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郎君的彪悍夫郎》 第1章 《柔弱郎君的彪悍夫郎》作者:三娓【完结】 本书简介: 陈淮安是一名游戏主播。一朝穿越,成了个爱赌嗜酒,人憎狗嫌的村里混子,被哥嫂赶出家门。 他身废体弱,他臭名昭著。 村里寡妇骂他扫把星,村里书生骂他废物二世祖,养母更是咒他早死 可是打游戏的,有几个脾气好的? 粉丝送他外号:游戏喷子。 于是他一个个骂过去,气的寡妇捶墙,书生暴走,养母吐血 君子动口不动手,但他们不是君子。 一个病秧子,骂不过,他们还打不过吗! 看着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揍他? 但陈淮安根本不怕,他双手一抬,大喊一声: 夫郎,救命! * 陈淮安是陶十七的赘婿,陶十七是村里出了名的彪悍: 踹坏院门的地痞被陶十七打的求饶、占他便宜的汉子被打的哭爹喊娘、求娶的书生被扫地出门。 而陈淮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总是在不经意间损坏哥儿新打的椅子,刚买的陶碗…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陶十七(色令智昏版):“阿淮接着摔,不够我再给你买!” 两人刚成亲时,陈淮安秉着先培养感情的想法,选择打地铺 但半夜夫郎钻进被子抱住他,猝不及防亲了他一口。 陶十七(认真脸):培养感情! 陈淮安满脸通红:不是,培养感情是这么培养的? 看着陈淮安怀里言笑晏晏、轻声细语的陶十七 众人:……这对吗? ——————— 阅读提示: 1.不科举,偏日常。 2.互宠。 3.有系统,但存在感不高(非单纯提供金手指)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系统 甜文 日常 主角视角陈淮安互动陶十七配角苗翠兰 其它:毒舌、强受、病弱攻、互宠 一句话简介:彪悍哥儿抗个病秧子回家当夫君 立意:热爱生活 第1章 倒计时1秒 “孩子他娘,你待会煎药的时候,顺便把老二的药一并给他煎了。” 陈大牛把几个窝窝头、胡饼装进麻布袋子里,又绑在腰上,不放心的又紧了紧打结处。 “煎药煎药!你知道这药钱多贵吗!他这遭前前后后花了我们500文!那个白眼狼,烂酒鬼,你就不该给他背回来,让他死在那水沟里,也省得来找我们讨债!” “胡说什么!再怎么说,那也是我亲兄弟,是我老陈家的血脉。” 苗翠兰“哼”了一声,把洗干净的碗筷放进灶台上的篓子里,甩甩手上的水,嘲讽道:“你亲兄弟可说了,他这辈子都姓赵,不姓陈,人家可没认你这个大哥。”然后把冻得通红的手在围布上擦了擦。 “还有,你兄弟的命是命,你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他这打娘胎里带来的毛病,那是一天药都断不了,眼看着今年翻了春就七岁了,那多出来的人头税又要整整300文,米缸也快见底了,再养着一个吃白饭的,我们全家就等着饿死吧!” 陈大牛叹了口气,“得了,你这婆娘少说两句,等会让老二听见了。” 他拿过打着补丁的薄棉衣套上,“走了,这码头上的活去晚了就抢没了。” 等到“滋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雪白的田野里,陈淮安才吐了口气。 唉,三天了,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也听他们吵了三天。 三天前,陈淮安还是一个在游戏里叱咤风云,挥斥方遒的游戏主播,业余兼职美食博主,莫名其妙穿越到了一个架空朝代。 根据原身的记忆,陈淮安发现,他拿的还是两家抱错儿子的真假少爷剧本。 一户是村头的猪肉贩子赵家,一户是村尾的农户陈家,也就是刚刚吵架的陈大牛家。 虽然都是稻香村的农户,但是在古代不是谁都吃得起肉的,所以这原身根本不愿意回陈家。 这不,这刚回来没几天就闹着要回赵家,腆着个脸跑到赵家门前去闹,被人拿着扫帚赶了出来。 郁闷之下,又跑去赌坊赌了几手,赔了个精光。 雪上加霜下,却还不知悔改,最后竟然当掉了身上仅有的一层薄棉衣,拿去换了酒喝。 许是作妖太多,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在回村的路上醉醺醺的栽进了结冰的河里。 要不是陈大牛下工回来晚,刚好瞧见,没准就真冻死在那了。 陈大牛找郎中给陈淮安看过,说是栽进河里的时候,后脑勺撞在了冰面上,有点脑震荡,加上泡久了冰水染上了风寒,需要卧床静养,不能随意走动。 在古代风寒可不是小病,陈大牛说不管怎么样,陈淮安也是陈家的血脉,不能让人就这么死掉了,所以这药还是给陈淮安吃着,这才有了开头苗翠兰和陈大牛吵架的原因。 话说回来,原身说不定真给冻死了,这才有了陈淮安的穿越? 而且他感觉他后脑勺不像撞伤,这痛法倒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的感觉??? “咳咳咳”一股冷风透过全是缝隙的破木窗吹进来,吹得他嗓子眼直发痒,他忍不住咳起来,却怎么也不得劲,心肝肺都扯着痛。 迫不得已他慢慢坐起来靠着床头,想着能舒缓一点,谁知这一动又牵动了后脑勺的伤口,导致他头不是头,脚不是脚的,直恶心想吐。 等忍过这劲,陈淮安环顾四周——漏风的门窗,泥巴稻草盖得房子,房间里唯二的两个家具:一张瘸腿的桌子,一张他现在躺着的木板床,连张褥子也没有,垫的还是去岁的干稻草,稍微动一下就‘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翻个身都怕塌了。 陈淮安已经在心里把老天爷骂了八百遍了,别人穿越不是王侯将相,就是神仙富少,他倒好穿成个不学无术,好赌成性的烂酒鬼,最主要的是—— 他没钱!没钱啊!一个铜板都没有! 全被原身霍霍光了。 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家徒四壁’的具象化。 还有,他快饿死了!他如果有个进度条,保准是饥饿值99.9%,生命值1%。 家里苗翠兰根本不搭理他,陈大牛白天都在码头卸货,赚点体力钱,晚上下工回家才给他偷塞点吃的,他三天就吃了两顿饭!两顿饭啊! 再这样下去,他不是病死就是饿死。 奈何他这副破身子,根本下不了地,不能自食其力。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办呢,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陈淮安先看见的是一双小短腿,从门缝里卡进来,接着才看见扎着两个啾啾的小脑袋, “小叔,我给你送药来了,热得很嘞!”一个小孩捧着个破陶碗,左手捧一下换到右手,右手拿一下又换左手,然后另一只手趁着间隙捏捏耳垂。 原身记忆里,这就是陈大牛和苗翠兰的儿子小石头,可能是早产的原因,已经七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只有四五岁的身量。 “咳咳,快放桌子上吧,别烫着了。”陈淮安看着眼前还没桌子高的萝卜头赶忙说道。 小石头愣了愣,踮着脚把碗放在了那张瘸腿桌上,“娘说了,药烫着喝效果才好呢。” “臭小子,干什么呢,让你送个药,磨磨蹭蹭的这么久还不出来,小心被那个扫把星染上什么霉运!”苗翠兰扯着嗓子在门外喊道。 啊?这小孩不是才刚进来说了一句话吗? 还有这苗翠兰骂人也不带重样的,刚刚还是白眼狼讨债鬼,现在他又成扫把星了。 是个人都是有脾气的,他陈淮安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骂过,要是搁以前他高低得骂回去,且是不带一个脏字,还能把你气的半死的那种。 他的粉丝都调侃他是游戏喷子,逮谁喷谁,保准喷的对面一喷一个不吱声。 不过现在不敢吱声的变成了他,毕竟原身做的混账事,确实该骂,而且他还靠着陈大牛的药活着呢。 “小叔,你喝药,喝了药就不疼了”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始翻自己随身挂着的小布兜,小手在里面翻了半天,掏出了两个灰溜溜的‘疙瘩球’,快速的塞到陈淮安手里。 “阿爹让我悄悄带给小叔的,不能让阿娘发现。”说完也不等陈淮安反应,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回了回了,阿娘~”稚嫩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门外还有苗翠兰的喝止声:“臭小子,慢点跑,后面有鬼追你呢!” 看着手里的两个疑似窝窝头的食物,陈淮安快哭出来了—— 好险,差点就被饿死了。 窝窝头虽然已经冷了,但陈淮安毫不犹豫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嚼吧嚼吧半天,然后发现根本咽不下去。 这窝头并不像现代一样是用精细的玉米粉经过发酵后做的,也不像现代的窝窝头看着金灿灿,吃起来是又泡又软糯的口感。 他手里的窝头是用高粱粗磨粉做的,还掺杂了一点麦麸、豆渣和一些野菜碎。 第2章 他一口咬下去像吃了一嘴生面渣,牙齿缝里都是麦皮的感觉。 陈淮安一边使劲的嚼吧嚼吧,一边心里默默流泪:又干又硬,好难吃! 由于他吃的急,又一口咬掉了半个窝头,面渣像吸干了他的唾液一般,他现在根本咽不下去,但是又舍不得吐掉,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吃的东西了。 陈淮安被噎的泪腺分泌过多,太阳穴发胀,他现在急需一碗水。 “咳咳咳”,他泪眼朦胧间瞥见了桌上的那碗药,像发现了救星一样,急忙挪过身子,来到桌边,端起来就喝,也不管烫不烫了。 一碗药下肚,陈淮安这才像又活了过来。但嗓子眼却像被刀拉了一样疼。 等缓过气来,陈淮安重新躺回床上,他平静的望着房顶出神。 他穿越已经三天了,各种身体触觉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他在慢慢接受现状。 既然穿越无法改变,那么他就得想想,要怎么在古代,在这个发展落后的时代活下去,他可不想以后都吃这种难以下咽的窝头。 他看着稻草做的屋顶,现在是冬末,天气干燥,雨水少还好,这要是夏天,雨水丰沛的季节,那这屋子怕是会被淹个彻底。 时间紧迫,等病好了就去搞钱!别人穿越要么种田、科举、做买卖,依赖现代知识干的风生水起,他为什么不行! 不是,你别说,他好像真的不行...... 种田他是种不了一点,科举?他虽然本硕毕业,但是古代科举和现代教育有壁,完全是两种东西,暂时不考虑。 好在他平时没事喜欢研究吃的,还算有个一技之长吧。 不过现代的食物重在调味,像是花椒、胡椒这种东西,他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如果没有,做出来的东西还能好吃吗 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有个系统、金手指之类的,而他什么也没有! 他举起手并弯曲一个大拇指,“我陈淮安发四,信男愿意一生荤素搭配,换取一个金手指。” 安静,非常安静。 一股冷风吹过,陈淮安打了个颤,失望的把手缩回了被子里:真冷,睡觉!睡着了,梦里啥都有。 【滴!抽卡系统已激活,请宿主点击‘确认键’查收!】 陈淮安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了‘系统''‘激活’之类的词,果然梦里什么都有。 【抽卡系统已激活,请宿主在三十秒之内查收!否则系统将消失!】 【倒计时5秒】 冰冷的声音,机械的播报着数字。 陈淮安依旧睡的香甜。 【倒计时1秒】 【警告!警告!系统关闭。】 第2章 馅饼里藏陷阱 陈淮安睡梦里,感觉好像即将失去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在页面消失的最后一秒,陈淮安像回光返照一样,一个鲤鱼打挺,睁开眼,发现面前悬空有两个发光的大字———确认,他连忙点了下去。 【恭喜宿主激活抽卡系统。】 靠!谁家好系统在人睡觉的时候出现啊?! 这发馅儿饼,还赠送一个陷阱? 他闭上眼,发现眼前的页面并没有消失,他尝试着用意念碰触界面,‘确认’两个字逐渐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蓝色大转盘。 转盘最顶上有两个选项:左边写着基础池,右边写着进阶池。 他点击左边的基础池,跳出一片排列好的卡牌界面,牌面上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他尝试着点击其中一张卡牌,这张卡牌翻了个面,然而两面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却隐约闻到了一股饼香! 他又点击了一下这张卡片,翻回背面,饼香也随之消失不见。 于是他接连翻了其他卡牌,有带着霉味的,散着药气的,没有味道的卡牌就会露出一些局部细节,隐约可窥见一点物品真容,陈淮安猜测是一些书籍,种子,饰品之类的东西。 他转到右边的进阶池,又大不一样,每张卡片背面都只有相同的几个字:技能卡待开启。 他点击了一下发现点不动,看来要特殊条件才能开启? 看来这文字就是最直接的提示了,陈淮安看着这些东西,心情第一次激动起来。 要是能抽到一些食物秘方,特殊种子,那还愁赚不到钱吗,要是能直接抽到金银首饰之类的就更好了,直接躺平! 但这技能卡他实在就摸不着头脑,但是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他激动的回到了最初的页面,发现蓝色大转盘的最中央有个红色按钮——这应该就是抽奖按钮了。 他试探性的点了一下。 然后面前弹出了一行大字: 【货币不足,无法抽取。】 ??? 货币不足这玩意儿抽一次还得给钱? 【系统提示:基础池每抽取一次,需消耗30文铜钱,进阶池将在宿主总资产到达一百两时开启。】 【检测到宿主现在身无分文,抽卡系统无法进行抽取。】 陈淮安拳头硬了,30文抽一次??右边的池子更是需要100两!他要是有钱,还要这破系统干什么!! 气的陈淮安直接关掉了系统。 直到一个月过去了,他再没打开过。 而这时候的陈淮安也终于能下地了,冬天也走到了尾声。 早春的天气依然寒冷,但漫山遍野的绿芽开始复苏,村民们脸上也带了点笑意。 这满山的野菜,野味都是生机,田地也要跟着翻新播种,生活也有了奔头,这缺粮少食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陈淮安的风寒其实还没有完全好透,但是药早就没在喝了,一个是陈大牛家确实没有余钱给他买药,另一个是苗翠兰真的很看不惯原身,一个天天嚷着自己姓赵,叫赵怀安的‘外姓人’。 跟他抱错的孩子是赵屠户家的老二赵顺,赵顺原先养在陈家时,是走得读书的路子,那时候陈父还健在,地里的活从没让他干过,在一家人的供养下,赵顺在十七岁那年考过了童生,一家人都非常欢喜,这下连家里的活都不让赵顺干了。 谁知好景不长,陈父第二年突发恶疾病故。陈大牛虽然穷,但也是拼了命的想让弟弟挣个好前程,所以还是不遗余力的供着赵顺读书。 那时候的苗翠兰心里是有怨言的,但还有希望,赵顺要是考上了秀才,那家里就是另一番光景了,遂也没多说什么。 谁知后来发现这供养的是别人家的儿子! 当得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赵大钱夫妇时,赵顺毫不犹豫的回赵家去了,且当天就改了陈顺为赵顺。 气的苗翠兰在村口大骂了他三天白眼狼,有奶便是娘! 而原身被赶出赵家后,一直嚷嚷着自己姓赵,叫赵怀安,在赵家门口转悠了几天,也没让他进去。 他无法,厚着脸皮来到了陈大牛家,陈大牛念着血脉相连的份上,还是收留了他。 这时候苗翠兰不干了,这刚走个白眼狼,又来个好赌嗜酒的混不吝,她还活不活了!她是当不了这个冤大头的,最后在她的撒泼下,结果就是把原主赶到了对门的旧宅子里。 这两天后脑勺的伤好的差不多,能下地了,苗翠兰就连吃的也给他断了,说是她家不养闲人。 上一顿饭,还是在昨天晚上小石头偷偷塞给他的一个糙米糕。 他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再不弄点吃的,怕是要去见太奶了。 虽然有了系统,但是现阶段根本用不了,所以他还是得自食其力,给自己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他观察了几天,发现冰雪消融后,正是野菜生长的时节,这些日子村里的农妇、哥儿都挎着篮筐往后山去,他也想去,要是挖的野菜有富余,说不定还能换点铜板! 他从前屋找到后屋,发现他家里一个称手的工具都没有,就连一条破麻袋都没有。 好好好,原主好样的!他压了压后槽牙,只能去借了。 陈家在他对门,跟他隔了一条大路,大门关着,应该是出门干活去了,他只能往前头去看看。 他住在稻香村村尾,靠近村子的山林一带,人烟稀少,稀稀落落的不过五六户人家。 陈淮安这一出门才发现,他的隔壁原来还有一座宅子,只不过看上去多年无人居住,房梁屋檐布满了蛛网,屋檐下挂着一串木铃铛,风一吹‘叮铃’作响,只是无人应答,门上的铜锁早已锈迹斑斑。 不过再怎么破旧也比陈淮安住的地方强多了。 再往前两户门扉紧闭,要么不在家,在家的看见敲门的是陈淮安,二话不说就把门关上了,陈淮安吃了闭门羹,无奈只能回到自己院子里。 陈淮安回来时和苗翠兰打了个照面。 苗翠兰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脚上手上都是泥,她舀了一瓢水在院子里冲洗。然后发现那个在屋里躺了一个月的废物从外面回来了。 这败家子不会又去赌了吧?还是又喝酒去了?他哪来的钱?陈大牛又悄悄给他塞钱了?看晚上回来,老娘不收拾他! 第3章 她正想着呢,然后发现那个败家子居然朝她这个方向过来了,她立刻警惕起来。 准是又是来借钱的,她正打算进屋关门呢。 陈淮安开口了:“大嫂,能把家里的竹篓、镰刀或者铲子借我用一下吗?” 苗翠兰把盆里的水往前一泼,刚好泼在陈淮安脚边,陈淮安眼疾手快的往旁边躲了一下才没溅到身上。 “你个败家子!竹篓、镰刀那都是我们农户吃饭的伙计,你还想拿去当了换你的猫尿喝!!没门儿!”说着就要进屋里锁门。 陈淮安本来以为真的要用手挖了,这时候看见苗翠兰回来了,眼睛直接亮了,他进门开了口,结果别人以为他是酒瘾又犯了。 他苦笑着解释,“大嫂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去赌,也不是要换酒喝,我看村里的哥儿,嫂子们都在挖这茬儿的野菜,这不也想去挖点嘛。” "我那屋......大嫂是知道的,没什么...吃的了,兄弟以前不懂事,犯了混,当了家里不少器具,也给大哥大嫂添了累赘,我保证以后再不会了。"陈淮安兴誓旦旦的保证。 苗翠兰直接呆住了,这讨债鬼什么时候叫过她大嫂,刚刚他不仅叫她大嫂,还说要改过自新?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他要是真的去挖野菜,也算是个好事,他自己能糊口,那陈大牛就不会天天背着她给这个败家子塞吃的喝的,成天惦记她家的这点东西了。 “你真是去挖野菜?”苗翠兰半信半疑道。 陈淮安看苗翠兰犹豫的样子,应该是有戏,他连忙应道:“真的真的!” “不行!”苗翠兰没犹豫,并一口回绝道,“谁知道你这个败家子是不是赌瘾犯了,你要是把我这些器具拿去当了怎么办?正好家里的野菜吃完了,我跟你一起去后山。” “成!” 太好了!陈淮安正愁认不全野菜呢。 他们住的地方距离后山近,沿途田埂稻田比较稀少,但还是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农户在耙田,等到三月稻种撒下去,一年的农忙便开始了。 苗翠兰带着陈淮安一路风风火火的来到一片山坡上,冰雪未消,些许嫩绿混着白,从土里冒出来,透着生机。 “就这儿,你挖吧。”苗翠兰说着就不再理睬陈淮安了, 她把竹篓往旁边地上一搁,找到一处绿色稍显茂盛的地方就开始挖起来。 他们现在挖的野菜大部分是荠菜,陈淮安没见过荠菜,所以他先观察了一下苗翠兰的动作—— 若是铜钱大小的植株就连根拔起,抖落掉泥沙直接丢进竹篮里,稍微老一点的就需要用指甲掐一下,若感到发硬,便留梢头两三片嫩叶即可。 陈淮安有样学样,也找了一处茂盛的地儿便开始挖起来,他用的是一把木头铲子,残雪未消,实在挖不动的地方他就用手抠开,然后获得了自己挖来的第一把野菜,根须带着冰渣,嫩叶却透出执拗的绿——他今晚不用饿肚子了! 挖了半个时辰,陈淮安也才挖了小半框,再一看苗翠兰也差不多。 现在刚刚化雪,荠菜还不是长的最盛的时候,村里采摘的人还不少,现在能挖多少算多少吧。 眼看这一片挖的差不多了,陈淮安想往山林里面看看,有没有其他可以吃的。 “大嫂,我想去山里面转转。” 苗翠兰这半个时辰都留意着,发现这个败家子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在挖野菜,虽然不知道为啥改性了,但是是好事,“你要去就去,要是被林子里的毒蛇毒蚁咬死了,我才不会给你收尸!” 陈淮安听出来了,这苗翠兰是在提醒他小心林子里的毒蛇蚁兽呢,“好嘞,我一刻钟就回来。” 结果走了一圈什么也没有,他今天滴米未进,又耗费了一圈力气,现在有点发晕,四肢无力,他刚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结果踩到了一片苔藓,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不多远,两三米,被一颗树干拦住了,陈淮安天璇地转后坐起来,感觉浑身疼。 “嘶,倒霉!”他真的觉得自己这穿越太惨了,要啥啥没有,挖个野菜还能摔一跤。 那些小说主角摔跤不是都会有奇遇吗,就他没有!就纯摔! 气得他拍了两下面前的树干,然后这下手也疼了。 唉,等一下,这好像是一颗柳树吧,半抱宽的树干,柳条密密麻麻垂落,满树嫩芽茂盛翠郁。 他没记错的话,柳芽是可以吃的!甚至有的人还用来当茶喝。 柳树虽然在村里很常见,但是一般还有小半个月才会发芽,这颗树可能是环境原因,长在向阳避风处,竟然早早发出了芽。 这开春的头一茬儿了,很是难得。 陈淮安这下头也不晕了,手也不疼了,连忙掀起衣摆当做篮筐,开始摘柳芽,很快摘了满怀。 他停下来打算回去把竹篓拿来继续摘,随便跟苗翠兰说一声,就作为借篮筐的谢礼吧。 “苗婶子,你家那个兄弟还躺在床上呢,你也是倒霉,怎么摊上那么个小叔子,”“这野菜挖回去,怕不是全让他吃了?”几个熟识的妇人在苗翠兰跟前儿给她鸣不平。 一个枯瘦的妇人挎着篮筐挤到苗翠兰她们中间,“你们懂什么,人家家里可是有位童生老爷的,她家大牛辛辛苦苦帮工一天60文,全拿来供养兄弟读书了。”说罢,捂着嘴,“哎呦,我给忘了,人家现在姓赵,跟你们陈家可没关系喽!,她家现在就一个扶不上墙的废物!” 这人是村里的林寡妇,丈夫走的早,留下一根独苗,三十岁的年纪,考了四五次,结果连县试都没过,早年赵顺一次就过了童生,就见天儿的眼酸。 如今风水轮流转,出了换子的事,可给她找着机会来苗翠兰跟前出气了,句句往人伤口上戳: “不像我家柱子,虽然还没考上,可好歹是亲生的,知道孝顺娘!”她还特意把‘亲生的’三个字说的特大声。 第3章 初次相遇 苗翠兰气的脸色发白,刚要回击,却被截了胡。 “哟,这不是林婶子吗,您刚说的是赵童生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姓林呢。” 陈淮安一回来就听见前面那段话,他能忍受苗翠兰的谩骂是因为吃人嘴短,这老妪算哪根葱? 陈淮安没把摘好的柳芽带过来,他只是整整衣摆,又接着说道:“亲生的当然好,可是考个四五回连边儿都摸不着的,这还不如抱错的呢,这抱错的起码还能中。” 周围妇人哥儿们都憋着笑,停下手里的活儿计,开始吃瓜,林寡妇脸色一僵,她没想到这个酒鬼居然也会来挖野菜。 “你!......读书人讲究厚积薄发,我家柱子那是大器晚成!” 陈淮安冷笑一声:“厚积薄发,我看是‘厚脸皮不发’吧,不然怎么每次县试放榜的时候,你家柱子就躲在家里不出门,是怕人问成绩吧。” 林寡妇气得发抖,围观的妇人哥儿们窃笑不止。 陈淮安走到苗翠兰身边把自己的篮筐拿上,又补了一刀:“你家那几亩地都快荒了,你儿子要是肯把翻书的劲儿用在种地上,也不至于让你这把年纪了还出来挖野菜。” 林寡妇彻底破防,野菜也不挖了,提着篮筐灰溜溜的走了。 苗翠兰挺意外,这败家玩意儿居然会维护她?虽说现在看他顺眼了一点,但狗改不了吃屎,不知道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还是得观察观察! 这林寡妇一走,围观的妇人哥儿们也散开了,挖野菜的挖野菜,回家的回家,陈淮安趁大家不注意,叫走了苗翠兰。 苗翠兰起初还不乐意,这败家玩意儿尽耽误她挖野菜,直到看见满树翠芽的时候,对陈淮安才有了好脸色。 陈淮安趁摘柳芽的间隙,向苗翠兰打听过了,这初春的野荠菜还不算多,市集上能卖到两文钱一斤,再过半月荠菜都冒头了,可能一文钱都卖不上,这柳芽也是一个价,但胜在早春头茬儿,往往能贵个一两文,更别说这颗更早些的,要是运气好,卖个四文钱也是有的。 十枝取三,两人各摘了小半篮。 回去后,他先用头框采的荠菜跟苗翠兰换了半斤米,野菜各留了一把,其余的托了苗翠兰明天帮他拿去集市上卖,收益分她一成。 并不是他不想亲自去,而是他这风寒未好,今天又摔了一跤,现在有点头重脚轻,他感觉再折腾一下,他又得卧床不起了。 苗翠兰看在他今天维护她的份上,破天荒的没骂他,也答应了下来。 “你卖多少就多少,谁要你那三瓜两枣的,就是别到时候卖了,你又拿去赌个精光!” “保证不会!那就麻烦大嫂了。”看得出来这嫂子是个嘴硬心软的主,陈淮安闻言忙保证道。 回家后还没坐上一刻,肚子‘咕咕咕’的抗-议起来。 单薄的衣衫贴着皮肉,风一吹,陈淮安就打了个颤,他赶紧抱着刚拾来的一捆柴进了厨房。 他抓了两把米淘洗干净丢进锅里,用过的淘米水不用倒,还可以接着拿来洗菜,毕竟这打水可不容易。 第4章 村里就一口水井,打水还得从村尾走到村头,他打了一桶水,还没走到家就洒了半桶。 虽说他一米八三的大个不至于一桶水都提不动,但耐不住原身酗酒身体亏空,风寒饥饿几重交加下,他现在还真成了一推就到的病秧子。 他在锅里加上满满一大瓢水,然后盖上盖子开始生火。 他把一些枯树枝先在灶洞里架好,又抓了一大把干树叶放在最底层,然后凭借原主的记忆,找到灶台角落的铁片和燧石,铁片在燧石上一碰就蹦出了火星子。 星星点点的火星子渐渐烧成了熊熊大火,陈淮安又往前挪了一点,离火源越近,他冷白的脸上也有了一点暖色。 不多时锅里便沸腾起来,把切好的一大把荠菜碎扔进了锅里,等到大米稠软,他就迫不及待的盛好一碗,就一口,五脏六腑,心肝脾肺都颤栗起来,一碗下肚他居然出了一头细汗。 “舒服!还是大米饭好吃!”那破窝窝头他是再也不想吃了! 这一大锅米粥够他匀着吃个两三顿的,山里的野菜还可以摘个几回,等有了进项,他再去添置一些柴米油盐,就不用这么紧巴巴的了,至于系统那劳什子的抽奖,等有了富余再说吧。 等他吃饱喝足,已经过了晌午,刚还阴沉的天,这就云开雾散,太阳透过层叠的云端钻了出来,晒走了几分寒冷。 陈淮安着实有些累了,但是早春的太阳难得一见,于是他找遍了屋子,才在后院墙角找到一个木桩子,上面有刀削斧凿的痕迹,应该是陈家以前用来劈柴的。 他把木墩子搬到前院,一屁股做下去,背靠在院里的草垛子上,就打起盹儿来。 他上午摘的荠菜,除了换米的半框,估摸着还有个一两斤,柳芽也不足两斤,也不知道能卖个几文,等春寒过去,这野菜更卖不上价。 指望着这个攒钱定是不行的,还是等身体好些,再去看看其他挣钱的门路吧。 想着这些,他慢慢进入了轻眠。 陈淮安生的白,原身和他九分相似,一分落在气质,阳光薄薄一层洒在他身上,轻轻的微风吹起额边几缕碎发,几根草屑吹到身上倒成了点缀。 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听见了远处传来‘哒哒哒’的车轱辘声儿,直到门轴传来‘吱呀’一声才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阵尖锐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哟!陶哥儿回来了!十年不见,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水灵儿!” 林寡妇离村尾不远,他远远瞧见一个俊俏的身影赶着驴车往村子里来,她仔细一瞧,哎呦!这不是跟他爹出去走镖的陶哥儿嘛! 听说前些日子他爹死在山匪手里了,就剩他一个无亲无故的哥儿。要她说啊,这哥儿出去走镖像什么样子!抛头露面的尽丢人!不过这没爹没娘的哥儿最是好拿捏。 陶十七淡淡点了头,没说话,他把驴车停在院子门口,独自走进院子里,看着破败的院子,神色一片暗淡。 林寡妇跟进来:“你爹的事儿......唉,真是天杀的土匪!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以后要是有啥难处,就跟婶子说。” 她上下打量眼前的哥儿,盘靓条顺,是个干活儿的好手,就是已经二十五岁了,年纪有些大,不知道还好不好生养? “对了,要是有啥力气活,你还可以找我家柱子,他长你五岁,你小时候还叫过他柱子哥呢,你还记得不?他今年还要去县里考童生嘞!”林寡妇非常神气。 陶十七依旧沉默,他走到大门前,拿起门上锈迹斑斑的铜锁,指腹摸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从旁边院墙传来,吸引了陶十七的目光,他这才发现,那草垛子里竟躺了个人。 这才三月出头,那人却衣衫单薄,准是着了风寒,被咳醒后,慢慢睁开了眼,许是阳光正盛,他只能半眯起眼睛,睫毛在颊边投下细碎的阴影,瞳眸缩成一条线,陶十七觉得他像一只午后被光晃到的猫儿。 林寡妇见他冷淡,心里不痛快,又瞥见陈淮安懒散的模样,想起他上午的揶揄,更是心堵! “陶哥儿,你可小心你隔壁这家的,晦气的很!好吃懒做,爱赌钱,又喝酒,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叫他当了个精光,这不,家里都不待见他,给他赶出来了,你刚回来,别跟这种混子走太近,省得被他影响了名声!” 陈淮安本来被吵醒就烦,听了这话便慢悠悠的坐起来,“林婶子,你这嘴比赵屠户家的猪还能喷,上午还说我是废物,现在又说我晦气,您家柱子要是读书有您一半‘说话’的功力,早考上童生了!” 林寡妇被戳了痛处,恼羞成怒“你个混账东西!胡说什么!” 陈淮安正要加大火力却被“噗~”一声轻笑打乱了动作,他抬眼,四目相对—— 那人一身粗布麻衣,黑色短打,一个马尾高高束起,眉眼清朗,此时的笑意冲淡了眼底几分疲惫。 一个哥儿能不畏流言闯荡十年,刀尖舔血下讨生活,如今父母双亡也不见眼底半分怯弱迷茫。 陈淮安在心底赞叹:是个顶漂亮又独立的哥儿。 只见那哥儿轻笑一声,随即打断了林寡妇即将脱口的污言秽语。 “林婶儿,我的事,不劳费心。”只一句话就让林寡妇闭了嘴。 她瞧着眼前的陶十七油盐不进,一改之前的热情,“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且看着吧!”说着拍拍屁股走了。 陶十七不在意,而是朝着院墙这边的陈淮安轻轻点了个头。 这人嘴皮子挺厉害,可能因为还未醒眠,骂人的样子也像一只小猫,还是被人惊扰后对着人龇牙的那种。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便收了回来。 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他家老宅的钥匙在这十年辗转中,早就不知道丢在了何处,就算钥匙还在,这铜锁生了锈,钥匙也早已失了作用,他摩梭片刻,索性抽出腰间的配刀,一刀下去,‘哐当’一声,门锁应声落地。 然后起身走到院外的驴车上,左手提起用麻绳捆着的一卷草席棉被,右手又提溜起一人高的麻袋,一甩扛在肩上,步履稳健的走进屋里。 那麻袋里“叮叮当当”的,应该是一些木头铁器之类的琐碎重物。 !!! 陈淮安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呆了,直到陶十七推开门走进屋,消失在他视线里,他才回过神来。 古代的哥儿这么彪悍吗?! 第4章 还是埋了吧 早春的太阳像个小孩儿,一不开心就躲回了家,院子里只剩阴冷,陈淮安打算起身回屋,这时却看见早归的陈大牛。 陈大牛是原身的大哥,为人老实,很是照顾原身。 却不知为何,现在瞧着一脸沮丧,唉声叹气。 陈大牛并没有看见院子里的陈淮安,只顾着埋头走路。 这码头上活少人多,最近几日他都没抢到什么活儿,进项少得可怜,家里米缸快要见底了,儿子吃药也是一大笔花销,还有这老二屋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吃的,不会给他饿死吧?还是晚上给他送点吃食,只是不能让家里的婆娘发现,不然又得骂他。 唉,都怪他,真没用,一家老小跟着他受苦! 好在这开春了,地里该洒种了,希望今年有个好收成吧。 他想的入神,前方路面一个浅坑都没注意,眼看一脚就要踏进去—— “大哥,小心脚下!”陈淮安突然出声,让陈大牛如梦初醒,他一个趔趄脚步偏移,落在一寸之差的地方,可算是没栽倒。 “这破坑待会就给你填上!”陈大牛缓过神来才看见院子里的陈淮安,“老二,你身体好些没?” “还行,这都能下地活动了”“大哥今日下工这么早?” 陈大牛摆摆手,“最近活儿少,正好回来帮衬一下家里,把地里拾掇拾掇,”,说完他注意到陈淮安衣衫单薄,不时还咳嗽两声,“我那还有一身棉衣,新做的晚上给你拿过来,还有,你身子骨不好,别老是喝酒,那赌场更是别......”说道这,他突然顿住了。 老二刚才叫他什么?!大哥!他这是肯认他了! “大哥?”陈大牛话说一半顿住,陈淮安疑惑的又叫了他一声。 “唉!”陈大牛连忙答应,并一扫之前的苦闷,“没事儿!你要是实在想喝......也行,等大哥手头宽裕些,就给你买,只不过不能多喝,喝多了伤身!”最后踌躇半刻,为难的说,“但......那赌场你还是别去了。” 陈淮安被陈大牛突然的转变搞得一头雾水,但他毕竟不是原身,他也不喜欢赌博,便点头答应。 似是没想到陈淮安能答应的这么干脆,陈大牛先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欣慰起来,双手交握背在身后,慢慢踱步回去了。 就是回去的时候面容怪异,陈淮安发现他走三步看一眼他,然后笑一下,然后又走几步笑一下,看一下他。 第5章 嗯??? 他衣服穿反了还是没净脸?他低头:衣袖整齐,除了早上摔的泥点子,没穿反啊?他又走到剩下的半桶水旁,脸色除了白点,干干净净没有其他东西。 翌日上午,春光和煦。 陈淮安以前直播的时候,经常日夜颠倒,黑白不分,这穿越后生物钟也没改过来。 他昨晚把剩下的菜粥喝完,难得吃饱喝足,睡上个好觉,梦里都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他撕了一个鸡腿正要下口,谁知这鸡腿突然长出尖尖的嘴,朝他叫了起来,“咯咯咯~” “咚咚咚!” “败家玩意儿!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 这声音好耳熟。 “老妈,让我再睡会~”他习惯性的撒娇,不对!他记得他穿越了来着? 他一下清醒过来,是苗翠兰。 他拿过床边的薄衫胡乱的套上,现束了发,但不甚熟练,白色发带就歪歪扭扭垂落在肩头。 等他打开门,苗翠兰看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睡得跟猪一样,地里的牛都耕了三圈了,你还没起!” 像是骂累了,她把手里攥着的东西朝陈淮安一扔,陈淮安眼疾手快的接住。 一个巴掌大的麻布袋子,洗得发白,扔过来时‘叮叮当当’的作响,打开一看,是十几个铜板! “这荠菜散着卖的,两文钱一斤,柳芽新鲜,四文钱一斤也抢着买,一共12文,你点点。” 果然和自己预估的分文不差,不过苗翠兰没有收他的跑腿费,他朝着苗翠兰拱手道谢却被打断。 “行了,别叽叽歪歪的,你要是没事儿,就去陶哥儿家帮帮忙,他家盖房子,你大哥也在。”苗翠兰指着隔壁忙忙碌碌的几个人,“诺,那儿呢,陶哥儿父母还在村子时和咱家关系最好,如今突遭巨变,没了依靠,可怜着呢!咱更要帮衬着点儿。” “你待会过去,收收你这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模样,别在陶哥儿面前丢我们的脸!”说着不放心又嘱咐一句,“你可别欺负人家!要是让我知道,扒了你的皮!” 顺着苗翠兰指的方向,陈淮安看过去,陈大牛蹲在房顶上,脚边垒着一摞瓦,一个眼熟的汉子站在旁边的木梯上给他递瓦,院子里一个中年人拿着刻刀在一堆木头里比比画画。 而苗翠兰口中的‘可怜’哥儿,正扛着一根五六寸,八尺宽的木头,身姿挺拔,肩背笔直的走进院子里,院子里的木料堆成一座小山,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只见那人右肩一耸,两手稳稳接过木料,然后身子一弯,轻巧的把木头放在木堆上。 ...... 这......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不过,也怪不得苗翠兰敲打他,这哥儿虽不像平常哥儿纤弱,但颜若桃李,清朗俊秀,在哥儿里绝对是佼佼者,这长相很难不让人心动。 等苗翠兰一走,他收好钱,心情舒畅,他盘算了一下,再摘个两三回野菜,30文便能凑齐了,他倒要看看这系统能抽个什么东西出来。 他洗漱收拾,便去隔壁帮忙,毕竟远亲不如近邻,以后都得互相照应,而且得改变一下原身在陈大牛夫妇心里的印象,就这几日的相处,他看得出来这两口子都是善良的人,他无亲无故,他们现在是唯一肯帮他的人。 他走到隔壁院子外,板车上待卸的木料还很多,陶十七弯腰又扛起来一根,陈淮安连忙上前道:“我来帮你。” 陶十七扛着木头,小心的转头,发现说话的是昨天的那只‘猫儿’,这人今日换了一身衣衫,但依旧单薄,这人是不怕冷吗? 发带垂在他脖颈处,竟看不出是发带更白,还是他肤色更白。 他早上听说,这人是翠兰嫂子家刚认回来的弟弟。 他看了看他这身板,怕是够呛,但翠兰嫂子一家对他很好,他不好拒绝,便指着车上最小的一根木头,“那你就搬这根。” 陈淮安既不会盖瓦,也不会雕木,他啥都不会,也不能过来当一尊雕塑,供着玩儿,只能帮忙搬搬东西。 他自认身子骨虽然不算健硕,但力气还是有的。 他挽起袖子,一咬牙搬起一根木头,结果木头刚离开车板,‘咚’,的滚落在地上。 ...... “意外,再来......” 陶十七动作敏捷的扶了他一把,道:“别逞强。”说着要去接过那根木头。 陈淮安听闻不服输,抢在他前面把木头抗回肩上。 陶十七无奈,只能提示他:“这木头是做房梁的,有些长,搬起来时,要注意周围路障,才不会绊倒。” 陈淮安把木梁抗稳当后,后退几步,顺着车栏撤出木头,再朝院子里走去。 陶十七看着前面那人清瘦的身影,他握着木梁的指头勒出了红痕,白皙的额头冒出虚汗,着实是一步三喘。 他无奈,这人还挺倔。 等陈淮安进到院子里,却犯了难,这扛上容易放下难。 木材已经堆成了半人高的小山,若是直接丢下去,‘山堆’定然会四分五散。 像陶十七那样一抛一接,他是没那个本事的。 所以他选择一只手先握住一端,另一只手慢慢把木料从肩上滑下来,一切都很顺利,然而他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力气 两手刚抱住木料,他双腕一软,木头直接落地,“砰”,砸在了脚上。 疼!很疼!非常疼!他单脚蹦起,‘嘶嘶’呼气。 陶十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随手放下木料,“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他一边回答一边蹦跶。 原身平日里不学无术,却最是喜好打扮成书生模样,讨好赵家养母,一袭长衫,衣袂飘飘。 他今日穿的便是一件月白长衫,衣摆曳地,在跳动间,脚跟踩到衣摆一角,陶十七想拉住他,奈何来不及了——咚! 他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旁边人空中悬着的手顿住,“你真的......没事......吗?”声音里带着惊讶,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笑意。 陈淮安并没有把头抬起来,反而是把脸往地上缩了缩,他抬起一只手左右晃动,“这下有事了......”,“你想笑......就笑吧。” 他有事,他想逝世......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他怀疑有人给他开了丢人buff,不到半天,连续社死了三次! “老二,你咋样?脑壳别给磕坏了!”他听见陈大牛在屋顶上传来的关心。 陈淮安终于还是从自己的鸵鸟状态脱离出来,他抬头看去,陈大牛蹲在屋顶上,伸着脖子,眺望他的方向,眼里都是关切,他心里一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哈哈哈,大牛,这是你家老二吧,这也太囊了,还不如人家十七一个哥儿,”旁边汉子拿着一叠瓦挪到另一头毫不客气的笑道。 陈淮安觉得还是地上舒服,挖个坑就地给他埋了吧。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这是抹布? “那......那是因为老二风寒未好,对!风寒未好......”陈大牛说的心虚。 “咳~后生,你快起来,风寒未好就不要行此大礼,老夫可受不起。”陈淮安摔倒时头朝前,正好趴在那木匠面前。 众人终是忍不住,笑作一团。 陈淮安尴尬的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擦擦吧”,旁边如竹节般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块灰色布巾。 陈淮安抬头接过哥儿手里的帕子,突然放松下来,“多谢。” 看见他擦干净脸上的灰尘,陶十七笑意未减,转身搬动起地上散乱的木梁,起落间小臂线条紧绷,露出优美的弧线,一刻钟便又堆成一座‘木山’。 陈淮安断不敢再言帮忙。 看着眼前哥儿矫健利落的身姿,陈淮安十分羡慕。 “大家中午有口福咯!”苗翠兰挎着竹筐,装着一篮子翠嫩的野菜还没踏进院子就听见她响亮的声音。 等走到大家面前,才接着说道,“今天咱们都有口福咯!我去摘野菜,看见山里笋子冒头了,挖到两根,谁知回来路上还让我捡到几颗菌子,加上十七昨天打的山鸡,今儿个中午给大家顿肉吃! 大伙都尝尝鲜!” 做饭,这个他擅长啊! 陈淮安上前拿过苗翠兰肘间的竹筐,“做饭我会,嫂子我帮你。” 苗翠兰上下打量他两眼,衣袖上全是泥土,发髻松散,这灰头土脸的模样,用屁股想她都知道这玩意儿准是又添乱了。 看苗翠兰默许的样子,陈淮安提着框进了里屋。 陶十七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摇头:都说君子远庖厨,他这是躲懒? 陈淮安刚踏进门,就闻到一股腐朽味。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座房子内里的样子,堂屋屋檐蛛网如织,桌椅灰尘满布,尘封的霉味飘荡其间。 供桌上倒是一成不染,香炉上一柱香,燃的正盛,炉底是几柱燃尽的香脚,一座牌位立于正中,上书:父陶公讳山母李氏之灵位。右下角一行小字:不肖子陶十七立。 第6章 原来他叫陶十七,还挺好听。 只是屋角风铃响起时,再没人唤他吃饭。 “愣着干什么呢?”后面的苗翠兰推了他一把,陈淮安连忙跟上。 灶屋就在左边,几步便到了,屋里倒是整洁,应该是才打扫过。 “别说,这十七还真是能干,好些男子都比不上!”屋里有个妇人正在剁鸡,只见她左手覆于鸡身,右手握住刀柄,一翻腕,刀刃落于粘板,“咔擦~”,骨节断裂声响起。 陈淮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把衣领往上拉了拉。 “就是可惜是个哥儿,这再能干也会被夫家挑剔。” 陈淮安是穿来后,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哥儿这种性别的,哥儿也能生子,但比女子难孕,若不是非常困难,一般人家很少娶哥儿为夫。 起初他知道哥儿能生子时,非常震惊,但陈淮安本就是一个gay,接受起来也很快。 “哥儿怎么了!哥儿能抗能干,不比好吃懒做的强!”说话间还不忘腻陈淮安两眼。 陈淮安心虚的把竹筐放到一旁,择起菜来。 竹笋刚冒头,正是翠嫩的时候,把最外头带着刺的笋衣剥掉两片,就露出内里莹白,他搓搓发痒的掌心,把笋肉放在一旁,剥起第二颗来。 他可不敢出声,毕竟这原主的锅太多,他心累。 “翠兰,这是你家那个败......咳......老二?” 这人是苗翠兰娘家嫂子,那屋顶上的汉子正是苗翠兰亲哥,平日里和陈大牛一起在码头帮工。往常应该没少听苗翠兰倒苦水。 “是个懒的,今天让他来掌勺,免得白吃人陶哥儿一顿饭!”苗翠兰拿过一个装水的木盆,把篮子里的菌子丢进去,刮掉表面的泥沙,又迅速换了两次水,避免洗太久菌子吸饱水,洗太少又留了山尘。 第一道做的是山笋炖鸡。 陈淮安把切好的鸡块放在木盆里,抓起来摔下去,如此几回,等到肉质松散,再抓一把粗盐进去,这里条件有限,没有蚝油淀粉,只有苗翠兰从家里拿来的浑酱油,他舀了两勺,把鸡块揉匀,直到每块肉上都覆盖一层褐色。 最后淋上一碗姜汁水,盖上盖子静置在一旁。 一切就绪,开始烧锅起灶。 他先舀了一瓢水在锅里,趁水开的间隙把春笋切成厚薄均匀的滚刀块,等到水开,把笋子一骨碌倒下去,静待片刻便可捞起。 等着锅热的功夫,他又去问陈大牛要了一盅酒,农户大都自酿的米酒,味道偏淡清甜,没什么度数,但聊胜于无。 等陈大牛把酒从屋檐下的泥土里刨出来时,还有点心痛,“这酒是去年收稻时酿的,刚酿出香味来,就这一坛,你省着点喝~” 陈淮安好不容易才说清楚他只要一盅做菜。 而这边,陈淮安一出灶屋,那妇人便用胳膊杵了杵苗翠兰。 “哎~这有模有样的。” “这模样长得也比那赵老二俊,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要是能改掉那喝酒赌博的毛病,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那婚事......” 不待孙荷香说完,苗翠兰就打断,“不成!这是把陶哥儿往火坑里推,谁知道他做的是不是表面功夫,他要是就装这三两天,等以后成婚了,还不把陶哥儿家产败光。” 苗翠兰左手握着一把荠菜,右手掐着枯黄叶边,择好的放进一旁的盆子里,“淘米水直接倒这个盆里。” “也是,再看看,”孙荷香点点头,灶屋里两口锅,正好一个拿来蒸饭,孙荷香正在洗米,“本来都是家里长辈给定的娃娃亲,以前陶哥儿一家在外闯荡,还不时往你家寄东西,维持着关系,这便是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的.....谁知这赵顺是个没心的!” “那就是个白眼狼!”苗翠兰把最后一根掐完的荠菜重重摔在盆子里。 陈淮安回来刚好听见这么一句,又惹着她了? 他把酒放在灶台边,才听见孙荷香说: “前日我去赶集,路过赵家摊子,破天荒在那摊子上看见了周氏,平日里都是他家赵大钱出摊,何时看见过她剁肉的?我寻思着有什么事,就往那瞧了一会儿,你猜怎么着?”孙荷香眼神一转,手里动作不停。 她把米倒进锅里,放上一个竹蒸笼,把揉好的米饼放在里头,接着说,“那周氏逢人便说——他家赵顺今年要去考秀才了!我呸!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高中状元郎了。” 苗翠兰走到灶台前,给灶洞里加了一把火,“就他那个白眼狼,考上了也是祸害!” 原来在说赵顺。 这赵顺不是他的对照组吗?也幸好是个势力的,不然以原身的作风,如今怕是两家都没他的落脚之地。不过这赵顺越势力,他才更好改变他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对于考秀才,陈淮安并不在意,考不上最好,考上了高升,赵顺眼中更看不上陈家,他们便不会有交集。 陈淮安把锅里的水舀出来,铁锅烧致滚烫,便可以下油,清油比较金贵,大多农户用的动物油多一些,他挖了两勺猪油,“嗞啦~”下锅,猪油的香气扑面而来,等到油烟浓郁,他把腌制好的肉块滑进锅里,翻炒至鸡块金黄,在旁边洒下姜片、蒜末和酱汁,最后再淋上拿来的那盅酒,肉香被酒香激发,金黄的油烟瞬时飘散出去。 “好香!这是屋里传来的?”“好像是!” 前院施工的汉子们被香气缠绕,咽了咽口水,手上的活干的更加卖力。 陶十七朝灶屋的方向望了一眼:他还真会做饭? 虽然还差几味调料,但陈淮安把仅有的调料都用上了,毕竟环境艰难,勉强够用,他把菌子和焯过水的春笋倒进锅里,翻炒均匀,再加水放盐,盖上盖子,等待焖煮两盏茶的功夫就行。 陈淮安做完一切便把心思放在了旁边闲谈的两人身上。 “你说这陶哥儿离二十五没几个月了,能在这之前招到合适的赘婿吗?要是找不到,这增加赋税还算轻的,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 苗翠兰叹气,这陶哥儿也是运气不好,往年年满二十五的哥儿若是没嫁人也就多交点赋税,这陶哥儿父母走镖多年,应该还是给他留下一点家产的,缓个两三年没问题。 谁知道赶上今年官府新令,若是哥儿女子二十五岁未出嫁就得面临入狱三年的惩罚,累及家人,陶哥儿妹妹才七岁,和她家石头一般大,那受得了这个罪,真是造孽! "车到山前必有路,十七这么好的孩子,福气在后头。"苗翠兰摇了摇头,把灶台里的火压小了一点,免得这锅里的水流失过快。 陈淮安吃惊,这怎么还有强制结婚令?怪不得那人一回来就急着翻新房子,原来是要找赘婿,想到那人俊秀挺拔的身姿,不知道谁这么幸运,能得他的青睐。 他拿出怀里的布巾,那人递给他时修长的手指仿佛近在眼前,他现在自己都养不活,就不要妄想些别的,他垂眸间眼角瞥见灶台上一块灰色,他伸手拿过来展开,然后他发现——和他手里的布巾别无二致。 这是抹布???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耽误干饭 这豁口处还能严丝合缝的拼接上。 ...... 这哥儿就拿这玩意儿给他擦脸? “坏了!”孙荷香一声惊呼传来,打断了陈淮安的思绪,他看过去。 竹笼盖子被揭开,大团白雾从侧边跑出来,正中间米饭倒是汲取不到热量,烟雾缭绕间他看不清孙荷香的表情,只听见声音和看见手上动作,“这蒸笼上怎么这么大个口子?我说这饭煮了半晌咋还是夹生的!” 她拿起一块还没熟的面团,糊在上面,试图封住竹篾年久磨损的洞口。但面团一脱手便滑落至底,“这可怎么办?”,她左右观摩,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拯救。 陈淮安上前,“我有办法,麻烦嫂子给我找个长条的布巾,最好是吸水性好的。 没等孙荷香动身,苗翠兰就拿来一块几尺长的粗麻布。 陈淮安接过麻布,先放在水里完全浸湿,然后又用力拧至半干,湿布密封性比干布好上很多,但太湿又会滴水。 他把布条像围巾一样缠绕在蒸笼周围,并在顶上放一个陶碗用于固定,防止蒸汽上行时被顶开。 陈淮安做完一切,用怀里那块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嫂子,这蒸汽最爱钻缝隙,用这湿巾一裹,它就无路可逃了!” 孙荷香看着密封的蒸笼,“哎呦,翠兰,你家老二脑子挺好使!” “哼,就怕他聪明用不在正途上!”苗翠兰嘴上吐槽,心底还是一丝欣慰,这老二不混时,还人模人样的。 等荠菜焯水,简单凉拌,一餐饭便算完成。 堂屋还没来得及收拾,众人抬了一张方桌,置在灶屋里,将将落座,院子外突然传来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 “陈淮安在哪!陈淮安给老子滚出来!” 第7章 陈淮安眼皮一跳,找他的? 这声音浑厚、中气十足的样子,好像不太好惹。 众人闻声出门一探究竟,陈淮安落在最后,走到堂屋就看见一个刀疤脸汉子带头冲在前头,后面跟着几个身材健硕的汉子,手里拎着棍子,凶神恶煞的叫嚣。 一群村民闻声而来,却也只敢远远观望,不敢上前。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挎着篮子,他瞧见前面那户的汉子手里还端着碗,正一边刨食,一边往院子里瞧。 “这不是千金坊的刀疤李?这陈老二是欠了千金坊的债?” “这刀疤李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好奇问道,他平日里只顾着读书,哪听过这刀疤李,王八李的。 “刀疤李你都不知道?千金坊你总知道吧,咱镇上唯一的赌坊,“他附近的中年汉子打量他一眼,发现问话的是赵家老二,人家一个童生老爷,天天埋在书堆里,不知道也正常。 他言语更热切一些,“听说这刀疤李原先是那山上的山贼,不知为何几月前招了安,被千金坊老板看上,收去干这收债的事!”说道这儿,他压低些声音,畏惧的看了一眼那人,“听说他手上好几十条人命呐!” 赵顺听后也顺着看去,那人脸上一道狰狞刀疤,从左脸眉梢一直蜿蜒到右颊嘴角,横穿男人整个面部,看起来甚是恐怖吓人,他打了个颤,刀疤脸似乎有感,朝他们这边扫来,吓的两人立马噤声,缩倒人群后去。 刀疤脸叫嚷半天也不见有人理他,他今天收债从东村一直到北村,收了五六个村子,就剩这最后一户,他眼瞅着到了晌午,干脆一起收完,免得下次多费腿脚,他肚中空荡,路过这几户人家都炊烟袅袅,饭香扑鼻,尤其是到这院子后,肉香浓郁,激的他更饥肠辘辘。 他十分不耐烦,伸腿一踢,一脚踹在院门上,木门'哐当'一声倒地,木屑飞溅,吓得周围村民后退好几步。 “他奶奶的!你不是说陈淮安在这儿嘛,人呢?”他抓过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妇人,拧着她的衣领恶狠狠说道,“你这婆子要是敢耍老子!老子剁了你的手!” 那妇人正是林寡妇,她今早看见陶十七家动土,好奇往里看了看,结果看见那扫把星陈淮安和陶十七那哥儿有说有笑的,这哥儿真是不守夫德,跟个赌鬼厮混!等他嫁过来,她一定让她家柱子好好教训教训他! 直到快晌午,这屋里居然传来了炖肉的香气!她馋的滴口水,她已经半年没见过荤腥了,这混子凭什么吃肉!这陶十七合该拿来献给她这未来婆婆才是! 又想到这陈老二几次三番羞辱她,她越想越气,正巧,这时候她看见有人在村里打听陈淮安住处,这刀疤李她认识,一看就是来讨债的。 来的正好!她快步上前给刀疤李指路,这刀疤脸出了名的狠毒,她要看着陈淮安被教训! 谁知到这儿后半晌无人应答,这刀疤脸竟朝她发起火来! “大人息怒!这陈淮安就在里头!我亲眼瞧见的,他肯定听到您威武的声音吓得躲起来了!对!躲起来了!”林寡妇越说越自信,她指着屋里比划,希望这凶神直接冲进去把陈淮安打一顿!要是能剁掉一只手更好! 刀疤李放开林寡妇,往旁边“啐”了一口,朝身后的几人挥手,“他娘的!给老子砸!” 他身后的打手听后也不含糊,提起手里的棍子就朝里屋走去,为首的汉子是平日里要债最卖力的,每要到一笔债,他就可以多分银钱,在刀疤哥面前也更说的上话,谁知他左脚刚踏进里屋一步,就被一脚踹飞出来! “哎呦我去!谁他娘的敢踹老子!”那汉子被踹的仰躺在地,痛的直呼‘娘’! “你爷爷我。”陶十七腰佩一把大刀,大跨步走出来,语气里是森然冷意。 他没有看地上的汉子,而是直面刀疤脸,“院门是谁踹的?”他左手握着刀鞘,食指摩梭着上面的纹路。 刀疤脸看出来的人,身姿高挑,发带飞扬,五官凌冽张扬,举手间充满江湖气,但眉心一点淡红,这显然是个哥儿? 这没说欠债的是个哥儿啊?他狐疑的打量眼前人,“你就是陈淮安?你欠千金赌坊的三两银子已经逾期,利息翻倍,现在一共欠了六两!” “你今天要么还钱!要么——就拆了你这房子!” 周围村民听见陈淮安欠了六两时,都吸了一口冷气,这六两可抵得上丰年一岁的收成! “六两!天哪!这么多钱!这陈老二好吃懒做,怎么还得上!” “就是!怕是把陈大牛一家抵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陶十七身后几人听了也都十分惊讶,纷纷朝陈淮安看去,却发现他们身后空无一人,竟早已没了踪影?? 苗翠兰气的脸红,连连跺脚,“这个扫把星!还以为他改好了,原来都是做面子,为了让我们给他抵债!” 陈大牛愣住,原来这几日的几声‘大哥’都是为了这个,他本也奇怪,原先死活不肯改姓的人,怎么一夕间就愿意了? 他失落的摇摇头,朝外面走去,却被苗翠兰一把拉住,“你干什么!这可是六两,你拿什么给他还!抵房还是卖地?!你儿子的命还要不要?我们一家还活不活?” 苗翠兰句句铿锵,每句责问都像用锤子敲在他的脊背上,他埋起头来,瞬间像老了几岁。 “是啊,大牛,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了!你想想小石头,这每年的药钱。”苗翠兰哥嫂也在一旁规劝,“让他们去隔壁找那泼皮,要打要杀都随他们意,你就当你陈家没有这个弟弟!” 陈大牛想起儿子乖巧的脸,和每每发烧昏迷时嘴里嘟囔的“爹爹~疼~”他停下脚步,终没有再上前。 面对刀疤脸的威胁,门外的陶十七丝毫不退,并淡定的又问道,“我说——院门是谁踹的?” 刀疤李被一个哥儿喝斥,顿时怒从心起,“找死!” 说着一群人冲了上来,陶十七并未拔刀,而是直接用刀身为武器,一个横挡挡住击来的木棍,抬腿利落一踢,再往右边一扫腿,几人相继倒地。 说到底这几个打手都是一些地痞无赖,没有真功夫,而他跟随父亲走镖多年,江湖闯荡,一些简单拳脚便能收拾他们。 他把刀又挂回腰上,双手叉腰,抬头挺胸,盛气逼人,“给我赔钱!” 刀疤李被吓得不敢上前,他那当过什么山贼,不过是当年跟在绿林屁-股后头赚点捡尸财,那鬼哭岭的山贼被官府一锅端后,他就假扮山贼招安,有了这要债的肥差。 “你......你这哥儿太不讲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闹到官府,那也是我们有理!”他娘的!这最后一户竟是个硬茬儿! 陶十七嗤笑,这流氓地痞一看打不过,竟搬出官府来,他没读过什么书也知道,这事儿闹到官府也是他占理。 而且!耽误他干饭的人都是坏人! 他挑眉,不以为意,“那就试试。” 刀疤脸看这哥儿软硬不吃,脸黑如锅底,片刻,他眼珠一转,立马换上狗腿的笑容,“小兄弟,我们这也是替人办事,赚点辛苦钱,您看您这上梁盖瓦的,肯定也不差这点钱,不如补了咱这银钱,让咱兄弟们好交差不是!”硬的不行,他便来软的。 “大人......这不是陈淮安......”林寡妇见刀疤李认错人并未阻止,这哥儿不把她放在眼里,正好给他个教训,谁知他竟如此能打,连刀疤李都不是对手,他怕刀疤李事后找她麻烦,不得不出声提醒。 “你要讨债也得找对债主,跑到我门前来撒什么野!”陶十七看在苗翠兰夫妇面上,先前并未说出他不是陈淮安,眼下一看瞒不住,便也顺势承认。 他可不是什么菩萨,谁对他好,他就十分回报,谁对他不好,看他一个哥儿好欺负,想在他这儿讨到便宜,那可没门儿,他定要十分讨还! 刀疤李一听他认错了人,害他白赔了一顿不是,气的眉毛倒竖,伸手就要打她。 林寡妇吓得捂住脸,但余光瞥见屋里的陈大牛夫妇,突然高呼,“那个!那是陈淮安大哥大嫂,他们可以还债!对!那个是他们的房子!”说着转身指向背后的瓦房“你拆这个!准成!” 那对夫妇一看就是普通的庄稼人,好拿捏,这哥儿他可招惹不起。 “走!”刀疤李招呼着人手朝对面走去。 苗翠兰一看霎时坐不住了,她脸色铁青,扑上前去拽住一个汉子,“天杀的!那是我的房子,陈淮安那个白眼狼!他早就跟我们断绝关系了!”但她哪里是汉子的对手,被一把推开,跌倒在地。 “哇哇哇~”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在屋里玩耍的小石头被外面的动静吓到,哭出声来。 旁边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女孩儿捂住他的嘴,“别怕,我哥很厉害的,他会把坏人全都打跑!”说着做了一个挥拳的动作。 陈大牛眼看妻儿被欺负,随手找了个棍子就要上前和他们拼命! 第8章 陶十七拉住陈大牛,俊眉拧紧,薄唇轻咬,毁了他的门不赔!还想跑!看他不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他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腕白皙细腻,紧绷的肌鞘线条却清晰如刻,眼看就要上去揍人,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大人不是要找陈淮安?怎么拆上别家去了,根据大昭律令三百二十条:无故强毁农户房屋者—— “笞三十至仗一百。”清润的嗓音说的不急不缓。 众人朝那处看去,不是那逃跑的陈淮安是谁!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想保护他 刀疤李砸墙的动作一顿,手停在半空,转头朝那人瞧去。 那人身形单薄,脸色死白,手里攥着一方巾帕,不时捂唇咳嗽。 他提着的心落下来,玛德,哪来的病秧子也敢管老子的闲事? “老......老二?”陈大牛语气里带着惊讶,还有掩饰不住的高兴,老二没跑!他就说他兄弟不会跑的! 陈淮安扶起地上的苗翠兰,“大嫂,没事吧?” 苗翠兰甩开他的手,自己爬起来,偏过头去,根本不搭理他。 陈淮安摸摸鼻子,“咳咳,嫂子你去看看小石头,这里交给我。” 陶十七家修缮房子,木石凌乱,他们怕伤着孩子,所以让两个小孩待在陈大牛家玩儿,谁知道会出这档子事儿。 听着儿子呜咽的哭声,苗翠兰也不管外面如何,绕过面前的几人进屋去了。 “这不是那个赌鬼吗?怎么还敢回来,这下看千金坊的人不扒了他的皮。” “是啊,这陈淮安都跑了还回来干啥?”围观的村民对陈淮安的出现都渍渍称奇。 刀疤李一听这病秧子就是陈淮安,这饿着肚子忙活半天,钱没要到,兄弟们还被打了一顿,连他也丢了面子,他要把这笔账好好跟这个病秧子清算! “小子!你就是陈淮安是吧!今天要么把钱给哥几个交出来,要么就剁了你的手,你看是左手还是右手好?” 陈淮安并未理会,而是朝陶十七点头表示感谢,“剩下的交给我,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请务必拉住我大哥,别让他掺和进来。” 陶十七看向男人,这人先前让他帮忙拖延时间,说是要去找个什么东西,这架都打完一轮了,还没回来,差点以为他跑路了。 “行。”他倒要看看,没有他的帮忙,他要怎么解决这群人。 安排好一切陈淮安才施施然走到刀疤李面前,“咳咳咳,这位大哥怎么称呼?”说话间不时用衣袖掩唇咳嗽。 刀疤李往后退了一步,拿起手里的棍子朝着陈淮安脑袋比划,威胁道,“别跟老子套近乎!快,钱拿出来!不然就拆房子!” “大哥息怒,这房子可跟在下没有关系,这没有抵押契,您砸这房子”他指了指陈大牛的房子,“容易惹上官司~” 陈淮安气息短促,说几句话停下来缓和一下,才接着说,“您朝那边看,那才是在下的栖身之所,”他无奈的叹口气,“那便是在下的所有资产,您看值几个钱,唉——”陈淮安朝自己的破房子指了指,状似不舍的说道,“您拿去抵债吧!” 刀疤李看见那房子后脸都绿了,这院墙是泥巴砌的,屋顶是稻草盖的,能值什么钱?原本房梁料子拆了兴许还能换钱,但看这墙皮脱落,四面漏风的样子,不知淋了多少年头的雨水,这料子怕都腐朽不堪。 “少跟老子打马虎眼!给我把这破房子拆了!”他刀疤李是什么人,要债的看的多了,撒泼的,耍横的,什么没见过,但凡逼一逼,总能挤出几个子儿来。 一群人,有的拿棍子,有的拿石头,纷纷朝着墙上砸去。 “哎!我的房子!”陈淮安被这强盗行为惊到,这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可不能砸!他上前试图拉住刀疤李,但他步子虚浮,常年酗酒的身体,被人一推,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滚开!”刀疤李不耐烦的一推,那病秧子倒地不起。他继续招呼人手,“砸!有用的留下,没用的全拆了!” “这小子怎么好像不动了?”刀疤李的一个手下却突然出声,他说着试探的上前踢了踢陈淮安,依然没有动静,“这......这不会死......死了?” 刀疤李狐疑着上前翻过他的身体查看,这小子面容苍白了些,但还有气,“拿水来!”装死也不看看对谁! 二月的天气,一盆凉水下去,看的人直打冷颤。 “咳咳咳~”陈淮安呛了口水,悠悠醒转过来,“在下......在下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咳,现下没事了。”泼水那人拿着盆子还要继续泼,被他及时推开。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挪到刀疤李身边,“大哥,您通融通融,这破房子您拆了也不值几个钱,不如您给我宽限几日,等...” 没等说完,他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忙用素白的衣袖掩住嘴唇,两侧肩膀剧烈起伏,脊背躬起,身体剧烈颤抖,却像一口气怎么也喘不过来。 刀疤李正要推开他,“噗~”一口热血喷射而出,鲜红夺目,刺激的人眼框一紧。 “不好了!出人命了!” “这!这陈家老二怕是不行了!”围观的村名被这一幕吓到,纷纷惊呼出声。 “老二!”陈大牛看陈淮安吐血,急得就要上前,却被人拉住,这人手臂十分有力气,他挣脱不得。 陶十七拽住陈大牛,看着那人一身素白染成血红,心也揪起来,这人不会真要死了吧?但他依然记得那人的叮嘱: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拉住陈大牛。 刀疤李猝不及防被他溅了一脸,也愣住,他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最狠也不过是剁人手指,这闹出人命他可就完了! 陈淮安一口血喷出来,脸色惨白如纸,像随时就要一命呜呼,魂归西天,但他用衣袖擦擦嘴角,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狡黠一笑,一瞬即逝,转而换上副凄凄惨惨的表情开始求情,“三日,你再给我三日时间,我定给您筹齐六两!” 说着还从身上摸出一个钱袋子,塞到刀疤李手中,“您看?” 刀疤李掂了掂手里的袋子,约莫十几文,但总比没有强,这债是这小子欠赌坊的,又不是他的,但这病秧子要是死他手里,吃官司的可是他。 “那就三日,三日若是没凑齐六两,那就来给你收尸!”,说着招呼着人撤离,“走!” “等等!”一道身影出现拦住他的去路。 “你踹坏我的门,还没赔钱。”先前那哥儿指着倒在地上的门,盯着他。 刀疤李看这哥儿不给钱就不让走的气势,想到他之前的自讨没趣,他把手里还没踹热乎的钱袋子扔给了哥儿。 陶十七接过钱袋,点了点,“不够!起码得五十文,这才十二文。” 刀疤李敢怒不敢言,“给钱!”他命令旁边的手下。 “啊?”那汉子一懵,但被刀疤李瞪了一眼,乖乖掏出钱袋。 一群人灰溜溜的走了。 众人也是叹为观止,这陶哥儿跟随他父亲走镖,没想到养成个如此彪悍的性子,这哪个汉子还敢娶他。 “听说他今年就满二十五了,本来看着模样还挺标致,勉强娶了当个花瓶也不错,如今怕是没人敢娶咯!” “这以后谁娶了这陶哥儿,可是遭老罪咯!” 议论声渐渐远去,赵顺看着那抹黑色俊俏身影出神。 这些话这边的几人却并未听见。 “老二!你怎么样?”陈大牛担心的跑到身旁问道。 陈淮安擦了擦脸上的水,摇摇头表示没事。 陶十七看着他嘴角的红色,打量起来,这血颜色浅淡,不像新鲜的。 陈淮安发现他的视线,也为了不让陈大牛担心,笑着解释道“这是鸡血,就你厨房那碗,我去取的时候,鸡血已经凝固,就装的上面那层血水,所以颜色淡了些。”那刀疤李若不是被他当时模样吓住,仔细看还是能识破的。 “没事就好。”陈大牛松了口气。 “什么没事!”苗翠兰把两个孩子哄睡,外面也没了动静,但他们的对话她听得真切。 三日之内还清六两银子,这钱从哪来?若是还不上,今日的事情岂不是又要发生一遍?她虽然不是铁石心肠,但人心都是偏的,她要为小石头考虑,为他们未来考虑。 “今天必须和他断绝关系,以后他走他的独木桥,我们过我们的日子,管他偷也好,赌也罢!都跟我们无关!”苗翠兰下定决心,一席话说的决绝。 “说什么呢!”陈大牛拉住她。 苗翠兰一把甩开,“今天你若不跟他断绝关系,我就跟你和离!这日子没法过了!” 苗翠兰大哥两口子在旁边没说话,但显然是赞同的,他们家本就不富裕,再摊上这么一个赌鬼,这亲断了也罢。 陈大牛原本还在为陈淮安没事高兴,他们这一提醒,他才想起来他欠下六两的事,这么多钱,他根本无能为力,但是血脉相连,这让他如何舍弃? 第9章 陈淮安笑容淡去,他看出陈大牛的为难,他挑起一块还算干净的衣袖,擦掉嘴角最后一点血渍,脸上再无其他颜色,“大嫂说的对,和我沾上关系没什么好事儿。” 他语气淡淡,“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只做邻居,不做亲人。” 木门刚刚凌乱中被砸了几下,门轴勉强维持着作用,一拉开‘吱吱’作响,他关上门不再理会众人。 陶十七看着那轻飘飘的身影,好像一抹断了线的风筝,快要落进雪里。想起那日初见时他眯起的眼睛,又觉得他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躲起来舔舐伤口。 他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免费抽卡 “哥,好好吃!”陶初一抱着一个鸡腿啃得满面油光。 这鸡腿肉质劲道,但炖的软烂,菌子的鲜香侵入其中,她啃一口鸡腿,然后埋下头,从侧面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咕噜咕噜’几口下去,“嗝~好鲜!” 自从父亲不在了,她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他们母亲去的早,是父亲既当爹又当娘把他们两个拉扯大,以前家里的饭都是爹爹做的,她哥跟她一样,只会吃。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陶十七看着妹妹闷头干饭的模样失笑。 “哥,你是去镇上天香楼买的吗?”这味道和以前爹爹带他们吃的天香楼一样,甚至比那还好吃。 陶十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很喜欢吃?” “当然!”陶初一想,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呢! 陶十七点点头,他也觉得好吃,“那以后咱们天天吃。” “啊?”陶初一不懂他哥这是什么意思,但她小小的脑袋里装不下那么多东西,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一碗肉。 夜晚降临,冷风呼啸,不一会儿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咳咳咳~”白天为了装病咳嗽,被泼了盆水,现下却是真的着了风寒,陈淮安把被子裹紧。 三日内赚六两银子,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很难,他来到这个世界总共才挣十二文。 指望挖野菜肯定不行,他要么去山里碰碰运气?这山里的药材野味肯定比挖野菜强。 不过靠山吃山,他能想到的,其他村民也能想到,这值钱的怕是都在山里深处,但这深处没几个人敢去,毒蛇野兽碰上一个都会没命。听说村里的猎户前年被毒蛇咬死在里面,等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发臭。连经验老道的猎户都折在里面,更别说他现在这幅身体。 做生意到是安全,但得长久计划,解不了他的燃眉之急。 借钱?不行,他这名声,走在路上不躲着他走就不错了,谁敢借钱给他。 他突然想起还有个系统,他把系统点出来,页面依旧是灰色的,他尝试着问道,“是否可以赊账抽卡?” 【系统:不能。】冰冷且没有感情。 陈淮安本来也只是想试一下,结果不出所料,他把系统关上眼不见为净。 一滴水滴在他脸上,打断他的思索,嗯?哪来的水?他望向窗外,这才发现这雨越下越大,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倾盆如注。 雨声噼啪作响,坏了!这房子他不防雨! 果然一会儿的功夫他屋里已是水淹,他迅速抱起被子在屋里寻找稍微能遮挡的地方,他寻了一处屋角,房顶稻草盖的厚实些,雨水没有那么大,他床上那处漏的已经如麻似线。 他把被子搭在头顶,用被子两边把自己裹起来,然后缩成一团,蹲在角落。 “这么大的雨,他那房子怎么能住人!” “我不管!反正你不准去!” 一道闪电划过,带着疾风骤雨,送来两道模糊的争吵,又渐渐被雨声淹没,消失不见。 陈淮安静静的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蹲累了,索性靠着墙坐下来,也不管地上是不是干净。 嗯?什么玩儿硌得慌?他背脊上像被硬物抵住,他转头看去,除了坑坑洼洼的墙壁,别无他物。他又把披在背上的被子取下来,两手一按,真有东西! 他扯开一个口,手伸进去,摸了良久,才在一堆芦花、茅草、柳絮中间摸出来——一袋铜钱!! 居然是钱!这是他现下最想看到的东西。 陈淮安这倒霉的一天总算有了一件好事。 袋子是最常见的麻布,外表已经发黄发黑,但仔细闻还是能闻出淡淡的酒酸味,这应该是原身藏的最后一点积蓄。 他把铜钱全部倒在地上,然后把袋子扔在一边。一手捡起一枚再放在另一只手。 “一文、两文......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他数了三遍,确认了三遍,刚好二十九文,怎么偏偏是二十九文?不是三十九、四十九文! 陈淮安:......他尸体有点不舒服。 偏偏差一文,不然他就可以试试系统好不好用。 这就像沙漠中濒死之人望见前方的水源,却再没力气靠近一步,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它就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他把钱重新收起来,心情低落下去,这二十九文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树木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似乎不满风雨操控,它发出“呜呜”争鸣。 雷声碾过屋顶,风声像饿狼咆哮,一阵轰隆声,他对面一角轰然倒塌,雨水砸在木头上,溅落在地面。 什么玩意儿塌了?他房子塌了!! 陈淮安被灌入的冷风激的打颤,他紧紧裹住被子,被子表面已经被侵湿,天要亡他! 他往旁边挪了挪,避开溅来的雨水,他抬头望了望他头顶的房子,这不会也塌了吧?那他可就凉凉了。 “咳咳~” 他挪动的时候,被房梁掉落的木块绊了一下,撑着旁边的桌子才险险站定,他感觉脚下有异物感,他一挪脚,一枚灰扑扑的铜钱静静的躺在那里。 这枚铜钱被雨水打湿,沾满尘土,他捡起来,用袖子擦干净。 这应该是当初建房时,拿来压房梁的,刚刚房顶塌下来,这才滚出来。 正好三十文!!他连忙点出系统,果然,转盘按钮亮了起来。 他搓搓手,呼口气,压下剧烈起伏的心脏,深呼吸一口,朝着转盘中间的按钮按下。 “登登登”转盘高速运转起来,中间指针指到的地方会有对应的卡牌亮起来,指针转过便暗下去,如此反复,在不知几圈之后指针渐渐停转,亮起的卡牌飘出药香,难道抽到的药材?有些药材可是很值钱的! 就在陈淮安激动的注视下,卡牌渐渐暗下,指针彻底停住,落在旁边的空白处。 【今日运气不佳,请明日再来。】 什么玩儿?这是空抽了?他死死盯住这行字,眼睛酸涩到极限,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转盘也没有任何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表情太凶狠,系统一闪又跳出一行字: 【介于宿主为首次抽卡,系统额外赠送免费抽卡机会一次。】 陈淮安一听,好受一点,这系统还算有点人性。 峰回路转后,他没有急着抽奖,而是仔细研究起系统的抽卡机制来。 他发现除了第一次抽卡能获得免费次数外,基础池累计抽卡100次就可以抽取进阶次一次! 一百次也就是三两银子就可以抽进阶池,而不是像之前说的凑齐一百两。 这是个很重要的发现,或许以后可以通过这个更快的获得一些更有价值的物品。 他整理好心情,再次按下了红色按钮,转盘再次转动起来。 看着一圈各色各样的卡牌时亮时暗,他自我怀疑起来:不会这么衰,又来一次抽空?不是能量守恒定律吗,他今天这么倒霉,现在应该让他人品爆发一次! 终于指针停转,卡牌传来一股油墨香,他想可能是什么书籍之类的?要是能抽到野外植物大全之类的就妙极。 【雨天路滑,恭喜宿主获得油纸伞一把。】 陈淮安:...... 他感觉他被耍了! “咳咳咳”,如果这系统有实体的话他一定抽他一顿! 他的咳嗽声像破风箱,被融进雨声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意识迷离中,忽然听见一声脆响,他浑身疲倦,只想睡觉,连抬起眼皮都费劲,索性没去瞧,许是哪又塌了,只要他这没事就行。 他感觉有点热,直到一只手放在他脸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那手往后缩,他便跟着往前蹭,直到他把整个脸埋在手心,才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陶十七听见隔壁传来“轰隆”声,出门一看发现隔壁房顶垮塌一角,但良久也不见人出来,这人不会被压在下面了?又听见苗翠兰夫妇争吵,但却始终没有进去寻人。 他顾不得许多,俯身冲进雨里,疾行几步,来到隔壁,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环顾四周,最后在屋子角落,一块还能落脚的地方发现那人,他缩成一团,半边脸陷在被子里,他揪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幸好没事,这人也是心大,这种环境还能睡着? 第10章 “喂,你醒醒?”见他没动静,陶十七这才发现不对,这人脸色潮红,他伸手一探,果然,这人混身滚烫,这是发高烧了!就在他想叫醒他时,这人却抱着他不撒手。 他无奈只能任由他抱着,并一边温声哄他,“你入赘给我,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这哥儿带个男子回家过夜肯定会被人传闲话,他到是无所谓,就怕初一被他连累,要是这人成了他夫婿,那就是名正言顺,别人也不敢说闲话,而且他们两家本就有婚约。 再说他马上就二十五了,今年新政令要求二十五未婚哥儿不只要多缴纳未婚税,还要被关三年,家人同罪,他不想初一因为他,小小年纪就遭这种罪。 这几日观察下来,他发现这人不像外人传的那样一无是处,还算个不错的选择。 这人手艺不错,长得也合他胃口,还有点小聪明,就是身体弱了点,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力气,地里的活他都能干。 陈淮安朦朦胧胧,只听见一道声音穿过风雨呼啸,在他耳边响起。 回家?对,他要回家,好想念他的柔软大床和温暖的被子。 “回家......要回家。” 正在陶十七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抗走时,这人却呓语出声。 他同意了?他嘴角勾起,直接把人扶起来,背在背上,他在角落里看见一把崭新的油纸伞,也没多疑,他把人背好,一手托着人,一手撑开伞遮在陈淮安身上,就这样出了门。 陈淮安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回到自己家里,他窝在被子里,非常暖和,就是这床摇摇晃晃的,晃得人头晕。 雨点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两个身影重叠消失在雨夜里。 而此刻睡梦里的陈淮安还不知道,他把自己给卖了。 第9章 乖,不烫了 陈淮安感觉自己一会儿陷在水里,一会儿又躺在火里,忽冷忽热,眼皮沉重,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能听见朦朦胧胧的几句对话。 “大夫,他怎么样?”一道夹杂着担心的清润声忽远忽近。 “风寒入体,本不算大病,但他之前受的伤本就没好,如今两疾齐发,若是熬过今晚,那再开几副药,好身养着也便没事,熬不过......”说道这儿,那道苍老儒雅的声音停住,不在继续。 而陈淮安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一个古朴木质的房间里。 一个吊梢眼、眉毛高挑的妇人,拿着针线在缝鞋,一个小孩儿拿着一张纸跑到她面前,“娘,我今天写字被先生夸奖了。” 他把纸递给女人,满眼期待,那女人接过并未看一眼,直接扔在地上呵斥道:“去做饭!你弟弟还饿着肚子,这破纸能当饭吃?” 小孩一身补丁,站在那不知所措。 “娘,饿!要吃肉!”这时一个小胖子窜出来,冲到妇人怀里撒娇打滚。 妇人放下针线,搂着小孩:“哎呦,我的小祖宗,小心被针戳着,这是娘给你缝的鞋,你试试合不合脚?” 那小胖子却并不买账,更加大声的喊叫:“吃肉!吃肉!” 妇人站起身,牵过他的手,“行!娘这就给你做,给你炖猪蹄吃!”说完斜了一眼旁边的小孩,“对了,你这学堂不用去了,你弟明年就可以入学,这钱省着给你弟弟读书。”妇人说完牵着小胖子消失不见。 那小孩看着两双背影,眼神渴望又带着不甘。 陈淮安感觉这小孩儿眼熟,他想上前安慰几句,却一脚踩空,天旋地转间他出现在医院。 “小淮,你长大了,别让妈妈担心。”陈淮安好像回到了医院,他妈妈那时候还认得他,怕他一个人想不开,总是摸着他的头,笑着对他重复着同一句话。 他记得妈妈得的是一种大脑疾病,会慢慢失去意识,丧失行动能力,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那时候他刚毕业,没有任何积蓄,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了,和母亲相依为命,那时他不得不辞职照顾妈妈,也是在那时候他开始做起游戏直播。 如今七年没有见过的人再次出现,他颤抖着想抓住妈妈的手,就在快要触碰的瞬间再次传来失重感。 “大懒虫,睡大觉。”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太阳晒屁股咯,羞羞!” 陈淮安渐渐感知到身体的掌控权,他竭力撑开双眼,白光太烈,激得他眯起眼,用手遮住视线,等慢慢适应过来,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个小女孩儿梳着两个麻花辫,发尾用红绳系住,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似乎对于他的苏醒太吃惊,来不及反应,两人大眼瞪小眼。 “咳咳,你是?”他一开口,发现他声音跟生锈的锯子在锯木头似的,粗粝沙哑,比鸭子叫还难听。 小姑娘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一扭身,两个辫子在空中甩的像个大风车,朝外头跑去:“咯咯咯!醒了!” 醒了就醒了,这怎么还‘咯咯咯’叫两声? 他等人的过程中,打量起房间来,他身上的被子有些旧,但很厚实,空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艾草香,屋子的门窗像新打的,此刻开了半扇,以至于空气中还夹杂着雨后的青草味。 等他快要再次睡过去,门外才大步走进来一个人,等看清楚这人模样他才知道,这小姑娘喊得不是‘咯咯咯’,而是:哥,哥,哥。 陶十七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他鼻翼轻轻阖动,远远的就闻到了苦味。 那人进来也没说话,而是拉过一个凳子坐在他床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拿到嘴边吹了吹,才递到他面前,轻声细语的说,“乖,不烫了。” 陈淮安懵逼,这是给他干那来了?为什么陶十七要给他喂药?还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话? 陶十七看着对面的人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略显疑惑,初一每次生病,他都是这么哄的,挺好使的,他怎么不喝?是这药还烫吗? 这么想着他把勺子拿回来尝了一口,又递回去,一双眼睛清澈的认真:“真的不烫。” 陈淮安:!!! 这是烫不烫的问题吗?那药不是他要喝的吗?他怎么怎么...... 他怕他还要继续尝,连忙接过碗,拿碗时不慎触碰到那人干燥温暖的手背,他一瞬慌乱,差点没端稳,陶十七扶住他稳住碗,两个手掌覆在他的手背:“小心,你病初愈,提不上劲是常有的。” 陈淮安猛地缩回手,心想,要是他天天这么跟他说话,那他这病的后遗症怕是好不了了。 他拿出勺子,捧着碗,抬头‘咕咚咕咚’几口把药灌了下去。 这喝中药最怕的不是苦,而是腥,一入口腥涩味铺满口腔,等全都咽下去,苦味才后知后觉的蔓延开,陈淮安一碗下去,脸皱在一起,像个小老头,这要是一勺勺喝才是折磨。 就在这时他嘴里被塞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他一咬下去,汁水四溢,甜味取代苦味,陈淮安恢复俊朗的模样:“这是蜜饯?多谢。”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感谢。”陶十七看着人变戏法一样的表情笑了笑,接过他空掉的碗:“你既入赘给我,以后我便不会亏待你。” “咳咳咳!!”他一口咬到舌头,被蜜饯肉呛得他面红耳赤。 入赘什么?什么入赘?他耳朵出幻听了? 陶十七躬身替他拍背,等他顺过气,又拿过一张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看他震惊的模样,看来是对那晚没印象了,于是又阐述了那晚的情景,并着重强调:“你答应给我做赘婿,我才带你回来的。” 陈淮安听他这么说渐渐有了印象,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想起来是一回事,但他还是很震惊,他现在反悔,是不是自己就成了一个用过就扔的渣男?但是这老婆来的也太突然了?他没准备好啊! “翠兰嫂子对你有意见,你现在也没处落脚,”他陶十七背回来的男人还能让他跑了?他再接再厉:“但你跟了我,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保证不让你饿肚子,吃饱穿暖绝对没问题!” 一说到苗翠兰,陈淮安沉默下来,他其实不怪苗翠兰,如果换作是他,有一个好吃懒做?负债累累,还扒着你吸血的亲人,他也会这么做,甚至做的比她更绝。 现在的他一无所有,这陶十七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人长得漂亮,行事作风利落,放在现代也是很不错的对象,只是这刚认识两天,上来就谈婚论嫁是不是有点草率? 而且别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好吃懒做,嗜酒赌博还欠债的人,有什么值得人家喜欢?所以他不认为陶十七这番话是真的要和他成亲。 陶十七看这人不说话,苦恼的思索半晌,似乎做了决定:“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是什么山贼土匪,没有强迫人的爱好,等你病养好了,你就走吧。”说完他后退几步,恢复成普通人之间的距离。 “等等!”看人端着空碗,没了之前的热情,他突然感到一阵失落,但他并未发觉,他胸口微微起伏,手里捏紧被角:“我.....答应你。” 第11章 陶十七眼睛重新亮起来,但还是不太确定:“什么?你真的同意?” “是,你不是马上二十五了,我知道你临时找个夫婿怕是来不及,想让我帮忙,你救我一命,我这人有恩必报,若是以后你有看上的人,我们再好聚好散。”说完他松了一口气,他这么通情达理,也是没谁了。 只是他看向面前人的脸色,怎么还是不太高兴? 谁跟你好聚好散?陶十七无语,他这夫婿存心气他,但他又不能直说,怕把这人吓跑,还是慢慢来吧,好聚好散是绝不可能的。 “行。”陶十七只能先假装答应,等拜堂成亲他就跑不掉了,他看着人病恹恹的脸色:“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陈淮安摇摇头:“不饿。”让人照顾了一宿,现在还像个大爷一样等着别人给他煮饭,他脸皮再厚也会不好意思。 ‘咕咕咕’谁知他肚子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陈淮安:...... 陶十七蓦的一笑:“我去给你做饭。”说着打开房门出去了。 开门的瞬间,光逆着他的身影照进来,陈淮安只看得见那人紧致的腰线和利落的步伐,他的发带被微风缠起,飞扬飘荡间直落在他心头。 他好像有家了,还有人关心他......虽然是暂时的。 “你惨了。”旁边的小姑娘看着陶十七出去后直摇头。 陈淮安顺着她的声音看去,小姑娘架起胳膊,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一副小大人模样,他不明所以:“你是十七的妹妹吧,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说我惨了?” 陶初一转过来盯着床上的男人:“你叫我初一就行,我吃过你做的饭,很好吃!以后家里的饭还是你来做吧。” 小丫头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门去,还留下一句:“你跟我哥说,我去找小石头玩儿,不回来吃饭了。” 陈淮安看着这丫头风风火火的模样失笑,跟他哥一个样。 直到他喝了一口陶十七熬的鱼汤,他才明白陶初一那句‘你惨了’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十连抽 陈淮安手里捧着一个碗,白气上浮轻轻抚过他的鼻翼,他黑长眼睫不断上下阖动,抿着唇望着面前的人。 陶十七眉头蹙起,红润的嘴唇一张:“怎么了?不好喝吗?” “......好喝,我......晾凉。”他心虚的把碗放在一旁,碗中那股绝望的腥气总算离他远了点。 “对了,初一她去大哥家玩了,应该不回来吃饭。”怪不得这丫头跑的那么快,那碗里的鱼肉愣是没有一块成形的。 陶十七点头,这丫头还挺喜欢小石头,总爱往别人那串,河里抓的鱼还有两条,待会给他们送一条过去。 他说着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塞到陈淮安手里。 陈淮安下意识的捏了捏袋子,里面是硬物,他拆开一看,是一锭碎银和一些铜板。 “这是?”他抬头茫然的看着眼前人。 陶十七一笑:“这是谢礼,一共一两零三百文,”接着补充道:“你既然说是帮我度过官府的婚令,那我不能白让你帮忙。” 其是他想说这是给他的聘礼,只是怕他吓到,既然他答应入赘给他陶十七,那他该有的礼数都得做足,不管这人怎么想的,他认定的人绝不会亏待他,而且有点太少了。 “父亲后事我花了十两,修缮房子打家具这些,前前后后又花了七八两,现下只拿得出这些给你,”说着他看了一眼陈淮安的神色没有嫌弃,才接着说:“你放心!我有力气,会种田,还会打猎,以后一定不会饿着你的。”说完他忐忑的看着陈淮安,怕他后悔。 陈淮安有点惊讶,虽然陶十七没说,但他也知道,他这遭生病这请郎中、开药的钱定然花了不少,但他却只字未提,反而还觉得亏待了他。 “你不怕我拿这些钱去赌吗?”陈淮安还是问出心中疑惑,他一个赌鬼他居然敢把钱交给他。 陶十七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会吗?” “当然不会。” 陶十七眉眼弯弯:“那不就是了,我陶十七看人很准的,而且这钱给了你,就是你的,你干什么我都不会过问。” 陈淮安愣住,眼前人眉目如画,眼神坚定,眼底没有丝毫的怀疑。 这人怎么......这么让人难以拒绝。 他也不扭捏:“那我先替你存着,你需要用钱再找我拿,或者咱们刚安定下来,你要是不介意,我拿这些钱给家里添置一些柴米油盐。” 陶十七那里会介意,高兴还来不及,这人说的是为家里添置,不是为你或者他,这说明他真的把这里当成家。 “我挖了一些笋回来明天去集市卖,我去收拾一下,你喝完汤就叫我,我来拿碗。”陶十七一边叮嘱,一边脚步轻快的朝外头去。 陈淮安点点头,等陶十七彻底消失不见,才重新打开钱袋,他把那颗银子捡起来放回袋子里,把钱袋收起来,剩下的一捧铜板他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三百文。 他先借用三百文,等挣了钱再双倍还他,他得试试看系统能不能抽出有用的东西 他打开抽奖页面,果然红色按钮依然是亮着的,他按下按钮,直接选择十连抽,他不信他再非酋,还能十抽都抽不中好东西。 各色卡牌不断亮起,直到停止,系统发出提示音: 【恭喜宿主获得以下物品:铜钱五十文、母鸡一只、泡菜调料一包、未知种子一包、稻草一根、白糖一两、备注:空抽四次。】 六张卡牌漂浮在空中,陈淮安一张张点开,原本卡牌正面的遮挡消失不见,出现了物品的对应画像,背面还有简介: 【铜钱五十文:它就是五十文】【一只母鸡:每天都能下一个蛋的战斗鸡】【未知种子:嘿嘿,你种下一颗种子~】【稻草:凑齐十根就可以得到十根普普通通的稻草】【白糖:甜蜜蜜~】【泡菜包:这菜我泡定了!】 陈淮安:......这些卡牌他正经吗?他之前抽油纸伞时昏昏沉沉,并没有发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手指触碰种子卡牌,卡牌消失化成一包实物落在他手中,他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些黄色的芝麻粒大小的籽儿,他感觉有点眼熟,但又一时分辨不出来。 他把种子放回去,又变成卡牌模样,他之前就发现右下角有个卡牌空间,可以存放卡牌,他把所有卡牌放进去,关掉系统。 靠在床头思索起来,看来这基础池30文抽到的物品不会溢价太多,而且空抽占比不小,看来有价值的物品都在进阶池? 这最有用的怕就是这只能下蛋的鸡,这鸡蛋后续还能卖钱,就是到这里这么久,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怎么样,他还是有必要去市场看看。 还是钱的问题,其实挣钱不难,难的是三日内挣足六两。他当时怎么就说了三日不是三十日呢? 他看向一旁的鱼汤还冒着热气,他深吸一口气,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捏着鼻子一口解决,味道不行,但营养价值还是不错的。 当他拿着碗到厨房时,陶十七正挽着袖子,露出两只莹白的手臂,把剥出来的竹笋捆成一小把,在放进装满水的盆里,看见他来,立马擦了擦手上的水,上前接过他的碗:"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喊我一声?" 陈淮安没把碗给他,而是打了瓢水在旁边清洗:“一个碗而已,我这好手好脚的,没必要麻烦你。” 陈淮安看着这盆子里的笋子估摸着有二十斤左右:“这笋好鲜,能卖个什么价?” 陶十七没勉强他,有个人在旁边陪着也不错:“这笋正是细小脆嫩的时候,拇指大小的一根,捆成一小把能卖5文。”他把手里刚捆好的一捆给他看:“等再过半月,这些笋尖就会迅速拔高变粗,那时候只能贱卖到一文一斤。” 陈淮安听后若有所思,这新鲜竹笋能卖5文,但生长期过快,只能短期盈利,他刚刚抽到的那包泡菜到是提醒了他,若是制成泡椒竹笋,不仅保存时间更长,价格还会更好。 “你们这儿有那种泡着吃的笋子吗?就是一个坛子泡着,放上盐醋能放很久的那种,吃起来酸酸脆脆的?”陈淮安一兴奋都没来得及注意话语间的漏洞。 陶十七有点奇怪,他为什么说‘你们这儿’?他不是从小就在稻香村长大的吗?他是想问他以前在外面闯荡的时候吗? “你是说腌笋?”他按下疑惑,也未多想,想来就是口误。“有倒是有。” 陈淮安从陶十七口中知道,原来这腌酸价格比鲜笋能贵上十倍,但是制作成本太高,盐和醋都是高价消耗品,就算舍得下本,但这腌笋稍不注意,有的会生花变黑,有的做出来口感绵密不够清脆,这些不仅卖不上价还会赔钱,所以普通农户很少有人愿意做腌笋卖,都是做一点够家里吃就行。 他听下来,无非就是成本高,技术不成熟,保存不长久这些问题,但这些对于他一个美食博主来说都不是问题!虽然是业余的。 第12章 按照鲜笋十倍的价格来算,一斤就能卖10-15文,等春笋过了还有夏笋冬笋,甚至还有酸萝卜酸豇豆这些都可以如法炮制,根本没有季节限制。 只是这腌制一坛都需要最少三天,等赚到钱这还债的时间早就过了。 陈淮安垂着头,看着一盆子笋子叹气,陶十七看他盯着笋子发呆,以为他是嘴馋:“等明天赶集,我给你买两斤猪肉,给你做竹笋炒肉吃。” 陈淮安哭笑不得,把刚刚的想法告诉他,但是他一说完却发现陶十七楞了一下,随即眼神躲闪起来。 陈淮安疑惑:“怎么了这是?” “其实......来得及。”只听对面那人小声说道。 陈淮安也没明白来得及什么,就又听他说道:“你发烧烧了三天,今天是我背你回来的是第四天。” 什么玩意儿?!他睡了三天! “那赌坊的人?”陈淮安有些着急。 “他们昨天来了,你那时候没醒,我给打发走了。” 陶十七想了一下,这事他早晚会知道,也不打算瞒着他,索性全盘托出:“我把我这房子抵给他们,做了你的担保人,让他们再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还不上,这房子的房契就给他们。”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陈淮安。 陈淮安接过一看,这是原主在赌坊签下的借条,落款是:陈怀安,这字迹跟梦里那小孩儿一模一样,所以他梦见的是原主? 不过他这才知道这正主名字里面的‘怀’和他的‘淮’不一样,这借条应该是陶十七跟他们重新签下一份,他这张就失去了效用。 看着原主的欠条,他第一次感觉到两眼发黑。 “你!”一个字出口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这个哥儿太莽撞,为了他这个不熟的人,冒这么大风险。 他这是青瓦房,刚刚新翻修,怎么也值个七八两,这赌坊巴不得做这桩生意,稳赚不赔的买卖。 “你别生气。”看着陈淮安面红耳赤的模样,陶十七解释道:“我是有打算的,这开了春,山里的野鸡野兔多起来,我这段时间多去转转,这钱定能赚回来,听说山里深处出过獐子,这运气好,逮住两只这钱也足够还债的。” 听到他说他还要去深山里抓獐子,他脸更黑了:“不行!这深处你绝对不能去,前年村里的老猎户就在里面没的!” 他想到这人也是为了帮他才惹上这事,他语气缓和一点:“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在生自己的气,都怪我,不然也不会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 陶十七释然一笑:“不怪你,是我让你做我夫婿的,字据也是我自己写的,咱们是一家人,合该共进退。” 陈淮安心头一暖,真是拿他没办法。 他冷静下来,既然现在不缺时间,那明天先去看看市场情况,买些材料回来,他不能让陶十七一个人付出,他也要有所作为才行。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晴天霹雳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 这房子就两间卧室,陶初一睡在隔壁,他们两个只能一起睡这张屋子。 陈淮安这才知道,他昏睡的这几日,这哥儿就在他旁边支了张简陋的木榻照顾他。 他一想到他这几日睡的床和被子都是占了哥儿的,他就惭愧。 而且这传出去对哥儿名声也不好,他本想跟陶十七换过来,但这哥儿死活不让,说什么:“咱们都睡一个屋了,别人还管我们睡不睡一张榻?” 还说他以前走南闯北,幕天席地也是常事,等陈淮安病养好再换,他皮糙肉厚的不碍事。 陈淮安拗不过他,遂不再纠结。 陈淮安依旧没习惯起这么早,他睡眼惺忪的系上腰带,拢上领口,这早春的清晨寒露湿重,门一开冷风洗面,他瞬间清醒。 陶十七被他迷瞪的模样逗笑,他打开衣柜翻找起来,他在柜底拿出一件黑色的衣物,抖开一甩,是一件斗篷。 他上前给人披上:“还以为你不怕冷,原来只是抗冻?” 陶十七矮他半个头,两人离得近,他此时只能看见眼前人白皙的额头,这人说话的热气喷在他脖颈上,像羽毛挠在上面,又麻又痒,他一动不敢动。 这也太近了。 等人系好绳子退开,他才吐出憋着的一口气:“谬赞,我这是效仿松柏之姿,磨炼心智。”知道陶十七是在调侃他,他也不恼,而是顺着他说。 陶十七眉眼含笑:“胡言乱语。” 不等他们再说,门外有人催进度来了:“哥,你们好了没?快点!” 陶十七拉行李回来时在镇上租了一辆驴车,今日刚好赶去还。 平时村里有专门的牛车去集市,来回一次两文钱,他们只用给回来的那趟,可以省下一文。 陶初一昨天一听他们要去赶集,死活也要跟着去,她自从回到老家还没出过门,她喜欢热闹,所以早早起来梳好头,坐上驴车,左盼右盼也不见她哥出来,这才忍不住催促起来。 等到陈淮安两人收拾妥当上车时,天已清明。 陶十七坐在前头赶车,陈淮安只能坐在后面,他刚坐下看见角落里绑着两只兔子和一只山鸡,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过了一个肥冬养的。 “这是你抓的?好肥。” “我在山里设了陷阱,每天早晨去转一圈,也是运气好,今早让我抓住两只。” 这山鸡是前几日猎的,也是两只,盖房那日吃了一只,剩下一只养在后院,就等着卖。 陈淮安却知道,除了运气好,离不开陶十七的本事,眼下这天气还不算暖和,一个月能捕到两只都算运气好的,他这才几日,就抓到两只野兔、两只山鸡。 进到市集口,陶十七去还驴车,陈淮安和陶初一站在一旁等。 他们站的这处是太平镇的草市,街道两侧搭着简单的竹棚和油布伞、棚下都是铺着草席或者直接摆上农产品的农户,密密麻麻的占满每一寸空地。 再往后走是有固定摊位的摊贩:卖肉的、卖早点的、还有馄饨面食等许多,挑担的货郎游走在街头吆喝,好不热闹。 陈淮安第一次感受到古代集市的热闹气息,正新奇,他的衣摆被扯动,低头看去,小姑娘正盯着前面摊子上热气腾腾的包子咽口水。 陈淮安忍俊不禁:“想吃包子?” 小姑娘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昂~” 他们走的早,没来的及吃早饭,也怪不得小丫头馋。 他掏出钱袋,走到包子铺。 老板一见有客人也十分热情,看他们面生,没等问价就直接问道:“郎君要包子还是馒头?馒头一文钱两个,素包子一文钱一个,荤的3文一个。” 肉包子居然要三文钱!陈淮安着实是被这价格惊到,但他还是买了两个,素包子买了一个。 陈淮安咬了一口包子,馅料用的不多,但足够香,面皮也软糯,好久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他第一次觉得包子也好吃。 等到陶十七回来时,看见一大一小各捧着一个包子吃的嘴巴鼓鼓。 “喏,给你。”陈淮安把一个肉包子递给陶十七:“给你买的,垫垫肚子。” 陶十七心上一暖,打开油纸包一看,他这明显就是一个肉的,再看陈淮安手里啃了一半的包子,一点荤腥没有。 他微微凝眉,把自己的这份塞到他手里,拿过他的半个就吃起来。 陈淮安被他的动作吓一跳,来不及阻止,对面已经两口塞完。 还不等陈淮安说话,哥儿拉起他就往前头走:“先去卖东西。” 陈淮安知道他在转移视线,无奈摇头,这市集卖货赶早不赶晚,去晚了说不得卖不上好价。 他们去的不算早,菜摊只剩末尾几个位置,但好在右边靠近禽畜市场,大多数都是家禽,他这野味往这儿一放更有竞争力。 笋子大概二十几捆也不多,篮筐装着也省得拿出来,鸡和兔放在右边,果不其然,刚站定就有人前来问价。 陶十七抓的这两只兔子很健壮,一只兔子卖价120文,一个中年汉子上来把两只全买了也没讲价,陈淮安看他大方送了他两把竹笋。 汉子乐呵呵的说以后还来照顾他们生意,不多时山鸡也卖了出去。 这边春笋卖得却没有那么顺利,虽然现在这茬儿脆嫩,但农户大都会自己挖,这镇上来买的也就尝个鲜,有的妇人挑挑拣拣半天也才买走一把。 接近晌午,人流渐渐减少,陶十七他们的竹笋还剩几捆,也不打算再卖,不如拿回去自己炒着吃,他们还得去买东西。 趁着陶十七收拾东西的空档,陈淮安在一旁粗略估算:两只兔子一共240文,山鸡50文,竹笋卖了105文,一上午到手一共305文,再除去摊位费5文,刚好整300文。 不算挖笋、打猎的人工成本,这忙碌一上午,也就够抽十次基础池,果然不管古代还是现代,这钱都难挣。 第13章 “走吧去买东西。”收拾好东西,陶十七招呼身边一大一小。 小的那个早上起太早,又没事干,现在正躺在陈淮安怀里呼呼大睡。 陈淮安拍拍小姑娘的脸:“陶小猪,醒醒。” 陶初一醒来时还是懵的,小脸睡得红彤彤,揉着眼睛问:“是要回家吗?” “还要去买东西,走吧给你买糖葫芦吃。”陈淮安把她放下来,温声回道。 小丫头一听见糖葫芦立马不困了,跳下地牵着陈淮安的手就嚷着快走。 陶十七笑着跟在两人身后:“我没有吗?” 陈淮安放慢脚步,等陶十七和他并肩后才说道:“那我得好好挑一挑,给你选最大的那串。” 陶十七知道这人在哄他,但也挺开心:“行。” 旁边的小姑娘一听连忙说:“那我也要最大最圆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找到地方。 他们走近附近的一间杂货铺,店面挺大,可能是饭点的原因,客人不多,老板非常热情:“几位客人买点什么?吃的喝的穿的,我们这什么都有。” 老板没有吹嘘,糖米油盐酱醋茶按不同品类划分在进门左手边,右边是布匹、胭脂、干货甚至还有农具。 他们先问了价,陈淮安才终于对这里的物价有了认知。 大米10文一升,盐价比米价贵上3、4倍,一升45文。 这菜籽油因为是刚过完冬,各家各户储存的油也消耗的差不多,比秋收时候贵上10文,60文一升。 最后就是这糖,当属奢侈品,按两卖一两都能卖10文! 两人各自在里面挑选需要的物品,陶初一拿着手里的糖葫芦在一边吃的摇头晃脑。 陶十七先买了三十升大米,毕竟家里多了一口人,饭要管饱,知道陈淮安做腌笋需要盐,所以盐也买了五升,油太贵只买了三升。 他算了算,除了给陈淮安的一两三百文,他还留下一两购置柴米油盐,如今已经花了705文,还剩下295文,加上刚赚的300文,还剩下595文,一想起早上陈淮安冷的打颤的模样,他一咬牙又要了五百文一匹的棉布。 看着手里的九十五文,陶十七决定他还是多进山转转才行。 而这边陈淮安却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他的购买之旅也并不顺利,他需要的调料要么贵的买不起,要么就没有。 泡菜储存需要酒杀菌,但便宜的黄酒、米酒度数太低,这铺子里最便宜的一款高度烧酒也要150文一升,他忍痛打了一升。 至于白醋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出来,只有颜色稍浅的米醋,也要25文一升。 虽然他在系统里抽到了一两白糖,但如果要做泡菜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所以他又秤了一斤饴糖。 所有调料他没有买太多,他想先试验一下,若是炮制成功,再多买一点,就这样这一共算下来也花了275文。 最后就差一味辣椒,他在铺子里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一问老板,结果却给陈淮安一个晴天霹雳。 杂货铺老板听着陈淮安的描述,很疑惑:“辣椒是何物?。” 第12章 忍不了! “吃起来辛辣,平时辣菜用的那种?”陈淮安睁大眼睛再次补充道。 “客人说的辣椒确实没听说过,但是说道辛辣的菜,我们平时都用茱萸、生姜,客人来一点?” 陈淮安看向一旁的陶十七,他点点头没说话,算是认可老板的说法。 他没有心情再买其他东西,让老板结了账。 老板看他们两人买的多,给他摸了零头,只收他270文。 “客人慢走,下次再来。”老板喜笑颜开的送两人出门。 但陈淮安笑不出来,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辣椒,那他的泡椒竹笋岂不是胎死腹中? 怎么会没有辣椒呢?也怪原主的生活条件太差,吃不到像样的东西,居然连辣椒没有他都不知道。 做不了泡椒竹笋,那只能改变方向,那做什么呢 ?他仔细回忆他在现代的生活。 直到走出店铺,陈淮安都还在想这事。 “小心!”陶十七抓着陈淮安的手臂,把人拉到身边,差一点他就撞到路边搭棚的竹竿。 这人差点撞到都还没回神,看人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忍不住问道:“没有辣椒做不了你说的那个‘泡椒竹笋’吗?” 陶十七虽然没听说过辣椒,但是既然都是调料,生活百味,辣的不行,总还有其他口味可以尝试。 “辣的不行、咱做酸的、甜的也行,你不要灰心。”陶十七看他情绪低落,随口劝他。 其实做不了也没关系,他还可以养他。 谁知刚刚还耷拉着头的人却眼睛一亮:“对啊,可以做酸的!” 做不了泡椒竹笋,他可以做酸笋! “你真是帮了我大忙!”陈淮安一改之前的沮丧,笑容灿烂。 陶十七被他的表情晃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自己帮到了什么忙,但还是为他想出办法开心。 而陈淮安却在考虑酸笋的可行性。 酸笋其实也需要辣椒,只不过没有辣椒也能做,可能口味会打点折扣,但是没办法,物理条件有限。 看着自己买的一大堆调味料,没办法,成本已经花出去了,不干也得干。 在店里花费270文,两串糖葫芦6文,加上系统抽到的五十文,这趟下来,陶十七给他的钱只剩下774文,距离六两银子是差的更多了。 不过想到系统,他想起还有件事要办。 “哥,我饿了。”陶初一糖葫芦吃完有一会儿,她乖乖等着两个哥哥,看他们忙完才忍不住说出来。 陶十七摸摸妹妹的头:“你想吃什么?” 陶初一挠挠头,其实她想吃天香楼,但是知道她哥最近花费很多钱,现在还要多养一个人,很辛苦,她转头看了看四周,指着前面:“馄饨!看起来很好吃!” 陶十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前方一个摊子摆着五六张木桌,临近饭点,基本都坐满了人,看起来味道应该不错。 陶十七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陈淮安。 看着一大一小都盯着他,这是在问他意见,看着两张模样相似的俊脸,一脸期待的望着你,这谁能不同意? 几人来到小摊,找了个角落的个空位,上桌客人刚走,碗筷都还来不及收。 摊主是一对母子,掌勺的是身材微胖但手脚利落的妇人,长相清秀的哥儿负责收拾桌椅碗筷,看见他们坐下,一边道歉一边利落的收拾起他们面前的桌子。 陈淮安借口出恭,找到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 他再次确认周围没人后,他点出系统页面,拿出其中一张卡牌,一只母鸡凭空出现在他怀里。 “咯咯咯~”几声叫声给他吓一大跳,他以前吃的鸡都是超市或者菜市场宰杀好的,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活的尖嘴动物。 他抱着母鸡回到摊子的时候已经一头汗。 他怕陶十七怀疑,只说是想吃鸡蛋,路过家禽区买了一只。 陶十七并没什么意见,而是接过母鸡放进他们的背篓里。 看着对面人没有怀疑,甚至都没问他多少钱买的,陈淮安憋的一肚子说辞都没用武之地,就这么信任他? 这时三碗馄饨刚好上桌,没让他继续想下去。 “哇!好好吃!”陶初一本来就随便指的地方,没想到却吃到这么好吃的馄饨,她吃的见牙不见眼。 陈淮安也尝了一个,皮薄馅足,确实好吃,几人早上只吃了一个包子,确实饿了,不一会儿都一扫而空。 好吃是好吃,但价格也不便宜,大份七文,小份五文。 他们点了两碗大份,一碗小份,一共花费十九文,是陶十七结的帐,毕竟在陈淮安看来,谁结都一样,因为他兜里的钱也是他的,甚至他的人也算是卖给陶十七了。 回到村子里,坐牛车又花了三文钱,出门一趟,算是给陈淮安一个切身体会,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衣食住行样样都得花钱,这更加坚定了他挣钱的决心。 牛车只能坐到村口,陶十七背着背篓,陈淮安自觉自己的弱鸡,只捡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东西提在手里。 几人走在路上,村子里的人频频侧目。 两人长身玉立,身姿俊逸,站在一起实在登对,这些目光里除了对两人的欣赏,其中也不乏各种嘲讽贬低。 “这两人怎么搅和在一起了?” “今儿早上,就听人说看见他们两个走在一起,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陶家哥儿不会要招这个陈老二回家当赘婿?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也是,一个二十五岁的老哥儿,没人要只能找那种混子了。” “一个锅配一个盖,这两个还真是绝配,你是没看见陶哥儿那天把要债的打的哟!那叫一个哭爹喊娘,这么凶悍的哥儿也就这种混混敢要了” “哼!这还没成亲,就把汉子带家里去了,这种不守妇道的哥儿就是没有人要的贱蹄子!”旁边一个妇人淤青的眼眶露出不甘心的神情。 第14章 “林寡妇,你这眼睛还没好,嘴又痒了,祸从口出的道理还没学会?还想被教训一顿?”苗翠兰刚好路过就听见这么一句,这么说陶哥儿她可忍不了。 谁知看见说话的是苗翠兰,林寡妇更加变本加厉,说话更加难听:“怎么,你看上人家了,叫你家那口子给娶回去做小啊!反正那赌鬼也被你赶出家门了,正好娶个回去填个人口!” “你个老泼妇!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苗翠兰也不是省油的灯,说着上前撕扯起来。 两人一边撕扯,嘴里也不停歇,互相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但是林寡妇嘴里还捎带着陶十七和陈淮安。 “快别说了!别说了!”本来在旁边的人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瞥见陈淮安两人快走到近前,忙不迭的阻止两人,但人在劲头上,根本拉不住。 “你还看不上人家陶哥儿,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家柱子那贼眉鼠眼的模样哪配的上人家!我家老二再坏,也比你个老泼妇的儿子像个人样!” “你也知道陈老二就是烂人,不然你为什么把人赶出去!那吃喝嫖赌的混子,哪比得上我家柱子清清白白的读书人!还有陶十七那个贱蹄子,就他这年纪,我家看上他是他的福气!” 一颗大榕树下围满了人,本来两人并没有留意发生什么,但自己的名字从里面飘了出来,想无视都难。 陈淮安牙痒痒,他好久没喷人了,这个林寡妇还真是死性不改,骂他就算了,还敢骂他的家人。 “初一,你先回家去。”小孩子可不能听这么腌臜的话。 陶初一乖乖点头,临走时把背篓里的母鸡抱在怀里:“乖,跟我回家吧,我哥要揍人了。” 陈淮安再次被震撼到,小小年纪做了他都害怕的事。 等陶初一消失不见,陈淮安挽起袖子,清了清嗓子:“我说大老远闻见一股臭味,原来是这里有人嘴里在喷粪。” 听见陈淮安的声音,围着的人一瞬静默,默默散开一条道,露出打架的两人。 此时林寡妇正抓着苗翠兰的衣领,苗翠兰扯着林寡妇的头发,虽然两人脸上都挂了彩,但显然苗翠兰暂领上风。 但苗翠兰听见陈淮安的声音,动作一顿,林寡妇趁机抓上对方头发。 陶十七见状上前抓着林寡妇的手腕,他手劲大,林寡妇被拽的毫无还手之力,卸了力道。 两人被扯开,苗翠兰整整衣服冷静下来,而林寡妇一看他们人多势众,她四下无援,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杀人啦!杀人啦!你们欺负一个老太婆!这是要打死我啊。” 围观的人都是乡亲,也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大家并不同情她,甚至都有点无语。 “谁欺负我娘!”一个男人从人群后面挤进来,看见地上的林寡妇也没先去扶,而是趾高气扬的盘问周围的人,最后把视线锁定在陶十七身上。 “你就是陶十七,这么多年不见,还算有几分姿色,听我娘说,你求着要嫁给我?只要你给我十两嫁妆,我就勉强收你做个妾,我以后还要考状元,这正房的地位是要留给门当户对的姑娘,你就不要想了。”他从头到脚打量着陶十七,眼底都是满意和自傲。 “你不要因为这样就报复我娘,否则我是不会娶你的,你就等着去吃牢饭吧。”男人眼睛长成一条缝,根本看不见眼瞳。 “就是,你今年就二十五了,看在你可怜,我家柱子才勉为其难纳你,你不要不识好歹!”林寡妇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躲在他儿子身后装腔作势。 陈淮安气笑了,今天算是给他见到了物种的多样性,他上前一步挡住王大柱的视线:“就你这脑仁儿没有眼缝宽的玩意儿,还敢肖想十七?你这白日里发癔症,是蠢的得罪你家祖宗了?” 王大柱被怼的一愣:“你谁啊你?关你什么事儿?” “他是我夫君,我的事就是他的事。” 陈淮安正准备加大火力,势必要让对方意识到自己几斤几两,但还没开口,被旁边的陶十七牵上他的手说道。 “对,我是他夫......” 夫什么玩意?这...这么多人他怎么就叫上夫君了?他后面要说什么来着?他要干啥来着? 陈淮安面红耳赤,手心里握着的手发着烫,烫的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第13章 夫夫双打 吵闹声消失,一片静谧,只能听见田里的虫鸣。 现场众人也被这一句话震到,之前虽然都或多或少的听到传闻,但仅限大家的猜测,没想到陶十七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 毕竟传闻可以作假,一旦承认这关系就算坐实,若是以后陈淮安反悔,他一个哥儿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你怎么会有夫君?你不是求着嫁给我吗?”王大柱也被陶十七的话惊住,仔细打量起陈淮安,越看越眼熟,这不是陈老二? 他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这气质完全像换了个人,所以他刚才居然一时没认出来。 不过这陈老二还欠着一屁股债,这陶十七选他当夫婿,图他什么?自己堂堂一个读书人,明眼人都知道怎么选吧,对!这绝对是欲擒故纵。 “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就会让我吃醋,我是不会上当的。” 陈淮安看着这人好像想通了什么,更加自信起来,他挺无语的,他瞬间想起自己要干什么了:“你娘裹小脚,你是裹小脑是吧,还考状元,就你这脑子,脑浆都不一边匀吧。” 王大柱哪听过这种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怼:“你!有辱斯文!” “你什么你!三十岁都考不上童生,还想着考状元?我看你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陈淮安仿佛鱼入了水,打通任督二脉,一张嘴不断输出,怼的王大柱哑口无言。 林寡妇看自己儿子吃瘪,不服:“你懂什么!我儿子是文曲星下凡,必定高中,等我儿子做了大官,到时候把你这个好吃等死的败类给你抓起来!” 陈淮安轻嗤一声:“青天白日的就开始做梦,大娘你是不是不知道‘痴心妄想’四个字怎么写?哦,我忘了你不识字,你儿子要是能中状元,那我就能当玉皇大帝,到时候可以直接请阎王爷帮你看看,你能不能活到你儿子中状元的那天!” 林寡妇母子两个被怼的面红耳赤,两张脸扭曲的不成样子,王大柱面色铁青,猛地冲上来两步,看样子是被气的恼羞成怒,要打人。 陈淮安一闪身想躲开,但他除了一张嘴战斗力拉满,身体战斗力为零,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对着他的面门袭来,他只来得及侧身,陈淮安闭眼,但预想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传来一声惨叫。 “啊!杀人了!”林寡妇又喊叫起来,但这次不是装腔作势,而是真的害怕。 陶十七握住王大柱的手腕,一个旋转,‘咔擦’骨头脆响,王大柱抱着手后退几步才站稳。 “陶十七!你个臭biao~”话没说完,陶十七掏出一把匕首,一个闪身来到他的面前。 “你再说一句试试。”冷冽的声音从明艳的一张脸上传来,匕首刀锋横列在他脖子上,一动仿佛就要见血。 周围人怕事情闹大,这才有人出来劝和:“陶哥儿你......别冲动,这闹出人命可不好,”说话的人心里也怵得慌,对着人小心翼翼的劝。 “林桂莲你还不上来给人道歉!”林桂莲就是林寡妇。 林寡妇也被吓到,看见儿子脖子上的刀,腿下发软:“陶哥儿,你.....你放开我儿子。” 陶十七不为所动,陈淮安看着人冷静的表情,也为他捏把汗,他可千万别冲动。 “娘!救我!”王大柱再没之前的狂妄,语气里带着颤抖。 林寡妇被儿子的喊声催动,一咬牙,居然跪下来:“陶哥儿,都是我们的错,我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识好歹,你放了我家柱子吧!”她哭天抢地,涕泪横流。 陈淮安还不了解陶十七的行动作风,也怕人冲动,惹上人命,上前拉拉人的袖子:“十七。” 陶十七看着面前人,想了想,手腕一转,匕首上移几寸,只见一缕红线划出。 “啊!”王大柱捂着脸,扑跪在地上,裤子下一滩不明液体。 陈淮安也被陶十七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赶忙看了一眼伤口这才松口气,他下手不重,只是在王大柱脸上划了一道,伤口好身养着,还是能好。 他瞬间明白陶十七的目的,并赞叹这招太妙! 读书人讲究五官端正、体无残疾,这脸上有疤不能参加科举,今年的县试他就别想参加了,这对于把科举视为命的人来说才是天大的惩罚。 陶十七嫌弃的捂着鼻子:“这是给你的教训,陈淮安以后是我的夫婿,谁要是让我听见他的不是,我就收拾谁!” 这句话既是警告林寡妇母子,也是在提醒周围的人。 林寡妇扶着儿子,两人抱在一起不敢言语。 围观的众人也被他刚才的一通狠厉操作吓得不敢吱声。 第15章 而一旁的陈淮安却愣住,他刚才的一通操作只是为他出气?他们刚刚对他的辱骂可不比他轻,他却一句没为自己辩解。 陶十七拉着愣神的人:“我们回家。” 陈淮安呆呆的任由人拉着,直到到家都没回过神来。 “你先好好休息,你需要多少竹笋,我去帮你挖。”陶十七一回家放下东西,想起来这人之前说要做酸笋,反正他要去打猎,顺便给他挖回来。 陈淮安盯着人清透的眼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陶十七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奇怪的看着他:“你是我夫君,就是我的家人,我当然要护着你。” 陈淮安既高兴也失落,高兴的是他把自己当做家人,失落的是他只把自己当做家人。 本来他们就是各取所需,陈淮安啊陈淮安,不要痴心妄想。 他揉揉脸,清醒过来:“新鲜的竹笋还是先拿去卖,我现阶段需要一点点实验,用不了太多。” “好。”陶十七点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陈淮安的酸笋计划也终于提上了日程,但过程并没有想象的顺利。 他太缺时间,但偏偏腌菜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他面前放着三个陶制坛子,里面都是他三天前腌的酸笋。 最近家里都是陈淮安做饭,陶初一小小的胃被彻底征服,得知陈淮安要做腌菜,她觉得肯定会很好吃,所以今天开坛她一定要在旁边围观。 两人蹲在院子里,陈淮安搓搓手,揭开坛子的封口,旁边小姑娘屏息凝神静静等待。 等到坛口的油布揭开猛地窜出来一股腐臭味,陈淮安知道完了,这坛没救了。 果然他从坛口看去,里面的竹笋颜色发黑,表面覆满白花。 “呀,好臭!”陶初一右手捏着鼻子,左手当做扇子在面前舞动,试图赶走臭味。 不应该,陈淮安仔细回想他每个步骤,想不出哪里出了错。 “哎呀!臭水跑出来啦!”陶初一跳起来,从陈淮安对面跑到他旁边。 陈淮安这才发现这陶罐居然在漏水,他把罐子倾斜,发现底部有个很小的缝隙,很难发现。 这水一流失,竹笋暴露在空气里,不发黑腐烂才怪。 他摇摇头,把这坛子放在一边,来到第二坛面前。 小姑娘有点失望,但看见后面两坛又期待起来,她学着陈淮安的样子,蹲着身子,右脚往右边一跨步,左脚跟上,移到第二个坛子旁边,等着陈淮安开坛。 陈淮安打开第二个坛子,到是没有臭味传来,一股浓郁的酸味飘出来,这是成了? 陈淮安拿出筷子,夹了一片竹笋出来,兴奋的情绪还没升起就跌到谷底,这笋子颜色发黄,倒是没有腐烂,就是外表看起来暗黄塌软,陈淮安尝了一口,口感也一样的软烂绵密。 旁边陶初一跃跃欲试,陈淮安给她夹了一片,小姑娘刚进嘴咬了两口就说:“像我哥煮过头的面条,不难吃,但也不好吃。” 陈淮安被她的比喻笑到,还挺生动。 为了加快酸笋发酵速度,他把竹笋蒸煮到半熟才腌制,这时间发酵确实减少了,但口感大打折扣,看来这法子不行。 最后一坛,他是按照最标准的腌菜方法做的,他揭开坛子,既没有腐臭味,但也没有浓郁的酸味,果然这坛还没发酵好,他重新盖上盖子密封好。 他托腮沉思,如果按照正常的腌菜步骤,目前的温度偏低,这坛子发酵完,最快也要一周,但一周左右正好是腌菜亚硝酸盐含量最高的时候,如果等乳酸菌彻底发酵,让亚硝酸盐含量减到正常标准,那至少得二十天,但这对他来说时间太久。 赌坊的人可不会等他慢慢赚钱,他不能让陶十七把房子也赔进去。 要是有母水就好了,已经发酵好的母水就不存在盐硝酸盐超标的问题。 可惜这里并没有,他最近打探了一圈,发现村民的腌菜都是采用最原始简单的方式,焯水,然后冷水反复浸泡最后醋煮定型,调料珍贵,大家都很少放,依靠纯天然发酵,结果好坏不一,纯靠运气。 幸好他实验的竹笋不多,不算浪费,他把最后一坛抱回地窖继续发酵,正打算把另外两坛处理掉,陶十七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只鸡和一吊肉。 “这是?”陈淮安看着陶十七手里的鸡并不意外,他说过去山上收网,只是怎么还带回来一块猪肉? “那天说好给你做竹笋炒肉的,结果给忘了,今天路过村头赵屠户家就买了一吊,给你补上。”陶十七知道陈淮安今天开坛,所以收了山上的网就回来了,看人颓丧的模样,看来是不太顺利。 “哥你要做饭吗?”陶初一试探的问他哥,如果他哥说他要下厨,那她今晚就去小石头家蹭饭。 陈淮安心下动容,这收网在后山,赵屠户家在村口,这怎么能顺路?一看就是特意去买的。 陈淮安本来还有点沮丧的心情被眼前人安抚下来,他笑着接过陶十七手里的肉:“还是我来做吧,你去歇歇。” 陶十七也知道自己的厨艺,他把鸡放在旁边的围栏里:“我不累,我给你烧火。”他又转头拍了一下陶初一的头:“你哥做饭你就那么不想吃?” 陶初一‘嘿嘿’两声,躲在陈淮安身后做鬼脸,听见是陈淮安做饭后,她欢呼起来:“耶!晚上吃肉!” 作者有话说: ---------------------- 这个酸笋制作方式不要考究,有不对的地方都是作者瞎说的[可怜][可怜] 第14章 种子卡牌 听说今年附近几个村子都遭了猪瘟,这成猪产量骤减,这肉价便水涨船高,往年十五文一斤的猪肉,今年要三十文,翻了整整两倍。 这肉价实在太贵,要是他也能喂两头小猪仔,够一家人吃就好了。 陶十七买的是五花肉,陈淮安把猪肉切成薄薄一片,肥瘦相间,一下锅,瘦的部分鲜红褪去,肉质收紧,肥的部分爆出珍珠般的油珠,肉香味肆意而出。 陶初一嗅动鼻子,好香:“哥,我让小石头过来吃饭!” 两个小孩儿玩的好,经常有好吃的都会互相分享,两家大人也没管,算是礼尚往来,陶十七点点头:“去吧。” 陶十七往灶台添了一把火,随口问道:“你那房子打算怎么办?” 锅里煸出油,陈淮安把切好的竹片倒下去,听他这么问,手顿了一下,他都忘了这茬儿。 那房子被吹塌后,他再没管过。 陶十七看了他两眼,接着说:“我想的是,你那房子现下住不了人,如果要修也要全部拆掉才能动工,费时费力,而且.....” "而且什么?"陈淮安听他说一半不说了,疑惑地问道。 “而且重新修的话,你现在应该没钱。”陶十七语气平静。 陈淮安尴尬,说什么大实话,不过确实,他现在就是一个穷鬼。 “那就推掉,圈起来种点菜,喂养鸡鸭。”陈淮安想了想,这是最好的方法。 发现陈淮安一点没犹豫,陶十七很高兴,这人没给自己留后路。 而陈淮安想的是,他系统抽到的种子还不知道是啥,正好可以划出地方来试试。 反正那房子那么破,他早就不想住了,推了正好。 等以后陶十七找到心悦之人,他就搬出去,重新买个房子或者修个好点的院子养老,所以这段时间他要更加努力的挣钱。 “行,那我这两天就找人把那边处理出来,后面忙起来可能没时间。” 陈淮安听他说过,他家当年走的时候,所有田地避免荒废,分租给了几户人,陶十七一回来,有些人识相的还回来,但有些人经年日久种下来,就舍不得还了。 他得赶在三月秧苗撒种的时候,把田地收回来。 “行,那就辛苦你了。”陈淮安把炒好的菜盛出装盘:“吃饭。” 几日过去,陈淮安再次感受到陶十七的雷厉风行。 两三天功夫不仅把地基推平,甚至还砌了两块家禽圈。 腐烂的木头堆在屋后,晒干后可以劈了当柴烧,泥砖捡了几块好的砌成两块家禽圈,一间养着陶十七猎到的野鸡野兔,一间关着那只母鸡,到今天已经捡了七八个鸡蛋,下次可以和野味一起拿去集市卖。 陈淮安也一直在研究他的腌笋,但是毫无进展,他索性放置下来,先研究起他的种子。 他上次抽到的东西,现在就剩下一包种子和一包泡菜,泡菜外观非常普通,跟他以前在超市看见的没什么两样,他收起来,晚上当佐菜。 当他把泡过水,催芽三天的种子拿出来的时候,突然感谢起他大学的选修课。 他大二时学校推出一门劳动教育选修课,学分还不低,他和室友纷纷加入其中,他在学校试验田里,铲过地,拔过草、种过苗。 甚至他们寝室阳台都是各种菜苗盆,这让他们在宿舍吃小火锅时非常方便,经常右手夹菜,左手摘菜丢进锅里煮,纯天然无污染。 第16章 只是后来被宿舍阿姨发现,一锅端了。 虽然他有经验,但学校种植品种有限,他不是所有蔬菜种子都认识,区分不了品种,就不好根据品种选择播种方式,只能按照最常见的方式尝试,种子就四十粒,他打算先种二十粒试试。 他拿了把铲子,选了块平坦的地方开始挖。 他先把土壤挖松整平,又撒上一点提前准备好的草木灰,这样可以给土壤杀菌消毒,还可以适当驱虫。 他提来半桶水,给土壤灌湿,做好这些就可以直接把种子撒上去,最后在种子表面薄薄的撒上一层泥土,把种子刚好盖住就行,等发了苗,再重新移栽。 做完一切他已经满头大汗,他白皙的皮肤透出一股红润,微风吹来他只觉凉爽,他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成果。 “咳咳。”旁边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声,陈淮安回过身看去,是苗翠兰。 自从苗翠兰扬言要和他断绝关系后,两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距离,愣是没怎么接触过。 除了那天和林寡妇打架时碰过面,当时她一看两人出现,也是马上就走了,陈淮安看的出来这是在躲着他。 “大嫂,有事?”陈淮安面对苗翠兰总是一股愧疚感,虽然都是原身欠下的债。 “这是陶哥儿找我要的生姜大蒜,你收好。”苗翠兰没答应,只是把篮子递给他。 陈淮安接过沉甸甸的篮子,这是他让陶十七帮他收的,他做腌菜用的。 陶十七一早出去收地不在家,看来这是没办法才找他的。 而苗翠兰这边也是有点尴尬,本来说好跟人断绝关系,谁知这陶哥儿转头让陈淮安当了赘婿。 陶哥儿是个好孩子,两家关系和睦,互帮互助也是常事,这下不想接触也得接触。 起初她为陶哥儿担心过,虽然解决了未婚的麻烦,但这六两不是小数目,就算他有积蓄,替陈淮安还了这债,日子怕是也舒服不起来。 希望陶哥儿能管住这小子,以后不要再去赌,这日子也能好过些。 陶哥儿今天一早找她买生姜和大蒜,她一口答应,但不要他钱,毕竟陶哥儿她看着长大的。 但是陶十七是谁,他把钱放桌子上转身就走,追都追不上。 既然收了人钱,那就得利落办事,她马上去地里挖了一篮子提上给人送来,但陶哥儿显然不在家,她在旁边观望半天,发现那人不知道在地里鼓捣什么,她犹豫半晌,还是决定给人说一声。 给了东西苗翠兰就走了,陈淮安看着人不自在的背影叹气,这都是原主造的孽啊,以后好好做人,慢慢缓和吧。 他在地里不知不觉就忙到晌午,还得回家煮饭,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儿呢。 煮大米饭来不及,他挖了半瓢面粉,打算煮面条吃,面条来得快,毕竟不能让孩子饿着。 这半袋面粉还是陶十七刚回村买的,他厨益不精,但面疙瘩煮的还行,那一阵两兄妹天天吃疙瘩汤,陶初一受不了才没接着吃。 这面粉也不是精细的白面,而是小麦粗糙打磨的粗面,但做面条还是可以的。 陈淮安也是第一次用这么粗的面擀面条,擀断好几次,勉强擀成形。 锅里的水滚开,他放入两人份的面条,不知道陶十七什么时候回来,怕放糊了,就留下一份生面,等他回来再给他下。 面条快断生的时候,陈淮安拿来两个鸡蛋,卧进去,一个给小姑娘,一个给陶十七留着。 他就不用了,毕竟鸡蛋金贵,多一个能多卖几文钱。 他在碗里调好佐料,先把陶初一的那碗端出去,小姑娘乖巧的坐在桌上等着。 “谢谢哥夫。”陶初一端过碗没马上开始吃,而是等陈淮安把自己那份端出来后,才跟着他一起吃,爹说过这是属于家人的仪式感。 陈淮安一口面差点呛到:"说了多少次,叫我哥就行,要是分不清喊的哪个哥,"陈淮安想了想;“你就叫我淮哥或者二哥。” 他自己虽然比陶十七还长三岁,但他记得原身比陶十七小两岁,所以得按照这里的年纪来算。 他们这里有哥儿就有哥夫,弟夫,陈淮安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别扭,有种小说照进现实的感觉。 但陶初一可能不太习惯,没怎么改过来,偶尔还是会喊他哥夫,幸好喊得不是姐夫,不然他更别扭。 “寄道了,淮gei~”小姑娘两腮鼓起,说话含糊。 "慢点吃,不够还有。"他摸摸小孩的头,瞥见门口陶十七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只母鸡,和两袋装着东西的麻布袋子。 他放下碗起身,走到门口接过袋子,他看了看是半袋大米和半袋面粉:“这是?” “租金。”陶十七言简意赅,看见两人在吃面,他突然感觉有点饿了。 陈淮安明白过来,这多半是农户这些年欠的田租,拿不出银子就拿粮食或者鸡鸭抵。 他把米装进米缸里,面粉放进柜子,免得受潮:“怎么样?饿不饿?我去给你下面。” 陶十七点点头,虽然拧着眉头,但语气温柔:“饿了。” 灶洞里的火没有彻底熄灭,加把干柴就重新燃起来,碗底的调料早就打好,等他把面端出来时,陶十七也才把鸡放进鸡圈里,回屋坐下喝了口水。 “遇上什么麻烦了?可以给我说说吗?”陈淮安知道他刚进门时那模样,一看就是收地遇上麻烦了。 陶十七接过筷子,搅拌均匀,一口面下肚,才舒缓一点,忙碌一上午,真有点饿了。 其实他收地还是比较顺利,他家一共十亩地,分别租给了五户人家,其中两户,听说陶十七兄妹两回村后,地里就没下种,好等着今年开春还给他。 还有两户不那么自觉,本来想一个哥儿和一个小丫头,昧了这地去,也拿他们没办法,这庄稼地多一亩都是赚的。 但不巧的是一户亲眼目睹陶十七把赌坊的汉子揍到在地,一户又亲眼看见他拿刀抵着王大柱的样子。 今天他一上门,还没开口,两户男人就忙说把地还给他,仿佛这地是什么烫手山芋,甚至还补上了这三年欠下的租金。 当年走得时候,看在大家都是乡亲的份上,他爹只收一成的租金。 平均每户两亩地,每亩地按照最低一石的产量算,近两年粮价便宜,每石八百五十文左右,再除去田税,每户每年该给他一百二十文左右,三年就是三百六十文。 其他几户的租金都是早就结清的,只有这两户,但一时间他们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东拼西凑,每户给他两百多文,陶十七拢共收到五百文,剩下的钱就是他提回来的两只母鸡、半袋米和面粉。 只有这最后一户他既没有收回租金,也没收回地,陶十七还不知道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十七为难 陈淮安实在好奇,是什么人能把他难住,按理说就算是地痞流氓,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如此苦恼。 这么想,他便也这么问了,但对面那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他。 只见那人咬了一大口面条,细细咀嚼,左边脸颊圆滚滚的,像只小仓鼠,哦,旁边还有只小号的同款仓鼠,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一味干饭。 等喉间滚动,温热入腹,陶十七这才回他:“是村东头的周娘子。”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陈淮安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他的苦恼。 这周娘子的男人就是村里的猎户张福,前年死在山里那个。 稻香村基本由陈、陶、王、李四个大姓人家构成,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外姓人,都是早些年别地灾荒逃难来的。 这周娘子一家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是最早的一批,当时他们两口子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哥儿,逃到村里,饿的不成样子,里正收留了他们,还给他们在村里落了户。 只是村子里能分的田地不多,只剩一些荒山、薄田,按照人口给他们分了几亩,但薄田产量低,温饱都难以为继,但好在她男人有打猎的手艺,成了这村里唯一的猎户。 靠着这门手艺他们一家生活还算滋润,甚至比有些村里本地人生活还好些。 唯独除了冬天,因为天寒地冻,猎物骤减,张猎户能打到的猎物不多,收入减少,他家粮食又不多,每到冬天,家里就捉衿见肘,但扣扣搜搜也勉强够一家三口熬过去。 但巧的是前年腊月里,周娘子怀孕,生了一对龙凤胎,家里起初是欢喜的,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严峻的生存问题。 刚出生的小崽子,身体娇弱,隔三岔五生病,家里积蓄花了个精光,一家五口的口粮也不剩多少。 张猎户看着襁褓里的一双幼子,和懂事乖巧的大哥儿,还有月子里的妻子,他一咬牙决定去深山里博一博。 周娘子起初不同意,两人吵了好些天,直到怀里的孩子再次发起高热,两人才熄了吵声。 第17章 张福进山后,三天都没出来,周娘子心慌的很,找了村里人想进去打探,但大家都不愿意冒风险。 第七天,周娘子去求了里正,在里正的带领下,十个汉子打着火把进山搜山。 搜了半夜,大家都要放弃了,有人惊呼一声:“找到了!” 众人最后在一处坍塌的蛇洞前发现全身乌紫、已经僵硬发臭的张福,他身边的笼子里还有三条银环蛇。 看着这场面,众人只剩叹气。 据发现他的人说,应该是张福发现蛇洞后,想多抓几条,但不小心挖塌洞穴,惊动了冬眠的蛇群,才在张福手腕一处咬下致命一口。 当张福尸体被抬回来时,周娘子当即昏死过去,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周娘子把三条银环蛇卖了九百文,搜山的人每人给了十文谢礼,花了五百文给孩子看病,剩下的钱她换了粮食,没给张福办个像样的后事,一卷草席,潦草落葬。 陈淮安想到这儿,唏嘘的很,一条人命最后只换回来九百文,但好在他的妻儿能活下去了。 他没觉得周娘子的做法有问题,这何尝不是无奈之举,死去的人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更重要。 没了张福,周娘子只能守着家里剩余的田地过活,而陶十七家租给她家的两亩肥田,算是她家现在主要的生活来源。 “那周娘子现在是什么态度?”陈淮安叹气,地痞流氓打一顿就行,但这却是一家苦命人,这种情况确实难办。 陶十七咀嚼的动作停下,放下碗:“我今早上去的时候,她家十三岁的哥儿背上背着一个奶娃,周娘子背上背着一个,两母子正在地里翻地,看样子打算下种。” 陶十七顿了一下,她们当时的眼神他记忆犹新。 两双麻木的眼睛看着他出现在地里时,透出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周娘子不敢正眼看他:“陶哥儿,能不能再给我租两年,租......金,先赊着,等以后有了钱再......还你。” 这话说出来两人都不信,这两亩地都不够她家四口一年的口粮,哪来的钱给他租金。 周娘子有她自己的难处,但他家也要吃饭,他也不是菩萨,自家的两亩地难道平白送给别人? 陶十七本想狠下心,把地收回来,周娘子看出来,便突然跪下,给她磕头,背上的两岁孩子被摇醒,哇哇大哭,不知是饿的还是晃的。 另一边的哥儿也跟着跪下,背上的娃也被惊醒,两个大的一直给他磕头,两个小的哭声震天响。 陶十七被哭的心烦,没再和她们继续纠缠,便回来了。 陈淮安看着人碗里剩下的半碗面条,他挪动凳子,离人进一步,拍拍他的肩膀:“她们的苦难不是你造成的,你收回自己的地没什么错,你不要因此自责。” 陶十七转头看他:“你不觉得我像个恶人吗?” 陈淮安温柔的看着他,语气坚定:“哪有恶人,会因为小孩儿哭就不收债的?” “那赌坊收债那天,那个刀疤脸也没因为小石头哭而放弃拆房子,你能有他坏?”陈淮安怕他不信,举了个最近的例子,势必让他认清自己,他明明心软的不行。 陶十七盯着他没说话,但眼底是一片暖色。 “好了,别想这个了,面都快坨了,什么事都没有吃饭重要,这些事以后再说,而且,”陈淮安停顿一瞬,又坚定的说:“不管你怎么做,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陶十七心中一颤,陈淮安坚定的话语让他十分慰贴,他这个夫婿真没选错! 听着人劝慰的话,他不再烦恼,重新拿起碗来。 其实陈淮安也暂时没什么办法,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周娘子一家的境遇确实难办,这收回地相当于要了周娘子一家子的命,不收回来,他们自己又很亏,实在两难。 这个话题些许承重,两人没再交谈,房间里只剩‘咕噜’的嗦面声。 家里多了几只鸡,吃的就多些,陶十七吃完饭没来得及休息,背着背篓出门打草,陈淮安则是负责洗碗收拾。 等陈淮安在厨房收拾完,才想起来,他泡菜忘记拿出来吃了,面条和泡菜搭配实在绝配。 不过他得找个碗把泡菜装起来,这现代化的包装一拿出来,绝对被怀疑。 他拿来一个洗干净的碗放在灶台上,陶初一在屋子里午睡,他确认四周没人后,把系统点开,泡菜卡牌落在手里成为实体。 他沿着边缘一角撕开,一点粉末飘了出来。 嗯?这好像不是泡菜? 陈淮安把它全部倒进碗里,发现这是一包白色的细腻粉末,闻起来没有任何异味,他用食指沾了一点,触感像面粉。 他再次拿过包装袋观察,才发现这包装其实有点奇怪,上面除了泡菜两个字,没有多余的信息,成分什么的也没写。 陈淮安看着上面的‘泡菜’两个字,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 这不会是个动词,而不是名词吧? 他记得他以前制作泡菜时,看见过一种泡菜发酵菌,可以加快泡菜的发酵速度,直接媲美泡菜母水,这玩意儿越看越像。 心动不如行动,他决定要实验一下。 陈淮安在角落篓子里取了几根之前挖的笋子,打算再腌制一坛,看看结果。 这次他把每一步都做的小心谨慎,不出一点差错。 竹笋剥好壳,他重新生起火,冷水下锅焯水,这次他没有煮太长时间,避免和之前一样使得竹笋口感软烂不够清脆,但焯水这步骤还是不能去掉,这能去掉笋子的麻味和苦味。 一炷香后捞出放入木盆,这木盆之前已经清洗好晾干,若是盆里沾上油和生水,笋子就会生出白花。 等待盆里的笋子自然放凉的过程,他又把生姜大蒜剥壳准备好,最后放入适量的花椒、盐、糖,酒、醋,搅拌均匀。 然后就是准备陶罐,他这次仔细检查过,确保没有裂缝,这才开始给罐子消毒,他先倒入高度烧酒,把罐子摇匀,做到全面积杀菌,然后倒掉。 接着就可以把腌制好的竹笋放入陶罐,放入的时候他尽量把空间装满,让笋和笋之间不留空隙。 最后就是在调制好比例的盐水里,倒入这白色粉末,搅拌均匀后他把水倒入陶罐,直至淹没笋面,这样能隔绝空气接触,封口前他又拿来白酒在最上面一层倒上。 陈淮安盖上盖子,拍拍手,完美! 等做完这一切,陶十七也回来了。 陶十七从屋外进来,就看见他面前的坛子:“又在研究腌笋?” 陈淮安神采奕奕:“这次不一样,我感觉这次能成!” 陶十七看人底气十足的样子,看来终于找到方法了,也为他开心。 不过他想到一个事情,最近他进山挖笋,发现山里的小笋开始慢慢抽条,可能再过几天就会长成大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制作。 陈淮安听他提醒,想了想,这大笋虽然一样能做,只是价格肯定没有小笋贵。 “这几日我和你一起进山,乘着抽条前,多炮制几坛小笋。” 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第16章 卖笋 两人端坐在桌子上,面前放着一碟腌笋。 “试试看?”陈淮安用眼神示意旁边的陶十七。 “那我真吃了?”陶十七把早就拿起的筷子伸进碟子,夹起一片放进嘴里。 陶十七一口下去,眼睛忽的一亮:“好吃!” 陈淮安狐疑的盯着人:“你不会唬我呢吧?哄我开心?” 陶十七抿唇不语,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头轻轻一侧朝向他的方向,把手里的筷子递给他,眉毛一挑,示意他自己尝。 陈淮安接过筷子,夹了最上面的一片。 入口一阵酸爽,咬下的瞬间汁水四溢,还能听到清脆的咬断声,除了最初的酸爽后,紧接着就是混着甘甜的咸鲜味。 成了!他的泡菜成功了! 果然有了这泡菜发酵菌,这腌制的时间直接缩短到两天,而且还保留了最好的口感。 这泡菜水还可以直接当母水使用,不用担心亚硝酸盐超标的问题。 只是可惜,没有辣椒,缺点独特的风味。 陶十七看他一会儿眉开眼笑,一会儿又叹气,不解:“咸鲜清冽,真的很好吃,你还不满意吗?” 陈淮安摇摇头,朝人微微一笑:“没有,我在想接下来得把咱们这两天挖的笋子都泡上,有的忙了。” 陶十七轻笑,拍拍自己胸口:“这有啥愁的,我帮你!” 陈淮安眼里荡漾出笑意:“好,那就辛苦十七了。” 两日后,二十五斤腌笋新鲜出炉,两人起了大早,准备去集市。 这次陈淮安一点困意也没有,距离赌坊要债的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半,今天这这竹笋的售卖对他很关键。 他把泡菜坛子放进背篓,还好不重,他这弱鸡的身体不至于背不动。 第18章 那边陶十七把鸡圈里的两只野鸡捆好,放进一个竹编笼子里,这半月天气不是很好,猎物较少,只猎到这两只。 但是另一边的鸡圈里,鸡蛋却不少,除了陈淮安带回来的那只母鸡雷打不动的每天下一个鸡蛋,其余两只抵给他的母鸡,隔几天也会下几个蛋。 他数了数一共二十三个,陶十七捡了二十个放进篮子里,剩下三个他打算给阿淮和小妹补身体。 这次赶集他们不打算带陶初一,第一次卖腌菜也不知回的早晚,怕小孩儿坐不住,陶十七跟苗翠兰打个招呼,让她帮忙照看一下,陈淮安在门外等,没进去。 等两人收拾好,便去村口坐牛车,牛车上已经坐了五六个人,都是去镇上的,但巧的是,这其中一个是林寡妇,一个是周娘子。 两人看见陈淮安和陶十七,都离得远远的,一人占了牛车最里面的两个角落。 林寡妇一改之前的嚣张,这次安静的像个鹌鹑,但陈淮安眼神好,每次转过头去,都能‘恰巧’看见她的白眼。 陶十七看陈淮安总往那角落看,他顺着看过去,刚好和林寡妇的白眼撞个正着,林寡妇吓得眼白差点没翻过来,有点像陈淮安以前看的一部电视剧里面的角色:梅超风。 陈淮安忍不住笑出声,车上其他人都朝他看来,他清了清嗓子,收回了笑声,但他肩膀颤动,憋的很辛苦。 陶十七看着人无奈的摇摇头,还顺手给人顺背,怕他笑岔气。 而周娘子和林寡妇形成鲜明对比,她坐在角落里非常沉默,完全不敢往陶十七这边看。 陈淮安看她脚边放着一筐竹笋,应该也是去卖菜的,按她家的经济状况,舍得出钱坐车,应该是不放心家里的孩子,毕竟家里最大的那个也才十三岁,独自带两个两岁的娃,让人不担心都难。 等赶到镇上,集市里已经人声鼎沸,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两人还是找了菜摊末尾的位置摆摊,这样利于山鸡售卖。 两只野鸡还是放在右边靠近禽畜市场的位置,左边是一篮子鸡蛋,陈淮安把泡菜坛子抱出来放在中间。 他拿出准备好的碗碟,捞出一碟放在外面。 陶十七不解,指了指这碟子:“这是?” 陈淮安夹出一碟后,就把盖子重新盖上:“这碟子方便买的人看菜色,还可以给他们尝一尝,喜欢这味道的自然会卖。” 陶十七了然,这人点子真多。 陈淮安放下筷子,把袖子一挽,两手作喇叭状,就开始吆喝起来:“卖腌笋咯!新鲜泡制的腌笋!” 陶十七被他的动作逗笑:“你一个大男人还挺放得开。” 陈淮安看了一眼旁边人带笑的眼睛:“这有什么放不开的,都是靠本事挣钱,不丢人。” 陶十七看人脸上全是真诚,没半点虚假,他也肯定的点头:“对,不丢人。” 不止不丢人,还很有魅力,至少他是这样觉得。 陈淮安的吆喝还真招来几个人。 “你这腌菜成色真不赖嘞!”一个中年妇人挎着篮子走过来,看见他碟子里的腌笋赞叹道。 “嫂子好眼光,我这腌笋新鲜泡制的,味道保准好,而且保存时间还长。” 妇人盯着碟子左右瞧,看起来很满意,陈淮安乘热打铁,把筷子递给她:“这光瞧,哪瞧得出味道好坏,嫂子,你来尝尝,这不要钱。” 那妇人一听可以免费尝,马上接过筷子来了一片,一入口妇人就睁大了眼睛:“郎君这腌笋味道真不赖!清脆爽口!”她砸吧砸吧嘴:“郎君这腌笋里还加了糖?” “嫂子慧眼。”陈淮安客气的回答。 那妇人满意的点点头:“怎么卖的?” 陈淮安知道这一问价,就是要买了,忙回答道:“三十文一斤。” 那妇人一听价格就皱起了眉头,陈淮安心想坏了,这是嫌贵,他忙解释道:“嫂子,您是尝过的,这笋是山上最嫩的笋,里面不仅加了糖,盐和醋这些我都是放足的,外面没有一家能吃到我这个味道,绝对没有抬您的价。” 那妇人凝眉想了想,这茬儿的嫩笋腌菜,其他摊子无糖无醋也得卖二十文,这不仅放了盐,还放了糖,这糖可精贵着呢:“我这尝也尝了,要是不买,我这还真不好意思,但你这三十文着实有点贵。” 陈淮安听到这儿,以为他这半天都白推荐了,谁知那妇人停顿一瞬,又接着说:“我只能称半斤,尝个鲜。” 陈淮安心中一喜:“好嘞!马上给您称,秤上给您称高高的,好吃您再来!” 陶十七把他们带的木杆秤拿出来站在一旁,准备帮他过秤。 陈淮安拿出准备好的荷叶摊在秤盘上,两人一个掌秤一个夹菜,配合十分默契。 直到秤砣刻度到达半斤的位置,陈淮安又夹了一箸,刻度往上冒了冒才作罢。 陈淮安把荷叶裹起来,用麻绳捆好:“您拿回去放阴凉的地方,别沾生水,能放的更久。” 陈淮安把东西递给妇人,态度十分好。 妇人接过,利落的给了十五文,她很满意,对方没有因为她买的少就态度不好。 等妇人走后,陈淮安垮下肩来,这生意可真难做,赔笑半天就卖出去半斤。 陶十七看他沮丧,拍拍他的肩膀:“好事多磨,别泄气,我陪着你。” 陈淮安一歪头就能看见陶十七明媚的脸,他重新打起气来:累什么累!他一点都不累! 临近晌午,陶十七的两只野鸡早就卖出去,入账一百文,鸡蛋三文一个卖了十五个,入账四十五文,而腌笋稀稀落落的一共才卖出去两斤,一共就三个人买,进账六十文。 期间也有人陆陆续续被吸引过来,尝过味道都很满意,但一听价格就都摆摆手走了,就那一碟子,被人尝空了几回,陈淮安又给添上,估摸着有小半斤。 陈淮安拿着手里的六十文,眉头紧皱,他这定价确实高于市场,但是他这成本也高于市场,这价一点降不下来。 但价高,买的人就少,普通人家买一斤腌菜,还不如多买几斤米,还能多吃几天。 下一茬儿的笋子没有这么嫩,鲜笋两三文,他这腌笋就得定价二十文左右,但再怎么低,也比普通腌笋贵,所以降价不是办法。 所以他一开始就错了,他得找准目标人群才是! 旁边的陶十七看他蹲在地上半天没有说话,以为他在为腌笋卖的不好而闷闷不乐,正想怎么劝他呢,那人突然站起来:“走,吃饭去!” 陶十七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陈淮安把地上的东西全都收起来放进背篓,麻溜的背在背上,伸手牵过人就走,陶十七虽然不明白这人怎么变脸这么快,但确实已经晌午了,先吃饭也行。 而在他们不远处隔着几个摊位的林寡妇和周娘子,把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 林寡妇悄悄‘呸’了一声,三十文的腌菜怎么不去抢呢!这陈老二果然还是那个败家子!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迟早把陶十七败光!让他不选她家柱子!活该! 而周娘子看着陈淮安两人离去的身影,默默出神,至于她在想什么,陈淮安和陶十七就不得而知了。 第17章 合作 这边两人到馄饨摊的时候,店里依然坐满了人。 “老板两碗馄饨。”刚好一桌空出来,陈淮安拉着人坐下,四四方方的桌子,两人坐在相邻的两边。 今天店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那个哥儿不在,有点忙不过来。 “好嘞!”老板娘自己又掌勺,又要上菜、收拾碗筷,只来得及回他们一声。 等了快半柱香的时间,都还没有给陈淮安两人上菜。 陶十七怕人饿着,小声建议:“要不我们换一家吃?” 陈淮安摇摇头,狡黠的看着他:“不用,这里生意越好,咱们越要在这儿等。” 陶十七虽然不解,但看人胸有成竹的模样,多半是有什么成算,他耐下心来等待,看他要做什么。 又过了半柱香,老板娘终于端着两碗馄饨过来了。 “两位客官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这人手不够,这馄饨给您一人多下了两个,您吃好。”老板娘放下托盘,把两碗馄饨放在两人面前。 陈淮安一看,这碗里的馄饨确实看起来比上次多,他笑笑:“多谢老板娘,为了美食多等一刻也无妨。” “不过老板娘,你们这里有没有泡菜?”陈淮安话音一转。 陶十七看着旁边人,他这是要把泡菜卖给馄饨店老板娘?陶十七摇摇头,心里叹气,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他们这腌笋三十文一斤,对于这种小摊来说,买了增加的成本太大,不划算。 “没有,咱这都是小本生意。”老板娘抱歉的回他。 老板娘也挺无奈,偶尔有客人也问有没有泡菜,他们的免费泡菜,一般都是挖点野菜,自己腌制,放少量盐,或者就直接不放,纯靠天然发酵,一般腌制出来后,只有一半能吃。 第19章 之前尝试做过,客人一听说有免费泡菜,都赶着要,但拿到手里尝两口就不吃了,费时费力,还浪费菜。 “老板娘,你误会了,我就是卖泡菜的,您这店里没有泡菜的话,那我想自己打一碟出来吃。”陈淮安忙解释道:“这不是怕您店里有泡菜,给您添乱嘛。” 一般店里自己有泡菜,客人自己还带泡菜到店里吃,就有点挑衅了,所以他要先征求老板娘的同意。 老板娘恍然大悟:“嗨,没事儿,您吃!” 陶十七意外,他以为陈淮安要给老板娘推荐泡菜,结果只是这样? 陶十七盯着陈淮安,努努嘴表示疑惑。 在陈淮安看来,就是对面的人收敛起平日的锋利,眼睫扑簌着,一闪一闪的,陈淮安心里一跳。 但他还是打算先卖个关子:“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这家店生意确实好,座无虚席,陈淮安二人这桌对面还有两个空位,刚来的两人跟他们拼的桌。 但这边陈淮安已经开始吃了,他把腌笋夹出来一碟,一口接一口的吃,咬声清脆,还有淡淡的酸甜味飘出。 他对面的汉子忍不住出声问他:“小兄弟,你这腌菜是这店新出的?” 陈淮安被问后,停下吃饭的动作:“不是。” 他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汉子:“哥,你尝尝,这我自己腌的。” 那汉子也不扭捏,拿过筷子夹了一片,一口吃完:“兄弟!太好吃了!从没吃过这么酸爽可口的腌笋!” 和他同行的人,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尝了一口:“确实好吃!” “两位谬赞。”陈淮安先感谢对方的夸赞,随即叹了口气:“唉,可惜今日也才卖出去两斤,都说我这三十文卖的贵,可是我这里面不仅加盐,还有醋和糖,这个价实在已经是最低的了。” 两个汉子一听陈淮安的腌笋是拿来的卖的,一拍桌子:“兄弟别灰心,你这味道真的好,这样,你给我来一斤!” 他的好友也跟着说:“给我也来一斤,回去炒菜吃。” 陈淮安心想,果然,一般常来店里吃饭的人,家里不会太拮据,且面食搭配泡菜是最容易卖的。 陈淮安表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太好了!这就给您秤。” 陶十七目睹全程,会心一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也起来帮他。 旁边其他桌子的客人看见这边的情景,也都挪过来,陈淮安大方的给他们免费尝。 有人想只买一两在店里吃,陈淮安也都同意,不因为买的少就拒绝。 等所有人买完,陈淮安心里估摸着应该卖出去一半左右。 忙完的陈淮安走向一旁的老板娘,递给他十个铜板:“给您添麻烦了。” 老板娘看陈淮安在他摊子上做起生意,本来还有点不乐意,但看陈淮安这么有眼力见儿,她也不是小气的人,爽朗一笑:“ 这钱我就收下了。” 陈淮安抱拳:“这也是无奈之举,不过老板娘愿不愿意和在下做一笔买卖?” 老板娘一愣:“什么买卖?” 陈淮安把剩下的泡菜搬过来,:“我把这泡菜放您店里,您帮我卖,给您每斤两文的利息。” 老板娘一听犹豫起来,若是他刚开始一来就让她帮他卖,她肯定一口回绝,但是刚才他卖腌菜的过程她都看在眼里,三十文一斤,也不少人愿意买,说明这味道确实不错,而且很有市场。 两文的利息不低,而且如果卖的好,她店里的生意也会更好。 老板娘思索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行,但是先试着卖一下,若是卖的不好,咱以后就不必浪费时间。” 陈淮安一拍手:“当然,那咱过过称,就用这剩下的腌笋来试卖。” 陈淮安和老板娘商量好合作的细节就走了,没多留,毕竟老板娘店里还挺忙。 等走出店门,陈淮安看向一旁的陶十七,那人似乎还是有不解:“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陶十七从今天有太多疑惑,属于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你为什么不把腌菜拿去更大的酒楼卖?” 例如天香楼,是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那里的客人最不缺钱,若是拿去天香楼,岂不是更好卖。 陈淮安摇摇头,知道他说的是天香楼,耐心解释道:“天香楼那种大酒楼,一般都有自己的供货商,就算咱的腌笋味道万中无一,他也很难一上来就愿意和咱们合作。” “如果咱们先在馄饨摊这种小店里,把名气打出去,以后找咱们合作的人不会少。” 陶十七恍然大悟,一错不错的看着陈淮安。 陈淮安被他看的发毛,低头打量自己:“怎么?我身上有什么不对?” 陶十七嘴角微微弯起:“没有,只是觉得我选夫婿的眼光真不错。” 陈淮安被他夸得一愣,耳朵发烫:“咳咳~咱回家吧。” 陶十七看人不好意思,越发开心:“那咱们是要根据卖出去的效果再继续泡腌笋?” 陈淮安清清嗓子,正经下来:“不,咱们回去要大量制作腌笋,能做多少做多少。” 陶十七也不再问为什么,经过今天一天,他发现这人的想法总有他的道理,他只要一直支持就行。 第18章 抢我老婆? 陈淮安数了数自己手里的钱,刚好三百六十文,也就是十二斤笋的钱。 刚刚在店里和老板娘过秤,还剩下十二斤笋,今日免费尝的腌笋就将近一斤,陈淮安虽然心痛,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还算值得。 这家里的白糖和醋只剩下小一半,接下来如果要大量制作腌笋,还得去进货。 两人还是去的之前那家杂货铺,老板还记得他们。 陈淮安向老板要了糖、醋各一斤,一共一百二十五文,他跟老板讲了价,老板看他们是回头客,还是爽快的少了五文。 在回去的路上陈淮安算了一下账,之前剩下七百七十四文,加上今天赚的,他现在身上一共有一千零一十四文,也就是一两左右,连陶十七当初给他的钱都还没赚回来。 陈淮安现在也不急,他相信自己,几天之后应该会有好消息。 因为赚了钱,陈淮安还给了牛车的四文,陶十七没抢过他,坐在他身边默默生气。 刚刚在回来的路上一路吆喝,剩下的五个鸡蛋也全部卖掉,陶十七本想把钱给陈淮安,但他不要。 陶十七感觉陈淮安把钱算的太清,他说这是他陶十七赚的,他没理由收。 这在陶十七看来,就是没有把他当家人,看来当时的‘协议’成亲他是当真的。 陶十七望向旁边人白皙俊俏的侧脸,默默下定决心,成亲的事情得早作打算,不能让人跑了! 而陈淮安一上车就在心里算账,根本没注意旁边人的眼神。 “快看,陶十七回来了,陈家那个果然跟他在一起。” “有好戏看了,走,去瞧瞧。” 几个村民跟在陈淮安两人身后,但距离不算太近,他和陶十七一回头,几人就装作顺路闲聊的样子,拿他们没办法。 陈淮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们回到村里,每个人看见他两都窃窃私语。 陈淮安疑惑,这是又有人在背后骂他俩?怎么每回从集市回来都要发生点什么。 等走到村尾,陈淮安远远看见几个人聚在一起,围着中间一人,那人应该是站累了,找了块石头坐着,所以看不清长相。 几人聊得火热,但一看到陈淮安两人走近,便熄了声,纷纷往后退了几步,这才露出里面的人。 这是一个身材中等偏瘦,身着深蓝色粗布大襟衣的中年妇女,他看见众人突然闭口,反应过来,眼前人可能就是她要等的人。 “你们都围在我家干什么?”陶十七看见几人也不客气,直接问道。 几个相熟的村民尴尬的打招呼:“陶哥儿回来了,哈哈我们就闲聊几句。” 伸手不打笑脸人,几人态度还算好,陶十七点点头,本打算直接进门,却被那妇人拦住。 “你就是陶十七?”妇人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 那女人先是上下打量一番,暗自点头,心道,这人明眸善睐,长得极好,就是明艳太过,有点张扬,不过这身材看着劲瘦有力,是个干活的好手,赵童生的眼光真不错。 “你是?”陶十七被人叫住,回头疑惑的看她。 陈淮安在身后没跟进去,看陶十七的态度,看来他也不认识这人。 “哎呦,陶哥儿,可算等到你了。”那妇人确定陶十七的身份后,就堆起一个笑脸。 “听说你才回村不久,不认识我正常,我是隔壁村的张媒婆,不过这附近几个村子都有我撮合的对象!”说道这儿,她昂起头,很是自豪的模样。 媒婆?这形象和陈淮安以前看的电视剧不一样啊,陈淮安往前走了几步,试图在她嘴角找到那颗标志性的痣,很可惜,并没有让他如愿。 第20章 陶十七也是莫名其妙,他虽然急着和陈淮安成亲,但是他也没打算找媒婆,两人都住在一起,多此一举干什么,这人是怎么找上他的? 张媒婆看人疑惑,直接开门见山:“哎呦,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享福的命!这不,我是受村头赵童生的托,来给你提亲来了!” “你这就要做童生夫人了!”这妇人声音上扬,说的很是激动。 这童生在农户里可不常见,几年才能出一个,这赵童生今年不过二十三,若是继续考下去,万一考上秀才,那以后不就是秀才夫人! 而且这赵童生父亲是村里的屠户,这每年可不少挣。 所以张媒婆接到这门亲事的时候,答应的很爽快,对方哥儿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农户,还二十五大龄,这门亲事说起来定是最容易的。 这不仅能轻松拿到媒人礼,还能在赵童生那里结下善缘,要是以后赵童生中了秀才举人,她也沾点亲近。 如此想着,她便一口应下,得了空就往稻香村赶来,不巧的是听人说陶十七一早赶集去了,害得她在这门口等了一上午,午饭都没吃。 有几个认得她的农户,上前跟她攀谈,有的是家里有需要说亲的小辈,有的就是单纯好奇。 跟几人交谈中,张媒婆才知道,这陶哥儿风评不是太好,听说他泼辣彪悍,赌坊的打手都打不过他,那刀疤李她是知道的,那凶横的作风都被这陶哥儿拿下,怪不得二十五岁都没人要。 不过越是这样,她反而更有信心,就赵童生这条件,这哥儿怎么会不答应? "赵童生?不认识,不结。"陶十七听完张媒婆的话,没有犹豫一秒,十分冷静果断的拒绝。 “好,不结,我这就回.......什么?!不结?!”张媒婆下意识的以为陶十七同意了,结果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人说得是‘不结’。 看着媒婆滑稽的表情,陈淮安在一旁想笑,这赵顺是和原主抱错的人,本以为以后不会有交集,没想到这人还来抢他‘老婆’来了,虽然是协议上的。 这事儿他还没法插手,毕竟两人只是‘协议成亲’,而且还只停留在‘协议’的阶段,连成亲都还没有进行。 万一陶十七有更好的选择,这协议就会作废,他也只能尊重陶十七的选择。 不过现在看来他是拒绝了,陈淮安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啥?赵童生这条件打着灯笼都不好找,你能拒绝?”媒婆还是不可置信,这哥儿除了长得好看点,有什么本事拒绝赵童生? “不管你是谁叫来的,你回去告诉他,我已经有夫婿了,别再来烦我!否则~”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周围的人都默默退远几步。 “什么!你有夫婿?!”张媒婆再次被眼前哥儿的话震惊,她跟周围人打探的时候,也没人告诉他,这哥儿已经有夫婿了? 这不是让她没脸吗,哪有给已经嫁人的哥儿说媒的,这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找她说媒? “对,这就是我夫婿,我们已经住~唔唔!”陶十七拉过旁边看戏的陈淮安,指给张媒婆看。 陈淮安被人拉过来,虽然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这人要说什么。 他们还没成亲就住在一起,这对他的名声可不好,他眼疾手快捂住陶十七的嘴,未说出的话成为热气,喷在手心,陈淮安心里像羽毛在挠,等人平静下来,像被烫着一样手立刻弹开。 虽然这些村民也不瞎,但自己亲自说出来,还是不太好,陈淮安朝陶十七摇摇头,旁边人明白过来,但陈淮安不知是不是眼花,这人刚刚是不是嘟嘴来着? 张媒婆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眉目传情的模样,心凉了半截,看来是真的,她这下算是翻车了,这赵童生也真是,怎么看上个有对象的夫郎? “哈哈,那个......是我冒昧了,没打听清楚。”张媒婆尴尬的道歉,灰溜溜的走了。 陈淮安看了一圈,感觉围观的村民都很失望?难道这就是八卦的力量? 陈陶两家自小就有婚约,村里稍微年长一点的都知道,本来这亲事就是和陈家定的,但没想到阴差阳错两家换了孩子,这陈顺变成了赵顺,这亲事也换人了。 今天听说赵顺来提亲,好事的以为陶十七会考虑把陈淮安这个废柴换掉,没想到他直接拒绝媒婆,什么热闹都没看到,大家都遗憾退场。 “咱们下月十七成亲?” 陶十七在张媒婆走后一直低着头,陈淮安以为他是后悔拒绝的那么果断,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劝他去拦人,结果这人突然抬头对着他来了这么一句。 “啊?”陈淮安一脸蒙圈的看着他。 陶十七笑起来:“我说我们下月十七成亲,那天刚好是我二十五岁生辰。” 陈淮安心下明了,原来如此。 下个月就是二十五了吗?那确实得成亲,不然就到了最后时限,虽然是为了躲限婚令,不过他还愿意选择自己,那他就愿意帮忙,毕竟陶十七对他帮助良多。 “行。”陈淮安平静的应道。 “不过十七是你的生辰,”陈淮安说着像是猜到了什么:“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叫十七的吧?” 陶十七点点头:“你才知道?初一也是如此取的名。” 陈淮安笑的蔫儿坏:“可惜,你晚出生两天,不然你应该叫十五。” 陶十七不明白,盯着他:“可惜什么?”“ 陈淮安环顾四周,等到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从对面跑出来的陶初一,指着迎面跑来的小姑娘。 “因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陶十七怔愣片刻,顷然失笑:“那十七你更躲不过。” 作者有话说: ---------------------- 今天恢复更新了,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这里的宝~谢谢你们愿意等我[可怜][可怜],我库库写~ 第19章 系统疑虑 这段日子陈淮安好说歹说,他们两不能共处一室,这样对他一个哥儿来说很吃亏。 起初陶十七不以为意,陈淮安没办法,只能对他说,如果不分开住,他只能搬出去,陶十七这才没办法,把杂物间劈出来给他当卧室。 因为寄人篱下,陈淮安也不好意思太过铺张,只简单的一张木床和一个衣物箱子,足以让他居住。 夜晚,他躺在床上,点出系统,系统的蓝光投射在他脸上,他平静的点下抽卡按钮。 他现在身上一共一两余四十文,有三十文是陶十七给他的,说是卖鸡蛋的钱,理由是:那鸡蛋有一半都是他买的那只母鸡下的,所以必须给他一半,陈淮安当时被他这个理由震住,无奈收下。 正好可以用来抽一次卡,还能剩个整数。 所以他把系统点出来,打算随机来一发。 系统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滴铃铃’指针转动的声音,声音逐渐慢下来,直到消失。 【恭喜宿主,人品爆发,抽到白银一两。】 陈淮安:!!! 一两虽然不至于让他暴富,甚至还不清负债,但是成本才十文,这太赚了! 陈淮安一直不太喜欢用系统,从最开始到刚才,他不过一共抽过十三次,上次的十连抽更多是为了探究系统的机制,还有一次是系统赠送。 这系统并不是百抽百中,而是有盈有亏,用钱兑换抽奖机会的方式其实有点赌的成分。 陈淮安一度怀疑,这系统是因为原主喜欢赌博才出现在他身上的。 他把银子收起来,关掉系统,他不打算再抽,这系统还需要慢慢摸索。 陈淮安和陶十七这几日过得十分忙碌。 这几日陈淮安在不停的挖笋、腌笋。 山上的小笋开始抽条,这基本上是最后一茬儿嫩笋,他要尽可能的多挖。 已经是三月初,陶十七这两日也忙,他开始翻地,再过几日稻种就要开始育苗插秧,现在翻地是最佳时间。 陶十七想过先帮他挖笋,但是被陈淮安阻止,秧苗育种是大事,这可是关系到一家人能不能吃饱的事情,不能给挖笋让道。 而且八亩地靠陶十七一个人翻,也挺辛苦,但陈淮安这头也走不开。 看着陶十七一个人忙着地里的几亩地,陈淮安有点心疼,这翻地要是有耕牛就好了,可是一头耕牛最便宜的也要十两,根本买不起。 陈淮安再次感叹没钱的难处,于是他只能更加勤快的泡笋。 即使如此,陈淮安每日最多也只挖得五六斤嫩笋,村里的人也都在赶着抽条前,挣最后一波钱,这人多粥少,后山的竹林就那么大,挖不得多的。 这日陈淮安提着新挖的一筐嫩笋,踩着夕阳回家,陶十七比他早一步到家,挽着裤腿,露出白皙有力的脚踝,上面还粘着泥,他打了一桶水在院子里冲洗。 “阿淮今日采的笋这么多?”陶十七看了一眼他臂弯里新鲜的一篮笋问道。 第21章 陈淮安摇摇头,叹气:“不多,今日山上好多人,小笋基本上被采了个干净,我只挖到几斤。” 陶十七听他这么说,瞬间疑惑起来,指着院门口的角落:“那不是你挖的?” 陈淮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角落里不起眼的地方堆着一堆小笋,粗略估计得有十几斤。 陈淮安吃惊,走上前查看,笋根截断面新鲜,看样子都是这两天挖的,但是怎么放他家? 陶十七看他疑惑的模样,不像知情的:“那这是谁挖的?” 陈淮安摇头:“不知道。” “陶哥儿?”苗翠兰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从屋里探出头来。 “嫂子怎么了?”陶十七应了一声,问道。 “那笋好像是村东头的周娘子放的。”苗翠兰思索半晌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陶十七。 陈大牛去翻地,她去山上挖笋,平时小石头她带着,但这两天小石头有点发热,吃了药在家睡觉,她放心不下,挖了一点竹笋就回来了。 还没走到门口,远远看见一个女人鬼鬼祟祟的朝陶哥儿屋里瞅,她以为这是遇上贼了,正打算抓人,那个女人却把一筐笋全倒在陶哥儿的院子里。 苗翠兰悄悄走近,才发现这人是周娘子,这几日挖笋都在后山遇见过她。 不过,她把笋放陶哥儿家干什么? 苗翠兰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过结,但这事既然看见了,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陈淮安两人听了都沉默下来,周娘子这么做,无非是想补偿欠的田租,但是却悄悄送,这是心里愧疚,不敢见陶十七。 陈淮安叹气,这周娘子还不算坏,至少不是那种理所当然霸占田产的人。 可越是这样,这田越难收回来,除非能解决她们一家的困境。 陶十七给苗翠兰道谢,都各自忙起自己的事情。 后院的地窖是陶十七父亲以前挖的,现在除了放着陈淮安的腌笋,也没其他东西。 等陈淮安把采完的最后一波小笋腌制好后,清点了库存,大概能有五十斤左右,分三个陶罐装着,小的陶罐十斤,大的每坛二十斤。 等全部腌制好已经是两日后,陈淮安和陶十七背着陶罐往村口走去。 把坛子放在牛车上后,陶十七对着人最后确认:“真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去忙吧。”陈淮安温柔的回他,这地还是越早翻完越好,不能耽搁。 陶十七问了好几次,这人都不要他跟去,他无奈,只能同意:“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陈淮安失笑,他有种被家长送孩子上学的错觉,但他还是好好回应了陶十七的担心:“好,我会的。” 旁边去赶集的村民,都在一旁悄悄打量,这陶十七多彪悍的哥儿,但是对这陈老二是真的温柔。 陈淮安以前在赵家吃喝不愁,回陈家后有陈大牛愿意给他擦屁股,被苗翠兰赶出家门,还有陶十七这个哥儿愿意养他,这陈老二命真好。 陈淮安不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他,他一路想着他的腌笋计划,很快赶到镇上。 等陈淮安背着腌笋来到馄饨摊时,老板娘一看见他,就迎上来:“小兄弟,你可算来了!” 现在是清晨,店里人很多,但是这次那个哥儿也在,老板娘没有那么忙。 “怎么了?”陈淮安放下背篓,这五十斤还是不轻,他松松肩问道。 “你这腌笋太好卖了!前日就卖完了,昨天来我店里的客人都在问,这可算给你盼来了!”老板娘毫不掩饰眼里的高兴。 十二斤都卖完了?一个馄饨摊,按理来说四五日的功夫卖不了这么快,除非有大主顾。 陈淮安也不着急问,而是先把腌笋给老板娘:“那我这次带的腌笋管够。” “老板娘,有腌笋没有?” 就这谈话的功夫,已经有客人在问,两人相视一笑。 “这里是十斤,咱先过过称?”陈淮安指着地上的小坛子。 老板娘一拍手:“好嘞!” 等收拾好一切,陈淮安点了一碗馄饨在旁边吃起来,等早晨饮食高峰一过,老板娘才空出时间来找陈淮安。 “陈兄弟,让你久等了,这是卖笋的钱,你数数。”老板娘递给他一个布袋子。 陈淮安接过,十二斤笋,一共是三百六十文,陈淮安数了二十四文给老板娘,剩下三百三十六文。 老板娘也没客气,接过钱收起来。 虽然她帮卖腌笋,这利息不算多,顶多抵她多卖几碗馄饨,但是却实实在在让她的店里顾客翻了一倍,有时还得排队,这比利息更划算。 “老板娘,咱来谈谈这大主顾吧。”陈淮安坐在旁边,手上动作不停,他把铜板装进自己的袋子,把老板娘的钱袋还给她,嘴上却轻描淡写的说道。 老板娘一听,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陈兄弟,你是真聪明。” “你这腌笋刚开始卖的那日,就有个老板买了八斤。”她这店也算小本生意,客人买腌菜都是几两的买,买半斤、一斤的还是少数。 若不是那个大主顾一口气买了八斤,她这的腌笋不一定卖的这么快。 “这位老板是?”陈淮安点点头,算是知道,不过他对这大主顾的身份也好奇起来。 “是如意酒楼的老板。”老板娘也不拐弯抹角,说得直接了当。 如意酒楼?陈淮安还真没听说过,这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就是天香楼,除此之外的酒楼都不太出名。 “这如意楼生意不好,你没听过也正常,那老板昨天还来找我,说是你如果过来,一定要带你去见见他。”老板娘看陈淮安疑惑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听过如意楼。 “咱这就去?”老板娘向陈淮安问道。 陈淮安一愣,这老板娘是要亲自带他过去? 看来这如意楼老板是给老板娘好处了,否则老板娘大概给他指点方位,他自己过去就行,何必放着生意不做,亲自带他去,看来,这如意楼老板的诚意很大。 “叶哥儿,你看着摊子,娘去去就回!”老板娘朝着店里的哥儿叮嘱一声。 “好嘞,娘。”那哥儿朝着老板娘回道。 “陈兄弟,走吧。”老板娘解下围裙放在一旁,招呼陈淮安跟着她。 陈淮安点点头,腌菜坛子他放在摊子上,让哥儿帮他看一下,也不知道这酒楼远不远,他这一步三喘的身子怕顶不住。 他倒要会会这如意楼老板。 作者有话说: ---------------------- 第20章 如意楼 老板娘带着他左拐右拐,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个宽阔的大街上。 陈淮安心想,他幸好没把腌笋坛子背着,不然这不得给他累得够呛。 “到了。”等走到一处酒楼面前,老板娘停下步子说道。 陈淮安抬起头,看着酒楼的牌匾‘天香楼’三个大字挂在上面,十分醒目。 陈淮安纳闷儿,不是说带他去如意酒楼,这怎么给他带天香楼来了? “老板娘,咱是不是走错路了?”陈淮安出声提醒她。 老板娘笑笑:“没走错,看看你背后。” 陈淮安转过身,发现他背后也是一个酒楼,正挂着‘如意楼’三字。 这如意楼竟然就开在天香楼对面? 难怪他一开始没注意到如意楼,这还没到晌午,天香楼陆陆续续有不少客人进去,而对面和它形成鲜明对比,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老板娘没等他多观察,带着他走进如意楼。 店里的小二在一旁打盹,老板娘喊了一嗓子,惊醒了他。 “两位客官,吃点什么?”小二马上打起精神,挂上笑脸上来招呼。 老板娘摆摆手:“你们掌柜的在不在?你给他说我们是来给他送腌笋的。” 陈淮安站在后面,环顾四周,店里十几张方桌和条凳澄净整齐,柜台后一个老先生在拨弄键盘,看样子应该是账房。 柜台左边有扇小门,应该是通往后厨,小二一听他们说的话,立刻请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上一壶茶,便从这扇小门跑去。 不多久,一个身穿半旧细布短褐的中年汉子,掀开门帘从后面走出来,他身前围着一深色围裙,上面溅着油点,两袖挽至肘间,手里正端着一盘菜。 他把菜放在陈淮安面前,呼出一口气:“两位久等了。” “陈掌柜,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陈兄弟。”老板娘站起身迎接,指了指陈淮安:“人我给你带到了,接下来的事你们自己谈,我摊子上还有事,我先走了。” 陈淮安点点头,给老板娘道谢,掌柜还让小二送她出门。 这边两人招呼起来,不过陈淮安从刚才这人出来,他就感觉很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小兄弟,原来是你?”掌柜的一见到陈淮安喜笑颜开,似乎十分惊喜。 陈淮安一头雾水:“掌柜的见过我?” 第22章 “您是贵人多忘事,前阵子我去买野味,不是还照顾过你们的生意?”怕他想不起来,掌柜的又补充道:“买的两只兔子,还是你家夫郎给我过的称。” 陈淮安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来,他说的应该是他第一次跟着陶十七去摆摊的时候。 “看我这记性,让您见笑了。”陈淮安状似懊悔的道歉。 掌柜的名叫陈贵,他大方一笑:“小事,说起来咱都姓陈,还是本家呢,别见外。” 陈贵是生意人,说话做事周到圆滑,陈淮安也顺势热络起来。 “您这是?”陈淮安看着桌上的这盘菜,看外观像腌笋烧兔,一股浓香弥漫在大堂,看起来十分可口。 “这是我新研制的'山野双珍',用的正是陈兄弟你的腌笋,尝尝?”陈贵邀请陈淮安坐下,递给他一双干净的筷子。 陈淮安没客气,接过筷子,他知道这是要开始跟他谈生意的意思。 腌笋被切成片,侵满汤汁,兔肉切块沾染酱色,陈淮安先尝了一块兔肉,入口辛香,兔肉的腥膻被彻底除去,腌笋的咸鲜裹入肉中。 他接着又尝了一片竹笋,咸鲜被彻底激发,还裹挟着肉香,但脆嫩口感被保留,一口下去,清爽解腻。 “掌柜的好手艺!”陈淮安眯起眼睛,十分惊喜。 陈贵看陈淮安赞赏有加,开怀一笑,但随即拉平嘴角,冷静下来:“想必陈兄弟也看出来了,我这店里生意冷淡,若不是偶然发现你这腌笋,我这店都快开不下去了。” 陈贵说着叹了口气:“我尝试着用腌笋做了几道菜,谁知楼里仅剩的几位客人都啧啧称赞,最近来的也很勤,真是多亏了你!” 陈淮安谦虚摇头:“掌柜的客气,这也是因为你的厨艺精湛,我这不过是锦上添花。” 陈淮安说的是心里话,他的腌笋味道再好,也当不了主菜,能留下客人,还是掌柜的自己手艺了得。 “既然能留下客人,掌柜的为何还叹气?”陈淮安看掌柜的依然愁眉不展,好像并没有解决关键问题。 "哎,这老客能留下,但新客却难拉,对面的天香楼比我开得早,这生意也比我好上几倍,我当时心高气傲,想着凭借我的手艺,定能和对面比个高低,谁知......”陈贵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并不掩藏自己的困境,他喜欢直接了当的沟通。 陈淮安瞬间明白,一家无人光顾的酒楼和一家客似云来的酒楼,在没有尝过两家味道的前提下,当然会选择后者。 “不说这些了,陈兄弟你的腌笋带了多少?”陈贵摇头,不愿再谈,转而问到腌笋。 陈淮安坦言:“给馄饨摊老板娘留了十斤,现下还有四十斤,您需要多少?” 陈贵沉思片刻,他店里的老顾客就那么些,四十斤太多,肯定用不完,他开口说道:“那陈兄弟,你给我来二十斤吧。” 陈淮安一听有点失望,本以为遇上大主顾,能一口气卖完,这要是只卖出去一半,他还得想办法把剩下的一半卖出去,挺浪费时间的。 陈淮安眼睫微眨,深色的瞳仁儿一转:“掌柜的,这样吧,我给您出个主意,保证能让您的酒楼火起来。” 陈贵一听,惊讶中带着狐疑:“陈兄弟还懂这些?” 陈淮安明白,这是别人不信任他,毕竟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外行:“这离晌午也不远了,您今儿中午就用我这个方法试一下,若是效果好,咱接下来再接着谈?” 如此甚好,这对他来说不亏,陈贵爽快答应:“陈兄弟是个敞亮人,不过你说的方法是?” 陈淮安也不拐弯,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这做生意就得站在顾客的角度想事情,买东西讲究货比三家,这吃饭也一样,更别说这对面还有一家难以撼动的竞争对手。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才能让这些客人,愿意进来尝试呢? 这当然是优惠力度足够大,大到他们愿意放弃口味安全区。 临近晌午,向来安静的如意楼突然热闹起来,过往行人都忍不住瞥几眼。 “都来看,都来瞧咯!‘山野双珍’新品推出,今日消费,全场打折!”店小二拿着一个铜锣在门口敲起来。 过往的行人都被他的吆喝声吸引,驻足观看,但并没有多少选择去消费。 陈贵看向一旁抱臂而站的陈淮安,为难的说道:“陈兄弟,这好像不太理想......” 陈淮安胸有成竹:“不急,你让人在门口支个桌子,再现做两份‘山野双珍’放在上面,让他们免费品尝,同时给他们说这菜品每日限量一百份,先到先尝。” 物以稀为贵,越是限量,越能勾起人们的争抢。 陈贵没有多疑,而是全部照做。 果然免费的东西确实能吸引路人的品尝,更别说这味道飘香四溢,很有说服力。 有两三个客人上前品尝,吃完都赞不绝口,加上小二在一旁‘饥饿营销’,这几人马上踏入店门,点了菜,程掌柜赶忙上去迎接。 接着陈淮安在一旁帮忙吆喝起来:“前十位顾客,全场消费全免,现在还有七个名额,先到先得!”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客人,听到有免费的午餐,全都蜂拥而至,白吃白不吃:“我来!我来!” 等到第十位进店,人群稍微冷落下来,纷纷问道:“是不是满了?” 陈淮安拿过小二的铜锣敲响,吸引大家的目光:“大家稍安勿躁,今日前一百位消费的顾客,全部八折,今日到店的顾客不拘人数,只要在柜台登记姓名,以后来如意楼吃饭,全部九折!” 众人一听,又热络起来,全部涌进如意楼,不多时,十几张桌子全部坐满,一些家境优渥的商人公子,被这热闹景象吸引,也选择进店尝试,楼上包间也渐渐被填满。 陈贵一会儿充当小二儿,一会儿充当厨子,忙的脚不沾地,但肉眼可见的开心。 陈淮安也没闲着,帮忙点起菜来,这菜单还是他制定的‘套餐’,有野味套餐、家常套餐,还有自选套餐等,每种套餐都比单点便宜。 这样不仅可以提升点菜速度,也避免有些菜品卖的不好,而浪费原材料。 等到忙完,已经是下午,陈贵满面通红,已是一头大汗:“陈兄弟!你真是我的贵人!以后你制作的腌笋都往我这儿送!” 如意楼里腌笋不仅只制作一道‘山野双珍’,有些炒菜和蒸菜也用腌笋做的原料,中途,腌笋不够,陈贵还找人,把他那四十斤腌笋全部抬过来,买下。 陈淮安心里稍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总算没有白忙活:“行,合作愉快。” 陈贵把腌笋的一两二钱递给陈淮安,陈淮安接过。 谁知陈贵又把陈淮安拉到内屋,又塞给他一袋银子:“陈兄弟,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这里是三两银子,不多,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陈淮安呆愣片刻,他给人出主意,不是奔着好处来的,但是别人给了,这也算他应得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贵看他收下,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陈兄弟,我有个不情之请。” 陈淮安看他迟疑的模样,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请讲。” 陈贵挠挠头:“你这腌笋以后可否只卖给我一家?” 毕竟他这主打菜就是腌笋烧兔,若是别家买了陈淮安的腌菜,跟风模仿,那他的优势就会减少。 “现在市面上的腌笋大多二十五文一斤,你的腌笋味道独特,卖三十文是应该的,但下一茬儿的笋会大减价,你最多卖到二十文。” 陈贵说道这儿,脑内疯狂计算成本,一咬牙说道:“若是你答应以后只卖给如意楼,你这腌菜,以后我都高于市场价三文的价格收,你看怎么样?” 陈淮安不意外,因为让这酒楼主打菜和他腌笋挂上勾,才是他的本来目的。 陈贵的提议正中陈淮安下怀。 不过这陈贵也是个真诚的人,没有压他价,所以他很爽快:“行,以后我就是您的独家供货商,不过老板娘是我的贵人,她那里若是还想收我的腌菜,我还是会继续提供,掌柜的可否介意?” 陈贵一想,这馄饨摊离他酒楼比较远,而且吃食不一样,面对的顾客也不一样,不能跟他构成竞争关系。 “那行,但仅此一家,且只能作为馄饨摊的佐菜,不能单独售卖,产生异常采购行为。” 陈淮安知道此举是为了防止其他酒楼通过馄饨摊大量收购腌笋,所以他同意:“没问题。” 两人相谈甚欢,等谈好所以合作细节,又过了一个时辰。 陈淮安背着空荡荡的背篓,走出如意楼,阳光透过云层晒化他嘴角笑容,他伸了个懒腰,第一次感觉钱袋子沉甸甸的。 他数了数,一共六两多,他的赌债总算能还清了。 这千金坊是不是就在这附近来着?他凭着原主的记忆,寻着路前行。 第23章 十七的抵押契书,也该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 第21章 黑心赌坊 陈淮安沿着原主的记忆,一路往赌坊走去,走到主街尾端,在略微隐蔽的角落,找到了千金坊。 要不是有原主记忆,他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因为这门口牌匾挂着的是‘千金酒肆’几个字。 陈淮安知道有些朝代对于赌坊查的比较严,有些赌坊为了避免被查禁,会伪装成茶楼酒肆的模样营业,难道大昭也是如此? 可是这大门两边为什么会放着一尊财神像?这神像面前还有个香案,里面的香灰积了很厚一层,这通常是赌坊给赌徒用来求好运用的。 一边伪装门面,一边在门口放赌坊标志性物件,还有这个位置,你说他选的隐蔽吧,但又在镇上最繁华的主街上。 这赌坊过于矛盾,让陈淮安感到十分违和,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今天只是来消债的。 陈淮安刚要踏进门,门外一个小贩狗腿的叫住自己,指名道姓的问他:“陈公子,‘好运符’要不要来一张?” 陈淮安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小贩看他拒绝立马变了脸色,不再搭理他。 陈淮安感叹他的变脸速度,但是看得出来,原主真没少赌,这赌坊门外的小贩都认识他。 一进门,骰子撞击瓷盅的‘咚咚’声,铜板、银锭在桌上碰撞的‘哐啷’声,和各种喊叫着“大!”“小!”的撕吼声,搅和在一起,给陈淮安迎面撞了个趔趄。 好家伙!有些赌坊好歹会在一楼贩卖酒水饮食遮掩,赌场会设置在二楼或者后院,这是演都不演了?看来这赌坊老板有点来头。 既然他是这赌场的常客,他找了个地儿站着,也不上桌。 他仔细观察,发现这赌场主要就三种游戏,掷骰子赌大小、双陆、和斗鸡。 掷骰子场内占了大头,桌上银钱围了一圈又一圈。 看着那些人眼睛不眨的撒下一把一把的钱,陈淮安看的叹为观止,这赌博果然令人上头,让人丧失冷静。 没一会儿,一个跑堂的小厮高喊着上前来:“哟!陈爷来了!” 这小厮一看就认识他,眼角朝右边赌大小的桌子一撇:“陈爷这么久没来,来一把?” 陈淮安抬手止住小厮给他带路的动作:“不用了,你们掌柜的在不在?我来赎我的借据。” 陈淮安拿出钱袋,在手里掂了掂。 赌坊有哪些欠债,这小厮都门儿清,一看这摸样,小厮马上应和:“那您跟小的这边走,咱掌柜的在内屋呢。” 陈淮安不疑有他,跟在小厮后面,一路走到内厅。 小厮给他带到一间屋子里,打开门站在门口:“陈爷,您里面坐会儿,我这就去请我们掌柜的。” 陈淮安刚踏进屋子,门就从外面关上,他也不急,而是先观察了一下四周。 木质的桌子上,放着一壶酒和一碟点心,看似体面,但陈淮安一眼看出这点心不新鲜,这酒也是低劣酒。 也就哄哄原身这从小没吃过好东西的人了。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这赌坊掌柜才姗姗来迟。 身穿绸缎大褂,大腹便便的男人走进来,身后的小厮换了一个,替他拉开椅子,他慢条斯理的坐下,门外又进来一个侍女,给他沏了一杯茶,才弯腰退下。 陈淮安站在一旁没坑声,好大的排场,这是他来到这儿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阶级压力。 那男人拿起茶杯,抚了抚茶面,啜了一口,才似乎刚想起陈淮安似的:“姓陈是吧?什么事儿?” 明知故问?陈淮安也不恼,拿出怀里的钱袋:“我来还债。” 掌柜的看出他手里的钱袋有点分量,给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便走到陈淮安身边来:“这位爷,钱袋给小的就行。” 陈淮安挑眉,并没有把钱袋给他,伸出的手悬在空中。 小厮以为陈淮安没懂他的意思,伸手就要拿过钱袋,被陈淮安躲开。 陈淮安大声喊叫:“你们这是要明抢?”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把茶杯放在桌上,声音砸出‘哐’的一声:“你不用喊了,外面听不见。” 陈淮安看人识破自己的目的,尴尬的摸摸鼻子,心下却很平静,因为他是故意的。 虽然外面听不见,但是他得让对方知道他不是软骨头,没那么好糊弄。 只要知道大昭对赌坊严查,那他就有底气这么做。 陈淮安清清嗓子:“俗话说的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这钱带来了,您得把我的借据拿出来吧?” 小厮在掌柜的眼色下,拿出薄薄一张纸,展开给他看。 陈淮安看着纸张末尾‘陶十七’三个字的落款,心下确定,没错,就是这个。 他这才把钱袋递给小厮,当他伸手想要拿过借据的时候,小厮却往后退了一步:“您别急,这钱还没点清呢,若是您这钱财对数,这借据马上给您。” 陈淮安郁闷,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抱臂站在一旁,等着小厮清点,这六两他还能赖他们不成? 六两也不多,大多是银裸子,很快点清,小厮走到男人面前,双手奉上:“掌柜的,刚好六两。” 那人点点头,把银子揣进怀里。 本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把借据给他,但是等了半天,小厮也没动,陈淮安忍不住出声:“掌柜的,您这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坐在前面,不动如山,小厮解释道:“您的本金是还清了,但利息还没还。” 陈淮安眼皮一跳,心道不好,这是要坑他:“什么利息,我本来只欠赌坊三两,利息翻了两倍,我连本带利的还了你们六两还不够?” 小厮一本正经的解释:“您说笑了,六两是一个月前的数,这又过了一个月,您合该还我们九两。” 九两!他们怎么不去抢,不对,这就是抢! 陈淮安闭目深呼吸一口,冷静,不行,冷静不了!太黑了!早知道带上十七,给他们都揍一顿! 这利息高于正常水平,会受到官府约束,但赌债除外,赌债是不受官府保护的,所以这赌坊才利息高昂,基本能让一个普通人家倾家荡产。 “这利息是否太高了一些?”陈淮安只能表面温和,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但明显掌柜的并不买账。 “这位爷你是想赖账?”小厮这语气说的危险,那掌柜的也不语,只一味喝茶。 小厮拍拍手,门外走进来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个个凶神恶煞,看样子应该是这赌场的打手。 陈淮安心道不好,这是要给他来硬的,就他这身板,和他们硬拼,今天只能横着出去。 陈淮安赶忙抬起手咳嗽几声,状似虚弱的说道:“掌柜的,你跟我一个病秧子计较什么,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你这赌坊藏的也不容易,今天横着出去,您也不好给县衙交代不是?” 陈淮安这是借用县衙的威压,让他们收敛一点,也是顺势试探他的背后势力。 那掌柜的听了这话才终于舍得开口,但语气里都是不耐:“你在威胁我?” 陈淮安发现周围的打手没有减少,反而有蓄势待发的趋势,不好,看来这掌柜的背后势力就在县衙,怪不得这赌场开的这么明目张胆。 陈淮安脑内快速转动,想要拿回借据,并毫发无损的走出这里,只有一个办法了。 “掌柜的您误会了,我不是威胁您,我是有个生意想和您谈。 ”陈淮安换上假笑。 掌柜的这才缓和了神情,上下打量他,随口敷衍:“什么生意?” “我研究出一种投注方式,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百姓都可以消费,绝对市场通吃,利息翻倍,且当场付费,绝不拖欠,我看您到处收债也是辛苦,还不一定收得回来。”陈淮安先抛出引子,就看这掌柜的感不感兴趣了。 掌柜的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好,既然是谈生意,哪有让人站着的道理。” 小厮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他手一抬,让打手们有序退场,又朝门外吆喝一声:“小玉,还不给客人上茶!” 刚刚的侍女端着杯子在桌子另一边沏了一杯,又重新退出去。 小厮手往前伸:“陈爷,你上坐。” 陈淮安看了一眼掌柜的,掌柜的也朝他点头。 陈淮安也不推拒,他知道若是说不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今天真的要横着出去了。 他也没藏着话,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千字文》您知道吧,我们取这本书的前三十三个字符随机组合成六个字符,再取前十六个字符中的一个成为后数,和前面的六个字符组成一票,每票一文钱,客人自己圈选,奖池留一半作为奖励,这样您可以凭空赚一半的利润,而中奖的人也会获得高额奖金,其他人看了更会纷纷想尝试。” 掌柜的经营赌场多年,是否可行,他一眼便能看出,此法甚好:“中奖票我们自己设置?” 第24章 陈淮安摇头,若是赌坊设置,那不成黑幕了,那谁还来买? “您训练几只白鸽,让他们在开奖当日,当着客人的面随机叼选,这样可以获得大家的信任,您的生意只会更好。”1 掌柜的表面笑的客气,眼珠子骨碌碌的转:“陈兄弟聪慧,不知此法可有其他人知晓?” 陈淮安摆出一副怕死的模样:“这不是......想拿这法子赚点钱嘛,所以出门做了点准备,我把这法子写成纸条放在一个地方,若是我今日未归,或是以后遇见什么不测,这法子就广而告之,想必其他赌坊也会争相使用?” 陈淮安这么说只是为了防止这掌柜得到挣钱方式后,杀人灭口。 掌柜的盯着陈淮安看了半晌,才慢悠悠道:“陈兄弟是个聪明人,这借据还你,也希望这法子是千金坊独家。” 小厮听了这话,马上把借据递给陈淮安,陈淮安收好后,双手抱拳:“当然。” 等走出千金坊,陈淮安出了一身冷汗,这一遭,像上演了一出宫心计。 他给的这法子,不过是现代彩票的变体,只要打出名气,其他赌坊摸索几次,就能摸透里面的规则,这没什么能独一无二的。 不过就算这法子成不了他的保命符,他也不怕,这赌坊不过只能派几个凶横的打手罢了,十七的身手他见过,足以应对。 而且今年新任知府上任,正在严查各类赌坊,就算这赌坊和县令勾结,最近也得夹着尾巴做人,量他也不敢在这关头闹出人命。 陈淮安心有余悸,这赌坊他再不来了,远离赌博,从他做起。 作者有话说: ---------------------- 1这里和前面千字文那里,运用了一点清代白鸽票和现代彩票结合的形式,请勿考究。 ————————————————————— 陈淮安:谁考究你?我只在乎我下一章能不能见到我老婆?ok? 作者:??? 第22章 赵顺其人 他半蹲在草丛里,左手握着一把弹弓,右手发力,弓弦绷成对折弧度,他的眼睛像利剑瞄准河边,‘咻’的一声,石子飞出,“呜——”的叫声响起,一只斑鸠被击中,其他的鸟类四散而逃。 陶十七从草丛里走出来,收起今天打到的第二只斑鸠。 早上陈淮安一出门,陶十七便来到后山收网。 遗憾的是最近的网和陷阱,打到的猎物都不多。 动物是有规避危险的能力的,它们多次在一个地方吃亏,会产生警惕,便很难再捉住它们,这时只能换地方布网和陷阱。 他在寻找新陷阱地点的过程中,看见有斑鸠,就顺便打了两只。 这斑鸠不值多少钱,但胜在肉质鲜嫩,可以拿回去给阿淮补补身体。 下个月他就要和阿淮成亲,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他得抓紧时间多攒点银子,让阿淮风风光光赘给他。 他把两只斑鸠的脚绑在一起,放在一旁。 这附近有个灌木丛,中间有被踩过的痕迹,路径不宽,大约一尺,其间还有一些颗粒状粪便,看样子这里是兔子经常出没的地方。 只是这粪便里混杂一些更粗的粪便,这是还有其他大型动物出没? 他寻着粪便踪迹在河边湿润的泥土上,发现了几处呈两瓣形的蹄印,这是鹿蹄印! 难道这附近有鹿!要是能捉到,那他的房契就可以拿回来了!说不定还能凑出一笔成亲的费用! 陶十七激动起来,他继续在周围查看,但遗憾的是除了这两处,再没有其它更多的痕迹,看来还得多观察几天。 他决定还是先把陷阱布好再说,后面几天可以多来看看。 他在小径口挖了一个坑,坑底放上他用匕首削出来的木刺,他没有把木刺削的很锋利,避免让兔子一击致命,毕竟还是活兔更值钱。 等布置好坑底,他找来一些软树枝,搭在坑面,撒上一点树叶遮掩,最后在表面放上一点胡萝卜碎,便算完成。 捕猎野鸡也是如此,只不过食物换成一小把大米而已。 等陶十七在山上布置完陷阱,已经快晌午,他收拾好工具,提着两只斑鸠准备下山。 经过一颗两人高的香椿树,他顺手采了一些,树枝的尾端,是羽状的嫩芽最茂盛的地方,他掐了两把,装进背篓里,这个季节的香椿芽拿来炒鸡蛋,很好吃。 陶初一和小石头两个小孩儿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玩的满头大汗。 “小石头,你慢点跑,初一,休息一会儿。”陶十七走进院子,朝两个小孩儿叮嘱。 小石头身体不好,但小孩儿天生爱玩,跑急了晚上又得发热,翠兰嫂子又得着急了。 “知道了,哥。”陶初一也十分听话,听他哥这么说,马上停下来拉着小石头的手:“你渴不渴,进屋我给你倒水喝?” 小石头小脸红彤彤的,乐呵呵的说:“渴。” 陶十七把斑鸠放在鸡圈,用背篓反扣在地上,他想了半天还是等阿淮晚上回来做,毕竟他手艺...... “哥!淮哥中午回吗?”陶初一进屋给自己和小石头一人倒了半碗凉白开。 陶十七抬头看看天,太阳挂在正空,正值晌午,这个时辰还没回,应该要下午去了:“不回。” 陶初一本来期待的神情落空,耷拉着眉眼,失望的‘啊’了一声。 小石头也跟着在旁边叹气。 陶十七放下手里的活,看着两个小孩失望的神情,心里门儿清,假装生气的说道:“你们两个什么意思?这么不想吃我做的饭?” 陶初一也是一个人精,知道陈淮安不回来,马上转变态度:“没有,那哥你要做饭吗?我给你烧火,嘿嘿~” 小石头学着陶初一的模样,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小声说:“没有没有。” 翠兰嫂子一家今天出去帮工,小石头他帮忙照看一天,这要真是自己做饭,他还怕给小孩儿吃出个好歹来。 陶十七被两个小孩儿逗笑:“行了,你们两个玩儿吧,我去煮饭,你淮哥早上把午饭都做好了,我去蒸上,今中午不用吃我做的饭。” 小孩儿还是藏不住事,一听这话两个小孩儿跳起来欢呼:“耶!” 都给陶十七气笑了。 陈淮安早上走的早,怕来不及,天没亮就起床和面,给他们包的荠菜饺子。 饺子就在蒸笼里,笼屉里洒了一层干面,防止饺子粘锅塌陷。 陶十七在锅里放好水,直接生火煮就行,很方便省事,陶十七因为陈淮安的细心周到感到很开心,生火都十分有动力。 他一边生火,一边想着家里的事情,地里还有一亩地就翻完了,前几日育种的秧苗应该发芽了吧,吃完饭还是得去田里看看才行。 陶十七想得入神,门外陶初一却朝他喊了一嗓子:“哥,有人找!” 陶十七给灶洞里加了几根粗柴,避免一下烧完:“谁?” 陶初一没说话,反而听见门口的小石头叫了那人一声:“小叔~” 陶十七烧火的动作一顿,心道阿淮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知道吃饭没有? 他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准备出门接一下人。 他掀开厨房的门帘,一路快步走到院子里,太阳太烈,他一时没看清人长什么样,只听一道男声见他出来,喊了一句:“十七。” 陶十七皱眉,这声音一听就不是他家阿淮的。 等他适应阳光,才发现院子里站着一个身形中等,一袭长衫洗得发白的男人,这男人盯着他笑的突兀。 陶十七失望,看着男人问道:“你谁?” 那男人被问的一愣:“你不认识我?” 陶十七莫名其妙:“你是什么大人物,我一定的认识你?” 陶十七回答的十分不客气,那男人被怼的一脸懵,半晌才回过神,重新开口:“我是顺子啊,小时候我经常跟在你身后到处跑,咱两形影不离的,你忘了?” 陶十七当然知道他是谁,十年前他已经十五岁,两人就住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会不记得,只是那时候面前这人还叫陈顺。 他说不认识只是不想搭理他这个势利眼而已。 可是赵顺不等陶十七回答,便接着说道:“咱两还有婚约呢,我今天也是为这事来的,你把张媒婆赶走,肯定是怪我没有亲自登门提亲,这事儿也怪我,我在书院读书,十日才能有一天休沐,想着先遣媒人上门给你带个话,谁知你推了,既然如此,只能我亲自来了。” 这人自说自话,根本不给陶十七张口的机会,他听得头都大了:“闭嘴!你念什么经呢!” 赵顺还没说完的话被打断,抬头看着那张惊艳的脸,想起那日的惊鸿一瞥。 那日,他听说陈淮安被要债的上门讨债,他本想跟着看个热闹,想看看陈淮安怎么出糗,谁知一眼被这个哥儿惊艳,后来才想起来,这人就是陶十七,刚好和他有婚约。 第25章 这婚约是两家长辈定的,后来他考上童生,陶十七一家又长久不归,想着一个抛头露面的哥儿也配不上自己,这婚约就算作废。 可谁知道这陶十七小时候还是个上山下海的皮猴子,这长大了竟然是这么个美人坯子! 赵顺拿出怀里的一个油纸包,走上前想递给他:“这是我在县城百味斋给你买的点心,可贵了,我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 陶十七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十分嫌弃,这纸包褶皱层起,不知道揣了多久,还有星星点点的糕点渣附在外面:“这不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糯米糕?” 见被戳穿,赵顺尴尬的笑着:“那个......是吗?我......我也是托人买的,定是被人骗了!” “羞羞羞!说谎晚上会尿床哦!”连一旁的陶初一都看出他的拙劣谎言,吐着舌头,在脸上比划。 刚才还吹嘘自己排了多久的队,现在被揭穿就是被人骗了,这人一看就不老实。 陶十七给此人划上一个‘虚伪’的标签,厌烦的说道:“我的婚约是和陈家定的,你姓赵,我和你没有一文钱关系,你不要再来找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赵顺见过陶十七的身手,不敢再上前,但也不甘心就此放弃:“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我听说你马上就二十五了,我堂堂一个童生,你拒绝我,还能选谁?” 又想拿年龄威胁他? 陶十七嗤笑一声:“选谁也不会选你,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金贵人’我可要不起,你还是回家读书去吧。” 这话说的还算温和,但陶十七已经摸出自己的刀开始擦拭起来。 赵顺不敢再多言,但还是选择把点心放在桌子上,迅速往后撤几步:“十七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再来!”说着转身跑了。 虽然他跑的挺快,但在赵顺心里看来,陶十七的拒绝不过是一些哥儿欲擒故纵的把戏,等他多追求几次,自然会抱得美人归。 “胆小鬼!”陶初一看着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摇摇头,这就被他哥吓跑了? “这点心怎么办?”陶初一看着桌上的点心也不馋,这人想跟他淮哥抢他哥,他是坏人!坏人给的东西她才不吃。 陶十七拿过桌上的点心拆开,用手掰成两瓣捏碎,洒在鸡槽里:“喂鸡,不能浪费粮食。” 陶初一被他哥的操作征服,点点头,不愧是他哥。 她一转头却发现旁边的小石头看着赵顺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一直没有回头。 “小石头?”她喊了一声,小石头破天荒没理她。 陶初一不知道怎么办,望向他哥。 陶十七知道这是小孩在失落,毕竟从小一起生活的小叔突然就不理他了,以他现在的思维还无法理解。 陶十七想了想走进厨房,把饺子盛出来,招呼两个孩子:“吃饭吧,饺子好了。” 什么事儿能有吃饭大?果然一听有吃的,两个小孩儿很快活跃起来。 陈淮安的厨艺再次被认同,一锅饺子,一个没剩下。 吃完饭,陶十七去田里查看秧苗长势,谁知赵顺竟真的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 第23章 养父 陈淮安出了赌场门,伸了个懒腰,阳光洒在身上懒洋洋的,他扭了扭脖子,呼出一口气:“爽!” 正所谓无债一身轻,他现在就是自在。 背上压着的石头没了,但赚钱之路不能停,既然十七决意要和他成亲,那他也不能真的做个混吃等死的小白脸吧? 他要让十七过上好日子,即使这成亲是假的,但十七对他的好是实打实的。 他清了清钱袋子,还剩八百多文,糖和醋真是消耗品,上次买的基本上用完了,他又去老地方各买了一斤,去了一百二十文。 剩下七百多文,他打算再逛逛。 他走走停停,来到一家农具铺子,当然他不是来买农具的,他选了一个便携食盒,三十五文。 十七最近忙着下地,常常忙的错过饭点,他买个食盒,到时候可以给他送到地里。 刚挑选完食盒,他又看上一副绑腿和护膝,一问价格居然要两百文! 但是一想到十七经常上山打猎,山上灌木倒刺多,这个可以防止刮伤小腿,他还是忍痛要了。 想起打猎,他结了帐,出门左拐,又来到一家药铺,他向药铺掌柜要了一些驱蛇虫的药包,林子里最多的就是这些玩意儿,这药包回去给十七做成香囊,让他上山的时候带着才好。 他还顺便买了一些八角、桂皮之类的香料,一些肉食可少不了这些调味。 这一下又花去一百二十五文。 他逛来逛去,感觉什么都想给十七买点,但是奈何他钱不多了,只能作罢。 直到逛到一家书铺,他才想起来,光给十七买东西,把小姑娘给忘了。 他在书铺挑选了一本三字经,打算给初一认字启蒙用,但书籍在这里还算奢侈品,一本就要一百五十文,家里两个小孩儿,都是需要认字的年纪,他还是咬咬牙买了下来。 最后在路边看见一个卖梳妆用品的摊子,他一眼看上一个带铃铛的红头绳,想起陶初一的那两个小辫子,这要是系上,感觉跟年画娃娃似的。 “老板,这个头绳给我拿两根。” “好嘞!一共十五文。” 这一通下来,直接没了五百多文,陈淮安叹气,这真是花钱容易挣钱难。 反正也没剩多少,索性再去买两斤猪肉,好久没见荤腥了,他感觉十七最近都瘦了。 他又回到草市附近,穿过人流,终于找到一个猪肉摊子。 尽管已经是下午,但买肉的人还是不少,陈淮安排在最后,等了一会儿才轮到他。 他本来想买点排骨的,但是摊子上剩的货不算多,好的已经被人挑走了,只剩一些筒骨,他就作罢。 他想了想还是割肉划算:“老板,给我来两斤五花,嗯,再来两斤猪板油。” 这猪油炒菜还是香的,而且还可以做些零嘴吃,只是他没多少钱了,只能买两斤暂时用用。 可是等了半晌,也没人应他,陈淮安疑惑抬头,去寻老板:“老板?” 这老板眉宽身高,双袖挽至肘间,手臂肌肉凸起,一看就是常年宰肉练出来的。 只是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哦...好......好的!”这老板自从陈淮安出现就没了动作,直到陈淮安催促,这才反应过来。 “五斤猪板油是吧?”这老板慌乱的拿出一板猪油就开始切。 陈淮安急忙阻止,提醒道:“是两斤猪板油,两斤五花。” 那老板反应过来,憨厚的笑笑:“好嘞。” 虽然这老板答应他了,但是陈淮安看他切肉的动作不像听清楚的样子,一刀下去,绝对不止两斤! 这手法有点像他以前被坑的发糕切法,他这是遇上猪肉‘刺客’了? 陈淮安决定,要是这老板坑他,多给他切好几斤,他就只给两斤的钱,拿了就跑,绝对不能向恶势力低头!也让这老板知道‘人心险恶’。 谁知这老板把切好的五花肉和猪油用油纸一包,都没过秤,直接递给他:“两斤五花,两斤猪板油,一共九十文。” 陈淮安一愣,这猪肉三十文一斤,猪板油十五文一斤,他确实是该给九十文,但是这肉明显往多了切的,他这不是在敲竹杠,这是在给他送肉? 陈淮安没有马上接过来,本想问老板,是不是算错了,他抬头看着老板的脸,一股记忆涌入。 他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正是原主的养父赵大钱! 在他的记忆里,原主的养母李淑云一直不喜欢他,因为他这一胎是难产,差点要了李淑云的命,自从落了地,他养母就没抱过他。 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一个,直到三年后李淑云又怀上一个,才给原主取名赵怀安,寓意:怀的这胎平安,连名字都是因为弟弟才拥有的。 而他的养父赵大钱是入赘到李家的,这猪肉摊子就是继承李父的,他性格木讷老实,在家里一直说不上什么话,看见儿子被冷落,也只能背地里关心。 这让陈淮安想起他当时做的那个梦,梦里那个被人冷落的小孩儿。 这娘不疼,爹不护的,怪不得原主养成一个爱赌嗜酒的性子。 更别说后来知道原主还不是亲生的,马上就给扫地出门,一点没犹豫。 陈淮安叹气,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把肉递给老板,想让他重新再分一下:“老板,你算错了吧,这不止两斤。” 赵大钱看着眼前的人,眼眶有点湿润,虽然后来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那么多年的相处,说没感情是假的。 当初陈怀安被赶出家门时,偷偷找过他,求着他让自己回家,但他没办法,做不了家里的主,只能偷偷塞点私房钱给他,陈怀安收了钱气愤的走了,至此再没找过他。 第26章 后来他听说陈淮安生了一场病,差点没了,他天天担心的睡不着,常常跑去村尾偷看,直到陈淮安又出现在视野里,他才安心。 只是自那之后陈淮安再没找过自己,他以为陈淮安在怪他这个父亲不要他。 赵大钱心里一直挺愧疚,直到今天陈淮安一出现在摊子上,他就愣住了。 “淮安,你还在生爹的气?”赵大钱没接,只是以为陈淮安在生气。 “干什么呢?磨磨唧唧的!你不买我们这后面还等着买呢!”后面排队的人等的不耐烦,开始催促。 陈淮安没办法,收回油纸包,掏出钱,估摸着肉的份量拿了一百多文给赵大钱。 赵大钱接过钱,很是失落,但是又想起什么:“听说你和陶家哥儿要成亲了?” 陈淮安毕竟不是原主,他对赵大钱没有那么复杂的感情,面对一个关心的老父亲心态,他还是愿意回答的:“是。” 赵大钱一听,眉头拧在一处,陈淮安以为这是赵大钱在嫌弃十七,本来挺不高兴,但是赵大钱下一句说的却是:“那你快回家看看吧,别让人哥儿受委屈了。” 陈淮安不解,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但后面的客人看他给了钱,就挤开他,顶了上来,他也没来得及细问。 反正他的事情也忙完了,这就回家去看看,不过论十七的身手,也没人能惹他吧? 虽然他不觉得十七会被人欺负,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担心,所以回家的步伐迈的又急又快。 这边陈淮安急的往家赶,那边陶十七却什么也不知道。 陶十七吃完午饭,等两个小孩儿午睡后,才扛着农具下田。 这也是他回村后第一次种田,所以这秧种是他在村里买的,他选了一块家里最肥的田来育苗。 秧苗栽种前,田要先翻软,再灌水才能下苗。 所以周围农田里也都是忙碌的村民,有的在育种,有的在犁地。 看见陶十七来了,都纷纷打招呼。 “陶哥儿,来犁地?”村西边的李婶儿两口子拿着木犁在地里忙活,就在陶十七的旁边。 刚开始陶十七回村时,听说他的风评后,李婶儿两口子都挺怵,但是这几天看着陶十七在地里勤快利落的身影,两人都改观了一点。 而且和他打招呼、借工具,陶十七也很大方,分明不像传得那样凶神恶煞。 陶十七笑着答应:“来看看苗长得咋样。” 他来到田里,看见一簇簇秧苗都发了芽,绿油油的,陶十七心里放松了一点,还好,这秧苗长势还算喜人。 但他没有彻底放心,还是谨慎的把四四方方的一块秧苗地都观察了一遍,他眼神一定,发现一处异常的地方! 他用手分拨两下,发现秧苗里面混杂着很多稗子。 这是一种和秧苗长得很像的野草,若不仔细分辨很难认清。 它的生长速度快,若没有及时发现,秧苗的养分都会被吸收干净,到分栽秧苗的时候,就会造成减产。 陶十七蹲下来,从苗田头开始拔,这草和秧苗长在一处,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去除,只能一根根的拔掉。 三月的太阳不晒,但是蹲久了还是有点发热,陶十七来到田埂上,拿出自制的竹筒水壶,喝了一口,凉白开下肚,他舒服了一点。 看着还有半截儿没有清干净的秧苗田,他估计又得忙到太阳落山,不知道阿淮那时候回来没有?本来还想去村口接他的。 陶十七盖上水壶,正想加快速度,看看能不能早点干完,谁知这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叫住了他。 “十七!好巧,你也来犁地?”一道过度殷勤的声音响起,给陶十七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说: ---------------------- 第24章 情敌见面 一对夫妻牵着一头牛来到地里, 就在陶十七旁边。 赵顺揣着手跟在他们身后,看见陶十七,兴奋的跑过来打招呼。 陶十七头都没抬, 他放下水壶, 径直往田里去。 赵顺热脸贴了冷屁股,地里人多,他感觉掉面子,心里对陶十七有点不悦。 但他没表现出来, 还是舔着脸跟在陶十七身后, 看他蹲在地里拔‘秧苗’,有点生气,这哥儿怎么如此败家? “你这秧苗长得如此好,你拔它干什么?” 陶十七拔草的动作一顿, 朝他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这童生老爷就是不一样,这稗草都能当成秧苗!”陶十七还没说什么, 旁边的李婶儿听了忍不住调侃。 赵顺这下知道自己闹了笑话,脸白了白, 故作镇定道:“我......我这是考验十七, 看看他会不会认错!” 陶十七把拔出来的草往旁边一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草根的泥砸了赵顺满脚。 赵顺猝不及防的跳起来:“我的鞋!这可是棉布新做的!你!” 陶十七扬起一个核善的笑:“您金贵,我家这田里都是这泥,别脏了您的新鞋。”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滚远点。 这庄稼户果然粗鄙!但是他看着陶十七分明在撒气, 却更加明艳的脸,心里的怒火又被压了下去:“怪我,太不怜香惜玉, 十七,我来帮你!” 陶十七心里不悦,这人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他掰掰手腕,正打算怎么教训他,让他长个记性,以后都不要再来缠着他。 他手都伸了一半,被一道声音打断:“十七!” 这声音清脆悦耳,洗去了他被聒噪许久的耳朵。 陶十七听到声音就停下了动作,看着田边朝他跑来的人,连忙丢下手里的活儿,跑去迎接。 “这么早就回来了?”言辞之温柔之关切,和对赵顺的态度天差地别。 陈淮安一回来就听说赵顺上午上门来找过十七,他没接触过此人,也不知品行如何。 但上次赵顺遣媒人上门,就说明他对陶十七有兴趣,若是可托付之人,十七跟着他比跟着自己强。 毕竟士农工商,这个年代还是读书人更有地位。 刚刚回来的路上又听说两人去同一片田犁地,可能会碰上。 陈淮安安置好自己买的东西,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但是不到片刻,他便坐立难安。 十七忙活一下午,水壶里的水应该没了吧?我去给他送个水总可以吧? 于是他马上装上一壶水,挎着竹筒就出门了,脚下生风。 陶初一搓了搓刚睡醒的眼睛,淮哥跑这么快干什么? “难道我哥快渴死了?”这想法吓得她马上不困了。 小石头从被子里露出头,懵懵的看着陈淮安跑远的身影,来了一句:“我小叔要渴死了?” 陶初一盯着还没睡醒的小石头,摸摸他的头:“睡吧你,你在做梦呢。” 这边陈淮安一走到田里,就看见两人快挨在一起的手,急的陈淮安大喊了一声:“十七!” 等陶十七真走到他面前,陈淮安才回过神来,他有点太着急了,十七想干什么,都是他的自由,自己没理由阻止他。 面对陶十七的询问,陈淮安有点心虚,他取下水壶,小声回答:“我给你送水来了。” 陶十七水壶里其实还有一半水,但他还是挺开心的,他接过来马上喝了一口:“甜的!” 陈淮安点点头:“放了一点蜂蜜。” 陶十七抿抿嘴,他是说他心里是甜的。 赵顺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心头火起:“陈淮安?又是你?抢了我的身份地位还不够,现在又跟我抢十七?” 陈淮安被这句话呛的一愣,向那人看去,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见赵顺。 他眉宽但眼窄,五官凑合,长得和赵大钱五分相似,长相不算俊美,但还算周正。 一身长衫,头戴儒巾,腰间还挂着一把折扇,一双布鞋像新缝制的,这身打扮就差把‘我是读书人’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这打扮哪像来下地的。 这句话说的刺耳,陈淮安眉头一皱:“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赵童生吗?顿顿吃肉的‘少爷’也来下地了?我记得你以前在陈家,没下过地吧?你会拿锄头吗?” 这赵家算村里的富户,田地不少,还有猪肉铺子,每个月的进项抵得上普通农户小半年的收入。 但是只有陈淮安知道,赵家不会太待见赵顺。 因为李淑云对难产一事,一直心有余悸,所以面对自己的第二胎,不管是陈淮安还是赵顺她都厌恶,何况这么多年没一起生活的赵顺,更没有什么感情。 以前原主在赵家,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家里什么好的都紧着老三赵怀礼,上头一个姐姐早早嫁了人,原主在家吃的穿的都是捡赵怀礼剩下的。 不过这赵顺好歹有个童生的身份,赵母又是个爱面子的,可能会表面做做样子,比对原主的不闻不问可能会好点? 赵顺知道这话在嘲讽自己,现在不如以前过得自在,但他表面上还是强装硬气:“你一个天天泡在酒里的废物也好意思说我!” 第27章 “而且种田这种俗事,有什么难的,不是有手就会?怕是你这个酒囊饭袋......呜!” 话没说完,陶十七捡起一块石子朝他砸去,正中他的面门。 他瞬间痛呼起来,捂住眼角:“陶十七,你个泼夫!你为了这么个废物居然打我!你!你不知廉耻!” 赵顺彻底被激怒,心底的话一骨碌往外冒。 他还想说什么,陶十七往前一迈步,他马上吓得噤声,往自家田里跑去。 怕事情闹大,那对夫妇终于站出来,开了口:“陶哥儿,你别跟我二弟计较,他读书读傻了。” 这对夫妇就是赵家大女赵招娣和他的夫婿。 赵招娣看着躲在他身后的赵顺,心里直骂他有病,招惹人哥儿对他有什么好处。 最近正是翻地的时候,她家里十几亩地都是旱地,靠她们两口子翻起来实在费劲。 想着娘家有耕牛,借来用用,可以节省人力物力,但她那个偏心眼儿的娘,说借牛可以,但是地也得给她一起犁了。 她想着也行,有牛犁的都快,这二弟被她娘打发来和他一起犁地,谁知这一上来就惹事,这陶家哥儿的事她是听说过的,她可不想得罪他。 赵顺一听这话不乐意,在赵招娣身后扯着她衣服,吼她:“你胡说什么!” 赵招娣不理他,甩开他的手朝着陈淮安和陶十七鞠躬:“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 陈淮安看着弯腰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不过为了家里一口粮,被推出来低声下气的道歉。 陈淮安和陶十七两人默契的没在追究。 “十七,我来帮你吧?”反正来都来了,陈淮安也不打算再回去,能帮十七一点是一点。 陈淮安虽然很聪明,各种想法层出不穷,但是干农活还是第一次见,陶十七对此持怀疑态度。 但听他这么说还是挺开心,就当带‘小孩儿’玩了,所以他从容的说道:“好。” 等到陈淮安不知道第几次把秧苗当成草拔掉后,陶十七悄悄叹了口气,委婉的说道:“阿淮,你累不累?要不休息一下?” 谁知陈淮安第一次干农活,对着自己拔掉的一把‘草’十分有成就感:“不累!十七你先休息,剩下的我来!” 听他这么说,陶十七手一哆嗦,差点把真秧苗拔了。 陶十七心痛的看着那把‘草’,摇摇头:“我不累。” 那头赵顺也是个不会干农活的,拿着个锄头跟在牛后头,牛犁完了,他去锄一下。 赵招娣也懒得管他,只要别给她惹麻烦就行。 赵顺手上没什么实活儿,注意力全在陈淮安和陶十七那边。 刚刚他被人嘲笑分不清秧苗和野草,现在看见陈淮安拔掉秧苗,他哈哈大笑起来:“就说他是个废物,连秧苗和草都分不清!” 陈淮安听他这么一说,手上停下来,看了一眼陶十七那边拔掉的草,和他拔掉的‘草’,这一对比,确实长得不太一样。 陈淮安难得不自在起来,说话的语气都小了几分:“十七,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 陶十七看着人明亮的眼睛暗淡下去,心里一紧,忙说:“没有,阿淮只是不擅长这些。” 陈淮安知道自己确实添乱了,他没了刚才的劲头,站起身:“我回去给你做饭吧。” 陶十七看着人沮丧的样子,拉住他:“不要,我要你陪我。” 陈淮安被一双温暖的手拉着,突然不会说话了,只机械性的点头:“好......好。” “哎呦,这小两口真是恩爱。”李婶儿在她家田里,看着陈淮安两人的互动,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她家那口子笑了笑,摇着头拉了拉她:“你这老婆子,别看了,快干活儿吧。” 那头赵顺没看到陈淮安被奚落的场景,却看见两人拉拉扯扯,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好你个陶十七,不识好歹!等他今年参加院试,考上秀才,到时候看你陶十七怎么求着让我娶你! 还有陈淮安这个废物!他似乎想起什么,得意的笑了笑。 第25章 是风动 “今天还顺利吗?”两人忙完回到家, 陶十七不忘关心一下陈淮安今天的进展。 “当然,你看这是什么。”陈淮安把东西从怀里拿出来,递到他面前。 陶十七看他拿着一张纸, 有些疑惑, 这阿淮若是想买纸笔,怎么才买一张,是不是钱不够啊? 他心疼的拿过来,早晨应该多给他一些钱才是。 “你打开看看。”陈淮安见他脸色不好, 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 便催促他。 陶十七闻言疑惑的打开,不就是一张纸… “地契!”他惊呼出声,看了又看,转头惊喜的盯着陈淮安。 陈淮安笑着看他:“今日给镇上一家酒楼想了个赚钱的法子, 给了我一大笔银子,我正好去把赌债还了。” 陶十七刚刚还高兴的脸,马上失落下来:“那…你要离开我吗?” 这债没了, 阿淮岂不是自由了? 陈淮安摇摇头:“当然不会,你帮了我, 我当然也要帮你。” 陶十七这才放下心, 阿淮只要愿意和他成亲,其他的都好说! 不过他的眼光真没错!阿淮居然能这么快还完这笔钱! 他把地契收好,去打了一桶水,舀了一瓢出来,另一只手在挽裤腿, 但裤脚宽松,刚卷起来又掉下去:“阿淮,帮我卷卷。” 陈淮安一听马上应道:“好。” 虽然裤腿宽松, 但也没宽太多,陈淮安从脚踝往上卷,难免会有肌肤之亲。 陈淮安的手尽力捏在外圈,避免碰到他的皮肤,裤脚往上一折,露出陶十七细腻的皮肤,陈淮安的动作愈加缓慢。 陶十七举着水,不知道为什么阿淮挽裤脚挽这么久:“还没好吗?要不我自己来?” 说着陶十七要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弯腰,但没想到陈淮安会突然站起来,两人撞在一起。 陈淮安往后仰去,陶十七被扯着,两人跌躺在一块儿,打翻了旁边的水桶,水瓢的水也洒了两人满身。 陈淮安做了肉垫,陶十七倒在他怀里,慌乱的想撑起来,但是地上全是水,水缸边又是青苔,急中生乱,手下一滑,又栽了下去。 他压在陈淮安身上,陈淮安闷哼一声,陶十七急的伸手想看他的情况:“阿淮!你没事吧?” 陈淮安捉住他因为找不到伤口,在他身上乱摸的手,一开口声音莫名低沉:“别动。” 他吸了一口气,轻轻出声:“我没事,缓一缓就好。” 陶十七听了这话,乖乖停下来,躺在他怀里,真的不动了。 三月的春衫薄薄两层,被水侵湿后,紧紧贴在皮肤上,两人抱在一起,怀里的触感更加明显。 此时陈淮安只听得见周围的蛙叫鸟鸣,还有他的心跳声。 阳光透过院子里的一颗大树在地上洒下斑斓的碎影,也洒落在他的眉眼,忽而他听见树叶响起‘沙沙’声。 是风动。 真的起风了,微风一吹,陈淮安打了一个冷战:“阿切~” 听到陈淮安的喷嚏声,陶十七急了,他想看看陈淮安的情况,但腿刚抬起一点,又想起陈淮安的叮嘱,他又停下来,抬头问他:“阿淮,你好了没?好了就起来吧,要是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他不动还好,这一动让陈淮安整个脸都充满血色,他激动的喊了一声:“别动!” 陶十七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怎么了?” 陈淮安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没~事~十七......你先~起来吧~” 怀里的重量消失,陈淮安却出了一头汗。 等两人都站起来后,陶十七看着陈淮安满脸通红的模样,疑惑地问他:“很热吗?” 说着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查看一下他的温度。 谁知陈淮安却激烈的往后撤了好几步,陶十七手摸了空,一脸无措的看着他。 陈淮安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尴尬,他深呼吸一口气,心里告诉自己,陈淮安冷静。 他重新走到陶十七面前,解释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陶十七不信,他把陈淮安往屋里推,等人进了屋,他围着人检查了一圈,确定陈淮安没被砸坏,才放下心来。 接着还是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点烫?” 但两人衣服都是湿的,贴在身上,身形一览无余。 面前人却无知无觉,还在问他:“阿淮,你有没有感觉那里不舒服?” 陈淮安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只想找个理由离开:“没有!” 陶十七听他这么说还是不放心,没有不舒服,脸怎么看起来这么红? 他怀疑是自己手摸的温度不准,他把人拉过来,想用额头对额头的方式再试一下,被陈淮安看出来。 这是真不把他当外人啊。 陈淮安连忙说道:“十七,我真的没事,那个......我今天还给你买了东西,我拿给你看看!” 第28章 说着往屋里跑去,一溜烟的没影了。 陶十七看着陈淮安落荒而逃的背影,十分疑惑,阿淮这是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不明所以,但是担心陈淮安身体的心态占了上风,他朝着屋里喊道:“那你先换身干爽衣服,我去给你煮姜汤。” 陈淮安一路疾跑,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上,上了门栓。 他背靠在门上,拍着自己的脸,陈淮安,你完蛋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碗凉水,咕咚咕咚下肚,这才感觉身上的温度降了一点,他换了一身衣服,又到院子里,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这才敢见人。 来到厨房,陶十七还在生火,衣服半干不湿的穿在身上。 陈淮安冷静下来后,没了旖旎的情绪,只剩着急:“十七,你快去换衣服,这里交给我。” 陶十七本想拒绝,这生着火,他也不冷:“这姜汤马上就好了,不...好吧。” 他本想说不用的,但是看着阿淮的眼神,怎么有点可怕?他把话头拐了个弯,答应下来。 看着陈淮安缓和的脸色,嗯,他可真机灵。 等熬好姜汤,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把锅洗出来,准备做晚饭。 十七说给他打了两只斑鸠,炖汤时间有点久,要一两个时辰,还是先养着过两天再吃。 他把买的五花肉拿出来洗干净,先在锅里放了生姜蒜焯水去腥,水开起来,去掉浮沫便捞出。 一斤五花肉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锅热下油,肉块下锅,爆开肉香味。 陶初一像是被香味牵引进来的,一进来就欢呼着:“好香!” 小石头跟在她身后,进来后先乖巧的喊了陈淮安一声,然后眼睛忍不住的被锅里的香味吸引。 他伸着脖子往锅里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知道他小叔做饭好吃,但是从来没亲眼看过,这锅里的油抵得上他家半个月的量了! 他小叔这个用油法,会不会被十七叔嫌弃啊,要是再被赶出家门的话,他小叔也太可怜了,他的小眼睛在陈淮安和锅里来回切换,心里替陈淮安想了好几种可怜的结局。 陈淮安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叮嘱两个小孩儿,这里油烟大,离灶台远一些。 锅里的五花肉煎到四面金黄后,陈淮安把肉盛出来,把灶洞里的火压小了一点,然后在锅里放入糖翻炒,直至焦黄冒泡的模样。 两个小孩儿在旁边看的稀罕,甜丝丝的味道让他两跟着咽口水。 陈淮安把肉倒回锅里,肉一下锅就成为均匀的褐色,洒上盐和酒翻炒均匀后,加水,放上自己今天买的八角、桂皮的灵魂香料,等待半个时辰即可。 等锅里盖上盖子,两个小孩儿的眼神才从上面离开,陈淮安失笑:“你们是不是饿了?” 也没等回答,他把今天买的东西翻出来,拿了两块麦芽糖递给他们:“先垫垫肚子。” 这是他在回来的路上买的,本来也是给小孩儿吃的,但是怕他们吃太多,待会儿吃不下饭,没全给他们。 陶初一还好,平日里什么吃的喝的,陶十七都没少过她,所以她看见糖,就是小孩儿的新鲜劲儿。 反而在看见陈淮安拿出给她买的头绳后,更加开心,她拿在手里,马上在头发上比划起来。 而小石头看着手里的糖眼睛都亮了,他平日里药不离口,吃什么都苦,他娘最多在山上给他摘点甜枣,没钱给他买糖,他虽然不怨,但还是馋。 他放在嘴里,都不舍得嚼,一点一点的抿着。 陈淮安安抚好小孩,开始蒸饭,他正在洗米的功夫,陶十七也进来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陶初一嬉闹的声音,他掀开布帘走进来:“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陶初一见她哥来了,仰着头,甩着两个小辫子挡住他哥的路,她一动,就有‘叮铃铃’的声音响起,她摇头晃脑的朝他哥展示:“淮哥给我买的!” 陶十七笑了笑:“一边儿玩儿去。” 把两个小孩儿支走,陶十七走到陈淮安身边,小声说:“只有他们有吗?” 陈淮安倒水的手一抖,他没想到陶十七会这么问,但还是解释道:“怎么会。” 他盖上蒸笼盖子,把手上的水在围兜上擦了擦,这才去拿东西。 “你试试?”陈淮安把东西递给他。 陶十七开心的接过,打开一看:“绑腿和护膝?” “你不是经常上山打猎,这样可以保护一下你的腿,也不知道合不合脚?” 陶十七听了这话,马上在自己脚上试起来,宽阔的裤腿被绑带绑住,露出腿型优美的弧度。 这画面让陈淮安又想起刚刚的画面,他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视线。 “很合适!多谢阿淮。”陶十七穿戴好后,做了几个跑跳的动作,确实合脚。 “合适就行,我还给你买了一个药包,等几日给你缝出来,你上山的时候一起带上。”陈淮安看着人开心的笑容,觉得这钱花的值。 陶十七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十分开心,没想到阿淮连这个都想到了。 陶十七把东西收起来,想起一个事情来:“阿淮,刚刚我去喂鸡,看见你那旁边的地里,好像种了东西?” 陈淮安揭开锅里的盖子,热气裹着红烧肉的香味飘出来,锅里‘咕咚咕咚’的冒着泡,陈淮安尝了一口味道,正合适,也没听清陶十七说的什么,只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嗯。” 陶十七看陈淮安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说出来:“要不你待会去看看,好像都.....旱死了。” “旱......死了?!”陈淮安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那地里是他在系统里抽的种子! 这段时间忙着腌笋的事情,那种子他完全不记得了,完蛋! 第26章 受伤 等陈淮安跑到地里, 只看见几根发黄蔫儿巴的枯草,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陈淮安牙疼,幸好他有先见之明, 种子还剩一半。 他把这一小块地翻出来, 把剩下的种子重新种下,这次他精心伺候,一天能看三回。 陶十七看他那模样,感觉他太紧张了, 劝他放松点, 他也会帮忙顾着一点。 但这几日陶十七往山上跑的很勤,一边还忙着地里的活,陈淮安不想他太辛苦。 山上的笋近日抽条很快,基本已经找不到小笋, 笋价直接降到一文一斤,挖笋的人也少了许多。 最多再过两个月,这笋就挖不到了, 所以陈淮安最近在琢磨着自己种菜。 他原本的房子被拆后,那块地一直闲着, 这几日闲下来, 才有时间忙这事儿。 陈淮安想了一下,最后决定种萝卜、黄瓜和豆角,这三种做腌菜最合适不过。 一亩多地,被他划分成四块,每块种植一种蔬菜。 剩下的一块是留给那个还不知道是什么的种子。 陈淮安感觉他在开盲盒, 就算最后开了空,他再买点白菜种子洒上就行,白菜种子好活, 长得快,不怕来不及。 这地不多,但对陈淮安这个不擅体力的人来说还是够呛。 但好在这地拆房子的时候已经挖好,不用翻,只需要挖坑播种就行,就这样,陈淮安一个人也忙了快两天,才基本忙完。 当陈淮安把最后一点草木灰洒完,已经一头大汗,这两日的力气活快赶上他一年的运动量了,他抬起手松了松自己的肩膀,看着面前的地,很有成就感。 就是这地挨着路边,总感觉空空的。 到是可以砍几根竹子,编个篱笆围起来,等再暖和一点,这篱笆周围还可以种上丝瓜,丝瓜藤顺着篱笆就可以活,还不占地方。 最后,陈淮安还是去查看了一下他的种子,从土壤裂缝里,已经能看见一点点绿,看来这几日就要发芽了。 陈淮安环顾四周,感觉留出来的地太多,这二十粒种子又太少,要不还是先洒点白菜种子好了? 正盘算着,远处传来喧闹的声音,一群人惊呼着出现在他视野里。 陈淮安看过去,发现路过的村民都围成一圈,他偏了几下头,从人群缝隙里才看清,里面好像是十七? 陈淮安放下锄头,赶忙朝他们跑去。 还没靠近,就听见有人惊呼:“这是鹿!” “陶哥儿打到鹿了!” “还长角嘞!这得值好几两吧!” 这鹿还是活的,鹿腿被两两捆在一起,倒吊在一根粗木棍上,陶十七扛着走在前头,陈大牛扛着走在后头,还有两三个相熟的汉子帮他扶着担子。 陶十七面上带着笑,看见陈淮安后,招呼他:“阿淮,把圈门打开。” 陈淮安手脚利落,又往回走,等把鹿放在圈里,众人还在啧啧赞叹。 这鹿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以前村里的张猎户还在时,也打到过鹿,不过那是一头小鹿,这陶十七一个哥儿,居然能猎到这么大一头鹿,真是稀罕! 第29章 陶十七给几个帮他的人每人发了两文的谢礼,并大方的说道:“三月十七,我和阿淮成亲,到时候请各位喝酒吃肉!” 这既是感谢,也是陶十七想借此机会向大家宣布这个事情。 几人收了钱,心里高兴,都应下了。 等他们走后,关上院门,喧闹退去,院子里只剩下陈大牛还在。 陈淮安看他踟蹰的模样,应该是有话要对他说,他叹了口气:“大哥,你有话就直说吧。” 陶十七悄悄的退回屋子里,把院子留给两人。 陈大牛被陈淮安看破,也不在犹豫,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叠纸张说道:“老二,是哥对不住你,之前.....”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没接着说,而是把纸递给陈淮安。 陈淮安不知道这是什么,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几张地契:“这是?” 自从苗翠兰说要和陈淮安断绝关系那日起,陈大牛每日都心怀愧疚,总觉得是自己的无能,才让一家人四分五裂。 这短短一个多月,他好像苍老了几岁。 他看着陈淮安比之前好不少的气色,心里才好受些,说道:“这是属于你的那五亩地,爹娘给你留的,之前你一直病着,这地便一直空着,既然你要和陶哥儿成亲了,这地合当还给你。” 陈淮安明白,这地应该是之前赵顺还在陈家时,属于他的那份,赵顺只顾着读书,这地一直是陈大牛帮他种的,后来赵顺走了,但这地还是陈家的。 原主回来后也没给他,应该是怕原主挥霍掉。 要是把地给了原主,按照原主的性子,只怕这地早就被当掉,被换成酒或者赌桌上的筹码了。 “这地给了我,嫂子那?”陈淮安不想再因为自己让苗翠兰和陈大牛吵架。 陈大牛却让他别担心:“这事儿还是你嫂子提醒我的,她就是嘴硬心软,看着你变好,她心里也开心。” “之前的事,你.....别生她的气,行不?”陈大牛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陈淮安心里本就没怪过苗翠兰,毕竟站在苗翠兰的角度,原主当初就是一个扒着吸血的极品弟弟。 看着陈淮安点头,陈大牛心里释怀,感觉今天一天的疲惫都被扫去。 陈大牛走后,陈淮安拿着地契回屋去找陶十七。 入目一片雪白的肌肤,陈淮安被恍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快谈完,陶十七慌忙的把裤腿放下来,手背向身后,假装镇定的问道:“谈…谈完了?” 陈淮安眉头一皱,语气不明:“嗯。” 脚下却不停,他慢慢向人靠近,直至走到人跟前,两人之间挨的极近。 陶十七是坐在凳子上的,陈淮安走到跟前弯下腰,两人鼻息相贴,陶十七避无可避。 陈淮安的气息慢慢靠近,陶十七闭上眼,就在两人鼻子快碰上时拐了个弯,他伸手把人抱在怀里,手绕过哥儿的腰伸到后面,捏着人的手,把他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陶十七刚还紧张的心情,变得更加紧张。 陈淮安拿出东西一看,是一瓶药酒,这下换他紧张了:“你受伤了?” 陶十七见瞒不过去,点了点头。 看他刚刚的样子,应该是伤在腿上,陈淮安来不及想,就要去查看他的伤势。 他蹲下来,把陶十七的腿放在自己怀里,轻轻挽起裤腿,露出白皙的皮肤,和入眼一大片青紫的淤青,中间已经肿起老高,颜色深的发黑。 陈淮安像被针扎了一下,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得多疼啊。 看着人担心的模样,陶十七忍不住开口道:“不严重的,擦点药酒把淤青揉开,过两天就好了。” “而且多亏了你的绑腿和护膝,这畜牲反击的时候才没踢到我的关节和骨头。” 陶十七说的轻松,在他看来也确实如此,若不是为了活捉它,也不能让这鹿在最后给他小腿一蹄子。 不过阿淮好关心他,嘿嘿。 陶十七一番话说的真切,但在陈淮安听来却十分危险,若不是穿戴护膝,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没说话,把药酒倒在手上搓了搓,等到手心发热,才覆上去。 这时他也顾不上什么肌肤相亲之类的,陈淮安一心把淤青揉开,面对陶十七笔直修长的的腿,也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跌打损伤的手法他学过一点,他一边揉按,一边观察陶十七的表情,怕下手太重,弄疼他。 但陈淮安一抬头只能看见陶十七咧着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他乐。 陈淮安心里又气又无奈,真是拿他没办法。 小腿上的伤不大,但和常年没见光的皮肤一对比,才显得吓人。 趁着天没黑,他去山上找了点活血化瘀的草药,他找的急,红花,三七都没找到,只找到一点马齿笕,他把草药碾碎给他敷上。 心里想着明天再去买点回来才行。 “这几日你别下地,那剩下的半亩地我去翻,你就在家休息。” 家里没有纱布,陈淮安找了一块干净的棉布,裹着敷上的草药,小心的缠了两圈。 “那怎么行?”陶十七一听不让他干活,他不干了,腿一蹬就想站起来,被人捞过腿按在怀里。 陈淮安握着他的脚踝,等人老实了才在小腿上打上结,抬头盯着他也不说话。 “好....好吧。”陶十七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那你要是累了,放着也行,就剩半亩地,等插秧的时候再翻也来得及。” 就阿淮这身板,他真怕把人给累着了。 陈淮安心里不赞同,半亩地他还翻不了了?但嘴上还是答应着:“好。” 陈淮安看着陶十七清澈的眼神,摇摇头,陈淮安你努努力,别什么都让十七一个人扛。 再说,他也不能一辈子不下地。 伤口处理好后,他把裤腿给他放下来,拿过鞋子,仔细给他穿上,想起院子里那头鹿来:“那鹿你怎么处理?” 陶十七除了小时候他娘给他穿过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穿鞋,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挣扎着想自己来,被陈淮安阻止,只能乖乖坐着:“拿去卖了换成银子,给我们成亲用!” 陈淮安点点头,也行,只是今天着实给他吓了一跳,他认真说道:“你以后不能这么冒险,有什么事情,咱们商量着来,行吗?” 陶十七看着因为他受伤忙前忙后的人,轻轻点头。 他做事一贯有自己的想法,想到什么做什么,爹不在后,更是如此。 这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人管着也挺好。 第27章 卖鹿 说干就干, 陈淮安真的开始自己下地。 木犁没有耕牛,只能用人力,但这对于他来说是个极难的事情。 木犁不但需要大量的力气在前面拉拽, 同时还得控制平衡, 他尝试了一下,最终放弃。 他选择用锄头慢慢挖,虽然这样速度慢,但以他的体力勉强能承受。 太阳悬空, 本来温暖舒适的气候, 却成为劳作的热源。 陈淮安伸直酸痛的腰,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他趁休息的功夫,望了一下自己挖过的地, 一半不到。 陈淮安感叹,他也是体会到‘锄禾日当午’的辛苦了,十七之前一个人翻了七亩多地,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他喘过气来,又接着挖起来。 这两日, 陶十七和陈淮安的角色彻底换了过来。 厨房。 陶十七左手边一碗打好的鸡蛋液, 砧板上是切好的的香椿叶,他看着它们一脸纠结。 应该先炒蛋还是先炒菜呢? 思考的功夫油锅冒起浓烈的油烟,不管了,他索性把两个一起倒了下去。 锅里响起‘嗞啦’的声音,混在锅底的蛋液瞬间焦黄, 混在菜叶子上的蛋液又生滑。 陶初一站在厨房门口,不敢进去。 看着他哥的操作,她一脸习以为常, 她哥的厨艺果然还是如此,淮哥真是命苦,辛苦一天回家,还得吃她哥的黑暗料理。 陈淮安这两天忙着下地,来不及做饭,而陶十七被勒令好好养伤,不准下地,不准打猎,直到伤好为止。 他闲不住,主动包揽了做饭的活,于是有了刚才那一幕。 “初一,去地里叫你淮哥回来吃饭。”陶十七把炒好的菜盛到盘子里,朝门口的陶初一吩咐道。 陶初一一步三叹的跑出去了。 等到陈淮安扛着锄头回家时,陶十七刚把新出锅的馒头蒸出来。 馒头是白面做的,看起来又大又软,冒着热气。 陶十七走到门口,接过他手里的工具,看着人被晒得发红的脸,一脸担心:“阿淮,累不累?那地要不别翻了,一亩半亩的不碍事。” 陈淮安进门先喝了口水,缓解了口渴,才安慰道:“没事,已经翻一半了,我不想半途而废。” 见劝不动他,陶十七噘着嘴坐下,默默给他盛好了饭。 第30章 陈淮安确实饿了,他坐下就拿着馒头,咬了一大口,接着夹了一箸盘子里的香椿炒蛋。 陶初一拿着一个馒头坐在一旁慢慢吃,那菜她没动,看见陈淮安动筷子,她忍不住的想看他吃下去的表情了。 陈淮安就着馒头吃了一大口,腮帮子起鼓,嘴里还说着:“好吃,辛苦十七了。” 陶初一睁大圆圆的眼睛,不可置信。 真的这么好吃,她哥厨艺突飞猛进了? 她拿过筷子尝了一口,然后在他们没注意的角落,悄悄喝了两碗水。 转头却瞥见陈淮安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嘴角带着坏笑。 淮哥,骗子! 吃完饭,陈淮安想起陶十七腿上的伤口,应该需要换药了。 两人回到屋里,陶十七坐在床边,陈淮安抬了一个小凳坐在他脚边。 陈淮安捧起他的腿小心放在自己怀里,解开缠着的棉布,露出伤处来,淤青的颜色淡了一点,但是肿起的部分还没有完全消退。 他拿了药酒照旧给他揉按。 陶十七不怕痛,他之前走南闯北,受过不少伤,这点痛完全不是事,但是有人这么关心他,他还是很受用。 温暖的手掌,轻柔的按揉伤处,一点粗粝的剐蹭感拂过,陶十七皱眉。 他伸手拉过陈淮安的手,握着手腕,把他的手心朝上,摊在自己腿上,他看见原本细腻的手心里起了好几个水泡。 “你手都这样了,你还给我上什么药?”陶十七有点生气,这药酒侵在伤口上多疼! 陈淮安上药上到一半被打断,本来以为弄疼他了,结果是在担心他。 他抽回手,继续没完成的工作:“一点小伤,不碍事。” 陶十七看他不以为意的模样,心疼起来:“疼不疼?” 陈淮安语气轻柔:“不疼,这药酒侵上还可以消消毒。” 看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陶十七也拿他没办法,只是想着自己得赶快好起来,这双手可不能这么磋磨。 “有人在吗?” 这时院子里响起人声,喊了好几声,打断了一室温馨。 “淮哥,找你的!”院子里玩耍的陶初一跑进来通风报信。 陈淮安不慌不忙的把伤口敷上药,重新缠好,才出门去。 “陈兄弟可算找到你了!”这人正是如意酒楼的老板陈贵。 陈淮安看见人也愣了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亲自跑来找他? “陈掌柜,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陈淮安把人迎进来,坐在堂屋里。 “不算坏事,但是很急。”陈贵坐下也不客套,直接表明来意。 原来自从那日陈淮安给他想出那法子后,他酒楼的生意蒸蒸日上。 一道山野双珍直接成为如意楼的招牌,很多人慕名而来。 这才小半月的时间,四十斤腌笋接近售罄,眼看着就没货了,陈淮安还没上门,陈贵着急,再也坐不住,就带着伙计,亲自找上门来。 陈淮安点头,原来如此:“这小笋已经没了,最近腌制的都是大笋,”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大概也是四十多斤,您看这价格?” 陈贵一拍手:“有货就行,这价钱好说,之前答应你的高于市场三文的价格,一直作数。” 陈贵看样子很急,叫了门外的两个伙计跟着陈淮安去抬货。 两个坛子,正好四十斤,一人抱着一个。 现在市场腌笋十四文一斤,他的腌笋按理能卖二十文,陈贵按照约定二十三文的价格给他收了,并且定下了下个月的量。 陈淮安收了钱,把人送出门。 等走到院子里,来去匆匆的陈贵却突然停了下来:“这是鹿!” 陈淮安看了一眼圈里被绑着的鹿,点头:“是,昨日才抓的,还没来得及卖。” 陈贵听到这里,眉毛扬起来,大呼:“陈兄弟,你这鹿要不卖给我?” 他前些日子接了一个酒席,客人点名要吃鹿肉宴,他正愁上哪买鹿去,这就给他遇上了! 陈淮安一听也是惊喜,但这鹿是十七猎的,他不能擅作主张。 他朝着屋里的方向,叫了声:“十七。” 陶十七腿伤虽不严重,但走路时还有点一瘸一拐,陈淮安赶忙上前扶着他。 陈贵看见这模样,好奇问道:“这是?” “抓鹿踢的,”陶十七扬手表示小伤,接着问道:“您要买我的鹿?” 陈贵这才明白,这鹿居然是眼前的哥儿抓的? 这个哥儿比陈兄弟还矮半个头,虽然身形要更健气一些,但到底还是个哥儿,他居然能单枪匹马猎到一头公鹿,是个人物。 “你开个价吧。”陈贵满眼欣赏,爽朗道。 陶十七昨夜已经过了秤,这鹿足有七十二斤,鹿肉单买也能有四两多,他想了想,伸出手比了个数:“八两。” 陈贵看着他说出的数,想了想说道:“这鹿肉市价不过六十文一斤,我看你这鹿估摸着也就七十来斤,顶多五两。” 陶十七态度坚决,朝着圈里靠近,指着鹿角:“我这鹿是有角的,这鹿茸单独卖也能卖个二两了,还有鹿鞭、鹿血、鹿皮这些都是宝贝,我看您是淮安的贵人,这才没抬您的价。” 陶十七看了陈淮安一眼,转头为难的说道:“要是您不诚心买,那我就不卖了,只不过,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淮安没关系。” 陈淮安全程在旁,听两人讨价还价,听到陶十七说出八两的时候,他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没想到一头鹿居然值这么多钱。 陈淮安借着扶人的手,握紧他手臂,朝着人使眼色,意思是:不必顾虑到他,自己永远支持他的决定。 陶十七看陈淮安没怪他,心下放松,若不是怕搅乱阿淮的生意,他还当真不只叫到八两,把这鹿宰了,分开卖,卖十两也是有的。 只是他们成亲在即,等着用钱,他不想多费功夫。 陈贵听他这么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拍起陈淮安的肩膀笑起来:“哈哈哈陈兄弟,你夫郎很了不起!你好福气!” 陈淮安盯着陶十七的侧脸,轻声道:“遇见十七是我的福气。” 陶十七听他这么说,耳朵发热,有点不好意思。 陈贵招呼身后的伙计把鹿牵出来,掏出钱袋,数了几块银块:“这是八两,夫郎收好。” 陶十七接过钱,收起来。 陈贵是坐马车来的,腌笋被放在马车上,伙计把鹿拴在马车后面。 这马车是稀罕物,刚进村,就吸引了不少村民,大家张望着,都在猜是哪里的大人物,来村里又是找谁 直到陈贵问路时大家才知道,是来找陈淮安买腌菜的。 拜林寡妇的大嘴巴,村里都知道陈淮安在做腌菜,本想着这腌菜不好存储,听说他还往里面放了很多盐和糖,真是败家子! 好事的人都等着看他笑话,谁知这还真给他做出名堂来了? 看着陈淮安两人在院子里接银子,这得好几两吧。 看见这一幕的人,不少都蠢蠢欲动起来,包括站在人群里的林寡妇。 第28章 成亲 众人怎么想, 他们并不知道,这两日他们很忙,忙着成亲。 两人本就住在一起, 又无父无母, 下定、合婚的一概琐事都直接免去。 陶十七的想法是办两三桌酒席,请相熟的乡邻吃个饭,把天地拜了便算完事。 陈淮安对此无不赞同,他对古代的成亲流程不是很懂, 但在他印象里很是复杂, 化繁为简不失为好方法,最主要的是省钱。 毕竟这钱留着吃饱穿暖更重要。 虽然流程省了,但该布置的还得布置。 三月十四,布置新房。 堂屋和院子被收拾出来, 陶十七的房间拿来做了新房,被子换成红色的喜被。 每间卧房也换上了新的窗纸、陈淮安拿着剪刀剪出几个喜字的时候,陶十七还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陶十七捏起一张喜字, 左右瞧了瞧,很是工整:“阿淮, 你还会这个?” 陈淮安属于那种除了运动, 什么都会点的人,手工之类的也不在话下。 他先在窗户上糊上米糊,然后左右对比,方方正正的把喜字贴了上去,听他这么说, 语气稍显得意:“我会的还多呢。” 陶十七没说话,但心里悄悄吐槽他臭屁。 三月十五,采买。 陶十七一早去镇上, 先去酒坊打了几斤好酒,又去干货铺子买了桂圆、花生这些寓意好的干货,还订了十斤猪肉,让老板宴席当天一早送货。 走的时候想起鞭炮还没买,又转头往杂货铺跑。 最后回去前,去取定好的喜服。 说是喜服,但其实只是红色浅一点的常服。 正式的喜服,只能穿上那么一回,对于他们来讲,还不如做成常服,平日里也可以穿,村里大多数人家也都是这么做的。 看到成衣,陶十七很满意,阿淮穿上肯定很好看! 第31章 这布料他选的细布,衣领和袖口还让织娘用金线秀了一点简单的缠枝纹,虽然这直接让价格翻了一倍,但一想到陈淮安穿上这衣服的模样,他就觉得值得。 三月十六,备席。 这一个月在山上猎的野鸡野兔都养在圈里,没有卖,准备用来做酒席的席面。 野鸡野兔各三只,加上十斤猪肉,三桌席面足够了。 素菜就简单一些,都是笋子、菌子之类现挖的山货,毕竟有了荤菜,这些素菜顶多算添头。 晚上,他们就开始杀鸡宰兔,三月天气还算偏低,提前准备好,免得明日慌乱。 宰杀的事情都由陶十七动手,陈淮安负责烧热水,拔毛。 看着陶十七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的模样,陈淮安后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站在他面前的仿佛不再是陶十七,而是一个冷血的江湖杀手。 陶十七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对他做了一个拦截的动作:“哪来的小郎君,长得如此标志,虏回去给我当压寨夫君!” 陈淮安一听,憋不住笑出声来:“不对,你现在是一个江湖杀手,怎么成土匪头子了?” 陶十七嘴角上扬,露出虎牙:“不管,你就是我的压寨夫君了。” 陈淮安抬手在他的脸上轻抚,抹去一点嫣红血渍,笑意沉沉:“好。” 陶十七横在人身前的手缩了回去,悄悄抓紧自己衣角,他怎么感觉阿淮的声音那么好听呢。 “十七。”屋外传来苗翠兰的声音,打破了他的不对劲。 “哎,来了!”陶十七回过神来,慌乱的整整衣服跑出去。 “嫂子,啥事儿?”出了屋,他才感觉自己正常了。 “这个你拿着,”苗翠兰把抱着的一床红色崭新棉被递给他:“你们成亲,嫂子也没啥拿的出手的,这床被子嫂子自己缝的,你别嫌弃。” “还有这个,嫂子找人给你们算过了,你们八字相配,算好姻缘,”苗翠兰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红签:“以后你们日子定能红红火火,白头到老!” 陶十七鼻头一酸,这缝新被子和合婚的事情,按理来说都是家中亲近的长辈来做,他们说是省去,也是因为没人可做。 自从他爹不在后,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份关爱了。 陶十七抱紧怀里的被子,把红签收好:“谢谢嫂子。” 苗翠兰看他这模样,也眼酸起来,陶十七是她看着长大的,两家关系好,她一直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 而陈淮安这个小叔子,她之前对他一直有意见,但这段日子他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 前段日子不仅还清了赌债,还有了不错的生意,只要不走之前的老路,也算一个不错的对象。 两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等陶十七抱着被子进屋,给陈淮安说明情况。 陈淮安看着这床被子也是百感交集,那日他按照陈大牛给的地契去收地,发现那五亩地全都被翻出来,只等着插秧了。 陈大牛自家也有十来亩地,还能腾出时间帮他把这地翻了,也是不容易。 他想起那日陈大牛听他叫大哥的笑脸,思索几番还是说道:“十七,明日我们请大哥大嫂给我们主婚,你...同意吗?” 陶十七没有犹豫,回他:“他是你亲大哥,自是应当的。” 陈淮安看着他明艳的脸,心中温暖。 三月十七,宜嫁娶。 昨晚上门请陈大牛夫妇给他们主婚时,两口子听了都十分高兴,一口应下,今日早早过来帮忙。 他们没有请厨子,而是决定还是由陈淮安来掌勺,毕竟他厨艺还算可以。 陈淮安蒸了馒头和稀饭,几人吃过早饭就忙起来。 菌子、笋子挨个洗净放在盆子里,肉块剁成块备用。 今日人多,家里的锅碗瓢盆不够,苗翠兰把自家能用的都搬来了。 几人忙活着,时间很快过去,附近几家住的近的乡亲,都陆陆续续赶来。 家境富裕些的提着一篮子鸡蛋,或者半袋面粉,家里稍微困难些的,就送点自家种的白菜、地瓜。 陈淮安在后厨忙着没过来,陈大牛作为他的长辈和陶十七一起在前面迎接。 陶十七不介意他们送什么,心意到了就行。 陶家算是村里的大姓之一,虽然他离家有些年岁,但村里还有一些族亲。 成亲这日来了两个,是陶十七的一个堂叔和堂叔母。 平日里很少走动,但有事都愿意互相帮忙。 他们提了两只鸡和一条鱼,这算是陶十七今日收到最贵的礼物了。 他把人迎进来,把还在后厨的陈淮安叫来,给人介绍。 陈淮安规规矩矩给人敬茶,跟着喊了一声“堂叔、堂叔母。” 看着陈淮安恭敬的态度,长得也一表人才,两人都十分满意,满堂欢喜。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人,陈大牛原本开怀的脸竖了起来,也没上去迎人。 有眼尖的乡亲看见这人手里提的肉,朝陶十七喊了声,陶十七才看过来,是他订的猪肉到了。 “赵叔,您来了?”这人正是赵大钱。 毕竟村里就他一家卖肉,基本上订肉都在他这儿。 赵大钱把肉递过去,先是朝里面望了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陈大牛在旁边看他这模样,鼻子里憋出一声“哼。” 赵大钱被他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才转过头来回答陶十七的话:“是,这是你订的肉,你看看足量不?” 陶十七一拿在手里就知道这肉不只足量,还超了好几斤,他把钱袋拿出来要给他结账。 赵大钱却不收,他语气有些低落:“就当这是我的贺礼,陶哥儿,你们...好好过日子。”他说这话时,是朝着院子里陈淮安的方向说的。 陈大牛在旁边,看着他的所作所为,脸色好了不少,看来这赵大钱对他家老二还有几分真情。 陶十七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不好替陈淮安决定,只能说道:“您等会儿,我进去把肉放下就来。” 等进了院子,陶十七转头去找了陈淮安,这事情还得他自己处理才是。 但是等陈淮安两人出来时,院子里已经没了赵大钱的身影。 陈大牛在一旁叹气:“这姓赵的是怕给老二添麻烦,他家那口子不是省油的灯,若是知道他给你们送肉,怕是要找老二麻烦。” 陈淮安看着院子外,已经看不见的人影,心里感叹,赵怀安你的桃花不多,亲情债到是一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他脑子里嗡了一声,但转瞬即逝,他摇摇头只当自己太累了。 兔肉做了一锅红烧,鸡肉炖成鲜汤,锅里冒着‘咕咚咕咚’的汽泡,就差几个素菜没炒,此时离正午还差半个时辰。 苗翠兰和堂叔母催着陈淮安和陶十七进屋换衣裳,拜堂吉时快到了。 几个热心的婶子接过了后厨的活,让两人安心去换衣服。 陶十七动作很快,换好衣服还有空帮陶初一扎发髻。 小丫头今日穿的也很喜庆,平日里的辫子挽成两个小啾顶在头上,红头绳挂着铃铛,像他们的心情一样,不断荡漾。 等两人见面,具是一愣,陈淮安平日里常常一身素色长衫,陶十七从未看他穿过如此鲜艳的颜色。 红绸竖在腰间,眉眼含笑,像蒙尘的明珠,拭去灰尘,露出光华来。 而陈淮安的眼里,陶十七又是别样的风采,他本生的明艳,但平日里常穿黑色,掩盖了其中光芒。 今日一袭红衣身姿摇曳、红色发带飞扬在空中,生出不可逼视的明艳来。 陶初一看两个哥哥愣在门口不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没忘记自己的任务:牵两个哥哥出去拜堂。 按照陈淮安的说法就是‘花童’,陶十七虽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无条件同意陈淮安的做法,而陶初一本人也十分感兴趣。 “吉时已到,拜堂吧。”陈大牛已经换好衣服在堂屋等两人,他们一到,便对他们说道。 宾客们站在堂屋两边观礼,看着两人站在一起,众人连连惊叹,好登对的一对。 堂前是陶十七父母的灵位,陈大牛夫妻两站在旁边,即是主婚人,也是长辈。 “一拜天地~”陈大牛的声音响起,陈淮安莫名紧张起来,握着红绸的手收紧,被陶十七拉过,示意他行礼。 陈淮安看了他一眼,深呼吸一口,正要弯腰,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慢着!” 第29章 婚书 仪式被打断, 众人面面相觑,这大喜的日子哪来的不速之客? 陈淮安转身一看,赵顺叉着腰, 正气喘吁吁的站在院子里, 目光紧紧盯着他旁边的陶十七。 他往陶十七面前挪步,挡住他的视线,心中生起不悦,这人又抽什么疯? 看着陈淮安一身喜服, 赵顺愤恨, 但出口的话还是对着陶十七说的:“你我自幼便定下婚约,你今日怎能另嫁他人?这是...这是背信弃义!寡廉鲜耻!” 第32章 语气清高,充满读书人的高高在上。 屋子里的人都被他的话愣住一瞬,转而窃窃私语起来。 陈陶两家的婚约, 村里稍年长几岁的人都知道,但这赵陈两家换子后,此桩婚约无人再提。 如今由当事人再次拿到台面上, 众人也是充满探究。 “放你娘的屁!你这个白眼狼,还敢提婚约, 这是我们陈陶两家的事, 关你姓赵的什么事!”最先出声的是屋里的苗翠兰。 对赵顺最不满的人当属苗翠兰,当初他回赵家,回的洒脱,多年养育之恩被抛掷脑后,如今还敢提婚约! 一旁的陶十七已经气鼓鼓, 平白被人骂了一通,还打搅了他和阿淮的拜堂,他今天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赵顺眼尖, 看出局势对他不利,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举在半空,高声说道:“这是我二人的婚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我和你的名字,和他陈淮安没有一文钱关系!” 他把婚书举着,对在坐的其他人说道:“大家做个见证,今日若他陶十七和陈淮安成了这个亲,便是背信弃义,告到官府,可要受仗刑的!” 众人闻言也是不知所措,这若是真的,今日这婚怕是成不了了。 陶十七闻言不为所动,这婚书确是他父母从小为两人写下的,但他陶十七从不受人摆布。 他绕过陈淮安就要揍他,却被陈淮安拉住,那人对他温声说道:“今日大喜,不宜动武。” “交给我。”陈淮安语气轻柔,眼底是难言的情绪和满满的守护之意 陶十七第一次被人护着,一股暖意流淌开来,他点点头,退到他身后。 陈淮安对着院子里的赵顺便没了好脸色,他脸色黑沉:“既是如此,你可敢把婚书打开给在座的诸位瞧瞧?” 赵顺不屑:“有什么不敢的。”说着把婚书递给了附近的人。 但农户之间识字的不多,大家也看不懂,看陶十七没有否认此事,猜测应该是真的。 婚书最后传到陶十七的堂叔陶大海手里,陶家家境还算殷实,他们两兄弟上过两年私塾,但也只两年,因为他们不是读书的料子。 他拿过婚书,从头观摩,这确实是他堂兄陶大山的字迹,他看完后,朝陶十七说道:“十七,这既是你父亲的遗愿,那你合当听从才是。” 陶十七蹙眉,他这堂叔什么都好,就是迂腐,不懂变通:“堂叔,我父亲若还在世,知道他给我订下的是这种人,他也不会同意的。” “胡闹!你父亲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怎会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陶大海激烈的语气把嘴上两撇胡子吹起。 陈淮安朝陶大海先鞠了一躬,才说道:“堂叔先别急,这事还有转圜。” 而赵顺见有人替他说话,心中窃喜,再接再厉道:“堂叔说的是,若是他不认这门亲事,您陶家的名声可就坏了。” 陶大海看在陈淮安恭敬的态度上,本想给他机会分辨一二,但赵顺这话一出,他便乱了,这关系家族名声的事情,可不能胡来。 陶大海捋着胡子,一拍桌子:“今日这婚事,我看还是作罢。” 他是陶十七唯一的长辈,这话一出众人都不敢出声。 陶十七不满,刚要顶嘴,被陈淮安抢了先。 “且慢。”他从容的拿过婚书,看了一眼,嘴角挑起一个笑来:“这上面哪有你的名字?”这话他是对着赵顺说的。 众人一听,都朝他看过来,这陶大海都看过了,这婚书还能作假不成? 赵顺指着陶十七旁边的名字,嘲讽道:“你不会不识字吧?” 赵顺鄙夷的打量他一眼,心中叹道:这陶十七真是没眼光,他一个童生摆在他面前他不选,选这么一个文盲! “哦?真有您名字啊?在哪儿呢?不如劳烦您这位童生老爷念来听听。”陈淮安挑眉,装作惊讶的样子说道。 在无人看见的空隙,朝着陶十七眨了下眼睛,陶十七气愤的心情被瞬间抚平。 赵顺昂起头,拿过婚书,高声朗读出:“今日,吾子陶十七与陈家二子陈顺定下终身之约......” 陈淮安揣着手,盯着他,一脸无辜的问道:“所以这上面哪个是你的名字?” 赵顺刚要反击,突然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他放下婚书:“不管如何,这婚书对象就是我,他陶十七就是我的人,你这个废物离他远点!” 陈淮安对他的骂声充耳不闻,反而眼疾手快的抢过婚书,对着众人说道:“这上面写的是陈顺,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叫赵顺吧,怎么?你不认你赵家爹娘了?” 此话一出,赵顺再无反驳,这李淑云本就不待见他,若不是他有功名在身,在她那也讨不到好脸色。 今日若是他承认自己叫陈顺,那李淑云必定不会再认他,为了一个哥儿抛弃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实在不值,但是就此放弃,他也不甘心。 “那又如何?不管姓赵还是姓陈,这上面的人都不是你这个废物!” 陶十七忍无可忍,他上前拿过婚书,‘刺啦’一声,撕个粉碎。 “这上面既然没有你的名字,那你也休想拿它来压我,陈淮安是我陶十七认定的夫婿,而你一个外人,无权干涉我的事情。” 字字铿锵,他坚定的眉眼落在陈淮安眼中,有种沁人心魄的美。 赵顺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看着满地碎纸,目眦欲裂:“好你个陶十七!不识好歹!” 陶大海坐在一旁算是看明白了,这陶十七铁了心要和陈淮安成亲,连婚书都撕了。 不过这赵顺先背弃了陈家,这也不算他陶家悔婚,也罢,小辈的事还是他自己做主。 “你个白眼狼,扫把星,还不快滚!”苗翠兰拿起一旁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招呼,每一下都用出了十分的力气,这打在身上不青也得半紫。 陈大牛站在一旁,满脸复杂的看着,这顺子他从小养大,血缘没了,但感情还在,若是往常他必定出手阻拦,但现在他却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扰人姻缘,确实该打。 陈淮安站在一旁看的肉疼,看他狼狈的躲闪,不忘补上一句:“赵童生我们就不留你喝喜酒了,毕竟——”他声音陡然升高:“看见你就倒胃口!” “这喜酒喜酒,得留着晚上我和十七关起门来......慢慢喝。”这话他说的低沉,陶十七戳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胡说,但他耳边的红霞出卖了他。 赵顺气急,但碍于苗翠兰攻击力太强,他一路躲闪着还是挨了好几下:“你们给我等着!” 等赵顺彻底被赶出去,屋里平静下来,众人都有点尴尬,好好的喜事,闹成这样。 陶十七却不在意,他拉着陈淮安重新拜了堂。 拜完堂后在门口点燃一挂鞭炮,热闹的气氛再次重燃,正式开席,好酒好菜上桌,谁还在意刚刚的插曲。 陈淮安算是入赘,所以没有在新房等候的流程。 两人在前堂招待乡邻亲友,站在一起,一对玉人。 其他看热闹的乡亲,看着陶家院子里的热闹,还有满桌的酒肉,都有点眼热,不到年节,他们哪看得见这么多肉啊! “真没想到,这陶哥儿真的和陈家老二成亲了!” “可不是,这陈家老二先前还是个酒蒙子,赌鬼......” “说什么呢,人大喜的日子! “我的意思是,他如今改过自新,还和陶哥儿成亲,也算有福咯!” 暮色四合,院子里热闹的声音慢慢消失,客人陆陆续续的离去,陶十七收拾着桌上的碗筷,看了一眼旁边捶腿的陈淮安:“阿淮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陈淮安站了一天,腿脚酸麻,这成亲比下地还累,看着陶十七依然轻松自得的身影,他挺直腰:“不累!” “水热了,你两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和你们大哥。”苗翠兰从厨房出来,二话不说推着两人回屋。 “对,你们小两口快回房,省着力气办别的事!”陈大牛咧着嘴笑开。 这话陈淮安可不敢接,但陶十七敢:“行,那就辛苦大哥大嫂了!” 陶十七脸不红心不跳的拉着陈淮安回房了。 陈淮安进了屋坐在床上还未回神,直到一张热帕子搭在他的脸上:“阿淮,你先洗漱吧,我去隔壁洗。” 陈淮安心里对自己鄙视了一下,想什么呢你,你们只是协议成亲,又不是真的。 他擦了把脸,冷静下来。 热水都是现成的,他洗的很快,等他收拾好,陶十七还没回来。 他还有东西要给他,索性就在房里等着。 百无聊赖中,他突然听见脑中响起了‘滴’的提示音,是系统。 他点出系统,自动弹出一行字: 【检测到宿主新婚,特奖励新婚贺礼一份,请查收。】 陈淮安:? 这冷冰冰的系统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他到要看看送的什么玩意儿。 第33章 他点开下面一个礼盒一样的图标,金光一闪,露出一张卡牌来,他伸手接过,便落到手里。 但这次卡牌没有变成实体,它依然是一张卡牌。 陈淮安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他拿过卡牌研究起来,这才发现卡牌上写着: 【技能卡:时间压缩】 第30章 洞…房? 时间压缩?怎么个压缩法? 而且技能卡是进阶池才有的东西吧, 怎么现在就出现了? 他记得之前基础池卡牌背面都有介绍,他翻到背面,果然这张卡牌也一样。 上面简短的写了用途:时间压缩可用于少量植物成长。 这次的介绍倒是中规中矩, 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用于植物成长, 就是催熟呗,还好,不能用在人身上,否则这系统就有点太可怕了。 他把卡牌收起来, 打算找时间去地里试一下。 这系统还有这种福利机制, 他是没想到的,是不是太有人情味了一点? 还不待他继续探究,陶十七已经回来了。 他重新换上了拜堂的喜服,可能因为刚洗过澡的原因, 他的脸有点泛红,整个人透着一股软绵绵的感觉,和平日的他很不一样。 “阿淮, 来坐。”陶十七手里拿着一壶酒和两个葫芦瓢。 这是要喝合卺酒?也是,喝了合卺酒, 这仪式才算彻底完成。 陈淮安来到桌边坐下, 陶十七在瓢里倒上酒,递给他。 “阿淮,喝了这酒,咱们真是一家人了。”陶十七眼神明亮,眉眼间是毫无隐藏的欢喜。 陈淮安看着手里的酒, 香味浓郁,酒香扑鼻,这酒是采买那日买的, 是好酒。 红烛高燃,烛光碎屑跌落在酒杯里,徜徉出波光粼粼的光晕,陶十七的脸倒映在里面,随着水面起伏,如梦似幻。 陈淮安有一瞬的恍惚,他已经不知道这里的一切是真是假。 “阿淮?”陶十七举着酒杯,等了半天陈淮安也没反应,忍不住出声叫他。 陈淮安看着陶十七探究的目光,如梦初醒,陈淮安你想什么呢,你们是假的。 他心中空落,但手上动作不停,他手拂过袖子,两人手臂交缠,将杯中甘冽送入口中。 陈淮安喝完后,抹了下嘴,确实是好酒:“十七,今日仪式落地,你我的合作便算完成了,我当初的话依然算数,你日后若有心仪之人,定与我商量,我们好聚好散。” 毕竟这个时代对哥儿女子管束颇多,如此,十七也能多一分自由 陶十七脸上喜色一滞,这人怎么还记着这事儿呢,他眼眸一转:“什么合作?成亲就是成亲,怎么是合作呢?” 陈淮安:??? 陈淮安满眼迷茫,以为他真的忘记了,好心提醒道:“当初你把我从陈家老宅背出来收留我时,条件不是让我当你赘婿?” 陶十七点点头:“现在你不是当了我赘婿?” 陈淮安看他还记得这茬儿,这不是没忘嘛:“然后我说你日后有喜欢的人,可自行婚嫁,咱们好聚好散。” 陶十七似乎真的在认真回忆,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着陈淮安十分真挚的说道:“我没答应,那都是你自己说的,我收留你的目的就是让你当我货真价实的夫婿。” 不知是不是酒气上来了,陶十七刚淡下去的脸又泛起一点红晕,他撑在桌边懒洋洋的看着陈淮安。 陈淮安当场呆愣,好家伙,他这是被人给‘赖’上了。 但是......他怎么好像有点高兴呢...... 当初他身无分文被收留,是真的很感谢陶十七的收留,也是真心要帮他,但也仅限于帮他,没有其他想法。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陶十七让他感受到安心和温暖。 他热烈、直率,对他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否在某些时候,他也有点心动呢?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生平第一次遇到感情问题,他有点看不清自己了。 或许他可以尝试着用‘和他携手走下去’的心态,相处试试看? 陶十七看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托腮,陷入自己的想法里,也不去打扰他,直到陈淮安抬头看过来,才问道:“想清楚了?” 陈淮安点点头:“嗯,我想清楚了,我愿意和你好好过日子,但......” ‘但’字还没说出口,陶十七拍案而起,牵过他的手,把人拉到床边:“那就行,来吧,咱们把事办了!” 陈淮安满头问号,办事?办什么事?? 直到陶十七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陈淮安:!!! “不是!你...你脱衣服干什么?”陈淮安大脑宕机,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 陶十七外衫解了一半,红衣挂在腰间,露出里面单薄的月白色中衣,他的手抬到腰间,又要解中衣的扣子。 陈淮安急了,耳朵通红,连忙捉住他的手阻止他。 但因为慌张,用力过猛,衣带反而被扯开,陶十七扑到在他怀里,领口随着动作敞开一个弧度,露出坚韧的脖颈线条,和......白皙细腻的半个肩膀,再往下...... 陈淮安呼吸一滞,像刚下锅的虾,脸瞬间红透,他手不知道往哪里搁,只能虚停在半空。 陶十七懵懂的抬头看他:“阿淮别急,等脱了衣服才行。” 他说话的热气喷在他脖子上,激的陈淮安一颤,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有点发干。 他怎么不急!他再不急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快被他扒光了! 等等,他刚刚好像闻到了十七口中的酒气,再看他迷蒙的双眼。 这是喝醉了?不是才一杯吗? 陶十七的手又摸上他的腰间,被陈淮安截住:“十七,不行!” 陶十七奋力挣脱,语气不满:“我哪里不行?我行!” 喝酒的人连断句都这么可爱,陈淮安压着笑意:“我是说不能脱我衣服。” 陶十七诧异的看着他:“阿淮还有这种爱好?”说着似乎十分为难,半晌似乎下定决心说道:“那…只脱裤子也行!” 陈淮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呛住,吓得连忙拉住自己的裤腰:“这个更不行!” 陶十七撇着嘴,眼里似乎闪起泪光,他委屈起来:“不脱衣服怎么办事?我们还要洞房呢~” “你…你别哭,”醉酒的陶十七他真拿他没办法,但原则不能变,他狠下心:“我们还不能洞房。” 但迷糊的人哪听得进去。 每次陈淮安要跟他解释为什么不行的时候,就会被陶十七打断。 “行!” “不行!” “行!” “不行!” 两人如此拉扯了几个来回,陈淮安说的口干舌燥,他的腰带已经阵亡了,敌方正在攻占他的里衣。 他哪是陶十七的对手,这里衣已经是他用毕生力气捍卫下来的。 他满头大汗,就要缴械投降,敌方却突然减弱了攻势。 只听上方传来灵光一闪,突然顿悟的声音:“你不行?” 陈淮安手一顿,脸色唰黑,男人最听不得这种话! 他一激动,脱口而出:“我行!” 陶十七失落的脸又扬起来,抱着他笑起来:“那行,来吧。” “不是…我…你…”陈淮安词穷了。 果然还是不能和喝醉的人理论。 陈淮安活人微死,那他还是不行吧:“嗯,我不太行.....” 陶十七喝醉后像个小机器人,只能听见单一的关键词,单线程思考,听他说不行,手里动作便停下来,躺在他怀里安静了。 陈淮安摊在床上,吐出一口气,终于停歇了。 等缓过来,他拉过被子盖在陶十七身上,不一会儿怀里传来轻微的鼾声。 陈淮安像抱着一个宝贝,把心中的话轻轻说了出来:“我感觉我是有点喜欢你的,但是不知道这个喜欢能不能承担起你的一辈子。” “你如此美好,我不想我们轻言承诺,又轻言放弃,最终真心被辜负。” 就像他父母一样,年少轻狂,许下一生誓言,可还是抵不过生活磋磨,最终走散在人海。 他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付出了很多艰辛,但却来不及等他的回报,便不在了。 而那个男人,从他们离婚起,就从未出现过。 他以前对爱情不报多大希望,可如今,怀里的人好像让他生起了一点期待。 “也不知道你心里对我是什么想法,只是单纯的想找个夫婿,凑合着过一辈子,还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呢?” 看着人安静的睡颜,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关系,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可以互相了解,慢慢培养感情,我们来日方长。” 他想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陈淮安把人安顿好,就想回自己房间休息,但是一进屋,他傻眼了。 他床呢他被子呢? 昨天还好好的房间,转眼又变成了杂物间。 第34章 这么大的变动,只能是陶十七干的。 他无奈,扶着额头,又回到新房。 他在陶十七的柜子里发现了自己的被子和褥子,他在外面的小榻上铺好床,这才休息下来。 这床板临时铺的,还是有点发硬,他睡的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一个暖和的东西抱住了自己,他被惊醒,入目是陶十七明媚的脸:“十七?” “嗯。”陶十七嘤咛着回答,但语气已经没了迷蒙,应该是酒醒了。 “怎么了?”三月的夜晚还是偏凉,他怕人着凉,把自己的被子往他那边挪了大半。 但陶十七裹着被子又钻回他怀里:“你说要和我培养感情?” 陈淮安一愣,他全都听见了?那他是怎么想的呢,他不敢问出口,只用淡的快听不见的声音道:“嗯。” 回答他的是‘啵~’的一声响亮的声响,一个柔软的触感贴上他的脸颊,陈淮安瞬间四肢僵硬,手脚无处安放。 陶十七亲了他一下,亲完后,嘴唇并没有离开,而是贴着他的耳边说道:“培养感情!” 不是!培养感情是这么培养的吗? 陈淮安今晚不知道第几次满脸通红,他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 不是,话说十七怎么喝醉跟不喝醉一个德行。 “你......” “我睡着了!”还不等陈淮安说什么,怀里人抱着他,头埋在他脖子里装鸵鸟。 陈淮安了然,突然释怀,他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语气充满戏谑:“原来我们十七还会害羞啊。” 陶十七伸出手去捂他的嘴,陈淮安往一旁躲,陶十七追上去,两人抱做一团。 半晌,陈淮安突然握住他的手腕,语气低沉沙哑:“好了,不闹了,不然要出事了。” 陶十七耳廓泛红,轻轻点头。 心里却不这么想,阿淮这么说肯定是怕我发现他不行,那我不能伤害他的自尊。 等日后看看,有没有什么方子能让阿淮好转一点,治不好也没关系,他不会抛弃他的! 阿淮的话他都听见了,虽然阿淮那方面不行……但他人不错,什么都为他考虑到了。 他很开心,阿淮是良人,他们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两人这一晚相拥而眠。 只是在陈淮安不知道的地方,陶十七已经给他打上了‘不行’的标签。 第31章 簪发 旭日东升, 鸟鸣清脆,金色的朝霞挂满东边,晨光透过贴着喜字的窗边偷跑进卧房。 虽然忙碌了几日, 但陶十七良好的作息和身体素质让他先醒了过来。 但枕边的温度和呼吸声让他常年警觉的身体瞬间紧绷, 不过一瞬,又放松下来,因为他想起来他成亲了。 和他的阿淮成亲了。 陈淮安还在熟睡,这两日的忙碌多少让他有点疲倦, 陶十七侧过身静静欣赏起来。 阳光洒了一点在他的脸颊,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这人也是在睡觉,而他站在自家院子里被他的模样惊艳了一瞬。 如今不一样的是,那只‘小猫’成了他的枕边之人。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 轻轻抚平他睡梦中轻皱的眉,又从高挺的山根顺着鼻梁往下抚摸,直至红润的唇珠。 陶十七耳根微微发热, 想起昨晚自己的那个吻,自己虽然一时冲动, 但......阿淮的脸好软。 等他平复下来, 看着窗外的时辰,已经不早了。 他放轻动作起身,生怕吵醒床里边的人,但这小榻本就年久老化,动作稍微一大, 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陶十七吓得屏住了呼吸,但床上的人还是醒了。 陈淮安经过这段日子, 他的作息基本恢复正常,只是昨日确实有点疲累,但多休息个把时辰已经足够,这有了动静便自然醒了过来。 陈淮安刚醒,入眼便是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黑发如瀑披散在陶十七腰间,和平日里束发干练的他很不一样,多了些柔软。 陶十七回头,和陈淮安睡眼惺忪的眸子撞了个趔趄,他有点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陈淮安看了一眼窗外,便坐起身来:“无碍。” 他看着他一头长发,眼神微动,在床头一阵摸索,不久拿出一个木盒来。 他递给陶十七:“昨日忘了给你,你.....看看?”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紧张。 陶十七看了他一眼,才疑惑地接过来,随即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根银簪子。 簪子整体是一片竹叶的形状,不显女气,是刚好适合哥儿的样式。 簪身没有太多精致的花纹,但整体光滑细腻,显然打磨了许久,簪头有简单的竹叶纹路,十分灵动。 “你我成亲,我......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我用之前的积蓄打了这簪子,也不值多少钱,你别嫌弃。”陈淮安一脸惴惴,生怕他不喜欢。 这簪子不过才一两多,但也花光了他这段日子的所有积蓄,却远不及陶十七给他带来的十分之一贵重。 他既然打算好好跟他过日子,那么以后一定会给他更多更好的东西,但眼下这些话只能他自己知道,万不可说出来,若是没有实现,岂不是给人画饼。 陶十七把簪子从盒子里拿出来,摩梭着簪头的叶子,眼神明亮惊喜:“好漂亮!我很喜欢!多谢阿淮!” 他毫不掩饰的高兴让陈淮安紧张不安的心平静下来,他赞叹的话又像一枚石子投进湖心,在他心里荡起涟漪。 “喜欢就好。”好像只要是他给的东西,他的十七真的很容易满足,可是你值得更多更好的东,陈淮安看着他,心里默默想着。 陶十七很利落的将一头散发挽起来,在最后需要簪发时停住:“阿淮你来给我簪上?” 陈淮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好。”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拿着簪子站在陶十七身后。 古代的发式多变且复杂,他一直没太学会,自己的头发平时也是束的歪歪扭扭。 现在要让他替陶十七簪发,他有点心虚。 他顺着陶十七挽好的发髻插入发簪,他动作轻柔小心,生怕戳疼他。 簪好后,对着铜镜又反复斟酌,是否歪了斜了,不断调整。 陶十七也由着他,静静等着,不曾催促。 阳光正好,他们的身影投落在窗上,像两人互相依靠的模样。 “咕~”不知谁的肚子发出声响,才终于结束这场梳妆。 陈淮安不好意思起来:“好......好了。” 陶十七对着铜镜细细欣赏了很久才道:“好看!我会一直戴着的!” 陈淮安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十分慰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都可以,只要是阿淮做的,都好吃。”陶十七穿戴好跟在他身后。 两人刚打开门,对面苗翠兰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过来,好像一早就等着他们的样子,只等他们早起。 “陶哥儿醒了?嫂子给你煮了糖鸡蛋,等着你吃呢!”苗翠兰一脸喜气,端着碗来到他们院子里,跟陈淮安简单打了招呼,便直奔陶十七而来。 陶十七难得起这么晚,有点不好意思:“嫂子不好意思,起晚了。” “不过怎么能让你给我们做早饭呢。”陶十七推迟着没接,这一碗加了糖的鸡蛋,在嫂子家一个月不一定能吃上两回,如此给他太破费了。 苗翠兰笑的意味深长:“不晚!新婚夜劳累些,多睡会儿是应该的!” 但手里的碗递的强硬:“这是习俗,新婚第二日长辈要给新媳妇做一碗糖鸡蛋,寓意甜甜蜜蜜、早生贵子!” 这话一出,陶十七也没法拒绝,心里想着,昨日酒席上还剩下几斤鲜肉富余,待会儿给嫂子家送点去好了。 他接过碗端稳:“谢谢嫂子。” 苗翠兰摆手,又看了眼旁边不吭声的陈淮安,小声问道:“怎么样?他昨晚没欺负你吧?这男人那方面可不能惯着,一旦惯着,有你累的!” 陶十七一听,脸瞬间红透,嫂子怎么说起那事来! 但是一想到陈淮安的隐疾,他有点应激,他生怕别人知道后看不起他,所以下意识的维护道:“嫂子!阿淮他!他行!他特别稳重!气息足!还......还力气大!” 在一旁的陈淮安被陶十七的虎狼之词唬住,这十七在说什么! 他掩唇轻咳一声,试图阻止他越描越黑的话。 结果先打断他的还是苗翠兰,妇人脸色促狭:“你们小夫妻的事儿,不用告诉嫂子,”但说话间还是有意无意的打量了一眼陈淮安。 老二这身板,力气大? 看来还是人不可貌相,苗翠兰拉过陶十七,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你平日里注意点儿,不能让他太行。” 不然这要春种了,这陶哥儿得两头受累。 陶十七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补救道:“我是说阿淮他很体贴,没.....没有让我累着。”声音越说越小,几不可闻。 第35章 苗翠兰听他这么说,满意道:“那就行,那嫂子就放心了。” 等苗翠兰一走,陶十七一脸忐忑的看着陈淮安:“阿淮,对不起,我差点把你‘不行’的事情说漏嘴。” 陈淮安脸色一黑,原来这人刚才那么说是想维护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他还记得昨晚醉酒的事情,但是怎么只记得‘他不行’这一点了? 陈淮安看着低头道歉的人,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说他没有不行,但现在说出来他也不会信。 他最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十七这么维护他,说明他在意自己不是,这么想他心里好受多了。 陶十七看他半晌没说话,抬头望过去,却看见那人伸手过来,难道阿淮生气了?要揍他一顿?那......那也行吧,只要阿淮能解气。 看着陶十七吓得紧闭双眼,陈淮安气笑了,最终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笨蛋。”语气里没有嫌弃,只有纵容。 陶十七睁开眼睛,愣愣的揉了一下额头,‘哦’了一声,心道:阿淮真好,没生气。 听说隔壁村有个郎中,治这方面很有法子,找机会去看看好了,不能让阿淮被人笑话。 ----------------------- 作者有话说:这简短的一章[可怜]最近明显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在反思,但我会调整好心态的!还有就是明天后天都会更~[抱抱] 第32章 姨母 婚事一过, 便是春种,稻田里的秧苗已经蓄势待发,就等着移栽。 插秧之前陈淮安需要先把下批定好的腌笋做好, 这农忙起来就顾不上这茬儿了。 陶十七这两日在给农田灌水, 两人分头忙活。 陈淮安背着背篓穿行在葱郁山间,这笋挖多了,他对这片林子已经很熟悉,哪里的笋多, 哪里的笋嫩, 他都有门儿清。 他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走,走到一片竹林,他提起衣摆,挽起长袖, 清晨雾气未退,竹叶带着露水,难免沾湿衣襟。 陈淮安四处观察, 寻到一处竹叶茂盛,枝条粗壮的地带, 果然刚停住脚步, 便发现一丛嫩笋。 他专挑个头小,鲜嫩的笋下手,虽然这茬的小笋不多,但从中挑选更细嫩些的总是好的。 他从几个月前挖笋的手忙脚乱,到如今拿着铲子一挥, 动作已经娴熟利落。 本来小笋抽条,大笋跌价,不会有太多人来挖笋, 但今日却十分反常,林子里有很多身影,低头弯腰都在挖笋。 看他来了,大家纷纷看向他,氛围怪异,目光集中在他手上,似乎在看他挑笋的手法? 其中一些关系熟络的会客气的和他打招呼,那些不太熟的便无只言片语,只是时不时的打量他。 陈淮安盯着这些奇怪的视线心中生疑,他们挖笋还需要学他这个半吊子新手? 他不明所以,还是继续挖自己的笋。 这时一个故作热情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淮安吗?这么早来挖笋?多勤快呐!” 陈淮安抬头看去,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提着筐向她走来。 这人能叫出他的名字,想来是两人认识,他在脑中搜索此号人物,不久有了印象。 这人正是原主养母的姐姐李淑慧,便是他的前姨母。 同姓姐妹,但李淑慧却没有李淑云幸运。 李淑慧的父母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刚开始只是种田,后来才开始经营猪肉摊子。 李母是个勤快人,在她的辛勤劳作下,生意慢慢好起来,家境也日益宽裕,但李母因常年劳累,积劳成疾,没过几天好日子,便去了。 她的父亲续弦娶了后母,后来才有了妹妹李淑云。 俗话说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李家无男丁,便给李淑云招婿,招到了赵大钱,后来在后母的运作下,家里的猪肉摊子一并给了妹妹。 而李淑慧被后母嫁给村里的穷书生,按理来说书生若是高中便是门好亲事,但这书生十分不上进,整日游手好闲,吊着功名好吃懒做。 李淑慧无奈,便时不时从娘家拿点东西,但她后娘哪能乐意?她常常两手空空回家,家里男人还骂她无用。 直到前几年后娘去世,她才好了起来。 说不上来是嫉妒还是恨,赵家关系被她挑拨了个遍。 但原主养母却认为她这个姐姐是真心实意的为她这个妹妹好,家里吃的用的都拿来接济姐姐。 这李淑云被她哄骗的团团转,原主有一半的不幸基本都来自这个姨母。 甚至李淑云和赵大钱夫妻关系不睦,也归功与她。 她整日在李淑云面前夸他家男人多好,多富有才情,导致她开始嫌弃赵大钱的粗鄙无知,连自己的儿子也努力往书生方面培养。 本就不受李淑云待见的原主,在被众人得知不是赵家亲生时,更是受尽白眼。 这位姨母更是在他养母身边吹耳旁风,说什么“这个是外人,在赵家也是吃白饭。”,“还考不上功名”之类的,加快了原主被赶出赵家的速度。 陈淮安收回心神,心头冷笑,原主也是可怜,这位‘前姨母’还是个笑面虎,背地里挑拨关系,说人坏话,但明面上却总是拿着长辈姿态装好人,原主也是后来才察觉。 “赵婶子。”陈淮安语气冷淡,不想和她过多交谈,连称呼也直接改了。 但李淑慧像没眼力见儿一般,熟络的来到陈淮安跟前,语气亲切,笑眯眯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见外,连姨母也不叫了?” 她瞥了一眼陈淮安挖笋的熟练动作,状似心疼的说道:“听说你前日入赘给村里的一个老哥儿成亲了?这哥儿也是,怎么能让你一个大男人出来挖笋!真是不知道疼人,连自己的哥儿的本分都忘了!” 陈淮安手腕一顿,掀起眼皮,露出深沉的眸子,语气冰冷:“赵婶子自重,我家夫郎勤快能干,能抗能打~是我没本事,只能做些碎活替他分担罢了,这些事不劳外人操心。” 他说道‘能抗能打’时特意加重了‘打’的语气。 李淑慧带着目的来的,可不想现在就惹恼了人,连忙赔笑道:“是姨母不是,不说了!不说了!” 她观察了一下陈淮安的脸色,压低声音:“姨母怎么能是外人呢,听说你那腌笋卖的甚好,赚了挺多吧,淮安真是出息了!” “补贴家用而已。”陈淮安语气冷落,也不欲与她多纠缠,挖出手里的这根笋子后,便想换个僻静的地方,谁知却被拦住了。 “看你这辛苦的样子,姨母真是心疼,你不如把这配方告诉姨母,姨母帮你一起做!” 陈淮安嗤笑,终于露出她的丑恶嘴脸了。 他整整衣衫,语气玩味:“姨母原来还会心疼我?以前怎么没感觉呢?以前我在赵家多吃一碗饭,姨母都要哀嚎半天,原来是心疼我,不是心疼赵家的米缸?” 陈淮安改叫她姨母,但讽刺意味十足。 李淑慧面上尴尬,被人戳穿,但又无法发作,只能打马虎眼儿:“过去的事提它干什么... ” 她转移话题,指着竹林里的人:“你看这林子里这么多挖笋的,可都是冲着你这腌笋买卖来的,现在眼红的人这么多,说不定就有偷学的,你告诉姨母,姨母保证不告诉外人!” 李淑慧说的口水珠子崩了三尺,陈淮安嫌弃的拉开距离。 好家伙,这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来了,合着你就不是外人了? 不过怪不得今日挖笋的人多了起来,原来都想在他这腌笋上分一杯羹。 陈淮安不置可否,只要他们有本事凭自己的努力挣到这份钱,他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腌笋也不是他的个人专利。 但这配方就不一样了,关乎独家口味,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果然,看李淑慧和陈淮安交谈,周围的村民挖笋的动作慢下来,都伸长脖子偷听,万一听到配方一二也算捡了大便宜。 陈淮安挑眉,轻轻笑了一下,眼底却看不见温度:“姨母想学也行。” 看他松口,李淑慧心中一喜,看来有戏! 陈淮安话锋一转,语气为难:“不是我不想告诉姨母,而是这腌笋制作的条件苛刻艰难,想要学会,怕要吃一番苦头,下点血本才行,不知道姨母能不能接受?” 李淑慧听言,这是真要告诉她?这哪有不接受的道理,管它难不难的,先搞到手里再说:“你说!姨母不怕苦!” “那行吧。”陈淮安状似松了口气,慢条斯理的说道:“首先这笋,得要寅时一刻带着露水、才从土里冒尖的才行,鲜嫩!别的笋腌出来的味道发酸。” 他说着拿起了他背篓的一根笋,指桑骂槐:“就像我手里这根,外表看似粗壮,但已是昨日黄花,又老又难嚼,说不定这芯子里已经烂透了!” 李淑慧沉浸在秘方的喜悦中,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过听他说要寅时一刻的笋,还是愣了一下,大半夜挖笋?虽然疑惑,但还是连忙记下来。 第36章 陈淮安嘴角憋笑,继续忽悠:“其次就是这盐和糖,盐必须用一百三十五文一斤的雪花盐,而这糖必须是两百文一斤的糖霜,这雪花盐和糖霜色泽明亮,甜味清醇,腌出来的笋才会白亮可口。” “雪花盐和糖霜!”李淑慧目瞪口呆,这两样别说吃了,她连见都难得见两回。 陈淮安啧啧叹道:“我就说这条件苛刻,姨母还不信,”他摇了摇头:“这做生意就得舍得下本,眼光长远些才有的挣不是。” 李淑慧半信半疑,心里打鼓。 陈淮安还没完,表情严肃起来:“最关键的一步来了!” 他清清嗓子十分郑重的说道:“腌笋时的坛子必须用生油滚一圈,坛口还不能封严实,必须保证每日揭开换气,早中晚还得各翻上三回,保证糖和盐均匀入味,差一回,都要变味腐烂!” “这...这么麻烦?”李淑慧被说的头晕眼花,这腌菜也太难伺候了! 陈淮安点点头,半真半假的说道:“确实如此,若不是工序复杂、陈本高昂,也不会只有我一家腌笋卖的好。” 说着他提高音量:“若是不想费神的乡亲,不如直接挖鲜笋卖给我!我市价收购,省时省力!” 众人伸着的脖子收了回来,都面面相觑,偷听到只言片语的人,有不少已经打了退堂鼓。 李淑慧看着陈淮安得意的表情,心里发堵,本能的觉得是在耍她。 “姨母您再仔细考虑考虑,我去别处再看看。”陈淮安背着背篓悠游自在的走了,剩下李淑慧慧站在原地。 不久她才反应过来,‘腌菜坛子要用生油滚一趟’不是更容易生白花? 她不知道陈淮安的配方,但她普通的腌菜还不会做吗! 若这是陈淮安胡诌的,那这寅时一刻、雪花盐、糖霜、每日翻三次这些也是瞎编的! 若真按照他这法子去做,不知道亏成什么样子! 李淑慧越想越气,好你个陈淮安!敢耍老娘! “我呸!你个杀千刀的小贱种!短命鬼!活该你被赶出赵家!你就是一辈子的泥腿子命!”李淑慧反应过来后一顿咒骂尚不解气。 她盯着陈淮安的背影眼神如毒蛇,仿佛要给他盯出个洞来。 第33章 莲哥儿 这番戏耍也算替原主出了一口气, 陈淮安心情畅快。 但今日林间人多,他不想再被观摩,于是他沿着一条小径走到了竹林更深处。 笋子还差一些, 他重新搜寻起来, 凭借经验,很快收获了满满一背篓肥嫩鲜笋。 等差不多了,他收起了铲子,从背篓里拿出柴刀, 他菜地的种子快发芽了, 砍几根竹子回去做篱笆。 他出门前请陶十七给他传授了一些选竹子的经验。 陶十七告诉他,选竹子要挑健硕的,太老容易开裂,太嫩易折。 他走到一丛竹子旁, 仔细分辨,面前几根竹子青黄相接,竹竿上有一层淡淡的白霜, 不行,太嫩。 他往右边走, 竹子躯干逐渐深绿, 竹节处却有一些黑斑,又太老了些。 他放弃这边的竹子,往前面的山坡走了走,这里阳光充裕,竹子的颜色青绿均匀, 竹竿光滑修长,就是这儿了! 他挑选了一处好使力的,一手握住竹身, 一手拿出别在腰间的柴刀,攒足力气一刀下去,竹子——擦破点皮。 陈淮安:...... 他今日出门时,陶十七知道他要砍竹子后,便说他来,被陈淮安拒绝了。 他这段时间有刻意锻炼自己,而且还做了那么多农活,按理来说他的体力应该有所长进才对。 最重要的一点!十七最近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总是带着一股心疼,那眼神只差直接说:你不行! 他要证明自己,行!不管是哪方面! 所以出门的时候他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定能砍一捆竹子回来,现在看着竹子上那条浅淡的划痕,他沉默了。 看来还是得更加勤奋的锻炼才行,他叹了口气,拿着柴刀重新砍起来,他还不信了! 只要功夫深,竹子都成篱笆桩! “咔擦~咔擦~”的声音不断响起,他能感觉到自己手心红辣辣的疼,但他毫不在意,只搓搓手继续,直到‘砰~’的一声脆响,面前的竹子朝着一旁慢慢倾倒。 如此往复,等他砍好差不多一捆竹子时,已经快晌午。 他停了下来,开始修理枝节,准备打包回家。 修理枝节就轻松多了,他拿着柴刀顺着竹节,不断刮削,很快修理出一根,这时侧面的山坡下却传来一阵吵闹声,其间还带着弱小的哭腔。 陈淮安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停下来后,没了杂音,那边的声音更加清晰。 一道轻浮的声音响起:“小莲儿,跟哥哥们去玩玩呗~” 这股油腻调笑的声音刚落下,那边响起来一道细小又颤抖的声音:“你们!你们走开!” 陈淮安皱眉,放下竹子起身,带着柴刀朝山坡下靠近,还没走进,便看见村里的两个混混围着一个瘦小的哥儿,这哥儿有点眼熟。 他看起来不过才十二三岁,身材瘦小干巴,衣服浆洗的发白,补丁打了一圈又一圈,而他背上还用旧布裹着一个一两岁的奶娃娃。 这身装扮?他想起来了!这正是周娘子家的莲哥儿。 奶娃娃似乎被哥哥的情绪感染到,眼角挂着泪珠,发出低低嘤咛。 张莲右手紧紧握着一个篮子,里面有些断成几节的笋,看起来是很费劲才挖出来的,旁边还有一些蔫儿巴的野菜。 他脸色发白,面色惊恐,十分害怕的看着堵着他的两个混混,但另一只手还不忘护着背上的弟弟。 这两个混混,一个身材偏瘦但个子高,另一个矮他半个头,皮肤黝黑。 那个瘦高个上前去扯张莲的篮子:“张莲儿,你这破笋够谁吃的,你还当个宝护着,不如~”说着他笑容猥琐的看着张莲:“你跟我们哥儿俩去玩玩,哥哥给你买糖吃,哈哈哈怎么样?” 另一个矮些的伸手去摸他的脸:“就是,看你这小脸白的,哥哥心疼啊。” 张莲吓得往后躲,声音带着恐惧和哭腔:“别碰我!我...要回家!” 但那两个混混不依不饶的往前靠近,语带兴奋:“回家?回哪里的家,回哥哥家吗?哈哈哈”说着要去抓他。 张莲吓得一直往后退,慌乱中脚下一滑,栽了下去。 他把弟弟紧紧护着,只侧跌在地上,背上的奶娃娃没事,却被惊哭起来,似乎被弟弟的哭声感染,张莲低着头,手心握成拳紧紧攥着。 混混调笑的声音还在继续:“怎么摔了?这么不小心,哥儿俩是看得上你,才想跟你玩玩,你还拿上乔了。” 另一个搭腔:“就是就是,跟你那死人娘一个德行,立上贞节牌坊了。” 张莲似乎忍无可忍,随手捡起身边的一个石子朝两人扔过去,砸在瘦高个的膝盖上。 那混混没想到他会反抗,没了笑意,怒骂道:“小杂种,你敢打你爷爷!”说着握着拳头就要揍人。 张莲扔出石头后才回过神,也吓了一跳,看着面前愤怒的人,他闭上了眼睛,等着怒火降临。 “大老远就听见野狗乱吠,怎么,家里没狗食了,给你们放出来乱咬人?”一股带着彻骨寒意的声音响起。 两个混混被吓了一跳,停下动作,朝他看过去。 陈淮安站在山坡上,竹叶投下细碎阴影,遮住了他半边脸颊,他隐在阴影里,嘴角似笑非笑,看的人瘆得慌。 两个混混被他的气场镇住,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不是陈家那个废物?他们怕什么? “陈淮安,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我们连你一块揍!” 陈淮安冷笑一声,把背后的柴刀拿出来:“我这人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吃饭的时候,喜欢多放两勺盐。”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张莲和他背上哭的声嘶力竭的奶娃娃,语气更冷了几分:“我不仅喜欢管闲事,我还喜欢打狗。” 两个混混也不是傻的,这是明着骂他两,顿时气上心头,面色通红:“陈淮安你他娘的再说一句试试!” 陈淮安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自己这身板真打起来,是否是两人的对手,只能拿柴刀震慑一下,没想到还给两人骂急眼了。 哎,看来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他状似害怕道:“哎呦,我真是太害怕了,你们可不要打我。” 两个混混看他服软,越发得意:“哼,现在知道怕了,还不快滚!” 陈淮安狡黠一笑,举起手做喇叭状,朝着林子里喊道:“十七,救命!这里有人要揍你家相公!” 两个混混听他大喊起来,脸色一变,陶十七也在这儿? 陶十七的名声他们是听过的,那是够狠够辣,他们可得罪不起,两人对视了一眼,虚张声势道:“你闭嘴!我...我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先放过你!” 第37章 说着两个人忙不迭的跑走了,生怕被赶来的陶十七撞见。 看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身影,陈淮安心中好笑,没想到十七的名声这么好用。 人善被人欺,对付恶人看来还得拳头硬,他命真好,能有十七这么个厉害夫郎。 直到被奶娃娃的哭声惊醒,他这才想起地上还有个人。 他走过去,把人扶起来,放缓声音:“别怕,他们走了。” 张莲认识陈淮安,他家的两亩地还被自家占着,如今还帮了他,他心里过意不去,爬起来后小声道:“多...多谢。” 他站稳后把背上的弟弟放下来,抱在怀里轻声哄着:“不哭不哭,蓬儿乖~” 眼前十几岁的小孩浑身是泥,自己被人欺负了,他没处发泄自己的情绪,还要去哄自己的弟弟,陈淮安心中叹气。 他从自己背篓里挑了几个肥嫩的笋塞进他筐子里:“快回家去吧,以后别走这条小路了,要走也走人多的地方。” 张莲看着筐子里的笋,眼泪掉下来,他何尝不知,但这人多的地方野菜和笋也少,他只是想多挖点野菜和笋子才来这儿的,没想到…… 他擦了擦眼泪:“我...我不能要,我家还...欠你家地,我...” 陈淮安看人哭了也不好安慰,只道:“日子都是慢慢过的,欠的东西以后再说。” 张莲哽咽着点头:“多谢陈大哥!” 陈淮安摆摆手,目送人安全走出竹林,他才转身回去。 张莲的经历让他想起十七来,十七也是一个哥儿,独自带着一个妹妹,若不是他有一身本事,是不是也会被人如此欺负? 想到这儿,他心疼起来,那些混账东西,迟早会被收拾! 他先把背篓背回家,又回来扛竹子,等他放下竹子,陶十七还没回家,他又开始生火做饭,打算给人送饭去。 等中午吃过午饭,他来不及休息,先花了两个时辰把腌笋做了出来。 天色还早,他又开始劈竹子,开始围篱笆,等他在院子里围好篱笆,太阳也跟着落山,一日便如此过去。 但在太阳落山之前,先响起了系统的“滴滴~”声。 陈淮安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点出系统,弹出提示: 【三日期限将至,技能卡即将失效。】 他只有一张技能卡,就是成亲当天系统送的,他本想等秧苗种下去,再拿去试一下,没想到这玩意儿还有时效? 第34章 情愫 既然如此, 那就试试? 陈淮安把卡牌拿在手里,先确认了四下无人,才开始在菜地里尝试起来。 他先从自己种的黄瓜地开始尝试, 最后把院子里所有菜地都试了一遍, 卡牌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想起介绍里的限定条件:‘少量植物’,现在没作用,说明他选的植物面积依然太大? 那就再选更小一些的,可是还有什么更小的呢? 难道这卡牌只能作用于一株植物?那也太鸡肋了。 他逛了一圈园子, 最后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有尝试——那片未知种子地。 他走过去, 先看了看这片地的状况,这几日在他的精心照料下,从泥土缝里已经可以看见些许绿芽,但绿色太小, 还看不出是什么作物。 陈淮安思索了下,决定就选这里了。 他把卡牌拿在手里,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就试着把它放在地上,刚挨着土, 果然立马出现了变化。 绿色从地里冒出, 迅速膨胀,然后开始冒着卷的发芽,接着没有任何停顿,绿芽舒展开来,长成细细的枝干。 然后, 叶子开始从嫩绿变成深绿,冒出一朵朵白色的花苞来,花苞迅速绽放, 结出绿油油长条的果实,最后竟然又变成熟透的红色,才再无变化。 整个过程只用了一息。 陈淮安呆愣当场,不仅被这画面震撼,也被结出的果实惊到。 这结出来的玩意儿他不仅认识!还十分想念——正是他之前找了很久的辣椒! 这系统总算还有点用,他看着面前绿油油的二十多颗辣椒树,喜笑颜开,太好了!他吃菜终于能见红了! 不过这辣椒也不多,首先还是得先留种才行,等下批种子下地,他的腌菜也可以跟着改良了。 他喜滋滋的盘算着之后的打算,没注意到身后走来一人。 “阿淮,干嘛呢?” 陶十七刚从田里回来,在外头就看见陈淮安蹲在地里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把手脚冲洗干净,发现他还在那儿蹲着,一动也不动。 出于好奇,陶十七朝他靠近,但是没想到,他刚一出声,就吓得人惊慌失措,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陈淮安被突然出现的动静吓了一跳,差点栽倒,看清是陶十七后松了口气。 但他还是微不可见的挪动身子,尝试把背后的东西挡住。 不过慌乱中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蹲在地上小小一团,能挡住什么呢? 陈淮安心中忐忑,这玩意儿一夜之间长成这样,会不会把十七吓到,他若是把系统的事情告诉他,十七会不会把自己当成怪物?然后...... 不要他了..... 可是不说的话,他前几日才决定要和十七认真过日子,真心相待,结果现在就要对他有所隐瞒吗? 陈淮安陷在自己的纠结里,他蹲坐在地上,时不时抬头偷瞄几眼陶十七的表情,像只做错事的小猫,等着主人的宣判。 陶十七眨眨眼,看了眼面前皱皱巴巴的‘一团’,又看向他身后,几颗半人高的‘草’或者可以称为树一样绿油油的作物,枝头结着红绿相间的长条状果实。 这树他没见过,但这长条他好像有点印象。 他想了想,似乎想起什么,惊呼着出声:“这是......番椒? 这句话如一声惊雷炸醒了陈淮安,他这才有了动静,惊讶的问道:“你认识辣椒?” 陶十七也有点懵,当初陈淮安向杂货铺掌柜打听辣椒时,他就在旁边,原来阿淮说的辣椒就是这个。 陶十七点点头,给他解释道:“我以前陪阿爹走镖时,路过一个沿海地区,他们那有不少这种东西,那里的人都叫这东西‘番椒’,但我们的镖车走的急,没在那停留几日。” 陈淮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是这个朝代没有辣椒,而是还没有普及! 这辣椒应该是从一些番邦流入中原的,只有靠近沿海地区或是繁华城镇才会有,像稻香村甚至太平镇这种小地方,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 他想起系统来,这基础池的物品还是在一个正常的范围内,但这进阶池却是天差地别,就说这时间压缩能力,太超标了。 陶十七除了刚才那么几句话后,再未说其他。 陈淮安等了半天,想他再问些什么,最终也没等到。 正内心煎熬时陶十七开口了:“太好了!你之前还到处找这东西,现在不愁了!” 陶十七兴奋的欢呼,丝毫没有怀疑的意思。 陈淮安看着眼前人的笑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就这?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陶十七托着腮,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还真有!” 他停顿一瞬,陈淮安的心便跟着吊起来。 “我们今晚吃啥?” “啊?” 陈淮安愣愣的看向他,只见那双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像映在山泉里,没有一丝杂质。 他喉结滚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陈淮安伸出手,朝着面前的人可怜巴巴的说道:“脚麻了。” 陶十七微微一愣,眼底瞬间软化,伸出手,两手相握,把他扶了起来。 “我们回家做饭吧。” “好。” 他们握紧对方,谁也没有放手,就这样回了屋。 落日下,除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好像一切都不再重要起来。 * 可是等真到了厨房里,陶十七却扭捏起来:“那个...阿淮,今晚我来做饭吧?” 陈淮安挽袖的手一顿,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道:“你要下厨?” 陶十七眼神闪烁,但语气却十分坚定:“没错,我...我新学了几道菜,我想做给你尝尝!” 说着不由分说的把陈淮安推出厨房,连陈淮安申请烧火打下手的话都被拒绝了:“你今天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厨房交给我!” 陈淮安十分摸不着头脑,就十七这个厨艺,他家今晚能吃上饭吗? 刚从外面玩耍回来的陶初一刚好听见这句话,露出了惊恐地表情。 她转头朝陈淮安求救,希望他能阻止她哥这个要命的决定。 陈淮安摸摸她的头,摇了摇头,朝她表示:他也没办法。 陶初眨眨眼认命。 不过平时里陈淮安也没见陶十七对下厨感过兴趣,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尊重他的决定,只能隔着厨房的布帘朝着里面叮嘱道:“十七,需要帮忙就叫我。” 第38章 里面传来响亮的声音:“知道了。” 这头,陶十七确认陈淮安看不见后,来到灶台角落,鬼鬼祟祟的拿出一个小布包。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再三确认后,满意的点点头:“还好放了一天没放坏。” 陈淮安和陶初一等的快睡着的时候,陶十七终于弄完了,他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出来,把汤放在了陈淮安面前。 外面明月高悬,虫鸣嘹亮,已经有些晚了,陶初一肚子咕咕叫,她是真的饿了,她居然觉得她哥这汤闻起来很香? 她想舀一碗尝尝,手刚伸出去,被人拦住,她哥语气里带着慌乱:“不行,这个......你不能吃,这是你淮哥的。” 陶初一哪被她哥如此对待过,眼眶红红的,委屈的想哭:“哥,你偏心!” 陶十七第一次对着妹妹生出心虚来,连忙从厨房里重新端出来一个碗,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鱼片汤:“你吃这个。” 陶初一看着碗里碎碎的鱼肉,眼巴巴望着陈淮安。 而陈淮安自从陶十七把那碗汤端出来后,他就沉默了。 他面前的碗里飘出一股怪异的味道,混着药香和肉香,再看颜色也是黑乎乎的,只能从浮在表面的形状看出,是一些肉块和枸杞之类的。 陈淮安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是?” 陶十七支支吾吾,脸上带着可疑的红霞:“就...就是普通的...肉汤。” 似乎不想让他追根究底,就催促道:“你快喝,待会儿凉了就没效果了。” 陈淮安看着人脸上的灰渍和期待的眼神,不忍心拒绝。 他端起碗,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那股怪异的味道,视死如归的喝了一口。 等陈淮安把一碗汤喝完,陶十七松了口气。 然后陈淮安这几日便遭了大罪,这汤基本日日都要来上一碗。 而陶十七也彻底掌握了厨房的使用权,陈淮安这几日的伙食莫名其妙的好,不是韭菜鸡蛋就是炒猪腰子。 陈淮安就这样吃了几日,他感觉自己开始不对劲起来。 他从内到外,有种难以言喻的躁动,特别是晚上和陶十七同床共枕时最为明显,每当陶十七靠近他一分,那股躁动便烧得他口干舌燥、心神不宁。 他本以为是这几日天气热起来导致的,直到今夜。 自从他和陶十七成亲那日后,他就没再搬出去,两人虽然同床共枕,但还固守着最后一步。 两人像往常一样洗漱,上榻休息,吹灭油灯,万籁俱寂后,陈淮安只能听见陶十七轻轻的呼吸声。 陶十七睡觉会不自觉的往他怀里钻,往日他会甘之如饴的把人抱着,相拥而眠。 可今夜,他刚把人搂进怀里,那股难言的躁动便又涌了上来。 他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他知道这是自己对陶十七产生了欲-望,但他平日里压抑的很好,他不想在两人未彻底说明心意的情况下圆房,他怕十七后悔。 本来他觉得这几日的异常,他可以凭借本能压抑下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愈发难以控制。 怀里那股独属于陶十七的淡淡的香味不断引诱着他靠近。 透过朦胧月色,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陶十七流畅的脖颈上,然后是那张红润嘴唇,看起来…很软,平日里朝他说话总是会勾起一个月牙弧度。 再往上是扇子一样的长长睫毛,睫毛之下是一双满怀关切和毫无防备的眼神。 陈淮安被这个眼神惊醒过来,他再看一眼,陶十七依然睡着,没有要醒的意思。 他舒了口气,内心开始谴责自己:陈淮安你在干什么! 他立刻往床铺外面挪,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但是他情绪有些激动,动作幅度微大,惊醒了身边人。 “阿淮?” 陶十七迷蒙着翻了个身,侧着身子伸出手却摸了个空,他往前挪动,去寻找熟悉的怀抱,手刚触碰到那人的胸口,便被躲开。 他没顾得上失落,而是被刚刚接触的滚烫热度吓得清醒过来。 他撑起身,透过月色去看陈淮安的脸。 那人面色潮-红,三月底的夜晚居然出了一头细细的汗,这是生病了? 他连忙伸手要去探他的温度,却被人抓住手腕阻止,出口的话低沉沙哑:“先别碰我。” 陶十七被握住的手腕处传来惊人的热意,这么烫! 他满脸担忧,着急道:“阿淮,你是不是生病了?让我看看!” 他试图挣开束缚,但身边的人很固执 ,紧紧握着他不放手,他怕自己一用力再伤着他。 两人就如此僵持着,最后还是陶十七败下阵来:“那我不看,我去给你找大夫?”说着就要更衣出门。 陶十七起身绕过他坐在床边,抹黑找着鞋子,刚想胡乱塞上就被人拉住,陷进被窝里。 带着热气的滚烫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我没生病。” 陶十七猝不及防的被人放倒,惊了一下,正要问他怎么了。 月光照进来,他陡然撞入一双炽热深邃的眸子里,那里面好像住着一头野兽,想要把他扒皮拆骨,吞吃入腹。 陶十七第一次看见陈淮安如此激烈、充满攻击性的情绪,他的心莫名一紧,好像漏了一拍。 陈淮安握着他的双手放在两侧枕边,那股属于陶十七的清爽气息传来,像火遇上风,星火吹成熊熊大火。 他不断向人靠近。 陶十七呼吸微微一滞,也不阻止,在两人气息快要相触时,陈淮安一偏头最终把头埋在人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十七,你给我吃的什么?我好难受......” 他的声音很委屈,像只大猫在撒娇,陶十七心里一软,这才明白,阿淮这是被他的‘十全大补汤’给闹得。 不过这是不是说明这个汤起效了? 他心虚的说道:“是…补汤。” 陶十七耳根发红,手心蜷缩起又放开,最终,挣脱出一只手,攀上那人的腰,说出那句让他面红耳赤的话:“我…我可以帮你…” 说完咽了咽口水,等着他的回应。 陈淮安刚压下去一点的情绪,又被一句话点燃,他感觉今晚的自己一直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诧异的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充满压迫的语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陶十七心跳加速,不敢看他,但语气还是很坚定:“知道…但我们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泼在陈淮安心上,只是因为成亲了吗? 陈淮安盯着自己的夫郎,眼尾烧的猩红,那双总是温柔的眸子里涌起陶十七看不懂的情绪。 陈淮安忍无可忍,重新握住他的手腕,声音咬牙切齿:“陶十七,你真是笨蛋!” 陶十七被叫全名,一脸懵,他说错什么了?为什么阿淮这么生气? 看着下方清澈的眼神,陈淮安忍无可忍,俯身落下一个吻。 陶十七瞳孔微缩,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柔软唇瓣一碰触,便像点燃的火,带着滚烫的温度。 陈淮安吻的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碾压过来,像要吸走他唇上每一处冰凉。 辗转碾磨间不小心磕到了他的牙齿,陶十七嘤咛着出声,陈淮安却抓住这个空隙,进一步的掠夺着他嘴里的空气。 一个‘泥鳅’一样的东西滑进口腔,陶十七‘轰’的一下全身紧崩,皮肤通红,阿淮他!他怎么还伸舌头! 好奇怪..... 他感觉自己心头泛起一股奇异的痒…… 陈淮安双手紧紧扣在他的腰上,不容他拒绝。 陶十七大脑空白的感受着陈淮安带给他的狂风暴雨,他能感受到陈淮安心口的震动和浑身的颤抖。 和自己不相上下。 就在他以为他们今晚会完成之前没完成的圆房时,陈淮安却突然停了下来。 陈淮安放松了对他的禁锢,唇瓣扯开一点距离,但还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程度,他的呼吸很重,嘶哑克制的声音响起:“十七,对不起.....” 陶十七愣住,看出他眼里的纠结和自责,他心里滚起一股酸涩又滚烫的情绪。 他想开口告诉他,他不生气,也不排斥,但话未出口,陈淮安狼狈的起身,连鞋都没穿,开门跑出去了,只给陶十七留下一个仓皇的背影。 而陶十七没有第一时间追出去,因为他的心乱了。 他摸摸自己的唇,面上热度复燃,他把脸埋进被子里。 他好像明白阿淮不是不行,而是明明渴望却克制。 那种被人小心翼翼珍视的感觉,让他的心跳乱了个彻底。 不过,阿淮是不是误会了...... 这边陈淮安一出门,就被夜晚的凉风泼了一下,但他丝毫不觉得冷,只觉得还不够。 他跑到院子里,舀了一瓢凉水泼到自己脸上,才觉得活了过来。 等冷静下来,后悔的情绪漫上心头,他刚刚...会不会吓到十七? 第39章 “啪!”他扇了自己一巴掌。 陈淮安你怎么那么控制不住自己! 就这样他在院子里坐了半个时辰,等到彻底冷静下来,他却还是不敢回屋。 十七睡着了没?要不去杂物间将就一晚上?可是那没床没被子,要是十七没睡着咋办?打地铺也行,可是还是得回屋拿被子。 陈淮安正在和自己天人交战,身后传来开门声:“阿淮,回屋休息吧。” 陈淮安背影僵住,他没想到陶十七会出来。 他偷偷观察那人的表情,发现陶十七脸色如常,声音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梦。 陈淮安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落。 陶十七拿了外衣给他披上,关心道:“别着凉了。” 给他系扣子时,手指不小心触碰到陈淮安被风吹凉的锁骨,陶十七却像被烫着一样闪开。 陈淮安瞬间明白,原来他的镇定也是装的。 气氛诡异尴尬起来,两人站在那也不动,直到吹来一阵夜风,陶十七打了个寒战,被陈淮安发现。 他看着穿着里衣就出来的陶十七,打破宁静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回屋,然后默默熄灯休息,再无交谈。 他们依然同床共枕,但两人中间的距离大的可以塞下一个陶初一。 翌日清晨,陶十七早早起床开门出去,陈淮安立刻睁开了闭着的双眼,他一夜未眠。 陈淮安揉揉额角,心里吐槽道:这什么补汤,效果也太好了! 他一直都知道陶十七最近变着花样的食谱,都是一些“壮养”的东西。 他看着人辛辛苦苦的做出来,为了维护他的面子,还尽量不让他发现。 陈淮安虽然无奈,但还是不想辜负他的努力,所以这几日他装作不知道,对这些吃的来者不拒。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昨晚的事情。 他后半夜虽然感觉退了一点药效,但他一闭上眼,就是那份失控的画面,以及…十七被亲后,眼尾的魅红和潮湿。 等到清晨才好些,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让十七进厨房了,太要命了! 早上吃饭时,他发现陶十七时不时的悄悄看他,似乎有话要说,但总是在要开口时又停住? 陈淮安看他犹豫的眼神,应该要说昨晚的事,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他也不戳破,还是等他想好再说吧,他要给他时间。 一旁的小姑娘根本没注意桌上的氛围,捧着煮鸡蛋吃的脸颊鼓鼓。 陈淮安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今日是不是要插秧,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昨日他把地里最后一点红辣椒已经全部摘完,只需要每日按时拿出去晒太阳就行,他手边的事情忙完,田里的活也需要忙一忙了。 陶十七点点头:“好。” 今日的天气清明,远处的山峦叠嶂,错峰交叠清晰可见,他们到时,周围的水田已经有很多身影。 整片田被灌上浅浅的一层水,刚好淹没泥土表面,秧苗被稻草困成一摞,均匀的散放在田渠里。 每株秧苗都有严格的行距,有些插秧早的,可以看见整片田的苗苗整齐有序,充满生机。 两人挽起裤腿,赤脚下田,冰凉的水让陈淮安打了一个颤,但缓过来后,只剩轻柔。 陶十七先教他基本的插秧方式,陈淮安便认真学。 左手握住一把秧苗,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秧苗根茎上方,从田头开始,往那泥里一杵,再按压一下泥土,定住苗身,一根秧苗就算插好,后续沿着这颗秧苗顺着插成一排就行。 陈淮安起初学的慢,秧苗歪歪扭扭,一副活不了的模样,被陶十七打趣了一番。 陈淮安不服输,默默努力,终于学的有模有样。 水田里晃动着他们的身影,只剩细碎的忙碌声。 陶初一在田埂上,一会儿捉蝴蝶,一会儿抓青蛙,但只要喊一声,她又会机灵的跑到田里,给他们递一捆秧苗。 不过几日,两人便把所有秧苗栽种完成。 插-入最后一根秧苗时,陈淮安心里涌起满满的成就感,他望向整齐的田间,仿佛已经看见几月后风吹稻浪的场景。 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也有了自己生存的能力,他又看了一眼旁边人,还有了牵绊。 他家一年的粮食,被他亲手种下,他感觉他真的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秧苗种下后,稻田里还得时不时的巡查,随着气温升高,和土壤下渗,田里的水会日渐减少,而刚插下去的秧苗最不能缺水。 这日陈淮安陪着陶十七一起去后山打完猎,便顺路,去查看秧田。 谁知昨日还生机勃勃的秧苗,今日都耷拉着脑袋。 稻香村的上游有一条自然湖泊,稻田里的水都是从那儿引过来的,这大大省下人力物力,让大伙儿不需要亲自去挑水,只需要挖渠引流就行。 他们顺着水渠,往上游查看,果然在一道分渠处,流往他家农田口的水流被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堵住。 陶十七疑惑地出声:“这么大的石头,怎么滚到这儿来了?” 陈淮安看着眼前的情景,眉头拧起来,是巧合吗? 他看了眼,离他家水渠不远处的上游,水流通畅完好无损,连一点碎石都没有,再沿着分流看去,最终的流向好像是李淑惠家的那几亩田? 可是这石头很大,陈淮安自己尝试着搬了一下,纹丝不动,她一个妇人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力气,难道是他想多了? 在他还在思索的时候,陶十七已经挽起裤腿,三下五除二搬起了水里的石头,石头一搬开,水流‘哗啦啦’的流向自家田野。 陶十七流露出虎牙,朝着陈淮安笑道:“好了!” 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陈淮安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会被陶十七神奇的力气惊讶到。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替他把耳边碎发别到耳后:“真厉害。” 陶十七有点不自在起来,怎么有点像哄小孩儿? 等到秧田重新灌满水,两人才离开,但陈淮安心里始终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陶十七看出他的担心,拍拍胸脯道:“没事,我这几日多过来盯着,要是被我发现是哪个坏坯子捣乱,我一定揍他!” 陈淮安失笑,但也只能如此:“好。”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陈淮安还在被窝里,陶十七带着一身冷气冲进来,摇着他说:“阿淮!出事了!” 陈淮安刚醒,还有点发懵:“怎么了?锅糊了?” 前几日的大补汤给他吃出了阴影,梦里他刚被逼着喝了一碗,被人叫醒,下意识的来了这么一句。 陶十七被噎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脸:“别贫嘴,快起来跟我去田里看看!” 本来还有些困倦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是水渠?” 陶十七忙不迭点头:“对。” 两人穿过清晨的雾气,来到田边,先听到的是一阵嘈杂的抱怨声。 “天杀的!哪个缺心少肺的堵了水渠!” “对啊!我家就指着这几亩稻子活,这把水堵了不是要我的命嘛!” 果不其然,刚挖开的水渠又被堵住了。 这次不仅在他家分渠堵,更直接在主干水渠上放了大石头,还有大袋大袋的泥土,截断全部下游水流,不费些人力物力,很难挖开。 所以才有了下游几户村民围在一起,不断咒骂的画面。 “昨晚睡觉前我还来看过,都是好好的。”陶十七看见这画面也是气的不行,言辞激烈:“今日一来,看见田里水没来,我往这儿一走,就看见成了这样!” “哪个王八犊子这样坑咱!让我逮着,有他好受的!”陶十七越说越气,这么弄,他家秧苗没水都要旱坏了! “就赵家和王家两家田里没事儿,说不定就是他们干的!”说话的正是陶十七下游的李婶儿。 他说的正是原主养母和姨母两家,李淑慧夫家姓王,她这两亩地也是出嫁时,唯一的一点嫁妆,所以两家地挨着,正好在他们上游。 陈淮安皱眉,在粮食上做手脚,打的是断人活路的想法。 不过也够蠢的,截断下游所有水流,坏的就不止他一家的田,其他村民也会产生意见,这事儿不得不闹大了。 李婶儿此话一出,大家都嚷嚷起来,要讨个公道。 “走找他们去!” “对!必须要个说法!” 人群浩浩荡荡朝两家出发,陶十七和陈淮安坠在队伍后头。 陶十七正想往前走,被人拉住,他疑惑地转头看陈淮安。 只见陈淮安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给他:“这事儿也不知道闹到多久结束,吃了,垫垫肚子。” 陶十七接过,小心打开,发现是几个粗粮饼子,惊讶道:“你啥时候带的?” 陈淮安也捏起一个吃起来:“出门的时候,我看灶里没热气,就知道你没吃饭。” 第40章 陶十七啃了一口饼子,入口粗粝干燥的感觉全部淡去,他感觉这饼子比以往任何时候吃起来都香。 大家伙先去了李淑慧家,但是大门紧闭,拍了半天门,也不见人出来,最后大家只能去找李淑云。 赵家在村头,房子是宽敞的瓦房,但此时也是大门紧闭。 “开门!李淑云给我出来!”赵大钱每日都守着肉摊子,此刻应该不在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所以只能拍门找李淑云。 但是拍门半天也是无人应答,周围的其他村民渐渐聚拢过来,有不怕事的问了一嘴,才得知李淑云昨日就去县城了。 原来院试已近,赵顺赶考,李淑云不知为何竟然也要跟着去,听看见的人说,昨日那阵势之大,不像送学,像高中。 这趟跑了空,众人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去。 这秧苗缺不了水,几人商量着,每家出个劳力,一起把沟渠疏通。 陶十七第一个站出来,但他从没吃过这种闷亏,心里不太高兴。 陈淮安看出来,拍了拍他,无声的宽慰他。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水渠没再被破坏,秧苗也茁壮成长起来。 村民们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淑慧观察了几天,发现没人再怀疑她,她这才敢在村子里露面。 她把手里刚剥好的笋扔进盆子里,这破笋!她怎么尝试都弄不出陈淮安那味道来,她辛辛苦苦腌的笋不仅没卖出去,还烂了一半!浪费她几十文! 想起陈淮安,她心里堵得慌,那姓陈的有什么好得意的,一个短命鬼,拿着腌菜方子也只能带到坟里去!呸! 她啐了一口,又想起那沟渠,赵怀礼也是个蠢的!让他去挖沟渠,他嫌麻烦,直接把主干道挖了,这才引起公愤,差点把她牵扯进来,真是脑满肥肠的玩意儿! “姨母!”说曹操曹操到,一道雄厚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大腹便便的闯了进来,他身穿棉布衣裳,料子看起来崭新,腰围粗壮,像个水桶。 李淑慧扬起笑来,语气慈爱:“怀礼来了?快来坐。” 赵怀礼根本不客气,跟到了自己家一样,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半碟糕点吃起来,刚吃一口便吐了出来:“呸呸呸,太难吃了,跟个猪食一样!” 李淑慧慈爱的笑容一顿,差点维持不住,这糕点是她趁着她家那口子不在,给自己买来打牙祭的,平日里有个什么吃的穿的都被她男人搜刮去,她吃不上一口,好不容易只有她一个在家,却被这玩意儿糟蹋了! 更让人上火的是赵怀礼接下来的话:“姨母,我没钱了,你拿点钱给我花花!” 李淑慧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压下心里的不满,惊讶的问道:“你娘临走前不是给了你五百文,你那么快就花完了?” 赵怀礼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那点子儿不够我赌一把的,我爹又不给我钱,这没钱啥也干不了,我都快无聊死了!” 李淑慧摇摇头:“你呀,你娘走之前让我照顾好你,我哪能亏待你!只不过......” 一听有戏,赵怀礼放下杯子站起来,拉着李淑慧的衣袖:“好姨母,你说让我做什么,我保证给你做好!” 李淑慧笑笑,拿出一个钱袋给他:“前阵子姨母地里干旱,让你帮我挖水渠引水,你做的很好,不过...” 她状似难过起来:“本来好好的,但你把下游堵的太厉害,那水全灌到我们两家的田里了,你去把那主干道的水渠挖一挖,挖大一点,让那些多的水全流到下游去!” 秧苗虽然吃水,但只能适量,若是吃水太多,那根须不透气,就会绝收,没了这收成,看陈淮安那个废物,还能不能靠着他那破腌笋过冬! 赵怀礼拿过钱袋揣在怀里就往那门外跑:“保证给姨母办好!” 而陈淮安和陶十七这头,因为连续几日相安无事,也放下心来,不再时刻盯着秧田。 李淑慧满心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第35章 不安 “阿淮, 那水渠我们真的就这样不管了?”陶十七看着在菜地里弯着腰,悠闲摘菜的陈淮安,心头着急。 要是那个‘坏胚子’趁着他们放松警惕, 又跑去堵沟渠, 他们还不管不顾,岂不是白白着了别人的当。 最重要的是那几亩稻子,抵得上他家一年的口粮了,虽说他们现在生活条件还算宽裕, 但是也不能如此挥霍。 若因为他们的疏忽, 导致秧田被毁,那他怎么甘心? 陈淮安拨开面前翠绿的叶子,在叶子下方出现几根青条,尾巴尖尖还打着卷。 他握着青条头上的细梗轻轻一折, 这长条便落入手中,不一会儿便摘了一把。 他把辣椒放进地上的篮子里,接着朝下一株辣椒下手, 还不忘宽慰旁边急切的人:“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平静, 带着十足的自信。 陶十七看他悠哉悠哉的模样, 慢慢冷静下来,或许阿淮有他自己的成算吧。 看着陶十七还有点不开心的模样,他伸出手指了指面前:“别愣着,来帮我摘辣椒,今晚给你们做辣椒炒蛋, 有事情做了,你啊~就不会乱想了。” 陶十七撇撇嘴,心道, 他才没有乱想,阿淮还说他是笨蛋,他看阿淮才是!他明明是有备无患! 不过他还是挽起袖子跟着一起摘起来,他还没吃过这新鲜玩意儿呢!不知味道如何? 但他刚摸上枝头,就发现拇指大小的叶子全都开始发黄:“你这辣椒怎么败的这么快!” 陈淮安听到他的惊呼,没有惊讶,因为他早就发现了。 刚结果的那天,他十分高兴,满树繁茂,红绿交织的长条三三两两各坠在枝头,压得枝条绷紧了腰。 他先是把长得修长健硕、火红光亮的辣椒全部摘了下来,准备全部拿来留种。 毕竟这种子难得,多挑些长得好的留下,总是不会错的。 留下枝头青绿的长条继续成熟,下一茬儿结出的辣椒还可以慢慢尝鲜。 陈淮安每日都要把地里的杂草拔一遍,隔三岔五就浇浇水,那粪肥也是毫不心疼的灌下去,他把这几株辣椒伺候的服服帖帖。 但谁知没过两日,他到地里就发现所有辣椒植株开始发蔫儿,叶子尾部开始发黄。 他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不是辣椒该成熟的季节。 按照他们这里的气温,应该三月育苗,四月栽种,期间还要不断的施肥、除虫、修枝疏叶,少说也得等到六七月才能结果。 而他因为使用了系统赠送的技能卡,直接略过了所有步骤,植株以最好的状态全部成熟,无一株损失。 但技能卡缩短了时间,却无后续的保障。 这四月刚开头,气温还不算暖和,这辣椒树没几天就开始坏 。 他这才不得已,开始把枝头的辣椒,不管红的绿的、老的嫩的全部摘下来,这总比跟着枝干全部烂在地里强。 还好他先前留下的种子多,现在正晒在院子里,还得抓紧时间,免得错过育苗的时间。 要是他还能抽到这种技能卡就好了。 不过这进阶池抽一次的最低消也得三两,还不知道能抽到什么玩意儿,他舍不得。 陈淮安摇摇头,还是觉得脚踏实地才好。 但他这个想法一出现,系统却突然‘嗡’了两声,他的脑子像被射入了两根细针,刺痛突现。 陈淮安痛苦的‘唔’出声,被陶十七手疾眼快的抱住:“阿淮,你怎么了?!” 这疼痛转瞬即逝,陈淮安缓过那阵子,又跟没事人一样,他摆摆手示意他别担心:“没事,可能没休息好。” 陶十七依然抱着他不撒手,另一只手摸了摸他额头,不烫。 但他依然不放心:“我扶你回屋休息,这里交给我。” 陈淮安有些心绪不宁,点头答应。 陶十七给他掖好被子,盯着人睡着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 而那个睡着的人在关门声响起时,便睁开了闭着的眸子。 他点出系统查看,发现系统依旧是之前的模样,也没有任何别的提示和警告,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试着在脑子里发问,但系统没有任何反应,他想到他刚刚产生疼痛的契机,好像是他在想着:要脚踏实地,不能在系统里太花银钱的时候。 难道是因为这个? 陈淮安尝试着在脑中重新捏起这个念头,果不其然,刺痛再次传来。 “嘶~”陈淮安抽了口冷气,实在是无语,这系统也太坑了! 他之前最穷困的时候,十抽五空,还有两抽的东西毫无作用,除了那包发酵粉帮了他忙,再没抽到过什么有用的东西,后来的技能卡还是送的。 所以他一直没太把系统放在心上,导致系统一直在角落吃灰。 没想到这系统还有这么个机制。 第41章 不过要是他不产生刚刚的想法,那这系统是不是也拿他没办法? 而且这抽卡全靠运气,用的还是真金白银,这其实和赌博无异。 他现在也不是穷的活不下去,所以也没必要拿着他和十七辛辛苦苦赚来的家当去赌不是。 “你大爷的!”陈淮安捂着头痛骂出声,这也不能想! 等缓下来,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绪不再去想。 这系统果然诡异,不过他天生反骨,他就不抽! 只要他不在脑中想起那个念头,这破系统爱咋地咋地! 在他放空思绪的过程中,渐渐真的陷入梦中,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系统闪起亮光,又暗淡下去。 这通折腾下来,辣椒炒蛋也没了着落,陶十七临时掌厨,做了个疙瘩汤,两兄妹吃了便早早上榻休息。 是夜,万籁俱寂,半轮残月挂在夜空,从云层漏出的几缕月光,淡的让人看不见夜色。 四月天气回暖,野草疯长,夜风吹过,稻田里,响起‘沙沙’的摩擦声,像在窃窃私语。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田埂上,他脚步慌乱,不知哪来的枯枝被踩断,发出‘嘭~’的脆响,被淹没在平缓的水流声中。 田边的泥土湿滑,他一脚没踏稳,打了个趔趄,还好他重心大,底盘稳,没滑倒。 “娘的!要不是为了钱,他才不来这儿受这个罪!” 说着,他拿出准备好的铁锹,寻着熟悉的地方走去,越靠近,水流声越发响亮。 直到站定,他在手心‘呸’了两下,便准备开挖,一铲子下去,刚碰上泥土,突然!一声高呼响起! “狗东西!还真敢来!”陶十七从一个田埂后面钻出来,又猛地扑上去,就要去抓那挖沟渠的人。 黑影被突然的声响吓住,突然惊醒过来,他这是被人给抓了个现行! 完蛋!他扔下铁锹就想跑,但他肥硕的身躯,哪比得上陶十七的灵活。 陶十七一个擒拿,把他的双手反剪到背后,那人痛呼出声:“哎呦!痛痛痛!” 在陶十七的身后亮起了一个个火把。 “抓住了!” “别让这杀千刀的跑了!” 灌木丛和土坡后冒出来一群人,他们打着火把靠近,火光照在黑影脸上,漏出他的真容来。 “是......是赵家的小子?” 赵怀礼努力把脸缩着,试图挡住众人的视线,但陶十七稍一使劲,他便疼的直起身来,听见众人认出他后,他的脸色煞白,心道完了!这下真完了! “怎么是他?那个败家子?” 看清他的面貌后,相亲们都纷纷讶异。 赵怀礼和原主可谓一模一样,吃喝嫖赌,一样不落,但不一样的是,他娘李淑云很宠他,这银钱从没短过他的。 他也是从不下田干活的主,怎么会跑来坏他们的水渠? “里正,必须让他给我们个交代!” “对!挖水渠就是断我们活路!要不是陶哥儿家发现的早,我们都得饿死!” 乡亲们围拢在一起,义愤填膺,愤怒的骂声充斥在田野,从人群后走出两个人来,正是稻香村的里正和出谋划策的陈淮安。 原来陈淮安一早便想到,若是大张旗鼓的守着水渠,‘黑手’肯定不会露面,他让乡亲们假装放松警惕,实则交换轮替,日夜坚守,为的就是人赃并获。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时,这人会是赵怀礼。 在他的记忆里,赵怀礼对他没有太大的恶意,当然也没有善意就是了,赵怀礼从来不把原主放在眼里。 一个不受宠的二哥,对他没有任何威胁,更何况现在的陈淮安跟赵家再无关系,他更犯不上对人动手,如今这又是为何? 陈淮安打量着被束缚的人,眼里闪过不解,他抬眸间却与陶十七的目光相撞。 那人朝他咧嘴,露出虎牙,明亮的眼神里明晃晃的透着‘邀功’,与他毫不留情紧扣他人的双手形成鲜明对比。 那边赵怀礼被他压得痛呼连连,这边陶十七还能喜笑颜开,神情轻松的和陈淮安打趣。 陈淮安失笑,朝他点了点头,表示他真厉害。 陶十七得到肯定,眉眼在火光下都亮了起来。 两人的眼神流转无人发现,人群的愤怒还在继续,在吵闹声中里正走了出来。 “大家伙冷静,既然人赃并获,那我肯定给大伙儿一个交代,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去赵家。” 里正名叫李福,是个五十出头的老爷子,但说话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 李福叹了叹气,前几日有村民跑来,说他们的水渠被赵家人给破坏了,他还不信。 他想,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种断人活路的事怎么有人做。 而且也无证据,仅凭猜测和几块石头、泥沙,就去抓人也不行,便把这事儿扣了下来。 直到陶十七家的夫婿找上门来,说是要来个抓现行,才有了这么一出,没想到还真是赵家人! 第36章 赵家 众人浩浩荡荡来到赵家, 这动静惊醒了不少熟睡的人,有喜欢八卦的,披着外衣跟在队伍后头, 跟着朝赵家走。 李淑慧混在人群里 , 脸色难安,这蠢东西居然给人抓住了!这要是给她供出来可咋办!真是废物! 赵大钱被拍门声惊醒,披着一件单衣揭下门栓,被眼前的浩荡吓了一跳, 火光映出他的惊愕。 “这是咋了?” 赵怀礼被麻绳捆着扔进赵家, 有眼急的乡亲把赵怀礼的那把铁锹扔在他面前:“老赵!你儿子干的好事!挖我们的水渠!断我们活路!” 赵大钱看着面前的铁锹,再看旁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小儿子,看来这事没跑了。 赵大钱脸色铁青,这混账东西!他拿起铁锹就去揍他:“你这不成器的畜生!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赵怀礼被绑了双手, 只能撒开丫子往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嚷着:“你凭什么打我!你个老不死的!我娘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一出,赵大钱手下再无留情, 找准了打的,陈淮安看的都肉疼, 但这小胖子属实灵活, 竟没挨着几下。 里正看不过去,开口阻止道:“行了,大钱啊,咱还是先来聊聊这事儿怎么办吧。” “就是就是!你今天把他打死,我们坏掉的秧苗也长不出来!”说话的是下游的蔡树根家, 他家是外来户,就指着这几亩地过活。 他想要的是赔偿,谁要在这儿看老子训儿子! 众人听了这话, 也是纷纷喊起来:“赔钱!赔钱!” 陈淮安朝着陶十七递了个眼神,陶十七瞬间明白,他往前一站:“赵怀礼,是谁指使你干的?” 陶十七的话无人敢打断,相亲们吵闹的情绪一顿,都听着他的下文。 赵大钱看向陶十七,这才发现,陈淮安也在人群里,听了这话,他停了手,给他留出询问的空间。 赵怀礼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爹一停手,他也停下来,大喘气,但心里想道:他可不能招,要是把他姨母供出来,以后谁还悄悄给他钱花? 所以他梗着脖子,喊道:“你!你胡说八道!” 这时陈淮安站到了陶十七旁边,慢悠悠的说道:“你若是说出指使你的人,自然能免去你的罪过,不然这事儿你一人担下,那我们可就要把你送去县衙了,听说那县衙的板子打在身上,好几个月都下不了地~” 陈淮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赵怀礼一听,终于害怕起来。 闹了这么大晚上,里正也有些烦闷,他怒喝道:“说!谁指使你干的这缺德事!” 赵怀礼缩着脖子,眼神闪烁,情急之下,胡乱说了一句:“是...是我姐!对!都是我姐让我-干的!” 人群后头的李淑慧笑了起来,这小子还不算蠢到家了,知道把事脏给那笨丫头。 乡亲们哗然,人群再次嘈杂起来。 “你是说赵家大丫头?” “不可能!招娣多老实的孩子!” 赵怀礼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便死咬着不松口:“就是她!我娘让她给我家耕田,又一直偏疼我,她一直怀恨在心,她就让我去把水渠挖了,好让大家发现是我做的!” 陈淮安嗤笑一声,语气压迫:“你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若是要害你,你为何又要答应她,替她去挖水渠?” 赵怀礼眼珠乱转,慌张的解释道:“那.....那是因为她骗我说,我家地里太旱,下游水太多,让我拦住水流,往自家田里放!” 他说的似乎自己都信了,逐渐理直气壮起来:“对!我也是想为家里干活,才会被她蒙骗!”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脸色复杂,他一个好吃懒做的主,还帮家里干活? “不管是你还是你姐!你们反正是一家人!必须给我们个说法,不然送官!”蔡树根看大家犹豫起来,连忙站出来说道。 第42章 大家被点醒,管他是谁指使的,他们只关心损失。 “赵怀礼!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干过这缺德事!”赵招娣闻声赶来,便听到这么一段话,她言辞急切,浑身发抖,眼泪快掉下来:“各位叔婶,我的为人你们是知道的!我怎么会指使这混账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的丈夫跟在她身后,老实巴交的站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他紧紧握着媳妇儿的手,没有退缩。 但乡亲们并不买账,由蔡树根牵头,嚷嚷着赔钱。 赵招娣和他男人满脸窘迫,他们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站在寒冷的夜里,似乎要被风吹倒。 她家都快没米下锅了,怎么陪的起这钱呐!赵招娣无助的看向她爹 陈淮安和陶十七站在一旁,看着这场景心中沉重,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的摇头,民愤难平。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赵大钱,看着混账儿子和无助的女儿,终于开了口:“乡亲们,是我管教无方,这样,按照每家的损失,我给你们双倍的猪肉作为补偿,如何?” 水渠的事故发现的快,各家实际上并无太大的损失。 如此这般,一来是咽不下这口气,二来也是想要点赔偿。 现在猪肉价高,一两斤肉,抵得上男人们一天的工钱,这买卖划算! 乡亲们听了怒气稍平,里正看大家都愿意,便做主允了这个法子:“罢了,就按大钱这个法子来!” 最后每个乡亲提着两吊肉从赵家出来。 众人走后,只剩陈淮安和陶十七两人。 “怀安......”赵大钱看着陈淮安的眼里都是愧疚。 陈淮安很平静:“这肉我们就不要了,该赔偿的也不是你们。” 说着他冷睨了赵怀礼一眼,冰冷的警告他:“若是我那沟渠再出事儿,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都算在你头上!” 赵怀礼一听不乐意,正要怼回去,陶十七上前,快准狠的踹了他一脚:“听见没?我相公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赵怀礼摔在地上摔了个敦实,他痛的不敢吱声,这陶十七的身手他算见识过了,跟本打不过。 他支支吾吾点头,这事儿姨母再给多少钱,他也不干了! 说完,陈淮安两人也不再理他,转头出了赵家。 两人一走,赵招娣走上前去‘啪!’给了赵怀礼一耳光:“赵怀礼!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要脏给我,真是!真是混蛋!” 赵招娣气的面红耳赤也只骂出一个混蛋来。 赵怀礼可不怕他这个大姐:“贱-人!你敢打我!你别想再用我家的耕牛!” 赵招娣气急反笑:“为了这头耕牛,我们两口子给你们白做了多少事儿!不争慢头争口气,以后我们不会再来!” 说完她转头给赵大钱跪下,他旁边的汉子也跟着跪下:“爹,女儿不孝,给您添麻烦了。” 赵大钱心中像梗了块大石头,脸颊边的白发落了一缕下来,他扶起赵招娣:“太晚了,回家去吧,大勇照顾好招娣。” 那汉子点点头,扶起媳妇,两人走了。 最后院子里只剩下赵怀礼和赵大钱,赵大钱把院门锁起来,再看了眼儿子,却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转身回屋。 赵怀礼在院子里嚷嚷起来:“老不死的!你把绳子给我解开!” 但无人理他。 这边陈淮安两人刚走出赵家,陶十七气鼓鼓的说道:“这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了了,真是便宜他了!” 陈淮安看他因为生气,脸颊快鼓成河豚了,他伸出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那怎么办,再给他揍一顿?” 陶十七任由他戳脸颊,陈淮安便得寸进尺,在左边戳一下,脸颊右边就鼓起来,在右边戳一下,右边脸颊又会陷出一个酒窝,而左边的酒窝就会复原。 “也不xi不行~”陶十七为了配合陈淮安的幼稚,嘴里说出的话都是糊的。 陈淮安朗声笑起来,最终停手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那就给他揍一顿!” “啊?” 陶十七没料到陈淮安会答应,诧异的张开嘴,河豚漏气了。 “我说,给他揍一顿。”陈淮安牵着他,踩在月色里:“我这人小心眼儿,惹我家夫郎不开心的人,都要受到教训。” 最好是四下无人,月黑风高,套上麻袋,揍得他再不敢走夜路,这样看他还敢不敢在晚上跑去破坏水渠! 陶十七低下头,耳根微红,不说话了。 陈淮安看他害羞,起了坏心思:“刚刚十七叫的那声相公真好听,再叫一声听听?” 陶十七挣开他的手,走到前面,只留个背影给他。 陈淮安看他红透的脖颈,追上去:“不叫就不叫,你可不能把你相公一个人丢下。” 陶十七不理他的调戏,说起正事来:“可是他背后的人还不知道是谁?” “这人是冲着我们来的,无非是嫉妒我腌菜做得好,或是你打猎赚得多,眼红罢了。” 陈淮安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指尖微凉,于是把他整个手拢在自己手心暖着。 “我们过得越好,才是对那些人最大的惩罚。” 陶十七手心开始慢慢热起来,就像他的心一样,他眼睛弯成月牙:“对,我们要越过越好!” 夜色浓重,前路漆黑,但握住双手的两人,互相携手,前路坚定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揍人?” “明晚吧,今天太晚了。” “行。” “对了,你辣椒炒蛋还没给我做。” “回去就给你做。” “可是很晚了。” “只要你想吃,什么时候都不晚。” “哦......” 他们的声音消失在月色里,李淑慧从角落走出来,目光幽怨。 “呸!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兀自在那生气,良久,似乎想到什么趣事,这才松了眉头。 这陈淮安装的一副改好的的模样,还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 “陶十七那个悍夫,要是听到陈淮安背着他偷人,还不得给他打死!” 第37章 豆架 风波一过, 两人依旧认真过着自己的日子。 陈淮安拿着柴刀,把刚砍下的竹子劈成长短一致的竹片,然后放到脚边。 他刚刚劈好一根, 陶十七就扛着一捆新鲜的竹子回来了。 “应该够了, 歇会儿。”陈淮安放下柴刀,进屋给他倒了碗水。 陶十七把竹子往院子里一扔,朝他走过来,拿起就喝。 “慢点喝, 还有。”一碗水两口见底, 陈淮安拿着空碗目光柔和:“累不累?我再给你倒一碗?” “不喝了。”一碗水下去足够解渴,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这么点活儿累不着我。” 陈淮安听他这么说笑起来:“行,十七厉害。” 陶十七昂着头拿起放在地上的柴刀:“剩下的我来劈,你去搭架子。” 他们今天要把菜地都搭上苗架。 陈淮安之前种的菜, 最近都长出了小苗,黄瓜和豆角都是藤蔓植株,不搭竹架很难活。 陶十七一早上山砍了一捆竹子回来, 陈淮安在院子里劈。 他们家地不算多,加上陶十七的利落勤快, 这四月才刚开始, 他家的十亩地便全种上了秧苗。 别人还在忙着插秧的时候,他们已经有条不紊的在搭瓜豆架了。 至于陈大牛给的那五亩地,陈淮安和陶十七商量后决定,种两亩玉米和两亩大豆,剩下一亩拿来给陈淮安种辣椒。 他原先并不知道他能种出辣椒来, 如今知道了,这便是一个大的商机。 所以他得多种一些,但这辣椒毕竟还没有普及, 他心里也没底,所以今年只打算种一亩试试水,等他摸透了其中商机,明年再大量种植也来得及。 院子旁边原先留下的一小块地,就用不上了。 他重新翻了翻,打算种点葱蒜还有生姜,自家吃。 菜苗是一行行种的,陈淮安站在黄瓜地的前头,他先把一根完整的粗壮竹竿钉入土里,为了防止稳当,还捡了手掌大小的石头砸了砸,再拿另一根竹竿和它挨着形成一个‘人’字。 竹子可谓浑身是宝,被削下的竹皮,划成手指粗细,还能拿来当绳子。 陈淮安便用这种竹绳来捆竹竿,很轻松就把立着的‘人’字捆住。 在这行的尾端,也是如此操作,最后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横穿过首尾的竹竿,基础的雏形便出现了。 被劈好的竹片沿着每株菜苗的位置,在根茎旁边插上,竹片上方就和横杆绑在一起。 陶十七看着陈淮安熟练的动作和认真的表情,心里美起来,他相公真能干! 井井有条的瓜豆架慢慢在园子里立起来,陶十七那边忙完便过来帮他。 扶竹竿、绑竹绳,两个人搭配起来动作利落,很快一亩地就差不多了,只剩个收尾。 第43章 陈淮安看了看天气,日头挂在正中,已经晌午。 他拍了拍身上的竹屑:“我回去把饭蒸上,待会儿初一那丫头回来该喊饿了。” 陶十七点点头,但嘴里还是说道:“那丫头天天在外面疯玩,吃饭倒是知道往回跑。” 陈淮安往旁边走了走,弯腰在地里拔了几根白菜苗。 这白菜种子生长周期短,他二十多天前才洒下种子,如今已经长出密密麻麻的小苗。 这时候的白菜苗细嫩,拔上一把,再用猪油清炒,舌头都能鲜掉。 陈淮安只往那紧密处拔,这尝鲜的同时,还能给白菜苗腾出点生长空间。 “这说明我的厨艺得到了认可。” 陈淮安刚说出这句话,院子外就传来陶初一的声音:“哥!淮哥!你们看我捏的泥人!” 她一边手各举着一个泥人,朝他们展示。 陈淮安看了一眼,那两个泥人差不多模样,都是脑袋圆圆的,身子只有脑袋的一半大,只不过其中一个的大脑袋上别着一根树叶。 嗯……陈淮安感觉这丫头捏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和陶十七。 他又看了一眼小石头手上的两个泥人,一个裙装,一个短打,能分出男女来,但那模样也没好到哪儿去。 陈淮安艰难的开口:“嗯…捏的不错。” 得了夸奖,两个小孩儿欢天喜地的在原地蹦起来。 陶初一身后跟着陈大牛夫妇。 陈大牛和苗翠兰今日一早去插秧,小石头最近好了不少,已经很长时间没再喝药,两个小孩在家待不住,就跟着他们两口子去田埂上玩。 有了玩伴,他两个也不无聊,这不,两人都滚了一身泥。 陶十七看不下去:“小花猫,快去洗脸换身干衣服,仔细着了风寒,到时候就灌你一大碗药!” 陶初一本来还乐的表情停住,转头就往屋里跑,小步子迈的飞快,小石头也有样学样。 看两个小孩儿慌张的身影,大人们都笑起来。 “大哥大嫂你们拔点白菜回去吃吧,刚长出来的,鲜嫩。”陈淮安看他们回来,打了声招呼。 “对,我们种的多,不吃也老在地里。”陶十七跟着开口。 两口子也不客气,笑着答应:“行。” 说话的功夫,陈大牛看到他们的瓜豆架,忍不住夸赞道:“陶哥儿,你这架子搭的漂亮,杆头杆尾都稳当!” “这都是阿淮弄的,我就搭把手的功夫。”陶十七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高兴,他家阿淮的优秀终于能被看见。 陈大牛听了也挺惊讶:“老二可以,现在干活有模有样的!” 苗翠兰在一旁也欣慰的点点头。 等院子里没人了,陈淮安走过去,把陶初一丢下的两个泥人捡起来,放在了太阳底下。 等太阳把泥土的水分晒干,这泥人便不会轻易坏掉。 陶十七看着他的动作,又看了看那两个泥人,实在忍不住开口:“这玩意儿这么丑,你刚才是怎么夸出口的?” 陈淮安嘴角露出笑意,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着其中一个泥人开口:“你看这片树叶像不像你头上的簪子?” 陶十七愣住,转头去看泥人,然后他沉默了。 陈淮安送他的簪子,他日日带着,这树叶长的确实和他头上的簪子很像。 看陶十七无语的表情,陈淮安大笑起来:“现在是不是觉得这泥人好看多了?” 陶十七不说话,从地上捡了一截树枝,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泥人,往那圆脑袋上点了两下,便漏露出两个活灵活现的眼睛来,又在中间一划,泥人便笑了起来。 陈淮安在旁边看着,脸上全是宠溺。 明媚的阳光下,两个泥人并排躺在一起,脸上都带着小小的括弧,仿佛在述说什么高兴的事。 正值晌午,各家屋顶都炊烟袅袅,忙完这事儿,两人也回屋做饭。 一盘清炒白菜,一碟腌笋,再加一碗米饭,便是他们的一餐。 陶十七往嘴里刨了一口饭,再夹上一箸白菜,吃的津津有味:“阿淮,待会我陪你一起去镇上。” 陈淮安端着碗,吃的慢条斯理:“这批腌笋不多,我搬得动。” 他不想陶十七事事都顾着他,反而把自己弄的太累。 陶十七又吃了一片腌笋,咀嚼声清脆:“也不全是为了你,明日清明。” 陈淮安顿住,他倒是把这茬儿忘了,古代也没有手机和日历,这日子过起来,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他这个做夫婿的合该去拜拜,陈淮安握住他的手:“我陪你。” 陶十七看着他,眼底闪着微光:“好。” 今日不是赶集的日子,下午也没有牛车,两人吃过饭背着背篓,纯靠脚力赶路。 路过村口的时候,陈淮安特意往赵家看了看,正好他家大门开着,于是他看见了一个鼻青脸肿的身影穿过院子回屋。 陈淮安憋笑,赵怀礼这模样和猪头差不多。 村头几个大娘和夫郎围在一起聊闲,也正在讨论这事儿。 “你们看着没?赵家那个小的,脸上全是淤肿,不知被谁给打了?” “报应!让他坏乡亲们的庄稼!”庄稼人最痛恨不过如此。 “这几日我就没看他出过门,看来挨了几顿揍,应该是老实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干的?我看他那样子没几个月好不全乎,这下手真狠啊!” “这事儿我知道!是在晚上摸黑打的,我家离这儿进,挖沟渠那事儿后,赵怀礼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往镇上跑,到半夜才回来,跟他以前去镇上吃喝玩乐一个德行!”那夫郎说了一大段话,有些口干,停下来歇息。 “后来呢?”周围人催着他继续往下说。 “有一天晚上,我起夜时听见路口传来响动,我以为我们村子进了贼,就从门口缝里往前那街上瞧,就看见一个人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着,脑袋上套着一个麻袋,身边没别人。”那夫郎说完大喘了一口气。 “我就说前几日,我总是连着几个晚上都听见外面有奇怪的响动,我起先以为是哪来的野猫嘞!” “这事儿干的出来的还能有谁?”一个妇人刚说完这话,陈淮安和陶十七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立马噤声。 等两人走了,才又八卦起来。 “这陈二如今有了门手艺,也不赌不喝的,这日子过的比咱们还好嘞!”一个妇人发出歆羡的声音。 “这陶十七当初回来时,那手段给大家伙都吓住了,没想到他这么有本事,连鹿都打的到!” “说起他俩,那事儿你们听说没?”一个妇人看陈淮安两人走远了才小声说道。 其他人不明所以,都伸着脑袋问道:“啥事?” 那妇人看了眼村口,再次确认两人听不见后,才开口:“村里有人说,前些日子看见张猎户家的莲哥儿从后山下来,衣衫不整的,好像被人给轻薄了!” “啥!那有没有看见是谁?”众人听了都惊叹连连,这可不是小事! 那妇人没说话,只朝着村口方向望了望,众人瞬间明白过来,先是惊讶,后又唏嘘起来。 “这要是莲哥儿他娘知道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哟~” 第38章 学堂 众人对他们的议论, 两人都没听见,他们在谈论陶初一的事 这路途远,他们没带着小姑娘, 就让苗翠兰帮他们看着。 不过他们有空还好, 两家都没空的时候,两个小孩儿就只能送到苗翠兰娘家。 但陶初一毕竟和那边没什么关系,总麻烦别人也不是事儿。 陈淮安想到这儿,有个想法冒出来:“初一这年纪可以上学堂吧?” 陶十七侧头, 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你想让她上学?” “读书明理, 有条件的话,当然。”陈淮安不假思索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陶十七嘴角上扬,嘴里却道:“可是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咱们村也没有让哥儿女子上学的。” 陈淮安诧异的看着他:“你也是这么想的?” 陶十七看人漏出惊讶的表情, 决定不逗他了:“当然不!去他的无才便是德!哥儿女子的路可不只一条!” 陈淮安点点头,这才像他认识的陶十七。 陶十七却接着说出一个不好的消息:“不过可惜,咱们这里并没有学堂愿意收哥儿和女子。” 陈淮安听闻也只能遗憾的摇头, 这根深蒂固的偏见,是历史长河也难以改变的。 两人花了一个时辰的脚程才赶到镇上, 这腌笋不多, 但还是有几十斤,两人便先去如意酒楼送货。 他们这次走的后门,开门的是后院的小厮,陈淮安他是认得的,他把人迎进来便道:“两位稍等, 我去找我家掌柜。” 陈淮安点点头,不一会儿陈贵便来了,他身上一股油烟味, 看来又在后厨掌勺。 陈贵喜笑颜开的过来,还跟陶十七打了招呼。 第44章 三十斤笋很快秤好,陈贵给陈淮安结账的时候,随口提了起来:“陈兄弟,天香楼最近也推出了和你相似的腌笋,刚开始我还忧心,怕对面再把这生意给我抢回去,你猜怎么着?” 他卖了个关子,让陈淮安猜。 陈淮安接过钱,脸色淡定:“卖的不好。” 陈贵大笑起来:“陈兄弟说得对!那腌笋不好,做出来的菜也就一般,冲着这口去的食客,吃了都不买账!又转头回我这儿,还是兄弟你这腌笋地道!” 陈淮安一笑置之,这腌笋谁都做的出来,但能做的和他家味道、品相不相上下的还不多。 两人出了如意楼,下一个去的是馄饨摊,还有小十斤的腌笋是给老板娘留的。 但还没走远,路口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拦住他们:“两位请留步!” 陶十七下意识的拦在陈淮安身前,把人护着,眼神锐利:“干啥?” 陈淮安扫过他那身青灰色短褂,天香楼伙计常穿的衣服。 那伙计笑得热络,眼神不断往他们背篓里瞟:“我是前头天香楼的伙计,我家掌柜看你们这腌笋成色不错,想跟你们做这笔生意。” 他看着背篓里还剩下的一个小坛子,得意的说道:“如意楼的生意也不过如此,连你们这点货都收不完,我们天香楼可不一样,你们若跟我们做成生意,以后你们的货,我们掌柜的说了,全要了!” 陶十七皱起眉,这伙计说话的语气让他很不喜欢,但他没动,而是等着陈淮安做决定。 而一旁的陈淮安挑了挑眉,这伙计能准确的拦住他们,说明在这儿蹲了他们好几天,但说的话却带着施舍,就好像收他们的货是看得起他们。 陈淮安装作为难的模样,说道:“对不住,我们这货已经定给别家了,生意人最重诚信,若我们现在转头卖给您家,岂不是背信弃义,您家掌柜肯定也是讲诚信的,对不对?” 一句话直接给人架起来,那伙计脸色僵住,接着劝说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陈淮安趁机拉着陶十七,绕过伙计走了,不给他再次纠缠的机会。 “阿淮,你这嘴皮子可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陶十七走在陈淮安身边,歪着头夸他。 陈淮安牵着他:“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相公。” 陶十七红着脸,拍了他一下:“又贫!” 两人穿过人流,不一会儿到了馄饨摊。 已经下午,早过了饭点,摊子上人不多,但也坐了两三桌,老板娘在煮馄饨没看见他们。 一个瘦小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擦桌子,看见他们便机灵的跑上来:“两位客官里面坐!咱家有猪肉馅儿和野菜馅儿的两种馄饨,你们吃哪种?” 他刚说完,老板娘往这边看过来,打断他:“狗儿,过来给我看着火候,这两位不是客人。” 那个叫狗儿的少年听后茫然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憨笑两声跑开了。 陈淮安被他逗笑:“这是您新招的伙计?” 老板娘点头:“我家叶哥儿最近忙着办女学,抽不出空,我这摊子上一个人又实在忙不转,这狗儿是我们村里的孤儿,小小年纪瘦的哟~” 老板娘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让他到这儿给我干活,也能让他吃饱饭不是?” 陈淮安看着锅灶边的狗儿,说是让他看火,他便一直盯着碳和锅。 刚下锅的馄饨容易沉底粘锅,他便一直拿着锅勺翻动,动作很轻,尽力避免着把馄饨皮打散。 整个过程他不曾看过其他地方,看得出来,他很珍惜现在的活儿计。 陈淮安不在看他,而是提到老板娘前一句话来:“您刚才说令郎在办女子学堂?” 他刚刚听到这句话时,眼睛便亮了起来,还轻轻晃了晃陶十七的肩膀。 陶十七也很意外,等着老板娘的回答。 老板娘正在给腌菜过秤,嘴上没停:“这事儿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孩子他爹是这镇上私塾的先生,我家叶哥儿从小耳濡目染,认得几个字,就天天嚷着什么‘他要让女子哥儿也能读书。’” “这不,在我摊子上忙活了一阵就跑了,丢下我一个人忙前忙后,还好现在有狗儿帮忙。” 陈淮安看的出来,老板娘嘴上说是吐槽,但脸上却绝无一点不满,要不是有她的银钱支持,这学堂怕也难落成。 陈淮安双手合拳,拱手一拜,陶十七看出他的意思,也连忙跟着做。 两人这一下给老板娘吓一跳,她扶住两人:“陈兄弟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淮安慢慢开口:“我家夫郎有个妹妹,也想让她上学堂念书,就是年纪尚小,不知令郎这学堂收不收七八岁的孩子。” 陶十七在一旁补充,言辞恳切:“这丫头年岁虽小,除了好动些,还算听话懂事,绝不会给令郎添乱。” 老板娘恍然大悟,她扶起两人:“嗨!这是好事儿!叶哥儿这学堂只收女子和哥儿,送来的学生少,现在也才四五个,哪儿还计较年龄,只要不是连话都还没学会的两岁娃娃,他都收!” 老板娘嗓门儿洪亮,语气里透着高兴。 陶十七眼底被喜色覆盖,他紧紧抓着陈淮安的手,陈淮安回握,给予他回应。 几人商量好后,老板娘嘱咐道:“那等你们商量好日子,可以带着丫头到田水村田家,那学堂简陋,用的我们自家院子,你们先看看放不放心。” 那田水村陈淮安知道,就在他们村子隔壁,和苗翠兰娘家是一个地方 ,离的不算远。 这遭算是得了个天大的好消息,两人从馄饨摊出来,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不过好在他们还记着来的目的。 他们顺着街道两边的铺子寻着香烛铺。 沿路,陈淮安发现这附近的杂货铺、小摊贩,好多都开始卖腌笋,也不多,一个小坛子就放在旁边,但买的人却寥寥无几。 陈淮安只打量一眼,也不放在心上,毕竟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他们最后在拐角的巷子里,寻到一家香烛铺。 临到清明,这香烛铺的生意也火爆起来,陶十七和陈淮安踏进铺子后,那伙计也没顾上他们。 两人便自己挑选起来,陈淮安挑的很仔细,最后选完香烛纸钱,他还特地选了几个衣帽齐全的纸扎。 等到他们去结账的时候才发现,今日这价格竟比平时翻了一倍! 陶十七立马和伙计理论起来,谁知那伙计却说:“我家就这个价,不乐意您就换一家。” 那伙计毫不示弱,这是因为他知道,不是他一家是这个价,而是这附近的铺子都是这个价,大家都想乘着节头多赚上一波,毕竟平日里的生意可不好做。 这伙计态度高傲,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模样,气的陶十七转头就想走。 最终还是被陈淮安拉住,小声道:“现在正是节头上,你换家铺子也是这个价,而且给爹娘的东西,贵些也不碍事。” 陈淮安说的是爹娘,而不是他的爹娘,陶十七被轻松哄好。 看两人商量好,那伙计高傲的伸出手,表示那就结账。 陶十七白了他一眼,准备掏钱袋,却被陈淮安再次拦住:“我来。” 陶十七不愿意,陈淮安上次的银钱才给他买了簪子,今日刚到手的钱,还没揣热乎就又要花出去。 陈淮安看出他的想法,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这可是我头次祭拜岳父岳母,我哪能‘空着手’上门?” 陶十七愣住,这份郑重他很受用,他的眼眶发热,最终点头。 一来一回,花了半日,两人到村口时天色见黑。 还没到家,两人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张莲,挎着篮子应该又是去挖笋了。 陈淮安看他脸色比前几日又白上不少,不会又被那两个混混欺负了吧?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实在不放心,就打算上前问问。 谁知还没靠近,张莲看见他走过来,突然变得慌张恐惧,吓得掉头就跑。 陈淮安张了一半的嘴又闭上,这反应怎么跟遇见鬼似的?他那么可怖? 他自我怀疑的转头看陶十七,陶十七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第39章 流言 昨日还晴空万里的天气, 今日一早便下起了蒙蒙细雨。 但雨丝轻柔,细如牛毛,陈淮安为身前的小姑娘撑着伞, 陶十七则在前面带路。 陶父陶母葬在陶家坟园, 需要穿过一条小径,小径幽深,两侧的野草沾上薄薄一层雨水,不一会儿两人的衣衫便有些湿润, 而陶初一个子小, 到了坟地衣衫也是干的。 陈淮安入目先看见的是,一座座在经年的风霜摧折下,已经破败的陶氏坟茔。 只有左边一座墓碑锃亮,碑前被擦拭的很干净, 新砌的泥土带着新泥的浓黄,这应该就是陶十七父母的坟了。 陶十七先在墓前点燃香烛纸钱,拿出准备好的猪肉、糕点, 认认真真的放在墓前,最后和陶初一一起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叩拜。 第45章 陈淮安便静静在一旁看着, 没出声打扰。 几人今日都是一袭素衣, 映着他们的脸色也白了些。 两兄妹今日格外的沉默,就连好动的陶初一今日也难得安静下来。 两人起身后,陈淮安才上前,一丝不苟的叩了三首。 他撑起身,语气沉稳郑重:“小婿陈淮安见过岳父岳母, 二老放心,我会对十七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还有初一我也会好好照看,尽我所能,让他们一生喜乐无忧。” 陈淮安每句话说的掷地有声,清晰入耳。 火盆里的火光猛地窜高,撩了一下陶十七正在烧纸钱的手,热意横生,连他的眼角也连带起泛红。 他们来的早,回去的时候其他陶姓族亲才刚刚赶来,两人一路打过招呼。 回到院子,他们踩了一脚泥,让陶初一先回屋换洗。 陈淮安顺便巡视一下菜地,他发现好些菜苗的叶子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洞,这是遭虫了。 他朝着正在给母鸡喂食的陶十七说道:“十七,你把母鸡放到园子里溜溜,这菜苗快被虫子吃光了。” 陶十七听后,把倒了一半的鸡食收了回来,这鸡要是吃太饱,捉虫的能力就会大打折扣。 圈门一开,三只母鸡‘咯咯咯’的窜出来,陶十七张开手,把他们往园子里赶。 “这篱笆是不是有点短?”陶十七把鸡赶到菜地后,发现那鸡起初还在菜地逛两圈,后面没人管它们,它们就朝其他地方跑。 这菜园除了路口那块被陈淮安立上篱笆,屋子这边和菜地后边都是敞开的,这母鸡也不往那跑。 陈淮安走出菜地研究一圈,最后点点头:“那我们再编个篱笆,把周围一圈都围起来。” “走!找他们说清楚!” “娘!我不去!你放开我!” 两人正商量着等天气晴些,就去砍竹子,外面突然传来两道尖锐突兀的声音。 陈淮安看去,正是周娘子和她家莲哥儿。 周娘子拉着张莲的手把人往前拖,张莲使命的往后挣,脸上涨的通红,但他毕竟还小,力气比不过成年人。 起初陈淮安还奇怪这是发生什么了?愣神的功夫,周娘子便拽着张莲朝他冲了过来。 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声就朝着他泼来。 “陈淮安!你个烂了心的畜生!我家莲哥儿还那么小,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他!”周娘子眼睛赤红,声音凄厉,引来不少村民。 陈淮安被骂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陶十七伸手拦住两人,言语愤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娘子对着陶十七有一瞬的胆怯,但是看着旁边瘦弱的儿子,她又激动起来:“我胡说什么!现在全村都在传,他陈淮安在后山轻薄了我家莲哥儿!不信你问问在场的乡亲们!”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窃窃私语起来,从漏出的声音可以听见一二,众人确实都有听过这个传闻。 “放屁!阿淮绝不会干这种事!你们再污蔑他试试!”陶十七呵斥出声,怒视众人,大家都不敢再开口。 周娘子却豁出去了:“他是你夫婿,你当然护着他!人在做,天在看,有没有做过,他心里清楚!” 直到现在,陈淮安才反应过来,但他没有立刻搭理周娘子,而是转头拉着陶十七,急切道:“十七,我没有!你信我!” 陶十七点点头,示意他别慌,先解决眼下的事情。 陈淮安看他脸上淡定,眼底没有一丝怀疑,才放下心来。 他走到周娘子面前质问道:“你说我轻薄了你家莲哥儿,你有什么证据?或是有谁亲眼看见?” 他停顿一瞬,指着张莲:“再者,有没有轻薄,你问一问你家莲哥儿岂不更清楚!你只听到村中流言,便不分青红皂白跑来质问我,是何意?” 谁知周娘子听了这话声音更加绝望,带着哭腔:“你以为我没问过!但这死小子打死也不说!若不是你做的,他又怎会不说!” 周娘子悲愤不已,继续呐喊:“我家吃不上饭,不得已欠了你家两亩地,这是我们的不对,但我也在努力弥补,决没有想过拿我儿子来抵!姓陈的,你毁了我儿子清白,以后谁还敢要他!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失控的朝着陈淮安冲过来,张莲在旁边哭着拉他娘,但没拉住。 刚扑上来,还没抓住陈淮安一分,就被陶十七推开,他下手不重,但周娘子情绪失控,踉跄着倒在地上。 陶十七有一瞬的不忍心,但还是厉声开口:“不准动他!” 周娘子坐在地上,语状已经有些疯癫:“老天爷啊!你为什么如此对我们孤儿寡母!这是不想让我们活啊!” 张莲蹲在地上,想扶他娘,但周娘子情绪激动,一动不动,张莲脸色煞白,已经满脸是泪。 周娘子声声凄厉,叫人听了揪心,陈淮安心里五味杂陈。 想起周娘子刚才的话,他又诧异的去看张莲,张莲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吓得把头埋起来,不敢看他。 陈淮安气笑了,他胸腔震动,句句如当头棒喝落在张莲头上:“莲哥儿我问你,是不是我轻薄了你?” 张莲没说话,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陈淮安看他摇头,松了口气,接着问道:“我再问你,后山那日,我去砍竹子,看见你被人欺负,是不是我出手帮的你?” 周娘子在陈淮安开口质问时,便停了哭喊,看着自己儿子否认了陈淮安的轻薄,她心里打起鼓来,难道自己真的误会陈淮安了? 直到陈淮安又甩出第二个问题,莲哥儿点点头认下了,如此说来,自己岂不是冤枉好人了? 陈淮安问完,转头对着周娘子道:“你看见了,是我帮了他,欺负他的另有其人,我不知道他为何不肯说,但你要找人评理,却是找错了人!” 陈淮安说完一肚子气,他好心帮人,却被人反咬一口。 周娘子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自己儿子:“莲哥儿!到底是谁欺负的你,如果是姓陈的,你大胆告诉娘,娘拼了这条命也为你讨回公道!” 她还是有些怀疑,就怕是儿子被威胁,不敢指认。 张莲扑到他娘怀里,大哭起来:“娘...不是他...”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两母子抱着哭成一团:“你告诉娘是谁干的?娘去找他!” 张莲哽咽着:“我......我......”又没了声音。 气的周娘子掐了他一把:“你这死孩子!要气死我!” 陶十七适时站出来,高声道:“现在大家都看见了,这事儿和我相公没关系,他还是好心帮忙的那个,谁再敢传他的闲话,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传过陈淮安闲话的人都躲在人群里不敢吭声。 陈淮安看着陶十七的背影,心里一片温暖,但他也不能让十七一个人挡在前面。 他走上前:“我陈淮安自改过自新后,心里眼里只有陶十七一人,绝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周娘子,你的护子之心我理解,但你别找错了人。” 陈淮安说完又补充道:“好心提醒一句,村里混子多,以后别让你家哥儿一个人上山挖笋了。” 既然张莲不肯说,那他也没义务告诉别人,只能委婉的提醒她,就看她自己明不明白了。 “今日误会一场,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他牵起陶十七的手回了屋,把门关上,留下屋外众人。 乡亲们见当事人都走了,也纷纷散场,但嘴里还是谈论着这事儿。 “我就说嘛,有陶哥儿在,他陈二怎么敢去轻薄莲哥儿。” “对呀,这周氏也是糊涂了。” “不知道是哪个混混欺负的莲哥儿哟~” “这周氏莫不是想以此赖掉欠人家的那两亩地?” “嘘~少说点,走了。” 听着众人的讨论周娘子母子二人脸色白了又白,张莲扶起他娘,却被甩开手。 周娘子心中懊悔,也气自己儿子懦弱,被欺负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边厢,刚关上门,陈淮安就给陶十七解释起当日的事情来。 “你是说,欺负莲哥儿的是李三、李四那两个泼皮?” 陈淮安点点头:“没错,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我拿着柴刀吓唬他们,没想到那两小子一点儿不怕!” 陶十七急了,上前扒着他的手:“那你被打了没?” 陈淮安拍拍他,摇头道:“当然没有,我当时朝着竹林里大喊了一句:'十七,有人要揍你相公!',然后他们就被吓跑了。” 陈淮安说完后,昂着头嘴角还带着笑意,等着陶十七夸他机智。 谁知陶十七听后放下手,没再说话。 陈淮安不明所以,悄悄打量他的脸色,却发现陶十七沉着脸,好像在生气? 第40章 吵架 “十七, 你们这是去哪?” 陈淮安在晨光中醒来,身侧已经空了,他伸手摸了一下, 床铺是凉的。 第46章 等他穿好衣衫出门, 院子门口,陶十七正领着陶初一往外走,看样子要出门。 “哥送我去读书!”先回应他的是挎着小布包的陶初一。 这布包颜色素净,上面绣着一只兔子, 这是陈淮安前几日才给她缝的。 自从告诉小姑娘要送她去上学, 她每天都期盼着。 陈淮安差点把这茬儿忘了,他看着小姑娘兴奋的脸,嘱咐道:“好好学习,别给田夫子捣乱。” 这田夫子正是老板娘的儿子叶哥儿, 名唤田叶。 “知道啦!”陶初一蹦蹦跳跳的跟在他哥身后。 陈淮安看着那劲瘦的身影,犹豫着开口:“十七,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陶十七没有太多表情, 只淡淡一句:“不用。” 然后转头牵着陶初一的手:“走了。” 陈淮安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逐渐走远,心里空落落的。 自从那日他告诉陶十七后山的事情后, 一切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先是饭桌上, 从前不论他的手艺如何,陶十七吃第一口,就会眼神亮晶晶的夸他,一边还会给他分享日头里的趣事。 可这几日,陶十七吃饭时不仅没夸他, 就连自己给他夹菜,他也只会淡淡的说句‘谢谢’,再继续低头吃饭。 陈淮安本以为是自己做的饭他吃腻了, 所以最近努力的研究新菜品。 可是到晚上睡觉,他又发现一些不同,陶十七不再往他怀里滚,而是经常侧身背对着他,一觉到天明,中途很少换姿势,他都想问他,这样睡得累不累? 他一度怀疑是自己在解释后山的事情时,哪里说的不对,让他误会了。 所以他便把人拉过来,从头到尾又给他解释了一遍,但是陶十七只淡定的对着他说:“我信。” 但之后依然和他保持距离。 这让陈淮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揉了揉眉心,回屋拿起自己准备好久的礼物——一把木梳。 这本来是他想和簪子一起送的,但他第一次自己刻东西,没想到一把木梳打磨起来如此费功夫。 这木头是他在后山精挑细选的桃木,这锯木头是个体力活儿,他又是头次干,手上磨了几个泡,才锯下小臂粗的一截。 他趁着陶十七上山打猎或是下田翻地时,找到了之前在陶家见过一面的木匠。 他用炭笔画了图纸,老爷子看了后点头,说三天就能给他交货 但被陈淮安拒绝了,因为他想亲手做。 于是老爷子一边交,他就拿着刻刀在边上学。 雕刻是精细活儿,特别是梳齿更要小心,一不注意就会折断,只能从头来。 他雕坏了好几块木头,终于成形,这才舍得拿出自己选的那块桃木。 他宁愿自己手划伤,也不愿木头受到一点损坏。 可直到他们成婚时,这木梳也只出了简单的模型。 这几日他空闲下来,便继续给木梳打磨。 陈淮安坐在日头下,拿着砂石沾上水,顺着木齿一点点磨,整个过程极其枯燥且需要耐心,但他已经这样坚持了小半月。 好在就要完成了。 直到一把光滑温润的木梳出现在他手里,陈淮安才停手,他的鼻上溢出细细的汗,但他毫无所觉。 他进屋拿了一块沾了油的软布出来,重新坐下。 只差这最后一步就可以完成了,希望十七收到木梳会喜欢,也不要再生他的气了。 陈淮安沿着木梳的每一处仔细涂过,连梳齿的缝隙处也不曾遗漏,等到木梳露出光泽,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完成了! 看着掌心这把小巧、还算精致的桃木梳,他已经在幻想,它梳在陶十七那头柔顺长发上时的模样。 陈淮安把木梳收好,嘴角露出一个疲惫但满怀期待的笑意。 田水村不远,但来回也要一个时辰,陶十七回来的时候,陈淮安刚把木梳收起来。 陶十七径直路过他,往后院走去,陈淮安手伸到一半,停在空中。 他站在院子里来回徘徊,捏着手里的东西不知如何是好。 站了半晌,直到陶十七从后院提着鱼篓和木桶出来,再次路过他面前时,他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他的手腕:“十七......我......有东西要给你。” 陶十七这次没有走,而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却依旧没说话。 陈淮安有些局促,他把裹着软布的东西塞到他怀里:“我自己做的,你...你要是不喜欢,扔了也......行。” 他的语气逐渐低下去,后面那句话几不可闻。 陶十七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惊喜也没有好奇,他把东西揣进怀里,淡淡的‘嗯’了一声。 陈淮安眼神黯淡下去,十七这是不喜欢吗?都没有打开看一看…… “走吧。”谁知在陈淮安低头的时候,面前传来了声音。 陈淮安抬起头,愣愣的问道:“去哪?” 陶十七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又转身回去:“最近河里涨水,鱼虾都被冲了出来,正是捕鱼捉虾的时候。” 说完他挑了下眉:“怎么?不想去?” 陈淮安眼睛瞬间亮起来,语气里带着雀跃:“我去!我......我帮你提桶!” 陈淮安哪能不想去,十七终于肯搭理他了!这是他成功的一小步! 陈淮安这幅生怕他反悔的样子,逗笑了陶十七,但他还记得自己现在在生气,所以悄悄地又把自己的嘴角憋了回去。 两人一起拿着工具去到河边时,平坦的那片水域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在河边捕捞。 陶十七没有去跟他们挤,而是顺着河流往上,走得不紧不慢。 陈淮安跟在他身后默默观察,发现他是在观察水流速度和河边地形。 直到陶十七带着他来到一片略为偏僻的地方,这里水草浓密,遮住了外面大部分的视野,下游的村民已经看不见。 “这儿水草盘踞,鱼虾最喜欢躲在这些地方。”陶十七脱了鞋,正在挽裤腿,看着水面似乎在给他解释。 陈淮安一喜,十七在教他怎么捕鱼? 他赶紧学着陶十七的样子,脱了鞋挽着裤腿跟在他身后,认真的学,生怕他不教了。 他上辈子只会钓鱼,哪做过下河捞鱼捞虾的事儿,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心里既有陶十七理他的欣喜,也有头回下河的新鲜。 虽然还没到午时,但今日的阳光很好,春风吹过,打碎一河波光。 陶十七赤脚踩在浅水区,目光敏锐的扫过水草石缝,一弯腰,手一抓,一只肥虾便落入竹篓,不一会儿篓子底已经铺满一层河虾。 而陈淮安刚下河时走得小心翼翼,他拿着木桶不知如何下手,好不容易看见一只虾停在草丛里觅食,他悄悄上前,学着陶十七的模样,弯腰伸手...... 水花四溅、却一无所获。 陶十七忍不住开口提醒他:“你动作别这么大,鱼虾都让你吓跑了!” 陈淮安被说了也不恼,而是凑过去,手指捏着他的衣角,语气可怜巴巴的:“我不会,十七教教我呗~” 也不知是不是太阳太晒,陶十七有些耳热:“你……你跟着我,要先看水草下的阴影......” 陈淮安跟在旁边,心里窃喜,看来这撒娇还是有用,十七都心软了。 “那儿!一条大鱼!”陶十七指着前面的草丛,压低声音告诉他。 陈淮安拿过他手里的鱼篓,顺着他指的方向过去,这次他走得很小心,动作放慢了几倍,深怕惊扰了那条鱼,这鱼看起来起码有三四斤! 等他靠近,把鱼篓抬到半空,篓子的阴影罩在大鱼身上,陈淮安连呼吸都放轻了,那鱼没被惊扰,依然安静的觅食,他抓准时机,把篓子一把扣下去! 大鱼被抓住,鱼尾不断地摆动,惊起一圈圈水浪。 陈淮安双眼发亮,举起鱼篓就要给陶十七展示,谁知脚下不知哪儿来的青苔,一个趔趄往前扑倒。 “小心!”陶十七再顾不上惊不惊扰鱼虾,快步跑上前去,张开双手接住他。 两人迎面抱在一起,刚稳住身形,陶十七有些气急败坏:“你看路!摔了怎么办!” 陈淮安一只手拿着木桶,另一只手抱着人,手紧紧拦在他腰上不撒手:“我不怕,十七肯定会接住我的,不是吗?” 陈淮安温热的气息扑在陶十七耳垂上,怀里的人不说话了。 湿润的水汽和青草的味道包裹着他们,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谁也没动。 近日的冷战很是折磨两人,陈淮安轻轻开口:“十七,你最近不理我,我心里好难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一定改好不好?只要你别不理我......” 陈淮安一段话说的楚楚可怜,陶十七心里也不好受起来,这几日的冷战他也不愿,但不这样激他一把,阿淮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陶十七松开他,认真的看着陈淮安,出口却是一句委屈的询问:“你那日遇见危险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47章 陈淮安本来等着陶十七指出对他的不满,没想到却等来这么一句话。 原来不是因为他和其他哥儿不清不楚才生气的吗? 陈淮安语气酸涩,正要解释:“我.....” "扑通!"一声响亮的落水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陶十七顾不上其他,光着脚上岸,往声音处飞奔去,陈淮安没他那么利落,等上岸的时候,陶十七已经不见了。 等他寻着陶十七跑的方向到时,只见陶十七双手往前,一个俯身跳了下去。 而这段正是一个矮坡,水从高处流下来,汹涌湍急,河面裹着很多断木碎石,一个浪潮打过,翻滚着冲往下游。 陈淮安双目欲裂:“十七!” 第41章 和好 当看见陶十七跳下去的瞬间, 陈淮安脑子已经不转了,他的心跳声低的听不见。 仿佛陶十七不是去救人,而是他才是落水的那个。 要不是河里的人马上从水下露出头来, 他都要跟着跳下去了。 但他还保持一丝理智, 他体力逊色,这水流又急,若是他跳下去再出意外,十七还得忙着救他, 他不能给十七添乱。 他只能站在河边, 随时等着接应。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河面,只见陶十七左手抓着一个人,右手不断的凫水,两人随着水流不断挣扎沉浮。 陈淮安手心紧握, 指甲嵌入肉里也感觉不到疼,他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他什么都不再想,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陶十七! 什么克制!什么怕人后悔!全是狗屁! 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和十七说明心意,告诉他自己喜他、爱他! 他陈淮安就是要和陶十七做一世夫妻, 不管他陶十七喜不喜欢他, 他都不会放手!决不! 河中乱石多,陶十七几番波折,才把人带上岸,尽管他水性很好,在如此湍急的水流里扛个人回来, 也让他精疲力尽。 他拖着人上岸时已近力竭,被他救上来的人正是前几日风波里的张莲。 陈淮安见两人上岸,连滚带爬的跑过去, 根本没在意落水的人是谁。 他扑倒在陶十七面前,按着人上下查看:“十七!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说着露出明显的后怕,双目通红:“你!你怎么能就这么跳下去!万一!万一......”他的声音颤抖,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陶十七无措的抱住他,感受到他的害怕:“我没事,别怕。” 等陈淮安冷静一些,胸腔里升起一团火,但看着陶十七浑身湿透的模样,还是强忍下来,他脱下自己的外衫拢在人身上。 陶十七乖乖得让他披上,也恢复了一些体力,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昏迷的人。 陶十七双手按压张莲胸部,试图把胸腔呛的水挤出来,张莲也确实吐了一些,但依旧昏迷不醒。 陈淮安这才分出一点心思给他,他想起现代的急救知识,于是把人侧过身先清理了口鼻中的泥沙等异物。 再让陶十七给他松开一点衣襟,保持呼吸通畅,后半程他背对着他们,全由陶十七动手。 直到又进行了一次按压,张莲终于悠悠转醒,咳出好几口水来。 他张开眼,双目茫然,眼底暗淡,意识到自己没死,悲恸的大哭起来:“为什么要救我!我…我就是个灾星......我活着,娘和弟弟妹妹只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村里的流言已经传开,尽管已经证明不是陈淮安轻薄的张莲,但大家转头又猜测起这人是谁。 张莲曾认真解释,说他没被人轻薄,但根本没人相信。 他一出门每个人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村里一些无赖还会时不时的戏耍他,说些不堪入耳的话,他每日都活的胆战心惊。 陈淮安看着眼前不满十四岁的孩子,心情复杂,他在这个年纪时,还在无忧无虑的上学。 流言可畏莫不过如此,他也明白为什么张莲不肯告诉他娘,欺负他的人是李三和李四。 这两个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周娘子若是上门讨要说法,还指不定会被颠倒黑白说成什么样子。 陈淮安背着身对他一顿臭骂,骂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骂他不够爱自己。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那些流言?你若死了,那些看不惯你的人,只会拍手叫好,最伤心的只有你娘!你要让她背着愧疚活一辈子?” 陶十七缓过力气来,也开口劝道:“什么狗屁名声!别说他们只是推你一下,就算他们真的欺负了你,那又如何?这些身外之物又不能当饭吃!而且打败你的只有你自己,只要你这里够强大,那些人都是纸老虎,”陶十七指着张莲胸口,眼里是对世俗的嘲讽:“他们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何必理会!” 张莲看着眼前的两人,都是曾经被流言和世俗裹挟的人,特别是陶十七,和他一样是个哥儿,他走镖、打猎、独身收留陈淮安、揍流氓,世俗不让他做的事他都做了,曾经想欺负他的人如今都绕道走,若是自己能活成他这般模样,就好了…… 陶十七看着张莲在他们的劝说下,眼里慢慢闪起一丝光亮,心中慰藉,人只要有了希望,就能活下去。 “走吧,我们送你回家。” 两人绕着偏僻的路径走,陈淮安在前面带路,陶十七扶着张莲,两人小心的把张莲送到家门口。 幸亏周娘子不在家,若是知道了,又不知道是如何的悲恸心急。 等只剩下两人后,陈淮安上前把陶十七揽在怀里:“冷不冷?” 陶十七摇摇头:“不冷,阿啾~” 刚说完,他就打了个喷嚏,陶十七尴尬的望着他。 陈淮安无奈,就这样揽着人走回家,怕晚了再染上风寒。 一回屋,陈淮安就烧了热水,给人洗完塞进被子里,勒令他不准起来,等他煮好姜汤喝完才行。 陶十七知道,今日他的行为吓到他了,只乖巧的点头,躺在被子里。 等陈淮安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时,陶十七快被被子里的温暖哄睡了。 他撑起身,靠在床头,接过陈淮安手里的碗,热气腾空时,他突然发现阿淮的眼眶红红的。 他嗓子顿生干涩:“阿淮,我......” “有什么话先喝了再说。” “哦。” 陶十七想开口说点什么,被陈淮安冷声打断。 陶十七捧着碗,喝了两口,心里的委屈漫上来,明明先生气的是自己,现在还要自己哄他。 越想越气,他把碗放在床前的小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不喝了!冷死算了!” 陈淮安没有向往常一样上前安慰,而是静默的站着,陶十七发现对面的人没动静,抬头去看—— 陈淮安站在床边,眼眶猩红,浑身颤抖,脸色惨白。 陶十七突然慌了,想下床哄人。 陈淮安却突然开口,因为压抑了一路的后怕和愤怒,声音颤抖:“你刚才都不要命了,现在这点冷算什么!” 陈淮安又想起刚才他在水中的画面,心像被一只手攥紧:“你知道那水有多急!多危险吗!你想都不想往下跳,万一发生意外,你让初一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后怕和心悸。 陶十七本就因为之前的事情委屈,如今又被如此一吼,他也炸了:“你还说我!你那天在后山遇见危险又什么时候告诉我了!要不是周娘子来闹,我怕是到现在都蒙在鼓里!你说什么不想让我后悔,有什么事都要和你商量,那你又什么时候和我商量过!” 陶十七嘴巴撇着,把这些天的委屈尽数倾倒出来:“那李三李四是好相与的吗?若是他们当时发现我不在,你诓他们,跟你动了手,你打得过他们吗!你那时候又想没想过我?” 陶十七情绪激动,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陈淮安本来愤怒的心情被泼上一盆冷水,彻底浇熄了,他的心刺痛起来,涌起无限愧疚。 陈淮安上前,一把把人抱在怀里,陶十七拳头砸在他胸口,似乎要把所有委屈发泄出来。 陈淮安不顾他的挣扎,也没有躲开,任由他打:“十七,对不起,我是混蛋。” 他的声音诚恳:“我向你保证,以后不管大事小事我都告诉你,好不好?但…你也一样。” 陶十七被一哄,眼泪决堤:“你是混蛋!大混蛋!你还不肯跟我圆房!” 陈淮安第一次看陶十七如此失控,说出的话却让他心软的一塌糊涂。 “你说什么要和我来日方长,培养感情!我!我都那样了,你也不肯要我~” 他换了口气,继续指控他的‘罪行’:“明明我那么喜欢你!你!你是不是还想着要离开我?我~唔!” 陈淮安一个吻回应了他所有的话。 也彻底明白陶十七的心意,当下只觉得自己真的混蛋,脑子有病!明明两人互相喜欢,哪来那么多顾忌? 第48章 十七允许自己和他睡一张榻,甚至允许自己亲他,又怎会不喜欢自己?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一叶障目了。 他深而急促的吻下去,不似之前的克制,带着山呼海啸般的占有欲。 陶十七被吻的晕头转向,在快要喘不过气时,陈淮安减弱了攻势,转而在唇边厮磨,轻慢甜,像小孩偷吃糖果,咂摸出令人耳红的水声。 等到陶十七缓过气来,便长驱直入,占有他口腔里刚得来的新鲜空气。 “唔!”陶十七双手抵在他胸口,仰头承受他的霸道。 陈淮安揽着他的细腰,一只手扣在他的后脑勺,让他紧紧贴着自己,他不再克制自己的爱意,所有的疯狂和缠绵尽数倾诉,也被陶十七纵容着接纳。 一吻毕,两人分开一些,但依然依偎在一起,两人胸腔的震动缓下来一些,才有人开口。 “十七,我心悦你。”陈淮安声音嘶哑低沉,却字字郑重认真。 陶十七靠在他怀里,刚平静一点的心跳又强烈起来:“嗯,我也是。” 两人就这样抱着,抱了很久谁也舍不得放开,直到陶十七先不自在起来:“那...那个,我…我鸡还没喂!对!”说着就想逃出去。 被身后的人一把拽回来,按在怀里,接着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那鸡中午不用喂。” 说着朝着他耳廓吹了一口气,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你现在要喂的...是我。” 陶十七身体僵住,从耳根红到脸颊:“你!你胡说什么!” 陈淮安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嗓音低沉:“你刚刚不是还在怨我不和你圆房?” 陶十七把头埋在他怀里,用头撞了他一下,表示对他的不满。 陈淮安抱着他倒在榻上,再次吻上来,陶十七在间隙里,漏出最后的挣扎:“嗯~可是.....现在是白天......” 这事儿哪有光天白日就做的,太羞人了! 陈淮安却不容他反悔:“白天有白天的好处。” 说着盯着他曼妙的身姿,结果被陶十七捶了一下:“不要脸!” 陈淮安笑起来:“我还有更不要脸的,你待会就知道了。” 他扣着陶十七的手腕,语气悠长:“而且待会儿忙着忙着~天就黑了~” “你~唔。”陶十七的话再次被吞下去,却不再挣扎,逐渐放松下来。 第42章 辣酱 日头西斜, 陈淮安蹲在院子里,面前放着木桶,正麻利的处理着上午从河里打捞的青虾。 他袖子挽到肘见, 露出流畅的线条, 右手的剪刀往虾背上一剪,再一挑,虾线便被利落的挑出。 “哼哼~” “哟,老二啥事儿这么开心?”苗翠兰挎着篮子从外面回来, 就听见陈淮安在院子里哼着歌。 “咳~”陈淮安尴尬的停下来:“没...没事儿, 那个...嫂子,我和十七上午在河里捞了好些虾,我们也吃不完,你拿点回去给大哥和石头补补身体。” 苗翠兰亮着眼睛, 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桶:“哟,还是你们手艺好,我和大牛前些日子也去捞过, 都没捞着这么大个儿的虾!” 这个季节河里的鱼虾虽多,但村子人多, 每家捞点儿, 也只够解馋,拿去卖钱是指望不上的,能吃上几回,已经算好的。 陈淮安从屋里拿来一个盆,提着桶就往里面倒了一半, 被苗翠兰拉住:“哎呦!够了!都给我了,你和陶哥儿吃啥!” 她拿起自己的篮子,把里面的东西也分了一半出来:“这是嫂子刚在山里捡的菌子, 今天运气好,还捡到好些木耳,拿去和虾一起炒,好吃!” 刚好他这虾还缺点配菜,陈淮安接过来:“多谢嫂子。” “说啥呢,按理是嫂子占你便宜,该嫂子谢你!”苗翠兰拿着半盆虾,笑呵呵的回去了。 等把鱼虾处理完,陈淮安把东西都收进厨房,又回屋看了一眼。 他轻轻推开房门再关上,空气里似乎还飘荡着一些暧昧的气息。 他走到床边,床上的人还在酣睡。 陶十七背对着他,成亲时弹的红色被子搭在他腰间,露出大片白皙的脊背以及流畅的腰线,再往下...被全部藏在被子里。 夕阳照进来,露在窗柩上,也让他清晰的看见陶十七身上,自己情难自禁时留下的痕迹。 特别是耳后脖颈处的那片皮肤,像雪地落下的红梅,醒目又带着旖旎。 陈淮安不敢再看,他喉结滚动,把被子轻轻捏起一角,往上盖在陶十七身上。 陶十七翻了个身面朝着他,但眼睛依然闭着,漏出清浅的呼吸声。 他的一头墨发披散开,落在枕边,脸颊带着酣睡的红晕。 陈淮安的目光落在他的那片红唇上,平日里总是颜色浅淡,现在却有些微微红肿,带着诱-人的绯-红,像山间熟透的野果,被人好好疼-爱过。 陈淮安不由自主的想起刚才的画面,想起这片红艳如何被他采撷,又如何在他怀里发出动人呜咽。 陶十七似有所感,从那片嫣红中,漏出他的名字来:“阿淮.....” 陈淮安压下心中滚烫,转而在眼底淌着一片暖流,他俯身把人轻轻拥在怀里:“我去接初一下学,你再眯会儿,等我回来做饭。” 说着在他嫣红的唇-瓣轻吻,一触即离:“好不好?” 陶十七明显累着了,但还是分出精力回应,声音像刚出生的奶猫:“嗯~” 轻轻一声,像给陈淮安心上挠了一爪子,他抬起头又在人额头上烙下一个吻,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而是盛着安抚和数不尽的珍视。 陈淮安把门关上,从屋里出来,一阵清风吹过,才让那副躁动冷静下来。 * 等把陶初一接回来,暮色四合,村子里炊烟袅袅,正是做饭的时候。 陈淮安先把菌子、木耳和笋子这些配菜切洗干净,再炸干备用。 旁边的案板上已经堆着生姜蒜这些必不可少的调味料。 油下锅,等到锅里飘出热烟,陈淮安先把姜蒜放下去,‘刺啦’一声,锅里飘出辛香来。 接着他拿出沥干水的河虾,一倒下去,青色的河虾迅速开始变红打卷。 这时他拿来最关键的东西——一罐辣酱。 这是挑剩下的红椒,都是些品相不好,还没长成长条就红透的辣椒,他用石臼捶打,慢慢调成辣酱,现在家里做菜少不了这东西。 他放了一勺,再倒上一盅酒,虾的鲜香和辣椒的辛辣搅和在一起,香味骤起。 “哇!淮哥!好香!”陶初一回来后本来在院子里玩,她拿着陈淮安给她编的草蚂蚱,玩的不亦乐乎。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香味,她感觉肚子突然饿起来,手里的草蚂蚱也不好玩了,便忍不住跑到厨房来看一眼。 陈淮安把锅里放上水,语气温柔:“去洗手,马上开饭。” “好嘞!”陶初一又转身,马不停蹄的跑出去,语气里充满兴奋。 陈淮安等身上的油烟味散了一些,才回屋叫陶十七起床。 但这时陶十七已经醒了,他看见陈淮安进来,便起身坐起来,他也不怕人看,坦荡的起床拿衣裳,动作利落,这反到让陈淮安红了脸,局促起来。 陈淮安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感觉房间里在极速升温,不然为什么他浑身这么烫? 等陶十七穿好衣服,去弯腰穿鞋,陈淮安才稍微好些,也才敢走进来。 陶十七本来穿鞋的动作却一顿,并闷哼了一声。 陈淮安瞬间没了其他心思,眼疾手快的跑过去,语气焦急:“十七!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陶十七没想到穿个鞋,会被这动作牵动到某处,也不疼,就是有点难以言说的酸软,这才不由自主的嘤咛出声。 陶十七脸上发热,这才不好意思起来,他摇摇头,微不可察的换了个坐姿:“没事......” 陈淮安瞬间明白过来,吊着的心终于放下,笑意沉沉:“是我的不是,累着十七了。” 但他手上动作没停,他弯腰蹲在床边,拿起鞋子,一手握着陶十七的脚踝,细致的把鞋给他穿上。 “走吧,吃饭。” 陶十七全程没说话,只默默跟着。 等三人洗完手坐在饭桌上,陶初一已经迫不及待了,她用筷子夹起一个虾,咬了一口,又嫌筷子不方便,索性放下筷子,直接用手剥起来,弄了满手油。 一个吃完又拿一个,嘴里不忘赞叹:“淮哥!好好吃!” 看见妹妹这吃相,陶十七知道这是真好吃。 他们这翻胡闹,午饭也没吃着,他现下是真有点饿了。 他拉过凳子坐下,可是刚坐下,他发现坐在这个硬板凳上,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明显。 陈淮安眼尖,转头回屋找到几条软布,又找来一个垫子,厚厚的裹上,这才回到饭桌。 陶十七疑惑陈淮安怎么不吃饭就回屋了,谁知没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厚厚垫子出来,不由分说的塞在他屁-股下。 第49章 陶初一奇怪的看了他哥一眼,他哥这是摔跤了?屁-股疼?不过看淮哥这样,应该也不严重,所以她继续没有负担的啃自己的虾。 这边陶十七却‘轰’的红了脸,他本来还没明白阿淮进屋拿垫子干啥,直到他把垫子塞到自己坐的地方,羞人! 但...也体贴。 等到两人好好坐下来吃饭,陶十七本来心不在焉的吃了一口虾,却瞬间被这鲜香辛辣的味道吸引,再想不起刚才的事。 “这是不是放了辣酱!”陶十七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又夹了一只仔细品味起来:“这番椒和茱萸的口感完全不一样!茱萸辛香但带着一点苦味,但这番椒却完全没有,怪不得那个镇子的人都爱吃这玩意儿。” 陶十七说的正是他们走镖时路过的小镇。 陈淮安点点头:“没错,现在咱们这里种的人还不多,正是发展辣酱的好时机。” 陶十七停下来,看着他:“那咱那腌菜咋办?不做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可惜,毕竟这生意是他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 陈淮安摇摇头:“不,还是要继续做,只不过要改变一下模式。” 他看着陶十七泛起满脸疑惑,便耐心解释道:“这生意要想做大,肯定不能只和一家酒楼合作,我想把咱家做成一个腌菜铺子,既卖腌菜,也卖辣酱。” 虽说给如意楼提供专供腌菜,每月能有稳定的收入,但也限死了他们的收入。 这道理陶十七早就知道,但是一直没点破,本想着他可以养着阿淮,阿淮想做什么都可以。 如今怎么想通了?是因为他吗?想到这儿,他的心里甜起来。 “那咱们要去镇上开铺子?可是一间铺面不便宜,咱家现在,我看看.....”说着他就要回房拿银子,被陈淮安拉住。 陈淮安无奈的笑起来,弹了他这夫郎额头一下:“不认真听讲,我刚刚怎么说的?” 陶十七摸摸头,想起来:“你说‘咱家’,是说就在家里开?” 陈淮安点头,细细道来:“没错,我们每月收集下月的订单,按照约定给每家送货就行,不用买铺子,只不过可能要买头牛。” 镇上地段差些的铺子也要十几二十两,而一头健壮的牛也就十两左右,而且还能拿来翻地,耕种。 陶十七听了他说的也十分赞同,但这个问题解决了,他又有新的问题产生:“那我们这单子怎么来?这番椒没普及,很少有人愿意冒未知的风险。” 这问题陈淮安也想到了,他也早想好了解决办法,还是在如意楼。 他只要让如意楼把他们的菜品里放上辣椒,把他的辣酱名声打出去,不愁没人找上门。 同时,他的腌菜和辣酱新品也会是如意楼的首供。 当然,价格若是再让上一层,他相信按照两人之前愉快的合作,陈贵会愿意的。 陶十七听完,心中思索,这法子可行,就是买一头牛的银钱,他们现在怕是也不够。 第43章 游村 等到吃完饭稍作休息, 天色已经很晚。 两人洗漱后回房,陶十七从衣柜里翻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他:“这是当时卖鹿的八两,在咱们成亲时, 前前后后花了三两八钱, 这段日子添的柴米油盐,也花了差不多三钱。” 陈淮安看他细数着家里的各项开销,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好在这段日子打猎又挣回一两,那三只母鸡也挣气, 这几个月下来, 单鸡蛋就卖了四钱。” 他把钱递给陈淮安,说的有些为难:“现在拢共才五两三钱,买牛的话……还差些。” 陈淮安手里握着沉甸甸的钱袋,心里有些酸, 不管自己做什么决定,十七总是这样,毫无犹豫的支持自己, 丝毫不给自己留余地。 看着陈淮安沉默,陶十七着急补充道:“你别急, 剩下的钱, 我去山上多转转,一定给你凑出来。” 陈淮安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抚了抚他额边碎发,轻声道:“不用, 这茬儿辣椒还没种下去,等成熟最快也得七月去了,这三个月我的腌菜多做些, 也能凑够钱,你不用这么累。” 陶十七看着陈淮安心疼的眼神,心里高兴起来,他才不累,阿淮这是在心疼他! 陶十七脱了鞋,上榻后,陈淮安就把人揽在了怀里。 这腌菜他当时做来,不过是为了还债,当初他在这陌生的地方,无牵无挂,也有一点得过且过的意思,根本没想过长远发展。 但如今他有了十七,有了家,他便换了心思,要想让十七和初一过上好日子,这生意必定的好好做起来才行。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生意里的门道,怀里的人却提起了另一桩事。 “你说这莲哥儿还会不会自寻短见?”陶十七窝在陈淮安的胸口,突然想起白日里的事情来,带着一点叹息。 陈淮安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只看张莲自己有没有想通了,旁人如何劝也没用。 “这李三李四两个坏胚子!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也就算了,还尽逮着村里的哥儿妇人欺负!要是让我碰见,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陶十七两手握拳,气呼呼的做了一个揍人的动作,被陈淮安重新按回怀里:“你想教训他们?” 陶十七听他这么说,歪着头去看他,知道这人有想法了,问道:“又去套麻袋?” 陈淮安摇摇头,倾身过去,在他耳边轻语,陶十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阿淮!你真聪明!” 陶十七的尾音带着一点赞叹后的软糯,陈淮安顺着昏黄的油灯看过去,他的眉眼噙着笑意,像一弯月牙。 陈淮安把他压-在怀里,声音低沉,让人带着无限遐想:“正事谈完了,我们休息吧~” 陶十七瞬间明白,马上起身,想逃出他的怀抱,无奈被人立马抓了回来。 隔着单薄的中衣,两人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温度,陶十七偏着头,用气声说出来:“白天才...你怎么又......” 陈淮安追着他的眼神,两人鼻息快碰到一起:“都怪十七太有魅力了,为夫很难把持住。” 陶十七是发现了,这男人在榻上和榻下完全是两个人,平日有多温柔,晚上就有多不要脸! “灭灯~” “不,我想看着你。” “你...唔!” 夜过了很长,油灯发出‘噼啪’的响声,快要燃尽。 “阿淮~你不累吗...” 陶十七气息不平,眼尾魅红。 “不累,若是让你误会,再给我喝十全大补汤可不行。” 陈淮安气息粗重,这句话仿佛在提醒陶十七当初被误会的自己有多克制。 “哼~你...”此时的陶十七后悔死了,这汤还不如给现在的自己喝。 而此时的陈淮安很庆幸自己这段时间的勤加锻炼。 现在看来很有效果,他现在感觉,他的体力和原本的自己毫无差别。 * 几日后,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日暖风清。 和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淑慧的心情,他相公赴考已经半月有余,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李淑云给的钱也快用完了,这再不回来,她只能喝西北风了。 她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赵怀礼那个小杂种,居然还时不时找她要钱,她真想两个大耳刮子给他扇上去。 但是她忍住了,毕竟还不知道她相公考的如何,现在撕破脸,以后不好在赵家拿钱。 不过还算有点好消息。 前几日她去镇上回来,听说周氏去陶家闹了好大一场,嚷着要陈淮安给她家哥儿负责,只可惜她没看到现场。 虽然听说后来被陶十七压下去,但她这么一闹,这流言就算坐实,看他陈淮安以后在村子里还怎么做人! 就算有陶十七护着,但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可不好受! 哼!一个小贱种!当初还敢戏耍她!如今也不过如此! 她提着篮子走在村道上,越想越心情畅快,连去挖野菜也没那么糟心了。 谁知刚走到村尾,前面出现一群人,扎着堆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兴奋的挤上去,破开人群,就看见李三李四两个混混并排走在一起,脖子上用草绳挂着一块木片,上面写着字,但她不认识。 只听那两个混混嘴里重复大喊着: “我李三、李四乱嚼舌根,坏张莲名声。” “张莲是清白的,是我们胡说八道。” “是我们眼红陈二生意,故意传他谣言。” 两人脸色灰败,垂头丧气,沿着村道一路重复喊着,村子里的人都被吸引过来。 “我就说嘛!莲哥儿还是个孩子,怎么会不知检点,果然都是这两个黑心肝的传的!” “真是活该!不知道谁整治的他们!让他们天天在村里欺负人!” “就是!这下莲哥儿终于能抬起头做人了!” “这两个真是丢人现眼!” 这边陈淮安和陶十七站在人群后面,目睹了一切。 第50章 “阿淮!你这招真有用!大家都相信莲哥儿是清白的了!”陶十七兴奋的拍手,不经意间露出手背上一些刚揍完人的红痕。 陈淮安拉过他:“也多亏了十七的‘支持’。” 说完他看着人群,神情平静,清白越是证明,越会惹人非议。 把谣言的造谣者抓出来,转移视线的关注点,矛头换个方向,有时候,结果就会不一样。 就像现在,在李三和李四的喊话里,全程没有提‘轻薄’二字,而是反复强调,流言的源头是他们,这一切的起因只不过是两个混混的嘴贱。 李淑慧站在人群里听着李三李四喊了好几遍,又看着人群外牵着手靠在一起的陈淮安两人,刚才的欣喜荡然无存。 这陈淮安有陶十七护着,她居然一时拿他们没办法! 她怨毒的看着两人,等李淑云和赵顺回来,咱们在走着瞧! 毕竟打狗也要好的打狗棍不是。 太阳当空,陈淮安把晒干的辣椒全部剥开,把里面的籽掏出来。 他心里估摸着,这籽儿再晒上两日就可以侵种催芽了。 这辣椒晒干后,辣度更加火爆,他的手心已经有火辣辣的热感。 “阿淮!我回来了!”陶十七从院子外进来,眉开眼笑:“我盯着他们把村道走了三回,有人家的地方都喊了一遍!” 陈淮安把自己面前的筐子拿的离他远了些,宠溺的笑道:“辛苦了。” 两人相视一笑。 陶十七看他被呛的通红的手和眼睛,上前要帮他一起剥,被陈淮安拒绝:“马上弄完了,你...你帮我顺一下头发。” 陈淮安偏着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到前面,挡住了他的部分视线,他的手上又全是辣椒,没法伸手去碰。 陶十七知道这是陈淮安不想让他剥辣椒找的理由,但他还是上前,用食指挑开他眉眼上的碎发,把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 陶十七无数次觉得陈淮安的眼睛生的好看。 第一次见时,他在打盹,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他眼神里的慵懒和柔和。 他平时思考时,眸子里又总是沉静和睿智。 而他现在注视着自己时,里面却又是温柔和珍视,还有……一丝依赖。 “十七?”陈淮安让人给他捋头发,怎么捋着捋着发起呆了? “没,没事!”陶十七回过神来,也不羞耻,只觉得他家阿淮可能是什么狐狸精变的,只盯着他的眼睛,都能给自己迷得神魂颠倒! 他又看了一眼陈淮安的侧颜,再次点头,嗯!这颜值,说不定真是个狐妖! “十七哥,陈二哥!”这时张莲从外面跑进来,停在他们面前气喘吁吁。 “咋啦?跑这么急?是不是李三李四又欺负你了!”他刚把这两货放回去,就又去欺负人? 陶十七想着,撸起袖子就要去教训人,被陈淮安拦住,无奈的开口:“你听人把话说完。” 张莲看人误会,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看见李三李四游街了,我想这事儿肯定是你们做的!我...我来感谢你们!” 说着他竟然想给两人跪下,被陶十七眼疾手快的拦住:“干啥你这是!” 陈淮安也连忙开口:“这也不全是为了你,这里面不是还有我的事情嘛。” 张莲看着两人,眼中含泪:“谢谢你们.....” “行了,没事就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陈淮安可没兴趣看别人在自己面前哭。 要看也是看十七哭,而且只限于晚上。 张莲擦擦眼泪,想起其他事情来,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串铜板,递给陶十七:“这是我家欠你们的租子,十七哥,你数数。” 陶十七没接,这串钱看着也有四五百文的样子,他诧异的问道:“这钱哪儿来的?” 第44章 送养 陈淮安也很惊讶, 这钱差不多是四年的田租,这是连今年的都算上了? 今年的田刚种下,他们饭都快吃不上了, 哪来的钱还债? 张莲见两人盯着他, 似乎他不说清楚这钱哪儿来的,他们便不接。 张莲无法,嗫嚅着开口,刚擦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娘把弟弟...送养了...” 一句话如一声惊雷, 炸的陈淮安两人心情复杂。 陈淮安心沉了下来, 送养还给钱? 说好听点是送养,说难听点就是把孩子卖了。 他冷冷开口:“是为了换钱?” 张莲见人误会,连忙开口,声音急切:“不是!” 他停了一下, 慢慢道来:“是今年年初开始,小弟就陆陆续续开始生病,也不是什么大病, 就是发热咳嗽,但小孩子身子弱, 我娘在山上挖了草药煮了水, 喝了好些天也不见效。我娘没办法,咬咬牙还是到镇上医馆开药,一副药下去总算好了些。” 陈淮安和陶十七静静听着,没出声,但他们也知道, 这事能走到卖孩子这地步,怕是没那么简单。 “谁知道,没过几天小弟又烧起来, 可是这药钱太贵……一副就要一百文,我们家实在拿不出来......” 张莲说道到这儿,哽咽出声:“这回阿娘真的拿不出银子了,便想跟医馆先赊账,但那医馆一看我们穿着也知道我们根本就没钱……这时候医馆来了一对夫妻,应该是去看病的,他们多年无子,便看上了我阿弟...” 陈淮安和陶十七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不忍,也明白过来,这不过是想一家人都好好活着罢了。 陶十七拍了拍张莲的背,递给他一张干净帕子。 张莲接过来,攥着不一会儿又打湿一片:“阿娘起初没答应,但是后来遇上我的事儿……加上阿弟又烧的快没声了,这才……阿娘那几日一直坐在床边看着阿弟,整夜整夜不睡觉,我便知道,以后我没有阿弟了..." 陈淮安从前生活的时代,医疗系统健全,保障齐全,让他难以想象,一场风寒就能让一个家四分五裂。 张猎户因此丧命,如今又再次因为风寒,不得不逼着周娘子把孩子送人,才能给孩子一条活路。 赤-裸裸的现实,把他这个现代灵魂撕扯出一个豁口,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深深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他感觉手心里出现了一点暖意。 陶十七默默走过来,握紧他的手。 陈淮安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终于又能吐出一口气来。 张莲感受到自己给两人造成的不愉快,他擦干眼泪,这次表情不再哀怨:“虽然弟弟不跟我们一起生活了,但至少他以后不会再挨饿了,也是好事!我从现在起会努力挣钱,若是发现弟弟过得不好,我就把弟弟接回来!” 他停顿一瞬,轻轻开口:“若是他过得好.....我便祝他一身喜乐顺遂、无病无灾。” 这段话再次给陈淮安带来不小的冲击,眼前这个刚满十四岁的孩子好像在一夜之间长成了一个大人。 他的语气里没有对生活的自怨自艾,而是依然对生活充满希望和对前路的坚定。 陶十七心里也很难过,但是这何尝不是一条活路呢。 他收下钱,也为张莲的想法感到开心,只要不再轻生,人活着就有希望。 “阿娘说今年地里稻子收了,那地就还给你们。” 张莲看他们收下钱,也终于放下心,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谢谢十七哥和陈二哥的照拂。” 张莲说完这句便走了,陈淮安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人都看不见了,他依然站在那,一动不动。 陶十七站在他身边,静静的陪着他。 刚刚还热烈的太阳被天边的一片云层挡住,风吹来,微微发冷。 终于,陈淮安开口了。 “十七,我想让村里人跟我一起种辣椒。”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一片脱落的树叶飘荡在空中,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枝干。 “好啊。” 没有犹豫,没有因为他把赚钱的法子分享出去的愤怒,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陈淮安把陶十七紧紧抱进怀里。 落得生根,那片树叶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他悬浮的心也有了实感。 “谢谢你,十七。” 能得到你的爱,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陈淮安抱着他,像抱着自己的全世界。 以前他把赚钱的门道看的很重,现在他想如果这些身外之物能拯救一条生命,能让一个家庭不被钱所压倒,好像才更有意义。 他帮不了所有人,但至少能帮眼前这些。 * 四月过得很快,刚把剩下的五亩地种完,已经月末。 陈淮安每日不是在田里查看菜苗长势,就是在后厨研究腌菜,临近五月,地里的萝卜也开始成熟,他正忙着做新一批腌菜。 而陶十七也没闲着,现在要在家开作坊,家里还需要重新规划。 之后辣椒量产,能做大批辣酱,再靠小石臼一点点捶打,肯定不行。 第51章 费时费力不说,就怕还没把前茬儿的辣椒做出来,后面的就烂在地里。 所以他找了几个工匠给陈淮安打了一个大的石磨,他打算把后院闲置的地方,全部清理出来,就安置在那。 前院左边是新砌的几间家禽圈,右边又是菜地。 只有后院有一大片空地,很宽敞,是以前家里留来当谷场晒稻和脱粒的,旁边还有发旧的石磙,他打算把石墨就打在那儿。 而且这里视野遮蔽,外面的人也看不见。 两人的忙碌,大家看在眼里,工人们进进出出,路过的村民也总往他们院子里瞧,可是什么也看不着。 有的纯属好奇,在看热闹,有的在等着看陈淮安两人的笑话,但也有的在心里打鼓,陈淮安说的这个辣酱真的能卖出去? 没错,陈淮安在四月种辣椒前,在村里动员过大家,但没一个人愿意种植,即使陈淮安愿意把辣椒种子免费分享出来。 一来,大家从来没听说过辣椒这玩意儿,寥寥几个听过的,也不觉得这东西挣钱。 二来,就算有两户愿意尝试,但他们的土地现在全都插上秧苗,没有闲的地拿来尝试。 就像陈大牛家,倒是很相信陈淮安,但要是让他把秧苗拔了,来种这个他们听都没听过的辣椒,他是不愿意的。 陈淮安也能理解大家不愿意冒风险的求稳心态。 他想还是先把自己的一亩辣椒种上,等做出成绩,乡亲们可能才会放心,下一茬赶在霜降前还能带领大家种一茬儿。 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微微热起来,陈淮安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又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锅里的水冒着热气,但还没有滚开。 他洗干净手,继续回到粘板旁,旁边一个木盆,里面已经装了一半的白条。 陈淮安左手边还有半筐洗干净,带着水珠的白胖萝卜,他手起刀落,这些萝卜就变成木盆里的长条。 他看了看已经快盛满的木盆,估摸着已经够了,就停下里,拿来一罐子盐,眼睛都不眨的往里倒。 等去了差不多半个罐子,他才停手,然后把盆里的萝卜拌匀。 陈淮安也不是不心疼盐,而是这萝卜和笋不一样,这萝卜水分多,多放盐腌制半个时辰,这里面的水和苦味才能去掉,口感才不会生涩。 趁着腌制的时间,陈淮安挑了几个辣椒洗净,切成段备用。 这辣椒是晒干的,地里的辣椒刚开花,上一茬儿的新鲜辣椒留不了这么久,只能用干辣椒先用着,不过也够用了。 半个时辰足够萝卜出水,他把盆里的水倒掉,找来准备好的陶罐,之后的操作基本和之前腌笋的办法差不多。 等他封好罐子,陶十七也回来了。 “阿淮,你看这个样式怎么样?”他的手里抱着一个陶罐,罐子浑身发亮,明显是刚烧制出来的。 陈淮安没有马上去接,而是先洗了手再擦干,才转身回头抱起来看。 他用手指摸了摸罐口边缘,又用手掌量了一下罐子的口径:“不错,比之前做的细致,没有剐蹭感,这样到时候封口也不容易进气。” 接着他又摸了摸罐肚,似乎摸不真切,他把罐子举到更亮堂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两圈:“这罐腹有些扁,存放时容易重心不稳,怕是运货时一撞就容易裂。” 陶十七也跟着他指的地方看去,似乎确实如此,他居然没想到这个,还是阿淮心思细! “行,我让王叔再改改。” 陈淮安停下来,转过头有些为难:“会不会太麻烦王叔了?” 陶十七看他没继续看,应该是看完了,就把陶罐接过来:“不会,王叔是我爹朋友,再说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这王叔是以前村里烧陶瓷的师傅,后来生意火了,就把家搬到了镇上,陶十七和他爹还一起给他运过一批货。 说的也是,陈淮安放下心来。 “那我趁着天还没黑,再跑一趟!”说着陶十七就往外面跑远。 陈淮安本来还想跟他商量这陶罐上要贴的字,结果话没出口人已经不见了。 他摇摇头,十七这风风火火的个性。 既然要开作坊,那他这腌菜和辣酱就得有个名号,他都想好了,就在陶罐上贴一个‘陶’字,以后别人问起,就说是陶家酱菜。 不过这油纸还得单独找铺子做。 【滴——!】 他正想着这些,突然脑子里出现一阵刺耳的声音。 陈淮安甩了还甩头,又掏了下耳朵,差点给他震聋了!这系统又发什么疯? 他缓下来,才点开系统,立马弹出一行巨大的刺目红字: 【系统启动半年,宿主总消费未达到三两,现开启强制抽卡模式。】 陈淮安看着这行字,没有太多感觉,更多的是感觉莫名其妙。 甚至他的第一反应是,他来到这里居然也有半年了? 似乎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系统感觉被忽视,下一行字又跳了出来: 【从下月开始,宿主必须每月在系统消费三两银子,否则将扣除一点健康值】 扣除健康值?什么东西? 陈淮安注意到最后几个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也是有问必答,马上给他回应: 【健康值满值五点,违规一次,扣除一点,直到扣完为止。】 陈淮安脸上没有表情,很平静的问道:“扣完会怎么样?” 【直接死亡】 陈淮安沉默了,本来以为只要不在脑子里想着对系统摆烂,系统就拿他没办法,现在看来,之前不过是系统对他的警告罢了。 他注意到在原本抽卡的左上角多了五个绿色的小点,那就是代表着他现在的健康值吗? 陈淮安扯着嘴角自嘲,这是不是说明他这段时间的锻炼很有用,他现在还挺健康的。 看着那五个绿点,陈淮安默默想着,每月三两吗?这就是系统的目的吗? 第45章 摘菜 晨光微熹, 院子旁的篱笆上绿色交叠,绕成一堵绿墙,叶片被露水打湿, 盛着圆润的水珠。 “这陈掌柜为人真爽利!不仅没怪我们改了专供的方式, 居然还愿意把咱们的腌菜推给张员外家的寿席。” 十二斤的两个腌菜坛子被陶十七轻松抱起,转头稳稳放在板车上,他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欣喜。 陈淮安蹲在地上,把旧坛子里的腌菜全部捞出来, 小心翼翼的塞进新陶罐里片。 “陈掌柜确实仗义, 不过我那坛子辣酱也不是白送的,他当时尝后,眼睛都亮了。” 萝卜条和豇豆密实的码满一整个坛子,陈淮安再拿旁边的红封仔细盖好, 确保没有缝隙后,才盖上盖子。 “再说商人重利,我答应他以后辣酱量产给他让一层利, 并在咱家腌菜上署上如意楼推荐的字样,这以后若是咱们的名气打出去, 对他也有好处。” 陶十七把他刚封好的坛子又送上板车:“那还是阿淮脑子好使!”他一点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陈淮安嘴角弯弯:“你也厉害, 这陶罐打的很漂亮。” 他手里的陶罐正是他们定制的新款,上面已经贴上了‘陶’的字样。 搬了几罐腌菜也不见陶十七累,只有他明亮的眼睛依旧摄人:“那是王叔手艺好。” “那还不是因为有你盯着,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陈淮安实话实说,他这阵子忙着种辣椒, 研究腌菜,这陶罐的事情全由陶十七负责,他只给了一点意见, 没想到做出来的成品令他十分满意。 陶十七‘嘿嘿’笑了两声,把最后一罐腌菜放上车后,他走到前面,拉起车头:“走了。” “好,慢些走,别急。”随着陈淮安的叮嘱,响起了车轮‘哒哒哒’的响声。 “知道了!” 他看着走远的身影,有些心疼,十七这样靠人力送货太辛苦,他想尽快买牛了。 之前十七把家里的所有银子一共五两三钱都交给他保管,这段时间打石墨,做陶罐、贴纸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一共花了三两。 这两月的腌菜卖的好些,因为增加新菜品和辣椒,卖的量是之前的两倍,进项有一两7钱。 十七那边卖野味和鸡蛋进项一共一两一钱,现在拢共五两一钱,这钱没长,反而比原先还少了两钱。 陈淮安叹了口气,还好下月把张员外的寿宴办下来,能有一笔大的进项,希望能在秋收前把钱凑出来。 磨辣椒,稻子脱粒,这些都是力气活,他怕到时候自己帮不上忙,十七会很辛苦。 至于那个抽卡,他暂时顾不上了。 陈淮安收起思绪,趁着还不晒,他得去辣椒地看看,把里面的草除一下。 六月的田间是一片绿油油的稻苗,稻穗沉甸甸的挂在梢头,风一吹,激起一阵阵绿浪。 陈淮安到地里的时候,陈大牛正在旁边的稻田里除草,田埂上已经有一摞杂草,显然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第52章 “大哥。” 陈淮安这片辣椒地,正是陈大牛给的那五亩地,所以两家的地刚好挨在一起。 “哎!”陈大牛直起腰,捶了捶背,听见陈淮安的声音转过来,看着他朝辣椒地走去:“又来鼓捣你那‘稀奇’玩意儿?” 陈淮安看着才拔了没几天的草又有长高的趋势,他拨开草丛,抓起草根,一把把面前的野草拔掉:“这不仔细些,长的不好,可没那么容易卖上价,又怎么让大家放心跟着我干。” 陈大牛听了这话,停下自己的动作,他越过陈淮安看向那已经结出青色小果的树苗。 这玩意儿他没见过,但是看着长的还不错? 他踩着田埂来到陈淮安这边:“这玩意儿长势还挺好,老二,你这...真能挣钱?” 陈淮安闻声抬头,看着陈大牛满头的汗,指了指地上自己的水壶:“大哥坐着歇歇脚,喝点水,解解渴。” 陈大牛早上出门走的急,忘了拿水壶,现在还真有点渴。 他弯腰坐在田埂上,揭开咚咚灌了两口。 陈淮安趁着他喝水的功夫才又开口:“挣不挣钱,到时候不就知道了,至少现在看来这东西在咱们这儿能活,如意楼掌柜也说了,这东西量产后,他第一个要。” 陈大牛盖上水壶,重重叹了口气:“老二,当初大哥这田里秧苗都插完了,实在......”他的语气里带着遗憾和歉意。 陈淮安打断他:“我明白,这庄稼是根本,哪有说拔就拔的,再说我现在也在试水的阶段,成不成还不一定。” 陈大牛看着面前精神十足,与以前那个好吃懒做的模样截然不同的弟弟,他沉默片刻,又看向长势喜人的辣椒田:“老二,等秋后稻子收了,这田闲下来,你跟大哥说!这玩意儿怎么种!大哥跟着你干!” 陈淮安一愣,被陈大牛突然的表态镇住。 陈大牛看他愣住以为他不信,连忙说道:“哥看得出来,你这脑子灵活,也不是瞎折腾,哥真愿意跟着你干!” 陈淮安看他斩钉截铁的模样,心下一暖,他知道,在他的辣椒还没真的做出成绩来的时候,陈大牛愿意这么说,更多的是出于兄弟情义,而不是奔着能赚多少钱的心思。 他笑起来,认真的点头:“行,不过大哥到时候还是先跟大嫂商量一下,我可不想再看见你们吵架,不然十七得骂我了。” 陈大牛哈哈笑起来:“哈哈哈,你放心吧,你嫂子现在看你可顺眼了,而且这事儿有陶哥儿给你盯着,你嫂子哪有不同意的!” “行了,你接着伺-候这玩意儿吧,我也回去干活了。”他转身踩进水田里,身前身后都是一家人一整年的口粮,可不敢怠慢。 陈淮安看着陈大牛忙碌的身影,又看向面前绿油油的果实,太阳从云层爬出来,晒在他身上的热度居然不感觉烫,而是暖洋洋的。 这地里的草他前几日才拔过,现下长起来的也不算深,他紧着辣椒根须处清理一些,很快一亩地便清理完。 这时离晌午还有些时候,他跟陈大牛打了声招呼,就先回去了。 张员外的寿宴在七月初,现在已经六月中旬,也没多少日子了,他这几日就得把宴席需要的腌菜备出来。 趁着离晌午还有些时间,他还得先去摘菜。 菜园子里的菜都长了出来,他把篮子放在地里,先从离得最近的萝卜开始摘起。 他拽着萝卜缨一拔,一个白白胖胖的萝卜就带着泥出来了,他捏着叶子抖了抖,把多余的泥块抖落,才放进篮子里。 这萝卜是菜园里成熟的最早的,五月底已经摘过一茬儿,地里现在剩的已经不多,也没有原先的脆嫩,所以这萝卜他只拔了小半框。 他往前走,是一片黄瓜藤,这些藤蔓顺着他搭的竹架攀爬,如今已经绿叶成荫。 他拨开带着毛茸茸白刺的叶子,指尖在黄瓜尾巴上的细梗一掐,便轻松获得一根鲜黄瓜。 只是这黄瓜生长周期要长一些,枝头有些还开着小黄花,叶子底下只少许坠着几根翠绿欲滴的嫩黄瓜,为了让黄瓜再多长长,他紧着长条些的摘,也只摘了小半框。 园子里,这个时节长的最好的是豆角。 绿叶挂在竹架上,一片葱茏间,垂下一根根笔直细长的绿条,像一扇绿色的珠帘。 陈淮安把竹筐里的菜放到屋里,提着空筐过来摘的。 他在豆荚上轻轻一折,‘啪’的一声脆响,一根脆嫩的豇豆就断下来。 太阳渐烈,十七应该也要回来了,中午给他做盘炒豆角,再摘两根丝瓜,做成丝瓜汤,听说可以降火。 他想着便加快动作,挑着细长、表皮没有发白的豇豆摘,不一会儿就摘了大把,他放进篮子,整齐的码成一摞。 等到摘够满满一筐,他终于停手。 刚出菜地,他就听到外面传来车轱辘声,他把篮子放在地上,走到门口。 果然,熟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面前。 陈淮安走上前,用袖口擦去面前人额角的汗:“累不累?” 陶十七乖乖站着,直到陈淮安把手放下来,他才咧嘴一笑,露出虎牙:“还行,就是有点晒。” 陈淮安转身帮他扶着板车:“走吧,我给你泡了凉茶,喝一碗会舒服些。” 进到院子,陶十七在旁边卸板车,陈淮安去厨房倒了一碗泡好的凉茶出来。 陶十七把车上的麻绳取下来,想起刚刚回来路过村口时,看到的景象,忍不住跟他分享起来。 “今天村口可热闹!好多人围在一起,还有好多手里提着东西,我好奇就上去打听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陈淮安把碗放在桌上,又拿出干净布巾在院子里的水桶里侵湿,拧的半干,递给陶十七擦脸:“怎么了?” 陶十七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一抹,俊脸被他搓的通红:“那赵顺考上秀才了!全是给他道喜来的!” 陈淮安看不下去,又把帕子从他手里拿过来,顺着额角一点点轻柔的擦过他的面庞。 听他这么说,陈淮安动作一顿,语气却很随意,仿佛在闲谈:“哦?那真的是遂了他的意,秀才功名,一步登天。” 他接着没完成的动作:“想必上门提亲的不少吧?” 陶十七仰着脸,帕子擦过眉眼,他便把眼睛闭上:“可不?好些都是来给他提亲的,听说镇上一家粮行的掌柜也看上他了,打算给他家姑娘说亲呢!” 刚说完,他便感觉脸上的帕子消失了,他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人已经转身进屋,他感觉不对劲,赶忙追上去:“阿淮?” 第46章 寿宴 陈淮安背对着他, 语气没什么异样:“这秀才老爷可了不得,见官都可以不拜,以后若再得个功名, 说不定就是官老爷。” 他停顿了一下, 状似无意的说道:“某些人.....会不会有点遗憾?” 陶十七瞬间明白过来,他似笑非笑,指着外面的板车:“唉?我怕不是今日送货,把腌菜坛子打翻了?” 陈淮安疑惑的转头看他, 这人不回答自己的问题, 怎么扯上腌菜了? 陶十七看他终于肯看自己,于是捂着鼻子戏谑道:“好酸的味儿!” 陈淮安被人打趣,也不恼,索性摊牌, 走上前凑近他:“我说真的,他如今功名加身,好比璞玉雕成, 十七会不会觉得错过了一个好料子?” 陶十七眼珠一转,状似可惜的说道:“那我是不是该连夜收拾包裹, 去村口敲响赵家的门。” 他说着做了个拱手相拜的动作:“说‘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 秀才老爷能不能回心转意收我做小’?” 陈淮安听完立刻把人拦进怀里,皱眉道:“你敢。” 陶十七在他怀里蹭了蹭,笑起来:“不敢不敢,不然大醋缸子翻了,我可招架不住。” 陈淮安鼻尖与他相蹭, 语气委屈巴巴的:“我这不是担心吗.....人家现在多风光,我这一穷二白的多遭人嫌弃。” 陶十七捏着他的脸揉搓:“谁敢嫌弃!我去揍他!” 陈淮安笑开,终于不再纠结。 陶十七却又转头抱起手:“不过, 未来的陈大掌柜不打算笼络一下我这个小伙计吗?万一我真跑了可怎么办?” 陈淮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低头在他唇上一吻,陶十七跌进他的怀里,软了腰,也没了气势,慢慢开始回应。 吻毕,两人气息都有些凌乱,陶十七舔了舔湿润的嘴唇:“本伙计很满意这个笼络方式。” 陈淮安被他逗笑,又在他唇边咬了一口:“那晚上再继续......笼络你。” 陶十七脸红红的瞪了他一眼:“行了!你快去做饭!我快饿死了!”说着转身去院子里接着弄没卸完的车。 陈淮安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不论外界如何纷纷扰扰,都打不断他们这小院的温馨。 日头一日晒过一日,刚进入七月,这站在太阳底下,感觉人都能被晒化了,也只有清晨能凉快些。 第53章 天还没亮,鸡鸣声起,陶家院子里已经有了响动。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陈淮安穿好衣服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却不知是不是晨风还带着些许夜间的凉意,他嗓子发痒,咳嗽了起来。 陶十七把驴车从圈里赶出来,陈淮安听到动静,连忙把嗓子里的痒意强行压了下去。 “这驴车租一天居然要四十文钱,这牲口也太金贵了!”陶十七把驴栓在门口木桩上,一边还在为这租金心疼,这都快赶上他卖一只野鸡的价钱了。 陈淮安清了清嗓子,宽慰道:“咱们也就租这一日,今日员外的宴席可耽搁不得。”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见亮,他们得加快动作,别误了时辰。 贴着‘陶’字的陶罐被两人陆续搬上车,陶十七一次搬两个,脚下生风,两三趟就搬了个干净,陈淮安搬着地窖里最后一个罐子跟在他身后。 陶十七把罐子放在板车上,回头接陈淮安手里的那个,陈淮安刚把陶罐递给他,却动作一顿,头偏向一边,压抑的低咳起来,带动起他的肩膀微微颤动。 陶十七把腌菜放上车,马上转身给他拍背:“夜里就听你睡得不安稳,是不是着了风寒?” 陈淮安咳完这阵舒服多了,他缓过气来,有些懊悔,刚刚那阵痒意,他居然没压住。 看着陶十七紧皱的眉头和担心的眼神,他尽量用温和镇定的语气说道:“别担心,就是刚刚吸了口冷气,呛着了,没事。” 看陶十七依旧不放心的脸色,他再次劝慰道:“真没事,这寿宴关系到咱们的腌菜能不能打出名声,可不能错过时辰了。” 陶十七转身回屋里,一会儿后拿着一个暖壶出来:“你喝一口,润润嗓子,要是还不舒服,咱们刚好去镇上找郎中给你瞧瞧。”说完又补充一句:“你可不能瞒着我。” 陈淮安接过水壶喝了一口,这水带着温热,还真让他舒服不少,他放缓声音:“好。” 一切收拾妥当,陶十七扶着陈淮安上车,让他坐在里面最稳当的位置,又回屋给他拿了件衣服披上,最后才回到车头前,拿起缰绳:“你可坐稳了,要是路上不舒服就告诉我,咱们歇一下。” 驴车在缰绳的驱策下,慢慢动起来,车轮压过石子路响起‘哒哒哒’的声响。 陈淮安拢了拢搭着的长衫,周身萦绕着独属于陶十七的干净温暖味道,驱散了一些系统带给他的不安。 就在昨晚,他去清点今日要用到的腌菜。 宴席五坛,如意楼三坛,他每罐都仔细查看有没有生花发白,若是有,就赶紧换上备用的两罐,好在他整个制作过程中都小心仔细,没有任何问题。 他正打算放心的回屋休息,系统却再次出现了强烈的刺耳提示: 【本月宿主抽卡消费为0,现在是否接受100连抽?】 这行字的最下面有两个鲜红的按钮:左边是接受,右边是拒绝。 陈淮安拧着眉头,看来这系统的机制是真的。 但是100连抽就是三两银子,他身上倒是有,但是这钱绝对不能动。 马上秋收,需要用到牛的地方很多,这牛必须得买。 还有制作辣酱腌菜的原材料都要花钱,现在把这钱用了,后面的生意就做不起来,再想赚钱可就难了。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拒绝。 刚点下去,系统似乎有些生气,画面闪过红光,左上角的绿色小点暗淡下去一个,变成灰色。 那一瞬间,陈淮安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抽去了一缕精气神,本来精神饱满的自己,突然变得有些累,这感觉像是自己又变回原先那个病恹恹的状态。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他没有什么大病,就是干活会更容易累,力气也没原来好,他又变回了那个原来一步三喘的自己。 陈淮安叹气,这一点健康值他还能承受,但若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 看来下月得努力凑够钱,这卡是不得不抽了。 不过系统的目的他始终不知,这就像一把悬在他头上的刀,随时会落下,让他十分不安。 陶十七赶车的功夫很是稳当,陈淮安在轻微的摇晃中居然差点睡着。 他们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清明,他们先去的如意楼。 张员外的宴席承包给如意楼,所以今日如意楼不营业。 他们去的时候如意楼门前已经放满厨具调味等货物,两辆牛车整齐的装着。 看见陈淮安两人,陈贵柜指挥的动作才慢下来:“陈兄弟!你们来的巧,我这儿刚装好车,咱一会儿就出发!” 因为是如意楼的推荐,所以陈淮安他们要跟着陈贵的人一起去张府。 “不急,陈兄你忙你的,这三坛腌菜我们两先给您搬进去。”陈淮安下车搬着一罐腌菜,往后门走,这三坛是如意楼这个月的货。 “那就麻烦陈兄弟你们了!”陈贵那头忙的顾不上。 陶十七把车驾在一旁,利落的把剩下两坛搬上。 两人出来后,没事做,便在一旁等。 陈贵收拾妥当后,带着楼里的大厨和伙计,招呼着他们,一行人陆陆续续出发。 张员外是镇上的富户,以前行商,现在年纪上去,便在太平镇养老,但家底十分丰厚,所以来给他祝寿的人非富即贵。 张府门口已经排起小队,送肉的,送菜的,还有各种酒水货物的马车络绎不绝,张府管家在门口一个个清点,安排,忙的脚不沾地。 看见他们一行人,他上前来招呼:“程掌柜,你们可算来了,这菜品都送来了,您看看还有没有缺的,今日这宴席都是些贵客,可怠慢不得!” 陈贵拱手:“您放心!我这人手齐全,马上开工,保证今日这席面给您做的妥帖!” 他们从侧门进去,陈淮安两人也跟着。 今日腌菜作为席面前菜,陈淮安两人也得在后厨帮忙。 还有几道热菜也是如意楼的招牌,用的都是他的腌菜,若是做得好,今日他的腌菜就能打出名气去。 人影穿梭,后厨在一片锅铲碰撞、冲菜、洗菜声中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太阳出来,前厅客人陆陆续续进府,后厨也响起来‘嗞啦’的热油声,裹挟着各种香味和其中独特的辣味。 正午时刻,一道道精美的点心和几碟开胃小菜被端上桌,客人们都客气的没有动筷。 直到热菜摆满圆桌,所有菜品上齐,席间响起各种祝寿词。 词毕,在主人的招呼下,才开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主桌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被旁边人推了一把:“快去!今日在坐的都是镇上的富户,别丢我的脸!” 这书生正是刚考上秀才的赵顺,而他身旁的是镇上粮行的掌柜吴达。 赵顺手里拿着自己写的贺词,有些紧张,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今年院试,他是踩线进的,这试题难度已经到他极限,这秀才怕就是他能达到的最后高度,想再进一步很难。 如今不如趁着这份名声,先结交到镇上这些富户才是最重要的。 他想清楚后,刚想上前,主桌上一个人却突然开口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第47章 生意 “这味道好特别, 不太像天香楼的口味?”一个身着绸缎料子的男人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酸萝卜炖猪蹄,惊喜出声。 天香楼的名气在镇上有目共睹,只要有宴席, 基本都是由天香楼承包。 所以本都默认这寿宴是天香楼做的, 但随着此人这一声惊叹,众人都纷纷打量起桌上的菜品,开始下筷,然后发出和那人一样的惊呼 在座的都是一些富商或者富农, 以前都是天香楼的常客, 这味道一尝就都能分辨出不同来。 “这味道独树一帜,辛辣鲜香,让人胃口大开!” “这好像是如意楼的手笔,这如意楼就在天香楼对面, 最近才崭露头脚,他家的菜我吃过!就是这味道!” “这腌菜也不错!清脆爽口!”席上不缺鱼肉,中途来上一口还十分解腻。 主桌的张员外, 听到大家的夸赞很是高兴,这席面做的好, 让他也有面子。 他不吝啬的对酒席上陪坐的陈贵夸赞道:“这多亏了如意酒楼的陈掌柜, 我前些日子被友人邀请去他那儿吃饭,没想到一下就喜欢上他那儿的口味!这不!就想在寿宴上,也要让各位都尝尝这味道!” 陈贵起身,鞠躬回应:“张老爷谬赞,各位谬赞, 我这酒楼能有今日,多亏了我的两位好友,这猪蹄里的酸萝卜也是用的腌菜做的, 而这腌菜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众人都知道,这如意酒楼在镇上开了不少年头,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年初突然爆火,好像就是因为推出了这腌菜做的‘山野双珍’。 听陈贵这么说,大家都好奇起来,这两人是何方神圣。 张员外也不例外:“倒是手巧,不知今日可来了?” 第54章 陈贵赶紧回道:“来了,在后头候着呢,我这就叫他们过来。” 陈淮安和陶十七被人领着从廊下过来,两人衣着虽然朴素但却很整洁,加上容貌和气质又十分突出,众人初见,就纷纷赞叹。 两个站在旁边,张员外没开口,他们便不乱动。 张员外看两人虽然衣着朴素,但举止得地,十分满意的开口:“这腌菜做的不错,吃起来有股独特的辛辣味,不知是如何做的?” 旁边几位客人也点头附和,纷纷问道:“这酸萝卜比别家更鲜脆,不知有什么诀窍?” 陈淮安这才往前一步,先拱手一拜,再不卑不亢的回道:“回张员外和各位老爷,这辛辣味是来自一种叫番椒的植物,是我夫郎走镖时偶然所得,我便种了一些,它不似茱萸涩苦,所以辣味更独特些,至于脆爽口感,须得注意调料配比,和一应用具的准备上下功夫。” 至于比例如何,怎么下功夫他便没说,毕竟这么多人,他也不能毫无保留的把吃饭的家伙倾囊相授。 再说了大家都是商人,也不是真的要打探别人养家糊口的手法,更多的在想这里面的商机。 而这辣椒的来历,他也只能借陶十七走镖经历来掩盖。 陈贵在一旁适时补充:“没错,陈兄弟还把这番椒做成一罐辣酱,给我送来试用,这做出来的菜品辣香扑鼻,更添风味!” 说着朝张员外拱手,表示借用贵席,才客气道:“下月便能成熟出酱,届时如意楼会准时推出这些新菜品,欢迎各位来品尝!” 最后还不忘提一嘴陈淮安他们:“陈兄弟处也提供这辣酱的出售。” “早年我在外行商也见过这番椒,但一直没机会品尝一二,没想到用在菜里如此美味。”张员外对两人的行为没有阻止,毕竟今日这宴席办得不错,他也满意。 随即也对着旁边的管家吩咐道:“以后府里可以多采买一些。” 身后的管家连忙道是。 众人见主人张口,也纷纷招呼身边的仆人去找两人订购。 陈淮安和陶十七对视一眼,都在双方眼中看到欣喜。 陶十七上前对着各位,语气豪爽没有哥儿家的扭捏,但话中有度:“我和相公离着镇上远,承蒙各位不嫌弃,若订上两坛和两坛以上的,每月可以在陈掌柜处登记下月的腌菜和辣酱的用量,我和相公在每月初按时给各位送上门,也免得各位多跑一趟。” 众人听了都眼前一亮,如此方法着实简洁方便不少。 而一旁的陈贵更是喜笑颜开,这样一来,去他酒楼订货的客人,若是有宴席,都难免会在他那里消费一番。 看来他推荐陈兄弟夫夫两人来这宴席,真是来对了! 这边众人相谈甚欢,那边赵顺捏着手里的贺词,捏的指节泛白,纸张被紧紧握住的地方皱成一团,他却毫无所觉,他的注意力全在人群中的两人身上。 他拼尽全力考上秀才,成为稻香村甚至太平镇都少有的青年才俊,合该所有人都应该注视他,称赞他才是! 他才应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但他今日的风头居然全被陈淮安两个抢去! 他看着陈淮安在前面和众人攀谈,陶十七便跟在他旁边附和,两人站在一起不卑不亢,大家相谈间都会偶尔漏出两句‘两人很是般配’。 赵顺听见后,心里更是气恼,他考上秀才,陶十七应该回头求着自己娶他才是! 但他非但没有!还言笑晏晏的跟在陈淮安身后抛头露面,哪有哥儿的样子! 他心中被嫉妒驱使,忘了自己的本来目的,甫一开口便阴阳怪气。 “不过是一些口腹之欲的俗物,这腌菜酸臭,钻研此道的人想必也是穷酸之辈,就算挣到钱,也不过满身铜臭,难登大雅之堂,各位又何必如此高看他二人。” 他一席话出口,满堂鸦雀无声,众人都朝着他看过来,赵顺得意的看着两人,却不知他身边吴达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陈淮安被赵顺的出现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立马想到这人,应该是想凭借秀才身份结交一些镇上的富户。 陈淮安心底嗤笑,可惜,被他自己搞砸了。 赵顺这书也是白读了,居然妄图用‘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来贬低他,抬高自己。 他就没有想过在座的大都是商人起家,一句话几乎骂了一半人,真是蠢到家了。 陈淮安在一旁没吭声,但陶十七哪能忍受旁人如此诋毁他,当即朗声开口。 “腌菜和辣酱虽是饭桌上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但也是我们夫夫二人起早贪黑、呕心沥血,靠自己的劳动一点点研究出来的!不像某些人,只会拿着读书人的派头,高高在上,空口白牙的贬低别人!” “确实,靠手艺挣钱不丢人!” “就是!这夫郎说的在理,某些人考个秀才就如此看不起我们,若是为官,又岂能容下我们这些‘满身铜臭’的人!” 附和的都是一些被得罪的商人。 赵顺被当众回怼,气的脸色铁青,又见众人都向着陶十七,更是没面子,他不敢怼在座的客人,只能又把矛头又指向陶十七。 这次他倒是没再贬低他们的商人身份。 “陶十七!你不过是个粗鄙农户,居然敢当众指责我!” 而是拿他农户的身份说事。 这话一出,剩下的一半人也被骂了,众人纷纷瞪着他。 张员外沉着脸,语气不悦:“两位小友,忙了一天辛苦了,带他们下去领赏吧。”后面这句话是对着管家说的,这便是想息事宁人了。 好好的寿宴被赵顺破坏了气氛,张员外冷淡的扫了他一眼,和对陈淮安二人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这番态度向着谁自是不必说。 赵顺僵在原地,看着四周投来的各种鄙夷、轻视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多年来读书人的骄傲和尊严被无视和践踏。 都怪他们!陈淮安和陶十七!你们给我等着! 赵顺看着逐渐消失的两个身影,心中怨气满盈。 旁边的粮行掌柜吴达看着赵顺站在那一动不动,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人是自己带来的,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给张员外和众人道歉,气氛终于才缓和下来。 只是在吴达心里,已经重新考虑起女儿的婚事来。 这边宴席已到尾声,那边两人出来后,陶十七不受这段插曲的影响,明显十分开心。 “加上赏钱一共一两五钱!”陶十七拿着银子数了又数,高兴的抱着陈淮安的手臂晃。 这钱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们从下月开始将会有一大笔订单。 有了订单,就会有更多的钱赚! 陈淮安笑着牵起他的手:“加上给陈掌柜的三坛,一共二两二钱,还多二十文。” 他把银子合在一起,加上之前的,和这段时间挣的,他们现在有八两左右的银子,压一压价,买牛差不多够了。 但是他这月抽卡又怎么办呢? 想到这儿,陈淮安的笑容淡了一些,他轻轻皱了皱眉,这系统还真是麻烦。 “走吧,回家!”陶十七没发现他的异常,回握住他的手很柔软。 “好。”陈淮安恢复笑意,有什么事儿,都比不上此刻眼前人的欢喜。 驴车已经还了,两人是走着回家的,回到村子的时候,太阳已经没那么晒了。 他们刚走到院子外,就看见苗翠兰站在他们门口,沿着路口不停的来回转悠,好似有什么急事,正在等他们。 看见两人回来,她睁大眼晴,跑上前拉住他们,语气很急切:“你们可算回来了!” “嫂子,咋了?”陶十七一边开门,一边邀着她进屋说,却被苗翠兰阻止。 “别忙了!你们先跟我去田里看看!老二的那亩稀罕玩意儿被野猪给拱了!” 本来还有些茫然的两人听了这话都惊呼出声:“什么?!” ----------------------- 作者有话说:我存稿没发出去!!!我以为我发了,打开后台一看天塌了!我的日更断了!!哈哈……哈哈 第48章 野猪 等他们到田里的时候, 陈淮安看见面前的景象脸都绿了。 原本整齐的稻浪被大片践踏,还带着一点青色的稻穗落在泥里,本来再晒几个日头, 就能收割的心血被彻底破坏。 这还不是最惨烈的, 最惨烈的当时陈淮安的五亩地。 两亩大豆和两亩玉米基本全部阵亡,周围泥土被翻拱起来,玉米杆子和豆子叶全部倒塌在地上,半熟的玉米粒和豆壳被踩烂落在泥洼里。 他的一亩辣椒居然还算好的, 或许因为气味辛辣, 没入这位‘猪大爷’的口,只被踩踏了一小片。 但即使如此,陈淮安也是心如刀割,这辣椒已经红了大半, 本来等过两天就可以慢慢采摘,现在青红的长条断了一大片在地里,发出辛辣的味道。 旁边陈大牛的田挨着他的地, 也被毁了不少。 第55章 再看周围其他稻田,也有不同程度的损毁, 但都没他的严重。 原本充满生机的田野, 此刻只剩下一片狼藉和破败。 陈淮安只觉一股冷气直冲天灵盖,这七月的日头都挡不住的凉。 陶十七紧跟在他身后,他的眼神扫过整片田地,再回到自己地里,面上也十分难看。 他看见被毁坏的辣椒地, 第一反应是去看陈淮安,当下便发现他的脸色比早晨更白了些。 他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伸出手, 上前稳稳扶住他,出口的话带着担心:“阿淮,你还好吗?” 陈淮安这才从打击中回过神来,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他重新观察周围,发现他们这片地一望无际,只有一条路是通往后山的,上面布满了猪蹄印子,很明显这野猪是从后山跑下来的。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这片辣椒地离后山不是最近的,这野猪就算啃,也应该先啃山下的那片田才对。 但他看了一眼,通往后山道路两旁的田,远没有他的几亩地毁的严重。 他眼底漫上一股暗色,看来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哎呀!天杀的,这畜生真是造孽!我们这稻子都啃成啥样了!”苗翠兰跟在她们身后过来,嘴里痛呼出声。 早上听人说村里出现了野猪,还是在他们这片田里,她家那口子就带着人去看,本以为能很快驱赶,没想到到了下午都还没解决。 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被野猪啃坏的庄稼地,没想到被糟践成这样! 陶十七在她的惊呼中再次看向周围,他的眼神像鹰,锐利的扫过田埂上的蹄印,以及它经过的路径、啃食的痕迹,脑中迅速分析起捕捉它的方法。 这是独属于猎人的冷静和决断。 “陶哥儿!你们可算回来了!这畜生太难捉了,陶哥儿,你是咱们村里唯一擅长打猎的,你想想办法帮帮忙。” 看见两人出现,人群里的里正李福赶忙跑过来,像找到了救星。 本来围在一起的人群,都发现两人,也连忙跑上来。 “是啊,陶哥儿你想想办法,我家稻子再被啃去下可就没了!” “对啊,你家地也遭了秧,可不能袖手旁观啊,赶快想想办法吧!” 大家都心急如焚,看着一年的粮食被毁,说不出的心痛。 陶十七没说话,他已经在思考如何捕猎野猪的方法。 陈淮安看出来,适时开口,给他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大家稍安勿躁,十七已经在想办法了,给我们一点时间。” 众人这才平静一些,没再吵嚷。 陈淮安在等陶十七想办法的间隙,看向山路,他发现那路中央已经被挖了一个陷阱,面上用粗糙的一层树叶子盖着,旁边的新泥都没扫开。 这猪最是嗅觉灵敏,闻到新泥的味道,如果再没有诱饵,它是不会上当的,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开口了:“大家放心!我这陷阱保证有用,这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这是野猪的必经之路,只要我们等着,它一定会出来的,只要它来,必然掉进我的陷阱里!” 看着众人都离开他周围,被陶十七两人吸走视线,他就开口,想重新获得大家的关注。 说话的正是王大柱,自从他被陶十七划伤脸,就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淮安看了一眼,发现他原先被划伤的地方已经愈合,看不出痕迹,怪不得又出来丢人了。 这陷阱布置如此粗糙,抓不住野猪只能让大家的果实再次被猪破坏。 果然,王大柱这话一说完,人群就再次不满起来。 “你这陷阱中午就挖好了,这都多久了,这野猪也没来!这能捉住吗?这野猪抓不住,大伙晚上也睡不踏实!” “你还好意思说,刚开始大家听了你的话,拿着石头驱赶它,结果这畜生根本不怕人,这猪没赶走,人差点被撞伤!” “就是,本来这野猪就啃的前头几亩稻子,说不定吃饱了自己就走了,你倒好,这么一赶,咱们这里面的田也遭了秧!” “陈六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外面的田凭什么就该给这畜生吃!” “王三儿,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故意把猪往我们田里赶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本来只是在指责王大柱的法子不靠谱,没想到大家自己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行了!都少说两句!别吵到陶哥儿想办法。”里正大喝一声,众人这才闭上嘴,明显里正也不再信王大柱的法子。 大家默默闭嘴,王大柱在后面不屑,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法子很好,只是这畜生没出现罢了,若是出现,必然会掉进自己的陷阱里。 至于陈淮安那毁坏的地,他心里窃喜,这畜生也算是给自己报了仇了。 没一会儿,陶十七顿住的身影终于动了:“李叔,我有法子了!” 李福忙了一天有点累,本来趁着陶十七思索的功夫,坐在田埂上休息,听他这么说,他连忙站起来,拍拍屁股:“啥法子!你说!我给你找人安排!” 陶十七慢慢跟他解释,村民们也自觉围过来。 “这挖陷阱的法子不错,不过地点不对。”陶十七指着自家地:“这野猪已经被惊扰,变得警惕,只有这里是它破坏最严重,也是它尝到甜头的地方,如果要觅食,它还是会选择这儿。” 他停了一下看了一下人群:“我需要几个有力气的乡亲去山上砍些木头来做陷阱,这边布置陷阱也需要帮手。” “我来!”陈大牛早已经在一旁等了很久,就等着弟弟两人的吩咐。 其他汉子听了也纷纷伸手:“我可以!”“我也可以!” “你怎么能确定这就野猪一定就能来你家地里,又一定能掉进你的陷阱?”王大柱毕竟还是读过书,能找到其中的疑点。 陈淮安扫了他一眼,幽幽开口:“当然不能像某些人一样,坐在那等着野猪自投罗网。” “你!” 王大柱想反驳,但是被陶十七打断:“问得好,我经常在后山打猎,发现后山有种野果,人不能吃,但它散发的甜味很受畜生喜欢,这东西最适合拿来做诱饵。” “还有这种东西,真的能吸引这畜生?”里正疑惑地问道。 “十七经常和后山这些畜生打交道,他之前猎到的鹿就是最好的证明,我相信他!”陈淮安语气里充满信任和维护,陶十七笑着看着他,心里一片柔软。 陶十七转头朝着人群,高声道:“愿意信的,跟我来布置陷阱!” 大家陆陆续续跟在他身后,毕竟都是自家的田,当然希望越早解决越好,就连里正也跟着忙起来,最后只剩王大柱一人站在那。 他悻悻得走到一旁坐下:“呸!到时候要是被我的陷阱捉住,看你们怎么后悔。”到时候那猪肉可就都是我的了。 “大哥,你带几个人去后山砍碗口粗的木头,十根左右,两头削尖。” “你们几个跟着我去挖坑,至少要挖到一人深,宽窄我待会给你们说。” “李叔,你带几个人把挖出来的新泥装走,尽量把周围布置的陈旧一些。” “嫂子,你带几个婶子先把地里的庄稼先拾掇一下,好的留下,坏的留下当诱饵。” “工具不够,大家就回家拿,咱们尽量赶在天黑前,把这畜生捉住!” “好嘞!”“说的是!”大伙儿听了这话都加快忙起来。 陶十七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大家,陈淮安跟在他身后,等着他的吩咐。 看着终于把大家都安排好,就剩下自己,他左等右等也不见要给他安排活儿的模样。 但他也不想闲着,看见旁边有一把锄头,拿起来准备和大家一起挖坑。 陶十七皱眉走过来:“你别动这个,再把你手磨破了。” 他想了想,拿了个装泥的空筐子给他:“你去后山摘甜果,这东西你见过,就在后山的小溪边,这可是个顶重要的活儿,你小心些,要是累了就歇歇,不急。” 他的语气说的温柔关切,仿佛对着个易碎的瓷娃娃。 他们旁边的两个汉子都是单身汉,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羡慕。 这有夫郎的人就是不一样哈,咋没人心疼咱们的手会不会磨破? 而且他们想不明白,这摘个果子,怎么还能给人累着呢? 陈淮安注意到两人的表情,忍住嘴角的笑意,乖乖接过筐子:“好。” 临走时陶十七还把一个水壶给他挂在腰上:“太阳晒,渴了就多喝喝水,别中暑了。” 这模样比他们爹娘小时候哄他们睡觉还温柔。 看不了两人的腻味,两个汉子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继续埋头干起来,没媳妇的人没人疼啊! 第49章 突变 后山林间有一条小溪, 经常有野兔野鸡出没。 这果子长在水边,陈淮安采摘的时候,捡了一根竹竿, 把枝条捞过来才能采到。 第56章 所以这果子虽然吸引野兽, 但可能因为地理原因,只有一些鸟雀啄食。 等他把溪边的果子摘完,大概摘了小半框,他回去的时候没有跟人群一起, 而是独自走的。 回到田里, 他趁着大家没注意到他,丢了一把果子在路口的稻田里,他没记错的话,这片田就是王大柱家的, 也是最完好无损的。 他扔的果子不多,三三两两的几个,够野猪踩几下的, 也算给他个教训,但也不断人生路。 陷阱布置妥当, 陶十七招呼大家到周围躲起来, 特别强调:“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没有我的口号,大家都别出来,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发出声音!再给这畜生吓跑了,下会可就不好抓了!” 大家纷纷点头, 寻找藏身的地方。 等众人都藏起来后,陶十七拿过野果,倒了一半在坑里, 然后从陷阱处顺着田埂放了一路,直到山路口,等做完这些,他才躲起来。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暗了些,蚊虫嗡嗡嗡的叮的人心烦,就在众人等了又等,快没耐心时,‘哼哼~’的声音从后山那条山路响起。 果然,不一会儿一头毛皮黑亮,长着獠牙的黑猪出现在视野里!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陈淮安藏在草丛后面,远远望去,心里也惊讶了一下,这猪估摸着得有两三百斤! 它走到路口,眼看着就要落入王大柱的陷阱,却突然停住,沿着陷阱周围不停的嗅闻,仿佛发现了什么,警惕的从路口边缘走过去,径直绕开了那陷阱。 王大柱见状,十分失望,差点惊呼出声,被旁边人拦住。 不时,那野猪似乎被身后什么东西吸引,径直朝着旁边的稻田跑去,它一进稻田,就开始翻泥拱地,直到把田里的果子吃完,才沿着田埂寻着其他果子。 王大柱起初沉浸在自己的失败里没注意,直到那猪把他家的田拱倒一片,他才反应过来,看着马上要沿着陶十七设下的路径掉入陷阱。 他心里愤恨,竟不顾身边人的阻拦,从暗处跳出来,拿起石子就朝着野猪砸去,还一边吆喝,试图把它驱赶回头,赶回自己设置的陷阱里。 他骤然起身惊呼,把旁边的村民都吓了一跳,更是惊扰了本就机警的野猪。 王大柱的石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砸,扔的不准,但胜在量多,竟然还真被他砸中两个在野猪身上。 那野猪也不再沿着野果的方向过来,而是发出一声嘶吼,后蹄在泥土里刨了刨,猛然发力,踩着一大片稻子朝着离他最近的王大柱冲过来! 王大柱眼看不对,惊慌失措的掉头就跑。 但田里土滑,他摔了个狗啃泥,又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但双腿始终难敌四蹄,野猪一瞬就跑到他面前。 王大柱吓得魂飞魄散:“啊!!!”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破空声划破夜空,一根利箭,穿风裂空,准确的扎进野猪的前腿上,野猪扑在地上,暂时停了进攻的步伐。 陶十七拿着弓站在田埂上,神色冷峻,双目似电,盯着野猪,随时准备再射出第二箭。 幸好他在等待的过程中不放心,让阿淮回家帮他取了弓箭,不然说不定现在田里已经出了人命。 王大柱愣在那里,□□一片湿润,那野猪被刺痛,有彻底暴走的趋势。 陈淮安这时也从草从跳了出来,朝着王大柱大喊着:“王兄,快!滚开!不然那畜生可就下死手了!” 陈淮安即使觉得这人可恨,但也没有想要他性命的程度,所以看他愣在那儿,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王大柱这时候也顾不上是谁在说话,他求生的意志让他不由自主的听从这道声音,往左边滚开。 这时候陶十七马上射出了第二箭,这箭直接射在它的脖颈上,那野猪皮糙肉厚,一时也要不了他的性命,却彻底激怒了它,它朝着陶十七的方向猛地冲来。 陶十七站在那儿,冷静的搭弓,瞄准,再射,而他身前正是早已准备好的陷阱。 野猪一路狂奔,在跑到陶十七跟前时,一个猛扑起跳,‘轰隆~’ 落进了伪装的陷阱里,坑底都是削尖的木刺,一落下去便听见‘噗嗤’的声音传来。 坑底发出“吭哧”的挣扎,凄厉的声音响彻田野,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这野猪就没了声音。 众人愣住片刻,反应过来,瞬间欢呼起来,大家都从暗处围过来,想看看坑底的情况。 陈淮安走到陶十七身边,先关切的看了他一眼,才问出声:“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陶十七摇摇头,放下弓箭:“我没事,我就站在这儿动动手而已,这畜生都没靠近我呢。” 陈淮安替他理了理因为射箭而有些凌乱的衣襟,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围上来,看着坑里的野猪都啧啧赞叹起来,对陶十七两人投来敬佩的目光。 里正绕开人群过来,吩咐大家:“大牛、六子还有你们两个。” 他指着身后的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你们把这野猪抬上来,一分为二,半扇猪肉按照各家地里的损失,按斤抵偿,就算给大家的赔偿,剩下的半扇,陶哥儿家田里损失最严重,这野猪也是他想办法抓到的,都给他家了,大家没意见吧?” 说着他环视众人,等着大家的反馈,毕竟他身为里正,得做到公平公正,才能说服大家。 刚才的惊险,大家都看在眼里,若不是陶十七挺身而出,这野猪发怒状态下乱窜,伤到的可能就不是几亩稻子,而是他们了。 “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多亏了陶哥儿!” “对!这是陶哥儿家该得的!” 李福见大伙儿都同意,紧着的眉头才舒展一些,他看见被人扶过来的王大柱,瞬间又怒从心起:“你刚刚差点坏了大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福被气的胡子翘起来,但很快冷静下来,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但事情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他想了想道:“你家被毁的稻子就当是对你的惩罚,这猪肉没你的份儿!” 又看了一眼他的衣服,李福瞪他一眼:“还不快回去换身衣服!像什么样子!” 王大柱看着众人看他的责备眼神,脸上火辣辣的,羞愤难当,在众人欢呼着分猪肉时,他灰头土脸的回家去了。 几个汉子喊着口号,把野猪抬了上来,借了一家最近的灶台,烧热水、刮猪毛、分肉,一气呵成。 这边林寡妇早早等在屋子门口,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这野猪大家合理擒拿,而他儿子是想法子,出力最多的,按照规矩,能分到最多的肉! 已经好久没见过荤腥的她,想着那一扇扇排骨和肥肉,已经开始流口水。 她看着对面关着门,静悄悄的陶家院门,呸了一声:“会做个腌菜有啥了不起的!我儿子还会抓猪嘞!” 想到先前模仿陈淮安做腌菜,结果手法不济,做出来的口感不好,赔了好些钱,还被他家柱子骂了好久。 这下该她家抬起头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群人拿着肉从外面回来,嘴里都在讨论着各自分了几斤。 虽然稻子被毁了一部分,但好在稻粒已经饱满,捡回家晒晒还能吃。 现在又分了好几斤猪肉,出了力的还多分了一些猪油、猪肝内脏这些,大家脸上都挂着疲惫的笑意。 陈淮安家除了本来的半扇猪肉,只要了众人都嫌弃的猪大肠,陈大牛帮着陶十七抬着回来的,苗翠兰和陈淮安就跟在后面提着挖坑的工具。 看着远处喧闹人群,林寡妇乐呵呵的上前几步,结果先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两手空空的自家儿子,而且他身上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她没在意,堆着笑脸上前:“柱子!我的儿,辛苦你了!是不是累坏了!快回屋休息,娘看着他们把肉抬进来!”她盯着后面抬着肉的人,脸都笑烂了。 结果在她的注视下,陈大牛他们把猪肉抬进了陶家院子里,林寡妇脸色僵住。 一旁的王大柱气急败坏:“闭嘴!回屋去!还不嫌我今天丢人!” 说着拽着他娘走了,但林寡妇嘴里还不停嚷嚷:“拽我干啥!就算这肉我家没有大头,但我家地也被拱了,这赔偿总该有我家的!” “闭嘴!别说了!”王大柱更无地自容的声音传来。 两母子的声音最后消失在紧闭的门扉后。 陶十七和陈大牛把猪肉放进院子,又回去把两箩筐从地里捡起来的辣椒、玉米稻谷抬回来。 大家来回几趟,都出了一头汗,陶十七放下担子:“大哥,辛苦了,这肉多,你和嫂子再割两吊回去吃!” 陈淮安替他擦擦汗,也附和道:“对,不然天气热,怕是要坏。” 苗翠兰拒绝的非常彻底:“我们不要!里正给咱家也分了不少,你家这肉是你们辛辛苦苦得来的,自己留着吃!吃不完还可以拿去卖钱!” 第57章 说着拽着自家男人就往家里走,生怕待会儿陶十七两人就塞给他们一吊肉。 陈淮安和陶十七互相看着对方都无奈的笑起来。 平日里两家时长互相分享一些蔬菜吃,但都不贵,这猪肉不一样,猪肉价贵,苗翠兰这是不想占他们便宜。 “不过你说的没错,现在的天气这么热,这么多猪肉咱一下也吃不完,放着也会坏,咱们拿去卖点?”陶十七打量着框子里百来斤的分量,等着陈淮安的想法。 陈淮安点点头,‘嗯’了一声:“卖是要卖,不过得想想怎么个卖法。” 这猪肉要是卖得好,正好可以解决他抽卡的问题,不过这事儿还是得找机会给十七说一声,不过该怎么说呢? 这边陶十七在想怎么趁着猪肉还新鲜时,把肉卖出去,要不直接卖给赵叔?不行,阿淮不同意咋办? 两人围着猪肉各自思考着,周围安静下来,陈淮安突然觉得家里异常安静,好像少了点什么,他想了想,然后突然大惊失色:“坏了!” “怎么了?”陶十七偏头疑惑的看他。 “我们是不是忘记去接初一下学了?” 陶十七:!!! 第50章 熏肉 半轮弦月挂在身后, 陈淮安和陶十七并肩走在一起,他们的影子修长,互相依偎。 再前面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步一跺脚, 使劲儿踩在影子上泄愤。 陶初一把自己的小布包抱在怀里,小嘴撅起老高,应该可以挂个油瓶了。 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后面两个哥哥一直在说对不起, 和各种甜言蜜语, 她把耳朵捂住,她才不听! 但走得快了,她又会悄悄放慢脚步,用余光撇一下两人有没有跟上, 两人故意逗她,落下一截,她就会一边嫌弃, 一边慢慢挪步等他们。 要是发现两人就在身后,她辫子一甩, 重重一哼, 又不理他们。 终于走到家,她推开院门,跑进院子里,也不进屋,就坐在门槛上, 留给他们一个小小的背影。 “初一......”陈淮安连忙上前蹲下哄她,但陶初一把头扭向另一边。 “是我们的错,初一原谅我们好不好?”另一边陶十七也愧疚的蹲下哄她。 陶初一左扭右扭, 扭来扭去,发现两边都有人,索性把脸朝着正前方,抱着手撑着膝盖,脸上都是委屈和生气,声音里带着哭腔:“学堂的人都走光了!就剩我一个!天那么黑!呜呜呜......” 陈淮安见状,心疼坏了,走到她面前蹲下,温柔的擦掉她的眼泪,声音比平时还要温柔:“对不起初一,淮哥和哥哥不该忘记去接你的,我们也不是故意不去接你的,你别哭了好不好?” 陈淮安没哄过小孩儿,看着陶初一那双酷似陶十七的眼睛,掉着大颗大颗的金豆豆,他的心也越发愧疚和心疼。 旁边的陶十七见状,上前把小孩抱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诚恳的说道:“哥哥错了。” 陶初一进入熟悉的怀抱,马上把头埋进哥哥的肩膀,嚎啕大哭起来,委屈和害怕打湿了陶十七的衣襟。 隔壁苗翠兰惊的跑出来问两人咋回事?有啥事也不能打孩子啊! 陈淮安无奈的摇头,给她说了前因后果,苗翠兰这才放心的回去,嘴里还嘱咐两人好好哄。 两人就在院子里等着陶初一发泄,等把委屈和害怕发泄出来,她才慢慢停了下来,哽咽着问:“哥哥...为什么呜...没来接我?” 这就是愿意听他们解释了,陈淮安心底一喜,忙解释道:“因为我们去抓大野猪了!好大好大一只,它太坏了!拱了咱家,还有村里好多叔叔伯伯的稻子,差点咱们就吃不上饭了。” 听他这么说,陶初一好奇心被勾起来,终于把头抬起来一点,露出红红的眼睛,抽噎着问:“真的吗?那坏猪抓到了吗?” 陶十七一手抱着他,一手不停的给她顺气:“当然,也不看你哥我多厉害!” 陶初一没反驳,反而担心的问:“哥哥有没有受伤?” 陶十七瞬间心软的一塌糊涂,怀里这个是除了陈淮安外,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还这么小点儿,也会时时把自己的安危挂在心上。 “哥没事,别怕。” 陈淮安也欣慰的摸摸她的头:“初一饿不饿?淮哥给你做好吃的。” 陶初一小幅度的点点头,声音带着哭过后的黏糊:“饿~要吃兔子糕~” 陈淮安点头,宠溺的答应:“好!马上给你做!”说着转身走进厨房忙碌起来。 陶十七把她抱进屋子,用热水给她擦了擦脸,最后在额头亲了一下:“哥去帮淮哥生火,这样你就能更快吃到兔子糕了,好不好?" 陶初一看着两个哥哥为她忙前忙后,心里早就不气了,但嘴上还是故意撅起来:“兔子糕不够!我还要听你们给我讲抓大野猪的故事!” “好,那过来,讲给你听。”陶十七帮他拿了个小凳子,就放在厨房宽敞的安全地带。 他们进厨房的时候,陈淮安已经在捏兔子了。 这兔子糕,其实就是用米捶打出来的米糕,只不过被陈淮安做成了各种动物的形象。 两人绘声绘色的给小姑娘讲起白日里的故事。 陈淮安手里捏出一只带着大鼻孔的猪,举起来往前跑:“它就这样一冲,你哥‘啪’一箭过来,它‘哇’一下就被打败了,倒在了地上。”说着他把手里的小猪四脚朝天的放在粘板上。 陶初一眼睛瞪得圆圆的,听得聚精会神,陶十七坐在灶台下,看着面前的人和景,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等到陶家院子彻底熄灯,没了动静,已是半夜,所以第二日几人都起晚了。 等把陶初一送去学堂,回来的时候已经太阳高悬。 村民们早早起来,把昨日没来得及拾捡完的稻穗捡回家曝晒。 昨日太晚,陈淮安和陶十七地里,也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清理,但是两人现在都没时间去处理。 两人正对着一百多斤的猪肉发愁呢。 现在正是七月最热的时候,这肉再不处理,不出一天就会坏掉。 陶十七感叹:“这要是冬天就好了,还可以风干做成腊肉,现在这季节,温度高又潮湿,肉还没风干,怕都臭了。” 陈淮安听了却眼睛一亮:“那就做熏肉!” 据他所知,这里的人做腊肉,只是挂晒起来,等待自然风干,什么都不做。 现在温度确实高,也不适合做传统腊肉,既然不能自然风干,那他就给它烤干! 熏肉需要用到大量的木柴、还要一些松枝、橘皮添加风味。 他把想法一跟陶十七说,陶十七立刻赞同,不由分说的带着柴刀就往后山去。 陈淮安失笑,但也没闲着,他把原先自己旧房子拆剩下的泥砖搬到院子里,搭了一个圆形小炉。 他在小炉一侧留了一个进柴口,顶上敞开,只有一人高的高度。 这炉子虽然不大,但陈淮安做完一切已经满头大汗,脸上氤氲着不正常的红晕,七月的天气,还没点火,他却咳嗽起来。 陶十七背着一捆柴回来,他才强迫自己停下来。 这肉虽然被烤干后,放在阴凉环境下能多放两天,但也仅限于此,毕竟这天气实在太热,又没有任何制冷工具。 陈淮安来不及休息,搭完炉子,又回屋把冷水里储存的猪肉捞出来,准备生火腌肉。 他先把盐炒热再放入八角、桂皮一些香料,把肉放进去裹拌均匀,如此往复。 陶十七这边还在继续上山背柴。 两人忙的连午饭都来不及吃,他们得在今天之前把这批肉做出来,明天还要全部卖完。 其实陈淮安心里是觉得有点可惜的,如果这是冬季,他不仅可以做腊肉,还可以做香肠! 特别是有他的辣椒加持下。 不过这到是提醒他了,等到腊月里,下一批辣椒成熟,又多了一条赚钱的门路。 他把所有腌好的肉捞出来放进干净木盆,切好的肉,被草绳系着,他拿出去挂在泥炉顶上。 这炉子顶上搭着几根手臂粗的木头,上面是陶十七帮他钉的木楔。 他把肉挂好后,又在上面洒了一层水,免得烘烤过程中木料断裂。 这烘烤还不能用明火,而是要用热烟慢熏。 这是一个慢活儿,等柴火拾够了,陶十七和陈淮安两人就轮流守着炉子。 日头很晒,炉子也热气熏人,陶十七给炉子添柴,陈淮安就拿着一把蒲扇,在旁边给他扇风。 橘皮和松柏的清香,带着烟熏的肉香从院子里飘荡出来。 几个小孩扒着篱笆好奇的朝他们这里看,路过的乡亲也忍不住停下来嗅探。 “陶哥儿,你俩这是干啥嘞?我在田里都闻到香味儿了!”路过的李婶儿隔着院门好奇的问道。 陶十七和陈淮安忙了一天,脸上热出一层汗,陶十七脸上因为添柴后去擦汗,还沾上一层灰渍。 第58章 但两人眼睛很明亮,带着对成果的期待。 陈淮安笑着开口:“天气太热,这肉存不住,这不想着用烟熏烤一下,能多放两天,好让我们把这肉卖出去,把地里的损失补回来一些。” 李婶儿这才知道原来两人这大阵仗是在搞熏肉,怪不得闻着一股肉香呢。 那野猪的事儿她知道,虽说这陶哥儿两口子分了好大一扇猪肉,但是那田也毁的差不多了,所以她一点也不羡慕。 林寡妇刚好从屋里出来,听见他们的对话,她酸溜溜的说道;“哎呦!这弄的乌烟瘴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走水了呢!这么多好肉,被你们这一弄,真是糟践了,还不如给大伙儿分了,来得实在!这样大家还能记你一份情。” 陶十七眉头微蹙,这老婆子真是讨打,不仅诅咒他家着火,还暗示他们会失败,说着他挽着袖子就要去跟她理论,却被陈淮安抢先一步。 “不劳您费心,就算糟践了,也没你的份儿!”陈淮安说的直白,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陶十七在一旁笑。 连李婶儿也不喜欢林寡妇的尖酸刻薄:“人家的肉凭啥给你分!那镇上的乞丐要个吃食,还要跪下叫两声大爷呢,咋的,你要给人家小两口磕一个?” “你!”林寡妇自己心思被看穿,但又拿他们没办法,她气的呸了一声:“老娘才不稀罕!呸!撑死你们!” 转头回屋把门摔上,门框摔得震天响。 “李婶儿,你嘴皮子真利索!”看林寡妇吃瘪,陶十七十分开心。 “多谢李婶儿。”陈淮安在一旁道谢,心道这李婶儿也是个神人,一句话威力快赶上以前的自己了,他感觉自己太久没接触游戏,这怼人的水平都下降了。 李婶儿摇摇头,对着两人的夸奖有点不好意思:“嗐,她活该,平日里就喜欢在村里嚼舌根,我早看她不顺眼了。” 她说完又想起刚刚陈淮安的话:“陶哥儿家的,刚刚听你说,你这肉要熏了拿去卖?” ‘陶哥儿家的’?陈淮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婶儿喊得是自己。 直到陶十七在旁边戳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啊...对!”这称呼很得劲儿! 李婶儿往里走了两步,笑道:“那你们做好,我要两斤!” 她家也好久没开荤了,本来就打算这两日去割两吊肉解解馋,如今也别麻烦了。 周围还有些其他看热闹的村民,听了也有点心动。 陈淮安见状赶忙说道:“行!那我成本价给您!”他接着刻意提高声音:“其他乡亲想买的,也一样,全都成本价!” 村民们一听,眼睛亮了,纷纷上前:“那给我也来一吊!” “给我也记上!” 陈淮安连忙回屋拿来炭笔和一块木板,全部给人记上。 有村民想上前看看他写的啥,但大夏天的,大家身上都是汗,他不习惯别人的靠近,便不动声色的侧开身子:“这烟大,别呛着您。” 陶十七看他写完,也想看两眼,但他在炉子前,离得远,看的不真切。 陈淮安便很贴心的把自己挪过去,把板子递到他面前。 发现他脸上沾了灰尘,又从怀里拿出帕子,温柔仔细的给他擦掉。 那村民看着眼前的场景,感觉自己好像已经饱了。 李婶儿笑得捂上嘴,把旁边那人拉过来:“别打扰人小两口。” 第51章 买牛 熏肉烤完已经是下午, 他们把肉拿到后院屋檐下挂起来,等晾晒到晚上,就可以给各家送去。 陈淮安统计了一下, 大概在村里卖出去十二斤肉, 加上送的一点,一共十三斤。 普通肉价三十文一斤,陈淮安给乡亲们的价格是三十五文,这价格他除去盐和香料钱, 基本和鲜肉价格持平。 他虽然没有抬价, 但这价格对于农户来说还是很贵,所以也没卖出去多少,大头还是得拿去镇上卖才行。 不过去镇上,他就不打算只卖这点了。 陶十七挂肉的功夫, 陈淮安进厨房给两人弄了点吃的。 下午还有很多活要干,不吃饭可不行。 他抓了一把面粉,加上水, 搅拌成面糊,又拿来两个鸡蛋, 打散倒在里面。 生火, 热锅,倒油,一气呵成。 油热,面糊一摊,再撒上切好的葱花, 一张鸡蛋面饼就摊好了。 这饼熟的快,他们下午还得去收拾田,这个最省功夫。 太阳快晒到西边, 两人饿的前胸贴后背,陶十七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张饼,还不忘夸他:“好吃!” 陈淮安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饼,伸手给他倒了一碗水:“慢点吃,还有。” 陶十七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舒服!” 陈淮安拿起饼,继续吃起来,但他的嘴角不曾落下去。 下午,他们到地里的时候,灼人的热气没有丝毫收敛,陶十七拿过斗笠给他系上:“戴上,没那么晒。” 陈淮安乖乖站着,但他的眼神在打量地里的情况。 昨天他们分完猪肉,天已经看不清了,所以地里的东西只收捡起一半,还剩一半的玉米、大豆还倒在地上。 他看了一圈,周围的稻田已经被乡亲们收拾干净,就剩他们田里还一篇狼藉,他们也要努力了! 陶十七给他系上斗笠后,就下地去了。 他挽起裤腿,走到玉米地,从倒伏的玉米杆里揪出带着苞叶的玉米,握住杆子一拧,就断下来,被他丢进一旁的箩筐里。 有些被踩断的玉米被啃过一角,苞叶已经被啃开,露出里面嫩黄的玉米粒,他把苞谷捡起来,用手抹去表面的泥巴,检查后发现没有腐烂的地方,才放心的丢进筐里。 陈淮安则是拿着背篓走进辣椒地,他一靠近,就能闻道辛辣的味道。 他小心的扒开泥土,把裹在泥里的辣椒捡起来了,这太阳太晒,表面的泥已经干了,他丢进背篓里,等回去再拿去冲洗。 两人谁也没说话,只听见玉米秆的‘咔擦’声和豆荚、辣椒落进箩筐的轻响。 太阳西斜,温度降下去一些,两人身边的箩筐和背篓已经被装满。 空掉的玉米秆、豆秆和辣椒秆被捆成一捆丢在田埂边,拿回去晒干,能当柴火烧,是冬天生火的好材料。 “回吧。”陈淮安背上满满的背篓,感觉捡了一下午,他的腰有点酸。 “好。”陶十七忙了一天也有点疲惫,但好在庄稼救回来一些。 第二日一早,两人把肉装在背篓里,面上盖着一层湿布,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他们拉着板车,先送陶初一去学堂,才换道去的如意酒楼。 去如意楼的原因,一来去交接订单,二来看看这熏肉陈贵愿不愿意收。 “陈兄弟来了!恭喜!你们这陶记酱菜算是火了!”陈贵从前堂过来,看见他们就道喜:“来下单的客人可不少!” 他如此高兴的原因也得益于此,他这个月楼里又接了两个大宴。 “也多谢陈大哥的帮忙。”陈淮安拱手,接过单子查看,果然上面的量不少,看来他这一亩辣椒不会烂在地里了。 “哎?你们这是有新货?” 陈贵看见他们身后板车上的货,有股肉香从里面飘出来,以他多年经营酒楼的经验,这不像腌菜。 “陈大哥好眼力,”陈淮安上前揭开湿布,露出色泽红润、散发松木熏香的猪肉:“这畜生拱了乡亲们的庄稼,十七替大家抓了,就得了这半扇野猪肉,这天气热,我寻思着做成熏肉,能好卖些。” 陈贵听了惊呼起来,敬佩的朝着陶十七看去:“夫郎好本事啊!这半扇猪肉能有这么多肉,这野猪起码得两三百斤!陈兄弟你好福气!” 陈淮安在一旁点头:“是我的福气。” 陶十七抱拳,爽朗一笑:“我没阿淮聪明,就会一些这粗浅功夫罢了。” “过谦了!”陈贵夸的真心实意,看得出是真的佩服:“这样,你们这肉我收一些!” “不过,”他话锋一转,有些为难:“我这楼里刚进了一批熏肉,要不了太多,只能收上一半。” 一半也有五十斤了,陈淮安哪有不愿意的:“多谢陈大哥,您愿意收,就是帮我们大忙了!” 陈贵给的价是四十六文一斤,比市场价还高了一文,陈淮安知道这是在回报他给如意楼带来的生意,他默默受了,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很难得。 剩下一半熏肉,他们直接拉到了一家酱肉铺子。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男人,看他们拉着的板车,没等他们说话,就直接说道:“你们去别家看看吧,我们这儿不收货。” 陶十七放板车的动作一顿,他回头看了一眼陈淮安。 陈淮安拍拍的手,示意他把板车放下。 他转身进门,带着谦和的笑意:“掌柜打扰了,我们是稻香村的,前日得了一些野味,用了自家的秘方,做了熏肉,这成色绝对好,您给掌掌眼,若是入得了您的眼,咱们再谈,入不了您的眼,我们马上走,绝不纠缠。” 第59章 这胖掌柜瞥了一眼,有些犹豫,陶十七见状把背篓抬进来,揭开布料,熏香立刻飘散出来,露出肥瘦相间,色泽明亮的肉条。 那掌柜经营铺子多年,一眼能看出这肉质好坏,他眼神一亮,但嘴上还是十分勉强的说道:“看你们辛苦,给个价吧。” 陈淮安笑起来,但却没直接给价:“您是行家,这肉是新鲜的山猪,我们腌制的时候不仅放了盐还加了好些香料,熏烤的时候也用的松柏枝,自带一股清香,吃起来肥而不腻。” 他把自家熏肉的优势一一列举,陶十七就在旁边看着,在心里为他滔滔不绝的口才赞叹。 胖掌柜拿起一块肉条仔细观察:“确实不错,不过你这是野猪肉,野猪肉质比家猪柴,嗯……”他思考了一下,伸出四根手指:“四十文一斤,你们接受,我就全要了。” 陶十七皱眉,下意识就想把肉拿回来,这价格比如意楼给的低了好多!这家伙莫不是想坑他们! 陈淮安拉住他的手臂,脸上不动声色:“掌柜的,不瞒您说,我刚刚才出给如意楼五十斤,他给我的可是这个价。”他伸出手指,比了个五:“您这铺子在镇上酱肉行,也算数一数二的,我是听了这个才来您这儿的,您该不会让我们吃亏吧。” 陶十七瞬间明白,开始配合起来,他装出不满的模样:“这价太低了,要不我们走吧,我刚刚看见对面也有一家酱肉铺,咱们去哪儿看看?” 那掌柜听了终于松动下来,笑了笑:“得了!我算看出来了,你们才是行家,这肉四十五文一斤,我全要了,以后你们还有货都可以给我送来!” “成!以后有好货都给你送来!”陈淮安爽快回道。 两人揣着沉甸甸的银子走出来,陶十七乐呵呵的感叹:“阿淮,你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肉全卖出去了!” 他数了数手里的银子,惊呼出声:“一共四两七钱,加上之前村里卖的的那些,一共......五两二钱!这熏肉足足卖了五两二钱!” 陶十七笑的颊边露出弯弯的月牙,陈淮安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还不是多亏了十七的帮忙,没想到你演技这么好,都会给我搭腔了。” 陶十七嘿嘿一笑,虽然不知道阿淮说的‘演技’是啥意思,但应该是在夸他:“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跟你学的!” 陈淮安在他额头吻了一下:“明明是夫唱夫随。” 陶十七脸红的捂着被亲的地方,左右看了看,紧张道:“这是在外面!” 陈淮安挑眉一笑:“怕什么,咱们是拜过堂的夫夫,我亲我夫郎怎么了?” 陶十七说不过他,转身去推板车,耳朵红红的:“走吧,去买牛。” 陈淮安心满意足的跟在后面。 他们出门前就打算好了,若是熏肉全部卖完,他们就去看看牛,下旬就要开始秋收,正是用牛的时候。 他们穿过拥挤的人流,进入牲畜区,七月天气热,刚进来一股味儿就直冲天灵盖。 但两人毫不在意,满心欢喜的在牛市里相看。 直到陈淮安看中一头毛色顺滑、四肢健壮,眼神看起来还十分温顺的牛。 陶十七在一旁默默观察了两圈,拿了旁边的干草喂了一把,仔细观察了牙口后,他朝着陈淮安点了点头,表示这牛不错。 牛贩子看两人有想买的意愿,脸上堆起笑意:“两位好眼光!这牛正值壮年,你看这腿,可有劲!一天能耕五六亩地!” 陈淮安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这牛多少钱?” 牛贩子‘嘿嘿’一笑:“看您两位诚心买,这样,给您优惠些,十二两!” 陶十七蹙眉,这牛虽然不错,但这价却有点高了。 还没等他开口,陈淮安先道:“小哥,你这有点不地道吧,我刚刚在前头看着,那比这还健壮一些的牛,人家也才卖十两,您这有些虚高了。” 那牛贩子脸色微变,似乎笃定两人一定会买自己的牛:“他们那些都是肉牛,哪有我这实打实磨炼过的牛得力,这耕地看的可是耐力!” 这牛贩不松口,陈淮安想了想,确实如此,但这确实有点贵了:“十七,要不我们再看看?” 陶十七立刻点头:“我看前面那头黑牛,就不错,我们去看看。” 陶十七故伎重施,想着给人制造一点压力,这价格应该能再降下来一些。 但是两人走出老远,那牛贩子小哥也没喊住两人。 第52章 难言 “这招怎么不管用了?”陶十七语气里充满失望。 陈淮安也无奈:“人家对自己的牛有十足的自信, 根本不愁卖。”再说这招也不是百试百灵。 他牵起陶十七的手安慰道:“没事,我们再看看,实在不行再回去。” “好吧。”陶十七语气里还是满满的不开心。 两人在牛市转了一圈, 又看了好几家, 发现这些牛都没之前那家好。 要么是牛没之前那头健硕,要么是价格比之前还要贵上二三两。 他们刚从一家看完出来,陶十七气鼓鼓的:“这牛都老成这样了,他居然要收我们十五两!他怎么不去抢!” 旁边有路人朝他们看过来, 陈淮安不在意, 反而是对陶十七的情绪很在乎,他安慰道:“别气了,马上就是秋收,这些人是故意抬价的。” 他思考了一下, 虽然十二两有些贵,但之前那头牛的品相还算值得起这个价。 “要不我们回去先前那家看看?” 陶十七闷闷不乐的点头:“行吧。” 只能这样了,看来看去, 还是之前那家好,怪不得那牛贩子小哥那么自信。 陶十七愤愤, 先前那家虽然也贵些, 但不像这家,简直是漫天要价! 两人寻着刚刚的路回去,陈淮安本来牵着陶十七走在一起,但走到一半,他发现旁边人不动了。 他转身看去, 发现陶十七正盯着牛市角落里一头有些瘦削的黄牛看。 旁边的一位老伯身边立着块板子,上面写着:自家耕牛出卖,八两可议价。 专门找人帮他写了字, 看来这牛出的急。 陈淮安微微蹙眉:“十七,这牛虽然价格便宜,但看着不太好,我们.....” 他想说,他们还是去之前那家看看,但话没说完,陶十七已经上前去了。 陈淮安只能跟上,不过他们都站到跟儿前了,这卖牛的大伯也没注意到他们,反而低着头,一直唉声叹气,好像有什么心事。 陶十七也不客气,自己在黄牛旁边蹲下,仔细查看了四肢和牛蹄,最后扒着牛嘴看了看牙口。 那牛没有吃的,却依旧十分配合,看得出来十分温顺。 “老伯,这牛怎么卖?”陶十七这次破天荒没有听陈淮安的建议,他看完后,走到老伯身边询问。 那老人这才注意到他们,抬起头来,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愁苦:“这牛是我自己家的耕牛,八两银子......你们若是诚心要,还可以再让点。” 陈淮安又看了看那头牛,毛色有些暗淡,四肢虽然匀称,但有些偏瘦,远没有之前那家健壮。 不过他没有陶十七那么精通这些,他只能从外观来判断,既然陶十七看完牛能来问价,说明这牛没有表面那么不好。 “老伯,您看着好像有心事?”陈淮安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来直接压价,而是问了些和价格无关的。 那老人听了却红了眼眶:“哎,不瞒两位,这牛跟了我好几年,是通人性的,干活也利索,要不是家里娃子病了,等着钱救命......”说着他眼圈都红起来:“我都舍不得卖它,而且这都快秋收了…” 那老人不舍的摸了摸黄牛的脑袋。 陶十七听完后,走过来对陈淮安说道:“这牛,骨架匀称,看着瘦些,就是营养没跟上,底子还是好的,我们好好养它半个月,就能更壮些,刚好赶上秋收的时间。” 陈淮安点点头,直接对老人说道:“老伯,这牛我们买了,就八两。” 陶十七微微一愣,若是平时的陈淮安,早就拿牛的瘦弱来压价了,今日却一点没有讨价还价。 他看向老人驼着的背和不舍的眼神,明白过来,原来阿淮也有心软的时候。 他站在一旁诚恳的补充道:“老伯你放心,我时常跟这些牲畜打交道,我看的出来,这牛通人性,我们会好好对它的。” 那老人听了激动的点点头:“好!有你们这话我就放心了!我这缰绳和牛样子不要钱送给你们了!” 陈淮安见状,心里也十分高兴,这样一来,他们还能省下几钱,只需要把带来的板车套上,就可以坐车回去了。 他语气温和,拿出钱袋:“老伯,这是八两银子,您数数,咱们快些交付,您也能快些给家里孩子买药。” 老人感激的接过,对着两人道谢,说完后,又跑到牛旁边呐呐低语:“大黄,以后跟着新主人好好干活,他们不会亏待你的。” 第60章 老人对着牛慢慢交代,就好像它真能听懂一般。 交代完这些,老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陶十七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心中触动:“阿淮,我很高兴。” 陈淮安正在欣赏自家的耕牛,闻言也道:“我也高兴,把板车套上,咱家也是有牛车的人了!” 陶十七看着前面人兴奋的背影,也没解释,而是默默把他们的板车拉过来,用牛样子套好。 一个驾车,一个坐在板车上,两人和他们的新成员一起,向家里出发。 在他们回家前,陈淮安去了一趟杂货铺,空着手进去,满满当当的出来。 下旬地里的辣椒就全部成熟了,陈淮安要开始准备做辣酱的事情。 辣酱需要大量的油和盐,还有腌菜需要的各种调味料。 除了这些,家里的米面也快没了,不过他买的不多,马上秋收了,够一家人吃到地里的稻子出米就行。 回家的时候,陈淮安拿着钱袋数了又数,本来卖完熏肉有十三两八钱银子,现在只剩下三两九钱。 还有跟王叔定的下一批陶罐也要交货了,剩下的钱能勉强剩个二、三两。 陈淮安有些头疼,这剩下的钱还要拿来换自己的健康值,这钱袋子还没捂热,就要全部花出去。 他看着前面认真赶车的人,犹豫着开口:“十七。” “嗯?” “我们还剩三两九钱银子,等把王叔那批陶罐交货了,还能剩下三两。” “还能剩这么多很不错了。”陶十七赶着车,十分满足。 “我有件事情可能要用钱...大概三两。”陈淮安为难的开口,这钱不是他一个人赚的,他没理由自己不声不响的就用掉。 听着后面的声音轻轻的,好像有难处,陶十七随口问了一下:“什么事?” 但是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听到回答。 他认真赶着车,似乎也不想刨根问底,反而坦率道:“没事,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陈淮安满脸苍白,脸上身上都是汗,他手掌使劲握着板车边缘,指节发白,却一声也发不出来。 就在刚才,他试图把抽卡的事情告诉陶十七,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可是他却怎么也张不了口,就像有股无形的力量,突然捏着他的咽喉,夺取了他说话的能力。 听见陶十七的回答,他心下一暖,也不再试图去跟系统对抗,果然这股力量就慢慢消失了。 谢谢你,十七。 牛车带来的风,吹干了他脸颊的汗,凉爽了不少,他的心里也平静下来。 有了牛车,两人赶路的时间也缩短了不少,不到午时就到了村口。 村口大树下总有那么一群人,要么拿着针线缝缝补补,要么拿着菜筐择菜,嘴里聊着东家长、西家短。 其中一个眼尖的妇人看见两人回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讶的指着:“那不是陶哥儿和陈家老二,他们怎么坐上牛车了!” 旁边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老哥儿继续手里的活,头也没抬:“坐牛车有啥好稀奇的,出两文钱你也能坐。” “不是!陶跛子家的牛车我还不认识嘛,这牛车…不会是他们买的吧!” 陶跛子正是村里赶牛车的人,是个瘸子,大家赶集都做过他的车,对他家的牛车也熟,绝对不是陶十七赶的这辆。 “不可能!这牛车可不便宜,也许是租的。” “对,前阵子陶十七不就租过一次。” 几个妇人哥儿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事儿,陈淮安和陶十七已经走到她们面前。 一个大胆的大声问道:“陶哥儿!你们这是买啥东西呢,租这么大一辆牛车?” 陶十七进村后,村里颠簸,怕陈淮安难受,就放慢了速度。 听到问话,他也不藏着掖着:“没买啥,就是马上秋收了,买头牛,给家里分担一下。” 这一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湖面,掀起了大家心里的波澜,路过的村民都纷纷张着头打探,大家脸上都充满了好奇和羡慕。 “不得了!这陶哥儿家真买上牛车了!” “就是!这才多久,这腌菜和熏肉这么赚钱?” “我看还是这陈二会赚钱,他那腌菜村里不少人仿着他做,都没挣到钱,只他一个把这生意做起来了,天生赚钱的命!” “哎!听说他最近又在鼓捣什么番......番椒?早知道跟着他干了!” 看着两人的日子越过越好,大家也看见了陈淮安的赚钱能力,有的已经开始后悔当初没有答应种番椒了。 “那玩意儿卖不卖得出去还不一定,他腌菜是卖得好,但不代表这玩意儿他也能挣到钱,到时候赔个底儿掉,有他哭的!” 当然,也有没看见成果,依然保持怀疑的。 人群里李淑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里还不断嘀咕着:“显摆什么......” 语毕,竟没再说其它的。 虽然她依然对陈淮安两人不满,但却不像往常一样在想着怎么算计两人,似乎有更大的烦恼正在缠着她,让她只能嘴两句便罢。 第53章 黑影 左边有一间闲置的家禽圈, 两人把牛牵进去,也不用额外搭牛棚。 陶十七装了半筐之前捡回来的大豆和玉米,挑了些踩坏的, 倒在食槽里。 那牛见到吃的, 立刻凑过来,鼻子在食槽里嗅了嗅,闻到食物的香味,马上舌头一卷, 哼哧哼哧的吃起来。 陶十七满意的拍拍它的脖子:“阿淮你看, 它吃的多香!只要我们好好喂养着,它下旬干活肯定有劲!” 陈淮安微微一笑,目光也落在牛身上:“多亏了十七的好眼光,不然我都没看出来它还‘藏拙’呢。”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回陶十七身上:“这样一来, 你也能轻松些。” 毕竟按照自己现在的体力,很多重活做起来都有些吃力。 他没想到一点健康值能影响这么大,让他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体力, 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且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这段时间也在加强锻炼, 想把丢掉的健康值补回来一些, 但是却毫无效果。 他这才发现,这扣掉的健康值居然是不可逆的? 陈淮安摇摇头,再想也没办法,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之前拾捡的作物还堆在仓库里,他们下午还有的忙。 两人简单吃过饭, 又在院子里忙起来。 陶十七把箩筐里的玉米全倒在院子里,挨个把苞叶掰掉,把完好的玉米再放进箩筐里, 等全部清理出来,拿去后院晒几个日头,就能脱粒。 一些苞叶掉落,玉米粒已经有些腐烂的,他就扔进另一个箩筐里,拿来给大黄当饲料。 豆子也是一样,直接把豆荚摘下来,晒干后再脱壳。 这边陈淮安也没闲下来,他正忙着拯救自己的辣椒。 他把品相完好,粘着泥的辣椒全部挑出来放进木盆里,那些被踩断但没有腐烂的,又单独放在一边,完全腐烂的就直接挑出来扔掉。 他在木盆里放上水,把辣椒全倒进去,一根根小心清洗干净,过了一道水后,才放进竹匾里。 他把竹匾放到太阳下晒,也不用晒多久,把外面的那层水分烘干就行。 这些辣椒只红了一半,做辣酱有点不够味,所以他想了想,决定做烧椒酱! 被踩断的辣椒需要把截断面处理掉,辣椒本身没有腐坏,好的部分可以留下来自家吃,也不浪费。 七月的太阳正是热烈的时候,陈淮安感觉比烘干机还好用。 他刚把剩下的辣椒处理完,院子里晒着的辣椒,表层已经没有水分了。 他把辣椒拿进厨房,又抱了两捆柴进去,马不停蹄的开始制作烧椒酱。 夏天生火,让人热上加热,陈淮安忍着热意点火,又架上木头,才有功夫操锅。 锅热直接下辣椒,不用放油,直接干煸,中途还要不断用锅铲使劲按压辣椒表面,等背面焦黄再翻锅。 陈淮安一套操作十分流利。 很快厨房里飘出一股强烈的辛香味,陈淮安也忍不住呛咳两声。 等到辣椒表面微微焦黄起泡,他把辣椒捞出来,准备开始下一锅。 陶十七在院子外都闻到那股呛人的辣味,他把落在地上的玉米粒和一些空瘪豆荚,用扫帚扫进簸箕里,倒进鸡槽里,几只母鸡‘咯咯咯’的叫嚷着涌上来啄食。 等忙完这些,他走进厨房,看见陈淮安正在剁辣椒酱,那边锅里还炒着辣椒,他的脸上全是汗。 “阿淮我这边忙完了,我来帮你。” 陈淮安看见他来,松了口气,把菜刀递给他:“你帮我剁辣椒吧,这活儿还是你来利落些。” “好!”陶十七得了夸奖,动作都欢快不少,接过菜刀,剁的叮当响。 果然陶十七一上手,干煸好的辣椒条,在‘咚咚咚’的响声中变成粗细均匀的辣椒碎,比陈淮安处理的品相还更好些。 第61章 这边陈淮安把辣椒全部炒完,又开始剥蒜,这是提味必不可少的东西。 蒜块剁成蒜泥和辣椒碎拌在一起,这边才开始起锅热油。 热油时,他在里面放了几段葱段,看的陶十七十分稀奇。 直到葱段榨干捞出,油里飘出葱香味,陶十七惊叹道,没想到葱段还能这样用? 他看着眼前认真掌勺的男人,有点得意,这么聪明的阿淮是他的! 这边陈淮安不知道陶十七心里的小九九,等到最后一把柴烧尽,锅里的油刚好烧滚,他叮嘱道:“十七,你离远些,我要泼油了,别溅到你。” 陶十七虽然不怕,但还是听话的后退了几步。 陈淮安见状,便开始放心的泼油,一勺油刚淋在辣椒上,就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半熟的蒜香味伴着一股辛辣,四散而出,陶十七惊喜的嗅闻一口:“好香!” 陈淮安笑了笑:“待会放上盐,拌着饭吃起来更香!” 油不能一次泼完,而要少量多次。 陈淮安慢慢的一勺一勺的把油泼上,直至锅里的油用完,最后放入适量的盐拌匀,一大锅烧椒酱便做完了。 他拿了一根筷子,沾了一点给陶十七:“尝尝?” 陶十七好奇的接过,先是闻了一下,再放进嘴里:“好吃!” 陶十七吃完后又舔了舔嘴,咂摸着说:“刚刚我看你倒了那么一大锅油,还有点心疼,嘿嘿,没想到这玩意儿做出来这么好吃!值了!” 陈淮安摸摸鼻子,有些心虚,这烧椒酱确实费油,不过舍不得成本,这做出来的东西也不会好吃,得亏十七信任他,才能允许他这么干。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等烧椒酱晾冷,再装罐。 做完这些,太阳已经西斜。 陶十七准备去接陶初一下学,几罐刚做好的烧椒酱被放在牛车上。 “真的不用我陪你去?”陈淮安看着陶十七正准备驾车,眼里有些担心。 陈淮安之前和陈贵说好,有新品就第一时间给如意楼送去,这几罐烧椒酱刚好可以给他楼里尝个鲜。 “我以前走镖,比这更大的生意也见过,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办好。” 陶十七调试着缰绳,又道:“你忙了好些天,最近我总听见你咳嗽,我去接初一就顺道给你送去,省的你再跑一趟,你就在家好好歇着!” 陈淮安心里一片柔软,原来这些日子他刻意避着他,不在他面前咳嗽的事情,他都知道。 “好,那你慢些,我在家等你回来。” “好嘞!”陶十七应下,便扬着牛鞭迎着夕阳而去。 直到车轮声彻底消失在落日下,陈淮安才回屋。 陈淮安这几日确实有点累,他打了一盆水,洗干净手上的辛辣和油烟味。 院子里有一张陶十七专门给他打的躺椅,他躺上去,准备小憩一会儿。 看着天边的夕阳,他的心里是充足的踏实感和对未来的期待。 因为,他的十七是可以让他依赖的存在。 他闭上眼,感受着消退的热气,和晚风送来的凉爽。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个男人在前面踉踉跄跄的走,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壶。 “娘的!又输个精光!真是倒霉!嗝~”他打了个酒嗝,拿起手里的瓶子往嘴里灌,但酒壶竖着翻到底,也没有一滴酒落下。 “大爷的!咋又喝完了?”说着气愤的把酒壶扔在了路边,粗糙的罐子落在石头上,响起清脆的裂响。 “陈大牛真他娘的抠搜,这几十文都不够爷买酒喝的!” 没了酒液的升温,陈淮安感受到一股冷意席卷而来。 这不是夏天吗?怎么这么冷? 那人穿着一袭薄衫,似乎也冷的受不了,摸索着自己的臂膀,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陈淮安努力睁开双眼,但眼前的画面却总带着一股灰蒙蒙的色调,让人看不真切。 直到场景骤然转换,来到一条狭窄的田埂上,陈淮安才看清一些。 他感觉这里好眼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只能继续跟随那人的脚步前进,直到——!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黑影,动作极快,手里拎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毫不犹豫,猛地砸向男人的脑袋! 陈淮安想提醒他,但他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叫,怎么喊,那人都听不见。 他听见一声‘咚!’的一声,短促而沉闷的敲击声响起,那男人闷哼一声,用最后的力气转身朝着黑影看去。 在看见黑影的瞬间,陈淮安在男人眼里看见了惊愕和不甘心。 男人终于还是失去了意识,张大的双眼慢慢闭上,身体像一只提线木偶般倒向田埂边的结了冰的河面。 那个黑影慌乱的四下张望,在确认没人看见后,迅速逃离了现场。 陈淮安感觉四肢冰凉,一股接一股的冷意涌进自己的四肢百骸,他的身体好像落进了刺骨的水里,让他不断下沉。 他的意识在涣散,他好像要死了。 就这么死了么?不! 还有很重要的人在等着他,他不能死! “阿淮?” “醒醒。” “呼——!”陈淮安猛地睁眼,看见一双关切的眼睛,他在那一瞬才感觉活了过来。 他的心脏狂跳不止,仿佛那股冷意还未散尽,但他的后背已然湿透。 陶十七扶着他慢慢坐起来,七月的天,他的手却一片冰凉:“阿淮,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陶十七的声音在暗淡的天色里,带着一股沉稳和令他安心的力量,让陈淮安彻底清醒过来。 他伸出双手,抱上爱人的腰,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说话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不自觉的撒娇:“没有,做噩梦魇着了,让我抱抱,缓一缓就好了。” 陶十七一只手轻抚他的背,一只手穿过他的腰,搂着他给他力量,他能感觉到,这个噩梦应该真的很可怕,因为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很不安。 “别怕,我在。” 陈淮安靠在人怀里,感受着陶十七的温度和呼吸,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现在清醒着,梦里的画面便清晰起来,那个瘦弱的男人和他长的一般无二,应该是原主。 原来原主不是喝多了失足落进冰河冻死的,而是被人敲了闷棍,失去意识,活活冻死的。 他就说他当时穿过来时,后脑勺的伤不像跌落后的撞伤。 不过看原主最后的表情,这个害他的人他应该认识,而且是个他很在意的人,不然他不会有那么不甘的眼神。 会是谁呢? 陈淮安不知道,他把头埋在陶十七的肩窝里,感受着爱人令人安心的气息。 管他是谁,他都不怕。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原主那任人宰割的性格,他会保护好自己。 他还要和十七过一辈子,直到白发苍苍,谁也别想打扰他们! 第54章 进山 “羞羞羞!淮哥这么大的人, 居然还会害怕做噩梦!还要哥哥哄~羞!” 两人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稚嫩声音。 陈淮安刚平复下来的情绪陡然转变成尴尬。 他放开陶十七,就看见他身后陶初一挎着小包,正神气的笑话他。 陈淮安嘴角一勾, 揶揄出声:“那要是谁再半夜梦见大老虎咬她屁-股, 可别吓得抱着枕头非要和我们一起睡哦?” “哼!淮哥坏!不理你们了!”陶初一被揭了老底,不好意思的朝着屋里跑去,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陈淮安和陶十七相视一笑,陶十七看他扬着的嘴角低声问:“好些了?” 陈淮安回望他, 带着笑意点点头:“嗯。”多亏了你。 陶十七这才放下心, 想起自己这趟的目的,他从怀里掏出钱袋:“给,一共九百文。” 陈淮安接过来,掂了惦:“大家怎么说?” 陶十七慢慢给他道来:“陈贵大哥很爽快, 三罐烧椒酱按照二十五文一斤全要了,银钱给的也爽快。” 他扬了扬下巴,指了一下陈淮安手里的钱袋。 他想起大家的反馈, 笑起来接着说:“还有你做的那几罐免费尝鲜装,我按照订单上的名单, 一户户给他们送去, 这些掌柜都挺高兴,大家尝了后,都在问下一批什么时候做?他们也要,喏~”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陈淮安。 陈淮安打开一看,发现上面是新增的烧椒酱订单, 他看了又看,忍不住压低声音,虚咳两声:“咳咳~十七伙计, 你这事办的如此漂亮,本掌柜打算好好奖励你!” 陶十七挑眉,配合道:“那大掌柜要怎么犒劳我这个好伙计——唔!” 夕阳下,两个身影重叠,比天气更热的是两人唇间的温度。 有了这批订单,陈淮安的心里也稳当了些,秋收的准备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新的箩筐和竹匾已经编好放在仓库,大黄在精心喂养下已经明显壮硕不少。 第62章 万事俱备,最后几日两人趁着还闲,打算进山看看。 秋收的时候,关系近的村民都会互相帮工,为的就是早一日忙完,粮食早一日收进仓库,大家才能安心。 夏季正是鸟兽肥美的时候,下地后陶十七也没时间打猎,只能提前进山猎几只山鸡野兔喂着,农忙时也好拿来招待大家。 “初一,慢点跑,别摔着了!”陈淮安在身后叮嘱前面那个跑的十分欢快的身影。 陶初一很兴奋,今天学堂休沐,淮哥说要带她上山摘果子,又甜又大的果子! 她自从去了学堂,好久没有出来玩儿过了:“知道啦~摘果子咯!” 她一边答应,但脚步却更加欢快,丝毫没有要减慢的意思。 陈淮安摇摇头,只能加快步伐跟上,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牵着我,别摔了。” 陶十七在旁边,伸着手,但脸却不看他。 陈淮安看了看面前的手,又看了看干燥、且还算平坦的山路,低低笑出声:“是怕我摔了,还是就想牵着?” 陶十七见被发现也不害臊,直接转过头来,直白道:“就想牵着怎么了?不行吗?相公~” 后面这声他咬着下-唇,轻轻唤出来,声音又低又软,像在陈淮安耳畔低喃。 陈淮安整个人像过了电一样,他一把握住面前的手:“十七叫的很好听,晚上记得也要这么叫。” 陶十七被牵着,脖子红了一大片,但他什么也没说。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山间,鸟鸣悦耳,孩童嬉戏,正是人间好风景。 “淮哥!红果果!”陶初一像只山间小雀,到处寻觅着红色的野果。 陈淮安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片火红的小果,密密麻麻、成群结串,像掉进了灯笼地。 “是野山楂。”陈淮安眼前一亮,摸摸小姑娘的头顶:“初一眼神不错!拿着你的小框,咱摘果子去!” “好!”一听吩咐,陶初一像只离弦的箭,‘嗖’的一下冲出去。 陶十七把刚抓的两只野兔绑好,放在一旁,也跟上前去。 这山楂是野生的,树枝只到陈淮安腰上,连陶初一也能踮着脚摘两个。 她拿着独属于自己的小框,抓着低矮的枝桠,一个一个的摘,一边摘还一边往嘴里送。 陈淮安就不一样了,他把竹筐挂在臂弯,又用一只手抓住枝干,另一只手从根部一抹,只听‘簌簌簌’的声响,一串果子便欢快的落进框里。 这山楂性温,可以消食利脾,裹上糖浆可以当个零嘴,晒干了还可以泡水喝,陈淮安摘得毫不手软,这可都是宝贝! “阿淮!这儿有颗李子树!”陶十七本来想找个阴凉的地方放猎物,谁知他刚蹲下,就看见前面树枝掩映间挂着一串小果,他拨开叶子一看,是一棵李子树! “啊!”比陈淮安先答应的是陶初一,小姑娘有了新发现,山楂也不摘了,第一个冲过来去。 但是陈淮安发现她跑到树下却停住,没了动静,似乎有点苦恼? 陈淮安这边摘得差不多,便跟过来看,果然看见了一棵李子树,枝头挂满青翠的果实,果实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白霜,像裹了糖粉,个个饱满结实。 这树长得还十分高大,应该长了不少年岁,只不过地理隐蔽,没被人发现。 两个大人站在树下也不太能摘到树上的果实,别说七岁的小豆丁了,怪不得这丫头跑过来就没动静了,小脸还皱成一团。 这边陈淮安一个没注意,那边陶十七已经灵活的攀上了枝头,陈淮安吓了一跳,但也只能在树下仰头望着,身心都被那人牵动着。 陶十七一上树,就摘了个李子尝了一口,那味道太绝了。 他转了转眼珠,又摘了一个:“初一,接着。”‘咚’的一声,准确的落入妹妹的小框里。 陶初一高兴的拿起来,用衣服擦了擦,然后‘咔擦’一口咬下去,发出惊天的声音:“哇~!酸死了!呸呸呸!” 最后全部给吐了出来,小脸再次皱起来。 等她再次抬头看着自己哥哥,发现他哥正带着坏笑看她,她这才明白,她哥故意的:“哥哥坏!淮哥淮哥~” 她拉着陈淮安的衣角,试图让他给自己主持公道。 陶十七笑着看向陈淮安,本来也想扔个酸李给他尝尝,谁知还没出手,就落进树下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神里。 陶十七一下也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树枝被风吹动,他的身形微微一晃,吓得陈淮安心头一紧,马上张开双臂,试图接住他。 等陶十七稳住身形,看见的就是陈淮安这幅模样。 他心头一暖,朝他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别担心,我稳当着呢!” 陈淮安看他站稳,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到是没事了,那边小孩儿还噘着嘴生气呢。 陈淮安仰着头朝陶十七摊手,眼神里好像再说:看你干的好事。 陶十七挑了挑眉,做了个口型:看我的。 然后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踮起脚拉过一个满坠着的枝头,摘了一串颜色最亮、最饱满的李子:“初一接住!这个最甜的给你!” 陶初一再次被吸引,真的抱着筐子去接,李子再次落进竹框里,她拿起来咬了一口,终于笑起来:“哇!真的好甜!” 小孩儿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就这样陶十七在树上不断摘李子,陈淮安在树下给他指挥,告诉他哪里的李子最大,哪里的最红,而陶初一拿着小框在树下捡掉落的李子。 等摘得差不多了,陶十七从树上利落的跳下来,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鬓角的碎发。 陈淮安注意到,便上前用布巾替他细心的擦去,陶十七仰着头,舒服的享受着。 等做完这些,陈淮安挎着竹筐说道:“走吧,回去了。” 陶十七却拉住他,说话时他的眼神很亮:“等一下,我刚刚在树上还发现一个好东西。” “嗯?”陈淮安一愣,不明所以。 陶十七拉着他往林子里走了几步,来到一个草丛后:“你听。” 陈淮安看了他一眼,然后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他听见前方有‘嗡嗡嗡’的声音传来,他掀开草丛往里面看,发现前面一颗树杈上正飞着一圈蜜蜂。 “是蜂巢!” “没错,刚刚在树顶就看见了,还挺大一个,这蜂蜜有清热润燥的功效,刚好可以给你泡水喝。”陶十七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 陈淮安一听却眉头一拧:“不行,太危险了,这蜂蜜咱可以买,没必要冒险。”说着就要拉他走。 陶十七扯住他:“我又不傻,不会胡来的,咱们可以智取!” 他安抚下人,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用烟雾把这些蜂子熏走,再快速把蜂巢取下来就行。” 陈淮安一拍脑袋,对啊,他怎么把这法子给忘了,真是关心则乱。 他瞬间思路清晰起来:“那行,湿松枝能起浓烟,还不会有明火,我去捡些来,你准备好装蜂巢的工具。” “行。”陈淮安一走,陶十七就在这边布置起来,还把陶初一支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又回来。 陈淮安抱着树枝回来后,陶十七接过,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 等到一捆树枝冒出大量的浓烟,他才用准备好的一根长木棍,把树枝挑着小心的送到蜂巢下方,然后迅速回身躲起来。 呛人的浓雾慢慢升起来,刚好熏在蜂巢上,看的出来这个位置是陶十七仔细寻好的。 那些蜜蜂被浓烟袭击,不再井然有序的工作,而是发出混乱的‘嗡’声,四散而逃。 第55章 磨酱 趁着这个功夫陈淮安把自己外衫脱下来, 搭在陶十七头上,又把两只袖子绕过他脸颊下方,系上一个结固定。 “小心些, 要是蜂子没散干净, 就回来,千万别受伤。” 陶十七郑重点头,心底别提多美了。 烟雾熏了良久,直到有些淡了, 蜂巢里没有声音再传来。 陶十七把握时机, 迅速攀上树干,踩在树杈上,抽出腰间的匕首,在蜂巢底一切, 再用包果子的布把蜂巢一裹,跳下来,回到陈淮安身边。 “成了!”他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陈淮安看着人安全回到身边, 紧张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快走,待会儿烟雾散尽, 蜜蜂回来就不好了。” 等到那片林子彻底看不见, 两人手里都是满满的收获。 “今天运气真好!这么多好东西!”陶十七手里还抱着蜂巢,背上背篓里是打的野味。 陈淮安手里的竹筐分量也不轻,满满当当的山楂和李子,就连陶初一的小框都装满了。 “可惜没带陶罐,这蜂蜜漏出来不少, 这味道光闻着就够甜的。”陶十七手上沾了不少,他把手伸到陈淮安面前,本意是想让他闻闻味道:“你看看。” 谁知陈淮安却低下头, 先轻嗅了一下,然后伸出舌头迅速舔了一口,嘴里还咂摸两下,才道:“确实挺甜的。” 第63章 那股温热的触感让陶十七指尖发颤,一股酥麻涌上心间,他起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慌张的抬头看了一眼陶初一的位置,发现妹妹认真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他们,这才放心下来。 “别闹了,回家吧。”看似埋怨的语气却带着一股羞涩。 陈淮安心满意足的点头:“好。” 到家后陈淮安把李子和山楂清洗干净,全拿到太阳底下晒,留了一点新鲜山楂做零嘴。 蜂巢被一点点划开,黄灿灿的蜂蜜装了大半罐子,他们家最近都不用买蜜糖了。 又过了几日,比稻子先成熟的是辣椒,朝霞露出一角,空气带着一点潮湿,侵染在绿叶上。 陈淮安一手抓着枝条,另一只手麻利的把辣椒摘下来。 这些辣椒有的个头修长,红的发亮,可以拿来做辣酱,有的浑身青翠,还未染红,可以拿来做烧椒酱,所以不管青红,陈淮安把它们全部采摘下来。 陶十七在另一边摘,他力气大,手脚快,只听‘啪’的声音不断响起,不一会儿就摘完一株。 陈淮安见状,忍不住提醒他:“小心些,别让辣椒水溅到眼睛里了。” “知道!”陶十七心底一暖,手脚放轻了些。 不过他确实有些着急,现在还算凉爽,等日头大了,他倒是无所谓,就怕把阿淮给晒到,再中暑了,所以他才想快些摘完。 当朝霞升空,变成一轮烈日,独属于夏季的火热慢慢弥漫开,大地被炙烤,露珠被蒸发,他们地里的辣椒也终于摘完了。 陈淮安直起腰,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满筐红艳艳的辣椒,让人看着心生欢喜和踏实。 “回吧。”陶十七走过来拿过他手里的蓝子,把里面的辣椒倒进一旁的箩筐里,然后挑起担子走在前面。 陈淮安有些疲惫,但心里却很充实,他提着篮子跟在陶十七身后。 辣椒采收好了,但忙碌才刚开始。 陈淮安把留种的好辣椒择起来,用麻绳串成几串挂在屋檐下。 又把青辣椒和红辣椒分开,分别清洗,晾晒。 第二日,大黄终于派上了用场,经过半个月的喂养,大黄已经十分健硕。 陶十七把大黄牵到后院的石磨上栓好,陈淮安把洗干净晒干水分的辣椒倒上去。 陶十七负责牵引大黄,陈淮安负责在旁边不断的加辣椒。 辣椒在一圈圈的碾压下,变成细细的辣椒酱,再被陈淮安用盆子装好。 大黄围着石磨慢慢的转着,石磨的‘轰隆’声响起,带着空气里呛人的辛辣味。 “老二,在家吗?”前院响起熟悉的声音。 “大哥,有事?”陈淮安放下手里的活出去,看见陈大牛正挑着一担玉米回来。 陈大牛把担子放下,扁担竖放在墙边,走到院子里:“这味儿够呛的,是你们鼓捣的那番椒?” “不错。”陈淮安笑笑:“大哥进来坐。” 陈大牛摆摆手:“不了,我这还忙呢,就是想起来个事儿,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陈淮安也不再做其他事,停下来仔细听他说:“什么事?” “我刚在地里看了看,你们田里的稻子都熟的差不多了,虽说你们买了牛,但割稻子这活儿全靠人力。”陈大牛语气里都在替他们打算。 陈淮安点点头,很赞同。 “陶哥儿一个哥儿忙前忙后的也辛苦,你身体又不好,我和你大嫂商量着,你们要是这两天打算收镰,就叫上我们,我们忙你们一起干。”陈大牛一席话说的关切诚恳。 陈淮安听后心里很是感动,他也正有此意,八亩地的稻子,只他和陶十七两人,怕是要耽搁好几天,再加上他现在的身体,最后受累的还是十七。 “那就多谢大哥了!我正好有这个想法,到时候你家稻子我们也帮你们收,大黄也可以借给你们脱粒。” “哈哈,行,那还算我们沾你们光了!” 陈大牛痛快的答应,又想起一个事情来:“对了,还有你李叔和李婶儿两口子,他们有一半的地和我家是挨在一起的,另一半又刚好和陶哥儿的地挨在一起,往年我们两家都是一起收的,今年再加上你家,你看要是同意,咱们还是照旧?” 陈淮安想了想,这李婶儿两口子他也打过几次交道,都是热心肠的人,他们家又是头年种地,多打好关系是应当的,想清楚后他点点头:“行,一起。” “成!那你们看好日子提前给我们说,我接着去忙了。”谈好后陈大牛就回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大哥什么事?”陶十七一个人在后院忙着,石墨上的辣椒没了,他停下来正在往里面加辣椒,看见陈淮安回来问道。 陈淮安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活:“大哥说要帮咱们收稻子,我答应了。” 他把辣椒加满后,又拿盆把碾好的酱推出来:“到时候咱们忙完也去帮他们。” 陶十七点点头,互相搭伙是要轻松些:“行,到时候大黄也可以帮忙。” 但在这之前,还得先把辣椒磨出来腌好才行。 而且这次烧椒酱陈淮安也选择用石墨磨,毕竟这次辣椒量大,人工碎太费时间和精力。 虽然有了大黄的帮忙,但这亩辣椒收成好,有小几百斤,两人磨了几天,才全部磨完。 陈淮安还熬了几个晚上把辣酱调好味,装进罐子里。 等忙完秋收,味道发酵好了,就可以给商户们送去。 地窖里满满当当的堆着罐子,上面的“陶”字标签十分鲜明,陈淮安看着眼前的景象,终于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只剩收稻了。 收稻子的前一天晚上,陈淮安还在忙。 灶台前冒着火光,锅里‘咕咚咕咚’冒着泡,一股带着酸甜的果香味飘出来。 但厨房里的陈淮安却没顾上锅里,而是正在跟盆里的山楂较劲。 炒好的糖浆已经晾过一会儿,陈淮安把今日又摘的一捧新鲜山楂倒进去,正在不停搅拌。 山楂表面已经见白,应该再搅拌一会儿就能完全结霜了。 这糖雪球做的方式倒是不难,就是搅拌的功夫费劲,他右手搅拌的有些酸,就换到了左手。 陶十七这时候掀帘子进来,好奇的看了一眼,盆里裹着糖霜的山楂十分漂亮,他伸手拿了一个尝,入口就是一股甜味,咬开后又充满山楂的酸涩,两股截然相反的味道混在一起,竟意外的好吃! “阿淮你也太厉害了!这味道比那铺子里卖的蜜饯还好吃!”陶十七毫不吝啬的夸奖。 终于糖浆全部变成白霜裹在山楂上,陈淮安终于能歇息一下:“那我悄悄给你留点,别让初一发现。” 这零嘴是前几日就答应小姑娘要给她做的,但这几日他们一直忙着收辣椒,做辣酱的事儿,没顾上这头。 虽然陶初一没说什么,但是他看的出来小姑娘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 陶十七舔舔嘴,又眨眨眼睛,十分无辜的样子,他可没有和小孩儿抢东西吃的意思,这是阿淮自愿给的。 灶膛里的火燃尽后,陈淮安揭开锅盖,更浓郁的果酸味飘出来。 陶十七嗅嗅鼻子:“好酸。” “现在是酸,待会儿加上蜂蜜就甜了。” 陈淮安拿出罐子,舀出一大勺蜂蜜出来,因为舀的太满,从勺子里漫出来一些,陈淮安赶忙拿碗去接,不小心沾了一点在手背上,他也不浪费,送进了自己嘴里。 他把勺子里的蜂蜜加进去,不断搅拌,被煮的软烂的李子肉翻滚起来,晒干的山楂也浮出水面,空气里的味道又多了一股清甜。 晾冷后倒进陶罐里,再放进打来的井水里冰一晚上,明日收稻的时候给大家来一碗,别提多解渴了。 “好了,现在应该不酸了。”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在碗里,浅尝了一口。 他感觉味道不错,便把碗递给陶十七,想让他也尝尝。 陶十七没接,他看着陈淮安嘴角的水渍,滚了滚喉咙,然后突然踮起脚,吻上去,最后伸出舌头把他唇边的水珠轻轻舔去,然后回身咂咂嘴:“嗯,甜的。” “!” 陈淮安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眸色暗了暗,气急败坏道:“明日下田,你觉着我舍不得让你晚上太劳累,所以故意招我?” 陶十七挑挑眉:“我可没招你,这不是跟某人学的嘛。” 陈淮安这才明白,无奈的笑起来,好家伙,这人是在报前几日白天的‘仇’呢。 第56章 收稻 第二日, 两人起了个大早,一打开院门,陈大牛两口子已经拿着镰刀站在门外等他们,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李婶儿和李叔两个。 大家简单打过招呼就往田里赶, 他们到的时候,田间地头已经有不少农人在收割自家稻子。 妇人哥儿们弯着腰,把一把把金黄的稻穗拢在一起,手里的镰刀快速割下, 等到手里的稻穗握不住了, 才顺着放在身后的地上。 第64章 一个用木板钉的四四方方的大框放在田中央,男人们抱起一把离自己最近的稻穗,走过来,高高举起, ‘哐’的砸在木框壁上,稻粒便落进木框里。 一把稻穗要反复砸七八下才能把稻粒脱干净。 即使太阳还没出来,男人们也已经一身汗水。 而陈淮安他们就简单的多, 因为有了大黄,他们只需要把稻子捆好, 拉回家用石磙碾就行, 节省很多人力。 陈淮安是第一次割稻子,他跟在陶十七身后,学着大家的样子艰难的试了一把,一簇稻子他划拉两三次才全割下来。 他也不泄气,接着割下一簇, 慢慢的也找到了节奏。 过了不久,他也能一下就利落的收割一把稻子。 摔打稻子的声音和稻穗碰撞的簌簌声,十分富有节奏感。 田间地里充斥着男人们的吆喝声, 妇人哥儿的谈笑声。 虽然辛苦,但丰收的喜悦冲淡了大家身体的辛劳。 太阳渐渐出来,跟在大人身后递稻子的小孩儿们,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始玩耍起来。 “蚂蚱!”一个小孩儿从稻穗里举起手,把手里抓获的东西给大人看。 “哟,狗蛋厉害啊!你要是能再抓两个,我让娘给你做炸蚂蚱吃!” 一个比他大不少的少年手里正砸着稻穗,嘴里还回应着弟弟的话。 “好!”小孩儿听到吃的就嘴馋,也不嫌热,在稻田里来窜来窜去。 “小兔崽子仔细点!你把稻子给踩了,小心我收拾你!”妇人看着自己儿子的皮猴样,忍不住吼出声。 那小孩儿也不怕,他娘忙着割稻子,没工夫时时刻刻看着他,不一会儿又在田里窜起来,比蚂蚱还跳脱三分。 “哈哈哈哈哈。”大人们笑作一团。 陈淮安从田里直起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背,汗水流进眼角,被他快速擦掉,看着那小孩儿活泼的模样,感叹道:“还是年轻好啊。” 陶十七在旁边注意到,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被晒红的脸颊,微微皱眉:“ 阿淮,我有些渴了,你回去把凉茶给提来,正好也给大家解解暑。”他说的是昨晚陈淮安熬的山楂水。 “行。”陈淮安听到他说渴了,连忙放下镰刀,迈开长腿,就往家里的方向赶去。 李婶儿看了一眼陈淮安离去的背影,朝着旁边的苗翠兰说道:“这陶哥儿还挺心疼人,这哪是让他去拿水,分明是想让他休息一下,不像我家那个。”她说着瞥了眼正埋头苦干的李叔,语气里都是嫌弃。 苗翠兰抬起头笑起来:“我家那个不也是,这小年轻就是知道疼人哈。” 她看着自家弟弟们这互相体贴的模样,心里满是宽慰。 这头陈淮安没想那么多,回家后迅速提着桶,拿着几个碗就来了,也没想休息一下,生怕给陶十七渴着。 “大哥大嫂,叔婶儿!休息一下,尝尝我自己做的凉茶!”陈淮安把桶放在田埂上,大喊着招呼大家。 他喊完第一时间盛了一碗给陶十七送去。 陶十七停下来没接,他的语气里带着心疼般的埋怨:“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不知道在家躲个懒?笨死了你!” “啊?” 陈淮安愣住,他怎么还被骂了? 不过他这才明白陶十七的用意,心里一暖,但语气上还是带着委屈:“这不是怕你渴着么。” 陶十七瞥了他一眼,有些心疼,平时多聪明的人,一点心思不考虑自己,真是! 他接过陈淮安手里的水,‘咕咚’一口喝完,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把他拉到树荫下,按着他休息。 “这啥做的,咋酸酸甜甜的?太解渴了!”李婶儿在桶边盛了一碗,刚尝了一口就惊呼道。 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都来了一大碗,用井水冰了一晚上的水,充满冰爽的感觉,李子和山楂都吸饱水,碰撞在粗瓷碗里,发出冰冷清甜的味道。 “在山上摘的一些野山楂和李子,晒干后煮的水。”陈淮安在树下细心解释道。 “这手艺好!陶哥儿你可有福咯!”李婶儿端着碗在他们对面的树下坐下,这话是对着陶十七说的,陶十七不好意思的笑笑。 陈大牛放下镰刀,来到田埂边,先哐当灌了一大碗解了燥热,才又盛了一碗慢慢喝起来,他端着碗走到陈淮安他们这边,身后跟着李叔。 “老二,你李叔有事儿和你商量。” 陈淮安带着陶十七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让出一点位置:“什么事?” 陈大牛坐下来,给旁边的李满仓使眼色,意思是让他自己说。 但李满仓却有些为难,嗫嚅半天也没吱出声,陈淮安看不下去:“李叔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咱们也不算外人。” 李满仓看了陈大牛一眼,陈大牛点点头,他这才放心开口:“我听大牛说,秋收后,你还要种一茬儿那什么番椒,我...我和你婶儿商量后,也想跟你一起干!你看......” 他有些忐忑,之前陈淮安在村里动员大家的时候,都没人肯跟着他干,感觉这事情不靠谱,但是最近看着他家日子越过越好,连牛都买上了,村里有些人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现在提出这事儿,也有点挂不住脸。 陈淮安恍然大悟,惊喜道:“原来是这事儿,没问题,这是好事儿!” 看着陈淮安完全不芥蒂的样子,李满仓还是不放心:“你当真没怪你叔当初不肯跟着你干?” 陈淮安灿然一笑:“嗨,当初我自己干着都没底,怪你们干啥?” 陶十七也出面打圆场劝他:“叔你别担心,我们现在和镇上好些商户都签了订单,你跟着我们干,不会吃亏的。” 他们做这些事情,在村里属于吃力不讨好,但是他们能帮大家把日子过好也算值得。 愿意相信他们的,他们也愿意带着大家一起挣钱。 至于那些眼酸、见不得好的,直接拒之门外就好了。 “那感情好!”李满仓最后一点担心也不见了。 这边几人商量着,谈的十分愉快,对面树荫下也走来两拨乘凉的农人。 这人一多又没事的时候,就会响起八卦的声音。 他们刚开始在聊村里谁家丢了一只母鸡,猜测是被谁偷得,接着聊到谁家狗子怀了,下了几个狗崽子,最后又谈到张家媳妇也怀了,他们按照孕相把孩子性别猜了个遍。 从鸡鸭狗聊到人,一些八卦也十分解闷,陈淮安起初听得还挺有趣,果然人多的地方就有八卦。 结果没一会儿,他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哎,赵家的事儿听说了吗?”一个妇人戳戳身边人。 “啥事?”被戳的人一脸疑惑。 旁边另一个人加进来兴奋的说道:“我知道!” 然后刻意压低声音,却并没有小很多,陈淮安听的真切:“听说啊,赵大钱家里正在闹和离呢!” “啥?他家不是刚出来个秀才,咋这时候闹和离,这名声传出去多不好听。” “什么和离,是那李氏闹着休夫呢,这赵大钱本就是入赘的,不知道因为啥,成亲没两年,居然能让李氏那个强势的,答应让孩子们都跟他姓赵,也就时间过得久了,这两年没人提了。” “是啊,这事当年在村里都有不少猜测但都没个合理的,唯一合理的是说…” “说啥?” “不好说,这事儿你们就想吧。”那人好像知道些什么,不愿意再说了。 陈淮安在这头听得皱眉,这事儿原主好像知道一点儿。 他仔细回忆原主的记忆,发现在他小时候,赵招娣和原主都是姓李的,直到赵怀礼出生,三个小孩儿才改成了赵姓。 至于原因,原主那时候太小,记不清了。 那边树下几人又谈论起来。 “你们别说,这赵大钱平时看着是个没主意的,这大事儿上还是有办法哈,都说三代还宗,他这才一代呢,就让李家改姓了,还白捡一个猪肉铺子。” 这时候另一拨人里的一个男人听了,带着尖酸刻薄的语气插了句嘴: “嘁!我看是这赵大钱看李淑云爹娘走了,剩她一个女人好欺负,有点力气,使了点‘手段’,才又占人家的摊子又改姓的,不然他那个穷样,能过得好?真是一点情义不讲。” 这话说的很刻意,似乎在暗示赵大钱是通过拳头来得到目的。 “呸!我看你是看不得别人比你过得好吧,这李家的猪肉摊子要不是赵大钱一个人撑着,早倒闭了,他家现在能过上好日子还不是因为他!再说了人家没偷没抢,不比某些会耍嘴皮子的强?”这边的一个妇人听不下去这男人的话,出口怼他。 那男人也是个不服输的,嚷着:“我又没说错,那赵大钱除了会剁两块猪骨头还会干啥,他那些儿子倒是都跟他姓了,但养的个个好酒赌博的混混样子,要不是他运气好,亲儿子养在别人家,能出个秀才郎?” 第65章 那男人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陈淮安他们一行人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那陈家老二被他养废了丢回亲大哥家,他倒好白得一个秀才儿子!” 一直默默听着的苗翠兰猛地站起身,对着他破口大骂:“吴老三信不信我撕了你的臭嘴!我家老二现在又勤快又能干,过去的事情早翻篇了,就你一个眼睛长在屁股上的还拿着说事儿!” “就是,我兄弟我就算养他一辈子也跟你们外人没关系!”陈大牛也开口帮腔。 吴老三没料到他背后有人,说人坏话被正主抓个正着,他一时也没个反应。 苗翠兰看他那怂样就烦:“某些男人要是能把这乱嚼舌根的能力花在干活上,说不定家里都能盖瓦房了!真是个怂包!” “就是!天天惦记人家,不如自己多干点活来的实在!”李婶儿也出声附和。 大家听着苗翠兰一行人一阵连珠炮似的维护,都不敢吭声。 那吴老四本来还有点心虚,但身为男人都好面子,被一个妇人指着鼻子骂,他也有点恼怒。 苗翠兰没注意到吴老四的表情,还想接着骂,这时候陶十七走过来拦住她:“大嫂,太阳晒,你再去歇歇,这里有我呢。” 陶十七先安抚了苗翠兰,才对着吴老四那边说道:“我这人比较护短,下手也没个轻重,不相信的可以试试。” 陶十七的视线平静的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吴老四身上,吓得吴老四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再不敢出声。 这村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陶十七,跟吴老四一起的一拨人连忙拉着他走了,生怕他再说个什么,被一起连累。 陶十七说完后回去舀了一碗凉茶,回到陈淮安身边,语气温和的像对着什么宝贝:“再喝点,待会儿还有的忙。” 刚刚还凶横跋扈的人,现在变得既温柔又贴心。 陈淮安眼底盛满笑意,乖乖接过,心底带着动容和暖意。 现在他有很多人关心和维护,真好。 第57章 数钱 几人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就把陈淮安家的稻子全部收割完。 但新鲜稻子潮湿, 不好储存,陈淮安和陶十七拉着大黄又花了两天的时间脱粒。 等到谷子晒在院子里,一共也才三四天。 紧接着就是帮陈大牛和李满仓两家收稻, 因为有大黄的帮忙, 也只花了几天时间。 在田间地头许多身影还在忙碌的时候,陈淮安和陶十七已经在晾晒稻谷。 七月末,晒了几个太阳的谷子终于填满了仓库。 陶十七的这几亩田都是肥田,八亩地产了近十八石谷子。 还有先前抢收的两亩大豆和玉米, 虽然被野猪拱坏一大半, 但他们抢收及时,也收了各两石多。 陈淮安看着满仓的粮食,头次感受到农人丰收的喜悦,辛苦一年, 为的就是这一仓粮食,能让一家人不饿肚子。 但是陈淮安的高兴没能持续几天,因为陶十七告诉他, 马上要开始交田税了。 果然,刚刚丰收后, 里正便在村里敲锣打鼓的通知大家交税。 近三成的田税, 拉走了陈淮安仓库里五石谷子,一石玉米和一石大豆。 还是他们自己亲自装车,亲自推着送到里正家的。 按照他们家的人口计算,如果要全家吃饱,一年不饿肚子, 得留下十石谷子,加上各两石的玉米大豆,其中还要匀一部分给大黄当饲料。 陈淮安算来算去, 最后发现,他们忙活一年,竟然只剩下三石可以换钱的粮食。 陈淮安郁闷了好几天,陶十七看不过去劝他:“咱这算好的,除下口粮还能换点钱,有的人家可能连一年的口粮都不够。” 陶十七本意是想告诉他,他家还算宽裕,不必忧心。 谁知陈淮安听了这个,眉头拧的更紧,这严重的赋税真是老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怪不得周娘子家会沦落到卖子的地步。 陈淮安叹气,要是自己的辣酱生意能做好,希望能带大家过得更好些。 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后,他们便开始给镇上各商户送货。 他和陶十七两人驾着牛车在镇上穿行了好几日,村里人在卖谷子的时候,他们在送辣酱。 好些人都看在眼里,他们没想到这玩意儿真能卖出去。 看陈淮安和陶十七一车车的陶罐拉出去,又空着车回来,大家开始好奇他们能挣多少银子。 大家每日都格外注意他们,陶家院子外也总有人张望。 有的村民在镇上卖粮食,渐渐发现各大铺子,酒楼,杂货铺都有他们的辣酱。 这新鲜玩意儿似乎真的卖的很好? 有好奇的随口问价,才知道这玩意一斤能买上几十文!能抵好几斤粮食! 这事儿给大家带来不小的震撼,在村子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但外面的情况陈淮安两人并不知道,他们正在忙一件事。 陈淮安两人忙了好几日,按照订单把货送完,才有功夫坐下来休息。 夜色已浓,陶初一已经睡下,陈淮安刚洗漱完回房,转身就看见陶十七长发批散,穿着清凉的坐在床边。 听见陈淮安回房的声音,他兴奋的招手:“快来!我准备好了!” 陈淮安心领神会:“真的?那我可来了?” 陶十七抿嘴肯定的点头,语气里除了兴奋,还有一丝紧张:“来!” 陈淮安走过去,双手一伸—— 拿出了一个木匣子,‘哐当’全部倒在床上的小桌上,陶十七从枕头底下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算盘。 “来吧,算账!” 一本糙纸订的账本被翻开,陶十七开始拨算盘:“先算辣酱的,二十八文一斤,如意楼送了三个月的量,一共十罐,徐氏杂货铺自己卖,要的多,送了三十罐....” 陶十七的手指在算盘上翻飞,油灯昏黄的余晖照在他的侧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陈淮安盯着人看的入迷。 “除去成本,辣酱项一共赚了十两一钱!”陶十七算完一项,眼睛都在发亮,接着他又算起烧椒酱和腌菜的进项。 “烧椒酱做的少些,一共是六两六钱......” “菜园子的菜都见老了,这茬儿的腌菜做的也少,但也有五两整的进项!” “十两一钱加上六两六再加......除去成本,咱们一共赚了......二十一两七钱!” 陶十七终于算完,放下手里的算盘,抬起眼看向陈淮安。 陈淮安把自己身上的一个钱袋子拿出来放在小桌上:“还有三石谷子的钱,一共二两五钱。” 陶十七把钱合在一起,快速数了一遍,声音带着惊讶:“咱们今年一共赚了二十四两二钱?!” 这个数目对于普通农户来说,抵得上五六年的收成,是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陈淮安将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没错,咱们真的挣了这么多。” 他看见自己说完这句话后,陶十七眼里亮起来一眶小星子,里面的喜悦快要漫出来。 陶十七得到肯定,“啊”了一声,陈淮安以为他要发表什么感言,结果他却直接起身,似乎想抱他? 但他好想忘了两人中间还有一张小桌子。 “小心——”‘哗啦!’,陈淮安的提醒还是晚了一些。 小桌子被撞翻,上面的碎银铜板倒了满床,有的还滚落在地上。 陶十七脸上的喜悦瞬间冻结住,维持着跪立的姿势僵在那儿:“完蛋,闯祸了。”说着还不忘用眼角余光去瞟陈淮安的表情。 陈淮安听见他膝盖撞在小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本来有些为他的莽撞生气,但是看见他家小夫郎那心虚的小表情,瞬间什么气也没了。 他把小桌子从两人中间拿开,放在一边,也没去管散落的银钱。 而是上前把人按在床边坐下,抬起他的腿弯,掀开裤腿,查看他的膝盖。 原本白皙的皮肤,有些泛红,但好在不算严重,应该不会青紫。 “疼不疼?” 肌肤相贴,传来温热的触感,却吸引不了陶十七的注意力,他摇摇头,眼神还在满地的银钱上:“钱都掉了。” 陈淮安放下心,有些好笑:“这钱又没长腿,掉了捡起来就是。” 他慢条斯理的把陶十七的裤腿放下来,才迈着长腿下榻:“你捡床上的,地上的交给我。” 陈淮安的从容让陶十七冷静下来,他为自己的紧张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好意思。 对啊!这钱又不能跑,也没人跟他抢,他急什么! 他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又看着陈淮安蹲着的身影,他也跟着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来。 等最后一个铜板被装进匣子里,陈淮安起身,看着还跪在床上翻找的陶十七,轻声说:“还抱吗?” 陶十七收拾的动作一顿,跪起身看他,只见他的眼底噙着化不开的笑意和期待。 第66章 “这次没有桌子。” 在光线的照射下,陶十七的脸上清晰可见一抹红晕,但他还是朗声开口:“抱!” 陈淮安笑着张开双臂,把人抱在怀里。 感受着陶十七身上独有的气息,陈淮安谓叹,这个才是他收获的最大财富。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过令陈淮安头疼的事情却并未结束。 七月的最后一天晚上,陈淮安正在查看晾晒的辣椒种子,系统的声音如约而至。 【本月宿主抽卡消费为0,现在是否接受100连抽?】 最下面依然是两个鲜红的按钮:左边是接受,右边是拒绝。 这次他点了接受,毕竟现在他的手头宽裕,但这健康值却再损耗不起。 在抽卡前陈淮安刻意停了一下,在那瞬间,系统页面的光芒闪了闪,虽然很快,但还是被陈淮安捕捉到了。 他嗤笑一声,在脑中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系统没有任何反应,很好,开始装死了。 不过陈淮安也并没有期待它真给答案,只不过试探一下罢了。 看到结果,他心中有了一点想法,继续自己未完成的抽卡。 一点下接受,系统转盘高速运转起来,直到闪出一堆卡片。 陈淮安粗略统计了一下,他这一百抽: 其中二十次一共获得了稻草一大把、外加空抽二十三次…… 陈淮安:...... 果然一切和赌博相关的都没有好下场! 然后剩下的次数,获得的全是一些米面粮油,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总感觉系统达到目的后,演都不演了,这抽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要是搁以前,他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还让他花这个冤枉钱,他才不管什么健康值,直接鱼死网破好了。 系统似乎感受到他的怨气,红光一闪,又跳出一个抽卡界面: 【一百抽完成,奖励宿主一次进阶池抽卡机会,请抽取。】 又是进阶池,他还记得他上次那个时间压缩卡,作用倒是挺大,但局限也不小。 他到要看看这次能抽出什么玩意儿,他点下抽取按钮。 系统不断闪烁,直到一张卡牌出现。 【技能卡:土地的叹息】 陈淮安熟练的翻到卡牌背面,上面写着:获得与土地沟通的能力,倾听它的诉求。备注:可使用三次。 和土地沟通?有点意思,这次居然还能用三次? 他打算先试一下,看看效果。 天色已经黑透,周围也没人,他拿出卡牌走到菜园里,按照上次的方式贴在地上。 他一动不动,四周寂静。 他又等了半天,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就在陈淮安疑惑地时候,终于有了动静。 他听到一声短促的、沧桑的:“唉~” 然后......没了...... 没了??陈淮安一脸问号。 他不信邪,又使用了一次机会,终于听到了一句完整的句子:“哎,今晚的星辰有些亮~” 陈淮安:很好...... 土地的叹息,就真是纯叹息。 他无语的把卡牌丢回系统里,然后面无表情的起身、回屋,关门、休息。 他很生气,他生气自己还是大意了,他就不该对这破系统抱有期待! 第58章 商谈 秋收后紧接着又是秋耕, 水稻收割后,田地并未空闲,八月正是种植油菜的时节。 陈淮安觉得这一年两种的方式很不错, 不仅提高了大家的土地利用率, 还能多一份收入。 而他自己这边也有的忙,这茬儿辣椒收尾,新的一茬儿又在等着他们。 有了之前的经验,陈淮安打算这茬儿多种植几亩辣椒。 但辣椒这东西娇嫩, 土地水分过足, 反而会泡烂根须,一般的水稻田还不能种植辣椒。 所以陈淮安这茬儿能种的地只有先前的五亩,其余田地还是得种油菜。 不过种植之前的准备工作也不少,之前的稻桩还留在田里, 需要除根。 土壤也湿滑,需要排水、晒田,紧接着还得犁地。 清晨, 两人照常早起,准备简单吃过早饭便去整田。 但陈淮安刚推开院门, 就看到门口黑压压一片人, 他微微一愣,推门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各位这是?” “那个....还是你来说吧。”站在前排的人推了推自己身边的人。 “你来你来!”被推的人摇头退后几步。 几个村民站在门外,似乎有事要跟他说,但大家推攘着都不愿意先开这个口。 “我来说吧。”人群后走出来一个人,却是张莲。 一段时间不见, 陈淮安感觉他变了不少,或许也是家里宽裕了些,他不像之前那般瘦弱, 现在脸颊长了点肉,个子也窜高不少,看着有些大人模样了。 “陈二哥,我家地刚空出来,我和我娘商量后,想跟着你种点番椒!”张莲上前也不怯场,开门见山的说道。 陈淮安感觉张莲除了长高了些,性格上也有点不一样了,或许经历过之前的事,让他想开了些。 他现在没了以前畏畏缩缩的模样,说话也不胆怯,有种放开了的感觉。 张莲说完,身后几人才跟着纷纷点头附和:“我们跟莲哥儿家一样,也想...也想跟着你种点番椒。” 陈淮安眼光扫过众人,这几户都是他当初上门劝说过的人家,都是村里条件比较艰难的几户。 他当时挨家挨户上门劝说,嘴皮子都快磨烂了,也没一个人愿意跟着他干。 果然还是事实成果更能说服大家。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他在人群里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赵招娣。 在原主的记忆里,关于她的记忆只有一部分。 那时候原主还小,赵招娣是赵家第一个孩子,长了原主几岁,但因为是个女孩儿,不受李淑云的喜欢,家里洗衣做饭都让她来做。 直到原主出生,李淑云的不喜被转移了一部分,原主经常被饿的发晕的时候,赵招娣会悄悄塞几个糙饼子给他,挨了打也会找点草药帮他敷上。 她算给了原主幼年时一点温暖,直到她出嫁,记忆便少了起来。 似乎感受到陈淮安的眼神,赵招娣走出来,有些为难的开口:“二......二弟,我和我家那口子也想跟你种这个番椒,你要是为难,我这就走,不给你添麻烦。”她一番话说的很是卑微。 陈淮安叹口气,侧开身子,让开院门:“不麻烦,大家别堵在我家门口,都进来说话。” 大家面上一喜,这意思就是可以商量! 赵招娣也松了口气,看来二弟没有因为娘把他赶出家门的事情,迁怒她。 院子里,他给大家抬了几个板凳出来,大家跟着进来坐下。 “陶哥儿家的,”村里的贫农陶丰年搓了搓粗糙的手,犹豫着开口:“前些日子,我看你们每回拉着车子出去,回来时车都空了.....这番椒,真这么好卖?” 八月虽然热,但晨间露水重,陈淮安还没回答他,就感觉嗓子有些痒意,他忍不住压着嗓子咳了几声。 几乎是他咳嗽声刚起,屋里就出来一个劲瘦的身影。 陶十七手里拿着一件外衫,不由分说的给他披上,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他关切道:“让你多穿些不听,这下好了。” 语气虽是责怪,但动作确是心疼。 说着又给他倒了一碗温水:“放了蜂蜜,喝了润润嗓子。” 陶丰年姓陶,虽然关系有些远,但按理来说和陶十七还算族亲。 现在他却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等着陶十七忙,也不敢打扰陈淮安喝水,更不敢催促他回答。 陈淮安接过温热的碗,喝了一口,清甜的味道润湿喉咙,确实舒服不少。 他对上众人呆愣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咳~这番椒味辛,但没有茱萸苦涩,不管是做菜拌面都很好入口,镇上的酒楼、杂货铺都很喜欢,确实卖的不错。” 这话是回答先前的问题,陶丰年听了急着追问:“那我们现在跟着你种还来得及不?” 陈淮安点点头:“来得及,这番椒生长周期短,这茬儿种下,正好在霜降前收。” 他顿了顿,为了让大家更放心,补充道:“而且,这番椒在我们这里还比较少,每亩产值至少是菜籽的两倍。”这还是没有加工后的估算。 “两倍?!”张莲声音发抖:“那我家地全种上!”这样岂不是抵得上两年的收成。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陈淮安不得不打断他,给他泼了盆冷水:“这番椒是个‘金贵’的,耐不住水淹,所以大家上茬儿种过水稻,排水性又不好的田,都种不了。” “啥?”张莲愣了愣,心情跌倒谷底:“我家多是旱地,唯有两亩肥田今年刚种了水稻,这下岂不是.....” 院子里的人都是村里条件困难的,多是因为田地薄的多,肥的少,现在听了陈淮安的话都有些失望。 第67章 陈淮安宽慰道:“大家别急,地薄没关系,咱可以养,这番椒反而在旱地还好活些。” 大家这才重新振奋起来。 他语气带着认真:“既然大家都愿意跟着我干,那我先说好,这番椒我按照每斤十四文的价格收,这个价是油菜的两倍。” 他把碗里的水喝完,被陶十七自然的接过去,又去到厨房兑了些温的。 张莲看两人这自然关切的互动,忍不住小声跟旁边的赵招娣说道:“赵姐姐你看,这十七哥把陈二哥照顾的真好,跟捧着个宝贝疙瘩似的~” 赵招娣也笑起来,她能感觉到她这弟弟变了不少,但好在是往好的方向走的,现在日子也过的如此好,是好事。 陈淮安看着陶十七忙碌的身影,眼里都是笑意,但嘴下的话却十分严肃:“当然,如果有觉得卖给我不划算的,也可以自己找路子卖,但到时候价格卖的不好的,就自己负责,与我无关。”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算起来,这油菜籽价格每年在每石九百文左右浮动,按斤算下来,才七八文,陈淮安这价格确实公道。 “还有,”陈淮安的话并没有说完:“每年年底,辣酱卖出后,除去成本,利润的三层,按照各家卖给我的番椒分量给你们分红。” “分红?这是啥意思?”一旁的赵招娣终于忍不住开口。 陈淮安微微一笑,更直白的解释道:“就是额外的钱,卖的好,大家分的就越多,当然卖的不好,就少些。” 这话如一个炮仗,炸响在大家中间,众人终于坐不住了。 “我家有三亩旱地,都愿意拿来跟着陈二哥种番椒!”张莲虽然是个哥儿,却敢第一个开口。 赵招娣紧接着开口:“我家能拿出四亩!” 剩下的陶丰年和另外两户,也终于表态。 陈淮安看着激动不已的众人,终于安心下来,这带领大家致富的步子,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最终大家敲定下细节后,陈淮安准备跟着大家去地里,帮忙看看哪些地能用。 陶十七这时候走过来,拿着斗笠和水壶:“把这两个带上,太阳大了,别晒着。” 众人抬脚走在前面,纷纷装作看不见。 陈淮安乖乖接过陶十七给他准备的东西,也嘱咐道:“那你记得给自己煮两个鸡蛋吃,别饿着肚子下地。” 他这番忙起来就没功夫给两人做早饭了。 陶十七点点头:“行,那煮好我给你也送两个来。” 陈淮安拢着披着的外衫,看着众人快走远了,迅速在陶十七嘴边亲了一口,赶忙跟着走出去。 赵招娣走在最后,看他跟上来,拿出一个油纸包:“二弟,早上做的油饼子,你吃着垫垫肚子。” 陈淮安愣住,这看着就像特意给他准备的,他看着女人关切的眼神,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多谢。” 过了几日,田地都看好后,大家开始积极翻地,准备播种。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这边陈淮安却愁眉不展。 他坐在油灯下,面前摆着一张纸,新买的毛笔沾上墨,不断的在上面写写画画,涂涂改改。 陶十七看他坐在那儿,已经有半个时辰没动地方,一直唉声叹气,似乎有不小的麻烦。 他轻轻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满了字,中间几行还被着重圈了出来: “鲜货易烂,要急收。” “作坊太小,产能不足。” “订单有限,销路不足。” 陈淮安对着纸上的难题,想了又想,张莲他们期盼的眼神历历在目,犹如实质般沉重的压在他肩上。 “太晚了,明日再想?”陶十七低沉的声音打破屋里的沉闷:“万事开头难,咱们一件一件解决。” 陈淮安从思索中脱离出来,侧身看他:“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些问题不解决,我总怕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陶十七上前捧着他的脸,轻轻按揉他的眉宇:“别急,有我呢。” 说着他指着纸上的问题说道:“收货的问题算小事,到时候在霜降前提前通知大家采收就行,作坊太小咱们就找工人扩建,销路不足,咱就扩大销路,这些问题总能解决的。” 陈淮安又看着纸上自己写的内容,前两个确实好解决,就是这订单问题有些棘手。 现在种植的人一多,辣椒产量就翻倍,镇上商户就那么几家,很难吃下这么多辣椒。 如果订单不足,就只能砸在农户自己手里,基本会赔的血本无归。 所以扩大市场就要开拓隔壁小镇,甚至县城的市场,但是他们人脉有限,这事儿不好办。 陶十七看着他的目光落处,知道他的忧心,他暗自思索着,心里已经有了成算,等他先去探探情况再给阿淮说吧。 他把陈淮安的脸转过来,向着自己,低头在他唇上琢吻一下:“好了,天色已晚,不准再多思多虑。” 陶十七语气里带着温柔:“你已经带着大家走出了第一步,后面的路我们一起想办法,但现在你的首要目的是休息。” 面对爱人的安抚,陈淮安心头的阴霾终于被扫去一些,他抱住陶十七,脸颊埋在他的肚子上,贴着他的软肉轻轻开口:“谢谢你,十七。” 陶十七揽着他的肩膀,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什么都没说,但眼底闪着锐利的光,他要为自己的心上人僻开条路来。 第59章 大雨 八月, 田间充满忙碌的身影,大家正忙着洒下油菜籽的时候,陈淮安带着大家种完了十几亩辣椒苗。 他自己家的十亩油菜却没时间帮忙, 全靠陶十七一个人忙活。 陈淮安实在心疼, 就在村里请了几个帮农,虽然花了点钱,但活快了不少,陶十七也轻松些。 等到田间充满绿苗, 农人们疲惫的脸色也舒缓不少。 就在大伙儿刚喘口气的时候, 天阴沉下来,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地里,打湿了燥热的空气 大家还高兴着,这场雨来的及时, 让干燥的土壤得到一点喘息。 但夏季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刚还艳阳高照,下一秒就是暴雨倾盆, 不过最多一两日又会见晴。 陈淮安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愿。 辣椒苗刚种下去, 就开始下雨, 如今连绵了几日,这天却像破了个窟窿似的,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圈里的几只母鸡被关了好几日,现在正烦闷的在圈里‘咯咯咯’叫个不停。 让陈淮安本就沉闷的心情更加烦躁。 他在屋檐下来回踱步,望着珠帘似的雨幕, 眉头紧锁。 圈里的鸡叫声却越发异常起来,陈淮安疑惑地朝里面看了一眼,这才想起来, 他早上忘记喂食了。 他匆忙带着斗笠,穿过雨幕,跑到圈里,抓了两把谷糠倒在食槽里。 这谷糠喂鸡算奢侈的,本来应该混着一点新鲜草料一起喂的,但这几日雨就没停过,之前打的草早就吃完了,现在只能奢侈着喂纯谷糠。 他倒完饲料,又在旁边另一个槽里添上水,但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看向旁边—— 原本关着大黄的圈里空荡荡的,和陈淮安现在心情一样。 几日前,忙完农事,本以为能休息一阵的时候,陶十七架上牛车,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县城一趟,办点事。”就走了。 留下陈淮安一个人在家里,等了三四日,一点消息没有。 若是平常他也不会担心,陶十七虽然是个哥儿,但他的身手没几个人抵得上。 但是这连日的大雨,路上必然泥泞难走,这大黄可不要打滑才好,还有十七出门也没带个伞,会不会淋雨? 陈淮安想了很多情况,但他也无能无力,只能感叹一句,这雨下的还真不是时候。 他叹了口气,才又戴上斗笠回到屋里。 雨点砸在斗笠上‘噼啪’响,就两趟的功夫,他的衣服两侧都湿透了。 “咳咳~”他把斗笠放在屋檐下,觉得有些发冷。 他感觉不好,得赶快回屋换身干衣服,不然怕是要着风寒了,到时候十七回来又得一边着急,一边数落他。 不过他还真有点想念十七的唠叨了。 他换完衣服出来,隔壁卧房探出一个小脑袋,两个辫子有些毛躁:“淮哥,这雨怎么还不停,我都睡两觉了~” 陶初一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撅起小嘴:“这雨下了这么多日,害得我学堂都去不了,真是个大坏蛋!” 陈淮安被她稚嫩的语言逗笑,心里轻快了些:“嗯?先前是谁睡懒觉,不想去学堂来着?” 陶初一晃晃脑袋:“才没有。” 她才不会告诉淮哥,她其实是想看小喜的蝴蝶,听说还是她姐姐用彩线给她织的,戴在头上可漂亮了。 ‘咕咕~’小姑娘捂着肚子,脸红起来:“淮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吃他做的疙瘩汤了。” 陈淮安知道这是小姑娘在想哥哥呢,平时最嫌弃她哥做的东西,现在都开始惦记了。 第68章 他用干燥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哥哥有事,再过几日就回了。” 陈淮安也同样思念着那个人,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温柔道:“淮哥给你煮荷包蛋吃,怎么样?” “好!”陶初一眼睛亮起来,这荷包蛋滑滑的,甜甜的,咬一口,还会有糖心,她最喜欢吃了。 荷包蛋很好做,生火、烧水,水开后打入两个鸡蛋,蛋清凝结成白色,这时候火候需要控制的小些,不然蛋心就会快速变老。 不一会儿,就可以盛碗出锅,洒上一点糖和两滴香油,浓郁的蛋香飘散出来。 陈淮安把碗端出去,小姑娘坐在桌子上,正翘首望着他这个方向。 “吃吧,小心烫,记得吹吹。” 陶初一捧着碗,鼓着小脸呼呼吹气,等到不烫了,一口下去,满足的欢呼起来:“好吃!淮哥棒!” 陈淮安看她这模样也笑起来,不过这连日下雨,厨房储存的蔬菜都没了,这光吃米面,可不利于小孩子的成长。 他的担忧似乎真的被听见,两人刚吃完午饭,雨点就逐渐小了下来,直到下午,彻底停了,甚至天边还挂起一轮太阳。 陈淮安心里的石头总算松了些,这雨再下下去,这辣椒苗怕是都得淹死。 他吃过饭,忙不迭把陶初一送去陈大牛家,让苗翠兰帮忙带会儿,他要去地里看看情况,不然始终不放心。 但是他刚把小姑娘安顿好,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有人找上门来。 “陶哥儿家的!不好了!地里的番椒苗好像染上瘟病了!”陶丰年脸色惨白的跑进来,身后跟着张莲、李满仓等人。 陈淮安心里一沉,赶忙跟在大家身后,跑到地里查看。 果然,原本清脆的植株,现在全都耷拉着脑袋,叶子被雨水打的七倒八歪,但好在根埋的扎实,脱窝的不多。 但令人着急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在辣椒根须处,到颈部位置,全部发黑,像被滚水烫熟的模样。 成片的辣椒苗倒伏,有些已经枯死。 连着看了几家,都是这个模样,最后陈淮安在地里遇见了同样来看情况的陈大牛。 “老二,这情况可咋办,这番椒还能活不?”他也跟着种了几亩,现在成了这种模样,他的语气虽然着急,但没有对陈淮安的责怪。 周围几人跟在陈淮安身后,脸上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完了!全完了!我就说这玩意儿种不得!” “我们种了这外来玩意儿,是不是得罪了土地老爷,要惩罚我们?” “二弟,你有没有啥法子,这几亩地大家都是匀出来种的,少了这份收成,大家怕是要饿肚子了。” 赵招娣没有把矛头指向陈淮安,但是生活的压力却让她也忍不住担忧。 陈淮安在众人吵闹声中,重新蹲下查看,看着潮湿的土壤和发黑的茎秆,他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结论,只不过是要再确认一下各家地里的情况罢了。 他起身,声音沉稳:“大家别急,这不是什么神罚,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这苗娇贵,不能在太湿的环境成长,这几日下雨,加上天气又热,才让这苗得了‘湿腐病’,能治。” 他之前确实这么说过,众人听了终于安静下来一些。 “这真能治?”陶丰年心底始终有些没底,语气里带着一些质疑。 陈淮安还没说话,人群里站出来一个人。 “陈二哥你说怎么治,我听你的!”张莲站在人群里矮了众人一个头,但他脸上全是对陈淮安的信任。 赵招娣和陈大牛也紧接着表态,愿意听他的指挥。 陈淮安不愿辜负大家的信任,于是马上安排起来。 “现在大家马上回家拿锄头,咱们第一步是开沟排水,咱们宁可让这苗旱着点,也不能让它涝着。” “第二步,大家必须把自己地里所有发黑的苗全拔了,然后集中起来烧掉,切记!这病带着传染性,千万不能用来堆肥。” “第三步,大家把自己家里的草木灰用水浸泡后,洒在地里,这样可以让小苗更健康,也能当肥料用。” 他一口气说完所有的措施,大家还在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陈淮安看出大家的想法:“大家放心,这苗才种下没多久,我们拔掉后,再补株也来得及,所以大家千万别舍不得。” 众人听了后,才松口气,这田里基本一大半的苗都感染了这毛病,要是全部拔掉,可就没剩多少了。 现在知道能补种,大家终于动起来。 陈淮安带着大家穿梭在田间,其他没有种辣椒的村民看着他们一群人焦头烂额的模样,都在背后悄悄庆幸。 庆幸当初没有跟着陈淮安一起种这什么番椒。 这下好了,遭了病,收成锐减,这些村里的贫困户,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陈淮安可没时间在意这些人的,他带着人在田里忙了几天,衣服被汗水打湿又风干,饭也来不及吃,水也没喝上几口。 熬了几天,终于把所有人的辣椒苗都抢救回来了。 但他始终不放心,隔三岔五的就去田里看看情况,情绪一直紧张着,不敢松懈。 陈淮安看着刚种下去的小苗,想了想,明年要组织大家在田里起高垄才行。 把小苗种在高垄上,雨水只会流进低处的沟壑里,这样不管下几天雨也不怕了。 看着田里又充满生机的小苗,他吐出一口气来,忍不住感叹,这土地还真是农户吃饭的命根子,一点懈怠不得。 想到这儿,他突然想到那张技能卡,反正还有一次机会,现在用了看看? 这卡别人看不见,但是还是避免别人把他怪异的动作当成疯子,他还是等到四周没人的时候才用。 他把卡牌贴在地上,耐心等了等,终于又响起那个沧桑古老的声音:“哎~这小苗真可怜,好在现在病除了,又活泼起来了~” 陈淮安终于听到一点有用的信息,看来这湿腐病真的彻底治好了。 他吐出那口郁气,站起身,突然感觉有些天旋地转,撑着锄头才站稳,他缓过这口气后,才踱步回家。 他刚走到院子外,把门上的锁放下来,远处一阵急促又熟悉的赶车声响起。 陈淮安远远望去,那个熟悉又让人思念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他视野里。 陈淮安迎着太阳,仔细描摹着爱人的轮廓,他感觉阳光有些刺眼,晃得他快看不清十七的样子,他晃了晃脑袋,怎么更晕了? 陶十七赶着牛车,车后还坐着两个人,他眼中带着奔波的疲惫,但目光锐利,一眼就看见了院子外站着的陈淮安。 他驾着车走近,刚要打招呼,喜悦的话音还没开口,骤然变成了惊呼:“阿淮——!” 看着扑向自己的爱人,陈淮安彻底没了意识。 第60章 同心 陈淮安感觉自己的头很沉、浑身透着一股病后的疲软。 他睁开眼, 是在自家床-上,头上搭着一块湿布巾,凉凉的很舒服。 他躺久了有点不舒服, 刚动弹了一下, 就被一双手按住。 “醒了?”陶十七的嗓音沙哑,带着一点颤抖的后怕。 陈淮安转头就看见一双布满血丝,充满疲惫的眼神。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一刻陈淮安所有的情绪化作内疚, 干涩的嗓子诉说着对爱人的歉意。 “喝药, ”陶十七这次什么责怪的话也没说,只是把早熬好的药端出来,又扶着他起床。 陈淮安这次不敢再言苦,端着碗, 一饮而尽:“我睡多久了?” “一天。”陶十七接过碗放下,从他身后拿了枕头给他垫着,方便他靠在床边。 “大夫说, 你是湿寒入体,加上劳累过度才会晕倒, ”陶十七看着人好了不少的气色, 才终于舍得说他两句:“我一不在,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存心让我担心? ” 陈淮安看着他眼下一圈青色,怕是守了自己一晚没睡,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回来时的那件, 他心里一阵酸软。 “我保证下次不会了。”这时候说再多不如一句承诺来的重要。 陶十七听了果然脸色好了很多:“我也不是怪你,知道你操心那些宝贝苗苗,但你的身体要是垮了, 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陈淮安点头,把他拉到床边坐下:“十七说的对,我记住了。” 陶十七现在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可不能再让人担心。 看着床上人乖巧的模样,陶十七也没再怪他,再说人还病着,他也舍不得。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喏,知道你天天为了订单的事情夜不能寐,我给你解决了。” 陶十七一席话说的轻松,好像就跟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平常,但却给陈淮安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他震惊的接过纸张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商户的订单,这些商户他听过,但都不是他们镇上的。 第69章 “这是?” “我这次去了趟县城,还走访了隔壁几个镇,拜访了一些以前走镖时的老主顾,我把咱们的辣酱带给他们尝了尝,没想到他们当场就拍板下了订单。” 陈淮安拿着纸的手有些抖,他细细数过上面的名字:福满楼二十坛、醉仙居二十坛、谢记酱菜铺五十坛...... 这些可都是县城响当当的字号!他惊喜的看着陶十七:“这么多单子,你是怎么谈下来的?” 陶十七终于露出回家后的第一个笑容:“这都是你的功劳。” “我?”陈淮安已经被他的话砸懵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对,咱们之前虽然只在镇上卖辣酱,但你这酱够味儿又香醇,那些酒楼铺子的客人尝了都说好,一传十十传百,咱们的名声已经出去了!他们一听我说的是陶记辣酱,都爽快的跟我签了订单。” 陈淮安听完后,十分激动的把人抱在怀里:“十七,你真是我的福星!” 陶十七笑着抱住他,打算让他再高兴一点:“还有,我昨天回来时带回来两个工匠,他们已经来看过地方了,等你好了就可以开工建房了。” 陈淮安再次愣住,之前他和陶十七商量过,要把旁边的菜园子重新整顿出来,建造一个辣酱工坊,毕竟现在种植的人多,量也多,原先后院的一个石磨怕是不够用。 至于腌菜,他打算停一停,等这茬儿辣椒收后再做,把辣椒和腌菜的时间错开,也避免忙不过来。 但最近他太忙,一直腾不出功夫倒腾这事儿,没想到他的小夫郎不声不响就给他安排好了。 “十七,多谢,我......” 陈淮安头一次高兴和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他再次把人拥入怀里,久久没有说话。 陶十七看着他的激动模样,觉得这几日的奔波和劳累都是值得的,他在怀里轻轻开口:“真要谢谢我,就好好养好身体。” “好。”陈淮安声音闷闷的,是对爱人无微不至的感动。 又休息了几日,陈淮安终于痊愈了,本就不是大病,又被陶十七精心照顾着,好的很快。 旁边的菜地已经开始动工,里面打了专用的灶台,定制了大大小小的器具,又在作坊后面新增了一个石磨。 辣椒苗脱离了病害后,开始茁壮成长,陈淮安带着大家用腐熟的农家肥施肥、调配草木灰水除虫,有时还会带大家亲自动手抓。 有了之前的经验,大家在他的带领下,精心培育着这个新奇的作物。 转眼十月,秋高气爽,空气里已经带了一点凉意。 田垄间,几亩红色格外的亮眼。 陶十七一身利落短打,正带着人在田间采收。 “大哥,你这亩辣椒颜色红透了,可以收了!” “丰年叔,你家的也是!” “好嘞!”大家脸上带着丰收的喜悦,赶忙挑着箩筐,按照陶十七的吩咐采收辣椒。 这边陶家院子里,一筐筐的辣椒已经摆在门口,张莲、赵招娣等人采收早些,已经排好队在等着陈淮安过秤。 “莲哥儿家两亩薄地收成一共五百二十斤辣椒,合计七千二百八十文。”陈淮安称完后,又在旁边的账单上记下来。 这些都是记账,等把商户的订单送出去后,再一起给大家结账,毕竟让他一下拿这么多钱出来,他还真没有。 张莲听完秤,掰着手在算,七千二百八十文除去田税……还剩下五两多银子! 张莲算完后眼睛都红了,加上上半年收的谷子,他娘和妹妹到明年这时候都不用饿肚子了! “李叔家一共三亩旱地,收成六百斤,一共八两四钱。” 陈淮安一边给大家过秤,心里也在一边估算,大家基本能种辣椒的都是一些薄田或者旱地,收成本就没那么好,再加上刚开始还遇上瘟病,虽然抢救及时,但多少还是折损一些。 不过好在,这辣椒在这里没有普及,所以价格卖的格外好,虽然收成少些,但每家算下来还是赚了不少银子。 不过明年开始,应该卖不到这个价了。 一旦有生意火起来,就会有很多人开始加入,等到辣椒在他们镇上甚至县城普及,到时候鲜椒价格肯定会跌一些。 如果再按照现在每亩产量的话,大家怕是赚不了多少钱,所以明年得帮助大家把产量提起来。 “天呐!就那几框子东西能值七八两?!”看着陈淮安院子里的场景,村里其他人早就围在外面看了。 听到陈淮安的报价,大家都吃惊的不敢相信。 “不可能吧!” 有人是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眼酸和后悔。 后悔当初没有跟着陈淮安一起干,不然现在他们也能跟着赚钱! “我看不一定,你们没看陈二一直记着账呢,这一看就是要等卖完货才拿得出钱给大家结账,你看他这院子里都快放不下了,就他那个小作坊能做得了这么多货?别烂在手里了才是!” “就是就是!”旁边人跟着附和。 自己没有的东西,就会期盼着别人的成果也消失。 院子里一位大伯刚登记完,正高兴着就听见了他们这几句话,他也有些担心起来。 “陶哥儿家的,这番椒金贵,你收了这么多,一时半会儿卖的完吗?要是烂手里了可咋整?” 要是全砸手里,大家伙儿的钱也就打水漂了,他不得不担心。 陈淮安放下笔,眼神扫过院外众人,才柔和的对院子里的人说道:“大家放心,我和大家一样,也投入了全部身家在里面,不会让大家心血白费的。” “这样,我家工坊确实缺人手,明天开灶,需要大量的人手清洗、晾晒、磨椒,看灶,有愿意来帮忙的,我按照市价工钱给大家日结。” 能多拿一份工钱谁不愿意,陈淮安一说完,人群里就激动起来。 “陈二哥,我来!”张莲依然第一个加入。 “我和你婶儿也来!”李满仓站在旁边跟着说。 “还有我!” 种了辣椒的农户,响应的都十分积极,毕竟多一个人就更快一些把辣椒卖出去,他们也能拿到钱。 院外那些人听了只能羡慕的看着。 “二弟,我和我家那口子也想来,行不?”轮到赵招娣过秤,她站在陈淮安旁边问道。 “当然。”陈淮安一边回答她,一边记下数目:“一共九两八钱。” 赵招娣家辣椒产量不好,但好在她种的多,有四亩地,所以收入还可以。 听见陈淮安的话,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角,太好了!她家这下也能吃饱饭了! 她爹也不用因为接济她,再受小弟和娘的责怪,她也不用因为借牛,受尽白眼了。 等到陶十七带着人,把最后一点辣椒收回来,天已经见黑了。 围观的众人早已散去,他们把最后几户称完,又和大家商量好明日上工的时辰,也纷纷离去。 赵招娣走在最后,还没走出院子,外面跑进来一个人。 “大丫头!你怎么还在这儿?快跟我回去劝劝你爹!”李淑慧冲上来拉着她就要走,被赵招娣挣脱开。 “姨母,啥事?”赵招娣不喜欢她这个姨母,她这个姨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也只有赵怀礼那个笨的才会被她骗。 “你爹最心疼你,你劝劝他,让他不要跟你娘和离。”李淑慧看起来真的很急,连陈淮安和陶十七在后面都没注意到。 陈淮安离她们不远,她们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听到内容后,他还是疑惑了一下。 之前不是说李氏要休夫?现在怎么又变成赵大钱要和李氏和离了? 第61章 发钱 不过李淑云和赵大钱离不离, 关李淑慧什么事儿? 难道她担心两人和离后,赵家摊子没人守,她没处打秋风? 也有点道理, 陈淮安只有这样才想得通。 赵招娣也知道他爹娘的事, 两人吵了一辈子,爹也被看不起一辈子,每天早出晚归,守着摊子, 却被娘指着鼻子骂他没出息、俗气, 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两人一把年纪闹和离,虽然不体面,但她倒是希望两人能分开。 “姨母,爹娘的事哪有我插手的份儿, 对了!虎子还等着我回去给他做饭呢,我先回了!”赵招娣说着转身就走,步子迈的又快又急, 根本不给李淑慧反应的时间。 看着走得飞快的赵招娣,李淑慧啐了一口:“臭丫头!真是个没主见的!” 这边陶十七看了一眼李淑慧骂骂咧咧的背影, 想起陈淮安和赵家微妙的关系:“你怎么想?” 陈淮安一愣, 看见他的视线才知道在问他赵家的事:“他们的事情跟我早就没关系了,我现在只想着快点把咱们的辣酱做出来。” 陶十七看他没受影响,放下心来:“好,咱们一起努力。” 工坊虽然早就建造好了,但地方有限, 要不了太多人,陈淮安在每户找了一个帮工,加上他和陶十七两个, 一共七八个人,在工坊忙碌起来。 第70章 陈淮安忙不过来的时候,苗翠兰还会主动帮他们做个饭。 陈淮安时时刻刻守在工坊里,每道程序都亲自过目,给大家细心指导。 唯有最后一道调味,他稍微留了一点余地,是他和陶十七两人自己做的。 他也不是不相信大家,而是怕有心之人挑唆,这配料传出去事小,要是有人因此抢占他们的市场,那大家今年的心血就白费了,以后也彻底断了这条赚钱的门路。 大家在工坊里忙了七八日,每日陈淮安还给他们包顿饭,大家眼看着就要完工,干的越发有劲。 最近又下了一场雨,雨后草叶上看见一点白色,意味着霜降到了。 好在辣椒不仅采收完了,都可以送货了。 陶十七架着牛车跑去了县城,按着订单陆陆续续给大家送货。 因为这茬儿订单多,大家等的急,他们又租了一辆牛车,分开送。 陶十七拉着一车货昨日才出门,陈淮安一早又装满货往镇上赶。 陈大牛看他一个人上下货有些困难,这几日就自发的和他一起送货。 陈淮安在他的帮助下,镇上几家铺子在上午就送完了。 下午送的是临镇的单子,过程很顺利,只是镇上却有些不太平。 看着有很多逃难的人,陈淮安送货的时候,和雇主闲聊两句才得知,离他们几十公里外的镇上出了瘟疫,有些家底的人都避难来了。 不过听说那里县令清明,很快阻止了瘟疫的蔓延,现在已经被控制住了。 但这些逃难的人却还是不敢回去。 陈淮安听后安心不少,被控制就好,不然传开后,他们这里怕也会遭殃。 除了这事儿,陈淮安这两日在镇上还发现一个稀罕事儿。 他路过赵家摊子上,没看见赵大钱的身影,反而是看见赵顺在卖肉? 陈淮安想不明白,以他的心气,怎么会愿意去做这些事? 虽然挺奇怪的,不过跟他都没关系,只有陈大牛路过的时候,朝那多看了两眼。 最后一趟货送完,两人赶在天黑前回村,路过村口的时候,听见赵家传来吵闹声。 有男声有女声,但闹得最突出的是李淑慧,陈淮安路过门口都能听见她撒泼打滚的声音,每句都骂的撕心裂肺。 陈淮安没想偷听,但实在骂的太脏,而且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赵淑慧骂的好像是赵淑云? 这是两姐妹终于撕破脸了?这赵淑慧终于想清楚,打算靠自己了? 赵家最近还真是怪事多。 陈淮安摇摇头,架着车走了。 忙了几日,所有货物送完,陈淮安和陶十七没歇上一会儿,又马不停地叫来大家,准备分钱。 忙了这几个月,为的就是这天。 大家早早等在陶家院子里,陈淮安推开门,看见的是一张张期盼的脸。 陶十七在身后给他披上外套,才抱着钱匣出来。 他们在院子里安置了一张桌子,陈淮安拿着纸笔和印泥负责记录,陶十七则在一旁负责给大家发钱。 “大哥大嫂家,一共十四两六钱,分红六钱,合计十五两二钱银子。”陈淮安算着卖完货后的利润,按照当初说好的一并发给大家。 苗翠兰捧着银子,激动的脸都红了:“大牛!好多钱!咱们真的挣了这么多?” 陈大牛看着妻子激动的模样,自己也有些忍不住,他们哪儿见过这么多钱,他感叹道:“这多亏了老二和十七,我就说我弟咋可能没出息!” “是是!你说得对,以前是我没眼光。”苗翠兰两人拿着银子站在旁边看着正在给下一户分钱的陈淮安,感叹到,这老二是真的变了。 “李叔和李婶儿家的八两四钱,加分红二钱,一共八两六钱。” 陈淮安这边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院子外依然围着不少人,之前还不信陈淮安拿的出钱的,现在都不吭声了。 看着村里的贫困户腰包鼓起来,甚至比他们自己的家底还多,大家都眼酸的不行。 等到最后一户分完,大家也不肯走。 “陶哥儿家的,你这玩意儿还种不?可不可以加我一个?”一个大胆的乡亲,终于忍不住跑出来。 “我.....我家也想加入!” “还有我,蔡树根家!” 围着的人纷纷跟在后面出声,生怕晚了就没份儿了。 陈淮安和陶十七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笑意。 陈淮安举起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今年这是最后一茬儿。” 马上过冬,天气冷起来,已经不适合再种辣椒了。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很失望,纷纷低头,唉声叹气。 “不过明年我还会接着种,要是想加入的,可以来我这儿登记。”陈淮安话锋一转,大家又听见了希望,纷纷纷挤进院子来。 “大家挨着排队,一个一个来。”陶十七适时在旁边出声,他一开口,效果很好,大家马上自觉排队。 “不过我先说好,明年的价没这么高,而且想跟着我干的,都必须听我的,要是有自己想法的就别来了。” 人一多,心就会不齐,只能提前给大家说好,免得到时候难管理。 “阿淮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到时候要是有二心的,就别管我不客气!”陶十七站在陈淮安身后,成为他最大的底气。 大家听了这话,交头接耳,人群里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淮安等他们商讨完,才开始登记名字。 有少部分人听说明年价格会跌,犹豫着退出了。 院子里最后剩下的只有一半,但已经比原来的六七户多很多了。 “快走!赵家卖肉!去晚了就没了!”院子外路过的人碰见自己相熟的,马上拽着人走。 “你糊涂了?这有啥好急的,赵家不是天天卖肉。”被拽着的人疑惑不解。 “嗨,你还不知道呢,赵大钱最近没工夫管摊子,都是赵秀才在管,怕是不知道价格,这几日这肉价便宜的很!一斤只要十五文!快走,去晚了,赵秀才就出摊去了。” “这么便宜!那咱快去!” 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刚登记完的人,连忙跟在身后跑出去,还没登记的人都有些蠢蠢欲动,有些脾气燥的,开始催促起陈淮安来。 “陈二,你快些!” “对啊,我们赶着去买肉呢!。” 陈淮安已经记的很快了,但哪能这么快全部记完,他有些烦躁。 “啪——!”一声拍桌声,镇住了所有人,陶十七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有震慑力:“安静!不想排队的,有急事的,可以出去,别在我家院子里吵!”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有几个脾气横的,有又不敢得罪陶十七,只能咬着牙退出。 最后剩下的人,到都安分起来,院子里一片和谐。 等所有人都走后,陈淮安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这赵兄可真大气,猪肉直接半价卖,这是准备把家底一起卖了?” 刚刚还热闹的院子,现在只剩下陈淮安和陶十七两人,树上泛黄的叶子被秋风卷落,留下喧嚣后的寂静。 “他倒是会挑时候。”陶十七吐槽一句,就数起钱匣里剩余的钱:“咱家这辣酱和烧椒酱,除去成本,净赚了......八十六两!”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激动的抱住陈淮安的手臂:“阿淮,咱们成了!咱们这下也算有钱人了!” 陈淮安也有点出乎意料,他家五亩地都是肥田,所以收成比所有人都好,加上从大家那里收来的货,这季度的收益居然如此可观。 陈淮安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他终于能让十七过上好日子了。 陶十七嘴角上扬,瞥了一眼空旷的院子:“十五文确实便宜,要不咱也去买两斤?” 陈淮安本来高兴的眉眼瞬间耷拉下去,转头看了陶十七一眼,又默默挪开,语气有些闷:“不去。” 陶十七紧紧抱着钱匣子,有些疑惑:“为啥?” 陈淮安‘哼’一声,揣着手嘟囔道:“我才不会去照顾情敌的生意。” 他虽然说的很小声,但陶十七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 陶十七福至心灵,嘴角憋着笑意,故意凑近他身边:“怎么?陈大掌柜如今富贵了,连半价猪肉都看不上了?” 陈淮安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耳畔发痒,他憋着劲:“就不想吃他家的猪肉,不行吗?” 陶十七点点头:“哦——是不想吃他家的猪肉,还是不想吃某人卖的猪肉?” 陈淮安的心事被戳破,他红着耳朵破罐子破摔,直接把陶十七抱进怀里,霸道说:“我不管,你不准去见他!” 陶十七看着怀里撒娇的人,低低笑起来:“好,我不去,猪肉哪有我们阿淮重要。” 朝霞升空,温暖的光线,投射出地上两个交叠的身影。 第62章 囤货 秋收终于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准备过冬。 第71章 冬季寒冷,正是万物休养生息的时候。 不囤积食物,只能饿死。 村里各家各户都忙着晒白菜, 藏红薯, 萝卜,但陈淮安两人却一亩菜没种下。 两人一合计,打算在村里收一点。 结果陈淮安在村里走了一圈,才收到半筐。 大家的地基本都种了油菜, 这菜籽过了冬天就能卖钱, 大家哪舍得拿来种菜。 所以陈淮安最近总能看到大家背着背篓,挎着竹筐往山上去。 他以为是什么美味的野菜在这个季节生长。 结果陶十七告诉他,大家这是在挖葛根,也就是一种藤蔓植物的树根。 陈淮安本还有点想法, 也打住了。 既然他们现在手头富裕些了,他哪能让十七和初一跟着他吃树根? 于是他第二天马上架着车,去镇上买菜去了。 集市上很热闹, 特别是菜摊,人潮人海, 围了一圈, 摊位上的蔬菜也是成堆摆放,透着秋收后的丰饶。 陈淮安在人群里寻找,对比着周围几个菜摊的价格和蔬菜品相。 “这大白菜怎么卖?”陈淮安最终在街角一个摊子上蹲下来,拿起一颗看了看,又敲了敲, 裹得紧实,色泽也新鲜。 摊主十分热情:“三文钱一斤,这都是早上现摘的, 好着呢!” 陈淮安没有马上做决定,而是捡起一旁的萝卜掂了掂,估摸着有一两斤:“这萝卜又是什么价?” 摊主依然耐心的给他解答:“这萝卜也是我自家种的,两文钱一斤。” 陈淮安放下手里的东西,直视摊主:“若我各要五十斤,这两样你得各少我半文,我看你筐子旁边有些择下来已经蔫吧的梗叶,你一并送给我,我拿回去喂鸡。” 摊主有些为难,但想了想这算是大主顾,能早些卖完也好:”行吧!看您大气,我马上给你秤!” 一百斤的东西不轻,但幸好陈淮安驾着牛车来的,他分了几趟把菜放在牛车上,接着又用同样的方法买了耐储存的红薯。 他本打算打道回府,但路过布庄的时候停住了,他记得十七的衣服有些旧了。 他转头迈进去,又买了几匹布,打算给家里一大一小各做两身新衣服。 最后临走又看见铺子里有新棉花,他想了想,干脆直接买了,免得下次又来。 足足三十斤棉花,除了做冬衣,棉被也能絮的厚厚的,一点不挨冻。 他架着空车出来,满满当当的回去。 刚走到门口,陶十七也刚从后山下来,他的衣服上还有一些草屑,不过他手里却收货颇丰。 两只肥硕的山鸡被他绑在一起倒挂着提在手里,背篓上盖着斗笠,里面有蹦跳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几只兔子。 “打了这么多好东西?”陈淮安把牛车停在门口栓好,迎上前,想帮他拎野鸡。 “不用,我力气大。”陶十七侧着身子躲开:“今日运气好,遇上兔子窝,喏,抓了整整五只兔子!”他把背篓一侧,给他看了一眼。 陈淮安揭开斗笠,果然五只膘肥体壮的兔子捆着腿,缩在里面。 见他看完,陶十七提着野鸡扔进圈里,又把兔子装进笼子里:“加上前几日抓的几只,咱们冬天不愁肉吃了!” 陈淮安把车上的菜卸下来:“那得再多打点草,先前囤的怕是不够。” 陶十七这边忙完,也跑去帮他卸车,看着满满当当的蔬菜,他的心里都是充实:“也是,不过今儿下午我得去捞鱼,等明个儿,再去多打点草,我昨日看大黄的草料也快吃完了。” “那下午我陪你一起去。”陶十七刚打完猎,紧接着又得下河,陈淮安怕他太累,他能在旁边递个桶,拿个网也是好的。 “行,不过我先说好,水冷,你不准下河。”陶十七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仿佛他说不同意,就马上拒绝他的请求。 这天眼见着越来越冷,河水还没结冰,能赶着再捞最后一波鱼,但这两天水温也是刺骨的冷,就阿淮这身子骨,别再给冻病了。 陈淮安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能点头答应。 深秋的岸边,林木已经枯黄,落叶在地上铺满厚厚一层,河水清澈却冰冷,河面上落下的树叶被水流载者向远方启航。 陶十七把裤腿挽到膝盖,脱了鞋,利落的下河。 冰凉的河水使他的小腿肌肉瞬间绷紧,他却毫不在意,只用锐利的眼光扫视着河面,寻找动静。 陈淮安也没有闲着,他顺着河岸的林子搜寻着干燥的、适合生火的树枝。 他动作轻柔,不时便将一捆干柴拢好,抽出准备好的草绳扎捆。 “哗啦!”一声,河里陶十七扯着渔网破水而出,一网活蹦乱跳的鱼在不断蹦哒,飞射的水珠溅在陶十七脸上,他毫不在意的一抹:“阿淮!桶!” 陈淮安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岸边拿着桶给他递过去,陶十七把鱼装进去,又伸手接过来,看着陶十七有些泛红的手脚:“行了,你上来吧,这水太冷了,别再冻坏了。” 陶十七把网又往水里一铺:“没事!我再捞一网就上来,这鱼多!” 陈淮安看他这倔强劲儿,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心里暗暗打算着,晚上给他熬个姜汤去去寒气。 他转身回到林子里,这次专门捡了一些手臂粗细的硬木棍,这种耐烧,适合天气最冷的时候用。 陶十七上岸的时候,陈淮安脚边已经堆了两捆柴:“阿淮,你这柴火捡的,比我打鱼还利落。” 陈淮安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鞋子给他提过来,示意他赶快擦干脚穿上。 两人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赵大钱迎面走来,面色沉重,人也憔悴不少。 “淮安,陶哥儿,你们来捞鱼啊?”赵大钱看见他们,勉强提起一点生气,声音带着藏不住的沙哑。 陈淮安敏锐的察觉到他神色里的悲伤,不像被锁事烦恼那么简单。 “赵叔,你这是?”陈淮安毕竟不是原主,那声爹他叫不出来,只能捡个平常的称呼。 赵大钱却反常的没在意他的叫法,只是叹了一口气:“我家对门的赵老汉......今儿早上没了,刚发现的......他清苦半辈子,本来下月他儿子就要成亲了,他也没机会看到了.....乡里乡亲的,大家伙儿都去搭把手,帮他料理后事,我来捡点柴,拿回去用。” 陶十七装鱼的动作一顿,脸上的喜悦消失殆尽。 陈淮安直起身子,握着柴的手垂落下去,河里的水瞬间变得清晰起来,顶头的风变得格外冷。 这赵老汉他有点印象,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原主小时候时常饿肚子,饿的头晕眼花的时候,赵老汉会沿着对门,向他悄悄招手,把原主喊过去,再塞个饼子给他。 “这么突然?”陈淮安声音有些低沉。 赵大钱又叹了口气,气氛沉重起来:“应该是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再加上年纪大了,最近又冷起来,才没挺过去......每年冬天村里都会有一两个老人挺不过去......哎,世道如此,你们去忙吧。”他说完弯腰捡起地上的柴火来。 陈淮安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轻轻唤他:“赵叔,我这捆柴刚捡的,你拿去用吧。” 赵大钱愣了一下,摆手:“那是你们过冬用的,使不得,我自己捡就行。” “我再捡就是,这打理后世,可不能耽搁。”陈淮安把柴给他捆好放到路边。 赵大钱听了这话,终于不再推辞:“那行,那我替他家谢谢你们。” 陶十七倒了半桶鱼出来:“赵叔,你把这个提上,这赵老汉家里穷,怕是没东西招待大伙儿,这个就当我们的心意。” 赵大钱深深看了看他们,才欣慰的点点头:“好,你们......好好过日子。”一句话说的深沉婉转,带着对他们的期盼。 赵大钱走后,陈淮安还站在那里,眼神不知道在看着远去的背影,还是在看着寒冷的河面。 良久,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凉:“我记得赵老汉今年才五十来岁,怎么就......” 秋风吹来,卷下满树枯叶,也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 陶十七走过去,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擦干,才捧着他的脸说道:“生命可贵,咱才更要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你看,咱们现在什么都有,更要及时行乐才是。” 陈淮安被他掌心的冷冰了一下,他拿下他的手,握在自己怀里,给他捂着:“是,我们要好好活着。” 在这个时代,能吃饱穿暖,好好活着已是不易。 两人最后又重新捞满桶,拾好柴,才携手回家。 所有过冬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剩把这些东西好好储存起来。 他们捞的鱼和野味有些多,陈淮安决定分一部分出来做成肉干,白菜也不容易储存,需要晒干装进仓库,红薯和萝卜放进地窖就行。 在冬至的时候,陈淮安在镇上买了几斤新鲜猪肉,磨了一点之前留的辣椒,自己装了几吊香肠。 第72章 陶十七和陶初一没见过这东西,两人全程围着他,好奇的看完了他制作的全程。 直到香肠被挂在房檐下晾着,两人都得时不时瞅两眼。 因为今年陶十七准备的野味多,他家准备的腊肉就少,只买了十来斤肉解馋。 七月里买过陈淮安熏肉的李婶儿还专门跑了一趟,问他今冬还卖不卖?结果得知他并没有准备,有些失望的走了。 陈淮安之前也考虑过做这个生意,但是后来他一合计,他家没有喂猪仔,自己买肉做,再卖出去,太不划算,今年肉价也贵,没什么赚头。 所以最后就歇了这个想法,结果过了几天,巧的来了,赵顺做起了这个生意,而且价格一如既往的便宜,村里好多人都去买,大家准备着过冬慢慢吃。 可陈淮安却有一丝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赵顺不是个傻的,不可能做赔本买卖,所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第63章 丑事 昨夜长风呼啸, 吹了一整晚,陈淮安把新絮的棉被拿出来盖上,两人睡了一个暖和觉。 早晨, 陈淮安推开堂屋的门, 清冽凌厉的风吹来,外面白茫茫一片,晃得人刺眼。 “十七,下雪了!”对于一个南方人来说, 陈淮安很少见过这么大的雪, 所以乍一看见,十分兴奋。 陶十七拿出一件带着毛领的斗篷给他系上:“今年这雪来的早,居然没到腊月就下起来了。” 这毛领是陶十七用野兔毛给他做的,经过硝制的兔毛柔软, 没有腐臭味,陈淮安把脖子往里缩了缩,推开门走出去。 雪下了一夜, 也才积了薄薄一层,踩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陶初一穿好衣服从屋里冲出来:“小石头, 我们来堆雪人!” 对门陈大牛也刚推开门,小石头刚露个头,就被陶初一发现,催促着他出来玩。 小石头迈着步子就想往他们这里跑,被苗翠兰一把薅住:“把衣服穿好!”她在屋里给孩子裹上厚厚一层袄子, 才放开他。 陶初一穿着新做的粉红棉袄,在院子里撒着欢的跑,留下一圈圈脚印, 小石头学着她的样子,也跑起来。 “慢点跑,别摔了!”陶十七也套了一件厚棉袄,慢慢踱步出来,走到陈淮安身边。 “老二、十七,瑞雪兆丰年,这雪下的好啊!”陈大牛拿着扫帚在自家院子里扫出一条路来,看见他们高喊着打招呼。 “是啊,明年应当是个丰年。”陈淮安呼出一口热气,看着院子里众人喜悦的脸,心里也漫上一种安稳的踏实。 陶十七眼神亮晶晶的,瞟了一眼屋顶感叹:“这房顶刚翻过,不怕雪压,咱们柴火和炭也备的足,粮食蔬菜还有肉都满满一仓,今年能过个好年!” 陈淮安点点头,把他的手拉到自己斗篷里暖着,天空又飘起了细碎的小雪,落在两人头上。 他们享受着此刻的宁静祥和,远处却传来一阵尖锐绝望的咒骂,打破了这份平静。 “天杀的!李淑云你个贱-人荡-妇!偷汉子偷到自己姐夫头上!你们这对狗-男女!居然狠心丢下我跑了!猪狗不如的畜生!” “居然让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苟合了这么多年!孩子都野出来了!四十多岁的人也好意思!” “畜生!畜生!跑了!都跑了!!哈哈哈哈哈......” 陈淮安先听见的声音,紧接着才看见李淑慧出现在视野里。 原先精明充满算计的人,现在披头散发,状态疯癫。 手里拿着一只鞋在虚空里挥舞,光着的一只脚踩在石子路上,仿佛感觉不到痛意。 她沿着村里的路一边踉跄的跑,一边咒骂,也不知道她想往哪里去。 村民们站在自家门口,窃窃私语,或同情,或鄙夷,也少不了幸灾乐祸。 “真没想到,这李氏和王秀才居然有多年私情,怪不得她不待见赵大钱。” “王秀才?哎!你真别说我都忘了咱村里还有一位秀才!” “听说今年赵顺去县城参加院试,王秀才和他一起去的,这李氏也跟去了,当时我还以为李氏心疼才认回来的亲儿子,原来是因为......” 王秀才正是李淑慧的丈夫,二十多岁考上的秀才,也曾风光过,肆意过。 后来一直沉浸在这种自豪里,屡试不中,再未更进一步,却始终不肯认命,蹉跎多年。 四十多岁还在妄想考上举人,可他明显没这个才能,渐渐的村里居然也忘了还有一位秀才,如今提起来全是唏嘘。 “咳咳~难怪!今早上天没亮,我就看见两个身影大包小包的出村子,我好奇看了一眼,发现是李氏和她小儿子赵怀礼,再一看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我以为是赵大钱来着......” “啧啧李淑慧也是可怜,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最后人财两空。” “呸,我看她活该!天天上赵家打秋风,编排人一家关系,终于把自己妹妹编排的变了心,这都是她的报应!最可怜的,我看是赵大钱,辛辛苦苦养大的是别人儿子!” 陈淮安和陶十七站在自己院子外,李淑慧从他们面前经过,却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们。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赤脚踩在雪地上,手脚通红,已经分不清是因为怒火燃烧还是被冻的。 陶十七把陈淮安挡在身后,警惕的护着他:“小心些,她现在情绪不对。” 陈淮安却被定住,村民的讨论声,夹杂着几声咳嗽,都落在他耳朵里。 他的思绪飞的有些远,赵家最近的争吵终于有了定论。 前些日子他还听说李氏显怀了,大家都在讨论她这老蚌生珠,为啥两口子却不打算过了,原来怀的是别人的孩子。 赵怀礼能跟着他们一起跑,说明他也是王秀才的种,这又让陈淮安想到,赵家改姓的时间好像就是赵怀礼出生前后。 看着远去的女人背影,陈淮安深深叹口气,想起那日溪边赵大钱疲倦的身影,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但他却一直忍受着,或许是因为他们本就没有感情,也或许他是为了女儿的名声、怕原主被人非议,总之他沉默了许多年。 掩藏多年的龌龊和不堪,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让大家知道。 陈淮安心情复杂,这也太荒谬了,好一出家庭伦理大剧。 他对赵家其他人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和赵大钱和赵招娣却打过几次交道,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李氏两人跑了,以后这村里的流言蜚语怕是都会由他们承担,由两个什么也没做错的人承受。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起原主被苛待的那些年,好像都找到了原因。 只是因为不是与所爱之人生的孩子。 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体深处的执念如一滴露水被热气蒸发,释怀不少。 陶十七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担忧的唤他一声:“阿淮?” “我没事,只是终于明白,他们为何吵的那般难看了。” 他摇摇头,注意到陶十七的头发被飘落的雪花打的有些湿润:“回吧,我回家给你炖汤喝。” “好。”陶十七挽着他的手臂,两人关上院门,隔绝了外面的荒谬,只余下小孩儿的嬉戏和彼此的相依。 这事最后成了个笑话,为大家茶余饭后添了不少谈资,但却影响不了时间的前进。 雪一直没停,一直下到了大年三十。 厨房里热气腾腾,陈淮安在粘板前正在揉面,准备包饺子。 擀面皮是个体力活儿,他额角有些微微出汗,陶十七这时候从他身边接过擀面杖:“这粗活我来,你去调馅儿。” 陈淮安让出地方,却不肯走,从身后抱着他,手放在陶十七腰上,下巴搭在他的肩窝里,呼出的热气熏红了身前人的耳廓:“我突然不想吃饺子了。” “嗯?”陶十七擀面皮的动作很利落,闻言不知道他又冒出了什么小心思。 陈淮安抱着人,含-着他的耳垂一吻,气息温热:“我想吃点别的。” 陶十七动作骤然停住,脖颈爆红,他侧头,想瞪一下这个打扰自己的人:“你...” 却落入一双带着笑意的眼中,话未出口,被全数吞下。 最后陶十七面无表情的继续完成擀了一半的面皮,只不过他红润的脸色和嘴角的红-肿出卖了他。 陈淮安心满意足的继续抱着人,手慢慢移动,直到握着他的手腕,带着他一起擀着一张面皮。 厨房里的温度格外火热,以至于这顿年夜饭吃的有些晚。 等到夜色沉沉,远处响起了一些炮仗声,划破漆黑的夜空,他们才吃上饭。 屋内摆着一盆炭,三人围着满桌的好菜坐在一起,桌上是红油油切成片的香肠,中间一碗奶白的鱼汤,饺子冒着热气被放在旁边。 陶初一盯着自己面前,专门给她做的金黄酥脆的炸酥肉,眼睛亮晶晶的,正在吞口水。 “吃吧。”陈淮安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干煸兔肉,看着小姑娘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第73章 陶十七把凳子拉开,招呼他坐下,又给他倒上半杯热酒:“阿淮,我敬你,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陈淮安一愣,转身震惊的看着陶十七。 他的脸上明明带着笑意,眼神里却是什么都知道的清明。 良久,陈淮安才缓过来,他端起酒杯,喉咙一滚,一饮而尽,不知是不是酒太烈,激的他眼眶有些红。 那一刻,他心底最后一丝孤独感也彻底消失殆尽。 陶十七抬起干燥的手,为他抚去眼角的湿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陈淮安点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打算再放开。 屋内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屋外炸开的烟花越来越多,带着人们对新的一年的期待和美好祝愿。 * 连绵的大雪几日后终于停了,但天气却有种化不开的阴霾。 陶十七刚从外面回来,声音有些沉重:“阿淮,我刚听说,蔡树根......昨天夜里没了。” 陈淮安正在整理辣椒籽的动作一顿,蔡树根他记得,年前因为水渠的事,跟着他上过赵家要说法,虽然瘦些,但也是个正值壮年的汉子,怎么会...... “这天气真是难熬,听说还有几家的老人也没挺过去。”陶十七抖了抖身上的寒气,有些唏嘘。 陈淮安没说话,但却有些心绪不宁,冬天冷,一两个老人没挺过去是常事,但村里这丧事是不是有些频繁? 又过了两日,不好的消息接踵而来,不只是老人,村里的壮劳力也相继病倒,他们都症状也及其相似,都是浑身发热、咳嗽、提不起劲儿。 村里只有有一位郎中,现在家中挤满了人,大家脸上弥漫着恐惧和害怕,村里人心惶惶,路上已经看不见人。 陈淮安关紧院门,对着陶十七和早就停学的陶初一叮嘱道:“咱们尽量不出门,若非急事,回来也要用皂角洗手,年前在山里挖的驱虫辟晦的草药我晒了一些,这两日也要在家里都熏上。” 村里的‘暴风雪’怕是要来了。 第64章 爆发 几人在家里待了几日, 村里又传来很多不好的消息,生病的人越来越多,陈淮安看着快用完的草药, 实在不放心, 赶忙驾着车上镇上药铺。 镇上空荡荡的,只有药铺和医馆前挤满了人,药价也是翻了三四倍,一些穿着粗布补丁的农户, 期盼着来, 又空着手绝望的回去。 陈淮安顾不上他们,匆匆挤进去买了一些艾草、苍术、和一些常见的发热止咳的药材,最后还买了一大堆净手的皂角。 他买完也不敢逗留太久,驾着牛车匆匆赶回去。 在路上他看见村里条件还不错的几家富农, 拉着行李,拖家带口的往村外走。 村里郎中院子里挤满了人,里面很多熟面孔。 病重的已经站不稳, 只能躺在地上等,家属拿着布巾偶尔擦拭, 脸上全是焦急。 王婶儿给自己丈夫擦脸, 刚擦到脖子,她松开丈夫衣领的动作,却猛然僵住。 前几日还只是发红发热的皮肤上,现在布满了灰色的麻点,怎么擦都擦不掉。 “这是什么?”王婶儿抖着嗓子出声, 旁边的家属也不由自主的看过来。 “我.....我阿爹手臂上也有!”人群里又传来一声惊呼。 这声瞬间在人群里炸开,人们纷纷检查自己亲人的皮肤,接连的尖叫响起。 “我娘身上也有!” “狗蛋儿身上也有, 这......这到底是啥?” 恐慌在人群里传开,人们脸上带着惊惶和无措。 屋里正在诊脉的张老爷子,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拧着的眉头就没展开过。 “高热、灰点......”旁边一个汉子带着恐惧的声音响起,大家纷纷朝他看去,这个汉子常年在外跑生意,年前才回来,现在他的脸色一片苍白,他盯着大家的症状仿佛看见了什么恶鬼。 “这......这是灰腐病!”那汉子尖叫着吼出来,吓得后退几步:“是东边溪口村的灰腐病!” 溪口村几个字一出,众人脸色都铁青,这是大名鼎鼎的瘟疫村! 那汉子接着说完:“我年前路过溪口村,隔着村口远远看过一眼,那些得病的人都是这种症状!刚开始就是发热咳嗽,和风寒差不多,后来开始骨头酸软,皮肤出现麻点,最后麻点扩散形成灰斑,皮肤就会开始溃烂,直到身体衰竭而亡!” “完了!全完了!”听见他的描述,人群里开始哀嚎,哭泣。 张郎中的院子里爆发出浓重的绝望。 张老爷子看完后,也是沉默再无言语,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他们村出现了瘟疫! 身后的哭嚎声逐渐减小,陈淮安回到家里,先用艾草在身上熏了一遍,然后把外出的衣服换下来用草药浸泡,又用皂角洗了手,才敢进屋。 陶十七坐在屋里早早就在等着他,看见他回来,吊着的心才放下来。 “怎么才回来?我说让我去,你非不让,你没事吧?”陶十七看着陈淮安沉重的脸色,担忧的问道。 陈淮安摇摇头,把买的药材给他:“我没事,这药材给大哥家也送点过去。” 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感受到杯沿的一点温热,他才慢慢冷静下来,说起刚才的事情。 “你是说咱们村得了瘟疫?!”陶十七一听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两人互相看着,相对无言。 这是人类对于天灾的一种无力感。 “......我把药材给翠兰嫂子家送去。”陶十七缓了缓,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看见那包药材才找到一点目的。 ‘吱呀’的关门声响起,陈淮安又陷入沉思当中。 溪口村的事情他听说过,起初只是在村里出现了牲畜瘟,家里喂养的鸡鸭相继死亡,接着是猪仔,牛犊,大家虽然心痛,但也只当是普通的猪瘟、鸡瘟。 因为这事也很常见,去年就得过一场猪瘟,导致肉价猛涨,但对大家的生活没什么影响。 没想到这次的疫难来的如此猛,连人也能传染,溪口村的人也慢慢开始发病。 这病的潜伏期很长,起初的症状就和风寒无异,人们也没当回事。 这病在潮湿阴冷的环境更容易显现,直到天气冷起来,村里人皮肤开始出现灰斑并恶化腐烂,和村里动物的症状一般无二,接着陆续有人死亡,大家才如临大敌。 后来听说县令通过强硬手段,进行封村治疗,病情有了一定的进展,但具体进展到什么地步,他就不知道了。 现在他们村里的情况和溪口村无异,陈淮安不知道他们又会是哪种结局。 不过说到动物传播,他突然想起年前赵顺低价卖猪肉的事情。 不好的想法猛然滋生,虽然只是他的猜测,但赵顺异常的举动,用常理根本解释不通。 他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杯子里的水溅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袖,他也没察觉。 陈淮安摇摇头,希望不是他想的这样,否则他一定不会放过赵顺! 村里感染的人越来越多,张老爷子也只能开一些缓解症状的方子给大家,不能彻底根治。 随着病情扩散,村里的药材开始稀缺起来,镇上的药铺价格更是贵到买不起,村子陷入一股死气沉沉里。 这时候,里正李福站了出来,他开始组织人手在村里自救,但方式有限。 里正让人在村里搭了一个草棚,把病患集中到里面隔离起来,村口也派了人把守,只每日遣两三人出去采买必要物资。 最后就是去向府衙上报,大家都等着官府的救援。 等待救援的过程,总是漫长又难熬的,灾难面前人性很难经受考验。 有的村民开始聚集在一起求神拜佛,祈求上苍保佑,有的害怕传染,把家中病人的衣物丢出去,导致传染源扩散,有的把病弱的家人送到草棚,便不闻不问,等待自生自灭。 “娘不去!娘不去!柱子你别把娘送走!”林寡妇扒着门框死死不松手,泪水糊了一脸。 外面响起撕心裂肺的喊叫,陈淮安隔着窗户看见斜对面的王大柱正在推他娘。 “你个老不死的,你不去难道还想把病传给老子!想害死我!”王大柱毫不留情的推嚷:“里正说了,得了病的都得去草棚,你滚开!别害我!” 说着拿着木棍撬开林寡妇的手,然后‘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林寡妇听见屋里的锁门声,瘫坐在地上,苍老的手无声的捶地,露出的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灰色斑点。 附近的人和陈淮安一样,隔着自家门缝或者窗口看着,没有一个人敢出来。 “柱子,你看在娘从小把你拉扯大的份上,你给娘拿点吃点穿的啊,那里面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滚!你快死的人,这粮食给你也是浪费!” 陈淮安知道,他家今年收成不好,应该没有多少过冬的食物。 但尽管如此,也不该一点吃的拿不出来,在他看来,王大柱打的就是放弃他娘的打算,真是畜牲! 第74章 林寡妇听到答复,脸色灰败,看起来真像快没气似的。 她在雪地里跪了很久,久到天色黑沉,快要冻僵,仿佛才终于接受被自己儿子抛弃的事实,她踉跄着爬起来,佝偻着背,慢慢朝着草棚的方向走去。 那一刻,陈淮安感觉到她也只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往日的纠葛像天空飘起的细雪,落在土里,融化后消失不见,让人再想不起来。 这草棚按理来说把病患隔离起来是好事,但是一旦隔离,里面的人就需要有人给他们送吃的喝的,还有药材。 但这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没人愿意去,即使自己的亲人在里面也一样。 里正在村里动员了很久,也没人愿意领这个差事儿,他无法,只能让自家儿子上阵,结果没几天他儿子也感染了,这下更没人去了。 草棚变成了灾难所,里面饿殍遍野,病骨支离,时不时能听见里面传来痛不欲生的哀嚎。 惨烈的嚎叫又给这个村子添上一层阴霾。 因此,有的人宁愿隐瞒病情,也不愿意把生病的亲人送进去。 有的人却截然相反,如同王大柱一般,巴不得把人赶进去。 官府的救援迟迟未到,众人看不见一点希望,草棚里已经开始有人死亡,一卷草席卷着被抬出来,再连夜埋掉,再无一点生息。 陈淮安已经好几日睡不安稳,他们家现在没什么事,也吃喝不愁,但这样的场景却每日都在他面前上演,他们又能躲多久呢? 他想做点什么,他能做点什么? 一双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心里不痛快?”陶十七的声音不大,但也打破了陈淮安片刻的寒冷。 陈淮安对上陶十七那双清澈的眼睛,苦笑一声:“只是觉得人性真是复杂。” 没事的时候母慈子孝,大难临头也可以狠心决绝。 陶十七的声音透着一股锐利:“自私的人一向如此,即使是一心为自己的亲娘,危险来临时,也能弃之如敝履,连野兽都比不上。”他说完后,声音软了一点:“你想怎么做?” 陈淮安知道自己什么也瞒不过他,叹了一口气,分析着现在的情况:“里正虽然是好意,但现在的做法不行,对大家的管控也不够严格,大家聚集在一起或是丢病患衣服这些行为只会加快传染,我们需要更严格的管束,一旦发现聚集,马上驱散,并进行适当处罚,源头也要尽快查明,隔断......” 他说着,看向草棚的方向:“最重要的是草棚必须有人送水、食物和药进去,不然里面的人没等病死就先饿死了,外面的人也会更恐慌。” “我去。”陶十七没有犹豫。 陈淮安心里一紧,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行!你不能去!” 这风险太大,他无法想象陶十七染病的样子,他接受不了。 陶十七挣脱他的手,反手覆盖住他的手背,拍了拍:“阿淮你看,就是因为大家都是你这种想法,都舍不得亲人冒险,才没有人敢去给大家送东西。” “而且我身手好,底子也好,没那么容易染病的。”陶十七笑了笑,带着令人安心的语气。 这话如当头棒喝,点醒了他,对啊,就是因为大家都是这种想法,才会让草棚的那些人自生自灭。 陈淮安沉默片刻,做着最后的挣扎:“那我去!” 陶十七摇头,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不行,外面需要你,你得去找李福叔,告诉他你的想法,帮他一起管理村子。” 陈淮安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陶十七说的对。 理智告诉他,应该这么做,可是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害怕。 “阿淮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自己,把你做的药囊都带上,口鼻也用药侵过的布巾蒙着,一定不会有事的!”陶十七拍拍胸口,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陈淮安握紧他的手,很久很久,才微微点头。 他终于还是同意了。 第65章 自救 陈淮安找到里正的时候, 这个之前充满活力的老爷子仿佛苍老了十岁,原本精干的腰背佝偻着,头发胡须凌乱, 眼窝深陷, 一看就是多日未曾合眼。 “李叔。”陈淮安轻轻出声:“我有事和你商量。” 李福抬头看见他,只点点头,露出疲惫的面容:“陶哥儿家的来了,你坐吧, 官府就快来了, 再等等......再等等......” 李福看着账上快见底的药材,和越来越多的感染人数,声音越发低下来,直到消失无声。 陈淮安知道他这是误会了, 以为他和其他村民一样是来问消息的。 陈淮安没解释,而是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叔,咱们不知道官府什么时候派人来, 但是咱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得把大家组织起来, 能救一点是一点。” 李福浑浊的眼睛里冒出一丝微光, 他激动地抓着陈淮安的手:“陶哥儿家的,你有办法?!” 陈淮安语气沉着:“不是万全的法子,但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差。” 陈淮安早把要做的事情在脑海里理出来。 首先是动员大家,凑出粮食和衣物,草棚条件差, 天气寒冷,首先得保证病人的基本生活需求。 接着是让和病患接触过的家属,没有症状的, 在家隔离两日,若无病发,才可放行。 村里聚集起来求神拜佛的,需要召集人手疏散。 乱扔病患衣物、污秽物的,都得组织人手巡逻管控。 里正按照陈淮安的法子行动起来,但一开始并不顺利。 他们没有人手,只靠他和李福两人,在村里挨家挨户上门劝说大家捐粮捐物,不出意外都吃了闭门羹。 后来还是陈淮安想到,先劝有亲属在草棚的人家更容易一些。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淮安自己也捐献了不少物资,大家终于被劝动。 他们凑到了一点粮食和衣物,甚至有的人家自发加入陈淮安的队伍。 不过最多的还是陈淮安帮助过的几户贫农,张莲、李满仓、陈大牛甚至陶丰年都加入了进来。 村里还健康的男女老少,都自发遵守起陈淮安制定的方法,在大家发努力下,病情蔓延的速度终于减缓了一点,让大家看到了一点希望。 但陈淮安没时间休息,他还有最后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那就是追本溯源,找到瘟疫源头,彻底断绝。 陈淮安带着一队人马,推开赵家大门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赵大钱早已病倒在草棚里,赵顺也没了踪影。 屋里散发着一股腐臭味,众人捂着口鼻,小心的搜索屋内的物件。 陈淮安目光锐利,扫过灶房、屋檐、院角,最后在后院一个用石板盖着的水缸里发现了异常。 陈淮安和陈大牛一起搬开石板。 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扑出来,大家都嫌恶的后退几步,里面赫然是几块已经变色,长满霉斑的熏肉。 陈淮安掩着口鼻,捡了一快木棍挑开一块腐肉,上面隐约可见灰色的斑点,和那些发病的人身上的麻点基本相似。 人群里的一个汉子望着水缸里的腐肉,发出泣血般的哀嚎:“贪便宜!贪便宜害死人啊!我家老娘就是吃了这肉,才没得!赵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人们所有的愤怒、恐惧和悲伤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出口,大家开始咒骂起不见踪影的赵顺。 陈淮安脸色很难看,果然事情和他想的一样,看这屋里的灰尘,这赵顺怕是还没事发就跑了,真是混账! 他听着大家的哀嚎,收起自己的愤怒:“大家听我说,我知道村里不少人都买了他家的肉,现在开始,全部都得交出来,统一销毁!” 陈淮安的语气严肃起来:“大家不能舍不得,或者藏起来,这不是一块普通的肉,这是催命符!村里其他人,大家也得多规劝规劝,不然下一个被草席卷着抬出去的尸体,就会是我们自己!” 大家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纷纷交代自己家里的情况。 “我家房梁上还有一吊......” “我家也有,这就扔了!” 很快村里的病猪肉被全部清理出来,聚集在村子里一块荒废的空地当中,陈淮安亲自监督,全部被焚烧殆尽,最后连着灰烬被一起掩埋。 瘟疫源头被彻底切断,陈淮安带领着大家拔除了这个毒瘤,他们都在努力的自救。 村里的情况得到了一点控制,但陈淮安的心情却并没有好多少。 陈淮安和李福坐在一起,盯着账本上的药材,眉头紧锁,虽然病情得到控制,但短缺的药材成为他们现在最重要的难题。 “这都快十日了,这县衙也该派人来了吧?”李福苍老的声音透着不自信。 陈淮安沉默良久,镇上的药材铺子已经空了,他们现在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听说附近几个村子也有不同程度的感染。 现在又是冬天,积雪深厚,后山的药材根本挖不出来,若是官府再不来人,他们怕是坚持不了太久。 第75章 “再等等。”陈淮安身心疲倦,也只能安慰眼前的老爷子这么一句。 他望着草棚的方向,心底十分难捱,不知道十七怎么样了,冷不冷?有没有生病?吃了没? “阿嚏~”陶十七隔着布巾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继续分发食物。 草棚旁边有两个简陋的窝棚,一个是陶十七的,另一个是负责给大家熬药的张老爷子的,此外再无别人。 这是他们的住所,也是他们日常干活的地方。 陶十七一个人照顾着几十人的饮食起居,再好的体力也有些吃不消,但是每当看见有一个孩子因为他送去的棉被不再发抖,一个老人因为他送去的汤药能睡个好觉,他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一来就按照陈淮安说的,把里面的病人按照病情轻重分成了,重症区,轻症区。 他每日从棚外把村里送来的米粥和菜糊拿进来,给大家分发下去,有了厚棉被和这些食物,简陋的草棚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他一边给大家发食物,一边观察大家,草棚里的病人似乎比他刚来的那几天情绪好了一些。 他在里面居然还看见了李淑慧,她依然疯疯癫癫的,但知道抢先给自己拿吃的,若是有人挤她、推她,她就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咬人,以至于都没人敢得罪她。 陶十七在分发食物的时候,注意到角落里一个老太太蹲在那里不动,可能是病情恶化的原因,好像自暴自弃了。 陶十七给其他人分发完,本想过去看看,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吃饭,你吃饭。”李淑慧糟污的头发成缕挂在脸上,只傻笑着把吃的递给角落里的林寡妇。 林寡妇却毫无动作,一双眼睛无神的盯着别处。 “娘,你咋不吃饭?娘,你吃,吃完给慧慧梳头发,慧慧最喜欢娘梳的头发了。” 李淑慧把粥端到林寡妇面前,但面前的‘娘’好像一点也不想吃,她急的推她。 似乎被这一声声娘唤醒,林寡妇的眼神终于有了实处,她看着面前的疯女人,再看着面前的粥,一滴老泪从眼角落下来。 她猛地端起碗一口灌下去,抹抹嘴:“来,娘给你梳个最漂亮的发髻......” 一个从未有人真心待她,只能想念小时候娘亲的模样,一个半辈子为儿子操劳却被无情抛弃。 这两个被命运捉弄的女人,最后居然会互相抱着取暖。 陶十七收回空掉的碗,心情复杂的回到棚外,这些病人用过的碗筷需要用石灰水和沸水消毒。 “后生,这是用剩的药渣熬的药,你喝了预防一下,你可不能倒下。”张老爷子见他出来,连忙端着一碗药给他。 陶十七拒绝的话被堵回去,他感激的接过:“多谢您。” 张老爷子看他喝完,才放心:“谢什么,我一把老骨头不怕这些,但你还年轻,却肯为大家冒这么大的风险,我老头子佩服你!” “您老也别自谦,您彻夜为大家想法子,我都看在眼里,您才是活菩萨。” 陶十七说的是实话,张老爷子一把年纪还夜夜熬着,他都怕人有一天倒下去 “药也熬出来了,你现在去歇会儿,别把自己累到了,我们可都指望着你救命呢。” “救命...我要是能救大家的命,我愿意用我这条老命换都行,可是......” 后面的话张老爷子没说下去,但陶十七知道,他们现在不过是用药在缓解和控制,却无法把大家彻底治愈。 他望着阴霾的天空,心情沉重,他突然有点想他家阿淮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半夜会不会咳醒。 似乎心有所感,他直起身,下意识的看向围栏外的山坡下,看见一个裹着棉袄却依然单薄的身影。 陈淮安本来只是想在山坡下远远望一眼,但没想到一眼就看见同样裹着棉衣的陶十七。 两人的目光穿过冷冽的空气,隔离的围栏,在空中轻柔碰触,互相拥抱,诉说着思念和担忧。 陈淮安往前挪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他的眼神里带着牵挂,似乎在问陶十七:你好不好? 陶十七蒙着口鼻,但依然能从他弯成月牙似的眉眼,看出他的心情很好,他挥了挥手,仿佛在说:我很好,别担心。 陈淮安隔着远山描摹着爱人的模样,看见陶十七依然活碰乱跳的鲜活样子,他这几日的担忧终于缓解下来。 陶十七打过招呼后,又贪恋的多看了两眼,才赶忙移开目光。 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他就舍不得了,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他不能打退堂鼓,最重要的是,不能影响阿淮的心绪。 陈淮安看着陶十七朝他挥手道别,意思是让他快回去。 他明白他所有的想法,他不能让十七担心,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 但见过爱人后获得的短暂安心,很快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思念。 看着他的爱人在那生死之地操劳,随时会陷入危险之中,他攥着自己的衣袖,心中是万分的无奈。 他好像真的很没用,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拯救大家,拯救十七。 冬天的风刮得人生疼,一种深深地无力感裹挟着他,他的所有努力和挣扎在瘟疫面前都像一场笑话。 他心中的绝望也陡然而生,他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就在这时,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滴——系统交易启动,请宿主做出选择。】 陈淮安漫无目的脚顿住,看着突然出现的系统界面,心里泛起狐疑。 【宿主可以选择抽满一百两银子,让进阶池彻底开放,进阶池拥有万能医疗卡哦~】 第66章 目的 陈淮安看见‘万能医疗卡’几个字的时候, 瞳孔猛地一缩,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心脏颤动了一下。 “一百两, 真是一个好价钱。”他闭上眼, 过往的一切浮现在眼前。 起初在他身无分文,快饿死的时候,这个‘一百两’便是系统给他留下的希冀。 后续因为和十七的相遇,自己的生活逐渐好起来, 导致他在系统的抽卡次数直线下滑, 它才又出了一个奖励机制。 这些奖励的技能卡不过是它的诱饵罢了,一个诱惑他不断在系统消费,诱惑他早日开启进阶池的诱饵。 陈淮安嗤笑一声:“这就是你的目的吧?一直在引诱我抽卡,然后启动什么所谓的进阶池。” “不过你这诱饵下的也太不走心了, 给我抽的全是一些没用的卡,什么土地的叹息,点石成金三秒钟……真是想被诱惑都难。”陈淮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系统似乎被他的直白震住, 页面的微光不由自主的闪了闪,良久才恢复正常。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页面再没有其它反应。 “又装死?”陈淮安无语,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这系统还能忍住? 不过他现在没工夫跟它掰扯,陈淮安问了一个他现在比较疑惑地问题:“按照你的机制,开启进阶池后,我还是需要不断抽卡, 那我怎么能保证一定能抽到这张医疗卡呢?” 系统沉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似乎就在默认,他需要花费大量金钱去赌一个渺小的可能。 陈淮安轻笑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一点温度:“那就是说,就算我开启进阶池,也不一定能抽到医疗卡,那......我想这进阶池也没必要开了。” 系统听他这么说,终于不再装死,页面有了变化: 【宿主可以用三点健康值直接换取万能医疗卡。】 用三点健康值换?那他不就只剩一点健康值了。 陈淮安盯着这行字愣了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我会怎么样?” 【缠绵病榻,英年早逝。】 八个字,轻而易举的描写出他的结局。 这答复在陈淮安的意料之中,相当于用他的命换大家的命。 他的目光下意识的望向草棚的方向,那里每一个人他都认识,每一张脸他都熟悉,最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他的爱人。 “让我想想。”陈淮安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他关掉系统,缓慢的行走在这个死寂的村子里,他看着那些紧闭的门户,难以想象,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曾经鲜活的村子,变成了这个模样。 田间地里只剩雪白,看不见一个忙碌的身影,村道上也寂寥无人,没有赶路的行人,儿童的嬉闹声变成了哭声、欢声笑语变成了死水般沉寂。 他望着村口那颗大树愣神,如果没有这场瘟疫,现在那里应该有一群大娘在聊东家长西家短才是。 等他靠近的时候,她们会压低声音,等他走了又会谈论他两句。 他望着前方,鲜活的宁静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哒哒哒~”几道马蹄声由远及近,陈淮安余光一撇,看见一群身穿兵服的官兵,跟在为首的骑马将领身后,小跑而来。 第76章 官军?是府衙派人来了!陈淮安心神一震,心头的阴霾终于淡去一层,或许他们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刻! 村口正在带着人巡逻的李福也看见了官兵的到来,他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又定睛看了看,真的是官兵! 他连日来的疲惫消失不见,他赶忙带着人上前迎接。 跟着巡视的村民也兴奋的拍手,他们有救了! 这队人马刚到村口,李福便迎上去,用恭敬的语气喊道:“各位官爷,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小的是本村的里正李福,村里瘟疫横行,急需药材和粮食救命,求各位官爷帮帮我们!” 说着还望了一眼他们身后,似乎在寻找救命的药材和食物。 陈淮安跟在人群身后,眼神一扫,刚雀跃的心情便沉入谷底,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这群官兵只带了刀剑,根本没有带任何救援的物资,这架势不是来救他们的,而是—— “奉县令大人令,即日起封村,许进不许出!胆敢擅闯者,格杀勿论!” 为首的队长,拿出腰间的配刀,指向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的声音冷的像冰窟里传来的。 众人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喜悦慢慢褪去,只剩不可置信。 李福张着嘴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官兵推了一把:“滚回去!不准靠近这里!” 李福踉跄几步,被陈淮安扶住。 他靠希望支撑着的精气神瞬间没了个干净,整个人肉眼看见的苍老下去。 周围的几个汉子也绝望的站在一旁,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继续坚持的意义。 陈淮安看着那些官兵冷漠的神情,心情降到冰点。 这意味着,他们整个村子都被放弃了! 这不是救援,是上位者冰冷无情的切割。 派人来不过是为了看管他们,等着他们自生自灭。 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了他,外援已断,退路已绝,他们好像真的到了绝地…… 被官府放弃的消息,像长了脚,四散开来,乡亲们才缓解一点的恐慌再次席卷而来。 每日都有村民来村口查看,但他们还没走到村口,便被官兵拿着刀,呵斥着退回去,仿佛再往前一步,便会血溅当场。 人们最后的希望也落空,村里艰难维持起来的秩序再次被打破,这次连李福也没了再自救的动力。 新感染的人进了草棚,也把这个绝望的消息带了进去。 “我们完了!官兵来了,但他们根本不是来救我们的!他们把村子封了,不仅没给我们带来药材、粮食,连我们派去采买的人也被拦下,他们这是要我们等死!等死!我们都被放弃了!” “放弃”两字像最后的丧钟,崩碎了所有人的神经。 “等死......等死......哈哈哈!”一个汉子猛地坐起来,似乎终于受够了病痛的折磨,他眼神狂乱:“老子不要烂在这里!老子要回家!回家!” 汉子的嘶吼点燃了草棚积攒已久的情绪,许多人像他一样,咒骂着、哭喊着朝着出口冲去。 陶十七也得知了官府的决定,他虽然气愤,但他还是依然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张老爷子还在旁边熬药,他没有放弃大家,他陶十七也不会放弃大家! 但往往最先放弃的是病人自己。 他正在准备大家今日的吃食,便听到出口处传来崩溃的呐喊,他心道不好,赶忙冲过去查看,一群人已经冲到了门口。 “回去!大家都回去!你们现在出去!那些官兵不会放过你们的!村里其他人也会被传染!”他使劲抓着草棚的围栏,试图阻止大家。 但没有人听他的,平日对他还充满敬畏的乡亲,此刻在绝望和恐惧的裹挟下早已没了理智,他们现在什么也不怕了。 “滚开!陶十七你再拦着,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们要出去!我们不要在这里等死!” 无数双手推着围栏,推着他。 他咬牙堵着,还不能还手,只能用身体紧紧抵着围栏门。 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是几十个人。 木栅栏被彻底放到,人群冲了出来,混乱中,一只枯瘦的灰白的手狠狠抓在陶十七的手臂上,棉絮飞了出来,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陶十七疼得‘嘶’了一声,看着冲出去的人群,他第一次有些恐惧,疫病会以一种不可想象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村里所有人都会被感染,最后他们全都会死! 他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一股头晕席卷而来,在他将要倒下去的时候,被一双大手接住。 “十七!”陈淮安看着他的伤口,目眦欲裂。 陶十七晕晕乎乎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这边的动静就过来了。” 陈淮安把他抱到旁边的窝棚,慌张的翻找着消毒止血的工具,但他颤抖的手却什么也拿不住。 张老爷子刚从家里取了一味药回来,就看见冲出来的人群,乡亲们已经被逼疯了,他也无力拦截。 等到人群走远了,他想到还留着的陶十七,不放心,就回来看一眼,刚好看见慌乱的陈淮安,和陶十七手臂上的伤口。 “陶哥儿你这是被病患抓了?!”张老爷子纵使见多了病人,也被这伤口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接触面积,必定会被感染,救不了了。 陈淮安仿佛看见救星,上前只差给他跪下:“张大夫,您救救十七!救救他!” 张老爷子拍拍他,沉默的走过去,看了陶十七的伤口一眼,脸色沉重:“血液接触,是这种疫病传染最快的途径,我只能给你消毒,止疼,减缓病发的速度,其他的......” 他的后面的话沉在嗓子里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陈淮安听到他的话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那血红的伤口刺的他眼睛生疼。 陶十七自己到是没什么感受,只是看见陈淮安苍白的脸,感觉比自己受伤还疼。 “阿淮,别哭。” 张老爷子转身回到自己的窝棚,准备上药的工具,把场地留给苦命的小两口。 陈淮安眼眶发红,自己都这样了,居然还有心思关心他,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利害。 他慢慢走上前,想抱抱他。 陶十七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推开他:“会传染的。” 陈淮安浑身发抖,不管不顾的再次把人抱住:“传染就传染,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陶十七感受他他身上的恐惧和绝望,终于没舍得把人推开。 是啊,迟早有一天,他们这个村子都会被感染,没人能幸免。 草棚没了人,陶十七也不用再守着,他们收拾东西,回到了自己家里。 这段时间忙,陶初一一直由苗翠兰帮他看着,现在他们虽然回来了,但陶十七的情况,更不能让小姑娘回来。 陈淮安给陶十七熬了一副药,盯着人喝完睡下,才转身开门出去。 刚关上门,陈淮安所有强装的镇定,瞬间被抽去,他靠着冰冷的墙蹲下,脑海里全是陶十七病发时痛苦的呜咽。 伤口已经溃烂,他们回来才三日,陶十七整条手臂已经找不出一块好的地方。 但他的十七很坚强,他从来不在自己面前喊痛,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他以为陈淮安睡着的时候,才会捂着被子漏出两声痛哼。 陈淮安把所有都看在眼里,但他只能装作不知道,十七不想让他担心,那他就装作不担心的样子。 可是,那些蚀骨灼心的痛,他恨不得由自己来承受,而不是让他看着爱人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 陈淮安听着屋里陶十七克制的痛哼,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对着脑海里的系统说: “陈怀安,你的交易,我答应了。” 第67章 系统 陈淮安这句话一出, 周围空气似乎都凝结了,然后他感觉自己脑海里有东西在上蹿下跳,就像有人在他脑子里蹦迪。 陈淮安脸色白了一点, 但手里的动作没停。 系统再次被震惊, 一声尖锐的爆鸣声响起。 “卧-槽!!!!!你在干什么玩意儿?!!” “抽卡。” 陈淮安脸色依然如水般无波无澜,唯有听见屋里的呻-吟时,眉头才会有一丝褶皱,然后手上的动作更快。 “抽…哎?我能说话了?”一道和陈淮安十分相似的嗓音发出又惊又喜的语气。 系统被短暂的吸引带走注意力, 陈淮安趁着这个功夫, 完成了一百两的消费。 加上之前所有的抽卡次数,和他身上所有的银钱,才勉强抽够了一百两。 抽出的卡牌全堆在系统空间里,他完全没心思去看, 冷冽的声音响起,带着急切:“第一步我已经完成了,现在你把健康值拿去, 把医疗卡给我。” 就在他话落的瞬间,原本熟悉的抽卡页面闪起强烈的白光, 又瞬间黯淡下去, 卡牌和转盘都消失不见,页面里出现一个缩小版的,和他九分相似的男人。 第77章 “我去!我终于自由了!”这个缩小版的人在页面里转了两圈,惊喜的喊起来。 等他欣赏完自己的身体,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还等着的陈淮安。 他又想起陈淮安刚刚那句惊人的话:“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陈怀安的?” 陈淮安看着面前这个短发、穿得像个人工智能的人, 也有一瞬惊讶,这和他梦境里见到的原主很不一样。 不只是穿着打扮的不一样,连性格语气也全都不一样, 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那还不是因为李氏被她姐姐挑唆,把我养废了,不然凭借我这英明神武聪明绝顶惨绝人寰的英姿,怎么会成为一个赌鬼!” 陈淮安脑海里的想法被人听到,还被解答,他有一瞬的不悦,但又想到,这招系统之前也对他用过,是他忘了,遂又平复下来。 不过看样子,两人不把他们之前的事情捋清楚,这系统是不会给他医疗卡了。 他没办法,还是调整情绪,回答了系统的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把系统和原主划上等号的呢? 他想到这儿,嘴角勾起:“刚刚。” 系统脸上出现裂缝,不可置信道:“什么?!那你刚刚喊我陈怀安?” 陈淮安挑挑眉,不以为意:“哦,那是炸你的。” 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这颗怀疑的种子出现的到是很早,在他和十七成亲那日便有了。 那日他随便在脑子里吐槽了一下原主的亲情债,然后他就感觉一阵不适,这时他还只是怀疑原主还在他的身体里,没往系统那想。 直到后来,他打算摆烂再也不抽卡,却被系统读取到他的脑海里的想法,并对他做了惩罚。 相似的感觉和机制,他便有了这个结论,直到刚才,他故意喊出‘陈怀安’这个名字,系统那惊诧的反应,他才最终确定。 系统听了他的解释,和陈淮安相似的嘴角有些抽搐:“……算你厉害!” 陈淮安听他这么说,刚刚因为骗到系统而起的一丝愉悦,瞬间荡然无存。 他嘴角勾起,这次是自嘲:“我算什么厉害?我若是厉害,就不会让乡亲们变成这样,不会看着十七痛苦,却无能为力......” 系统没插话,只是等着他疏散情绪。 而陈淮安也很快调整过来,现在不是颓废的时候,十七还在等着他。 他深呼吸一口,平静的说道:“我解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了。” 系统从变出人形后,表情就是高昂多变的,或高兴、或惊讶、或生气,但现在他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十分严肃的对着陈淮安说:“你真的决定了?这三点健康值一旦扣除,你可就命不久矣了。” 陈淮安没有一秒犹豫:“当然,只要十七平安快乐,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时系统却看着他沉默了。 陈淮安觉得奇怪,这系统怎么感觉不是很想让他这么做? 他如果没了,系统便可以拿回这具身体的掌控权,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在为难什么? “你说的对。”系统突然开口。 陈淮安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随便偷听别人脑子里的想法,这是侵-犯隐私。” 系统装作没听见,变出一行字: 【请问宿主是否接受用三点健康值换取一张万能医疗卡?】 下面依然是熟悉的两个选项:接受和拒绝。 陈淮安平静的点下接受,没有犹豫。 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精气神被抽走,耳朵里一阵耳鸣,视线也有点模糊。 他还好是背靠着墙壁,有个支撑,没有瞬间倒地。 他顺着墙壁慢慢坐到地上,冷风吹来,他控制不住的咳嗽出来,漫天雪白被一抹红撕碎。 陈淮安一口血吐出来,他捂着嘴尽量不惊动屋里的陶十七。 他笑了笑,脸色和白雪融为一体,原来扣除三点健康值后的感觉是这样的,就像执念未散的小鬼,只剩一口气在苟延残喘。 系统看着陈淮安站都站不稳了,还想着往外走:“你去哪?” “咳咳~救人。”陈淮安缓了缓,又费劲的站起来,说话的声音像是染了一股浊气。 系统‘哼’了一声,有些得意的说:“不用了,医疗卡我帮你用了,放在了稻香村的所有水源里,还有附近的一些河流,附近的村子和城镇过一段时间也会慢慢痊愈的。” 陈淮安出门的动作一顿,看着系统页面里男人虚拟的身影:“为什么帮我?” 系统不屑的‘切’了一声:“我又不是铁石心肠,就你现在这样子,难道要我看你爬着去吗?” 陈淮安沉默一瞬,还是艰难的挪动步子往外走。 系统赶忙叫喊起来:“我都帮你做好了,你还出去干什么?!这大半夜的这么冷,不要命了!” 陈淮安没出门,只是在院子里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给十七喂水,这里面也有吧?” 系统发现自己误会了,尴尬的停下来点点头。 陶十七在伤口的疼痛和腐烂折磨中,痛苦了很久,三天来,基本没睡过觉。 如今这含着治疗效果的水刚喂下去,他便舒展了连日来皱起的眉头,很快熟睡了过去。 陈淮安描摹过他的眉,他的眼,最后轻轻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十七好好休息,睡一觉就不疼了。”他的声音带着化不开的温柔 看着爱人开始好转的伤口,陈淮安终于放心下来,这医疗卡确实有用。 夜深人静,他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这才有功夫询问起系统的来历。 “陈怀安,你作为一个古代人,是怎么又变成系统跟着我的?” “你终于想起来问了,不过——”系统‘哐’的一闪,弹出他的身影:“我本来就是系统,陈怀安不过是我的一个任务身份罢了。” 陈淮安有些惊讶,但没说话,而是等着他解释下去。 “我本来就是卡牌种田系统,需要帮助宿主带领周围人致富来完成任务,我已经完成99个世界,只差最后一个我就能退休养老了!但是——”他的声音里有点气急败坏。 他失败了,因为违反了主系统的规则。 “我的最后一任宿主是个非酋,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会在成功之前功亏一篑,比你还非。” 陈淮安:...... “在我的10086次帮助下,他艰难的种出了第一批成熟的西瓜,但是在丰收的前一天晚上,偏逢百年难得一遇的冰雹!冰雹啊!要知道他们这地方三百年都没下过冰雹啊!还是拳头大小的!这是什么非酋属性!” 系统说的有些激动:“这要是砸下去,那些西瓜定然稀巴烂!” 陈淮安点点头:“所以你帮了他?” 系统叹了口气:“没办法,我急啊!眼看着我就要退休了,结果一直卡在这个世界停滞不前!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就动了一点小手脚......” “我悄悄调整了天气,让这些冰雹变成了一场雨,西瓜也顺利丰收,谁知主系统这个周扒皮发现了!说什么我违反自然规律,说这个屏障不是我的宿主抽出来的技能,他不仅扣光了我一半的养老金!还把我记忆封存,让我亲自来种田!结果可想而知.....” 陈淮安有点疑惑:“那让你宿主抽个技能不就行了?” 但他刚说完就闭嘴了,他想起来这人失败了这么多次,有没有钱抽卡另说,就算他家里有钱给他挥霍,但凭借他的运气,应该也抽不出什么好东西。 陈淮安和系统对视一眼,都默默的没说话。 陈淮安是尴尬,系统是生气。 但拦不住想法会自己在脑子里生成,这生在赵家也确实倒霉,窝囊的爹,偏心的妈,黑心的姨母,最后养成了喝酒赌博的他,确实天崩开局。 系统跳起来:“我那是被养歪了!才不是我本来的个性!” 陈淮安轻轻‘哦’了一声:“所以你一气之下,栽河里冻死了?” 系统哇哇大叫起来:“那是被人害的!而且你不许提这个事情!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 要是光彩的事他当然不会提,嗯,他是故意的。 让他偷听别人的想法。 不过陈淮安被他吵得脑仁疼,没再刺激他,而是问起自己的事情来:“所以引诱我抽卡,是为了让你恢复‘自由’?” “算是吧,不过最重要的是让我恢复能量,当然了进阶池开启也是真的。” 他做作的咳嗽两声,假装随意的解释道:“之前给你抽的那些技能卡之所以没什么用,只是因为我能量不足,只能做到那个地步。” 不是因为他没用! “所以健康值换医疗卡,也是主系统的规则。”陈淮安不置可否,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是,我们是种田系统,我们的理念是:不能不劳而获,所有宿主从系统处得到的物品或者技能卡,都需要自己花钱抽出来,像我之前悄悄帮忙也是不行的。” 第78章 系统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但像万能医疗卡这种稀有卡,你抽也不一定能抽的出来,只能用更贵重的东西来交换才行。” 最重要的是陈淮安等不起。 陈淮安想起自己最初的摆烂,那时候扣他健康值应该单纯为了强迫他抽卡,好让系统早日恢复能量。 不过有一点两人都没有挑明。 等他没了以后,系统便可以用这具身体活下去,带领大家走上致富的路,也算走回了系统原先的路,完成惩罚任务,彻底获得自由。 第68章 恢复 陶十七恢复的很快, 灼热的体温已经正常,原本痛苦的呼吸也变得匀长,手臂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淡、变小。 又过了两日, 陈淮安给他擦拭身体的时候, 发现伤口已经愈合,长成了浅浅的淡粉色。 “阿淮。” 直到陈淮安在陶十七的病榻前又守了几日,一声沙哑却清醒的呼唤,将假寐的陈淮安震醒, 他睁眼便看见一双疲惫但清亮的眼睛, 和往日一般无二。 陈淮安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声音颤抖:“我在。” 仿佛怕他听不见,又说了一遍:“我在......” 陶十七自从感染了疫病后,基本就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里, 没有清醒过,但他能感觉到陈淮安一直在身边照顾他,也能想象到他有多着急。 看着爱人苍白的脸色和眼下的青黑, 陶十七眼眶发红,扯出一个心疼的笑:“辛苦了, 阿淮。” 陈淮安摇摇头, 几日来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你没事就好。” 陈淮安扶他坐起来,看见他嘴皮因为连日的高热有些干裂,给他到了一碗温水。 陶十七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阿淮,我是怎么好的?” 陶十七本来是随便问问, 谁知他对面的人,却半天没有声音。 他放下碗,看着有些愣神的人:“怎么了?不方便说?” 陈淮安看着他, 依然沉默,不过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脑子里现在有道声音吵得他没法说。 “啊啊啊!!你可千万不能把系统的事情告诉他!!!不然你和我都会被处罚的!!!我不想剩下的一半退休金也被扣完啊!!” 陈淮安烦躁的揉了揉额头,用意念回他:“吵死了!闭嘴!” 呵斥完又补充一句:“我不会说的,而且我说的出来吗?” 上次他想告诉陶十七抽卡的事,结果就被他禁言了,系统现在恢复了能量,他更没机会说出来了。 “不过,你是不是被骗了?按照人类世界的规定,养老金是不能被扣除的。” 他记得系统给他说过,他们的工作福利跟人类社会的机制很像,有年终奖、退休金啥的,不过货币不是普通的金钱罢了。 系统乱窜的身影陡然顿住,惊叫的声音也瞬间消失不见,然后他难以置信的盯着陈淮安,等他确认陈淮安没有撒谎后,系统再次蹦起来。 “啊啊啊啊!!!!主系统这个周扒皮!等我回去了!我要向系统维权中心举报他!!!”说着就消失在陈淮安脑中,似乎是被气的自闭了。 陈淮安终于清净了,他这才重新看向陶十七,但他没有直接解答他的问题,而是推了推他手里的碗:“多喝水,好的快。” 陶十七愣了一下,眨巴了几下眼睛。 陈淮安也坦然的看着他,两人就如此对视了一会儿,陶十七突然把碗里的水喝完,然后开口道:“好。” 陈淮安笑出来,他的十七一直很聪明。 与此同时,村里死寂的氛围被一阵阵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喜悦打破。 “娃子退烧了?!” “爹!你身上的灰点没了!!” “我好了!!我好了!!” 接下来几日,村庄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活力。 日夜的哀嚎和咳嗽渐渐消失,草药的苦涩和病腐的味道被烟火气取代,村道上终于又有了人影,大家带着哽咽和希望互相问候。 家家户户紧闭的门窗重新打开,人们开始自发的清理街道、掩埋废弃物和死掉的牲畜。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病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好,但他们的生活还要继续,只要好了就行,就当菩萨保佑! 村口的官兵也注意到了这不可思议的变化,他们惊疑的看着村里的人,但县令没让撤兵,他们也不敢动。 结果没几天,命令就来了。 官兵们撤走了,村民们重新获得了自由,也知道了撤兵的原因。 原来是知府大人巡查至此,听闻县令隐瞒疫情、见死不救,勃然大怒,将县令革职查办了。 听闻这一消息,大家也是大快人心。 陈淮安想到他当初去赌坊还债时,也听到过这位知府大人的消息,新官上任,清廉公正。 过了不久,他们又听说新上任的县令也承诺会给几个受灾严重的村子拨下钱粮,帮助大家重建家园。 几个好消息接踵而来,让村民们脸上添了不少喜色,村子正在有条不紊的恢复。 陶十七身体好,又休养了几日,便活蹦乱跳的下地了,陶初一也被他们接了回来。 陶十七生病的事情小姑娘并不知道,但是多日没见,她还是一上来就扑倒哥哥怀里撒娇不放。 苗翠兰和陈大牛围着两人看了又看,确认他们都没事了,心口的大石才落下。 “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苗翠兰捂着嘴,眼眶有些红。 这几日她照顾着两个小孩儿不敢去看他们,但是村里染病的人什么样,她不是没见过,十七肯定受了很多苦! 她又看了眼,明显憔悴下来的陈淮安,感叹道老二也不容易,好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 “听说了吗?稻香村那边,前段时间闹灰腐病,死了好多人,村子都被封了,这才几天,怪事发生了!听说那里的人都好了!” “真的假的?这灰腐病不是瘟疫吗?瘟疫还能自己好?” “千真万确!听说新任的官府老爷还给他们送去了好多粮食和银钱,说是让他们重建家园呐!” “那真是老天开眼!佛祖保佑!” 巷子里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男人蜷缩在那里,灰色的粗布裹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他捂着嘴咳嗽两声,像怕人发现他的异状,不敢有太大动静,只能低低咳嗽完。 等说话的几人走远了,他才捡起脚边的棍子,艰难的站起来。 若这时他旁边有人的话,说不定能从他露出的手腕上看见一片灰点。 他挪动着步子朝着稻香村的方向走去,但他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诡异的光 稻香村......好了?他们怎么能好?!他们应该全死光才是! 他的仕途没了指望,姻缘也因为在宴会上的一番话被推掉,镇上的富户没一个再愿意和他结亲。 眼看着外面没了指望,但好在家里还有点闲钱,结果谁知道他那个便宜娘居然和他姨父有一腿! 说什么钱财都要留给赵怀礼那个野种! 他们当时一起去县城赶考的时候他就觉得怪怪的,但他忙着试题,没工夫管他们,没想到他们居然珠胎暗结! 回村后不知道怎么被李淑慧这个泼妇知道了,三天两头的来家里大闹,导致村里都有了流言。 仕途没指望,姻缘断了,家产没他的份,那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于是他趁着赵大钱焦头烂额的时候接过了猪肉摊子,他听说几十里外的一个猪肉贩子低价卖肉,他连忙找过去定了一大批肉,然后再卖出去,赚了个彭满钵满 陈淮安这个废物,不就会种点地,卖点腌菜,能挣几个钱?哼,还不是不如他! 他没高兴多久,村里人渐渐开始发病,别人没有感觉,但他自己很清楚,这几户人都是最先买他猪肉的人。 后来在他的威胁敲打下,那个卖他肉的猪肉贩子直接承认,这些肉都是从溪口村低价买来的瘟肉。 赵顺起初只是害怕,但转头一想,他们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肉是他们自己要买的,便宜是他们自己要贪的,就算被人发现,他到时候拿着钱远走高飞,谁也拿他没办法。 后来村里发病的人越来越多,直到赵大钱也病倒,他知道自己待不下去了,连夜拿着银子和行李跑了几十公里。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直到确认身后无人追赶,他才敢在一个偏僻的河边停下来。 冷风吹打,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但是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几十两银子,那沉甸甸的感觉,让他慌乱的心安定下来。 “一群贱民,死了也好!”他喝了一口冰冷的河水,降了温,低声的咒骂不知道是发泄还是给自己壮胆:“死光了就没人知道是我卖的肉了。” 他修整了一下,继续赶路,在天黑前进了附近的镇子。 镇子不大,但还算五脏俱全,他找了镇上最大的一间客栈,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吃的狼吞虎咽。 第79章 干净的客房,丰盛的饭菜,他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这样的好日子多自在!” 他美滋滋的想着以后生活,又想起陈淮安和陶十七依然在村里,他们是不是已经染上瘟疫,在等死了? 哈哈哈,到时候他可要好好给他们上一柱香,让他们好走! 然而,夜里开始,他便开始不对劲,喉咙发干,体温也迅速升高,他以为是连日赶路染了风寒,也没在意。 直到第二日起床,他头晕眼花,骨头也疼,等他捧着冷水想降温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几个针尖大小的灰点。 ‘哐当!’水盆被打翻,赵顺惊恐地瘫倒在地,是瘟疫!他感染瘟疫了! 起初的惊慌后,他渐渐冷静下来,不敢声张,他拉下袖子就往药铺跑。 他眼神在铺子里东张西望,生怕别人发现他的异常,他只敢对着药铺郎中含糊的说自己买点风寒止疼的药。 那药铺的老郎中问他症状,他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 但这郎中见多识广,加上这里离溪口村也不远,他看着赵顺不自觉抓挠手臂的模样,脸色瞬间就变了。 “本店小本经营,治不了你的病!请另找高明吧!”说着把他赶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赵顺有些恼怒,接着又换了几家药铺,才买到一点风寒的药材。 但是没多久,他的病情加重了,普通的风寒药对他根本没用,他的身上、脖子上也布满了灰麻点,手臂已经开始腐烂,他不得不把自己裹起来。 他抱着钱袋在附近的城镇流浪,但病情依然越来越严重,有些眼利的的,看见他掉头就走,有的拿着东西驱赶他,免得传染他们。 赵顺心里愤恨急了,这群贱民,该死!都该死! 滚烫的身体和病痛的折磨,已经让他神志不清,他蜷缩在巷子里,咒骂着所有人。 偏心的李淑云、贪心的李淑慧,还有跟猪一样的赵怀礼......他们都不得好死! 特别是陈淮安和陶十七!他本该功名加身,美人在怀,富贵无双,都怪这两个奸夫淫夫!都怪他们!他们不得好死!最好阴阳两隔,死无全尸! 在他意识已经模糊的时候,巷子里走过来几个人,他听到几人谈论稻香村的事情,说是他们的病突然好了? 他们凭什么好!凭什么自己要遭受病痛折磨!不过…他现在回去,是不是也能好? 一股莫名的力量让他站了起来,他挣扎着往前走,朝着稻香村的方向一步一步靠近。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意识从没有清醒过,全凭一股意志支撑着他前进。 终于,当他远远看见稻香村的村口,熟悉的环境让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他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 终于......回来了...... 他又走近了几步,望着近在咫尺的村子,他的眼缝里发出一丝光亮,下一秒却被两个身影熄灭。 陈淮安和陶十七牵着手,有说有笑的走到赵家门前,早就发病的赵大钱现在已经恢痊愈,他的脸上是赵顺从没见过的和蔼慈祥,赵大钱高高兴兴的把两人迎进去,再关上门。 他被这其乐融融的画面激起满腔的愤怒! 贱人!!凭什么!明明他才是赵大钱的亲儿子!凭什么他要对陈淮安如此好! 村里一只小黑狗跑出来,对着他汪汪大叫,他的气愤无处发泄,只能挥起木棍朝这着向他大叫的狗子打去。 但他忘记了自己现在身患重病,体力不支,木棍刚离开地面,他便脚下一软,扑倒在地,心口的那口气再也提不起来。 怀里的钱袋掉在地上,银子和铜板撞在石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就像孩童在轻哼。 他咳出一口污血,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村庄,眼神里是贪婪、是恐惧、是不甘。 看着赵家紧闭的大门,头一歪,彻底没了气。 第69章 隐瞒 小狗的叫声愈发激烈, 吸引了村口的人,大家纷纷围过来,结果就看见赵顺的死状。 大家没有同情和害怕, 这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受尽折磨的人,终于得了报应! 大家对着他的尸体都是拍手叫好!抒发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怨气和愤恨。 陈淮安两人和赵大钱谈完出来,刚好看见这么一幕。 看着那张狰狞扭曲、布满恐惧和不甘的脸,陈淮安的内心很平静。 害人终害己, 为了一己之私, 赵顺害了那么多人,将生养自己的村子拉进人间炼狱,最终也被自己带来的‘恶魔’毁灭,也算报应。 陈淮安没做过多停留, 而是轻轻拉着陶十七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赵顺的死意味着这场瘟疫真正落幕,他们该往前看, 奔向新的生活了。 所有人发泄完心中的愤恨纷纷散去,人死如灯灭, 有天大的仇恨也算了了。 众人离去, 最后只剩下一个沧桑的身影。 赵大钱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儿子,内心复杂,这个儿子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刚开始回家时十分优秀,人人见了他都道他命好, 迎回来一个准秀才郎。 但是谁知道最终会是如此结局,曾经人人称赞的少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伥鬼。 他浑浊的眼里涌出一行老泪, 赵顺的行为确实可恨,但也有他教导无方的原因。 他默默走上前,合上他的眼睛。 最后找来一卷草席卷着,给他葬在了村子外一个没人的小山坡。 毕竟他害了那么多人,那些惨死的冤魂,是不会放过他的。 潦草的坟茔落成,赵大钱站在那看了很久,久到远山暗淡,他才转身,不再回头。 这逆子......罪有应得...... 也怪自己一生太过懦弱,儿女都没教养好,只有招娣一个还算踏实的性子。 赵大钱的步子有些踉跄,鬓边的白霜染了满头。 “爹!”对面两个身影跑过来搀扶住他“你身体还没好,快跟我回去休息!” 赵招娣和他男人扶着赵大钱一脸关心。 “您以后跟我们一起过吧,虎子说外公病好了,还让您陪他‘骑大马’呢。”那汉子言语里带着憨厚。 赵大钱颤抖者嗓子:“好!好!” 远山逐渐模糊,相携的身影是互相支撑的依靠。 陈淮安牵着陶十七的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夕阳在身后,他们的影子在身前,村子里弥漫着艾草的熏香。 “赵叔应该知道了吧?”陶十七偏头看了一眼陈淮安,小心的问道。 陶十七虽然没有挑明,但陈淮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嗯,那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换了芯子呢? 陶十七没说话,只是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刚刚他们是去看望赵大钱的,赵大钱作为最初染病的一批人,能挺到最后,等到救治还痊愈了,很是难得。 赵大钱之前对陈淮安的关心,他们都看在眼里,所以专门走了这一趟。 不过自从他们从赵家出来,他脑子里的系统就特别安静,往常总会时不时偷听陈淮安的想法,然后吐槽两句,今日却一句话也没说。 陈淮安没想到这系统还挺有人性,自己短暂为人的一生,赵大钱是少数对他好的人其中之一了,如今他也在伤怀吧? 两人像散步一样慢慢走回家,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里正在他家门口转悠,手里提着不少东西。 李福转身看见他们回来,笑着招呼他们:“陶哥儿,淮安,你们可算回来了!” 陈淮安上前,看着他手里大包小包的,疑惑的问道:“李叔,你这是干啥?” 李福现在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说话也是中气十足:“这是给你们送东西来啦!县令得知我们在封村期间,能有序维持秩序,没造成更大的传播和影响,这是给我们的奖励!” 他把米袋子递给陈淮安,被陶十七抢先接过,李福空出手,又从兜里掏出银子:“这是奖银三两!” “都是您的功劳,我们不过搭把手罢了。”陈淮安也没想到这县令居然还有奖赏,还算赏罚分明。 不过这银子来得及时,他之前把所有的身家都投在系统里了,要不是过年存的粮食多,他怕是要让十七和初一跟着他喝西北风了。 李福拍拍他的肩膀:“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早撑不下去了。” 他说完又朝着陶十七点头:“陶哥儿也是,我替乡亲们多谢你,愿意接那么危险的任务,要不是你,大家怕都饿死在那草棚里了,哪还能等到病痊愈的一天。” 陶十七抱着米袋,笑的轻松:“都是从小看我长大的乡亲,当然要帮。” 李福满意的点点头,有闲聊了两句,才揣着手回去。 村子恢复了人气,冬雪也开始渐渐融化,田野里已经有绿色冒头,挖野菜的身影也多了起来。 张莲个子又窜了一截,他挎着篮筐路过陶家院子的时候,刚好遇见在院子里打盹的陈淮安。 第80章 他高昂的声音响起:“陈二哥!注意着凉!” 陈淮安躺在椅子上,微笑着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结果下一秒一件毛领披风就搭在了他的身上。 “十七哥!”张莲看见陶十七出来,兴奋的挥挥手。 陶十七笑着答应:“后山西边的小山坡,新冒头的野菜多,你去那儿看看。” 张莲眼睛亮起来:“好嘞!谢谢十七哥!” 张莲身后跟着周娘子,她牵着三岁的小姑娘跟在儿子身后,小姑娘已经能稳当的跟在大人身边。 周娘子的脸上已经没了最初的愁苦,现在她的孩子们都平平安安,家里还有余粮,没什么好愁的了。 她静静的等他们交谈完,最后要走时,她朝着陈淮安和陶十七点了点头,眼神里是对他们的感谢,眼底充满对生活的期盼。 等人走了,躺椅上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你把我发现的风水宝地,就这么告诉别人了?”陈淮安躺在椅子上歪头看他,他的脸陷在毛茸茸的兔毛里,像个软糯的汤圆。 陶十七忍不住上手揉了两把:“那是我发现的。” 陈淮安眼睛转了转,开始耍无赖:”我不管,你发现的,就是我发现的,你不能就这么告诉别人。” 陶十七有点好笑,戳了戳他鼓起的脸颊:“那你想怎么办?” 陈淮安嘴角勾起,突然伸手拉了他一把,陶十七没防备,一下跌进他的怀里,两人倚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挤成一团。 陈淮安揽着他的腰:“罚你让我抱一会儿。” 陶十七落进他怀里也没挣扎,而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我觉得还不行。” 陈淮安疑惑一瞬,还没发问,嘴上覆上一片温热,转瞬即逝。 “嗯,挺软。”陶十七先发表了自己的评价,还砸吧了两下嘴,才笑着说:“这样才算补偿。” 陈淮安眨了眨眼睛,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被自家夫郎调戏了? 陈淮安胸腔震动,笑起来:“陶十七,你完蛋了!” “啊?”陶十七憋着笑:“你能拿我怎么办?” 陈淮安看着有恃无恐的人,压了压后槽牙,一侧身,躺椅发出‘吱呀’的声音,两人已经对调了位置。 陈淮安看着身下的人:“你现在跑不了了。” 陶十七挑挑眉,表示:然后呢? 陈淮安再次被挑衅到,埋下头,在他唇角发泄似的咬了一口,直到听到一声轻哼,他才肯放过他,转而轻吻起来。 陶十七放松身体,慢慢开始回应,两人气息温热缠绵,院子里的温度也逐渐升高。 早春的微风卷着树叶,飘落起伏,撕扯纠缠,道尽缠绵悱恻,早已不分你我。 两人吻的难舍难分,陈淮安的手在陶十七腰后摩梭,正在这情热之时,只听“嘎吱”一声,两人身影随之一斜。 还好陶十七手疾眼快,一个滚身,把陈淮安抱在怀里,两人轻轻滚落在地。 暧昧的气氛转而变成尴尬。 陈淮安看了看坏掉的躺椅,又看了看身-下的人,一脸无辜:“这躺椅也太弱了,这点‘风波’都受不住。” 陶十七被他的言外之意说的耳热,抖了抖他,让他起来。 两人起身后,陶十七查看了椅腿:“木契松了,打磨打磨还能用。” 陈淮安脸色有些异常的红,听后走过来:“那十七可得打磨的紧实些,免得下次~又塌了。” 这个下次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陶十七红着耳朵没理他,只默默的开始修椅腿。 温度降下来,风一起,便有些冷,陈淮安被陶十七赶回屋休息。 陈淮安刚回屋,刚才还言笑晏晏的神色马上垮下来,他捂着嘴,肩膀颤动,接着是一阵剧烈又无声的咳嗽。 终于平静下来,他用帕子擦干净嘴角的红渍,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差点在十七面前表现出不适来,要不是他逗着十七,分散他的心神,怕是刚刚自己身上的异状就藏不住了。 “他迟早会知道的,你能瞒他多久?”系统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陈淮安一愣,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能瞒多久算多久。” “不过,”他的语气有些危险:“刚刚我和十七的事情,你都看见了?”他的语气仿佛再说:你要是敢说一句看见了,就要杀系统灭口。 系统激烈的摆摆手:“没有!绝对没有!”然后光速消失。 他怕再待下去,陈淮安就要开始对他进行言语攻击了,可怕的人类! 不过主系统扣他退休金的事情,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屋内陈淮安开始休息,屋外大门一关上,陶十七忙着的动作便停下来。 他看着里屋的方向愣神了很久,才又重新拿着工具开始修理木材。 阿淮说要给椅腿定的紧实些,于是他一遍遍的打磨木料、修磨椅腿,直到躺椅的四条腿都变得十分光滑结实才罢。 第70章 正文完结 阳春三月, 料峭寒意随着冰雪消融,溪边响起‘哗啦啦’的声音,伴随着人们的欢声笑语。 田间一簇簇明黄像泼洒的金箔, 晃得人睁不开眼, 瘟疫让村里的家禽死伤过半,但去年秋日洒下的油菜却没受到丝毫影响,这带着生机的色彩,是人们绽放的希望。 家里还有闲田的人家, 已经开始整地, 去年种植辣椒的几户已经有了经验,今年不需要指导,便自己开始准备。 但思想守旧的人还是选择种粮食,这是灾后求稳的心态。 但不管怎样, 大家的生活也总算步入正轨。 瘟疫的阴霾彻底被驱散,田埂上再次充满欢声笑语,邻里间端着碗也能串个门。 陈淮安趁着陶十七上山的功夫, 驾着牛车去镇上走了一趟,他夜里咳嗽越来越严重, 只能让大夫给他抓点止咳的药镇着。 镇上虽然恢复了正常, 但人流依然很少,路过如意楼的时候,他碰上正在施粥的陈贵。 陈淮安有点惊讶,但不算意外,陈贵虽是个商人, 但他重情守诺,是个善良的人。 他上前打过招呼,顺便商谈了一下今年的单子。 因为一场疫病, 打乱了大家的节奏,镇上不少富户都有一些损失,订单量少了一点。 再加上外镇的人,对他们这里还是有些忌惮,他猜测其他地方的单子也会有些少。 但好在县令在扶持他们这些受灾的村子,加上有些村民求稳的心态,这些单子足够今年的需求了。 不过只要过一段时间,事件淡去,外镇的人就会重新关注他们,他们的单子只会越来越多,那时候就要辛苦十七了。 “我们刚刚谈的,你都记住没?”陈淮安在脑海里问了一嘴,但系统没动静。 这些事情关系着乡亲们,他都得安排好,务必要让系统都了解清楚。 “怎么?你不会是脑子不好,这么简单的事儿都记不住吧?”这几日相处,他已经完全摸清系统的个性——受不得激。 系统果然受不了他的毒舌,不耐烦道:“你才脑子不好!知道了!” 陈淮安目的得逞,笑着驾车回去。 离着他家院子还有点距离,他就听见王大柱家传来吵闹声。 “你个老不死的!衣服也不洗、连饭也只做你一个人的,你是想饿死老子!” 王大柱对着一侧的木门猛拍,完全没了当儿子的自觉,但里面一点回应他的声音也没有。 他咒骂了半晌,也无趣,只捂着肚子回了厨房,隔着大门,陈淮安都能听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还有王大柱的怒吼:“奶奶的!这饭咋还是生的!” 陈淮安摇摇头,这动静他听过不少,在瘟疫期间就经常听见王大柱骂骂咧咧的煮饭声,以及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的酸臭味,不知道他那身上的衣服多久没有换洗了。 林寡妇以前把王大柱当个宝供着,洗衣做饭,农田耕作全是她一个人操持,一心供养王大柱读书,让他十指不沾阳春水,养的一个地道的农户,居然一点粗活不会。 如今林寡妇也是看透了他的本质,现在只一心过自己的日子,母子两同住一个屋檐下,只剩相看两厌。 不过陈淮安偶尔能看见林寡妇捧着点吃的往屋外走,看那方向,是李淑慧家。 在瘟疫过后,陈淮安只见过李淑慧一次,那时的她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疯了,头发不再披散着、衣服也算整齐,嘴里也不再嘟囔着咒骂,而是变得十分沉默,路上看见人也是低着头走,不多看一眼。 陈淮安不知道她的疯病好没好,但知道从那以后她只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很少出门,也再没有害人的心思。 他不再关注他们的事情,而是回屋把牛车栓好,这时候外出的人也回来了。 “淮哥!”陶初一像只欢脱的小兔子从院子外跑进来,举着一把刚挖的野菜,小脸上还有泥点:“你看,这是我和哥哥刚刚挖的!” 第81章 陈淮安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初一真棒。” 小姑娘身后的陶十七只默默看着他们,眼里再看不见其他。 得了夸奖的小姑娘高兴的蹦起来。 苗翠兰和陈大牛拿着农具,从地里回来,刚好碰见他们。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玩出汗的小石头,两个小孩儿一见面,又是一顿疯玩。 苗翠兰探头笑道:“哟,十七,老二,都在呐!这荠菜鲜嫩,昨日你们大哥刚磨了豆腐,我一会儿给你们送来,咱们凑个鲜!” “好啊,多谢嫂子。”陈淮安笑意盈盈的应着。 日子要是能一直如此过着,该多好。 吃穿不愁、有亲人关怀、有爱人在侧,甚好。 可惜,他撑不了几日了…… 几日后的一个寻常午后。 陶十七在院子里劈柴,陈淮安在椅子上打盹儿。 融雪后的阳光不晒,反而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温度,陈淮安很喜欢晒太阳。 陶十七因此还在躺椅上给他放了软枕,让他躺的更舒服些。 此刻陈淮安闭上眼,阳光薄薄一层洒在他身上,轻轻的微风吹起额边几缕碎发,耳边是陶十七一边劈柴,一边和他商量着未来的打算。 “咱们今年的地一半种上辣椒做辣酱,一半种水稻自留,剩下的地种菜制腌菜,行不行?” “好。” “那菜地还是种白菜、豆角和萝卜?” “好。” “家里的几只母鸡都没了,我买几只鸡苗回来养着,下了蛋煮给你补补身体。” 这次回答的声音没有立刻响起。 微风吹起,几瓣粉色落在陈淮安身上,陈淮安终于微微点头。 听见动静,那头的声音才又轻柔的响起。 “天再暖和些,我给你做两身春衫吧?” 这次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答复,陶十七没有回头,依旧一下一下的劈着柴,他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山头的桃花开了,我给你酿了一壶桃花酒,等你醒了,就可以喝了。” 山风似乎听见了,粉色的花瓣被卷进院子里,落在他们身上,像在回应他的话。 陶初一依然像只无忧无虑的小兔子,他拿着一把狗尾巴草跑进来:“淮哥,教我编兔子......” 陶十七终于转身,走过去,拉住妹妹,声音放的又轻又柔,生怕惊扰了躺椅上的人。 “嘘——淮哥睡着了,别吵着他。” 陶初一似懂非懂,看着闭着眼的陈淮安点点头:“那我去找小石头,等淮哥醒了,我们一起找他玩。” 陶初一走了,院子里又只剩下陶十七和陈淮安。 陶十七把躺椅上的披风往上拉了拉,给他盖的严严实实的,才蹲坐在他身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的阿淮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 * 陈淮安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的十七在哭,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哭的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想抱住他,擦拭他的眼泪,让他不要哭。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四周很黑,只有一个玻璃球大小的光团在他面前晃悠,他往前走,光团也往前走。 直到前面出现一片红色的花海,和一座桥。 他听见十七的哭声越来越痛,他急的直往前跑,是不是走过这座桥,就能见到十七了?那他要快点跑才行。 当他快要踏上桥头时,一个人影拉住了他,给他带路的光团还被他打散了。 只见一个和他长得十分相似的男人骂他:“你也太蠢了!这路也是你能走得?!” 陈淮安看着他,感觉很熟悉,但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记得他要见十七,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男人好像有点无语,不知道是不是陈淮安的错觉,他感觉那人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也只有这时候才能看见你这么蠢的样子了,闭上眼!”那男人吼着他出声。 陈淮安很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男人咬牙切齿,最后无奈的说:“你不是要见你的十七?那就给我闭上眼。” 陈淮安听了这话,才乖乖动作。 系统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是说给陈淮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毕竟你救了村子,那些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人,虽然我也就当了这一回人,但是.......烦死了!退休金扣就扣吧!” 说着画面一闪,周围的漆黑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熟悉的系统页面。 陈淮安也恢复了正常,看着页面的光点:“你这是?” 系统‘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救你,能量用尽,恢复不了人形了。” 陈淮安沉默,看着光团形态却依然声音高昂的人:“你真的要这么做?” 系统晃了晃身形,没有犹豫:“当然!种地多累,这苦活儿我才不干!还是你自己干吧!” 似乎他自己也觉得这么说没有说服力,于是又补充道:“再说了,要是我顶替了你,那陶十七不分分钟看出来,然后把我揍成肉饼,那时的我,一个凡人之身,可打不过他!” 陈淮安只见眼前的光团在上下左右乱飞一通,但系统的意思他又怎会不明白:“那你会怎么样?” 系统满不在乎的说:“别担心,就是延迟退休,替主系统这个周扒皮免费打一阵子白工而已。” 陈淮安听他这么说,安心一些,于是发自内心郑重的说道:“多谢。” 光团停止乱晃:“回去吧,还有人在等你。” 陈淮安没再多说,下一秒再次失去意识。 他只感觉又睡了一觉,梦里身体变得很轻,那种沉重的、喘不过气的感觉没有了,他的身体变得轻盈,身心舒畅。 * 院子里的大树下,落了一地细碎光斑,墙角码着整整齐齐的木块,陶十七依然坐在躺椅旁边,细细描摹着爱人的模样。 他看的久了,有些游离,竟不舍的轻轻唤了一声:“阿淮。” 但除了微风在他肩头落了一瓣粉色的桃花,再无其他回应。 时间仿佛被拉长,不知过了多久,躺椅上,那睡着的人似乎终于听见似的,眼睫极其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许是阳光正盛,陈淮安只慵懒的半睁开眼睛,睫毛在颊边投下细碎的阴影。 陶十七愣愣的看着他,视线在空中交汇,亦如初见时,两人院墙下的第一眼对视。 是风动,也是心动。 陈淮安起身,拂开他肩头的花瓣,握住爱人的手,露出一个极轻、极淡,却足以令春日失色的笑容。 “十七,我在。” 陶十七颤抖着手回握他。 他们在阳光里,在桃花下,紧紧相拥。 等着他们的,是春日里饮酒,夏日里捉鱼、秋日里农忙,冬日里躲懒。 一年四季,岁岁年年,他们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正文写到这里正式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大家的每一个评论我都有看,很感谢给我提出建议的宝子们,我一直知道我在写作上还有挺多不足,之后我会继续沉淀自己,多看多学,希望下一次能更进步一点,若是得幸再次和你们在书里相遇,也希望能让大家看见我的进步。[合十][抱抱][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