲实在见不得李曼芸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的样子,过来低声说了句:“舍不得孩子也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 “你当名花是你手里的帕子,一辈子就只能呆在你身边给你擦屁股吗!” 李曼芸:“……” 李曼芸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起好,反而没忍住,喷笑出来。 自己被自己气得跺了跺脚,又扭着手绢儿哭了。 只是也不再去说什么不读书的话了。 泪光中,她忍不住看一眼旁边站着的蒋红莲。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同样都是女人,自己哪儿哪儿都说不上话,遭人厌弃,一塌糊涂得就跟那地上扶不起来的烂泥似的。 可蒋红莲呢?却又硬气又挺拔,说话掷地有声,也有人会听,而且仿佛什么都不能把她打趴下。 可见有文化还是好的。 舍不得吗? 是很舍不得。 才16岁的女儿,从小就没有离开过自己这个当妈的身边。 性子又那么犟,又不像她姐那样见过世面,为家里遮风挡雨惯了。 突然跑到那么远去读书,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李曼芸的心情就跟当初知道明香要来这个岛上一样恶劣。 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且也知 道只有撒泼打滚才能让人家看看自己,所以她就这么做了。 两个女儿显然都已经对她烦不胜烦,最后反而是蒋红莲这个死对头说了句人话。 李曼芸又看了蒋红莲一眼。 对方清晰的下颌线自然而然地绷着,看上去真是英气极了。 不愧是曾易青的妈。 李曼芸不知怎么的,心里松了些。 她眨眼。 泪水落下视线,视线又变得清明起来。 大女儿依偎在丈夫怀里那悠哉悠的样子和小女儿眼里对未来的憧憬都那么清晰。 看的人心里暖暖的。 李曼芸忽然就觉得释然了,她揉了揉眼睛,把曾朝放下地来。 “乖崽,去亲亲你小姨,跟她说再见。” 那边,蒋红莲手上的曾阳也已经醒了,这会儿正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要下来。 蒋红莲便把她放了下来,两个孩子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抱住明花的大腿。 “小姨,阳阳也要去!你不带阳阳去我就拿枪打你!” 她手里是最近孩子们特别喜欢玩的小木枪。 明花蹲下来把拿木枪抢过来,故作凶狠的对准她:“现在是我的了,我打你。” 把曾阳逗的愈加兴奋,咯咯笑着。 曾朝一向安静,这会儿手臂已经抱住了明花的脖颈。 “小姨,你什么时候回来陪我们玩?不要走行不?” 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明花已经习惯这孩子的多愁善感,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 “不哭,小姨马上就会回来的,你们在家听妈妈的话,妈妈一起做甜点,但是不要吵你妈妈睡觉知道吗?” 这下两个孩子一起点了点头。 一家人终于又恢复了和乐,明花正要上船,忽见吴大宝跑了过来。 明香的实现马上就跟了过去。 只见吴大宝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确良的衬衣,显得比平时成熟许多。 这孩子一向气质儒雅金贵,不知道长大会成什么样子。 吴大宝过来,先是喊了她一声:“明香婶子!我刚放学回来。” 明香点了点头:“你是和明花有话要说,过去说吧。” 吴大宝朝她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跑到明花身边,凑她耳边跟她说了什么。 又从书包里拿了本书送给明花。 明花则是很开心地笑着,把那本书合在心口抱着,一边朝他们招手,一边上了船。 眼里含着泪花,可明香却知道,她现在多么幸福,多么充满希望。 明花走了,大家也三三两两地开始往回走。 曾易青团里还有事,跟明香说了一声,带着小陈,两个人跑步走了。 李红云见他走了面上一喜,走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明香的手。 “明香,前两天我给孩子们买的那鞋子他们喜欢吗?会不会打脚?” 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不会,那么贵的鞋子怎么可能打脚。” 又笑着看了她一眼,说:“红云,你一个人靠工资生活,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不要给孩子买这买那的。” “朝阳兄妹不缺吃穿。前些天他那几个叔叔们和他们姑姑也都买了衣服鞋子寄过来,你别破费了。” “趁着年轻,你多给自己买点好东西,把日子过得更开心。” 李红云点了点头,忽然接羞涩地把脸又凑近了一些。 “明香,我可怎么办呀?” 明香:“嗯?” 李红云:“上次林卫国又发神经,这两个孩子生病,我心里头突突跳,就去他那儿看了一下,结果孩子们好好的。” 明香很是无语:“他知不知道自己这相当于是在咒两个孩子?” 李红云点了点头:“我当时魂都吓没了,跟他说的也是这个。” “可他说他也是没办法了,说他自己生病的时候我没搭理他。” 明香了然:“那也是,你这个人心软,最疼小猫小狗小孩子了。” “别说是自己带了三年的孩子,就算是知道了别人家猫生病,也会去看的。” 李红云害羞地笑了一下。 等会儿脸色又重新心事重重起来。 “我知道孩子没事我就要走,可林卫国不让我走,还非要把他所有的积蓄都塞给我。” 明香:“……” 明香有些讶异:“他说为什么了吗?” 李红云咬着手指头:“他要我回家住。” 明香点了点头:“嗯。” 李红云又说:“不过我没答应。” 她的眼里泛起了柔亮的光芒。 “我再也不会回去了,现在的生活跟以前太不一样了,现在每天都觉得自己很有价值。” 明香点了点头。 李红云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这样的态度惹恼林卫国了。” 明香把脸转向她:“怎么了?” 李红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天的林卫国。 男人一开始还是满脸小心讨好的神色,又是给钱,又是把从食堂里抢了半个多月的的明香做的点心一包包拿出来,劝着她吃。 自己就弯着脊背陪着笑。 “红云,以前是我对不住你,我改还不成吗?” “你别跟你们单位那个小白脸眉来眼去了,他又没我长得挺拔好看,你跟他眉来眼去还不如跟我眉来眼去。” “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以后你受欺负了,他都没办法帮你。”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95节 这些话看似处处为她着想,实际还是让李红云满心憋闷。 李红云这段日子每每被他骚扰,是林卫国还到他们单位给领导和她老师兼好友德哥暗暗施压。 好在他也是个好军人,知道这样不对,就没特别强势。 李红云的工作才没黄。 现在又那孩子的事来撒谎骗她回来。 李红云烦不胜烦,被逼得没办法了,就期期艾艾地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卫国,放手吧,我配不上你,你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暂时不结婚了,你也不要那么多猜忌,找个更好的女人成家,我相信她会帮你带好那兄妹两个的,而且还能给你再生几个孩子。” 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说:“你看,我跟你结婚三年一直都没生孩子,兴许是我的肚子不行,说不定以后都不能生,你就不要再揪着我不放了。” 李红云:“我本来以为他应该马上就会跟我离婚了,没想到他听了更生气了,拿起凳子就往新买的电视机上砸,又当着我和两个孩子的面把地上砸得乱七八糟的,吓得要命就跑了出来。” 李红云满脸恐怖地捏着嗓子学林卫国怎么吼她的。 “你别想逃!想跟那个小白脸双宿双飞,你做梦!” 明香:“……” 瓜很好吃,但有些让人尴尬。 况且这还是自己徒弟兼好朋友的瓜。 明香想着林卫国发疯的样子,笑着看了李红云一眼:“你觉得自己不能生孩子?” 李红云点点头:“嗯。” 明香:“你一点儿不介意,就这么大喇喇地说了出来?” 李红云微微仰头看着她:“有什么好介意的?那时候我介意自己没生出来孩子,你不是说女人的价值不是用孩子来算的吗?” 明香:“……” 她是这么想的,不代表这个年代的李红云也会这么想啊! 明香心里调侃自己真是把她们给带坏了,眼里却满是欣赏。 “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李红云满脸都是朝气:“我要跟我们主任一样。” 明香:“扬名立万?” 李红云面色一赧。 ”不是,我就是想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方法,不用被别人牵制,也不用依靠别人。” 明香点点头:“嗯,你可以的。” 两个人说着说着,非常愉悦。 他们从罐头厂聊到甜品,从甜品聊到明花读大学会是什么感觉,在聊到曾朝和曾阳。 这时,忽然迎面走来一个文雅清隽的男子。 明香认出来那是罐头厂的汪德明同志。 听红云说,这位现在已经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了。 汪德明逆着人流走过来。 其实这时候,星洲岛关于他和李红云的传闻已经挺多的了。 但因为这个人在人前都表现得非常刚硬,所以传闻并没有越来越下流。 明香看着这个一看就很正直的青年,心里涌上一丝认可。 我这么大大方方的当着大家的面出现,见也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辈。 就像他自己跟人说的,他和李红云是革命的情谊,是单纯的、圣洁的。 李红云见了他显然也非常的高兴,刚才还有点苦恼的神色一下子就没了,连这糟踏着了招手。 “德明哥!” “你来晚了,明花都已经上船了。” 德民过来新市场名相笑了一下,伸手跟他握了个手,说了声,恭喜恭喜,明花不愧是你妹妹。 又对明香说:“厂里一台机器刚才突然停摆了,我得去重新校正,所以我才来晚了。” “对不 起啊,明香。” 明香摇了摇头:“不会。” 她和汪德明才在国营大饭店里吃过一次饭,还是李红云做东请的,其实并不怎么熟落。 人家有这个心来给他妹妹送行,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三个人并排走在一起。 这会儿曾阳调皮,拿着她那把小木枪非要明香看看怎么不能真的装子弹。 于是李红云放开了明香的胳臂,和汪德明走在一起。 两个人不愧是熟悉惯了的,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了他们的笑声。 “红云,要不咱们也去考个大学吧?” 李红云说起话来都利索了些:“你是可以,我怎么可能考得上?” “你当我是明花呢,那么聪明?” 汪德明又说:“那怎么?听说明花也是自学的,你一向很努力,我又可以教你,说不定我们俩都能考上。” 李红云仰着脸看他:“那你如果考上了,还学化学吗?” 汪明德故意作怪道:“不,我学幼儿园老师专业。” 气得李红云作势要捡起地上的茅草杆子打他。 人们看着他们两个,忽然就觉得,去他们俩真的就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革命友人。 如果两个人真有什么,不可能这么坦荡荡的。 李红云的性格他们都知道,兔子一样,就不是胆大花心的人。 哪怕有那个胆子,那也肯定是躲躲藏藏,生怕被看见。 毕竟人家丈夫可是那个暴脾气又带着点点儿蔫坏的林参谋长! 谁想说曹操曹操到。 原本平和安宁的环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面色沉沉的男人。 那人撸起袖子就飞奔过来,嘴里恶狠狠地骂着:“汪德明!你给老子滚开!” 众人:“……” 明香逗着女儿玩呢,一听到这个声音,起身往那边一看,眉头不自觉的就替李红云皱了起来。 要死,想不到在这年代,还给她看到了自己好朋友的狗血修罗场。 就是别升级成流血事件。 明香正要走过去,被李航给阻住了去路。 “嫂子,你别过去,我来。“ 李航过去,拉住林卫国。 “林卫国,别犯浑,他是个军人!” 林卫国满脸怒气,简直恨不得把汪德明给吃了似的。 “老子他妈知道老子是个军人,不会在这里打他的,你们别来拉我。” 李航:“他娘的,在哪里你也不能打!” 林卫国:“他他娘的破坏我的家庭,跟我的媳妇儿拉拉扯扯的闹不清楚,我还不能打他了!” 李航还没说话,汪德明站了出来。 他这一往前站,就等于是把李红云护在身后了。 “林卫国同志,咱们找个地方,有话好好聊,不要在这里。” 明香心说这是个聪明的。 这年头娱乐活动不发达稍微有点瓜,大家就趋之若鹜传的沸沸扬扬。 林卫国可能以为这样大家就会站在他一边,殊不知自己完全是把自己的短处暴露在了敌人的眼里, 以后人家要是把这事拿出来插他心脏,他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毕竟这事本就是他自己捅出来的。 却没想到,林卫国不但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更加地较真起来。 “汪德明,你他妈废什么话,有种你过来,我们打一场,老子今天要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老子跟你姓!” 汪德明冷笑一声,满眼鄙夷,默默地也把袖子撸了起来。 一场大战眼见着一触即发,忽然,李红云看了明香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忽然绕开汪德明,站到了林卫国的面前。 “卫国”,她看上去还是很怕,脸红扑扑地,手指绞在一起,放在小腹上,“你别闹了,我跟德民哥真的没什么,我想跟你离婚完全是出于我们俩之间的原因,跟别人没有关系。” 她这话一出,林卫国整个人看着更像是暴跳如雷。 “你为了保他,跟我扯这种不着调的谎?我就是把他打死了,也轮不到你为他操心!” “你是他什么人啊你就为他操心?!” 李红云却没有退缩。 她让汪德明会厂里上,然后目光坚定地看着林卫国。 “卫国,我以为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 “你比我聪明,比我成熟,年纪轻轻就当了参谋长,你怎么可能听不懂我的意思呢?”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96节 “其实你知道,我跟他之间真的没什么,我跟谁之间都没有什么呀。” “因为嫁给了你,我真的不敢多跟男人接触。” “我怕他们跟你一样,动不动就冲我大吼大叫,动不动就说我蠢说我没用。” “德明哥要不是性情温和又看得起我,我也不会跟他有交集。” 林卫国大声吼着:“放你娘的屁!老子也有温柔的时候,你他娘的敢说没有?” 李红云郑重地点了点头:“有。” 李红云:“可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要那种想起来就装一下的温柔,也不要你的施舍。” “林卫国,你根本没把我当人看。” 这话一出,林卫国健壮的身体一僵,脸上紧绷的线条像刀刻一般。 他的眼球都被愤怒激得通红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连周围的人过来劝架,都被他拿手粗暴地挥开了。 都这样了,李红云一点没有要哭的样子。 仿佛已然完全不再是从前那个羞涩胆怯,动不动就流眼泪的她。 “卫国,你打心眼里看不起我,因为你觉得,你娶了我就是把我从那个贫穷的农村救了出来,你根本就觉得我配不上你。” “你觉得我一无是处,怕是每天给你洗衣做饭带孩子你都嫌用得不趁手。” “我要不是遇见了……” “要不是跟着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我可能现在已经被你打压死了。” “卫国,你看不起我,我也不怪你,我自然有人看得起我。” “你把离婚报告打上去,可以娶你看得上眼的女人,我也不想耽误你的未来,你放手吧。” 林卫国表情更加难看,身体紧绷颤抖,像是马上就要撅过去。 周围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李航时刻紧绷着,准备在林卫国冲过来打李红云的时候阻挡他。 忽然见林卫国红着眼眶走过来,单膝跪在地上,抱住了李红云的腿。 第75章 李红云吓得兔子一样跳起来要往后躲, 被林卫国给紧紧抱住。 他把侧脸贴在李红云的腿上,微醺的眼角泛着湿气。 “媳妇儿,红云, 我错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把你当人看,我哪里没把你当人看了?我总不至于娶个物件回来吧, 我又不是傻子!” “以后家里的事不要你做,一大早起来就 把早饭做好, 中午回来洗衣服,做午饭,晚上再回来打水给你洗脚。” “他曾易青对明香怎么样, 我也对你怎么样,成不成?” 李红云刚从那种被吓懵的状态下出来,就马上抓住了重点。 “你别扯别人!” 她是真怕林卫国又在众人面前说什么是明香抢了他媳妇, 弄得他们家鸡犬不宁之类的屁话。 谁知林卫国却嚎了起来:“曾易青好哇,好兄弟,我问他怎么留住明香的, 他都告诉我了,好兄弟。” 李红云:“……” 明香听了,简直觉得这人没眼看, 就懒得再理会。 反正林卫国这样子, 显然不敢再打红云了。 那边李红云紧张地看了明香一眼, 又对林卫国说:“你别胡说八道, 你不配提别人!” 林卫国又往她的腿上蹭了蹭:“好, 不说了。” 来来去去又是那几句劝李红云回家的话。 “老子不想离婚!” “你到底怎么样才能跟我回家?” 李红云有些无措地又往后退了退。 “我、我现在过得很好,卫国,你不要担心, 也不要逼我。” 林卫国“嗷呜”一声就嚎出来。 他一抹眼泪,忽然看了后面一眼。 从后头芦苇从里面冒出来两个孩子,正是林卫国的儿子和女儿。 两个人没也不是从前那样嚣张都低眉顺目的,有些渴求地看着李红云。 “妈。” 他们同时开口,惊得李红云面色都变了。 跟林卫国结婚三年,她尽心尽力地对这两个孩子好,可是却从来没指望他们喊她一句妈。 一开始他们喊他“红云姨”,后面喊“李姨”,看清楚林卫国对她的态度之后就改为喊“喂”了。 李红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只不过是找到了一份月工资几十块的工作而已,这些人对她的态度却完全变了。 林卫国痛苦的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们两个不是说想要妈妈回家吗?倒是过来说呀,跟你们妈妈道歉呀!” 两个孩子便过来一左一右抱住了李红云的腰身,想方设法地倒着歉,把以前做过的过分的事都数落了一遍。 他们也哭了,哭得眼睛红红的。 显然没有李红云的这些日子,也过得非常不好。 他们不是对李红云没有感情,毕竟李红云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可他们以为,就算他们对李红云态度敷衍一点,李红云也不会离开他们。 直到他们眼里的笨蛋有了自己的工作,真的那么多天都不来看他们一眼,他们才开始思念起她来。 这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了,李红云不是一个放在家里碍眼的物件,是一个真正的疼他们爱他们的家人。 李红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说实话,她有些动容。 自己带这两个孩子三年,不可能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先前她是对他们绝望了,可现在孩子们终于懂事起来,她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丝柔软。 这件事上,娃娃们并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们虽然也有十多岁,却终归还是孩子。 孩子都是有样学样,爸爸怎么对妈妈,他们也就会跟着对她怎么样。 李红云不想把自己以往的遭遇全都怪罪在孩子们身上。 她伸手把孩子们往上面拉了拉,让他们站好。 “不要这样。” 林卫国一听她态度似乎有所动摇,赶忙站起来把她搂进了怀里。 “红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我以前就是个混账东西!” “以后我要再像那样对你,他娘的不用你说,自己就一枪把自己给崩了!” 他提着心吊着胆,观察着李红云的神色。 见李红云的眼里也有湿润的光泽,他的心重新跳起来般,恨不得抱着李红云当场蹦起来。 他飘飘然如在云端,想着以后跟李红云甜甜蜜蜜的日子,一定可以把曾易青给比下去。 胸膛却忽然感觉到李红云手章根的力道。 力气还是很小,这显然非常坚定。 “卫国,你带着孩子们回去吧,天儿冷。 恢复高考的头一年十二月考的试,二月开始上学,所以天气还很冷。 林卫国却觉得自己的心脏比那天气还冷,简直像是坠入了冰窟一般。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李红云,多么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李红云推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说:“你让我再想想好吗?” 林卫国气急败坏,却又不敢真的生气,憋得脸都红了,嘴唇都在颤抖。 “那你要想多久?” 李红云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内心在叫嚣,说没有期限,永远也不想回他那里。 为了不在这里被大家看热闹,却只能用低声说了句:“我不知道,我还是不大敢相信你。” 林卫国简直要被她逼疯了。 一想到她越来越好,连气质都不一样了,她厂里那些男人看他的眼神也都不大对了,心里就觉得她马上就要飞走了。 可现在,他不敢跟她来硬的,也不愿意跟她来硬的。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97节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现在总是动不动害怕吓倒她,一看到她那兔子一样的神情,就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林卫国在心里哄了自己半天,拳头都要捏碎了,最后终于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那行,你给我个机会,看我以后的表现,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家好不?” 李红云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林卫国脸上这才露出一点儿喜色。 他对两个孩子说:“听到了?你们给老子学习上上心一点,跟你们明花姨一样,考个大学给你们妈妈长长脸。” “他娘的再不懂事,你们就跟老子我过一辈子去吧!” 围观的人是看着他脸色变化的,各个吃了一惊,面面相觑着。 星洲岛上的军人哪个不是铁血的汉子? 什么脾气暴躁,说一不二。 什么要哄着、要抬着、要给脸,那都是很正常的事,他们都非常的理解,也都习惯了。 所以当初李红云离家出走的时候,他们多少都有觉得都觉得她过于苛刻,不识好歹。 按林卫国这种性子,一定会把她给扔了。 她的后半生一定会在孤独痛苦中度过。 甚至也有人带着一点儿高高在上的心,去劝过她。 却没想到,到最后,竟然是林卫国哭着求人家留下来? 且在听说人家会给希望之后一下子就破涕为笑了? 这还是从前那个林参谋长吗? 真他娘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弄得她们也想把家里的男人收拾一顿了。 一时间,这件事成了男人嘴里的笑话,也成了汉子们心里的刺。 大家在笑话着林卫国的同时,也深深地给自己捏了一把汗。 很多一辈子都不知道温柔与尊重为何物的男人,对自己的老婆高高扬起巴掌的时候,你也会见鬼一般浮现出一丝忌惮来。 大 家更乐于把自己夫妻和谐的一面展现在众人面前。 而不是像某些人一样,把当着兄弟们的面指使老婆、贬低老婆、辱骂老婆甚至是殴打老婆当成是有本事。 一时间,军属院和谐多了,夫妻吵架的事都少了。 而明香的这些好朋友们过来唠嗑的时候,也是晴多雨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被家里的男人气得哭哭啼啼。 明香虽然喜欢吃瓜,但也不喜欢自己身边的朋友总是过得不开心。 用后世的话来说,她也不希望自己总是默默接受负能量不是? 总之从那以后,她的院子里仍然是甜甜的花香、奶香飘逸,却又比从前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就连孩子们看到爸爸妈妈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吵架,也过得舒心多了。 明香是亲眼看着几个心思敏感的孩子,父母关系变好之后,突然变得开朗的。 就比如徐姐家的老三吴三宝。 这天,明香又被军属院的媳妇儿们包围了。 她们特别喜欢跟明香玩。 一行人把家里好吃好玩的都带过来,就围绕在旁边打打闹闹。 其就有吴家那三小只。 吴大宝从那天送别明花之后,疯了一样读书,性格变得沉稳更多,颇有些男子汉的样子了。 他一天到晚在家里看书不出门,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每天这种晚上的“聚会”活动就只有三个弟弟来参加。 都说孩子多的家庭,老大老小最受关注,中间的就几乎成了隐形人。 徐大姩显然虽然很爱每一个孩子,但那也只是她自己这么认为。 她家的老二老三得到的关注明显没有老大和老幺多。 吴三宝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明香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这孩子还是不认生的。 过了一年,她才发现,原来吴三宝属于是细腻胆小那一挂的。 吴建国跟徐大姩吵得最凶的时候那孩子几乎都不出门。 后来就成了一副见不得人,动不动就低头闪躲的人。 这件事之后,听说吴建国简直把年近六十的这个徐大姩当成了当初十六七岁的那个徐大姩宠着。 他甚至还学了一个新鲜词,天天笑眯眯地跟战友说徐大姩是他的初恋,自己让着她一点怎么了? 听说一下班就在家里忙上忙下,地位跟从前的徐大姩直接来了一个对调。 那以后,三宝就又回到了明香一次见他时候的状态。 这不,三宝要领曾朝和曾阳两兄妹出去玩。 他今儿不像从前那样连看明香一眼都不敢了,直接乐呵呵地过来明香这边,朝她鞠了个躬。 “明香婶子,我可以拿一个奶油小方吃吗?” “我没带钱,待会让我妈给钱,我妈现在可有钱了,昨天晚上我看到我爸把他压箱底的钱都乖乖地送到我妈手上去了。” 明香:“……” 别说,明香还挺喜欢幼崽这种毫无心机、有什么说什么的可爱样子。 这让她想起自己刚见这几个孩子时,三宝大大方方接受她的点心的样子。 看到自己朋友的孩子从开朗到沉默一年再到开朗,那种感觉,不言而喻。 甚至到曾阳被别人家的男孩子推倒,他还毫不客气地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仗。 院里跟他一样的孩子还有几个,他们的妈每次见了明香都感恩戴德的。 表面上看起来,是李红云的经历和选择,给她们打开了新的大门。 但李红云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勇敢,为什么能走上这样一条路,她们也是看在眼里的。 明香倒不觉得有什么,一向不喜欢参与别人的事。 李红云老说肉麻话,什么是她拯救了她之类的。 但在明香看来,一切都只是因为李红云是个有着自我个性的人。 李红云不麻木。 她或许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可她却知道自己不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 而且决心坚定,甘愿为之奋斗。 她认可的徒弟,自然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就是不知道和林卫国会走到哪里。 毕竟这个年代的女人骨子里还是传统,容易心软。 更别说林卫国为了求她回来,把所谓的男人的面子都不要了。 * 1978年12月8日,明香等到了那个消息。 国家宣布对内进行经济体制等方面的改革,对外实行开放政策,让国家经济和社会融入世界、焕发活力。 在此之前,明香已经从军区食堂辞职了。 本来她想的是不辞职。 反正只要她想,她有的是手段做幕后的人,也一样能完成自己成为首富的梦想。 可明香参考了一下后世的政策,觉得还是彻底成为自由身比较好。 也是对曾易青和整个曾家的保护。 反正这一年多来,她已经实现了当军人的愿望,也算是为立下汗马功劳。 如果从商在某个阶段会成为从军的阻碍,会给军人形象抹黑,那她宁愿只当个商人。 自从明香向上头打了辞职报告后,她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当初那些人怎么不理解她不接受工作分配,就怎么不理解她居然把这么好的一份工作给辞掉。 可以说全国都找不到几个像明香这样上班的人。 不用坐班,特殊岗位,工资高福利好,而且工作量由她自己决定,甚至还可以破格拿钱。 上头对她的欣赏和喜欢,是个人都能看得懂。 虽然没什么提升渠道吧,顶破天也就只是个厨子。 可她一个女人,能获得这样的待遇都已经让人瞠目结舌,觉得是天方夜谭了。 到底是怎么想的,能够这样高傲? 明香并不跟人解释。 在交接好了工作,把几样点心的配方奉献给军区之后,就彻底地离职了。 只是特意让曾易写了信,感谢原先那些伯乐。 请他们随时来品尝点心,并给每个人寄了一些点心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如约当起了陆继红他们那个罐头厂的“研发顾问”。 这下军属院的人更看不懂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98节 小姐妹一个个比操心自己的事还要上心,都过来劝她,防止她继续鬼迷心窍。 “明香,是不是带你家两个娃带累了?脑子不清醒?” “在厂里工作哪能比在咱们军区食堂工作好啊?” “你看,李红云一个月也才四十来块钱,她们那边的工资基本就这样,哪怕是技术工,也才百来块钱一个月。” “可食堂不一样啊,你自己心里应该比我们有数啊,你不会真的是为了去厂里,特意辞了食堂的工作吧?” 陈春芳也是急得团团转。 每次一想到明香是自己的同事,她就特别骄傲,也格外开心。 她一直很羡慕明香跟徐大姩和李红云好,这会儿明香是她的同事了,她觉得自己跟明香的关系也是不一样的,是别人比不上的。 可现在明香走了,让她觉得分外没趣,颇有些自己都不想干了的感觉。 现在明香居然要去厂里工作! 虽说军人和工人朋友同等地位,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可实际是,在大家眼里,那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啊! 于是比任何人都苦口婆心地劝说。 明香是又好气又好笑。 笑自己有这么多朋友的关心。 其实她穿到这本书里,根本就没想过得到谁的温情。 她有的是办法让自己过得舒坦,而她也只要自己过得舒坦就行了。 这一份份美好的友情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给了她许多的惊喜和温暖。 气是她觉得她们实在是过于关心她了,简直把她当小孩子一般。 于是明香安慰了几句,就用点心把她们迷得找不着北,再也没有心情去焦虑了。 除去这些人的关心,明香自然也听到了许多嘲笑的声音。 “真是疯了,家都要被她折腾散了,一个女人,孩子都有了,还敢辞掉那么好的工作 ,进厂了!” “她那个体格,那娇滴滴的样子,又是一向被她男人护在手心的,她进厂里能干什么呀?别第二天就哭哭啼啼地回来了。” 明香根本不放在眼里,等陆继红跟厂里商量,走好了程序之后,就随手给了一个小小的新品配方给她。 当然,她在厂里要干的活也就只是这个了。 半个月后,海盐牌荔枝青柠气泡水从星洲岛的罐头厂横空出世。 和可乐类似的口感,有着比可乐更加清甜脆爽的口感。 而且气泡比可乐更辣,直冲上头。 如果能在冰水中湃一湃,或者有条件的在冰箱里冷藏一下…… 那种全身上下的渴望一下子全被满足了的感觉,哪怕是最清冷高贵的人,也会忍不住尖叫出声的。 这又是本土出的产品,免去了昂贵的进出口税。 加上制作材料其实十分简单,就只是荔枝,柠檬和气泡水而已。 当然,贵的是那秘方和设备。 总之就是,这种柠檬气泡水比国外进口的可乐便宜了好几倍。 这年头,如果你有那个能力,在友谊商店买到一瓶可乐,需要花费四块钱。 如果你去京市那样的大城市的大饭店里点一瓶可乐来喝,甚至要花掉二十来块钱。 可星洲岛这种气泡水一瓶只要两毛钱。 哪怕是在农村比较穷困的地方,孩子们非闹着要喝的话,大人咬咬牙也能买得起。 一时间,由陆继红和明香负责的这条气泡水生产线的营业额,在短短的半年就已经超过了菠萝罐头一年的生产额。 利润也更多。 那段时间,军属院的大家人手一瓶气泡水。 孩子们更是把能喝上一瓶气泡水当作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的资本。 明香再次一战成名。 当然,这次不再是因为点心了,而是饮料。 就连陆继红也跟着得到了国家的赏识,一个小小的生产线主任直接被提拔成了副厂长。 唯一的女厂长。 她和明香一次次出现在表彰大会中,名字越来越多的为人所熟知。 正如明香答应她的那样。 一时间,星洲岛的人们对明香又有了新的认识。 在岛上碰到她的时候,都会用又崇敬好奇的眼神打量她。 她朝他们笑,他们才敢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同志,你真行!” 就连军属院的大家,都那么熟悉她了,也还是被惊得不轻。 “明香啊,你到底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听说你们厂要把你提拔到管理层去搞开发,你怎么那么厉害!” 在军区食堂做点心和在一个那么大的国营厂当管理层,那自然又是不同的。 就连徐大姩都劝明香,不要太过厉害,不然容易遭人嫉妒。 可见这份工作虽然出了军队,但也不会比食堂的工作差多少。 就在大家都以为,明香总该满意了吧? 总该踏踏实实在罐头厂管那么多号人管到老了吧? 明香的又一个举动却又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让他们瞠目结舌。 明香拿了厂里半年工资,又又又从罐头厂辞职了! 这下没有人再去说明香傻了。 他们一个个都忍不住开始猜测,明香这下又想干什么? 明香如约从陆继红手上拿到了一万块,加上厂里七七八八的工资和福利,一个她保留了核心技术的配方足足挣了一万一。 为她后面开甜品公司加上了重重的一块金砖。 开放政策一出,也有聪明人开始做生意。 可多数先前都穷惯了,一开始还得去拼命累积资本。 甚至在累积资本阶段,就被浪潮给打翻了。 更多的人是连积蓄都积不到,挣的那点钱全花在吃喝养家上了。 可明香已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她小金库里的金额早已是多数人都望尘莫及的了。 第76章 这天, 临睡觉前,明香把一边手肘撑在床上,支起身子把自己想开厂做生意的事跟曾易青说了一下。 她最近的所有举动都来得突然, 曾易青对外只有一句话, 就是“ 我媳妇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的这种态度太得明香欢心了,所以这次, 明香想跟他好好知会一声。 曾易青满眼只有她好看的眉眼,这会儿听她这么说, 眉头忽然紧了紧。 “开厂?” 明香点点头:“不行吗?” 曾易青笑;“怎么不行,我媳妇儿说行那就行。” 又说:“你最近这么大动作,都是为了开厂啊?” 明香目光柔润地看着他:“对。” 曾易青抓过她的指尖亲了亲:“我媳妇儿真厉害!” 不过他的眼里马上浮过一层疑云:“不过我怎么觉得你从以前就在布局了, 你怎么知道现在会开放?” 明香扬了扬下巴,卖了个关子:“我就是知道。” 曾易青把她抱下来,放在自己身上。 胸膛处传来的压力显然让他非常愉悦, 看向明香的眼里全是笑意。 “嗯,我媳妇儿就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明香,你真的每次都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够了解你了的时候, 又让我觉得自己太自大了。” 明香在他胸膛低低地笑,细微的震动让曾易青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别动。” 明香才不管他憋得多么青筋爆出,甚至故意把唇在他脖颈处的青筋上轻轻碰了一下。 “你觉得怎么样?我开厂的事?” 曾易青歪过头去。 “媳妇儿, 这个待会儿再说。” “我跟你提个请求好不好?”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199节 明香笑:“又要请求我不逗得你难受啊?” 曾易青的嗓音都沉了些:“我不想你再怀上。” “上次看你生曾朝和曾阳那俩小不省心的, 我都头皮发麻。” “明香, 我不想再让你经历那样的痛苦了。” 明香点了点头, 想了一下, 忽然彻底趴了下来。 “可是曾朝和曾阳长大了,不好玩儿了。” 曾易青:“……” 曾易青捏了两根手指,把指节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敲。 “你啊!” “其实我早看出来了, 你喜欢孩子,但更喜欢软乎乎的小崽子,越小越软乎乎越好。” 明香扬起头来,用手指指腹沿着他英俊的眉眼描画。 “是啊。” 曾易青捉住她作/乱的手,坚决反对。 “不行,这件事上你听我的,别小孩子心性。” 明香咬他嘴唇:“上次是我第一次,不大熟悉流程,所以看起来比较惨。” “其实仔细想想,我算是生得比较顺利的,连妈妈那些妇产科医生朋友都说我生得很快。” 曾易青不打算跟她在这件事上继续拉扯。 他不大懂明香对于那种香喷喷刚出炉的幼崽的痴迷,尤其是幼崽们软软糯糯的皮肤。 曾易青:“明香,这事没得商量,你不要再试探我了。” 他起身把明香抱起来放回床上:“好了,睡觉吧。” 明香:“……” 明香在他耳边冷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曾易青闭着眼睛不说话。 明香掀他眼皮:“你这样不对,你是我男人,你得担当起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曾易青紧绷的脸上隐隐沁出汗水,却把被子一裹,侧身过去不理明香。 明香逗他逗得开心极了,笑着把他掰回来。 “好啦,不说这个。” “你还没说你对我创业开厂的事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呢。” 曾易青深深地舒了口气,这才转过脸来。 “没意见,都听媳妇儿的。” “不过明香,这件事可大可小,在厂开起来前,我找个时间带你去把手续办了。” 明香嫣然一笑。 她就知道曾易青会这么说。 虽然大家都知道开放了,但一切都要按规矩来。 她明香办事不能落人话柄,不给未来埋不必要的风险,该走的流程一样也不能少。 这小小的默契取悦了明香。 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当初选的人是对的。 明香在曾易青面颊上亲了亲。 “不用你带,我自己去就行了。” 曾易青双手插过她的腋下,把她往上提了提,紧紧挨着自己的脸。 “我陪你去。” 明香点了点头,又开始了那个话题。 “两个孩子现在晚上都是他们姥姥在带,你确定这么好的时机都这样跟我老老实实睡觉吗?” 曾易青听了,身体一僵,过了会儿愤愤地发出一点儿嘶吼,在明香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那一口都近乎是在咬了。 “明香,你别招我,睡觉!” 明香见实在是揩不到油,撅嘴微微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还想再生一胎啊! 虽说过程不如不生舒服,但看到孩子那水灵灵小脸蛋、奶声奶气的小模样…… 尤其是抱着孩子的时候,那种心口的缝隙都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感觉,实在是太温暖了。 关键是孩子们根本不用她操心什么。 曾易青根本就是他家的田螺王子。 男人会做的活他会做,女人会做的活他也会做,男女都不会做的活他还会做。 而且非常愿意,眼里有活得很,根本不用明香动手。 更别说那里还有三个老人帮忙。 而且这年头也不像后世那样卷孩子。 读书的时间是不长的,就业环境是广阔的 她家那俩小娃娃才刚学会走路没几个月,都已经跟着军属院的孩子们到处跑了。 他们从早上睁眼开始就有大孩子们带着玩。 一会儿来捉迷藏,一会儿玩丢石子,一会儿又玩抓人游戏,到晚上都不肯回来,根本都不用大人看。 明香有时候想到后世那些一天十几个小时都在学习、活动空间又只有那么丁点大的孩子们,真替自己家两个小的觉得幸福。 总之就是,明香现在根本不排斥生孩子了。 甚至还跃跃欲试的。 只有曾易青还对上次心有余悸,甚至宁愿忍着不碰,也不想她再怀孕。 明香觉得有些苦恼又有些窝心。 于是就想着徐徐图之吧,先把事业做起来也好。 过了几天,曾易青得空,带着明香去市里相关部门办手续。 不过,明香这次办的不是建厂的手续。 她跟曾易青说说自己想要建厂,只是给他打个预防针。 明香现在存款已经快六万了,简单建个厂也够了。 可她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去建厂房。 她在等一个机会。 她知道这个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在这之前,她想挣更多的启动资金,占有更大的市场。 所以明香打算先在对岸的西市开个甜品店。 今天来这儿,也就是为这个甜品店办理正规的营业执照。 到了那边,明香看到办公室的门口已经站了人,只不过人不多。 明香在后世的时候,她那个甜品店的所有手续都是她自己跑去办的。 那时候的人真多啊,乌云泱泱的,甚至需要机器叫号。 现在就少多了,真不错。 可刚这么想,就见一个人拿着几张纸一脸丧地出来。 “嚇!早知道就不来办了,跑了这么多次还是少了东西。” 有人就接了话:“是啊,我看我隔壁李大头到处卖拨浪鼓,挣了老些钱,人家也没办什么手续啊。” 这人把袖子一甩:“就我那胆子比老鼠都小的师父,就说不办手续以后被人当成在黑/市做生意的抓起来。” “这都开放了哪还有什么黑市!就是鼓励我们做生意嘛!” 那人嗓门大,明香就多看了一眼。 是个很高大的青年,大概三十多的样子。 这人穿一身藏蓝色的长外套,领子居然是毛领,看上去跟别人不一样,有一种高傲的感觉。 那双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是个老油条。 虽然说这什么“不要被人当成做黑市生意的”,可明香却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在以前做过黑市生意了,而且已经挣到了些钱。 不过这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因为面前的景象而有些担忧。 这年头的办事人员都比较朴素,可骨子里那种高高在上也是真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这样的部门工作的。 而且开放的政策刚出,有许多东西不够确定和完善,推诿扯皮肯定是会有的。 不知道自己这次要跑多少趟呢? 她跑倒没什么,不想让曾易青跟着跑。 曾易青现在已经升了一级,已经是曾副师长了。 每天的工作都比以前更忙了,压力也更大一些,还要顾及家务活,明香不想麻烦他。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00节 谁想刚到那儿,值班的那位穿藏蓝色中山装的大哥就起身过来,朝他们伸出手。 “易青!哎呀,好久不见,你看上去倒有点儿像个人了。” 他跟曾易青握手后,又看向明香。 “弟妹是吧?果然跟他们说的一样,长得真水灵啊!我还吃过你做的点心呐,真好吃!” 说着也伸出手,要和明香握手。 明香微微瞪大眼睛看了曾易青一眼。 曾易青知道她想问什么,就点了点头。 明香了然,大大方方握住那人的手。 “你好,同志。” 那人摸了摸脑袋,笑:“嗨呀,明香同志,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又对曾易青说:“易青,我在电话里跟你讲的东西,你跟弟妹说了没?东西都带齐了吧?” 曾易青把文件从手提包里拿出来。 “嗯,明子哥,你给看看。” 那人笑:“嚯,这娶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啊,回答问题舍得蹦这么多字出来了。” “我寻思你今天还跟以前那样只点点头算完事儿呢。” 曾易青嘴角微勾:“说笑了。” 程序很顺利地就走完了。 不过执照还要过一个月才能拿到手。 可明香已经很满足了。 路上,她跟着曾易青去饭店看看能不能找到烤鸭吃,不禁仰着下巴又看了曾易青一眼。 结婚这么几年,经历了超级大台风、工作、生子等等事件,明香本来应该习惯了。 可今天这件事还是让明香感觉到了一些讶异。 用军属院军人们的话来说,就是—— 他娘的,这个男人太靠谱了! 事情办得这么快,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吃喝玩乐的时间。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轮渡了,今晚只能在这里找个地方睡。 明香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烤鸭。 虽然跟京市的比还是有着差距,却也可以稍微缓解一下她对爷爷做的烤鸭的思念。 随后她跟着曾易青来到了一家招待所。 这家招待所自然没有后世的星级大酒店那样豪华,却也干干净净,看着非常舒服。 晚上两个人,趴在窗口看了一会儿星空,再对视的时候,眼里的光芒就都不对了。 曾易青捏拳在嘴边咳了一声。 “媳妇儿,今儿累了吧,睡觉好不好。” 明香点了点头,就去打水,两个人一起洗漱。 洗脚的时候,明香非要把脚放到曾易青的脚盆里,用足心摩挲他的足背。 曾易青早已习惯她时不时孩童一样的举动,用厚实的大脚把她的两只秀气的脚压在底下。 一股细腻柔滑的触感传来,顿时让他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地往水里看去,明香的脚玉白玉白的,在散发着蒸汽的热水里,看上去活像刚刚打出来的年糕。 曾易青眸色一暗。 脑中不自觉地描绘起自己把这双玉足衔在齿间,像吃年糕一样一口咬下去……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重了起来。 不动声色把自己的脚拿起来,一边用毛巾擦脚一般语气平静地说:“我先上床睡了,你也洗快点,别感冒了。” 却在看到自己那麦色的脚时候停住了动作。 深色对于浅色的玉白,有着自然而然的压迫感。 就像污秽一点点侵入纯洁,就像他把他深色的身体一点点按压进明香的玉白中。 曾易青觉得自己全身都燃烧起来。 他赶忙上床,虽然动作还是那么淡定得体。 殊不知明香早就把他的心思给看透了。 明香这个人吧,就喜欢刺激的。 现在到了陌生的地方,孤男寡女地住起酒店来了,那点儿小心思就不知道多活泛。 在这儿发生点什么可比在家里发生点什么有趣多了。 更别说这年头招待所里没有摄像头,这种国营的招待所也不是谁招待的,床单什么的就很干净。 根本就无后顾之忧嘛。 明香舌尖儿一伸,舔了舔唇。 不生孩子可以,但夫妻间好玩的还是要玩。 不过是怎么玩罢了。 更别说她其实想生。 第二天,明香刚醒,就看到曾易青在床头靠着,一脸凝重的样子。 明香倏然一笑,也坐起来,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易青,这是怎么了?还委屈上了?” 曾易青把她身后的被子提溜起来,把她紧紧地裹住。 “没。” 说着在她额头亲了亲:“对不住明香,昨晚我居然没忍住。” 明香心说你要是忍住了,那不是打我的脸吗。 于是倾情安慰起他来。 “易青,你真的不用太担心我,我觉得我再生一胎不会有事。” “我喜欢孩子。以前没生的时候还不觉得,甚至碰到爱吵闹的熊孩子还觉得烦。现在家里有了两个,体验了一下,反而更喜欢了。” 曾易青不说话,仍是一脸忧愁。 明香就跟他讲起孩子们的故事来。 “你知道吗?前两天,我带曾朝和曾阳去陈春芳家串门,春芳给了我一些辣条儿吃。” “两个孩子也争着要吃,我跟他们说了辣,他们不管,于是我就每个人给了一点。” “没想到他们吃了还要吃,我气得呢,看着他们红艳艳、水润润的小嘴儿就骂了一句。” “我说,还吃啊,辣死了吧?” 结果你猜他们说什么? 曾易青淡淡地:“说什么?” 明香捂嘴:“他们一本正经地说,还没有辣洗,哈哈哈。” 曾易青:“……” 明香这会儿已经笑得喘不上气。 曾易青给她顺了顺背,说:“俩馋猫。” 明香抬头看着他:“是啊,那么多人都说我做的点心好吃,这俩孩子却非喜欢吃辣的。” “上次你女儿还说奶油是娘们儿吃的东西,把我给气的,但她话才说完,转眼又开始端了凳子站上面去柜子里找蛋糕吃,我当时笑得腰都弯了。” 明香回忆着这些,眼里全是笑意,嘴角一直上扬着,根本下不来。 曾易青见了她这样,心里软乎乎的,就问她:“你真这么喜欢孩子?” 其实已经是肯定的了。 明香点了点头:“喜欢啊,谁能抵抗幼崽的魅力。” 曾易青有些疑惑:“嗯?” 明香从鼻子里笑出来:“幼崽就是小孩子的意思。” 曾易青对她有时候蹦出来的新奇词汇也已经没那么惊讶了。 他垂着眼眸看着明香的眼睛。 “还想再生几个?” 没等明香回答却忽然又替她堵死了所有的路。 “一个好不好?” “媳妇儿,我只能再接受你生一个孩子。” “我上战场也没那天那么怕过,你得理解。” 明香看着他有些忧郁的眼睛,想说什么却只是点了点头。 “好。” 曾易青在她脸上亲了亲。 明香忽然觉看着他笑了起来。 “听说怀双胞胎会成为习惯的,说不定我下一天还是双胎呢。” 曾易青一愣,忽然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01节 ”媳妇儿,咱还是别再生了。” 明香捧住他的脸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晚了,说不定孩子现在已经在我肚子里了” 曾易青被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懊恼的神色更重。 明香揉他的脸:“好啦。” 说着吻了上去。 曾易青在气血上涌到眼前一片红的时候想,一回家就马上去问问自己那些妇产科阿姨们。 一旦她们说明香不适合再生,他就一辈子不碰明香。 -----------------------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果然休息几天状态好多了,谢谢大家一直支持我,这本我尽量多更。[猫头][猫头][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77章 明香的店没有开在星洲岛, 而是开在了西市。 不是她不喜欢星洲岛,也不是星洲岛太小,而是星洲岛毕竟是个全岛, 台风一来, 什么东西都有可能飞天上去。 她可不想自己的店变成“空中城堡”。 而且星洲岛的交通太不方便了,一旦天气差一点儿, 就是与世隔绝,想在那里把生意做大做强确实不大现实。 西市就不一样了。 西市是个海滨城市。 一个面积一万多平方公里的, 常驻人口数百万的大城市。 星洲岛卧在它的斜对岸,活像是匍匐在它脚下的一只小猫。 西市自古商业气息就比较浓厚,毕竟人家靠海, 也因为地大人多。 哪怕是过去的十年,国家不允许私营经济的时候,这边的黑/市生意也很是猖狂。 现在开放了, 黑市的“恶名”已然消散,留下来那些精通生意的人。 他们一下子就从黑暗中到了阳光下,都铆足了劲儿地在商业的海洋里弄潮。 西市有很多条街道, 但跟后世的街道也不大一样,周边都是人们的房子,而不是一排排的店面。 只是有人已经想办法把自家房子改造成了适合售卖东西的样子, 就比如明香。 明香的店在解放街上。 这条街并不像西市其他几个商业传统浓厚的街道那样出名, 人流量也没那么大。 可明香还是买了这条名不见经传街上的老屋, 当店面用。 这屋子虽老, 却是石头砌成的, 很是稳固。 一共两层,不规则,两层的后头都比较窄, 各只有一百平。 临近街道的一楼却突出去一块五十平大小的房间,也就是说一楼总共一百五十多平,有个五十多平的空间临街。 这里说是街上,但其实都还是泥巴带水的粗糙水泥路,比起后世来,实在算不得是光鲜。 可明香却很喜欢这里。 怎么能不喜欢呢? 卖给她房子的原屋主全家移民国外,卖这房子可谓卖得斩钉截铁。 只是这年头没什么人热衷于买房子,也没什么闲钱买。 那屋主原先找不到买主的时候,还非常焦虑,毕竟他们全家是打定主意不回来了。 现在一听明香要买,高兴得眼睛都亮了。 于是最后,明香用不到一万块就买到了这房子。 平均每平方都不到五十块钱。 明香这人做事一向稳重,钱可以付得爽快,但手续必须齐全。 于是当原屋主乐呵呵带着她把手续办完,又乐呵呵揣了那几千块钱回头朝明香招手道别时,明香也乐呵呵地朝他挥了挥手。 当然乐呵呵。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个十几年,她这套房子的价值就要翻个几百番了。 到千万都不成问题。 明香又用了不到一千块钱把屋子改装了一番。 后头的几个房间都装修得简单温馨,前头靠街的那个房间却大打开来,做了一间五十平方的店面。 这其中,四十平放了六排桦木涂白漆的产品栅格,间隔地花了点巨资装了玻璃小门。 另外十平做了工作间,放了托人进口的设备和原材料,用来做点心。 她把整体的墙面都漆成了蜜色,哪怕装的是最普通的白炽灯,灯光一打,也满是融融的甜蜜观感。 这店面开得又大,且没有那些凹凸不平的设计,连里头的桌子凳子都是光板的,没什么雕花,所以就显得光线特别好。 阳光从屋外照进来的时候,简直像是把人泡在蜜罐子里。 开张第一天,员工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明香,另一个-- 是李红云。 李红云听说明香要到西市来开店,马上就来问能不能把她一起带过去。 带自然是没问题的。 明香闲适惯了,哪怕在后世开店,也不是亲力亲为的。 所以她也需要员工。 实际上她已经规划好了后面会找员工、带徒弟、开连锁店等等,只是她现在不急着招人,只把店开起来,看看情况再说。 而李红云是她一手带起来的,知根知底,又心虚肯学,对做甜点方面的业务也比大部分人都娴熟,如果能来帮忙那当然好。 可她出于对徒儿的关心,又不喜欢她来。 明香总觉得,李红云不是带着来跟她一起发大财的目的来的。 她没有这种野心。 至于为什么要过来,明香隐隐约约知道,却又觉得荒唐,不大愿意去想。 而且在她看来,李红云刚在厂里站稳脚跟,只要拿到高中文凭,厂里就会给她提技术岗。 现在突然要来她店里帮忙…… 她当然知道自己可以给李红云很多,可对于李红云这种传统又求稳的人,如果承受不住生意上的起起伏伏,说不定后面会难受。 要真那样,她在别人眼里,就是把李红云给耽误了。 明香自己倒无所谓别人怎么说,但她不想李红云后悔。 她想让李红云搞清楚利弊再做决定。 明香于是跟李红云谈了谈。 ”红云,你为什么想来我店里帮忙?这店刚开,风险很大。“ 说是这么说,明香是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亏损的,可她还是要故意吓一吓李红云。 李红云红着脸瞟了她一眼:“明香,我就是想像以前一样,帮你打打下手。” 明香不解地看着她:“你以前那么努力地考进了罐头厂,现在好不容易干得好好的,多稳定的生活,你不怕我亏损,连累你吗 ?” 李红云有些惊慌地:“啊不会!”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跟你没有关系。” 明香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好了好了,急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没必要跟着我担风险,你好不容易得到一份稳定的收入。” 李红云摇了摇头:“明香,我不管那些。“ “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开这个店很累。” “以前你自己做甜点自己吃,做多做少都没关系,可现在你开那么大一个店,都赶上供销社那么大了,你怎么吃得消啊!“ 她眼神闪烁:“我就是想想给你打打下手,让你别那么累。” 又有些磕绊道:“啊,你不用给我发工资,只要一日三餐给我吃口饭就是了。” 明香:“……” 明香心里有些震撼,果然人家是这么想的。 她看着李红云那张愈见坚毅却又仍显得羞涩的脸,摇了摇头。 “谢谢你,但我可不能把你当长工用,我又不是杨白劳!” 李红云心一急,又说:“不是,你、你就当是帮帮我好了!” 明香一愣:“啊?” 李红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那股子让人很有好感的娇羞神态一下子变得冷硬起来。 她秀气的眉头揪紧,有些欲言又止。 明香朝她挑了挑眉。 李红云这才叹了一口气,像是很厌弃似的,语气也蔫吧了。 “林卫国最近缠我太紧了。” “我不想天天看到他。”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02节 明香:“……” 倒是听说过。 明香这些天往返西市和星洲岛,就会经过军属院进口那超级大的老芭蕉树。 这里最近已经成为军属院媳妇儿们的新八卦交流地。 和农村老太太们常常坐着唠嗑的“村头”有得一拼。 那地方多受欢迎? 别说别人了,甚至明香好几次都看到自己那一向不爱磨叽的婆婆都跟那“开茶话会”。 更别说她那最近越来越八卦的妈了。 是的,蒋红莲是被李曼芸带过去的。 最近这俩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倒是能够接受和李曼芸一起参加一些“活动”了。 明香前天还看到这俩人并肩坐在一个大石头上,一个头发短短、脊背挺拔俊秀,一个长发挽起,体态风流。 差点把明香给看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蒋红莲总是来来去去,弄得人凭空牵挂。 总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俩死对头一般的,近期像是处得特别不错。 老是在一块儿也就罢了,还没怎么听她们吵嘴。 连孩子们都奇怪地问明香:“妈妈,姥姥和奶奶怎么不吵嘴了?” “是呀!妈!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看见姥姥对奶奶笑呢!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弄得明香看着自己那特别安静的、总是皱着眉头一脸冷酷的儿子,和自己这比男娃还闹腾的女儿,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闲话少说,总之,整个星洲岛都传开了,连着岛上的老乡们也都知道了。 说林卫国林参谋啊,铮铮硬汉,家里说一不二的顶梁柱,最近卯足了劲儿在追他那离家出走的婆娘! 平时总是唠叨家事是女人干的,现在却洗衣做饭喂猪养鸡无所不做。 以前不管李红云同志做什么都会冷哼一声,说一声“没用的东西”的人,现在天天没事就跟李红云后头献殷勤。 今天送衣服鞋子、明天送工资,时不时地送点儿手表啦、钢笔啦的。 吃的喝的更是不用说,单位发一颗鲜鸡蛋都恨不得马上送李红云那里去。 李红云不理他,他还亲自去罐头厂,闯媳妇儿宿舍给媳妇儿洗鞋袜! 不过另一个版本说的是,他不是洗的鞋子和袜子,而是提起来更让人面红耳赤地东西。 说是李红云那天来身上了,弄脏了里头的衣裳。 可事情来得突然啊,她这个人又非常认真,特别怕迟到的,于是就没来得及洗,泡在桶里说等下班了洗。 谁知人老林面不改色心不跳,拿起来就搽了土肥皂,吭哧吭哧地搓洗了起来! 洗完还给人晒得平平整整的。 同楼层的小媳妇儿看见了,眼睛都瞪圆了,问他在做什么。 他一脸理所应当,还笑得豪爽。 “给我家媳妇儿洗裤衩子呢!“ “她这个人现在满心都是上班,没那闲工夫洗。” 这事儿乐得大家牙花子都露了出来。 都说早这么对李红云,也不至于遭今天这罪。 明香想到这茬也憋了笑。 她问李红云:“他干那些事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了?“ “你被厂里辞退了?” 李红云摇了摇头:“不是,厂里头反而都挺稀罕他这样的,说什么知错就改真男人。” “是我自己想走。我现在看到他和那两个孩子,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香点了点头:“你想躲他。” 李红云“嗯”了一声。 明香考虑了一下,对她说:”红云,你对以后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说……规划?“ 李红云脱口而出:“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明香:“……” 李红云一听自己说的这是什么呀! 赶忙更正:“我想跟着你干。” 明香这才笑了起来。 她点了点头:“行吧,但我不能不发你工资。” “红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把更多的工艺和技术教给你,等你能达到我的要求了,我就让你当这家店的店长……” “店长?” 李红云满脸疑惑,显然从来没听过这个名词。 明香便笑了一下:“总之就是帮我管人的,你要是当得好,我给你抽成,看你愿不愿意了。” “抽成”这个词李红云还是听得懂的,当即就张大了嘴巴。 “抽成?” 明香点了点头:“前提是你能把这家店管好。” 李红云却在刚才的惊讶后眼见地带上了落寞的神色。 “明香,我不要抽成,你给我口饭吃就成。” 明香知道她实在,且骨子里的那股谦逊一直都在,也就能理解她居然会这么任劳任怨地帮忙,却不肯要报酬。 明香正色,一双眼睛直直地看进她的眼里。 “红云,该你的就一定要拿到,人可以奉献,但要值得,知道吗?” 李红云心说“值得”,却被她那严肃的神色给弄得心绪不宁。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嗯。我会努力把这个店长当上的。” 在李红云心里,明香突然这么严肃,她要是不拿这个抽成的话,明香肯定不会要她。 所以李红云万般不想要明香的钱,还是答应了。 可在明香心里,一个员工,如果都跟老板没有利益纠葛,那是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好员工的。 朋友是可以很真心地帮你一段时间的忙,但时间久了,没得到回报的话,一定会委屈,一定会生气,一定会生出嫌隙。 到时候连这朋友都做不成了。 总之就是这样,明香带着李红云准备了二十多种甜点,就让这店正式开张了。 刘大姩带着岛上的小媳妇儿们来捧场的时候,看到那光泽柔美的店,眼睛都瞪大了。 西市虽然地处海边,且对面就是星洲岛,可这里却不是什么光洁亮堂的城市。 这里的天空不像星洲岛上那样澄澈,地面虽然打了水泥,却总是灰扑扑的。 乱七八糟的电线在天空中纠缠,人们穿的也都是黑、灰、蓝、暗红这几个颜色,看上去总像是黑白照片里出来的。 可就是在这样的一条街道,一路经过这样的风景,走着走着,忽然到一处,让人顿觉眼前一亮。 就仿佛把星洲岛的阳光和玻璃海都搬过来了一样。 这熟悉的感觉,徐大姩一下子就知道这里就是明香的店了。 毕竟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像她吃过的明香做的点心。 从糯叽叽的团子到柔嫩丝滑的布丁果冻,再到云朵一般的奶油小蛋糕。 都这么明媚甜 美,让人心情骤然变好。 其他人显然跟她的想法是一样的,一个个叽叽喳喳地笑闹起来。 “哎呀,就是这里了,我闻到香味了!” “看这风格,这不就是明香本人嘛!快快,老板娘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出来接一下我们这些贵客!” 故意笑着把“贵客”两个字咬得很重。 “哎呀,哪有空啊,你看已经这么多人了,估计也是被这里的舒坦吸引过来的。” “瞎说吧美玲,我看就是被这香气给吸引过来的,馋死个人!” 她们边说边往里头走。 轮渡开过来要很久,所以她们没能早早地过来捧场。 于是一群人进去,果然就看到明香已经被几个人给围了起来。 围着明香的那几个人显然都是地方上的人,不是军人也不像军属。 只是他们每一个看上去着装都不一般,透着和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不一样的洋气气。 有点儿像是港市那边的派头。 现在是开春,里头的一个男人穿了一件黑色毛呢的大衣,连发丝儿都打理得颇为精致。 还有几个女人烫着或长或短的卷头,都戴着大耳环,也是穿的风衣。 那风衣却敞开着,底下穿的喇叭裤,配高跟鞋。 现在正满眼精光地盯着明香看。 明香正在跟他们说着什么。 即使在这样的一群人面前,她们的明香同志也丝毫不显逊色,甚至更加高贵唯美。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03节 让她们觉得,啊,原来是到了这里,明香才是找到了真正能够盛住她美貌的地方。 大家看着她大大方方地把一只她们一直很羡慕的玉白修长的手伸出来,引导那些人。 “同志,我们店可以自己挑选,且提供试吃,期待大家品尝。” 只是话刚说完,明香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就转身朝她们看了过来。 她们从来都是一见她就笑,这会儿也不知怎么的,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的。 明香马上卸下了那种大大方方又沉稳干练的气质,朝她们飞了个媚眼过来。 弄得大家又抿嘴笑了起来。 明香见到自己的小姐妹们,就对那些顾客说:“这位是我们店的老板李红云同志,待会让她给你们推荐,谢谢大家的捧场。" 说完朝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就笑着走了过来。 徐大姩见她款款走来,觉得今天的明香实在是又把人给惊艳了一把。 徐大姩又看了那边的李红云一眼,等明香走过来的时候,就马上跟明香咬起了耳朵。 “明香,你带的好徒弟啊,我怎么不记得她以前这么好看又洋气?” 明香上下扫了她一眼,笑:“徐姐,瞧您这话说得,你自己好看,就不准别人洋气了是吧?” 弄得徐大姩乐不可支,围着她们的媳妇儿们也都笑了。 明香故作严肃地把她们也上下打量了一遍,眸光流转地笑。 “啧,哪怕来一个不好看的也行啊,都这么漂亮,人家还不知道我这里在搞什么呢!” 把她们逗得又是捂嘴笑,又是过来捶她。 那几位顾客正被琳琅满目的甜品弄得有些嘴巴微张,正准备去碰一碰,证实那是可以吃的东西,听到她们的声音,就转过头来,然后都愣住了。 在他们眼里,这些人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那种游刃有余的气场,不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都能养出来的。 一时间看向明香的眼里就满是猜想被证实后的惊讶。 果然,他们第一眼看这老板娘,就知道不一般。 那种漂亮的肌肤和眉眼,那优哉游哉的气质,那双一看就知道没吃过苦的手。 甚至比他们都还要有底气似的。 现在看来,果然这家店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店,说不定是哪个高官家的太太开的。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家。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明香去到星洲岛之前,这些人也不都有这样的气质。 实在是榜样在前,她们不自觉地就跟上了。 明香把自己这些好友们都请到后头家里去喝茶。 李红云在前头领着大家继续选甜点。 她站在一款八寸的奶油蛋糕前,用明香手把手教给她的站姿和表情,温柔介绍。 “同志,这是我们店的招牌,个人专属定制蛋糕。“ 其实她自己也被这些自己从来没听到过的名词弄得有些拗口,但她不想给明香丢脸,所以认真练习过。 因此尽管还不大懂这些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词汇,还是把话说得流畅又得体。 因她那天然有些怯弱的细嗓子,那不大确定的语气,甚至还让人有些着急,想知道到底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位男同志就问:“什么意思?” 李红云继续微笑介绍。 “您看,咱们这蛋糕外层用天蓝色奶油打底,做成了海浪涛涛的样子,上头那橙色的金鱼也是能吃的。“ “里头是蛋糕,是一种用鸡蛋和白糖以及其他食材做出来的点心,口感疏松绵软。” “这个蛋糕寓意风生水起,吃了这个蛋糕的人,不但能得到味觉上的绝佳享受,生活也会更加风生水起呢。” 男人旁边的那个留着长卷发、耳饰很夸张、还提着白色小提包的女同志就瞪大了眼睛。 “哥,这个寓意很好啊。” “咱们带一个回去,说不定咱家生意更上一层楼了。” 那男人冷笑一声:“妹妹,你别听人家说风就是雨的,蛋糕你没吃过吗?我刚才装不知道,只是想看看她们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原来这一男一女都是西市船商巨头的子女。 男的叫许轻舟,女的叫许轻盈。 他们刚从海上回来,情致来了,就说步行回家,逛逛老街玩儿。 谁知被一股迷人的香气吸引到这里来 。 许轻舟因为家庭的关系,在国外待过,也吃过蛋糕这类的甜品。 他对这类东西并不感冒,但因为妹妹执意要进来看看,也就跟着进来了。 谁知妹妹一见到那个女老板娘后,就跟中了邪一样非要到人家身边去问东问西。 许轻舟没办法,也跟了过去,发现那女老板谈吐非常轻盈得体,又文雅有趣。 于是多聊了几句,并不打算买什么蛋糕。 而且看这些甜点,一个不便宜。 他家是有钱,那也是祖辈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不是用来当冤大头的。 许轻舟承认店里面的光线和香气营造出来的氛围让人觉得很舒服,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已经把时间浪费在陪妹妹逛街上了,不能继续浪费在听面前这个人扯淡了。 许轻舟于是把妹妹拉了过来:“轻盈,该回去了。” “你又不是没吃过这些玩意儿,怎么跟外面那些人一样,瞪着眼珠子、淌着哈喇子呢?太难看了。” 许轻盈却不理她,对李红云说:“同志,你们不是说可以试吃吗?怎么试?” 李红云便伸手指了指那蛋糕脚底下放着的一个小小的水晶碟,上面有一个迷你版的同款小蛋糕。 小到刚刚许轻盈他们居然都没看到。 许轻盈俯下身去看那迷你蛋糕,一张脸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天!这鱼做得这么小,却还能这么栩栩如生的!” “我感觉它们都要从水里跃出来了!” 李红云拿了一个精致的薄片小木刀出来,手里托了另外一个水晶碟子,要朝那小蛋糕动刀子。 许轻盈的视线不离她的手,在她手里的刀子马上要接触到蛋糕面上的“惊涛骇浪”的时候,忽然叫了一声。 “啊,同志,你别!” 李红云被她吓得心都漏跳了一拍,但鉴于明香跟她说过,不能吓着顾客。 于是硬是把这股中惊悚给压了下去,维持着那种温和淡然的样子。 “怎么了?同志?” 许轻盈这才敢大喘气,捂着心口对她说:“啊我突然不舍得尝它了!“ 舔了舔唇又说:“同志,这蛋糕我买了。就是,如果你们一定是要切掉这小的让客人尝的,那能不能让我自己来?” 李红云不想她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鉴于人家都答应把蛋糕买了,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忍得住反悔的样子,于是说:“好,那同志你注意手哦!” 许轻盈却已经把刀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对着那蛋糕准备切下去。 然而,这个动作到这里顿住了。 她左比划一下,右比划一下,最后咬了咬牙,还是没舍得切下去。 弄得许轻舟在她旁边瞪了她一眼:“盈盈,哥赶时间。” 许轻盈这才把刀放了上去开始切。 许轻舟冷哼一声,看向对李红云。 “同志,不是我们说话不算话,但你这蛋糕如果平平无奇,我们也可以不买的。” “你们也说了,这个小的是试吃用的,而你们欢迎我们试吃。” 李红云被他说得有些愣。 不过她已经面对过曾易青这种气场的,再面对许轻舟,就不觉得紧张了。 她理了一下头绪,想着算了,人家说得也没错。 况且她觉得许轻盈不可能舍得不把这个蛋糕买走。 于是点了点头:“是的同志,您说得对。” 许轻舟高傲地看着她,嘴角浮起一丝轻蔑地笑来。 在哥哥满心烦躁地看腕表的时候,许轻盈终于给自己切了一小块蛋糕放在那精致的水晶小碟上。 她接过李红云递过来的小木勺子舀了一点放在嘴里。 说实话,她在国外的时候确实吃过挺多蛋糕,并不像国内人那样稀罕。 可她一进到这个店,总觉得今天能在这里找到惊喜似的。 也许是她想多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许轻盈的舌尖触到了奶油。 绵密清甜的触感一旦被感知,就一路占领神经,直直冲上脑门,又袭击心脏最隐/秘的位置。 许轻盈眼睛瞪大,觉得无数快慰时光从心脏的角落被带了出来,一个一个像是宝藏一样平铺在她的心田。 许轻盈愣了一会儿,忽然眼疾手快,把勺子上的蛋糕一口吞进嘴里。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04节 又舀了新的一块,直直塞进哥哥的嘴里。 许轻舟不妨妹妹又调皮,被糊了满嘴唇。 正要骂,舌尖抵到了那勺子。 然后他像被一根沾了糖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脑髓,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许轻盈笑着:“哥?再说一遍?买不买?” 许轻舟叹了口气:“买吧。” 一旁的李红云面上不显,心里得意极了。 就知道! 没有一个人能在吃了明香的点心之后还嘴硬的。 就连星洲岛那些比钢铁还硬的军人们也不能! 在他们交流的时候,另外几位女同志就在旁边看着。 说实话,她们觉得这里的东西都挺有意思的,有的没见过,有的明明知道是传统点心,却又觉得更加精致好看一些。 她们也不是买不起的人,只是那价格实在是标得有些离谱了。 哪怕是京市的点心,也绝对卖不到三位数一个的。 这些个奶油蛋糕难不成是金子做的? 吃完了不就没了么!都说酒肉穿肠过,那毕竟是酒肉。 可这是什么,看着轻飘飘的,就是长得新奇好看而已,不顶用。 所以她们看了这一圈,都只是在观望。 让她们试吃,她们都不试,怕这新店新点心,又做得这么精致好看,你试吃了,破坏了,人家就非要你买。 可当她们亲眼看到连见过大世面的许轻舟,人还是个并不迷恋点心的爷们儿,都在吃了一口蛋糕后这个反应,一下子也都忍不住了。 她们都有些急,争着对李红云说:“同志,给我也切点尝尝。” 勉强维持语气上的优雅罢了。 李红云又要切,被许轻舟拦住了。 “同志,她们想买哪个就把哪个的小款切给她们试吃吧,这个大的我们买了,小的我们也一并买回去的。” 许轻盈已经把剩下那半个小的连着碟子端了起来,朝她们得体地笑了一下。 “我哥说得对。” “还有很多,你们别跟我们抢。” 李红云:“……” 大家:“…… 第78章 李红云给他们把蛋糕一一打包。 手里拿着透明的塑料盒子, 小心地把那些蛋糕一个个罩进去,就仿佛把这些美好的东西又送进了龙王的水晶宫。 原本就让人爱不释手却不敢触碰的蛋糕,一下子又多了一层贵气, 看得人心尖儿都颤抖。 李红云自己还是内部人员, 已经被明香手把手带着培训过的,本该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 哦不, 根本不可能见怪不怪。 李红云觉得自己哪怕再看这些尤物十年、百年也还是忍不住这种悸动的心情。 抬头一看,果然顾客们也个个眼里闪着讶异又喜爱的光泽。 许轻盈几乎是整个人都要扑上来似的, 双臂往外弯曲着,仿佛只要李红云一把这些蛋糕打包好,她就能把它们给拢进怀里。 她眼里闪着热切的、欣赏地光, 毫不吝惜地夸赞:“哇,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却第一次见有人把东西包得这么可口的。” 她对李红云说:”同志, 刚刚那位明老板呢?麻烦你再把她叫过来,我要跟她好好认识一下。“ 李红云点点头:“好,同志, 您稍等一下,等我把这些蛋糕都包好。” 说着继续低头,熟练地去包下一个。 开张第一天, 就接到了六个大蛋糕的单子, 总共进账近千块, 让她的心到现在都还在怦怦跳。 她知道明香的能耐, 可她实在是想不到, 事情会这么顺利。 一千块啊! 以她以前在厂里的工资来算,这一天就抵得上她将近一个月了! 可她上班,每天至少八个钟头, 有时候还更久。 可卖这些蛋糕,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哪怕是做这一店面的蛋糕,也只花了明香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李红云越想越觉得明香实在是太厉害了。 李红云从以前就觉得,明香是个很聪明的人。 她那脑袋里装的东西和别人是那么不一样,总是有旁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点子。 就比如上次给陆继红那饮品的方子,如果不是东西已经做了出来,谁能知道有一种水叫做气泡水啊! 李红云越想越雀跃,越想越温柔,手里的动作更温柔更好看。 弄得有位顾客都夸赞:“连店里的营业员做事都一股子美感,你们老板不简单啊。” 李红云抬头,朝她们不卑不亢地笑了笑,虽然心里还是羞涩的。 明香说话一向好听,尤其是对自己人。 刚才明香对顾客们说她是老板,但显然这些顾客也不是常人,显然已经看出来她是员工。 虽然如此,李红云却更高兴了。 她的语气比刚才更 热络一些。 “是啊,我们老板是个很聪明也很友好的人。” “她非常会做甜品,附近很多人都知道,甚至外地的人都特意托家人朋友过来买她的点心。 “她还很注意无菌和卫生,我们店里哪怕是一颗冬瓜糖,也都干干净净,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许轻舟沉默听着,想着明香刚才跟他们说话时候的样子。 气质干净的女人,现在想来,确实像是一樽被清泉洗过的白玉,就仿佛说话时喷出来的气息都是淡淡的炼奶香气。 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看得出来。” 他一直都安静疏离地站在一侧,忽然这么一开口,倒是让几位女同志愣了一下。 许轻盈直接不解地看向他:“哥,你怎么了?” 李红云也颇为惊讶。 显然这里面,最看不大上她们店的就是这位男同志了。 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突兀地吐出肯定的话语。 李红云不禁更高兴了,又把店里的甜品数了一遍。 “同志,你们的蛋糕都打包好了,谢谢你们!” “就像你们刚刚看到的一样,我们店还有芝士爆浆麻薯、哈密瓜牛乳卷、蓝莓重磅巴斯克、草莓芒果巧克力雪媚娘等等甜品,味道都很好的。” “如果想吃点果子,我们还有碧根果肉桂饼干、蛋黄酥、海苔薄饼、山楂棒棒糖等等,配上一杯淡茶,闲来打发时间是最好的。” 几位顾客见她口齿伶俐、用词文雅,都颇有好感。 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种种让人口水直流的点心,又去各自称了一点儿。 毕竟这些小的点心不像蛋糕,价格那么高。 而且看着玲珑可爱,吃起来想必也更方便。 李红云又用透明的包装盒把他们买的小食也打包好。 这些装小食的包装盒和装蛋糕的又不一样。 有点儿像是个布袋,上头窄下头宽,但很挺很硬很规整。 打包好给顾客的时候,顾客自然而然地就把它们抱在怀里了。 那些女同志的视线一下子就放到了怀里袋子上,满眼温柔地说:“真好看。“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袋子,倒像是抱着个奶娃娃似的,哦哟,让我的心都软了下来。” 这就是李红云怎么也想不通的。 她敢打赌,哪怕是整个西市,也没有哪里能见到这样的包装。 可明香却能想得到,而且能联系到塑料厂专门做出这样的包装盒来。 而且根本不在意包装盒的成本,因为只要卖出一个这样的蛋糕,哪怕这包装盒再贵一倍,明香也能净挣八九十。 给顾客打包好了甜品,李红云轻轻喊了一声,明香便从后头转了出来。 好友过来捧场,她显然很是愉悦,原本就艳若桃花的脸,因为添了一层喜气,显得更加昳丽了。 李红云低下头去缓了缓,抬头的时候跟明香把事情说了说。 明香便从柜台上拿了一张自制的名片给每个人发了一张。 她一派温和恬淡:“承蒙各位捧场,这是我的名片,上头有我的名字和店的名字及地址,有空常来。” 她说着,眼尾微扬:“后头就是我家,朋友来了有好茶好酒好点心。” 许轻舟最先伸手接过了那明片。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05节 他蹙眉看着那张小小纸片,低声把明香的名字念了一遍。 许轻盈见状,眼睛又瞪大了,仿佛面前的不是她亲哥,而是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她在许轻舟的腰上狠狠一捏,瞪着他,无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许轻舟不理她,只看向明香:“明老板,我们会再来捧场的。” 另外几位女同志也都喃喃地念她的名字。 “明香,难怪店名叫明香甜艺,真是不落俗套。” “是啊,明香同志,你是否在国外生活过?总觉得你的想法和大家都不大一样。”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从来没进过这种把东西当展览品让人挑选的店呢!你就不怕有人会进来把东西给偷走吗?” 明香大方一笑,不置可否。 她亲自招待,收了款,自己又对他们讲了一下这些甜品的存放注意事项,便温柔有礼地送这些人出门。 外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却并不进来。 明香看到有人探头,指着她这店里头。 “听说可以试吃,连嫂,你不进去看看?是他们让试的,不买也不能怪我们。” 那位一脸精明的连嫂揪着自己的粗布衣裳,有些自惭形秽般地嘟囔。 “不去!哦哟,这什么店,踩进去我都怕弄脏了人家的地哟!” 旁边另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姐附和:“就是啊,像是卖的点心,这么香,可这点心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见许轻盈他们出来,虽然穿得派头大,但看着总觉得比这店亲切些的。 于是就上前问了一句:“同志,你们买的这是什么点心啊?” 许轻盈别看家里有钱,但这年头,也没那么多高高在上的思想。 她亲切地回了句:“奶油蛋糕,婶子。” 那大姐一愣:“什么?鸡蛋糕?” 许轻盈旁边另外一位女同志便接了句嘴,笑眯眯解释:“不是,不是鸡蛋糕,是另外一种吃的,甜口的果子。” 那大姐离得近,透过那透明的包装看到里面的蛋糕,捂住了心口直喊娘。 “娘哎,是果子啊?从来没见过这样式的果子,真好看。” 其他人这会儿也看清楚了,都跟着叫起来:“这东西是好看,要我买回家都得供起来,不舍得碰。” “这香喷喷的味道就是这些东西的味道?太好闻了,我口水都出来了,刚吃的早饭,这会儿却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呢。” 许轻盈心里喜欢明香和这家店的点心,便急于帮明香推荐一下。 她笑盈盈把手里的蛋糕往上头抱了一些,透过包装往里面盯着看了一会儿,乐呵呵道:“还有别的呢,你们可以进去买一些,带回去,家里的孩子们也肯定很喜欢吃的。” 于是刚才那大姐就吞了吞口水,顺嘴问了一句:“这年头新奇的东西都花钱,小同志,你手里这个什么糕多少钱啊?” 许轻盈:“是有点花钱,这个两百出头。” 这话一出,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那大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歪着脑袋把耳朵凑过来一点。 “多少?两百?” “亲娘哎,这怕不是金子做的吧?” 其他人也都倒吸一口凉气,本来为了试吃已经有几个人往明香店里跨了,这会儿又把脚给退了回来。 “我就说这些东西一看就花钱,算了算了,不买了。” “是啊,上哪儿能闻到这么好闻的味道啊?香香甜甜,人都在梦里一样,原来这么贵。” “呵!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卖这么贵啊?这老板心也太黑了些。” 这话说得糙,弄得许轻盈他们都有些下不来台。 许轻盈很不服气,但心里也觉得贵,于是没有发大小姐脾气,而是把声音低了几度,说:“还有小点心的,买一点的话,大家都能买得起。“ 另外一个女同志把怀里的那小包点心拿出来在手里扬了扬:“是啊,这里的传统小点心也很不一样。” 人们一听,哦,也还有便宜的,便急着问:“那同志,你手里这东西多少钱?“ 那女同志把价钱一说,全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点儿就要五块钱?” “哟,真是贵啊,这全国有几个人能吃得起啊?” 这时,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这男人一出来,一股精明的气场就扑面而来。 他开口后,嗓门放得老大,话锋也颇为犀利,把一直都还算平和的气氛一下子就打破了。 “哪个开的店啊?想钱想疯了吧?当大家都是冤大头啊?” “哎呀,都散了都散了,我看这家店啊,不出一个月就要完蛋!" 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就说:“哎我说赵家老三,你嘴里积点德 吧。” 那被称为赵老三的男人就笑了:“不信啊?不信我们打个赌,这店要是一个月后还在,我赵老三把脑袋拧下来给这家老板当球踢!” 那个认出他来的人想了想,也就不再客气了。 “你也说得没错,是这个理。” “这么死贵死贵的吃食几个人会买,脑子坏了才买呢!” 好家伙,他自己让别人积口德,一句话却把买了明香蛋糕的许轻盈他们弄得下不来台。 许轻盈懒得理他们,拉着哥哥走了。 另外一位叫孟雁的女同志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家里有人当个不大不小的官,一向都是被人捧着的。 这会儿被这么一嘲讽,耳边又闹哄哄的,她忽然有点后悔了。 自己刚刚怎么跟中了蛊一样非要花这么多钱买这个蛋糕呢? 真就有那么好吗? 这种过过口的东西,也不是非要吃才行啊。 以后再也不来了,她想。 在赵三的鼓/动下,人群散去。 这边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李红云听到外头那赵三站在街心,逢人就截住。 “哎呀,看什么看,那里头东西是香,可每一样都要两三百块钱,你买吗你就看?” 弄得原本准备进来看看的人们满脸心惊肉跳的样子,再也不敢看过来一眼。 甚至到了这里,往前的步伐都更快了一些。 李红云感受到了其中落差。 虽然已经进账近千,可做生意又不是只做一天的。 当然是每天都能有生意才行。 但看这样子,估计真像外头那个男人说的一样,马上就要开不下去了。 毕竟,哪怕是李红云自己,也知道这年头,根本没几个人舍得花三位数去买什么不关紧要的点心。 李红云走到门口看了看,对明香说:“明香,怎么办啊?咱们是不是真卖贵了?” 明香面上不显,心里冷笑。 卖蛋糕不挣钱那还卖什么蛋糕。 她心知自己这店铺原本就不是面向普通人,所以内心几乎没有一丝波澜,更别说慌张了。 李红云见她没说话,心里更没底了。 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幕,扭着手指头又说:“我刚刚看到把咱们鸿运当头蛋糕买去的那位女同志脸色很难看。” “明香,我觉得她看上去像是很后悔,她不会以后都不来了吧?” 这倒是个问题。 既然面向的就是有钱人,如果连有钱人都不来了,那这家店确实开不下去。 不过明香根本没这样的烦恼,她对自己做的甜品一直是极度自信的。 明香双手抱臂,闲闲地倚在自己店门内侧,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那个满身戾气的男人背影看着有点眼熟。 她倒是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能在这个大家都相对平和友爱的年代,做出这样的事。 刚好那人又把一群人劝走,忽然转过头来,满脸得意地往这边看来。 那张脸便跃入了明香的眼帘。 明香一愣,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了。 这不就是那天她办手续时见到的那位责怪自己亲妈太胆小,非逼着他去办手续的男人吗? 敢情是同行啊? 明香站在那里,仍是原来的姿势,朝外面喊了一声。 “同志!” 她的音色实在悦耳,一声出来,把靠近这边儿街上的所有路人都吸引住,朝她愣愣地看了过来。 包括那什么赵老三。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06节 明香哭笑不得,只得盯着他,又叫了一声:“赵老三同志。“ 奇怪的称呼把街上人给逗笑了。 “同志,老三是他在家排行第三,他不叫赵老三!” 又说:“老三,你小子今儿走狗屎运了,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喊你过去呢!” 赵老三愣是被弄得满心尴尬。 不过他这个人,黑/市老油条,虽然心里尴尬,面上却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 他朝明香扬了扬下巴:“怎么的?你喊我有什么事?” 明香笑着问他:“大哥,你家卖什么的?店开在哪里啊?” 赵老三心里一动,不禁涌起一丝烦躁。 这女人一看就对西市不熟,怎么知道他是在这里做生意的? 难道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 既然被识破了,赵老三倒是坦荡荡。 “前头听潮街,卖卤味那一家。” 明香暗暗记下。 这时李红云忍不了了,对明香说:“这人太过分了,都不在一条街,又不会抢他生意,他巴巴地过来挤兑咱们做什么!” 明香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她别生气。 明香对赵老三说:“大哥,我看你这样怪累的,不如进来喝口茶?” 她显然不是真的要请人喝茶,没等赵老三说话,就又说:“你这样没用,不要白费功夫,浪费体力,赶紧回去顾着生意去吧。” 赵老三:“……” 赵老三其实不是故意来找茬的。 他的店在最西市最热闹的听潮街,而且生意很好,自然不会故意为难一家新开的店。 而且还是一个娘们儿开的店。 他是给这里的一个朋友送卤猪头肉,回来的时候经过这里,听说这家店一个果子卖几百,觉得很蠢,没忍住过来赶人的。 赵老三从小是个孤儿,还没来得及懂事,就知道求生了。 他九岁那年被人捡了去养着,幸运的是那人不知道怎么的有一手搞卤菜的手艺。 他虽然没读过书,但长得不错。 那家人没儿子,就把他当儿子养着。 养父生了病了,就开始一点点地把手艺传给了他。 后来他养母也没了,于是他又一个人了,那时候才不到十六。 赵老三这个人,别看是个苦瓜菜,可脑子灵活胆子又很大。 前几年没开放的时候,就已经常年混/迹黑市,偷偷卖生鸡生鸭,有时候人家有需求,也做点卤菜去卖。 后来居然靠着卖卤菜卖出了名,财源滚滚来。 这得亏是开放了,要是再继续严抓私下交易的,就凭他环西市都出名的手艺,说不定哪天要被抓进去关起来。 也因此,他别的不说,对自己倒腾生意的能力可是颇为骄傲。 多少人打算在黑/市倒腾生意之前,都要请他吃喝一顿,让他把把关,看倒腾个什么东西好。 甚至他在哪个位置卖东西,你跟着摆在旁边,都能比别人多挣钱。 所以当他看到明香这家店选在这么没人来的地方,卖的玩意儿人家都还不认得是个什么,还敢卖那么贵,他就只想冷笑。 他在这断定明香的店开不过一个月也不是为了打击谁,实在是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赵老三现在更加确定面前的这位漂亮女老板不是什么小白兔了。 他对着明香冷哼一声。 “同志,你还真别不信。” “我说过了,你这店要是能开过一个月,我让你把我脑袋拧下来当凳子坐!” 说完又对着明香的招牌冷笑了一声,自顾自走了。 明香微微一笑,转身进店。 只把今天的这一切当成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她回到她那些小姐妹身边,大家各显身手,热热闹闹做了一桌席面出来。 到了下午,回城的轮渡要开的时候,明香准备送人回去。 却不想这些人一点儿不着急,一个个比赛似的从口袋里各自拿出来记事的小本子。 “明香,喏,我在西部军区的弟弟知道你要出来开店一早就跟我说了,让你给他和他战友做这些点心,我过两天刚好要去探望他,一起带过去。” “哎呀,春芳,你平时不声不响的,今儿怎么这么着急,被你给抢了先!” “明香,我家老任也让我跟你要点心呢,他给他小妹寄过去,都写在本子上了。” 于是叽叽喳喳,都把本子往明香手里塞。 明香以前被告知,说全国各大军区都有人想要她的点心,那时候还没什么实感。 现在自己出来做生意,人家都能打听到,还急着要买,才终于觉得,看来他们是真的喜欢。 明香自然是高兴的,把那些本子一一收下。 刚才吃饭后她已经拿了个蛋糕出来给大家切了吃了,这会儿又拿了一个一家切了一份,让他们带回去给家人吃。 可小姐妹们却不肯,非要给钱。 “你看我们买不起还是怎么的?” “吃了你的饭还要带你的蛋糕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是啊,你现在是在做生意,要成本的,又不是在星洲岛上什么都是现成的,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明香哭笑不得,心说以前不也收了你们的钱的嘛。 她拗不过她们,只得象征性收了一点儿成本价。 这些人才放过她。 把人送走,李红云还是很紧张。 “明香,你说明天会来人买东西吗?” “哎呀,还有这么多点心,要是今天卖不掉,会坏的呀,家里冰箱放不了这么多。” 明香:“……“ 明香把一块手指饼干塞她嘴里。 “满脑子想什么呢你。” 第79章 自那以后, 果然和李红云担心的那样,没有顾客再上门。 其实看得出来,大部分人对这里还是好奇的, 路过的时候总要驻足。 附近的住户也喜欢刻意到明香店门口探头看一看, 三三两两地站在那里议论。 “哟,你也是闻着味儿过来的吧?” “去, 说得那么难听呢!” “哎,我又没说我不是。你真别说, 自从这店开来,我啊整天干活都没心思,一天恨不得来看八回。” “是啊, 真香啊,没闻过这么香的东西,这里头的叫什么?蛋糕是吧?” “不只是蛋糕, 里头的花样多着呢,有些名字听都没听过。” “哎呀,这家的老板出来了, 长得真天仙一样!你说她男人呢?怎么会放自己这么招人的老婆出来一个人做生意?不怕被人惦记上?” “不知道啊,没见来。看她这样,兴许没正经男人, 这不就是那什么, 大人物背后的女人呗。” 这人说着, 桀桀怪笑起来。 马上就被旁边人推了一下:“哎呀, 你别乱说, 都邻里邻居的。” “人不是还给我们送了点心吃吗,怎么你还这样编排人家!” 那人听了,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那不是没见过这么好看又贵气的人儿吗, 我想知道呀。” 李红云和明香在店里,已经习惯了被围观。 她们听不到人家那些闲言碎语,但从人家的动作表情来看,也能猜到一些。 李红云见人家只在外看,根本就不进来,那天生的胆怯柔弱的性子又出来了。 “明香,怎么办呀?” “那天被那个赵老三说了之后,大家就都不大待见我们这个店了。” “你看现在,真是急死个人!就跟钓鱼似的,明明看到水下面好多海鱼,可愣是不咬钩啊!” 明香被她这比喻弄得嘴角微扬憋了笑。 “红云,读了书就是不一样啊,你脑袋可越来越灵光了,这说法挺形象的。” 李红云见她仍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觉得她应该是还有招儿,便把心略略地往下放了放,不再提这事儿。 然而到了下午,眼看还是没客人进门,她那两只手又绞了起来。 虽说她也知道,明香这店里的点心根本没有出不了手的理儿。 毕竟星洲岛上的军人和军属们可都盯着这里呢。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07节 人早说好了,明香,你店里要是有卖剩下的蛋糕,你就给我。 甚至有心急的,都已经坐了轮渡过来了,在后头坐着呢。 就等明香发话,把那些点心买走。 李红云越想,手指绞得越紧。 她从来不是刻薄的人,可现在,却觉得,这西市的人真是不识好歹。 多少人有钱都买不到明香的点心,这些人吧,因为人家一两句鼓/动的话,就当了真,不来买东西了。 但她又想,不应该这样的。 那可是明香亲手做的蛋糕,怎么的开业那天的几位都得回来。 可现实就是他们没回来。 于是一时间,李红云的心被分成了八瓣,一会儿一个想法,给她自己撕扯得脸都白了。 她实在是被自己这些念头弄得喘不过气,就没忍住,为明香不平起来。 “明香,你说那天那男的怎么那样啊!” “他又不是卖蛋糕的,咱们又碍不了他的生意,他非要说咱们坏话做什么!” 明香微笑着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李红云见了她这眼神,更气了,扭了扭身子,去里头喝了口水,自己给自己把气顺了顺。 然而,顺不了,根本顺不了。 李红云一咬牙一跺脚,倒有些周晚棠的样儿了。 “不行,我也要去他家店里骂一骂,让大家也别买他的卤菜!” 明香看着她这新鲜的小样儿,居然觉得几分可爱。 难怪说越是胆小害羞的孩子,大人越喜欢逗。 那些大大方方、像她家曾朝那样一天到晚板着脸,不管你怎么逗怎么气他,都只会用一双黑豆一般黑沉沉的眼睛观察你的,人们还不爱逗呢。 反之曾阳那样一就跳三丈高,小嘴叭叭地能跟你叉腰吵起来的,那才好玩呢。 而李红云又不一样了。 不禁逗的人,动不动就面红耳赤。还眼泪汪汪的。 一向谦和好脾气的人,今儿居然说要去砸人家场子了,多有趣啊! 明香这个人正经事从来不掉链子,可在某些时候却一向是不着调的。 这会她满心好玩儿,斜着眼睛干脆开始逗李红云。 “行啊,那你去。” 本是一句玩笑话,心里也料定李红云不可能真抹得开面子去干这事儿的。 谁知人一听这话,脱了明香给让裁缝给缝制的店长制服,扭头可就往外跑了。 明香:“……” 明香不想李红云为这事儿气性居然这么大,赶紧过去把人给拉了回来。 李红云兀自还在往外挣扎。 “明香,你别拉我,今天我一定要去搅黄了他的生意。” “他凭什么这样说咱们这店!” “怎么的!他是能观天象还是能掐会算?在这儿装神弄鬼呢!” “他不会以为全天下就他懂做生意吧?” “明香,你放开我,你不是说我是店长,让我把这店看好吗?” “那赵老三非要挡着我当个好店长的路,我也非给他点教训瞧瞧!” 明香实在是没见过老实人发飙的样子,这会儿见了,只觉得李红云那细细脖颈上的几滴汗珠都分外 有意思。 她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拉,顺势揽住人家肩头。 “红云!你别激动,我又没说你不是好店长,你怎么现在性子变得这么急。” 李红云愣了一下,过了会儿又挣扎起来。 她满分委屈地:“明香,你真的别拉我,他做初一我做十五,他敢欺负你,我就跟他鱼死网破!” 明香笑,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样子,还想着跟人家鱼死网破呢。” “红云,过来过来,再喝点水,别激动。” “生意马上就来了,他害不了咱们。” 李红云被她按着,又怕伤着她,也就不敢再动,低着都憋憋屈屈把水接着,眼里泪花盈盈的。 “太欺负人了,这不是砸人家饭碗吗,这要是放在旧时代,不得把他的狗腿打断?!” 明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咱这不都新社会了吗,放他一马。” 李红云声音都带了哭腔:“可是大家都不来!“ 又一惊一乍地抬头,又揪住明香的大衣:“明香,是不是咱们卖太贵了?” 说完她就扇了自己的嘴一下:“可咱们家的东西材料都是你跟外国人做生意进过来的,多花钱啊!” “而且明明有人来买的,西洲岛不至于没一个人吃不起我们的蛋糕,第一天不就一下子卖出去八个蛋糕吗?” “都是因为那个乱嚼舌根的混蛋!” 她看上去非常焦虑,没等明香开口,又咬着手指甲继续絮絮叨叨地。 “现在是还行,反正不至于浪费,可以后呢?” “星洲岛也就那么些军属,外地人托亲戚带我们的点心,那也不可能天天带。” “而且咱们的蛋糕啊、舒芙蕾啊、雪媚娘之类的,都是很容易坏的,也不可能带那么远去。咱们这店要是在西市站不住脚,以后可怎么办呀!” 明香笑笑地听她说着,把自己早上做的冰淇淋拿出来一点一点地含着。 她从以前就有个嗜好,那就是在冷天吃冰。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的、春末夏初的时候,新奇又解燥。 明香:“我不都跟你说了吗,生意马上就会来了。” “红云,咱们出门在外做生意,讲究大冲突狠狠拿起,小冲突轻轻放下,能做朋友尽量地就不要当敌人。” “我看那人不坏,估计就是看不上我们两个女人出来做生意。” 李红云脸色更不好看了。 “啊!我真的受够了这些男同志了!” “我们女人也是爹生娘养的,也长了一颗脑袋,怎么他们觉得什么事都他们才能做得好,我们女人就不能做?” “现在都开放了,前两天我娘家来信,说她那边村里头有个婶子都挑着担儿出去卖头绳了,卖了好些钱,都给家里多买了一头黄牛了呢!” “怎么他们这些男同志,还死守着那套老旧思想不放?真是太迂腐、也太傲慢了!” 李红云是吃过思想解放的福利的,只不过她到这会儿才知道,明香带给她的,正是这所谓的思想解放。 所以一听明香这么说,就更加激动起来,心里也对那天那赵老三恨得要命。 简直想要过去咬他了。 明香见她这样,也明白了她的想法。 心说自己这徒弟真上道,一点就通,这会子都能跟她聊思想解放了。 明香:“红云,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我跟你说,生意马上就来,你不信吗?” 既然心里有底,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捣乱而气成这个样子。 这是明香绝对不允许的,根本没必要。 李红云见明香的语气严肃起来,也就努力收起了失控的样子。 她低着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却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把制服重新穿好,摆出温文尔雅的姿势和一个阳光和煦的笑容。 “我知道了,明香。” “我去做事。” 说着就去收音柜台那边整理数据去了。 明香见她不冲动了,也就乐得轻松,自顾自在店里巡视了一圈,享受够了奶油风的美好,心情舒畅地去后头招待星洲岛来的朋友去了。 她走后,李红云看着空荡荡的店,又走到门口悄悄往外面望了望,心里仍不免着急。 看来今天,也和前两天一样,开不了张了。 这要是她自己的店倒也没什么,反正没赔钱,屋子也是明香自己的,不需要租金。 可问题是这是明香的店。 她就觉得明香不该受这样的侮辱。 明香都愿意开店了,大家怎么还好意思不过来买呢?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有点不懂事。 李红云从来没觉得这么焦躁过。 哪怕以前被林卫国和那俩孩子挤兑,哪怕有一次直接被林卫国赶出家门在外头游魂一般过了一夜,又或是当初临近考罐头厂,也根本不似这样烈火烤着心肝似的的感觉。 正无意识地把嘴皮子噘得能吊上两个水桶,忽听得门外高跟鞋的声音笃笃。 随后就有一个女同志裹了一阵西式香水的味道走了进来。 “明香!” 李红云一愣。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08节 这声音听着耳熟。 脑袋都还没抬起头,职业素养已经让她转出柜台,迎了出去。 抬头一看,居然是开张那天的一个老顾客。 李红云换上专业的微笑:“同志您好!欢迎光临!” “请问您是来订购蛋糕的吗?我们老板就在后头,要我去帮您叫来吗?” 那女同志朝她一笑:“你是叫红云是吧?” “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已经是朋友了。我自己去后头找明香吧。” 李红云面上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不禁讶异。 怎么就成朋友了? 恍然中想起那天明香跟她们说话的细节,不禁又对明香涌起满心的佩服。 太厉害了,明香说是朋友,那就是朋友了。 她给人家都下了蛊不成? 不过既然那个人是明香,这倒也不为奇就是。 在她心里,不,兴许在所有人心里,明香都是那个让大家想要靠近和结交的对象。 一个漂亮得不可思议、温和又慵懒,总是言笑晏晏的、给人带来轻松和愉悦的不可思议的军官夫人。 李红云满心温柔,却也不是不懂事的。 虽说人家觉得自己跟明香是朋友,要自己往后头去,可李红云能真让她自己往后头去吗? 当即彬彬有礼地就跟在身边,伸出手来像是引导,其实是阻拦。 “同志,您在咱们店那小木桌边坐坐,喝杯咖啡,我去帮您把我们老板喊过来。” 孟雁停住脚步。 “你家还有咖啡?” 李红云笑得眼睛亮晶晶:“嗯,我们老板交代过的。” 孟雁有些新奇地上下把她打量了一番,随后点点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李红云把她引到店里那专门供顾客休息的一角。 孟雁在拿精致的象牙白木桌边坐了下来,打量着面前那一个同样颜色的贴墙大书架。 “哎呀,真不错,要拿上一本书慢悠悠地翻,坐在这满鼻子的香气里,人都松软了。” 李红云听得高兴,心说明香的花样真多,这个点子居然也得到了好评。 她原本满心害怕没有顾客,这会儿老客人来了,虽然只有一位,心里却已经定了一半。 又想着明香说的话又应验了,一时间对明香的敬佩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李红云心里松弛下来,面上更显温和恭谨。 她微微弯腰,笑着对孟雁说:“同志,你想看什么书?我帮你拿下来。” 孟雁摸了摸自己时髦的齐耳短卷发,笑:“我哪有心思看书,不过就是打发时间。你帮我把顶上那本《红楼梦》拿下来吧。” “好。” 李红云觉得这位今天比第一次来那天憔悴了许多,虽然能看出出门精心妆点过,但眼下还是能看出来一片淡淡阴影。 不过她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打听的,于是把那本书拿下来,轻轻放在了孟雁面前。 又端了一杯咖啡并一碟小食过来,里头有一块马蹄糕并黑芝麻糖丸。 孟雁转过头来,一见那碟子里头的东西,视线立马定住了。 李红云把咖啡并小食一起放在她面前的说:“我去喊老板出来,您先休息一下。” 孟雁这会儿只觉得满鼻喷香。 店里头暖融融的,把那甜美的香气蒸腾得如梦似幻。 偏偏咖啡的香气有点儿苦,把这种甜香微微中和,又是另外一种体感。 唯一一模一样的是,不管是点心的甜香还是咖啡的苦香,都是暖的。 像隆冬时候把手脚放入温水之中,浑身上下都活络了起来,却又懒洋洋的。 自从那天到这家店,孟雁就对这种感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回去之后,她也没当回事。 她对这家店印象不错,对老板明香印象更深刻。 可这终归只是一家比较新奇的点心店而已, 如果她能对一家和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的店产生什么情感,那真是说笑话了。 可没想到,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她突然又想起来这种感觉。 作为西市主管劳工的包工头的老婆,她丈夫有钱,但有钱也代表混蛋。 除了烦心一帮穷亲戚来借钱,最近又听说自己男人在外面勾搭不清。 这年头,这些做生意的,像是紧箍咒被放松了,一个个闹腾起来。 她男人也是,以前就不消停,碍于流氓罪,不敢太放肆,别说别的了,连做点生意都偷偷摸摸。 可现在…… 所以这段时间,孟雁深感疲惫。 本来因着那天那疯狗一样的男人说的话,觉得自己当了冤大头,发誓只此一次,再也不到明香店里来。 可一旦想起来这种温和如在暖泉里的感觉,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孟雁拈起一块马蹄糕。 焦糖色半透明的规整块状点心,表面光滑,边缘整齐,一看就弹润爽滑。 用手轻捏,果然微微回弹,折一折,根本不裂、撅了也不断。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孟雁心下已经松泛了三分。 她满怀期待把马蹄糕放入口中。 那天她买了蛋糕,我买了些自己喜欢的玫瑰糕,就没再买这马蹄糕。 这会儿看着这晶莹的颜色,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入口以后,果然清甜滑爽,浓郁的马蹄清香弥漫口腔。 舌尖触碰之处,口感软、滑、爽、韧兼备,实在是香甜美味,孟雁吃了一块还想第二块,可已经没有了。 孟雁看了旁边的李红云一眼,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不大得体,活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于是她没有再去尝那黑芝麻糖丸,翻开书有的没的,看了一下,就半眯着眼睛对李红云摆了摆手。 “红云同志,先不用去给我叫你老板了,我在这里坐会儿,待会儿订个大蛋糕回去,等选蛋糕的时候再让明香带我一起去选吧。” 李红云微怔了一下,搞不明白怎么又不见明香了。 但人家说要订大蛋糕,她心里又高兴起来。也不好再打扰顾客,显得赶人似的。 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站回了收银柜台那边去。 才刚回去,正想着观察一下这位顾客后面还会不会有什么需要,没想到看到人家半仰着脑袋,靠在那凳子上,闭着眼睛居然睡着了。 李红云:“……” 现在的天还没有那么热,李红云是听明香说过的,要把顾客当朋友看待。 于是上前给她披了一件薄薄的小毯子,也不吵醒人家。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李红云这满心划算着,一个蛋糕的利润能不能覆盖整个店今天的支出,忽然又有人进来了。 是那天那个最支持这家店的女同志。 李红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却对她印象深刻,因为这位实在很像星洲岛上的她们,对明香的手艺也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喜爱与热情。 况且她身边还站着她那位一看就很挑剔的哥哥。 不过让李红云惊讶的是,今天这位女同志身边不仅站了自己的哥哥,后面还跟了四五位面生的女同志。 这几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圈层的,一看就不缺衣少食。 李红云心里雀跃无比,面上却保持着温和沉稳的笑意。 “你们好!欢迎光临!今天有新口味的蛋糕,我们还做了抹茶瀑布,榛果舒芙蕾喔。” 那位颇为精灵古怪的女同志就说:“你们明香老板呢?” 说完竟然对着她自我介绍起来:“红云同志,叫我轻盈吧,步履轻盈的轻盈。” 李红云到这时才想起来,刚才听睡着的那位也叫自己红云。 她记得自己从来没对他们介绍过自己,林香好像也没跟他们说过。 这些人难道刻意去打听自己一个店员的名字? 李红云颇为受宠若惊,先前的焦虑紧张一下子都没了,满脑子都是做好服务,卖出更多的点心。 “我们家老板在后头……” 话还没说完,那边那位醒了,见到身上的毯子愣了一下,随即拢着那毯子,起身笑着走过来。 “又碰上了。” “你们是不是也忘不掉这里的感觉和蛋糕的味道?” 许轻盈笑得有些尴尬:”呵呵,确实不错,我那天眼光还挺好的。” 我对李红云说:“再把你们老板请过来,我今天给他她带生意来了。” 后面那几个她带过来的朋友就笑:“哎呀!都怪你轻盈,非说蛋糕大,让我们过去一起吃,这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09节 “是啊,这一个蛋糕可不便宜啊,我们的钱袋子算是被你霍霍了。” 许轻盈朝她们眨了眨眼:“得了便宜还卖乖,要算一算那天你们吃的分量,每个人都得给我一百块呢!” “这么好的东西我不想着独吞,非拉你们过来分着吃,你们还不高兴,哼。” 那些人就笑:“行了行了,谢谢,你还不成吗?今天我们也买了,好回请你。” 许轻盈就说:“行啊,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在这里多看看,你们不觉得这家店和别家不一样,光是待着就很舒服了吗?” 那边孟雁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话道:“那可不,我睡觉轻,这两天更严重晚上根本睡不了觉,没想到刚刚在那儿略坐了一坐,居然睡死了,要不是你们来我可能还要再睡几个钟头呢。” 许轻盈便不好意思得说:“是我们吵到你睡觉了。” 孟雁笑着摇了摇头,把他们请到那边一起做。 没过一会儿,明香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出来。 她才刚露脸,那边一直没说话的许轻舟就站了起来。 很认真地叫了一声:“明香同志”。 ----------------------- 作者有话说:最近感冒鼻炎,心有余而力不足,让大家失望了,抱歉抱歉[猫头] 不过这本作者会尽量好好写,不会坑,请大家放心支持,谢谢![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天气奇怪,大家注意保暖防风哦!爱你们![彩虹屁][彩虹屁][彩虹屁] 第80章 明香就这么离开了一会, 才出来就又收获了八单生意。 本来想着这些人应该会像那天一样,买了东西就回去,谁想人家订好了东西, 付了钱, 却不着急走。 非要拉着明香去看书角那边坐坐。 那地方只放了一张桌子,毕竟50平说小不小, 用来做顾客休息的地方却也不算大。 于是明香干脆践行约定,把他们带到后面的会客室里去。 课室里还有新洲岛的伙伴们, 两个人见了面,都知道不是杂七杂八的人,各自客气地打招呼、握手。 大家一起坐下来喝茶, 孟 雁就又开始了她那套睡觉的理论。 “以后我再睡不着,我也过来给明香当看店的算了。” “不知道明香会不会把卖不完的边角料给红云呢,如果给的话, 那我更要来看店了。” 今天周晚棠刚巧在。 她这个人吧,最见不得人家比她看起来优雅洋气。 于是半热半冷地笑了一声:“孟雁同志,你跟明星接触不多, 你可能不大了解。” “现在想要在明香店里做工的人海了去了,我男人有个战友的妹妹,吃过她做的点心之后, 又听说她开了店, 巴巴地写信过来, 说要来给明香看店呢!人还是个工农兵大学出来的高材生呢, 搞会计的。” 孟雁:“……” 明香适时出声缓解尴尬:“还是多谢大家的捧场了。” “反正以后大家想这里了就来坐坐, 都是朋友了,价格上我会算便宜些的。” 却不想,这里头没几个是特别在意价格的。 这些人原先过的就不是那种吃不饱, 穿不暖的日子,缺少的只是一份甜蜜和新奇而已。 这会儿在明香这里尝到了甜头,哪里会想着压价的事? 她们纷纷说着:“明香,不用客气,做生意哪能不挣钱?该给多少就给多少。” “就是,我们买得起就吃,买不起就不会过来,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你别操心这个事。“ 明香其实哪里是操心? 不过是生意场上的话罢了。 但她心里确实也挺感激这些人在她刚开业的时候就过来。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又坐了一会儿,忽然,许轻舟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走到明香面前,微微弓腰,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明香同志,有件事想找你帮忙,方便出来一下吗?” 明香有些讶异,她记得那天这个人对他好像挺有意见的,今天语气怎么这么温和? 跟大提琴拉出来的调子似的。 别说,这样比那天可爱多了。 明香点了点头,跟大家说了一声,便跟着许轻舟出去了。 原来是许轻舟要在自己家办一个商业酒会,想请明香帮忙做蛋糕。 这事儿明香在行,也让她想起自己在徐姐家里帮徐姐妈妈过寿的事,不禁感到一阵岁月悠长般的幸福和唏嘘。 转眼已经两年了啊。 明香把这事儿答应了下来。 这群人走后,像那天那样提着蛋糕和点心。 明香设计的那透明包装人事把里头的蛋糕和点心暴露无遗。 那奶乎乎的干净色泽、棉花一般柔软质感、琅满目的外形和花样,都大喇喇地展现在路人的面前。 路过的人只要视线对上,马上就凝聚在点心上面不动了。 没有例外。 尤其是小孩子。 一双双小眼睛根本无法再看街上其他的物品,就连以前心心念念的铁皮青蛙、玻璃弹珠、竹蜻蜓都不爱看了。 街边儿上的包子、馒头、米花糕也不想吃了,抱着爸妈的手就开始摇了起来。 “我要吃那个,我要吃那个!” 甚至还直接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大人们无奈,但自己也被那香气撩的有些头发昏,少不得要找人讨论一番。 “那是什么东西呀?真好看。” “嗐,你不知道吗?蛋糕,新奇玩意儿!就是这家店里卖的,卖得可贵了,几百块钱一个呢,别的店我还真没看着有。” “哦哟,这么贵啊?这怎么卖得出去呀?” “嗐,你以为谁都像咱们这么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也有那有钱的吃得起呀,前面这几个不就是现成的吗?” “哎哟,买不起买不起,狗蛋儿,别闹了,再闹把你卖进去那家做工,那样你就能吃到了。” 孩子却破涕为笑:“好呀,好呀!” 气得大人们只能给他们一顿巴掌炒肉,硬生生给拉走了。 也有那家里稍微殷实一点的,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最后似怨似恨,又似要说服自己般地嘀咕上一句:“人家吃得起,难道我就吃不起不成?“ “而且家里孩子也要吃。” “况且不还有其他不那么贵的点小蛋糕吗?买一点儿还能怎么滴?” 于是转身进了明香的店铺。 本来还在犹豫的,一进店铺,闻到那更加浓郁真切的香味,就更加坚定地要买了。 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哪怕是一个月吃不上肉,也要吃上这一口蛋糕。” 就这样,明香的店铺不再像头几天那样门可罗雀了。 当然这也得益于国家的经济在发展,有一部分人确实是渐渐地在先富起来。 渐渐的,明香的店在附近出了名。 连带着这一条解放街都比从前繁华热闹了。 明香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1系列的变化,他在后世开那家店的时候都早已体验过了。 当然,自己换个地图刷新的副本,还得到比后世还要好的结果,这种快感也是真实存在的。 但这离他的目标还相去甚远。所以他也没有那么惊喜。 最惊喜的却是李红云。 这人一向安静孱弱,自从生意好起来后,简直像换了个人般,用“范进中举”来说都不为过。 明香有时候看着她在那里噙着笑意低头记账,时不时地在原地蹦一下,都觉得好笑。 生意好了之后,明香就把原先已经物色好的两个店员给叫了过来。 这年头都不叫店员,叫帮工或者学徒。 一个是岛上刘美玲家的弟弟。 明香看中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不但长得魁梧有力气,而且一看就是心眼实在的。 他虽然话很少,眼神里却闪着一股子聪明劲儿,属于是那种聪明的刚刚好,不会过头的。 这个人还有一个特点,家教好,不会像一般男人那样邋里邋遢的。 而且对家里的女眷们都很好,尤其是对自己的姐姐刘美玲,那简直是知冷知热,妇女之友一般。 这人不粗鲁,却取了一个非常不柔和的名字,叫刘大秧。 另外一个,是曾易青在南市的一位昔日好友的妹妹。 没错,就是那位被委托照顾明花的女性好友。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10节 这人一听说明香开了点心店,就巴巴地把自己的妹妹给送过来了。 她在信里写:“明香,我这妹妹以前也是搞无线电通讯的,后来因为身体原因转了业。” “自从上次我给她吃了一点你做的点心,她就死活要我帮忙引荐,说要去你那儿打杂,不要工钱。” “你先考察一番,如果还行的话,就麻烦你把这烦人的小东西给收了。” 明香:“……” 明香果然把来人考察了一番,发现这女孩子心细手还巧。 虽然可能被家里宠得有点儿爱发小脾气,对她却是从没有拿乔过,又爱笑,每天都青春灵动的特养眼。 而且这姑娘还特别吃李红云那一套温柔,耐心,交不动时,自己先红了眼眶的调调,一整个考察期都表现得很好。 加上人家姐姐帮了她家明花,明香就也把人给留下了。 明香其实一开始总共应下了十个学徒。其中五个是熟人推荐过来,五个是她自己平时物色的。 先让他们跟着李红云打杂了三个月,每天拖地、擦桌子、擦柜台,给李红云端茶倒水,给明香洗衣服做饭。 就这么着考验耐性,果然有人受不住了,坏习惯也出来了。 怎么偷懒耍滑,背地里说她和李红云的坏话。 什么一言不合打架斗殴,对顾客冷脸。 甚至还有人偷偷用指头在蛋糕上抹一下。尝上面的奶油吃。 明香根本不等他们把事情弄得难看就好言打发了他们,每个人还给了百来块工资和路费。 于是就把上面这两位给留下了。 又磨炼了一个多月,哪怕再忙,再累的时候,明香都没有让他们俩插手做蛋糕,我是和李红云一起给扛下来了。 等终于过了考察期,明香满意了,就让李红云带着这俩做一些简单的点心。 她的负担也就轻了下来。 * 解放路因为明香的店铺而愈加繁华热闹。 原本就在这里卖东西的人们都高兴的要命。 他们是亲眼看着那些有钱的人进出明香的店的。 就比如说船王家的儿子和女儿,那是真喜欢啊,没几天就要来一次。 还有码头管工人那张工头的漂亮老婆,也总是在明香的店里进进出出的。 这样地重磅新闻,报纸不得大写特写? 所有人由都心知肚明,这解放路以前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 还不都是明香和明香这个蛋糕店带好的? 不说别的,光说那蛋糕的香气,真的是香飘十里,鼻子只要稍微的闻到一点儿,眼睛就开始四处找了。 找什么? 找这香气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呀 ! 于是手头宽裕的时候,他们也会到明香店里,订购上一些蛋糕点心之类的。 当然也是为了见见明香,跟这位女老板套套近乎说说话,方便以后取经。 不过自然还有一个不为人所道的原因,那就是明香长得实在太好看了,气质又温和又活泼,言行举止让人如置身于暖阳花园之中。 试问哪个人不想去个这样的人打打交道? 就是不知道谁家男儿能得到这样漂亮又能干女同志的欢心。 大家都心怀期待。 尤其是那些没有结婚的后生,简直个个摩拳擦掌,动不动就提着礼物上店里去献殷勤。 ----------------------- 作者有话说:明香的生意版图才刚拼一个角…… 第81章 明香太熟悉那些或惊艳或热烈的目光了。 不过她在感情里一向是要拿捏着主动权的。 别说自己现在已经有了曾副师长, 哪怕就还是单着,她对这些人的目光也并没有什么感触。 现在她刷年代文女首富副本正刷得上头,根本无暇理会这些情情爱爱的事, 更不用说那些闲言碎语了。 这天, 许轻舟亲自开车来接她去许家,为晚上的宴会准备点心。 一同前去的还有李红云以及明香手下那两位帮工, 刘大秧和江彩霞。 许轻舟到了明香店门口,下了车, 请明香坐在了副驾驶位。 明香以为他会让李红云他们坐在车后座,却没想到从后头跟来了一辆车。 司机下来,在许轻舟的示意下, 把李红云他们三个请到那辆车上坐去了。 明香:“……” 明香似笑非笑地看着许轻舟:“怎么?区别对待啊许老板?” 许轻舟难得地朝她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抱歉明香,但我希望我能有机会跟你单独待一会儿。” 明香:“……” 明香侧头看他,只微微一笑, 没有说话。 许轻舟被身边女人温软馨香的气息弄得有点儿恍惚。 他又将车速放慢了些,生怕自己一个迷糊,伤到自己这尊贵的客人。 车速慢下来后, 明香也觉得舒适了许多。 这年头的路面不像后世那样平整,哪怕坐的是这今年才进口的奥迪100,也觉得颇为颠簸。 她心情很好地看着着窗外后退街道, 几个月前还冷冷清清的地方, 现在已经被各种摊位给充满。 浓重的烟火气息是后世无法比拟的。 明香觉得非常幸福。 这时, 忽听得许轻舟问她:“明香同志, 你这手艺是从哪里学来的?你留过洋吗?” 明香被他给说笑了。 “没有。” 许轻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讶异。 “那就是你的亲眷中有人是从国外回来的。” 明香笑着, 再次把头摇了摇。 过去的六零、七零年代,出国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明香不知道许轻舟为什么执着于问这个。 许轻舟却更加讶异了。 “实不相瞒,我只在国外吃过蛋糕之类的点心, 在国内根本就没看到过,所以才会这么唐突地问你,请明香同志不要介意。” 没等明香回答,又说:“你没去国外,你家又没人从国外把手艺带给你,我想不到为什么你能做蛋糕。” 明香记得自己听过这论调。 她笑:“许同志,如果你看过我的来时路,就不会有这个想法了。” “蛋糕和奶油并不是国外专属,我们老祖宗可能发明得更早。” 许轻舟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她话里的一些什么。 他急切地转过头来,手还扶在方向盘上,一只颇为大气的金表的表带轻轻磕在上面。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来时路吗?” 明香:“……” 明香很是自在地直视他的眼睛:“许同志,待会儿把你们宴会的计划和要求给我一份,好吗?” 许轻舟的神情一下子就显得不那么激进了,低声说了句:“明香,我们已经算是熟人了吧?能不能叫我轻舟?” 明香莞尔:“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真看不出来你这么热情。” 许轻舟也笑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很多次。” 气氛有些怪异,明香自然是感觉到了,心说这要是被自己家那醋缸子给发现了还得了? 于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声:“我也觉得我们会再见面很多次,因为我相信你吃了我做的蛋糕,下回还是要来的。” 许轻舟果然:“你这么自信吗?” 明香顺水推舟:“因为我丈夫就是这么说的。” 许轻舟一愣。 明香看上去根本就如同一个少女一般,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今天听她亲口承认自己已为人妇,心里那悄然冒起的火焰就像迎面被泼上了一盆冰水,“咻”地熄灭了。 倒不是失恋的感觉。 只是觉得,好不容易在国内遇到了一个非常独立明媚的女性,至少他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越发现这个女人还是靠着男人在生活。 非常让人丧气。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11节 自那以后,许轻舟便再没主动挑起话题,只愣愣地看着前方的路。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既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自己并不可笑。 又隐隐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要晾着明香,要让明香忐忑地揣测他的意思,满脑子都想着他怎么突然不说话。 却不知道明香这人吧,一向是非常自洽的。 人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毕竟她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什么意思。 她只尽情享受从车窗外飘过来的、日渐和暖的空气和那人间美好的闹市声响。 直到车子进了许家。 许轻舟下车,转到那边替她打开车门,非常绅士地说了句:“小心。” 明香站在夕阳中,打量着这个颇为豪华院子。 由于历史原因,西市的土地上存留着很多西方的建筑。 这些建筑很像是简易化的城堡,前面骑着漂亮的明黄或者粉色,和本土建筑的风格全然不同,让人眼前一亮。 每一栋这样的楼房都有三四层高,装着雕花的铁栏杆和大门,坚固、华丽而又神秘。 明香即使见惯了后世的高楼大厦,也曾去过世界各地旅游,骤然在八十年代的国内见到这样的建筑,也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 许轻舟发现了她的变化,本来以为自己会在心里感到鄙夷的。 毕竟,明香现在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靠着丈夫和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手艺挣了点钱的小妇女。 她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在看到他家这样的房舍时也会感到惊讶。 说不定心里还在后悔,后悔早早地嫁了人,没有争取嫁到更好的。 可却只觉得有些可人。 弄得他对自己都有些懊恼了。 明香不知道他的想法,略略欣赏了一下许家这些颇有风情的小别墅,就满脑子都是工作的事了。 “轻舟同志,宴会不是晚上九点开始吗,带我们去厨房吧,别耽误了。” 许轻舟也不知怎么,本能地就脱口而出。 “我说过吧,叫我轻舟。” 明香一愣,渐渐笑了起来:“好的轻舟,快带我们去吧,可能要抓紧点了。” 许轻舟皱了皱眉头,叫了一个人过来,对明香说:“明香,我得去里头检查一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你们跟吴叔去厨房。” 明香点了点头,带着李红云他们走了。 许家从祖上开始,船舶生意就做得很大。 后来历经风雨,在国之有难的时候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兜兜转转,又靠着后辈们的努力,重新将船舶生意发扬光大。 尤其是开放之后,更是如鱼得水。 许家的前老板,也就是许轻舟的爸爸身体不大好,早早地 让许轻舟掌管了所有的生意。 虽然明面上还没退位,但其实许家真正的掌权人已经是许轻舟了。 许轻舟开宴会,整个西市连带着周边城市的生意人自然都要赏脸。 于是从下午开始,客人就络绎不绝。 他们大部分人都带了老婆来。 女人们在这样的场景下,关心的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菜品好不好,摆设精不精致。 可虽然是船王家里举行宴会,这些人仍是不那么积极。 “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什么新的玩意,上次在布料王胡家吃的那道凉拌荠菜倒挺有意思的。” “哎呀,冯姐,这好日子来了,你怎么净想着回去吃苦啊?野菜我小时候可是吃的够够的,再看一眼都要吐。” “你不懂,这叫情怀。我小时候娘家那里还摘榆钱,用点糙面一拌,搁点儿盐和香油,别提多好吃了。” “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越过越回去了!” 又有人说:“不过我也挺能理解冯姐的。” 她压低了声音:“这日子好过了,有时候吃多了好的就想吃点不一样的。” “但是咱们这许大哥家啊,古板得很,一向是懒得搞花样的,每次都是一锅回锅肉加别的日常菜,用的餐具也都是普普通通的陶土碗碟,唉!” “嘘!许大哥那是稳重!不过今晚这宴会是小许办的,他年轻,又留过洋,不知道能不能出点心意。” “哎哟能出什么新意啊,谁家办宴会不都来来去去这么一套?就算有碗凉拌荠菜,还不就那样?重要的是咱们的男人可以借这个机会谈谈生意!” 女人们纷纷点头,面上虽然言笑晏晏,心里却对这宴会又失了一些期待。 他们这会儿说话,是在许家的一个大的会客室。 到了晚上八点,许轻舟命人把他们请到正式的宴会厅。 一切的流程都很熟悉,人们迈步走进去。 本来以为毫无波澜,却在看到里面的陈设时个个陡然一惊,停住脚步。 随后遍地都有惊叹的声音响起。 “哇……” “老天……” “哎哟!” “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好看?!” 只见足有三四百平的宴会厅内,在对门的最前端搭了个台子。 上头沉甸甸地放着一个宝塔一样的巨大的蛋糕。 蛋糕分了六层,最底层的那块,比人家洗澡的木盆都还要大上一圈。 然而蛋糕的材质却是木盆比不得的。 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云朵般的触感,偏又比云朵看着更加细腻柔滑。 从底层开始,乳白色的奶油打底,一只龙卷着柱子一般地直往上层高飞,在最顶层那最小的一圈上高高傲立,口中吐出火焰。 它的龙鳞虽是黄的,但那色泽的深浅却全然不同,有的是艳黄,有的看着更像是淡绿,眸子却是晶莹剔透的红,宝石一般。 尾巴在最底层那里拍开巨浪。 整体栩栩如生,霸气又优雅。 空白的地方不知道用的什么,写了几个黑色的大字。 蛟龙出海。 男人们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巨物。 有人脱口而出:“这是用什么雕的呀?不像是木头,也不像是石头。” 被她女人掐了把手臂:“土包子,前些天啊不是才给你吃过吗?是蛋糕呀!” 原来这家的女人也曾到明香店里买过蛋糕。 这会儿这女人反应过来,眼里明显盛上了欣喜。 “咱们西市只有一个人会做蛋糕。” 于是丢下丈夫,满地地去找明香。 “轻舟!轻舟!你和轻盈是不是一起把明香拐过来,给你家做蛋糕来了?” 另外几个女人一听,也跟着过去,把许轻舟团团围住。 “真把明香接过来了呀,怎么也不透露一点儿消息?” “哎呀,明香现在在哪儿?轻盈呢?是不是一个人霸着明香吃蛋糕去了?” 许轻舟从来不跟生意伙伴的女眷们走的太近,加上性格一直不热情,这些人一般也不会主动找他。 这会儿自己居然被这些女人给围住了,让他不禁有些讶异。 忽然就想起了明香的脸。 怎么这么厉害。 才几天啊? 就把这些各自都有脾气的、基本都很难伺候的妇人们弄得魂不守舍的。 不过许轻舟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化解了这个场面。 他微微笑着,对她们做了个压手的姿势。 “好了,好了。” “那边还有明香做的更多新奇甜品,你们平时都花大价钱去买,今天我们许家做东请你们吃,你们还光顾着在这里跟我讨人吗?” 众人一听,都喜笑颜开。 “啊,还有哇?” “在哪儿?我去看看。” 马上就在屋两侧搭的琉璃台上,看到了色彩鲜明的东西。 男人们却早已注意到了这两侧的甜品。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是一直在打闹追逐的小孩,连带着许轻舟的父母和许轻舟自己都不由自主地把呼吸放轻了。 精致的玻璃小碟子中,放着颜色不同、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蛋糕。 在明亮的电灯的照耀下,真真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配着华美的交响乐的声音,更像是步入仙境又或者童话森林。 吃过明香点心的人,大概知道这些东西叫蛋糕,可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12节 没见过这些东西的人更是傻了眼,简直像是被惊雷击中,愣愣地,根本就想不起来谈生意,就只知道屏着呼吸靠近。 好在明香贴心地把每一类甜品都漂漂亮亮地摆在了一起。 又用光洁的白色卡纸写上了点心的名字。 有人凑到了一盘甜点面前。 她满脸喜悦地念着纸上的文字。 “法式彩虹小蛋糕?” 不由地伸手去端起一盘。 巴掌大的晶莹小碟中,轻轻卧着块一寸见方的小蛋糕。 她手里拿的这块是烟紫色的,外表光润,颜色纯净。 最顶上还卧了一块指甲大的、同样是烟紫色的五瓣小花。 还没拿起来的时候,她就早已闻到了满屋子的蛋糕香气。 现在把这个蛋糕放在鼻尖才发现,这蛋糕散发的并不是屋内的香气,而是有着自己独特的味道。 那是一种甜蜜却带着微涩的奶香。 好像是葡萄? 她不确定。 是马上就轻轻地咬了一口。 果然葡萄的味道扑面而来。 原来这外层光润的竟不是蜡油,而是一种微凉的果酱。 可能就是葡萄做的果酱。 却又好像不是,好像还有别的味道。 狐疑之中,把另一半点心从唇边拿出,一看,里面居然还有别的颜色!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 红的,黄的,橙的,绿的。 断口上,层层叠叠的线条引爆心脏。 用舌尖 精准地去接触每一层,发现每一层的味道都不一样! 那人差点当场哭出来! 她忍不住拉住旁边自己那还呆呆望着那些点心的丈夫。 “孩他爸,你说怎么会有人有这么玲珑的心思呢,这到底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男人终于缓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的嘴。 “好吃吗?” “看是挺好看的。” 女人于是把手里吃剩的那一半迅速塞入自己嘴巴,然后又端起一个三角形的。 这会儿不拿手了,珍重地取了小铁勺,舀了一点儿,给了自家男人。 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人在看他,大家都在吃点心,就故作沉稳地把那勺子放进了嘴里。 一口之后他顿了顿,随后把勺子拿在另一只手上,大口一张,就把刚才那块点心一口给包了。 边吃边去看那牌子。 嘴里含含糊糊地:“哦,是叫榴莲千层。” “好,好,外面有点儿皮,薄得老子舌头一碰就化了,里头却是软乎乎的榴莲,呃……” 他“呃”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榴莲酱那种溶溶的感觉。 他甚至不知道那是榴莲果酱,只是觉得有榴莲的味道。 他老婆从没见他对吃的这么迷恋,不禁舔了舔嘴唇。 又听他含含糊糊半天说不清楚,干脆自己也拿了一块起来。 这一咬下去,就像是咬在了一朵浪花上,就像是咬在了甜美的熔岩里。 女人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唇舌从来没被这样温柔地抚/慰过。 她平时不大喜欢吃榴莲,觉得包着肉的那层皮有点苦,而且确实带着一股子臭味。 可现在,却觉得自己以前真是不会吃。 同样是榴莲,这不就被人做成这么好吃的点心了吗? 简直连那臭味都变得香甜起来。 两块蛋糕下肚,被满目明艳色彩和满鼻子甜美香气勾起的馋虫才稍微压下一点儿。 人们终于有心思去全盘欣赏。 一时间大家都忙着“翻牌子”。 “哦,这个叫莓果缤纷。” 圆柱状蛋糕台上,抹了淡紫色的奶油。 顶上做了四个圆乎乎的奶油花儿,花心里面放了从内地运过来的野生树莓,和西市这边自产的蓝莓。 树莓像红宝石一样晶莹剔透,蓝莓向最深沉的大海一样蓝到发黑。 配上鲜嫩的紫色,那种让人惊艳的感觉能够回味一生。 忍不住吃上一口,把树莓的酸甜和蓝莓的润甜隔着里面鸡蛋糕的香甜一起侵入骨血。 脑中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想法。 也许自此以后,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沾上这样的香气,从此自己走到哪儿,身上也会带着这样的香。 神经得到了极大的放松。 在有事业心的人也绝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去拉着人谈生意。 如果你这么干的话,显然那在贪吃的别人,心里也会觉得你在打扰他。 “哟,过来看,这啥?红酒提拉米苏?” “不是,这个红酒怎么还扯上关系了?” “那更必须尝一尝了,别跟我抢啊。” 端起来放到眼前细细观赏。 这红酒提拉米苏的外形不是那种规整的方块,更像一方慵懒卧在白瓷碟中的软嫩云朵。 它的表层撒着一层深咖色的粉末,闻着有点苦却又香。 用勺子轻轻一刮,边缘随勺子轻碰落下几缕粉末,随性和精致碰撞,带来无尽的乐趣。 咬一口才发现,上层朦胧的深咖色粉末后,往下竟然是饼干! 那饼干长长的,很像是一根根手指。 只是这显然是浸润了红酒的饼干,吸饱酒液后泛着淡淡咖色地温润的光泽。 中间夹着一层乳白中透淡粉紫地糊糊,那糊糊又棉又软却又有着一层韧性,咬一口,里头淡淡粉紫色的东西居然流了出来。 黏糊糊却又有些诡异的干净清爽,带着一股子奶香,不像是前面吃到的奶油,倒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从第一口那咖啡色粉微苦的颗粒感,到手指饼干的湿润绵密,再到红酒不浓烈却足够悠长的醇香…… 最后丝滑与轻盈包裹味蕾,奶香与酒香交织,甜中带着一丝红酒的微酸。 软、绵、滑、润层层递进。 最后余味里只剩那粉紫色东西的醇厚与红酒的回甘,温柔得让人想大哭一场。 如果明香有心思到这里来给大家讲解一番,他们就会知道,那粉紫色唇厚的东西,是芝士与红酒交融的产物。 所有人现在都想知道这些蛋糕出自于哪位大师之手,更想知道这些蛋糕是用什么东西怎么做成的。 所有人都能看到里头的商机,却不知道这秘密的钥匙只握在明香的手里。 当然他们马上也就没有心思再想这些生意经了。 因为琉璃台上还有很多更加吸引他们的东西。 红茶栗子千层、生椰瑞士卷、原味巴斯克…… 他们现在只恨自己有一个肚子,只恨自己的肚子只能装下这么一点东西。 许轻舟一边吃着一小碟抹茶蛋糕,一边强势地稳住心神,观察着自己的客人们。 作为从小就被父亲带到各个场合历练的继承者,他对宴会上的一切都已经非常熟悉。 无非是借着吃吃喝喝谈事或者攀交情罢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些早已在这片土地上崭露头角的叔伯们表现出这副样子。 简直像是化为一只只饕餮了。 而且让他们目不转睛盯着的,居然是—— 甜点。 不是满汉全席,不是烤羊腿、煎牛排,而是,甜点! 第82章 点心这种东西, 自古以来都只是起个锦上添花的作用。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13节 女人带孩子,凑在一起说说话的时候,或许会尝上一两个。 可男人们却并不可能在意这些。 其是他们这些来谈大事的男人们。 在这样的场合, 只有茶叶和酒才能引得他们的一些目光。 尤其是年纪越大、地位越高的, 就越不会把视线往那些无关紧要的点心上面放。 可现在,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逃不开那些点心了。 就比如卖茶叶的洪老板, 连着吃了几个千层蛋糕,撑得鹅一样脖颈一伸一缩的, 居然又抓了一把白玉榛子太妃糖,一边捂着脖子,一边昂着脑袋看那盘龙蛋糕。 还有白术制药的白老板, 都七十了,居然跟自己小孙儿一人一块地吃那什么蓝莓瀑布舒芙蕾,笑得眼尾的褶子都打皱。 许轻舟不禁又想到还在后厨忙碌的明香。 他暗暗晃了晃被这个人身影充斥着的脑袋。 这个女人点心做得再好, 也终归也只是个手艺人。 如果不是靠着男人的本钱,哪怕有一手这样的手艺,也是绝对不可能开得起店。 只能在家里做点点心哄丈夫和孩子。 正这么想着, 忽然,刚才那位卖茶叶的洪老板兴致冲冲地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他把手里最后一颗太妃糖放进嘴里,居然就含着那糖跟许轻舟说话。 “轻舟啊, 今儿洪叔真是对你们老许家刮目相看啊!” "这场宴会办得实在是太好了, 以后我们可能都要按照这样的来办了, 不然多上不得台面!“ 许轻舟想了想, 居然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真是脸皮够厚的。 但显然, 洪老板说得也是事实,这场宴会过后,以后谁家办宴会, 肯定都要用明香的蛋糕和点心了。 许轻舟:“洪叔,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洪叔笑得脸盘子都在颤。 “老实说,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的点心师的?” “好了,不要这么小气,快把这位明香同志请出来让我们见见,大家一起发财嘛!” 许轻舟一愣。 他到这时才恍然注意到一个问题。 自己居然从没出现过和明香一起合伙做生意的想法! 真是要命的疏忽。 连人家卖茶叶的都知道跟明香一起做点心能大挣特挣,自己却从来没想过! 许轻舟从小跟着父亲做生意,自恃敏感而又眼光。 他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差点错过先机。 明明是最早尝到明香蛋糕的味道的,却完全忘了要找她做生意! 许轻舟想了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始终觉得,明香这样靠男人起家的女人不值得自己那么追捧。 可现在,听了洪老板的话,不禁觉得羞耻起来。 可笑啊。 自己这还在犹豫呢,早有人把她给盯上了。 许轻舟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感情用事了。 作为几岁就跟着父亲在生意场上沉浮的老手,如果连这点儿敏感度都没有,还当什么家! 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商机,却因为对明香妇人身份的鄙夷,差点直接错过了! 许轻舟从来没有这种失控一般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刚才脑袋肯定是出了问题。 兴许是最近自己太累了? 然而,还没把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不服气给压下去,马上白术制药白老板的那精明能干的女儿白芍也朝他走了过来。 “轻舟哥,你和轻盈挖到了这么好一块宝怎么也不跟我说?” “咱们仨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们俩倒好,就这么狠心把我给撇开了。” 许轻舟:“……“ 许轻舟虽然在生意场上手段利落狠辣,与人相交却是彬彬有礼的。 尤其白芍确实是他和妹妹幼时就特别好的伙伴。 可也不知怎么的,现在听她这么说话,许轻舟却忽然觉得有点不耐烦。 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往外钻。 “既然是我发现的,那关你什么事!” 要不是满屋子蛋糕的香气把人给软化了,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得罪这个从小到大的好伙伴了。 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没过一会儿,人们居然个个都朝他挤了过来。 “哎,轻舟,把那位传说中的明香同志快请出来吧!” “是啊,让我见见她,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在哪儿做点心?我自己去找她好了,省得劳烦你。” 许轻舟:“……“ 许轻舟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觉得这些人真是聒噪,吵得人脑壳疼。 动作上也更加疏懒。 连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不想把明香请过来跟他们见面。 如果是怕别人跟他抢先和明香一起做生意,可这些都是女眷,她们唯一的目标就是见见心里的偶像。 许轻舟久违地有些迷茫起来。 他心如乱麻,他妹妹许轻盈却比他坦诚多了。 许轻盈本来就对明香摆明喜爱,恨不得一天往明香店里跑八次。 每次一买就是上千块,极力地照顾明香的生意。 现在见大家都流露出强烈的要买明香点心的意愿,当即比自己家做了大生意还高兴。 她美滋滋周旋在人们当中,用她那天真、快乐的声音说着话,还摈弃淑女教养,把声音放得很大。 “我去请她过来!” “各位叔叔伯伯、婶婶阿姨、弟弟妹妹、姐姐哥哥,我跟你们说,你们是真有眼光!” “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待会你们见了明香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说着就雀跃地去请明香去了。 却不想人们根本等不及。 她刚迈步,后头马上就跟上了一群年轻姑娘和调皮的小孩们。 一个个都心潮澎湃,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做出这么美好的食物。 * 后厨,明香做好了关键的步骤的配方,就优哉游哉地坐了下来。 后续的步骤都交给李红云他们了。 什么烤蛋糕、挤奶油、组装、包装之类的。 她自己则是一边喝着李红云给她配的奶油顶碧螺春拿铁,一边欣赏着隔壁不远处宴会厅传来的古典乐。 一时间连时光都慢了起来。 手里的长玻璃杯中,满满一杯咖啡茶,上头是奶油雪顶。 那碧螺春是许家老爷子亲自拿过来给她的。 老人家也许是从女儿手上吃过她做的点心,一见她就跟早认识八百年了似的熟络。 别说,许家老爷子珍藏的茶叶就是不一样。 干茶嫩绿带黄、银毫满披,一点儿暗沉的杂色都没有。 茶体微微卷曲,像是一个个小巧的绿褐色螺壳。 泡的时候,茶叶在水中轻盈立起,芽头舒展,叶片展开,非常地嫩绿鲜活。 那茶汤更是清澈见底、活泛可人。 一口入喉,淡淡的花果香又似是兰花香,清新高扬,却又不冲鼻、不沉闷,经久不散。 随后鲜爽的清甜味道沁人心脾,丝毫没有苦涩的感觉,咽下后有回甘,清爽不腻。 如若舌尖触到茶叶,就能感受到那芽叶的鲜嫩质感。 即使喝完后嘴里还留着淡淡的茶香。 但茶叶再清甜,总还是会带着一丝涩意。 这是大自然赋予的天性,没法避免。 于是明香就用了奶油和咖啡去中和。 奶油绵软,咖啡滑润温暖。 用这些去中和茶叶的沉重和涩意,就像是性格活泼圆滑的女子去配性格清冷但实际外冷内热的男子。 这两人做了好朋友,才能达到最舒适的状态。 就像明香手里捧着这一玻璃长杯的饮品,喝上一口,连灵魂都变得舒适。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14节 正很是愉悦地神游天外,忽听得外面脚步声、嬉笑声传来。 睁开眼一看,果然一大推人都过来了。 从他们那精心打扮的样子,明香自然能看出来他们是这家的宾客们。 尤其领头的还是许轻盈,这就更好猜了。 明香把手里的奶油顶咖啡茶轻轻放下,起身朝他们微笑。 许轻盈先前到这里来过,知道明香是不干活的,只起个指导的责任。 她教出来那徒弟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可许轻盈知道,其他的宾客都不知道。 他们都以为明香现在肯定跟个后厨的老妈子一样穿着围裙忙得脚不沾地呢! 于是一时间,大家都有些讶异。 但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马上就反应过来。 嗐,这位明香同志店开那么出名,又带着伙计,那自然是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的。 可他们也并没有马上从惊讶中走出。 因为明香那股气质,实在是太让人惊艳了。 几位女眷当即就忍不住了,在后头交头接耳。 “哦哟,原来这位明香老板长这样,真是不得了,这气场一看就是从来没吃过苦的嘛!” “看她的眼睛,啧啧,真是淡然若水、处变不惊,我见过那么些有本事的男人,也觉得没她这么稳的。” “笑起来真好看,这得让多少男同志魂不守舍啊!快把你们家老王看紧咯。” 听得许轻盈眉头微微皱起。 “打住!” “哎我说你们,怎么见了个好看的女人就要提到男人?” “在我眼里,明香同志比某些男同志可强多了,人家是老板呢!以后说不定比在座的某些人的男人还要有出息!” 许轻盈一向被许家骄纵惯了,习惯了快人快语的。 大家被莫名批评一通,心里不舒服,却又不敢直接反驳。 而且人家说得确实也对,有这样手艺的女老板,可能外貌才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于是再憋屈,也没有反驳,而是讪讪地笑了笑,马上就要朝明香迎过去。 “明香同志,对不住啊,我们孤陋寡闻,不知道你在解放街开的蛋糕店那么好吃,所以一直没去捧场。” “是啊,明香,早知道你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就早来找你了。“ “以后请务必每个礼拜往我家送一次蛋糕,行不行?” 一时间竟然颇有挤挤攘攘之态。 明香笑靥如风地自己出了门,把那一方干净有序的厨房给关在身后。 “谢谢,谢谢大家这么捧场。” 她才说了这么一句,就被许轻盈和其他人一起给围着、揽着带到了宴会厅。 这宴会厅倒不是明香他们妆点的,而是明香稍微说了一下要求,许家人弄的。 这会儿看到,倒觉得恍然回到后世国宴上一般。 却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但都是非常养眼而豪华的。 明香被人请到高座上坐了。 大家都来向她敬酒。 明香不爱喝白酒。 这年头这样的家庭,拿出来宴请客人的白酒都不一般,度数也非常高。 好在许轻盈倒了葡萄酒给她。 许轻盈:“明香,今天高兴,不喝酒不行。” 她调皮地朝众女同志扫了一眼,打趣道:“但你现在被我们这些人虎视眈眈盯着,要是喝醉了又危险,那么就喝点葡萄酒助兴吧。” 大家听了,都笑着来捏她、拧她,说她不说好话。 却不知这番话听在男同志们耳朵里,又有着另一番滋味。 都说同类最了解同类,许轻舟一下子就从好几个家庭的继承人眼里看到了占有欲。 让他本就不安静的心顿时烦躁起来。 他走到明香面前,拉开椅子坐了,给明香把葡萄酒倒上,自己也拿过杯子倒了一杯,高高举起,看向明香。 “明香,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先敬你一杯。” 明香低头打量着水晶杯里的酒液 。 金黄的酒液随着晃动,在灯光下泛着柔美的色泽。 鼻尖凑近,那香气浓郁复杂,充满活力。 明香马上就分辨出来,里面有李子、柑橘、柑橘皮以及蜂蜡的香气,富贵迷人。 舌尖触及,口感极为浓郁。 活泛的酒液给口腔带来强烈的冲击。 细细品味之后,那种浓烈才渐渐淡下,余味沉稳且优美。 哪怕是不懂酒的人也能看出来它那极高的品质。 明香却是懂一点酒的。 她觉得这应该是滴金酒庄的贵腐甜白葡萄酒。 一种进口的酒。 没等她向许家兄妹证实,就听许轻盈献宝一样说了起来。 “明香,好喝吗?” “这可是今年首次进口的滴金酒庄的贵腐甜白葡萄酒,全国都没有,估计只我家有,是跟我家的船带回来的。” 明香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跟女眷们聊了会儿天,明香简直像是被强制扔进了甜言蜜语的温泉中,耳朵听那些发自内心的夸奖都起茧。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们也过来邀请她去坐。 闲聊之中,又有人央求明香,做好的点心先往他们家送,为了吃到新品,他们愿意加点价。 也有人好奇明香的私生活,明里暗里打听她的信息。 明香挑了想说的说了,就这么三下两下,得到了十几单生意。 看来李红云他们这个月都有的忙了。 许轻舟执着红酒杯,微微仰着头喝了一口红酒,视线却一直不离明香。 明明不是那种锋锐精明的长相,甚至爱笑,说话又温柔带点儿少女似的娇俏,让人如沐春风。 脑袋却显然非常清醒,一字一句都绝不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男人们聚在一起,跟一个女人说话,就算再对她恭敬,也少不了扯到一些香艳话题上去。 更别说这里头还有好几个血气方刚的未来继承人,这要是放在以前,都是要被称作纨绔少爷的。 可明香不着痕迹的几句话,却总是能让话题回归清明。 有她在的地方,连空气都格外洁净活泼一些。 到后面,许轻舟已经可以明显看出,自己认识的几个叔伯对明香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欣赏。 而那几个显然看上了明香的年轻人,眼里的灼热更是熔岩一般了。 许轻舟忽然觉得嘴里的酒液开始发苦。 他有些恶毒地想,如果这些人知道明香已经名花有主了会怎么样。 如果这些人知道,那家店是明香的男人出钱帮她开的又会怎么样。 许轻舟自从刚刚和明香喝了一杯酒之后,就没再去和明香碰杯,只在这里远远地看着。 他时刻提醒自己,明香说到底只是个依附丈夫的女人。 这表面的光鲜和淡然,都只是因为有人养着她。 而不是她自己厉害。 明香自然是不知道,居然有人对着她的背影都能纠结成这样。 她和许家的宾客们聊着。 这些人都是西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是思想还是手段都是这个年代里比较出挑的。 可在明香眼里,却是过时了的。 不过明香还是很喜欢和他们聊天。 因为他们会带来很多有趣的小故事。 独属于这个年代的家长理短、商战传奇,都很有意思。 比看小说来得爽。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话题居然会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等明香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然成了“拉投资专项会议”。 但不是明香求他们来投资,而是他们个个想要明香接受他们的投资。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15节 “明香同志,你是巾帼英雄,老王我啊,多少年了没再见过你这样厉害的女同志。“ “现在政策好了,咱们又都是吃这碗饭的,怎么能满足于个把子店铺?” “这样,明香同志,你把店在其他城市多开几家,我出部分资金,挣到钱了,你给我一点分红。” 明香:“…… 这就是早期的合伙人模式了。 明香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抬起酒杯红唇在薄薄的杯沿上轻轻一抿。 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那位王老板却赶紧把酒杯拿了起来,把里面的白酒一饮而尽。 “明香啊,你看在我家那娘们那么喜欢你蛋糕的份上,考虑考虑吧。” “这样你王哥我啊,以后就都能带蛋糕给她吃了,她也不会天天给我甩脸子了。” 大家听了,就都笑了起来。 明香也笑:“王哥,我知道你看得起我,但我这生意跟您相比也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您就别打趣我了。” 王老板听她这么说,心里便有些急。 可他又怕明香狮子大开口,向他要这要那,便赶紧把那急切压了下去,举杯过来。 “明香,那你再想想。“ 明香跟他轻轻一碰杯,说:“好。” 这时,有位做炒货生意的李老板双手端着酒杯也笑眯眯敬了过来。 “明香同志,他老王是属泥鳅的,浑身滑不溜丢,肚子里藏着弯儿。“ “我就不兴这样。我明人不说暗话,明香,你看看你能不能把几样点心的配方卖给我,我出的价格一定让你满意。” 明香听了,直接笑了起来。 “哦?李大哥,您要是这么说,我可就要乐开了花了。” “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做点心哪有什么配方,都是自己估摸着来,就跟我给我孩子做饭吃一样。” 一句话,全场哑然。 先是那李老板算盘打了个空,可都还没来得及气,就被满满的惊讶给截胡了。 “什么?明香同志,你已经有孩子了?" 他嗓门大,声音像洪钟一样重重地砸在许多人的心上。 也砸在那边的许轻舟心上。 许轻舟知道,明香显然也发觉了这里的很多男人对她生了爱慕之情,所以就像那时候在车里拒绝他一样,直接提出自己有孩子了这件事。 本来这样的女同志,许轻舟是很佩服的。 不水性杨花,聪明又磊落,把不该有的情事掐死在摇篮里。 可许轻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却有些怨恨这样的明香。 他摇了摇头,尽量不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而是把思绪又放在了生意上。 这里的这些老板,早就已经从明香的身上发现了新的商机。 大家都是善于抓住机会的人,于是当场就开始了暗地角逐。 王老板显然是非常喜欢明香这个人的,但他在生意上一向是手段阴险。 这会儿他主动向明香这个小店老板提出帮助出资,要是别人,早就感恩戴德,觉得天降馅饼了。 可明香却完全不为所动,可见心里也是明镜似的。 许轻舟每次这种时候,都觉得明香很奇怪。 这年头,眼见地一部分人正在“先富起来”,那种“反正你穷我也穷,无所谓”的心态正在被渐渐打破。 大家心里都满怀希望,希望自己手里有大大的票子,过上和周围 其他人不大一样的生活。 尤其是在西市。 西市算是国家对外的海上大门,接触到的思想文化和内地多少不同。 这里先富起来的人也多,看在那些穷的眼里,自然要生许多的艳羡。 打个比方,听潮街头推着三轮车卖包子的小商贩,如果说有人给他们一大笔钱说要跟他们合伙开店,他们能把嘴给笑歪喽,根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明香却不答应。 许轻舟真的想不通明香为什么总能拿出这么不缺钱的派头来。 是因为她那男人? 许轻舟对明香那神秘丈夫的好奇心愈发沉重。 可他又觉得,也许不是明香不缺钱,而是明香太精明了,知道这样的资金要不得。 如果是许轻舟,也绝对不会马上答应王老板的要求。 说是投钱一起开店,实际上还不是盯上了明香做点心的手艺? 给钱的都是大爷,到时候店开起来,可就不是明香说了算了。 而明香显然早就意识到了这点。 又或许,她在待价而沽。 果不其然,李老板这不就开口来争来么?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店女老板,居然能有这样精明。 又能在一大帮大老板中应对得游刃有余,让人家想要靠她挣钱,却又恨不得把她当亲妹妹和爱人。 这样的明香,在他的眼里熠熠闪光。 如果说许轻舟还觉得明香是个靠男人的小妇人,那他也是咬牙切齿地这么想。 而现在,他执着酒杯,一步步朝明香走了过去。 他年轻,却因着绝佳的投资眼光和挣钱能力,气场强大。 那些人见他来了,都起身为他让开位置。 许轻舟站到明香身边,弓腰把红酒杯在她的杯沿上轻轻碰了一下。 斜眼沉沉地环视众人一眼: “明香,你是我家请来的贵客,不需要帮我招待客人。” 又温柔看向明香: “坐了这么久累不累?我跟轻盈带你去后花园休息一下吧。” 明香:“……” 众人:“……” 第83章 如果单是许轻舟一个人带她去后头休息, 明香是不会去的。 她在星洲岛呆了几年,过着相对封闭简单的日子,却不代表她就变得不敏锐了。 她能看出来许轻舟的心思。 现在, 不光是她一个人能看出来了。 现在在这里的这么多人精, 个个面上带着或讶异或揶揄的神情,显然也感觉到许轻舟态度的暧昧。 要明香现在还是单身, 倒无所谓。 可这么多人在这里,要是谁传了个香艳版的故事出去到了曾易青耳朵里, 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一想到曾易青,明香的嘴角就自然而然地上扬起来。 当初她要来西市开业,早已预料到会出现夫妻好多天都见不到一面的情况。 毕竟曾易青没升的时候就时不时地要出去执行任务, 像那次超大台风天那样连续一个礼拜不着家。 升了之后就更不得了了,在岛上时经常加班,执行任务的次数也只多不少。 唯一的好处仅有不需要早起带早操, 可以抱着她多温存一会儿,以及收入上的增加而已。 而明香在西市创业,也要处理一些事, 不会经常回家。 这种事,在这个年代,是很多男同志所接受不了的。 可曾易青却像他一贯做的那样, 给了她全部的自由和支持。 “媳妇儿, 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家里有我。” “钱都在你那儿, 记得拿出来用。你不喜欢坐轮渡, 那我来就是,我一有空就过来找你。” 就这么平平静静、简简单单地让她出来了。 只在她出来头天晚上的激情里,用一个个“再来一次”泄露出了心中的不舍。 明香非常珍惜这样的一段夫妻缘分, 不舍得让曾易青难堪。 她想着曾易青,心里不禁暖洋洋的。 眼睫一眨,有些坏心眼地想,下次回家的时候,故意不让曾易青碰,不知道小曾副师长会不会被气得像一匹邪笑着的狼一样扑过来? 想想都刺激。 正沉浸在一些不可言说的愉悦想法中,忽然肩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侧头一看,是许轻舟把手在她肩上轻轻按了按,提醒她起身。 明香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么多天都非常有边界感又有风度的许轻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大家的眼神显然更热辣了。 明香是不信许轻舟真的敢跟她谈感情的。 这个人大概是想借着“第一批顾客”的身份抢先在她这里得到合作。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16节 这么一想,明香又很无语。 她不怕被人传闲言碎语,可要是哪个不长眼的真把这闲言碎语传到曾易青耳朵里,那她岂不是很冤枉? 明明人家只是想要合作权而已,才对她稍微亲密了些。 明香微微撅着嘴,抬头用不大友好的眼神看了许轻舟一眼。 许轻舟却说:“明香,以我们的关系,你到了我家,却不到处去逛逛,有点不近人情了。” 明香:“……“ 这说的是哪里话 她和他什么关系? 明香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许轻舟回了一个挑衅的笑容,转头去问旁边的妹妹。 “轻盈,你不是也很想带明香去休息一下吗?” 许轻盈听哥哥这么说,开心得很,二话不说就挽着明香胳臂把明香拉了起来,亲亲热热非要带后头去。 明香不喜欢许轻舟的小心机,却没法拒绝许轻盈。 因为这姑娘实在是太支持她的工作了,对她和她做点甜点简直是孩童对于糖果不加掩饰的喜欢。 像个小孩子似的,时常让明香想起自己家那俩娃。 而且既然主人家相邀,自己连续拒绝,也不大礼貌。 明香便顺势让许轻盈把自己拉着走了。 到了后面,才发现这里居然真有个花园。 花种得不多,多是低矮的灌木,也有几棵高大的树木,显得古朴清幽,很符合许家给人的感觉。 根基深深,荫蔽幽幽。 现在,一株大榕树下,已经放好了桌椅茶点。 明香被许轻盈拉着坐了下来,许轻舟在她对面坐着了。 许轻盈则坐在她旁边,撑着下巴直直盯着明香的侧脸,听她和自家哥哥说话。 可没说一会儿,就被哥哥许轻舟给打发走了。 “轻盈,你去前面照顾一下客人,我有话要和明香说。” “好。” 许轻盈看似活泼不着调,没想到认真起来,倒很有风范。 明香以前觉得她是富贵人家里面不谙世事的掌上明珠,现在却发现,越来人家也不是什么傻白甜。 可怎么每次到了她近前,就总是那副天真烂漫,只知道要点心吃的小孩儿样? 刚这么想,忽然嘴唇上被什么轻轻碰了。 鼻尖传来熟悉的香味,明香微微一笑,看着把把一块云片糕塞到她嘴边的许轻盈。 许轻盈被她那双温柔多情又含着些揶揄的大眼睛看得有些发愣,过了会儿忽然俏皮一笑。 “明香,这是我家师傅做的,以前觉得是极品,现在却觉得,不及你做的万分之一。” “你今天将就着点先吃吃看,下次到我家来,可能就只能吃到你自己做的点心咯。” 明香:“……” 小鬼灵精。 许轻盈走了。 明香一边品着茶,一边等许轻舟开口。 她觉得他肯定第一句就要提合作的事,却没想到人家居然说了句“今天的天不错,很舒服。” 明香:“…… 明香点了点头,在微风中微微眯了眯眼睛。 确实很舒服。 不冷不热的,海风又温润。 谁知后头居然都全是这样的闲聊了。 “我家这棵榕树年纪比我还大。” “有根茶叶立起来了,明香,你今年一定会有好运气。” 明香:“……“ 明香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许轻舟的名声她到现在已经听了太多。 在她脑中汇成一个眼光毒辣、行事作风狠厉、头脑精明的年轻企业家形象。 而且长得还颇为帅气,又很有风度,也因此,性格有点高傲。 可现在,他特意把她支到这里,却不谈生意上的事,反而谈起这些来。 真不知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谈生意更好。 明香现在压根不想找什么合伙人、投资人之类的。 现在还不到那一步。 在她的计划里,这些人是要拿着加盟费求着加盟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说能看得出来,对她确实带着欣赏和佩服,却也时时刻刻把她看成是个猎物。 一个空有手艺,没有经验和脑子的女老板。 恨不得她现在就主动把配方奉上。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有的核心技术和配方都会一直在她手里,被她牢牢攥着。 合作是好事,可她一定是要掌控绝对控制权才会答应。 这些人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明香也不想和他们继续谈这个。 她答应来许家做甜点,仅仅是因为许家给得太多,而不是来找关系招商的。 好在许轻舟也不谈这些,明香就更觉得轻松自在了。 她微微往椅背上靠了靠,不含芥蒂地跟许轻舟闲聊起来。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来来去去对对方充满尊重,又都很会接话题,于是聊得非常融洽。 这时,忽然,许轻舟微微倾身过来,皱了眉头问她:“明香,你真的结婚了?” 明香一愣,随后微微一笑,把脑袋点了点:“轻舟同志,这有什么撒谎的必要吗?” 她说着,来了兴致,从包里高高兴兴拿出来一张照片。 上面,曾朝和曾阳穿着小棉袄站在一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以前,明香在后世看朋友圈里晒娃的,会觉得有些不理解。 自己的娃你自己喜欢就好,也不是什么惊艳众生的长相,怎么就非要晒在朋友圈里,耗费人家的流量呢? 直到自己养了崽崽,明香才多少理解一些了。 甭管自己家孩子是不是能当童模的长相,在自己心里就是天下第一好看,性格也是天下第一可爱。 自 己就是抱着两个稀世珍宝,而没有一个人,在得到了稀世珍宝的时候能忍得住不告诉别人。 就好像,谈恋爱喜欢上一个人,是恨不得告诉全世界的。 只不过,明香在星洲岛的时候,晒娃现象有点严重。 她家曾朝和曾阳确实也长得太过出挑,惹得有些小姐妹都直言嫉妒。 于是不让她晒了。 明香憋了好些日子,又因为许久不见孩子而更加憋不住,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主动听她“晒娃”的,再好的意志力也没了。 她把照片放在桌上,展示给许轻舟看。 “你看,这是我的孩子们。” 许轻舟看着上头两个可爱的孩子,觉得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看着面前的明香。 那昳丽的脸上直到这时才露出来一丝母性的光辉。 可都这样了,他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明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而且那俩孩子都已经可以打酱油了。 明明这个女同志一副年轻娇俏的样子,看着比他妹妹都小,像个出身优越的少女。 根本不像他见过的那些妈妈们的一样,被岁月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许轻舟笑了笑,忍着心痛,凑过头来,做出认真看那照片的样子。 “哦,真是漂亮的孩子们。” “可明香,你看起来真不像当妈的,像是他们的姐姐。“ 过了会儿又说:“不过孩子们都带得很好,瞧这圆乎乎的小脸蛋。” 明香很是得意。 但过了会儿又敛了神色,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都是他们奶奶和姥姥给养的。” 她抬头看向许轻舟。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17节 “轻舟,说起来好笑,我啊,在做甜品上是绝对自信的,可在我两个孩子身上却碰了壁。” 许轻舟一愣,从明香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让他的脸热了起来。 心猿意马之中,他却忘不了好奇。 “怎么?他们不喜欢吃你做的点心?” 明香摇了摇头:“确切地说,是我女儿不爱吃。”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我这女儿,比我那儿子有主意多了,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真是头疼。” 许轻舟又看到了不一样的她,心怦怦直跳。 但他终归是保持住了优雅,笑着说:“可你很喜欢她这样,我看得出来。“ 明香笑:”嗯,两个我都喜欢。“ “我家小子比较沉静,性子有点儿冷淡,这像他爸爸,我很喜欢。” “我家囡囡我希望她霸道有劲儿一些,以后就不会受欺负,没想到她确实是霸道有劲儿了,却过了头。” 不过既然曾阳的爸爸是曾易青,妈妈是她,那以后就不可能受欺负。 根本轮不到曾阳发挥她那横冲直撞的性格。 明香颇为自负地想 。 明香又沉浸在对那俩小可爱的柔情蜜意中。 却不想她主动提到孩子爸爸,让许轻舟的心脏都要跳乱了。 他刚才一直在纠结,要不要问明香的丈夫的事。 却又觉得明香会气他探听她的隐私。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就是觉得明香会不喜欢。 他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被明香在宴会上的惊人表现刺激了一下,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有点喜欢又有点怕。 现在的他,完全受不了让明香不喜欢。 许轻舟:“明香,既然提到孩子爸爸,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丈夫的事?” 明香却用一笑,把这事给揭了过去。 “他啊,是个很好的男人。” “我来这里不久,等以后久了,早晚他要来的,你到时候就认识了。” 她从来不把家里的事带到工作上来。 许轻舟听出了她的拒绝,心里一个咯噔。 从明香那张温柔笑着的脸上,他能看出来明香对这个人的满意和喜欢。 而且这种态度,让外人一点儿也插不进去,弄得人大为光火。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也是,到时候喊他跟我们一起喝酒吧。” 明香笑着点了点头,端起许家那有钱也买不到的收藏版普洱。 这茶据许轻舟说,是勐海茶厂 7542的88青饼,滋味醇厚却又一股子与众不同的豪放。 口感倒是很新奇。 她悠悠然品着茶,呼吸着院子里的草木香气。 许轻舟却要被各种各样的想法给塞爆了。 今天是他宴客的日子,他本该高高兴兴出去会客,现在却窝在这里,面对着一个已经有了丈夫孩子的女人,又是生气又是喜欢。 许轻舟觉得自己得走,不然太阳穴又要涨得发痛了。 但在走之前,他鬼使神差地让人把现金取了过来。 把那包着红纸的两万块钱珍重地推到了明香面前。 “明香,谢谢你来我家帮忙。” “这是谢礼,至于那些点心我们已经谈好了按你们的价格当买的,到时候会有人把钱款送到你店里。” 明香也不客气。 她答应许轻舟谈上门做甜点的时候,已经把相关的条件说得清清楚楚,还拟了个简单的合同。 一切都是按生意场上的规矩来的,而不是像她还在星洲岛上那样走的人情路线。 所以这钱她拿得心安理得。 哪怕这个级别的金额,要旁人看了,估计又要瞠目结舌了。 但她明香,从来也不是什么便宜的主儿。 一场宴会下来,明香算了算,同许轻舟谈好的钱款都到手了。 加上货款,净挣三万多。 加上自己拿的劳务费,就是五万多。 明香给李红云提了一千,给那两位小学徒各自提了三百,这事就算是圆满结束。 李红云拿拿那钱的时候脸红到都要滴血,却愣是咬着唇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明香知道她聪明,就又提醒了她一嘴。 “红云,以后你手下的学徒会越来越多的,你可以善良,但别过头,要因材施教。” “你也省着点儿自己的眼泪,别动不动就红了眼眶。“ “要是被手里徒弟给拿捏了,我会心疼,也会怀疑你有没有带人的能力。” 这话已经算是从明香嘴里说出来的比较严肃的话了。 李红云却像是很高兴般,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热情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明香!一定把人带好!” 明香:“…… 不是,她说这话都是狠下心来说的,怕伤了李红云的自尊心。 毕竟红云别看逆来顺受,实际自尊心可能比很多人都强。 当初林卫国显然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要是他知道,估计也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欺负李红云了。 明香照顾着自己徒弟的心情,却没想到,徒弟在听了这样的话之后,居然连从前那点儿委屈的神色都没有了。 还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 明香难得有想不通的事,这会儿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李红云当了那么多天店长,练出来了即使挨骂都笑着的本事。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除了明面上的好处,这场宴会给明香带来的隐藏好处也是数不胜数。 除了收到可以一直排到年底的订单之外,名声因为这场宴会进一步打出去之后,有更多人到店里来买甜品了。 这些人其实不像宴会上那些人一样富裕。 属于是咬咬牙也吃得起明香的蛋糕,但吃一次要下很大决心的家庭。 以前他们稍微犹豫,就选择了不买,可现在反过来了,属于是犹豫了一会儿,就决定要买。 明香深谙这样的心理。 我家不过是比你家稍微差那么一点点,怎么你家天天都吃得起,我家却一次都不敢吃? 这让我们家人的老脸往哪搁? 人的攀比,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有的。 这是人的天性。 因为这种天性,人类有了竞争,而良性的竞争又促进社会的发展,发展之中,又有了新的竞争。 也因此人类历史的车轮才会滚滚向前。 总之就是,明香因为拿捏了某些人的心理,打开了另一类人消费的口子。 店里的生意一下子又跃到了另一个级别。 她那店门槛都被踏破了的样子哟,看得街坊邻居眼睛都红了。 能不眼红吗? 从古至今,点心这个东西一直都是有的。 可谁见过卖点心小食卖到跟打抢一样的? 这到底是有多好吃,是蟠桃宴上王母娘娘做的仙品吗?! 而且每一份甜品都卖得比外面贵那么多,那都是实打实的收入啊! 这么一想,少不了也来店里看看热闹,然后就被那勾人的香气和超高的颜值给迷惑,挑了最便宜的买上一两。 等那甜点进了嘴,就算是被彻底勾住了。 从此手里那点儿闲钱就再也不花在其他地方了,一旦有一点,就来买上一点儿。 好在这家老板心眼好,总是会留出一部分让他们品尝,不要钱的。 倒像是捡了大便宜似的,于是来得更勤了。 明香的生意也就更加火爆。 也是在这一年,上头通过了《国家商标法》。 明确指出企业、事业单位和个体工商业者,可以对其生产或经销的商品注册商标。 明香头一个,毫不犹豫地注册了。 几年之后,“明香甜艺”扬名海内外,成为一块象征着情怀和财富的金字招牌。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18节 而明香的名字也终将在几代人的心里留下温情又光辉的痕迹。 就像是一条缓缓流淌着蜜意的金色河流,带走了沿途所有难以忍受的苦难,带来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明香注册商标这件事在西市又被津津乐道。 这时候的解放街比起前几个月的解放街来,又是一番新的景象了。 因为人流量实在太多,甚至把市政都惊动了。 市里对解放街做了新的规划,想方设法拓宽了道路,把周边太过杂乱的电线也重新装过了。 现在,解放街的摊位是有钱都难求。 没规划摊位的空地,天天都有人因为抢地盘而打起来。 虽然不像后世那样夸张,但明香这栋房子的价值保守估计也涨了两倍有余。 一时间,她的名字为全西市所熟知。 西市解放街来了个女老板。 这女老板年轻好看不说,还会做谁都不会走、压根就没见过的点心。 她把那些叫什么甜品。 这些甜品又好看又香,那味道简直没法说,光是闻闻味儿,心情都立马好了好多。 就是贵。 小的点心比外头传统的点心卖得贵上许多。 那大的什么蛋糕,还有很多花里胡哨名字的东西,就更别提了,那都是几十几百一斤甚至一个的! 一时间,明香和她的甜品店颇有成为传奇的意思。 她现在就像是她自己展览柜里最诱人的那块蛋糕,只要出现在店里,那就会引起无数围观。 不过明香现在不像以前那样常在店里了。 生意做大之后,她又雇了几个店员。 自己则是在四处筹谋,一点点把心里的布局给坐实。 这天,她回到星洲岛,去见了一下陆继红。 78年的时候,国有企业果然如明香知道得一样,果然开始放权让利。 一年之后,上头颁布了《关于扩大国营企业经营自主权的若干规定》。 到现在,除了一些地处偏远或者条件实在不大行的国营企业,大部分的工厂都没用上这条规定,一直毫无危机意识地过着和从前一样上班下班的安稳日子。 但陆继红不愧是明香选中的人。 明香甚至都不用给她说什么,她的脑袋就已经自动活络开了。 她见识过工厂倒闭,觉得自己工作的这个罐头厂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早晚有一天会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下被淘汰。 于是一番交流之下,陆继红决定帮助明香买下整个厂的经营权。 她自己倒也想买来着,可她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人生最光辉的事可能就只是上了工农兵大学和因着明香的帮忙而荣升副厂长了。 先前把所有的积蓄都用来买明香的气泡水配方,虽然这两年也挣点,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买厂里的经营权? 做梦差不多。 可明香不一样。 在陆继红眼里,明香其实已经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了。 陆继红早前就因为气泡水那事儿对明香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又听说明香在西市做得风生水起,甚至被船王和船王家的新继承人都奉为座上宾。 陆继红觉得,现在的明香,跟所谓的船王、布王、茶叶王已经没有不同了。 都是有钱人。 喊一声甜点王也不为过。 陆继红早先就切身地感受过了明香的含金量,所以虽然大摇大摆当着一个厂的副厂长,其实属于是唯明香马首是瞻,早已打定主意要好好抱紧明香这条金大腿了。 也不是,非要说的话,她恨不得一辈子都在明香身边,哪怕不能实现自己最高的愿望--名扬四海,但至少也能沾上一点儿金光。 所以当明香把心里的想法跟她说了之后,她就开始活动开了。 并让明香千万不要担心,厂子她一定会帮她用最低的价格争取过来。 “明香,你相信我,把钱准备好就是。” “等你当了厂长,一定要做个蛋糕给我吃呀。” 于是会完面,明香就高高兴兴回去了。 想到将来这个厂的所有,包括那占星洲岛一大半的整块的地皮都将为她所用,她就觉得成就感满满。 连带着在轮渡上都不像从前那样要死要活的了。’ 明香觉得自己真幸运,身边总是能出现可以为她所用的人。 是的,其实从一开始,明香之所以答应帮陆继红生产新饮品,并不只是图那点儿配方费。 她是欣赏陆继红的野心也勇气,打算把她招入自己的麾下为她所用。 是的,明香在前两年的时候就打上了罐头厂的主意。 她知道未来她的的生意会做得很大,她得甜品需要批量生产。 所以她需要一个很大的、有着先进设备及生产经验的,只属于自己的加工厂。 罐头厂就不错。 正好陆继红来找她,她就干脆给了气泡水的配方,帮着她当上了副厂长。 而陆继红一旦接触到厂里的核心,必然会有更高的见识。 那她就可以凭借着陆继红的人脉关系和对这行的了解,去争取厂里的私营权。 至于明香为什么一定要这个厂,其实也是也有原因的。 这个罐头厂在以前,确实是为国做了贡献的。 可能是临近军区,又可能是厂长自己也是当兵的出身,这个厂的厂风一直都非常健康。 不管是领导层还是一颗红心向祖国,兢兢业业、认认真真,颇有激情。 这样的厂谁会不喜欢? 不用操心许多,光是用人 们那一向优良的工作习惯,就能保证工作很好地得到完成。 就像是一个好的生源,都是各大学校挖掘的对象,因为人家是自己都会鞭策自己认真努力啊! 那产出量得多大,费的心思得多少! 那为什么明香又自信,自己能把这家厂的私营权给一举拿下呢? 因为她根本不用出远门也不用看报纸,就知道这座厂现在已经有了危机。 这个罐头厂因为地处在小岛上,仍是绕不过交通这道死题。 原先有国家撑着,就无所谓。 反正全国的罐头厂都是国有,竞争力大一点小一点甚至完全没有,那都没什么关系。 大家只要按部就班生产罐头就行了。 偶尔上进心来了,想争先了,就努努力多生产一些就行,就已经是要被点名表扬、加工资加福利的了。 可现在,改革了,开放了,有厂开始倒闭了。 罐头厂的领导们也都不是普通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们的铁饭碗眼见着就要被打破了。 交通的难题直接把那一点儿不值一提的竞争力给拖成了负数。 显然大家都有一种预感,预感这个厂马上就要跟其他那些厂一样,成为全国最早岌岌可危的那一批工厂。 而且因为地处偏僻,这家厂要是不景气,连个肯买它的私人都不会有。 唯一的命运就是成为时代的眼泪。 所以只要明香一出手,再加上陆继红这位厂里的高层领导合法操作一二,这个厂的私营权就会手到擒来。 明香纤细的手臂撑在栏杆上,迎着海风看着那渐渐后退的岛屿,不禁有些唏嘘。 这个岛上有着很多回忆,和曾易青的、和自己那些小姐妹的、和那些刚正不阿却又各有个性的军人们的。 但她毕竟不会一直待在一个小岛上,以后可能会去往祖国的更多地方,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但只要她在这里有一座厂,她就能时常地想起这里,也有动力时不时地回来看看。 回味她在这里度过的青春时光。 她在这个世界的真正起点所在。 * 跟陆继红商谈之后,明香回到解放街,却完全没过上和以前一样的安生日子。 明香是怎么都搞不懂,自己都刻意放出自己不是单身,连娃都有了两个了的消息,怎么的那些公子少爷还要带着礼物登门。 不过这都不是大事,既然人家目标明确,自己比他们拒绝得更明确就是了。 直接礼物不收,好言相劝。 再不听的话,就剥夺人全家买她家甜点的权利。 当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笑着说的。 于是人家也就绝望了,知道了她的决心。 可那些个目标不明确,只在你身边殷勤照顾,跟你搞暧昧的,就比较棘手了。 对,说的就是许轻舟。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19节 不得不说,如果明香还是单身,被这样一位长相不错、家世气质都很好,还很有耐心的人当猎物给一点点步步为营,是会起一点兴趣的。 可现在她不是有曾易青了嘛,这许轻舟在她眼里就显得有些寡淡了。 可这人没直接说追求,也没死缠烂打,只是时不时过来照顾一下生意,用柔情蜜意的眼神看着她,说上一些话。 明香甚至连赶人家走都会被店里的顾客说。 “哎呀,明老板,人家好歹也是许家的儿子,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草了呢?” “明香,他怎么你了,你怎么偏对他这么没耐心?” 明香:“……” 明香觉得自己的顾客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人,决计是不想拂了他们的好意的。 于是渐渐地就不再在意许轻舟那些只有她看得到的小动作。 明香其实感觉到了。 作为一个商人,如果不善于观察人,对别人的意图不够敏感,是会错过很多机会的。 在许轻舟车上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好像突然对她冷淡。 应该是她无意识做了什么,让他看不起了。 可她也搞不懂,为什么先前还对她颇有轻视之意的这个人,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态度。 好像是在他家后花园吃茶的时候变的? 总之,明香为了自家顾客,决定不管了。 就让许轻舟动作着吧。 反正不管他怎么做,在明香嘴里都会是“他想得到她的配方和优先合作的权利。” 是个小男狐狸精呢! 就这样,许轻舟终于变得不耐起来,开始给明香送昂贵的舶来品了。 明香自然都是拒绝。 许轻舟后面气得牙痒痒,总是忍不住去扯他那领带,做出了失去风度的样子。 明香全当不知。 终于有一天,许轻舟在店里被她这淡然的态度气到崩溃,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明香,你为什么要那么早结婚,为什么我没有比他更早遇到你!” 明香:“……“ 明香狠心地把那几句话说了出来。 “轻舟,我们是朋友,我不想伤害你,但我还是要告诉你,美男计对我没用,我现在还不想找合作商。” 把许轻舟气得目瞪口呆,满脸颓唐地走了。 就此终于清净了。 却不想有一天,她到店里视察,从街头那边走过来的时候,居然看到了那个赵老三。 赵老三的店就在她店的隔壁,卖的还是卤煮。 明香倒是有些疑惑。 这个人不是听潮街最有威信的老板之一吗,听说生意比听潮街的饭馆儿生意都好。 怎么却在这里也有了店铺? 原先那卖木料的店铺到哪里去了? 明香这么一注意,脚步就顿了顿。 正回过神来要继续往自家店里走,忽见赵老三咧着两排白森森的牙一边给生鸭拔毛,一边在朝她笑。 那笑可真是邪性,笑着却像是在示威。 “哟,明香同志,你来了啊。“ “我跟你说啊,你一天到晚的不在店里可不行。” “做生意的怎么能老往外跑,放着一些外人在店里呢?” “你要再这样,哪天店垮了,想起自己这一天天的不在店里,肠子都要悔青哦!” 明香:“……” 明香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她记得清清楚楚,这个人在她店最重要的开张的日子赶她客呢! 明香停住脚步,走过去看着他手上那拔了毛的生鸭,露出一笑。 那细白的尖牙微微一晃。 “哟,赵老板,你这鸭子新不新鲜呐?” “听说最近流行发鸭瘟,你可别是把从人家家里刻意低价收的发瘟的鸭子给大家吃啊?” “哪怕是做成了卤菜,那病毒也还不一定死绝呢,别到时候吃得人上吐下泻的,害人家还得花钱看病。” 赵老三:“…… 赵老三拎着那刚刚拔好毛的鸭子正要放在另一个盛了水的大缸子里面洗。 这会儿手直接停在半空,人都没反应过来。 那天他在明香店门口叫嚣了半晌,却没见店里面的人出来放一个屁。 还以为是明香和她那女店员怂包。 今天把店搬到这里来,刚好又碰到明香,正想着欺负一下玩玩,却不想人家居然能这么牙尖嘴利。 赵老三这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心里马上一个咯噔。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街上的人都驻足,朝他这里围了过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看到,他们眼里全是疑惑的目光。 随即那目光变得森冷起来,盯着他和他手里鸭子,简直像是要把他和那鸭子都给射出一个洞来。 “哦哟,是啊,最近是听我乡下的妹子上城里来,说家里鸭子糟了鸭瘟,本来想自己家对付着吃了,却不想有人过去收呢。” “哎我说赵老三,我一向是信得过你的啊,家里有菜我都要去你家买点儿卤的吃,你不会这么坑我们吧?” “老三,你说你怎么回事, 好好的把听潮街的店面不租了,非要租到着解放街来。” “你这是不是叫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你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赵老三:“…… 赵老三暗暗磨牙。 心说明香这个女人是真挺有手段。 三言两语给他惹了这么大事儿。 赵老三费了好大劲儿跟人解释,又赌咒发誓自己用的绝对是好料,不可能用那害人的玩意儿。 等嘴干了,嘴皮子都磨破了,这一上午的生意也就耽误了。 不过他并没气多久,而是探头往隔壁店里看去。 没见明香的影子。 他冷哼一声,得意吧,你就得意吧,看你的店先倒还是我的店先倒! ----------------------- 作者有话说:加更示爱[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84章 明香进到店里时, 李红云早就已经把她要看的东西给她看了。 一个是专门记录已售出甜品的牛皮纸本,里头分门别类列举了细节,又汇总了成本和收益。 一个是专门记录新订单。 还有一个, 专门记录店里的开支, 包括员工的工资。 就这三个本子,没有其他, 锁在店收银柜台的抽屉里。 明香扫了一眼,看出没什么幺蛾子, 便很是满意。 这个把半个西市商圈都羡慕透了的甜品店,在她眼里就是投石问路用的,并不需要什么特别复杂的运营。 她朝李红云点了点头, 正要进去。 见李红云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停住了脚步。 “红云,怎么了?” 李红云朝外头探头探脑地:“明香, 真是气死个人!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 明香一见她那样儿,就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你是说隔壁那赵老三?” 李红云一脸不忿地点了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 气得紧紧绞着手指。 “哎呀他怎么那么气人!“ “先前他在我们开店那天砸我们场子的事我们都还没找他算账呢,现在居然有脸搬到我们隔壁来!” 明香微微眯了眯眼睛, 过了会儿倏然一笑:“这条街也不是我们开的,他要搬过来做生意也不是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那边刚把蛋糕摆好, 正在巡视的刘大秧血气方刚冲了过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20节 他喊李红云:“红云姐, 还是让我去把他骂一顿吧, 求你了!” 又有些忌惮地看了明香一眼:“老板, 这孙子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他这一起头, 其他的学徒都热血沸腾的,说也要砸赵老三场子去。 显然是李红云把那天的事儿跟他们说了。 明香制止他们:“你们都不准给我去啊。” “不是常跟你们说吗?咱们开蛋糕店的最要营造平和愉悦的氛围。” “你们跟人去干仗,弄得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咱们这片儿戾气重, 影响生意。” “和气生财,咱们初来乍到,最好是低调一点。” 其实这是她胡诌的。 低调个什么低调,她就不是那能低调的人。 就算她要低调,别人也不会让她低调。 要不然也不会才到这里几个月,就已经声名在外了。 她只是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赵老三杀气腾腾的。 既然明香都这么说了,李红云就开始自我反省。 “唉,是这个理。” “是我太冲动了,咱们好好干咱们的,要是只要遇到点嚼舌根的就去报复,得耽误多少时间。“ 那些学徒听她这么说,便乖乖地把刚才的义愤填膺收了回去。 明香见李红云威信渐长,颇为欣慰,朝她挤了挤眼睛,在在她耳边道:“红云,你现在真不错,比以前厉害多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不好管,我给你加工资啊。” 弄得李红云面上又泛起红晕来。 这会儿已经是早上十点多,明香没吃早饭就出去办事去了。 现在她肚子空落落的,每一个细胞都是叫嚣着对甜品的渴望。 李红云只看了一眼她投向店里甜点的目光,就知道她的想法。 短短几个月,却已然形成了默契。 李红云:“明香,饿了吧?” “我给你备了点点心,去后头吃?” 明香摇了摇头。 “我今天想在店里吃。” 李红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不过她也知道,明香就是这么不可控。 她是一股自由的风。 李红云“哎”了一声,擦了手,去做蛋糕的工作间把给明香准备好的那一大碟甜品给端了出来,放在书架那边的小桌上。 她站在那儿满脸温柔看着明香:“明香,你下次有事出去,先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再走。” “你要老不吃早饭,回头你家曾师长那脸更冷了,冻死个人。” 明香:“…… 明香去里头洗了手,过来在那桌边坐下。 “你们不跟他打我小报告,他怎么会知道?” 李红云故作愠怒地看着她:“你呀!” 明香借着从外头射进来的一束阳光,看着自己面前的甜点。 一个蘑菇云面包,圆乎乎的,脑袋上洒了可可粉,做出了蘑菇云的形状,憨态可掬的。 一个切开的青提茉莉的铜锣烧,扁圆的形状看上去有点像铜钱,很是讨喜。 里头翠绿的抹茶青提裹着淡紫色的茉莉紫葡萄果酱,非常养眼。 还有一个糯叽叽的紫红色葡萄软酪,也是明香最喜欢的单品之一,光是看着,心都软了。 最后还有个四寸大小的玫瑰树莓荔枝蛋糕塔。 粉色的塔状小蛋糕,上头淋了树莓色的晶莹的果酱,在最顶端还装饰了整颗的新鲜树莓果和荔枝果。 配的饮品是清爽刮油的柚子热红茶。 明香刚刚是去的码头,跟人谈从国外进口原材料的事。 码头上人多又嘈杂,让她有些疲惫。 这会儿往这儿一坐,看着那些甜点精致美好的样子,呼吸着带着果香和甜味的香气,那点儿疲惫就像被暖阳照耀的冰雪,一下子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双手手肘闲适地撑在白色橡木的小桌上,两只手捏起那蘑菇云面包,舔了舔唇,啃了一小口。 松软的面包马上就把舌尖抚慰。 随着咀嚼,麦香和可可的香气混合,而面包也在唾液的滋润下渐渐释放清甜的味道。 糖分的滋养让有些迷糊的脑袋一下子清明起来。 那种感觉,直弄得人想笑,身体和心灵都感受到了极致的愉悦。 明香眯起了眼睛。 合上视觉的窗之后,其他的五感变得更加灵敏。 口中的面包显得那样绵软、甜美,越嚼越香甜,到了胃里,把整个肚子都弄得暖呼呼的。 明香心说李红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不愧是她教出来的。 正美滋滋吃着,忽听得门口的贝壳风铃响了起来。 有人来了。 明香把手里的面包放下。 果然,来人都还没进来,那大嗓门就先到了。 “明老板?明老板?”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邻居了,我来送开业的喜蛋!” 明香起身,微笑地看向赵老三。 赵老三不像刚才杀鸭子时那样穿一套黑色的土布衬衫加长裤,脸上也没有被溅到的鸭血。 这会儿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配着西裤,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乐呵呵笑着,倒是颇有几分青年才俊的样子。 只是肌肉过于虬结,眼神又滑,显得有些阴狠。 他一进来,店里几个伙计就愣住了。 可能是觉得这人怎么居然有脸进来。 李红云的脸也红了,那双一向温和的眼里露出些愤懑的精光。 赵老三显然也感知到了他们的态度,面上冷了冷。 “怎么的?我好心来送吃 的,你们怎么反而要把我吃了似的?” 又挠了挠头,说:“哦我懂了,你们还记着我那天说你们店不好的事吧?” 说完难以置信地一笑:“不是吧,咱们做生意的,怎么能这么小气!” “不打不相识嘛!而且我那时候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们这样开店就是开不长久啊!” 几个人一听,默默抄扫帚的抄扫帚,端水壶的端水壶。 端等着他再哔哔,就上来一顿竹笋炒肉加凉水泼脸伺候。 明香看着,暗暗发笑,对李红云使了个脸色。 李红云微微叹了一口气,重新扬起笑意,迎了上去。 “赵同志啊,恭喜开张,东西送到了,你快回去看店去吧。” 赵老三一笑:“没事,我徒弟看着呢。” 说着把一碗涂红了的喜蛋往李红云手上一放。 “拿去换个碗。” 李红云憋着气,却还要维持笑容,让下头的人把鸡蛋拿下去,空碗拿回来。 赵老三伸手朝那边的明香打了个招呼:“嘿,明老板,你真是有闲心,在这吃点心。” “你等着,我也买些点心过来,咱俩一起吃。” 明香:“……“ 明香倒是有些讶异了。 这个人据说以前没开放的时候,在黑/市做得风生水起,算是一霸。 本来这样的人,应该是满脸戾气,眼神凶狠的角色。 最好脸上一道刀疤,那就更符合他的人设了。 没想到这么一看,倒颇有些大大咧咧的意思。 不过人不可貌相。 这种从小无依无靠,什么都得靠自己摸索和打拼,所有的苦难都得一个人扛的角色心机一般都很深沉。 说不定还是个笑面虎? 明香忽然就生了点儿期待来。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21节 倒是挺有意思的。 她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赵老三花巨资在明香店里选了一个八寸的蜜瓜树桩蛋糕。 心里头疼得像是被刀割一样。 两百二十二块钱! 两百!二十二块! 他卖的卤菜也贵,比市场上大部分东西都贵。 他从农家鸭场进鸭子,一斤四毛钱,一直生鸭两块钱差不多。 可被他用大料卤一卤,卖出去就是十多块。 哪怕就是一斤卤海带,也要三块多。 而这年头,猪肉也才五毛钱一斤。 他已经算是艺高人胆大,敢做这种风险高回报也大的生意了。 毕竟,要不是真的家里挺殷实,没有人会舍得花这大价钱买这餐桌上可有可无的卤菜吃。 在明香来之前,他是万万没想到啊,有人的野心居然可以大到,把三位数的价格标到自己家商品上! 真是胆大包天了! 所以那天他才会说这家店马上就要倒闭。 没想到不但没倒闭,反而…… 赵老三不想在明香和她的店员们面前丢面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既然要买,就选这个大的买。 橱窗里还有更小的,巴掌大的,也便宜许多,但他怎么想都放不下面子去拿这些小的。 他好歹也是在这一片儿出了名的会做生意能挣钱,绝对不能被一个娘们儿给看不起。 赵老三走了一会儿,都打算直接往明香那儿去了,忽然被什么吸引住了视线。 李红云怕他惹事,一直都亲自跟在他身边。 这会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本能介绍起来。 “同志,这是我们家的创意新品,叫小澄鸭蘸酱麻薯,一只十块钱。" "您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看看旁边的普通芋泥麻薯,一颗只要三块钱。“ 赵老三:“……“ 赵老三眉头微动。 十块钱! 十块钱一个比婴儿拳头大不了多少的东西! 抢钱啊! 这玩意儿是拯救过国民还是被伟人给点过名啊? 怎么好意思定这种价格还大喇喇标在这里的! 许轻舟那帮人真是钱多得发馊,嫌用不出去怎么的!花这么多钱吃这种东西! 赵老三往那边又重新坐下来,向慢条斯理吃着蛋糕的明香偷偷看了一眼。 他一咬牙,想着丢脸就丢脸吧。 虽说是在娘们面前丢脸,不好意思,但这明香显然不是一般娘们儿。 自己在她面前丢脸不算丢人。 可…… 赵老三又往那些黄澄澄的小鸭子上看了一眼。 那柔润的质感、圆乎乎的小身子小脑袋、以及那黑豆一般的小眼睛,还有那微微笑着的黄澄澄的小扁嘴…… 赵老三的心忽然就软了。 伸手就要把那些鸭子提起来一只放在手心。 被李红云按住了手臂。 “同志,这些东西都是吃食,都得保持干净。” “您要是喜欢,我给您打了包,您再拿回去慢慢把玩。” 赵老三:“…… 赵老三看向李红云,本能觉得这女人应该也不像是什么文化人。 怎么说话这么文绉绉的。 虽说听得人心里还蛮舒坦的。 赵老三思索再三,眼神儿在那些鸭子身上飘了又飘,最后还是咬了咬牙。 “要……要一个!” “不不,要两个!” “给我拿出来就行了,不要包起来,我现在就吃。” 李红云见他这么豪爽,倒是愣了一下。 她自从那天就跟街坊邻居打听过这个赵老三,知道这人做生意很厉害,挣了好些钱。 却也知道他的钱挣得并不容易。 要不是常年混迹其中,在黑白两道都有些人脉,脑子又灵光胆子又大,说不定早被人按死在黑/市了。 这样的人,你要他正经买点儿猪肉吃吃,他可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可你要他花这么多钱买点心,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难道有诈? 李红云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说:“好。” “同志,那请您过来付一下钱。” 赵老三一听要付钱,心说那自然是要付的。 可心里竟有些慌乱起来。 他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什么没见过,已经不大容易因为什么事慌乱了。 这会儿居然有些呼吸不畅。 两百三十多块钱就这么用出去了? 这都能买一头猪了! 要是用来进生鸭,都能进百来只了! 虽然家里不差这些钱,可那也是他早前辛苦挣来的呀! 赵老三视线乱瞟,忽然触到了店里正在忙碌的小店员的目光。 这些都还是十几岁的娃娃,心里藏不住事。 那鄙夷的神色看得赵老三简直火起。 再看那边的明香,一身简单的白衬衣配明黄短裙,脚上踩个小高跟,简简单单的打扮,却满身优雅、雍容华贵。 那明黄哪里是明黄啊,在赵老三眼里简直泛着黄金的色泽一般。 自己好歹比这娘们儿多做了那么多年生意,是这里有头有脸的大老板。 现在却因为几百块钱要被个属娘们儿的给比下去? 笑话! 赵老三忍着心痛大手一挥:“结账去吧!” 他喜欢人家说他有钱,所以口袋里一向是会备上三五百块钱的。 于是倒也能体体面面地把账给结了。 李红云本来想着,这个人是来送喜蛋或者来找茬的,忽然要付几百块,身上应该没这么多钱。 到时候又会说回家去取之类的,好脱身。 她满心嫌弃,就先不打包蛋糕,让他先把钱给拿出来。 省得把蛋糕弄脏了,别的顾客不肯买。 谁知人家居然愣是把钱给拿出来了。 李红云心里惊讶,面上却笑得春风拂面一般。 “好的,您给了三百,这是找您的钱。” “谢谢您对我们家甜品的喜爱,欢迎下次再来。” 心里直接乐开了花。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来找茬的,只要花钱买了蛋糕,那就让他找茬好了! 算他识相! 李红云心情好,那服务态度哟,看得她自己那几个手 下都愣住了。 赵老三的心正在滴血,即使被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也高兴不起来一点。 他见李红云给他把蛋糕放在了另外一张小桌上,连反对的力气都没了。 默默过去把连着盘子一起端过来,坐在了明香的面前。 “明老板,你吃的什么玩意儿?” 明香见他自顾自坐过来,也不恼,一边慢悠悠用小勺挖了一点儿玫瑰树莓荔枝蛋糕塔,放在舌尖沾了沾。 赵老三看着她泛着柔润光泽的小铁勺,不禁把自己端盘里的同款小闪也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22节 真是精致啊! 一根手指大小的小勺子,用料厚实,所以会闪那种温柔的微光。 勺子头儿就拇指盖大小,上头更窄。 可偏偏上头和下头却都还能刻上一朵小牡丹,抑或是一只小猫小狗,旁边还写了“明香甜艺”四个小字。 那字啊,比蚊子腿儿还细,却又能看得清。 光是一只勺子,都能让人玩上半天。 赵老三笑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笑得很像那么回事,谁知在明香眼里却全是酸涩。 赵老三:“明老板真是懂得笼络人心啊。” “这勺子做得真好,像许家小姐那样的小姑娘,都不用吃你家点心,看到这样的小玩意儿估计都把持不住吧。” 明香把那口蛋糕放进嘴里,吸吮着被微甜奶油包裹的树莓和荔枝的汁水。 “你是这么觉得吗?那可真是太好了,顾客喜欢,我当然是高兴的。” 赵老三听出来了,她和那个笑得跟戴了面具一样的店员都在跟他咬文嚼字,显然都没把他当朋友。 于是心里憋了气,想着待会再说,先吃东西。 刚才他看明香含那一口蛋糕,眼睛都看直了。 那一勺子蛋糕挖出来,可以看到里面居然有好几层! 外面是粉白的颜色,春天里的桃李花瓣似的,看得人脑子里全是旖旎的心思。 里头却是一层鸡蛋糕一层果酱还是什么的配着。 赵老三看不出来那是些什么东西,只觉得见也是见过的,就是看起来没这么诱人。 反正赵老三就是觉得,这蛋糕真他娘的好看透了! 而且那香气啊,实在是在勾人了,直往人鼻子里钻。 也像是花香也像是果香,但就是在市里没有别的地方有。 反正在这家店开过来之前,他是从来没闻到过这样的香味。 赵老三看着明香吃下那口蛋糕,自己也就按捺不住了。 他拿着勺子,对着自己面前那个蛋糕,居然有点儿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这蛋糕好像是叫什么蜜瓜啊、树桩啊什么的。 倒是挺形象的。 上小下大的形状,看起来确实像个树桩子。 只不过这个树桩子就比真的树桩子要体面多了。 外面都是奶油,下面全是白色的,到中间及往上的位置却淋了一层淡绿色的酱汁。 很像蜜瓜的色泽,赵老三用自己这么多年做生意的惊艳盲猜应该就是蜜瓜汁水。 可他又觉得不大对。 蜜瓜谁没吃过啊? 蜜瓜汁清清淡淡的,也没这么好看的绿色啊? 犹豫再三,赵老三拿着勺子歪着头在空中左比右比,终于选好了一个位置。 然后秉着呼吸,把那勺子尖儿给压了下去,舀了一大块出来。 就这么几个动作,他居然做得有些出汗。 等把勺子拿稳了,见那蛋糕在勺子尖儿上晃晃悠悠,才用手臂擦了把汗,深深地吐出来一口气。 他对明香嘿嘿一笑,把那勺蛋糕放进嘴里。 眼神微微一暗。 他闭着嘴,抿着嘴里那蛋糕,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随后他把勺子放下。 “明香,你找了一桩好生意做。” 明香喝了一口茶,柚子茶微苦的味道反而人她整个人觉得更舒适了。 对于这人不明就里的说法,她也不恼,笑着说了句:“谢谢赵老板夸奖。” 赵老三却被这一口蛋糕调动了兴致,一边把蛋糕忙不迭地往嘴里送,一边滔滔不绝起来。 “但你不能这么做生意啊!” “你这玩意儿这么好吃,怎么能做那么多放在那里给人家挑呢?” “万一没生意,你又做了那么多那不是浪费了?” “你又不像我卖的那些卤菜,白天没卖完,到了晚上可以低价给别人。” “哪怕最后还是没卖完,只要天儿不那么热,第二天再还能再卖。” 明香打断他:“再卖?那要是臭了呢?” 赵老三笑得自信:“哪里会臭?我那些卤料是干什么吃的?卤过的东西放几天都不带坏的,你不做这个,你不懂。” “哎你也别想着把这事儿说出去拆我的台,我都跟顾客明说的,这个是头天的,不保证好,但便宜,吃坏了也别来找我。” 明香对这种做法不大看得上,却也没点出,淡淡地“哦”了一声。 赵老三见她居然还挺上道的,就更自来熟了。 “所以说啊,既然你蛋糕这么好吃,你就该收着点儿。” “你不能这么大喇喇铺在这儿卖,你得端起架子来。” “拍卖你知道吧?你就拍卖。少做点,做了就让他们争,谁给钱多就卖给谁。” “哎,我跟你说不上,你这种看到开放了,就出来想着捡几个子儿的女同志啊,就是一头热。” “你根本就不懂生意上那些事儿!还不如回家让你男人养着。” “听说你还有娃了,那你更要回去了,娃娃没个妈在身边多可怜!” “挣钱养家是男人的事,你掺和什么,也真能狠得下心!” 明香:“……“ 她是做了什么,招惹上了这么一个好为人师的下头直男? 明香这会儿已经吃饱了,放下勺子,开门见山。 “赵老板,你来照顾我生意,我很高兴,也很谢谢你。” “可你我非亲非故,连邻居都是今天才做成,你怎么有那个脸来管我的事?” 她先前还温温柔柔坐在上午的阳光下吃蛋糕,脸上是愉悦又满足的笑意。 连偶尔“哦”的一声,都像是毛茸茸的什么,轻轻搔挠着人的心。 这会儿忽然带上了一点儿冷冽的锋芒,那双大眼睛微微斜着,漂亮的嘴角似笑非笑。 饶是从十岁开始就在人堆里打转的赵老三,见了她这样的神色,也不免心惊了一下。 言语和动作上就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些。 他愣了会儿,低头把那鸭子麻薯用手指头戳了戳,等自己不再有那种脊背都发凉的感觉了,才抬起头来,朝明香爽朗笑了一下。 “哎呀,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也不是教训 你,我这不是看你这生意做得有点亏,想着你一个小姑娘,我带着你一点儿嘛。”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啊。” 明香冷笑:“你带我?” 明香只说了这句,就不说了。 一双眼睛笑盈盈看着赵老三,把赵老三看得心虚得很。 他当然知道她在笑话他,在质疑他。 其实他自己想了想,也是。 明香在西市生意做得很大,很多有钱人都捧她的场。 可赵老三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 他觉得明香这家店没倒,完全是因为明香长得太好看了。 虽然说结了婚生了娃,但这哪里像是结了婚生了娃的? 赵老三不确定明香跟那些老板有没有私下见不得人的事,他不确定,就不会乱说。 可他还是觉得,不管明香有没有出卖色相,那些老板们会来捧她的场,除了她做的点心确实没见过,又好吃,多少还是跟色相沾点儿边的。 赵老三想到这里,不禁一股怒气上来。 他看向明香:“明老板,你这是说我不如你会做生意的意思?” 说到这里,更生气了:“我跟你讲讲我的事,你就会知道你赵哥我会来教你做生意,实在是太给你面子了。” 明香摇了摇头。 反正她没什么事,又素来是喜欢听故事的,便暂且让赵老三讲了下去。 赵老三兴致昂扬地说完,对着面前的小鸭子自豪一笑。 好像在对那俩鸭子说:“我厉害吧?” 明香见了,又觉得这人真挺有意思的。 于是先不说其他,只问他:“你自己天天的杀鸭子做卤鸭、烤鸭的,但我看你还挺喜欢这俩小东西的?” 赵老三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唉,我杀的那些鸭子我不喜欢,又臭又脏,长得难看。”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23节 “你做的这些看着心里舒坦,很像我小时候我妈在家里养的。” 说完又看了那俩鸭子一会儿,嘟着嘴:“也不像,比我妈养的那些小鸭崽子好看,有灵气。” 明香被他说得发笑,开始逐客。 “好了,赵老板,我看你家店里渐渐地开始有人了,赶紧回去卖货去吧。” “我的店不用你指手画脚的,有我呢。” “不过你要是非喜欢来这里照顾我的生意,我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赵老三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你这是在赶我走喽?” 他直呼她的名字:”明香,你糊涂呀!你一个做生意的,怎么能赶客呢!“ 说着又絮叨起来。 “不行,我今天非跟你说道说道。” “你是嫌钱多还是不懂事,你今天赶客,明天这个人就会到处说你坏话。” “你赶的是一个人?你赶的那是一大批人啊!你是在赶财神!” 明香:“……“ 明香大致知道这人的毛病在哪里了。 她问赵老三:“赵老板,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把开得那么好的店搬到我隔壁来?” “我不相信你没有别的想法,如果你是要给我暗中使绊子,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赵老三嘿嘿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想把你赶走来的?” 明香眉眼微挑地瞪着他,嘴角仍是噙着笑意。 赵老三被她看得又是脊背发冷。 他有些懊恼。 一个漂亮娘们,自己三番两次被她吓到! 赵老三啊赵老三,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赵老三故作镇定地把一只鸭子提留起来,放在手心把玩。 软软弹弹的触感带着一丝清凉,在这马上就要到盛夏的日子里格外让人舒心。 赵老三:“老子在西市打拼了这么多年,点儿最背的时候被人家抓进号子里,关得想死的心都有。” “被打那更是稀松平常,从十几岁身上的伤就没断过。” “明香,你说我这样一个人,真的是拼了老命才在这里闯出来一片天。” “我家里有钱,现在又做了这个生意,有了自己的院子,租得起店面,还招了学徒。” “等我再招几个学徒,我就能再开几家店,说不定还能开到隔壁市去。” “可这都是付了老大代价了,但你呢,你一来,就成了市里的大红人。” 他用满是伤疤的一根手指点了点面前的蛋糕。 “你看你这蛋糕,几百块也卖得这么好。“ “你也不用被打不用受伤,我看不手指头上连个老茧都没有,你说我这样的人见了你这样的,我能不气嘛!” 明香:“是吗?所以呢?” 赵老三的话头忽然转了个弯儿。 “嘿,什么所以不所以的,我赵老三又不是傻子,难不成真直接跟你对着干啊?“ “我在听潮街观察着你们呢!你们现在把这解放街都带得比听潮街还热闹,我当然要把店搬过来了。” 他洋洋得意地用牙尖儿在那鸭子的脑袋上轻轻咬了一下,像是要看看那鸭子是不是金子做的似的。 “明香,我不但要搬过来,我还要就在你家隔壁。” “离了远的地儿我还看不上呢!” 说着,眼里露出些奸诈来。 “这店原先不是老刘子的木材店嘛,那傻子一点都不懂做生意,只知道见钱眼开。” “我跟他换店面,又给了他一点儿好处,他居然乐颠颠地就答应了。” “真是蠢,他就一点儿不懂生意经!” 明香:“……“ 明香人都麻了,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好。 非要说的话,这赵老三确实是有点东西的。 这要是放在后世,那妥妥的懂流量啊! 知道有人才会有生意。 眼光很准,知道抢占先机,执行力也很强,颇有魄力。 可那股自作聪明的态度,也是真的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过明香没说,她敷衍道:“那我可真是谢谢你看得起了。” 赵老三嘿嘿一笑:“这点我没法扯谎,你在这点上确实挺厉害的,能把整条街都带得出了名。” “不过明香”,他的眉头忽然浮现出一丝冷意,“我教你做生意,你不听,以后被我抢了生意,可别说赵哥我故意挤兑你。” 明香实在是厌倦了他这样阴晴不定的性格,觉得他钱也花了,夸奖的话也说了,现在却来装老虎,实在幼稚。 三十边儿上的人了,跟人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明香懒洋洋撑着脸,笑了一下:“你想怎么样,放马过来吧。” 赵老三却又觉得,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又来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得以把心头的气给压下。 “你等着。” 随后竟变脸一样,倏地换了表情,满脸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买那蛋糕,喊李红云过来打包。 李红云钱都收了,哪里肯来? 随便找个小学徒过来打发了他。 他却乐得一口森白的牙齿在外面,眉眼中居然露出些许的温柔来。 赵老三出去了。 明香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这个自大的生意迷后面会出什么招整她。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想,明香的的脑袋就又被吃完点心之后的满足感给带迷糊了。 正撑着脑袋准备在这满室的香气和阳光里打个小小的盹,忽然听得贝壳风铃的声音响起,然后是赵老三的乐呵声, “哟,这谁家娃娃长得一模一样的,还都怪水灵。” “嗯?小子,你长了这么白一张面皮,你还有脸看我啊?” “唇红齿白跟个小娘们似的,想要叔叔的小鸭子啊?那可不行,这我花大价钱买的,让你妈给你买去!” “不过你妈估计买不起,让你爸来都买不起,哈哈哈。” 明香眉头一皱,站起身来。 忽然听到一个毫无波澜、平静得像是冬天结了冰的湖面一样的稚嫩声音。 “叔叔,你裤子拉链开了。” 明香:“…… 明香嘴角涌起一丝笑意,一只脚早已提起,正要飞速过去,就忽然被一阵更加尖锐的声音给轰炸耳膜。 “这就我妈做的!瞎了眼吗你!” “你在这狗叫什么东西!我哥唇红齿白那是我爸妈养得好!” “不像你,一股子地皮流氓的样儿,跟那到处流浪翻垃圾堆的狗也差不多了,你想唇红齿白你还不能够呢!” “滚一边儿去!没看到你这猪一样又肥又壮的身子挡了我家生意了吗?” “下次要再到我家店里来就把你那狗嘴给闭上!别弄得大家以为来我家买东西的都是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那边半晌没赵老三的声音。 足足半分多钟后,明香才听到他愤愤地咕哝了一声:“你、你这丫头,跟你妈可差远了!” 又连声说晦气,走了。 明香看着被陆继红牵着进来的一双儿女,笑得肝儿都颤了。 陆继红显然也憋笑了有好一阵子了。 这会儿两个女人两眼相对,一下子全憋不住,各自弓着背捏拳捂着嘴笑 得花枝乱颤的。 曾阳别看一向不服天不服地的性子,这会儿见了自己妈,刚才骂人时那小小斗鸡一样的神态一下子就没了。 她扑过来抱住了明香的腿,点儿大的三岁半小孩,才到明香的膝盖上头一点儿。 “妈妈!” 明香蹲下来抱住她,她却一点儿不安生,从她怀抱里钻出来,又去往李红云身上扑。 “红云姨!” “红云姨你怎么老不回家啊?我都想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她说话平舌翘舌不分,那个“醋”字说成了“处”的音。 明香是越听越奶,简直喜欢到不行。 她蹲在那儿,张开手臂,等着儿子曾朝过来也给她抱抱。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24节 可儿子却只是过来,拉住她的手,在她手指尖轻轻吻了一下。 人还是离了她大半米。 “妈妈。” 面无表情地这么喊了一下,声音也一丝感情都没有似的。 要不是手指尖传被亲吻过的热度,明香真是要担心这孩子是不是小说中说的那什么无感人类。 不过自己孩子什么样子,自己也知道。 她把曾朝的手也拉过来,在他嫩生生的小手心上用嘴唇狠狠地钻了一口。 “嗯,我的宝贝儿们,想妈妈了是吗?” 孩子们被李红云和店里几个小孩子带去吃东西了。 明香请陆继红一起喝茶、吃点心。 陆继红喝了一口苹果荷叶茶,觉得满途的疲惫都一洗而空。 连在轮渡上被颠地翻江倒海的胃都舒坦了许多。 喝完茶,她眼里的喜悦一闪而过,邀功般地看向明香。 “明香,我这次来就是要告你一声,事情办妥了,过两天回去办手续,罐头厂就是你的了!” 第85章 陆继红怎么也没想到, 才过了多久啊,自己又尝到了那种灵魂都战栗的感觉。 上一次尝到这种感觉,还是在自己全权开发的气泡水成功的时候。 仿佛自己就是主宰, 能够左右所有的东西。 陆继红出身不错, 祖父祖母那辈有学者有教师,当时都是非常风光的人。 虽然后来因为一些历史原因终究是落寞了, 但一家人都自有一股傲气。 可她从小就看不进去书,总是被家里人拿来跟更加聪慧的兄弟姐妹对比。 她是因为实在是太不服输了, 加上家里的一些助力,才能考上工农兵大学的。 考上工农兵大学后,她也并不觉得够。 即使分到这偏远的罐头厂, 也没有停下追名逐利的脚步。 她就是想让曾经看不起她的人知道,她也不是什么孬种。 后来她凭借着自己的这股冲劲而大胆泼辣的性格,在厂里当上了个小主任。 本来她已经觉得自己够厉害了, 那种成功的滋味让她每每想起都在被窝里暗暗得意。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真正的快意是这样的感觉。 唯我独尊一般的、睥睨天下一般的。 可内心却又有着一股踏实又笃定。 现在她哪怕想起小时候长辈亲戚一次次把她跟别人比,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别人比作天上月, 把她踩为地上的烂泥,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恨不得躲起来,一个人也不见了。 不, 现在, 她觉得, 没有人能再动摇她对自己的喜爱。 哪怕是全国人民都笑话她、贬低她、说她是个废物, 她心里连起伏一下都不带有的。 这样的自信, 是明香带给她的。 两次都是,像浪潮一样一次比一次轰动,震得她的灵魂一次比一次更加强大起来。 陆继红看向明香的视线里带着满满的敬仰, 心里也是满溢的激情。 一切似乎大有可为,她这一刻无比确信,只要一直跟着明香,自己能够看到梦想中那光辉灿烂的未来。 但她果然是当主任的人,明明心潮澎湃,言语间的那股子躁动却默默地被压了下来。 仿佛沉静一般地喝了口茶,问明香:“明香,接下来你打算把这个厂怎么办?“ “改成蛋糕厂吗?” 明香端着茶杯,视线渺远。 “等手续全部办完再说吧。” 两人就这么地开了个短暂的碰面会议。 这时,两个孩子回来了。 曾阳乐得颠颠的,对她举起手里的什么。 “妈妈,你看!大驳壳!红云姨给我买的!” 明香刚听到孩子们那独特的脚步声就已经扬起了笑意了。 这会儿一腔柔情蜜意浮在脸上,看得陆继红都有些讶异。 和刚才那个足智多谋形象的明香完全不一样了。 明香把曾阳抱在身上,看着她手里的那个玩具木仓。 那是一把最近在孩子们里头正流行的火柴木仓。 用自行车链子拆成几节,用铁丝一串,再绑上皮筋,枪托则是一层薄薄的用棕红色塑料做成的。 只要把火柴头塞进去,一按就能响。 因为火柴头上有硝,甚至还能有烟和火。 当然,只是冒个火星子,那烟也淡,只能在空气里加上点儿硝烟的味道。 曾阳却显然喜欢得不得了。 明香早就看出来了,这孩子别看还这么小,其实谁都能看出来,她长大必定是个假小子的料。 明香本来以为自己这女儿嘛,应该会喜欢精致漂亮的东西,会继承自己的衣钵,对甜品感兴趣。 谁想这孩子不但不怎么爱吃甜品,连看一眼都懒得看。 相反,她喜欢看她爸爸的军装。 才刚学会走路那会儿,她就总是把自己的两只小脚往曾易青的军靴里面套。 弄得两条腿粗粗的,显得身子又小又短,跟动画片里的火箭阿童木似的,弄得人哭笑不得。 曾易青不常带枪回家。 现在相对和平,也没必要带。 但有那么几次还是带了,被曾阳看到了后,小丫头简直像是见到世界上最好玩的玩具似的,非要拿到手里。 她爸爸自然不会让她碰,曾阳这小坏蛋,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自制力,半夜居然自己醒了,偷偷到明香房间去找那把木仓。 好在曾易青对工作上的事一向严肃谨慎,把那东西锁在了衣柜里,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弄了几次,曾易青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似的 ,让丫头摸了一把那木仓。 又给她讲了几次保家卫国的故事。 后来曾阳对木仓形状的东西就流露出比任何东西都要大的兴趣。 明香后面想让她吃点乳酪长长个儿,都只能把乳酪饼干做成木制的形状,别提多头疼了。 小丫头玩得高兴,在妈妈身上还没坐热,就自己挣扎这下来,拿着那把木仓去外头打鸡崩狗去了。 咯咯的笑声不绝于耳。 明香怀里没了软乎乎的小人儿,便把贪婪的目光又对准了后头过来的曾朝。 曾朝叹了口气,自己过去坐到她身上。 明香抱着他比妹妹硬朗一点的身躯,从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儿子,爸爸最近怎么样?” 曾朝眼神晶亮,说话虽然仍带着稚气,却也透着老成。 “爸爸还是那样。” 明香觉得他这小大人的样儿真挺像他爹的,不禁心里涌起一股暖暖的情绪。 “哦,就是说,还是很忙?” 曾朝点了点头,圆乎乎的后脑勺看得明香没忍住,在上面吧唧了一口。 “行吧,那他今天没口福喽,因为妈妈决定带你们一起下馆子去。” 就这么的,明香把店一关,带着所有人去往这条街上新开的洪福饭店。 途经赵老三的店。 赵老三这会儿刚教完徒弟,让徒弟看着店,自己坐一个木头躺椅上头端着茶碗喝茶。 这会儿看到她喜气洋洋的笑脸,不禁心里一动,把手里的茶碗一放,起身喊了一嗓子。 “明香同志,这乌泱泱的带人上哪儿去啊?” 明香高兴,就随便应付了他一声:“吃饭去。” 赵老三心里数了数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哎,店里怎么没留人?你把店门给关 了?” 明香倒是有些惊讶于他得慧眼如炬。 明明今天才过来看了看,居然把她店里有什么人给摸清楚了,而且显然谁是谁都能分辨出来。 明香笑:“是呀。” 赵老三脸上立马露出唏嘘的表情。 “哎你这娘们,可真拎不清。” “这做生意做的就是一个长性,你今天为来了客人要带出去吃饭,就把门给关了,明天遇到点别的什么事又把店门给关了,你让来买你东西的人怎么想?”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25节 “你这人啊,能看出来,挺傲的,凡事随着自己的性子。” “你要这样做生意,可别怪哥没提醒你,现在就算做得再好,早晚也得黄。” 又来了。 明香非常好奇他这股子好为人师的优越劲儿到底从哪里来的。 不过她现在急着去吃美食,并不认真搭腔,只敷衍道:“是吧。“ 然后头也不回带着人走了。 到了洪福饭店,发现这里跟她从前吃的国营饭店已经有些许的不同。 最大的感受就是招待的服务员没以前那样气性大了,和颜悦色的。 一打听才知道,那哪是什么服务员啊,根本就是老板娘。 原来这是一家私营的饭店。 老板头发茂密得让人想吐槽,和赵老三一样看着朴素,带着一股子憨厚的气息。 实际上那双眼睛只要稍微懂的,都能看出来非常大胆精明。 不过如果不大胆不精明,估计也没这个脑子和魄力站到了这场改革的风口上了。 总共不到十个人,明香足足点了二十个菜。 有着黄澄澄筋道皮面的白切鸡、红彤彤的白灼虾、鲜到掉眉毛的蒜蓉粉丝蒸沙虫、烟火气浓厚的碳烤生蚝…… 都是这边人爱吃的东西,因为口味清淡没有辣椒,对小朋友们也很友好。 曾阳胃口大,吃得呼噜噜的,尤其喜欢吃沙虫,总说像妈妈做的橡皮糖,却比橡皮糖好吃多了。 气得明香哭笑不得,他还没在甜品上受过否定呢。 明香自己口味重,这会儿最爱两道菜。 一道是咸鱼腩肉生蒜煲,咸鲜美味,鱼肉筋道,把汤汁往饭上一浇,那味道,别提了! 另一道是浓卤沁香鸭。 卤汁褐红清透,泛着油光,吃起来肉质鲜嫩、口感醇厚,让人非常着迷。 明香以前觉得烤鸭才是鸭子最好的吃法,这会儿又觉得,其实卤鸭也不错。 现在爷爷的烤鸭都被她放到了一边,她满脑子都是这卤鸭的味道了。 满心想着后面一定要经常来吃。 李红云察觉到她很喜欢这道卤鸭,便随口问了一句老板。 “同志,这鸭子是你做的吗?是不是每天都有,来了就能吃到吗?” 那老板这会儿正偷偷打量着明香。 西市开蛋糕店的明香同志,谁不想近着身儿好好看看? 那可是行业内个个都好奇着的人呢,连那些更大的老板都盯着她呢! 这会儿被李红云喊了一声,当即心潮澎湃,过来弓着身儿介绍。 “啊?赵老三不是成你们邻居了吗?我以为他跟你们吹过牛了呢!” “这二愣子逮着人就吹,说整个西市没有饭店的鸭子不是他家供的。” “不过他说得也差不多,他做卤菜那是一绝,比他做烤鸭好,我们都爱从他那儿进货。” 李红云一听,脸一下子就红了。 气得。 她怨怼地看了明香一眼。 仿佛在说,那种人凭什么会这么一手好手艺! 明香却并不讶异。 赵老三本来就是靠做卤菜才算真正发家。 这年头的餐饮业还没有那么多的水分,什么跟公家打交道,搞人情、搞娱乐、返折扣之类的。 哪怕是不怎么好吃,只要有利益可图,人家也会过来吃。 现在大家都老老实实做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味道要是不过硬,怎么可能发财? 但明香却注意到另外一件事。 “他自己就在这条街卖卤菜,他却又把卤菜供到你家?” 老板哈哈大笑,又竖起了大拇指:“那可不,赵老三是这个!脑子好用!” “他虽然把鸭子供给我家,却往里加了点不一样的料,这样别人就吃不出来这是他供的了。 老板看了一眼四周,又朝明香靠近了一点儿,压着声音说:“他卖到我家,我再加点价卖不出,我们就都挣钱,你说他是不是鬼得很?” 明香把这里面的事儿品了品,笑:“嗯。” 赵老三在街头开卤煮店,是能收获一波客源。 可他把卤菜往 人家店里一供,又多了一批客源。 虽然两批客源可能有重合,但饭店毕竟是饭店,比巷子里的小卤菜店客源多多了。 所以赵老三这策略是绝对的先进的、正确的。 虽然在明香眼里还是过时了的。 不过明香倒对他生出了几分佩服。 果然是有点脑子的。 而且这鸭子是做得真好吃。 连一向只爱吃甜品,不爱吃饭的曾朝都干掉了两只鸭腿。 让明香这个当妈的看着非常舒心。 吃饱喝足,明香又带着一行人回店里。 途经赵老三店门口的时候,发现赵老三亲自在卖卤菜。 “来瞧一瞧,看一看喽!外地来的朋友也不愁吃不上卤菜喽!”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拿你们的车票出来,一张车票换一两海带丝,再加五毛钱就能再得一个卤鸭头!” “不让你们饿着,坚决不让你们饿着!再加一毛钱,给您提供热饭和热水,都来看看喽!”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吆喝的,反正对比他们刚才路过时候那冷清清的模样,这会儿这里已经热闹多了。 全国都开放了,现在到别的地方去已经不需要打介绍信了,出来打拼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像西市这样的海滨城市机会多,加上政策偏斜,越来越多的人找到了这里。 外乡人到达新的地方,少不了处处不便。 加上国人骨子里都恋家,那种漂泊无依的感觉啊,都不知道跟谁说。 明香也时常看到码头上务工的人做完工,孤独地坐在石栏杆处啃着馒头一脸落寞。 赵老三可能自己也是苦过来的人,知道人情冷暖,所以能想到这么一招。 明香觉得这个人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便把先前的芥蒂稍稍放下,站在那里看了会儿。 就这么看了看,发现赵老三这个人,居然还下着别的招儿。 他刻意地开了一只鸭子剁成小块在旁边放着。 给顾客斩好鸭子的时候,会随手从那边拿过来一块,放进顾客的那袋鸭子里白送。 嘴上乐呵呵地像拉家常那样说上一句:“张大姐,拿只鸭翅膀给你家小孙儿吃,你不会嫌我太小气吧?” 唬得人家简直热泪盈眶了。 明香站在那里想,要不是自己早上在这儿把赵老三给挤兑了一通,说不定这里会更热闹。 是啊,照这样发展下去,恐怕整个西市的人都要被他给笼络了,那生意还能有不好的? 明香这个人大度又惜才,加上开业那天被欺负的事自己已经报复过了,便轻轻放下。 可她是大度了,赵老三却非要过来惹她一惹。 赵老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和明香接触了一次,其实觉得明香挺好的,是个好人。 关键做的点心还好看又好吃。 真挺好一个人。 可他就是觉得要做点什么,让明香的日子不好过。 倒不是第一天的生意被明香短短几句话弄得冷冷清清,让他心里不好受。 反正他也马上就想到了办法重新把客给拉回来。 可就是…… 不管怎么样,赵老三下手了。 他虽说做很多种卤菜,什么卤海带、卤豆干之类的,但他最爱做的还是卤鸭子。 毕竟比做其他的要挣钱多了。 可鸭子这种东西难处理,他每天要杀生鸭,弄得到处脏兮兮的。 以前他都尽量把鸭毛之类早早地晒好让人家给收走。 鸭毛也能卖许多钱呢! 现在,他不急着让徒弟把鸭毛拉去卖了,甚至晒都不晒,就堆在门口地上。 他家和明香家真正的无缝相邻,那味儿直接就飘了过去。 过了鸭毛的污水带着血,一直往明香店门口流。 明香蛋糕店一直都是以香而洁净为人所知,这会儿甜香被污染、洁净沾惹上了脏污,气得李红云带着几个徒弟拿着刀就要往隔壁跑。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26节 明香对他们的冲动很是不满意,给了两天的时间让他们想新的办法解决危机。 其实根本也不用解决。 她的蛋糕已经打开销路,在人们心里生根发芽。 一天不吃她的蛋糕也还好,可要是七天没吃上,那就想念得钻心挠肝的。 这倒不是明香奸诈,实在是她自己也是这样。 几天不做甜点就觉得心绪浮动有些烦躁,几天不吃,好家伙,生无可恋的感觉都要来。 所以她这家店面说实话可有可无,反正走的私人订制路线,只要有个做蛋糕的地方就成了。 赵老三不管怎么折腾,对她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不过明香也没打算就明摆着让人欺负。 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她想着借这个机会,发挥一下自己徒子徒孙 的潜力,看看遇到事能不能更靠谱点。 李红云也算是在商海浮过了,这会儿性格张扬多了。 她本来就见不得人家欺负明香,这会儿又见明香要考验她,被压抑了大半辈子的那股子锋芒一下子就显露出来了。 跟几个学徒简单规划了一下,可就开干了。 没过多久,赵老三发现自己家脏水都还没到明香家门口,就不见了。 他们那地儿是水泥地,照理干的速度到处都差不多。 明明前几天那些漂着浮毛的血水是一定要从明香店这头流到店那头的,怎么现在刚到这头,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呢? 赵老三端着茶碗半蹲在那研究了许久,都研究不出来个所以然。 刚要回去好好想,却被街尾做生意的几个人给喊出去了。 几个人把他围着,丝毫不留情面地骂了起来。 “好哇你个赵老三,你是觉得自己认识那些个二流子,就谁都敢欺负了是吧?” “老子可有亲戚在市里坐镇的,你他娘的敢在老子头上拉屎,你看我弄不弄你就完了!” “是啊,小赵啊,你说姐疼惜你没爹没妈,这二十好几又还没个媳妇,平白浪费了那么大的家底和这张面皮。” “你那店还开在听潮街的时候,我就逢年过节都去你家买一堆卤菜呢,你说你怎么能硬得下这样的心肠,把脏水往我家引呢?” 赵老三:“……” 赵老三一头雾水、百口莫辩。 被骂得狗血淋头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是那个李红云,看着挺温和胆小一小娘们儿,心眼忒毒。 居然偷偷带着徒弟在明香店门口埋了一条管道,把他家的脏水往后头引。 那污水出了管道,就等于是直接避开了蛋糕店,出来的时候却流得后头几家门口都是。 等赵老三想把这事儿告诉后头那几家人的时候,人家根本都不信他了。 赵老三去明香店门口想把那管道挖出来证明自己,又被李红云威胁,说挖可以,如果挖不出来什么东西,赔钱加见官。 赵老三:“……” 赵老三做事喜欢私下解决,哪怕是来黑的,也绝对不喜欢跟官家打交道。 再者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他也不知道到底里头是不是有管道。 如果挖出来没有,如果只是地底下有凹陷之类的,这也是常有的事,那他可就更没理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赌一把,却发现自家生意又突然冷清了下来。 赵老三百思不得其解。 解放街这里的人多,生意果然好。 加上他经营有方,眼见地蒸蒸日上,怎么突然没人买了呢? 于是少不得又找人打听了一番,当即气个半死。 才发现自己店这里确实是比以前臭多了。 原来是蛋糕店那些杀千刀的学徒们偷偷把粪水往他加污水里面加。 然后又到处散播谣言,说他不爱干净,鸭子杀了也不洗,就直接下卤料里面煮的! 还说他家生鸭臭了都不扔,堆积在里头,只要有人过来,照样卤了卖! 赵老三:“……” 赵老三恨得牙痒痒。 他当然不会只恨李红云他们,他的目光只聚在明香的身上。 一时间想着那张昳丽的脸,那温柔美好的样子,只觉得血往头顶涌。 要不说漂亮女人是老虎呢,看上去柔弱可欺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歪点子! 赵老三生气,就把全身上下洗刷干净,穿了自己那套西装,仔仔细细地把头发梳了,给明香正式发了个请柬,邀明香和几个徒弟去他家作客。 还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明香这会儿已经认定他是个神经病了,把那错别字漫天的请柬轻飘飘扔在了桌上。 赵老三没得到回应又进店里。 为了撑面子,依然是买了好几百块钱的甜点,换上和明香说一句话。 “明香,你斗不过我的,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比许轻舟还有钱。” “到时候你,想看我一眼都看不着呢!” 明香:“……“ 明香是真不知道他这自信从哪里来,就随口打发了几句。 淡然的态度气得赵老三当即发飙起来。 “明香,你是不是看我好说话?我告诉你,我的手段还没用出来呢!” “我这个人,没爹没妈没人护着,自小就是从流氓堆里出来的,你要是再不服软,我早晚找人收拾你!” 明香不置可否。 顾客是上帝,人家是来消费了的,那原谅一次也无妨。 谁知赵老三见她仍是淡淡的,看也不看他一眼,更气了。 “你别不当回事!” “老子只要一声令下,你这店一分钟也在不住!” 明香懒得理他,自顾自带着俩娃去海边散步去了。 回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多。 街上没什么人了,只两排昏黄的灯光点点,巷内鸡犬相闻,倒有几分人间烟火的安宁意味。 明香把陆继红送去了客房,就带着自家两个娃娃洗脸洗脚睡觉去了。 等两个孩子睡着了,她捧着孩子们奶包一样的小脸蛋亲了又亲,简直都有些变/态了。 就在这时,忽听地一阵让人心惊肉跳的奇怪声响。 明香分辨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是木棍和铁棍儿磨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她眸光一暗。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86章 赵老三从小在外面风餐露宿惯了, 睡觉特别浅。 这会儿,他突然听到些许熟悉的动静。 他一愣,“蹭”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这大夏天的, 他连外衣都不穿了, 就穿着个裤衩,睁着双大眼睛飞奔出门。 果然看到昏黄灯光下的几个人影, 其中一个正把手里的铁棍高高举起,眼看就要砸明香店铺的大门。 明香的店跟别家店的大门不一样, 又平又宽还用了玻璃。 好看,透光,却显然没那么牢固。 赵老三也不知怎么的, 热血上头的迎了上去。 昏暗中那些人侧对着他,他不大能确定这些人是谁。 但这幅调调他以前见得多了,甚至这事儿他以前也干过。 于是回去把自己那包抽了一半的中华烟拿出来, 准备上前和这些道上的兄弟说说话。 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站在原地看起热闹来。 明香这个女同志实在是太出挑了。 这年头下海的人渐渐变多, 却都跟他一样,一步一步地稳扎稳打着。 虽然也挣了不少钱,相比于在西市的那些龙头来说, 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水花。 可明香明老板,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生意都做到这些龙头的身上来了。 而且做的是那么新奇的东西, 别人都做不了。 听说拿着这样暴利的秘方, 却一点不肯让别人分一杯羹。 那惹到谁也是正常的。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27节 赵老三站在暗处,听着那些人恶狠狠的对话。 “砸啊,王六, 不敢砸是怎么的?” “你不会被一个娘们给唬住了吧?” 叫老三一听王六这个名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是这帮人。 王六是王刀疤手底下最狠的一条狗。 这个人好赌,身上一点人气都没有的,只要王刀疤给钱,要他给人捅刀子他也是敢的。 而这王刀疤就更不好惹了。 人家虽然是暗里的恶狗,却有一个在白道上颇有地位的堂哥。 他这位堂哥偏偏又非常有家族思想,平时倒也遵纪守法,但只要动到他们老王家的人,那是全力要保的。 王刀疤早前无恶不作,现在却依然能在这一片混得风生水起,跟他这位堂哥的保护不无关系。 赵老三抹了一把嘴唇,不敢再回去拿烟了。 好在他睡觉前,把昨天从明香店里买来的新的鸭子麻薯捏在手里。 这会这只鸭子还在他手心,他放在嘴里作势咬了一口,这才心绪稍定。 现在他皱着眉头,想着自己要怎么做。 明香实在是太可恨了! 一个娘们出来做生意却一点不谦逊。 他都主动过来找她,毫无保留地想要教他把生意做得更好,她却仗着自己有那些有钱人撑腰,觉得自己比他更会做生意,一点不把它放在眼里。 笑话!她要不是长得好,人家能天天来照顾她生意吗? 那甜点再好吃,能天天当饭吃? 齁不死你! 现在却仗着有这么点成绩,不把他放在眼里。 赵老三想到这里,不然全身松了劲,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不掺和了。 先让他们砸。 砸到几个娘们哭天叫地害怕了,自己再去来个英雄救美。 到时候再把明香数落一番。 赵老三都开始想象,自己到时候能有多威风。 他可以坐在后头明香那不怎么让旁人进去的家里。 然后明香还得亲自给他奉上烟酒,坐在他对面,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盈满了泪水,嘴唇哭得嫣红,白皙的脸上,两道泪痕把细嫩的绒毛给打湿,压出来两条两条晶莹的线。 “赵哥,我错了,我以前不该看不起你,我以后都认真听你说话。” “你看我现在被他们盯上了,该怎么办呀?你跟他们熟,你帮帮我吧。” 然后他就可以翘着二郎腿,跟她把这事说道说道。 他会告诉她,在哪里做生意都要注意地头蛇,千万不能一来就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 还要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去孝敬这些地头蛇,送什么烟和酒,钱方面怎么打点。 哎呀这些娘们儿,在家里待惯了,没见过世面,实在是太天真了。 总以为能做点吃的喝的,出来就能挣大钱,真是让人大牙都笑掉。 赵老三一想到这些嘴角的笑意就暖了起来。 他早前一直忙于生存,后面又急着挣大钱,根本没有心思去搞男男女女那一套。 现在却忽然地急切起来,身体里像是被谁埋了一个火种,循着经络到处游走。 其实前两天在明香店里坐过之后,那种感觉就更加鲜明且难以忍耐。 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他也知道自己这条件娶个老婆是简单的,但要娶像明香那样的,也还得往上够一够。 好在明香并不是黄花大闺女,而且孩子都有两个了,反而让他觉得高兴。 要明香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事也就难多了,可问题明香已经不是了,那他配个明香也已经是绰绰有余。 赵老三从来没见过明香的男人。 他想,一个男的,能放自己女人出来抛头露脸,还挣钱的欲/望还那么大,显然这个男人就是个孬种,说不定就是那种靠女人挣钱养着的小白脸。 长夜寂寞,一个女人天天没个男人在身边滋润,估计心头也是火急火燎的。 虽然有很多有钱人在追求她,比如那个许轻舟,可现在也哑了火。 终归那样有头有脸的富商,骨子里还是看不上明香的。 人娶个黄花闺女不行吗?非要生过娃的? 所以,明香看似风光,实则根本不可能在这些人身上讨到关爱。 可他赵老三就不一样了。 他什么样式的人没见过?根本就不会嫌弃明香生过娃。 而且他和明香住的近。 古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又长得不差,有的是办法让明香离不开他。 想到这里,赵老三彻底歇了刚才的心思,好整以暇地抱着胸,继续站那看着。 可眼见着那王六的棍子往下挥,他的心却又不自在起来。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心脏跳的比当初被人被人追赶还要快,简直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天气本来就热,他的鬓角马上就被汗水浸湿,顺着脸颊流下来。 眼前不再是明香那漂亮温柔的脸蛋,而是她满脸是血、瞳孔瞪大的样子。 还有那两个娃娃。 那俩小东西虽然懂事得让人讨厌,那女娃娃更是牙尖嘴利得那人想打,却终究只是三四岁的奶娃娃。 这要是被这些狼狗一样的东西抓到手里,还不把胆子都给吓破了? 一想到这个,赵老三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揪住了,再狠狠拧上一把。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胸廓急剧的起伏着,捏着的拳头也开始微微颤抖。 这时,他忽然听到王刀疤又在呵斥那王六。 “砸啊你妈的!” “你说了没事没事,那帮人自己都想搞她呢,谁还会保她?” “你妈的钱是不想要了是吧?许轻舟都几天没来找她了,你觉得他会在意一个娘们儿吗?!” 这话说完,赵老三就见王六往一边的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又把那铁棍高高扬起。 那狞狞的侧脸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跟当初那些不当人的小鬼子一般。 看得人心惊胆寒。 赵老三连着眼珠子都在抖,嘴角紧紧抿着。 他大口喘着粗气,眼见着那铁棍倏然往下,要在一小块玻璃门上砸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响声。 面前好像有玻璃碎裂。 木门也好像开始分崩离析。 耳边似乎传来李红云和那几个学徒崽子的尖叫声,这帮人一看就是关键时候帮不上忙,只知道拖后腿的没用东西。 还有明香。 明香抱着那俩孩子,蹲在地上没地儿躲。 那俩孩子脸都白了,吓得哇哇尖叫,只知道把两个小脑袋往妈妈的怀里挤。 可他们的妈却根本没办法保护他们。 “啊啊啊!” 赵老三热血冲脑,随手抄起门口墙边立着的一个用来铲鸭毛的铁铲子,就往那边冲。 然而才刚跨出去一步,忽然不知从哪传来急促却又齐整的跑步声。 赵老三一听这声音不对劲,有点儿像军队里那帮人训练的架势,平时也不跑了,张着一双大眼睛四处望。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好几声闷哼。 对着灯光定睛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怼大块头已经把王六和王刀疤那帮人制伏,每个人怀里一个捂着他们的嘴,拿膝盖去撞人家肚子。 赵老三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他本能的感觉到出大事了,手里的铁锹“铛”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马上就有人注意到了他。 从他这个方向看去,那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再也忘不了的男人。 男人三十左右,身材高大,面庞轮廓俊逸。 气势极其逼人,就是朝他看过来那一眼,就让赵老三觉得浑身上下像被刀锋舔过。 而且还是那种在冰水中冻过的刀子打出来的锋芒。 明明没有实质性的损伤,可他却觉得皮肤都开始刺痛。 在这样的威压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不禁像个恐慌者的娘们儿一样捏紧了手里的鸭子麻薯。 愣是把自己这宝贝了一晚上,明明睡着了都没舍得给捏坏的麻薯给捏 扁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28节 鸭子彻底没了形状,心脏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腿也不听话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视线也不知什么时候垂了下来。 自己的腿、手和眼睛居然都不听自己的话了。 赵老三懊恼极了,从来没觉得自己怂包过,居然被一个影子给吓到了。 但不远处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如同深夜从海上潜伏上岸的无名巨兽,给人以难以抵抗的恐慌。 而那个男人甚至都不是都不像是这些巨兽的领头人,更像是一种操纵者。 说不上来的冰冷恐怖。 连本来燥热的空气都像是被凛上了一层寒霜。 赵老三之所以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就出于对危险的敏感度。 他当机立断,壮着胆子看了那边一眼,随后有些慌忙地跑回了屋里。 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他才敢松出一口气。 脑子飞快地运转着,思考着今天晚上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先王刀疤肯定是被谁指使过来砸明香的店,多半是因为眼红明香的生意,又或者想要明香的配方。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显然又有一批人把王刀把他们给制服了。 这些人看着装和手法可能是白道上的人,有可能是当兵的。 可当兵的埋伏在后面干什么?难道他们也想要明香的配方? 不不,他们当然不会掺和这种事。 那就还有一个可能—— 他们都是来保护明香的。 当兵的,保护明香?! 这也太他娘的稀奇了! 更别说,刚才那王六的棍子马上都要砸到明香的门上来了,不多不少,就这么巧,那些人就鬼魅一般出现了。 是的,就正巧掐在这个点上,让明香的门没有丝毫的受到伤害,又刚好抓到了人家行凶的证据。 真的能把点掐得这么好吗? 哪怕是王六那棍子已经砸在了明香的门上,赵老三也会觉得真实一点,没有那么不可思议。 现在他就觉得自己跟在做梦似的。 还是说,是一早布置好了的? 可如果是明香一早布置好了的,那这些人都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赵老三虽然刚搬到解放街来没多久,但其实对西市的每一条街道却都熟悉得跟自己家院子似的。 他从来没在西市见过这样的一帮人啊。 这边当兵的一般都集聚在对面星洲岛,平时虽然偶尔也出来采购点东西,但一般都不掺和这边的事。 好像他们做任务一般也不到这边,都是在海上,那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赵老三心头泛起无数嘀咕。 他的心还在砰砰跳着,可他也不是吓大的。 这会满心死到临头之感,却还敢凑过头去,从自己家那个小木窗往外看。 这一看,他的脸都绿了。 只见那浑身凛冽、穿着军装的男人,踏着军靴刚走到钓门口,忽然店门打开,一个娇俏柔软的身影从里头飞了出来,双臂一伸,猛地环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玉白的手臂被灯光打出了蜜一样柔和的色泽。 哪怕看不清楚脸,光看那手臂柔美的轮廓,赵老三都能确定,这就是明香。 而她扑过来后,那刚才还让人心惊胆寒的军官身上的凛冽却突然一泄,毫无芥蒂地把那女人的腰搂住,居然就那样不知廉耻地搂着明香亲了起来。 就好像刚才那个严肃正直的冰雕不是他一样。 赵老三张大嘴巴猛的往后趔趄了几步,腰背撞在自家五斗柜上,噼里啪啦地传来一阵闷闷的疼痛。 心里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冻得他目眦欲裂、浑身发抖。 明香的男人,是、是那个军官?! 赵老三难以自持得一遍遍回想着最后一眼里,明香那如风似蝶一样朝那男人扑过去的样子。 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激烈的酸涩来,眼眶都开始辣辣地发起热来。 原来,原来能配得上明香的男人是这样的。 也对,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明香,明香就该配这样的男人。 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觉得明香残花败柳了,刚好能和自己配得上呢? 自己家的产业哪怕再翻上一倍,自己哪怕再小意温柔,明香有了这样的男人也看不上他呀! 第二天,赵老三昏沉着脑袋起来,却发现隔壁明香的店里一如往常地平静祥和。 他没看到什么军官也没看到军人,里头还就是李红云带着一帮小崽子在那里跟顾客介绍点心。 明香则是高高兴兴带着孩子去海边玩儿去了。 这让他有种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的错觉。 然而马上他就知道自己这并不是错觉了。 因为民警同志敲响了他家的门,把他给带走了。 审讯室里,他一遍遍地解释着。 “我不是真的想找流氓害明香同志,我就只是嘴上说说出出气。” “民警同志,你们也知道我的我这个人看着是从流氓混上来的,实际上遵纪守法得很,要不然我也不会苦哈哈地开店做生意了,我直接给王刀疤当打手也能赚钱。” 他几句话说得带着颤音,根本就还没从昨天晚上的惊恐中出来。 加之又想到以前更年轻时候被关在这里的场景,顿觉自己一向自觉颇为强大的心成了块豆腐一样,随随便便震动一下就能碎成渣。 民警大哥们给他调查了一番,就笑眯眯地说误会他了。 赵老三刚松一口气,就听得其中一位在离他面颊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问他。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见到什么人?” 赵老三脊背一僵。 他脑中飞快旋转,过了会认命般的说了一声:“我能作证。” “我愿意出来作证。” 胆子都快被吓破的赵老三才刚舒坦了几天,就听几个消息传得满城风雨。 短短几天之内,市里出了名的炒货大王李老板,生意上是连连出事,出的还都不是小事。 随后他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没过多久就在西市的富商大佬们中被除了名。 他自己也不知因为什么事,被请到民警那边去了。 然后就是王刀疤。 坏事做尽却从来没被关过几天的王刀疤被抓了起来。 他手下那些小弟包括王六也都进去了。 一群一直都风光无限的人全部齐齐整整的被抓了起来,看着真是让人唏嘘。 一开始,赵老三心里还在掂量,说这都是暂时的。 虽然有自己的证言,虽然肯定还有别的证据,可王刀疤必定还是跟会以前一样,在里面装装样子,过两天马上就被放出来。 出来后估计会更张狂吧。 却没想到从那以后,他就再没见这些人出来。 就连王刀疤的那个堂兄也都出了事,位置都被别人顶替了。 然后就是市里出文件,对他们有些做生意的进行了一次整顿。 虽说动静不大,却也足够震撼人心了。 因为刚开放,其实市里都是非常鼓励大家出来做生意的,根本没有整顿这一说。 以前那些好勇斗狠争地盘的事儿,他们都当着都当热血故事来看,现在却不知怎么的来了这么一出。 就连许轻舟这样的龙头企业家的继承人也都比以前低调了许多,显然是受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受到了什么敲打。 赵老三心眼细,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那个一身束腰军装、气质渗人的军官。 他在这大热天里猛得打了个寒噤。 他就说吧,什么事都不要跟当官的扯上。 赵老三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对明香做什么。 但凡他做了什么,哪怕只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跟明香说了,估计现在他的这些产业也都保不住了。 可他心里却更加不得劲了。 活像一缸被火架着烤的陈醋,咕嘟嘟地冒着泡儿。 但是再不得劲又能怎么样呢? 也还是得乖乖憋着。 赵老三从来没有这么泄气过。 他只得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明香是他碰不得的女人,以后就当邻居处着,处处让着,能被她当个熟人 也就算幸运的了。 心里却愈加憋着一股气,要把自己的生意做大做强,给明香和…… 和明香的男人看看。 *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29节 曾易青大手刚触到明香柔软的腰腹,眼里就生起了火一般的渴望。 他的人都训练有素,默默把那些肮脏的老鼠给带走处置。 只有李航往这边看了一眼,眉头微皱地带着下属们去办事去了。 曾易青单手把人抱起,牢牢地扣在自己胸膛,听到一声娇俏的惊呼后,另一只手顺势又把她的腿弯给抄了起来。 随岁月打磨比从前更加沉默的他,冷冷吐出几个字。 “在哪儿?” 明香最喜欢见他这副样子,他越冷,她越喜欢去逗。 嘴唇凑近他的耳朵,呵气如兰。 “什么在哪?床吗?左转。” “哎呀!小曾同志,你怎么越来越容易生气了?” “啊,你真的抱疼我了!” 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被带到了卧房。 门被军靴猛地往后一蹬,砰地一声关上了。 然后铺天盖地的吻,就把她所有的话语都封在了口中。 明香被他弄得浑身发抖,尾椎骨处向氏被人狠狠的抽了鞭子,又轻轻抚摸。 她抖着声音,扬起软绵绵的手臂,自以为狠厉地在他的腰眼上拧了一下。 “不要了,都几次了。” “易青,门没锁,学徒就在隔壁,我不喜欢在这儿。” “等找个时候,我们回星洲岛的家再一起玩儿。” 曾易青胸膛里的那股子后怕和怒意因为抱到了许久不见的媳妇儿而终于消停了一点。 他把人抱在身上,一点一点抚摸着她的脊背。 “难得见你主动认输?以前不是很喜欢的吗?” “怎么?在大城市待久了,见惯了风月,就不怎么留恋我这个糟糠之夫了?” 明香:“……” 第87章 “见惯了什么风月啊, 哪里有风月可见?” 明香有些头大。 就知道这个醋坛子早晚会发作。 曾易青坚实的双臂一紧,把人又锁紧了些。 “媳妇儿,我后悔了。” 明香仰着脑袋趴在他身上, 跟只美人蛇似的。 “后悔什么?” 曾易青:“当初我说支持你出来做生意, 实现你的梦想,是真心的。” “可现在, 我想把你抓回去关起来也是真心的。” 明香:“……“ 明香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又转而温柔地舔舐。 “你不会, 你又不舍得惹我生气。” 曾易青伸出一只手来扶住额头。 “恃宠而骄啊,媳妇儿。” “小心我打你。” 说话间居然真的在明香那里轻轻拍了一下。 这一下,让两个人的脸上都重新升起了灼热的情绪。 曾易青敏捷一翻, 重新把人压在身下。 正要凑过去吻她,明香用双臂抵住了他坚实的胸膛。 “唔,不玩了, 我今天真的没什么力气,一天都在带曾朝和曾阳。” 曾易青:“嗯,下次让妈带他们过来。” 明香搂着他的脖颈, 目光如水一般看着他。 “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不让你出面我的事吗?”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曾易青的脸色眼见地沉了下来。 “我不插手你的事, 明儿早上我等到的就是我媳妇儿和孩子被别人欺负的消息。” 明香很是自负地勾唇笑了一下。 “放心吧, 我早就猜到会有人搞这种事, 你以为我是待宰的羔羊吗?” 曾易青:“哦?那你原先是打算怎么办的?” 明香:“秘方在我的脑子里, 他们来也不过是威胁我把它拿出来。” “我一直不拿的话, 背后的那个人就会出来跟我谈判。” “我在西市也找人寻到了很多消息,只要知道是谁在打我秘方的主意,就可以联络他的对家, 把他给摁死。” 曾易青一下子就怒了。 “媳妇儿,你在说什么傻话?” “你把他摁死之前呢?难道要让自己的店被砸自己的孩子和店员被吓得哇哇叫?” 他激动地把明香搂得更紧了。 “那你如果受伤了怎么办?你是想把我心疼死吗?” 说到气愤处,捏拳在床板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明香从来没见过他这副狠厉的样子,赶忙用手包住他的大拳吹了口气。 “好了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我都安排好了,只要店被砸就会发出声音,买通的人就会过来帮我们。” “而且店里设了放了很多打人用的玩意儿,就连红云都能跟他们对上一对,他们是为了拿配方,不会真的把我们怎么样。” 曾易青:“要拿枪抵着你的脑袋呢?” 明香一愣。 在后世待惯了,确实没想过这种可能。 这种场景,她只在影视电影里见过。 不过她也知道,随着开放得越来越深入,真有一段时间是非常腥风血雨的。 她咬了咬唇,眼神渐渐暗了下去,责怪于自己的疏忽。 曾易青见她这副样子,心又开始软。 “媳妇儿,没事了,我就是知道这个所以一直派人在附近盯着你们。” “不过今天有点例外。我是想着两个小崽子都能来见你,老子为什么还要苦哈哈地独守空房,所以就让人趁夜送来了。” “索性我来了,亲眼看到你没事,不然我真不知道明天要怎么安心工作。” 明香有些担忧:“我自己可以的,我一直把你藏着,不让人知道我男人是谁,就是不想让你介入到这些事里。” 曾易青:”是,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听你的,也不让那些人查到我。” “可现在,我他娘的觉得自己当时脑子真是被驴踢了。” “你说我怎么会放着你一个人,去跟那些混账玩意儿做生意呢!” 他把明香的手指放在嘴边有些重地咬了一下。 “这事你别管了,我也不会听你的。” “老子他娘的如果连自己的媳妇儿都保护不了,还怎么有脸说保家卫国!” 又语气一软。 “还有,媳妇儿,你对我真的是越来越见外了。” “我早看出来了,你当初答应和我结婚,就是因为不想待在文工团。” “你是不是一直憋着劲儿,想着什么时候,如果我和你不那么好了,就一走了之?” 他的眼里透着委屈。 “反正你一向有这个本事养活自己。” 明香:“……” 明香总是会突然被这个人的敏锐给惊讶到。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不过现在自己身体在人家手里,而且这醋缸子还在蔫儿坏地生着气,刚才都还可劲折腾她。 她可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继续去逗这个人。 明香在他的嘴角狠狠亲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吧唧”声。 “哪儿啊?婚姻大事我怎么会胡来?” 说得她自己都心虚。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30节 曾易青看着她狡黠的样子,也不想去拆穿她。 他认真地看着夜里一个人辗转反侧,肖想了一遍又一遍的脸。 “对,我媳妇儿从不胡来。” “当初你就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明香心里苦笑,面上却是郑重点头。 曾易青:“媳妇儿,你说你当初就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明香眼睫一抬:“啊?” 曾易青眸光郑重地望着她。 “你说一声。” 明香倏然笑了,笑得胸膛震动。 二人紧紧相贴着,所以这震动也传到了曾易青的身上,让他觉得自己浑身的皮肤都过了电一般开始麻痒。 曾易青定了定神,再次认真道:“媳妇儿,你说呀。” 明香轻轻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好!说!” “易青,我的小曾团长,当初相亲的时候,我见你第一眼就看上你了。” “行了吧?” 曾易青吻在她额头:“现在不是团长也不是副师长了。” 明香:“嗯?” 曾易青:“又升了。你不在的时候出去做了几次任务,上头很满意。” 他当然不会说他这些任务做得有多九死一生。 明香也不想去想那些让自己害怕的东西,于是深情地吻了过去。 “我男人最厉害了。” 曾易青满足于她的主动,却又不敢把她弄得太疲惫,于是浅尝辄止。 没吃饱的后果就是,曾易青又把她给锁紧了些,有些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粗重地呼吸着。 “媳妇儿,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怀疑,你是在故意报复我。” “啊?” 明香不解地看着他。 曾易青把额头贴上她的。 “我给你一个情敌,你还给我一堆情敌。” “还他娘的有个胆大包天的就直接住在你隔壁,你说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明香:“……” 明香气得,直接在他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那肌肉愈加鼓胀的肩头却似钢铁一般,差点没把她的牙崩掉。 只在皮面上留下两颗小小的齿印。 “你还好意思说。” “要不是那小姑娘自己曝出来跟你没什么,我们现在就不在一块了。” 又狐疑道:“什么隔壁的人?易青,几个月不见,你这飞醋吃得我有点想笑了。” 曾易青咬牙切齿,冷冷笑着:“你隔壁那满院子都是鸭毛的那汉子。” “可笑,他还想给你出头,就他那样蔫啦吧唧的身材,我要是不来,他得被人家打得满地找牙!” 明香:“……” 明香非常不赞同他的说法。 “赵老三啊?人身材不是挺好的吗,也高,看着也健硕。” “他以前可也是好勇斗狠的主儿,怎么会是你说的蔫了吧唧呢?” 笑:“易青,知道你生气,可也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故意埋汰人啊!” 曾易青摸着她柔滑的黑发,继续冷笑:“哦?那你的意思是说他能跟我比咯?” 明香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敷衍道:“好了好了,你最好,你最厉害,你最强悍,谁都没资格跟你比,可以了吧?” 曾易青给她说得笑了,在她脸上做势要狠狠咬她,却只是轻轻地用齿尖儿碰了碰。 明香被他弄得痒痒,要把他推开。 曾易青猛得把人重新抱住,忽然变了神色,语重心长道:“明香,我看你一直在胡闹,想着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多生气。” “那会儿我那破事,你表现得很无所谓,一直都是冷静淡定的样子。” “我一直很喜欢你独立,那会儿却是真的失落,恨不得咬死你。” “你可能对我没有那么多的深情,所以哪怕我跟别的女人有交集,你也没什么煎熬。” “可我现在就是想告诉你,媳妇儿,我跟你不一样,我真的放不开你。” “你他娘的在这边传到我那里去的每一点消息,都让我觉得像被大油锅煎着。” 说着把人一紧,又愤愤地骂了一句:“操!” 明香听着他的控诉,注意力却在别的方面。 “什么叫传到你那里去的消息?” “你不会是在找人监视我吧?” 曾易青脸上露出一个坏笑来,那笑容又痞又悲凉,看得明香心中一动。 曾易青:“老子媳妇儿天不怕地不怕在外头闯荡,我给你保驾护航怎么了?” 明香突然用力把他推开。 “不是跟你说了,这样对你不好。” 曾易青:“放心,度我来把握,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明香:“易青,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 “你身份不一般,不太好来插手我们的事。” 曾易青的手捏上她的脖颈,随后改为给她揉捏后背。 “放心吧媳妇儿,我不会犯错的。” “你别操心这些事了,安心做你的生意,以后没有人再欺负你,西市也会更加太平。” “这是我们这次的任务之一。” 明香:“……” 明香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 直到这时,她才恍然想起,这个人虽然不和其他军官一样那样强硬,在她面前总是温和,时不时还会在她面前露出孩子气。 可从一开始,在别人眼里他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啊。 明香深深地吸了口气。 “是任务啊?那我真是太幸运了。” 曾易青“嗯”了一声。 “国家重视经济发展,可偏有人跟国家对着干。” “那几个混账东西一天到晚对你们这些小商贩下手,威逼利诱甚至明抢,上头也早想办一办他们了。” 明香点了点头,一双如水的眸子斜睨着他。 信他才有鬼,他从来不是假公济私的人。 但明香决定装傻。 明香:“这个不说,我们来说说你是怎么监视我的。” “好不好呀?” 语气危险。 曾易青笑,不回答,只摸着她的腰身。 “看你都瘦了,在这边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不到我做的饭,是不是很想?” 明香:“……” 倒也没有,洪福饭店的饭也很好吃,李红云做的饭也不错。 但现在能这么说吗? 当然不能啊。 明香故作埋怨地撅起唇来,还用一只手捂住了肚子。 “是啊,这儿的饭我都吃不惯,每天都想着你做的饭。” “今天下午带孩子们出去钓鱼,被那小船颠一下更饿了。” 曾易青猛地坐起身来。 “我去给你下碗面。” 又一改刚才的风流与强硬,絮絮叨叨道:“就知道不该放你一个人出来。” “连饭都不知道好好吃。” “媳妇儿,你真是要把我的心都操碎了,怎么都两个孩子的妈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明香哪里会饿?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31节 不过是顺着他的话,捋他的毛罢了,没想到人家的反应这么大。 明香从后面把人抱住。 “不用了,我不饿。” 曾易青感受着她身上汗津津的样子,大手搭上她绵软的手臂。 他转过身来,突然邪邪地笑了起来。 “媳妇儿,刚才那你动地挺辛苦的,这会其实真的饿了吧?” 明香:“……” 明香在他宽阔的脊背上一拧。 “你瞎说什么!” 但被这么一说,她确实觉得肚子里有些空荡荡的,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看来是真的消耗太大了。 明香躺着回去,把脚轻轻地在曾易青的背上踹了一下。 “别麻烦了,今天这么晚了,别把孩子们吵醒。” “冰箱里还有一个奶油蛋糕,你去帮我拿过来,我们俩吃点蛋糕再睡觉。” 曾易青点点头,披上衬衫扣了扣子,出去拿蛋糕去了。 明香最见不得他坐床上扣衬衫扣子的样子,真是又痞又雅。 心说几个月不见,这家伙越来越勾人了。 对比一下,自己这几个月见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曾易青这样式儿的。 果然兵哥哥就是最棒的! 曾易青自然感受到了他专注的目光。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连带着憋了这几个月的醋劲儿都泄去了几分。 他心说自己跟自己老婆斗什么气,那些人找死才会来跟他抢人。 于是心下又舒爽了几分,嘴角噙着笑意,去拿蛋糕去了。 蛋糕拿过来了,曾易青有些讶异地看着。 “媳妇儿,你做的东西可真他娘的越来越好看了!” 明香被他这难得激烈的反应给逗笑了。 “那不然呢?” “易青,我这一个蛋糕可以卖到好几百块,如果不是特别出挑的话,怎么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买?” 曾易青点了点头:“听说过了。我媳妇儿真是好样的!” 那是四分之一个石榴奶冻蛋糕,是为了防着儿子曾朝晚上想吃甜品,特意叫人留的。 女儿对她做的甜品嗤之以鼻,好在还有个儿子给她捧场。 她当然得给儿子这个机会。 不想今天在海上玩得太疯了,那些混黑路的人又太不给力了,两个孩子压根都没机会半夜醒。 所以就留给因为太过放纵而饥肠辘辘的爸爸妈妈吃喽。 在明香看来,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蛋糕。 外层是白色做成碎银纸一般褶皱的奶油层,上面点缀着红宝石一般的石榴籽,其他空白的地方随意地散着几片迷迭香的叶子。 切面交错的,一层奶油,一层红色石榴果酱,也是后世很经典的做法。 可在曾易青看来,这玩意儿就他娘的太精致了。 他吃东西一向囫囵,反正食物对于他来说就是填饱肚子和提供能量的道具而已。 可看着这个蛋糕,他竟颇有些不敢下手的感觉。 明香见他难得露出那种犹豫的目光,不禁嫣然一笑。 她用勺子舀了一点奶油,伸到曾易青的嘴边。 “啊——” 曾易青显而易见地愉悦起来,抓着她的手凑过去,把那口奶油含在嘴里吞了。 “嗯,真甜。” “就是这玩意儿会不会太绵软了,这要是放在战场上,真是考验人的意志力啊。” 明香心说这家伙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满脑子都是战场上那些事。 她笑了笑,毫不客气的自己给自己挖了一勺蛋糕,快乐地吃着。 但勺子太小,她刚刚挖得又有些急,于是便有一部分奶油颤颤巍巍地要落下来。 明香眼疾手快,把那点儿奶油用手接了,点在唇上吮吸。 正要吃下一口,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抬头,看见曾易青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这眼神她可太熟悉了。 于是勾唇一笑,用刚刚那根手指重新沾了奶油,送到曾易青的嘴边。 什么话都没说,只笑笑地看着她。 曾易青的眼神却越发灼热。 他像豹子一样过来,一口把那白润润的蛋糕给含了。 明香心说没事了,谁想人家忽然过来抱住她的脑袋,强硬把这口蛋糕分给了她。 明香被亲得有些懵。 心说早知道不撩他了。 却被人急匆匆地按回了床,刚穿好的衣服复又被褪去。 随后冰凉的触感到了自己的唇上、脖颈、锁骨,还有…… 明香头皮发麻。 这个年代,这个年代啊!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种玩法! 曾易青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难道对于他们来说,世间的这种事都是无师自通的吗? 凉意过去,温热的呼吸打在身上,随后是更显灼热的唇。 明香瑟瑟发抖,听着那人故意发出的吞咽声,难得的感觉到一丝羞耻。 曾易青眼见着她的肤色爬上一层淡淡微红,抓着他的手指,被奶油沾染了的舌一路舔过去。 “媳妇儿,真甜啊!” “这绵软软的,真是考验人的意志力呢!” 明香:“……” 明香一脚踹了上去:“你滚啊!” 但这下,却连脚踝都被人给控制住了。 明香笑骂:“你干什么!放开!” 曾易青大言不惭:“还是得向你强调一下我对你的热情。” “省得你不知道你跟别人的接触会让老子有多吃醋。” 明香:“……” 好好好,这个醋缸子! * 砸店事件过后,大家对明香的态度好多了。 再还没人敢用那种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看她。 来求合作的时候都是拿出了实打实的诚意,而且态度非常恭敬。 加之西市的经商环境越来越好,越来越多的外乡人直奔这里而来。 市里的人口一下增加了几倍,解放街这里更加热闹,明香的生意更加烈火烹油,又招了几个学徒,考察了品行和能力之后,让李红云带着。 这期间,她回去生了个孩子。 明香:“……” 可能是那天晚上气氛实在是太甜了,这个孩子就这么不请自来了。 居然不是双胎,明香很是无语。 小丫头名叫曾群。 谁懂啊,她曾跟曾易青说,如果这二胎是双胎,她就可以给俩小家伙一个取名曾群,一个取名曾众。 这样他家娃就凑成了神秘组织——后世著名的“朝阳群众”。 谁知曾易青如临大敌地提防着,果然到孕期中期,明香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比一胎的时候小。 然后在一种又失望又期待的情绪,二胎顺利落地,果然不是双胎。 明香手帕都咬烂了,倒不是疼的,而是失望得。 曾易青却欢天喜地,在医院里就丢人现眼地说了好几句:“没吃苦就好,没吃苦就好,还是只生一个好。” 明香当时白眼都翻烂了。 觉得就是因为曾易青这种态度,才让她没有凑成朝阳群众。 不过也好,这二胎生的确实比一胎容易许多,不但孕期没以前那么大反应,生得也快,只些许疼了一个多小时这孩子就放过她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32节 二胎生下来也不用明香怎么操心。 喂了六个月的母乳之后,孩子不肯吃了,就转成了奶粉。 你像自己做甜品生意的,牛奶、羊奶甚至骆驼奶应有尽有。 进口的,国产的也随便她挑,加上曾群爱吃,所以根本没什么苦恼。 唯一的苦恼就是,自己好不容易又抱上了软软嫩嫩的奶团子,每天嘴唇都能亲在那水灵灵、软若无物的小脸蛋上,六个月一到,家里就又用不上她了。 她只得回到西市店里,继续悠哉悠哉地搞她的生意。 回到西市一看,居然被隔壁赵老三给惊了一下。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赵老三的生意也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蹿。 赵老三又在其他地方开了好几个分店,每个饭店的学徒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倒也不是明香自己看到的,所以才知晓。 她每天一方面筹划着开公司,一方面要和许轻盈这样的好朋友出去玩,回来还要给自己招揽人才,比如管账的会计、做品控的技术员什么的,她哪里那闲工夫去关注别人。 实在是这人太喜欢显摆了。 赵老三每个礼拜都会到他这里来买甜品,也不像以前那样在店里坐着吃,而是买完就走。 这倒也不稀奇,只是他每次要走了都会显摆上一句。 “我又在城北的梦潮街开了一家分店,一过去生意就可红火了。” 又或者:“今天有个小崽子被他妈送来跟着我学做卤菜,还塞了几百块钱。” “我说这钱也来得太轻便了,就定了个规矩,以后要跟我学做卤菜,那都得给钱,一个五百在我家学一年,还要帮我做事。” 他虽然要说,可说话的时候却都是背着明香斜眼说的。 那想看不敢看的样子,就好像在忌惮着什么。 明香恍然想起那天晚上曾易青说的什么隔壁的打她主意之类的,不禁有些无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明香觉得曾易青就是吃醋过头了。 赵老三已经娶了一个漂亮媳妇儿,肚子都开始显怀了。 可见她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一吃起醋来,啧啧! 这天,明香正在店里打盹,忽然听得隔壁吵架。 好像是赵老三和他那新娶的媳妇儿陆桂芝。 明香记得曾易青说那天晚上赵老三似乎是要来救他们的。 又想着邻里邻居的,曾易青和他媳妇儿陆桂芝也都时常来店里光顾,便决定去看一看。 才不是因为她八卦。 刚走到门外,听得陆桂枝哭着喊她。 “明香姐,你拦住他,他要把我撇下了我怎么办!” 明香赶紧又往前一步,就撞见赵老三黑着脸匆匆往这边走。 再一看,陆桂芝在后头哭得可怜兮兮在往这边追赶他呢。 明香有些讶异,这俩平时感情挺好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这时,赵老三看见她出来,不知怎么的就停住了脚步。 明香既然已经被求救,于是顺嘴问了一句:“赵老三,怎么了?小两口吵架了?” 赵老三愤愤地扯了扯自己袖子:“她一个娘们没见识,嫌我招的徒弟太多了,吃她家饭了!” “真没见过 这样的!” 明香这会知道这赵老三在隔壁几个市里连开了五六家分店,而且每家分店生意都很好,心里欣赏,于是笑了一下:“赵老板手底下的人这么多,人多口杂,桂枝又害羞,不擅长应付热闹,嫌弃一下也正常。” 赵老三脸色这才缓了下来,把脊背也挺了挺,有些骄傲地朝她扬了扬下巴。 “那是!” “我说过了,天底下就没有比我更会做生意的。” “明香,我先前跟你说的话都不是吹牛,后等我生意做的更大、钱挣得更多,你就知道了。” “就是猪油蒙了心,娶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婆。一天天的恨不得窝在被窝里,见自己亲妈都要脸红。” 明香无语,笑:“行了,你稀罕人家的时候怎么不说?” “看你把桂枝气得,人家还怀着你的孩子呢,赶紧回去哄一哄。” 赵老三有些担心地往后面看了一眼,又重新看向明香,尽管那眼神还有些飘忽。 “哄个屁!” 又愤愤道:“懂又不懂还喜欢吵吵!” “她知道我靠着这些徒弟赚了多少钱吗!” “要是没有这些人,她不得跟人家老婆一样,挺着个大肚子去看店?” 越说越眼里冒火,把手里明香店里一直卖得很好的鸭子麻薯像捏解压玩具一样捏着。 “看店都还算轻松的,这要搁以前我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时候,她不得跟着一起杀鸭子、拔鸭毛、洗海带、煮卤水?” “她自己家也是做生意的,我就搞不懂为什么这样小家子气!” 说到激动处忽然莫名其妙来了句:“跟你没法比!” 明香:“……” 明香见后头桂枝挺着肚子,哭得脸红红的,颠颠地跑过来,不禁想起这人平时温柔贤惠好相处的样子。 于是就好意地提醒了一下:“你家桂枝也没错,小心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 赵老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啊?” “我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放心,我有的是法子。” “那些小崽子想偷我的秘方,他们做梦呢!” 明香点了点头。 被明香这么一截,桂枝也就跟上来了。 如明香认为的,赵老三本性还是好的。 虽然在气头上,但在自己媳妇儿那张涕泪纵横的脸和突出来的小腹上扫了一眼,神色便也流露出一丝温情。 他用手给人家把眼泪给揩了,又往怀里搂了搂。 语气虽然不软,却也不是刚才那么硬了。 “好了,别哭了,我再买套房子,咱们跟他们隔开来单独住。” “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又嫌没人帮你干家务活。” “我你肯定是指望不上的,我这几家店都要去巡视呢。” 陆桂枝抽泣了一声,说:“我会做。” 赵老三“嗯”了一声,看了明香一眼,带着人回去了。 明香看了一出鹣鲽情深情深的好戏,不禁有些动容,又想起自家那越长越霸气的小曾同志来。 转眼到了1985年,星洲厂的罐头厂强大的资金支持下改造完成,成了明香的甜品加工厂。 与此同时,借着新颁布的政策的东风,明香的“明香甜艺”公司正式成立了。 公司一成立,几个重点城市立马就开花小样算被写着“明香甜艺”招牌的甜品店给强势入驻。 包括数千公里之外的—— 京市。 第88章 但其实京市并不是明香主攻的城市。 她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广省的几个大城市。 比如深市和广市。 除了是对海滨城市的个人喜爱之外, 也是做了多方面考虑。 最重要的是,明香知道哪些城市是风口。 正如她预料的一样,这几年因为政策、地理位置等等原因, 这几个城市乘上了国家改革的东风, 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地发展壮大起来。 城市的发展带给她的店铺源源不断的客流和财富。 而且这些海滨城市离星洲岛的工厂也很近,能够很快得到供应。 于是她的商业版图是这样的。 从星洲岛她的甜品加工厂开始, 数条线辐射到周边的海滨城市。 又另有一两条长长的线辐射到京市、上市这种国内心脏级别的大城市。 牛奶、羊奶、蔗糖、鸡蛋之类的原料直接从和国内靠谱的养殖户达成协议,以她的要求专门供货。 最初级的原材料在甜品加工厂加工成二级材料, 包括蛋糕饼、果酱、果汁、奶油、奶酪、饼干、糖果等等。 当然,也会按照顾客的要求从海上进口国外的材料。 这些材料无一例外的都会被严格把关,以保证质量。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33节 然后用强大的输送网输送到各个城市的分店里, 由她的店员们进行精心组装和加工,再把成品包装好销售出去。 她的员工里,心腹是李红云、陆继红这样的多年老友。 李红云已经把婚离了, 人也脱胎换骨,变成了干练利落的模样。 还抽空在夜大读经济管理学,把总店的事务继续打理得井井有条。 陆继红被明香派去组建团队管理下沉市场去了。 几年前, 明香另辟蹊径直接把高端顾客给牢牢掌握在手心。 而那时候,绝大部分创业者都是些小商小贩,最典型的就是在街上摆摊卖彩线和头绳的, 还有就是骑着自行车, 转多个农村卖老鼠/药之类的小物品的。 但明香知道, 后面几年, 会有更多的穷人富裕起来。 所以在把高端顾客给掌控之后, 她马上就分团队去研究怎么占领下沉市场。 陆继红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在她三言两语的提示之下,立马就携团队一起开发了一款掌心花篮蛋糕。 明香在见到那款蛋糕的时候人都麻了。 婴儿巴掌大粉色扁平的塑料小花篮里, 放了一公分厚的蛋糕饼,上面挤了一点奶油做成花朵的形状。 一个卖一块钱,批发给小商贩加个一两毛钱卖,着重卖给全国大大小小的县城、乡镇,包括村里头的小商店,还有学校门口的小摊子。 明香什么会觉得讶异? 因为她刷短视频的时候曾刷到过,自己的父母那辈人,童年时就特别流行买这款蛋糕吃。 命运在此刻完成了回环,让她有一种震撼又唏嘘的感觉。 等营业额被下头汇报上来、等报纸上出现了专门的报道、等有一天明香心血来潮亲自去给孩子开家长会,她才发现这款产品在现在的孩子们这里也很受欢迎。 孩子们用两根小指头拎着小花篮上的小提手,笑靥如花地对面的伙伴比着。 “我这个篮子是粉色的,里头的蛋糕是草莓味的,是我最喜欢的,不比你的好?” “呸!我的也不孬。这个是芒果味的,你看这篮子的颜色跟芒果皮一样一样的,多有意思啊!” “我的好!” “我的才好!” “哼,你睁眼说瞎话,我不跟你玩了!” “那我也不跟你玩了,哼!” 明香:“……” 于是那种宿命感就越发的明显了,恍恍惚惚中却酝酿出了一股幸福的情绪。 除了掌心小花篮蛋糕,陆继红他们还把将以前做过的甜品也这样稍微改装,把成本降下来,做成品质不差,却更大众的产品,用来针对下沉市场。 比如牛角包,这里的馅儿不加奶油,就用普通的红糖。 个体也做得更小一些,一两口就能吃的完,主打一个尝尝味道,不贵,稍微咬咬牙就能买来打牙祭,顺便哄孩子。 其他的夹心糖果、牛奶压片儿、果汁□□糖之类的也都把个体做得小巧精致,发散到下面,让小商贩们按个来卖。 一个卖个一毛两毛,商贩们可能挣不了多少钱,然而到了明香的公司,却是聚少成多,滴水成海了。 就这样,得益于从前的默默部署和培养,明香手底下一大批信得过的人。 这些亲信或出于对财富的渴望,或者对甜品事业的喜爱,又或者个人的抱负,都在想方设法为把“明香甜艺”做大做强添砖加瓦。 加之他们都对明香非常敬佩和喜爱,工作起来都是带着满满的快意,也因此不会给明香搞什么幺蛾子。 明香还喜欢从大学生里招聘人才。 这年头第一批考上大学的学生都毕业了。 虽然他们大部分人更喜欢选择去机关,但也有人并不想过那样的生活,而是把能明香的公司当成目标。 总之,明香收放自如地统筹着一切。 在她的安排之下,“明香甜艺”的产品种类琳琅满目。 光是主打的奶油蛋糕就纷繁复杂,每一家门店都被当地人调侃,是有着似锦繁花的花园。 “这他娘的,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哎呀,是真不知道该选哪个,要不各样都买点儿?” 类似的对话不绝于耳。 除了一眼惊艳的奶油蛋糕们,什么水果缤纷抱抱卷、桂花酒酿巴斯克、大吉岭茶爆浆冰面包、生椰拿铁慕斯杯…… 形形色色地放在展览柜上。 柔美温暖的色泽、馥 郁绵软的香气,都让人顿感心旷神怡,舍不得不进去看看。 加上随着改革发展的深入,人们渐渐不再像从前那样窘迫,连思想也跟着开放起来,不再那么节省了。 于是,哪怕是手头不那么宽裕的,只要还能拿得出来一点闲钱,都会适当买一点。 而那年头买房子又便宜,明香又有钱,只要逮着机会有人肯卖祖宅,她就会把地段好、未来有可能成为开发区或市中心的给买下来。 当然这也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活,但她目光精准,手底下帮忙探听和牵头的人也多,这两年也买下了好几套满意的,用来开着店。 就这样,明香渐渐地愈加脱身开来。 她现在只要负责坐镇了,就连收钱的事都不用亲自去查账了。 毕竟她现在已经有一个完整而可靠的财务团队在帮她打理。 财务、安全、商品开发、公关、店员都已经完善了,明香的事业轨迹完美流畅,让她挣得盆满钵满。 各种报纸和电台都过来邀请她接受采访,却被她给拒绝了。 实在不好拂面子的,她就委派陆继红去。 她真的给了陆继红扬名立万的机会。 弄得陆继红后来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妹,好几次加班加到晕倒,却反而觉得自己给明香添麻烦。 那股忠诚的样子弄得明香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得默默给她加钱、给假期。 国内的市场从上到下基本都被她牢牢掌握,明香的心思又飘到了国外去。 于是就想着去外国语学院挖几个语言方面的人才来。 虽然生意已经遍布国内各大城市,她大部分时间却一直待在西市。 无他,家在这里罢了。 明香喜欢在事业的海洋中冲浪,也留恋被家人呵护着的幸福感觉。 也因此,她把原先的那家店作为公司名下的总店,还是由李红云和李红云带着的团队坐镇。 李红云是明香亲自盖过戳的聪明又努力。 在耳濡目染和一系列事件的打磨后,她虽然还是喜欢用温和的方式行事,可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威信却已不可同日而语。 那天,她回到星洲岛找林卫国一起去打离婚证,把岛上从前相识的那些姐妹们都吓了一跳。 “哟,这跟明香一起出去开个店,怎么变了个人回来?” “明天我也去找找明香,看看她店里还要不要人。” “红云,你这副样子看着真精神、真让人羡慕。” “是啊,不是还在西市也买了屋子吗?自己手里有钱就是好,瞧这样儿,一看就洋气得很,让人不敢欺负。” 总之,国内的生意非常蓬勃向上,让明香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一门心思加紧招揽对外人才。 刚好这几天曾易青放假,明香就想着再回趟京市。 她那传奇妹妹明花同志已经从南市的那个大学毕业了。 因为成绩实在是太过出挑,她被京市清大的教授给看上,来到清大继续跟着这位教授攻读工程力学专业的研究生。 同时,她还已经加入国家航空航天研究所,成为里面的一名工程师了。 明香的想法则很简单。 妹妹身边全是高材生,而且他们是同学,知根知底的。 这么好的资源当然要利用起来,说不定能帮她找到又专业、又可靠的外交人才。 从前是明香自己担任这份工作,毕竟她目前在国宴工作的,耳濡目染也是工作要求,她会好几门外语,对外交流是基本不愁的。 然而她现在只想好好享受生活,根本不想疲命于工作,所以还是找更专业的来最好。 曾易青这几年跟她聚少离多,这会儿听说她要带他回京市,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两个人在一起长途跋涉,光是在车上都不知道能发生多少亲密和温存。 更别说如果到了京市,回到老宅他家人后来给他们特意布置的新房…… 在自己老家,跟自己媳妇儿睡在自己小时候睡的床上,那种感觉…… 于是一拍即合,准备出发。 没想到那三个小崽子一听说爸爸妈妈要走,马上就“围攻”过来,要跟着。 偏偏这两天,见孩子大了,不需要怎么照顾了,曾易青的妈带着明香的妈,这俩不打不相识的老姐妹一起去她工作的军区参观去了。 本来曾易青的爸在家带孩子,这会儿孩子们闹腾得不行,尤其曾阳,调皮捣蛋的,却最受曾父宠。 曾父不舍得让几个孩子不高兴,于是非让曾易青和明香把孩子们也带上。 明香倒是高兴的。 在外面久了,只要跟孩子相处的时光,她都很珍惜。 况且她知道,只要带上曾易青,孩子的事根本不用她愁。 曾易青却默默地咬紧了后槽牙。 最后无奈地瞥了明香一眼。 明香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拿眼神去勾他。 曾易青不怕她勾他,就怕他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34节 现下见明香显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满心都是期待了。 于是买了车票,一家人回京去也。 ----------------------- 作者有话说:今天就这么多啦,明天继续 第89章 因为有三个孩子在, 明香回京市的路途颇为热闹。 三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就连一向冷淡的曾朝都会时不时地跟两个妹妹怼上几句。 三个人车厢里拍画片、拿着纸壳做的假枪 玩打鬼子的游戏。 曾群现在简直是她姐姐的小跟班,总是用一双柔情蜜意的眼睛看着曾阳。 明香当初想好了要生二胎的时候, 就已经信誓旦旦地做好了一碗水端得死平, 连丝涟漪都不让泛起来的准备。 可她万万没想到啊,再大的决心都抵不过天性。 虽然他们全家都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 三个孩子在这样的氛围下关系也都很亲,可明香还是不可自制地把多一点的目光投到了老三身上。 正是因为曾群的这双眼睛。 曾群的眼睛天生带了一点淡紫的颜色, 很淡很淡,不凑近细细去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一点紫色, 加上她比命香还要更加白皙的皮肤和满头疯长的长发,即使在这么小的年纪,都让人有一种温柔多情的感觉。 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周晚棠同志心里最喜欢的孩子了, 没有之一。 周晚棠一见她就笑,抱在手里亲个不停,一天天甜蜜得要命地“小公主”、“小公主”地叫着。 她两个小子有时候想抱一抱曾群, 被她直接一巴掌打在手背。 “去!你们这脏手,别把我家小公主碰脏了!” 弄得他儿子总是哭笑不得,跟她做鬼脸, 说妈妈想女儿想疯了。 明香有时候被小女儿看着, 都会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觉得这个孩子才像是要继承她衣钵的人, 毕竟这孩子自己就像是一块香香软软的草莓蛋糕。 没想到孩子三岁的时候, 居然真的对做甜点表现出了十分浓厚的兴趣, 和让人惊讶的天分。 自从发现这个之后,明香回家的频率都高了些。 她最喜欢小带着小女儿在厨房做点心了! 小小的、漂亮的孩子穿着她晚棠伯母特意给她做的西式泡泡袖小裙子,戴着白色半圆小围裙, 站在板凳上,嘴角带着天生柔美的笑意,却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撸起袖子用迷你版水晶盆跟她一起揉着面团。 又或者笨拙地学着她打着鸡蛋。 不过基本上只要浪费三四个鸡蛋,她就能打得非常好了。 阳光从厨房的小窗照进来,照在她软乎乎的小脸上,可以看见上面细细的绒毛。 那种感觉,让明香心都要化掉。 明香对你这隐秘的偏心非常有罪恶感,于是把自己的想法开诚布公地跟另外两个孩子讲了讲。 “妈妈很爱你们三个,每一个都一样爱,但是妈妈有时候会觉得小妹跟妈妈有共同语言,因为她会跟着我一起做点心。” “现在妈妈觉得非常对不起你们俩,妈妈已经决定把你们的零花钱提高,在这方面补偿你们。” “不过,妈妈还是想邀请你们跟妈妈培养感情。” 她满心期待地:“要不你们俩以后也跟着妈妈做点心吧?不用太多时间,半个小时行不行?” 谁知曾阳立马就嘲笑开了。 “妈!谁要跟跟你做点心啊!喜欢小妹就喜欢去呗,我还喜欢小妹呢。” “不过您可要想清楚了,以后上战场保护您和这个家的肯定是我,而不会是小妹,您现在赶紧巴结着我点儿还来得及。” 气得明香眉头一皱,伸手就要在她的小屁股上轻轻打一下。 “什么战场!哪里有战场!一天天的战场战场的。” “咱们国家要一直和平,人民幸福安康,谁也不敢来犯!” 这孩子说着“是是是”,却一个利落的单手侧翻躲开,拿着她爸亲自给她做的竹筒炮朝她放了一炮,随后乐颠颠的朝她吐了吐舌头,笑着跑开了。 明香:“……” 正想去儿子那里寻找一丝慰藉,儿子却仍是用那冷淡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妈,您老是把我们当小孩子看。” “吃自己妹妹的醋,这种幼稚的事我不会做。” 然后昂首挺胸,跟他爸爸如出一辙的冷俊气质走了,回房间研究他李航叔叔给他搜罗到的飞机模型套组去了。 明香:“……” 行,倒是她不懂事了。 这帮孩子! 总之,旅途有惊无险,没有在外面丢人。 而且因为有曾易青这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还特意带了坐垫过来,明香基本是悠哉悠哉地度过这段悠长的旅途的。 跟以前从京市到星洲岛的旅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到了车站,终于见到了曾易青的几个弟弟妹妹。 老二曾易锋,老三曾易炀,老四曾易刚,都在祖国的各大军区任职。 妹妹曾易芳也在军区干通信技术工作。 都是一溜儿的挺拔大气、眸色深沉。 不过他们在看到哥嫂并几个侄子之后,眼中的深沉就齐齐变成了柔软的欣喜。 曾易芳甚至在原地蹦了蹦。 明香心说这几个弟弟妹妹对哥哥曾易青是真爱啊! 这么高兴。 谁知人家嘴里喊的却是:“嫂子!” “哎,明香嫂子,这边!” 明香:“?” 明香心里狐疑,不知道他们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就会这么热情。 看了旁边的曾易青一眼,听说估计是这几个弟弟妹妹爱屋及乌,给哥哥面子呢。 真是兄友弟恭啊! 她是真的很喜欢曾易青的家庭氛围。 谁知走过去后,才发现几个弟弟妹妹根本不看曾易青。 实在是眼神对上了,又把脊背一下子挺直了,还齐齐朝着他行了个军礼。 仿佛见到的不是自家亲哥,而是自己的长官。 明香:“……” 行完军礼后,他们的视线又马上从曾易青的身上移开了。 猫见了老鼠一般躲开,然后马上对着那几个孩子满脸欣喜的伸出了手臂。 “哎哟我的大宝贝儿们,过来叔叔抱!” “我是姑姑,姑姑抱一下,带你们回家吃好吃的!” 都是非常出挑的长相,加上几个人都穿着军装,他们这边马上就吸引了车站许多人的注意。 明香早已习惯了被这样的目光注视,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看着眼前这一幕温情的画面。 几年之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后世车祸死亡,离开了和爷爷相依为命却万分温暖的家,却能这么幸运地在这里又组建了一个这么温暖的家庭。 她微微抬头,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丈夫。 男人的眼神,温柔得简直像要能画出水来,跟刚才那个和弟弟妹妹见面的人已然全然不同。 他显然是明白了明香的想法,安慰地在明乡的手心轻轻捏了一下。 “我们回家。” 就在这时,忽然从车站门口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姐姐!姐夫!” 只只见一个扎着双辫的女孩,穿着这年头科研人员常穿的那种淡蓝色的薄衬衫配灰色长裤,脚上踩着黑色牛皮的粗跟凉鞋匆匆跑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非常俊秀的小伙子,身上的白衬衫让他看起来非常有校园文男主的感觉。 这不是…… 明香眼里露出一丝揶揄,嘴角扬得更高,走过去站在了妹妹明花的面前。 明花累得气喘吁吁,双手伸出。 明香便也伸出双手,把她的两只手分别拉住。 她有了支撑点,便垂下脑袋,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明香笑:“你怎么知道我们来的?” 明香和曾易青家就在京市,熟得不能再熟,不需要接待。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告诉明花自己回京这件事,却没想到明花居然来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明花把那口气给缓和了,便抬起头来,乐呵呵地望着她。 “姐,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吗?”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35节 “你也太小看你妹妹了吧。” 明香:“别跟我贫,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明花笑得咯咯地,虽然比上次见她又开朗大方了几分。 “你问易芳姐去。” 曾易芳便很是得意得抱着目前还能接受大人抱抱的曾群走过来,说:“嫂子,你也太见外了,咱妹妹人都到了北京,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你们不说了,我们难道也当不知道吗?那我们得多不懂事啊!” 明香:“……” 明香内心一阵温热,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谢谢你们。” 这时,吴大宝面带红晕走了过来:“明香婶子。” 明香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更甚了。 “大宝啊,原来你存了这样的心思。” 原来明花头一年刚考上大学,吴大宝后一年就也考上了。 考的还是明花那所大学,学的文学。 现在居然在这里看到他。 小伙子原本就自有一股优雅矜贵气质,现在更是一身风流。 明香先前那些事串起来想了一遍,包括这孩子在名花考取大学之后的那一年头悬梁,锥刺骨的样子,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这俩也都不是小孩了,都有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明花,目前就是成熟泼辣,就不是那吃亏的人。 妹妹不可能恋爱脑,更别说吃亏,明香自己也是那爱操心的人,所以无心去干涉,甚至连问一问都省了。 却不想只是这样的一句话,惹得吴大宝的脸更红了,看着有点可爱。 吴大宝上前握明香的手。 “婶子,这个待会我再跟你解释。” 曾易锋这会儿也过来,朝明香露出一个俊朗的笑来,说话的掷地有声地。 “嫂子,咱们是一家人,以后别见外。” 说着提起地上的行李,说:“走吧,车就在外面,我们回家。” 三辆红旗轿车载着他们一路往前来,到了曾家的老宅。 明香从车窗外望去。 短短几年的时间,京市又有了大的变化。 街上比以前可热闹多了,店铺和摊位林立。 早点铺里白花花的包子馒头堆成了小山尖儿,冒着热气腾腾的白雾。 卖衣服的、卖鞋子的就在地上铺块布,站在旁边吆喝。 “来嘞!正紧紧的牛皮鞋,您出两块钱就能往家领!” “帮您穿的不硌脚,硌脚回来找我,我给当场吃喽!” 卖菜卖鱼的也没什么讲究,就挑着担儿站在那里,任由挎着小篮走路或者推着自行车的人们停下来挑挑拣拣、讨价还价。 “唉,老姐姐,这价格还不公道啊?” “您买几斤?您要是买两斤以上的话,我再给你送一捆大葱!” 浓浓的烟火气和人情味把明香的眼睛都笑弯了。 车子来到一座古朴的院落外,站岗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地朝他们行了个军礼。 直到车子停下,有警卫员过来帮她开了车门。 随后明香就听到了一个略显苍老的熟悉的声音。 “明香!” “哎呀,你可知道回来了,爷爷天天在家抓心挠肝地想着你们呢!” 明香笑着赢了上去:“爷爷。” 就这样,在这一大家子人热情的欢迎下,明香第一次来到了自己的婆家。 她早已习惯曾家人的文明有礼和温暖,倒也不觉得尴尬,坦然地享受着。 一家人坐在一起唠了会家常,曾易青和几个弟弟便出去了。 说他们有他们的事要办。 明香趁这个机会,把曾易芳拉了过来。 “易芳,我怎么觉得你们跟你们大哥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呀?” 曾易芳讪笑着掩了嘴凑到他耳边:“嫂子,你也看出来了?” “我跟你说你可别害怕,我哥整体上不是什么混蛋玩意儿,他既然娶了你,应该会对你好一辈子的,可他这个人吧,实在是太冷酷了,从小我们就怕他。”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别看我们现在都在单位管着人了,算是有点出息了吧,可见了他还是有点发怵呢。” 明香:“……” 明香想想自己和曾易青的相处日常,直觉非常割裂。 真的会有人只在一个人面前不像他自己吗? 明香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没过多久,那几个大男人就联合自家的厨工师傅弄出了一桌好菜。 原来他们要办的事居然是这个。 坐在婆家的餐桌上,明香的眼睛都微微瞪大了,食欲到达顶峰。 偏偏这时几个弟弟妹妹还不停地给给夹菜。 曾易炀是几兄弟里最活泛的,笑起来露出两排大白牙。 “我亲爱的嫂子,您嫁给我哥真是辛苦了!” “这是小弟做的二龙戏珠,可是我看家的本事,嫂子你务必要尝尝啊。” 明香看着面前那条浑身泛着红油光泽的龙。 仔细分辨了一下才看出来,是以自制小香肠、掐菜、胡萝卜、黄瓜等为原料做成的。 小香肠蒸熟切片,用盐和香油拌匀。 其他的就是考验刀工的雕刻和摆盘了。 黄瓜刻成龙脊形,胡萝卜刻成龙头、龙爪和龙尾,干莲子做眼睛,水萝卜刻成绣球 。 最后用掐菜在盘中码成两条龙的身形状,放上龙头、龙尾,用香肠片交错码成龙鳞状,镶上黄瓜龙脊和龙爪,中间再放上绣球 。 整体大气非凡,让明香不由得多看了曾易炀两眼。 一个军人居然能有这样的厨艺。 明香笑:“做得真好看!二弟,你很喜欢做菜吗?” 曾易锋率先接过话头:“不喜欢也得喜欢。我妈不会做菜,我们几个人从小就馋得知道自己鼓捣了。” 明香:“……” 原来曾易青的厨艺不只是因为军旅生活的打磨。 有点想笑。 明香心情大好,深深吸了口气。 不想辣香肠的味道扑面而来,弄得她口水都收不住似的。 夹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然咸辣微甜,肥瘦相间,恨不得一口气扒下三碗饭。 随后又吃了羊肉铜火锅。 那羊肉极其新鲜,切成薄到透明的片儿,吃起来弹润有嚼劲,鲜味很足又带着一股奶香,一点腥膻都没有,弄得明香连吃了总有半斤。 还有著名的大碗三黄鸡、大碗黄鱼、大碗肘子、大碗丸子、大碗米粉肉、大碗扣肉、大碗松肉和大碗排骨…… 都是蒸菜,用粗瓷大碗盛放,分量足,味道浓郁,也是拌饭一绝。 其他还有烤鸭全套,包括宫保鸭心、扒三白、炸鸭胗肝等。 刚觉得味道熟悉,想要问,就见曾易青睨了弟弟曾易炀一眼,然后又看向明香,说:“媳妇儿,这是我们相亲那天吃的那家,你还记得吗?” 明香:“……” 不是,连自己亲弟弟的醋都要吃吗? 不过明香确实是觉得有些怀念的。 更何况这是她一直都喜欢的烤鸭啊。 明香难得不调皮,认真深情地朝曾易青望了一眼。 曾易青的嘴角显而易见地就扬了起来,看她一眼之后,心思不再放在她身上,而是俨然做起了一家之主,虽然爷爷还在。 他带着这种仍是严肃却稍微有点儿人气了的表情,看了明花和吴大宝一眼。 “明花,大宝,到姐夫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要客气,吃!” 明花显然看出来什么,憋着笑,看了明香一眼,然后捂嘴噗嗤一声笑了。 明香斜斜睨她。 这丫头,她不过问她的恋情,她倒是来取笑姐姐了!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着饭。 孩子们更是开心极了。 这时曾易芳笑话他的哥哥们。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36节 “二哥三哥,以前你们不结婚,说是大哥都还没成家,轮不着你们。” “现在你们也看到了,大哥娶了媳妇儿之后过得多开心啊,我们是不是也该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曾易锋嘴唇刚动,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曾易青却开口了。 “别,你们打灯笼都找不到我这样的好媳妇儿。” “不想结就不结吧,还是别折腾了。” 几个人:“……” 明香默默瞪了他一眼,拿筷子敲他的碗沿。 却不想几个弟弟虽然怕他,但也不是任由欺负的。 最小的弟弟曾易刚确实很刚,虽然眼神飘忽,却憋着笑道:“嗯,确实,打着灯笼都难找到嫂子这样的。” “大哥,你的灯笼当初照顾几个姑娘的脸来着?” 大家一听哈哈大笑,连爷爷都笑得差点跌桌子底下去。 曾易青嘴角的那抹渐渐地退了。 “你们少拿这事挑拨我跟我媳妇儿的感情,我对她已经坦诚交代,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他难得跟弟弟妹妹们说这种话,一时间弄得几个弟弟妹妹都瞠目结舌。 但自家那冰冷的大哥忽然变得有人气起来,几个弟弟妹妹还是高兴的。 曾易芳对明香挤了挤眼睛。 “嫂子,毫不夸张的说,因为你,我突然觉得我哥是个好哥哥了。” 明香:“……” 吃完饭,明花就提出要带姐姐去参观她的宿舍。 明香欣然答应。 她在后世虽然也住在京市,因为工作关系认识的工程师和大学生们也很多,但却从没有过参观自己妹妹宿舍的感觉。 正要把丈夫和孩子撇下,曾易青却不肯。 加上明花实在舍不得那几 个孩子,于是干脆一起带上了。 明香想着自己刚刚吃饱,这边离清大也不远,加上考虑到孩子们都从来没回过京市,于是就没选择坐车,而是决定一家人散着步、逛着街,走到清大去。 置身京市的街头,和在车里透过车窗看,又是一番不同的感受。 天气渐渐转凉,离开了那种动一动都要出大汗的酷暑,身体就变得非常舒服起来。 街边种的枫树都渐渐红了叶子,经过的时候,有叶片打着旋儿落下,擦过她衣服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声响。 明香感觉到内心幸福又宁静。 尤其是看到孩子们满心满眼好奇地在各种摊位转来转去的样子。 转过一个街角,她看到了自己开的“明香甜艺。” 孩子们见了那蜜色的外墙和同样色泽的招牌,一个个都兴奋起来。 曾阳像个假小子一样跑过来扯着她要她快点。 “妈妈妈妈!这不我们家的店吗!这里也有?!真牛!” 曾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妈妈,进去买点吃的。” 曾群粉嘴里吸吮着软软乎乎的手指头,这会拿了出来,吧唧了一下嘴巴:“妈妈,我想吃我们家的泡芙芙了。 明香哭笑不得。 吃个屁! 自己这要是进去,全店的人估计都得紧绷着。 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吓自己员工一跳,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明香?” “是明香吗?!” 抬头一看,居然看着杨主任带着几个姑娘挎着个小蓝子走过来,一脸艳羡。 明香:“……“ 第90章 杨主任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明香, 手里的篮子都差点掉下来。 明明好几年过去了,就连团里几年前刚进来的小姑娘们都已经带上了疲惫和一丝苍老,可明香却还是那副青春年少的样子。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老祖宗诚不欺我。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根本就是违反人类发展规律的呀! 杨主任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 可还没从惊讶中走出, 视线不自觉地又被旁边的高大男人给吸引了过去。 在她印象中,曾易青就是个不近人情的冰块。 如果不是长得实在太太出挑, 真的会觉得他是从原始森林里出来的,根本没有身而为人的那种情感。 然而现在, 男人左手牵着一个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右手牵着一个眉眼跟他很像,但显然比他情绪外放, 看着有些调皮捣蛋的女孩。 现在那女孩正拿着一把玩具枪,对准自己的爸爸。 “爸爸,我不想吃蛋糕, 我们一起玩打鬼子的游戏吧。” 除了这个女孩,男人的背上还背着一个更小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继承了他的薄唇,只那大大的眼睛和丰茂的黑发跟明香如出一辙。 这是……曾易青和明香的孩子们?! 杨主任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砸中。 天知道, 这么多年她的心里一直都藏着一根刺。 她知道明香很好,也知道曾易青是国家的栋梁,自己不该对他们那样刻薄。 她也听说了曾易青和明香有了孩子。 可她有时候还是会想, 如果小曾团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有隐疾, 生不了孩子, 那该多好。 如果那所谓的孩子都是明香和别的男人弄出来的, 那该多好。 然而现在,男人那一向冷峻的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意和满足都在宣告着: 没这回事。 但凡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三个孩子绝对是小曾团长亲生的, 身体里流着他们曾家的血。 啊,已经不能叫曾团长了。 杨主任张着嘴巴,即使竭力用她那工作几十年打磨出来的圆滑维持体面,眼神里还是难以自持的流露出了哀怨。 是不能叫曾团长了,人家现在是师长了。 明明被发配海岛,却竟然还有那个本事连升两级。 风光无两到这种地步,说不定哪天就调回了京市,到时候就不是他们这些人随便能议论的了。 杨主任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怨恨和懊悔。 没有隐疾的曾易青,就成了一个完美的男同志。 长得好、能力强、地位高、未来发展潜力无限,还是个真正的硬汉子。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把明香介绍给他,如果当初自己再多做做打听,或者不要那么有偏见,把自己的外甥女儿跟他撮合在一起,说不定…… 杨主任看着那三个各有千秋但都粉妆玉琢的小孩,心里怨愤,却又忍不住去稀罕。 她透过这些小孩,仿佛看到了自己家媛媛小时候。 如果那三个孩子是媛媛跟曾易青的,那别说自己妹妹一家,连带着他们整个家族都…… 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的媛媛简直患上了讨厌男人的疾病似的,每天只知道窝在房间看书,连相亲都不肯去一下,眼看就要成为老姑娘了。 甚至她去看她,她都不看她这个小姨一眼,而且也不像以前那样听她话了,也不像以前那么亲近她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真让人难受。 杨主任面上的笑意僵着,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攥住,像拧麻花一样狠狠地拧着。 那可是曾家啊,那可是那个曾家! 能嫁进给那样的家族就算了,还给人家老曾家生下了这么可爱的孩子! 自己当初的脑袋是被驴踢了! 居然把这么好的机会从自己家媛媛的手上硬生生捧过来,随手给了明香?! 杨主任攥着提篮的手指甲开始泛白,虽然出于原领导的身份,她还得竭力的维持着微笑。 “啊哈哈,明香啊,你回来啦?” “哟!小曾也回来了?陪你媳妇儿回来的?” “啊呵呵,我们在这边都听说了,你和明香如胶似漆呀!真是个爱护女性的好同志。” “哟,这是你俩的小子和姑娘吧?长得真精神!” 几个孩子见是爸妈的熟人,便都喊了一声“奶奶好”。 那种大气优雅的样子,看得杨主任又是稀罕又是心头滴血。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37节 如果是媛媛跟曾易青生的孩子,肯定也这样上得了台面。 然而…… 杨主任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瓜子。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人家都说曾易青有隐疾,自己丈夫也是这么说的。 既然听说了这种话,当然不可能把自己心爱的外甥女儿嫁过去。 自己没做错,谁知道曾易青怎么又能生了。 然而安慰了小半分钟,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回去,回去跟自己那不靠谱的丈夫算账去! 让他调查一些事,就调查出这种不靠谱的结果来! 害得她判断失误,把这么好的一个金疙瘩硬是推到明香的面前。 真是要把大腿都要拧紫的程度! 在她身边,苏玉晓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指甲在手心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明香! 这是明香! 为什么明香气色那么好? 为什么明香身上的衣服那么洋气好看? 为什么明香没在文工团了,却比从前更像是个被人们簇拥着的台柱子。 她不是去那犄角旮旯的海岛受苦去了吗? 她不是已经连着生了三个娃了吗? 她不该像以前那些好不容易从海岛回来的军属们一样,被太阳晒得黑不溜秋,被海风吹得面颊干裂,被那种穷苦的生活磋磨得苍老,被贫困浸透得抠抠索索,举手投足间全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吗? 为什么她从前更加从容舒展了? 脸上的笑意为什么那样明媚温柔? 眼里为什么像盛着水面上的粼粼波光一样?! 吃苦? 不,任谁见了这样的人,都不会觉得她曾经吃过苦的。 可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这个一直待在京市、出身优越、自身条件也优越的人,这两年过得那样苦。 而明香这个被发配海岛的、乡下来的穷丫头却一点苦都不用吃? 苏玉晓的眼里涌起一股热流。 酸涩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把她的世界涂成了黑色。 她觉得一切都颠倒了,一切都错乱了。 不该这样的。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发起抖来,双拳紧紧地攥着,贴在裤缝,脸色白的仿佛马上就要跌倒了。 然而,杨主任却不知道她的想法。 因为实在是太尴尬了,杨主任便想着拉身边这几个熟人出来挡挡。 她首先看向了黄玲。 “黄玲,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想念明香吗?现在人家回来了,你怎么站在那里跟个木头似的?” 明香站在自家店门口,嘴角噙着微笑,也在看着黄玲。 说实话她这个人不大记事,从前在文工团里的事,她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 毕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和事。 可这位黄同志他还是记得的。 她记得那是自己从台上跌下来骨折后第一天下床,刚去“秘密基地”做了一点牛奶味的瓜子吃。 回来的时候因为走多了路腿有点疼,就碰到这位黄玲同志从路的那头过来搀扶她。 于是她就给了黄玲一点吃的。 没想到人家非常捧场,吃得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给了明香很深的印象。 加之后来这位黄玲同志总是为她打抱不平,甚至帮他倒洗脚水,她就记得更深刻了。 是个非常善良的同志。 明香走过去,站在黄玲面前歪了歪脑袋,笑:“怎么了?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黄玲这才低头笑了一下,突然上前抱住她,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明香,看到你过得这么好,我真是太开心了!” 明香也回抱她,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你看起来也过得很不错,还在团里工作吗?” 黄玲:“没,我去了市里的音乐学院当声乐老师。” 明香点了点头:“真不错。” 黄玲便笑了起来,蹲下去,从包里拿出来三张十块的票子,去给明香的三个孩子。 “来,宝贝们,拿去买零食吃。” 被曾易青给制止了。 黄玲一向是忌惮这个人的,当初见他送明香回文工团,就觉得这人气势太冷,让人靠近都不敢靠近。 于是讪讪地把钱收了回来,有些为难的看着明香。 明香笑着劝她:“不用,黄玲。你这么客气,我都不知道拿什么回报你。” 黄玲还没说话,杨主任处理好了情绪,过来笑着打趣。 ”没事儿,明香,她也两个孩子呢,今儿是没带出来,以后有机会礼尚往来,你不也得给她的孩子?” 明香倒是挺感兴趣。 插科打诨这一块她一向是不输的。 她的脸上泛起了那种有些俏皮又有些坏的笑意。 目光揶揄地看着黄玲:“你也嫁人了?谁呀?是咱们团里的还是外面的?长得好看不?对你好不好?” 弄得黄玲都要过来掐她的腰。 “明香!” 明香笑得很是愉悦。 曾易青见她这样,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媳妇儿,你是不是还停在咱们刚相亲那会呢?现在都几年了,你的好友结婚很正常。” 他一出声,在场的人,包括杨主任全都不出声了,见了鬼一般看着他。 因为刚才都见过他严肃的样子,这会听他说话,就有点玄幻的感觉。 尤其是杨主任、黄玲和苏玉晓。 这三个人对曾易青以前的模样是领教得不能再领教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了那样的一个人,今天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而且还是笑着说的。 就好像故意要插话,引起明香的注意一般。 她们不知道的是,曾易青现在心里窝着一团火。 这些人,以前也没几个对明香好的。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假陪明香回京市来,想着跟媳妇儿以及媳妇儿的家人一起逛逛,却又遇上她们这些人,好端端把明香的注意力全夺走了。 明香当然知道他醋坛子属性又开始发作,默默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乖一点,插不进去的圈子别乱插。 他回了她一个“快点让他们滚吧媳妇儿”的眼神。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听上去有些高傲的声音响起。 只不过这高傲显得有些生硬,倒好像是故意做出来的一般。 “明香,好久不见啊?你没看到我吗?” 明香:“……” 明香看着站在杨主任身后的女人。 记忆中小巧精致又嫩白的脸现在胖了一圈,可却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让人觉得有些浮肿。 仍然高挑的身段,却因为身上那件暗灰色带着褶皱的裙子显得有些畏缩。 原来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现在显露着刻薄与浮躁。 乍一看去依然能算是漂亮,却早已不及记忆中那位苏玉晓同志半分。 明香有些惊讶,微微地瞪大了眼睛。 但她马上恢复了神色,朝苏玉晓伸出了手。 “玉晓,好久不见。” 她当然不会对以前把自己身体的原主人挤兑致死的人有什么崇高的感情。 不过她这个人一向是不会把事情弄得太过难看的,成年人的体面才是杀人的刀。 果然,见明香这么从容大度地主动伸过伸手过来要跟她握手,苏玉晓的眼里却涌起滔天的嫉恨。 心脏像是被石头狠狠地压住了。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38节 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以及话语间自己都嫌弃的小家子气,就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为什么要那么不体面? 果然,她看到黄玲和文工团那几个后辈小姑娘看她的眼神里都透着鄙夷。 连杨主任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苏玉晓看着面前的明香,想着自己的现状,面子和心脏都像是在被架在火上烤。 明香却没那么多想法。 故地遇故人,她还是很开心的。 尤其是这几个人显然本来是要去当她的顾客的。 明香:“杨主任,你们这是要进去买蛋糕?” 杨主任点了点头:“是啊,明香。” 她抬头看了看那招牌,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来。 “明香,听说这店是你开的呀?” 明香点了点头。 杨主任心一下子又空落落的了。 前几年,人家传,说有个岛上的军区食堂来了个非常做会做点心的女军属。 点心花样又多,味道又好,大家都抢着吃,全国的军人都晓得了。 那时候杨主任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只一个亲戚给她带了点过来。 记得好像是一袋子什么蘑菇面包。 吃起来松松软软甜甜的,上头还放了那种死贵死贵的可可粉,他们一家都爱吃。 尤其她孙子孙女儿们,吃完之后还要求着要再给,不给就哭闹,跟小时候犯奶瘾似的。 后来这家明香甜艺糕点铺就进了京市。 本来以为卖的都是些传统的点心,谁想人家传统的点心也是卖了,而且非常精致好吃,却还卖了一些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杨主任记得好像叫什么蛋糕、什么巴斯克,什么泡芙之类的,还有什么团子啦、布丁啦…… 琳琅满目,说不上有多少种花样。 杨主任自从吃了亲戚送过来的那种面包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非常对胃口,又好像很熟悉似的。 于是对这种东西也非常喜爱,跟她孙子孙女儿们也差不多了。 她亲自过来看了看。 进到店里面,她觉得这种一个人穿在货柜和展台中间,看着漂亮又奇特的点心,闻着那香甜的味道慢慢自由挑选的感觉非常舒坦。 于是脑袋一热,当天她就买了一个大蛋糕回去。 吃完没几天,她又犯了馋,就又来了几次。 渐渐地,她 就开始注意到这家店的招牌了。 等看到“明香”两个字,她的心脏都跳停了,想着不会是那个明香吧。 后来又找人打听了一下,也有人说是,也有人说不是。 杨主任那时一边吃着那贵得要命却很好吃的蛋糕,一边不甘心地想,不能是明香,怎么可能是明香呢? 但想起当初明香给她送的那些点心的味道又觉得还挺像的,于是心里七上八下。 其实,哪怕人家把明香的营业执照甩她脸上,她都还恨不得这家店不是明香开的。 这样一家店,得多有钱才开得起来呀? 相反,生意这么好、全京市都没有第二家类似店铺的店,一天得挣多少钱啊! 这要是明香开的,明香岂不是要成为全国第一个女首富了? 笑话! 可她又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家店应该就是明香开的。 谁想今天到正主面前证实了,于是心里那个酸呀,咕噜噜地就往上冒。 怎么能有人过得这么好呢? 嫁进了那样的家庭,遇到了那样的丈夫,生了那么可爱的孩子,自己还做起了老板! 是的,是老板,绝对不是老板娘。 也不是说曾家不可以做生意,这年头刚出文件,允许一部分军人做生意。 可看曾家人的性子,再看明香那从容自得、掌控一切的样子,显然不会是依附于人家的人。 这家店铺就是明香自己的,杨主任非常确信。 可是因为这个,杨主任更加抓心挠肝的了。 因为她知道,这“明香甜艺”可不止京市这一家。 非要说的话,这是一个品牌,一个有工厂、有公司、有总店和分店的品牌,是一套庞然大物,一个轰隆隆的巨大的挣钱机器。 明香啊明香,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从乡下来的、和妈妈妹妹相依为命,家里穷到要靠妈妈找野男人才勉强过活的苦瓜菜了。 杨主任把自家全部的财产想了一遍,又把她那精明脑袋瓜能估算出来的明香的财产比了比,顿时觉得自己前半生都白活了。 偏偏人家有钱不说,还有个绝对威武的丈夫。 真是啥啥都不缺了。 以后在哪都是横着走。 杨主任想到这里,懊悔的情绪又把她的肠子拧得酸痛。 但从蛋糕店里飘出来的香味让她的脑子霎时清醒了几分。 她那像被拧得像绳结一样的肠子忽然就松了劲,一点点舒展开来。 她这次的笑容是由衷的了。 “这很好,明香,以前还在文工团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在做点心上面挺有天分的。” 她说着,想起当初明香那张跟现在差不多的脸,不禁有些唏嘘。 人家小姑娘那时候都那样了,腿都骨裂了,还不忘把看家的本领拿出来,给她做好吃的东西。 要知道以前的那几包瓜子、几颗糖果、几筒饼干,放在现在这家店里卖,至少都要几十块钱。 自己当时还怎么会那样对她的? 怎么会为了让媛媛不入火坑,而把她给推入火坑里? 虽然后来证实那不是火坑,可万一是呢? 想到这里,杨主任难得地浮现出一丝羞愧来。 明香见她突然垂了脑袋,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心里便有些快意。 让你对我身体的前主人那样!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杨主任把她介绍给曾易青认识,她也不可能碰上曾易青这个又有趣又契合的丈夫。 明香一向是非常大度的,于是道:“杨主任,看起来您已经来过我店里好多次了,谢谢您照顾我们的生意。” “我一直也很感激你当初把我介绍给易青认识,今天这么有缘碰上,您去我店里随便挑,我给您打五折!” 免费是不可能免费的,打五折,她每样还是能挣上许多。 在明香的心里,杨主任也就这个价位了。 她倒是可以给黄玲和其他后辈小姑娘免费送点点心吃,到时候再说吧。 却不想杨主任一听打五折,那脸一下子抬了起来,眼睛都瞪大了,脸都红了。 显然非常激动。 然而终归是在单位坐镇几十年的人,虽然那股子惊喜已经从眼里溢了出来,却还是故作矜持道:“那不行,明香,你也要本钱的。” 明香大手一挥:“就五折!” 说着去推她:“就知道您为人正直,对我又好。您给了钱,已经算是给我面子了,就别再推辞了。再说了,你不还得像您后面这些新上来的兵交代嘛!” 杨主任一愣,随后笑了:“哎呀,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以前就聪明。”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买糕点是用来干什么的?” 明香:“团里有什么聚餐是吧?以前您给我们搞聚餐,就喜欢带着我们一起出来买。” 杨主任被她逗得心里开心极了,越来越觉得自己脑子有坑当初才会那样害明香。 她想,自己以后一定要多介绍人到这里来买点心吃。 大家都喜欢在老点心铺里买吃的,都老祖宗留下来的嘛,有情怀。 可那怎么行? 明香店里的传统点心比他们做得地道、做得漂亮。 而且还有那么多让人像在美梦里一样的其他点心。 以后只要她认识的人,必须到明香店里来买! 杨主任万分地带着大家进去选糕点了。 苏玉晓却一个人站在外面,恨得眼眶都红了。 自从在文工团里受罚以后,她在团里的名声就不复从前了。 她实在是受不了那种从天上掉到地底的感觉,加上郑清禾不知怎么的没了工作,她就想着不能让郑清禾一个大男人还比不上她,于是堵着气转了业。 本来想着自己年纪也到了,自己有这么爱郑清禾,为他牺牲了这么多,就赶紧和郑清禾把婚结了。 谁想她都这么为他着想了,郑清禾居然还看不上她,非要给明香守身。 真是脑子有问题!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39节 苏玉晓觉得非常不甘心,用了些手段把郑清禾重新追了回来,结了婚。 一开始都还好。 郑清禾虽然没法再在京市报当记者了,却被她用家里的关系调去了一个稍微普通一点的报社,继续当了记者,收入也还不错。 可这个人,自从有一次和她出来逛集市,看到“明香甜艺“四个字的招牌后,疯病又犯了。 他不肯去上班,天天躺在家里喝酒喝得烂醉。 还老是把气撒在她身上,说她是扫把星,说是她毁了他和明香的感情。 这样烂泥扶不墙上的一个人,连她一向疼爱她爸妈都懒得再管他们了。 后来,苏玉晓后知后觉地发现,文工团里很多比她还晚来的师弟师妹们都做了管理层。 不光地位比她高,连工资都比她高出许多。 苏玉晓这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愚蠢。 不过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今天她来讨好杨主任,就是想让杨主任帮她重新回到文工团。 她相信以她的资历和她跟杨主任的关系,没过多久就能也做上管理层。 刚巧杨主任给手下的人办一场聚会。 苏玉晓赶忙献殷勤,说自己想出份子。 杨主任便说想把这里的蛋糕介绍给大家吃。 苏玉晓还是知道这家蛋糕店的,心里惊恐得要命。 那里头随随便便一个蛋糕都要好几百块! 不过好在,她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 而且如果这件事搞定了之后,她和郑清禾的后半生就无忧了。 还能在师弟师妹们面前显摆一下。 谁想明香这时候却跳出来,说什么打五折。 同样是杨主任手下出来的兵,这一招直接把她狠狠撵在脚下。 一个豪爽大方的说着打五折,另一个却抠抠搜搜地忍着心痛掏钱。 一个已经是拥有数不清资产的女老板,一个却还要仰仗别人的鼻息,为自己谋一份工作。 这要是传回文工团,她苏玉晓还不成了彻头彻尾的大笑话! 第91章 明香航进到店, 里头的店长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正色,赶忙亲自迎了出来。 “老板。” 他叫她。 明香朝他点了点头, 示意他做自己的事。 明香到了这里就跟到了家里一样自然, 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她却发现杨主任他们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 那里头似乎还有一种类似于佩服的东西。 明香:“……” 倒也不用这样。 果然,杨主任带着艳羡的笑意走过来。 “明香, 你现在真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这派头,真是羡煞个人!” 后面那几个新来的小姑娘小伙子更是看得呆愣愣的。 甚至有小姑娘居然在原地小小地蹦了一下, 眼睛都亮了:“哇,明香前辈真厉害!” 明香仿佛看到后世追星的那些小姑娘,不禁哑然失笑。 说不自豪是假的, 不过这样的夸赞她见得太多了,所以坦然处之。 明香亲自带着他们挑甜品。 杨主任看着那些光鲜亮丽又琳琅满目的甜品,陶醉 之余, 心里也就划算开了。 反正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她都想买。 这家店从来不会给别人便宜的,今天明香却要给她省掉一半的钱。 这种感觉简直天降大饼,不多买一点都对不起这大好的机会。 这边杨主任吭哧吭哧地狂选一通, 那种购买的欲望就像一个气球般不断膨胀。 省一半钱啊! 一个蛋糕三百的话就能省掉一百五十块! 一百五十! 别人都不会有这种机会。 明香的店从来明码标价,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也就是她当初有幸给明香当了几年主任,脑子没彻底犯浑, 偶尔对明香也有温柔的时候, 还阴错阳差给明香介绍了易青, 所以才有了这个机会。 如果她知道她得外甥女媛媛已经知道她是曾易青和明香的红娘, 现在恨得根本不想搭理她, 估计她就没这么自信了。 总之,对于喜欢的甜品,杨主任以前其实都是省吃俭用挑着划算的买, 这会却可以省掉一半的钱。 都是自己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是全家人都喜欢吃的东西! 没有人能抗拒得了这种捡了大便宜的感觉。 杨主任这会恨不得把明香整个店都搬空! 她目光里带着癫狂,喜滋滋地跟店员说这个也要、那个也要。 跟她一起来的同志们却都看傻眼了。 杨主任一向精明,到哪儿都沉稳。 加上又是马上退休的人了,那派头儿,别提了。 他们哪见过她这副小姑娘般的样子? 简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这要是她上头那些同事、领导看见了,估计也要被吓够呛吧。 不过她副样子倒是挺好的,没有那种古板压抑又算计的感觉,让人无端想要跟她亲近。 想到这里,不禁又把视线投向了明香。 真厉害呀!她店里卖的东西都能把人的性格和周围的气氛全给变了。 只要一到她店里,就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 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是可爱的人,全天下的事都是可爱的事。 做人怎么会有烦恼呢?根本就没有烦恼! 一行人自然而然地噙着笑意,颇有些晕乎乎地沉浸在挑选甜品的喜悦中。 只有苏玉晓跟在后面,差点把牙齿都咬碎。 倒不是她一个人感受不到这里快乐的氛围,实在是她真的没有钱。 她把自己亲妈给自己买的手表都卖了,就是为了今天能在杨主任这里表现一番。 可现在,看杨主任不要钱般地挑选着那些甜品,她的视线忍不住在那些甜品前树立的小纸牌上看了又看、对了又对。 芒果香缇蛋糕,凑近了可以闻到浓浓的芒果味。 看也倒是挺好看的,底层的圆柱状是淡蜜色的,上层用奶油绘出了一种乳汁流下来的感觉,这层的颜色又比下层的更深一些。 再上层用更深的橙色裱了花,中间放了很多的芒果碎块儿,颜色和谐却又分明,看上去就像一个艺术品。 店员拿了样品过来让他们试吃。 苏玉晓本来不想吃的,她怕自己吃了以后像杨主任那样上瘾。 杨主任家里条件好,可自己家那家徒四壁的样子……日子还过不过了。 然而那味道实在是太勾人了,哪怕是京市最出名的老字号点心铺子,也从来没做出来过这样的东西。 苏玉晓在咽了几次口水之后,心里的防线终于绷不住,松了。 蛋糕入口轻薄又滑润的口感,立马就截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忽然想到前几年自己在舞台上,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翩翩起舞的样子。 就像这口蛋糕带给她的感觉,光鲜亮丽,与众不同,永远是人们想要得到的对象,可大部分人却连见她一面都没那个资格。 这种满足的、虚荣的美好让她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眶。 可前边杨主任兴高采烈采买的声音把她的美梦击碎。 “哎呀,这个焦糖伯爵红茶蛋糕,这名儿真是新奇!” “这伯爵是西方的那种伯爵吗?跟茶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里面放了茶叶?” “对对对,这个也拿上。” 苏玉晓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中来,不得不微微皱着眉头,却还要嘴角带笑故作轻松地跟着。 实则心里又开始继续核对价格。 芒果香缇蛋糕一个要一百三十五,那个什么茶蛋糕居然要三百二十多!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40节 是放了有钱都难买到的极品铁观音,还是里面真的藏了个西方的那种伯爵?凭什么卖这么贵? 又拿了个什么”青提荔枝夏凉被”。 这都入秋了还吃什么夏天的凉? 吴玉晓看着那些价格牌,心脏都在颤抖,实在是没忍住,过去笑盈盈的跟杨主任讨论起来。 ”杨姨,咱这个就不要了吧?天儿都变冷了,这个好像是在冰箱里冻过的,吃在嘴里冷飕的。” 杨主任看了她一眼,眼里还泛着那种少女般的笑意。 她指着那碟甜品,声音都带上了笑:”哎哟,你没看着吗?人盖了被子哪!哈哈哈!” 苏玉晓:”……” 苏玉晓盯着那碟所谓的”青提荔枝夏凉被”。 总体是嫩绿的色调,有多层结构组成。 底部是蛋糕胚,中间夹有青提、荔枝肉,都混着奶油还是什么做成了圆圆的小丸子,再盖一层好像是什么绿色的薄饼干,薄饼干上又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奶油。 就这么循环了三重,顶部覆盖一层柔韧的、像是白色浓 糖浆一样的东西,看着确实像是给里头的蛋糕盖上了一层被子。 不得不说,造型非常新颖,又清新可爱。 如果不是今儿的账是由他来付,而她兜里没钱的话,她也会一眼看上的。 吃起来口感丰富,青提的酸甜荔枝的清甜还有那层薄蛋糕。 那薄薄的蛋糕层原来是抹茶做的,有抹茶特殊的味道。 以及最上层那什么薄被。 据明香说是什么麻薯? 反正吃起来都能拉起丝,非常柔软劲道,又不失绵软。 只要是个爱美的女人,就无法拒绝这样的东西。 不管是外形还是口味。 而苏玉晓自己从小就知道,自己就是一个非常爱美的女人。 苏玉晓忽然觉得特别悲伤。 偏偏这小东西只有前头那两种蛋糕的四分之一大,却卖得比那个伯爵蛋糕还贵一块钱。 真是倒反天罡! 苏玉晓难过之余又再度感觉到了节节升起的怒火。 为什么这些东西居然是明香的! 哪怕换个别的人,她也不会这么嫉妒。 是,嫉妒。 苏玉晓忽然就不想再骗自己了。 她知道自己就是嫉妒明香。 以前嫉妒明香唱歌跳舞好,现在嫉妒明香依旧那样漂亮、有气质不说,还既有才华又有钱。 她实在是没忍住,视线飘到杨主任旁边站着的明香身上,自以为隐秘地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却不想明香多么敏锐的一个人,早已把她所有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一个好几年前的文工团旧人,而且已经转业去了其他的团,却突然要提出给文工团的聚餐买单。 加上一开始对杨主任那巴结的态度,后面见杨主任疯狂买甜品时就变得恐慌和幽怨,一向体面优雅的人都被逼得开始咬指甲了。 再后来又用那样的眼神来看明香。 明香不管是在后世还是这年头,都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说一句人精也不为过,心里自然是明镜一般。 恐怕是苏玉晓过得不好,想找杨主任帮忙推荐工作之类的,所以今天过来买单,讨好杨主任。 却不想杨主任被自己一句无心的半价激得欲望大增加疯狂买买买。 苏玉晓见了,自然是吓得心肝都抖,所以才对她这个明老板有这么大的怨气。 明香一向大度,但这会倒颇觉得解气。 毕竟如果当初不是苏玉晓刻意为难,原主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形下突然死去。 如果她明香没穿过来,原主妈和明花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明香不去理苏玉晓,就那么笑盈盈地陪着杨主任选甜品,顺便继续看着这个热闹。 苏玉晓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明香的乐子,还在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盯着杨主任。 杨主任又点了很多七七八八的玩意儿。 什么土豆泥芝士培根面包,三五个一袋子的,居然要了六十块钱! 草莓奶酪小方和草莓冰淇淋饱饱碗是一套的,嫩生生放在一个玉白塑料托盘中一起打包,看得人恨不得把贴贴上去蹭蹭。 这一套花了两百八十多。 真敢漫天要价!物价局到底管不管! 还有个什么抹茶脆皮奶酪盒子,再好看也用不了一百多啊。 而且就巴掌大的三四个方盒子! 买回去连一家人都喂不饱! 一百多块钱可以买多少斤猪肉了! 付钱的负担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沉沉地压在苏玉晓心口。 哪怕这里的气味多甜蜜、氛围多美好、嘴里的试吃品多么美味,她也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终于杨主任双手把腰一叉,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一般,把自己买的那些东西扫视了一遍之后,擦了擦额角因为激动而沁出来的汗水,对明香说:“好了!明香,今儿就买这么多吧!再买我怕忍不住把你的店都搬空。” 明香则朝她笑着点了点头:“杨主任,您还是跟以前那样会说话,说话能到人的心坎里,让人一整天都高兴。” 看着她游刃有余说瞎话的样子,苏玉晓的心更痛了。 只是东西定好了,马上要人付账。 她也没功夫去理会自己憋屈的心情,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店员:“同志,总共多少钱啊?” 明香的店员心算贼快,一下子就把总价给报了出来。 “您好,同志,这里总共是一千八百八十五块钱。” 苏玉晓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声音颇为尖锐。 “你们老板说半价!你算进去了吗?!” 店员:“……” 店员面不改色,继续噙着亲和力满满的微笑。 “已经算进去了,最初的价格是三千七百七。” 这话一说完,文工团那些小姑娘小伙子都倒吸一口凉气。 直接抹去一千多!可明香前辈看上去就跟随手丢了点儿花生瓜子给狗儿啃一般毫不在意。 这得有钱成什么样!这得豁达成什么样! 他们心里更加满是敬佩。 然而和他们完全相反,苏玉晓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都开始微微抽搐起来。 明香见状,给店员使了个眼色。 店员了然,对苏玉晓说:“超过一千块了,我们店免费赠您一盒杏仁咸奶油奶贝。” 店员不知道他和杨主任这帮人之间的事,本能地问了一句:“同志,您看您要吗?” 苏玉晓:“!!!” 苏玉晓觉得自己的脸热了起来。 但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赶忙压下去情绪,微笑得体地从包里把钱拿出来。 尽管拿钱的手稍微有些抖。 “您这话问的!我们都挑好了,当然要的。” 可这时,杨主任却站在了她的身后,把她手里的钱给推了回去。 “玉晓,甭破费了,怎么能让你出钱呢?” 杨主任其实知道苏玉晓的意思,但她从来没想过拿苏玉晓的钱。 今天之所以会带苏玉晓来,也是给苏玉晓吃个定心丸,意思阿姨都让你参加我们文工团的聚餐了,肯定是要把你重新弄回文工团来的。 而且杨主任非常迷恋今天这种捡了大便宜的感觉。 三千多块一下子变成一千多块,这根本都不是天上掉馅饼了,这是天上掉金条! 这种不劳而获般的快/感谁又能抗拒? 杨主任觉得自己根本没法放弃这样的舒爽,她不会让任何人替她付这次的钱! 只有自己付,才算是真正占到了这个便宜! 感谢明香! 可苏玉晓显然是看扁了她,以为她和某些同志一样是会做出那种违背党纪的人。 再一想苏玉晓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付这次钱,又跟她玩起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表面上乐呵呵跟她讨论这些可爱的甜品,实际心里不定把她骂了多少遍。 就更生气了。 可这毕竟是自己好友的女儿。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41节 以前那么风光的孩子,谈个见了鬼的恋情,突然变蠢了,连事业也不要了。 嫁了人之后,又过得这么抠抠搜搜! 杨主任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又有些难过。 五味杂陈之中,终于还是心疼占了上风。 她自己从包里掏出钱来,职业病犯了,语重心长起来。 “玉晓,你现在穷得连件好看的新衣服都买不起,就别在这里跟姨装阔气了,姨看着难受。” “那个该死的郑清和根本就是你命里的克星!趁着还没生孩子,你赶紧跟他离婚吧,不然他得把你给拖死!” “唉,你知道姨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咱们国人讲究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可你毕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跟我的亲女儿也没什么不同了,你把日子过成这样,我早就跟你妈一样满肚子怨气了,只是没有立场指责你而已。” “你可长点心吧!” 她是噼里啪啦把心里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却忘了身边站着的全是熟人。 一时间她带过来的文工团那些人全都愣住了,随后各种各样的目光就齐齐聚在了苏玉晓的身上。 就连店里的其他客人也都朝苏玉晓这边看了过来,眼里是戏谑、鄙夷和同情。 苏玉晓的脸一下子褪去了血色。 身上那股子优雅的劲一下子都没了,脊背都微微弓了起来,浑身轻轻颤抖着,看上去显得特别畏缩。 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又窘迫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 视线回到杨主任脸上的时候,已然带上了痛苦和愤恨。 “你……你……” 这比让她出全款还让她想死呢!她宁愿出这个一千五! 杨主任自知失言,可脸上也不大好看。 她倔强地把下巴扬了扬,声音也拔尖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于是苏玉晓像风中落叶一般抖了起来。 明香站在一旁,颇觉好笑,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过这两个人现在是在她的店里互掐。 明香不喜欢有人破坏他店里轻松祥和的氛围,这对其他顾客不公平。 于是等杨主任把钱气呼呼递给店员,说完那句“钱我自己付,你要想买点蛋糕吃,就给明香撑撑场子,你要不想,就回去吧”之后,就怀着看戏的心情过去当和事佬了。 “主任,看来是我蛋糕的香气不够有治愈力,居然让你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快点带领那些徒子徒孙们去聚餐去吧。比起看您这张吓人的严肃脸,他们可能更想看我的蛋糕呢!” 调皮的样子弄得杨主任当即眉头舒展,笑了出来,在她手臂上轻轻打了一下:“你呀!” 明香又去安慰苏玉晓。 她随手拆了个塑料叉子,这是他们店里最近新开发的吃甜品工具,又随手在试吃品里舀了一点奶油,沾到了苏玉晓的唇上。 凑到她耳边,眼里带着笑,却是冷的。 “下次还来的话,我不给你便宜一分钱。” 苏玉晓心里一惊讶,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尽管已经把拳头捏得骨节泛白。 过去和明香在文工团里的一幕幕在她的眼前像放电影一样放了出来。 忽然,眼前浮现的那个过去的明香嘴唇翕动,好像是跟几年前的那个自己说了什么。 苏玉晓脑中白光一闪,眼里一点一点沁出泪水,身体绷得像要马上断掉。 她那么恨明香,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人狠狠的推开推到地上,跌个狗吃屎爬不起来。 可她却还是忍着,下巴前倾,把那口奶油狠狠地含进了嘴里。 和自己的泪水一起。 她要回去 离婚。 要重新找回自己 再也不过这种日子了! 等她如果有幸活得像个人回来,一定会再到这家店里,让明香一点便宜也不给她算。 * 明香送走了熟人,交代了自己的店长几句,就和家人一起出门往清大走。 为什么没有拿些甜品在路上吃? 因为在不久前的午饭桌上,曾易青的弟弟妹妹已经把从这店里买来的甜品献宝一样献出来了。 “嫂子,本来想着让您吃点别家的打个新鲜,比来比去又觉得全京城也只嫂子店里能出这样高品质的点心,所以还是拿您的花献您的佛了。” “是。现在大家都不去别家了,就爱往你那个店里跑。” “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就能想出来那么多好看又好吃的点心!” 曾易芳把两手叠在心口,做了个颇为夸张的结尾:“哎呀,我哥何德何能,居然娶了你这么个大宝贝!” “他以后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们,我们一个人斗不过他,四个人拧成一股绳还是不怕他的。” 明香:“……” 瞎说八道,你们明明四个人一起的时候也跟个鹌鹑似的,连看都不怎么敢看他。 总之就是在餐桌上被喂饱了,现在到了店里哪怕想吃也撑不下了。 只让每个孩子拿了一根注射器样子的塑料推筒蛋糕带着。 等肚子稍微空了的时候,把那个注射器头往前一推,里头的千层蛋糕就会露出来。 到时候推多少咬多少,慢慢吃就完了。 走了大概一二十分钟,清大庄重的大门便出现在面前。 明香在后世的时候没去清大逛过。 可她从来没见过八零年代的清大,也没有亲妹妹那么厉害,不到二十就在清大里有一席之地了,还巴巴地等着她这个姐姐去参观。 这种感觉颇为奇妙,让她很是自得。 明花看着也越来越兴奋,一直在跟她叭叭叭。 “姐,马上就到了。” “姐,单位给我的宿舍是单人间,之后就我们一家人在里边,不会让你尴尬。” “姐,晚上咱们在我们学校食堂吃吧,里头有一道京酱肉丝做得特别好吃。” 明香只能不停的回答:“嗯”、“好”、“哎”、“你的地盘听你的”。 最后实在是烦不胜烦,破天荒主动地拉住了她的手。 “打住,明花!姐知道你想给我最好的,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是那不好说话的人吗?” 这时吴大宝插了一句嘴。 “婶子,你这不能怪明花。” “谁见了你都会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给你,生怕委屈了你,这跟你好不好说话没有直接的关系。” 明香:“……” 明香看着他那张越发温和儒雅的脸,笑。 “大宝啊大宝,待会明花给我介绍帅气又有才的外国语学院的男高材生时,你也这么会说话就好了。” 吴大宝:“……” 吴大宝愣了一下,忽然眉眼飞扬。 “没事婶子,那时候我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一定比我易青叔说话好听。” 明香:“……” 前头,初秋暖阳下,他们家的那三个小娃娃早已经朝气蓬勃地朝前方奔去了。 第92章 清大的校园里充满了单纯、简朴却又红心热烈、希望蓬勃的气息。 图书馆是一幢白色的西式小洋楼, 用红色的牌匾写了清大全名。 学子们多穿着仿的军装或者中山装,怀里夹着书本来来去去。 有人戴了黑框大眼镜,就显得非常儒雅。 有人带的金丝边眼睛, 更是精英范儿十足。 不过可能是因为时代原因, 他们的眼神看上去都太过清透,看上去清纯极了, 甚至有点儿憨憨的。 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哪怕是低头思索着什么的人, 被同学亲热地从后面拍了肩膀喊了一声,抬起头来时,脸上的笑意也是清透灿烂的。 这里的初秋, 空气里就像是流淌着澄澈金色的糖水,让人一颗心都暖暖的。 明花宿舍原本也是普通的六人间,可也不知怎么的, 学校只给她一个人住。 明花在里头坐了一会儿,被妹妹拉着看这看那。 “这是我设计的火箭模型,我的老师说还不错。” 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完全看不到当初那个自卑又泼辣的小姑娘的影子。 明香笑着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嗯,好好干。”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42节 如果原主看到妹妹变成现在这样,应该也是会安心的吧。 又继续参观了一下明工程师的模型柜、被拉着科普了一些关于航空航天的知识, 饭点到了。 明香跟着妹妹来到清大的食堂, 刚一进去就愣了一下。 嚯!好热闹! 这年头的食堂跟后世那些名校的食堂完全不是一个氛围。 后世的食堂一般都地儿大, 弄得干干净净, 一尘不染, 而且多用的是不锈钢的餐具,显得非常空旷,带着一丝儿冷意。 可现在, 面前的食堂实在是太热闹了。 广大的学子们就像是一条条沙丁鱼被塞在罐头里。 只不过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任何憋闷或者愁苦的神情,而是乐呵呵地笑着,喜气洋洋的。 打饭的大姐们清一溜地扎着双股辫,笑容亲和,就像是在招待自己家的小孩子们。 食堂里装饭的是一个个很大的白色塑料的长槽 ,明香听到有人在笑着吐槽:“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真的很像是猪槽啊!” 明香:“……” 明香憋了笑。 明花见她眉眼带着暖意,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姐,是不是觉得很逗?” “其实每天都有人这么说,尤其是在新生到来的时候。” 明香咧嘴笑了:“是挺像的,你们学校在把你们当猪养啊。” 明花很是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过了会儿,明花发现食堂里没有凳子,大家都是围站在桌子吃饭的。 她刚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种热闹的氛围并不只是因为地方小而已,而是因为那么多大人都围站在桌边大声地吃饭、说话。 和后世那种大家都控制着声音小声交谈的氛围完全不同。 说实话,明香觉得特别爽快。 不过里面已经没有位置了。 明花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明香,生怕怠慢了姐姐。 明香却根本不在意这些,看着外面初秋的景色,说:“我们去外面的亭子里吃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 是在校园的那个八角亭内,几个人围坐着,上头摆了几个铁制的饭盒,里面装了明花和吴大宝吭哧吭哧从食堂里打过来,又走了段路端过来饭菜。 此刻阳光像透着一层薄薄的秋梨糖照射过来,显得那样澄澈清透。 温度非常宜人,小风轻轻吹着。 对面不远处的一棵银杏树下,有穿着棉白衬衫的男同学在吹着口琴。 旁边围了一群满脸陶醉的学子们。 明香一边吃着食堂味道还不错的饭菜,一边感受着这样人文气息满满的氛围,不禁扬起脑袋,望着天空,慢慢地扯开嘴角。 她原本就早已引起尤其学子们的注意。 忽然现出这副模样,更是引起骚动。 有着让人无法不在意的、娇好面容的女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温和,柔软,淡定的气息。 路过的学子们不禁频频侧目,悄悄打听着这到底是哪个学院的学生。 在清大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晚上,明香去会见了明花外语系的同学们。 和聪明人对话总是很开心的,尤其是刚开放高考没几年,这种国家级名校里的首批大学生。 有些人在这样的时候考上大学,要么就是本身家教很不一般,要么就是目光长远又睿智努力。 这些人非常有理想抱负,对未来也有着非常清晰的规划,明香很是欣赏。 然而谈话到尾声,她有些懊恼地发现,这些天之骄子和从前的那些一样,更向往后世所谓的体制内的生活。 比起挣钱,他们更喜欢在机关里步步高升,以施展报国的报复。 明香于是给他们深刻地分析了一下国家目前的政策,论证目前替国家增加财富也是一种非常行之有效的报国手法。 他们中有几个人动摇了,但很少有人能够冲破时代的偏见。 他们告诉明香自己需要回去再想想。 明香非常理解他们的这种想法,也不勉强。 他们也都很敬佩明香,都主动留了联系方式。 明香于是收获了许多清大好友。 明花知道姐姐来一趟就是为了寻找外语易人才的。 可现在,眼见着她就要空手而归,明花非常焦虑。 明香笑着,大手一挥:“多大点儿事,你别内疚,姐有的是办法。” 第二天,明香便把自己在京市的负责人叫过来,着手办起“明香甜艺对外贸易人才培训班”来。 她用人才不拘一格、独辟蹊径。 不规定学历,不看家世,对于性别和外貌也不做要求,甚至连年龄都无条件放松。 只要有语言天分又性格外向抗压的,都可以过来报名。 如果对数字特别敏感,或有一定的经商经验的,会算加分项。 一旦录取,公司负责制定后面的所有培训以及出国计划,工资给到让人咋舌的程度,甚至许诺业绩到达一定程度,就可以加入公司经营管理团队。 于是没过多久,培训就转了起来。 又过了不到半年,明香已经有一批属于自己的、商业素养国内无可匹敌的“外交官”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在京市处理完招揽人才的事后,明香碰到了一次国家火箭发射。 从妹妹明花的口中,明香知道了,自从1980年国家首枚远程运载火箭发射之后,国内的航空航天事业在飞速地发展着。 基本上每一年就有新的火箭发射。 这让明香感到非常自豪。 在后世时她就非常喜欢在网络上追火箭的发射的直播过程,总是看得眼睛发亮,心潮澎湃。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个机会,亲自去到火箭发射的主指挥中心观看火箭飞天。 现在,她坐在指挥室的角落看着前方所有的工作人员。 因为有特殊许可,她坐得理所当然。 不用担心别人会觉得她会泄密,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全都是因为她的妹妹是整个指挥中心所有领导都宝贝的好苗子。 她看着妹妹穿着制服坐在那里,严阵以待一般盯着老式电脑上那不停翻起飞的数字指令。 看着监控里遥远的昌市,伴随着倒数声喷射出火焰又冉冉升起的庞然大物。 那一刻那种澎湃的情绪到达巅峰,难以自持的自豪感冲破心脏。 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当初随手给明花买的几本书,居然在几年后让自己有了这样的际遇。 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能沾到从前那个苦瓜菜小姑娘的光。 人生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明香欣慰又激动地想。 她觉得自己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带着浓浓的满足感,明香回到了西市,大手一挥,又发出了新的号令。 她开放了加盟权。 随着时代的发展,各种各样的甜品店必然遍地开花。 为了防止成为一只被小虾米们一点点分食的鲸鱼,她需要把这只金鱼打造成一只金鲸鱼。 哪怕是有再多的小虾米,哪怕虾米们卖得再便宜,人们也还是会选这只金鱼。 “明香甜艺”原本就已经成为了一个金招牌,代表的不仅仅是甜品本身,还是财富、权利、品味和情怀。 现在她只需要把它扩大成一个更大的庞然大物,然后坐收加盟费就行了。 她这政策一出,被她吊胃口吊了两三年的其他富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争先恐后地争取加盟资格。 为了这个,加盟费贵一点,他们也都认下了。 加上明香已经布局好了国外的市场,一个华国的产业,卖着和外国很像的产品,却把外国很多本土的甜品产业冲击得哭爹喊娘,叫嚣着联合抵制。 于是不是在明香的精心布局之下,“明香甜艺”像一艘巨轮,碾压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收割着财富、荣誉和喜爱。 明香在某个吃完甜品悠哉悠哉打瞌睡的午后,被媒体朋友告知,自己已然成为新的华国女首富。 明香:“……” 认真的吗?怎么知道的? 不过,很开心就是了。 接下来就是各种应酬和交际。 因为生意做得实在是太成功了,她没法推掉所有的采访,于是上了报纸。 一时间风光无两,连农村村小的孩子都替她高兴。 “长大以后,我要去明香阿姨的公司做事,我要告诉她我有多喜欢她做的提篮小蛋糕。” “对,所以咱们现在要努力学习。”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43节 明香:“……” 不过明香这个人还是更喜欢悠闲的生活。 她那么注重培养发掘和培养人才,也是为了这个。 于是,没过多久,她又让自己重新过上了平时那种悠闲宁静的生活。 她还是住在总店,每天做做甜品、吃吃点心,出去逛逛街,和朋友们见见面、说说话。 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在隔壁安安静静品尝一只卤鸭,现在那里已经改成餐饮店的形式了。 赵老三确实挺有能力的,这几年又把卤菜店扩张了好几倍,也是挣得盆满。 只不过明香自从从京市回来,都没见到他,不禁有些狐疑。 正这么想着,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赵老三从门外走进来,脖子上戴着个大金链子,手里夹了根漂亮国进口的万宝路,怀里还明目张胆搂着个看上去非常娇小的女人。 在他身后,一帮吊儿郎当的男人喝得醉醺醺地也进来了,像请道上大哥那样把他请着坐在了一张桌边。 有人给他点烟。 “哎,哥,你别听你家那老娘们的,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怎么了?难不成天天在家陪着她那个黄脸婆呀?” “就是!你有钱,有钱的男人就招小姑娘稀罕,这也不是咱能控制得了的,哈哈哈!” 明香:“……” ----------------------- 作者有话说:还有个万把字就完结了,到时候还请大家帮忙继续支持哦!爱你们![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93章 在和赵老三做邻居的这两三年, 明香后来对这个人的印象其实 还行。 这人虽然有不地道的一面,但不过分,而且大部分时候还挺热心的, 对邻里街坊和他那些兄弟们都很讲义气。 关键是确实很有做生意的头脑。 做的卤菜还好吃。 不过明香也没特别关注他, 毕竟曾易青还蛮介意的。 他非说赵老三对她有想法。 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人赵老三孩子都已经快要可以打酱油了。 总之, 明香没怎么注意赵老三这人,最近据赵老三的媳妇儿陆桂枝说, 他每天外头忙得很,许久不回家了。 没想到这才刚见面,就遇到这样的事儿。 明香眉头微微皱起。 不过这事儿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也就不打算管。 她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卤鸭腿继续啃着,想着吃完再打包几只回去,给店里面的红云和其他人也吃点。 谁想唇才触到喷香软糯的卤鸭皮, 赵老三在四方木桌对面坐下来了。 手里还揽着那个女同志。 明香抬起头来,看着他:“赵老三。” 赵老三瘪了瘪嘴,笑:“明香啊, 从京市回来了啊?鸭子好吃不?” 明香点了点头:“嗯,你不一直知道我喜欢吃的吗?” 赵老三手还在那位有些羞涩的女同志肩头,身体却凑过来一点儿。 “嗐, 这不是有些见不得别人好的, 见我生意做大了, 就到处冤枉我, 说我偷工减料, 东西做得没以前好吃了嘛!” 明香非常诚恳:“没有。” 赵老三嘿嘿笑了起来。 他看着明香吃了会儿,忽然大手一伸,把那边还坐着的他那些所谓的兄弟像展览什么似的展览了一下。 “明香, 看他们,都是我的小弟。” 明香见他脖颈上那条粗金链子晃啊晃,忽然想起漫画里那种没品的暴发户,觉得有些好笑。 “嗯,替我向他们问好。” 那边听到,全都跟起哄起来。 赵老三往后一躺,笑得更加傲气。 “明香,我现在是过得真顺啊!” 明香没说话,继续吃着鸭腿。 那咸鲜得当的滋味,那软嫩多汁的感觉,别提多带感了! 赵老三见她颜色愈加旖丽,心里那股子豪情就更加止不住了。 他把自己的产业像献宝一样一一跟明香数了,又把自己那些隐晦的风流韵事跟明香说了。 明香的眉头再次微微皱了起来。 她放下筷子,斜眼看他,嘴角还带着微笑。 “赵老三,你是个挣钱的好手,我看到了,也很佩服。不过你别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吧?” “你知道,我跟你媳妇儿做了这么几年邻居,还是有点感情的。” 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做龌龊的事别说出来恶心我。 没想到赵老三却笑得更加嚣张了。 “哦,我忘了,你是高高在上的明老板,你高贵,你纯洁,我坏我混蛋,不该说我的事来脏了你的耳朵。” 他突然站了起来,手一直都还还在那女人肩头,脚却拿了上来,就踩在桌沿。 他的脸色带上来一丝凶狠,却又像是非常委屈。 “可我和以前也不一样了。” “老子现在要什么有什么,老子的分店遍地开了花,每天躺床上什么都不干,也能有万八千的进账!” “老子跟他们赌的时候,拿出来的现钱能砸死人!你敢吗!“ “现在连以前你稀罕的那许大少见了我都得喊一声赵老板,可你呢?” “你见我来,居然看也不看一眼。” “你以为你是谁,老子的事还轮不着你管!” 明香:“……” 明香笑:“我不叫你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啊赵老板。” 赵老三一愣:“啊?” 明香:“我想看看你注意到我之后,会不会送几只卤鸭给我,毕竟你这么有钱又大方。” 赵老三脱口而出:“给!” 说完自己都愣住了,但还是叫自家员工给明香装了两只卤鸭过来。 明香看着那两只卤汁油亮的大鸭子,笑得漂亮极了。 “谢谢赵老板,赵老板继续,我回家去了,店里几个还等着我给他们带鸭子吃呢。” 说完朝他和那些所谓的兄弟们得体一笑,就拎着鸭子走人了。 赵老三看着她窈窕的身姿,握着拳紧紧地闭了闭眼睛。 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呀! 不过,明香那一声声“赵老板”在他的脑中回荡。 想起她刚才那近乎撒娇般的表情,想起这个女人其实是个厉害的大老板,却在他面前撒娇,他的心就一阵儿猛跳。 他晃了晃有些发烫的脑袋,揽着自己相好的又回到兄弟们那桌去了。 “来来,都吃起来喝起来,谁跟我客气,谁现在就给老子滚!” 又过了几个月,忽然有一天,隔壁又传来熟悉的动静。 原来是赵老三的媳妇儿拿着刀要砍他。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那几天整条解放街都不专心做生意了,全聚在一起谈这件事。 因为那天,不单单是夫妻吵架,赵老三居然当街哭了! 以前风光无限的汉子!赵大老板! 他当街抹眼泪,后来居然在地上撒泼打滚地哭。 还跟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样用脚在地上擦,甚至直接躺在地上露出个因为沉迷酒/色而日渐变大的肚皮来。 那样子,任谁看了不疑惑?不唏嘘? 后来,明香才知道,原来是他以前带的那些徒弟,这几年自立门户,偷偷蚕食着他的市场。 他气不过,觉得这些人是白眼狼,疯了一样痛骂着。 但已经没有用了。 卤鸭这种东西,一旦学了个皮毛,就基本等于把整个秘方都泄露了。 毕竟,大部分人不像明香这样特别在意味道。 其实大部分人是,只要能吃到卤汁和鸭肉就行了。 不会在意这卤汁味道有没有那么好,这鸭子火候有没有很到位。 而且本来,鸭子这种东西,不加什么都很好吃。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44节 甚至他的那些徒弟们偷工减料还能把价格降低一点。 这样人们还更爱买。 不是所有人都像明香这样在吃上注重品质而不顾价钱的。 总之,结果就是,赵老三被自己的徒弟们气个半死,生意也差了很多。 后面他不得不关了几家店,看上去活像一只落水狗。 这些事都不是明香臆测的,都是赵老三媳妇儿说的。 明香也没怎么在意。 只是有时候出门,会碰到赵老三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开。 明香觉得他可能有话对自己讲,但每次她朝他看过去,他却转身进去了。 后来的事明香就不大知道了。 只知道赵老三还是喜欢呼朋唤友、还是喜欢跟一群人偷偷打个牌什么的。 也还是就经常跟老婆吵架,甚至闹了好几次离婚。 等再见到他的时候,是他老婆求了明香,然后把死狗一样的他带过来找她。 桂枝哭哭啼啼,请她在饭店吃饭。 “明香,这么多人我就服你,你聪明、看东西看得透、人又好。” “我家男人也很服你,每次都会说你和别的娘们儿不一样,是个有主意的。” “看在做了这么多年邻居的份上,你帮帮我吧,我快跟他过不下去了,可他毕竟是孩子们的爸爸!” 赵老三看着明香吃了半个多小时的东西,才拿了根自己卷的那种土烟出来,却又没点着,别在了耳朵上。 “明香,我他娘的真后悔当时没听你的。” 他就这样满脸落魄地把自己这几年的遭遇说了出来。 原来他的市场被徒弟们蚕食之后,除了关了几家店,也没有受到特别大的影响。 他还是那个有钱的赵老板。 毕竟卤菜这种东西,只要你做得还行,都是会有顾客的。 但是,跟他在一起的那帮狐朋狗友,把他引上赌途之后,就开始想方设法掏空他的家底了。 他上瘾了,吃喝/嫖/赌那一套下来,裤衩子都给人扒了。 现在老婆跟着受人欺负,孩子恨他,他成了个大笑话。 这还不算,他仗着自己以前在黑市倒腾的那点经验,根本不把新出的政策放在眼里。 当初他开卤菜店的时候就没有办相关的手续,后面更是能逃就逃,于是被对家抓住了把柄,罚了好多冤枉钱,还差点给送到监狱里去。 后来摊子开大了,更是漏洞百出,又被打击了。 他说完,脑袋垂到胸前。 “明香,我对不起你,我以前太混蛋了,有点钱就了不得了。” “要是当初我听你的,把秘方管好,不在外面做那些难看的事,现在你……大家也能看得上我一点儿。” 明香一点也不意外。 她和赵老三的老婆关系不错。 陆桂芝是那种特别贤妻良母的女人,相当于前期的徐大姩。 每次她家那三个小可爱过来,陆桂枝都会乐呵呵地送上几只卤鸭或卤鹅。 还时不时地请孩子去她家跟她的孩子们一起吃饭、玩耍。 明香见她哭得可怜,便安慰了一下。 “桂枝姐,你也别 太难过了。” 这时赵老三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激动起来。 “她难过个屁!我跟她说了多少遍,这是没法避免的!” “从古到今,只要你有钱了,各种各样的人闻着味儿就来了。 “哪怕我不想,别人也会想尽办法让我上钩的!” 他面向陆桂枝:“你又没有朋友,你又没经历过那样的场面,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 陆桂枝心中的恨意显然压不住了,一边用手绢擦着眼泪,一边痛骂赵老三。 “你放屁!当初那么多好男人来我家提亲,我怎么就瞎了眼非要跟你!” “当初你家还没我家有钱呢!” 她忽然过来攀住明香的手臂,只是脸依然对着赵老三。 “你说你朋友多,你说你有钱,那明香这个老板不当的比你大?不比你认识的人多?受到的诱惑不比你多?” “你算个什么东西,顾不了家也说自己能挣钱,不管孩子也说自己能挣钱,现在被别人坑了还要拿自己有钱来说事!” “怎么明香就一直这么干干净净的呢!怎么她就不出去玩,不出去赌呢?怎么她就不被人骗钱骗秘方呢?” 她这话一说完,赵老三显见地僵住了。 明香倒是被他们夫妻两个搞得有些尴尬,但好在洪福饭店的菜这么多年也还是那么好吃。 明香吃吃吃:“好了好了,桂枝,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咱们来解决问题要紧。” 陆桂枝还是气喘吁吁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赵老三。 赵老三的脑袋都快要低到裤□□去了,手里捏着一颗已经变质了的鸭子麻薯。 明香笑:“这都多久的麻薯了?过两天东山再起了,去我们店多买几个新的。” 赵老三一听这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就好像一株已经被踩到泥水里的枯枝烂草,在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后,忽然汲取了天地灵气似的,一下子又支棱了起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都有些颤抖。 “明香,你觉得我还能再起来吗?“ 明香笑:“那得看你自己了。” 明香吃完饭,放下筷子,想着吃人嘴短,替他们俩想个道儿吧。 可赵老三却忽然把话题给转了。 这是不要她帮忙的意思了? 既然人家不要,那明香也就不花那个心思了。 于是又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她就准备回去了。 陆桂枝还想着让明香帮忙,却一次次被赵老三拉住。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只是分道扬镳的时候,等她都快走进店里了,赵老三还在对着她的背影喃喃。 “她也有那么多的学徒和员工,怎么她的配方就不会泄露呢? 明香如果听到了,一定会觉得好笑。 她的秘方怎么可能会泄露?她自己就是秘方。 即使是在全国甜品小店遍地开花的时候,她的“明香甜艺”也独占鳌头,稳稳地占据着人们的心房。 她是标杆、是王牌、是回忆、是情怀。 她的甜品可以有平替,但那也只是平替而已。 但凡买得起她家店里的甜品,都绝对不会去选择其他家的。 这就是她的底气。 更别说,不管是她自己,还是他手下的人,无一都把创新能力当做核心。 她的甜品是随意变化的、是与日俱进的、是不可预测的。 而且会紧跟时事,精准监控当下人们喜欢的话题,做出概念款。 随时随地都可能让你眼前一亮、惊喜万分。 没有人能够取代她,没有品牌能够取代明香甜艺。 就拿京市这一块儿来说,今年,你想在这里推出了一款点心盲盒。 每盒里头包括二十个果子,但不一定是什么品种。 其中果子池包括枣果子、南瓜饼、乌梅酥、枣花酥、樱桃卷…… 山楂锅盔、黑豆起子馍、枣满福枝、核桃饽饽、花好月圆饼、早餐饼、小青饼、绿豆饼…… 抹茶酥、香芋酥、蛋黄凤梨酥、雪花酥、爱心酥、椰子酥、鲜花玫瑰饼…… 多彩蔬菜卷、肉松卷、牛舌饼、布朗尼蛋糕、奶油小方…… 等等几百个种类。 用她设计团队设计的优雅又喜庆的盒子包装,有专人送到顾客家里。 但凡家里有一盒,过年来的亲戚都羡慕到想哭。 甚至有些家里特别有余裕的那些大佬,因为好奇盲盒里到底装了什么,而一次性地买好几盒。 只这一项举措,又让明香挣得盆满钵满。 她的花样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她的推广都是有技巧的。 一开始的时候把秘方保存的死死的,不让别人分一杯羹,这时候主要是打出品牌、铺垫和市场的感情。 后面开分店,也是在工厂里分别生产出部件材料,再到店里进一步组装,每个员工都不可能接触到完整的链条。 海边来了个卖蛋糕的军属小姐姐[年代] 第245节 后面开放加盟了之后,所有店里的产品更是全都出自明香这边,而且有着非常严格的保密条款,一旦违背,面临的就是天价的罚款。 不过主心骨还是明香的脑子。 根本无可取代,你也不可能敲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总之,赵老三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些的。 而对于明香,这些都是很平常的小事。 至于桂枝说的应对诱惑这一块。 明香只喜欢平淡惬意自由的生活,像一块橙红的、噙着阳光的柿子提拉米苏。 她每天过得很充实,、很幸福,不需要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来找刺激,所以根本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花销。 除了用来打点和发工资,其他的钱又被她投入到其他的产业中。 什么服装啦、化妆品、再后面的房地产…… 资金流源源不断,别人哪怕是眼红,却也不能奈她何。 又过了几年,赵老三忽然登门拜访。 赵老三当年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西市,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一到来,就朝明香跪下了。 明香被他吓了一跳,赶忙叫他起来。 然后又吓了一跳。 这才几年,原先那个既壮实又颇为帅气的青年,现在满眼疲惫,瘦得跟个竹竿子一样。 明香:“你这是怎么了?” 赵老三的眼睛却亮亮的。 “明香,快过年了,我听我家那口的,给你拜个早年。” 没等明香说话,又说:“明香,我算是起来了。” “我现在在卖瓜子,我的瓜子现在可受欢迎了,现在我马上就能把以前的房子赎回来了!” 明香想了想,突然瞪大了眼睛。 “南方那个瓜子大王不会就是你吧?” 赵老三用粗糙的手指擦了擦眼泪。 “他们都这样说我,但我比你还是差远了。” 明香笑:“这有什么好比的?你老婆呢?” 赵老三笑:“她在那边看店呢,她让我带了我们养的土鸡土鸭给你,我还特意做了你喜欢的卤鸭。” “这上面写的是我做卤鸭的方法。你喜欢吃,平时多叫家里人做。” 明香:“……” 明香把人请进去坐,赵老三却把手放在裤子上擦了擦,怎么也不肯进去。 只是一个劲说着感谢的话。 明香很是无语,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帮他。 可赵老三还是一个劲地说谢谢她,说如果不是她,就没有自己的今天什么的。 明香越来越不理解,于是干脆问了出来。 “我到底帮了你什么啊?” 赵老三把嘴巴紧紧闭着,一言不发,只定定地看着她。 明香:“……” 这个人从前就怪怪的,现在更怪了。 正要说什么,赵老三却忽然说要走了,赶火车,于是就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朝她招手:“回吧!真谢谢你了!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明香无奈地笑了一下,也朝他摆摆手:“行,吃一堑长一智啊,手上有点钱也别再犯浑了,好好跟桂枝过,她对你可算是不离不弃了。” 赵老三点了点头,消失在一片晚霞中。 就在这时,忽然,身穿白色海军军装的男人从码头那边迈着坚定的步伐而来。 明香见了他,嘴角就上扬起来,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迈着雀跃的步子朝他扑了上去。 “易青!你怎么来了?” 曾易青把她的腰轻轻揽住,也像是每一次见面一样,毫不顾及他人的目光。 “媳妇儿,年前我就要调回京市了,你看今年过年我能有幸请你跟我一起回老家过吗?” 明香的眼睛都瞪大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升了?” 曾易青揉了揉她的长发。 “你呀,让你当兵的话,肯定天天惦记着升。” 明香笑:“有什么不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这样的才是积极向上呢!” 曾易青听了,嘴角泛起笑意,低头把她搂紧,在她的颈窝含住了她的耳垂。 于是1995年的春节,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1975—1995,岁月静好,家人安康。 而他们,还会有很多这样的二十年。 -----------------------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了!撒花!谢谢大家一路陪伴到现在,谢谢大家支持甜妹奶茶(好羞耻),总之,感谢感谢感谢![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后面会更番外,交代一些文里没摊开说的事,回味一下我们明香的快乐生活,跟她吃点甜品喝点饮料,听几段八卦啥的…… 还没想好,嗯,是我有点不舍得离开。[猫头][猫头][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