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万人迷[快穿]》 第1章 《炮灰,但万人迷[快穿]》作者:可爱tang【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沉迷于走人设兢兢业业受x各色各样切片偏执攻 宁亦是时空管理局的一名临时工,兢兢业业的遵循着人设。然而一扭头,剧情线全崩了。 【abo文里基因缺陷的omega】 追妻火葬场+abo文中本该落寞离场的炮灰硬生生给自己造出了个修罗场。 炮灰季宁亦喜欢虞汀白喜欢了很多年,只可惜他是一个装beta的劣等omega。 虞汀白不喜欢omega,也不喜欢他。 人尽皆知的暗恋最终以季宁亦离开而落幕,炮灰角色本该在背景板中悄悄离场,没曾料到,有些人掀了桌。 舔狗一号:我没有那么贱。 (拜托,你觉的我骨头有那么硬?) 舔狗二号:不要吝啬于利用我,趁我还有用。 (你不利用我,那我的价值在哪里可以体现???) 舔狗三号:…… (看看能不能捡漏吧,诶。) 暗恋(明恋)定律:我想在等等,等到不能再等以后。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 你轻佻、愚蠢、贪财,是个二流明星。 为了夺得主角受的角色,你去了酒店去找导演,却意外碰到了看起来已经贵不可言的前男友! 并且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你的现男友正在赶来的路上…… 在你的信息里,你的前男友是现男友的白月光。 那么,在这节骨眼上,你该何去何从? ps:本该死于网络霸凌里的炮灰陷入了一场很诡异的恋情中。 现男友: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不会太介意。 前男友:不被爱的才是意外。 【只看脸的呆萌人偶】 你是无限世界里boss的人偶,对一切漂亮的人都抱有热枕。 与此同时,你也是开场第一个死去的npc。 boss的手抚过你破碎的身躯。 你弯了弯眼睛对他笑,这不是你的本意,因为你的脸就是这样。 这是你的结局,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是…… 当你破碎的声音从咽喉里散开,声音断断续续的叫着主人,boss突然就眨了眨眼睛,弯腰,一片片将你的碎片拾起。 你‘爱’漂亮的人。 你‘喜欢’boss。 也同样‘喜欢’着那些传送进副本的玩家。 人偶没有心,你也不懂爱,你的眼睛里只有对美好事物的绝对渴望。 次啦的一声—— (无限主系统提醒您,明德学校副本正式开始,祝您游戏愉快!) 【体弱多病的小师叔】 你的身体不好,却总去看主角练剑。 其实不然,这是主角的视角。 你其实去看的是他师兄。 某一日,主角问:“宁亦,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道侣?” 彼时你用剑锋挑起了他的下颚,笑的温柔,“我可是你小师叔。” * 1-主受 2-偏好修罗场 3-文笔小白 4-偏好狗血 5-小世界be,主世界he 6-我爱狗血,狗血爱我,muamua。 7-世界二的脸是001下调颜值后的脸(排雷1) 8-小世界有路人副cp,与主角无关,篇幅比较少。(排雷2) 内容标签:系统 快穿 正剧 万人迷 炮灰 主角视角宁亦互动不明配角007 一句话简介: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非你不可。 立意:这个世界我最最爱你 第1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一) 【世界登陆中,宿主017号请准备。】 【滴,已正式登陆,请完成角色扮演,祝您旅途愉快。】 【登陆次数:1/1】 “宁亦?”低低沉沉的声音从阴暗的角落传来。 四处张望寻找人的青年这时才找明了方向,向他走过来。 帝都的冬天很冷,青年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一张脸被冻的雪白。 虞汀白耷拉着眼皮,盯着面前的人。 宁亦也在打量着四年未见的男主,神情局促很不自在,不一会就低下了头。 一时气氛微妙。 身高肩宽的青年大半的身体都落在阴暗里,一只腿伸直,一只腿膝盖微弯。头微微低着,却也可见那优越无比的皮相。 眼睛半阖着,长长的眼睫在下方投下小片阴影。 矜贵、疏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似有若无的视线并容易察觉,但宁亦知道,虞汀白在看他。动作在那一刹变的僵硬,而后又恢复正常。 忽的,宁亦想到了那个女性omega——高中用跳楼逼迫虞汀白与她在一起的疯子。 安静的教室里,所有人都在望着虞汀白,他也是。 男生的表情一如既往冷淡,同一个局外人一般从嗓子里发出轻微的应答:“嗯。”继续写着卷子,笔都都没有停。 嗯,我知道了,然后戛然而止。 omega没跳下去,她被人扑倒在地,哭着闹着,之后没人在圣和见过她,她被强制转学,至于去向宁亦并不清楚。 后来宁亦在更换的公告栏见过那个omega的照片,很漂亮,白皮肤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很甜。 这样的人,虞汀白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喜欢虞汀白的omega有很多,圣和有不少人偷偷的给人塞情书,桌子里都是。但都无一例外的石沉大海,一个都没有回应。后来有个omega大着胆子堵人,在众目睽睽下逼问:“虞汀白,你究竟喜欢什么样子,我改。” 没人觉得虞汀白会回复,可那一天虞汀白的确回应了。是明确的拒绝。 晚霞灿烂烧红了天际的边界,也点燃了虞汀白眼底深沉暗色。 “我不喜欢omega。” 四个字在看戏的人群中砸落,震耳欲聋。 不会喜欢omega。 宁亦深吸了口气,走到虞汀白身边,隔了一定的距离。 距离近了,宁亦闻到了快要散去的烟味与酒气,很淡,但不是察觉不到。 心情不好? 宁亦眨了眨眼睛,微微垂下头,发丝遮住眼睛,不过也不关他的事。 他所扮演的人物是剧本中的背景板炮灰,主角攻虞汀白没名没姓的跟班,出场是在后续剧情中众人的对话,廖廖几笔,勾勒出一副上不得台面、对虞汀白爱而不得的劣等omega形象。 他不需要揣测虞汀白的内心,博得他的好感。 他拿的剧本是不得人喜欢的炮灰人设,越让虞汀白讨厌就越符合原剧本剧情。 虞汀白比他高了一个头,极近的距离,宁亦需要微微仰头才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许是喝了酒,虞汀白眼中有些困顿,他半倚靠着墙,倦而冷淡。 宁亦站在他的身边,声音刻放轻:“走吧。” 话音落下,宁亦就感觉肩上一沉。 虞汀白倒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呼吸落在他的耳畔,是湿漉漉的温热气息,宁亦没有偏过头,肌肉有点僵硬。 又痒,又有些不对劲。 从接受扮演任务开始,一切都在改变。 虞汀白的初始人设是矜贵的富n代,招蜂引蝶,来者不拒,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与主角受叶云楚在一起后仍不改本性,一次次出轨。 主角受经历过虐身又虐心、一次次失望过后,幡然醒悟决定离开。虞汀白当时对叶云楚的离开不以为意,只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觉得主角受的重要性,开始了追妻火葬场。 不过现在,这人设变了很多。 花花公子成了长白山上的雪,冷而不可握。 就算如此,扮演者却还是要根据自身人设完成剧情设置。 这是任务,也是唯一的要求。 虞汀白看上去很清瘦,但到底是个s级的alpha,体重也不会轻到哪里去。脱下衣服来的身材该有的都有,腹肌、人鱼线都隐秘的藏在衣裳下,漂亮又不乏力量感。 跟在虞汀白身后的宁亦是看见过的。 不过,那是虞汀白十八岁时候的事情了。 虞家山庄室内游泳池,少年破水而出,白金碎发湿淋淋的被撸在脑后,水珠黏着下颚流畅的线条,流水粼粼,顺着腹股沟与肌理纹路向下坠落。 那天他似乎很高兴,唇角一弯,是玻璃窗外大片云霞也压不住的惊艳。 鼻尖的酒味并不重,虞汀白的体重全压在身上,宁亦环抱住他,动作很是熟练。 高中的时虞汀白就经常无缘无故的半夜叫宁亦出来,什么也不做,就是一双眼睛盯着人,然后莫名其妙的一声不吭离开。 有些癫。 虞汀白没说话,而是将头埋进宁亦的脖颈处,青年的体温与他的呼吸所带来的热气交织,微微睁眼,虞汀白闻到了青年脖颈领处隐隐飘来的橙子味。 很甜,想让人一口咬开的甜。 这个动作让宁亦的身体僵住。 “虞汀白?” 第2章 犬牙在发痒,生理本能让虞汀白的视线不住的往宁亦脖颈后看,周身温度上升,虞汀白越发靠近那一寸的雪白。 呼吸扑在皮肤上,呼吸声沉重,压抑又暧昧。 这一刻,宁亦察觉到一丝危险,冰冷的手指摩挲着脖颈处的皮肤,宁亦哆嗦了一下,犹豫的又喊出了人名:“虞汀白?” 迷茫的,带着种不知所措。 “嗯?” 回应似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隐晦又华丽,透着种蛊惑。 虞汀白一只手扣住宁亦的腰,一只手虚虚的触碰着宁亦的脖颈。 巨大的身躯将宁亦包裹着住,密不透风,只是在最后的那一秒,虞汀白松开了对宁亦的禁锢。 两人站在一起,宁亦抬眸,眼睛里干干净净:“你的易感期到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beta对alpha的信息素并不反应。 虞汀白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腕表,感受着其上微凉的触感,用力一按,刺痛卷席,冷淡的嗯的一声,嗓子有点哑。 易感期出来喝酒?宁亦的脸色有点不好,张嘴想说什么,却发觉自己一点资格也没有,他闷闷的问:“抑制剂在身边吗?” “不在。” 二字一出,宁亦瞳孔震动了一瞬,声音滞缓,“虞汀白,你是疯了吗?” alpha易感期还出来是一件不管对omega还是对自己都是件不负责的事情,宁亦没想到一虞汀白会出这么大疏漏。 他的手不受控的攥紧了虞汀白的衣袖,指节发白。 对于宁亦的情绪波动,虞汀白一向感知度非常清楚。 宁亦很少有情绪对什么都平平的,似是覆盖山林间静谧无声的雪,静悄悄的,无声无息。 可现在,虞汀白却感受到一丁点的怒气。 宁亦生气了,是对他的。 这种认知让虞汀白亢奋起来,后背发热,他的心脏在跳,一声比一声大。龙舌兰酒的味道在空气中愈发浓郁,体温正慢慢攀升。 一只手就能遮住的脸,白到有些透明。虞汀白的下颚收紧,向后退了一步,躁动比那一次来的都要强烈,alpha的本能在叫嚣着占有与掠夺。 冷倦的眸中暗芒闪过。 下一刻血腥在口腔里弥漫,虞汀白垂下眸,晦涩与不堪在皮下涌动,语气波澜不惊,“宁亦,回去吧。” 其实是有着些许的不稳,只不过听的人没留意。 半夜将他叫起来,然后让他离开,宁亦唇畔一僵。 宁亦没有走,他站在那,沉默的像棵树。 十、九、八…… 心中在倒数与心跳同步,脑海中无数的念头闪过,虞汀白的手与唇在发颤。 “汀白。”熟悉的声音让虞汀白的理智归拢,抬起的了眼,瞳孔里是一片淡淡的红,溢出来的癫狂感,有些疯。 这副模样,让赵清越眼皮一跳。 宁亦此时是低着头的,没看见。 浓郁的s级alpha信息颇具攻击力,压的赵清越喘不过来气,不过,被吩咐的事,他还是要做。 顶着虞汀白刀子般的视线,他温和点对着宁亦道:“汀白这里有我,你先回去吧。” 被如此要求,宁亦也没有继续在留下来的理由,他看了一眼赵清越点了一下头。 他抬步离开的那一秒,虞汀白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赵清越的眼睛,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虞汀白的状况不算太好,右手撑着墙壁紧握成拳,头微微垂着,遮住了内敛起来的戾气,唯有紧绷的下颚与突出发白的骨节可见不平。 是极端的克制。 瞧着beta消失在门前的背影,赵清越走上前,递给了虞汀白一支抑制剂,闻着其身上的酒味与烟气,声音拉长,眉头上挑,“喝酒了,还抽烟了。” 虞汀白穿的不多,接过赵清越手中的抑制剂就撸起了袖子,很利索的给自己打了一针。 青筋暴起,血液奔流。 他的脸很冷,像结成上了一层寒霜,声音也颇为冷淡,“没喝酒。” 赵清越一副了然,酒没喝,烟是抽了。 下面的人说虞总来了没开包厢,拿了一杯酒站在一楼的角落里,那时赵清越就觉得不对劲。 果然是因为宁亦,不过回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张脸,也应该是宁亦。 浓墨重彩的眼,找不到与之相比的第二张脸,漂亮的想要把世间珍宝捧到他的眼前。 赵清越好笑道:“怎么想着四十分钟后让我下来给你送抑制剂?” 虞汀白瞥了一眼赵清越,眼中的冷冻的人生疼。 赵清越瞥过视线,心里叹道,不愧是s级alpha。 alpha天生对伴侣具有占有欲,在易感期内更加如此。 如果是虞汀白的话,那便是加倍,想着,赵清越嘶了一声。 就算是虞汀白让他帮忙的,但现在就凭着骨子里的占有欲以及偏执,指不定在暗暗想着怎么给他使绊子。 毕竟他可打扰了他的好事。 night距离宁亦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具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二十分钟前一向不低头的虞总料到了自己会忍不住。 赵清越随意开口:“你的易感期在一个星期后的,很稳定,beta的信息素可不具备引诱alpha的特性。” 虞汀白笑了一下,神色晦涩的重复了一句beta。 他面朝赵清越,眸中情绪让人心惊,平静的语气中微含嘲讽:“需要信息素?” 赵清越:“……” * 出了night,冷风吹进脖颈,冷飕飕的。 宁亦坐在车上,等了一会,直至暖气包裹着躯体才觉得活了过来。 趴在方向盘上,宁亦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敲击。 「007,虞汀白的数据有问题吗?」 007:「没有问题,宿主。」 宁亦蹙眉:「可他的人设崩了,而且他……」 黝黑的眼睛里是浓烈浓稠情感,他看的明明白白,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他生不出感情,却并不代表他不懂的爱。 「他,虞汀白,他好像,喜欢我。」 宁亦说的犹豫,007顿了一刻,「那您喜欢他吗?」 「季宁亦喜欢他。」 季宁亦,虞汀白的跟班,他喜欢虞汀白。 007听懂了宁亦的话,他道:「宿主毋需担忧,一切皆在合理范围内。」 合理? 主角爱上炮灰,合理? 不过对于这个,宁亦并没有计较太多。 他的任务是人物扮演,只要不妨碍,大抵就是和他没有关系,如今他只需要将‘暗恋’虞汀白的人设贯穿始终,获得任务积分。也能选择赚点外快,促进剧情发展,得到掉落的积分袋子。 虞汀白爱与不爱,与他无关。 而且他是个临时工,绑定的指导系统助手已经判断无错,就算有事情,也不会找的到他。 作者有话说: ---------------------- 01:yes,我是个临时工,我只走人设。! 第2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二) 虞汀白的出生源于场强取豪夺的婚姻。 alpha与omega的匹配程度越高,所诞生的后代遗留的基因就越优秀。虽然这个世界已经解决信息素不匹配而造成的信息素紊乱死亡、发狂事件,但仍会有人推崇天命ao的结合。 优秀的基因,可以带领家族继续繁荣昌盛的继承人,这笔账,上流圈层打算的明明白白。 虞汀白的母亲林姝是个omega。 一个与虞汀白父亲虞则高达95%匹配度的天命omega。 她是一个很富有个人魅力的人物,至今还可以在a大论坛上找到她的照片。 聚餐照片里,她在一角,却不会让人忽视。 女生脸部线条柔和,是笑着的,露出洁白的齿,一双眼润而有光泽,微微弯着,温柔而坚韧,周身气质很容易让人想起春日无拘的风。 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高高瘦瘦,带着黑款边框眼镜的男生。 那是她的伴侣,一个普普通通的bate。 女生在看镜头,男生在看她,爱意蔓延。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从a大培养出来的omega会走上一康庄大道,得到属于她的幸福与自由。 只可惜,正慢慢腐朽的家族与在暗处窥伺的野兽生出了爪牙,撕裂了蝴蝶的翅膀,将她锁在了由金子打造的笼子里。 林家与虞氏达成合作,林姝被当做礼物送给了虞则,成为了虞夫人。 自由的鸟被束缚在高楼,成了被omega本能支配的野兽。 痛苦与无奈消磨掉了她旺盛的生命力,让其深陷泥潭死于精致花园,才能得到了来之不易的自由。 林姝奄奄一息、弥留之际,是虞汀白见证了她的死亡。 放满水的浴缸里,猩红血色将一切汇聚成绝望的色彩,可偏偏,七岁的虞汀白在母亲扬起的笑容中品出了自由与高兴。 她庆幸于她的死亡,她终将自由。 第3章 虞汀白厌恶一切接近他的omega。 而他,季宁亦是一个劣等omega。 宁亦拉下手刹,与夜色中向前冲。 季宁亦,一个伪装成beta的劣等omega,他没有发情热,没有明显的信息素,可他偏偏就是个omega。 一个不会被虞汀白喜欢的omega。 * 岭北医院二十四层,隔离室。 赵清越撸了把凌乱的头发,身披白大褂,金丝边框眼镜将早起的倦怠压了下去,留下的只剩披着外皮的温和。 输了一串密码,赵清越走了进去。 室内昏昏暗暗的,只有贴在地面、角落里的灯发出晦涩的光,借着这缕微弱,隐约可见正中央沙发上坐着一道人影。 隔着玻璃墙,瞥了眼挂着的信息素浓度显示器,赵清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人影微微动了一下,判断人已经恢复了自主意识,赵清越放下了手机揣进了兜里,站在门前通过虹膜识别,走了进去。 散开的酒味霸道的占据在四周,即使味道很淡,但仍然不可忽视。 alpha之间存在信息素排斥,赵清越被刺激度的皱眉,啪嗒一下,打开了灯。 青年的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脊背弯曲,小臂撑在大腿上,额前的黑发垂落在眉眼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穿的仍然是昨天的那身大衣,却不见最初的矜贵与清雅。如今的虞汀白是可以窥见的颓然,是大火焚烧过后的满目疮痍,万物沉寂。 让虞汀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宁亦还真是个人才,赵清越在心里感叹。 不过,除了宁亦,还能有谁。 “感觉怎么样?”赵清越在沙发上坐下。 虞汀白动了动,四肢颇有点拼凑过的不协调,“他还好吗?” 嗓子跟个破鼓风机的难听,赵清越认命的给人倒了杯水,将杯子放在虞汀白的面前,假笑道:“大少爷,人很好,管管你自己吧。” 假性易感期折腾了一夜,心疼心疼自己吧,大少爷。 跟个变态一样放了多少人在人身边,会出什么危险? 虞汀白没说话。 赵清越也点到为止,不过看着虞汀白这幅样子,还是不免多嘴几句,“你最好现在不要在出现在季宁亦面前,他对你的影响力有点大,可能会控制不住。” 这句话一说出口,赵清越一直挂在嘴畔的笑微微缰住,瞳孔也是紧缩。 有些事不说出口就依旧隐藏在雾里,模模糊糊的看清,但一但说出来,就同一道惊雷,啪的一下让其惊觉,看到里面的脉络。 这不是个好征兆。 “g—121不是一个星期后可以使用吗。”青年被水润过的嗓子依旧哑的不行,是询问,却是毋庸置疑的确信。 他不是在问赵清越,而是在告诉他,他知道。所有的进度,他比他要明白、要清楚。 虞汀白的视线扫过来,就算有着这么多年的朋友关系这一层在,赵清越还是不自觉的后背发凉。 那是一双很黑的眼睛,同海底裂开的缝隙,是一眼就可望见的惊心动魄,不过,它很平静,无数波澜溺死在其中,不可窥见。 这样的虞汀白会失控吗? 果然人一放松,就容易乱思考。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虞汀白的病症,以及对其情感的极度控制。 即使在某个时候,他的确可以察觉的到虞汀白对宁亦微妙的感情,但实际上,他却不觉的虞汀白会将自己本身放在后面,他比谁都要来的理智。 喜欢是有,但一定不至于。 一定,不至于。 脑子在不停的转,赵清越脸上表情不变,“是,一个星期以后可以。” 虞汀白没有表示,移开了视线。 压迫感消失,赵清越僵直的背微松,“这个月的药已经送到你家了。嘴部的伤已经处理过,药也一并送了过去,记得最近要忌口。”说着,赵清越回想到刚刚虞汀白的脸,一侧是不是有点红? 眉头微锁,赵清越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人已经低下了头,浑身冷到刺人,明显的不想沟通。 如此,赵清越也不会去触霉头。 他能成为虞汀白的朋友,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够识趣。 * 回来三天,圈子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他回来了,手机里时不时弹出来几条试探的消息。 原著里一笔带过的角色逐渐丰满。宁亦垂首,鸦羽在眼下投下一片虚影,他点开其中一条。 许以周:回来了,不聚一聚? 指腹在屏幕上轻点,宁亦没有回复,他在犹豫。 屏幕那边的人倚靠在沙发上,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支烟,一张脸在烟雾缭绕后,狭长的眼微微垂着,盯着手机,四周无声,压抑沉闷。 如果宁亦在的话,就会觉的场景有点熟悉,多看几眼,也许就窥探到一个人的影子。 宁亦:好。 许以周嘴角扯动。 许以周:明天,night706。 过了一会,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是犹豫。许以周的脸没有表情,屏幕透出的光映在他的眼瞳里,是遮不住的僵。 他的眼珠不转,他在等。 宁亦:好。 怎么就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许以周腰腹用力,从沙发里坐正,夹在手中的烟被碾灭在烟灰缸里,点点火星忽明忽灭,完全湮灭之后,漂浮的淡漠夹杂着明锐的冷落在他的脸上。 盯着屏幕上许以周三个字,宁亦不自觉的用指尖点了点。 剧本上的季宁亦是背景人物,没有主线脉络,唯一可以透出的,就是喜欢与暗地里‘骚扰’虞汀白。 其实也算不得上热烈,只是隐晦的表达、视线的缠绕、处处可以找寻的身影、背地里的跟踪。单方面的喜欢到了这种地步,的确可以定型为骚扰,即使没有靠近。 许以周剧本描述是一位重要人物,主角受第一个喜欢的人,叶云楚的白月光。 英雄救美的套路,被人逼着交保护费的叶云楚在阴暗幽深的巷子里等到了一个人的闯入。 是救赎,是年少悸动。 少年手里勾着白色校服搭在身后,嘴角上翘,戏谑而嘲讽。 身高腿长,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被解开,不羁感就透了出来,裸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利落,不乏力量感。 光在他的身后,他从光里来。 携带着燥热的风,明亮的光,浩浩荡荡的闯入众人眼前,与平常一瞬在某人心间砸下惊天动地的一秒。 这是书里的描述,有点夸张,但宁亦却觉的分外贴合。 十八岁的许以周,是少年肆意的极致灼热,浓烈的似上世纪的油画,明锐又温柔灿烂。 他是光,是目之所及。 * night的706包厢,当初被迫和许以周混熟之后,他们圈子里聚会宁亦都会被拉着参加,但很少是这种地方。 night的光影总是带着暗淡暧昧的氛围,走在长廊里,宁亦的手心在发汗,这并不算他的情绪。 回顾当初的一切,这场聚会对于他来说,并不算是久别重逢的庆祝。 他和许以周已经断联了四年。 * 四年前,高考填志愿前夕。 高考之后的分别宴,一群人定了临江边的餐厅,吃烧烤喝啤酒,倒的乱七八糟。宁亦没喝多少,意识清晰的帮人打车送回家。 做好这一切,回过头就去接许以周。 b市临江边的高楼扎堆,晚上灯一亮,白天掩盖的纸醉灯迷,奢靡浮华就显露出来,一点点侵占瞳孔。 男生靠在椅背上,全身放松,懒懒散散的,脸颊上的红蔓延到耳廓,一双眼很亮,很乖。 “许以周。”宁亦喊了一声。 听到他在喊,许以周笑了一下,“嗯?” 能回答问题,还没有彻底的失去意识,宁亦走到他的身边,低头问:“还能走吗?” 在他们面前,宁亦的声音总是很小,同出生的禾苗,风吹雨打,一碰就会折。许以周微微扬头,流畅的下颚线显露,眼睛一眨不眨,倒影着宁亦的身影,喉结滚动,“嗯?” 许以周的瞳孔很浅,酒精上头后,削弱了明锐的少年气,多了几分醉人的温柔。 他正在看着他,很认真。 莫名的,宁亦被这视线烫了一下。 “许以周?” “嗯?” 宁亦是站着的,微微垂头就很容易将仰着头的许以周脸上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男生嘴角上扬,全身放松的望着他。 他在看着他笑。 宁亦的手动了动,喝醉的许以周有点傻。 “许以周,我送你回家。” “……” 许以周坐在椅子上,歪了一下头,碎发在灯光下晕染下染上一层的光,他似乎没有听见。又或者是听见了,酒精蒙蔽了大脑,做不出一点反应。 见人不动,宁亦弯下腰,自顾自的凑近许以周,他想将他的肩膀搭在他的肩上。 第4章 灼热的呼吸扑在脖颈,微痒,宁亦向后缩了缩。 体温的攀升、相互缠绕,让许以周的喉咙微微发干。他侧过头,于那一秒瞳孔震动。 ——他的唇擦过了那人的脸颊。 掌心的肌肉于一瞬紧绷,宁亦偏头,语调上扬,“许以周?” 垂着头,长长的眼睫遮住眼睛,许以周没吭声。 一个插曲,宁亦并没有在意。 将许以周的手臂搭在肩膀上,搂着他的腰,宁亦将人带着站了起来。不是很费力,这人还不是完全的失去了意识。 许以周今天穿的是件黑背心,如果不笑,少年的桀骜不驯感就凸显出来,手臂上的线条流畅而结实。 小臂微微向里勾着,像是把扶着他的宁亦完完全全的纳入怀抱里。 beta没有信息素,许以周却闻到了宁亦身上飘出的淡淡香气,是洗衣液的味道,不具备引诱的能力,可莫名的,许以周却感觉到很渴。 偏过头,许以周就瞥见了那柿红色的唇。 好想咬一口。 就一口。 喉结向下滚动,躁动翻涌。 酒精鼓动欲望,许以周微微张开嘴,声音很哑,“季宁亦。” “嗯?” 季宁亦撑着许以周的身体,偏过头,他有点热。 夏天两个人靠的很近,真的受不了,而且许以周的身体很热,似乎还在升温? “季宁亦。” “嗯?是不舒服吗?”宁亦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睛,问道。 “季宁亦。” “……” 无人回答,许以周就继续的喊,有点小孩子气的执着。 他在喊:“季宁亦。” 宁亦回答:“嗯?” 宁亦很认真的看着许以周脸上的所有表情,像是要记住他每一寸的骨骼与轮廓。 这么认真,是要记一辈子吗? 许以周突然就笑了,一辈子。 但他的确是高兴的,那双眼睛里此刻只找的到他的影子,只有他的影子。 人总是渴望没有得到的东西,所以,兴奋冲破大脑给出的警戒,将隐藏起来的一角撕破。 许以周控制不住的,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季宁亦,我们在一起吧。 就现在。 四周的人声、鸣笛在刹那远离,宁亦耳边空了一秒,他愣愣的对上许以周的眼睛,“你……你在说什么?” 他眼中的茫然与不解如一盆冷水将许以周浇的透彻心凉。许以周很想告诉他,他喜欢他,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但,过了那一秒,没有及时说出口的话,由酒精催化出来的勇气渐渐平息,生不出波澜。 季宁亦,我喜欢你。 许以周的唇在动,声音却没发出来。 他不喜欢他,他一直知道。 一直。 那天晚上,许以周没再说一句话。 他像一个玩偶,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没有知觉的跟着宁亦的动作摆动。 他喝醉了,醉的神智不清。 那双眼睛很亮,如果没有喝醉,应该也是那样的。 可能,也许就是酒后胡说的呢?将许以周送回家,脱下鞋子放在床上,宁亦盯着人看了半晌。 醉酒后的许以周很安静,宁亦没见过他喝醉酒后的样子,可宁亦知道,有些人喝醉后就是这样,不哭不闹的。 可,许以周是吗? 宁亦脑子有点乱的离开卧室,反手关门下意识的放轻了力度。 ‘咔’的一声,门合上,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没睡好的许以周推开房门,在客厅里见到了同样没有睡好的宁亦。 揉着脑袋,许以周皱眉,一如既往的松弛,没有半点的不自然,一头发乱糟糟的翘起,率性而颓然。从饮水机里倒了杯水,许以周仰头灌下,才对着宁亦问:“怎么在这?”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 “哦。”许以周放下水杯,视线扫过宁亦眼下,没有明显的淡青,不过人恹恹的,明显的精神不好,他很坦然的问道:“这么早就起来了?” 宁亦没说话,犹豫的点了一下头。 其实不是早起,而是在沙发上坐了一夜,恍恍惚惚的坠入梦里又再次醒来,似梦似醒的。 许以周开卧室门的声音不大,但宁亦就是醒了。他的心里藏了一个问题。 浑身酒气,不大怎么舒服,许以周自然的对着宁亦道:“我去洗个澡。” 转过身的那一刻,许以周绷紧的神经刹那松弛,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在抖。 ——翻篇了。 “许以周。” 心跳紊乱,许以周顿住脚步,“嗯?” 宁亦嗓子里的话不上不下的,卡在那,动弹不得。 “怎么了?”许以周坦坦荡荡的问,咽喉发紧,喝了水,他的嗓子仍然有些干。 他回过头,正对上了宁亦的眼睛,在那一瞬,有点糟。 宁亦的眼睛很漂亮,水润透亮,他正在看着他,准确来说,他在找他的破绽。 “许以周。”宁亦顿了一下,“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吗?” 他要问的,许以周都知道,精心准备的谎言已经到了可以脱口而出的程度,他应该那样说,只是,那双眼睛,似乎在说:许以周,别骗我。 完了,许以周嘴角的笑僵住,他听到自己在说:“嗯,记得。” 一室寂静。 宁亦慌乱道:“你喜欢我?” 许以周:“……” 面前的人不是个聪明的人,只要他否认,只要他不承认,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可是,那人在问,在看着他,他在找寻答案,在判他的死刑。 双目对视,许以周不躲不闪,心凉了半截,“嗯,喜欢。” 宁亦下意识的要逃避。 “许以周……” 宁亦的话没说完就被许以周给打断,初升的日光从落地窗投下,许以周站在阴影里,他在说:“季宁亦,我喜欢你,是我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不是其他。” 他笑了一下,很僵,声音苍白无力,却很轻松,“嗯,不要为我找借口,就是你最不希望的那种状况。” 是喜欢,是在要在一起的喜欢。 “我……”宁亦不知道要说什么,僵在原地。 许以周不上前,也不退后,他就站在那,保持着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没想让你做出抉择,是你发现了,我就告诉了你。” 许以周蜷缩在一处的手指动了动,笑的坦然,“而且,季宁亦,只要你说一句不喜欢,我不会纠缠你。” 垂下眼帘,许以周嘴角拉大,声音低到听不清,模模糊糊的,“我没有那么贱。” 日光一寸寸侵占,却始终没有落到许以周的身上。 那人在说:“许以周,我很抱歉。” 包厢里,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的许以周睁开眼,他微微调整坐姿,视线扫过紧闭的门,神色不定。 作者有话说: ---------------------- 许:别信,我在立flg[垂耳兔头] 第3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三) 刚要推门进去,身后的微小声响让宁亦偏过了头。 那是一个青年。 身上的衣服是今年冬季秀场的高定,本该是平整略显一丝不苟,而现在却乱成了一团。 青年的眼神有些迷离,手扶着墙,走路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刻就要跌倒,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的不对劲。 隔的有点远,宁亦只能看的到青年的大致轮廓。 狗血文里的必备套路,宁亦不是很想管。一只的蝴蝶会引起大洋彼岸的飓风,他的行为同样会导致不可预料的结果,在此基础上,他不能轻举妄动,即使剧情已经扭曲到了十万八千里。 急促的脚步声与高大身躯的西服保镖一下子就出现在了走廊里,压迫感骤然急增。 青年的脊背弯曲,手死死的抵在墙上,手背与脖颈处暴起的青筋足以说明他现在已然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抵抗着身体此刻的所有负面状态。 保镖大约是发现了人,对着耳麦说了几句话。 逐渐逼近。 在人即将抓住青年拽走之际,季宁亦放开了门把手,向着人大步迈去。 反应过来,人已经抓住了保镖的手腕。 疯了。 宁亦听到自己说:“你在干什么?” night的保镖配置也是耳麦加上西装,不过却也不会和客人带来的人弄混,他们的胸前都会挂个吊牌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面前的这个保安没有,说明他是个私人保镖。 night是个富二代聚集地,倒不是这里有多少的花样玩法,而是保密性、安保工作做的好,圈子里的人都乐意来。 寸头保镖被拦下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手都没有动一下,解释道:“这位先生打伤了我的雇主,现在我要带他回去。” 手腕被握住,用的不是很大的力气,很容易就能挣脱开,只是保镖并没有那么做。 第5章 大约是不清楚底细,怕冒犯到什么不得了的人,又或者是实在没什么威胁。 扶着墙壁的人似乎已经支撑不住要倒了下去,宁亦松开手,双手去扶,一个人的体重全部压在他身上,然而他的力气却不太够,差点也要一起摔下去。 不过还好,一只小麦肤色的手伸了过来,把他失去的平衡给稳了下来。 心脏的悸动缓慢的平复,宁亦扭过头,是非对错他分的很明白,旋即对着保镖先生说了句谢谢。 或许是这个小举动,宁亦的防备心有点下降。 被扶着的人身体很烫,连带着宁亦都感觉到了热。青年的脸颊布满潮红,不住的向他怀抱里钻,似乎这样就能凉快一点。 发情热? 易感期? 宁亦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名词。 这是件危险的事情,alpha的信息素可以使得omage进入发情期,同样的,反过来也一样。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宁亦一边艰难的搀扶着青年,一边询问站在一边的保镖先生:“你能闻到什么味道吗?” “我是一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保镖先生面无表情的回答。 见人皱着眉,小步小步的向前挪动,人都快被另一个人的躯体完完全全遮盖住,保镖先生建议道:“你可以将人给我,你拖不动他。” 宁亦的耳朵因用力而涨红。 他没有把人交给面前的保镖,固执的向前挪动,双手更加用力的抓紧青年的胳膊。 “beta不受发情热的影响,你可以把人交给我。”保镖先生耐心的说,只是望着人低下去的小脑瓜,预备止下去的话又继续了下去,“omage的信息素同样也能影响omage提前进入发情热,你,最好不要接触他。” 面前的这个omega似乎对生理知识一点也不清楚,保镖先生心想。 宁亦抬头,眉头皱起,反驳了保镖的话:“我不是omage,我是beta。” 略带气喘的语句,潮红的脸颊,雾气朦胧的眼睛被洗刷的干净,透彻。 不是omage,是beta。 保镖先生手蜷了蜷,一本正经道:“我叫楚巍,清楚的楚,巍峨的巍。” 费力正搬人的宁亦点了一下头,气粗的回答:“我叫季宁亦,季节的季,安宁的宁,不亦说乎的亦。” 耳麦中传来队友的声音:“老大,一楼到六层没有发现目标。” 楚巍推了推耳麦,余光瞥见人的侧脸,低低回了两个字,“收到。” 下一刻,关闭耳麦。 背上的人真的很重,压的让人有点喘不上气。 宁亦能感觉到背上人的状态越来越不好,现在最迫在眉睫的事情不是将人带走,而是抑制剂。 意识不清醒的青年并不老实,总是用脸颊去蹭宁亦的脖颈耳朵处,呼出的热气扑在皮肤上,令人发痒。 宁亦想躲,但躲不了。 night每个房间里都有备用的抑制剂,就是避免有意外发生。 宁亦想到了许以周。 没走几步路,宁亦就觉得脸颊发烫到像煮开的水一样,热且潮。 他的体质差到了一种地步。 “把人交给我吧。”楚巍再次提议,视线落在了宁亦有些发汗的额头上。 宁亦没回答,而是微抬着头用商量的语气问:“你能去706找一个叫许以周的人拿抑制剂吗?” 对于宁亦来说很难背的人,对于楚巍来说却是轻而易举,他说了一个“好”,就伸出手去够已经完全没有意识的人。 没有拒绝就是同意,而且,这人已经很累了。 直不起来的腰,拧起的眉,不断起伏的胸膛以及红潮遍布的脸都在都在诉说着他背上的人是个累赘。 楚巍讨厌累赘,但现在意外的可以接受。 宁亦下意识的向后退,他的警惕性还是很高,不想让楚巍碰到背上的那个青年。 他一方面迟钝粗心,一方面又心思细腻。 omega被标记之后,虽然可以清除,但有很大的副作用,腺体在手术到恢复期间的疼痛无可避免,对身体与心理都是巨大的迫害。 可以选择避免,为什么不尝试。 楚巍可能是个好人,但他的雇主不一定,楚巍也可以不是。 宁亦抿紧的唇,直直的看向楚巍,一言不发,有点倔,还很没气势。 楚巍的很高,宁亦目测有近一米九的身高,脸冷、高鼻梁、薄唇抿着,没什么情绪,黑色西装被完完全全的撑了出来,用西装暴徒这四个字的形容词简直完美适用。 体格上的差距显而易见。 真的动起手,宁亦知道,他只有挨打的份。 被抵在墙边,弱势就被无限放大,尤其是背上还有一个更加弱势的,宁亦梗着脖子,偏清冷的长相被潮热气融化开,带点艷有些娇,害怕但没退让。 僵持。 许以周很难想象一墙之隔他居然能见到这个场景,他要见的人被堵在角落,下颚雪白,不大能看的见全脸,但他就是知道——那是季宁亦,对他四年充耳不闻的季宁亦。 怎么敢的,许以周脑袋发热,气往上涌。 回过神,手已握拳挥了出去,掌与指之间连接的骨节发麻泛疼,不是痛快,而是后知后觉的后背发凉。 许以周的背一向挺的笔直,西装革履不同于楚巍的高大威猛,只将身体比例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内敛又矜贵,意气风发的人却肩膀微耷拉着,有点意料之外的颓然,“季宁亦,你不会叫我啊。” 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转过身就是一双布着血丝的眼。克制冷静全都丢了。 宁亦微张着嘴,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咽进了肚子里。眼睛望着人一转不转,也不说一个字,平静中夹杂着雾蒙蒙的混沌。 明明一点表情也没有,可许以周就是看出了委屈。 委屈? 他还委屈? 许宁亦开始反思,night的墙是隔音的,门关着,喊也是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应该早点出来的,他早点出来不就没这回事情了吗?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见面的地点为什么选night,还是十点。 大晚上的,多危险。 手背上是鼓起的青筋,许以周将已经丧失全部意识的人从季宁亦的背上拽下来,在季宁亦伸出手要将人拉住时,毫无同情心的将人甩在地上。 “咚。”的一下,不知道磕到了哪,那人发出痛哼。 宁亦眼睛一怔。 alpha对于信息素的味道很敏感,至少许宁亦闻到了空气里的雪松气味,以及被雪松味包裹住的宁亦,都腌入味了。 他伸出手去抚宁亦的脖颈,却被躲开,那的位置味道最浓。 楚巍走了过来,他的嘴角有血,他没还手,用简短的话去做最完整的概括。 将视线从地上人的身上转向许以周,不卑不亢:“我的雇主让我将他带着,发生的意外,我很抱歉。”后四个字,楚巍面色平静的看着宁亦。 宁亦垂着头,按照楚巍的立场,他做的没有错,只是他还害他受了伤。 波涛汹涌恢复了平静,许以周抬眼,锐利的刀还没插出去,手就被人拽了一下。轻轻的一下,扯到了人心头上,“我没有事。” 当然没有事,要是有事。耷拉着眼,许以周面无表情,而后就是又被扯了一下手臂。 和小孩子一样。 宁亦是以为许以周没有听见,就微微踮起脚,喊了三个字,漂浮的湿气刮到了人耳边,痒痒的。 “许以周。” 三个字,许以周拧着的眉松开,说话就说话,咬什么耳朵,撒什么娇。 肉眼可见的,许以周头上的乌云散开了,脸色至少不像最开始的凝重。 半死不活的omega被楚巍干净利落的扛起来,做了这么多,宁亦可不是让楚巍把人带走的。 手臂又是被摇了一下。 有事就找他,没事就三四年没消息,断的那叫一个干干净净的。 许以周站着不动。 “许以周。”宁亦喊了一声。 嗯,然后呢?许以周在等宁亦开口,没等到。就见人抬步上去就要去追,一点也不评估一下自我实力。 许以周把人抓住,撩起眼皮,薄薄的眼睑下是让人忍耐的安抚。眼神却抛给了瞎子,宁亦根本没有看他,咬紧后槽牙,许以周果断把脾气发给了别人,“你雇主是谁?” 楚巍顿住,实话实说:“签了保密协议。” “要不要给他打抑制剂?”宁亦向许以周询问,他其实不太想麻烦许以周,大约是那人体温太高,如果在任由事态发展,会不会出事。 “不会,他撑得住。” 两个beta是闻不出信息素的味道的,这个omega身上的味道是有,但淡,浮于表面的薄薄一层。 有简单处理过的痕迹,也打了抑制剂。 至于为什么还这样,大约是药效太猛。 在night玩这么花,还没点实力遮掩,许以周眼里有点冷,他的手箍住宁亦的手腕,那人抖了一下,有点不适应,许以周露出了点真情实意的笑,语气诡谲,“那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第6章 宁亦被许以周拉着跟在楚巍身后,昏迷不醒的omega像条风干的咸鱼,手就直挺挺的伸着,碎发向下垂,脸被完完全全的遮住。 坐上的电梯,楚巍摁亮了十九楼。 失重感如期而至,在机械轻微的运作声响里,宁亦的手被骤然握住,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 垂着眼,宁亦也就随他了,俗话说也就是摆了。电梯就这么大空间,又跑不到哪里去。 只是那人又用力了一点。 宁亦:“……” 电梯门开出去之后,许以周才松开手,手被他放在身后,唇上挂着笑,眼底疏疏落雪缓缓的化开。 门被楚巍打开,房间里的灯没完全打开,但亮一点地方是一览无余。 许以周的脑海里浮现了两个字:有狗。 作者有话说: ---------------------- 许:有狗![害怕] 第4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四) 青年上半身裸露在外,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底下穿着条黑色运动裤,松松垮垮的,腹肌隆起,线条并不夸张,恰到好处的颇具观赏性。 宁亦最先注意的并不是青年的身材,而是他额头蜿蜒流下的血迹,时间有点久,都凝固在了冷白的皮上。 很扎眼。 霍野,宁亦在心中默念出声。 门被打开,青年的视线漫不经心的划过来,金发黑眸,上挑着唇不见笑,只有泡在黑水里的蔫坏,荷尔蒙飙升。 宁亦向后退了一步。他不想见霍野,但见了其实也没事,就是不太想。 他其实算高了,一米八的个子,但站在许以周身后还是被遮了个严实。 很微小的动作,许以周却注意到了,并对此感到愉悦。 楚巍走了进去,将扛着的omega放在了地上,接着就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像个影子。 还剩两个人杵在门口当柱子,其中一个柱子还是条狗,半裸的霍野没有丝毫的不自在,语调拉长,戏谑而又嘲讽,眼瞳漆黑,“呦,许少是从那里知道我回国,专门来看我死没死?” 他一受伤,他就来? 许以周没回,只是冷漠道:“把衣服穿上。” 躲在许以周背后宁亦垂着眼,不出意外的听到了霍野轻蔑的嘲讽,“怎么,自卑?” 简短,羞辱意味拉满。 在宁亦的记忆里,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一直都不好的,他和霍野高中是在一个班的,而许以周不是。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们明显是相互认识的,关系不咸不淡,直到高二下半学期霍野宣布出国,他俩掰了,双方见面花火带闪电还打了一架,都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 许以周没多大反应,失败者的无能狂吠在他耳朵里只能算什么都不是,没必要,他又重复了一遍,“把衣服穿上。” 霍野没动,嘴角挂着笑,眼中冷戾成刀。 执着于让他穿衣服,大晚上的在他门前命令他做事,霍野觉的五年没见,许以周的脑子已经吃药吃没了,完全疯了。他没兴趣再继续和他说些什么,薄唇轻启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一只手抓住了许以周右侧的衣袖,偏玉制莹润的肤色与黑色交织,一眼就望的见。修长、骨感、美的想让人放在展柜里摆放。 霍野的瞳孔颤了一下,嘴角挂着的虚心假意于一刹那消散,那是一个只在梦里出现过的场景,他的声音僵硬,晦涩的落下了三个字,“季宁亦。” 宁亦的手一僵。 被发现了那就没必要继续躲下去,宁亦正要向右一步,就被一把拉住,面前的人也移了一小步。许以周冲着霍野扬了一下下巴,意思明显的厉害。 ——穿衣服。 如果可以的话,霍野并不想搭理许以周。 脏了的白t被丢在地上,肩膀上带着血,霍野施施然的起身,去了浴室,临走的那一眼深可剜骨,是长达五年的思念以及他避而不谈的在意。 霍野是穿着浴袍出来的,裤子都脱了。闲散的漫不经心,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撩起的眼皮是野性满满,在许以周眼里就是开了屏的孔雀,丢人现眼。 好身材就是拿来秀的,太过直白的裸露就显得低俗,半遮半掩才是高级,霍野不是不懂。 宁亦没关注霍野的变化,在看倒在地上的人,地上铺着毯子,长毛的。 许以周很不客气的当着人面抹黑,“霍大少这些年在m国学到了不少东西。”语气不明,恶意推测。 霍野不吭声。 宁亦抬眼,就对上漆黑的眼,有些粘黏的唇咧开缝隙,轻轻的四个字:“好久不见。” 人还是没怎么变,依旧是那副样子,清冷的像一团抓不住的雾气。霍野点了下头,一副谁也没放在心上的平静脸。 事出反常必有妖,成天把笑挂在脸上的人一旦面无表情,说不准就在心里揣着什么坏。宁亦移开了视线,没放在心上。 宁亦并不在意霍野的报复,他只是一个炮灰而已,剧情里连他的最后去向都是未知,如果霍野下手很重的话,他也只不过是早早脱离这个世界,该做的任务,早在四年前他就已经做完了。现在是附加时间。 小说的主线时间不在四年前,寥寥带过就是季宁亦所存在过的一霎。 阴郁、荒芜、可笑。 不过,宁亦不觉得霍野会对他动很重的手,可能是因为那个夏天,男生吻下来的时候,气息紊乱,睫毛在抖。 霍野喜欢上了季宁亦,不可思议。 不是万众皆喜的happy end,也不是无疾而终,是连朋友都做不了的惨淡,只是悲剧。 霍野挺好面子的,没人敢这么的拒绝过他,可季宁亦就这么做了。那时的霍野很傲,他也知道自己偷吻人不对,耐着性子哄了几天人,但到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只身飞出了国,五年都没有回来。 五年足以让什么面目全非,比如人,又比如爱。 季宁亦听说过霍野的事迹,攀岩、赛车、去南极探险、在战火纷飞的国家里穿梭,自由,肆意到谁也拦不住。 他觉得,活成这样的霍野应该已经放下了和他的纠葛,只是再见到这个人,望着这人的眼睛,他就知道没有。 灿烂无比的人生里多一块洗不掉的污渍,怎么看都只有两个字,碍眼。霍野大约是讨厌他。毕竟他让他低声下气过,对他的示弱视而不见。 他该除掉他的,理所应当。 房间内的海盐味道只有许以周闻的到,他略带警告的望着霍野,只得到了一个幅度不大的挑眉。 宁亦没注意,心思在躺在地上的omega身上:“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你的保镖会抓他?” 霍野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他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头上的伤疼不疼?” 去了趟浴室,霍野脸上的血迹并没有擦掉,依旧还停留在额头上。 棱角分明,野性难驯的一张脸,此刻这么盯着人,倒显得有点被人抛弃后的可怜相。 宁亦哑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霍野的名字和他的脸与性格都完美匹配,野这个字就像是天生为他造出来一样。只不过,宁亦知道他的一个小秘密。 霍野怕疼。 被打的只能趴在床上的男生对着他龇牙咧嘴,拉着他的手,白金的头发蹭到他的手臂,声音闷闷的,在抬头,眼尾有点潮湿,他说:“阿宁,好疼啊。” “怎么弄的?” 男生没心没肺,还在笑:“被我爸打的,用棍子打的,还让我跪一晚上的佛堂。” 背上的伤痕已经变得青紫,一道道的交错。男生也不说别的,就抱着他喊疼。宁亦不喜欢和人那么亲密的触碰,但到底还是没有推开。 到后来,被纸页划破了一点口子的男生把伤口放在他的面前,拧着眉,似乎是怕他笑话,只说了一个字,“疼。” 谁都不知道,原来桀骜不驯的霍野很怕疼。 眨了一下眼,宁亦望着那血迹,低声问:“疼吗?” “疼。”一如既往。 拿伤口在博同情,许以周没给霍野继续装的机会,直接拿着房间里的电话打了出去。 night是有医生的。 霍野盯着他。 许以周微笑回应。 电话接通,许以周没说多余的话,只道:“这里有人受伤了。”就挂断了,多余的信息一点也没透露,真不真心,心知肚明。 宁亦犹犹豫豫:“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霍野:“好。” 许以周:“不行。” “我受伤了,得处理。”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医生会很快就来。”许以周四两拨千金,也不忘抹黑,似笑非笑,“而且这个omega的状态很不好,不知道霍少是不是也……” 话留半句,浮想联翩。 当面造谣霍野也不生气,只是盯着宁亦解释,“我进门之后意识有些不清楚,这人躲在门后面用烟灰缸把我给砸了,至于他怎么出现在我房间。”霍野笑了笑,语气莫名,“我也很想知道。” 第7章 “把你砸晕了?”许以周不认为一个意识快要消失的omega会有力气把霍野给砸的不能动弹。 当然不会。 霍野没正面回答,捡能说的说,“我喝了点酒。” 是原因,但不是全部。 霍野进门就闻到了没有散开的雪松气味,一个omega。门后的人自以为屏住了呼吸,其实不过只是错觉。他没动,就是想看看这人想做什么。当烟灰缸砸到头的时,霍野能单手制止住,只是他没有。 温热的血向下流与体内挥发的酒精组成兴奋剂,心跳加速。 近乎是放任的望着人跌跌撞撞的离开,霍野低下头,看向了手上的腕表。 秒针转动,嘀嗒声不绝,他只给他五分钟时间,五分钟过后,跑走了一笔勾销,没跑走……自求多福。 血滴在了白t上,他脱掉了衣服。 医生来的很快,进门就注意到了地上趴着的omega,马上蹲了下去,开始给人检查。 比起站着的能动的,已经躺在地上的要更加危险。 对于第一时间没有得到救助,霍野一个字也没吭声,直勾勾的盯着宁亦。这个眼神让宁亦恍惚,似乎一切都还没改变,他们依旧是朋友。 风和日丽的下午,打篮球擦伤的男生看着他,嘴巴微张,无声的说出了一个疼,他就走了过去,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宁亦在摇摆。 霍野蹙眉,微微张嘴,那个疼字被他用的驾轻就熟。 他的阿宁最心软了。 宁亦走向霍野,像很久很久之前一样。 许以周伸出手,抓住了一团空气。 作者有话说: ---------------------- 霍:我怕疼?[菜狗] 第5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五) 宁亦走到霍野身边,霍野自然而然的低下头,让宁亦能更好的看到他头的伤。发丝被修长的手指拨弄到一边,清甜的橙子味丝丝缕缕的钻入鼻腔,和他收藏的香水味道一点也不一样。 不过分甜腻,浅的一抓就会散。 霍野微微抬头,向许以周露出了一个笑。他嘴角拉开的幅度并不大,可莫名的,就是很挑衅。 霍野比宁亦高,微微低下头,就能不经意间吻到那人的脸颊,许以周定在原地,血液在逐渐冷却。他阖上眼,深吸了口气。 霍野不会那么做,许以周无比的清楚。 巧合的代价太大,并不划算。 宁亦扒拉着看了一下,伤口处的血凝聚在了一起,白金的发染了血,污糟糟的,有点狼狈。 他低着头,贴的很近,宁亦闻到了似有若无的酒味,霍野的确喝了酒,但不是很多。 医生已经检查完毕,站了起来:“这个人被喂了诱导剂,加速了发情期的到来,不过打了抑制剂,虽然控制住了,但可能只是暂时的,还需要观察一阵子。” 没人回应,后知后觉的宁亦嗯了一声。他向后退了一步,让医生过来给霍野处理伤口。 医生走过来,宁亦准备离远点方便医生处理伤口,手却被勾住,他回过头去看。霍野正歪着头沉默的看着他,那会说话的眼睛在替他挽留,告诉着他人,亲爱的,请不要离开。 好像是在撒娇。 许以周就这样看着,手心都烂了。嫉妒两个字可以概括全部。 楚巍就站着,像棵已经死掉的树,谁也不会让他引起波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看那人的影子。 医生处理好伤口,嘱咐了几句这几天不要碰水和忌口,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气氛实在诡异。 谁也不说话,全都是视线的交锋,被牵着手的那个青年真是好看,只不过瞥上一眼,那个被砸伤脑袋的青年就望向他,似是不经意的一眼,却是要死死的压住他,那是警告。而站不远处的的青年,医生认识,是许少,视线也时不时的扫过他,但更多的是落在他面前的两个人身上。 顶着这样的压力,医生出去后,后背冒出了汗已经浸湿了最里面的白衬衫。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白绷带把霍野的头包裹住,削了点他身上的锐气,他冲着宁亦笑,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会哭的孩子会有在意的人心疼着。 宁亦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伸入了口袋里。 摊开的掌心有一颗五颜六色的糖果,霍野顺其自然的去拿,注意了一下上面的logo,就剥开了糖纸,把糖放进了嘴巴里。 糖果很甜,一点点在口腔里化开,霍野垂着眉,唇畔勾起。 宁亦有低血糖,总会踹点东西在身上。 某一次见他喊疼,那人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放在了他的手心,没有其他安慰的话,只是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染上光的色泽。人呆呆的,连关心都是木讷。 见到他还是没动作,还低下头了头,在他的伤口上吹了口气。嘴巴一张一合的动着,却一直没一个字蹦出来。霍野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着急,眼里的笑意跑到了眉梢,压也压不住。 犹犹豫豫的阿宁很可爱。 那是一对小情侣说的话,他和阿宁都听到了,男生受了伤女生轻轻的对着伤口吹了一口气,嘴里念念还念念有词,说着痛痛飞走的话。 男生愣了一下,低低的说了句,不疼,耳边烧成了天边的云霞。 后边的话,阿宁没有听到,他被人叫走了。天边的晚霞烈的要烧起来,一片压着一片,跟油画似的。霍野望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生惊呼出声,嘟嘟囔囔道:“你干嘛啊,你敲我脑袋,你知道吗?我数学才考71,敲坏了你负责啊。本来就不聪明了。” 男生冷哼一下,“你是不是昨晚偷偷看剧了?” 女生理直气壮:“我才没有!” 男生:“上课一直在打瞌睡。” 女生争辩:“呵呵,我那是看书看的。” 男生:“……” 女生乘胜追击:“你不信我会努力吗?我看错你了,你和那些人一样,你不信我。” 男生嗤笑,“情定一生一世安,第7集 ,痛痛飞走,这四个字,你想的到吗?我看错你了,你和那些人一样,你不信我,第8集。” 女生大叫:“艹,你能看,为什么我不能看。” 霍野想到那个场景还有点好笑,一个偶像剧里的场景而已,一句话怎么就会让人不疼呢?阿宁不说才是对的,这句话简直是天真到发蠢。甚至可以被当做一个笑话,一个梗来看待。 只是在无边的寂静里,霍野认为安慰的戏码已经过去时,轻轻的四个字钻入了他的耳里。 迟疑,不确定的,飘飘摇摇:“痛痛飞走。” 霍野觉得自己会对此一笑了之,这么蠢的一句话,没什么好在意的。心脏却像似是被灌入大气体而后涌入了脑子里,头晕目眩。一个明知道无用的举措,有可能招来他人的嘲笑,犹豫迟疑久久没有动作,但最终还是降临了在他耳边。 他的阿宁是个小糖罐,咬开都是甜的。 霍野没有了事情,宁亦的注意力就开始转移了,他望着地上已经躺了半天的人,小心翼翼的问:“他该怎么办?” 注视着他的视线被其他事物给夺走,霍野不动声色,冲着一边的木桩楚巍道:“医生不是说要观察吗?他怎么还在这?” 楚巍动了,把人扛了起来向外走。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气氛还是不怎么缓和,霍野要继续叙旧的苗头还没有露头,就被许以周一把掐掉。 “霍野受伤了,阿宁我们就不要在待在这里了,他该休息了。”许以周说的善解人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霍野,在宁亦的视线投来之后,又换了一个表情,不过分的温和,整个人淡淡的。 霍野挑眉:“我受伤了,得有人照顾。” 许以周毫不退让:“night的医生有很多,你需要哪一个?” 见没有办法把人留下来,霍野没坚持,眼神看着宁亦,被这么盯着,宁亦的脚到底没有动。 霍野的眼神很像他小时候养的一条小金毛,他把它送走的时候,它就这样看着他,嘴巴还想咬住他的裤子。可惜它太小了,没有成功。 “宁亦。”许以周喊了一声。 有许以周这么个人在,霍野知道他不可能得到自己的目的,退而求其次道:“好久不见,已经五年了,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宁亦没有立刻回应,过了几秒才冷不丁的嗯了一下。 只要霍野在,许以周知道他似乎就只是一团空气,没人会在意。不甘使得许以周上去拉住了宁亦的胳膊,声音依旧平稳,“我们就先走了。” 宁亦被许以周拉着向外走,彼时霍野抬手,拉住了宁亦的另一只手,没去管许以周难看的脸,他道:“我不想你忘了,我要你现在就加我。” 宁亦顿住脚步。 许以周全身绷紧,他听到了一声好,那是来自于宁亦干巴巴的回应。 第8章 许以周没松手,宁亦不好拿手机,侧过身去看人,一双眼睛里有无声落雪,要将人湮没其中,抓着他衣袖的手这时松开了。 同时霍野也松开了宁亦的手腕。 将人加了回来,宁亦正准备离开,霍野出声道:“我来送你。” 宁亦还没有拒绝,许以周就已然出声,面对面看着霍野,“不用了,我顺路。” 走在出night的路上,007问:【你为什么要救那个人?】 有时候少做就少错,一不小心就会多管闲事,这个道理,007认为宁亦是懂得的。 宁亦很平静的回复:【季宁亦不会放任一个omega以那样的状态在走廊里,那样很危险。】 即使是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弱小,在面对楚巍那样的人的时,以季宁亦的人设来推论,他也不会退缩。 怕麻烦、畏缩、坚定又勇敢,季宁亦是矛盾结合体。 上了车后,许以周没有立即开动车子,而是等了一会,宁亦将安全带系好,就听到许以周问:“你为什么把霍野给删了?” 宁亦低头:“没必要。” 许以周握紧了方向盘,掌心的痛感加剧顺着神经直入心脏,带来了细细密密的不甘。 见他还不启动车子,宁亦才恍然报出了自己现在所住了位置,声音有点低:“集宁路云水小区。” 脊背微微佝偻着,宁亦的手摊开搭在腿上,他低着头,眼神虚虚的没有落点。 在发呆。 为什么删掉霍野,当然是因为那个人有点疯。宁亦对于和霍野的相处总会有种被细网束缚住的不自在感,明明那人很友善,可总是会在细枝末节处有违和。 这样的人宁亦并不太想接触,可又没有办法。 霍野的接近是野火烧不尽的春风吹又生,即使拒绝也不会受挫,季宁亦不是很会拒绝的人,他只能在霍野的进攻中陷入被动。 许以周没用导航,一路上没和宁亦再说几句话,当车停下,宁亦开车门要下车时,车门没被如愿给推开,许以周才开口,喉结滚动:“宁亦,我们还是朋友吗?” 漆黑黑的眼,车窗后是无边的夜色,云水小区是个老小区,设备都很老化,虽然最近几天正在更换,但远处坏了的路灯依旧还没什么动静,小路蜿蜒的远方似乎变成了一个黑黑得洞,会将人整个给吞没。 宁亦迟疑的点了一下头。 咔哒一下,车门被打开。宁亦下了车,他没有疾步离开而是对着许以周道:“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并不明亮的光线打在许以周的脸上,使得他的气息更为深沉。 他嗯了一下,脸上冷冷的。 宁亦转过身向前走,灯光铺着他的脚下。 这副场景让许以周冷不丁的笑了一下,眼中晦涩流转。 他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眼神看着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许以周下了车,点了根烟,车灯已经关闭,四周都暗暗的。 猩红的光点在他的指间燃烧,吞吐间烟雾缭绕,许以周转身,看向了身后。 不出所料。 作者有话说: ---------------------- 许以周:我就知道这狗不会不跟过来。[裂开](为什么只删他的联系方式,是因为我没他重要吗?) 01:bushi 霍野:我疯的明显,你太内敛。[小丑] 第6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六) 不远处的霍野依靠在越野车上,嘴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咬什么。见许以周注意到他,他才迈着长腿,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他仰着头,白金发垂落,看着还没亮的六楼,倒数着时间,三、二、一,客厅灯打开。 霍野这时才看向许以周,他的神态很冷,和现在的许以周不遑多让。潮湿阴冷,将这几年在外的所营造的自由洒脱的形象给颠覆了个遍。 嚼碎的糖果咽下去,甜腻在口腔里堆积,霍野眉目舒展的问:“你说等一会阿宁会不会从阳台出来看到我们?” 六楼向下看,其实很明显。 “那你还站在这?”许以周意味不明的问。 霍野没搭话,仰着头。他的阿宁当然大半夜的才不会走出阳台,不过也是有百分之十的概率的。这百分之十霍野交给天意。 霍野说:“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许以周讥讽的笑堆在嘴角,“是你比我早离开一年,还是?” 嘴巴里的甜味没有散,呼出的气体都有股草莓味,霍野的心情还算不错,对于许以周的阴阳并不在意,毕竟老大笑老二,一个五年一个四年。 有区别吗? 并没有。 好心情的霍野笑呵呵的,说出的话是毫不留情的一把刀,把人割的血肉模糊,“可我比你早认识他一年,你还是照着我的样子才接近到阿宁的,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而且,许大少,你现在又在扮演谁呢?” 西装笔挺,眼角的冷淡和那人的如出一辙。当他的替身还不够,还要同虞汀白看齐,霍野扯了下嘴角。 许以周没否认,也没承认,手指按上掌心的伤:“如果我们在这,他看到了,会不会像以前一样?” 霍野无所谓,眼里是跃跃欲试,声音很轻于寒风中消散:“没关系,反正结果都那样。” 阿宁不会喜欢他。 与其在阴暗角落里偷偷窥视,不如将所有心思都放在阳光底下暴晒,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也不是好人。霍野弯着眉眼。 食指与中指一松,手中的烟掉落在地上,许以周望了一眼,碾灭,“我还活着呢。” 霍野没出声。 许以周则是上了车,发动机启动,飞驰过去的风让霍野的笑落了下去,他仰着头,看了很久很久。 五年前的那天,拉着行李箱出国,霍野觉的,不过只是一个季宁亦而已,不必在意。他们之间不过两年,能有多少的感情。 他爱季宁亦吗?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什么念念不忘,都是假的。 啧,假的,骗的了谁? 战火纷飞的国家,炮弹击落在身侧,废墟之下他剥着糖费力的塞进了嘴巴里,突然就想到了那个中午,图书馆里,窗外暴雨如瀑,他低下了头吻上了正在熟睡的人。 轻轻颤动的眼睫,一双眼睛从迷茫到清晰,再然后是满眼的震惊。 后悔吗? 霍野品尝着嘴里的甜,答案是否定的。他不会后悔他选择的一切决定,那天大雨滂沱,那人安安静静的待在他的身边,那个时候,他就是很想吻他。 * 高楼大厦,脚下的白瓷砖清晰的可以将人给倒映出来,宁亦跟着面前身穿职业套装的女生向前走,视线被转角走来的一个人给吸引住了视线。 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跟紧大步向前人走的脚步,脸上是一片的愁云惨淡,“叶云楚,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打了多少通电话……” 男人疾步向前走,擦肩而后,宁亦顿住脚步向后看,只见到两个背影与他拉的越来越远。 叶云楚? 让宁亦诧异的不是他会遇见叶云楚,而是叶云楚的脸和昨天那个昏迷的omega一模一样。昏迷且被下了药,这个两个关键词进入脑海,宁亦即刻就想到了虞汀白和叶云楚的第一次见面。 虞汀白讨厌omega却因为易感期的情况下被迫碰了叶云楚,并错误认为被弟弟下药的叶云楚是基于他的身份地位而居心叵测的接近他,为后续的追妻火葬场埋下伏笔。 可如今剧情线歪了,昨晚该发生的没有发生,而他,这个npc的扮演者还是其中的推手。 穿着套装的女生见宁亦转过身去看叶云楚,意外道:“您也喜欢叶大?” 对于女生对叶云楚的称呼,宁亦是不清楚的,为了避免女生眼中遇见同样喜欢一个人的欣喜与亮晶晶熄灭,宁亦点了一下头。 这个剧本里,叶云楚是个演员,如今的主角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人,因为没有对手戏,宁亦对寻找叶云楚的资料并不感兴趣,以至于第一次见主角都没有认出来。 007以为宁亦在见到叶云楚的时候会询问他为什么不给他提示,可事实上宁亦根本一点表情都没有反馈。 顺利的面完试,007在宁亦毫无波澜的眉眼中发出自己的疑惑:【你不怪我没有给你提示昨晚的那个omega是主角吗?如果你维护剧情的发生,那么你还有可能得到掉落的积分袋子。】 宁亦在面对一个正望着自己的人露出了一个笑:【系统只是监护,并不代表会提供便利不对吗?】 007没有再说话,陷入了沉寂。 他的宿主说的很对,他的确无法给他提供便利。 面试很顺利,不出意外的回到家的宁亦得到了明天入职的消息。正出门准备买点东西庆祝的宁亦在家门口见到了正举起手准备敲门的客人。 两两相望。 霍野的头被绷带包着,流的血或许太多,将原本苍白的脸变的更加的病态。 第9章 被霍野的那双漆黑的眸盯着,宁亦有种错觉,他似乎已经被牢牢给锁定住,插翅也难飞。 门是从里面被打开来的,意味着要出门。霍野的笑就露了出来,仿佛五年的隔阂并不存在,他们之间依旧是最好的朋友,他熟稔的问:“要出去?” 宁亦点了下头,霍野的脸惨白到一种境界,唇色就显得愈发的红,处于一个很不正常的状态。 蹙着眉,宁亦问:“要不进来坐坐?你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霍野摇头,伸出手臂去揽着宁亦的肩膀,拖拉的调子是无比的散漫:“我没事,听说你面试成功了,我们出去吃吧,我有点饿了。” 宁亦很难拒绝霍野,又或者说,他很难拒绝任何人。 霍野选择的地方是家私房菜,宁亦没觉的特别,只是在看到熟悉的阿姨拿着菜单走过来时,他才隐约记起来,这是他高中时期和霍野经常出去吃饭的那家餐馆的老板娘。 老板娘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背也驼了下来,她不太像五年前的那个时候,面颊红润对着一切都抱有热忱的样子。 她也认出了他们,多嘴问了一句:“你们以前是圣和的学生吧。”说完就觉的不大妥,怯弱的站在一边,诚惶诚恐。 霍野没搭理,宁亦回了一个笑,嘴角两侧露出了个小小凹陷:“我们之前的确是圣和的学生,还经常去您开的餐馆吃过饭。” 老板娘这时悬着的心才放下,露出了个很浅的笑。 这里来的人都是些她惹不起的人,现在在这里当服务员月薪很高,如果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让客人感到厌烦从而失去了这份能糊口的活,她能后悔死。 这顿饭宁亦吃的很沉默,大多数时候是霍野在说话,说的都是以前。宁亦以为再一次见面,霍野会厌恶他,但没有,似乎他还喜欢他。 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宁亦不知道。 吃完饭,宁亦就准备走了,他和霍野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该做的都在五年前一次说了个干净。 椅子拉开的声音刺耳,没有一丝的阻拦,似乎一切尘埃落定。 只是一直也没表态的,显得脾气很好的霍野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光打在他的身上,见不到温度:“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对我,不沟通只逃避?” 明牌之后,一切就都变的直白,宁亦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很平静:“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我和你说过的,五年前。” “人会变的。” “你出国,见了那么多人,那你变了吗?”宁亦反问。 在见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后,霍野一定能看出他皮下的不堪,他一直都不是很好的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这样的季宁亦是不值得被喜欢的。 霍野笑了笑:“我没有。” 宁亦在听到这句话后就推门准备出去,如果真的不喜欢的话,就不要给别人希望,因为这在他人眼里是久旱逢甘霖,再一次掉进泥泞里,那人会死。 “虞汀白要订婚了,你还会喜欢他吗?” “阿宁,还会吗?” 心脏在那一瞬麻痹,宁亦的声音带着缕不确定的飘渺,“你说谁要订婚了?” 霍野嘴角拉长,一字一句道:“虞、汀、白。” 殷红的唇,惨白的皮肤,霍野就坐在椅子,动都没有动,他现在像极了刚爬上的恶鬼,对于自己想要的一切在所不惜。只是那人的眼睛看过来,落在他的身上,他还是在那一刻僵硬,肌肉紧绷。 宁亦没有过多表示,他笑了一下,一点难过的表情都没有,他说:“那要恭喜他了。” 作者有话说: ---------------------- 霍野:我要升咖! 第7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七) 宁亦在前面走,霍野就跟在后面,他们走的很快。 霍野没拉宁亦的手,长长的走廊明明有极宽的距离,可霍野还就是要贴着宁亦,万物在身后,只有他们在向前,这个的感觉让霍野沉沦。 可,路总会有走到头的那一天。 宁亦的耳边是霍野喋喋不休的声音,生理意义上不算难听,反而低沉悦耳,只是恍然的像是有什么碎裂,扎进了耳膜里。 疼,好疼。 “虞汀白不喜欢你。” “他现在有喜欢的人。” “订婚。” “消息是今天上午发布的,圈里人都知道。” 提取着霍野话里的关键句,在那一个都知道的关键词落下时宁亦僵硬了在了原地。 都知道意味着虞汀白的爷爷赞同并有意促成这件事的发生,没有阻碍。 宁亦舔了舔干涩的唇,苦的。 冬天的天黑的很快,路灯早就亮了好一会,前面的路看的不太清。 冷风这么撩,宁亦眼睛里模模糊糊的一大片光影晃动起来,声音半哑:“你这样告诉我的意义在于那呢?” 从四年前他离开帝都后,他就再也没和虞汀白有过联系。只要离开了本来的位置,大批人都将涌上去填补空缺。 有的时候资格一旦丢弃就再也没有捡回来的机会。 宁亦眨了一下眼,所有的情绪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压下来,恢复平静:“虞汀白该走的路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虞家的枝叶繁茂,盘根错节,身为虞家的唯一继承人,他要承受的,接受的都要重的重的多。他会订婚,至于是不是喜欢的人并不重要,利益的交叠才是重中之重。 命运让他出生不俗,那么总要收走一些东西,不多而已,只是自由。 宁亦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玩的再疯的富二代都知道利益取舍,虞汀白只不过走了所有人都会选择的路,不可指责,毫无错处。 宁亦嗫嚅着唇,霍野脸上的惨白复制到了他的脸上,他问:“是omega吗?” 霍野没有对上宁亦的眼睛,低头或看向远处的夜色里,这个答案并不难推测,他回答的干净利落:“是。” 伤口愈合的过程伴随着疼痛发炎,但这些都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宁亦会的,会好的,霍野想。 意料之中的答案,极速恢复平静的酸涩心脏像是被狠狠的抓住一扯,宁亦疼的微微弯了一下腰,再一眨眼,就好像只是是错觉,什么都状态都没有出现。 “会幸福吗?”宁亦问,他的句子很轻,不知道是在问霍野还是在问自己,又或者两者都有。 霍野捕捉到了这四个字,回答:“看他自己。” 圈子里因联姻而结婚的大有人在,至少表面上都很幸福,有儿有女。私下里两两相厌,各玩各的。无爱者风生水起这句话并不假,就看你想怎么过,怎么活。 宁亦没听到霍野的话,他陷入的自己的世界里。 “要怎么办呢?”他问。 没人能回复,只能这么办,一条道走到黑,束手就擒。 霍野没打算让宁亦缓过来,他步步紧逼,他就是要以一种不可阻挡的趋势挤进宁亦的世界,很疼,但是没有办法:“虞汀白知道你喜欢他,很清楚。” 视线的缠绕,那么细细密密,谁都能察觉。 他知道,许以周知道,谁都知道。 人尽皆知的一场明恋,只有另一方当事人一直在视而不见。 不要喜欢他了,喜欢我吧,我不会视而不见。 心中无声的呐喊在第一个出现在嘴边后就戛然而止,那个人笑了一下,笑的很松快,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雾气散开不是清晰明朗,而是落不到底的空洞,那人说:“嗯,我知道。” 记忆太过深刻,宁亦一下子就能对应上时间。 他将事件陈述,一字一句:“是毕业前夕的一场聚会,我去了,然后被一个人叫出去,他问我是不是喜欢虞汀白,我没说话,他又肯定了一下,我还是没说话,我不知道虞汀白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但是,他一定知道了我的心思。” “或许他早就知道了。” 宁亦猜测了一下,喉咙发疼,眼睛胀痛。 没有挑明就是还可以粉饰太平,一切都不会变。计划好的一切都可以按部就班,即使就这样的也没关系,结果不重要。 可就是出了差错,宁亦笑不出来了,他竭力控制住颤抖的声线,到底还是飘出了点,他仰着头尽力说的不在意一点:“清大的录取分数线太高,高三那年我觉得我很努力了,人定胜天这四个字我真的挺喜欢的,可是,太难了啊。” 宁亦神经质的咬紧了牙,又松开:“我在自己能选择的范围内去看帝都的那所大学可以离清大更近,然后……” 没有然后,霍野在心里补充。 他抿着唇,手插在兜里,眼里的晦涩难明,连白金的头发都黯淡不少。 季宁亦选择了海大,距离帝都1200km的海大。 不能窥见的喜欢摊在明面上,迎接的只会是死亡。 比起死亡,更人让宁亦如芒在背的是虞汀白的视线,就那样安静是看着他的心思摊在明面上,不堪,不能承受。 第10章 “别喜欢他了,喜欢我吧。”霍野拉住了宁亦,两只手插入某人细软的发丝间,两张脸相对,宁亦的那双水色眸子就落在他的眼里,指节弯曲,凑近呼吸就扑到了他的脸上,热热的。 “喜欢我吧。”霍野喃喃。 宁亦一把推开了霍野,他盯着霍野,放出狠话:“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喜欢我了,可我一直装作没有发现,因为你很有用。” “霍野,你很有用。”宁亦一再强调。 别喜欢了,喜欢一个从一开始动机就不纯的人为什么呢? 一点也不值得。 求求了。 别喜欢了。 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里从来都是不见光亮的,从以前到现在都一直是。 霍野只问:“我现在还有用吗?” 宁亦没有动作。 霍野于月色下摊牌:“从出生到现在,想要从我身边捞到好处的,阿宁,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霍家还没倒,倒了也没关系。” “不要吝啬于利用我,趁我还有用。” 霍野的白金色头发在黑夜里都很扎眼,绷带缠在脑袋上,压制不住的磅礴生气,他是阴冷的,但也是灿烂的。 “朋友之间是利用吗?”宁亦没有感动到,他只是疑惑,疑惑于一团别人不在意的小事里,不能自控。 望了一眼霍野,宁亦转过身,步子拖沓但没有停止向前走,他的声音落下,倦意沉沉:“别跟过来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霍野停住脚步。 背影与朦胧月色间笼上层纱,拉长的影子瘦长,越来越远。 他低下头去看掌心,都说手中脉络可以窥见未来的走向,他不懂也看不明白。只是有时,命运总会让人灵光一闪,幸运的人抓住了机会的尾巴。 霍野手指一握。 空空如也。 冷风钻入脖颈,霍野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他父亲对他说的话,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与人声交叠,是叹息:“如果你有虞家那小子十分之一就好了。” 那时的他半趴在地上,心心念念的是南湾山的跑道,如果没有断腿,那条晚上他一定会出现在那条路上。对于父亲的话,那时的他只露出了一点笑,双手撑地就要爬起来,背上又落下一棍子重新趴回了地上,喉咙里是挤出来的沉闷隐忍声,缓了好久,才有力气开口:“如果你真的喜欢虞汀白,去虞家找虞老爷子,问他愿不愿意多个儿子,” 背上,腿上都是裂开的疼,冷汗把发打湿,霍野抬头,露出野性的眉眼,不羁落拓,就算到了这种地步,他的嘴依然很硬,不知悔改:“我不介意多个爷爷。” 有虞汀白的十分之一,虞汀白算个什么东西? 可现在,霍野的心里竟然多了一点微妙,也许有了虞汀白的十分之一,会不会有一点顺利,那个人会多喜欢他一点? “命真好啊。”霍野低语。 月亮惨白,寂静无声。霍野站在原地,仰着头,数着时间一分一秒,难以忍受。 人人都说他命好,可真正命好的不是虞汀白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真让人羡慕。 “命真好啊。”霍野哑然一笑,四个字重复在口齿之间,散在了风里。 店是开在半山腰的,从上向下走到山底要花很长的时间,但明显心不在焉的季宁亦并没有在意。 复盘刚刚的表现,可圈可点。 身为季宁亦的剧情在四年前就已经结束,原著里他的出现只有这么一小段。 高瘦的青年手里拿着红酒杯对着阴影里的人出声:“虞少,我昨天在北环大道看见你之前那个小跟班了,他好像不是个beta而是一个腺体有问题的omega。” 阴影里的人动了动,幽幽的落下一个字:“谁?” 青年挠了挠脸,“不记得了吗?就是那个一直给您爷爷打报告的那个。”说着义愤填膺:“他还喜欢你呢,以为大家都不知道,知道你不喜欢omega就扮成beta,恶不恶心!” 虞汀白从沙发上坐起来,白衬衫的领口有半个红色唇印,倦怠在他眼下堆积,是片青色。调子懒懒,微勾着腰,影影绰绰的色气就漫了出来,手里握着玻璃杯,光影重重,他说:“是啊,挺恶心的。” 青年见虞汀白赞同他的说法,就又说了几句,“他四年前被逼走的现在又回来,是不是还对哥您有想法啊,哥,您最近还是要小心一点啊。” 虞汀白似笑非笑。 这剧本,宁亦之只重点揣摩了这一段,其他的都是略略。 他也扮演足了卑微暗恋者的样子,只不过和剧本中的情况有着微妙的差异。 戏份偏少就意味着可操作性大。 在学校里,很少有人和他发生冲突,可能是因为霍野又或者是许以周。这时候剧本中的逼字就莫名了起来。 怎么逼,如何逼。 他就是要离开,在四年前离开,还是被逼的。 当所有的外力都被瓦解,那就只能从内里找出破局的奥秘。 被明牌打出的喜欢,难堪与不甘就是一个契机。 作者有话说: ---------------------- 霍野:继续升咖中![摊手] 第8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八) 宁亦没自己走下去。 树木苍翠,柏油路在蜿蜒,前方的路漫漫,一眼看不到头。 对向而来的车辆灯光直直落在脸上,宁亦的眼珠转了一圈,手挡在了眼前,吹久冷风的脸白了一个度。 车停了下来,“刺啦”的一下。 灯光熄灭,车门打开,大g上下来一个人,宁亦的手放了下来,微眯的眼睛睁开,不着调的声音这时落入耳朵里,很熟悉,“这么晚一个人在这,要我送你回去吗?” 赵清越勾着嘴角。 他的长相很温和见不到一点的棱角,但也不是完全很好惹的模样,有点痞气在但不落俗,整个人用雅痞这词来表达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回魂的宁亦没有拒绝,点了一下头,直到坐到车上的时候才意识到什么,他问:“你来这没有事情吗?” 赵清越轻轻的在宁亦视线里关上车门,从车头绕了半圈前往驾驶室,修长的手扣上安全带:“来的路上人走了,半路上看见你在这,这里不大好打车的。” 从后视镜看,宁亦瞥见了后车座放了的白大褂。赵清越家中产业主要涉及娱乐业这类,医学占比不算多,但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大学中赵清越主修的仍然是医学。 霸总追妻火葬场文里总要有个温文尔雅的医生来见证他们坎坷的爱情,赵清越的角色就填补了这个空缺。 “大晚上谁接你出去,还不把你送回来?”略带点调笑的意味,又在宁亦不回答至极点到为止,没有多加追论,点到为止的温柔。 宁亦良久之后,才道:“我想自己走一走。” 路灯的光透过窗,赵清越的脸忽明忽暗。 “回来这么多天,怎么不想着和我们这群人聚聚?” “回来的事情有点多。”宁亦盯着自己的手,垂着头。跟在虞汀白身后的人大多都是有来头的,他不能左右什么。 赵清越:“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告诉我,我最近挺闲的。” 山上路也不算太绕,但也不会太直。宁亦直挺挺说出一句话,连掩饰都没掩饰,“虞汀白是要订婚了吗?” 与霍野不同的是,赵清越是虞汀白身边的人。 赵清越笑了一下,没有落俗的问宁亦怎么知道的,而是自然而然的说起事件的过程:“昨天晚上岭北医院送来一个omega,他的信息素和汀白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自然而然的……” 后面不用多余说些什么,宁亦也能联想到了什么。只是,他想到最多的是虞氏老宅后的那个花园里大片大片的红色玫瑰。 “虞老爷子一直希望汀白有能喜欢的上的人,大约是有点着急了,所以才那么的迫不及待。” 宁亦的手纠结在了一起,嘴巴张合迟缓:“虞汀白是什么意思?” 已经越界的问题,赵清越似是没察觉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很平稳的度过了一个弯道,语气没有起伏:“他没有表态。” 没有拒绝就代表着默认。 气氛就冷淡了下来,准确来说是宁亦一个人陷入了沉思,赵清越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乱,贴心的没有打扰。 车开下了山,赵清越这时才询问宁亦现在租住的地方,薄唇抿着,无奈的笑着,有点迫不得已只能询问宁亦的感觉。 宁亦心不在焉,被问了两次才意识到:“集宁路云水小区。” “几栋?” “a栋。” 将人送到了楼下,赵清越没有走反而下了车。 宁亦没有表现出说疑惑和好奇,自然而然的说了句谢谢而后就看着赵清越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眼睛里空空的。 赵清越笑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宁亦没有打算拒绝,毕竟这个请求很合理,在要答应下来时,一阵手机铃声划破了夜色的沉寂。 第11章 是赵清越的手机。 “那就有点不凑巧了。”赵清越说着可惜的话,看向宁亦,被镜片遮掩下的桃花眼弯弯,温和依旧。 的确有点不凑巧,宁亦点了下头。 电话还在响,似乎只要没人接通和挂断就会一直响下去,宁亦没催促赵清越,小声的对人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半耷拉着眼站着,精神状态不算太好。 偏冷淡的颜添了点憔悴的色彩,柔和不少,细软的发被吹的颤动,很让人有揉一把的冲动。 赵清越没动,手踹在口袋里,把手机音量调低了下去。 “上去吧。”他说。 宁亦这时才动了一下,瞥了一眼赵清越而后低低说了句再见。 该有礼貌的时候不礼貌,四年之间都不给他发一个短信,赵清越摇了下头,笑意没有消下去。 电话没断,赵清越滑动接通。 “你看见我了对吧。”没有起伏的一句,在浓郁的夜色中有种捉摸不定的威胁。 赵清越没有多加言语,只是对着不远处停放的车辆看了几眼,才慢悠悠的似是随口感叹:“霍少的电话打的很及时啊。” “比不上你来的及时。” 话不投机,可电话还是没有断。 “虞汀白不出来解释解释吗?”霍野坐在后车座上,长长的眼睫垂下遮住眼中思虑,手指间未被撕开的糖纸被他揉搓的发出刺耳声响,很用力。 “不是事实吗?”赵清越打开车门。 哪里可以解释呢? 是虞老爷子放出虞汀白要结婚的消息是假的?还是要结婚的人不是虞汀白? 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都是真的。 “对象是谁?”霍野手中的糖果已经被捏的皱巴巴的,可他还是没有停下来,似乎最终的目标是让糖果纸被揉碎揉烂。 电流声带来的声音有一丝的失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戏谑,反正都归咎于那一类的语气:“霍大少爷不知道吗?不就是您昨天送往岭北医院的那个omega吗?” “s级omega和s级的alpha,百分之百的匹配度。”说到此处,赵清越顿了一下,笑意加深:“运气是真好啊。” 万分之一概率的百分百匹配度,命中注定的一见钟情。 沉默一秒,霍野捏着糖纸的手悄然停住,轻笑出声,喃喃重复了三个字:“命真好。” 手机已然没了回应,赵清越要将它扔到一边的时候,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个字——虞汀白。 宁亦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灯没有开,他整个人都浸泡在暗色里,像个长在阴暗潮湿角落里的蘑菇。 宁亦在思考。 叶云楚和虞汀白订婚是发生在他们春风一渡之后,现在剧情被蝴蝶掉,主角两个人都没有见过面,那么他们之间产生的交际在那里? 宁亦没有选择翻阅剧本去需找蛛丝马迹来推测答案,只是搜寻着记忆里的为数不多来一点点拼凑,却没一点的头绪。 不过这对于宁亦来说并不是问题。 毕竟这些问题只能算的上是些微不足道的插曲。 角色扮演才是重中之重。 季宁亦在听见虞汀白订婚消息后必定会失魂落魄,虽然说在人后不必保持人设,但从扮演季宁亦这个角色时,宁亦就从来都没有脱下过。 失魂落魄可以呆在没有开灯下的房间内演示,像个雕塑一动不动,不说话只盯着一个方向看。 只是在那无边的寂静里,宁亦毕竟不是真正的在发呆,所以他要用一定的思考来保持大脑的运转,一刻也不停歇。 超大的屏幕上,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一个人影可以隐约的看见一个轮廓。 灰色地毯上掉落着几个空了的玻璃管,虞汀白一只手的袖子撸起,肌肉线条因手握拳而隆起却并不显得过分的夸张,反而暗藏力量,他的另一手拿着针管,透明的液体被他推入左臂,虞汀白的眼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额头上全是汗。 沸腾的血液因药剂而逐渐平息,虞汀白整个靠摊在沙发上,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手摊放在身侧。 他眼皮微微耷拉着,视线望着屏幕,眼底是浮浮沉沉的暗色而胸膛起伏不定,呼吸声中夹杂着略微喘息。 急促、压抑和不可控。 玻璃窗被单方面的雾化,赵清越瞥了眼墙上挂着的信息素检测器,等了大约一个小时才敲门进去。 酒味没有散掉。 房间里此刻亮着的灯都贴近地面,昏昏沉沉的暗。赵清越一踏进去就感受到了压力,s级的alpha的信息素在排斥他。 十米的距离,人影动了动,旋即赵清越便感受到了虞汀白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如雨丝砸落脖颈悄无声息中暗藏着脊背发寒的丝丝冷意。 走上前,赵清越无意间踢到了一个玻璃制品,滚动的杂音在安静到极致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 “啪”的一下,灯被全部打开。 电子屏是灭的,虞汀白的手里夹着一根烟,没点燃。西服套装套在身上,任何一处都是合乎情理的冷厌优雅。 长达七天的自我隔离并没有让他有多少变化,赵清越的视线从他的脸上和手上扫过,意料之中的没有伤口没有疤痕。 但如今情况越正常反而就越显的怪异,问题就越大。 f-197的药效已经大幅度降低,与虞汀白此刻的身体状况并不能很好的匹配,由此在隔离途中会出现意识丧失伤害自我的事情发生,这是百分之九十七的概率,可如今却没有,赵清越微微挑了一下眉。 抽出白大褂口袋里的笔,赵清越拿住夹着问询单的白板子写下虞汀白的身体状况,在最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笔落下,赵清越的手顿了一下。 “你去了云水小区,你去找他了。”虞汀白的手拨弄着打火机的盖子,清脆的一声,火光点燃了他眼眸深处的荒芜,热意在一瞬间陷入沉寂,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只是陈述。 赵清越并不觉得自己的动作会受到隐瞒,将盖子合上把笔插入了口袋,有理有据:“霍野把人约走了,他不安全。” “五年前的朋友。” 虞汀白一下又一下的点火,火光闪烁。 赵清越:“霍野十三岁的时候被带到了一所疗养院,据我了解,他的精神方面不太稳定。” 虞汀白的手停住,将话题拉到了另一个无关的话题里,但依旧让他人惊心肉跳,“我听说昨天晚上岭北医院送来了一个omega。” 赵清越知道,但他只能回复一个字:“是。” 虞汀白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冷不丁的笑了一下:“他似乎要和我结婚了。” 跟个冷笑话一样,在当事人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婚期就已经定好,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是彼此都不知另一方是谁,又或者说,是谁并不重要。 没有阻止这场‘意外’事故发生的赵清越陷入沉默,最终只能以一句抱歉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虞汀白没有继续说什么,手向外摆了一下。 接到指示的赵清越没有停留,离开的很干脆。 虞汀白的一只耳朵带着耳机,手握着打火机,倦怠的眼垂着,并不是那么密集交谈声,安静的隐约能听见呼吸声。 隐晦的恶意藏在句子里并不明显,但恶心。 在听到运气那一个字,虞汀白手中握着的打火机骤然脱手而出,啪的一下弹到了角落里。 一声嗤笑。 作者有话说: ---------------------- 虞:都等着我是吧[愤怒] 霍野:真的太好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 赵:同乐 许:+1 第9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九) “小宁啊,你这脸干什么摄影啊,去当演员,好看死了。”许敏妍瞧着季宁亦的脸,又看了眼电脑上小明星的脸,不禁悲从中来。 不用p就那么好看,后期肯定好做。 许敏妍现在很烦,手插在头发里撸了撸,今早发好了一版给艺人,一秒钟之后经纪人就一票就否决了,犹豫都没带犹豫的,说什么没发挥好艺人的美貌,修改了十几次,次次都用这理由给打回来。 我的天,底子就在那,我也不能给你p成天仙吧。 许敏妍一肚子的火,还不能发脾气,键盘按的霹雳啪啦的响,怨念极重。 被夸了的宁亦抿着唇在笑,眉眼一弯就能沁出甜来,浅浅的,给人一抓就会化开的错觉。 还没扭过头的许敏妍腾的一下脸就涌上了热气,喃喃自语说着犯规犯规。从业这些年,许敏妍还真是没见过这样漂亮的,人群微微扫过就能抓人眼球并再也不舍得移开。 也难怪了,许敏妍想。 趁着人低下头,许敏妍偷偷摸摸的用手机给宁亦拍了张照片,不用构图也没管有没有露脸,但定格住的照片是真的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 第12章 欣赏了一秒,许敏妍就利索将照片发送出去。 每个月十万只需要盯着一个人的大致动向,这份额外的薪酬真的让人实在难以拒绝。 背靠娱乐圈,总会有一大堆琐碎的消息如潮水一样涌过来,宁亦好几天忙的没空上网冲浪,但到底也会在某些不经意之间听见。 茶水间里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个玻璃杯,也不着急出去,一整个摸鱼聊天的姿态对着边上的人说:“我今天一刷视频就看到虞氏集团的那个董事长,我的天,是真的帅,s级的alpha,本来还没有get到,但人从屏幕望过来的那一下,心脏就漏了一拍,一下子就懂了什么叫恋爱的感觉。” 另一个手拿文件夹的人摇了摇头,劝道:“不要想了,他有对象的。” “他不是在发布会上辟谣了吗?” “虞汀白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什么绯闻都没有,突然爆出来订婚,嗯,你就品。”说完这一句,话题又偏了,讨论起晚上吃什么。 拿着文件夹的人似乎是收到什么通知,示意了一眼拿着玻璃杯的,而后就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的离开,背影很有气质。 宁亦不是故意听她们的对话的,只是他就站在了那,以虞字开头,脚下就生了根。 晚上下班,宁亦一眼就见到了站在人群的霍野,有些人不用做任何动作就会是人群里焦点。 人声吵杂,在霍野望向这个方向时,宁亦快步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如果不是为了报复,那就一点瓜葛都不要有。 混杂的信息素闻的让霍野脑袋发疼,但他还是在笑。宁亦吃软不吃硬,胆子还小,冷脸肯定逮不到人。 在拒绝了一个人后,余光瞥到那熟悉的身影,以及那决绝离开的动作,霍野的嘴角的笑更加灿烂。 嗯,笑脸也不一定有用。 手揣进了口袋里拿出了颗糖,霍野走到人群外。甜味在齿间弥漫,将糖咬开,咀嚼,那涌上大脑的躁意才逐渐平缓。 人跑的没影,霍野没有跟上去的打算。 转过身一个人往向反的方向走,一路嘴都没停,直直的就把口袋里的糖全吃了,左口袋揣了一兜子的糖纸。 百分百匹配度的omega是他送到岭北医院的,他的运气能说不好?许以周那个只会当替身的能有什么本事。 算来算去最后能站在阿宁身边的只有他。 霍野把糖咬的嘎吱嘎吱响,垂着眼睛眼里的冷戾又止不住的冒出来。 还是不保险。 站在门外的宁亦迟迟没有推门进去,盯着面前的门看了半天,陈嫂回来就见到了这场景,笑着问:“宁亦回来啦,这么久都没回来,都瘦了。” 宁亦转过身,笑了一下。 客厅里没人,宁亦挺直的背微微松开。 陈嫂道:“太太去m国见薇薇小姐去了,大少爷出差,家里没什么人。” 宁亦僵硬的点了下头。 陈嫂去了厨房,宁亦站在客厅里有点无从下脚,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是肉眼可见的局促。 比起宁亦这个和季家有着血缘关系还占着季家名头的小少爷,待在这个家十几年的陈嫂更像这个家的一份子。经年累月后累计的归属感,稳定而又长久。 宁亦到底还是坐了下来,脊背挺直,手很不自然的放在身前,好多年前养成的习惯在刻意改掉之后在特定的场合里仍然浮现,深入骨髓,难以根治。 陈嫂送来的果盘,宁亦没有动,他一个人坐着客厅里,连手机都没有拿出来。 单纯在等人,木讷的厉害。 时钟从六点指到八点,比约定的时间要超出了两个小时,这期间陈嫂问过宁亦要吃不吃东西,宁亦摇了摇头。他是想张开嘴的,只是当第一个字成为了一个气音,就只剩下了沉默。 他在一瞬成为了哑巴。 越在这里待得太久,宁亦就越能感受到他的声音被逐渐剥夺。 “回来了。”比记忆里更加威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宁亦即忙站起来转过身,下意识的点头,却在季宜康皱眉略显不悦的表情里得到了这样的回应并不妥当。 宁亦努力的想要回复的更好,却最终也只说了一个是。 是,是的,也只能是是。 季宜康很不满意,他有三个孩子,唯独面前的这个一点他的影子都没有,畏缩、拿不出手,要说些什么,却在想到什么止住。 年纪以及大了,性格也定了,说了也改不了,只能算是废了,反正也不指望他能大有作为。 季宜康想着,语气缓和了,他问:“吃了吗?” 宁亦:“吃了……回来之前吃过了。” 不堪大用,季宜康脑袋里浮现了这四个字,在他的面前都不能做到言语流利。 气氛古怪,宁亦对上季宜康的眼睛,即使是在被审视,宁亦还是没移开眼,默默的挺直了背:“爸……你找我有事情吗?” 要坦然自若,不要畏手畏脚,那样不好看。 宁亦屏住了气。 昨天晚上,宁亦收到了季宜康的消息,很简短:明天回来一趟。 没有任何疑问,宁亦回复了一个字,好。 其中的间隔不超过一分钟。 宁亦不知道季宜康要让他做什么,但他知道,只要他做了完成了,他就可以离开,离开这里,大步的向前走。 从宁亦的这双眼睛里,季宜康看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坐在沙发上,宁亦也在他注视的目光下坐了下去,手在放在前面,又犹豫的放在身侧。 不自在,不坦荡。 季宜康是看出了,这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取舍的天平在审视宁亦这张脸后发生倾斜,着实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他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有个人帮帮你,你说呢?” 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声很清晰,屋子里的摆件格局都偏中式,没什么偏亮的色彩,似乎这样就能符合华贵雍容的内敛。 于此,更多是压抑,不可说的沉闷。 呼吸间宁亦可以察觉他胸口里卡着一股不上不下的气,他听到自己在说:“我在大学的时候攒了一笔钱,您往我卡里打的我一分都没动,以前的花费我都会还回去。”没有磕巴,一把过,“还有,这些年,谢谢您。” 宁亦垂着头,手攥紧了裤子,不难堪,就是不知所措,是一腔孤勇的坦白,背后空无一物。 季宜康笑了一下,有点意外于宁亦会这么说:“我不在乎你那点,养你这些年,总要回报不是吗?” 不是询问,是自我人格的剥离变成附属品。 宁亦不确定,可他还是这样说了:“我会还给您的。” 有千百种让人妥协,季宜康没那么做,伤了情谊也不那么的温和,至少得让人看起来心甘情愿一点,不那么勉强。 想了想,却也没有多余能让人回心转意的,只是突然他的言语拉扯到了死了很久之前的人身上,语气怀念:“你想知道你的母亲葬在哪里吗?” 宁亦抬起了头。 没有绳子勒在脖子那,可宁亦就是喘不过来气,在那一刹,宁亦在默念虞汀白三个字。 会无力吗? 会的吧。 季宜康又继续说:“你母亲死的时候你九岁了,你长的很像她,你长这么大了一次都没有去见她,也不知道她认不认的出来。” 做足了一个父亲的姿态,宁亦在长久沉默后只剩下了一个好字,脊背弯了下去。 是,是的,好,好的。 季宜康没有意外宁亦的屈服,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知道要做什么了,宁亦就没有再待在季家。季宜康早在吩咐好这件事后就上了楼,二楼是他的书房,父子之间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关系对于他来说不在日程之上。 出了门,宁亦深吸了口气,冷冷的。 没走几步就有人追了上来:“小宁啊,晚上也没吃饭,这是我做的,你拿回去吃。” 陈嫂很热情,热情的宁亦没办法拒绝,他盯着人,手里的袋子握的很紧,呼出气变成了朦胧的雾把眼都遮住,声音贴到了地上的低,“谢谢。” 陈嫂没在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你回去路上小心一点,这些东西微波炉叮一下就好了。” 宁亦说了一声好,眼睛在笑。 陈嫂见了也笑,多嘴了几句:“这些年你不在,房间还是在了,天天都打扫,你就是一直没回来。” 只要他在,只要他还没死,那些表面的东西就都不会消失。 宁亦的笑淡了点,扯了谎,看地上铺的小石子路:“有点忙,挺忙的。” 忙到过年都不回来?陈嫂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在扯东扯西,只是附和:“忙点好啊,忙点好。” 青年的背影越来越远,陈嫂叹了口气。 虽然是个三的孩子,按道理来说她不会心疼什么,主家的事也不是她能关系的,但到底人心肉长的,还是会在意一点。 第13章 小孩子来季家的时候小小的一个,做什么都很乖。被欺负了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大大的,里面都是泪。 太太不追究就并不代表小孩子的日子好过,大人做的孽,小孩子受苦受难,没办法的事。 要怪,也只能有人走了弯路。 拿钥匙开门,望着里面一片黑暗,宁亦后一秒就觉得鼻子热热的,打开灯,手一摸,都是血。 帝都的天又干,宁亦处理好就准备买个加湿器。 加热了陈姨给他准备的酱排骨,宁亦着一顿饭吃的很饱,一般晚上的时候,他不会吃太多今天算是个例外。 洗漱完毕上床,季宁亦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 爬起来鬼使神差的搜索了虞汀白的人名,蹦出来了很多个视频。 视频很高清,里面人的脸清晰可见,浓密的发,狭长的眼,高挺的鼻,穿着西装,不用过多的修饰就是万众瞩目。 记者在问:“对于前些天说您要订婚了,请问您是什么看法。” 可以不用回答的,可那人的眼睛望过来,锁定镜头,“是谣言,不要相信。” 是谣言,不要相信。 季宁亦反覆将视频看了很多遍,突然就笑了,很浅的一下。 没有强迫,没有勉强,他是在很认真的回复那个问题。 他不会娶那个omega,这是季宁亦所认为的。 可手拿剧本的宁亦知道,婚礼的开始才是这个剧本的开端。 作者有话说: ---------------------- 来来来我们一起一个个来求婚 ps:请接受我的表白[亲亲]lili [比心][比心] 第10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十) 宁亦最近几天都挺累的,白天上班,晚上出去赴约,行程排的很满。 喝了不少酒的宁亦用视线描绘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很红,除此以外他找不到一点可见的优点。 找谁结婚,怎么结婚,谁能和他结婚,季宜康什么也没透露。 他只写出了考题,至于过程他只写了个略并迫不及待的需要一个答案。 捧了点水扑在脸上,宁亦的脑子清醒了一点,但他头还在晕。 找了个靠窗户的地方,风扑在脸上,宁亦剥了颗糖扔进了嘴里。 没咬,就含着。 包厢里自宁亦出去后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直到有人推开门,才有了丁点的动静。 有人走了进来,一头白金的发,耳朵上挂着个耳麦,勾着唇在笑。不是什么很板正的张脸,唇很薄,只要你见到他脑子里就能想到一个词,玩咖。 这张脸看样子就是在纸醉金迷中撒钱玩的,不是他撒钱,就是别人为他撒钱。 程宇和顿时头皮发麻,立刻站了起来,又或者说,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打招呼喊霍少的声音此起彼伏,个个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乖的不行。 程宇和是今天组局的,他先凑了过去,“霍少,我真没灌季少的酒,他自己在喝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拦,真不是故意的。” 言辞恳切,霍野似笑非笑没怎么搭理,他没怎么看程宇和,一群人见他走过来就忙不迭的往外挪,沙发正中央位置就那么空了出来。 霍野坐下,长腿交叠,下颚微扬,在众人颤颤巍巍下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陈宇和的脸上:“一杯一瓶,不过分吧。” 没威胁,就是并不能拒绝,程宇和咬着牙笑:“不过分,不过分。” 豪门之上还有豪门,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层就能压死一大片。 程宇和有点后悔,后悔没听圈内好友的话,后悔答应了季宁亦来聚聚的要求,要不就是后悔在盯着人看的时候,呆了半天下意识的给人倒酒。 但到了后来,这一丝后悔都被顺着咽喉入胃的酒给冲的一点也不剩。 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呛嗓子程宇和都没停,一个劲的灌。 耳麦里没传来其他声音,四周鸦雀无声,霍野就静静的看着。 程宇和不是喝完的,仰头一口闷,没那个资本,撒了半张脸,但到底是把一瓶威士忌给干没了。 一群人光鲜亮丽的,就他半张脸都湿了,程宇和也没畏缩,就是看着挺狼狈,他还在笑,骨头已经长了出来,碎不掉:“霍少,岳塘区的那个项目麻烦手下留情,我爸给我练手的,弄掉了我不好收场。” 挑明了说的,霍野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 视线依旧落在众人脸上。 但好歹没有继续追究,显得平易近人一点,众人的心也落了一点地。 从放在一起而显得杂乱无比的酒杯酒瓶里,霍野挑了个放着冰块还没有喝掉的玻璃杯。 人围着一圈都在看着他,个个站的跟木头桩子一样。 霍野扯着笑脸对着他们,你就是得相信有些人就算装模做样的来敷衍了事,也真的做到了漂亮两个字。 霍野问:“怎么了,大晚上的不回家,还没玩够?” 此话一出,个个借口都冒出来了,能跑赶紧跑。 兵荒马乱,热闹的像老奶奶逛菜市场,叽里呱啦。 “霍少,我家宝宝生崽子了,我要回去一趟。”一个女性omega怯生生开口。 边上的男性omega瞪大了眼,毫不犹豫的拆穿:“你家宝宝是个公猫,生什么崽子。” 男性omega得到了一记刀眼外加小腿挨了一下。 “霍少我想起来我还没吃饭,就先走了。” …… 不过一会,包厢就空了,就留霍野一个人坐在那,程宇和关上门向里面看去。 修长的手,腕骨突出,一只手握住玻璃杯,液体摇晃,一饮而尽。 那是杯被喝剩下的,程宇和意识到。 “你怎么还在看,不怕霍少找你麻烦。”友人拉住他的胳膊,把人拉到一边向外走,“快点走吧,大少爷一看就生气了,你说你,一点也不听劝。” 程宇和笑了一下:“我怎么就不听劝了,谁知道没玩一会,人就跑来在隔壁还说来玩玩,五年了,五年都没联系,谁知道。” 友人啧了一声,有些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就得挑明了说,贱的慌。但到底还是朋友,怕人真的没脑子,出言提醒:“前几个邀季宁亦的,不都说在边上碰见过霍少吗?按照高中那架势,你说霍少心里想什么。” 程宇和嘴硬:“朋友呗。” 友人冷笑,“我知道一件事情。”他贴近了程宇和的耳朵,轻轻的说:“我一个朋友见到了霍大少高中偷亲了季宁亦。” 友人在程宇和僵硬的笑容里继续说,“他被抓包了,季宁亦知道了。” 琥珀色的瞳眸里是笑着的,不过大多都是恶意,裹挟着些许的幸灾乐祸。 朋友一直都是随和的,见到这幅表情,程宇和还有点诧异。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不去相信,倔的像头驴:“然后呢,能说明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去犟没有意义,友人还是准备在拉人一把,“霍野出国,季宁亦留在国内什么事情都没有,你说呢?” 就说明不喜欢了呗,还能说明什么。 程宇和想这么说,但他知道不是。 一抬眼,散开的人群里多少都是高中同学,其中一个两个还是年轻有为不爱和他有交集的科技新贵,但他们都还是来了,交换利益才得到的入场券。 这些年里,如果没人压着,不知道有多少人从京都飞往海市,季宁亦身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 什么都知道,但就是想试一试,也许呢。 程宇和苦笑了一下。 前几场的人没事,这一场人就忍不住了,掀桌子,杀鸡儆猴。 友人见他想明白了,就把搭在他肩头的手撤了回去,懒懒道:“我还没喝够,我们换个场呗。” 程宇和挑眉:“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说喝酒没游戏好玩。” 双眼对视,无声寂静。 友人叹了口气,笑道:“今天不一样。” 程宇和:“哪里不一样。” 戳破就没意思了,两个人一起向外走。 有人压着他们动不了手,但他阻止不了那个人想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甘心一点也没做就淘汰出局,真的不甘心。 宁亦推门进来,就见到了空荡荡的包厢。 视野里只剩下一个人,霍野在玩冰,玻璃杯放着桌子上,修长食指缓慢转动着杯子里融化了一半的冰块。 听到开门的声音,霍野的视线投来,算不得上灿烂。 暗暗的,冷厌的见不到光。 “他们人呢?”宁亦问。 “太晚了,都走了。”霍野起身,站起来以后就向宁亦的方向走,嘴上扬着标准的笑。 他其实是有点生气的,但那点生气又在见到人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他生什么气,他只是不喜欢他,他生什么气。 霍野自顾自的说:“晚上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 第14章 灯火通明的午夜场,外加帝都市中心,交通简直不要太便捷,不好打车是个冷笑话。 “你到底要干什么?”宁亦冷硬的问出声,侧过身,避开了霍野伸过来的手。 又躲他,霍野心里躁意要漫了出来,但还压着尽量别显现出来。 他生什么气,不过就是人躲了他而已,又不止一次了,好几次了。 他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躲了就躲了。 十一次而已,加上这次十二次。 霍野手准备向上举起表示自己任何想法都没有,却在触及宁亦的视线后又再次放下。 手将人彻底的拉了进来,抵在墙上,顺手关上了门:“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哪里做错了?” 呼吸扑在脖颈处,温热潮湿,就算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但宁亦此刻也感受到心悸。 心跳在紊乱。 一个成年alpha的体重压在身上,宁亦推也推不开,更何况还是霍野故意的。 白金的发在脖颈处乱蹭,微微痒。 橙子的甜就在鼻尖乱晃,霍野的鼻尖抵在宁亦脖子上的软肉上,那一下,霍野能明显感身下人的片刻僵硬。 温度在攀升。 宁亦的手想抓紧,只能触碰到另一个人的温热,骨骼。 早在进来的那一瞬,他的手就早已被人紧紧扣住禁锢在身后,越挣脱越紧。 不安,惶恐,失控。 后脖颈细微的疼痛蔓延,宁亦蹙眉:“放开。” 霍野没听。 宁亦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有些不耐:“霍野,我说放开。” 霍野是生气的,因为很不对,准确来说是宁亦的活动轨迹不对。 十指相扣的手被他握的更紧。 他的声音有点哑,视线落在那被黑色碎发遮住的后颈,莹白的肤色,似乎叼住就会化开。 眼神跃跃欲试,他移开眼,声音低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找人,你想找可以结婚的对象。” 阿宁不喜欢热闹的氛围,主动参与社交更是不会,偶尔一次他可能会认为是想聚聚,太过频繁那就意味着不正常。 还故意和几个alpha说话,大晚上的还和beta说话喝酒的能是正经alpha吗? 在这件事上,他又不是傻子。 白金的发,苍白的肤,一双黑瞳就愈发显得幽深晦涩。 霍野开口:“既然不是虞汀白也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能是第一选项?” 宁亦拒绝的很彻底:“谁都可以,你不行。” 霍野:“许以周也可以?”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宁亦回答出来,因为他的嘴被堵住了。 窒息,紊乱,白金的发落在脸颊。眼前的手被按在头顶,唇与齿磕碰,凶狠带着不顾一切的肆意妄为。是铁锈的味道。 手被松开,宁亦去推霍野肩膀,没有用。 水声啧啧,头顶的灯晃晃悠悠折射出从未见到过的光,宁亦去抓霍野的头发,雾气朦胧的眼睛氤氲出水汽,湿漉漉的一片。 后颈的痛丝丝缕缕的爬向四肢,被唇上的疼痛而掩盖。 头发被拽着的疼痛并没有让霍野放下任何动作,他的神经随着宁亦眼尾的红更加的癫狂。 “我可以吗?”霍野停下问,他的眼里有了血丝。 宁亦大口的喘息,背抵在墙上,心跳恢复不了平静,一声比一声大。 失控伴随着耳鸣,让宁亦的声音变小了许多,他不太想说话,可还是打起了精神去回复霍野:“不可以,你和许以周都不可以。” 霍野想,他该谢谢阿宁对他不是例外吗? 不甘心,不想,不愿意从胸腔爆开,他又俯下了身,“啪”的一下,是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宁亦仰头,嗓子微哑:“疯够了吗?” 脸颊有些发麻,霍野顶了顶腮,望向了宁亦的手。 这一巴掌很用力,他都能感到麻,他把人垂在人身侧的手捧起来看,不出意外的是红了,从皮肤下涌上了一层红粉。 手被抓着,宁亦没动,垂着眼帘,没力气了,什么也做不了。 霍野叹了一口气,笑了一下,垂首朝着那泛红的手掌吹气,语气很低:“我没想那么做,我就是突然的控制不住,失控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不行?” 宁亦:“……” “是因为我喜欢你对吗?” “可这对我不公平。” “阿宁,我可以不是第一位,但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霍野去看人的眼睛,意料之中只看到了低下去的头。 “你只要给我一点机会,我就可以比别人做的都好。” “阿宁,给我一点机会。” 低声下气并没有让宁亦有多大的改变,长久以来的习观念并不能一时撬动,宁亦一声不吭。 霍野将脸放到了宁亦的掌心,磨蹭,妄图得到一点的爱抚,他的脾气真的不算好,可他能忍耐,“在帝都能排的上号的我算一个,我说过的,阿宁,你可以利用我的。” “钱和权,我都可以给你。” “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宁亦手指蜷缩,还是拒绝:“这不一样。” 霍野的眼眸和宁亦对上,alpha的眉骨锋利,软化下来又同色与欲纠结,性感的不像话:“没什么不一样的,朋友之间可以有利益关系,爱人之间也可以。” 只要有了机会,那么爱在细水长流中终将涌现。 “阿宁,爱爱我吧。”霍野说。 作者有话说: ---------------------- please love me [比心] 第11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十一) 宁亦把手抽了出来,手心因受到了触碰而发麻发疼,也没吭一个字。 霍野是疯了,说不通。 说了一遍也不行,两遍不行,宁亦彻底放弃了。霍野大约是被一巴掌给抽清醒了点,宁亦在推人肩膀,霍野也配合的向一边倾斜过去。 没多大的意思。 唇上火辣辣的,宁亦没去管,应该是破了。 宁亦向外走,身后跟了个尾巴。人不出声赶人,霍野就有脸继续跟下去,即使左脸颊红了大片,被人时不时看上一眼也不甚在意。 被喜欢的人打,这是勋章。 一张帅脸顶着个巴掌印,跟在一个同样漂亮的人身后,大部分人没注意到有什么联系,但小部分脑回路清奇的一下子就把人联系在了一起,脑袋缩在一起叽叽喳喳,磕起了cp。 金发呆板傻气alphax作里作气娇气omega。 可惜霍野的脸和呆板傻气挂不上边,顶了个巴掌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大步向前,有点傻但不多。 宁亦也算不得上作。 人设货不对板,角落里穿校服的两个人磕的还贼起劲,手机一拍,嘴巴里只剩两字,真香。 走了几步,宁亦顿住了脚步。 他扭过头去看人。 霍野的皮肤总是病态的苍白,高中时候就很爱户外篮球,晒也难晒黑,好不容易晒黑了待在室内几天内又能急速的恢复。 如今霍野的皮肤就像在屋子里关了个把月的那种,不正常的白,巴掌印明晃晃的在上面格外显眼。 四周人流不算多也不算少,宁亦能察觉到有些视线落在了霍野身上,暗戳戳的。 还瞥到一个人似乎是要举起手机。 巴掌印影响不了一个人的全脸,就算看上去有点好笑,但还有另一边完好的脸挺着。 身高肩宽倒三角,脸上有了瑕疵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反而会让人放大了心中的那么微妙,会让其觉得,机会来了。 霍家的大少爷,一个名头一张照片就能挂在热搜上。 宁亦向回走。 霍野早在宁亦的身体顿住的那一秒就意识到了,眼皮耷拉着,意气风发一点也不剩,萧萧索索。 冬天的夜晚格外的冷,宁亦会在脖子上围一条围巾。 今天是条酒红色的。 人向着他走过来,霍野也没歇着,他腿又没断,就是断了,手又不是废了,爬都要爬过去。 面对面走过来,那是双向奔赴。 走到了霍野身边,宁亦已经把缠绕在脖颈处的围巾给解了下来。 风钻进了脖子,凉飕飕。 宁亦把围巾递过去,霍野没接,装模做样的垂着眼,可怜巴巴的喊了个字疼。抿着嘴,就不说话了。 活泼好动的金毛停止了摇尾巴,一脸衰样,半死不活的等着主人的爱抚。 宁亦没有给好脸色,赏了人两个字:“活该。” 他的脸有点白,不同于霍野的那种苍白,更多的是一种玉制的温润,很健康。说出的话没有狠劲,是平白直述的冷淡。 霍野没否认,惨淡的勾了勾唇,半死不活。 “嗯,活该。” 人最奇怪的一点之一就是当生气时说出的话被另一方肯定时,第一时间不是快活,而是一瞬间的哑然。宁亦此时就处于这个区间内。 第15章 手里的围巾硬塞进人的胸前,也不管人有没有接住,就立刻将手撤了回去。 微微低下头方便人将围巾套在他脖子上的霍野搂紧了胸前的酒红色。后槽牙咬紧又放松,手指捻了捻上面的温热。 指尖在发烫。 将围巾围到脸上,甜甜的橙子味就扑向了大半张脸,钻入鼻腔,霍野舔了舔唇,犬牙发酸。 “照片怎么办?”宁亦望着刚刚的确拍了照片人的手机,询问着,下一秒就准备走向那人,迈开了一个脚步就被霍野给抓住了衣袖。 对上视线。 霍野:“没事,出不了什么问题。” 发,最好是在平台流量最高的地方发。凭着他的这张脸,话题热度上来,他的巴掌印属于谁的,他人喜欢谁不就清清楚楚。 霍野的脑袋发热,深吸了口气,拽了拽脖子上的围巾。甜的。 本人不在意,宁亦垂一下了眼,手一撇就把霍野的手给抚开。一点力气也没用。 “随你。” 甩下这两个字,宁亦就彻底的不搭理了霍野,把人当做了透明。走到路边,手一伸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要走。 无视并不会让霍野感到难受,脖子上缠绕着的围巾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他的阿宁还在意着他。 宁亦一只手拉着车把手,霍野就大跨步的向另一个门走。 在这里,宁亦出发出了声,他叫了霍野的名字,完完整整的两个字,不轻不重。 霍野扭头,帝都的夜是由无数灯火大厦勾勒出了繁华,它是不落的朝阳,熠熠生辉。 所以,在这片光亮里,霍野能清晰看到宁亦眼里的疲倦,是对他的。 霍野想,他可以不在乎,视而不见,一个方法怎么能用第二次呢?做错过的题目他从来都不会再做错过,重蹈覆辙不在他的人生选项里。 做错了就要改,选另一个,重复选择同一个答案的人,会有多傻? 车水马龙,远方街口的鸣笛声响起,划破夜色,刺破了另一时空的冬。 霍野叹了口气,揣到口袋里的手只摸到了一片片被撕开的糖纸。他忘了,在包间里盯着监控的时候就吃完了。他笑了一下,在宁亦的目光下走向一边人行道上。 手揣在兜里,人模人样,语气温柔:“回家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宁亦没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霍野站在原地,车子一起动就跑了出去,半点也不等人,一张糖纸被他放进了嘴巴里,咀嚼,吞咽,略微的一点甜被榨出来,香香的橙子味。 站了几分钟,稳定了,霍野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声音阴测测的,落点捉摸不定:“查查最近许以周的动向,他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给我查。” 挂断电话,霍野盯着脚下的影子,笑了笑,嘴里吐出了两个单词:“sb。” 没脑子的傻缺才会出这么馊的主意。 没脑子的傻缺半夜敲门,一声比一声响。 发生的事很多,宁亦回到家就躺在了床上,睡着了又没睡着,光怪陆离的世界在他脑袋里荡过来荡过去,铁门被拍的啪啪作响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眼睛很清晰,似乎从来都没有闭眼过。 楼道的灯被嘈杂的声音给唤醒,一个高大的身影蜷缩在他的门前。 宁亦垂着眼,有了一瞬的茫然。 柔和的暖光倾泻,那抓着铁门缝隙的手动了动,指节发白,手指涨红。 被碎发遮住的脸抬起,似被碎雪雕刻的脸颊此时一寸寸融化,唇色都是充血的红,热气扑面而来,满头大汗。 “许以周?”宁亦不可置信。 光落在瞳孔里让许以周本能的颤动了眼睫,在意识还清楚之际,他的手拽住了宁亦的裤子,虚虚的拉着,眼前晃晃荡荡。 “嗯。”许以周回应,咽喉震动,他说:“我来了。” 他扬着头,在笑,很小的弧度。可宁亦却感觉他在哭,很小声。 “我是不是来晚了。”许以周问。 宁亦一头雾水。坚硬的铁门阻挡着两个人,宁亦蹲了下去,没有打开门。 “为什么这么说?”宁亦伸出手去触碰许以周的脸颊,很烫。手掌不用覆盖额头都能察觉的到的不同寻常,不是发烧。 许以周的笑与他在圣和时期的模样重叠,比起四年后初遇时的沉稳冰冷,这样的神情更为适合他,明锐的势不可挡,灿烂的是破晓的熹光。 眼眶很红,血丝围绕着瞳孔。 宁亦意识到五个字:易感期,危险。 宁亦的手不算冷,但对于现在的许以周是可以消暑的冰。 他没有将这块冰握在手里攥紧,而是将脸一下又一下的蹭着掌心,幅度不大,暗沉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人,眼里是他未藏住的渴求。 alpha在易感期内就算再想掩饰他对爱的人的心动,他的眼神,他的动作就都是破绽。 我的理智屈服于本能,我无法藏匿我的爱意,束手就擒。 浑浑沌沌的许以周感到惶恐,他低下了头。 “许以周!”在看到他的动作后,宁亦出声,声调尖锐。 许以周茫然的抬头,咬着手腕没松开,血染红了唇,还有一滴滴的向下落的。 宁亦打开了锁,蹲在门外,手掐住了许以周的下颚,厉声喝道:“松口!” 许以周依旧咬着。 宁亦一只手扒拉着许宁亦的牙齿,还没用力许以周就张开了嘴,手腕落下,双手环抱住了面前的人。 楼梯里的灯暗下,许以周就保持那个动作,宁亦也没动。 “我们先进去好不好?”不知道许以周现在的状态是怎么样的,宁亦轻轻的哄着。 许以周没说话,只是顺从的跟随着宁亦的力道,站了起来,哗啦的一下,被他抱在怀里的不知名物体就砸在了地上,惊的宁亦眼睫不停的颤。不过谁也没管。 扶着许以周,只是一会宁亦就感觉到了热,后背冒汗,鼻子里总有种热潮要涌出来。 许以周被宁亦很艰难的弄到了沙发上。 两人的精神都不算太好,许以周的眼睛要阖不阖的,宁亦累的在轻喘气,眼耷拉着,坐在许以周身侧。 许以周没阖上眼,一会就抓住了宁亦的手,边看边玩。 一个beta的家里是不存在alpha抑制剂这种必备品的,手机在卧室,宁亦要撤回自己的手,许以周拽了一下,没用力,可隐隐约约的是在挽留。 怕人不老实,宁亦轻轻哄着,“我先离开一会,等下再给你抓着,好不好?” 许以周没回复,因为你不能指望一个意识快没的人来回答问题。 宁亦去了卧室拿了手机下单了抑制剂送货上门,出去的时候怀里抱了个厚厚的毛毯子。 虽然可能也用不上。 在把人半搂半拖着进门,宁亦才意识到许以周穿的很薄,体温升高的炙热似乎没有阻隔的就传到了他的手心,胳膊上,背上。 把毯子仍在沙发上,宁亦将门外的东西捡了回来,低头一看,是财产转移协议,略微翻了一下,是已经签过字的。 签的是许以周的名字。 他要把财产转移给谁? 宁亦抬眼,许以周也在看着他。 将这份协议放在桌子上,宁亦又去边上的柜子找医药箱。 许以周瞥了眼桌上的协议,丁点的记忆在浮现。 医药箱找到了,宁亦转过身就见许以周端坐着,眼睛还是片迷蒙。 见到他,许以周还调了调坐姿,背挺的更加笔直,上下嘴皮一动,一大段话就说了出来一点也没停顿。似乎说了很多遍,念了很多遍。 许以周郑重其事说道:“如果你要一个联姻对象的话,那我可以,我们结婚后,除了法律上的关系转变外,其他的不会有任何转变,你有充足的时间去做你的事情,其他的,我来解决。” “你说我为什么愿意?” “我的年纪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我爸妈很着急,这是个问题我得解决。” “为什么是你?” “在这个圈子里心怀不轨的人太多,而且符合条件的,我身边只有一个你。” “你还在犹豫什么?” “是我喜欢过你?”语气下沉。 许以周停顿了一下,似在思考。 自问自答的戏码来到了中场休息,宁亦提着医药箱没在往前一步。 复杂,无言以对的复杂。 在诡异的沉默里,许以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低下头,看着面前只摊了协议的茶几,吞吞吐吐:“我又不喜欢你了。” 我不喜欢你了,所以我可以。 作者有话说: ---------------------- 求爱小狗[哈哈大笑] 第12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十二) 那句我不喜欢你了被许以周反反复复的念叨了很多遍,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不是卡壳就是在开头念不下去。 第16章 到最后,许以周自己念的烦了,伸出右手就是一巴掌。 脸颊的痛感似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理智回笼了一点又在继续念着,通顺了一点但还是磕巴。 六个字反反复复,不觉厌烦。 “啪”的一下让宁亦眼皮一跳。 在许以周的“念咒”中,宁亦靠近了他。 许以周停止了说话,眼睛转了一圈,落点是宁亦的右手。 “牵着。”他说。 正在处理伤口的宁亦没去管他。 血糊住了伤口,宁亦用着生理盐水去擦,一圈牙印显露出来,有点深,用了狠劲在里面。 “你不牵我吗?”许以周絮絮叨叨:“你说过,给我牵的。” 没有得到回应的许以周眼里闪过一抹神经质的黑,他提出了质疑,他的语气提高,似是悬疑小说中的侦探角色找出了最终凶手时的总结:“你是个骗子。” “你骗我,你不信守诺言。” 絮絮叨叨的言语并没有影响到宁亦,在给人的手腕缠上绷带后,宁亦才由心的发出疑惑:“不疼吗?” 处于意识恍惚中的alpha回应不了,他喃喃自语:“不信守诺言就不要守了,我也不守,我们都不守……我们就都一样了。” 许以周笑出了声,眉目都舒展开,他轻轻的说“我们一样了……一样了。” 黑幽幽的眸子里藏了东西,他望向宁亦,又什么都没藏住。 宁亦也随他了,和没有意识的人的话说不到一块去。 垂着身侧的手被碰了碰,顺着触感看过去,许以周正用手去勾他的小拇指。 宁亦没躲,他的脑子有点疼。 许以周逐渐的开始放肆,一点点的试探,食指触碰到宁亦的手就悄悄的用余光去瞥他的脸色,恍惚的看不清却也没退缩。 没有被制止,就意味着允许。 毕竟他答应过他,即使对方是骗子,他也有权利去让做已经被允许过的事情。在易感期的alpha就算脑袋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也知道在某种情况下为自己谋求福利。 他想牵面前人的手,那人的身上有甜甜的橙子味。 alpha易感期会让其趋于最原始的本能,撕咬、标记、筑巢,宁亦不会在这种状况下去选择说一些让许一周不快的话。 他的目光锁定在许以周的脸上。 意识不清的alpha低着头,盯着已经被他抓牢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狭长的眼下除了眼睫投下的阴影,还有一片青灰色的暗沉。 宁亦是见过一些alpha在易感期下失去控制的场景,被野性鞭挞的失去了人类独有的理性,只剩下繁衍的本能。 直到被人制服都还是一脸的不甘心,无可奈何的盯着远离的猎物,喉咙里发出低喘。 这些都不符合现在许以周的状态。 太安静了。 沉默,倦怠,只有在牵着他的手后才露出了一点餍足的笑意,与alpha在易感期内所展示出来的攻击性、欲求相悖。 是被微波炉加热过的水吗? 宁亦额头上的一根筋跳的更加欢愉,脑袋更疼了。 安安静静的alpha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的偏转,他扭过头,盯着宁亦的脸,他的瞳孔不自觉的颤动,恍惚见记起他要做的事情。 他要对着面前的人说一句话。 许以周的嘴巴一张一合,没声,反复了几次,他皱着眉手抬起,还没用力就被宁亦给抓住,他偏过头,似乎在不理解。 许以周对上了宁亦的眼睛。 许以周的咽喉在动,脸颊在用力,全是一览无余的费力。但他依旧还在念叨着那句话。 “我不……喜欢……” 顿了很长时间,最后一个还是没有冒出来。 又失败了。 这是否认吗? 这是告白。 宁亦的脑袋发紧,头似乎下一刻就要裂开。 “你。”这个字落下,了解了结尾。 新的一轮又重新开始,许以周的话流畅了起来,他没有避开宁亦的眼睛,直直的对上去,他一字一句说:“我、不、喜、欢、你、了。” 只是在最后一个字落下,宁亦清楚的看到了一滴泪从他的眼角落下,很大的一颗。 刹那,宁亦抓着许以周的手就松开了力道。 许以周一动不动,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眶的泪一滴滴的坠下,砸在衣服上。他的话越来越流畅,最后还能在宁亦的面前若无其事的笑一下,似乎这就是他的本意。 “我不喜欢你了,真的。”许以周举着例子说:“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我比任何人都要合适,我的家庭状况你也知道,很简单。” “目前我的哥哥是许氏的继承人,如果你觉的不满意的话,我也可以争一争。” 许以周再次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在这幻想的一问一答里他的意识逐步衍伸。 “继承人不是一成不变的。” “这是一个过程。” “我可以先把我的股份给你,名下财产也可以转移,不过数量太多,目前我只能先转移这一部分。” 宁亦:“……” 太过安静的环境让许以周焦躁,他又去抓宁亦的手,冷不丁道:“我不喜欢你了。”眼泪又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似乎这一句话就是让人不会拒绝的话,只要说出来,接下来的所有动作都可以被宽容。 宁亦感到头疼,他不自觉的问出了一个问题:“许以周,我是一个beta,如果你真的要和我在一起,你要怎么办呢?” 许以周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拉着宁亦的手,摩挲着指节,触碰着指尖。 世界安静下来,宁亦为自己去问许以周这个问题而感到好笑。左手被抓着,宁亦也没打算抽出来,右手探了探人的口袋,空空荡荡的。 手机没有带出来。 许以周的身份意味着他不能直接被送到医院里,宁亦一只手解锁着手机,在联系人的选择上,点击了赵清越的聊天框。 01:在吗? 颇为生硬的开场白,让宁亦有了撤回的冲动,功利性太强。 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宁亦的手点在屏幕上。 zqy:有事? 01:你可以告诉我许以礼的联系方式吗? zqy:许以周在你楼下? 宁亦还没想好怎么回复,赵清越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犹豫了一下,宁亦点击了接通。 赵清越没有睡着的痕迹,金丝眼镜还依旧端端正正的架在他的鼻梁上,眼神清醒,从镜片反射出蓝光来看,是还在工作的状态。 对于接通了的视频,赵清越显得有些诧异,勾唇一笑,解释着:“我不是不给你许以礼的电话,我和他不熟,加的联系方式大约都是工作方面的,如果你要找他,得要等上一会。” “当然,如果很急的话,我可以帮忙。” 手被攥紧,宁亦下意识去看许以周。漆黑的瞳孔里没有其他,眼尾的泪没有干透,还是湿的。 宁亦声音放轻:“许以周在我身边。” 赵清越:“……” 青年的视线落在镜头之外,赵清越调整了一下坐姿,僵住的手恢复活络,自然的放在一边。 “他还在易感期内。” 宁亦没用余光去瞥赵清越现在是如何表情,他全身心都在许以周的身上,直到手机里传来‘呲啦’的椅子移动声,宁亦才望了过去。 入眼是赵清越冷白的下颚。 镜头晃的厉害,赵清越的话如同骤然降下的雨,噼里啪啦的倾泻而下:“有绳子吗?没有的话皮带也行,把他的手捆住,算了,找一个房间,把他锁在里面,或者自己躲进去。” “不要挂视频,等我。” “等我,我马上到。” 赵清越的急迫让宁亦恍然有种错觉:现在和许以周在一起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alpha的易感期是很危险的时间段,但现在宁亦并没有感觉到。为了避免赵清越的过度担忧,宁亦开口:“好像不用那么做,许以周现在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没有什么攻击性。” 这一段话并没有让赵清越的步调有任何的降低,他自己就是个alpha,并且还在研究如何用药物降低alpha在易感期内的生理本能。 宁亦说的话,赵清越会相信,但不会全部相信。 狩猎、性、暴力是伴随着alpha易感期的始末。在一些情况下,alpha会适当示弱来降低猎物的警惕性,从而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 许以周的病例档案现在还躺在他的桌子下的保险柜里,十三岁就被送去了m国的疗养院,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十四层是不能用腿跑下去的高度,电梯的按钮被赵清越按了一下又一下,虽然这样也不能让电梯快速上来,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等待的期间,赵清越的嘴也没闲着,他在警告手机对面对危险还一无所知的beta。 “不要相信许以周,他在骗你。” 第17章 宁亦还没来及回复,手机就被他认为的,状态不错的alpha给抢走,“啪”的砸向了不远处。 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许以周的眼睛还是懵懵懂懂的,眼神特别无辜。似乎砸了手机的人另有其人,并不是他。 宁亦被这么一下给惊到了,但也没表示什么。不要刺激到还在易感期内的alpha,其他的不是问题。 视线重新回到自己身上,许以周绷紧用力的手臂又放了下来。他不喜欢面前的人总是看着那个物体。 他只能看着他。 他的世界就只能是他。 黑掉的屏幕,赵清越的理智岌岌可危,手不受控的垂了一下边上的白墙。 痛感从指结蔓延,理智也在回归,赵清越给虞汀白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三秒,通了。 赵清越踏进电梯,稀松平常的开口:“许以周易感期去了季宁亦的家,该怎么做?” “嗯。” 嗯是什么意思?赵清越揣测不明白,只是脑子乍现出一缕灵光,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无论如何宁亦身边发生什么,虞汀白总会是得到一手消息的人。 那么多人,吃白饭的? 电梯急速下坠,在失重感里,赵清越靠向了身后,模糊不清的镜面上倒影出的身影阴恻恻的,赵清越笑了笑。 是一种坦然,无法阻止下坠的失控,很清晰:“beta不会被信息素干扰意志,只是许以周原本的情绪就很不稳定。m国疗养院的资料我给你发过。虞汀白,我知道你有分寸,但是,意外是在掌控之外的事情。” ‘叮’的一下,电梯门开,赵清越眼前变的明亮,疏疏的光驱散黑暗。 “谁也不会例外。” 虞汀白没有说话,赵清越未言语的沉默中感受到了压抑,这是一场对于他的围剿。 作者有话说: ---------------------- 小赵加油[摊手] 第13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十三) “杰弗里教授在后天就会回国。” 平淡的语调,加上最近几天实验室的人员变动,赵清越了然,轻笑,飘飘摇摇的轻浮。 被藏匿在镜片后的眼睛透出点不符合本人人设相悖的野心勃勃,嘴角拉大,心怀不轨:“赵白桥的身体状况不大好,说不准哪天就被突然冒出的新闻弄的心脏病发,我至少待在这,才能看看谁最后才能上位不是吗?。”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 啧。 赵清越没打算放弃前往云水小区的打算。不骄不躁的去了地下车库,坐在驾驶室里,顿了一秒,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响彻整个车库。 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赵清越若无其事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而后一脚踩下了油门。 虞汀白理智,他在自欺欺人骗谁? 哦,骗他自己。 在车库里睡着的人迷茫的睁开眼,冲着挡风玻璃前一辆掠过的大g,迷迷瞪瞪的骂了一句:“md,神经病啊。” 大晚上不睡觉,按什么喇叭。 天城壹号那里来的傻缺! 被削得很长的果皮骤然被切断,握着刀柄的手顿住。 巨大的电子屏上,无声相望的两个人被拍门声惊动,一个扭头看过去,一个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被刀刃割伤的血液汩汩流出,沾在了苹果的果肉上,虞汀白垂下眼,呼吸平稳,指腹轻轻擦去刀上的血迹。 沉寂下来的空间,有道声音响起:“虞总,需要配合霍野吗?” 削了半张皮的苹果被放在了桌面上,暗黄色在沉积,虞汀白抬起头。 半分钟的沉默。 “不用。” 小一不吱声了,紧盯着七楼,今天是他值夜班。从许以周赶到这,他就注意到了,摇摇晃晃的步子,不出意外的,不一会他的手机app显示出信息素浓度超标的提醒。 季小少爷的家门口被放了个简易信息素监控器,虽然小少爷是个beta,但不妨碍有人将一系列意外事件条条列出,只为做出最万无一失的保护措施。 把手踹进兜里,小一蹲在了地上,这天真冷,不过在挺过这几天,这夜班就不是他值了。 他晚上自由了。 话说当初是那个傻缺提出一个人值一年的? 霍野拍着门,白金的发乱糟糟的,半夜从床上被一通电话叫醒,还没来的急反应,就从对面发来的一张照片窥伺到不同寻常。 几天不见的许以周站在老旧楼房下,身上穿的极其简单,但从他的日常来看,可以算是狼狈。 不用霍野多想,他就知道这人又要作妖。衣服都没来的及拿,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半路冷风一吹,霍野的大脑飞速运作,突然就意识到许以周已经有几天没露面了。 易感期三个字冒出来,霍野的额头直跳。 “阿宁!” “阿宁!” 小一而耳朵里插着耳麦,时时刻刻注意里面的动静。命令就在此刻落下,清晰又冷淡:“去帮霍野。” 掏出兜里的对讲机,小一冲着对面的人吩咐道:“小四,下楼。” 在霍野退后伸出长腿就要踹门之际,那扇门从里面拉开,露出了完完整整的季宁亦。 霍野的脸色还没转变,就闻到了很刺鼻的花香,小苍兰的味道。 alpha的信息素相排斥,坐在沙发上的许以周面色不大好,眼睛盯着宁亦,除了深深的执拗,还有对来人的微不可查的厌弃。 很烦,但有没有办法,许以周握了握手,手指蜷缩。 宁亦对于霍野的到来很诧异,铁门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霍野借着缝隙去看里面的人,语气放轻,话是张口就来:“许以礼在国外出差,托我过来把人拉走。” 就瞥了一眼,霍野就能感觉到许以周要杀人的视线。 碍眼的人做碍眼的事,霍野也想把人给刀了。不过现在他得先进去。 浓密的眉,没有特地的修剪过,乱糟糟的,同眼底的躁动相呼应。 宁亦皱眉,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赵清越找人的效率这么高吗? 这么快就来了? 还有,霍野和许以礼的关系很好? 脑子里乱糟糟的宁亦打开门,而后就被霍野给抱了个满怀。也没有抱多久,在宁亦要伸出手把人扒拉开时,霍野就自动松开了,没有过于的出界。 但宁亦还是下意识道:“不要动不动就抱我,这样不好。” 霍野:“我刚从国外回来,他们有时候打招呼就是这样的。” 宁亦向后退了一步,疑惑问:“是这样吗?” 霍野一笑,宁亦就知道不是了。 可能有,但至少刚刚霍野的意图不是这样。 脑袋炸裂,宁亦没想太多,问了句:“许以周要送去哪?” 霍野径直去了沙发边,许以周是坐着的,背挺的笔直的。也还没动。 是不想动,还是不能动? alpha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在易感期内看着另一个alpha进入自己的领地。在这个时候,霍野居然对许以周还有点脑子表示出了庆幸。 “抑制剂还在送来的路上。”宁亦走过去,将许以周的大致状况说了一下,“他的手腕上有伤,已经简单处理过,伤口有点深。” 霍野边听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两支药剂,极为娴熟的将其中一支打入许以周的左臂。 他的眼里带着笑,轻而易举的开始了拉踩:“正经alpha根本都不会在易感期里出来,像许以周这种的,啧,简直了。” “我就不一样了,我天天带着抑制剂,易感期也不乱跑。” 霍野笑眯眯的望向宁亦,就见宁亦一脸的心不在焉。在想事情。 淡淡的酒味,漂浮的烟雾。 宁亦被触碰到某一神经,帮着许以周说了句话,“也许是他出来太急,然后就出意外了呢?” 霍野:“……” 很明显的偏心,雾蒙蒙的眼睛望过来,又长又卷的眼睫毛一扇一扇的,霍野漫不经心的赞同地点了下头,声音下沉附和道:“嗯嗯嗯,对对对。” 不大愿意,但到底还是在哄人。 喜欢乖的,什么毛病。 本来不想下狠手的霍野将另一支准备放回口袋的药剂又给拆了封。 这么会讨人喜欢,那就更乖一点呗。 没一点自我意识的烂泥,是不是要更乖一点? “你给他打什么?”宁亦出声询问,浅粉色的药剂在玻璃管里显得有点漂亮。 霍野一本正经道:“镇定剂,毕竟是个s级的alpha,他打我怎么办,我可是正经alpha,可不是他这种流氓alpha的对手。” 宁亦:“……” 无话可说。 一本正经开玩笑的霍野眉宇都是轻松愉悦,补充的语句去掉轻浮,沉稳又可靠:“在一定程度上alpha易感期不仅会伤害别人也会伤害到自己,限制一下自我行动力很有必要。” 宁亦点了下头,一转眼,就是许以周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眼。至少现在看上去很乖。 第18章 宁亦措辞了一下语句:“但他现在看起来没有那么的……” 霍野不置可否,笑道:“易感期内的alpha不要轻易的相信,他们是天生的掠夺者,会演戏。” “那你呢。” 把自己也囊括在内的霍野手上依旧稳当,语气轻缓:“我也一样。” 粉色药剂被一点点推进去,离得远宁亦可以清楚看清许以周脸部的变化。 逐渐涣散的瞳孔,挺直的脊背无奈的摇晃了几下,最终坠落在沙发里,眼睛还直勾勾的望过来。 在此刻那略微的凶性才暴露出来,不甘心,不情愿,还有难过,被抛弃的难过。 平静的眼中,泪珠落下,宁亦的手动了一下。 霍野察觉不对,看向了许以周。 他就说alpha会演戏,这不就演上了。霍野的牙齿有点痒,手摸到上半身没摸到口袋,一低头,出来太急,只套了个灰色毛衣。还穿反了。 没谁注意到。霍野的攀比心咻的被泼了凉水。 他去看宁亦,宁亦的视线却落在了他身边的许以周身上。 你能很明显的感受出那只是一种关心,不包含其他爱意,但霍野还是应激了。如果没有得到百分之百的爱,那么那人给出的所有都能成为嫉妒的祸源。 霍野瞳孔漆黑,笑容惨淡。 但还好,没人能成为那个例外。当然,虞汀白除外。 半斤对八两,他和许以周,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他是疼的吗?”宁亦不确定的说。 霍野拉开嘴角:“对的,疼的,都疼晕过去了。” 宁亦:“……” 掉眼泪博感情,手段是真脏,霍野扯了扯嘴角。还真是举一反三,憋了个大的。 将许以周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霍野向外走去。如果许以周不在这,霍野很乐意在这并不大的小房子里待很久很久。 桌上摆放着新鲜水果,阳台放着大大小小的绿色盆栽,每一点都在告诉来访者,这个房子的主人很热爱生活。他不在这五年里,宁亦活的很好。 只是,这里不该有小苍兰的味道,它的突然到访,蔓延开来像是这里的另一个主人。 走到门外,霍野对着屋内的宁亦道:“窗户打开,散散味道,喷一点信息素清洁喷雾,会快点。”说完,霍野就意识到了问题,他为什么要和宁亦说清洁喷雾?一个beta家里不会存在这种东西,皱着眉又缓和了几分,笑着说:“我等会送过来。” 宁亦站在门前:“我闻不到,不用麻烦。” beta闻不到任何的关于信息素的味道,感受不到任何有关信息素里的波涛汹涌,理智的看着别人在他掀起的欲海里浮浮沉沉,却一点也感受不到。 刚刚拥抱所染上的海盐气味已经掉的差不多了。霍野笑的温柔:“我送我的,你不想要,可以扔。” 宁亦:“那很浪费。” 霍野笑了一下,坦然的嗯了一下。 驮着许以周,忍着要给人扔下楼梯的冲动,霍野听到了身后开合房门的声响,一个回头,就和宁亦对上。 从那眼神里,宁亦读出了两个字:干嘛? 宁亦解释道:“你这个方式去带许以周下楼,会有危险。”霍野就搂着许以周的胳膊,现在人意识不清,他还住在六楼。 霍野微笑:“这么关心许以周啊。” 宁亦没听懂阴阳怪气,“他摔了,你也会摔。” 霍野语调拉回,微微上扬,莫名诡谲:“哦,原来是在关心我。” 宁亦不懂霍野的脑回路,没说话。 霍野垂下眼:“你跟下去有什么用,给我们当垫子?我摔下去可以倒在一边,许以周这个没脑子的就不会了,他傻。” 宁亦:“……” 某一瞬间,霍野偏过头看向楼上。 躲在阴影里的青年眨了眨眼睛,这么敏锐? 被发现就不能躲着了,揉着眼小四向外踏出一步,懒懒问:“你们需要我的帮忙吗?” 宁亦被声音惊了一下,偏过头去看,下意识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我们声音太大了?” 高大的青年站在楼梯上,摸着自己的寸头,憨厚老实。 小楼房不隔音,的确吵,但小四没这样说:“我没睡就是闻到了点信息素的味道,下来看看。” 小四又一次问道:“需要帮忙吗?” 宁亦没说话,霍野却是点了下头,虽然以他的体力提溜两个许以周不在话下,但不妨碍他把许以周丢给别人。 眼睛向下一弯,笑的跟狐狸一样:“那就谢谢了。” 作者有话说: ---------------------- hy:想扔下去[白眼] 第14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十四) 霍野是真的一点也没和小四客气,两个人搀扶着许以周下楼,最后只剩小四一个人出力。 车就停在楼下,小四一个人把人塞了进去,一扭头就见霍野在对人挥手。 抬头一看,季宁亦在阳台上。 小四也露出了八颗牙挥了挥手,后背传来寒意,小四扭头也伸手挥了挥。 “……” 普普通通的长相,没有特别能记住的点,是个很普通的beta。 霍野望着人,盯了几秒钟,跨步进了车里。 云水小区a栋的所有房主都挺悄无声息的。 一栋有了点年纪的老房子,就算用高于市场价的两倍买回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个个都对这栋房子有着莫名的怀旧情结。 没有记忆点的长相。 霍野借着中央后视镜瞥了一眼许以周,有点良心但不多。 易感期的alpha半夜敲beta的门? 车消失在夜色里,宁亦转身走到沙发前,拿起毯子还没走一步,鼻子热热的,手背上就是一滴。 加湿器还在路上,宁亦想,这京都的天也太干了,第二次了。 霍野开出小区就和一辆车碰上。 刹车踩下,手刹拉起,开门长腿落地,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抬眼就和同样下车的人对了个视线。 人被扶着塞进车里,许以礼对着在一边看着的霍野说了声谢谢。 许以礼的长相不同于许以周的模样,相当的寡淡,如果要去描绘的,大约是国风画上的留白,不引人瞩目,但他站在那,就不能忽视。 霍野不是没听过自家老子对人的欣赏,只是,他冲着人笑了一下,在外闯荡些年的匪气与染上的血气就溢了出来,毫不客气:“如果许总管不了自己的弟弟,我不介意替您管教管教。” 许以礼眼皮都没动,相当平静:“的确麻烦了,没有下一次。” 霍野又下意识的去摸口袋,勾着唇,及其冷倦:“最好是。” 人全走了,霍野坐在车上,手机还没拿到,一个电话就弹了出来。 “干嘛?”霍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下垂。 “你就这么和你老子说话?” “我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一天两天知道的,什么事?” “半夜急匆匆的去哪了?” 扫视了一圈车内,糖是一个没有的,霍野打算无论如何回去都要在每一辆车都放上一大包,牙痒,得咬点东西:“放心,我还没想飞国外,半夜打听自家儿子的夜生活,我妈呢?” 对面的人怒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霍野嗤笑:“半夜想到我了,不是你的风格啊,和我妈吵架了?” 霍建东吹胡子瞪眼,但语气还是缓和了下去:“半夜收到消息了,总要看看吧。” 似乎人越老,那身上的温情就冒了出来,霍野叹了口气,幽幽的声音似把钩子:“奥比斯拍卖行最近好像有件珠宝,很漂亮。” 霍建东:“……” 在外不服老的掌权者还是在自己儿子面前流露出无奈,于午夜落下叹息:“我老了,公司总要交给你的,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儿子,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这些年我也不管你去哪了,你去哪我也没说把你绑回来,只是该定下来了吧。” 说一不二的人在很久之前就妥协了,只是要被劝说的人眨了眨眼,笑道:“我不是活着回来了吗?说的这么好听,那一次没人跟着我。” 霍建东:“……” 不跟着,小兔崽子天南海北的跑,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 在沉默里,霍野靠在了椅背上,全身放松,眼睛盯着后视镜,去看那见不到头的黑,“爸,你又不只是不知道,他只要还在,我就舍不得死,跑了那么多地方,我也没真的受伤过。” 霍建东反驳:“西国那一次,如果我的人没来,你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霍野把开的窗关上,笑了笑,眼睛望向远方浓郁的夜:“我也没想到您儿子我那么想当个好人,见到一人小孩就想救,还是您基因好,心肠善。” 吊儿郎当的,霍建东想,要是自己心肠好,就不会生出这么一个讨债的,作孽。 第19章 话锋一转,霍建东问道:“那件藏品?我让小董去看看?不只一件吧,你妈喜欢的东西多着呢,前几天看上了一翡翠手镯,还说传给儿媳妇……” 话到此处,霍建东这些年在人前所展露出来的和蔼可亲裂了一道口子:“实在没进展,你爸我,也不是……” 霍野打断,吐出了两个:“绿的。”也不管其他,直接挂了电话。 那么多绿色,翡翠,宝石,大不了全都拍了,总会有喜欢的。 电话也没再次响起。 霍野去了便利店买了一盒薄荷糖,出了门就塞进了嘴巴,咀嚼吞咽下去,喉咙片刻就凉飕飕的。 站在大冬天京都的街头,霍野低头去看自己的影子,神经质的把目光移到自己的腿上。 他想:他怎么会死在外面呢,爬都要爬回来。 霍野拎着袋子大步向前走,暗处鬼影幢幢。 宁亦是一个很心软的人,如果要和他在一起手段其实很简单。 为他策划起一场谋杀,车祸,在恰当的时机出场,变残变废,往往不需要走到施加压力那一步,就可以获得一生一世的诺言。 只是,那是爱吗? 那是什么? 是欺骗,是可怜。 他需要这些吗? 他不需要。 他要的是宁亦对他的爱。 真挚的爱。 * 许以周是几个小时后醒的,睁开眼脑子不清楚,爬起来就看到坐在一边看文件的许以礼。 房间开着小灯,不亮。 地上散落着空了瓶抑制剂,一地狼藉。许以周坐了起来,右手手臂发疼,第一时间不是去问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人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在他的房间,而是去看时间。 4:30。 大约还没醒。 记忆混沌排列,一时间理不清,许以周手指插入发丝,使劲的捂住头,他知道自己去了云水小区,知道他似乎见到了宁亦,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那段暂时缺失的记忆让许以周不住的惶恐,用力的指节泛白,四年前的惴惴不安与今日重现,过之有无不及。他再一次的被抛进那一寂静的夜里,迎接死亡。 看着唯一的弟弟在发疯,许以礼淡淡出声:“我大半夜的下飞机就收到了条短信,你要不要和我解释解释?” 一手臂的针孔,易感期快要结束的末端这么折腾自己,许以礼毫不客气的问:“许以周,你想死吗?” 坐在床上的人很久之后才回复了许以礼的第一个问题,冷淡的脸上蒙上一层灰翳:“我看到了宁亦和霍野在一起。” 许以礼没表示什么,对于这个弟弟在暗地里做的事情,他并不是毫不知情,利益交换得到了一个看似可行的机会,实则可笑至极。 所有的打算和安排在易感期的到来全部停滞,明明知道季宁亦不会接受霍野,却还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为那百分之一的可能而方寸大乱。 许以周抬起头,看向了许以礼,他笑了一下,骷髅上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话,底色是片荒芜。 他说:“哥,我想活。” 活着才有机会,他想活。 许以礼没打算在许以周的房间里继续待着,对于弟弟的状况,他无法做出任何的改变,从出生的那天就已经定下了,基因里携带着,剔也剔不掉。 只是,他还是在疑惑,在临跨出房门的那一刻,许以礼问:“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四年前不跟上去呢?”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在最初就紧紧抓牢?许家没有不能娶beta的说法,只要是喜欢的,不论性别。按照他弟弟的性格,不死不休,咬紧脖子不松口才是他的恶性。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放手? 许以周眼睛一转,哑掉的声音似乎要冒出血:“我没跟上去?” 易感期让情绪放大的后遗症并未消散,残留在意识里,口齿间,细细密密的话让人后背发凉:“京都离海市1200km,飞机票2个小时,高铁接近5个小时,可他总是会选高铁,地铁3号线会直达学校,学校边有一家蛋糕店,蛋糕很贵,嗯,不太舍得,所以他总会在考试之前买一个,他说那样心情会很好。” “蛋糕很甜,他喜欢甜的。” “第一次开学报道那天,有个学长帮他提箱子,他们之后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就是某一天学长告白了。” “啧,他们掰了。” “他不太爱社交,但是,还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人试图进入他的世界里,学习任务那么重,期末还有人告白,送那种大红的玫瑰。” “我都没送过。” “他的成绩很好,绩点第一,竞赛大大小小的也参加了不少,不喜欢在很多人面前笑,站在领奖台上也只是勾了勾嘴角。” 絮絮叨叨讲这么多,许以周咧开嘴,唇很干冒出了点血,他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没生气,可眼睛却异常的亮,似刀刃上的那道寒锋,真诚感叹着:“只是啊,我没跟上去。” 我缺席了那段日子,那段他在闪闪发光的日子。 对于许以周的话,许以礼没有说一个字。 不做评价,不去理解。很平淡的走出去,把门轻轻带上。 许以周是他的弟弟,就算疯的再过,也是他的弟弟。 许以礼没有去三楼书而是走到了走廊尽头给自己点了根烟,窗户打开的,下面小花园里的梧桐树凋零了落叶,光秃秃的。 冷风灌入,许以礼手里夹着烟,猩红的火光忽明忽灭。 小时候的许以周还是个沉默的孩子,不爱说话,但也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现不正常的?大约是一个小朋友从楼梯上摔下去,头都摔破了,流了一地的血,小小的许以周就在一边冷眼旁观,直到有一个女佣发现了才没有闹出人命。 所有人都以为许以周是吓坏了,只有许以礼察觉到了不对。 当时十一岁的许以礼询问许以周,为什么在小朋友受伤时不叫大人。 小小的许以周手里拧着魔方,反问道:“为什么要叫呢?” 许以礼道:“他流血了,会死。” 许以周手的手没停,理所当然道:“对啊,他会死。” 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对死亡的敬畏,很坦然:“我的花被他摘了,它也死了。” 魔方被复原,许以周反问道:“哥哥难道不高兴吗?” 在那漆黑的眼睛里,许以礼听到了自己的答案,很轻的两个字:“高兴。” 天生的冷漠,谁也不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会因为一个人的一个眼神而体贴入微到坚持很久很久都不主动联系。 许以周很喜欢漂亮蝴蝶,所以他会将蝴蝶做成蝴蝶标本,长长久久陪着自己。 可季宁亦不是蝴蝶,他不能这样做,也不能寸步不离的守着。 他会不高兴。 不高兴三个字就能让许以周一退退很多步。 烟雾缭绕,许以礼的脸模糊不清。 作者有话说: ---------------------- hy:啧,下手真早。 xyz:我没跟上去?(我心跟上去了!!!) 第15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十五) 宁亦请了几天的假,没去公司,出门丢垃圾的时候发现了放在地上的喷雾,想起了昨天晚上霍野说的话,把东西拎回了屋子,才下了楼。 把垃圾扔了,宁亦去买了水果,砂糖橘。 在回去的路上给赵清越打了个电话,电话铃响了一秒,宁亦就想挂断电话,直直的打过去会不会吵到赵清越,宁亦反思了一秒,没来得及,对面就接听了。 算是秒接。 赵清越道:“怎么,有事就想到了我?” 宁亦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道了歉,又说了理由:“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瞬间就没来的及告诉你许以周已经被人接走了,对不起。” 赵清越能想到宁亦是什么表情,跟汇报似的,一板一眼,轻松道:“昨天我没去,下楼就收到消息着急忙慌的要开会,没来得及。” 宁亦的负罪感小了一点,他不想给赵清越带来麻烦。 “不过昨天我的确被吓到了,请我吃顿饭吧,虽然我没帮上什么忙。”赵清越笑着说。 赵清越是一路踩着油门狂奔而来的,只是没来得及进门,不,是被拦在了楼外破旧小铁门边。小一站在那,耳朵上戴着耳罩。 宁亦答应了,没怎么犹豫,约定了星期天,也就是后天。 挂断了电话,宁亦的v收到了来自赵清越一系列的文件。 提示音滴滴的响。 ——《alpha易感期的信息素失控机制及其对群体安全的威胁》 ——《aa/ab关系中的风险与应对:易感期alpha对于非omega伴侣的潜在威胁》 …… 整整七篇。 宁亦在沉默中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宁亦回到家,分了一点砂糖橘出来,跑了楼上敲响了一侧的房门,等了一会,另一扇门却打了开了。 第20章 开门的动作引的宁亦扭过头,开门的人赫然就是昨天晚上帮忙把许以周搬下去的年轻人。没有明显的面部特征,丢到人堆里就会淹没的大众长相。 宁亦把砂糖橘递了过去,真挚道:“昨天晚上,谢谢你帮忙。” 小四有点愣,挠了挠头,没推辞,回了个谢谢。 宁亦下了楼,小四的门还没关,直到六楼的门关上,对面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小一和小四对视一眼。 小四问小一:“这个我能吃吗?” 小一一脸的高深莫测,没说话。 将喷雾拿出来放在柜子里的时候,宁亦发现了里面的便利贴。 ——以后不要轻易给易感期的alpha开门,谁都不可以。 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飘逸的要从纸上飞出去,后背的文字因落笔较重,凸了出来,宁亦反了过去。 ——除非你愿意。 宁亦没把便利贴丢到垃圾桶里,而是放在了一本书里夹着,这是霍野的好意,他不会丢掉。 时针指向八点的时候,宁亦收到了霍野的消息。 hy:以后不要给易感期的alpha开门,记住了吗? 01:小猫点头jpg 到中午的时候,许敏妍向宁亦发来了问候。 勤奋的劳动人民:小宁啊?今天怎么没来,身体不舒服吗? 宁亦的手指动了动,回复的很快。 01:没有,就是有点事情。 勤奋的劳动人民:小宁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啊,年轻的时候不当回事,老的时候可就不行了。 01:就是有点事情要处理,没生病。 勤奋的劳动人民:比讳疾忌医啊,有时候小感冒流点鼻血都是要看看的,你那么瘦,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哦。摸摸头jpg 两天宁亦都在家,早睡早起。时不时问问那里会有聚会,但大多数都是无疾而终,有了个开头没了结尾,宁亦不是太迟钝,他知道他们不怎么想带着他玩,也就没在追问下去。 人的脸需要那层皮,心也要有点自尊。 赵清越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切着面前的牛排,宁亦也同样如此,不过手上还没用力,就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赵清越,你着急结婚吗?” 四周的氛围恰到好处,luv letter的钢琴旋律响起,蜡烛、远处的沙滩,大海和黄昏。 赵清越拿着手术刀的那只手抖了一下:“我不着急,但我需要。” 宁亦戳了戳面前的牛排,有点不自在,却还是尽力的坦然直直的面对着赵清越,推销商品似的推销自己:“你看我怎么样?你可以和我签订婚前协议,我不会……” 卡住。 话说了几句,宁亦就意识到,无论做出如何承诺,他的婚姻一定会带着利益交换,无论是和谁,另一方一定会被吸血。 赵清越没有忽视宁亦脸上的尴尬,他问:“你最近听到什么风声吗?” 宁亦一脸的茫然,圈子里的大事件不是藏着就是捂着,能让他听到的大多都是很久很久已经成了定局的事情。 “我父亲病的很重,大约活不过这个冬天。” 赵清越看向宁亦,落在眼里的黄昏盛大而又灿烂,一点点的将瞳孔染上浅薄的金色。 知道这个一手消息,宁亦没有立刻安慰赵清越。 赵清越的家庭状况很复杂,宁亦零星的知道一点,例如当年闹的沸沸扬扬的集团吞并事件,当时赵清越的母亲去世,母家呈唐集团资金链断裂向合生集团求救,合生非但没有雪中送炭,反而加速了呈唐的衰落。 有关娱记结合现实揣测,赵清越的父亲赵白桥当年是穷个小子,娶了呈唐集团的大小姐时受了诸多委屈,所以才在人死后对她的亲人落井下石。 总之,赵清越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太好。 宁亦踌躇着问:“那你还好吗?” 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当时没人问过赵清越好不好。黄白的菊花堆了一堆,年幼的赵清越站在人群里,懵懵懂懂的仰着头,是一道道晃动的黑影。 同情与此刻毫不吝啬的落下,呈唐破产后,这些目光就愈发的明显。 好吗? 赵清越跳过了这个问题,他说:“在这个关键时刻,我需要有人配合我。” 财产分割前,的确有人会利用结婚来取得长辈的好感,赵清越不是这个例外。宁亦再次发问并提出保证:“你看我可以吗?我会尽量不给你带来麻烦并配合你。” 切割牛排的餐刀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噪音,赵清越问:“你看明天上午可以吗?” 宁亦愣住。 赵清越没听到宁亦的回复,抬头又问:“明天上午你有重要的事情吗?” 宁亦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木讷的:“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用这样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很奇怪?” 太过轻易的答应让宁亦不适应,这不符合他总是要付出很多才能艰难取得预期的某些结果,或者是完全失败。 赵清越:“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打算。互惠互利。” 不加修饰的直白,赤裸的让宁亦安心。不用有感情纠葛在里面,只要没有用了就可以丢掉,谁也不会受伤。 宁亦点下了头。手机这时突兀的响起,屏幕上的三个字让宁亦同赵清越比了下手势,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远方的黄昏变的碎裂,橘红色大片被暗色侵袭,宁亦站在角落里,接通了许以周的来电,接通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许以周的开口是个我字。 宁亦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没等他接下的话就率先指出他演技的不高明之处,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人留,石子落入湖泊,波澜不生:“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我住在那一栋楼。” 被刻意隐匿的喜欢总会在细枝末节处暴露,而后曝尸荒野。 许以周什么话也没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电话挂断,宁亦收到了许以周的短信——对不起。 三个字在眼前晃荡,宁亦整个人就站在在原地,半天没有缓过神。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许以周,是他。 圣和时期,宁亦没什么朋友又或者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很独,老师的评语都是安静内敛,活泼大胆一点就好了。 可一直以来,宁亦也没怎么改变过,他没觉得这样不好。 他给自己套上了玻璃罩,世界在外面,他在里面。 霍野和许以周的突然降临就像流星划过大气层所带来的灼热火光,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把玻璃罩融出了个洞。 他们会带着季宁亦去打篮球,即使打的很烂也没关系,会带着人爬凌晨的山峰去看初升的朝阳,哪怕没有登顶也可以,一个人的影子成了两道,一点消磨掉季宁亦对待世界的隔阂。 他们在说:世界很好,所以,请尽情去拥抱它吧。 宁亦想: 为什么再次见到霍野的时候,他会认为这个人会报复他呢? 为什么会在收到许以周的信息时第一时间会认为是威胁呢? 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黄昏里,宁亦得出来答案。 是害怕,是逃避。 有人曾轻轻的告诉过季宁亦,一旦得到别人的喜欢,但你不喜欢别人的时候就不要吊着别人,这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情,快刀斩乱麻,不要给一点机会。 只是,没有人告诉过季宁亦,没有斩断怎么办? 是继续冷处理下去,还是把事情说开,不留一点的颜面? 季宁亦选择了冷处理。 和虞汀白有了交集是在九岁那年,小小的季宁亦拽着书包带去了种满玫瑰花的小别墅里,待了整整三年。 虞家的小少爷自从母亲去世后就不说话了,他需要一个玩伴,季宁亦这时就被送了过来,应召上了岗。 忘掉一个人很简单,至少在到达玫瑰小别墅的第七天季宁亦哭着要回去,次日又恹恹的要求回到玫瑰小别墅后,这种观念就变的更加根深蒂固。 虞汀白坐在画板前,手里是画笔,调色盘,他在画院子里漂亮的玫瑰,火红火红的。 季宁亦手里拿着水彩笔,在画小房子,眼睛是肿的。 虞汀白不会开口说话,即使是再沉默的季宁亦也会显得话多,更不要说是昨天晚上受到挫折的小孩子。 宁亦软软哑哑的声音在无声的画室里响着,另一个小孩子手里的画笔没有顿住,只是逐渐的在放缓,不知道是不是在认真听,还是在观察院子里的红玫瑰。 宁亦诉说着他回去的发现,他笔下太阳被涂成了黑色。 “我放在鱼缸里的小鱼死掉了,鱼缸也不见了。” “我不喜欢白白的床单,我的兔子床单也不在柜子里。” “还有……”宁亦抹了抹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记录身高的痕迹不见了。” 刻在门框上的浅薄痕迹被擦去,宁亦第一时间是有点手足无措的,翻来覆去的认为是自己眼花了,最后才的的确确的承认,它们全部都消失了。 第21章 盯着没有一件属于自己东西的房间,宁亦很不高兴,不高兴的后果就是啪嗒啪嗒的掉眼泪,也没有人欺负他,可宁亦就是想哭。 虞汀白没回应,他在画玫瑰。 没人回应的宁亦吸吸鼻涕,他又在说话:“当你的东西不见了,那就是别人开始选择遗忘你。” “我看过一步电影,他们说,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可我还没死掉,为什么会被遗忘呢?” “为什么要忘掉我呢?” 宁亦不懂,所以他问虞汀白:“你会忘掉我吗?” 房间里只有有从窗外卷进来的呼呼风声,没人回应。 人人都觉得不会说话的虞汀白这样不好,可宁亦觉得这样的他简直是太好了。他会听他讲话,不会打断他,不像季薇薇、季展云那样,只要他张口就会离开,生气到跺脚。 季宁亦认真的说,承诺蔓延到很久很久以后,“虞汀白,我不会忘掉你,我会一直记得你。” 虞汀白一个动作也没有动,他在看玫瑰,季宁亦也去看那开的大片的瑰丽色彩,提出了个小小的请求,很小声:“虞汀白,你能不能也记住我一下?” 无人应答,玫瑰在摇晃。 宁亦耷拉了个脑袋,喃喃对自己说了一个好吧。 东西被丢掉就会被遗忘,小孩子的脑袋总会很跳跃。 季宁亦在某天晚上躺在床上时才回想到那天夜、被擦掉的一切痕迹。恍然发觉,他那时不是为这些哭闹,而是在踏进季家的门时,所有人都用稀松平常的态度对待他,平静的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可是明明季薇薇只离开了三天,她回来之后,所有人都是高兴的,是止不住的喧嚣吵闹。 那时还是小小的季宁亦敏锐的触碰到了真相的边角——他不是构成这艘船的任何一个部件,他是一粒尘埃,是微不足道。 只要把属于他的东西扔掉,那么他就可以被抛弃,被遗忘。 这种微妙的思绪钻进了宁亦的血肉里,扎根在神经末梢,影响着他之后的每一次选择,每个决定。 如果他不去见许以周,不回帝都,就不会见到霍野,那么所有糟糕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给了机会又拒绝的人是季宁亦。 一而再再二三伤害别人的是季宁亦。 该说对不起的人还是季宁亦。 宁亦手背发烫,那掉落的泪,终究还是‘落在’了他的手上,砸出了个血肉模糊的洞。 作者有话说: ---------------------- [摊手]小赵,加油。 luv letter[让我康康] 第16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十六) 人是会被眼泪所动容的,宁亦心里的愧疚从发芽的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站在角落良久,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的走来,宁亦才从阴影里走出来,他没有进餐厅继续未吃完的晚餐,而是转身离开。 黄昏已经落下,走到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宁亦给赵清越发了条消息——我有点事情,就先走了。 zqy:我送你,你现在在那? 01:不用,已经打到车了。 zqy:那明天八点我去接你。 01:不用那么麻烦,明天民政局见吧。 很客气的一来一回,情感波动近乎无限接近于零,根本就达不到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的程度,婚姻是坟墓,得有爱意的加持才能义无反顾。 可就是这样的态度,让他轻易就得到了一个与霍野、许以周截然不同的结果。 赵清越全身都靠在了椅背上,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靠近季宁亦的第一步不是接近,是远离。 宁亦没回家,坐着公交车在某一站停下,在路边找了个共享单车一路踩了几公里跑了圣和,后背在流汗,运动过后心脏急速跳动带来的血液奔腾让宁亦的脸颊潮红,吐出的喘息一下接着一下。 圣和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宁亦买了个烤红薯,站定了看了一会,反复比对和记忆里的并没有什么改变后,才拖着有点疲倦的腿走向不远的小吃街。 人挺挺多的,乱七八糟的食物香气从各个地方飘出来。 宁亦很挑食,圣和的食堂不算难吃,各个地方的特色美食都有一点,但宁亦就吃不了多少。 高中时期的宁亦一身白色校服套装,下巴尖尖的。用霍野的话来说,一米八的个子,除了骨头还是骨头,打一下都嫌硌手。 为了治人不吃饭的坏毛病,宁亦被霍野带着在外吃,一来一去还长了点肉。 宁亦站在一家烧烤店门前,确认了半天才发觉自己并没有走错。恍然一下,脑子里那句你们是圣和的学生这句话悄然浮现,大脑一下就构建出了联系——老板娘已经不做生意了。 晚上的那顿宁亦根本没吃饱,在隔壁店点了碗馄饨,等人端上放上桌,宁亦突然没由来的就想问问:“隔壁那家餐馆为什么不开了?” 高瘦的男人睁着迷茫的眼,一时转不过来弯。宁亦张嘴说出餐馆名称,就见人恍然大悟,笑呵呵问道:“你之前是圣和的学生吧。” 宁亦点了一下头,他还记得面前这个高瘦男人,强哥。 据说是当初摆摊遗留下来的称谓,寸头加上三白眼,脸上有条疤破坏了五官的协调性,盯着人就显凶相,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脾气,意外的和善。 强哥说:“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没什么好讲的。” 宁亦拿了个小碗倒了点醋,转头道:“我离开这四年了,外面的饭吃的有点不习惯,回来看看。” 店里的人不多,强哥也有空闲和人唠唠,把人瞧了一遍才隐约记得好几年前一个模糊的人影。 强哥拍了一下脑袋,茅塞顿开般的开口:“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霍爷的?” 怕人带口音,宁亦张口略带疑问的确定:“霍野?” 强哥越看越把人往记忆里的那个人代,笑呵呵的问:“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和一个染白金发的人来隔壁店吃饭?就是那个alpha。” 宁亦确定了,强哥是在说霍野,有些意外,隔着四年居然还有人记得他们,定定的看着人回了一个是。 蒸腾的雾气扑向脸颊,湿漉漉的暖。 强哥点头:“那就是了。”一头白金的发,人群里扎眼的厉害,强哥来了兴致,高兴的给人分享当年的事情,语气感叹:“当年你不在,他一个人出来吃饭,有个omega被一个小混混盯上了,又没人上前帮忙,就你朋友,那个叫霍爷的一脚踹了上去,然后那个小混混就起不来了。” 强哥啧了一下,表达出赞扬:“很帅。” “那是挺帅的。”宁亦低声附和道,可在他的记忆,他竟然搜刮不到一点关于这个事件的记忆,一点也没有。 强哥挑了挑眉:“他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 “……” 宁亦戳了戳碗里的馄饨,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强哥回想着,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时间:“夏天吧,你们快放假的时候。” 宁亦沉默,那是在他们闹矛盾的时候,霍野出国前夕。 强哥嘿嘿一笑,叹了一口大气,感叹道:“不过在那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是出国了吗?” 圣和的学生家里大多有钱,看人气势气度强哥也能分的出来,那个叫霍爷的,不是一般人。 见宁亦低头看碗里的馄饨,不动嘴,强哥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也没管合不合适,就突兀的问道:“你是怎么和霍爷分手的,还找了个跟霍爷差不多类型的男朋友的?” 宁亦皱眉。 强哥知道惹人不悦了,也没停止询问,手摸了摸口袋,有点想抽烟,“我就是觉的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和你分手,有点想知道理由。” 一张脸从笑变的平静,强哥的身上的朝气就好像全被抽走了,整个人灰扑扑的,像蒙上一层暗暗的阴翳。 馄饨没吃完,宁亦没说话。如果已经吃完了,宁亦大概率已经拍桌子付钱走人了,根本不会停留。 这个问题很冒犯。 强哥自顾自的对宁亦比了个手势,食指手指弯曲,比了个九,他问宁亦:“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吗?”宁亦没回应,他也不在乎,自顾自的说下去,笑了一下,比哭难看:“我今年二十九岁。” 宁亦抬头,望了眼强哥,带着点打量。比起四年前,如今的强哥瘦了很多,眼眶都凹了下去,头发近乎全白,如果带上口罩,佝偻着身躯,大约可以被错认为老人。 其实在四年前,强哥的头发就被人给讨论过了,大片的白发很惹眼,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毕竟少年白头并不稀奇。 强哥和善的笑了笑,带着脸上的疤痕抽动,过早衰老的脸和提不起精神的眼神,使得凶相变的可怜,像霜打了的茄子。 宁亦:“你想告诉我什么?” 强哥眨了眨眼,语气幽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宁亦:“……” 第22章 强哥没听到宁亦的反驳,就认为人是默认同意了的,他没把门关上,要不要听的权利全在宁亦,他可以走,也可以留。他只是要说一段简短的故事,不那么圆满的故事:“从前有个小男孩小时候不爱读书,十七八岁就辍学和人去干收高利贷勾当,每天浑浑噩噩,二十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姑娘当时啊在被人威胁,男生冲上去就英雄救美,然后脸就破了相。” 说到这,强哥笑了一下,真心实意的轻松,“破了相,男生还挺高兴的。” “姑娘很愧疚,她是个大学生,天天请假照顾男生,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喜欢上了,女生觉得放高利贷危险,就让男生去干正经工作,男生没什么学历,就去了工地,反正我力气大,干这个也挺合适的。” “然后,就不太好了。” 强哥眼里有了点泪,眨巴眨巴又逐渐消失在了眼眶里,平静道:“姑娘生了病,很重的病,她的亲人都不要她了,男生把姑娘接回了家,某天晚上,男生告诉姑娘,其实还能治治的,要送人去医院。姑娘说,我们没钱。” “其实是有钱的,我把房子卖了,玲霜问我哪里来的,我就这样告诉她的。” “玲霜很生气,说我傻,我那里傻了,我和玲霜算了一笔账,我说房子是我花六十多万买下来了,现在卖了房子我有一百万,我多了四十万,是我赚了。” “如果她病治好了,那我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玲霜,这笔买卖,说什么都不亏。” “钱还是不够,治病很花钱,我就又回去干收债的,有几次被打到了脸,我好久都不敢回去。” “最后一次收债,有人用刀子往我肚子上捅,还好,我命硬,挺过来了,那一天我没去看她。” “后来我能爬起来了,我就去看她,我知道她知道了。陈二狗的嘴巴瞒不住,大嘴巴。我借口出去,她也不拦着,然后她在里面哭,我在外面哭。” “诶。” “我觉得我的玲霜真可怜,如果我有多一点钱,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说了这么几句,强哥的手抖了一下,嘴巴干了舔了舔嘴唇,他扭头问宁亦:“你有烟吗?”宁亦还没说话,他就自问自答上了,摇了摇头,“你肯定是不会抽的。” 青年的样貌很惊艳,画似的。强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干净,纯粹,生机勃勃的像一个春天。不会被烟尘包裹,病痛折磨,他还很年轻。 嘿,是个beta。 他的玲霜也是个beta,漂漂亮亮的beta。 你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每见一个人的时候你都会下意识去找那人的影子。不是因为样貌,而是你会不自控的去想,那个人会怎样,会不会将来也是那样。这是活了这么多年强哥总结出来的。日子太长了,不读书的人都快要成为了一个哲学家。 强哥咳嗽了一声,脊背狠狠折了下去,嗓子刺啦的一下,哑了,他看着宁亦身上穿着的灰色大衣,劝说道:“年轻的时候不要想着穿一些很沉稳的颜色,没必要,花花绿绿的多好看,绿的,大红的,怎么艳怎么来。” “一点也不亮,人就没精神,看上去焉了吧唧的,很难看。” 宁亦不说话,他本身就是个衣服架子,一米八的个头,肩宽腰窄,套个麻袋都是时尚。强哥只是这么说着,眼睛转向不知名角落,表达欲来的快去的也快。 馄饨被吃完,宁亦开口纠正了强哥的错误,“他们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之间没那层关系。” 强哥没应答,似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自顾自的岔开了话题,回答了宁亦最初的问题:“隔壁那家老板娘的儿子生了病,家里急需用钱,关门是没办法的事情,能卖的都卖了。”一阵唏嘘,“不过,结局挺好的,活了。” 宁亦站起了身,低低对人道:“向前看吧,总要向前走的。” 强哥抬头,29岁的年纪已经活出了40岁的模样,一笑就满是风霜,二十多岁的意气风发像是从来都没有过。一身的花花绿绿,难看的像是贴在墙上的小广告,偏偏他还是一年又一年的穿着。 他说:“那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宁亦没说话。 强哥又说:“怎么会有人被一个只认识了三年零七个月的人影响了后半生呢。”他看着宁亦,眼里下了一场大雨,轻轻道:“不会的,毕竟那么短。” 人走了,店里冷清清的,强哥端起碗去了厨房。 这件事有些细节强哥没说,那就是小混混手上拿着刀,神情还特迷离漂浮,见人就乱挥刀。 那个omega被拽着,盯着巷子口,眼泪哗哗的流。 巷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堆着,强哥是想冲进去,但到底最后还是胆怯了,人家有刀,他什么也没有,只能站那,脑袋发晕。身后就忽的刮来一阵风,一个人三步并做两步直接跑了过去,抬脚就把人踹飞,白金的发把人的脸衬的格外的冷,强哥被那一下震慑到,一动都没动。 小混混疼的在地上乱爬,捂着肚子。 霍爷不动声色的用脚尖把刀踢的老远,蹲在了地上,五指拽着人的头发一拎,小混混疼的只嚎,白金发的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闪光灯,语气有条有条不紊:“哭有什么用,他敢这样对你就说明他一点也不怕报复,来,我们拍个照片,慢慢查,慢慢玩,被吓得跟什么一样。” 这一幕,强哥在这人身上,他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偏执,善于伪装。 强哥不是第一天注意到霍爷的,至少不是这一天。 出类拔萃的人到哪里都是焦点,强哥也总会在这条街上看到这么个人,还有他身边的那个。白金的发很好认,一年四季都跟在人后,会在下雨天将伞倾斜,人多的时候会眼神警告别人不要靠近。喜欢的肆无忌惮,但又会在那人面前遮遮掩掩。 这样的人怎么会放弃呢? 他放弃了吗? 强哥洗完碗,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掏出了怀里的照片,他决定明天去白塔墓园看看。 他要带上她最爱的向日葵,穿一身很帅很帅的衣服。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十七) 宁亦站在马路边等车,月亮挂在天上,车来车往。 扭头去看藏在远处并不显眼的馄饨店,宁亦低下头去看脚下,强哥的店里没开空调,冷的脚底发麻,膝盖骨僵住。 呼出的气成了白雾,一下子就散开。 一辈子就那样,无力改变那就这么走下去,反正不会比这更差了,不是吗? 赵清越晚上发了张照片,一个月亮和站的笔直的他。不过几分钟,底下就冒出了数条消息。一溜的夸夸,刷存在感的比比皆是,手往下一划,赵清越手指停住。 不要催了,在写论文了!:赵师兄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赵清越来了兴致。 zqy:说说,我喜欢谁? 几分钟过后。 不要催了,在写论文了!:sorry啦师兄,我就是日常发癫而已,求求原谅我!!! zqy:…… 赵清越没去在管这人,点进了自己的相册,翻来覆去的看。 坐着网约车回家后,宁亦思考他应该买一辆车作为代步工具,楼道的灯亮着,门被打开,与此同时,电子屏幕里一道光影投下。 天亮了,宁亦吃了顿并不丰盛的早餐,收拾好户籍证明资料,拿好身份证就下了楼。 薄雾笼罩在小区的半空中,宁亦于熹光中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云水小区不是高档小区,这是宁亦特地选的地方,价格低。从高中毕业后,宁亦一直就想同季家切割,能省就省。所以这里住的不可能有机关单位的一把手,也不会有身价不菲的合作伙伴。 所以他会是来找他的吗? 宁亦不确定。 是虞少还是虞总,身份的转变于此时的遇见让宁亦的脑中掀起无边的喧嚣震动,最终在走到人身边时恢复死寂。一张嘴就是疏远又生分,恭敬要把人捧起来。 虞总这个称呼落下,虞汀白的额角不自然的抽动。 宁亦自从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就拖了个大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京都,一天也没停留,过往的人与物全被他抛弃在身后,谁都没有例外。 是一个断了线风筝,没有线,哪里都能飘去。 虞汀白问:“不和我说好久不见吗?” 宁亦错愕,继续的低着头,轻轻的说:“我们之前见过的,在night,你,您当时喝醉了,打电话打到了我手机上。” “嗯。” 几句话的时间,宁亦就将属于自己的情绪给收敛好,他把自己包裹起来,无坚不摧。 那个燥热难耐的夏夜,无法开口的解释,从仓皇出逃的那一天终究成了记忆里的一角。 他不记得了,该庆幸的,在七上八下的心跳中,宁亦尝到了舌尖的涩。 大约是来谈公事的?宁亦脑袋里得出了这么个结论,云水小区最值钱的就这底下的地,要拆了重新盖?宁亦盘算着同等价位房子,他大概率要去郊区。休假结束,他就该坐五十多分钟的地铁,要提早半小时起来。 第23章 得去看看房子了,宁亦想。 宁亦没有因为要去民政局而刻意提早起床,如今预留的时间很紧他该走的。宁亦的嘴翕动,却没泄露一点声响。 大脑最深处的意志支配着四肢,让他成为了一棵白杨树,守着一个名为虞汀白的寂寥戈壁。 “要去哪?”虞汀白问。 迟疑摇摆,宁亦瞥过眼,张口是两个字的谎言:“上班。” 小骗子。不高明的谎言,虞汀白问:“是吗?” 在任何谎言下,心虚的人会大声反驳用更高调的声音来回击质疑的人,愧疚的人会沉默。宁亦一个字也没吭。 他这个态度让虞汀白回想起十一岁那年,宁亦从楼梯摔下,膝盖受伤那一次。什么也不说,只是在人询问时,才怯生生的低着头推脱说是不小心。 那也是虞汀白第一次主动和宁亦说话,两个字的是吗平铺直叙,没有追问的意思,就硬生生逼的宁亦不再说话,脖子缩着,成了一个鹌鹑。 说谎说的处处都是破绽,怎么办? 虞汀白声音平缓,“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他同宁亦的眼睛对视,脸不红心不跳,眼窝深邃,眼睛似一望无际的深海,谎言欺骗全都淹死,唯独认真漂浮。 宁亦点头。毫不意外的溺死在了这片海里。 “和我结婚。” 同一道惊雷砸下,把人惊的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 季宁亦瞳孔震荡。他看着虞汀白,震惊、疑惑、不解。 他读不懂虞汀白此刻的表情。 虞汀的表情总是很淡,很难让人看出他的意图,似巍峨不动的山,寂然荒芜,火燎不动,大雪覆盖,无声了了。 赵清越需要一个妻子是因为他的父亲,虞汀白就算他当着媒体澄清他没有未婚妻,但这个消息被放出来,就说明有人授意——虞老爷子希望虞汀白的妻子是位omega。 季宁亦的脑子转的飞快。 虞汀白还没有喜欢的人,所以需要这个一个人先占在那个位置上。他跟在他身后那么多年,知根知底,所以他是最好的人选。 有了赵清越这个模版,那么往后相同事件的发生,一切的逻辑都可以往上套,连质疑都不需要质疑。 季宁亦嗫嚅着唇,迟疑加不确定说了一个好字。 干涸已久的河流被突然降下的暴雨淹没,是甘霖也是灾难。 虞汀白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他是自己开车来的,打开车门,面向宁亦。 视野交锋,宁亦没动,虞汀白也没催促。 宁亦先败下阵来,身体僵硬的不知道怎么摆动,微微垂首:“低血糖,头晕。” 下一刻他的眼下多出了一只手,手指很长,骨骼异常完美。掌心之上是一把糖果,五颜六色的,和虞汀白身上的色彩很不搭。 坐在车内,宁亦的手摆弄着兜里的糖果,幅度很小。一股难以言语的忐忑后知后觉的灌入四肢百骸,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心脏。 宁亦的余光偷偷投向左边。挺拔的鼻梁,优越的骨相。 视线收回,虞汀白喉结滚动。 盯着手指,宁亦陷入了呆滞。他是有驾照的,在虞汀白踏入驾驶室时宁亦就适当的开了口,请求没有被采纳,理由是他的低血糖。 虞汀白给他当司机,宁亦在梦里都没想过这件事情。 车停到了民政局的停车场,虞汀正要下车,左手袖子被宁亦拉住,布料蹦的笔直。 虞汀白回望过去,宁亦不卑不亢,很冷静将诉求说下去:“签下字。” 在虞汀白的视线下,宁亦从随身带的灰色挎包中拿出了合同,封面上明明晃晃显示着四个大字,婚前协议。 纸张翻动的声音牵动着宁亦紧绷的神经,早在宁亦答应季宜康那天,他就找了个律师拟订了这份协议。婚姻一旦结束,对方抽身离开,他不会分走对方的半个子。很诚恳的展现出了自己的态度。 很妥帖的举措,虞汀白摩挲着纸张,接过了宁亦递过来的钢笔,盯了人几秒,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夸了人一句有心了。 宁亦认真的说:“如果之后想要离婚的话,不会麻烦到你。” “……” 从民政局出来,手里的红本本被宁亦塞进了口袋里,烫手。 帝都上空阴沉沉的,一片雪落下来,而后是千万片。宁亦站在民政局前的楼梯,手触碰到口袋里的坚硬,顿住了脚步。虞汀白走下了一节楼梯,回过头,肩并肩。 从上车再从民政局出来,对于宁亦来说,每踏出一步都像在做梦,他恍惚了,现实不太会像是这样。 “在想什么。” 宁亦抬头,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下,微凉。 薄唇,眉眼冷淡,记忆里总是不说话的小男孩长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在漫长的视角追逐里,没有给予回应的人和他领了结婚证,荒诞的不切实际。 “你。”宁亦说。 我在想你。 雪只是一会变的很大,虞汀白舒展的眉一弯,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他不怎么爱笑,所以这点浅薄的笑意都能震的人心里发麻。 雪下的有了一会,赵清越揣在兜里的手机才震了一下,面前两人看着他拿起手机,眼睛全盯着他。 大早上的,赵清越过的很充实。前有许以周拦截,后有霍野追尾,真的比电视剧都要精彩。 赵清越的好心情在看到点进去的消息后散的一干二净,翘起的嘴角抿的平直,眼神变的晦涩暗沉。 01: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办法履行和你的约定了,我很抱歉。 zqy:好的,收到。 宁亦盯着半晌,没分析出赵清越是否生气。 正开车的虞汀白按了下车喇叭,刺耳的让宁亦侧耳,虞汀白不咸不淡的开口:“有人超车。”烦。 “哦。” 赵清越也没了要离开的那种急迫感,兴致勃勃的给自己点了根烟,手夹着,靠在自己的车边,烟雾缭绕,似笑非笑的望向许以周、霍野。 一个心思不用在正道上,一个没脑子,都蠢。 赵清越吐出了口烟:“你们就准备在这堵我一天?” 许以周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霍野不说话,他也想知道。 赵清越望向许以周,意味不明道:“你不问问你的私家侦探他去哪了,干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 01:这个房子铁定要开发,我得找个房子继续打工。[爆哭] 第18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十八) 霍野偏头,瞳孔黝黑。 许以周坦坦荡荡,没有半点被询问的自觉,反而看向赵清越道:“你知道的东西挺多的啊。” 能表达的含义太多,霍野的视线来回在两个人身上扫,嗤笑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出来很光彩?” 许以周轻飘飘道:“你没有?” 霍野耸耸肩,岔开话题,直接祸水东引,直直指向赵清越:“我是没想到,你挺会藏。”一不留神就要把人给拐了,一步到位,直接登记结婚。 赵清越抽着烟,眼皮抬都没抬,冷冷回应:“谢谢夸奖。” 什么微笑保持温柔的礼节全都装不下去了。 三个人站在半腰马路山,雪就这样下着,都不怎么说话,直到赵清越抽完了半根。许以周打破了僵局,他说:“如果我把你的心意告诉宁亦,那么,他不会和你结婚。” 打蛇就要打七寸。 赵清越抖了抖烟灰,撩起眼皮,平静了很多,回道:“做事得讲究证据的啊,许总。” 霍野忙不迭的扇风点火,不紧不慢提心道:“那张照片不算吗?” 赵清越没有狡辩,盯着指尖,烟掉在了地上。 有时候最懂你的人,是和你一样有图谋的人,一点的风声都能被他们给捕捉到,当成筹码。 只是这张牌桌上,他们都只是局外人,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赵清越干笑,苦到了嘴巴里。 他们都一样,所以,这样相同的处境让赵清越颇为好心的给他们给予了提醒,提脚重重碾灭烟头,“你们觉的现在要拦的人是我?” 霍野、许一周不做声,望过来的视线平静,水下暗流涌动。 赵清越张嘴就是两个词,毫不遮掩的嘲讽:“蠢货。” 霍野拎了拎袖子,向赵清越露出了个笑。 白金的发在风里摇晃,灿烂的不容忽视。 赵清越在他迈出一大步时,姿态依旧放松,依靠在车边,懒散的似什么都不在意。绅士、有风度是赵清越常在人前的标签,学医的人身上多少带了点偏镇定的理智。 只是这种理智偶尔也会失灵,就像现在,赵清越略显嘲弄道:“我想现在,宁亦应该和虞汀白领完证了。” 不然,他大概率不会发短信给他。 目光遥遥看着前方的路,又转了个弯落在了霍野和许以周的脸上。 第24章 像调色盘一般的精彩至极,乱七八糟。 赵清越继续笑着补充,投下深水炸弹,这水越浑越好,他一个人知道怎么能行。 撞他的车,拦他的人,这怎么可以。 “你们为什么会认为虞汀白会不爱季宁亦呢?” “你们两个疯子都爱着的人,虞汀白没有道理不会喜欢的啊。” 这个问题,赵清越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认为虞汀白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控制的住,海市的那些年的监视是什么? 为什么人一回来见上一面,信息素就会暴动。 为什么呢? 哦,是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等一个季宁亦不会再爱虞汀白的机会。 赌一个虞汀白会放手的可能。 不甘心。 不甘心! 许以周与霍野就这么一同望着赵清越,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可能,可惜,没有,赵清越是在很认真的告知并询问他们。 这场围堵在他眼里似乎就是个笑话。 很可笑。 所以,霍野拎着赵清越的衣领,不由分说的就抡了一拳,脸上很平静,语气似把薄刃般的寒凉:“再说一遍。” 气疯了? 赵清越扯了扯嘴角牵动了伤口,“嘶”了一声,直直的看向霍野,近乎挑衅的笑出来:“耳朵聋了?宁亦和虞汀白领证了,听到了吗?” 无数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变得清晰,怒火在胸腔咆哮了一圈又一圈,霍野勾起唇,他似好脾气的问:“所以,你一直不着急走,是在给虞汀白打掩护吗?” 赵清越摇头,并不在意霍野眸子里明晃晃的威胁,语气真诚:“是他没有选择你。” 也没选择我。 明知道可能不会有结果,他还是兴高采烈的奔赴了这场并不属于他的宴席。 他赌输了。 又是一下,赵清越脱离了霍野的钳制,摇晃的稳住身形。 疼,但不是那么不能忍受。 口腔里血腥升腾,赵清越漫不经心的用手擦了擦嘴角,有血。他站起身,松了松领带,抬起头看着已经怒火中烧但面上不显的霍野,泰然自然地将手上的腕表给摘了下来,继续火上浇油:“对,他不喜欢你。” 也不喜欢我。 霍野抬步上来,赵清越也不躲闪。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下的扭打在了一起,拳头捶打着身体带出的闷声与口齿间溢出来的抽吸在空气里散开,许以周等了几分钟才凑近劝架。 松了松领带,许以周撸起了袖子。 打死了无所谓,受伤了很麻烦。 雪还在下,地上是一地的水。 “你的喜欢叫喜欢?” “tmd你们这些年都不去找人,大好时机全都缩着,不活该?” “我不敢,你敢?” “活该!” …… 打红了眼的人把来劝架的人也卷入了这场是非,互殴不留手,齐齐进了医院,鼻青脸肿。 可能一开始就起着教训的心思,到后来就变了味,正大光明的宣泄不甘和愤怒。 也有可能一开始就是一场发泄。 在医院走廊,三个人脸上的伤都不太好看,死寂在蔓延,个个都是擂台上的败者,输的一塌糊涂。 霍野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显然不是在问许以周。 赵清越不说话,选择当哑巴。 霍野很平静的继续问着:“虞汀白喜欢阿宁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的手在动。 赵清越眼皮跳了跳,“高中?初三?” 霍野:“准确一点。” 赵清越思索了片刻,笑了笑:“比你能想到的任何时间都要更早那么一点。” 高一那年,赵清越亲眼看见了虞汀白放了一支玫瑰在人的桌兜里。 当然,或许更早。 人生日送玫瑰,多会送,他都没想到。 霍野没说话,自顾自的走了。这个答案并不重要,只是失败者的手足无措而已。 许以周也没说话,他给自己拍了张照片,选定发送。 宁亦盯着自己打包好的物品,也不懂是怎么答应下要和虞汀白回玫瑰小别墅的。 就好像是人提了一嘴,就顺其自然、理所应当。 “都收拾好了吗?” 宁亦点头。 手机响了一下,很清脆的一声,宁亦很少将手机静音,怕有人想要联系他,联系不上。 是许以周发来了一张照片。 冷白的皮上乱七八糟的堆积着青紫的色彩,半张脸肿着。眼睛盯着镜头,没有什么表情,当然以他现在的状态也看不出来什么。 很糟糕,宁亦盯了一会,没动。 明灭的火星铺在干草上,哪怕是以最微弱的风刮过都能带来一场腥风血雨的山火。而他现在的所有举动,在许以周眼里就是那阵风。 不给希望,不要回应。 虞汀白垂下眼,手机上的画面倒影在他眼里。鼻青脸肿的脸算不得上好看,碍眼的让人不想再看第二遍,触及那身后的走廊,他语气淡淡:“许以周在医院,很安全。” 宁亦按上关机键,屏幕灭下,莫名心虚,点了一下头。 始终是低下去的视线,虞汀白目光落在阳台上的多肉上,问:“那些需要带走吗?” 宁亦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去看他。 大约是早上的许许多多的事情堆积起来,又或者是其他。宁亦这时才觉察到了虞汀白眼下的倦怠,心在微微一抽,他很累吗? 短时间要接手虞氏那么大的集团,大大小小的事物都要一一过目熟悉,应该是累的。宁亦抿着唇,就这样走神了。 他的目光此刻像被晒过的溪水,可以熨贴所有的负面情绪。 虞汀白偏过眼去望阳台,换了一种说法,填补了语句里物品的确切名称:“多肉要带走吗?” 宁亦摇了摇头,也扭过头去。 一排排的多肉长的很可爱,胖嘟嘟的。这些都是宁亦从海市邮递回来的,大学四年宁亦一直住在校外,白天上课晚上回来,家里总是少了点人气。 宁亦就决定养点东西,首选是玫瑰,可阳台太小,就放弃了。也养了其他别的花,全都死掉,误打误撞将花盆里的多肉养活了,一养就是一大片。 多肉很好养活,放在那就可以。 不是点头就是摇头,给出的回应微弱的可怜。 虞汀白突然道:“你小时候很爱和我说话。” 宁亦一瞬大脑宕机,敏感的神经没有捕捉到语气里微妙的叹息,而是向着背道而驰的方向延伸——这是不满意他的回应? 在玫瑰小别墅几年里,宁亦的确很爱说话,但那只限在头一年,后两年的频率逐渐降低,你总不能让一个本来就不怎么活泼的孩子对着一个永不回应的石头说话。 一盆沸腾的水不会一直保持在沸点,你需要给出一点回应来,加热或者是其他,可这些都没有。 季宁亦成了一个独唱者,虽然有人陪着他,但他依旧孤独。 宁亦的嘴巴一项很钝,他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只能在自己理解的范围里给出看似合理的回复,小心翼翼的:“我只是不想太过麻烦你。” “……” 虞汀白垂眸,淡淡道:“花房是空的。” 后抬眼,看向宁亦。如蛛网纠结,细细密密。 * 许以周盯着手机盯的眼睛都发酸,眼睛都泛红,都没等来一条信息。他的一条腿耷拉在地,头垂着,一副了无生机已经腐烂到底的样子。 又是这样,一点改变都没有。 赵清越在霍野走后没动,他观察到了许以周的动作就抱着手臂一直在边上观看,像是在看乐子。 赵大少爷就算皮相在那么的清俊雅致,内里也是恶劣。 他坐在了许以周边上的椅子上,一动骨头皮肉上的伤口就疼,但他还是扭头去看许以周,去看他的眼神,表情。 都想当狗,但都没机会。 季宁亦没给。 给了也不会只有两条狗。 许以周扭头,他眼睛沁着雪,凉的到了心底,他问:“赵清越你现在很高兴?” 赵清越反问:“我高兴什么?” “他和虞汀白领证了。” 赵清越是真的对许以周脑子有问题这一件事有了清楚的认知,“我还没有大度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后,我还能兴高采烈。” 许以周不可置否,“我也没见过会把人向外推的人。” 都挺新奇对方的,都觉得对方脑子有问题。 赵清越轻轻的嘲弄,将既定的事实点了出来,“虞汀白从来都不是选项,他是答案。” 季宁亦心里的那个答案。 静了一瞬。 赵清越着一句扎到了人心里,他试着将这分压抑化解,对着许以周道:“你在拉架的时候多踹了我几脚,我……” 第25章 他在说什么? 不清楚,胡言乱语。 赵清越干笑,刹那间就颓了下去。 没什么好说。 许以周雪上加霜道:“赵清越,你比我们可怜,至少我们曾经是宁亦的朋友,将来也还会是。” “而你只是个加了虞汀白名头前缀的陌生朋友。” 赵清越并不否认,他也捅许以周的刀子,谁又赢的了谁:“没关系,在宁亦眼里,你不也是和霍野一个类型的吗?” 霍野离开,替身就急急上位,谁又比谁高贵的了多少。 许以周的本性又不是没人看到过,阴冷潮湿不同人说话,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阴恻恻的。高二上半学期这种状况才有所好转,变成了另一个极端。 太阳,不,是超过霍野人设的烈阳。 赵清越施施然站起来,与许以周相望,裂开嘴,只要他的心意没有被决定性证据给死死捶定,一切就都可以被推翻,狡辩。 明白了这一点,赵清越在许以周要撕裂一切的目光里从容出声,优雅至极:“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会装,只要我不说,谁会知道,我还会是他朋友,他见到我还不会躲,他还会和我打招呼。” “说实话,许以周,不是你可怜我,而是我可怜你。” 高高在上的姿态,许以周默然了,一瞬,摆弄着手机的手举起,他将屏幕对准赵清越,录音软件正显示运作中。 这是真卑鄙。赵清越脸上的表情没变,依旧在笑,像是手里拿了一副最顶级的牌,旋即all in跟进赌自己赢的那般自信。 “知道就知道了,到时候我的地位和你们一样了,你们在他心里也不是最纠结特殊的那一个了,反正我不亏,从来我都没有得到过什么,不是吗?” 凝视,对望。 许以周垂下眼:“赵清越,你的话什么时候变这么多了?” 成了。高悬着的心落下,没摔成一滩泥。 赵清越理着自己的袖口,慢悠悠的离开了许以周的视线。在一个转角处,手扶着墙,背靠在了上面。不用去看,赵清越就知道现在自己的脸有多么的惨。 不过,他挺高兴。 窗外的雪飘洒,纷纷扬扬,覆盖大地,要埋葬什么呢? 赵清越对玻璃里自己的笑了一下。 喜欢就是这样,我不希望你的心里有其他人比我的地位更加特别。 许以周不是一个特别人,他套了一个壳子和宁亦相处,久而久之他又讨厌上了这层壳子。被认可不是许以周,是套了一层壳子的许以周。 那些年,只有一个霍野闯进了宁亦的世界里,那么他就成了那个先驱者,那个例外。 许以周不是例外,他是个演员。 赵清越不是演员,他是个偷窥者,是个胆小鬼。 作者有话说: ---------------------- [哈哈大笑] 第19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十九) 迈巴赫沿着山路向上爬,过了很久,宁亦在恍惚中才看到虞家老宅的轮廓。 雕花的铁门被拉开,宁亦才完全的睁开眼。 车子从主路向另一岔路驶去,那是玫瑰小别墅的方向。准确来说,哪并不叫玫瑰别墅,只是一栋小洋楼,外面种着玫瑰,一年四季都有,就像现在。 玫瑰在冷风中摇曳,一朵压着一朵,雪飘到花瓣上,冻出了最瑰丽的色彩。 宁亦好久没见过这个场景了,侧着头一直看着。 车停下,宁亦要开门下车,虞汀白的声音从左侧传到耳边,“你小时候对我说过,玫瑰很漂亮。” 宁亦拉着车把手没有放开,而是握紧。 无论问什么话,那个漂亮的小男孩总是注意力在画板上,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那时候的宁亦想,人人都喜欢好听的话,分享一下自己的感想,他不用他说一个字,只要一个嗯,哦,或着其他的语气词就可以。 一次也没有,他一直被剔除在外。 打开开门,迈出腿,寒冷的冷空气扑向脸颊,宁亦回应道:“我不记得了。” 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他在这座玫瑰小别墅里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话,如果你要他这时候回想他说了什么,他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影响。 已经过了许多许多年,记忆最容易被侵蚀。 青年的脸从小时候的幼态变的成熟,望过来坦坦荡荡。雪花落在他肩膀上,悄悄融化,虞汀白没表示什么,关上车门。 后备箱的行李被虞汀白拎了出来,宁亦要上前接过来,被他扫过来的视线给震慑在了原地。 那不是很重的一眼,轻飘飘的一瞬即逝,就是莫名的很有压力。 他的行李箱很重? 宁亦跟在虞汀白身后,前面的人的步伐跨度很大,似乎很着急。 门被啪的被打开,行李被推到一边。虞汀白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条金毛从角落里窜出来妄图爬上他的裤脚,扑了个空。 长腿一迈就不见了人影,宁亦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管家走过来温和的对着他笑,才将着突入其来的变故所产生的惊诧给压下。 管家公事公办:“您的房间还是之前的那个房间,我带您去。” 对于虞汀白的异常,一点也没有过问。 宁亦要张开嘴,裤腿的拉扯感使得他低下头,金毛扬着脑袋,一脸蠢样的摇着尾巴。蹭来蹭去的,想要人去摸他的脑袋。 手动了动,宁亦没下手。 行李箱滚动着声音在木地板铺的走廊里回响,金毛也跟了过来,停在熟悉的房门前,宁亦迟疑的问:“程伯,他没有事情吗?” 管家姓程,在宁亦幼年时期,是他牵着他走进了这个房子里。 太子爷的伴读人选当然不会只有一个选项,一大堆的小朋友被领到了这间屋子里,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季宁亦。 小小的季宁亦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然后才知道,自己并不是。 他并不能让虞汀白变好,更不可能让他回应他。 程伯笑了笑:“您还记得我,我很高兴。” 宁亦:“……” 房间门被打开,没有尘封已久的味道,桌上的书随意着摆着,还有一架木制的飞机。玻璃窗外是大片的玫瑰,白雪纷纷。 程伯没有多说一个字,“您休息一下,晚餐的时候,我会叫您。” 宁亦点了一下头,直勾勾盯着人看,那圆溜溜是眼睛像个雾面的玻璃珠,黑的让人心惊,他又重复了一遍,“虞少没有事情吗?” 故意略掉这个问题的程伯没躲掉这目光,回应道:“老毛病了。”避重就轻。 宁亦心里惴惴不安,没说继续在问下去,程伯明显就不愿意和他说这件事情,老毛病?什么时候的事情? 想起眼下的淡青,宁亦忍不住的多嘴:“是没睡好?失眠?” 程伯笑而不语,透露出一点:“昨晚确实没怎么睡。” 虞氏那么大的集团,开不完的会,很辛苦,宁亦有点失神。 出了房间,程伯径直去了二楼的书房,绷紧了一张脸,手轻轻敲着门:“汀白,需要叫医生吗?” “不用。”声音从牙齿里蹦出来似的,压抑痛楚都在这两个字里,无法化解。 宁亦放置着自己的衣物,打开衣柜,零星有几件衣服挂着,下面放置着一个床单,上面印着一个丑兔子。 宁亦没带多少的衣服,只带了些必需品。 他迟早要走,太多了就会很麻烦。 做好一切,宁亦打量了一下房间,没太多的变化。镶嵌在墙里的书柜里是满满的书,还是那个模样,只是在一旁的架子上,多了一个鱼缸,绿绿的水草在里面飘荡,金鱼的尾巴摇晃,嘴里吐着泡泡。 金毛在一边晃着尾巴,力道打在腿上,宁亦低下头一个没忍住,就撸了它的脑袋,金毛很乖,一直蹭人不怕生。 脖子上有个小项圈,挂了个金色牌子,很可爱。 晚餐的时候,宁亦没见到虞汀白,洗漱完毕摆后着电脑看了一节动画片就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也没睡着。 次啦的一声。 007:【世界线偏移超过百分之60,017号。】 宁亦:【哦。】 007对于宁亦的淡然表示了赞赏,在他的脑袋里给他放了个虚拟烟花,并告知他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当世界线偏移百分之60,世界意识会给你带来点麻烦。】 宁亦试探道:【我要下线了?】 007:【是的,祝您好运,宿主。】 宁亦打开了小夜灯,模模糊糊的光落在飞机模型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手指向枕头下方探过去,红色的本本就被抽出来。 盯着看了一会,宁亦撩起了窗帘去看外面,小花园里有灯,雪还没停,就是变小了许多。明天一大早,可能就会压弯一大片。 也可能会死一大片。 灯下玫瑰被光与雪衬的更为梦幻,宁亦拍了张照片,存在了手机相册里。 第26章 呼吸扑在玻璃上,细细的雾气氤氲上来。 宁亦还在看,手里的红本本也没有松开。 以前听管家说,这片玫瑰最初是虞汀白的母亲种下的。不过现在的这批应该不是,在这里的三年,玫瑰被铲了又种,死了再种。 早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一批。 施工人员把玫瑰花瓣打落在泥土里,虞汀白就在一边看着,无动于衷。 你说不出他难不难过,只是每一次玫瑰被拔掉,他就在一边看着。 大雪封山,客厅里很暖,宁亦就穿了件毛衣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腰本来是直的但也慢慢的放松下来,目光平视正放映的新闻消息。 客厅是最开放的空间,所以什么动静都能率先听见并察觉到。程伯拎着一个小袋子去了二楼,宁亦余光微微扫过。又重新落回到新闻消息上。 模糊不清的监控录像录下了惊险的一幕,灰白色的影子将走在路中央的小孩子给推开,一辆大货车疾驰而过。接下来画面飞快跳转到一个女记者身上,干白的唇一张一合,宁亦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只看到了她身后的蓝色指示牌上印着白塔路三个字。 金毛乖顺的趴在长毛地毯,宁亦拍了拍它的狗头。 雪下了一天半,第三天的时候天气出了点太阳,宁亦下了山,手上揣着管家给的毛绒手套,很保暖,还有个兔子耳朵,不太像大人戴的,就很小孩子。 宁亦微微张开嘴要说些什么,最终在程伯关怀的眼神下把话咽进了肚子。 老人家的心意,要收下的。 玫瑰小别墅很少人,这几天宁亦只看到了程伯,和以前一个样,没什么变化。 坐在客厅,宁亦很局促。 他回来的时机不太对,季薇薇正在对着季展云摆弄着手,准确来说,是她手腕上的钻石手链,一见他就翻了个并不明显的白眼,季展云不同于她,进了公司,什么都能藏住脸皮低下,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季薇薇见了他,就上了楼,季展云招呼着他坐下,不咸不淡的聊了一两句,就沉默了,他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关系实在尴尬。 不过这种状况也没持续很久,季康宜出了书房,宁亦就跟着人走了。季展云望着那人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他可能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就像他十八岁那年一样。 少年拎着行李箱,在一个黄昏里,对着他笑了笑,犹犹豫豫的说了个再见。 没人能想到他能四年都不回来,放弃他可能拥有的一切。 人走后,季薇薇才从楼上下来,见到自己哥哥在发呆,用手推了推人,问:“他现在还好吗?不好的话,我可以介绍他工作,工资我发。” “季薇薇,你现在是愧疚吗?” 季薇薇皱眉,神情不渝,她提高了音量:“季展云,你在发什么疯,我可是你妹妹,你这样说你的妹妹?” 季展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也没说什么。季薇薇也不嚷嚷了,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哥哥胳膊肘向外拐。 尽管她是真的有点愧疚。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她那时候还小,小孩子会心虚,撒谎也是迫不得已的,谁叫季宁亦当时和她在一起了呢,那可是父亲最爱的花瓶,不然惩罚的可是她,她可是omega,他让让她也是应该的。 季薇薇扬着的头低了下来。 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啊。她也没想到母亲会那么的生气,一下子就甩了个巴掌过去,还把人给送走了。她以为只是挨挨骂的事情。 季展云知道季薇薇心里是怎么想的,小孩子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该过去就过去,只是他还是想到了少年夕阳下的那双眼睛,弯弯的,很高兴。 没由来的,季展云说:“你知道吗?当时母亲是知道那花瓶不是他打碎的。” “……” 季薇薇垂头丧气,她是后来才知道的,八九岁小孩子的演技哪有那么好,谁心虚,谁理直气壮和委屈,大人看的一清二楚。 至今季薇薇还能回想到那双流着眼泪的眼睛和抽泣的说不是他的哽咽气音。为什么一个人眼睛可以那么的大,白白的脸颊上是肿起来的巴掌印,那么的可怜。 所有的愧疚都是后知后觉,母亲得到了一个发泄的机会,并逼迫父亲把人送走来证明她在父亲心里的重量。 季宁亦很可怜,但他也不无辜啊,他的出生就是污点,谁叫他的妈妈是小三呢。 父母的婚姻并不是那么的完美无瑕,但是呢,那又怎么样呢。 季薇薇突然抱怨道:“哥,我不喜欢那个联姻对象,我想换一个。” 季展云盯着季薇薇,黑色的瞳孔像一个漩涡,季薇薇投降了,没心没肺道:“好吧,好吧。” 季展云:“你可以和季宁亦一样,那么就不会有联姻对象了。” 季薇薇撇撇嘴,说:“我和他不一样,我是omega,他是beta,而且,爸爸培养了我,我和他可不一样。” 季宁亦从回来之后,就不怎么住在家里宿舍班级两头跑,非必要绝不回家,这么明显的脱离姿态,她又不是眼瞎。 她的愧疚之所以日久弥新,不就是因为他不争不抢吗? 作者有话说: ---------------------- 烦死了,今天。 第20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二十) 宁亦坐在车后座上,季宁康坐在他的身边,两父子的外貌轮廓不那么的相似,比起季宜康,宁亦的脸更为柔和一点,不那么有侵略感。 要说走在大街上别人也不会认为两个人毫无关系,毕竟那眉骨走向,是真的相似,跟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一样。 宁亦在抠着自己的手指,牙关不自觉的咬紧。在和虞汀白领证结婚的那天晚上,他纠结了很久才把这个消息发送给了出去。没说具体的人,只是说领了证。 按斤把自己给卖出的厌恶感在那一瞬就席卷了全身的每个细胞。 雪在下,玫瑰在被冻结。 宁亦很讨厌自己身上的某处会被拿出来物化,当作交易的筹码,不值得,也很廉价。 车越来越偏离人群,来到了环海公路。 玻璃窗外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海,深沉、广阔。 到了一处,宁亦跟着季宜康下了车,石头堆积的缝隙里是干枯的草,没走几分钟就来到了一处悬崖边,海浪拍打着崖壁的喧嚣传递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空气里是被打碎掉的潮湿水汽。 宁亦深吸了口气,风灌入鼻腔,一个猜测在他脑海里形成。 季宜康盯着海,后侧过脸去看宁亦,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长的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他语气略微感慨,露出了丁点父爱。 “你的母亲和我说过,她想当无国界医生,如果出意外就让人一把火把自己给烧了,骨灰撒在大海里,她说,那样哪里都可以去了,世界那么大,飘到哪里就是哪里。” 末了,他无声无息的露出了个笑,是在想那人的天真还是什么,宁亦不得而知,只是问:“我的妈妈是葬在这里吗?” 季宜康点头。 宁亦遥望远方的海面,陷入沉思。 意料之中的,他并没有多难过。 被带到季家的那年,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妈妈就不见了,不安全感如影随形。 他在那段时间不敢一个人睡。 父亲把他接了回来就好像把他给遗忘了,其实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妈妈在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和他的父亲并不亲近。 小夜灯开了一晚又一晚,直到他在白天也昏昏欲睡,摔在地上才被发觉异样。 父亲没说什么,小夜灯昏黄温暖的光将他的柔和了很多很多,沉默了良久才对着一切都还惶惶不安的小朋友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只要你乖乖的,妈妈就会回来。 所以被冤枉他也乖乖的,被送走,他也乖乖的。 只是,谎言太容易被戳破。 阳光灿烂的花园里,漂漂亮亮的小公主坐在秋千上,她的小伙伴站在一边,公主的朋友当然也是公主,只是行为不那么的友好和优雅。 “开不开心,你多了个哥哥。” “谁是我哥?我只有一个哥哥。” “就那个刚被送回来的啊,我可知道他。” 季薇薇很厌烦:“他才不是我哥哥,我就一哥哥,季展云,就他一个。季宁亦他没妈,他妈早就死了,出车祸你知道吧,早就去世了。” “我和他不是一个妈。” 宁亦没觉的特别的难过,只是没把手里拿着的马卡龙交给季薇薇,偷偷的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陈嫂说,薇薇小姐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她说他可以试着和她好好相处。只是,有些时候,某些事情,是真的不行。 宁亦没想过他的妈妈会不要他,就算走了,他也相信她会带着他一起。 从小学走回家是一条并不长的路,他的手被人拉着,beta的脸宁亦记得不太清,只知道街头街头叫卖的棉花糖一声比一声大,他看了一眼。 第27章 记忆里模糊不清的人影蹲了下来,捏了捏他的脸颊,她问:“喜欢为什么不和妈妈说呢?” 棉花糖比他的脸还要大,beta蹲在他的身边,手里也拿着一根,笑笑的问他:“今天我和你班主任聊天,你是不是听见了?” 宁亦:“……” beta咬了口棉花糖,也不在乎自己的姿态算不算的上得体,不在意又认真道:“小朋友沉默一点就沉默一点,只要不被欺负就行,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没有必要要求每个人都活泼开朗,宁宁这个样子就很好。” 她很漂亮,笑起来像融化的糖。 宁亦点了点了头,垂下头。 beta好笑的问:“怎么还垂头丧气的?” 宁亦想了好久,才闷闷的出声:“我不想要棉花糖。” 小孩子的眼里有着对甜食的渴望。beta不理解,逗弄道:“难道是不喜欢吗?不喜欢我就拿走了哦。” 宁亦把棉花糖交了出去,beta反而严肃了神色,耐心的询问:“为什么不要了?” 宁亦抬头,对上了琥珀色的眼睛,轻轻的说:“费钱。” beta突然就沉默了,她敏锐察觉到这件事情与她有关,微微把沉默的小孩子抱了抱,郑重其事的说了句对不起。 不算平静的夜,嘶声力竭的女声,碎了一地的玻璃,谈论最多的是钱,很多很多钱。 未被关严的门裂开一道缝隙,光影落下。 beta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她在说:“没有钱我也可以买一根棉花糖,因为你是妈妈的亲亲小宝贝。” 琥珀色浸着蜜的瞳孔里有水色隐隐闪过。 她是爱他的,所以,她不会一句话都没留就离开。 来到这个地方,季宜康突然就生出了怀念,人死之后,那些坏的都好像都埋进了土里,让人可以忽视掉。 他问道:“宁亦,你还记得你的妈妈叫什么吗?” 季宜康等着宁亦的回复,可他没有看他,他只是问了,却似乎笃定季宁亦并不清楚,好在最关键时刻做出提醒,来证明自己是个为孩子答疑解惑的好父亲。 出人意料的,他听到了答案。 季宁亦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许嫣。” 季宜康侧目,宁亦平静的望过去,“我妈妈叫许嫣,许诺的许,嫣然一笑的嫣。” “她是b大的学生,医学系,拿过很多次奖学金。” “她说过的,我都记得。” 他没有她的照片,什么都没有,可他都知道。b大二食堂的提拉米苏很好吃,湖边的枫叶红了会很好看,一大波的人会去打卡,谁都可以说许嫣不好,只有他不行。 她很爱他,他知道。 季宜康没在这停留多久,就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了。临走时,季宁亦问出了一个问题,“您为什么不问我,我和谁领了证?” 季宜康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长相很不错,beta不太适合联姻,但不是不行,美貌是利器,等到有那个心思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两个不能惹的alpha,那就只能放弃。 他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我只负责这一件事。” 意思很浅显,我只要求你结婚,是谁,我并不在意。 宁亦一个人呆在崖边,不哭不笑,风很冷,似乎要透过皮肤钻进骨头里。 环海公路这边并不好打车,宁亦不知道季宜康知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又怎么样,他还是要走,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宁亦知道,季宜康不是不爱他,不然他不会撒那个谎,他大可以直接告诉那个睡不着觉的孩子,你的妈妈已经死掉了,这种残忍的话,但是没有,他撒了个谎。 只是这父爱太少了,少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排在他的前面。 爱就那么多,一点点而已。 虞汀白到的时候,宁亦全身都被冻的有点发麻,侧过头见有人,眼睛弯了一下。 唇是白的,脸也是,还在笑。 虞汀白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其实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脸上没什么血丝,跟在雪水里浸过的一样。瞳孔漆黑,从头到脚都都显现出不近人情的厌世冷感。 但他的怀抱是暖的。 手臂被紧紧锢住,后脑勺被扣住死死摁进柔软的面料里,温度攀升,宁亦僵硬的指节重新灵活起来,胸腔被勒有点发闷,像是要被人从中间给勒折,勒断。 吹了几小时的风,宁亦半夜发起了烧。 全身都在发热,嘴巴干燥的起皮,整个人像原地转了几圈的晕沉。 半睁开眼,房间里小夜灯是打开的,宁亦迟钝的认为是他忘记关掉。 迷迷瞪瞪的视线扫过床边,一个人影正站在那,心脏猛的紧缩,在眼睛逐渐清晰之后又快速的放松下去,大起大落。 浅灰的针织毛衣,头身比优越,过于冷淡的神情被暖色调的灯光中和,手拿着手机贴近耳朵,是在打电话。 嗓子里很干,宁亦张了张嘴,一张一合间就感受到了唇间的干涩。 “虞汀白。”跟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又哑又轻。 宁亦觉得这样的动静太小,可能引不起那人的注意力,身体在被子里动了动,发烧使得他全身都在发软,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 宁亦准备再叫一声,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温热的,有力的将他半抱着坐起,微仰头,就是清晰的下颚线。 还没反应过来,眼皮子底下就出现了个玻璃杯,嘴边就是药。 “……” 宁亦伸手要去接,那枚药片就抵在了唇缝里,下意识的宁亦紧闭着的嘴就微微张开,落入口腔。 那杯子里的水也就顺其自然的以同样的方式,以一种不可拒绝的姿态进入咽喉。 水从唇缝里漫出来一点。 微凉的手就那一点点的擦掉,轻的像一阵风。 宁亦大脑陷入宕机状态,不知道该怎么运转。 是正常的吗? 是正常的,宁亦告诉自己。 余光瞥过闭合的门,宁亦舔了舔干涩的唇,垂着眼睫问:“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作者有话说: ---------------------- [猫头] 第21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二十一) 电子屏上,青年的眼尾有泪珠滑落,啪嗒啪嗒的停不下来。 嘴还在一动一动的念叨着什么。 他总要过来看看吧,看看有什么需要。 小时候淋雨第二天都能活蹦乱跳的人到了大学里,一场秋雨就能躺一个星期。病恹恹的熬着。 长长的走廊,留下的壁灯微弱拉长着身影,微不可察开门声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响起。 是的,没有锁门。 就算锁了又怎么样呢? 呼吸声沉重,贴近靠近,一张一合的呼唤,是一个很轻的妈妈。 虞汀白自然道:“你的门没有关,灯也是,我来看看。” 宁亦轻缓的眨了一下眼睛,是这样吗?记得不太清楚了。 脑袋里的高温使得宁亦的意识变的昏沉,眼睛半阖着,等到医生来的时候,已经完全陷入了昏睡。 闭眼时,他还在想,他是真的都忘了? 半张脸贴着被子,头低着,显露出隐藏在碎发下的一寸雪白。 长廊里响起的脚步匆匆,程伯领着医生来,手还未敲上门,就被一道视线给锁定,微掩着的门alpha的信息素漫开。手脚放轻,推门进去。 医生走进来,脚下留有些许的水渍,不明显,但能察觉。 虞汀白视线轻轻扫过。 医生量了一下体温,大致检查了一下,出了房门。 虞汀白站在门外,听着医生的话,持续高烧体温降不下来的话可以进行物理降温。侧着身,目光不偏不倚的就落在那看不见脸的人身上。 是爱人吗?医生离开时心里想。 温和的夜里,虞汀白坐在椅子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人看。 宁亦做了一场梦,没有逻辑的从马路上就跳跃到医院。 他的视角变的很矮,车辆,血液,一地的红,记忆里已经不太清楚的脸正望向他,她的瞳孔在扩散。 人,很多的人,嘈杂,喧嚣。 救护车呼啸而过,似有信号突然断裂嘈杂的电流声,变大,更大。 长长的走廊里。 他被抱起,有人轻吻他的额头,热,很热。 黑暗里,摇晃的天花板,模模糊糊的人声,拉长拉远。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 “人死了就死了,该扔的就扔,死人还能影响活人?” “爸、爸。”他在喊,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在张嘴,发出气音。 温热的泪顺着眼尾落下,砸在发间和枕头上,没有声音的在哭。 惨白的脸,被热到发红的脸颊,还在哭。虞汀白的指节去触碰宁亦的眼尾,温热,毫不意外的,他想到了那场秋雨。 红的异常的唇一张一合,虞汀白凑过去,没有声音,只有一点点描摹,去模仿口型才能得到答案。 第28章 妈妈,很多很多声。 昏暗的电梯间,beta和alpha拉扯,一大捧的玫瑰花被拒绝退回到alpha的手上,alpha没说什么,沉默的离开。 小男孩拽住beta的裙角,轻轻的用力拉扯,beta蹲下身,揉着他的头。 小男孩说:“他说他喜欢你。” beta点头。 小男孩盯着beta,很认真:“爸爸说他不会再来了。他好像不要我们了。” beta疑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小男孩思考了一秒,认真的说:“你会难过。” beta为他的话感到好笑,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知道小男孩更多的想法,盯着人看,目光柔和。 在这一片静谧里,小男孩道:“你看过的视频里,他们说,如果很难受的话,可以找一个代替。” beta被逗的哈哈大笑,后又严肃的拧眉道:“季宁亦小朋友,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你不能拿别人的喜欢当作你受伤时的药,这样是很不公平的。” “为什么?” beta很耐心的在解释:“一个人的喜欢很珍贵,不喜欢就一定要拒绝。爱一个人是具有唯一性的,要从一而终。” 小男孩不懂,他歪着头。 beta继续道:“就像你想要橙子,那就只能是橙子,不能是香蕉,苹果,梨。” 小男孩似懂非懂,他道:“妈妈,你爱爸爸。” 所以其他人就是香蕉苹果。 beta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抱住了小男孩,良久才轻轻叹息,复杂的情绪翻涌,说不清道不明,只化作了一句:“长大以后不要学妈妈。” 她不是一个好榜样,也不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虞汀白握着宁亦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他盯着那一张一合的唇。alpha的信息素此时已经弥漫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水杯上,被子上。 beta无法感知一切的信息素。 可空气里的味道在蔓延,无论如何,只要他还在呼吸,这抹味道就会进入他的鼻腔,肺,融入他的全身每一个角落。 虞汀白亲吻着滚烫的指尖,直勾勾的盯着人看,眼眸深邃,透出无人气的冰冷。没有声音的呼喊,无人应答,那个本该要给出回应的人已经随着风、海浪,流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虞汀白轻轻的哼唱着童谣,描摹着宁亦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他将那只手攥的很紧,但不会让人不舒服。 宁亦醒来,眨了眨眼睛,给大脑重新开机。 繁杂不停歇的梦所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巨大的空茫感席卷心脏,说不出哪里难过,就是哪哪都难过。 连呼吸都觉的心悸的程度,很轻,但不能忽视。 小夜灯还开着。 宁亦支着手臂起来,半靠着,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床边有把正对着他的椅子。他记得,他抽出来之后会将椅子复原。 细微响动,宁亦抬头,虞汀白走了进来。 虞汀白问:“饿了吗?” 宁亦点了一下头,此时,他的眼睛疼,喉咙还很干。 没什么胃口,但要吃饭。 一日三餐规律,才会活的长久一点,对身体也好。 退了烧,人也精神很多,宁亦和虞汀白一同去了餐厅。很长的一个长桌,长颈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玫瑰花,桌面上摆放着两只飘着热气的白瓷碗,座位挨的很近。 坐下去,宁亦环顾四周,没有见到程伯。 虞汀白冷不丁的出声:“管家昨晚请假了。” 宁亦点了一下头,又觉得这样的回应太敷衍,回道:“知道了。” 是牛奶燕麦粥,有点甜。宁亦舔了舔唇,舌尖从干涩的唇里探出,又缩了回去。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虞汀白就坐在一边,目光沉寂,没怎么动。 “不吃吗?”宁亦突然问。 虞汀白垂眸:“不怎么饿。” “哦。” 气氛怪异,宁亦抿了一下唇,想到了那把椅子,道:“昨晚我发烧,是你照顾我的吗?” 管家不在,有且只有一个选项。 空荡荡的小洋楼还能窜出一个人来吗?不能。 虞汀白:“嗯。” 宁亦不太习惯和虞汀白说话,有种奇怪的感觉。经年不回响的山给出了回应,比起高兴,更多的惶恐。 命运的轨迹向意想不到的剧情发展,悄无声息的从紧握的手中彻底脱轨。 宁亦盯着空白的桌面,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 虞汀白出声:“下午去趟岭北医院吧。” 宁亦错愕抬眼:“我吗?” 虞汀白:“你小时候的身体状况没有这么差。” 宁亦反驳:“海边的风本来就大,吹了几个小时,发烧很正常。”开头颇为理直气壮,只是在虞汀白的视线下,声音逐渐越来越小,最终将理由归结于:“近几年疏于锻炼,抵抗力下降,没有什么多大的事情。” 垂着头,下巴朝内收,皮肤白的不正常,气势变弱。 “下午三点,怎么样?” 宁亦没同意,小声道:“我不想。” “五点?” 这样的退步并没有让宁亦感到放松,依旧是咄咄逼人。 宁亦有点累,他去看虞汀白的脸。没有多大的区别,依旧冷淡的像山巅飘渺的雾,捉摸不透。 宁亦张了张嘴,又闭上。燥热的夏夜,少年激荡的心跳。 口中干涩,他问出声,他要一个答案:“毕业聚会那天,你听到了什么吗?” 比如,我喜欢你。 “……” 虞汀白没有说话,只是望向他。 漆黑的瞳眸里,宁亦分辨不出什么。 他岔开了话题,,语气软了很多很多,他说:“虞汀白,我不想去医院。” 只是感冒发烧,发发汗就行了,小毛病。 良久,是一声模糊不清的嗯。 雪压弯了玫瑰,宁亦蹲在走廊下,看向花园里。 管家过来,手里端了杯热可可,他说:“如果要看花的话,可以去花房,那里的更漂亮一点。” 宁亦站了起来,腿发麻,脚底下还有一根筋在一抽一抽的,但他还是站的很稳。 程伯等了他一会,将杯子递给了他。宁亦说了一句谢谢。 玻璃花房在小洋楼后面,宁亦没去过,大红的玫瑰一朵压着一朵,拥挤但瑰丽,如梦似幻的像场童话。 宁亦推门进去,闻到了香气,浓郁的像是同一个春天拥抱在了一起。 玻璃花房正中央空了一大片,那上面没有杂草,光秃秃的,土被翻过来,蓬松而有潮湿气。 ……有空位。 程伯跟在他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陈伯记得,那里其实种了粉色玫瑰,只是在不久前就拔掉了。 玫瑰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不是最初的,所以都不那么重要。 宁亦看向程伯,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笑了一下,突兀的问:“当时有那么多小朋友,您为什么会选择我?” 畏畏缩缩的小朋友远不如其他的小朋友活泼可爱,当一个玩伴,明显的不太合格。为什么会留下他,那么多人,就单单的留下他。 青年望着人,不管过了多久,眼神里都透出种最为纯粹的真挚。是用最浅的颜色勾勒出的浓墨重彩,漂亮,扎眼。 程伯笑着,信誓旦旦的说:“我觉得小虞会很喜欢你。” 不是,是那么多的小朋友。 只有他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最长。 不是他选他,而是他选他。 宁亦不置可否。 喜欢? 不给回应的是喜欢? 雾气蒙蒙的眼睛注视着一朵开的正盛的玫瑰,宁亦被蛊惑的去触碰他的花瓣,柔软而轻盈。他轻轻反问:“是吗?” 你很难想象这种喜欢,没有回应的三年,四年,或者更多,他不会出现在他的眼睛里,他的存在不过是他余光里的轻微一瞥。 是喜欢吗? 宁亦不知道。 二楼书房虞汀白向下看去,看不人影。 耳麦里的声音清楚的传进鼓膜,他的脸色蒙上一层灰败的阴影。 作者有话说: ---------------------- 为什不照顾好我的01宝宝[愤怒] 还有谢谢freesia小天使的营养液[星星眼] 第22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二十二) 不是三天,也不是三年,是从九岁那年到他毕业三个月后抵达帝都至今。 “今天的天气很好,我想出去看看。” “为什么你画的画就很好看。” “虞汀白,你看,下雪了,好大好大,你要堆雪人吗?” “你不说话是为什么呢?是不高兴吗?” “哇,玫瑰好漂亮……” 没有言语交流的三年,视而不见的七年,断联的四年,是十四年。 程伯说他会喜欢他? 宁亦低着头,脚边空空如也,金毛他已经一天没有看见了。 第29章 柔顺的毛发,见到他就蹭,吐着舌头又乖又傻,和被他送走的那一只很像。宁亦没想知道它的名字,只是现在,他突然想知道。 宁亦随意扯了个话题:“金毛去哪了?一天都没见到了。” 陈伯回道:“有点闹腾,暂时被送到其他的地方了。” “送走了?” 陈伯点头,“它很喜欢您。” 宁亦嗯了一下,顿了一秒:“它的名字是什么?” “lucky。” “lucky。”宁亦重复。 luckydog。 幸运儿。 一丝微妙被他抓住。 陈伯慈爱的笑着:“它脖子上的项圈里有他的名字,小亦,是你一直没有注意到。” 宁亦握着杯子,喝了一大杯的热可可。他往回走,沾了水的鞋底在踏进屋的一瞬,踩脏了长毛的地毯,他盯着看了一眼。 他向房间走,在推开自己房门时,站在那,手指沿着门框去摸索,在他齐腰的位置上,摸到了一道刻痕,是很小的一道。宁亦蹲下去看,在站起来的时候,目光平视门框,那上面还有一道很浅的痕迹,最上面还有一道。 木制飞机设计的很精巧,宁亦细细端详,在它的尾翼的小角落里,瞥见了一个小小的亦字。 用铅笔字写的,没什么笔锋,就像是小孩子随手乱涂乱画所留下的标记。 宁亦的出租屋里也有一架。 打开柜子,被刻意忽视掉的兔子床单就那样又落进了眼睛里,坠在了心里,没有不在意,只是在忽视。 忽视掉那些只是藏了一点,只要略微推敲就能看出的细节。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是真的一点也没发觉吗? 宁亦未将柜子关起来,坐在了床上。 脊背弯着,肩膀耷拉着,不那么的精神,萎靡不振。 就算在这间小洋楼里,宁亦与虞汀白的见面次数还是那么的屈指可数。宁亦在客厅待了一天,一个人吃完了晚饭,在客厅又看了会新闻,才回去房间。 他在这栋房子里有着极大的自由度,去哪都可以。 没有理由就上二楼也行,只是。 宁亦抬头,遥遥望向二楼的走廊,在这个位置上,他不可能窥探到分毫楼上的景致。 这向上铺着的木楼梯宛若一道天堑,将人与人分隔成两个世界。 跨过去很难。 所有的猜测,论断,在没有任何决定性证据面前都只是虚妄,不值一提。 半夜,北风敲打着窗,宁亦口渴去了厨房倒了杯水,转过身,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玻璃杯差点脱手,半隐在黑暗里的人影站在楼梯口。 宁亦彻底醒了。 “虞汀白?”宁亦轻呼。 程伯不留宿在别墅里,宁亦的视力也没有差到一种地步,很容易辨别出那里站着的人是谁。 “嗯。” 别墅里的空调终年都是开着的,青年穿着棉质的睡衣,眼神静谧的似秋水,虞汀白能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冲动与本能让犬牙发酸,信息素也不受控的冒了出来。 处于风暴中心人毫无察觉,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审视着他的不堪。 虞汀白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另一只手,手指触碰着手上的腕表,凉意顺着手腕涌向脊骨窜上来的微妙,热与冰冲击,他的脸在他一瞬间扭曲。 手搭在楼梯扶手上,用力再用力,青筋暴起。 虞汀白站在阴影里,宁亦看不清他的表情。 午夜时分的节点,莫名延伸出的凉意让宁亦有种被野兽锁定的毛骨悚然,太过安静了,他问:“要喝水吗?” “下来看看,睡不着。” 气息微微不稳。 宁亦点了下头:“所以,你这是要去画室?” 画室在一楼,那里有个巨大的玻璃窗,能将屋外的玫瑰一览无余。住在这里的三年,虞汀白晚上不睡觉,就爱待在里面。 画室的门打开了一条口子,从客厅看过去,就能看到里面的小小身影。 宁亦向人走过去,若无其事的开口问:“画玫瑰吗?” 一步、两步、三步……在最后的那四五步,虞汀白向后退进了阴暗里,宁亦顿住脚步。 你看,就是这样。总会有些动作出现,告诉你,你只是多想。 宁亦站在了那。 青年迷茫着眼睛打开房门,虞汀白第一时间就转动了眼珠。 打开门,“咔嚓”的一下,金属细微的响动震耳欲聋,虞汀白站了起来。冷蓝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冷静里是不易察觉的神经质,眼下的红在蔓延。 你听,这是他的爱人离开他的声音。 “不是,睡不着,出来逛逛。” 不喝水,不画玫瑰,我来看你。 阴影里,虞汀白的脸苍白如纸,漆黑的眼珠落在宁亦的脸上。 “哦,那你如果出去,要多穿一点。”宁亦提醒。 宁亦注意到了虞汀白身上穿着针织毛衣,比起在媒体或者在外面,他更爱这种装扮,很随和,带了份能轻易接近的柔软。 即使他的脸依旧冰冷,也不能剔除这一部分。 玫瑰小别墅里的温度总能保持在不冷不热的温度上,宁亦望向外面,玫瑰的花瓣被吹的瑟瑟发抖,颤颤巍巍。 虞汀白:“你在看什么?” 为什么视线不能总落在他的身上? “玫瑰。”宁亦回复的干脆利落。 他扭过头去看虞汀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的自然,语句链接不那么的突兀,真挚而肯定的说:“玫瑰很漂亮。” 虞汀白望向宁亦,迷失在起了一场大雾的眼睛里。 是的,玫瑰很漂亮。 “你的眼睛也是。”那人说。 刹那,心门被叩响,虞汀白的脸颊浮上病态的薄红。 玫瑰很漂亮,你的眼睛也是。小孩子的夸奖总能从一点跳跃到另一点去,不假思索,没有逻辑。 虞汀白隐于阴暗处的脸不受控的抽搐了一下。 钳制、侵入、撕咬、标记,口腔里的铁锈气味在一瞬间散开,虞汀白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和,淡定的回应:“谢谢。” 喉结滚动,一切悄无声息。 宁亦不甘心就如此结束话题,他又再接再厉的试探:“我房间衣柜里的兔子床单很可爱,谢谢。” 嗯,他在和他说谢谢。 谢什么? 领了证,还和他说谢谢? 那他是什么? 虞汀白诡异的扯了扯嘴角,了无生气的发出了嗯字。 敲开了一块,底下还有一层又一层的壳,宁亦颓败了。握紧了杯柄,体面离开场:“很晚了,早点休息。” 虞汀白:“晚安。” 宁亦脚步一顿:“晚安。” 又一连好多天过去,请了太多假的宁亦去了公司,提出了离职。许敏妍知道的时候,宁亦正拿了个纸箱子装着他本来就不多的东西。 许敏妍瞧见,问了几句:“你现在离职了,找到下家了吗?” 小年轻才毕业还没一年,她们公司是业界头部,福利资源一向最好,许多人挤破头都进不来,许敏妍怕宁亦一时昏了头,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宁亦退了烧之后,留下了一点后遗症,总是咳嗽。嗓子里有点痒,他偏过头,手抵在嘴边,好一会才说:“还没有,想休息一阵子再做打算。” 许敏妍点了下头,左眼俏皮一眨道:“如果你以后找不到工作,姐有内推资格哦。” 宁亦摇了一下头,他说了句谢谢。 他的脸色很淡,唇色就愈发显得艳,眼尾向下,嘴角微扬像灿烂的月亮,婉言拒绝:“我大学学的专业不是摄影,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能会去当个医生。” “啊?”许敏妍没有想到宁亦大学专业不是摄影。 宁亦弯了弯眼,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大学期间有空就琢磨,拿了几个奖。”说到这些,他的眼里在发光,小孩子脾气似的,“说实话,摄影比医学好玩太多了。” 见人要走,许敏妍道:“有空出来吃顿饭,我请你。” 除了那笔额外入账之外,许敏妍还是很喜欢这个后辈的,能力不错,性格也好,当然,好看也是一点。 宁亦没拒绝,弯唇一笑:“好。” 抱着东西,宁亦下了楼。 大厦前的广场上没多少人,霍野笔挺挺的站在那就格外醒目,下颚微收,手插在兜里,白金的发糟乱。似旷野里被大风刮的哗哗作响的树,荒凉寂静。 宁亦瞥过视线,向一边走去。 嚼碎的糖甜而苦,霍野顶了顶腮,走了过去。 高大的身躯挡住去路,宁亦向左,他也向左。 霍野说:“就算被拒绝也能当朋友吧。” 抓紧了纸箱子,宁亦没抬头,嗯了一声。而后,他手里的东西就被霍野给半抢了过去,苍白的脸色,大病初愈后的落魄仓皇,“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你要打车的话,大概率还要等一会。” 第30章 宁亦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霍野也没等宁亦拒绝,转过身就走,步伐放慢了很多。 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听到宁亦对他说:“我结婚了。” 很轻了一声,一下子就散掉。 霍野微侧过身,身形滞缓,宁亦就盯着他。 宁亦的唇型是微微上扬的,只是周身的气质冷淡,将这一份的柔和冲减。 抿着唇之后,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霍野笑了一下,几天的时间里足够他缓冲这个消息,并且做到再次听见后宠辱不惊,只是他的演技算不得上太好。 僵硬着半张脸,唇畔净是惨淡,“那恭喜你新婚快乐。” 纸盒子被霍野不留神的捏塌了一角。 宁亦直到坐上霍野的车之前,都没有再和霍野说上一句话,两个人都成了哑巴,气氛凝滞。 宁亦没有坐在副驾驶座上,而是开了后座车门。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着正扣安全带的霍野,抿了一下唇。 和虞汀白结婚这件事情,宁亦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连一丝会泄露的苗头都会掐死在摇篮里。 睫毛颤颤巍巍,似被雨水打湿的蝶翼:“送我回云水小区,谢谢。” 不能告诉霍野,他最终要回去的地点是哪。 很生分。 霍野从口袋里掏出了颗糖,嚼碎,长长的眼睫遮住眼下的晦涩,嘴里泛苦。瞥了眼中央后视镜。 幽幽应答道:“知道了。” 树木向后倒退,宁亦闻到一股很甜的味道。 * “云起路发生交通事故,虞总,我们的人跟丢了。” 虞汀白望着电子屏上暗下去的红点,敛眸。 宁亦醒来天已经黑了,他仅存的记忆就是玻璃窗外倒退的树影,还有越来越重的头。 被子盖在身上,宁亦茫然的坐了起来,手撑在黑色床单上,黑的越黑,白的越白。喉咙间的痒意爬了上来,宁亦撕心裂肺的开始咳嗽。 锁着的门从外面打开,霍野从门外走了进来,挺拔的身躯,身后的影子晃荡在明暗交错的走廊里。 黑衣冷脸,除去那抹白金的发和端在手里的碗,整个人阴冷的像在雨夜里游荡在街头的孤魂。无一归处。 只是在踏入进来后,某人的视线扫了过来,霍野一眨眼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 hy:祝你新婚快乐!(我快碎了,快哄哄我!) ytb:???(我那么大一个老婆丟了?) 第23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二十三) 宁亦咳的面颊泛红,缓过来才问:“这里是哪?” 霍野端着瓷碗,热气还在往外冒,也没打算隐瞒,“中庭苑这边的别墅区,离你家很远。” “几点了?” “五点四十。” 霍野把瓷碗递给宁亦,宁亦顺手接了过来,瞥了一眼,清亮亮的水里是切成块的梨,还放了几颗乌梅。 “你在车上咳嗽了几声,我想你应该需要。” 宁亦抬头,眼里涌动着一抹诧异。 霍野心里竟生出了自豪,分外平静的扬了扬下颚:“尝尝。” 很刻意的冷淡,皮子下是隐隐讨夸的架势,宁亦被架在了这,唇贴上了碗口,眉一皱又轻缓的松开,温度刚好,淡淡的甜。 是有点意外的味道。 “我亲手做的。”霍野掀着唇,视线滑落在宁亦的无名指上,空空荡荡的。 讥讽、嘲弄藏在薄薄的眼睑下。 虞家连戒指都没钱买了? 这算哪门子的结婚? 这结了吗? 谁知道呢? 他知道吗? 他知道。 呵。 喝了一大口,宁亦干的冒烟的嗓子好了不少,慢吞吞的说了句谢谢。 霍野没动,宁亦到底是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主动缓和气氛。周围的色调暗沉,他的脸颊似雪团般的白,又因刚睡醒,印上了极淡的绯红。 “你的手艺进步了好多。”宁亦加重了后面的语气:“很甜,很好吃。” 眼睛盯着人不眨眼,真诚的要把心捧出来。 梨都没吃一口,怎么就知道好吃? 汹涌澎湃的潮向心脏那涌,霍野僵着一张脸,眉梢却是压不住的喜气洋洋。 你看,他知道了你的变化,他还是在关注你的,哪怕只有一点。 所有的失魂落魄都在这一刻褪去,容光焕发。 已经结婚算什么。 他从小道德败坏。 人结婚就会离婚,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会等到。 霍野的眸闪了闪,启唇往惨里说:“在国外没人做饭,什么事情总要自己动手,就练了一下,嗯,勉强能吃。” 手探进口袋里,没摸到手机,宁亦掀开了被子去找,都没有。 “已经很不错了,很甜。”宁亦说。 有段时期学校放假,宁亦被霍野拉着出了学校,去了他在校外租的房子,不大不小的一间,霍野做了一顿饭,成品很奇怪,半夹生的米,被当成糖的盐,炒的焦黑的鸡蛋。 炒的焦黑的鸡蛋没有被端上餐桌,而是宁亦去厨房看见的,在垃圾桶里。 一个小时,最终只端出了一盘看上去还不错的番茄炒蛋。 宁亦吃了一口,在霍野还算期待的目光里,点了一下头,说了句还行。 事实上,在霍野吃了一口后,连忙将人的筷子给抢走,脸青一阵白一阵,给人递了一瓶矿泉水,面色略带不悦,少年意气风发,蹙眉都是肆意张扬,“为什么这么难吃你都要吃下去,季宁亦,你是笨蛋吗?” 这缕不悦不仅是因为自己。 还有一点是因为宁亦没有如实相告这盘菜的难吃程度,并且在吃了一口后,还预备再吃一口。 被洗的雪白的校服,清爽而蓬松的碎发,洒落的光影铺在身后的窗下,稀疏温柔。 少年在笑,唇上扬,梨涡浅而甜。 他的手里拿着筷子,认真的说:“霍大少爷第一次做饭,我总不能扫兴对吧。” 霍野不买账,也不认同他的说法,他是什么独裁者吗? 霍野道:“在我这里,你可以永远扫我的兴。” 瞥了人一眼,啧了一声,对饭桌上的菜嗤之以鼻:“这么难吃,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藏在碎发里的耳朵红了半截。 霍野夸张道:“我都怀疑我把买盐的给打死了,季宁亦,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能夸?” “不是。” 顿了一下,揶揄的声音漫不经心,甚至于似乎在开一个很小的玩笑:“那你这么昧着良心夸我,是不是喜欢我?” “……” 并不正式,略显轻佻。 宁亦折中的说:“没有人不会喜欢你的,霍野。” 少年轻飘飘的问:“宁亦,那你喜欢我吗?” 霍野站在明亮的客厅里,无知无畏,大大方方,如一场呼啸而过的海浪,扑过来之后又退回去,了无痕迹。 并不带任何意义的语气,只是随口的一问,也扩张不了太多含义。 宁亦点了一下头。 “季宁亦,喜欢是要说出来的,你懂吗?” 宁亦不说话。 霍野笑了笑,“那算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就行了。” 宁亦不表态。 这是一场口语上的交锋。 有人在意,有人无意。 心比天高的少年在那天明白,他到底不是无所不能,比如做饭。 于此同时,他的味觉似乎出现了毛病,喝不加糖的咖啡都觉的甜。 毛病。 这个夏天,蝉鸣与风声被霍野尽数捕捉进了他的梦里,回响了一年又一年。 找不手机的宁亦推测道:“霍野,我的手机好像掉在你的车上了。” 如果不在车上,就应该掉在了来到这地方的路上。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并且脑袋昏沉,四肢无力,这些异样全被宁亦下意识的忽视。 霍野点下头,古怪道:“我去看看。” 他离开的很仓促。 房间里的陈设偏暖色调,宁亦从床上起来,一脚没踩进拖鞋里,而是踩在了长毛的地毯上。陷了进去。 淡青的血管如花枝向上蜿蜒,藏在了雪白的肌肤上,隐在地毯里。色欲与美学相兼得。 门没关,宁亦没闲着,向外走。 是二楼。 出了房间,走廊上的玻璃透出景色,只看的到树木的枝干。 这栋别墅在山林里。 旋转的楼梯,边上是一整墙的书柜,铺满了书,错错落落。透光的巨大玻璃与书柜齐平,近处是草坪,远处是一棵又一棵的树,林中雾气升腾,月亮隐隐约约的露出一角。 有一种很舒服的寂寥孤寂。 宁亦的手搭在栏杆上,手指轻轻敲击。指腹陷下去,又快速地恢复回去。 霍野回来,就见宁亦站在旋转楼梯上。 第31章 大厅落下的水晶吊灯并未亮起,只有留有隐隐约约可以照明的光线。 青年的脸颊近乎苍白,眼睛落在外面。削瘦的脊背单薄,伶仃的似乎一阵风吹过,就要碎裂。 宁亦在发呆。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重。 “在看什么?” 没什么力气,宁亦也没转过身,微微扬头,平静地表面下夹杂着一丝雀跃:“月亮,冬天的天黑的好快。” 霍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广袤的天,冷白的月亮。 打碎面前的巨大玻璃,冷空气灌入,除了冷,跨越过去,世界就在脚下。 霍野扯了扯唇,冷白的眼皮下,深不可测。 “我的手机呢?”宁亦问。 霍野回答干脆:“没找到。” “那会掉在哪?”他的衣服口袋很深,不会轻易的丢掉,宁亦侧过身,去看楼梯和一楼的地面,看的不太清。 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霍野偏过头,手插在兜里,“我认真找了,没见到,真的认真找了。” “……” 宁亦伸出手,“我只是要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 霍野拿出手机,按亮,向左向右滑动,把手机递给了宁亦。 宁亦接了过去,拨通电话,没拨通。望向手机屏幕,上面的信号全无。 “这里不在服务区?” 霍野应声,“离市区有距离,要开五小时的车,这里有点偏,信号覆盖的不完全。” 宁亦诧异:“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野摊开手,懒散道:“有些事情,必需眼见为真,对吧。” 手机的拨通界面退回主页面,是系统自带的背景图,连下载的软件都少的可怜。宁亦瞥了一秒,手机就被霍野给抽了回去。 “晚上要吃什么?甜的,辣的,还是偏咸的,甜口偏酸?” 宁亦:“你能把我送回去吗?” “这里不好吗?” 是你喜欢的装饰,暖色调,落地窗,一整面的书橱,霍野说的温柔,眼下却是一片的腥风血雨,眨眼间,又是慵懒的随意。 无人知晓的危险,转瞬即逝。 “很好。”宁亦回答。 只是…… 霍野笑了一下,浮冰之下尸骸遍布,白金的发下,脸色也白到一种程度,唇都极淡:“阿宁,我开了五个小时的车,到现在我都没有休息。” 阿宁吃软不吃硬,要夺得关注度可以适当的卖惨。 只是这一招并不能总是生效。 宁亦低着头,给出合理的方案:“我可以自己回去,借我一辆车就行。” 霍野额头一跳,强调道:“只有一辆。” 宁亦思考的方式很简单,固执的单刀直入,“我可以回去,再开回来,不会麻烦你。” 不会麻烦我? 霍野眼睛机械的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古怪至极。 你抱着我,亲亲我,或许那就不是麻烦了。 如果离婚了那就更加不是了,我可以带着你开着车去世界的每个角落,没有车的话,电动车自行车,我在前你在后,什么都没有的话,我就背着你。 如果你愿意和我结婚的话,那么我都可以把你背到虞汀白的面前,转身就走也可以。 我会捂住我的耳朵,闭上我的眼睛。 爱不是我的,但老婆是。 亏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霍野咧开嘴,脸格外的阴沉,偏又在笑,里里外外都有股颠意:“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准备听那个消息。” 宁亦没去看霍野,低着头看草坪。 “……” “都听。” “第一,我同意将车借给你。”霍野抿了抿唇,能明显发觉人的眉舒展开,勾起了唇,又将希望给毫不犹豫的碾碎,“第二,车的刹车出现了问题,这里的路不好走。” 唯一的交通工具发生的故障,宁亦陷入了沉默,对着霍野求证:“你是说,这里的信号不好,并且现在唯一出去的交通工具还坏了?” 霍野理直气壮:“是。” 宁亦陷入沉默。 “那我们怎么回去?” “小别墅每过……一个月都会有人来打扫,只需要等就可以。” “一个月?” “这个地方很偏,很少会有人来这,出去就一条路,没人。” 宁亦张了张嘴,在霍野坦然的目光里又合上。 霍野勾唇:“你不用担心,这里的食物三个月没人来都可以,饿不死。” 青年的脸颊不是那么的柔和,反而锐利的厉害,因每次都带着无所约束的笑,便就削弱了那一身不笑时的阴郁沉闷。 宁亦眨眨眼,低低道:“我没有这么想。” 霍野点头,漫不经心的在笑,笑意不达眼底,浮浮沉沉。 当然不是你在想,是我啊。 你当然不会想这些? 荒芜人烟的地点。 屏蔽掉的信号。 “坏”掉的车。 由此,每个意外缺失的点就将这座巨大的别墅隔离成孤岛,关上门,按上密码,一所巨大的囚笼就此展现在眼前。 插翅难逃。 作者有话说: ---------------------- 爱不是你的,老婆也不是[比心] hy:……? 第24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二十四) 夜半,宁亦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房门。 于此同时,空荡荡的地下车库里,霍野哼着轻缓的调子,打开了前车盖。 宁亦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杯温水,温暖的光扑在他的脸颊上,温温柔柔。 007:【你晚上不睡觉,好好休息,在这里坐在是要等霍野回来吗?这对你身体不太好。】 007不太懂宁亦为什么要这样做。 温热的水冒着热气,宁亦眼中的雾气似要凝结成湿漉漉的挂在玻璃上的水珠。唇微微掀起,很轻的几个字:“立人设。” 007:【这怎么立人设?】 你还需要立人设?007其实想说的是这句话,从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他的宿主就百分百沉浸其中,ooc的地方根本不存在,人设立的相当完美。 只是…… 无论是悲伤,高兴,难过,链接宿主情绪动值的面板数值从未突破过1,可以说是无限接近与0。 …… 很稀奇。 天生是完成人物设定扮演的好苗子。 宁亦一点点的分析揣摩,苍白的脸透出奇异的冰凉:“季宁亦在知道回不去后会有点焦虑,晚上不睡觉,待在客厅里很好,等到霍野回来,刚好可以让他看见。” 用他人视角来描绘突出人物的鲜明特点,是一个简单的方法。 007:【你怎么知道霍野出去了?】 宁亦:【他撒谎了。】 007:【……】 宁亦面无表情,手里的水逐渐变温:【他没有看我,也迟疑了。】 【迟疑?】 007数据流的尾巴烧出了一道淡蓝的光,没想通。 【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霍野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宁亦站起身,向书橱那走,极薄的背,衣服里空空荡荡的,似阵风就能把人吹跑。 这间别墅很大,大到宁亦就那么单单的站在那就显得渺小。 灯光所发散出来的归属感将人虚虚给笼住,薄弱的光亮将放置在书架下层的照片给照了个大概。 那是刻意预留出的空层,一排都是照片。 青年染回了黑发,迷彩颜料涂在脸上,斜斜的望着来,同肉食动物狩猎般的冷血,残酷。 只是其中一张。 更多的是不同情境下,青年扬着笑,对着镜头比耶,只是张照片,你都能清晰的感知到那快要溢出的磅礴生命力。 沙漠、雪山、冰原,哪哪都留下了他的影子,脚步。 宁亦伸出手,五指一抓。相框里的照片是个白人小女孩,眼皮子上粘上了一点血,一张脸灰扑扑的,一双眼睛湛蓝深邃,迷惘又懵懂。 宁亦素白的指尖点在女孩的瞳眸之上,内心毫无波澜,点明了一个事实:【007,霍野想锁住我。】 接连不断的巧合不是巧合,是有心人的刻意为之。 007:【……】 这个问题007并不在乎,任务已经完成,它就等着登出世界了。 维护剧情可以掉落积分袋子,只是瞥见那已经那泛红的提示面板,007安静的伸出了自己的数据流,默默的盖住。 他只是一段时间没注意,怎么就涨到了百分之六十七了? 007的默不作声并没有打断宁亦的任何思考。 如果退出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无论如何,突然被带到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普通人总会要去思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季宁亦不会。 他不会问。 霍野是被季宁亦认可过的人。 哪怕他说的在离谱,季宁亦都会将其中的漏洞补全。 第32章 我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一般。 我不认为你会伤害我,我百分之一百零一的相信你,从一而终。 霍野从地下车库出来没进屋子,而是去了外面。 料峭的风刮过林间的叶,簌簌作响。拉长的影子倒在草坪上,他一只手踹进了兜里,一只手拿出手机。纯白的壳子,按亮手机屏幕,锁屏是一大片的玫瑰。 浓郁的夜,昏黄的光,细细碎碎的雪满天的飘,大片的红夺目的不容忽视。 是虞宅。 玫瑰花很好看?霍野手探进了口袋里,自顾自的给自己剥了颗糖,甜腻在口腔里化开,而后就是咀嚼所发出的咯嘣声,令人牙酸。 环顾四周,草坪上光秃秃的,一朵花都没有。 霍野再次低下头,幽幽的冷光扑在他的脸上,下颚的线条紧绷,整个人又躁又冷。 他四指托着手机,大拇指在屏上滑动。 010607,不对。 010327,不对。 010326,画面跳转,进入主页面。 霍野古怪一笑,眼睛颤动一秒。 手机显示只有一个未接来电,向下一划,通知栏上也只有一条消息。 a-ytb:你现在在哪? 在哪? 你不清楚? 泳池边的水波清透,越靠近中央便就越显得暗沉。霍野站在一边,眼神幽暗似林中沼泽,复杂的难以言表。灭掉的手机屏幕,借着那一块,霍野从中看到了自己的神色。 哀怨、不理解和溢于言表、难以掩藏的嫉妒。 手机铃声蓦然响起,寂静无声能听到呼吸声的夜被打破。 霍野从容不迫的将白色手机关机,又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与此同时,他慢慢的向身后走,将自己的手机给打了开来,密密麻麻的来电信息,全都是几个人的电话号码。 疯狗一样。 宁亦低着头,大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动了他,他侧过脸。 见霍野从外面走来,显得有些惊讶。 苍白的脸颊有了血色,走的近了,那身上被染上的龙色兰酒的信息素气味已经被橙子味的香气给代替,其中还夹杂了一缕很淡的海盐味。 “怎么没睡?”霍野没靠人太近,隔了点距离。 宁亦:“有点认床,睡不着。” 是认床还是迫切的想要见某人? 霍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没一个他爱听的。 宁亦将手里的相框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反问霍野:“你是睡不着吗?” 大半夜的从外面回来。 霍野摇头,轻松道:“不是,看屋外的草坪上光秃秃的,不太喜欢,想种点花。”说着,手慢慢的伸向了宁亦刚刚看的照片。 书柜上的照片很多,大多都是他的照片,也有零星和他人的全体大合照。就这张不一样,只有这个白人小女孩。 湛蓝的大眼睛,并不澄澈,是被海雾笼罩的宽广海面,混沌且不清晰。 霍野把照片举起,与宁亦的脸平齐。 只是轻扫一眼,啧了一声,勾着唇笑,囔了一句:“嗯,不太像。” 宁亦皱着眉不解:“什么?” 霍野没解释,故弄玄虚的一言不发,明亮的眼睛里神采飞扬。 宁亦偏过头去看,霍野已经将照片给放了下来,似有一阵风缓缓落下,擦着脸颊。这一次,宁亦细细的看,没看出什么特别。 白人的眉骨眼窝总是异常的深邃,尘土飞扬里的小女孩望着镜头,一眨不眨。脸格外的精致小巧,除了这点之外,没什么。 宁亦从不认为自己的脸很精致,至少没有小女孩看上去的那样。 霍野岔开话题:“你觉得在这里种什么花好看?” 宁亦伸出手,霍野下意识就将相框放到宁亦的手里,等人接稳之后才松手。 指腹贴着木头框,宁亦垂下头,回答道:“你喜欢的。”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怎么办?” “栀子?向日葵?还有很多,你想选什么?” “栀子花太香了,向日葵,嗯。”霍野胡说八道:“我不喜欢黄色。” “……” 人还来回翻转着相册,专心致志的似乎眼里再也容不得别的,注意力不在他。 冷不丁的,霍野随口一问:“玫瑰怎么样?” 宁亦抬头,迷茫眨眼,“嗯?” 感冒的后遗症还没完全好,晚饭之后,霍野找来了一袋药,宁亦喝完之后就有点困,睡了一会,也就醒了,到现在这抹困意又涌了上来。 注意力散漫的厉害。 “你说你一直看这个相框做什么,我人就在这,你怎么不问问我?”霍野好笑的说:“也不问我,要不要我把相框里的照片拆下来,让你拿走细细的品?” 是朋友之间的亲昵调侃,说完,霍野就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从宁亦手里拿走了相框,做势就要将背板给拆下来,四个边都有小卡扣,卡的不死,轻轻一拨就可以。 宁亦摇了一下头,“不用了。” 困意渐浓,一只手抬起,宁亦不受控的打了个哈欠。 霍野的手停住,似笑非笑的问:“真的不要?” 宁亦瞥了一眼相框,郑重其事的点头。 湛蓝的眼睛,长长的头发,相像说不过去。 霍野纠缠不休,盯着宁亦的眼睛:“如果你真的能在这里找到什么东西呢?” “你想让我看?” “没有。” ? 宁亦不置可否。 相框不是很厚,藏不住东西,慢慢去摸索,总归会发现不同的地方。 宁亦伸手去拿,霍野咻的抬高右手,整张脸都在笑,轻松愉悦的:“没什么,就是开个玩笑,去睡吧,眼睛都有点红。” 宁亦没动,叫了一声霍野的名字。 犯规了,季宁亦。 霍野笑了笑,相框被他紧紧的握在手里,他说:“我能在照片里放什么?” 目光坦坦荡荡,灯光模糊了他的轮廓,语气又轻又柔:“去睡吧。” “你……” “你觉得种芍药怎么样?百合呢?” 很不配合,宁亦又打了哈欠,脑袋很沉,微微张开嘴,要说出的话被霍野的动作给打断,止在唇齿间。 霍野将手两只手放在宁亦的肩膀上,微微的用力,迫使人转过身,背向着他。 宁亦没有被推着走,搭在他肩膀的上的手并没有再继续用力。而后,他的耳朵像是被很轻的羽毛扫过,有点痒。 “明天的事情明天说,现在,去睡觉。” 高大的身躯投在地面,宁亦的视线向下,双方的影子叠在一起。霍野的声音本身就很低,再向下压一点,就显现出缠绵悱恻的缱绻深情。 宁亦突然想起高中同桌陈如锦对他说过的话,如果霍大少爷没钱,去当声优一定很挣钱,没人能逃的过他的捕获。 陈如锦不太喜欢霍野,准确来说是平等的讨厌每一个alpha,尽管她自己是个omega。 偶尔她也会夸霍野,讨厌和欣赏可以同时进行,这一点并不矛盾。 有段时间,陈如锦在追本小说,总觉得里面的男主和霍野有点像,边写作业边嘟囔,如果霍野有一头白金的发,一定会很帅。 陈如锦爱和他说这些,还停下笔去看他的回应。 小说的内容是男二上位,男主追妻火葬场,主打的是虐心,宁亦想说没必要将霍野带入这个人物里。课桌上就投射出另一道影子,有人从后面走了过来。 彼时的陈如锦只是问道:“是不是?” 宁亦走神的嗯了一声,点了一下头。 “季宁亦。”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 宁亦利扭头,就撞进了霍野的眼睛里。 黑发,断眉,少年的校服大敞,露出里面的白t。他的额头有汗,弯唇挑眉一笑,是压不下的恣意轻狂,灿烂且棱角分明。 意识回拢,宁亦向前走了一步,霍野的手一下子就空了,什么也没抓住。 宁亦抿了抿唇,说了句晚安。 霍野张嘴,喃喃回道:“晚安。” 宁亦走了之后,客厅里就剩霍野一个人,几分钟之后,等到脚步声消失,再也没有其他响动后,他才动了动身体,垂着眼,右手握了握,一点点将手里的相框给拆解。 相框小,的确也藏不了什么。 将背板拆下,一张明信片就落在了霍野的手心。 ——22年7月25日,七天前,我见到一双和你很像的眼睛。 明信片上的字有点扭曲,歪歪斜斜。 不用过多的思考,霍野就能回想到当时是什么场景下写出的这些字。 惨白的墙面,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每一个角落,m国的夏天天气晴朗,扭过头就是万里无云的蓝天。右半边身体完全动不了,折了的骨头让人能冷汗直冒,吸气都疼。 这种情况下,我突然的有点想告诉你,我的近况。 我在西国见到了一个小女孩。 第33章 她是一个beta。 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蓝色瞳孔的眼睛和你有点相像,茫然又有点不知所措。 还有…… 我有一点点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 22年7月25日,七天前,我见到一双和你很像的眼睛。 还有…… 我有一点点想你了。 接下来到小虞,[星星眼] 第25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二十五) 宁亦一晚都在做梦,醒来做的梦全都没有印象,头晕晕沉沉的,不大舒服。洗漱完毕后,打开房间门,向外走,一抬眼,宁亦就见到了霍野的背影。 还是昨天的那套衣服,没有变化,大约是刚醒来,步伐有点滞缓。 早餐三明治加牛奶,霍野全包办,宁亦没怎么动手。 屋外的空气格外凛冽,从鼻腔灌入肺部,又凉又冻脸。 宁亦咳嗽了一声,昨天出门,他就穿的很厚,如今半张脸都埋进了酒红色的围巾里,嗓子很痒,一动,血液向上涌,泛白的脸颊染上浅红,眼下一片潋滟。 头上一紧,宁亦偏头,霍野歪头在笑,白金的发凌乱。 宁亦伸出手,摸摸了摸,是顶毛茸茸的帽子。 “谢谢。”宁亦慢吞吞的说,迈开步子,拉开了和霍野的距离。 是带耳朵的帽子,走起来,耳朵有点起伏,一蹦一蹦的。霍野跟了上去,手停留在嘴边,眉眼弯出了一道弧度。 “你车停哪了?” “地下车库。” 霍野意识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其实并不需要多大的麻烦,只要他撕下伪装,其强硬的将人锁住,什么自由的鸟,还是其他,只要困住,就是他的,并不需要过多的在意。 不要在意他的感受。 不用。 撕咬,标记,吞噬血肉,将犬牙刺入脖颈后的那抹雪白。beta无法被标记,没关系,重复,再次重复,直至完全。 信息素的味道浸入每一寸的骨骼,成了一种习惯。 爱那种玩意,谁要? 谁要那么纯爱的玩意。 成年人的喜欢是多巴胺的碰撞所带来的激情,不是灵魂。 爱这么难得的东西,他没有可以,他又不是什么了不得人,天大的好事会落在他的脑袋上? 疯了吧。 “你要去吗?”霍野懒懒开口,抬眼里面血丝遍布。 猩红的眼,让宁亦的后背发麻,没第一时间回复。霍野再次重复,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脸色不太好,这一次是笑着问的。 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肉却僵硬的像是被冻住,笑的和鬼一样。 宁亦僵硬的点了一下头。 霍野走过来,贴近的那一秒,宁亦向边上退了一步。很不应该的动作,但宁亦就是做了,错愕回神之际,就是霍野停留在嘴边僵硬的笑瞬间消失,薄唇抿的很紧。 地下停车场,很空。宁亦跟在霍野身后走进来,对于昨天他口中的唯一有了明确的认知,一辆跑车停在那,孤零零的。 霍野对于速度有着痴迷的追求,宁亦去过霍野家,也在他的地下车库里看过很多辆价值不菲的超跑。 人声鼎沸的观景台上,下面的赛车快如闪电。宁亦在大学宿舍里看到过霍野赛车的视频,压弯,超越,漂移。跨过终点线时,一阵的欢呼,人声鼎沸,镜头都在晃动。 人从驾驶室里出来,胡乱的撸了一把头发,对着镜头笑,无声的说:我赢了。 汗水,狭长的眼,散乱的黑发,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比m国的夏天更为灼热。 午夜的南湾,穿着薄t的少年站在他的身侧,前方的车辆近光灯全部打开,喧嚣热闹,所有人讨论夺冠之后的庆功宴要去哪里吃饭。 霍野挑眉,下颚扬起,为躁动不已的血液又再次添了一把火,白金的发镀了一层浅薄的光。 “随便点,今晚的消费,我买单。” 鬼哭狼嚎,欢呼雀跃。 气氛达到顶点,宁亦的后背也攀上热度,跟着人笑起来。 霍野的手忽的就虚虚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侧过头,朗声问道:“我帅吗?” 宁亦点头,“嗯,很帅。” “季宁亦,我以后一定比现在的还厉害。” 不是吹牛,就是笃定的稀松平常,连一点质疑都没有。 所以,当拿着奖杯的人走向领奖台上的时候,宁亦隔着屏幕对着人说了一句恭喜。 就算没有到现场,你也不知道,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句恭喜。 * 霍野将车门打开,宁亦进去找了找,没找到。他的手机似乎凭空蒸发,一点线索都没有。 宁亦从车上下来,细细梳理着时间线,他从公司出来,给程伯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晚上会晚点回来,当时的手机还在身上,丢也只会在霍野带他回来的这条路上。 霍野很耐心的一直站在身边,等人对他发出疑惑。 手机怎么会丢呢?在口袋里好好的手机怎么会找不到呢?发出质疑,对他施压,自然而然的将皮下的不堪顺其自然的扒下来,告诉他。 嗯,你走不出去了,你被我困死在这里,除了我只能是我。 我漏洞百出的谎言,就是在等你一点点戳破。 霍野垂着眼眸,扣着手,血丝冒了出来。等宁亦的视线看过来后,把手藏在了身后。 宁亦昨晚就已经打算好了一切,说出的话格外的顺溜:“我准备现在就走,我不能在这里待一个月,太长了。” 一个月,太长了。 霍野揣在兜里的手指在用力:“路很长,你准备怎么回去?” 他的视线落在宁亦的腿上,笔直修长,嗤笑一声:“走回去?” 宁亦:“嗯。” “路还没走完,天都黑了,准备睡大马路?” “……” 宁亦就这样看着霍野,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就稀松平常。可就是这样的视线,让霍野很烦躁,承受不住。 想想就是极其诡异的事情,可这人就不往套里走。 这么不怀好意了,还信他? 还信他? 宁亦看霍野的脸变来变去,给出保证:“我回去了会立刻给你发消息。” 霍野点头,脸色是越来越差。是是是,我是个死人,我看见你走我会同意,荒郊野岭,我一个s级的alpha会特别放心一个beta的离开,什么联系工具也没有。 他是什么垃圾吗? 宁亦走出去一步,手就被拉住,霍野整个精神就萎靡了下去,脊背微弯,诡异的,宁亦从中看到城市里被抛弃的流浪狗的影子。 人不是狗,霍野也不是无家可归的人。 宁亦心里憋了口气,将那只攥着他手腕的手拉开,平静的解释:“我不是小孩子,不会走丢。” 霍野被拉开,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秒,而后垂在身侧。 他想问回去有谁?是为了谁? 可到头来只颤抖着唇。已经知道的答案没必要翻来覆去再次被印证,他的心口被划拉出血肉模糊的洞来,呼吸都疼。 霍野胸膛起伏不定,理智在反复拉扯:“你不知道路,怎么走?走到沟里没人会去救你,我也不会,我就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像个撒泼打滚的孩子,明明什么筹码都没有,但依旧天真的认为如此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孩子可以,可霍野不行。 天平两端,他永远是最轻的那一段,霍野没有重量,他的分量不够。 宁亦的确不知道路怎么走,他望着霍野,没有用哀求的眼神,从始至终的安静内敛。 “你可以告诉我路怎么走,或者,你的书柜上有没有地图……嗯,手机也有导航……”越说,宁亦的声音就越小。 霍野的脸色也在此阴沉到了极点,到最后,一点点成了波澜不惊的死水。 宁亦没有刻意避开霍野的眼睛,尽力的去表现出自己的坦诚。 他张开嘴,最终只有无奈的三个字:“帮帮我。” 帮帮我,离开这里。 “帮帮我。” “对不起。” 霍野的耳边产生耳鸣,刺耳的将他整个人都要撕裂。 是熟悉的视线,雾蒙蒙的朦胧,霍野的呼吸都停滞。 告白与喜欢暴露在当事人的面前,霍野认为自己不会输的那样的惨,到最后只得到了一句对不起。 异曲同工的三个字再次出现,霍野笑了,面色死气沉沉,没人说死水不会有怨气,不会不甘心。 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霍野咬紧牙关,他想告诉季宁亦,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虽然你不喜欢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 虽然是我不经你的同意带你来到这里。 但我本身不是那样好的人,我就是这样的,要什么就要得到。 我不能总是松手,我总要得到一次吧。 就一次,季宁亦,就这一次,如我的意好不好? 第34章 霍野的眼睛里猩红一片,他低着头。涩从咽喉处开始,顺着气息在五脏六腑中移动,在心脏扎根。 白金的发垂落,遮住了眉间晦暗,呼吸加重。 为什么要季宁亦发现他的漏洞? 为什么不能主动暴露 不管是哪种方式到最后关系都会碎裂,都不会是最初的那样,为什么要一再坚持? 桎梏,锁链,捆绑,无论如何,到最后,人总会在他身边。 霍野抬头,一眼就同那双眼睛对上,心脏顿时被放进了酸里,刺啦刺啦的化为血水。 再多的情绪也只能咽下去,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反问:“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这么看我,我还会再一次退后? 季宁亦,我真的快疯了。 颤抖的唇,布着血丝的眼。 宁亦的愣在了那,迟疑的问:“你不舒服吗?” 不舒服? 是快死了。 霍野笑着,风轻云淡的说:“早上眼睛不舒服,没多大事。”盯着人,轻飘飘的问:“你刚刚为什么没注意?” 这么难受的我,你为什么一无所知? 季宁亦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说了个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 霍野嗤笑。惨白的唇,视线下是一条宽广的柏油马路。前面的人走了几步,就回过头看他,山林苍翠,他就在那,一点也没有离开过。 霍野的手按在口袋里。 走了十分钟,宁亦后背有点热了,也不是跑的,但脸颊的血色气就开始足了起来,呼吸有些急。 路很长,柏油路铺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望不到头。 霍野在说话,宁亦在向前走。 霍野:“照这样的速度走下去,阿宁,我们明天都走不到,晚上得睡大马路。” 没有可惜,只有跃跃欲试。 宁亦:“……” 霍野开着玩笑,语气幽幽:“或许停下来,也许会有奇迹也说不准。” 宁亦停下脚步。 霍野:“……” 宁亦偏了点头去看霍野,一开始,他离他还有一点距离,到现在,他走到了他身边,笑笑的望向他,眼睛里红已经退去了好多,似乎一切正慢慢好转。 他正在痊愈。 霍野在笑。 “滴滴——” “野哥,你怎么在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宁亦偏过头,去看。 霍野看着宁亦的侧颜,后懒懒的看向来人,浓眉五官立体,挑起显得戾气有点重:“散步。” 来的人是霍野的朋友,宁亦看着那张没有丝毫记忆点的脸得出了个结论,这个人,他没见过。霍野说了几句话,宁亦就这样的坐在了车上。霍野手搭在车边,没上去,宁亦就在车里看着他。 霍野又在笑,他问:“这么看着我,是想和我一起留在这?” 说着就要伸出自己的手来,他的指节有点大,手并不算难看,指腹有着薄薄的茧子。 是个假动作,宁亦动没动,霍野觉得没意思,就撤回了手。 车辆启动,人离的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霍野才慢慢的走回去,每个关节似乎都出现了故障,步履蹒跚的像个已经百八十的老人。 童话里的仙女会给奔向爱人的姑娘用魔法造出南瓜马车。 季宁亦会拥有什么呢? 哦,是他。 世界无声,风声不止。 霍野的唇色发白,同他的脸一样。 林间山雾被风吹的漂浮,空寂而凉薄。霍野一步步走向他所建造的牢笼里。 我想你不要走,一直留在这里,所以在踏出别墅的那一秒我仍然摇摆。 你雾蒙蒙的眼睛望来的时候,我有点想蒙住你的眼睛。 只是,那样,我仍旧会为你的不自由而感到难过。 季宁亦要开开心心,要有岁岁年年。 你可以不爱我,甚至于离开。 但,季宁亦,不要不高兴。 二十多岁的年纪,我还有好多好多以后,我还能一等再等。 作者有话说: ---------------------- hy:我有钥匙,我也有精力,嘿,我就站在门前,我就是不进去。嘿,我就是玩。[爆哭] 题外话:为什么要有论文这个可怕的东西,为什么有人要问知网是什么东西?知网是个东西吗?很明显,它不是个东西!!! 第26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二十六) 虞汀白来的时候,霍野正摆弄着手机,在挑选最漂亮的玫瑰花种子,别墅里光秃秃的,该有点艳丽的色彩。 人走进来,门被推开砸在墙上的声音格外的大,来势汹汹大架势并没有让霍野的脸色有多大的变化,甚至于还在笑,问:“听说虞宅的玫瑰花开的很漂亮,怎么弄的?” 虞汀白没理,他的脸色也算不得上太好,目光扫过四周,又落在楼梯上,最终才定格在霍野的笑的灿烂的脸上,声音粗哑的问:“他人呢?” 霍野轻笑,将手机放在了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气势并不比虞汀白弱,在与虞汀白身后的几个保镖对视一眼后,姿态仍旧一如既往的闲适。 气氛凝结成冰,温度降为冰点。 “嗡”的一声震动,虞汀白将电话接通,只是几秒的时间,瞥了一眼霍野就转身准备向外走。突如其来的来,甩了一句后又一声不吭的走。 霍野朗声问道:“是有了他的消息了?” 不等虞汀白说话,霍野就向他走去,语调漫不经心,有理有据的推测:“我猜,应该是虞宅打来的电话。他应该思考了一会,找人借了一部手机,他不能打给你,因为你可能在忙,也可能并不关心。” “所以,他会打给宅子里的一些人。” “嗯,虞汀白,你说是不是很贴心。” 霍野似笑非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有着非人的不真实感。 虞汀白侧过身,眼下淡青,算着帐:“找人撞车,发生车祸,趁着混乱把人带走,霍野,你该庆幸他人是好好的,不然,我不会这么痛快的离开。” 锐利的视线扫过他的脖颈,似要连同血肉骨骼一起斩断。 他想他死。 好巧,他也是。 霍野不紧不慢开口:“你应该早就知道他喜欢你的,既然不回应。”停顿数秒,语气阴恻同角落里甩也甩不开的潮湿青苔,“你为什么不能一直沉默下去,就和之前一样。” “装死的人为什么不能一直装下装下去,死了就死了,你说是不是?” 虞汀白掀起眼皮,淡淡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取代不了我,不是吗?” 并不激烈,简简单单的就能让人溃不成军,平静的陈述像铁一般的事实。 有些话只攻心,其实也没有大不了的,霍野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扯动嘴角,涩然却毫不退让,一个人不好过不如两个当狗,总有一起不痛快才算好:“对,所以云水小区的那栋楼,还有那些人,你很放心吗?你觉得你是不可替代?” “虞汀白,你算个什么。” 虞汀白:“……” 霍野继续说:“你的优势在哪?你真的只是比我早了那么多年。” 霍野望着虞汀白,他从来都不觉的虞汀白有哪一点能和他比较。 虞汀白的喜欢比他热烈吗? 没有,甚至于这点喜欢没人知道。 怎么会知道呢? 被季宁亦喜欢的人居然站在风暴正中心,对他的喜欢视而不见,这是喜欢吗? 多可笑。 只是当赵清越那样笃定的说他们已经领证之后,比起质疑,霍野更多的是一种措不及防,没有人会不喜欢季宁亦,这是一种直觉。 顺着云水小区查下去,帮助过他的楼上男邻居,一张没有任何记忆点的脸。所有的,都在一点点被揭开。 最大的威胁从来都不是许以周,而是看起来从未有过一丝情绪的虞汀白。 得到季宁亦全部喜欢的人居然仍旧在害怕,在恐慌。 可是活该。 霍野咧开嘴,目光沉沉:“虞汀白,其实你也在害怕被取代吧。” 虞汀白没有去否认霍野口中的话,近乎是用认同的语气对霍野的某句话进行了回应,他的皮相清隽雅致,大约是没睡好,眼下淡青多了点神经质的压抑、沉闷。 轻笑中夹杂着轻蔑,嘲弄着:“对,我就是比你早一点。” “霍野,这就是命。” 坐了那么久的车,宁亦没有第一时间回虞宅,而是回了自己租的房子里,打开窗户透了会气,又给自己煮了点东西吃。 休整了一会,宁亦才出门,回了虞宅。 小洋楼里只有程伯一个人,见到他回来,程伯笑了笑,问候了一句回来了。 宁亦点头,他不说话的时候,沉默的就显得很乖。 雪是半夜下的,宁亦迷迷糊糊的醒来,就听到了轮胎划过地面的声响。小洋楼的隔音效果并不差,宁亦觉得室内有点热,就开了点窗,刚好睡的不安稳,一下子就清醒了。 第35章 宁亦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看向外面。 玫瑰,落雪。黑衣保镖从车的一侧下来,左手打开车门,右手陡然将黑伞撑开,坐在车后座的人长腿一跨就下了车,大衣垂落,清贵冷然。 被伞遮住的眉眼下一秒露了出来,在玻璃后的宁亦突然有了一种被注视感,拉着窗帘的手松了力。 宁亦又躺了下去,这一次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过来,宁亦一个人吃了早餐,程伯在一边换着花。 吃完早餐,宁亦倒了杯水,站在程伯刚刚换花的地方,盯了几秒,点了点其中的一朵花的花瓣。 别墅里没其他的花,多的是火红的玫瑰。 隔天换的花也不是从小洋楼前后的玫瑰花铺里挑选剪下来的里来的,而是不远千里的从世界各地运来,一趟一趟的,从来都没有断过。 望了几眼,宁亦发觉了有点不对。 装花的瓶子似乎换了一个,瓷白的瓶子泛着青,不像昨天的那一个。 程伯要出去,宁亦也就没再问。他的视线落在向上的楼梯上,又移开。 几天下来,宁亦没在小洋楼里再见到虞汀白,那天晚上看到的景象似乎只是一场梦,虞汀白他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雪过后,屋外的花圃里有几个人在移植玫瑰花,宁亦手揣在兜里,静静的看着,唇抿的发白,缩着脖子,鼻尖有点红。 雪化了一点,人脚踩在地上就分外的泥泞,显的杂乱。 喉咙里突然的有点痒,宁亦咳嗽了一声,小洋楼的门就恰当的开出了一条缝,而后完全打开。 程伯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天很冷,虽然说年轻人身体好,恢复快,但也不能病还没好就在这吹风。” 宁亦眼睛一弯,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但脚下没什么动作。 他的眉宇间还萦绕着病气,三餐一直都按时吃,饭后也吃水果,脸颊就是挂不住肉,还是瘦。程伯心里叹了口气,准备让营养师再换换菜谱。 喉咙里的痒意压了下去,玫瑰花根被带着布手套的人给轻轻一提,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拔掉,裸露的花根带着土。 离的有点近,宁亦似乎都能闻到那股新鲜的泥土腥味,他困惑的问:“玫瑰花枝还是青的,怎么还要拔掉重新种?” 玫瑰花被铲了又种在虞宅是很常见的事情,至少在宁亦眼里又或者是在虞宅的每个人眼里都很不值得一提。 但不该是拔,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在原地又种上一棵。 而是用铲子或者是鞋底,车子一点点的碾压,让玫瑰花丛变的惨败不堪,在由另一支队伍整齐的种上一片。 现在的这种方法,不像之前摧毁之后在重建,而是替换,将一棵完好的玫瑰换成另一棵完好的玫瑰。 程伯顺着宁亦的视线望过去,解答道:“你看,那株玫瑰上是不是没有花了。” 泛青的枝条,来年又会是花团锦簇,宁亦喃喃:“这就要被换掉吗?” 程伯:“这些玫瑰要开的很漂亮,它们的目的就是给人看的,那些被换掉的也不会被丢弃,而是会运到虞氏旗下的园林里,不用觉得可惜,小亦。” 宁亦回了嗯字,有点捉摸不定的飘渺。 “程伯。”有一道人声突然的出现,干脆利落,身穿西装的男人就出现在了眼前,嘴角的笑像是用直角尺量过的标准,但意外的没一点的假。 脖子窜风,宁亦缩了缩脖子,望了几秒,不大认识。 程伯没立刻回应,而是道:“小亦,进去吧。” 宁亦再次见到这个人是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玻璃花房正中央已经被胖嘟嘟的多肉给占据,宁亦还没蹲下去,就又有人推开了玻璃花房的门。 西装革履革履的男人道:“麻烦季少和我走一趟。” 小洋楼里的风格和虞宅的底色并不融洽,它像一个放大版的季家,更奢华也更让人窒息。像个寂静的深洞,投进一个石头,不见回响。 宁亦是在书房里见到的虞汀白的爷爷,虞潇闻。 老爷子的名字很有书生气,但早年间的在生意场上的所作所为并他面上的清俊慈悲相,而是如鲨鱼闻到血腥味后的凶猛,不管能不能,都要撕咬下一块肉来。 这样的理念也延续到他对孩子的管教上,虞汀白的父亲虞则当年为爱逃抗婚,弄的满城风雨,据说当年还为此从楼上跳下去抗议,扬言要同虞潇闻断绝父子关系,但到最后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了了之。 人到暮年,那双年轻时明锐的眼睛到底显得有些浑。 虞潇闻并不看宁亦,干瘪的手拿着一枚圆润而有光泽的棋子,盯着着棋盘,似是完全陷入自我的一场博弈中。 他的膝盖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 作者有话说: ---------------------- ytb:?(我不是要出场了吗?) 我的导师是一点也不急我的论文[裂开] 第27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二十七) 宁亦站了很久,虞老爷子才堪堪的望过来,盯了一会,浑浊的眼似乎在考量着,审视着,最后才慢悠悠的说着话:“你和小虞是在九岁那年认识的吧。” 无厘头的一句开场,茶室里很安静,白子落入棋盘的一声清脆似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宁亦脑袋里回响。 兴师问罪吗?宁亦眼皮子一跳,脸上一点紧张都没表现出来,不卑不亢。 从在踏入民政局的那一秒,所有可能能发生的事情,宁亦通通都预料过,虞老爷子的“刁难”,又或者是其他,受不受的了,他都不在意。亲生儿子的以死相逼都没有让他回心转意放弃ao天作之合的想法,宁亦想,自己总该要吃点苦头的。 点着头,宁亦镇定道:“是的。” “可小虞是alpha。”虞老爷子和缓道。 没多大的情绪,就像是一句随口的问候。 ao是虞老爷子一直以来所坚持的,beta他没明确拒绝,但宁亦知道,beta一定不在选项里。 牙齿咬住口腔内壁的一小块,宁亦突然蹙了下眉,破了道口子。 也不是一问一答,在说完这句话后,虞老爷子也不说话了,手在棋盒里摸索,凸出的血管被薄薄的皮肤包裹住,苍老、衰弱。 宁亦站的不是很近,望不到那盘棋到底有多精彩,尽职尽力的当个被晾着的无关人士。 心中默念了十次的alpha。 宁亦道:“alpha不一定要和omega在一起,至少不唯一。” 虞老爷子没说话,专心致志的继续下着棋。盘上的局势似乎已经进入了厮杀的局面,手悬在半空,迟疑不决,要落不落。 宁亦低着头,人各有各的念头,按道理来说,他不该如此的和虞汀白的爷爷这样说话,只是。 “而且,您年轻的时候也不喜欢omega。” 圈子里除了纸醉金迷外,那些引人好奇的秘密和传闻更是被人挖掘的淋漓尽致,嚼碎了一遍又一遍,时不时还冷饭重炒,总归有人会不知道。 几十多年前的事情,说虞老爷子对结婚生子这一人生追求并不热衷,也对omega提不起兴趣,可虞父并不管这些,挑挑拣拣的选出了个信息素匹配度最高的,也不管人同不同意,就立即定好了婚礼时间。 据说婚礼之前,两个人连面都没见过。 似乎是个陌生人也没关系,没有感情基础也没关系,只要信息素匹配度够高,一切都是其次。 晚辈对长辈说这些话是冒犯,虞老爷子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不悦,他的年纪就摆在了这里。 虞老爷子:“不喜欢不代表不能。” 有一个例子出现,那么接踵而来的就是无休止的重复。 宁亦站着,茶室里的温度不算太高,也不太低,但还有种阴冷顺着后背向上涌去,缠绕在脖颈间,无法挣脱。 他认真道:“他会不高兴,会难过。” 身份的巨大落差,使得这句话在空气中摇摆不定。 小孩子总会将不快乐,不高兴摆在现实的答案上,天真的有些可笑。 虞潇闻不为所动:“总有一些要比快乐要重要的多的多得多,钱,生命,还有其他。” 宁亦张了张口,紧闭的门适当的开了一条缝,带宁亦来的西装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牛皮袋。 他直直的向宁亦走过来,手微微抬起,是个很明显的交接姿态。 牛皮袋并不重,甚至过于的轻,宁亦用手一捏,有些硬,似乎,是个u盘。 虞老爷子不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宁亦被带了出去。 回去后,宁亦才发觉自己的鞋被化开的水给完全的打湿。他没管,将牛皮袋打开,里面是u盘和几张照片。 是虞汀白。 惨白的脸,他在喘息,半张脸都是血。他仰着头望着镜头,咬紧的牙关将整张脸绷到了极点。 宁亦的呼吸都停滞。电脑在打开,手里的优盘似乎在发烫。 第36章 电脑打开的那段时间,宁亦翻来覆去的看着照片,妄图想找出伪造的痕迹来,但没有。 照片上的就是虞汀白。 少年低着头,瘫坐在地上,手上脸上都是血。镜头是从上至下的,只能拍的到那还在滴着血的下巴,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抽走,倚靠在墙上,才不至于完完全全成为一摊落在地上的泥。 宁亦的脑袋发紧。 电脑打开,宁亦点开u盘。文件被压缩成了二十份,从一命名到二十。 加载,一点点翻阅,宁亦嗓子发干,呼吸加重,胸腔中的酸浸泡到了肋骨肺腑之中,细细密密的疼。 患者姓名:虞汀白 一岁到二十岁的治疗日志,鼠标向下翻,右侧向下移动的标志一点也没有动。 药物记录: a-01,排异反应严重,过敏发热。 a-02,低热,耳鸣。 a-03,记忆力衰退,建议停止。 a-04,暂无排异反应,待观察。(7月4日停止使用,患者腺体出现异常。) …… b-01,失效。 b-02,失效。 …… c-01,失效。 …… f-100,待反应。(药物计量过载,心脏不适。) 看不完的数据记录,每一条的后面都有详尽的记录。 宁亦说不出任何的话,手虚虚握成拳抵在唇前,断断续续的发出气音。电脑没关掉,宁亦就冲出了门,站起来的时候,腿有点软,去主宅的路上碰巧遇到了刚回来的程伯。 小年轻的脸色差的要命,程伯开口问:“小亦,你要去哪?” 晃了神的宁亦突然意识到,不一定只有虞潇闻知道虞汀白现在的下落。 宁亦问:“虞汀白在哪?” 突然的发难并未让程伯慌手慌脚,回应的坦坦荡荡:“易感期到了,需要一个很安静的地方进行自我隔离。” 没有一个字的谎言,全都是真话,只是不完全。 宁亦的鼻子,眼睛就突然的一酸,“他是不是生病了。” 程伯沉默了一秒:“您如果要想找小虞的话,那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告诉您。” 这个问题问出的时候,程伯大概清楚主宅那位大约是透露了什么。 宁亦没管人,自顾自的向主宅走,一个人不告诉他,还有其他人。 程伯叹了口气:“主宅那位也不会告诉您的,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小虞在哪里,您去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那他的安全怎么办?”宁亦停住脚步。 信息素紊乱综合症,一个很简单的病症,得病的人群大约都是级别很高的alpha,omega。病很好治,只要进行标记与被标记就可以,a的匹配度越高,所有遇到的病症都会消失,低一点也没关系,只不过会慢一点,暂时性缓解a易感期内自我伤害的行为。 它从来都不是难题。 只需要进行标记就行。 宁亦突然就意识到他说不高兴时,虞老爷子望过来时看他的眼神,轻飘飘的一眼。 我不喜欢omega。 比不情愿更重要的是命。信息素紊乱综合症不是不可怕,真的严重起来,首先就是身体上的折磨,a得不到o信息素的安抚,会陷入自毁状态,如此循环往复,在看不到希望的尽头生出绝望,摧毁人的意志。 原来,这些年活在他人照片里虞汀白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好。 他很不好,很不好。 宁亦的心脏猛的刺痛一下,呼吸屏住。 程伯:“小虞的手上有身体状况的实时监控,出现问题,会立即发出地址。” 宁亦惴惴不安,“那万一出问题呢?” 程伯:“那是他的选择,而且这么多年,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 宁亦没被人给劝动,还是去了一趟主宅,水花被踩的溅起。 大门是关的,那个带他来的男人就站在乌色的大门下,在等人。 在等他? 宁亦有点气喘,脸被冻的发白。 男人没有多言语,只是道:“您请回吧。” 他垂着眉眼,一张总带笑的眉梢眼角这时候冷淡了下来,嘴角抿的平直,同他身后的萧索融为一体。 宁亦还想争取:“我只是想再见一面虞董,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就一个。”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你看上一眼,就会动摇自己的本心。 男人突然道:“我叫高彻,四班的学生。” 宁亦露出茫然的神情,是很莫名奇妙的一段话。 高彻没再继续说下去,他道:“虞董和虞总的关系如今不算太好,虞总的行程虞董并不清楚,你去问的话,只是白费力气。” 在宁亦不解的目光里,高彻补充,他微微扫过地上的积水,“你现在该做的,是回去换一双鞋子。” 按道理来讲,宁亦是知道自己这样并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只是,他控制不住。 他同虞汀白身边的人脱了轨,虞汀白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无所知。 宁亦的焦虑使得他像一只无头苍蝇的到处乱撞,同高彻说了句谢谢,宁亦又马不停蹄的去下一个地点。 这么做是否在做无用功,宁亦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到岭北医院的时候,赵清越正在看文献资料。 宁亦右手敲了下敞开的门,“咚”的一声将人的视线给拉到了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说: ---------------------- 其实我们01是很多人的白月光,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狗头] 第28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二十八) 赵清越给宁亦倒了杯水,“你说你想知道虞汀白现在在哪?” 宁亦点头,虞潇闻给的资料里包含了太多太多,将所有的细节统统概括。 其中治疗医师那一栏,出现了赵清越的名字。 赵清越摇了一下头:“那我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你是他的医生,你也会不知道吗?” 顶着宁亦质疑,赵清越只答:“是。” 宁亦浑身发冷,放在桌上的玻璃杯被他捧在了手里,温度渡到了他手上。 他的手有点抖,在颤。 赵清越安抚道:“不会有事的,从治疗到现在,他的状况已经得到了一定了控制。” 宁亦扯了扯嘴角,声音哑而低沉:“我主修的是信息素的后天异变,我是医生,赵清越。” 控制不了的。 信息紊乱综合症,似乎是对ao结合的一大肯定。 我的病只有你能治疗,我们是上天认证的天作之合,是命中注定的不二人选。 “那个和虞汀白百分百匹配度的omega是叶云楚对吗?” “对。” “如果他们在一起的话,是不是不会……” “不会。”赵清越打断了这句话。 宁亦抬头,那眼眶周边的红,让赵清越想起了海上落日时的发出了寂寥灿烂的光。 赵清越很乐意宁亦知道这些,这就意味着他会放弃和虞汀白在一起的打算。 喜欢的最终目标不是为了和那个人在一起,而是,你很好的话,不是我也没关系。 按道理来讲,赵清越觉得他应该顺着宁亦的话说下去。 是的,只要他们在一起,所有的难题都会解决,虞汀白不会再因为疾病而变的痛苦,虽然不尽人意,但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它最恰当,最正确。 只是,赵清越没有这么做,他说:“叶云楚不会是那个答案的,他不会是解药,如果是的话,在匹配度高达百分之百之际,虞汀白会从岭北撤资,同样会顺着虞老爷子的想法完成订婚。” 赵清越给季宁亦摆出了他所认为的事实。 他的视线向下望,触及了季宁亦的脚下,湿了的棉鞋的颜色格外的深,白瓷砖上,有着一点灰色的水渍。 赵清越微微屈膝,突然意识到什么,关节僵硬,无笑了一下。 他说:“季宁亦,虞汀白永远都不会接受叶云楚。” “ao的结合,尤其是在信息素紊乱综合的影响下,的确,这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是不是虞汀白的选择。” 空间是安静的,赵清越当初选择这间房间就是为了不受任何的干扰。 如今,他却有点厌恶,如果现在出现一个人,他说,赵医生,实验出现了结果,需要您去看一眼,该有多好,但没有。 没人能打断他。 白大褂套在身上,赵清越侧过脸,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酸胀压过胸腔。 趁火打劫的事情他不是没做过,但就是,可能天气太过不好,论文繁杂难看,都是原因,一切都糟糕透顶,他都这样了,但至少有一个人能得偿所愿。 有个好消息。 宁亦只是听,他被动的接受这些他这些年看不出来的所有。 气氛陷入凝滞,宁亦发着呆,赵清越则是低着头发了个消息,休息室里似乎只有呼吸的声音。 第37章 宁亦没打算在待在这里,失魂落魄的就要离开。 赵清越视线从下向移:“我不能告诉你虞汀白现在在哪,但是其他,我肯定要比你知道的更加清楚一点,你不想知道,这些年,虞汀白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宁亦顿住了脚步。 赵清越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sb,脸上平平静静:“我能告诉你的,要比你掌握的要多的多得多。他这些年的身体状况,我比谁都清楚。” 宁亦没回头,只是说了一声谢谢。 巨大的疲倦感压在身上,他连呼吸都感觉到了吃力。 腺体的发育完全,伴随着的就是信息素的释放,正常的alpha可以凭借着抑制剂完成对易感期的过渡,将渴求重新按回身体里。 信息素紊乱综合症患者却不是。 抑制剂可以短暂使患者得到理智,但在易感期真正到来之际,先前被压制住的生理本能会加剧这份失控。 ao结合就是最简单的方法。 宁亦最先想到的是九岁那年,玻璃窗上的阴影投在正在画画人的身上,如一张大网将人牢牢的束缚住。 尘埃在稀碎的光里飞舞,他在看着窗外,玫瑰花丛又被种下。 宁亦扭过头,虞汀白端坐在画板前,浅薄的金色将他虚虚笼罩。 那天天气格外的好,宁亦在心里暗暗希望,木头人偶能出去晒晒太阳,去去霉气。 他那时在想什么。 宁亦手攥紧了左胸前的衣服,指节发白。 他在想,为什么看起来什么都有的虞汀白只想待在屋子里,他为什么不出去。 为什么看起来很好的你,还是不自由。 宁亦要走,赵清越拦不住,也劝不动,到最后放任了。 “季宁亦,没谁知道现在的虞汀白在哪里,谁都不知道,不用去找谁,你只需要等就可以。” 他会活着回来,回到你的身边。 宁亦由衷的说了一声谢谢,只不过声音有气无力的。 宁亦想笑一下,惨淡的像幅褪了色的画,他与身后的那堵白墙相融。 赵清越的嘴张了又张,最后硬生生的逼了自己一把。差点咬到舌头。 “季宁亦,虞汀白喜欢你。” 那是一层遮在眼前破烂薄纱,宁亦察觉到了,但又好像没有。 直到赵清越这样说,他还下意识的去反驳。 只是到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在后之后间真的察觉出了一点微妙。 鱼缸,飞机模型,兔子床单,那只被他送走的小狗lucky,还有隐藏在门槛里的痕迹,与他现在相对身高的刻痕。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有一丝的不确定。 我不确定你每一次避开我的目光是否是讨厌我。 我不能百分百保证,我真的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之后,我还能和你当个类似朋友的存在。 所有的猜测在没有被本人认证之前,都是近似答案和谎言的存在,不能当真。 宁亦离开过后,一个小时之后,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迈着步步生莲的步子敲响了赵清越关上的门。 “请进。” “这是您吩的。” 女人的手里拎个袋子,大大的logo在外面。赵清越眼皮子都没抬,“处理掉吧。” 虞汀白回来的那天是个晚上。夜间的灯光笔直的射向远方的浓浓夜色里,近十天的等待,宁亦没怎么睡好。 电脑是一直开着的,那几张照片被他压在了一边的书下,遮住了大半的画面。 屋外有了动静,宁亦向外看去,窗帘没拉上,屋外的人影看的清清楚楚。 宁亦跑了下去,虞汀白就站在门前。 素白的脸,暗处的阴影投落,萧萧索索的冷淡。 唇色惨淡,望过来的瞳孔漆黑,让人联想到快要化开的冰。 宁亦定在原地。 “还不睡吗?”虞汀白率先发问。 没有什么变化,那张脸上没什么伤口。宁亦就这样凝望着,虞汀白也没动。 暗色的光线把宁亦的影子投了老长,他的脸色也没有比虞汀白好上太多,眼下淡淡的青,黑漆漆的眼睫打颤。嘴一张一合,无数的酸在喉间堆积。 宁亦艰难开口:“我好像知道了一件事情。” 虞汀白站在原地。 总是这样,只是这一次,宁亦不再迟疑。 “我问了你两次,毕业聚会的那天,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你都没有回应。” “虞汀白,你是不是,喜欢我。” 只要不知道,就不能回应,没有拒绝的道理。 虞汀白走向了宁亦,只是一眼:“这些天,你是不是没有睡好?” 宁亦不管虞汀白:“回答我。” “为什么会睡不好呢?” “虞汀白!” 漆黑黑的眼,宁亦的脸颊忽的有点凉,虞汀白的一只手抚摸上了他的脸颊,摩挲着。 宁亦直直的看着他。 “季宁亦,你能承受你知道答案后的一切后果吗?”虞汀白问。毫无颜色的唇上挑,眼中雾霭沉沉,说话很轻,说不清是警告还是蛊惑。 季宁亦点了一下头。 那是一间藏在书房书架后的暗室,漆黑的,没有一点光亮。 虞汀白打开了灯,与此同时也松开了对宁亦手腕的桎梏,如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宁亦走了进去。 是照片,满墙的没有任何排列,密密麻麻贴在上面。 是吃饭的季宁亦,喝水的季宁亦,去上课的季宁亦,在图书馆的季宁亦,都是季宁亦。 房间中央是张桌子,透明的玻璃下的照片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被人无孔不入的监视着,首先感受到的应该是毛骨悚然,窒息。但宁亦好难过,好难过。 他的手勾住下面的抽屉,里面是一张张光盘。 虞汀白没有走进去,书房的灯很暗,与暗室里的光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他的声线很稳: “季宁亦,这就是我。”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我偏执,对于拥有的东西就会纠缠不休。” “是,你喜欢我。” “然后呢?” “你见过的人还那么少,你总会遇见到一些比我更好的人,到那时候你要怎么脱身?” “如果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 “宁宁,那好可怜啊。” “被这样的我喜欢着的你连拒绝都拒绝不了,只能被动接受。” “该怎么办啊。” 虞汀白叹息,没有向前一步:“爱很简单,恨也是,当你在某一天里感到窒息,后悔当时的选择,想要抽离,宁亦,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选择虞汀白的代价是放弃自由。 九岁那年的玫瑰开的很好,beta的手贴在玻璃上,眼里是一整个春天。 作者有话说: ---------------------- 采访一下ytb。 你觉得01真跑了,你真的会放手? ytb:……(我不是没腿,我会追。) 第29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二十九) 宁亦没有说话, 他去吻了虞汀白的唇。 不带任何的暧昧,轻轻的触碰的就分开,蜻蜓点水一样。 虞汀白没有预料到, 瞳孔在那一瞬紧缩。 宁亦说:“如果在看了很多人之后,那我的选择没有变呢?” 回应宁亦的是虞汀白落下的吻。 巍然不动的雪山化开, 内里是一片的滚烫。 长长的眼睫扫过脸颊,微痒,宁亦被抵在了墙上, 一只手贴紧了他的背,扣住了他的腰, 一只手则垫在了他的脑后,将墙壁与他隔绝开。 快呼吸不过来了。 宁亦的手攥紧了虞汀白的袖子,指甲前端因为用力而泛着白痕。 耳朵出现嗡鸣, 大脑一片空白,恍惚间,宁亦听到了虞汀白沙哑的声音,低低沉沉中掺杂着一丝的气喘,性感的不像话:“阿宁, 呼吸。” 宁亦整个人七荤八素的,睁开眼。 脸和脖子因为缺氧而升温,整个人泛着红。 长长的眼睫被冒出来的泪打湿, 眼睛里的雾气更加的大了,散发着湿漉漉的潮。 罪魁祸首将头埋进了他的脖颈处, 呼吸滚烫的扑在皮肤上, 引的宁亦不适的歪了歪头。 “可以吗?”有人轻轻的问。 宁亦没去回答,而是偏过头,唇擦着人的脸, 用动作回应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吻。 只是一瞬,原本一动不动的虞汀白似是觉醒了什么,将人拦腰抱起。 昏暗的走廊,光影交错,历史沉淀下的油画色泽温润,将这夜拉的格外漫长。脚步声被柔软的毛毯给吞下去,“咔”的一声,房门关闭。 温凉的夜,紊乱的呼吸,宁亦的眼神涣散,有人在他的耳边一直叫他的姓名。 “阿宁。” “阿宁。” “……” 到最后他也听不清了。 第38章 手掌摊开,一只手强硬的死死扣住,压在了黑色的床单上。 龙舌兰酒的味道蔓延到室内的走廊里,直到天亮也没有散开。 宁亦的状态很差,在快要昏睡之际,他似乎落到了某人的怀抱里,温度升高,宁亦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甜甜的橙子味似乎咬开就会爆开汁水。 “我们结婚好不好?” 脑子不清楚的宁亦胡乱的嗯着,疲倦的抬不起的手似乎被人放在了掌心。 宁亦想睁开眼,眼皮无论如何都裂不开一点缝隙。 他皱着眉,而后一阵温热的风落在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一圈冰凉。 最后彻底没了意识。 虞汀白把宁亦搂在怀里,没睡,低低垂眸描摹宁亦的脸,最终落到了那已经烂红的唇上。 破晓的光撒在大地上,钻进了未紧紧闭合的窗帘缝隙中。 几支编号开头为g的试管躺与那横七竖八散落的衣裳都躺在了地毯上,暧昧肆意横生。 宁亦醒来是在凌晨,虞汀白不在。 床头的小夜灯亮着,不刺眼,堪堪能让醒来的宁亦不至于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宁亦下意识的去摸脖颈后,没有痛感,甚至于一点咬痕都没有,莫名其妙的,甚至于有些失落。 人的眼睛看不到背后,宁亦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脖子后是一片压着一片的吻痕。 皮肤被手间的异物给硌到,宁亦去看,无名指上套着个素色戒指,大小刚刚好,颇具个人色彩的简洁风格。 宁亦下了楼,没见到虞汀白,整个小洋楼安静到极点。 下意识的,宁亦推开了画室的门,很多年前只要一推开那扇掩着门,小男孩就坐在那里。 窗帘是拉开的,稀释了很多的光透过玻璃,将黑洞洞的房间照出了大致的模样,昏暗与冰冷。 宁亦一只手向下放,艰难的弯下腰,蹙着眉,盘腿坐在了当初虞汀白坐着的位置上。手指摊开,撑在了地上,腕骨处的一块骨头凸出,削瘦伶仃。 玫瑰花在寒风里瑟瑟发颤,世界孤寂。 视野格外的好,轻轻扫一眼,无论是玫瑰还是其他都一览无余。 宁亦深呼吸了一口气,向左偏过头,未关严实的门,光钻了进来,刚刚好的,他看到了那扇闭合房门。 * “大半夜来,不会让人觉的你不尊重我这个老头子?”虞潇闻说着调侃的话,语调上扬,对虞汀白的到来似是感到由衷的高兴。事实也是这样。 对于自己唯一的孙子,虞潇闻非常的满意。 比起虞汀白的父亲,虞汀白更像年轻时候的他,下手狠辣但也留有一定余地作为后路,能弯腰能忍,置之死地而后生,心性比谁都要稳。 虞宅没开中央空调,微敞开的窗将室内的温度吹开。 薄薄的毯子盖住了面前人的下半身。将日益消瘦的躯体遮盖住,看上去才不至于落了下风。 虞汀白的声音荡在夜色里,他的眸色与虞宅里的晦暗深沉相融合,构成了难言的暴虐,但还是平静的,快要疯掉的冷静。 “我和你说过,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尤其是他。” 风衣随意的套在身上,白衬衫解开了最顶上的扣子,露出了喉结与上面的红,衣摆下垂,腕上是块银白的表。 眉眼优越,微低着头,矜贵似块冷玉,对任何事都似无动于衷。 只是,那是外人眼中的冷静自持,本质上却是编织起来的谎言。 雪山之下是座沉眠已久的火山,他终究为一个人沸腾不止。 虞潇闻没有反驳,虞汀白能来看他,除了这个原因就没有其他的了。 反正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 “我又没做其他的事情,他是个好孩子,而且,不想让他知道吗?兜兜转转这么久。”最后一句,竟然有了点看热闹的埋怨。老顽童似的。 “他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 “他没事的话,不会给我打电话。” “他着急了。” 虞潇闻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就听着这单单四个字,一瞬间,虞潇闻就知道自家的孙子栽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早就已经知晓的事情,真舞到了眼前,还是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不明。 虞汀白最后道:“我希望你摆好自己位置,我能将虞则送进去,就代表……” 你也是。 未明说的空白虞潇闻在心里自动补充。 很突兀的,他在笑,抬眼之际温和慈爱,幽幽的语调似在叮咛最亲的后辈:“我是你爷爷。” 在商场之上叱咤了一辈子的人,临了来了这么一招,主动示弱,很难让人不动容。 虞汀白却是个例外,不为所动且直白道:“虞则算是我名义上的父亲。” 虞潇闻摇摇头:“可我……” 他说不出什么,只得看向虞汀白,妄图得到什么。 一张苍老的脸,逐渐衰败的身体,构成了现在一无所有的,甚至于有点可怜的形象,看不见年轻时的一点果决、残忍。 虞汀白缓缓吐出了这么一句话,陈述事实:“虞潇闻,你已经老了。” “……” 人一声不吭,虞汀白继续道:“虞家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个个都固执己见,个个都不能以对方的视角去做去想。” “你猜,是因为什么?” 虞潇闻手从膝盖上抬起,颤巍巍的去拿桌上的杯子,“啪”的一下,支离破碎。 水溅到虞汀白的裤脚上,他弯下腰,风衣的衣角挨了地,修长的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枚极大的碎片,轻轻的放到了虞潇闻身边的桌案上。 虞汀白不紧不慢,步步紧逼,一把软刀子戳人肺腑:“爷爷,你觉得谁是罪魁祸首呢?” 咳嗽,巨大的咳嗽,一声比一声的撕心裂肺。 虞汀白只是看着,叹道: “蜷缩在老宅里,什么也不做,就是赎罪吗?” “爷爷,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不该告诉他的,如果我真的出了一点意外,他该会有多自责。” * 宁亦坐在沙发上等人回来,一点点的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一双手从他的腰间绕过,死死的扣住。 整个人似被镶嵌在了一个怀抱里,不得挣脱。 宁亦的眼睛还没聚焦,下意识的要挣扎,背后的人的发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声音带里点惺忪的慵懒。 “季宁亦,一个月我们结婚吧。” 像是随口一说的,只是,与那声线不符的是那双异常亮的眼睛,眼下垂眸间是势在必得。 宁亦心尖一颤,“会不会太快了?” “不会。” “虞爷爷会不会不同意?” “不会。” “一个月是不是太仓促了?” 虞汀白摆弄着宁亦无名指上的戒指,将自己的手摆在一起,一模一样。唇角上扬了一个度,“嗯,不会。” 松弛中夹杂着愉悦。 宁亦的心越跳越快,长久以来的被其牢牢控制的情绪完全失控,他垂着脑袋,将头埋的很低说:“虞汀白,我还没准备好。” 扣在腰间的手松了松,连热气都在一点点消散,那人的声音在有点失落:“阿宁,你是准备放弃我了吗?” 宁亦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将手覆盖上虞汀白的手上,戒指与戒指相交映,素白的对戒在光下隐隐约约的散着光。 宁亦:“那,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多的人。” “阿宁,我们是领过结婚证的。” 宁亦转过身,他见到了虞汀白脸上表情,大约是很长时间没睡,眼下倦怠。 不经常有表情的人此刻抿着唇,弧度向下,眼睛里的水色一闪而过,难过,不解混杂,是看上一眼就会的心碎。 宁亦吻上了虞汀白的唇,很轻的一下。 他说:“好。” 婚礼的流程格外的快,似乎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主角两个人登场了。 请柬在虞汀白提出结婚的第二天就全部发送出去,争分夺秒。 请柬里的两个名字挨在一起,霍野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在收到后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半夜没睡着,坐在客厅里又把请柬给捞了出来,盯了一会,放在了一侧。 一会又拿起,默不作声的一个劲的塞着糖,嚼碎,咽下去。 不怎能有用。 霍野打了通电话岀去,很快就通了,那边没有声音,只有呼吸让人确定,那边的确有人。 “他要结婚了,你没什么表示吗?”霍野问。 许以周翻着面前的那本书,上面说,喜欢一个人要放手,什么话? 放手? 他回着霍野,手边是那份晚上被送来的请柬,金箔光下是细碎的光:“有消息说,虞汀白还没有和那百分之百的匹配度的omega见面,霍野,你怎么不动手?” 霍野呵呵一笑:“疗养院里的人判断你对情绪的反馈几乎为零,但我觉得,你不是。” 第39章 “至少现在,你在给我挖坑。” 许以周幽幽道:“怎么会呢?” 霍野知道许以周的本性嗤笑,挂断了电话。 百分之百的omega出现是个机会,但只是个机会,谁敢把人带到虞汀白的面前,没有人。 他等了那么久,就该什么都好。 霍野叹着气。 许以礼进来的时候,许以周正在房间里细细端详着那份请柬。 他的身后是一墙的书,书脊很厚,看起来就晦涩难懂,门被推开的声音落进了许以周的耳朵里,他侧过头,笑笑的道:“哥。” 许以礼刚从公司回来,瞥见了他手里的东西,措辞道:“怎么还没睡?” 许以周下一刻冷了张脸,可能不太满意自己的表情,又调整了调整继续笑了起来:“他要结婚了,我总要想想送什么东西吧。” “送戒指,可不可以?” “……” ----------------------- 作者有话说:哥哥很无语。 第30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三十) 宁亦肩膀酸, 他的电脑打开着,论文塞满了桌面,不留一点空隙。 以他现在的水平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只是这种行为能能给他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至少,不至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一个信息素紊乱的alpha得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帮助。 现在, 宁亦想不出任何的解决方法。 将来…… omega永远是最简单的方法。 宁亦的眼睛骤然一黑,他的眼睛被人给蒙住。 这栋小洋楼里除了他,就只有另一个人了, 程伯自从虞汀白回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还不睡吗?”虞汀白把脑袋搁在宁亦的脖颈处:“已经三天了。” 宁亦:“……” “你在我房间放监控了?” 并尖锐,类似于嗯, 喝水了吗?简简单单的问,回答是与不是都不会改变什么。 至少在看到那贴的满满的墙面的时候,宁亦大概就知道了, 虞汀白看似淡漠无动于衷下是全全掌握的极端偏执,那些话大约并不是夸张。 咯噔的一下,宁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又或者说,他早就应该意识到。 虞汀白:“嗯。” 宁亦沉默了一会,“那能拆掉吗?” “好。”没有一点的停顿。 宁亦微微偏了下头。 甜甜的橙子味, 修长的天鹅颈紧绷,虞汀白的下颚微微挨着宁亦的肩膀,目光落在未关闭的文档上, 手覆上了宁亦的手,向下一按, 轻轻的说:“休息吧。” 宁亦的床是张单人床, 两个人睡在一起靠的就比较紧。 虞汀白躺上来的时候,宁亦的身体有点僵硬。体温的相互交错,很近的距离, 一不小心就能触碰到皮肤下的肌理,温热而又滚烫。 宁亦这时才发觉,虞汀白穿了一身丝绸的衣物,没怎么好好穿,又或者样式就是那样,露出了小片胸膛,若隐若现。 愣神之际,虞汀白就靠了过来。 一个星期前的季宁亦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有如今的这个场景——喜欢的人在就在身侧。 这像是个随时就会被戳破的幻梦。 宁亦微扬头,一只手就按在了他的后脑上,不怎么用力。这个姿势,宁亦能清楚的闻到虞汀白身上的一点橙子味,与此同时,还夹杂着一丝并不明了的酒气,不浓,淡淡的。 倦怠的声音在刹那落下入耳膜中,宁亦心里掀起了一场小风暴。 虞汀白:“睡觉。” 这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宁亦立刻闭上了眼,眼角在一瞬湿润。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事实上,偷偷熬了几天夜的他呼吸很快就变的绵长,跌进了一场无法挣脱的梦里。 面上显得疲倦的人此刻却睁开了眼,收紧了手臂,下颚更加的贴近了人的发丝。 宁亦的长睫因为这一瞬的力度而颤动。 虞汀白察觉到,在宁亦的头顶落下安抚的一吻,他还是没有闭眼,与一个吝啬的守财奴一般,死死的禁锢住自己的宝物。 半夜下了雪,越下越大。 宁亦没有想到虞汀白易感期之后需要很多的安抚,拥抱。 他的手被人攥住,很紧。 虞汀白的下巴轻轻的放在他的肩头,没有一点重量,只是亲昵。 单独的空间被一再挤压,密不可分,不能分割。 巨大的电子屏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小小的虞汀白坐在那,没有被撸起的袖子接近手边的那处染上了点红。 画板上的油墨泼洒,开出了大片大片玫瑰。 寂静无声的空间,房门悄悄的拉开了一条缝,一只脑袋探了出来。 在看到播放的画面,宁亦陷入了恍惚。 他没有想到他在暗室里随手拿出的一张光碟,记录的是九岁那年的他和他。 想到那被整齐放置在柜子里的无数张光碟,宁亦张了张口,语气涩然:“那些都是吗?” 虞汀白摆弄着宁亦的手。 那只手没有薄薄的茧子,关节色素沉积很少,温温凉凉。 虞汀白抬眼:“嗯。” 有些东西,只要你不问,虞汀白就不会说出来。 这像是个未上锁的秘密,你不会主动听到,你得自己去寻找。 电子屏上的小男孩此刻已经走到了画架边,虞汀白瞥了一眼,就重新的低下了眼,在心中默念,那一秒,心声与空气中飘荡的声音重合。 今天的天气很好,我们要不要出去吖? “今天的天气很好,我们要不要出去吖?” 是一年的冬,刚刚看完一部动画片的人溜了进来,询问着他。 隔了十多年,镜头里画面依旧清晰,画室被完完全全的笼罩住。 镜头拍摄的角落里,玻璃外,大雪纷纷,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此刻,窗外也下着雪。 镜头内的人没有给出回应,屏幕外的虞汀白将宁亦的手摊开,十指相交,戒指与戒指发生碰撞。 他回答道:“好吖。” 似乎是在回应小时候的那个问题。 用着和当时宁亦一样的语气。 但最后,宁亦没有出去,一场感冒宁亦一直没好,时不时的就会咳嗽一下。 坐在室内的成了宁亦,很久之前一眼不发的小男孩在玻璃窗外堆起了雪人,角色进行了互换,玫瑰成了背景。 雪人的模样出具雏形,宁亦无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在和虞汀白待在一起的第三天,宁亦提出了暂时性隔离。 虞汀白站在他的身边,什么也不问,就单单说了好。眼眸孤寂是月光都没有的寒凉,像是被丢弃。 宁亦抿了抿唇,解释道:“alpha会出现标记后遗症,虽然……” 我是个类似于beta的存在。 宁亦知道自己脖子后没咬痕,可虞汀白现在的状况就和那后遗症很像,类似于alpha易感期的筑巢行为。 对伴侣达的占有欲达到顶点,无时无刻不想融进爱人的血肉里,成为与他密不可分的存在。 这段时期,正常的alpha会得到omega的安抚,焦虑、渴求、烦躁等压抑的负面情绪都会被一一化解。得不到安抚的alpha也可以抗过去,只有极端个别的,则会进入假性易感期。 信息素紊乱患者则是其中之一。 beta没有信息素,这就是祸源。 虞汀白盯着宁亦的眼睛,淡淡的说:“我知道了。” 而后他的视线落在宁亦的脖颈处。 beta无法被标记,他们身上也不会很长时间停留信息素的味道,不会为信息素而有任何的波动。 他们是自由的。 他是自由。 宁亦是自由的,虞汀白告诉自己。 这段隔离持续了差不多两周。 从分床睡,在到吃饭不在一起,在到在一个房间里不得同时出现两个人。 存在宁亦,就不会出现虞汀白。 诡异的,极端的,不合理的。 事情的转机是在一天的黄昏。 一天临近夜晚的破碎残阳。 宁亦从早上就出去了,直到黄昏才回来,小洋楼客厅里的灯没打开,满屋的寂寥,宁亦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人,以及那散落在茶几上的凌乱照片。 虞汀白听到了动静,知道是宁亦回来了,他僵硬的抬起头,他问:“宁宁,你是后悔了吗?” 桌上的照片是宁亦今天一天去到哪里的照片。 去的地方很不固定,每一张都是他在发呆的照片,在思考,无限的迷茫。 宁亦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站在那,成了个已经生了锈的娃娃。 他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 他在逃避和虞汀白亲密关系的链接,他在惧怕即将到来的未来。 虞汀白也没刻意要宁亦的答案,他只是再一次给了宁亦选择的权利,身后大片的夜色渐渐笼罩下来,他说:“如果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权利,你还会选择我吗?” 第40章 自由和虞汀白,你还会选择我吗? 虞汀白就坐在那,仰视着宁亦,浮冰融化,悲伤与温柔在其中涌现。 似乎,只要他说一句不是。 这几天的所有都会归为原点。 选择权在他。 他的摇摆,他的不情愿,他都看在眼里。 他都知道。 宁亦没回答,他只是说:“我是在九岁的时候遇见你的,当时你在画画,我觉得你很好看。” “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同,我不太想留在虞家,只是,我没办法。” “七天之后,我哭着要回家,你也没有挽留。” “你连看都没有看我。” “我当时在想,也是,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后来,我被送了回来,你还是没有看我。” 宁亦看向窗外格外艳丽的玫瑰,一场海啸此刻降临:“这里没有其他人,有你,也只有你,我开始观察你,玫瑰被碾压成一堆烂泥,我看到你画画的手变的很慢很慢。” “在那一刻我觉得,你过的很不好。” “虞汀白,我觉得你过的很不好。” “我想你能走出画室,能走出小洋楼。” 能在阳光下,能去你能到达的任何地方,我希望你能自由。 “能过的很好很好。” 没有我,也能过的很好。 “只是我发现,如果是我让你过的不好呢。” 虞汀白,如果是我让你过的不好,我该怎么办? 我想你能自由,能过的比谁都好,如果毁掉一切的人是我,该怎么办。 宁亦说完,虞汀白眸色认真:“那么和季宁亦分开,就会过的很好吗?” “季宁亦,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和我打电话,我很不好。” “这一天,我很不好。” ----------------------- 作者有话说:我改论文改了三天,ztl我恨你。[裂开] 第31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三十一) 宁亦知道是自己做错了, 对着人道歉。 可他这个人实在不太会说话,连道歉都是干巴巴像套了个公式:“对不起,我下一次不会这样了。” 是否真诚, 虞汀白并不在意,这句话他也没有搭腔, 又或者不接受,又或者是根本都不觉的宁亦做错,他只是问:“你还是选择了我, 是吗?” 宁亦点头,“是。” 被重重拿起的事情又被轻轻放下, 宁亦的事情被揭过,虞汀白迎来了他的问询。 “为什么要这么做?”宁亦伸手拿那一沓的照片,里面的景象都是他上午逛的地点, 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到了虞汀白的手里。 虞汀白理所当然,语气极其的低,拧巴的如同揉皱的纸,“你没有让我一起。” 这就是答案。 “他们一直跟着我吗?” “是。” “为什么我没发现?” 难得的追问, 虞汀白说出了一连串的数字,后在宁亦疑惑的浅瞳里进行补充:“书房电脑的密码,你想知道的在d盘的第一个文件夹里。” 那里有所有监视你的人员名单, 至始至终,虞汀白都没想隐瞒那些。 宁亦没去, 脚下动都没动, 他问:“可以将那些人都撤走吗?” 虞汀白没有松口。 在他的沉默中,宁亦读懂的他的意思,其实到这里的时候, 通常他都不会在说些什么,可这一次,他不一样了,他说:“我不想这样。” 不想怎么? 虞汀白额角突突的跳了一下,脑子里似乎有把小锤子在敲。理智与感性在打架,在拒绝的话要脱口而出之前,感性与一丝侥幸夹杂着一点傲慢,使得他点下了头。 “好。” 于此同时,宁亦的耳边出现了系统的提示音:【警告,世界线偏移程度90%!】 婚礼的筹备情况宁亦基本上不用过问,但并不代表他不在意,看了流程和婚礼的执行方案,让宁亦觉得意外的是,每个细节他都觉得恰到好处。 是他喜欢的。 程伯将梨汤放在了宁亦前面的桌子上,余光只是这么一扫,就能看的清平板上的所有内容,在瞥见宁亦的表情,笑着说了一句:“这些都是小虞安排的。” 宁亦的手向下翻动文件的手指顿住,他的心里有猜测,可不完全,没有那个设计师能那么懂他的喜好,程伯的这一句,恰好的将他心里的答案给验证。 手指搭在发热的平板上,宁亦望着文件里的图片,眼睛虚虚的不聚焦。 程伯也没打扰他,离开前多看了一眼宁亦的脸颊,还是没长一点的肉。 去了厨房,程伯给营养师打了个电话,准备更新一下食谱。 只是电话拨通,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离开那天夜,小虞问她营养师的电话是多少时的场景。 宁亦现在每出去一趟都会虞汀白报备,还一直坚持隔离的想法,只不过手段和缓了很多。 不会再动不动一天不联系,而是至少给发个消息。 稀碎的雪又在下,宁亦的一只手揣在口袋里,一只手托着手机给虞汀白发着消息。 “季宁亦。” 没有什人的空旷街道,连车都少的可怜,许以周站在车边,身后的街道虚虚晃晃的,雪粒落在他的肩上,头上,惨白中是一片阴暗的晦涩。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 “你怎么在这?” 听着问询,许以周不慌不忙,“路过,想送你个东西。”说着将手里的袋子递了出去,袋子下坠,绳子绷紧。 宁亦没有接过来,手还垂在身侧。 他没想要。 很明显的拒绝,许以周并不着急,礼物不会砸在手里,他不咸不淡的补充,“结婚贺礼,过几天我可能要出国,大约要半年或者更久,没什么空。” 宁亦没伸出手,许以周的手就直直的举着,一点也没弯。 过了好几秒,宁亦才接了过来。 双方沉默,许以周空了的手收回,不在意的摩挲指尖,说:“现在我没什么事情,如果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 眼神直勾勾的看过来,黑的越黑,白的越白,宁亦被看的头皮发麻,本来要拒绝的话成了一句麻烦了,稀里糊涂的说出地址,“惜庭b栋。” 许以周:“不回虞宅?” “我有点东西落在那里了,要去看看。”宁亦的握了握放在口袋里钥匙,大约是放了太久,表面的温度有些高。 “哦。” 是有点拉长的语调。 许以周有点怪,是宁亦说不上的奇怪。 坐在车上,一切风景向后退,宁亦挺直了背,侧着头,指尖一点,很是无厘头的一句:【007,今天早上,我离开的时候和与汀白说再见了吗?】 一直颓着的007很惊奇,连忙拽了一条数据流,翻看着,宁亦能问出和任务无关且有些生活气息的话,不简单。 把那段数据咬了一口,读取,007肯定着:【说了。】 中央后视镜很容易就可以看到后方,许以周只是一瞥,一抹银白就落入了他的眼里。流光一闪而逝。 “你不舒服吗?”宁亦问,他也不是没有依据的胡乱说说,而是许以周的脸色真的很差,白的不健康。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许以周的突然出声,让宁亦漂浮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说:“记得。” 高高瘦瘦的男生手腕轻轻的一抬,篮球就被抛的很高很高,碰的一下砸在了他的脚下,少年小跑的过来,汗水与薄红的晚霞,就落在了他的眼里。 “同学,你没事吧,我是许以周。”薄荷音,似乎夏天已经到来。 “当时我在篮球场,你就走了过来。”许以周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放松。 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连接大拇指的那段骨头支起,格外明显。 “当时,你有觉得我像别人吗?” 宁亦顿了一下,抬眼看不见人的表情,透过中央后视镜也只能看到许以周的下颌,白且线条明显。 “没有。”宁亦加重语气:“我没觉得你像别人。” 如果没那么一秒,许以周大约会相信,只是偏偏又这么一秒,所以他岔开了话题,紧绷着的手也在那一刻放松下去,一切尘埃落定。 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手机连接着车上的蓝牙,声音不大,但也不小。 宁亦偏过头,表示他在回避。 许以周并不在意这通电话有没有被听见,直接大大方方的接通,但那边并没有说话,空茫的夹杂着电流刺啦声。 许以周率先说:“正在去惜庭的路上。” “嘟”的一下,电话挂断,像是听到人声才发现打错了电话,又或者是在生气。 许以周也没打过去,宁亦也没问,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惜庭距离云水小区不算远,是一高档小区,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幽幽光线,阴凉的从地下钻出来。 宁亦下了车,许以周后一秒打开了驾驶室的门。 第41章 “季宁亦,我出国那一天,你能来看我吗?” 宁亦看着许以周,看到他在笑,点了一下头,“到时候你告诉我,我一定去。” 得到承诺的许以周并不全然的高兴,他僵着脸,在宁亦转过身要一步步离开的时候,忽的喊出一个季字来,又在人回望过来的时候,摆了摆手。 许以周没有走,他给自己点了根烟,没抽,就夹在了手上,而后碾灭,大步的向宁亦离开的方向走去。 暗,但不是完全的没有光亮,宁亦站在电梯前按了一下6楼的按钮,身边就来了个带着鸭舌帽的人,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下意识,他向后让开了一步,让他去按他要去的楼层。 在那一秒,一只手忽的从后方伸过来。 腰部被死死箍住,泛潮的白布捂住口鼻,宁亦手肘向后怼,白皙的脖颈在一刹泛着红,全身都在用力。 那人袖口摩擦着脸颊,宁亦用手去掰,指尖都泛出白来。 下一秒,脚下一软,眼睛无力的阖上。 恍惚间,他闻到了一丝烟味。 废弃的铁桶被放置在角落,空气里是久久未通风的腐朽气味,落了灰的铁架立在一边,锈迹斑斑。 宁亦刚醒来,吸了口气,咳嗽止不住的冒出来。 地上落了层厚厚的灰,散落着零星的几个脚印。 手被反捆的背在身后,宁亦用力的拉了拉,手拽着绳,一点也没松开的迹象。 反而越来越紧。 宁亦试图站起来,刚挪动了一寸,就有人走了过来,脚步越来越近。 “你醒了?”那人问,调子幽幽的,声音哑的像许久没喝过水一样,刺人的厉害。 宁亦的后背发凉,僵硬的抬起头,瞳孔一下放大。 来人的脸对照记忆里的人,模糊,但不至于分不清。 是虞则,虞汀白的父亲。 带着鸭舌帽,身躯佝偻着,走几步就要向回走几步,来来回回的绕圈子。他的腿脚似乎不太好,一瘸一拐的。比起很多年前,又或者是他同龄的人,他的脸苍老的太快了,他同虞汀白的面部轮廓很相似,但在立体度上和眼睛的深邃上要显得更淡一点,但不会让人觉得温和,而是张狂到极致的炫耀,不知收敛两个字如何的写。 青年时期的肆意与现在形成对比,落差显露的分外明显。 宁亦的嘴上没有被粘上胶布,他怔怔的看着虞则,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和虞汀白的父亲没什么交集,就算有也只是几面而已,连话都没有说几句。 虞则拿掉了自己头上的鸭舌帽,坐在布满灰的木头箱子上,咧开嘴笑。 一头花白的头发,额头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痂,笑起来,皱纹堆积。 他解释道:“绑你不是我想的,这不能怪我,谁让虞汀白那个小兔崽子喜欢你呢。” 他又笑,异样的扯了扯唇:“哦,不是喜欢,你爱,不,他爱你。” ----------------------- 作者有话说:emmm。 论文,格子达,ai,查重,[裂开][裂开] 第32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三十二) 虞则絮絮叨叨的说, 语句颠倒,他很瘦,眼球凸出来, 血丝遍布,似很久都没有睡好, 疯疯癫癫。 “他爱你,多么滑天下之大稽。” 讥讽与嘲弄使得他的脸愈发的扭曲。 “他想让我这个当父亲的死掉,又把对他唯一好的爷爷幽闭在老宅里。” “这样的人他懂爱?” 忽的, 他又安静下来,浑浑噩噩的眼睛里暗藏祸端的居心叵测。 他撩起粘着灰而显的脏乱的裤子, 一只脚落在了地上,虚虚的只是靠近地面。 宁亦不说话,甚至呼吸都在放轻。 虞则现在的情绪与精神是肉眼可见的不稳定, 像一盘被外力聚拢的沙土,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使他溃散。 黑色裤子被撩起,布料下的不是皮肤,而是泛着冷光的钢铁。 他的腿…… 虞则从木箱子上下来,开始来回的踱步, 浮于表面的愤怒使得他的力气越来越大。 脚印乱七八糟的堆在灰尘上,他揪着自己的头发,痴痴的在笑:“他把我关在精神病院里, 他以为我出不来,你看, 我这不就出来了。” 宁亦望着他, 被绑着的手用力,手腕被勒的火辣辣的疼。 他的眉头微蹙,工厂上方的排气窗很高, 玻璃全碎的,暖气根本就没有,宁亦能感受到指尖并不灵活。 很费力。 脸颊发白,如一件华美的瓷器,经受不住任何的颠簸,得让人捧起来。 “你知道吗?我这条腿是谁弄没得吗?”虞则弯腰,手敲着自己的假腿,疯疯癫癫,“是虞汀白,那个小疯子。” “他妈死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着,小时候就疯。” “也怪我。”虞则只觉可惜,当时的他还是太过宽容,他就该在那时候把虞汀白那个小疯子送进精神病院,不然……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什么,对着低着头宁亦温柔的说道:“你不知道吧,虞汀白他妈死的时候,他是怎么样的吧。” 虞氏自始至终只是说虞汀白的母亲离世后,小少爷不爱说话,没人透露出一点具体的事项来。九岁的宁亦也没什么天大的本事能知道真相,没人去提,也没人去找这个答案。 一个人的离世,会藏着什么秘密? 宁亦深呼吸了口气,绳子似乎要勒进肉里。 虞则弯着眼,笑眯眯,可惜一说话,满嘴的怨毒,脸部表情逐渐不协调,乱七八糟:“林姝是割腕死的,虞汀白那个小崽子也冷血,就看着一浴缸的水漫过去,他那个时候就狠。” “人下葬的时候也不哭,就睁着眼睛看着我。” “我当时给了他一巴掌,他还看我。” 从脊骨处涌来的愤怒连接神经末梢,宁亦低下头,不去看已经失控了的虞则。 涌上后背热浪蔓延到手部的神经,一瞬间,有了力气。 “你怎么不看我了?”虞则问,他在宁亦面前走来走去,每走一步他就愈发的焦虑,越走越快,“你为什么不看我?是在为他觉得我可恶吗?” “可是,我错了吗?” 迷惘的声调,只是声线的主人的脸上满目的狰狞。 他一下笑,一下面目悲切,一下高声喊叫。 “我错了吗?啊?我错了吗?” “我的爱人死了,他们怎么能好好的活,林姝,她能好好的吗?我只不过是告诉了林姝,她喜欢的人在她嫁给我的那一天就死了,她就活不下去了。” “哈哈哈,她活不下去了。” “那个男人怎么死的,你知道吗?”虞则收了所有的声音,蹲在了宁亦面前,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他还笑了一下,爬了起来,向狗一样将脸伸到了宁亦面前:“刹车失灵。” 虞则向后一坐,手向前打开一挥,形象生动的描绘:“轰,的一下,烧的只剩下点骨头。” 世上的意外很多,但与此同时又很少,巧合的像刻意为之的,又少之又少。 宁亦的牙紧咬。 “是你杀了他?” “你也是这样想的?”青年并不如比照片里的人要来的鲜活的多,虞汀白所爱的人过的不错,这个认知使得虞则受到了刺激,他摇头,语气逐渐扭曲:“当然不是。” “我告诉他,林姝过的很不好,我想让他带着她私奔,我不行,他们也许呢。” “他是在来婚礼的路上出事的。”虞则开始从地上爬起来,身形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要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站稳后的虞则长长叹了口气,笑着问:“他是不是很没用?” 什么人也没带走,还把人留在了哪里,只剩了点没烧掉的骸骨。 一味将所有责任都丢给别人,宁亦张口:“那你做了什么?” 在这里,你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你很有用吗? 长长的凝视对望,那抹视线似要划过他的脖子,刺穿他的头颅,宁亦能看见虞则笑容逐渐凝固,他还是问出那句,“你难道很有用吗?” 虞则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在原地来回的走,瘸了的脚让他的步伐看起来滑稽又可笑,偏偏因为他脸上的癫狂,更多的是一种诡异。 “我没用?我做了那么多我没用吗?” “我向虞潇闻低头,我说就这一次,我跪下来求他。” “阿远走的时候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了,我当时还不知道,我说让他在等等我,然后呢?” “他等到了我结婚的消息,他死了,死的时候我还不在他的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只有我最后知道。” 虞则嘶吼,大叫,“林姝怎么能好过,她过的好,那我的阿远算什么。” 他语气又变得平缓,以一种极为柔和的声线叙述这段往事,似乎一切不过一个晴朗午后,没有狂风暴雨,只有一阵轻柔的风,“她生下虞汀白后,就一直精神不好,她开始种玫瑰,一朵两朵。” 第42章 声调开始尖锐,癫狂。 “她在变好,怎么能好呢。”虞则踱步的走来走去。 四四方方的房间,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只有几步,精神病院的布局足以让一个养成一个习惯,走几步就折返,即使出来了,也无法改变。 “所以,我告诉她,顾柏重要去国外,他的研究有了结果,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虞则说到这,开始肆无忌惮的大笑,笑出了眼泪,“只不过,顾柏重死了,什么都没了。” “我告诉林姝,在顾柏重的事业要上另一个台阶的时候,他在来找她的路上,死掉了,尸体都和那一堆残骸混合在了一起,找都找不到。” “她就死了,顾柏重啊顾柏重,他是吊着林姝最后一口气的救命稻草。”虞则唏嘘。 宁亦的脸色不变,盯着虞则。 从容安静的似在围观一场闹剧,这一表情又使得虞则跳了脚。 “对,我没用。”虞则毫肯定了这句话,像是毫不在意的说出这句话,可旋即他开始拽着自己的头发,矛头直指他人:“那你觉得虞汀白有没有用。” 宁亦在虞则骤然转的话题里,听出了其中恶意与嫉妒。 人渐渐向他走来,瘸了的腿拖在地上,歇斯底里的情绪让如今的虞则没有了多余的力气,多出了几分理智:“我比不上虞汀白的演技,小时候就开始演,我被他弄的这样惨也不意外。” 宁亦摆动手的幅度变小,刹那间,一抹冰凉贴向他的额头。 “对了,你知道小时候的虞汀白为什么不和你说话吗?”宁亦僵硬的抬头,那抹冰凉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虞则的声音再次落下,轻佻又戏谑:“是监控。” 惨白的脸颊与雾气蒙蒙的眼睛形成了极其孱弱的姿态,任人宰割。 虞则高兴了,他一刻不停地说着。 “小洋楼里的每个角落里都有监控,他如果喜欢你,我应该是知道的,可惜,他骗了我。” “他装了四年的哑巴,一个人也不理。” “你知道你为什么被送走了吗?” “是我。” “那个哑巴想为你出头,唯一的一次,我看出了你对他的不同。” “把你送走那天,他也没什么动作,就在画室待了一天。” 虞则啧了一声,分外的可惜,他怪异的说:“我当时如果再坚定一点,我肯定能毁了他喜欢的东西,玫瑰可以再种,人死但不能复活对不对。” 望着宁亦,虞则咦了一下,问:“你很难过吗?” 他哈哈大笑,黑洞洞的口子一上一下的在动,似乎下一刻就会异响划破寂静,带来蔓延开来的血。 虞则又很悲伤,他的情绪大起大落,一下又跌入了谷底:“可是我也很难过。” 宁亦的手脚发麻,有一刻他的灵魂飘荡到体外,无数的回忆在脑海里涌现,一幕幕的发涩。 风吹着破败的窗,吱呀的响,哐的一下撞向墙体。 “他不喜omega,十九岁那年,他易感期的那天,我得到了他的地址,我很贴心的。只是他不领情,匹配度75%的omega加上情热期,他居然在撞墙。” “一声比一声的响。” “你为什么要哭呢?”虞则心疼的说,眼睛里在笑,他无比沉溺于他人的痛苦之中,并乐此不疲。不是冷静的如一个看戏的观众吗?为什么现在这么难过,他假惺惺的安慰:“哭花了脸可不好看了,眼睛肿了,到时候,虞汀白会怎么样?” “放心,他没有死,被抬进了手术室,脑袋身上都是血。”虞则宽慰着,一边愉悦的分享:“如果我还有视频,我一定给你看,只可惜现在都在他自己的手里,如果你想的话,他应该不会拒绝。” 宁亦是在流泪,没有声音,泪珠无声无息的出现,顺着脸颊下去。 雾气萦绕的眼,此刻被隐隐水色冲刷的格外透亮。 明锐的惊人。 “碰”的一阵闷声,虞则倒地,出现在他身后的许以周连忙蹲下身,去给宁亦解开绳子。 宁亦能感受到虞则肢体语言里透露出来的焦虑,只要他人能过分流露出难过的情绪,虞则才能完全的将注意力集中在某一事件里。 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宁亦就看见了躲在废弃架子后的人影。 静待时机。 ----------------------- 作者有话说:emmm,都是小苦瓜。 ytb不理01的理由是这个。 前面的理由也是,但太薄了,01也知道。 如果只是因为你不自由才不和你说一个字,我也觉得很扯[狗头] 但是如果和你说话,表现出喜欢,就会让你陷入危险则根本就不会![菜狗] 是的,我感觉我真疯啊,太狗血了[狗头] 第33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三十三) 束缚住的手松开, 宁亦转了转手腕,将虞则掉在地上的枪拿在手里,某一刻, 他将枪口对准了已经昏迷的人的脑袋。 指尖泛白,指节向内一收, 跳动的心脏就可以就此停歇。 这时的宁亦泛着冷。 废弃的工厂,地形很复杂,宁亦跟着许以周转来转去。 随处可见的废弃材料, 瓶瓶罐罐倒在地上,标签都已脱色腐烂。 宁亦走的很小心, 不远处,差不多百米的距离,几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人身上穿着黑色作战服, 腰间别着东西。 轻飘飘的一眼后,宁亦收回视线。 铁丝围住的墙底下破了个大洞,能让人轻易的走出去,宁亦的一只脚踏出去,还没一秒, 一声木仓响划破夜色。 急促的呼吸,过度运动的让宁亦的咽喉漫开铁锈的味道,脚下速度越来越慢, 到最后竟然直接停了下来。 “别管我了,快点走, 我跑不动了。”宁亦喘着粗气, 胸膛起伏不定,飘落的雪与午夜的幽暗冷光将他的轮廓映照,冷的越冷, 呼出的气体飘散,大喘气,血气翻涌,唇越红。 许以周没表态,只是他的手在下一刻就拉住了宁亦的胳膊,寂静的山林,身后的追赶与紧迫刺激着宁亦的神经,他压低着嗓子,冲着许以周:“我跑不远,别管我,去找人,别和我在这里耗。” “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发消息出去了,虞则现在疯了,他不正常。” 心率的失衡让宁亦阻止了许以周蹲下来背他的动作,气息还未平复,不稳不定:“我不在和你闹,虞则现在要的人是我,他想拿我威胁虞汀白,你先走,告诉虞汀白我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许以周半弯着腰,仰着头,他的眉眼很深邃,从宁亦的视线看过去,侧脸宛若刀刻:“虞则是从国外回来的,这几年他都没有消息,你觉得这一次他回来,会做什么。” 从虞则说的那些话里,宁亦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悲剧。 一场可悲的并不如意的婚姻断送两方该有的幸福人生,三死一疯,都不如意。被锁在精神病院里好多年的人再一次出现,这一次是为了什么? 只能是报复,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 许以周补充:“我不认为一个精神不好的人会有理智。” 潜意思是我害怕,我觉得我将你留在这里一个人离开我会得到一个不好的结果。身后的嘈杂喧嚣越来越近,许以周眼中的黑愈发的深沉,宁亦伸出手。 许以周那湮灭在瞳孔里的火星被点燃,顺着那点微末的力道,他直起腰,与其一同向前跑。 雪被踏碎,耳边风声呼啸不止。 比起宁亦的气喘吁吁,许以周要轻松的多,alpha与beta的体质差别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在宁亦看不见的地方,许以周向后回望了一眼。 漆黑的山林,路不算好走,宁亦和许以周跑了几分钟,身后的那些嘈杂还是没有甩开,反而越来越近,压迫神经。 宁亦的气息早已经乱了,他松开了许以周的手,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吸剧烈,脸颊的红漫延到脖颈,一缕比一缕艳。 “砰”的一声,子弹直直的穿进树里,宁亦的瞳孔紧缩。 【世界线偏移96%,警告!警告!】 【世界登出准备中!】 在等待被子弹穿透胸膛的那一秒,宁亦的身上一沉,几声枪响,震耳欲聋,在那一刻失神的宁亦听到了许以周的声音:“你相信我吗?” 落花飘落在水面,荡出涟漪。 “相信。” 一瞬的失去平衡,向下滚落,头被人死死摁住,直至完全停下,才被松开,宁亦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检查许以周,刚要伸手探查,就被拦住。 许以周摇头,浑不在意的说,这时他脸上的阴霾才渐渐褪去,有了少年时期的朝气,角落的潮湿蘑菇变成了灿烂的向日葵。 “我的脚扭到了,动不了,算一下时间,虞汀白已经到山下了,快走吧。” 疼痛让许以周的唇失去血色,或者是自始至终都没什么颜色。 宁亦深深的看了一眼许以周,他没有像许以周那样的磨蹭,只是将从虞则身上顺走的枪给了许以周,钻入了浓浓的夜色树丛里。 第43章 人不能因为感情而失去理智。 许以周给宁亦最后的一句话是,“季宁亦,对不起,向前走,别回头。” 而宁亦给他的话是,“等我。” 宁亦的体力是已经消耗殆尽了,他跑不动了,但他还在跑,下山很容易,但这条路并不好走,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传至神经,灌铅的两条腿并不灵敏,时不时因为山路的抖而惯性的向下跑,擦破的手掌按在树上,并不疼。 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要去哪,唯一知道的,就是跑。 跑! 跑下山! 去见虞汀白! 去救许以周! 与宁亦此时狼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宁亦的内心,呼吸上气不接下气,额头的汗将碎发浸湿,可他的内心与007对话的声音平静的如一滩死水。 【他是要死了吗?】 【谁?】 【许以周。】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007挠头,没有去排除这个可能。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有点疼。】 一声枪响,机械音的播报与许以周压低的闷哼声交织,他的躯体一抖。 【他是故意的。】 【他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为什么能进入工厂不被发觉?】 【许以周,在某一刻,他想杀我。】 在他说相信的前一秒,他腰上出现了一只手臂。 鲜血在身下漫开,虞则找来的时候,许以周一手夹着烟,猩红的火光在他的手中泯灭。 虞则捂着头上的口子,不气也不恼,头上的血流下来糊住他的半张脸,面无表情的此刻像是从哪里爬出来的妖魔鬼怪,“他人去哪里了?” 失血让许以周浑身发冷,但他没说话。 他的沉默,让虞则毫无办法。 “你说你不是要和我合作吗?临阵倒戈?”虞则指着头上的伤口,他的眼睛圆溜溜的转着,似要在某一处看到宁亦的身影,阴冷且恶心:“我又不是真的要他的命,只是要吓唬吓唬一下我那个不孝顺的儿子。” 嗤笑一声,许以周是被这个谎言给逗笑的。 如果虞则能把那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人咬碎的语气和神色给收一收,他还真有可能在某一刻眼瞎的认为那真的是吓唬。 虞则不再管许以周,这人要死了,不告诉也就不告诉,在他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要离开,“砰”的一下,他的另一条好腿被射穿。 许以周靠在身后的树上,力气逐渐的消散。 他问:“你觉得,是活人更让人记得住,还是死人” 虞则被他自己带来的人给摁在了地上,他的脸颊变形,挣扎也挣扎不动,许以周垂着眼,长睫一动一动,血色一点点消融,“应该是死人吧。” “我死了,是为了救他才死的,他应该会记住吧。” “记住一个人叫许以周。” 不是霍野的替身,只是许以周。 意识在逐渐的模糊,这些其实都不是许以周最开始的打算,他想,如果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么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一种说法。 只是计划一而再而三的改变。 我想让你好好的记住我,记住我就够了。 在这时,许以周又在想,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湿漉漉的化成了水。 他的眼睛不肯合上。 宁亦误打误撞的走出了树林,来到了下山的主路上,凑巧的,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在山间呼啸,灯光落在眼睛里,宁亦的眼睛被照的很不适应,涌上来一层水汽。 车停下,有人从车上下来。 后知后觉的痛感席卷全身,肾上腺素所带来的力气瞬间被抽离,宁亦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是虞汀白扶住了他。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宁亦的脖颈后就一疼,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在与虞汀白对视的那一眼,宁亦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血,从鼻子中流出的血。 好累,很累,无尽的疲倦。 许以周望向他的那一眼,还有很久之前的一句,你好,我叫许以周,在这一场梦里被无限重复,没有尽头。 宁亦醒来的时候,屋外的雪还没停。 他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有抽动,他向下看,柔软的被子抵着下颌。 他的手被人给攥在手里。 虞汀白坐在病床的一侧,薄薄的眼皮闭合着,下一刻却睁开,露出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 “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以周还好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宁亦觉得还行,除了过度的头晕之外,没什么其他的不舒服,就摇了摇头。 不是作假的神情。 虞汀白低着头,将宁亦的手放回被子里,而后又开始削起了苹果,只削了一点,苹果皮就断了:“没有事,前天已经去了国外,可能在那边定居,再也不回来了。” 宁亦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他的眼睛落在虞汀白的身上,似在想什么问题。 “饿了吗?”虞汀白把水果刀放在床头柜上,将苹果也一同放在一侧。 被这么一问,宁亦后知后觉的饥饿感汹涌袭来,“有点。” 虞汀白站起身,宁亦犹豫的措辞:“我想给许以周打一通电话。” 虞汀白将手机解锁,递给了宁亦,走出房间,没多说一个字。 宁亦目送人离开,才将电话号码输入,宁亦没打通,手机一直显示无人接听状态,直到第五通电话之后,才有动静。 “喂,许以周?” 那边过了很久,才传来一个字:“嗯?” “你现在还好吗?” “还不错。” 电流将人声弄的失真,在某一刻,宁亦竟然觉得许以周的声音并不像他自己。 没聊几句,电话就挂断了,宁亦听到了那边女秘书的声音,似乎在叫许以周许总,有视频会议需要他出席。 虞汀白站在门外,转动着左手上的素白婚戒,一圈两圈。 许以礼挂断电话后,望着墓碑上的那张阴沉沉与他七八分相像的脸,转过了身。 手术室外,青年握着他的手,死死的攥紧,低不可查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气音:“哥,别告诉他。” 灯光里,许以周陷入了昏迷,机械的滴滴声在耳边回响而后逐渐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死亡比存在更能印象深刻。 季宁亦,请记住我,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必须独一无二,谁也无法跟我比较。 只是这样,你会不会很愧疚。 ----------------------- 作者有话说:许以周这么多天不露面,都在想这个事情。 对,他不算个正常人…… 因为怕01愧疚,所以他放弃了他的计划…… 本来原本的计划要更加极端一点的。 第34章 基因缺陷的omeg(三十四) 宁亦自以为他没有受多重的伤, 只不过却还是待在医院里好多天,时不时进行全身检查。 检查时间很长,冰凉的仪器落在后脖颈处, 一寸寸的探,宁亦出去之后意料之中没见到虞汀白, 稀松平常的回到卧室里,像先前几次一样。 也没等多久,半个小时左右, 门就推开了一条缝。 今天不算个晴朗的好天气,天还很阴沉, 虞汀白的脸色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就是眼皮下的乌青又重了很多。 宁亦喝了口水, 润了一下嗓子:“我不想待在医院里,我想回去。” 虞汀白:“在留院观察看几天,这几天夜里,你睡的不是很安稳。” 宁亦不动声色的转了转腕上的表,监测他的生命体征, 提取着他每一分每一秒的数据。 他醒来的那一天就已经戴在了他的手上。 【世界线偏移98%,警告警告!】 “可能是在医院睡的不习惯。”宁亦回答着,他望向虞汀白, 稀碎的目光里温柔流淌,“我不喜欢医院, 我想回家。” 虞汀白没说话, 他什么也没说,拉着宁亦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脸颊一侧, 温度过度,他的声音有点哑:“再过几天吧,在等等。” 时至今日,虞汀白就在他的眼前,宁亦仍然觉得这像一场梦,一场大梦。 他的手穿过虞汀白的发丝,于这一刻打破温情,引的人瞳孔振动。 “我是生病了吗?”宁亦不紧不慢的问,他的神情还很平静,静谧的落叶飘在秋水之上的安静,波澜不起。 面前的人抬起头,望着着他,宁亦笑了一下,他就是想笑,没什么理由的,又或者是想打破点什么,莫名其妙的点了一下头:“我知道,我生病了。”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宁亦轻松了很多,虞汀白还用他的那双漆黑的眼瞳看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涌动。在这一瞬间,宁亦嗫嚅着唇,笑容垮塌:“对不起,很对不起。” “为什么不告诉我。”虞汀白的眼一眨不眨,没人知道在将人带回岭北医院,在拿到那一系列的检测单的时候,他的心里有着怎样的翻江倒海,“我以为你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第44章 十八岁离开京都的宁亦不知道有一天虞汀白会这样的和他说话。 他不觉得自己是值得讨厌的。 他也觉得自己有活下去的机会,他觉得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只是,他有病,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 许嫣是从南方的一座山城走出来的漂亮beta,因为在某一节生物课上老师提到了基因病的遗传,在一瞬间她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与外婆,一模一样的病症,一样的年纪轻轻就去世,她想到自己。 她也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十八岁的许嫣没有钱,高考后进厂一个月,拿着钱就去了医院进行了全身体检,很幸运的是,那时的她身体健康。前途明媚坦荡,但她还是报了b大的医学院,她还是想当名医生,想救死扶伤。 一切都在按既定的方向发展,只是在大二那年,所有的都在改变,能在大学体测跑八百还不大喘气的人在某天爬五层的楼梯都会喘,似乎在那一瞬所有的都在急转直下。 从小山村里走到帝都,一切都很不容易,但更让人绝望的是那一大笔根本就拿不出来的医疗费,这时候,一条路,一个人就恰巧的碰见,虽然不耻,但不能拒绝。 那棵救命稻草想要从手里溜走,许嫣想到了孩子,很落俗套,但有用。宁亦有记忆起,就能听到许嫣说的对不起,说她不是个负责任的妈妈,那时的宁亦不懂,只能一点点将她脸颊上的泪擦掉,对她说:“这个世界,我就最喜欢你。” 宁亦的嗓子疼,他笑:“我没有找到和我病症相关的疾病,我以为我足够幸运。” 像十八岁时候的妈妈一样,幻想健健康康。 没有资料,没有例子,一个参考都没有。 只有死亡。 是的,他很早就知道。 泪水从眼眶掉落,宁亦从来都没因为得了这个病而感到难过过,因为他太早知道了,已经过了会问为什么是他的那种怨天尤人的阶段。 “对不起。”宁亦一个劲的道歉,望着虞汀白,眼泪断线成了珠子。 虞汀白放开了宁亦的手,他问:“季宁亦,是不是我没有发现,你就永远不会告诉我,你就等着去死,是不是?” 人不说话,只是在哭,哭也没有声音,只是看着他,眼睫湿成了一绺一绺的。 虞汀白的眼睛猩红,犹如困兽:“小时候我在想,我喜欢的东西都会被毁掉,所以,我不能和你说话。” 他那时候一点筹码都没有,只能赌虞潇闻对他的在意程度,赌他的心里有他这个孙子的地位,成为一个哑巴,自闭者。让他能对疯了一半的虞则给予一定的制约。 “你离开的那一天,我其实有点高兴的。” 小洋楼太过沉闷,你适合窗外的灿烂而明亮的春和夏,生机勃勃。 “只是,那时候你又回来了。” “十三岁那年,你被送走,我不应该去流露出一点在意的,至少,你会在我身边。” 他不能在意,不能表示,他要隐藏。 只是,为什么结局还是这样? 虞汀白就坐在宁亦的一侧,宁亦只是在说对不起,他的眼睛模糊,连带着耳朵也不灵敏,他听到了虞汀白的说话声,很轻,像被月光晒过的温柔,无奈的悲恸,“季宁亦,那我呢?” 在做这些,你有想到我吗? 宁亦不知道说些什么,唇一颤一颤的,手攥紧了被子:“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说什么?说和你结婚只是个意外?我没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有一瞬间被蛊惑,我很自私,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这些都是为了你好,我要死了,快死了,这些话要怎么说出口呢? 我想你不爱我,又想你爱爱我。 你不喜欢我,我又不甘心。 你爱我的时我又觉得对你不公平。 你是意外,我预料之外的意外。 我本能的向你靠近,无法抵抗。 “我努力过……”在虞汀白拽开门,轻轻的合上之后,宁亦望着那扇门喃喃开口,他是真的努力过,只是没有办法,基因上出现的问题,要怎么办? 一连好多天,宁亦都没见到虞汀白,在出院的那一天才看到了人,以及他身边的赵清越。 “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我,打我电话。”赵清越走上前,宁亦看到了他嘴角的伤,很重的一大块淤青。 醒来宁亦就知道自己在岭北医院,赵清越就在岭北医院,所以他的病瞒不过他,宁亦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赵清越弯了下唇,扯到了伤。 虞汀白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上车,车行驶到半路,宁亦这几天想了很多,又或者在答应虞汀白的那一天他就想好了东窗事发后会怎样,所以他问:“你应该知道了,我是一个劣等的omega,所以……”“离婚吧。” 不是劣等的omega,而是生的病将omega的外在表现,例如信息素,腺体等给隐藏起来,阻碍人体的正常发育,看上去和正常的beta没什么不同。 上车后,虞汀白就闭上的眼睛,他的手交叠在一起,将左手的戒指完完全全的盖住,直到现在,才睁开眼,瞳孔漆黑一场飓风登陆:“什么?” “我们离婚吧,我不是beta。” 季宁亦擅长将一些复杂涉及情感的问题给肢解,只保留大致的框架,把血和肉统统丢弃,把将自己放在一个极低的位置,不管不顾的开口说出,那些能把人心给捅穿,把肺腑都给踩烂的话。 不知道怎么做,就随着心走,然后不出意外的走错。 虞汀白不说话,与那双眼对视,宁亦低下头:“你不喜欢omega。” 你不能不给一个人的回应,因为有的人会后退。 只要你后退一步,那么这一步,他会后退一百步。 不能委婉,要直接,要没有余地,要紧逼到底:“如果不是不喜欢omega,而是喜欢季宁亦呢?” 长长的眼睫颤抖成蹁跹的蝶翼,雾蒙蒙的眼睛里是震惊。 当我承认我爱你的那一刻,你还能再向后退一步吗? “如果,只是因为喜欢季宁亦呢?” 虞汀白继续说,盯着人,不紧不慢:“不喜欢omega不是谎言,是因为你是beta,我染过一次白金的头发,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你说,这个发色我会很好看。同桌和你说白金色的时候,你失神了一秒,我猜你想到了霍野。” “我想让你记得我,只记得我。” “季宁亦,在我这里没有离婚,除非,我死。我给过你第二次选择,没有第三次,当然,你如果选择的是拒绝的话,会有。” 平铺直叙的话,嫉妒与哀怨并存,一寸寸绞杀着宁亦的心脏,疼的难过。 一只手落在他的脸颊上,擦去眼泪,嗡鸣声里,有人在说:“季宁亦,不要放弃我。请拽紧我。” ----------------------- 作者有话说:白金的头发不是hy的专属,是的,有人在暗戳戳的准备取代。 请拽紧我,为什么不是抓紧呢。 (是因为:我想你下地狱的时候都要拖着我[狗头]) 第35章 基因缺陷的omega(三十五) 【世界线偏离99%, 请注意。】 婚礼那天,不算个很好的日子,雪没停, 也没有很多的宾客,宁亦手里拿着画笔, 画架上是他的笔触,一浅一深,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神态。 婚礼取消, 在宁亦回虞宅的一天后,由他提出。 “很漂亮。”虞汀白说。 “没有你画的好。”宁亦如此说, 他抬起头,左看右看,很浅的一个笑, 像夏天快要化开的冰淇淋,甜,但一下子就要消失,“你的画好难画,我学了好久, 还是学不会。” 大学时期,宁亦抽空自己去学了画画,后又觉得画的不好, 准备去报个班,但最后也不了了之, 不过, 碰巧认识了个学艺术的男生,跟着练了几天,还是不像。 好难, 对于宁亦来说。 虞汀白俯下身,握住了宁亦的手。 手掌的温度很高,宁亦更将注意力放在了画架上,久久的,那只手并没有动。而后,一滴滚烫落在了他的脖颈处,丝丝缕缕的发麻。 没人说话,只是那只手不再只是个摆设,顺着那个力道,宁亦的手让画架上的花开了大片,然而他却走了神。 日子过去了几天,十天,半个月。 虞汀白在书房,衬衫解开了个扣子,眉眼阴鸷,程伯敲门进来,脚踢到了文件夹,斜斜的日光偷不过厚重的窗,人的眼珠滑动,下巴微抬,死寂的人重新有了人气。 “什么事?” “安平疗养院发生了事故,虞董想要见你。” “……”虞汀白哑笑,眸底寒凉。 * “你和他说了什么。”也不是质问。 虞汀白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不挑衅,饶有兴致的摆弄的桌上的摆件,眼睛却落在了虞潇闻已经断了的腿上,“你是不是没有拉的住他,监控说,他冲出去的时候,你就在屋内,你看,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管我的事情吗?” 第45章 虞潇闻的脸颊在抖,眼睛凹陷的厉害,“你和他说了什么?” 沙漏被翻转,沙子一点点向下滑,虞汀白盯着那个小坑,“我和你说过,不要在管,你不听,你总觉得你做的对,你想放他走,还想放他走。” “我自始至终也没想把他怎么样……” “那他的腿呢!”挤出来的话,虞汀白的那句,“至少我得清清白白。”也落了地。 虞汀白视线移到虞潇闻的腿上,叱咤风云一辈子的人到最后被自己的儿子设计了断了腿,他微微仰头,眸色中隐隐疯狂,唇上扬,不紧不慢:“他的腿不是因为半夜摸黑下楼梯摔得吗?那么高的楼梯,只摔断了一条腿,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 如果不是知道内情,虞潇闻真的会被蒙蔽,太过坦然,似乎一概不知。 “他想让你出意外,你提早一天知道,故意没去,反而让我上了那辆车。”虞潇闻摸着自己的腿,靠在轮椅上,吊着的那口气散了,暮气沉沉,“你恨他,也恨我。” 嗤笑。 虞汀白:“我告诉虞则,他蠢。”那双漆黑的瞳与虞潇闻对视,钉在他的身上,“他说后悔没早点察觉,如果他早一点清醒,宁亦绝对不会是被送走那么简单,至少在我看来,虞则很蠢。” “他和你一样,总是自以为是。” “我问他,他的大张旗鼓让他得到了什么,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想要在我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我说,这就是他和我的不同,至少我不会立靶子,他会。” “我问他为什么要从三楼跳下去,是怕死吗?他不说话,开始挣扎,我说如果你从六楼向下,说不准会让你心疼,毕竟……你,这么爱他。”虞汀白戏谑的说,“是爱吗?虞启年死之后,你给予无尽期待的大儿子死去,你对虞则的爱是什么呢?” “是对奶奶的愧疚?” 年轻时的包办婚姻,即使没有感情基础,却还是产生了爱。 便就固执的认为,人人都可以,认为爱可以培养出来,可却忘记了,恨也可以。 “腿瘸了,他还是跑了起来,你听到了他对你说的话吗?”虞汀白打开了手机,播放录音,沙沙声里,男人的声音从疯癫到冷静,在到大笑,自始至终只重复一句话,“都是你的错,你的。你的错。” 长长的走廊,男人的声音回荡不止,“碰”的一下,玻璃碎裂,再无任何动静。 虞汀白挑挑眉:“你说,如果你如果没从许医生的手里得到那把钥匙,如果你的腿还好好的,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你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吧,六楼,刚好六楼。” 虞潇闻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气,一下秒,护士医生就从房间外闯了进来。 人被推去了手术室,电子屏那边陷入了安静。 程伯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在离开前的那一秒,他说:“小虞,虞董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虞汀白沉默一秒,后接了一句:“阿宁好像又瘦了一点。” 没人说话,又该说些什么呢? 宁亦越来越瘦这种瘦是肉眼可见的,赵清越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最后连一个招呼都没打,脱下了西装,就重新又回到了实验室。 他膝盖上有点灰,出去时西装笔挺,郑重其事的似要去相亲,现失魂落魄的回来,让人不禁联想到什么,有人问:“赵医生怎么了?” 人的视线就落在他的膝盖上,赵清越后知后觉,轻飘飘道:“摔了一跤,没什么事。” 是走楼梯的时候直直的跪了下去,莫名其妙的腿下一软。 刺痛从脖颈后蔓延,把沉睡在梦里的宁亦彻底拉出来,缩在被子里的手握紧,但他没睁眼,只是下一秒,就有人将他握紧的拳头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虞汀白问:“是不是很疼?” 宁亦没说话,缓缓睁开了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或者是某一天里,他突然睡不着觉了,睁开眼就是虞汀白的那双藏在黑暗里眼睛,他在看他,整夜整夜的看他。 就在那一刻,宁亦没有睁开眼睛。 【007,当时季宁亦回到京都,人就快离世了吧。】 【007:是的,按照数据推算的话,季宁亦当时的确如宿主所说的那样,不过,宿主现在的状况,不是因为疾病,而是世界线崩塌所致,这个世界在排斥您呢。】 痛感不是逐日一点点递增,而是瞬间的侵入骨髓,吞噬着每个神经。 宁亦走不动路了,他坐上了轮椅,手无力的垂着。霍野来时,宁亦说话都很费力,他垂着脸,虞汀白蹲在他身前,将他的手捧着,放在了脸颊上,一点点的将温度渡过去。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好。” 宁亦笑了一下。 苍白的脸,如春日料峭寒风里开在雨水里的白玉兰,一场小雨过后,一片泥泞,花瓣打落。 霍野是看到了,也听到了,他就怔怔的站在原地。 很难想象只是一个月没怎么见的人一下子就变的瘦骨嶙峋,霍野脸上有个巴掌印,他自己扇的。 他原以为见到宁亦得偿所愿,他会笑着祝福,至少他会在。然而在就三天,他就收拾好行李,给自己放了一个小长假,强迫自己不去看任何有关京都的消息。 他高兴就好。 日照金山,拍过来拍过去,下午就躺在酒店,一睡睡了三天。然后,就是赵清越的一通电话,加上一份文件。 “你怎么不等人死了,在告诉我?”在那一刻,愤怒冲昏了大脑,连话都不经思考,回神过来的霍野就给自己给自己扇了一个巴掌,下手极重,脸一下子就侧了过去。 大庭广众之下“啪”的一声,异常响亮,等车的人侧目,不明所以。倒是霍野还跟正常人一样,向登机室走,宽肩窄头,走路自带一阵风,薄唇抿的很紧,显的有些凶。 “宁亦。”霍野出声,嗓子刺啦的像个破风箱。 风尘仆仆的过来,脸上的胡渣长了出来,似乎像从哪里流浪回来,宁亦扭过头,肤白的透明,疑惑中夹杂着惊喜:“你怎么来了?” 霍野来的路上就收拾好了的心情,除了过于不修边幅,以及一双红的过分的眼睛,很哑的嗓子外,没有什么特别。他稀松平常的说这一路的见闻,到最后只撇了下嘴,起伏的呼吸迟缓,诉说着他的克制。“宁亦,疼不疼啊。” 宁亦在听,但注意力不太集中,他吃了好多药,副作用就是犯困,行动迟缓。 不吃不行,不吃呼吸都疼,但疼不疼呢? 宁亦摇了摇头。 霍野离开的时候,虞汀白送了送,离开了宁亦视野的一秒,霍野就一把就攥住了虞汀白领口,右手成拳,携着风,停在了距离虞汀白的眼前。“我不知道你们虞家有什么龌龊,但,人在你这,你到现在才知道,是不是有点过分,那么多人,都tm吃干饭的?” “人如果养不好,给我,我来。” 虞汀白没动,他身上的衬衫不算平整,皱皱巴巴的,那拳头就距离他一寸,他的眼睛眨也没眨。 霍野出来,赵清越还没走,他在打电话,眉头皱的很紧,自始至终都没松开。见到人,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揣进了兜里。 霍野死气沉沉:“你怎么不进去?” 赵清越摆摆手,“没脸,没头绪。”说到这,他摸向了口袋,空的,低头一看,白大褂根本没换下来,就这么直愣愣的出来,带着一个人,一辆车,就这么的出来。 他无声的在笑,有些苦,一扭头,又是精神抖擞:“霍大少爷,有烟吗?” “没烟,有糖。” “给我来点呗。” 霍野没动,盯着一处看,赵清越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要听什么,靠在了车上,放松但骨头一直僵着,“国内外专家会诊,没什么解决方案,可找的资料太少,一个病例都没有,但还在找,总归还有机会的,会有的。” 这份安慰是安慰霍野,还是安慰自己,赵清越分不清。 他笑了一下,自嘲道:“我待在实验室里好多天,实验分析,都有,钱也在砸,但都没水花,你说,有什么是砸钱砸不出来的,总归会砸出一点水花吧。不至于一点希望都不给吧。” 赵清越深吸了口气,神情变化莫测,“实验室刚刚有给了个消息,又失败了。”他很自然的笑了一下,瞬间变了脸,“很神奇,又tm失败了,又失败了。” ----------------------- 作者有话说:这篇纯爱,没写出这种感觉,糟心[裂开] 第36章 基因缺陷的omega(完) 疼, 宁亦的手攥的发白,青筋暴起,细细密密的汗冒出, 牙关咬的很紧,但还是惊动了床边的人, 下一刻,苦涩的药就抵在了唇边。 虞汀白的脸色很沉,俯下身。 潮湿的热气, 无法睁开的眼,抽气, 铁锈的味道就涌入了喉间。疲惫的眼皮撑开,入眼的就是虞汀白。 第46章 不太好的虞汀白。 “什么时候了?”宁亦问。 皱巴巴的衬衫,床头枯掉的玫瑰, 一切好像在缓慢的腐烂。宁亦恍惚的能闻到一种腐朽的气味,在他身上蔓延。 虞汀白:“凌晨三点。” 借助着虞汀白的力气,宁亦起了床,凌晨三点,已经三个多月后了, 空空荡荡裤管下,是一具骷髅,瘦骨嶙峋。他的房间之前是有一面镜子的, 可惜没有了。 他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脸。 宁亦坐在轮椅上,他背对着虞汀白, 看不到他的脸, 世界寂静无声,睁开眼时发现的伤口在脑海里一幕幕回荡,疲倦、喘不过气的每一分每一秒在微凉的风里消散。 宁亦偏过头, 想到了这三个月来虞汀白的易感期,发抖的手,隐藏在头上、身体上的伤。疼痛不止在他身上降临,同时,此时此刻,还有另一个在用一种方式在自己身上施加同等的痛苦。 与这一秒,他说:“能不能,就这样吧。” 不努力了,就这样了。 轮椅停住,宁亦没有停止这种想法,喃喃道:“有点疼。” 不是好,也不是拒绝,是一双流泪的眼睛,默默的注视着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宁亦停止下去了这种想法,疼痛深入骨髓。 坚持没有迎来胜利的曙光。 白色的光亮落在瞳孔,宁亦的脸颊近乎透明,手垂着。 虞汀白就那么站着,拧开了药瓶,将一粒药放进了宁亦松松张开的手心。他说了一句话,只一句话就离开了房间,一眼也没看宁亦颤动的眼睛。 “就这样吧。”他说。 寂静的房间,时间滴答。 客厅里,黄昏拉长的影子落寞,手肘撑着膝盖,垂着头,他的手上是解开的腕表,宁亦推着轮椅,望向自己的左手。那里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监控着他的心率、血压…… 黑光锃亮的枪摆在茶几上,宁亦眨了一下眼睛。 虞汀白动了动,轮椅转动的声响在地板上清晰可闻,他面无表情着落着眼泪,只是说着:“对不起。” 这三个字,宁亦听到了很多次,是在午夜醒来时睁开眼后的那一秒,以及……每一分一秒的眼神里,他在对他说着对不起。 你很难想象,一个人会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只守着一个人的心跳。 走向衰败的人不单单只有一个人。 【世界线偏移度100%】 死亡是一件难以预料的事情,赵清越来的那一天,宁亦被推着在虞宅里晒太阳,赵清越永远记得那一天,光线格外的好,将那张病容的脸照的明明白白,生机几乎都没有了,只有一口气在。 顶着虞汀白的目光,赵清越蹲下身。 宁亦困倦着眯着眼,见到是他,笑了笑。 白大褂拖着地,赵清越声音降了一个调:“精神还不错,今天的天气很好。” 宁亦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实验走到了绝境,原有的方向被推翻,四个月来的所有化为泡沫,凌晨四点,赵清越赶到了虞宅,一坐就坐了半天,吃着霍野没给他的糖,嚼着一颗又一颗。 赵清越来的匆匆,走的也莫名其妙。 走向小洋楼的路格外的长,阳光太过灿烂,宁亦罕见的说了几句话,“我大学的时候,绩点很高,当时老师还问我要不要保研。” “嗯。” 教授说他的天赋很高,人也勤快,如果愿意的话,希望他可以成为他的导师。那时的他很惊讶,怔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位教授一直对他很好,学习上生活上都会给予他很多的帮助。 很奇怪,他一直都不那么的幸运。 突然的出现这么一个人,第一时间却是手足无措。 教授笑的和善:“可能是因为感觉你和我很有缘,你和我妻子长的有点像,如果经济上有困难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 那时的他拒绝了,他说他想回京都,他想回去。 教授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切戛然而止,再无任何的继续。 呼吸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腕表滴答个不停,在身边的人要立刻飞奔出去的时候,宁亦勾住了那人的衣角,撑着精神,“我想回家。” 这条路真的不算很长。 玫瑰死了一片,大片大片的枯萎,花瓣散落,一地狼藉。 宁亦的声音越来越低,昏昏沉沉,垂下了头:“虞汀白,我想年年都能看到玫瑰。” “……” “好不好?” 那双手搭在他的手上,下一刻就要滑落,惨白,没有血色,淡青的脉络蜿蜒。 “滴滴滴滴滴滴——” 顿了几秒,虞汀白说了一个好。 他站在原地,天气要命的晴朗,反手拉住了那双温凉的手。 “喜欢什么样的?” “……” 白日光里,太阳的光线亮眼到刺目,一切稀松平常:“花房的红色玫瑰太多了,白色怎么样,白荔枝?还是芬德拉,好多的,橙色的怎么样,火焰怎么样?紫色也可以……” 到最后,隐隐约约的哭声在回荡。 大雨滂沱。 * 宁亦的葬礼,霍野没去,他远远的看着,到现在还觉得做梦。 虞汀白在墓园站了多久,霍野也就在角落里看了多久。 大约是怕他出事,霍野的护照身份证之内的东西都被老头子扣下,他哪里也没能去,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想不开,可霍野就好吃好吃的过了一年,也不闹着要跑路。 十八岁后满天飞的少年坐在高楼大厦里,开始管理集团的内部事务,与几年前穿梭在枪林弹雨间的人截然不同。 身着西装的下了班,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蛋糕,霍野去了很久没去的私房菜馆,上一次来,他还是两个人。 今天是他的生日。 点了一桌的东西,没动。 离开前,霍野遇到了之前的那个老板娘,她脸上变胖了不少,生活的顺遂让她得到了身体上的滋润,蓦然的,霍野问:“你幸福吗?” 被问的人一脸的茫然,不知所以。 霍野没等人回应,就走了出去。 那年,那个少年坐在他的面前,望着老板娘,神色里隐隐透露出艳羡。老板娘在发喜糖,说她的儿子考上了国内的顶尖大学,她高兴。喜气洋洋。 那时的他并不理解那人眼中的复杂,但他问:“你在看什么?” 那人思索了一瞬,回应:“幸福。” 连绵的雾气萦绕了一年又一年,与经年不落的大雨,这一刻该散的散,该落的落。 幸福? 瓢泼的雨,霍野推开了酒店服务生撑开的伞,向雨里走去。 后知后觉的剧烈疼痛蔓延全身,与某一天某个夜晚重合,泪混杂着雨水,霍野哭成了一条落水狗,弯不起腰。 那个说好好活下去的话禁锢着的人并不是他。 他很自由。 第二天,南湾的车祸冲上头条,当年的那场大雨迟到了很多很多年。 霍野离世,赵清越第二天去宁亦的墓碑前,他没带什么黄菊花,他带了玫瑰,一大捧的,要把整个人淹没似的。 然而,在那之前,赵清越就看见了墓碑前的玫瑰,一夜雨水冲刷,打落了不少花瓣,依旧挺立。 有几颗糖放在一侧。 虞汀白近些年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他做了腺体的切除手术,再也不会因为信息素的问题而忧愁。 信息素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他该怎么样活的久一点。 他时常翻看着很久之前的视频,一点点看,即使他已经看过了很多很多遍。稚嫩的童音与沙哑的嗓音交织,与宁静的夜一次次的重复。 后边玻璃花房里的玫瑰变成了好多多种,粉的,白的。 他在活,但活的不是很好。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一天,虞汀白在门框上刻着如今宁亦应该有的身高,只是在某一刻,他的眼睛盯着那一条横杠,看了很久很久。那一条比上面的一条要低,他记错了。 他的记忆不太好了。 又或者,错了,从开始就错了。 那是宁亦离开的第十年。 玫瑰花开的正好,月光温柔,“碰”的一声,虞汀白捧着大束的玫瑰坐在了当初宁亦离开的位置上,一点点折下了头。 赵清越在学术界的名气一天比一天大,他也逐渐的老去,在五十年后的某一天里,他站在宁亦墓碑前,望着青年看过来的眼睛,恍惚了一瞬。 六十岁那年,赵清越攻克了信息素基因病。 媒体邀约不断,有人问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方向,赵清越笑了笑,说了一些官方的话,说是年少理想,想为看不到希望的人带来生的希望,只是末尾他又说了一句,大约我是个恋爱脑? 就这么一句,而后总有人想挖掘这一点料。 不过,都没发现什么,倒是在某一天一节课后,一个学生大大方方的问,“教授,听说您是为了您的爱人才选择这个方向的,请问是真的吗?” 第47章 赵清越笑了笑:“不是爱人。” 阶梯教室里,无声寂静,赵清越算是个严厉的教授,当然,是在学业方面,其他方面,倒是会格外的仁慈。 学生准备坐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诚实道:“对不起教授,我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很抱歉过问您的私事。” 赵清越摇着头,摆手让那学生坐下,落下重磅炸弹,“不是爱人,是喜欢的人。” 他的脸色并不严肃,甚至很柔和。 于是,致力于吃瓜的另一个女生问:“您和那人没有在一起吗?” “他都不知道我喜欢他。” 一众人瞪大的眼睛,唏嘘,女生接着说:“那他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吧。” “他很好,那那都好。” 还是有人好奇,“教授,您这样的人还搞暗恋吗?” “为什么不呢?” “很奇怪啊。” “教授,您不知道吗?前几天你顶上热搜头条上的照片吗?岁月从不败美人,您的词条。” “您为什么不告白呢?” 赵清越顿了几秒,上课铃声恰好响起。 那声回答,只有最前面的人听到,短短两个字,害怕。 总有一个人的出现,会让你头晕目眩,望而却步。 赵清越七十岁那年去给宁亦送上了一束花,好多年,他都后悔那一天没有对那个人表白心意,墓碑上的人看着他,这时候的赵清越手里拿着拐杖,他活的比任何人都要久。 他咧开嘴,笑了笑,“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黑白的照片上,青年抿着唇,一如既往的年轻。 怎么能这么年轻呢。 赵清越说:“虽然我没有赢过他们一次,但是,我比他们都要记得你很久很久,那这一次,是不是我赢了。” 光盘里的孩子很小,笑容像是春日里毛绒绒的柳絮。 他害怕被人遗忘。 这一次,是他赢了。 赵清越在空闲的时候总会后悔,后悔没有告诉宁亦他喜欢他。他觉得他这一辈子后悔的事情在这里。 医院的机器落在胸膛之上,一下又一下。 弥留之际,赵清越看到了一份情书。 那是他的,他也曾勇敢过一次,只有一次。 夹在书中的情书没被翻阅过,他的喜欢,很不幸的,淹没在寂静里。 如果,有一次机会的话,我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十八岁,天空的夕阳烧的火红,大片大片的连接在一起。夏日,躁动,十八岁的季宁亦正向着他走过来,身后左侧是染着白金发色的霍野,右侧是一脸不虞的虞汀白。 擦肩而过的那一秒,心电图恢复起伏。 "季宁亦。" 那人回头,不明所以,赵清越在笑,一地泪落下,“今天的天气真好,见到你,我很高兴。” “滴——” ----------------------- 作者有话说:我觉得我不是人,对[点赞] 论文一直没搞好,服了[无奈] zqy:我不想对你说一句喜欢。 我想说的是,今天的天气很好,见到你,我很高兴。 —— 宁亦和虞汀白回去过他小时候住的地方,发现了一部分的东西,收养家庭的资料,以及银行卡。桌子上是没有收拾起来的信纸,几个信封堆在抽屉里,边上是一盒止痛药。 一切都在一场外出之后被定格,没有能够发现。 * 许嫣第一次发现自己身体不对,是在大二,她真的很想活下去,真的很想。 她都走到了这里,她觉得,可能她就很幸运。 她妈妈在她这个年纪已经离世了,她可能救活下来了呢。 这一天,她看到一个很像她母亲的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不过她是傻子,手上没有一点劳作过的痕迹,皮肤光滑而细腻。 她跟了这个人一路,女人身边自始至终有个男人。 她被发现了,男人问她,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模样很不高兴。 许嫣看了很久,然后只是说了一句认错了。 然而不是,她没有认错,是真的一模一样,但是她是知道,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那张老相册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她的母亲是双胞胎,是姐姐。妹妹据说是小时候烧坏了脑子,某一天不小心走失了,就在也没有找回来过。 一个傻子,一个正常人,然而结局恰恰相反。 (ps:想到一点,没怎么想扩充[狗头]) 第37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一) 【007:你知道吗?你走之后, 那个世界崩了。】 【宁亦:……】 【007:还好我们不走剧情,只走人设,不要紧。】 ai机械音里的庆幸太过强烈, 宁亦的电子屏上显示着c+的评分,在某一瞬, 他蹙了下眉。 【宁亦:虽然我们只走人设,但是世界崩了之后,你需要提交报告给快穿局, 从原因到结果,仔仔细细的上报, 不能有任何的遗漏,且不少于10w字。】 【007:?】 007的数据短暂的陷入紊乱,【宿主是怎么知道的?】 【你发给我的数据包里有快穿局的操作手册, 第173页第三行就是有关这类的规定。】 快穿局在员工入职之后,都会发放操作手册,避免人员违规,但,太多了。 解压都要解压一天, 规则多到数不清。 007的数据拖出了一条淡蓝色的尾巴,语调骤降。 【宿主要看看上个世界的结局吗?】 宁亦冷漠拒绝,【不需要。】 漆黑的眸子里, 一抹深蓝一闪而过。 只是一项任务而已,季宁亦是数据, 虞汀白、霍野、许以周、赵清越同样也是, 没有多少的分别。 * 【世界登陆中,宿主017号请准备。】 【滴,已正式登陆, 请完成角色扮演,祝您旅途愉快。】 【登陆次数:2/2】 宁亦站在电梯里,修长的手托着手机,低着头刷着今天的头条热搜。 从上往下看,宁亦在第29的位置看到了自己。 ——某顶流小花与某不知名沈姓男艺人的不得不说的故事。 配图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照片,两个人正一同进入酒店,借位的非常微妙,看起来他似乎正伸手去拉木婉清的胳膊。 两张脸都被打上了模糊的马赛克,但宁亦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以及他身边的人。 不怪他能认出来,实在是那天他穿的很是鲜艳,荧光黄,在加上沈姓艺人这个称号。 宁亦刷着评论区,一个个都在抱自家正主离开。 当然,也有吃瓜的。 ——铁定不是我家哥哥。 ——你们看这个酒店是不是好熟悉,是w女明星吗? ——顶流小花,我家姐姐可是在天天在横滨拍戏的,肯定不是我们,是某位m姓小花吧,天天热搜的那位吧。 ——你们不觉得这个酒店有点眼熟吗?是mtq吗? ——什么瓜? 盯着爆料人的头像,电梯门开,宁亦抬眼,站在电梯口的人就这样水灵灵的进了他的眼,西装三件套,平光眼镜,少年的青涩感褪去,成熟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斯文败类,疏疏冷冷。 宁亦噙在嘴角的笑褪了下去。 问题:七年之后,在酒店遇到了阔别已久的,且口口声声说一定会回来的前男友,你会说什么开场白? 在人对视的那一秒,宁亦脑子里就想到了不久前他去面试的一个角色,久别重逢,破镜重圆里女主的白月光,当然,以他的咖位,只是一个边缘角色。 寥寥几个字的台词,用在这里,刚刚好。 “好久不见,池江鹤。” 双眼对视,宁亦在池江鹤的眼睛里看见了陌生的底色。 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陌生人。 宁亦顶了顶腮,莫名其妙的,久违的感到尴尬,还真是新奇。 “我们认识?” 更尴尬了。 出来的时候,宁亦只穿了拖鞋,短袖短裤齐齐上阵,怎么随意怎么来。电梯向上运行,嗡鸣声出现,宁亦弯唇一笑,眼神不闪不躲,“我和……” 电梯里的冷光将那一身西装照的更加笔挺,宁亦顿了一下,“我和您之前是同班同学。” 不像。 池江鹤的骨头发麻,半边身体麻痹,他看着人,一言不发。 像在审视。宁亦沉默的望着电梯门,看到了自己模糊不清的影子。忽然的,回想到了二十岁那年的夏天。 “你回来是要结婚吗?”您这个字没把人刺到,反而把自己弄的不自在,宁亦恢复了正常。 电梯门开,池江鹤的声音下沉,冻上了霜:“我们认识吗?” 宁亦:“?” 不认识? 前男友,不认识? 宁亦侧过了头,望着池江鹤,就挺好笑。 第48章 池江鹤的轮廓线条格外流畅,皮相更是顶级,温雅里透着中矜贵,只是那双眼睛深邃到发冷,压迫感很强。 宁亦无声哑笑,张了张口,没反驳:“对,你不认识我。” 池江鹤是谁呢?是实验班的第一,是高考723分,名字被挂在公告栏上的好学生,二十岁出国读书,哪一步都风风光光,没什么污点。所以不认识沈宁亦,这一点很对,特别的对。 这一句不认识,不是软趴趴的,而是一根针,要探入人的心里,要将一切搅的天昏地暗。 戾气很重。 宁亦没在管池江鹤,发了条消息,踏出了电梯。装就要装到底,不认识也就真的不认识。 敞开的房门,徐蔺之穿着浴袍站在那,眉眼上挑,就算是这种表情,也没有一点的邪气,青年的生机肆意磅礴,头发没吹,滴着水,阳光不见任何的阴霾,就是有着些许看好戏的姿态。 很欠。宁亦的手有点痒。 徐蔺之嘲讽道:“怎么,这点路,还找不到?” 身后的视线如芒在背,罪魁祸首还这副模样,宁亦对着徐蔺之露出了八颗牙齿,笑的十分的标准。 正开口的徐蔺之突然就哑巴了。宁亦这个人见他就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一天天的除了冷脸还是冷脸,头一次不那么横眉冷对的,徐蔺之的心突然痒痒的,像被猫抓了的一样。 回过神来,徐蔺之发现自己已经被宁亦推进了房门。 背抵着门,肩膀处有一只手按着他,宁亦的脸就直直对着他,贴的很近徐蔺之可以清楚的看见那双眸子里倒影着的他。 长长的睫毛掀动,纤细脆弱,恍若一场可以吹散的梦。 宁亦很特别,这份特别不是徐蔺之今天才知道的,只是今天他才被这份特别给冲击到。 五官不算突出,合在一起也不算极致的漂亮,但意外的舒服。像极了老旧照片里被定格在记忆里的白月光,美好却是触碰不到的虚幻。 不是漂亮,而是干净,这份干净独一无二,谁也不能替代。 你想到他,首先不会想到一个人的脸,而是一个午后,一个转角,他温温柔柔的对着你笑,当时阳光正好。 水滴落在手背,冰冰凉,宁亦不着痕迹的在徐蔺之的浴袍上蹭了蹭。 右手还抵在徐蔺之的肩膀上,用的力不算大,后知后觉的宁亦才发觉到徐蔺之的不对劲。 眼神直勾勾的发愣,按照他和徐蔺之的交情,这时候这人应该已经立刻甩掉了他的手,边嘲讽是不是要和以前一样,把谢盛也一脚踹开,攀他这根“高枝”。 跟中邪了的一样。 宁亦伸手在徐蔺之眼前晃了晃。 木然的眼睛恢复光亮,宁亦夹枪带棒问:“怎么,在想怎么向我编解释?” 宁亦可不会认为刚刚和池江鹤遇见是一件巧合的事情。 就这么巧? 徐蔺之的耳朵发烫,潮红涌上又扩散开来,扫过宁亦露出了雪白脖颈,徐蔺之把人给推开,焦急忙慌的去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喉结滚动,一灌一大口。 “这么热?”宁亦跟了过去,没站着,靠坐在了沙发上,长腿交叠,比徐蔺之这个房间主人更像主人。 一路宁亦也没晒多少太阳,也没运动,只是在徐蔺之望过来时,他还是伸出了手,眼神瞥了一眼玻璃杯,意思表现的很明显。 他要喝水。 青年的一张脸很平静,细心的将矿泉水的瓶盖给拧开,递过来的那一瞬,宁亦发现徐蔺之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丁点的厌烦。 水是当着他面拧开的,宁亦鼻子闻了闻,没什么其他味道,就只是一瓶普普通通的矿泉水。 那就显得奇怪了。 宁亦骤然发问:“徐蔺之,你病了?” 不然,怎么这么不正常! 徐蔺之就知道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全身僵硬,不自在。大脑一瞬间短路,瞥见宁亦似笑非笑的眼,移向那人的唇,红到发艳,又向下看,白到发光的腿,心里蹭的涌上了股无名火,到处的烧,怒道:“沈宁亦,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干了什么,他心里清楚? 宁亦一肚子问号,但没继续问下去。 他来这里的首要目的并不是要追问刚刚发生的一切,而是为了角色。 “你给我经纪人发了剧本,说给我一个角色,我看了的确不错。”宁亦直奔主题,饶有兴致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当宁亦骨子里的那股市侩气息冒了出来,徐蔺之耳朵的温度也旋即散开。 宁亦是前一天才把剧本看完的,这剧本并不是由他挑选的,而是他的经纪人,钱大山据理力争强烈求着他去试试的。 就这件事,还为此花了不少精力。 编剧没问题,演员没问题,可问题偏偏出现在导演身上,导演的名字叫徐蔺之,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徐蔺之比他小两岁,最初相处的时候,宁亦和他还不算针锋相对,单单就只是别扭。 只是一切都在池江鹤出国后发生改变。 ----------------------- 作者有话说:xlz(嘴硬小狗) 我的论文还没改完,服气[无奈] 第38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二) 池江鹤是徐蔺之的表哥, 两个人关系算不上有多好,但打着骨头连着筋,到底是兄弟。 所以和江池鹤分了手, 连带着宁亦和徐蔺之的关系都极度的恶化。 尤其是徐蔺之知道了他和谢盛在一起之后。 宁亦不太乐意和徐蔺之这人打交道,这人爱和恨都极度的分明。如今关系掰了, 拍电影还想着给他留个角色,用脚想想都知道在憋着坏。 低着头,宁亦下意识的要去喝水, 徐蔺之就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他手里的矿泉水, “啪”的一下丢进垃圾桶里。 宁亦:“……” 有病? 读取到宁亦眼神里的话,徐蔺之冷哼,“我让你过来是为了让你喝水的?” 宁亦站了起来, 脸也冷了下去,徐蔺之的抽风和发癫这些年他不只一次见到过,有时候他能视而不见,有时他也掀桌子,例如这一次。 他不欠徐蔺之。 “我来是跟你谈工作的, 不是来当包子的,你如果想聊就聊,不想聊。”宁亦挑了一下眉, 语气冷冽:“那我也可以走。” 一时冲动,徐蔺之也并没有阻拦宁亦的离开, 他像笃定了的一样。 宁亦拍过的烂片数不胜数, 这人接剧本什么也不看,只看片酬,他如今给他的条件, 徐蔺之自认为没谁能到他一步。 他不信他会头也不回的走。 沈宁亦这个人,他最爱钱了。 徐蔺之握紧拳头,“我和你说了,这部戏,只要你来,条件随便你开。” 未擦干的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剑眉星目,比起一名导演,他这张脸更应该当演员,好看,但品行。 宁亦不清楚徐蔺之是脑子缺根筋,还是真傻,但他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寸步不让,他不高尚,在娱乐圈混也不是为了艺术:“徐蔺之,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有钱,有些戏,我就一定会拍?” “这些年,我的确演过很多烂戏,我演技也不好。” “但不代表我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还有你一次次在我面前瞎蹦跶,想让我难堪,你觉得,我会差你这一点?” 不差我这一点,你来找我?徐蔺之盯着宁亦的脸,看不出什么高兴的成分,说明这人是在很认真的和他说这句话,徐蔺之问:“那你为什么来。” “你是觉得我的剧本很好?” 徐大少有时候吧,脑子就有点问题,看不懂人的情绪波动。 生气会认为是在和他说什么海誓山盟的话,毕竟,他也不需要看什么人的眼色。 宁亦气笑了:“不是。” 说的反话,剧本的确不错,不然钱大山也不会求着他接。 钱大山,一个总差了运气的经纪人,捧了不少的明星,但大都半温不火,眼光不差,和他解约后的人都飞升成了一线,或者超一线,很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那是觉得我给你的钱很多?” 总归是这个答案了吧,徐蔺之掐了自己一把,冷笑一声,对着宁亦。 这是什么表情,似乎只要他点头,这人就会唾弃死他,当然,这几年,徐蔺之一直都拿着一点刺他。 爱钱是什么错事吗? 对于宁亦来说,不是。 但看到徐蔺之那鄙夷到极点的眼神,宁亦摇头,讥讽道:“不是。” 只是,这两个字,你信吗? 宁亦是第一个不信的。 诶嘿,他还就是为了钱。 徐蔺之的这部电影,剧情,以及徐蔺之对镜头的把握程度,灵气,统统不在他考虑的范围里,他还就是为了钱。 眉梢是弯着的,唇色也很红,不算惊艳,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第49章 宁亦的粉丝叫月光,白月光的月光,他们说他就是记忆里那个人最好的模样,好到现在那人都比不了。 什么记忆里,沈宁亦好? 好爱钱? 白月光?沈宁亦算是白月光? 明明…… 徐蔺之后背发热,发烫。 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是,徐蔺之扯了扯嘴角,刚喝过水的嗓子发干,“你总归不会是为了我吧。” 脸色极其难看,像被打翻在地的颜料盘,五颜六色的混在一起,似乎得到他的认同,是一件极为不能接受的事情。 能给徐蔺之添堵,宁亦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对。” 徐蔺之的脸逐渐扭曲,宁亦笑的开怀:“对,就是为了你来的,你看你……” 琥珀色偏一点透的瞳孔,似在日光里泼洒的蜜糖,到处都是甜。 徐蔺之舔了一下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 夸不出漂亮词的宁亦一时卡壳,面前人的浴袍因为刚刚仰头喝水的剧烈大动作而松开一点,露出漂亮的肌理。 他胡说八道的毫不犹豫:“你的腹肌就很漂亮。” 徐蔺之的眼皮一跳,变得凶恶起来,像是要跳起来打人,宁亦不害怕,大不了就是互殴。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徐蔺之咬牙切齿。他低下头一看,浴袍只开了一点,腹肌根本都没露出来多少,“你真的看了吗?” 宁亦:“我看了啊,就刚刚。” 他的这份坦然,让徐蔺之的表情逐渐微妙。 “你觉的我会信?” “你不信?” “……” “信不信由你。” 话说到这,宁亦不怎么纠结着件事情了,他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很少有和徐蔺之单独相处的机会,一方面是他不愿意,一方面徐蔺之也对他不屑,所以,他一直也没管徐蔺之对他的恶意。 几句话而已,又不会掉几块肉下来。 只是,还是烦。 宁亦双手抱臂,好奇的问:“你为什么一直看我不爽,仅仅只是因为我和池江鹤分开后,然后和谢盛在一起了?” 在一起?徐蔺之脑海里浮现了这三个字,嘲弄比他的思维要更快一步出现:“你确定你们是在一起?” 上扬的调调,恨不得要把事实踩在地上,大喇喇的碾碎向别人大肆宣扬。 只是,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他这一点破事,宁亦唇畔上扬,这点攻击在他眼里的确算不得上什么。 他的黑粉比徐蔺之骂的要更加难听,说什么他整容了,整的还这么难看,说什么白月光都是死了的才值得怀恋,p黑白照在他面前舞…… 毛毛雨了。 宁亦:“难道不是在一起吗?” 徐蔺之:“呵。” “谢盛喜欢你表哥,而他恰好觉得我和你哥像,刚好我和你哥分手,这不是巧了吗?” “我给我前男友当替身,不好吗?” 宁亦双手一摊,说的无所谓,实际上他也无所谓。 这的确是件让人觉得猎奇的事情,但他还的的确确的发生在他的身上,有多少人暗地里笑话他,他没数过,但应该挺多的。 就例如面前的这一个,应该也可以算在其中。 徐蔺之:“你觉得这是很光荣的事?” “你是因为这个才针对我的?”宁亦自动忽略掉徐蔺之的话,问道。 “……” “看来是了。” 紧追着几年前事情不放的,其实没多少人。和谢盛在一起之前,谢盛就会时不时的拿这件事情呛他几句,对啊,你的恋人因为和你的事情被送到国外,你却在他分手不到一个星期里又另找一个,你的喜欢还真是一文不值,甚至于廉价。 温凉的灯光散落,宁亦双手抱着手臂,空调的温度打的太低,手臂腿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上下牙齿一碰,很轻的一下。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哪里不对?” “被迫要分手的人是我,说只能离开的人是池江鹤。” “我哪里有错?” 宁亦没据理力争,只是在用很平和的声线去询问,甚至于眉眼间没有任何的波澜。 只是这些问题都在一次次的问询中凝结成为了一句话。 是的,我没错。 “池江鹤的母亲很不喜欢我,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喜欢了我这么一个人。”宁亦皱了一些眉头,望向徐蔺之,“她觉的他病了。” “没人会像电视剧,电影里的那样等一个等不到的可能,一等就是好多年。” “我是个俗人,只是恋爱而已,又不是结婚。” 爱情观上,宁亦洒脱的不得了,上一个走了,下一个到来,无缝衔接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更不要说还是带了财气的桃花,虽然是个烂的,但好歹有钱。 “况且,结了还可以离。” 徐蔺之哑口无言。 “那对我……” “我哥就公平吗?去国外是他愿意的吗?他没有为你抗争过吗?” 宁亦的眼神没有任何动摇,这些话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秒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问:“那对我就公平吗?” “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不要对于自己的所有作为有任何的歉意,在你做出这一选择的一刹那,那就是对你有利的,任何让你愧疚的,都是想在你身上得到什么。 宁亦早早告诉自己这句话。 为此,他不必有任何的歉意。 “你不必为池江鹤义愤填膺,他如果觉得我不对的话,让他来找我,让他亲自问我。” “当然,到时候我还是现在的回答,不管多久我都不会变。” 瓷白的脸泛着冷,连笑都带着刺。 “而且,我刚刚还见到了池江鹤。” ----------------------- 作者有话说:xlz:什么白月光,白月光是记忆里的,记忆里的,我面前的可是活生生的,什么白月光,我自从遇见他,我可没有离开过一步[愤怒] 论文还没完[愤怒] 第39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三) “他都没有说什么, 你在这瞎蹦跶做什么。”宁亦在说出这句话就准备和徐蔺之撕破了脸皮,总是对徐蔺之的挑衅视而不见,这不符合他的风格。 徐蔺之蹙眉, 微微显露错愕:“池江鹤回来了?” 装什么装? 宁亦薄薄眼睑向下微垂,池江鹤回来, 徐蔺之的消息一定要比他快的多,人都在他面前了,现在徐蔺之还在他面前装的一无所知, 他又不是傻子,偏偏都要和他装。 “对啊, 还是和你同一楼层的,你要去看一看吗?”宁亦说,似是想到了什么, 眼睛一亮,“他回来了,你也不用担心谢盛会和我纠缠在一起了,毕竟吧,正主回来了, 我这个赝品就该腾位置了。” 徐蔺之出乎意料的问:“你觉的你是赝品?” 不带有笑料的谈论,只是在问他。 不被他刺几句的宁亦有点不习惯,指着他还在滴水的头发, 絮叨着:“空调打的这么低,头发不擦一下, 容易头疼, 怎么还和之前一样,你现在年纪小……” 徐蔺之反驳:“你只比我大两岁。” 徐蔺之不知道宁亦突然冒出来的年纪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很讨厌宁亦用这种类似于教育的话对他说, 明明,他的年纪和他相差不大。 宁亦不说话,徐蔺之张了张口。巨大的落地窗,灯火璀璨,远方夜色沉沉,突兀的铃声噼里啪啦将一切静谧打散。 手机屏幕上的。号出现,宁亦没躲着徐蔺之接通。 “你在哪?”极短的三个字,隐隐风雨欲来。 宁亦当着徐蔺之的面,堂而皇之的撒谎,直直的看着他,一点也不闪躲:“在家啊。” 浓密而又卷翘的睫毛,一扇动就是一把小扇子。极纯一张脸,偏要弯一下眼,勾一下唇,邪气就飘了出来,有种你能奈我何的挑衅。 演技糟糕的要死,一场哭戏哭的像是在裂开嘴在笑,一到说谎,他却游刃有余,甚至于是浑然天成。 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说上一句话,对面就可以听见,徐蔺之没动,只是静静看着宁亦冲着他笑。 “我当然在啊。” 谢盛并不咄咄逼人,只是问道:“你确定吗?” “确定。”宁亦用百分百语气肯定的语气说,霓虹的光透过玻璃映照在他的瞳孔里,心虚什么的都不存在的,就很亮。 电话那边轻笑一声,捉摸不透的说了两个字:“很好。” 宁亦直接反客为主:“你不信我?” 徐蔺之在一边无声的笑,宁亦冲着他歪了一下头,徐蔺之的手一动,一低头,踢到了垃圾桶。 待在里面的半瓶矿泉水摇晃,徐蔺之重新拧开了一瓶,递到了宁亦的手里。 电话正好挂断,宁亦没接,他的耳朵里还存有刚刚谢盛轻笑时的嗡鸣,一阵阵的,如涟漪扩散。 第50章 被无视的徐蔺之没觉得不对,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指骨将冰凉的水扣的很紧,他问:“你为什么要骗谢哥,我和你之间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宁亦挑了挑眉,转过身,向门口走。 “他不希望我和你单独见面,毕竟,你看我不顺眼。” 手搭在门把手上,只需要向下一压,身后传来:“沈宁亦,你信不信你打开门,在等电梯的那一刻,电梯打开门的时候,你会见到你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一连串的话,宁亦提取到了其中的关键词,并且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没挑破,只是问:“你?” 最不想见的人,你? 徐蔺之要解释的话卡在咽喉处,不上不下,喉结滚动:“在你来之前,我就告诉了谢哥。” 宁亦来了点兴趣:“嗯,你怎么说的?” 宁亦知道来这里有坑,但坑在哪里,他还没意识到。 “我拍了一张对床的照片,再发了一张和你的聊天截图。”在宁亦的越发认真的注视下,徐蔺之愈发语涩,不自觉的拉了拉自己的浴袍,但在下一刻,他就怔住,将浴袍拉的更开,露出胸膛。 宁亦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陷入沉思。 夜晚,酒店,导演,演员,说实话,很具有话题。 宁亦不是没意识到什么,只是瞥了一眼冷着脸的徐蔺之,恰好,他把这人排除在外了。 逢场作戏,自损一千的烂招数,徐蔺之会做到这种地步? “你觉得,你发这些,谢盛就会认为我和你有一腿?”宁亦在徐蔺之的静默里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你不觉得我俩现在的这个样子,和你计划的,毫不相关。” 怎么的,至少得脱衣服吧。 “我本来计算着,打着试戏的幌子,让你配合我……”一双手抚在他的身前,徐蔺之低着头,呼吸在那一刻放松,发麻的电流顺着脊柱刺激大脑。 那是一双带笑的眼睛,碎灵灵的落了漫天的星星。 手上用力,徐蔺之跌坐在沙发上,湿发半敞着胸膛,宁亦居高临下,瞳孔微微放大,他没想到自己的力气这样大,不过这一点并不是宁亦在意。 他跨坐在了徐蔺之的身上,在其耳边低语,浑不在意:“你想我被抓包啊,早点说啊,我帮你。” 宁亦拨弄着徐蔺之的发,正欲在动手,手却被人攥住,徐蔺之的眼底漆黑,声音很哑,大约是气的,胸膛起伏不定,他在警告。 他说:“沈宁亦。” “啧,你不是想让他看到我这样吗?还是你怕了?” 房门咔嚓一下被打开,宁亦身为演员,就算演的在差,但还是有着一定业务水平的,他低下了头,他的背是对着门的,无论怎么看,都是暧昧至极。 宁亦眼睛是睁着的,在他低头的那一瞬,宁亦看到了徐蔺之的眼颤了颤,闭上了眼,有点好笑,的的确确的,他也笑了,嘴角一勾。 被人拦腰抱起,扛在肩膀上出的门,被摔在床上的时候,宁亦还在笑。 谢盛的脸色没有多大的波动,似笑非笑的,穿的很随意,从脸上看没什么多大的怒气,只是脸被掐着的有点发疼的宁亦知道,这人大约是气疯了。 指骨陷入他脸颊的肉里,宁亦伸手去挥,没挥动,手反而被握住,按在了床上。 谢盛的脸臭,他的鼻梁很挺,眼窝深邃,据说家里有点混血的基因,那双漆黑的眼珠隐隐闪过一抹深蓝。不羁,落拓,近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很足。 “你不是说你在家吗?”他问。 宁亦不答,离得近他能闻到谢盛的汗臭味,歪过了头,问:“你不是有洁癖吗?” 掐着脸颊的手向下滑,落在脖颈处,宁亦想到了刚和谢盛在一起的那天,淋着雨的他被谢盛提溜回家,他坐过的位置都被谢盛换了个遍,也很难想象,这个人留了他一天又一天。 包括现在。 是一个接近撕咬的吻,齿与齿碰撞,空气被掠夺,那抹深蓝被喷发的熔浆给点燃。 片刻后,宁亦的手攥住了谢盛的发,向后拽,算是个礼尚往来。以往这个时候,谢盛都会因为吃痛而起身,现在却没有。恶犬吃到了骨头,要嚼碎嚼烂,吞入腹中。 头晕眼花的宁亦再次回神,谢盛正脱衣服,双手拽着衣角向上一提,人鱼线,腹肌在光线下被照的清清楚楚,他要去洗澡,这个念头在宁亦脑海里一闪而过。 宁亦全身放松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道:“谢盛,我饿了。” 谢盛脸皮一黑:“饿了就忍着,我惯着你?” “我会胃疼。” “疼死你算了。” 宁亦笑出了声。 “我连夜飞回来,你给我这么一个大惊喜,还和我说饿?”谢盛站在床头,露了个半身,“怎么不饿死你啊,沈宁亦。” “不就是玩了一会吗?”宁亦不在乎的说,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仰着头看着谢盛,“我还没那么没品,想和徐蔺之那个麻烦搅和在一起,我刚刚贴近他的脸,他还真以为我要亲他。” 宁亦踩在了地上,弯腰,伸手勾住了地上的衣服,重新将其丢回谢盛的怀里,“我要和他早搅合在一起,就不会是现在了,况且他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你真的一点也没觉得他要给我做局,挖坑?” 谢盛:“我问你确不确认,你说的确认,你还记得吗?” 宁亦的脸上的笑消失,恍然道:“谢哥,你之前好像告诉我,让我不要痴心妄想,我们是各取所需的关系。”是一瞬间才想到的,语气却格外的缱绻,“难不成,你真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谢盛的脸色变的很难看,宁亦听到他说:“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觉悟,我不想戴帽子,也不想成为笑话。” 宁亦拍了拍手,雀跃道:“那就很好喽。” 脏的衣服掉在地上,谢盛打了一通电话似乎是叫人送衣服过来,宁亦在他打完电话后,戳着手机歪着头装着可爱,对谢盛露出了八颗牙,“我很饿,所以,我不等你了。” 就这副样子,雷打不动的咸鱼姿态,死鱼不怕开水烫,谢盛:“你觉得我俩之间,谁更重要?” 宁亦毫不犹豫,盯着谢盛的瞳孔:“当然是我啦,bb。” ----------------------- 作者有话说:[无奈] 第40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四) “你想吃什么?” “火锅。” “不能在酒店吃?” “我不想。” “沈宁亦, 你是不是个麻烦精。” 沈宁亦双手一摊,一副我就要,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姿态。 大半夜的, 谢盛把掉在地上的衣服又重新穿回了身上,临走前给宁亦带上了棒球帽, 引的人不高兴的瞥了他一眼。 “走吧,大明星。” 宁亦给谢盛一肘子,“阴阳怪气谁呢。” “我阴阳怪气能有你阴阳怪气?”谢盛把宁亦的棒球帽压了压, “你好歹是个公众人物,不怕有人给你拍个照片上传?” 这一点, 宁亦还真不怕。 他名声算是已经坏的不能在坏了,除却演技不好但一直有戏拍,网友一个个嘴巴毒的说自己被资本做局了, sny为什么总能演男二,苍天何在。 其次,就是那些多到不能再多的花边新闻,鬼知道,他只是路过都要被嘴上一句沈某某与谁不得不说的故事。 当然, 宁亦压低了一下帽沿,手搭在谢盛的肩膀上。 吹捧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宁亦的那张嘴和他的那张脸实在不匹配,温温柔柔的似乎看起来斯文至极, 实际上是确实灿烂的要开出花来,哪哪都生机勃勃的明媚。 “啧, 现在才想起我?” “当然不是啊, 我绯闻在头条上挂着的时候,我没想起你啊,不是怕你麻烦吗?” 谢盛单手发了条短信, 宁亦走在前面,没等人,自顾自的向前冲,带着用不着的架势,气势很足。 上了谢盛的车,宁亦坐在后面,手里手机发出路线指令,他就摊开了四肢。 雪白的手腕耷拉着,冷厌的低着头,似乎不太高兴。 谢盛透过中央后视镜瞥了一眼。 宁亦这人坐车不坐副驾驶,说出事第一个有事的就是这个位置,晕车,车速快了会生气,也会吐,吐又吐不出什么东西。 毛病多的要死。 谢盛哼了一声,把后面的窗户开了点缝,将车速放慢。 谁会受的了他。 去的地方是个网红火锅店,宁亦兴致勃勃的坐在角落里,点了一堆的食物,上来之后,辣椒的气味钻入鼻腔,宁亦筷子夹个不停,谢盛没动。 宁亦也不管。 “你找徐蔺之做什么?”谢盛将肉下进锅里,嫌弃的看着正狼吞虎咽的宁亦。 宁亦伸出手,一张纸就递到了他的手心,他开心的向人笑笑,“徐蔺之说给我个角色,我就去了。” “那你不知道跟我说?” 第51章 “你知道的,我和徐蔺之铁定不可能。”宁亦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毕竟里面有个池江鹤。” 谢盛面露古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是吗?” 很明显的不信任,宁亦吃完了,不饿了,放下了筷子,才恍然大悟:“我忘了,你的白月光是池江鹤了。” 嬉皮笑脸的样子,唇被辣的鲜红,眼睛亮亮的。白月光白月光,温温柔柔的皮囊一动起来就有生气,有股折也折不断的韧劲,似乎手一摸,就会被扎的一手。 谢盛似笑非笑:“怎么了,生气了?” 他生哪门子气,宁亦高兴还来不及,辣的额头冒着汗,嘴上还一刻不停,手一抖,筷子上的肉掉了下去,满脸喜色:“哪里会,他可是我的财神爷。” “你就不怕他知道你借着他的名义在……” 宁亦抬起头,眉眼一挑,倒不是觉得这句话有多冒昧,只是:“谢盛,我和他是过去式,他怎么想,我无所谓,只是……”宁亦笑了笑:“他如果知道你喜欢他的话,还找个替身,而恰恰,还是他前男友。” “谢盛,他会不会认为你在恶心他?” 人笑的眼睛弯弯的,幸灾乐祸的挑衅。 宁亦现在回想,觉的他的人生就是场狗血剧。 和池江鹤在一起这件事情东窗事发后,他以为他会像电视剧里女主那样的待遇,被男主妈妈拿着钞票甩脸,威胁着他离开他的儿子。 可事实上,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过池江鹤的妈妈,没有人找他的麻烦,一切都挺风平浪静的。池江鹤被带走,最后他出国的消息,还是宁亦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一切,就挺猝不及防的。 更狗血的是,他成为了他前男友的替身。 谢盛喜欢池江鹤。 他觉得他和池江鹤长的一个样。 宁亦定定的瞧着面前的谢盛,几年前还挺浑的人,如今大不一样,赛车喝酒泡吧,凌晨半夜不睡觉,打游戏打到天亮,没什么不好的恶习,就是爱玩,天南海北的玩。 宁亦仰头喝了一大口的可乐,冰到了胸膛。 最大的缺点嘛。 嗯,就是眼睛有点瞎。 谢盛伸出手,朝着他来,宁亦眼向下一压,烦躁、不耐溢于言表。 眉眼锋利的像一把刀。 头被揉了一下,不轻不重,谢盛说着话:“说话这么冲,我不生气,你还生起了气。” 宁亦不生气,就是烦。 伸手就拍开谢盛在他头上乱动的手,撩起眼皮看人,上一秒还笑嘻嘻的,现在就冷着张脸,说的话横冲直撞,一点也不过脑子:“我在酒店看到了池江鹤,他回来了。” 谢盛的脸色一变。 “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宁亦吃饱了,站了起来,俯视着谢盛。灯光打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唇被辣的发红,微微有些肿,看起来很好亲。 很软。 谢盛的手掌虚虚一握,似乎还能感受到刚刚揉着宁亦头发的触感,不扎手,软软像在捏天上的云。 一个刺头,但实际上却软软的。 宁亦皱眉,似乎在说,你在想什么,嘴巴一张,“我为什么要想他,他可不是我的白月光。” 宁亦走的干净利落,谢盛在后面结账。 骗谢盛在家,却被抓包去酒店和徐蔺之的事,宁亦一顿饭之后,就瞬间忘记,躺在了床上,闭着眼。 谢盛就看着人迷迷瞪瞪的上床,要说的话全都没了,自顾自的给人把鞋脱了,脱了之后,顿了一下,把鞋扔的老远。 出了房间,手握在门把手上,谢盛刚要将门关上,就瞥见了未拉手的窗帘,视线在宁亦的脸上与窗帘上摇摆,最终认命的拉上窗帘。 熬通宵打了三天的游戏,没通告就往死里玩。 将房门轻轻的关上,谢盛去阳台抽了根烟,手机的冷光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的,他发了一条消息给一个头像是只橘猫的人。 x:【你回来了?】 人没回,谢盛抖了抖烟灰,微微侧过身。垂着的眼,还是没耐着性子又发了一条。 x:【看到回个消息。】 x:【怎么想要回国?】 谢盛得到回复是在他洗完澡后,擦着头发出了浴室,滑动手机屏幕,映入眼帘的是池江鹤发来的信息。 c:【今天刚回来的,回国处理一些事。】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打的很低,滴落的水珠落进脖子里,谢盛久违的感到了凉,他的手指点击,他问:【你还会离开吗?】 x:【不确定。】 谢盛没有结束话题,自从池江鹤离开前往a国,他们之间就几乎没有聊过什么,再上赶问,大约会引起人的戒备心。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是那么的友好。 一个人人夸,一个混日子,风格气质不搭,但也能玩,就是不过如此的交情。 x:【听说你在国外出车祸了,这些年,还好吗?】 这件事早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池江鹤盯着这段话:【还不错,怎么突然这么问。】 x:【你回来了,总要聚聚,喝个酒什么的。】 c:【还是不用了,最近几乎都没什么时间。】 谢盛没在说什么,一个哦字就那么发了出去。 半夜醒来,去客厅倒杯水,谢盛就看见了坐在地毯上,盘腿坐着的沈宁亦,人已经换了衣服,一套短袖素色的睡衣,白到发光,低着头,双手拿着手机。 走过去,谢盛闻到了橙子的味道。 屏幕是暗着的,宁亦操纵的人物躺在塔下,右上角显示的战绩分外的凄惨,1-9-2。 盯着战绩,宁亦的牙咬的很紧,脸颊微微鼓起,捏着手机的手在抖,指尖发白。 左下的信息聊天框弹出了一句话:【射手,你不会你为什么要选一个阿离,碰见你,真晦气。】 屏幕上的阿离已经活了,宁亦没动一下,似乎在挂机。下一刻,一只胳膊伸到他的眼下,手掌与指节都格外的大,夺走了他手里的手机。 宁亦一抬头,眼珠子一转,就见了半裸着的谢盛。 倒三角,腹肌流畅,人鱼线埋入宽大的裤子里,妥妥的男模身材。 只是一眼,宁亦责怪的话张嘴就来:“你怎么不穿衣服。” 语气比平时降了一个调,气势不足,有点显可怜,谢盛坐了下来,轻笑出声,戏谑的看着人,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画面:“怎么在我面前这么横,被说了,怎么不骂回去。” 宁亦撇嘴,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我的确菜了。” 谢盛:“哟。” 宁亦很少认错,几乎只要是触及他自己,那就是天大地大,谁都不如他大,如今这样,谢盛还真是稀奇。 “这么晚还不睡觉?准备修仙?” 宁亦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睡不着。” “打了三天游戏,还打,觉得活够了?” 这人的嘴和他的嘴差不太多,宁亦头疼的看着手机里的阿离,“我想上个百星。” 谢盛:“1-9-2上百星?” 宁亦没理会他的嘲讽,坐在了一边,看着谢盛的操作,行云流水,就是没什么用,三路高地都破了,经济落后一万,没什么翻盘机会。 “不行?” 调子上扬,就像扬起的小猫尾巴。 谢盛:“你觉得这把能赢吗?” 这句话落,宁亦就见到了自家打野躺在了中路,由此,他的出了结论,“不能。” 谢盛挑眉:“是吗?” ----------------------- 作者有话说:替身+失忆吧[点赞][狗头] 我的指导老师只回复他知道的,他不知道就通通忽视,坚决不回一个字[裂开] 第41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五) “赢了怎么办?”谢盛反问的语调落进了耳朵里, 宁亦扯唇,“要奖励?” 和他说话,宁亦这张嘴就没有软过, 要不就绵里带针,扎的人不舒服。 客厅里就开了盏小灯, 人也不傻,知道不开灯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暖光把宁亦脸部轮廓晕染的越发柔和,细细的绒毛, 低垂的着的眼,像幅清浅的水墨, 哪哪都是温情。 谢盛低头:“如果我赢了,你就去睡觉。” 1-9的战绩,70星的局, 还能翻? 宁亦嗤笑,点了下头,根本不认为能翻,势一边倒,奇迹什么, 不存在。 默认的颓势。 在人点下头,谢盛就没继续操作,手将聊天切向全部聊天。 打下的字, 看的宁亦眼角直抽。 01:[让我赢呗,一局1k怎么样?] 敌方蒙恬:[?] 敌方少司缘:[真的假的?] 谢盛发了一串数字在公屏上, 活脱脱的一副土财主的模样, 霸气的只发出两个字:[加我。] 赢是出人意料的赢了,毕竟还真有人加,谢盛干净利落的转账, 那人就在公屏上大呼小叫,直呼兄弟,真爽快。 第52章 “钱多的没处花?”屏幕上的victory亮的人宁亦头疼,语气自然也不客气。 谢盛只说:“是不是赢了?” 宁亦对于这个赌并没有多大的在意,愿赌服输也行。 只是他要拿回手机,但却被谢盛拦住,手一抬,向一侧高举,蹦蹦哒哒的去抢手机的这种事,宁亦做不出来,双手抱臂,平视着人。 “有病?” 恶语相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谢盛对此已然自动免疫,“要是给你,你又继续玩,乖,去睡觉。” 乖字,宁亦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跑了出来,抖了抖胳膊。 手机密码什么的,谢盛都知道,见他的确坚持不给他,宁亦转身准备去睡觉,多嘴问了一句:“你会让池江鹤乖一点吗?” 池江鹤这个人淡,不冷,对着他说乖,宁亦想不出来是什么场景,会目瞪口呆吗? 宁亦蹙眉憋不住的笑。 谢盛望着宁亦,没出声。 宁亦趿拉着拖鞋回了房间,谢盛一个人待在客厅。 把门关上,摔在床上,宁亦闭上眼,没过一会就翻身起来,从床头柜又拿出一部手机来,打开了游戏,还没点击开始游戏,就有一条信息从上方窗口弹出来。 叶棠:你不和我一起打了? 01:? 对方甩过来一张截图,时间显示是三分钟之前,他的账号开了把游戏,不用过脑子,宁亦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01:代打,不是本人。 叶棠:准备睡觉了? 01:嗯。 叶棠:那你早点休息。 发完这句话后,聊天框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动静。宁亦没睡,开始刷起了短视频,游戏是上不了线的,精神头越来越精神。 刷了三分钟,一条私信发了过来,网名为我家哥哥是01。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叶棠,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私人空间,偶像和粉丝之间需要一点距离感,你知道吗?] 我家哥哥是01:[你再熬夜,我偶像就嘎了,打了四天了,劝你也劝不动,好不容易你说要睡了,我可不就逮着你吗?] 对于叶棠这人,宁亦是没一点办法,好歹是从他小透明一直追过来的。想当年,他还只是一个横店小透明,吃着盒饭,蹲在街头,一个小粉丝,多珍贵。 尤其现在,这人还中了千万彩票,成了一个富婆,他还指望着她给他一口饭吃呢。 01:好的,你也早点睡。 我家哥哥是01:ok。 没忍住的,宁亦眼神在那id上打转。网上,他的黑粉比真爱粉要多的多的多,为了避免财神爷爬墙。 01:改个id吧,我这风评不太好,容易被骂。 我家哥哥是01:好的。 宁亦将手机扔到了一边,睁着眼看天花板一会,一觉睡到了天亮。一出房间,就见钱大山站在客厅里,面色涨红,兴冲冲的似乎下一秒就要跳起来。 宁亦伸手打开冰箱,不用透过倒影,都知道自己如今是如何的精神萎靡。 没睡好。 钱大山对于宁亦萎靡不振的状态那是见怪不怪了,一没事就抱着他的破游戏打一天一夜,没人说他那就是两天两夜。 年纪轻轻的,没一点多余的爱好,除了钱,就是游戏。 不过现在,钱大山准备得好好管人了,快要进组了,夜是不能熬的了,脸垮了,人上镜就不好看,人不好看,吐槽的就多。 牛奶倒进玻璃杯里,拿起白盘子里的三明治,宁亦咬了一口,里面都是草料,吃的他直皱眉,一脸无语的看着钱大山,“你大早上,让我吃这个,冰箱里的培根被你吃了,你让我吃这个?” 钱大山讪讪一笑,挠头,“镜头里人瘦一点好看。” 宁亦把咬了一半的三明治重新放回了盘子里,“那你就虐待我?” “这怎么是虐待呢。”钱大山反驳,还要说些什么,身后的门就推了开来,僵硬的扭过头,就见谢盛套了件松松垮垮的短袖从房间里出来,睡眼惺忪。公司大老板,钱大山瞬间闭嘴,缩的跟个鹌鹑一样。 宁亦好笑,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出息。” “来聊工作?”虽然刚醒,脑子还不清楚,谢盛还是第一时间判断出了局势,顺其自然的走到宁亦身侧。 咬了一半的三明治在盘子里,谢盛伸手,瞥了眼宁亦,后转向了钱大山,不咸不淡的开口:“不用管我,你们说。” 钱大山后背不住的发毛,来带宁亦的时候,上面就交代过,这人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也就这样,不强求,每天吃好喝好就行,当然,玩也行。 一开始,钱大山以为是哪家玩票来的少爷,没想却是boss的男朋友。 就很微妙。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大老板在这?”钱大山小声的控诉着,长的胖,一皱脸,就跟包子褶子一样。 宁亦捂嘴打了哈欠,摊在了沙发上,斜斜的瞥了眼在厨房里的人,“我早和你说过,徐蔺之敢让我去酒店,肯定是要给我挖坑,他看我的眼神不对,没脑子的都知道,他看我不爽。” 钱大山打了哈哈遮掩过去,小声道:“这不是有谢总在吗?” 宁亦的手就这样松松垮垮的一搭,五指摊开:“剧本给我看看,逐光最近要开拍了吧。” 一听这话,钱大山脸上的喜色止不住的,“昨天晚上,徐导的助理就打电话来说,今天下午签约,我感觉这一次,你准能大火。” “拜托,我一直都很火的哦。” 这句话不假,虽然没什么作品,但热度那是一茬比一茬高,绯闻一次比一次的声势浩大。 剧本落在手里,宁亦开口背词,背了几分钟,谢盛就从厨房里出来,手里一个小碗,一个大碗。 一碟醋,和一碗馄饨。 手就这样推过来,宁亦很顺其自然的接过来露出八个牙齿对着钱大山笑,宁亦这一个月都没什么工作,但人也没长胖,还是和之前一样,高而瘦。 谢盛做完这些,嫌弃的摆了摆手,走向房间,一通运动下来,头脑清醒,连声音里的沙哑也减轻了不少,嘱咐道:“记得洗碗。” “你又要走了?”宁亦拨弄着瓷碗里的馄饨碗,没看人。 谢盛快速的从房间里拿好衣物,手机,就匆匆往外赶,一米九多的大高个,步子迈的大,带着风。 “老头子说生病了,要我回来看看,a国的事情还没处理好,要不然我回不来。” “哦,路上小心。” 谢盛勾唇,顿了一下,“别听你经纪人瞎说,这草料谁爱吃谁吃,不喜欢别勉强。” “哦。”宁亦扯眉。 钱大山眼珠子滴溜着转着,打死也不抬头,直到门关的声音传来,才给自己拧了把汗。 “谢总这一身气势,你不怕,但你救救我啊,你看看他的眼神,简直是想把我给刀了。” 钱大山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 “我怎么救你。”宁亦一脸你说话真好玩的表情,咬了口馄饨,又喝了口汤:“他不仅是你老板,也是我老板,他是甲方,我和你是一队的。” “他是你男朋友,不是我的。” 宁亦噎住,反问道:“你觉得他是我男朋友?” 钱大山指着馄饨,“不是你男朋友,难道是我的?” 绝了。 吃完,宁亦直接把碗塞进了水槽里,钱大山则进屋收拾起了行李,不过一会,就收拾好准备出发。 在车上,宁亦本来是闭目养神的,只是一会就打开了游戏,早上他就发觉他的手机至始至终都被放在茶几上,轻而易举就可以拿到。 刚打开,准备打一把,就见昨天晚上还停留在76颗的星星飙升到100颗。 彼时,一个游戏邀请弹在了手机屏幕正中央,备注是陪玩。显示四个人已在队伍里,只差最后一个人。点开那人的主页,宁亦发现还是个历史镜国服。 直接退出了游戏,宁亦打开了v。 ----------------------- 作者有话说:[点赞]对,01去找xs的麻烦了 第42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六) “你对我的账号做了什么?”宁亦直接发了段语音过去。 过了几分钟, 电话打了过来,车水马龙的喧闹,将耳边的寂静驱散, 宁亦的侧着脸,对着窗外, 谢盛的话懒懒的传过来:“不是觉得你熬夜不太好吗,熬夜打什么游戏。” “谢盛,如果你钱多的没处花, 可以给我,我不嫌多。” “宁亦, 能不能张口闭口少提一点钱” "你烦了?" 再这样一问一答下,肯定会出问题,谢盛率先转移话题, “碗洗了吗?” “当然。”宁亦靠在了椅背上,盯着谢盛的头像,人也很自恋,头像及自己照片,松松垮垮的衣服, 头上还戴个棒球帽,压低帽檐,只留个流畅的下颌线, 通常这个姿势在宁亦眼里,叫装, 还是特别装的那一种。 第53章 “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 一个月,不快的话,三个月。” “哦, 那你努力。” 这话让宁亦直皱眉,“我努力什么?徐蔺之选我了就知道我的水平在那,我演不好,他就得受着,什么叫我努力?” 语气不忿,迁怒的顺其自然,谢盛握着方向盘,五指收缩,耳朵听着,一言不发。 宁亦还在继续说:“而且这其中还有你的原因吧,因为你,他现在一看到我就咬。” 宁亦是真发觉,他和徐蔺之关系变差,其原因就在于一个谢盛。 他思索的片刻,问:“谢盛,你和徐蔺之关系怎么样?” 钱大山开着车,偷瞄着身后的动静,他很少见宁亦和谢盛相处的模式,如今看,觉得这位之前还在他面前一口一个叫谢先生的腼腆小男生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小祖宗。 什么话都敢问。 “朋友关系。” 宁亦冷哼,垂着的眼睫投下的小片阴影,让他的脸上的表情略微的结冰,在他的嘴微微张开之际,对面已经展开了解释。 “我和徐蔺之从小算认识,他家的业务和我家的业务有重叠,双方家长也认识,自然也能玩,不过,他和我玩的不算好,当然,池江鹤也是。” 对于这个解释,说的通,但宁亦并没有顺着这个打消疑虑,而是问:“你真的不觉的徐蔺之对你有什么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钱大山竖着耳朵。 “我觉得他喜欢你。”钱大山瞪大了眼睛,瞥了一眼,从镜子里和宁亦的眼睛对视,露出了八颗牙,笑的假假的。 宁亦不在乎钱大山能听到多少,这人在他眼里属实是善,一连带了好几趋势大火的明星,人解约之后,踩着他上位也不吭声,手里大把的黑料,硬是一个也没放出来。 手机没有其他的声音,呼吸声倒是平缓的渡了过来。 过了好一会,对面才说:“你是这么想的?” “是啊。”宁亦回答的毫不犹豫。 是个夏天,车窗外的枝叶繁茂,投下的树荫细密如铺开的一张网。 宁亦在车窗的倒影里描摹出了自己的轮廓,现在的他和前几年的他根本没什么变化。 他想到了那年的冬天,和池江鹤失去联系的那一晚上,没什么特别,风平浪静,连说要落下的雪,也是悄无声息的没一点声响。 人只是套了件羽绒服,就再也没有回来。 如果要说特别的话,当时的宁亦有点嘴馋,想吃话梅味的冰淇淋。 池江鹤失联的第二天,宁亦就被给撵出了那在22层楼的大平层,拎着大包小包的坐在马路牙子边,沉默的思考人生。 昨天还住的房子,到今天早上八点,短短一个晚上,就成了别人的。 宁亦还不死心的问着身边,看着他搬东西的黑色西装男,“你确定是池江鹤把房子卖了?” 西装男是典型的精英装扮,连说话都待着几分腔调,让宁亦呆呆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说:“是不是,很重要吗?” 这一天的到来没什么预料,措不及防的将一切都通通归位。 宁亦也没说其他的,只是问:“那他人在那?” 许是看他被赶出来,还一点也不撒泼打滚,极度的配合,西装男也不藏着掖着,干净利落的回复:“出国了,还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说完这些,人就走了,只留宁亦一个人在原地。 人还有呼吸,就能继续活着,宁亦当天就找到了落脚的地上,他身上也不是一分也没有,只是没过几天,生活就逐渐的捉襟见肘,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徐蔺之来看他的时候,宁亦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六十几岁的老爷爷站在炉子边,红薯烤的裂开皮,天气冷的不像话,一呼出气就是一团白雾,周围的人挺多的,宁亦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手踹在肚子里,闻着空气里的甜,香香的,越闻越饿。 就在要走之际,徐蔺之来了,喘着气,胸前起伏不定,没说其他的话,就直接给他塞了一张卡。 人的脸发白,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的路,当时的徐蔺之,真的没那么的讨厌他。 谢盛对于宁亦惊天动地般的想法没有给与巨大的情绪回应,而是淡淡回复了一个嗯字。 宁亦觉得没意思,果断的断了电话,这一操作让钱大山目瞪口呆:“你就这样把谢董的电话挂了,他可是……” “嗯?”宁亦语调上扬,微微抬眼:“那要不要我打电话过去,然后好好说再见?” “沈宁亦,你这张嘴是没救了。” 宁亦:“你好好看路,我不想上头条,你这几分钟里,看我多少次了,嫂子知道你这么开车吗?” 钱大山:“……”“我还没找女朋友。” “哇哦,那你这么可怜。” 四十五岁的钱大山:“……” 车里陷入安静,宁亦闭上了眼,还没安生几秒,就又听到钱大山的声音,“他现在可是你的靠山,就算在怎么喜欢你,也还是……,嗯,你懂的,你现在的粉丝也不算太多,就靠着点热度,在三线徘徊,得要注意一点。” 宁亦眼里的刀子还没甩出去,钱大山说话的调子低了一个度。 人胖胖的坐在驾驶室里,平稳的行驶在柏油马路上,语重心长道:“哥想告诉你,人大火靠命,没命的话就靠人、靠山。谢董家里人多,也杂,这条路能走多远,能吃多少,全看你的本事,想要钱的话,阿宁,你得收一点脾气。” “……” 虽然在那些相处的场景里,钱大山的确看出了爱,但,这些爱和已经有过的例子并无什么区别,巨大的差异所带来的,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而是妥协,数不清的妥协。 宁亦不说话,钱大山也没继续说。 公司只签约了宁亦这一个艺人,相当于整个公司的资源都向他倾斜,要风有风,要雨有雨。 和人正式见面的时,钱大山的事业正陷入的低谷期,钱都因为违约赔了个精光,而他一直护着的人转头就把他买了,跳槽到了敌对的公司。 那段时间很糟糕,连喝水都塞牙缝,彼时沈宁亦就找到了他,说愿不愿意成为他的经纪人,其他的,都不用管。 是一条极其黝黑的巷子,人穿的干干净净,脸白到发光,像刚刚出大学校园的学生,说的话跟个骗子一样,到底是没了别的方法,喝的酩酊大醉的他还就信了,赌了一把,这些年,也只赌了这一把。 车辆从一架桥下经过,阴影投落。 “沈宁亦,你为什么选择我当你的经纪人?” 懒懒的声线:“你不觉得你很倒霉吗?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能倒霉到什么地步。” 钱大山笑了一下,“我觉得我挺幸运的。” 宁亦侧过头:“我挺倒霉的,把你幸运借给我一点呗。” 这是前往机场的路,要睡也睡不足,宁亦撑着眼睛直到登机才闭上眼睛,下午签合同,宁亦没看到徐蔺之,然后就被推到了片场,徐蔺之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个喇叭,比起徐家小少爷的矜贵来说,这时的他倒是板着一张脸,雷厉风行的将一切拍板。 “记好词了吗?”徐蔺之问。 这句话多难听啊,宁亦裂开嘴,假笑着表达友好:“当然。” 今天的戏份没到他,宁亦在一边看着,没跟在徐蔺之身后,在剧组望上一圈,宁亦就看见了他的绯闻女主角,木婉清。 天然去雕饰的小白花长相,然后一哭又有倔强的眼神在里面,妥妥的坚韧女主形象。 电影主要讲的就是女主得到又失去的故事,宁亦坐在小马扎上,翻着剧本,手指不自觉的去揉搓页脚。 那一块已经发毛发皱。 剧本以末世为背景,一部分人变异成为异种,成为没有思考的怪物,啃噬活人,一时间人人自危,秩序崩塌。 女主经历白眼,背叛,生死,最终前往了被命名为乌托邦的人类基地。而其中的背叛,就是宁亦扮演角色所给予的。 一个在末世前就视钱如命的人,到末世后更是自私自利,只把自己的命当成命。 在陷入危险时,毫不犹豫的将其他人推入丧尸群里,以求得自身的安全。 是个小人。 ----------------------- 作者有话说:xs:你真的觉得他喜欢的是我?算了,你这样想就这样想吧。[点赞] 话梅雪糕让我想到了一部电视剧。[狗头] 我在我宿舍冬天吃雪糕,没吃完,冰的胃想吐,对,也的确吐了。安徽南方,宿舍空调还不给力。[裂开] 第43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七) 宁亦大约知道徐蔺之的内心状态和想法, 但他不会和他去掰扯,在徐蔺之眼里,现在的他大约就是小人。 小人就小人。 拍拍手, 宁亦站了起来,凭借着卓越的身高优势, 轻而易举的看到不远处的徐蔺之。 第54章 片场人很多,徐蔺之手里拿着对讲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人视线朝这边望了一眼,有一瞬间, 宁亦以为自己和他对视了。 宁亦没在片场逗留太久,就回了酒店躺了一下午,直到要吃饭才出门。 对于这一点, 钱大山没拦着,只是望着他离开的眼神极其哀怨。 滨州有条夜市街,里面吃的种类很多,大屏幕对于演员的身材脸蛋的要求很高,胖一点都会显的肿。 只是, 对于那期期艾艾的眼神,宁亦视而不见,只当自己是个瞎子。 不过, 宁亦没有想到报应来的那样的快。 在夜市里,他居然碰到了池江鹤, 远在帝都的人居然跑到了滨州! 孽缘二字脱口而出在嘴边, 宁亦把头上的棒球帽拉的更低,遮住眉眼,妄图让人看不见他。 然而, 却是不可能,人直直的向他这边走来,将宁亦心中给他找的理由彻底磨灭掉。 不是来谈合同的,就是来找他的。 “我认识你吗?” 宁亦:? 青年脸上的困惑溢于言表,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宁亦还认为这人是想和他撇清关系。 宁亦的脸突然跟泼了的水彩,五颜六色的,“你不认识我了?” “你说过,你是我同学。”昨天初见面,池江鹤就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熟悉,但这种熟悉在那,他又想不起来了,人望着他,池江鹤道:“我出了一场车祸,有些事情记得不太清了。” “出车祸?” “是的,当时卧床了大半年。” 夜市人多,声音也杂,宁亦待着有点不舒服,伸手要去拽池江鹤的衣袖,但在中途反应过来,又收回了手。 低低道:“我们找个地方。” “你真的失忆了?”宁亦把人带到了自己常去的那家餐馆,老板和他很熟,在v上聊过,早早的留了空房间。 倒不是质疑,而是偏一种不可置信。 车祸、失忆,跟拍韩剧一样,那接下来不就是久别重逢,破镜重圆? “是的,不过现在已经休养好了,没有什么问题,身体各个方面的素质都很好,我还有体检报告,你需要看一下吗?” 宁亦:“……”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宁亦一脸古怪:“我要你体检报告干什么?” 池江鹤怔愣一瞬,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抿紧的唇在此刻轻扬,他道:“不好意思。” 失忆了,宁亦意识到这件事后,如坐针毡,幸好老板这时候进来。 两大盘的沙拉摆在面前,宁亦见老板关上门时还对他比了ok的手势,这不禁让他联想到很久之前他吩咐过的事情,只要他来,无论要什么,都只上沙拉。 很糟糕了。 宁亦第一时间去观察池江鹤的脸色,发现他盯着那一碟的绿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用筷子扒拉着切碎的蔬菜,宁亦是无比的坦荡,沙拉绿绿的多健康,明明知道池江鹤失忆了,但宁亦还是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 “不吃肉吗?”池江鹤的话如一只燕子浮过水面时溅起的水花,让宁亦的心里乍起涟漪。 好几年过去了的,也该忘记的。 宁亦如实回答,扒拉着碗里的菜,没吃:“嗯,最近有电影要拍,上镜太胖的话不会很好看。” “已经很瘦了。” 宁亦不置可否。 只是突然想到,人不是失忆了,那还来找他? 不应该不记得他了吗? 琉璃质感的眼珠,漆黑的瞳孔零零碎碎的光,看过来又向下一瞥,是不动声色的质疑,池江鹤的手蜷缩着,“对于一些事情比较模糊,比如高中的事情。” “忘记就忘记了,为什么要想起来?”宁亦给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大口草料,咀嚼,咽下:“或许你也觉得没必要记起来呢。” 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记忆,忘了就忘了。 “可我经常做梦。” “……” “梦见一个看不清楚脸的人。” 都失忆了,还找上门来,宁亦居然有种池江鹤在哄他的既视感,但那神情的确也不像在骗人。 宁亦的手心热出汗,“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这些年里我经常做梦,梦到很多个场景,有在学校里,有在我家里,无一例外,我都看到了一个人。”池江鹤盯着宁亦的眼睛看,他的眼睛很深沉,如清晨海面薄雾升腾后可隐约瞧见礁石的无边静谧,迷惘,找不到方向,“不过我看不见他的脸。” 宁亦在听,没出声。 牙齿咬到了筷子,宁亦才愣愣发觉,将耷拉下来的肩膀向后掰,挺直了腰。 “他一直都没有一张完整的脸。”池江鹤说:“直到昨天,我见到了你。” 前任失忆,狗血桥段,宁亦没想再续前缘,当即岔开话题,“你的朋友没有告诉过你,你的高中发生的事情吗?” 池江鹤顿住,宁亦了然。 他大约都能猜的到池家一看人失忆了,当即兴高采烈的拍手叫绝,并马不停蹄的将一切关于他的记忆给清扫的一干二净。 因此,宁亦毫无负担的说:“我和你高中还真是同学关系,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嘛。”宁亦笑笑:“嗯,就是知道彼此名字而已,说起来,我和你还打过篮球。” “是吗?” 明显的探究,宁亦视而不见,乐呵呵的当傻子,“当然,当时我还打赢你了,1v1的那种。” 池江鹤刹那间笑了一下,他不是什么爱笑的人,在学校里有些人学习学的无聊,就爱和人打赌,赌下次考试分数,赌老师进门迈那只脚,总归这一切都要比学习要来的好玩的多得多的多。 还就有人赌,池江鹤一天能笑的次数是单的,还是双的。 不过之后,到时不了了之,根据暗线透露,既不是单,也不是双,而是0,万物的开始。 只是和人在一起后,宁亦发现,这人还挺喜欢笑的。就是莫名其妙的笑,就像现在。 没待多久,宁亦就借口回去背台词溜走了,互相加了v,便于联系 宁亦本来没想给真的联系方式,但脑袋瓜子一转,如果不给真的,被发现后,那岂不是显得他很心虚。 宁亦付完账,出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老板正在打电话。这里的位置在夜市的最角落,走进来的人少的可怜,宁亦都有点怕老板亏本,他真的挺喜欢这个地方的,很安静。 回酒店的路上,没走几步路,谢盛的电话的就打来了,宁亦调的是震动模式,一下没接,那电话就一直响,震的没完没了。 宁亦没好气,皮笑肉不笑:“谢盛,你想干嘛。” “你在哪?”声音有点虚,还有点哑。 宁亦没答,问:“你刚刚是睡觉?” “没睡。”电话那头,谢盛趴在床上,背上裹着纱布,还有血迹一点点渗透出来,风轻云淡道:“被老头子抽了一顿,说我翅膀硬了,不听他的话,给我个教训。” “给我看看。”宁亦说:“我想看看你现在有多惨。” 兴致勃勃的,就像是乱成了一锅粥,他也不跑,而是将锅端起,一口吞下。 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 电话那头出现一声闷笑:“沈宁亦,我挨打,你会得到什么?” 宁亦把棒球帽向下拉了一下,滨州拍戏的地方多,明星聚集地,同时,前来探班的粉丝也多,虽然他是个破三线,但不妨碍他花边多,“那我不挖苦你,我能得到什么?” “如果你愿意安慰我一下,一句一w,可以吗?” “你说的,不反悔?” “嗯。” 宁亦果断的前往了豆荚软件,将指令给输入了进去。 [请以恋人……] 打下了这句话,宁亦又给删除,快速的换了一句说辞。 [请以朋友的语气,安慰一个已经二十六岁却被父亲殴打的年轻男子,注意语句通顺,去ai。] 不过几秒钟,豆荚就给出回答。 [兄弟,26岁了还被家里人动手,换谁都会觉得憋屈又心寒吧?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特别难受,可能还觉得委屈又无力。但你记着,这不是你的错,都成年了还被这样对待,真的不该是你的问题……] 宁亦是粘贴复制过去的,一个字没改,不出所料的,宁亦听到了手机那头的气音。 是在笑。 不尖酸不刻薄,有那么一瞬,让人感觉那人的心情还算不错。 “沈宁亦,你自己看的时候有没有笑?” “笑了啊。”宁亦敢作敢当,他现在就在滨州,谢盛还在帝都,要飞也要飞几小时,无所顾忌的在人头上蹦迪。 信息从手机上方弹了出来,手机银行发来的接收消息,他的银行卡被人给转了三十一万。 与此同时,一张照片也被发了过来。长手长脚的人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像鬼,手上的肌肉分明却不显得壮,反而更为的清瘦,却不缺一点的力量感。 第55章 身上缠着绷带,眉皱着,人还在笑,跟个没事人的一样。 盯着谢盛的脸和脖子的分界线,宁亦困惑的对着谢盛询问:“你用谁的粉饼画的妆,脸和脖子不在一个色调上,看起来,像脖子上顶了一个假脑袋。” “……” “谢盛,你被鬼上身了?” 看似关怀,却暗藏杀机,谢盛不怎么在乎宁亦到底要说些什么,他自己有自己的节奏。 “我有点想你了,卖惨,想要你早点回来。” 宁亦:“……”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正面硬刚的远远要比阴阳怪气的要有杀伤力,宁亦一时语塞。 谢盛似是扳回一局:“早点回来。” “我今天没洗碗,碗还放在家里的水槽里。”宁亦突然扯到了这个话题上。 “我今天问你,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谢盛此时已经下了床。 镜子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的伤口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并不算严重,老头子年纪大了,拿鞭子的手都在抖,抽动时,那撕裂空气的抽动声音都轻了很多。 不怎么疼,就是看着有点严重,没伤到骨头。 夜市热闹的地方和宁亦选择的酒店并不远,走几步路的事情,所以在池江鹤说要送他回来的时候,宁亦果断的选择了拒绝。 谢盛套了件衬衫,布料与布料的轻微摩擦顺着电流落到了宁亦的耳朵,他问:“你在干什么?” 谢盛:“穿衣服。” “你不是伤到了背吗?” “那和我的腿有什么关系。” 听了但乱回,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我说你背受伤了,还要穿衣服干什么?” 谢盛已经拿上了车钥匙,“你不是说碗没有洗吗?这么说给我听,不就是想让我去洗掉吗?” 还说家里,嗯,家里。 谢盛都能幻视宁亦在他面前的姿态,懒散的,全身都跟没了骨头,只使唤着别人做事情,“家里的碗没洗。” 还家里。 谢盛是热血上头,宁亦倒了立即想挂断电话,本来打算着回酒店背一会台词,到现在,这个打算破灭了。 宁亦心血来潮在酒店额四周乱逛,一不小心手里就多了好多的高热高油的油炸食品。 半个小时后,宁亦接到了谢盛打来的视频电话。 是熟悉的厨房布局,大大的水槽里,一个碗放在里面,孤零零的。 谢盛将手机支架拿到了厨房里,将手机架在上面,给宁亦直播起了洗碗。 一个碗被谢盛给硬生生的擦出了古董的感觉,轻轻的,水跟不要钱的一遍遍冲着,洗完之后,还用干抹布给擦了一遍。 宁亦不忍直视。 “你可以让阿姨过来收拾的,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来?” 谢盛没有说话,心道:你不告诉阿姨有个碗在水槽里,你偏偏要告诉我,还说是家,家里的碗没洗。 不是在点他? 毕竟他也是这栋房子的另一个主人。 谢盛道:“我乐意。” 抱着食物的宁亦站在酒店的门口,笑笑的望着屏幕,他说:“你完了,谢盛。” ----------------------- 作者有话说:写论文我最爱ds还有db,是真好用。 嘻嘻。 —— 有没有看出来,其实01在确认xs的心意。 都在试探。 xs其实也不装。 在谈不开口的恋爱。(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知道我的心思。)[无奈] 是的,cjh的确失忆了,嗯。[抱抱] 第44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八) 和宁亦最初在一起的时候, 人并不像如今这样的尖锐,反而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流浪小猫,局促的略显不安。 谢盛挑眉, 没反驳,也没承认。 “你今天和谁见面了?”谢盛向客厅走, 手机屏幕晃动,头顶的光打下,鼻梁的阴影落下, 轮廓清晰。 “去片场看到了徐蔺之还有我的绯闻对象。”宁亦走进了酒店,把帽子压低, 只露出清瘦的下颚,“前几天的热搜,木婉清。” 谢盛已经坐了下来, 后背的伤口崩着,不是那么的疼,就是有点不舒服。 “我在很久之前就说过,如果你觉得看的碍眼,这些都不会存在, 可你是怎么和我说的?”说着,谢盛模仿宁亦对他说过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 “我现在是十八线小明星,什么水花都没有, 绯闻也算热度, 黑红也是红。” 没什么语气,只是单纯的在重复。 谢盛眼皮子耷拉着,不那么的精神, 宁亦瞥了一眼,知道他不是在嘲讽,但那个语气实在是让人心情不好。 宁亦:“我让你不要插手,你真的听了我的话了吗?” 哪一次不是挂个一两天,第三天风平浪静,连个水花都没有。 夏天出去一会,后背就发热发汗,宁亦没回自己房间,而是向着钱大山所在的房间走。 谢盛不觉心虚:“骂的那么难听,要这个热度干什么?” “没要钱,不要白不要。” 实木的门紧闭着,宁亦敲着门,动静第一时间传到了谢盛的耳朵里,他漫不经心的问,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你在敲谁的门?” 宁亦装作听不见。 但他的嘴角却是翘着的,手机的镜头将那一丝弧度拍的清清楚楚。 谢盛继续问:“徐蔺之?” 宁亦还是装作听不见。 他一喜欢捉弄人的时候,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眼睛也弯弯的,零零碎碎的稀碎光亮就从眼睛里冒了出来,灼热到有些发烫。 不过这个插曲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门被打开了,钱大山从里面开了门,见门口站着的宁亦,鼻子闻到空气里的香气,顿时石化。 “给你的。”宁亦把东西递给了钱大山,人也下意识接住。 自家艺人给他带吃的,他当然感动,只是属于经纪人的那根雷达动了,他痛心疾首的问:“那你吃了吗?” 宁亦咧着嘴笑:“当然,我又不是专门给你吃地的。” “明天就开机了。”钱大山翻看着袋子里的种种,不是孜然烤串就是油炸串串,人还贴心的给他买了瓶汽水。 “宁亦,你可别在吃这些了。” 钱大山继续补充:“要忍住。” 宁亦没听进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宁亦要走,钱大山后知后觉才想起什么,他拉住人,千叮咛万嘱咐道:“你可别把我的事情说给谢总,他看我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别说漏嘴了,今天早上他还说了呢。” 点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头,宁亦才终于被放开。 走在回去的走廊里,宁亦瞥了瞥手机屏幕里面的画面,谢盛已经去了书房,眼睛直直的看向前面。 宁亦:“谢总真的挺忙的,还工作呢?” 谢盛:“在那边的事还没收尾,还要处理一下,你不继续和你经纪人聊了?” 宁亦至始至终都没有把电话挂掉,毕竟那对话里也没什么不能听的,就是良心上有点对不起钱大山。 “他为什么那么怕你?”宁亦坐上了电梯,一时间手机信号产生波动,通话中断。 对于突然发生的事,宁亦并没有多大的波动,拿着房卡打开门,坐下还没一分钟,视频通话就回拨了回来。 键盘敲击的声音传过来,谢盛继续着刚刚的话题,一点也不受影响,“我是给他开工资的。” 宁亦哦了一声,拉长着调子。 “可我也能给他开工资啊。” 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装单纯装可爱,宁亦当然知道钱大山为什么面对谢盛时总是束手束脚的。 原因在于…… 宁亦瘫在沙发上,他没把灯全部的打开,而是只开了一盏暖光灯:“我是一个明星,上镜好看才对得起我的薪资,少油少盐,减肥很正常。” “你是觉得你瘦成一把骨头了会好看?” 宁亦浑不在意:“你不知道,我上个电视剧被骂演技辣眼睛,但没人嘲我颜值,所以说,脸在江山在。” 谢盛不说话,宁亦觉得这人是被他给气到了,他也不说其他的,抱着一个抱枕蹭着脸颊,静静的看着视屏的另一头。 “困了?” 宁亦不说话,只眯着一双眼睛,要睡不睡的。 打了个哈欠,宁亦懒懒散散的问:“谢盛,你要几点睡觉?” “十一点。” “哦。” “你要陪我熬?” “有加班费吗?” “有。” 宁亦八个牙齿一露,就是干脆利落的两个字:“不干。” 没答应,也并不代表宁亦不熬夜,视频也没挂断,就背起了台词。一个人工作,一个人背词,一时间也相安无事,分外的和谐。 不过这个和谐也仅仅只存在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宁亦就开始打起了游戏,此时什么事情都比必须要做的事情要有趣的多的多的多。 第56章 刚上线,宁亦就被邀请了,还是上午的那一批人。 宁亦把静音关掉,拒绝了对方的邀约,问道:“你到底给我找了什么陪玩,我一上线就拉我?” “不喜欢吗?” “跟被监视了一样你觉得我会喜欢?” “好。” “你好个什么好。” “我去和他们说一声。” 宁亦:“……” 这一句说一声,宁亦觉得这一句肯定不会是他意识中的那个意思,而是,你们不要这么的明显,得在人打几把之后在邀请,或者是等人找你。 不过第二个方案被宁亦pass掉了,毕竟接触了这个游戏三年,他基本上都不会主动的邀请别人一起。 宁亦也不打探别的了,只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每个月给他们开多少工资,说实话,不要骗我。” “2w。” “……” “我如果不和他们打,是不是你花的这个钱就打了水漂?” “二十四小时待命,你想玩,他们就在,不算打水漂。” 此时宁亦望着列表里的人,活脱脱的像是看到了一张张红色钞票成精:“我自己也可以和自己玩,你能不能把这钱转给我?” 谢盛:“……” “不能就不能。”宁亦嘟囔着,果断邀请了那个被他拒绝的陪玩,开启了快乐上分旅程。 一连几把,宁亦都在游戏里当起了皇帝,蓝是必有的,残血的人头肯定是让给他的。 这样的待遇侵蚀着宁亦一直想成为高手的心,直到打到十一点,他才幡然醒悟,扔下手机准备睡觉。 谢盛这时候也开始了收尾工作,宁亦是撑不下去了,眨了眨眼睛,睡眼惺忪,“谢盛,你说你为什么要创业,好好当个富二代不好吗?” 刚和谢盛在一起的时候,人还是拽了二五八万的一样,和正常富二代没什么两样,花这家里的钱,毕业后进家族企业。 顺风顺水,不会出什么意外。 后来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和人开始合伙创业。 宁亦不懂他的瞎折腾,“你本来可以舒舒服服的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的创业?” 谢盛偏头,疑惑的望着宁亦,神态晦涩难懂:“我怎么能舒舒服服的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宁亦搬出了属于他的等式:“你看,你开公司不就是为了钱,你本来就能得到,并不用辛辛苦苦做这些的。” 谢盛:“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 “不是。” 谢盛很认真的说 ,宁亦听了,下一秒打了哈欠,他的声音被困倦包裹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入迷蒙的梦里:“不是就不是吧。” “那你睡吧。” 宁亦点着头,在要挂断电话的前一秒,谢盛又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对面的光灯火通明的,无一丝的阴暗躲藏在角落里。 “如果我没有钱的话,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有钱人的通病,认为别人只是爱他的钱,才愿意和他在一起,所有的我愿意都基于丰厚的物质基础,与其内在的联系并不大。 这个问题并没有标准的完美答案,只需要回答的人去表达自己的‘真心’就可以完美的通关。 宁亦措辞了几分钟,当着谢盛的面回答:“当然,不会。” 他无奈的摊着手,用极其真诚的笑容与言语说:“你知道的,我不会说谎。” 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睛看过来,不躲不闪,谢盛低下了头,似不堪承受,但其实却不是,他既没有受伤,当然也没有愤怒。 他说:“你是喜欢钱是吧?” 宁亦重重的点头。 “我有钱对吗?” 也没有问题。 宁亦点头。 “你喜欢钱,而我有钱,等于你喜欢我,也没有什么不对。” 妥妥的诡辩,宁亦困的没想和他继续说下去,草草的想结束话题,突兀的说了一句睡觉后,在挂断电话的前一秒。 谢盛那双漆黑的眼眸愈发幽暗,“你和池江鹤见面了。” ----------------------- 作者有话说:01爱钱。 xs有钱。 嗯,他爱我[狗头] 第45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九) 宁亦挂断了电话, 没来得及回应。 倒不是因为心虚。 毕竟从分开到如今,和池江鹤的交集可谓是一丁点也没有,人在国外, 他在国内,隔着一整个大西洋。 台词本在桌上, 宁亦随手拿起来,翻了几页,看了一下时间, 就去了浴室洗漱,台词少背一点, 记不牢也没什么事。 毕竟他也只是个配角,词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 大不了就被徐蔺之追着骂没有演员的基本素养,反正被多说几句, 也不会少一块肉。 二十分钟后,宁亦出了浴室,脸被热气蒸的绯红,头发没擦,水珠滚落在脖颈处, 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收拾了一会,宁亦接到了谢盛的视频,人和他一样穿着浴袍, 不过衣服没裹的严严实实,直直的裸露在眼前, 腹肌, 人鱼线,宁亦不羡慕,该有的他也有, 就是有点嫌烦,“你一天天衣服不好好穿?你出差在外面是不是也这样?” “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难道不是?” 开屏的孔雀,宁亦在心里嘟喃没说出来。 谢盛这人脸皮厚,什么事情都明说,就不会有什么顾忌。 宁亦不用多想都知道,孔雀一词一旦开口,谢盛肯定不会向现在一样乖乖的,默不作声的把衣襟拉起来,而是扒拉的更开,笑眯眯的看过来。 “怎么不擦头发?” “等一会就擦。”宁亦回答,瞥了一眼谢盛的头发。 嗯,很好,是干的。 “是准备继续熬?”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宁亦不擦头发这件事是和谢盛学的,当时的谢盛除了玩还是玩,经常湿着头发打游戏,水珠一滴滴的滑落,打湿衣领,也不在乎。 薄唇叼着烟,狭长的眸遥遥望过来的时候,是桀骜不驯的戾气。 脾气臭,看他的时候眼里总带种晦涩不明的烦躁,似乎他很碍眼,但又甩不掉。 当时的宁亦将这归咎于谢盛的事多且活该。 以爱的名义找了一个和白月光相似长相的替身,深深厌恶与其相似的脸,却又因为这张熟悉的脸而舍不得放手。 爱恨交织,其复杂程度不亚于宁亦解高考数学最后那道大题。 宁亦眸中神色闪了闪。 谢盛爱打游戏,爱跑车,也爱到处去逛,书房的一整面墙都是他去世界各地的照片,满满的装不下。 在最初,宁亦很难想象他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去找替身,所以他给谢盛找了一个最合理且避无可避的理由,他所爱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他只能这么做。 然而,谢盛却戳破了这一切,他说他喜欢的人在国外,这么远的距离他去不了。 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喝了很多的酒,眼睛还流着泪,又可怜又好笑。 此种玄幻程度无异于太阳从西边升起,沈宁亦下一秒成为千亿富翁。 找替身的理由莫名其妙,让人大跌眼镜。 尤其是在谢盛说,白月光是池江鹤后,这种玄幻程度被推向了顶点。 找白月光的男朋友当替身,宁亦不知道谢盛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大概很奇特。 谢盛:“去擦擦吧,到时候头疼,又要说,谢盛都怪你,我以前没这毛病的。” 就比如打游戏这件事,宁亦不怎么爱打游戏,他打游戏还是谢盛带着他打的,一开始是某款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射击游戏,到后来才是某农,因为没有接触过,死的总比别人要快好多,到现在,经历的多了,才勉勉强强的被称为高手。 因为熟练就愈发的沉迷,被抓包熬夜在玩,就歪了个头,眨了眨眼,浓密的长睫一颤,微微一笑就是甩锅:“谢盛,我这不叫熬夜,我这叫通宵,还是你教我的。” 谢盛没见过比宁亦还会甩锅的人,吃饭咬到舌头就说是他偏要和他说话,吃荔枝上火就说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拦着他,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谢盛回想,当初的宁亦是这样的吗? 宁亦朝谢盛皱了皱鼻子:“我身体好着呢,别咒我。” 微微卷翘着的发,脸颊贴近镜头,温润的像块薄薄的玉,轻轻一捏就要碎裂。 湿答答的发蜿蜒的像展开的水底藤蔓,在光下与背景的夜色相称,孤寂的清冷感就冒了出来,脸颊漂亮如海中塞壬。 妖异中夹杂着蛊惑。 细白的脖颈,淡青的血色经络在皮下延展,脆弱的似乎一折就断。 谢盛的呼吸在宁亦望向他盈盈一笑时陷入停滞,不过视线在触及滴落的发梢时,又恢复了正常,重复了一遍:“去擦头发。” 宁亦没有桀骜不驯的说自己就不,白色毛巾在头发上擦来擦去,水不再滴的那么厉害,屏幕上落了水珠,宁亦去擦,发觉谢盛看他的眼神格外认真。 第57章 “早点睡,别在想继续熬。”谢盛嘱托,手在挂电话的那一瞬又顿住,带着商量的语气问:“要不打视频睡觉?” “呵呵。” 谢盛也没再说其他的,挂断电话前絮絮叨叨了一句:“记得吹头发。” 宁亦吹了头发,手按在头顶上,手感柔软,镜子里的人扯着嘴角一笑,洗漱完毕之后,宁亦给谢盛发了条短信。 爱钱,爱生气,爱?:你怎么不问问我关于池江鹤的事情?掐着点专门看我收拾好才打视频过来,装什么装? 爱钱,爱生气,爱?:还是怕我乱说话? 明灭的星火在指间闪烁,谢盛将烟头按灭,宁亦在等谢盛打来的视频,但手机上方弹出来的却是一通电话。 接起后,隐隐有风声掠过。 在阳台。 “我还没问,你就知道我心里想的?”谢盛问的很感慨,像是对宁亦的贴心问询而感到欣慰,事实上,宁亦只觉得后脖子发凉,似乎有人正对着他的脖子吹气,趁他放松警惕时狠狠咬上那一块的肉。 宁亦若无其事道:“不是你在电话的最后一秒说池江鹤的名字吗?还有,你的消息应该比我灵通吧。” 边说,宁亦就向行李箱的方向走。 他晚上要吃维c。 箱子被拉开,整整齐齐摆放着他的衣物,歪着头,将手机夹在脸与肩膀间,夹层里,宁亦翻找了一遍,来来回回的看,最终确定他没有带来,脸上的笑都僵住,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宁亦没停止对谢盛的问询,“你知道他失忆了吧,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 晚风带来的夏日躁意,扑面而来的热浪,谢盛没有推开阳台门,而是坐在了椅子上,遥遥的看着远方的的天际,今天的晚上没有星星。 谢盛:“所以呢?我要告诉你吗?” 他需要知道池江鹤失忆了吗? 宁亦:“……” 没有一句道别的人再一次见面,其实是可以当做陌生人的存在,只是,宁亦听到了自己说:“他说他经常做梦,梦里有一个人,他找到我说,他觉得我很熟悉。” 说完,宁亦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盒子,雪糕,话梅味的雪糕。 “谢盛,池江鹤觉得我很熟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宁亦对谢盛说出这句话,他的心沉甸甸的,至少在这一秒前,宁亦从来都没有感觉到难过,甚至于见到池江鹤的时候,他都没有觉得有什么,阴差阳错也是错,错了就很难回头,就要一条路走到黑。 错的人也不是他,只是现在的他居然有点难过。 实在稀奇,他的脑子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把池江鹤这个人给剔除了,他已经放下了,真的。 门外很热,密不透风的将人罩住,谢盛没动。 池江鹤当年的事压的很快,不算什么大事,偏偏谢伯母认为自己完美无缺的儿子不该有这个污点,强硬的把人送出国,至于后来的事情…… 谢盛笑了一下,百无聊赖的问,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其中的答案:"沈宁亦,如果让你在池江鹤和我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像幼稚园里的小朋友,总爱问一些二选一的问题。 现在谁的是他的靠山,谁是过去,宁亦分的一清二楚,他的声音分外的坚定,斩金截铁,“是你。” “谁?” “是你,是谢盛。” “……” “能记住吗?”在沉默之后,谢盛问出了这个问题。 宁亦岔开话题,这个问题之后肯定又会围绕着池江鹤这个人,他们之间的关系被命运拉扯成稀奇古怪的网,有人在网内,有人在网外,奇奇怪怪,分也分不开。 “你现在是不是在阳台上?” 谢盛嗯了一声。 “抽烟了?” “……” 宁亦有段时间过敏的厉害,一晚上睡觉,第二天醒来,脸就肿的像猪头,不过一个小时之后,脸上的肿就消了下来。 某次,谢盛很烦,就冲着宁亦吐烟圈,碰巧,宁亦身上就开始起红色的肿块,直到蔓延到了脸上,谢盛才发现,着急忙慌的把人送到医院,之那之后,就再也没在宁亦面前抽过烟。 宁亦那时以为这件事之后,谢盛戒烟了。 直到一天晚上半夜,他睡不着半夜起来喝水,才在阳台上发现了正在抽烟的人,偷偷的站在角落里,无声无息的像道影子。 就挺可怜巴巴。 ----------------------- 作者有话说:xs(他年少轻狂,他不知分寸[化了]) 第46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十) 谢盛的电话挂断, 宁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折腾到好一会才闭上眼睛。 宁亦本来是想发一条消息给谢盛的。 只是看着那张他的头像,就歇的心思。大晚上的在谢盛头上蹦迪, 一旦回了京都,倒霉的是他。 点开谢盛的朋友圈, 宁亦漫无目的的翻着,一不小心就点了个赞,没来得及取消, 一条消息就弹了出来。 。:还不睡? 01:你不也是? 谢盛的朋友圈没有设置几天可见的限制,一滑到底, 零零碎碎的一堆,有在路上随手一拍的小猫,还有天边晚霞落下时的瑰丽。 当然最多的还是自拍。 宁亦一边看, 一边啧啧称舌。 露脸照的背景是辆全球限量的跑车,拍夜景,脚下是灯火通明的高楼,乘坐的航班底下都‘特意’的写下私人飞机的文字,宁亦总结了一个字, 装。 “早点睡,乖。”这次谢盛发的是语音,语气里有些疲倦, 宁亦大约脑海里都能回想到他此时的神情,眼皮耷拉着, 冷倦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01:好吧。 宁亦是真的要睡了, 再不睡明天拍摄的状态一定糟糕,这时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显示为零点零一分。 可上方的输入框又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到最后,是谢盛的一通电话。 宁亦怪无语的。 宁亦:“不睡了, 打电话?” “过几天你27岁生日,你想怎么过?” 宁亦有点困,打了一个哈欠,眼泪濡湿了长长的睫毛,略带湿意:“我现在在剧组,你说我准备怎么过,生日而已,没什么必要。” “我只是问问,最近回来也挺忙,没什么准备,就只是过生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是不是?”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这句话说完,宁亦的脑袋清醒了一点,话锋一转,“可毕竟是我生日,谢少不表示表示说不过去吧。” 夏风泛着躁意,谢盛心烦意乱,脸很臭,语气没有多大的起伏,甚至于过于平和:“不是没必要吗?” “但是……”刻意的停顿,将时间无限的拉长,那一秒竟然过于的惊心动魄,而后惊雷乍响,“你是我男朋友啊。” 过于的理所当然,谢盛竟然觉得自己在做梦,狠狠的掐了自己两把,痛感在蔓延,将人拉回现实。 “你在说什么?” “男朋友。”宁亦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谢盛闻着身上的味道,站了起来,阳台的门被拉开,冷气就直面扑过来,躁动不安的心脏一寸寸的冷下来,可轻快的跳动声依旧诉说的不那一秒的不平静。 鼓膜炸裂,嗡鸣不绝。 “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三个字去找你,然后在滨州给你过生日?沈宁亦,你觉得我会吗?后天我有个会,大后天也有,我的时间很忙,根本没有空……” 宁亦打断了谢盛的自言自语,他说:“我没想你过来给我过生日,只是,多少给点意思意思吧,这比那些要实在的多。” “……”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宁亦摇头,输入了一个小气鬼发出去,之后就安安稳稳的闭上了眼睛。 谢盛则是客厅里待了好久,盯着那三个字好久,最终站在了宁亦贴着不许入内的便利贴的房门前,按下了房门把手。 只是,到底还是没有推开。 洗完澡,洗了个头发,谢盛再次来到门前。 宁亦的字很飘逸,笔走龙蛇,跟要飘在半空中一样,丑的很有艺术感。 这一次,谢盛把便利贴撕下来,丢进了垃圾桶里,将门打开,房间里里很暗,客厅的光映射出去,照亮了房间里的布局。 做到了这一步,谢盛关上了门,嗤笑一声。 只贴便利贴,不锁门,能防的住谁? 片刻之后,门被关上,隔绝了光线,客厅静悄悄的,随后又是一扇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 土被晒的焦干,宁亦被人甩开,借着力道摔在地上,手撑着地面,稀碎的灰尘就沾在了他的掌心,殷红的唇因缺水而发白起皮,一抬眼,就能看到眼底暗藏的不甘与愤怒。 “你们宁愿相信她都不愿意相信我吗?” 身后是一片废墟,墙壁被炸断坍塌,宁亦义愤填膺的神情让大多数的人都陷入两难的境地。宁亦额角的汗滑落,刚要开口,徐蔺之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卡,大家休息下,重新拍。” 第58章 宁亦酝酿的情绪一瞬间就泄下去。 他慢吞吞的起身,拍了拍裤子。 钱大山笑笑的跑了过来,撑着一把伞,手里拿着一瓶水。 宁亦二话不说往嗓子里灌水,向自己的位置走。 身上的灰粘在了腿上身上,衣服本来就进行的做脏处理,现在看一眼,更加的让人抹一把心酸泪,钱大山满眼心疼的望着宁亦,絮絮叨叨的说:“下一次我们就不接徐少的剧本了,也不能这样折腾人啊,拍了不下二十遍了,诶。” 棚子把光挡住,宁亦坐在椅子上,钱大山着急忙慌的开着小电扇,呼啦呼啦的转出来的都是热风,让宁亦不住的皱眉。 来来回回摔在地上又爬起来,顶着大太阳说着台词一遍遍的重复,宁亦已经厌烦的不想开口,就安安静静的坐着,纤细的长睫覆盖在眼下,翩翩颤动。 钱大山还在喋喋不休,宁亦超的头疼,就抬起了头。 余光扫过,一眼就瞥见了正向这边走的徐蔺之,大热天的穿了一身的黑,里面还套了件白t,银色链子吊在脖子上,宁亦能瞧见,那上面还挂了一枚戒指,链子品牌宁亦知道,是c家的,他代言的产品,挺好看的,他也买了一条。 干净的脸颊被灰尘盖住,一双眼是干净的黑色琉璃,轻轻的扫过来,是一片的惊心动魄。 整天对着这张脸的钱大山摇了摇头,要命了。 于此同时,徐蔺之的脚步也顿了顿。 剧组的人挺多的,就宁亦坐着的位置人少,空气都流通一点。 宁亦握着水的右手抖了一下,将杯子放在了一侧的桌子上,双手抱胸放在身前,背向身后靠,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 钱大山见宁亦的视线向后,也扭过头,比起宁亦的不情愿,不乐意,他的表情算的上谄媚:“徐导,要不要坐?” 说着,就要去搬凳子,咧着嘴在笑。 徐蔺之直接开门的见山的直入主题:“你演的状态不对,我不是故意为难你,在工作上,我不会给你使绊子。” 宁亦抿了一下唇,因喝过水了,唇上的妆也脱的差不多了,露出淡粉的唇色。 一本正经给他解释的徐蔺之,宁亦还没有见到过,微扬起下巴,无所畏惧的张扬,“那你觉得我哪里演的不对,你说说。” 刚刚演的片段,说的是宁亦所饰演的角色在收集物资时为了不被丧尸吃掉,而把自己的同伴关在了丧尸遍地的门外,独自逃走,而恰巧,这个同伴就是女主。 女主死了,这件事没人知道,但众所周知,女主的光环无与伦比,依旧活的好好的,并且还和男主相遇了。 这拍的就是双方对峙的场景,宁亦要对女主动手,却反而被男主推倒在地,仍然据理力争的反驳。 这个角色,宁亦的评价是:天塌了,有他的嘴顶着。 宁亦整个人陷在椅子里,衣服拉开,里面未被刻意化黑的皮肤白到发光。 不能否认的是,一个人如果演技不行,但脸就足够弥补一切。 徐蔺之的喉结动了动。 宁亦听到了徐蔺之的回复,那双眼睛像冬日的一块薄冰,要深深的刺入的瞳孔里,映射进他的内心:“夏敛这个角色不会知道悔改的,他不会认命,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就去给自己争取机会,他有极强的配得感,哪怕被人狠狠锤在地上再也不能翻身,他也会站着笑,要是你们,你也会这样选的。” 宁亦听着,点头。 对,夏敛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不管后期,夏敛为了一对母女而奉献出自己的生命,被丧尸啃食,都无法抹去他本质上是个精致利己主义。 夏敛,他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里,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刚大学毕业就拿到了年薪四十万的offer,生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突如其来的末世打乱了一切的计划,夏敛不择手段的想活下去,哪怕用同伴的命为此铺路也在所不惜。 他想活。 他想去见他的妈妈。 一次次的陷入危险,夏敛的心里都在思考家里的门够不够结实,吃的够不够。 让同伴陷入危险来保障自己的安全,夏敛愧疚过,但他不会后悔。 他就是想活。 只是让这个精致利己主义因为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却是因为一句饭后的话。 夏敛难得说起他的母亲,篝火映照着他的灰头土脸,可他的眼睛里却是一片希望。 就像在很久之前的某个夜晚里,夏敛盯着106分的卷子沉默了很久很久,不是很差的分数,也不是很好的分数,那时候他是真的相信读书可以改变人的一生。 他的眼睛燃起了一堆的火,然后越来越亮,照亮了漆黑的荒原。 而压死他的却只是同伴的一句。 已经这么久了,阿姨一个人在家,腿脚又不好,可能…… 宁亦夹紧了自己的手,微微垂着眼:“难道我演的不对,我就是在演死不悔改的辩驳,哪里不对了?” 徐蔺之很少心平气和的和宁亦说过完整的话,大约都是在半路就翻脸不认人,如今耐着性子解说,让宁亦只觉人吃错了药。 徐蔺之:“你不觉得你眼神不对吗?” 宁亦挑眉。 “夏敛的眼神里不会出现认命的情绪,而你似乎早早就用眼神预示了他一定会被戳破,最终被抛下的命运。” “沈宁亦,你演出了他已经认命了溃败。” ----------------------- 作者有话说:谢少:能防的住谁? 路人甲:谁买c家的破烂货? 徐少东张西望,把自己的项链掏出来,嘿嘿嘿[点赞] 第47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十一) 宁亦蹲在地上吃雪糕, 香草味的。头上带了个棒球帽,压的很低,徐蔺之在一边站着, 一条腿微微屈着,跟个门神保镖一样。 “你在这跟着我, 剧组你不在,没问题?”宁亦仰头问,宽松的衣领露出锁骨, 脸上并不着急。 “给剧组放了半天假。” 宁亦:“……” 雪糕被咬了半块,宁亦才腾的站起来, 到处闲逛,徐蔺之一声不吭的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几乎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宁亦跑去了阴凉地,打开手机叫车。 徐蔺之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目的地似乎是滨州的海边。 宁亦以为自己打车去了别的地方,徐蔺之就不会跟过来,事实上望着坐在车里的人, 宁亦无言以对。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宁亦没坐前座的习惯,一上车就坐在后面,徐蔺之也紧跟进来, 没一点的不自在。 离得还很近,宁亦嫌弃的向旁边坐了坐, 这个天气坐在一起真的太热了。 徐蔺之声音里也有着不解, 连他自己都在困惑于这件事情。 他的眼眸下垂,从他说出认命的溃败之后,宁亦就还望着他笑, 眉眼弯弯如天上的上弦月,可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漂亮柔和的眉眼处,一把锋利的寒刃出了出鞘。 徐蔺之瞥过脸:“我想知道,你不休息,不想着拍摄,心里在想什么?” 他想知道,沈宁亦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宁亦叹道,拔高了思想层次,他道:“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工作永远不会凌驾于生活之上,徐蔺之,我想要自由。”后半段话,宁亦是脑子里突然想到的,他还不自由吗? 他很自由。 宁亦后知后觉的眯着眼睛对着徐蔺之笑。 徐蔺之没被宁亦冠冕堂皇的话给唬住,对上那一抹笑,喉咙卡住,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 光线与热气将宁亦的肤色映射的更加白皙,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他的眼睛里似乎藏着群青深处最为珍贵的宝石。 徐蔺之在那一瞬不可避免的深陷其中,无法自控。 大太阳的,沙滩上的人不是很多,宁亦也不着急,他在一旁的树荫下的长椅坐着,等着日落,等着人群。 他的脑袋在放空。 徐蔺之就在一边等着,也不说话,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要做些什么事情,总归不会那么的无聊,一直就这么等着。 等待的途中,徐蔺之也低头看了看手机,同时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宁亦的表情,动作,然而却是一无所获。宁亦还真的就那样乖乖巧巧的坐着,眼睛看着海面,盯着那的每一次波澜。 硬生生的,他们就这样坐到了下午六点。 等到意识到自己真的在这里浪费了三个小时,徐蔺之觉得自己疯了,他意识到自己早该走的,可是现在的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间。 日落的光不再那么的刺眼,咸湿的海风吹拂,海边的人多起来,远方的橘色天空就压了下来,日落就在此时此刻。 宁亦腾的站起来,脚下发软,但他还是向海边走,然而走了十几步才发觉不对,他的小尾巴没有跟过来。 徐蔺之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就很丰富多彩。 第59章 “徐蔺之!”宁亦大声叫唤,大大宽松的衣摆,风将其吹的乱飞。棒球帽下是微微长的发,五官挑不出错,就算是放在大荧幕上也找不出一点的瑕疵,只是微微仰着下巴,就是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气风发。 徐蔺之正要向后走,然而不知怎么的,就顿住了脚步。 他迷惘的看着宁亦,喃喃道:“沈宁亦,你究竟做了什么?” 徐蔺之不向前。 他在等待。 有着一定的距离,徐蔺之的声音也不算大,宁亦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动一动的,至于其他的,一个字都听不出来。 待在一个地方,什么也不做也会累吗? 宁亦不清楚徐蔺之在想什么,只好一步一步的向回走,远处海浪在呼啸,拍在岸边,沙滩潮湿。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你刚刚在说什么?” 徐蔺之不接话:“我想回去了。” 徐蔺之的长相偏冷,一个皱眉,微微板着脸,就像是在生气。 黑外套,大太阳天在外面待着半天,宁亦想,如果是他,应该早就不耐烦了,可这人居然一直不走,他歪着头,轻笑一声,对上徐蔺之的眼睛,真挚而诚恳的说:“徐蔺之,我请你吃饭吧。” 说完,不等人回应,拉着人就跑 空气里弥漫着孜然的味道,宁亦点了一圈的肉,就和徐蔺之一起坐在了烧烤摊的小板凳上,两个人个子都高,腿很长的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不吃这个,你也不许吃。”徐蔺之说。 烤串上桌,宁亦还拿了几罐啤酒。 宁亦没听徐蔺之的话,把他的话当做穿堂的风,过耳无痕。 徐蔺之的确是这样说的,可实际做的,和他说的两模两样。 在人吃的嘴上沾上了油渍,还时不时的递纸巾,在宁亦快吃完的时候,还问道;“吃饱了吗?”看样子,如果还没吃饱,就继续点,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徐蔺之沉默了,并紧紧的盯着宁亦,似乎要在人身上戳一个洞。 喝啤酒,吃烤串,宁亦是一顿的胡吃海喝,脸颊上的红晕是愈发的浓艳。 “你真的一点都不吃吗?”宁亦的脑子被热风一吹,更加的迷离。 徐蔺之要点头,一个烤串就抵在了他的唇上,宁亦眼巴巴的看着他,眼底是一片的水色。 “你真的一点都不吃吗?” 声音压低,夹着海浪的拍打声,似塞壬蛊惑水手的歌声小调。 张牙舞爪,竖起尖刺的沈宁亦,徐蔺之是天天的见,可是软成了一团的人,徐蔺之是没见过,手悄悄的摸进口袋里,趁人晕头转向之际,利索的定格了一下照片。 宁亦只晕乎的坐在坐位上十多分钟,啤酒的上头劲才消了下去,只是脸颊还泛的粉,到最后,账还是徐蔺之付的。 人清醒了,宁亦笑嘻嘻的仰头说:“下一次我请你。” 大少爷吃不吃烤串不在宁亦的思考的范围内,他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毕竟,吃饭只有一个由头。 徐蔺之望向他的时候,那眼里里的复杂最后都通通化为了一个百般无奈的眼神,那是想要被挽留的眼神,这个眼神,宁亦看到过很多次。 徐蔺之在恳求。 在说,拉住我,让我留下来。 这种情绪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宁亦和徐蔺之沿着海边的小路走进行消食,准确来说,只有宁亦一个人进行消食,徐蔺之只是一个合格的陪伴者。 海边的灯亮着,宁亦踩着影子向前走。 昏暗的环境,浪潮的澎湃,无一不透露出这是一个很适合谈心的环境。 徐蔺之却坏气氛的问:“我和你闹的那一出,谢哥生气了吗?” 被拦腰抗起,声势挺大的,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宁亦张张嘴,要说实话,但意识到对面的人是徐蔺之,他就打起了太极:“如果生气了,你会愧疚吗?” 徐蔺之没有立即回应,海边迷乱的吹散了他脑海的混沌,他想到了池江鹤,他要闭合的嘴在那一瞬,说出了难听的话,“不会。” 他不会愧疚,他望着宁亦。 宁亦都不会愧疚,他为什么会愧疚。 在离开池江鹤离开的短短三个月,宁亦就能和谢盛在一起,一点人都消息都没问,放弃的理所应当,似乎只要有钱就行,是谁都无所谓。 谢盛给的资源他也有,他也叫过他哥,所以沈宁亦当时为什么不找他,他好歹是池江鹤的表弟,是他见过的人,就算是在难,他也能给他捧上去。 意识到这一点,徐蔺之的耳边宁亦的声线响起。 “徐蔺之,你这么关心我和谢盛之间的感情干什么?”每次一见面,三句就离不了一句谢盛,就算一开始没有提及,到后来也要说上一句,好像除了谢盛,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什么,不对,还有一个池江鹤。 宁亦扭过头:“你是喜欢谢盛这个哥哥……” 乱七八糟说些什么,徐蔺之嘲讽的话没说出口,就是听到宁亦接下来的话,“还是,你喜欢我?” 徐蔺之的眼睛在那一瞬的紧缩,向后退了几步。 他的脑子一团的乱,如狂风过后的一地狼藉,但他还是口中不让一步,“如果是呢?” 是一声的轻笑,宁亦的眼睛亮的惊人:“你要做我的……” 徐蔺之预判了宁亦的话,果断道:“三我不做。” 大约是和宁亦在一起太容易说出些不正常的话,徐蔺之慌不择路的就跑了,留宁亦一个人在原地。 宁亦哈哈大笑,然后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一边坐下,抬头看着天,坐了很久,才打电话给钱大山。 钱大山本来是要跟上来的,只是宁亦没让,就一直在酒店待命。 这几天的拍戏,剧组里卡的次数最多的就是宁亦,翻来覆去的拍,有好多次已经够好了,徐蔺之就是不过,偏偏就要重新来,钱大山是真的觉得,这个徐少在借着拍戏名义在整人,但没证据。 电话接通的那一秒,钱大山开口就问:“宁亦,你现在还好吧!” 夜晚的大海不如黄昏白日的那般蔚蓝,没有了光线,黑压压的一片。 宁亦:“不太好,你再不过来,我就想跳海了。” 不紧不慢的语气,细细的听还有笑声,钱大山连忙说晦气,就问了地址,着急忙慌的跳起来,往那赶。 逃跑的徐蔺之跑了一公里才停下,心脏剧烈的跳动,快要炸开了一样,之前的一秒悸动被覆盖的无影无踪,恍惚一切都只是错觉。 徐蔺之大口喘息。 ----------------------- 作者有话说:xlz:嫂子开门,我是我哥! 解释一下,emmm,我补充。 xlz不是不喜欢01,他只是觉得,既然xs行,他这个富二代不也行[化了]何必舍近求远(但是,他自己没意识到[狗头]) 没写出这种感觉(愤怒至极[裂开]) 第48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十二) 宁亦在原地待着没等到钱大山来, 反而等到了池江鹤。 他没表现的很惊讶,毕竟池江鹤总有这种特异功能,能准确定位到他的位置, 就像很久很久之前。 双眸对视,宁亦的唇畔还没有扬起笑, 007的机械音就冒了出来:【系统提示,世界线偏移60%】 宁亦:…… 这个世界的主线与宁亦这个人物并无多大关联,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只存在与主角受逐梦演艺圈里的一个反面教材——因为抢了别的男艺人的一个角色而被对方粉丝血洗广场,同时失去被背后靠山, 最终跳楼自杀的背景炮灰,连姓名都不完全,只简单的被称为某s姓男明星。 并且池江鹤并不是男主。 007适时的给出解释:【原文中, 池江鹤也是个炮灰,但是他喜欢的第一个人是主角受……】 宁亦抓住漏洞,慢慢的质问:【那这声的提醒应该是在高考毕业之后,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系统的运算是基于事实,并添加概率推演接下来的发展, 偏移程度的提醒不会延后,同时也不会提前。 不存在池江鹤一出现,世界线就出现偏移。 这一点007也明白, 它快速翻看日志,找到了原因, 沉默了一会, 数据差点烧坏,惊诧道:【宿主,今天是主角攻受见面的日子, 但他们没有一件钟情。】 每个世界的主线都有关键词作为支撑,而这个世界的关键词就是甜文、一见钟情、娱乐圈,相互扶持的救赎文。 而如今一见钟情没了,主线就被狠狠的砍了一刀。 池江鹤没说话,他就沉默的站着。 宁亦仰头,问:“池总,你也来海边玩啊。” 他的鬓角潮漉漉的,热气熏的他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池江鹤的脑子突然闪过很多的画面,纷纷乱乱的抓不住。 潮湿的阴雨天,湍急的车流,模糊不清折射出霓虹光的玻璃,然后是一个淋雨人的背影,路边的树枝被吹的东倒西歪,他下了车……而后跟了上去,有人回望了过来,是一双阴雨蒙蒙的眼睛。 第60章 只是一瞬,所有浮现出来的画面悄然散开。 那双眼睛变成了宁亦明亮的眸。 池江鹤心脏一瞬间的抽动,“不是,我来找你。” 宁亦:“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你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重要吗?” 宁亦没拒绝,只是凝视着面前这个不告而别的前男友,比起几年前的人,如今的池江鹤要成熟的多,高岭之花不苟言笑的气质更胜一筹,似乎在着炎炎夏日靠近他都不会觉得有多热。 人形空调。 宁亦噗呲一笑。 他的脸很柔,微微上扬就是明媚无比的月光,但也不缺一丝的棱角,是阳光照耀下的通透,是温柔的代名词。不过大笑起来,就是一副灵动抓不住的闪耀,他就在那里,是春风吹又生的坚韧纯然。 缺失的记忆池江鹤不是没有找过,只不过摆在明面上的线索似乎全然切断,没人会提供给他。 池江鹤:“沈宁亦,我找不到和你有关的任何线索。” 好不容易失去记忆了,还能让你再想起来? 把自己和他的事情重复一遍,这么找麻烦的事情,宁亦果断脱手:“你可以去找徐蔺之,他可能很乐意给你答疑解惑。” “他知道你?” “当时他可在你家住了半个月。”宁亦补充。 池江鹤微微一笑:“他和我说,他不知道。” 宁亦错愕一秒后,摆了摆手:“那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并排坐着,气氛融洽,心神不宁的徐蔺之回来就见到这副场景,唇抿的很紧。回想着刚刚与好友的对话,将心中的微末情绪给压下,定定的站的几秒钟。 不酸,也不愤怒。 一点感觉也没有。 正常人看见喜欢的人和前男友在一起总归会紧张,也会惶恐,可他不会。他怎么会喜欢沈宁亦?喜欢他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笑面虎的样子?一连拍好几天的戏,不当面蛐蛐他,而是背后偷偷在雪糕上写他的名字,然后把雪糕戳的稀巴烂?是喜欢他天天拍戏前几天还在打游戏的不认真?还是喜欢他有男朋友还和前男友藕断丝连? “哥。”徐蔺之走上喊道。 钱大山这时候照着宁亦发的定位找了过来,就见乖乖坐在椅子上的人。 嘴上念叨了一句“小祖宗”,就忙不迭的上去扶人。 宁亦垂着眼,下巴收着,钱大山扶住人,手臂就一紧,眼下一跳就把人搂住,嘟嘟喃喃的说:“这是喝了多少啊,不会喝还喝这么多?谁逼着你喝?” 转过头就一脸谄媚的望着徐蔺之,在场三个人,一个人醉了,一个人虽然离自己艺人很近,但不认识,很果断的,钱大山做出了选择:“徐导,小亦喝多了,我就把人带走了。” “要我帮忙吗?”宁亦的半个身子耷拉在钱大山身上,摇摇欲坠的就好像快要掉下来,徐蔺之忍不住的开口道。 池江鹤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宁亦的侧颜,宁亦的棒球帽因为热早就脱了下来,凌乱的发下垂,遮住眉眼。 钱大山边回应边向他停车的方向走:“不用了,徐导,您自己回去可以吧。” 只喝了几听啤酒,也不算多,人就软成了泥,徐蔺之认命的叹了口气:“让他明天不用来了。” 钱大山一下就急了,脸忽的涨红:“徐导,你要换人了?我们辛辛苦苦拍了一个星期了,这时候还换?” “让他休息一天,宿醉拍戏,我怕他脑子不清楚。”徐蔺之解释,一旦沈宁亦脑子不清楚,演的东西就一团糟,根本不能看上一眼,徐蔺之这样想,不动声色瞥了一眼人。 宁亦被钱大山扶着离开,到车上才睁开眼睛,几听啤酒下肚,对于他而言不是什么事情。 钱大山开车,宁亦在后座慢吞吞系着安全带,为了在剧组能过的好一点,钱大山提议:“小亦啊,要不你让谢总和徐导说说?” 宁亦的酒量不差,不过喝的时候容易上脸。 把人扶住,宁亦给他的那一下,钱大山就还知道人在装醉,能让宁亦做到这个地步,充分发挥他的演技,钱大山都不知道徐导能过分到什么程度! “说什么?” “说他怎么欺负你啊。” 宁亦:“……” 徐蔺之欺负他? 脸颊发烫,宁亦手贴到脸上,掌心同样发热,他蹙眉,歪头头抵着车窗玻璃。 徐蔺之是个玻璃胃,吃大油的东西都会反胃不舒服,但是他递的烧烤,他咬了一口。 宁亦眯着眼,与001沟通:【007,你有将上一个世界的问题汇报反馈给快穿局吗?】 007:【……】 宁亦:【没有吗?】 刺啦的一声,007的数据开始紊乱,淡蓝色的数据像开花了的一样。巨大的感叹号出现在宁亦眼前,【警告,警告,涉及权限,警告系统007号!】 007机械音僵硬:【一切都在合理范围内,请宿主放心!】 宁亦:…… 大山透过中央后视镜,发现宁亦睁着眼装死不回他的话,就知道他的话在他的耳朵里就是一团空气,但没停止劝说:“我知道这部戏是徐导权权做主的,他权利大,我是希望你接这部戏能火,但受气的事情,别忍着,大不了咋们不拍了。” 宁亦是条咸鱼,没什么事业心,他能接这部戏,钱大山心里一清二楚,“谢总能用就用,不然到时候后悔的人是你。” 宁亦被念叨着耳朵疼,仰面躺着看车顶,全身的力气都卸了下来,软趴趴的快要化成泥:“你刚刚见到了我身边的那个人了吗?” 高鼻梁,就静静的坐着,不说一个字,看着冷,实则是因为矜贵所带来的阶级距离感,脸部线条轮廓流畅,如果不是因为看起来很有背景,钱大山都要把名片给递出去。 和徐蔺之那种锋利的冷不同,这个人冷是会散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雾气。 这种气质的人,娱乐圈少见的很。 钱大山:“我会认识这人?” 宁亦咧开嘴:“他是我前男友。” 钱大山:“……” 宁亦和钱大山离开,徐蔺之坐上了宁亦刚刚的位置。 池江鹤兴师问罪的话接踵而至。 “你和我说,你不知道。” 徐蔺之在池江鹤回来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他的电话,没有过多的试探,就给了一张照片,是高中时期宁亦的证件照,那时的他脸上还有点婴儿肥,问他认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徐蔺之笑了笑:“我不说,你也会知道。” 一个酒店就那么大,恰巧就那样的巧,偏就碰上了。 徐蔺之叹了口气,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海落在他的眼里,声音幽幽:“哥,我有时候真的有点怀疑,你到底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 出车祸这件事情做不了假,事情闹的很大,姑姑连夜飞到国外,他妈也在第二天登机,带着他。 重症监护室里,心电图一上一下,濒危通知书下达了好几次,也是这一次,徐蔺之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表哥。 从小被夸着长大的人,脸颊凹陷,擦伤,闭着眼睛有种将行就木的死气沉沉。胸前起伏微弱,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 池江鹤要死了,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徐蔺之想。 ----------------------- 作者有话说:xlz是阴暗小狗[狗头] 第49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十三) 徐蔺之被池江鹤的视线警告了, 这个视线让徐蔺之回想到一些旖旎的记忆。 未闭合的房门,一人被紧紧的搂住,紧绷的指节泛白, 隐隐约约的,徐蔺之只窥探到脖子后的一小片晃眼的白。池江鹤一只手扣住人的后脑, 撩起眼皮,看向了正推门而入的他,万籁俱寂。 “你是说那人是你前男友?”钱大山将车停靠在路边, 扭过头望着宁亦,一脸不可置信, “你是那人的替身?” 两模两样的两张脸,替身? 宁亦没什么表情,对着钱大山点了一下头。窝在车内, 下巴抵着衣服,钱大山隐晦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宁亦明白他的心思,钱大山想知道,他的这张脸和池江鹤的那张脸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手机黑屏幕将脸上的轮廓投射进瞳孔里, 宁亦无声一笑,他和池江鹤一点也不相像。 谢盛,池江鹤? 白月光? * “你说你要和他结婚?”谢呦对于自己的弟弟闹的这一出, 一手扶额脑袋突突的跳,老头子说要给谢盛找个门当户对的, 她就找了叶家的那小姑娘, 人也同意了,到她弟弟着就卡住了,死活不放一口气。 “你到底对她哪里不满意了?” 谢呦知道谢盛对那个小明星不一般, 叶家那小姑娘也有喜欢的人,这场联姻纯粹是给双方家长看的,没有感情,满打满算是合作。 “嗯。”谢盛摆弄着腕间的表,两条长腿架在玻璃台面上,衬衫的扣子解开来一颗,喉结上下滚动,冷着张脸,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第61章 “嗯什么嗯!”谢呦手拿文件敲了敲桌子。 谢盛:“回答你,你的问题,我想和他结婚,除了他,谁都不行。” 国内能结婚吗? 谁同意你们结婚的! 谢呦对谢盛冷笑:“然后你惹爸生气,然后被赶出去,家里还有个谢玮,你不要的东西,他可是天天紧巴巴的盯着。” 谢盛:“姐,他在你手上分不出一点,我信你。” 谢呦不是谢家的亲生女儿,当年谢盛的父母生不出孩子,就领养了一个女孩子,没想到过了几年,谢盛就出生了,谢母在一次医疗任务中出了意外,撒手人寰,那时候,谢呦在心里就暗暗发誓,她要一直守着谢盛长大。 谢盛的东西只能是谢盛的,谁都不能染指。 谢呦红了眼眶。 宁亦三天后在滨州见到了谢呦,红色缎面包臀裙的女人遥遥的望向他,宁亦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来人是谁,最主要的原因是谢呦的照片摆在了谢盛书房架子上,女人笑容明媚。 一千万的支票摆在桌上,谢呦的红唇翘起,气质凛冽,像层层交叠包着花蕊的红玫瑰,馥郁迷人。 “给我一千万,让我离开谢盛?”宁亦一点也不含糊的问,手已经按住了支票,捏在了手里,食指与中指夹住。 谢呦没想给宁亦难堪。 她说:“我没有想让你们分开,这是我的见面礼。” 宁亦:? 宁亦眼睛微微瞪着,显得有些错愕。大概是等人掀桌,但人在身后却掏出的饭后水果,还细心让人慢点吃的惊诧。 明艳大美人:“谢盛是我唯一的弟弟,他的想法我会尊重,我不为难你,而且,你也挺讨人喜欢的。” 宁亦是个演员,照片谢呦也看见过,帅但不至于让她觉得有什么。只是在面对面见了,才知道照片上的人和现实的人要差很多。 人不上镜。 听到谢呦这么说,宁亦态度软化了不少,还乖巧的说了句谢谢。 差不多了,谢呦搅动着咖啡:“我来这,是希望你能劝一下谢盛。谢闵,也就是谢盛的父亲如今情况不太好,我希望你能劝劝谢盛接受叶家的联姻,让他高兴高兴。” 宁亦:“……” 谢呦继续加码:“只是结婚而已,任何的事情都不会改变。” 宁亦:…… 原来不是一千万甩脸走人的戏码,而是一千万转地下恋情,欺骗女方结婚的戏码。 宁亦眼神谴责面前的谢呦。 谢呦:…… 宁亦没拒绝,只是在人走后,买了根雪糕在啃,一大口咬下去,腮帮子冻的厉害。 天气阴沉沉的,好几天都是晴天,宁亦仰头,风就刮来,把他的发吹的凌乱,徐蔺之站在他面前。 从那天在海边之后,宁亦就觉得徐蔺之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有点在故意躲着他的成分在,不过是导演,拍戏的时候该说就说,就是,时不时的宁亦就感受到一股偷窥感,一回头,徐蔺之就盯着他,他一看,就又偷偷的转过头。 莫名其妙。 一千万的支票在手里,徐蔺之抵达的速度,让宁亦觉得这人是不是在跟踪他。 “徐大导演,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放了定位器。”宁亦扒拉了一下口袋,东瞧瞧西看看。 他仰着头,白衬衫干净整洁,玻璃珠似的眼睛,笑起来像是油画里阴郁明媚的春天。 “谢家要我叶家联姻,对象是谢盛,谢哟来这里,是为了这件事情对不对?”徐蔺之能感受到他说这句话之后,宁亦的表情变了变,他抿紧了唇,不去看人的眼睛,“谢家不会同意你和谢盛在一起的,就像当初的我哥一样,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宁亦歪头,化开的雪糕水顺着他的手指流到了指缝里,黏糊糊的。 徐蔺之自始至终都想着怎么让他和谢盛分开,宁亦没告诉徐蔺之,他想错了,而是咬着化了的雪糕,“没关系,那我就换一个,谢盛没有了,还有张盛,许盛,我又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的。” 这段话,徐蔺之良久没反驳,宁亦抬眼见他不呛声,站了起来。 他管徐蔺之想什么 一把把支票团吧团吧塞进了口袋里。 “那你看我可以吗?” 很突兀的一声,宁亦的耳朵在一瞬很空。 他转过身,徐蔺之今天的衣服不算正式,和他一样,是个白t加短裤的搭配,脸也不算多沧桑,像最开始认识的那一天一样。 街头的两辆车掠过,带起尘土,宁亦怔怔:“你说什么?” 徐蔺之:“我妈是影后,徐家的产业也涉及娱乐圈,我爸以前是导演,人脉资源我都有,我现在也是,你以后想拍什么,我都可以支持。” 宁亦不躲不闪,他问:“徐蔺之,你有病?” * 那天海边,血液顺着奔跑的速度上涌,徐蔺之没有回头。 “徐蔺之,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 “什么?” “死鸭子嘴硬。” 徐蔺之知道了自己不对劲,仓皇出逃之后,才惊觉自己为什么跑。 隐隐的,有什么脱离了掌控,他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被吵醒的人听着他的话,笑了。 他说:“徐蔺之,你喜欢他。” 喜欢他? 喜欢表哥的前男友。 徐蔺之挂断电话,他又回去了,见到了池江鹤。 他表现的这没有什么? 事实上,也的确没有。 在回去的路上,他又打了一遍电话出去,他把自己的心路历程一遍遍的告诉对面的人,他说:“我真的不喜欢他,我看到他和他的前男友在一起,都没有一点感觉,我既没有吃醋,也没有觉的不高兴,我怎么会喜欢他。” 对面的人回复:“可是,我没有问你,你有没有吃醋,有没有不高兴。” 徐蔺之:“……” 朋友:“你知道很久之前,有人说你喜欢三班的一个小姑娘吗?” 徐蔺之:“有吗?” “有啊。一堆的人,三班的小姑娘也没有否认,有人说当着你的面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 朋友笑了笑,感叹:“你什么也没说。” “这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朋友的声音与夜色里偏显困顿,飘飘落落:“你对于这件事情很难有任何情绪,连解释都觉得厌烦,可你今天告诉我了,你不喜欢他的原因。” “徐大导演,你栽了,还栽的不轻。” 为什么不会吃醋,因为你知道,池江鹤和沈宁亦绝对不会在一起。 为什么这些年,对于宁亦和谢盛在一起耿耿于怀,是因为他们就是在一起了。 宁亦借着谢盛的势进娱乐圈,你看着他们在一起,看着他因为钱,一步步走向别人。 自始至终你都不是因为他的拜金,贪婪,轻佻,而是因为那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你。 徐蔺之,你在嫉妒。 寻常的一天,你推开那扇门,在表哥的家里,你看到了他。 他看过来的那一秒,微透的窗帘被吹的摇晃。 你知道的,在那一瞬,心跳空拍。 * 宁亦没回剧组,也不知道是不是徐蔺之的那些话起了作用,宁亦的戏份总是一遍的过,再也没卡顿,如今他的戏份只差最后一场。 刺啦的一声,007上线。 【警告,世界线偏移70%,宿主请注意。】 宁亦:…… 世界线很难掰乱,即使掰乱了还有回正。 让宁亦诧异的是,这些年,他和男主很少沟通,怎么这个世界线还是掰了? 宁亦:【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快穿任务者吗?】 一个世界线偏移,宁亦可以认为是数据流出现偏差,最终造成意外。 但第二个世界出现相同的错误,宁亦率先怀疑世界意识中出现了病毒,并可能出现蔓延趋势。 007迟疑一瞬:【没有。】 宁亦:【你有将世界报错发给快穿局?】 007思索了片刻:【与快穿局的联系通道发生堵塞,暂时未发送。】 回想到那血色的报错红字,宁亦:【你的系统发生故障了,你知道吗?】 007:【……有吗?】 宁亦:…… ----------------------- 作者有话说:007出故障了。[化了]嘿嘿 第50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十四) 宁亦打算在这个世界任务结束后, 休息一段时间回到快穿局修理通道,007的问题很大。 由快穿局签约的系统,绝对不会出现联系不到局里的情况, 除非出现极大的暴动,而在宁亦这里, 他所得到的任何消息并没有这一点。 说明,007出的故障还挺大。 宁亦拍完戏份是在几天后,比起预估的日期要早很多。嘴里的血包一咬, 血就顺着嘴角流下来,哗啦啦的像止不住了的一样。 第62章 脚下一软, 就跪了下去。 等了半天,宁亦才等到徐蔺之喊卡,一睁眼就利索的爬起来, 没拿徐蔺之给的杀青红包,跑似的躲开。 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在京都有活动,宁亦谁也没让送。就急匆匆的走,看上去还真是那么回事情。 宁亦不明白, 明明是徐蔺之突然发病,可实际上却是他在躲躲闪闪,局促不安。看来, 他的脸皮还是没有徐蔺之这人脸皮厚。 钱大山开着车:“你确定你要今天晚上回去?” 宁亦:“不走,我还在这待着?” “说话不要冲嘛, 年轻人。”钱大山方向盘向左打死, 拐了一个弯,“说不准今天晚上你走不开呢?” 宁亦没领会到钱大山话里意思,直到推开门见到谢盛, 才恍然明白。不过现在,他手滑着手机屏幕,点开了有关自己的帖子,没一句好话。 就挺烦的。 …… 宁亦心里憋着气,回酒店,推开房门,灯开着,房间里的人和东西都一览无余。谢盛眼睛上架着平光眼镜,抿着唇,听见有动静就望了过来。 “谢盛?” “见到我不高兴?” 宁亦把自己摔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冷气凉飕飕的落在光裸的皮肤上,鸡皮疙瘩冒了出来,“我昨天晚上不是告诉你,我明天就会回去吗?” 从离开京都,每天晚上宁亦必和谢盛弹视频,场场不落下,大多数时候也不说话,各做各的事情,宁亦前一天就就告诉了谢盛,他晚上的飞机。 “来这边又不是为了你,有工作。” 宁亦点头,拍了差不多一天,回来第一件事其实是洗澡,桌上放着纸袋子,logo醒目的唤醒了宁亦的记忆,昨天刷到的,博主吐槽三百多块,就一块巧克力,宁亦有的好奇这巧克力多好吃。 前天晚上看到的,今天就得到了。 宁亦的脑子转的很快,蹙眉看谢盛:“嗯,我@你了?” “什么叫@我了?” “这个。”宁亦拎着袋子,晃了晃。 谢盛:“你@的不是我?” 宁亦刷视频,@的那是一个没有,不太乐意分享,连给视频点赞也是少的可怜,不过极其的迷信,刷到财神中彩票的,那是毫不犹豫的点赞。 “手滑。”宁亦解释,他没想@人,大约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发出去,他没发现。 宁亦拆开,是方块形,有好多块,宁亦挑了一块过后,咬了一口,剩下的都丢给了谢盛。 去洗澡前,灌了一大杯水。 谢盛挑了块,吃了一口,用餐很愉快,就是太甜。 宁亦出来,被温热的水蒸气包裹后进入空调房,一瞬间的凉钻入了骨头缝里。谢盛在处理公司的事务,盯着电脑的头抬起,扫了一眼,就站了起来。 头发被拨弄着在吹风机下吹,宁亦垂着头,分外习惯谢盛的力道,眼睛微微眯着,打了个哈欠。 困顿的似乎下一秒就要闭上眼。 但,宁亦却是在思考刚刚发生的乱象,刚脱衣服,系统就不断提示世界线偏移,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向上攀升,现在已经涨到了80%。 这个世界,宁亦没多余和男主有互动,连见面次数都屈指可数,就算偏移,也不大和他有关,虽然世界偏移所造成的后果不涉及他,但不代表宁亦很乐意这样。 “困了?” 宁亦点头。 “12点多的@,晚上不睡?” 宁亦理不直气也壮:“拍戏没时间限制,而且,我认床。” 头发差不多吹完,谢盛:“晚上九点的飞机,现在睡,补补觉,到时候我叫你。” “那你呢?什么时候回去?”总归不会飞来,晚上又飞回去吧?没被吃完的巧克力依旧被放在桌子上,宁亦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不相信谢盛会做这么癫的事情。 事实上。 谢盛理所当然:“事情处理完了,当然和你一起回去。” “那你机票?” “十点的班次。” 宁亦裹了毯子倒在床上,思考世界线崩坏的事情,主角攻叫林见沅,是宁亦的高中同学,在宁亦的印象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算太好,只不过到后来,崩的不能在崩了。 以宁亦现在的这个人设,连看一眼林见沅都嫌倒霉晦气。 过了半小时,谢盛出了门,关门的声音很小,宁亦还是醒了,他没爬起来,而是又继续躺着,看向着天花板。 他猜测,谢盛是去见池江鹤去了。 池江鹤,宁亦默念着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谢盛的确是去见了池江鹤,好几年没见,两个人颇为疏离的面对面做着客套。 池江鹤回来的由头,谢盛知道,所以他问:“听说你这次回来,是要结婚?” 对于谢盛知道这件事,池江鹤并不意外,他的脑子里浮现出那人的影子,否认:“不是,回来看看。” 谢盛笑了一下,拿出了手机,“哦,那你不结婚,我可要结了。” 池江鹤抬眸,略显惊讶。 谢盛亮出手机屏幕,照片里的闭着眼睛,睡的很安稳,脸颊挨着雪白的枕头,睫毛卷翘浓密。 是沈宁亦。 谢盛手伸回去,对着池江鹤认真的说:“他就是想共度余生的人,你会恭喜我的对吧。” 失忆和阻碍并不能让池江鹤完全丧失对那段记忆的了解,他找了很多,也看了很多,他沉默着不说话,谢盛脸上的笑容极其的幸福,恍然竟觉刺眼。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谢盛甜蜜的捏造着:“下雪天,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说要做我的男朋友,我严词拒绝了,但他一直说喜欢我,没办法,我这个人心软,就答应了。” 江池鹤来滨州,谢盛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在等,等一个结果。 如果江池鹤见到沈宁亦发生奇迹记起了他之前的所有,卖惨让沈宁亦回心转意,那么…… 不过没有。 池江鹤没有奇迹。 池江鹤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在谢盛离开后,手里拽着袖扣,沉默了很久很久。 谢盛回来,脚步还是很轻,但宁亦已经醒来,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半块巧克力,神情一脸的呆滞,然后变的不耐烦,右脸颊一动一动的,大声质问:“谢盛,你为什么要买这么难吃的巧克力,你不能自己尝一口吗?” “那你别吃。” “那你不是特地给我买的吗?” “特地给你买的,你就一定要吃完吗?” “浪费怎么办,300块诶。” 最终的结果,是谢盛一块一块的当着宁亦的面将那些巧克力全吃掉。作里作气的宁亦任然不罢休,“你买给我的,然后,你吃完了?” 不依不饶的宁亦使得谢盛低下下头,这副窝囊样子,让宁亦瞬间联想到苦情戏里,默不做声的丈夫,更来气了。 到帐提示音响起,宁亦低下头,某软件显示到账1w。 宁亦:“……” 无话可说,宁亦直接摊平,本来就是找麻烦的,不占一点理由,现在就更没有了。 从谢盛的视角去看,他能看到宁亦低着头时的嘴角有点翘。 晚九点四十分,宁亦回了家,贴在门上的便利贴依旧在,他表现的有着些许的意外,笔画和他的很像,就是有点浅。 宁亦不太在意。 随手将便利贴放进抽屉里,要关上抽屉的那一瞬,抽屉里的相册让宁亦久久没有回神,他伸手去拿,然后又放下。 无边的沉默在寂静的空间里蔓延,宁亦下定决心,要发了一场疯。 手揣在兜里,皱皱巴巴的支票被掏了出来,上面的墨水被晕开了一点。宁亦抖了抖,没什么用,还是皱皱巴巴。 他将支票举起来,看着光透过那张薄薄的纸,一千万的数字就在那,唾手可得。 谢盛回来,宁亦在厨房忙活了有一会。 谢盛放好东西,倚靠在门边,不自觉的笑,这景象好几年前出现过,刚刚来的人连呼吸都是轻的,说话也很小。一日三餐都会做,等着他,哪怕他不吃冷着脸,也会抿着唇笑。 很讨人喜欢。 不过,当时的他很不喜欢。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呢,谢盛看着宁亦在灯下背影。 他在想:沈宁亦是一个很假很假的人,为了一笔钱,就能答应他的条件,池江鹤喜欢的人也不过如此。 池江鹤一个人将池家的水掀起巨浪,在被迫离开后还想着这个罪魁祸首,给他发了两条短信。 ——我在国外无法照顾他,在所有的朋友里,我只能寻求你的帮助。 ——拜托。 “怎么晚上还做饭?””谢盛挽着袖子进厨房,还没碰到碗,就被宁亦给推了出去,“你等着就行了,别进来。” 做饭是宁亦高四学会的,复读那一年,那那都饿,饿了就狂吃,停不下来,撑了还还继续塞进嘴巴里,只有那样才有安全感。 第63章 菜全端上了桌,宁亦坐了下来,谢盛在开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亦夹了一筷子,冲着走来的谢盛说:“谢盛,我们分开吧。” 没有任何的预兆,直挺挺的砸落。 ----------------------- 作者有话说:可以说,xs不是个东西[点赞](他挖墙脚超级厉害) 第51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十五) 那瓶酒挺贵的, 一大串的英文名字,宁亦瞥了一眼就觉得眼睛疼。 谢盛不动了,手握在瓶颈, 启瓶器也不找了,就望过来, 宁亦被看的指尖发麻,瞪着大眼睛回看过去,气势没被压下去。 他这一声不小, 宁亦笃定谢盛是听见了。 是飞回来受气了,还是觉得他回来晚了? 作, 继续作,谢盛不搭腔,半死不活的回了个嗯。 人爱作, 就得顺着脾气来。 不没有理由的分手,说实话,听起来很过分,宁亦打算说几个他目前看的不爽的点,来让谢盛来认同, 只是谢盛的那个嗯字,让宁亦的所有的预判都归零。 没有挽留,只有一个嗯。 宁亦在那一瞬放松了很多, 开始盯着谢盛的那瓶酒看。 谢盛的手在宁亦说出那三个字时就顿住了。 僵持在那,一动不动。 也是在那一刻, 宁亦发觉到了不对劲。 谢盛的手上多了一件东西, 亮闪闪的。 是一枚戒指。 订婚了? 滨州的那几个小时里,宁亦没有发觉谢盛的手上有多余的东西。他合理的猜测,在回来前的一个小时里, 谢盛出去一趟策划了一场求婚,然后又风尘仆仆的回来。 …… 宁亦抬头去看谢盛,发觉他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看他干嘛,去看未婚妻去啊。 宁亦好笑的勾唇,表现出自己的不在意,和谢盛在一起本来就是因为一场乱七八糟的开端,然后乱七八糟的结束,才对的起有始有终。 所以宁亦很爽快的说出了四个字:“不许反悔。” 答应了就要有契约精神。 不回头,不后悔。 也没什么可后悔。 素白的戒指戴在中指上,宁亦的注意力,放在了那逐渐被灌满的玻璃杯里。 只是略微扫了一眼,戒指的大致细节就出现在宁亦的脑袋里。 没有多余的点缀,只是银白,晃眼。 “如果我要反悔呢?”谢盛把杯子推着了宁亦,暗红的液体摇晃。 “那说明你没信用。”宁亦说。 宁亦就算再严肃的场景里,也止不住的在笑。 分手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大的事情,他隐隐约约的能察觉到谢盛没把他的这句分手放在心上,但没有关系,他喝了口酒,拿起了筷子,这顿饭过后,收拾收拾东西,他就当着他的面走,谢盛那时候就知道,他说的不是玩笑,是真的。 他要离开谢盛。 走的远远的,立刻,马上就走。 所有的解释不如行动来的明白,不用多说话。 谢盛把这一切归咎于宁亦的作。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过分的事情。 作,就说明有需求。 作,就说明他还有用。 宁亦不是第一次说分手,说分手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出来。 没达到他的要求要分手,达到他的要求也要分手。除了分手还是分手,不过提了之后都不了了之,没了动静。 宁亦晚上没吃多少也没觉得多饿,等到谢盛吃了半碗饭下去才继续动了一筷子,咸的他蹙眉咽下去,久久没说话。 谢盛还在继续的吃,宁亦把人的筷子按住,忍不住了说:“谢盛,你是不是有病?” 菜就几道,宁亦尝了一圈,脸色变了又变。 宁亦用一种极其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谢盛:“你的味觉是失灵了吗?” 不是淡了就是咸了,这还能吃的下去? 谢盛:“……” “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宁亦:“……”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谢盛看宁亦的脸色,他本来要绷着张脸,但还是翘起了唇,慢悠悠的否认:“不是。” “别吃了。”宁亦出声制止。 饭做成这样,谢盛还能不嫌弃的吃下,是味觉坏了还是其他,宁亦悄咪咪的瞥了一眼人,嗯,是脑子坏掉了。 很安静的夜,灯火都显得温暖,不近人情、桀骜不驯的一张脸都可以在其上读出两个温情的字,宁亦勾了勾嘴角,很微小的弧度。 “ 不吃浪费。”谢盛平淡的说。 碗是谢盛洗掉的,宁亦坐在椅子上,望着谢盛的背影一眼又一眼,回了房间里,抱着相册坐了很久,才推着行李准备出门。 和谢盛分开的事情,是宁亦一开始就记录在日程上的事,他其实没想提早,但或许是那张便利贴模仿的太不像,又或许是他说的别吃了三个字没有被履行,又或许是其他的其他,他就是要走。 007在观察男主的数据,只感觉世界线是遭了又遭,偏移程度是一点一点的上升,到现在已经达到了75.4%。 按照宁亦原有的剧情,在不久的未来,他会因为抢一个的角色而陷入泥泞。 只是…… 007感觉这个剧情会被鸽掉。 原因大概就是宁亦拖着行李箱的动静被谢盛看见,此时两个人正在客厅里对峙,气氛降下冰点。 “你去哪?”宁亦的工作行程谢盛都有,刚从剧组离开,钱大山不会去给宁亦安排多余的工作。 宁亦笑笑:“回家啊。” 通知分手然后还住在别人家,怎么都说不通。 宁亦太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谢盛愣了一下,滚动的轮子与地面形成的微妙摩擦,让谢盛拉住了行李箱的拉杆。 “什么意思。” 宁亦:“分手了,当然要各回各家。” 没有经历过这个流程的谢盛紧紧拉住拉杆不松手,以往的路径都是以宁亦进房间而落下帷幕,没有一次是他拎着行李箱要走。 这是第一次。 谢盛:“我不同意了。” 007就知道,不出意外的出问题了。 上个世界宿主兢兢业业的做任务,可世界线偏移程度仍然到达了100%,这个世界宿主的人设背景与男主的没有多少交叉,怎么又出现了问题? 所有的开场任务都是按既定的路线推进,除了宿主是任务者外,没有一丝的变量,所以,是为什么呢? 007陷入沉思。 好像是从上个世界开始的,他们的人设扮演才出现了问题。 话说他和宿主是什么时候开始绑定的? 宁亦不管谢盛,语气很柔,说起的话却不像那回事:“你随便,你同不同意和我没什么关系,好聚好散,最好不要闹的很难看。” 谢盛还是那四个字:“我不同意。” 宁亦将谢盛的手拿开,眉眼一松,就是一抹的笑:“你不同意那我同意,况且池江鹤回来了,我给人腾位置还不行?” 谢盛没有笑,脸上蒙上一层阴翳,灰暗衰败。 流动空气似乎也裹上了灰尘,沉闷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来气,宁亦知道说错话了,嘴角的笑一点点落下来,唇抿的平直。 谢盛在看宁亦,没有说话。 浓郁的夜色混沌的像谢盛第一次见宁亦的那天的天空,暗而深沉。 漂亮的人到哪里都能一眼扫见,与嘈杂的酒吧里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仍旧鹤立鸡群的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明明不喜欢那人触碰,却于冰块碰撞出的清亮暧昧光影里笑的灿烂,摆出最漂亮的姿态,在一沓红色红色里越笑越假。 当时的谢盛想,池江鹤为了这么一个人,挣扎着被送出国真的很不值得。 收到池江鹤消息是在一个月前,不过只是一个月而已,这个人就在想着找下家,为了羞辱又或者是为了更好的接受池江鹤的委托,不至于那么的抵触,谢盛恶趣味的捏造了一个白月光。 从一开始的人设纯洁善良,完美无缺宽泛到让人觉的虚拟,再到后来的池江鹤,固定到这么一个人身上,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谢盛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这个人设必须是池江鹤呢? 谢盛:“沈宁亦,我不喜欢池江鹤,之前和你说的那些有关你像池江鹤的话,它们通通不算数,我只是……” 不想池江鹤一回来,你就会动摇。 我只是,一开始,不那么喜欢你。 一个人为你挣扎着反抗的人,你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就放弃了和他在一起的可能,继续在纸醉金迷对着那些你并不喜欢的人展露笑颜。 面对我所给出的扮演协议也没有任何的犹豫,而是干净利落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宁亦,当时的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你。 宁亦的牙在那一刻咬合,又松开,他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的镇定,在面对谢盛的突然摊牌表现的像个局外人,一点的惊讶也没有,只是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第64章 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多。 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池江鹤。 我知道你的白月光不是他。 在那些按合约的走的日子里,你不是因为这么一个白月光而对我这么好,而是…… 谢盛,你爱我。 我知道。 宁亦低下头:“谢盛,我知道,我不是瞎子,而且我和池江鹤到底长的到底像不像,我自己心里明白。” “这个说我长的像他的说法始终并不成立。” “如果你有白月光的话。”宁亦顿了一下,平静了无水花的湖面骤然落下石子,咕咚一下,沉入水底,“大概率是我。” 没有欣喜,而是一种格外的平静。 “谢盛,我知道。” 第52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十六) “你知道了, 然后呢?”谢盛问,他继续说,直勾勾的看着人, 似乎要将宁亦的心肝脾胃都拿出来看看,是不是一点也没有。 发散乱着, 鼻梁高挺。 巨大的沉默如影随形,阴影如水一般在夜下游动。 继续什么继续,宁亦宁亦插科打诨的话还没有说出来, 谢盛话就落入了他的耳朵里,是很轻的一句。 “你不要我了吗?” 很平静。 瞬间沉默, 细微的电流嗡鸣在宁亦的耳边回荡,本该还算平静的心情转瞬进入了谷底,骤然的茫然。 宁亦懊恼的低下头, 转瞬脸就被捏住,被半强迫似的抬起。 “为什么不看我?” 贴的很近,呼吸都放缓。 深邃的眼眸,所有的渴求希望都在涌现,他在看他, 等着他的回应。 宁亦有一瞬的愣神,眨眼,又恢复了平常时的状态, 给个梯子就往上爬,没有路就硬走, 仰头亲吻了谢盛的脸颊, 语气亲昵:“当然是不想让你觉得难过啊,毕竟你说的对,谢盛, 我不要你了。” 自始至终,那样的喜欢像是只裹了一层白纸,一戳就破,谢盛没有遮掩,只要有心人用心看,仔细听。 是模仿便利贴所写的字。 是带来的巧克力。 还有什么呢? 是半夜折腾的火锅。 乱七八糟的加在一起,数不清。 宁亦再次肯定:“对,我不要你了。” 宁亦说出佐证:“我如果真的要和你在一起的话,在发觉你心思的后一秒,我就会迫不及待的告诉,可事实上,我没有。” 如果在发觉你的喜欢的那一刻,我就应该告诉你。 我将会接受你的喜欢。 可是,我没有。 “谢盛,和你在一起好多年了,我有点腻了。” [警告,世界线偏移80%!] 007:[……] 他们什么都还没做,这世界线就歪了,最近几年,他们连男主的面都没见到过几次。 一下子就升到了85%! 谢盛无言,只是拉着行李箱的手抬了起来,移到了宁亦的脖子前,又缓缓的落了下去,迷惘的,不知所措起来:“腻了吗?” 他盯着宁亦看,要在其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情绪。 但是,没有。 明明演技差的让人看着就想笑,偏偏到这个时候,就一点也露不出破绽,成了奥斯卡影帝。 谢盛问:“那要怎么样才能不腻呢?” 咀嚼过的口香糖没有了甜味就要被换掉,总去的景区一遍一遍的去也会烦,宁亦理所当然的回答:“换掉。” “腻的东西就是要换掉。” 谢盛问:“那我是东西?” 宁亦:“有不同吗?” 有不同吗? 谢盛笑了一下:“我能让徐蔺之的电影上不了映,也能让你在娱乐圈里查无此人,当然,你接下来,一定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 宁亦:“……” “我没见过比你还这么会夸自己的。” 一派没心没肺的天真,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就掠过,谢盛没有被迷惑,说:“你可以试试。” 嬉皮笑脸的解决不了问题,宁亦重新换了一种说法,结合实际,声情并茂的加以理由:“如果我和你真的在一起,你爸会同意吗?你家里人会全部同意吗?没有一点阻碍?” 谢盛:“你是因为这个,所以?” 宁亦打断:“当然……不是。” 他的语句停顿,戏弄的如同在开玩笑,实际上,也是。 长久的安静,时间缓缓流动。 “我家里面的一切不会成为我的阻碍,你想,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国外领证,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你想。车子,房子,股票,债券,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谢盛深吸了口气:“是我不对,只是,能不能不要这样和我说话,我有点难过。” 家里不是阻碍? 这话谁会信? 宁亦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一个人影,叹了口气,认真道:“谢盛,你不会觉得麻烦吗?”在人要抢答之前,宁亦笑了一下,“我觉得很麻烦,特别麻烦。” “如果你要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你的背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呢?”宁亦瞥了一眼,思考道:“你挨打的时候,你姐姐会不会扑上来拦着你的父亲,我觉得她会,嗯,毕竟她给了我支票,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对了,你是不是告诉她什么了。”在微微谢盛错愕间,宁亦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脚尖,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当然,这样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几天,你一直在国外,最近一年里,也没做什么值得让人教训的事情,嗯。”宁亦自顾自点了一下,“嗯,除了我。” 灿烂的笑容被巨大的阴影笼罩,逐渐的变的阴郁,是驱散不掉的蓝调,宁亦肯定道:“你父亲是为了我才教训你的。” “谢盛,和我在一起,真的很容易吗?” “如果和我在一起的话,你确定,你的爸爸不会被我给气死吗?”宁亦仰着头问,他是无所谓的姿态,像是个事不关己的观众。 噼里啪啦的一连串的问询下,谢盛只看了一道灵魂的摇摆,他道:“如果我说,这一切都不会是问题呢?” “如果,我可以放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和你走呢?” 宁亦:“……” “那我不就是罪人了?” 宁亦其实想说的是,你是sb吗?但他没说,他是个文明人。 荣生公司,上市五百强企业,盘根错节,是谢父与谢母当年一同创建的,后来谢母因为意外离世,留下谢呦和谢盛,不到半个月,谢父与一女人再婚,女人有个和谢盛一样大的孩子。 宁亦还是没忍住,这么大的家产说放就放,“谢盛,你去医院看看脑子去吧!” 谢盛没觉不对:“那你陪我去。” sb。 宁亦好笑道:“养我很费钱的,到时候你被赶出来,流落街头,什么都没有,那我怎么办。” “我要吃进口的水果,还要漂亮的房子。”宁亦指着墙上的一幅油画,裙摆扬起的弧度让少女的表情更加生动,是春天里的玫瑰:“虽然我不懂画,但是不妨碍我拿着你的卡在拍卖会上无限加价,那样的生活理我越来越远,我会有落差感。” “我不会让你的生活质量降低,我的公司已经在步入正轨,一切都不会让你感觉有任何的变化,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谢盛说,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只能做出保证,一遍遍的保证。 宁亦抿唇,在谢盛诚恳的目光里道:“谢盛,我不信。” 那个雪天,太冷了。 烤红薯都不能驱散的寒气经久不衰的塞进了宁亦每一寸的骨骼里。 宁亦道:“我不能保证你不是第二个池江鹤。” 谢盛的瞳孔闪了闪,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脊背微弯,“是不是至始至终,你都没有放下池江鹤。” “不是。”宁亦否认,他真的在和谢盛分享着他的想法:“你和池江鹤都有相似的身份的身份背景,他所面临的,和你的不会一样吗?” “谢盛,我不想赌。”月亮爬上高楼之间,宁亦此刻比月亮更为的寒凉,他一字一句的说:“这对我很不公平,我不想总被当作被抛弃的选项。” 谢盛:“……” 他轻轻的说:“你不是被抛弃的选项。” 你是唯一。 宁亦摇头,“如果一切都像你说的一样,你放弃你所拥有的一切,到时候,你所规划的,和你想要的不一样,到时候你会后悔吗?” “后悔当初的选择,或者……”宁亦眼神犀利,不犹豫的将剑锋指向自己,“后悔遇见了我。” “人会不断美化当初没有走过的那一条路,无限渴求不曾拥有的。” “到时候我人老珠黄,连唯一有的美貌优势都不复存在,我就会被你扫地出门。”想着老的时候,没有事业,没有钱,蹲在大马路上饥一顿饱一顿的场景,宁亦感叹着:“那真的是太惨了。” 第65章 至始至终面前的人都在自圆其说,并不在乎他说了什么。 谢盛很无奈,但无可奈何。 他问:“你不是我,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后悔。” “沈宁亦,你为什么不更相信我一点。” 宁亦:“我又不是一个很幸运的人,当然要把事情往最为糟糕的那一方向去推论。” “只有最糟糕了,那么,我所面对的,就显得要好的多得多的多。” 在谢盛的沉默里,宁亦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继续当一个没头没脑的快乐鬼,白月光的皮囊,彻底笑起来模样却是山茶荼靡的极致绚烂,鲜活灵动。 “谢盛,你总不能阻止我走向更好的人吧。” 谢盛的嘴唇微动:“更好的未来是池江鹤?” 宁亦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 在谢盛的目光下,宁亦说:“拜托,我很善良的,我不吃回头草。” 池江鹤没有困住宁亦,却让谢盛想了一年又一年。 宁亦:“没有池江鹤,还有宋江鹤,白江鹤,反正不会是他?” “那我呢?”谢盛还揣着最后的希望。 宁亦恰灭了星火:“不会。” 不会是你。 沉默了六七秒,最终是谢盛的一通电话打破静谧,谢盛出了门,站在门口接电话,而宁亦站在客厅中央,垂着脑袋看着一边行李箱,小小的绿色乌龟挂在拉链上,嘴耷拉着,丑萌丑萌的。 手指戳了戳玩偶,小小的绿色乌龟就晃来晃去的。 谢盛是过了几分钟才进来:“谢闵被推上抢救室了,我需要出去一趟,明天我一定会回来。” 人还拿着行李箱,不松手,谢盛:“所有的事情,等以后说,我们都冷静冷静。” 嘱咐了这么多,卡着最后一秒,谢盛听见从背后传来的那一声:“你不是说你能放弃你所拥有的一切吗?” 宁亦的唇张开,身后是巨大的墨色夜幕。 “如果这一夜你不走的话,那么我就同意你的提议。” 第53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十七) 宁亦就是在明目张胆的为难谢盛。摆在面前的选项显而易见, 宁亦顿了几秒,心满意足的拉起了行李箱。 比宁亦更快的,是谢盛的动作。 宁亦没走成, 因为谢盛说了一声好,且拉住了他的手腕。 掌心的滚烫, 让宁亦心头一跳。 行李箱被放置在一边,宁亦拿着手机坐在床上,房门是关着的。谢盛答应好后就把他连拉带拽的推了进来, 他也不反抗。 他会走的,这是宁亦在打开游戏想到的四个字。 随着进入战场的播报出现, 宁亦的思绪被打散,将精力百分之百投入进去,却是输的一塌糊涂, 七分钟就被推到了高地。 宁亦还要继续开游戏,却被迎面的游戏邀请给打乱了计划,是谢盛点的乱七八糟的陪玩。 烦不烦。 空调制造的冷空气下沉,手机屏的热度只于指尖传递,宁亦的喉咙突然觉得干, 扔下手机打开了房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侧过头看过来的谢盛。 灰色枕头放在沙发的一侧,客厅只开了小夜灯, 谢盛的脸被蒙上一层暗蓝的灰,宁亦走了几步, 能明显的察觉到谢盛的视线是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的, 他似乎被监控了。 喝了一口水,宁亦往房间走,时间的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六分, 他盘算着熬一天夜,再打几把游戏,睡前输的确会让人感到不爽。 落在身上的视线并没有收回,手上的陶瓷杯上印着黑色猫猫,宁亦挺喜欢猫的,但一直没养。 手指抚上一边的黑色猫耳,他的工作也不算很忙,要养也可以,实在还不行还有个钱大山,再者专门找一个小助理,反正,他现在什么也不缺。 一点也不缺,钱也有,爱…… 宁亦望回走,出房门前宁亦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四分,睡前不能打游戏,不然输了就会一直想。 微凉的门把手握在手里,宁亦怔愣了一秒,顿住,“谢盛,你是准备在客厅睡了吗?” 很平静,就像往沼泽地里投下一块巨大的石头,听不见声音。沉下去颓靡。 白月光、温柔这些的词此刻都无法在宁亦身上体现,连往常面对他的讥讽都不见了,只是平静,让人惶恐的平静。 谢盛没说话,沉默的哑剧上演。 大拇指摩挲着杯柄,宁亦低下头去看印在陶瓷杯上的简笔画黑色猫猫,他挺喜欢猫的,工作日常也不算忙,就是忙也有一个钱大山,他总能处理好这一切,大不了请一个助理,反正他不缺钱。 不缺钱,日子很好过,不用想着明天要怎么过,如何过。 宁亦喝了一口水,算润了润嗓子。 “你不会连自己父亲生病都不去看看吧,到时候后悔又要怪我,我的时间多的是,你要在这熬,你就熬,最后吃亏的又不会是我。”宁亦没心没肺的说,不打一个磕巴。 谢盛不说话,他不是一个沉默的性格,但在宁亦身上,他却屡次哑口无言。 大理石倒影着的人,躲在光的阴影里,静静的望过来,台风过境,中心的人似乎对境外的人一无所知,只是观望。 谢盛的唇微微动了一下,他问:“是不是我去找你,没和你说,你生气了?” “还是……” “我打扰你了?” 紊乱的情绪使得谢盛的问询变的愈发尖锐,最后还是绕到了那个打不开的结上:“打扰到你和池江鹤?” 宁亦:“和他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分手需要理由吗?” “要。”谢盛一字一句的说:“我需要。” 宁亦:“……” 手贴在身侧,只要不管面前的人,转身打开房门,躺在床上,谢盛的选择关他什么事情,真正的取舍在谢盛,不在他,他会有什么罪恶感。 该有罪恶感的是谢盛。 父亲躺在病床上,身为儿子的却不在身边照顾,闲言碎语分分钟就淹没了过来,现代社交媒体报道无孔不入,对各色伦理道德的新闻分外关注,谢盛不在谢闵病床前,肯定又是一番的大肆宣扬。 小三上位,正牌嫡子不愿看临终老父亲一眼。 风口浪尖,争相报道。 想来想去的宁亦笑了出来,真惨,所以他说:“快去吧,今晚我不走,到时候人真没了,我就有天大的罪过了。谢盛,我有时候觉得,我真的挺善良的。” 谢盛:“……” 善良到嘴上都抹着毒,一舔嘴唇就毒死。 静默的客厅里,突兀的响起一道铃声,丁里咣啷的。 宁亦瞥向音源处,淡淡说:“你手机响了。” 谢盛没管,只是从坐着变成了站起来。 他向宁亦走来。 走向宁亦这条路太长,实际上也就几步,谢盛的话融进了夜色里,泛着清透的凉,淡薄的灰,“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池江鹤回来,你会放弃我,所以他才会是白月光,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如果我有错的话。” “那就是你先遇到的人不是我。” 跟听不懂话一样,追着池江鹤一个人咬,宁亦想再次表明确实不是池江鹤的原因,但还是没说话,因为谢盛的手上多了一个东西,一枚戒指。 和他的手上那一枚,外观没有多少差别。 是给他的,宁亦意识到。 宁亦没有伸出手,那枚戒指的银白光圈落在他的眼里,没有掀起一点的波澜。 双方僵持在那。 宁亦的手贴在身侧,良久之后,谢盛的腰弯下要去够,声音低低:“给点机会吧,宁亦。” 戒指还是戴在了手上,宁亦垂着眼,谢盛离开了,没回头,他没听宁亦的回应,打开门出去。 宁亦在客厅待了一秒钟就推门进入了房间,没一会就又出来了,坐在沙发上,水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 被遗留在沙发上的枕头安静的躺着,宁亦打开游戏,右上角的时间变成了十二点零七分。 游戏停留在主页面,原本熟悉的各色标志上出现了一抹多余的色彩——生日祝福。 宁亦此时耳朵里不断重复着谢盛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生日快乐。” 生日一定要快乐吗? 打了一把游戏,当defect出现在正中心,宁亦知道,他快炸了。 在打下一把的时候,一条信息就那么弹出来。 ——生日快乐。 与此同时,系统发出警告:【世界线偏移90%,请注意!】 陌生的号码发来的消息,让宁亦操控的人物倒在了敌方集火里,趁着这个间隙,他果断将电话拉黑删除,连一丝询问对面人是谁的念头都没有。 宁亦边打游戏,心里却在问:【007,现在是否能与总部取得联系?】 从发觉这一事项,007就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向总部汇报,但效果甚微。 第66章 007:【没有。】 宁亦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能向总部进行投诉吗?】 007:【尊敬的宿主你是想投诉什么呢?】 宁亦的眉头微蹙:【你不知道吗?】 007:…… 宁亦对007产生的了怀疑,又或者是在看上一个世界的评分时就产生了一种疑惑,既然他的任务是角色扮演,不得违背人设做出任何ooc的举动。 那么对人设的完美演绎,就意味着他的最终评分一定是按照演绎程度进行评级,上一个世界,宁亦笃定他的扮演没有任何的差错,就算有不完美的地方,那么最终评级一定是a,而不是c+。 对于这种判断,宁亦近乎于有一种盲目的笃定。 宁亦向007提出疑问:【在很久之前,某位0开头的系统曾经和自己的宿主困于一个高位面近百年,与总部断联,无法求救,当时总部高层展开会议进行通道检修,并在为此特意将投诉通道进行加固,重新换了一条数据运输线。】 【你是系统,你会不知道?】 007的翻着淡蓝色的数据流,没有在其中翻到任何与宁亦口中所提的事情。 007反问:【宿主,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宁亦:…… 三心二意打着游戏,宁亦抿着唇。 * 谢盛赶到医院之际,谢闵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谢呦坐在长椅上,踩着恨天高,听着脚步声才堪堪抬起头。 她的视线扫过一旁的两个人,微不可查的生出一傲慢的轻蔑。 急救室门前的三个人,谢盛自动忽视其中两个,对着谢呦问:“怎么样了?” 手术中的字样亮着红色的光,医院的空气总有捉摸不定的消毒水味道,气氛更是凝重。 谢呦说:“没什么大碍,老毛病,但爸的身体不太行了,可能……” 谢闵进医院还是因为谢盛拒绝联姻这件事情为导火索,人爱玩,心不定,谢闵还能放任,只是人说要和一个男人结婚,谢闵就无法接受,让人跪下。 一向无法无天,不太把老子放在眼里的人也没辩驳一句,就直愣愣的跪下,这番动作更让谢闵气血上涌,拿出了拐杖。 没把人抽倒,反而自己进了医院,三天两头的出事情。 自家弟弟手上拨弄着戒指,在想到前几天的来来回回订机票的举动,谢呦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望过来的两个人,极轻的问:“求婚了?” 第54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十八) 走廊里不是只单纯的只有两个人, 守在手术室门口也不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谢盛自然而然的和谢呦走了出去,半点也没向边上看去一眼, 赤裸裸的无视。 医院里存在小花园,几个亿的投资下来, 有花有水,还挖出了一条人工湖,边上种了碧绿绿的荷叶。 谢盛与谢呦走在石子路上。 “你说他要和你分手?”谢呦大为震惊, 并有些怀疑是不是她的原因,导致沈宁亦要离开自家弟弟, 便将去找宁亦的事情同谢盛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 漆黑的眸子扫过她,并没有没有多少的苛责,就是让谢呦无端的后背发凉, 连接下来的话都止住。 她文:“你是在怪姐姐吗?” 谢盛收回视线,摇头:“没有。” 谢盛小时候是个奇怪的孩子,对于什么都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习惯用一双大大的眼睛,坐在小花园里的小秋千上, 盯着玫瑰花一整天。 对什么都没有小孩子独特的好奇心。 他的眼神很空,也很冷。无机质的只属于机器的冷淡。 刚刚就是那副模样。 得到谢盛的回应,谢呦的心微微放松, 可下一刻就听到了谢盛的补充:“姐,之后不要在去找他,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爸那边我无所谓,只有他不一样,很不一样。” 其实在谢呦心里, 即使谢盛再怎么对谢闵这个父亲不闻不问,但谢闵能叫地动谢盛回来,并让其跪下的那一刻,谢呦心里有了一点的论断。 她多少认为在谢盛心里,谢闵要重要那么一点。 只是现在…… 谢呦保证道:“之后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找去找他。” 谢盛还在继续向前走,在其中,谢呦竟然品出了一点无可奈何与略微的落寞感。 斜长的影子拉长,薄唇抿着,整个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连她停住了脚步也没察觉,只一个劲的向前头,似乎所有的问题都会被抛之脑后,通通消失。 “没和好?”谢呦跟上去问。 谢盛脚步放缓,“情侣吵架,合合分分的,很正常。” 谢呦多嘴问了一句:“是吗?” 谢盛不走了,说服自己似的去说服谢呦:“他爱我,不然他怎么会和我在一起?” 谢呦不是没听说过关于宁亦的事情,按道理来说,她不该再说一句关于宁亦不好的话,谢盛的态度就能表明一切,他不会回头,只是她还是开玩笑似的说:“如果那一天你破产了,宁亦那个小年轻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换而言之是另一种的质问。 他真的爱你吗? 他真的爱你吗?这个问题谢盛回答不出,也问不出口。 “……”他只说:“就算我没有荣生的股份,但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足够给他,他想要的一切。” 谢呦:“……” * 宁亦一晚上没睡,半夜吃了点东西,也没吃下去,靠在沙发上,手机上的游戏还开着,他操纵的人物半天没动,终究被对面发现人在挂机,面临黑屏状态。 同宁亦一起打游戏的叶棠发觉宁亦的角色死亡,滋哇乱叫起来,连连道:“你和我玩就不拿百分之百的实力出来是吧,我好不容易才让代练给我打到这么高的星星,你总不会让我掉下去吧。” 宁亦等了几秒,才堪堪打开麦,胡乱的扯了一个理由:“晚上饿了,去吃了点东西。” 叶棠哦了一声,也不追问,只是从一个问题跳到另一个问题上:“你那部戏杀青了,还不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还半夜打游戏?你还年轻,再这么折腾下去,到时候头发掉了,脸垮了,到时候你颜粉跑一堆,我也收拾收拾跑路,你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宁亦不说话,操作着人物来到线上。 叶棠爱说话,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住,宁亦插不上嘴,只是在听。偶尔也穿插几句:“我没听说过你是我的颜粉。” 叶棠嘿嘿一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你知不知道,你有几张神图还是我拍的,还有几条视频,几百万的点赞,那都是我剪的。” 宁亦笑了笑:“那你可真厉害。” 叶棠:“……”随即大喊,噼里啪啦的像是被点燃的爆竹,“没了?就这么一点?夸人也不像你这样夸的。” 宁亦:“……” 叶棠得寸进尺,“大明星,多夸我几句呗,又不花钱。” 宁亦懒的开口的,但还是说了:“我们家棠棠真厉害,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不仅人拍照技术好,人也漂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要我说……” 叶棠听不下去,连连说stop,“我还没有到人见人爱的地步啊,不要乱说。” 宁亦干笑,不再说话。 和宁亦打游戏,叶棠其实发现,他不太爱说话,逆风了也不说话,对面嘲讽也不管,自己打自己的,偶尔还发个呆,回过神来已经被送回泉水了。 一个大明星和她产生了交集,到现在叶棠还觉得像场梦,她摸了摸手上的水晶手链。 二十几岁的年纪,带着几万的家当就去滨州追梦,窝在小出租房里想着有一天终究会登上更大的舞台,然而越想得到什么就越不会得到什么。 她遇到了一个骗子。 说拿几万块钱就能得到一个露脸的小角色,不出意外,孤注一掷下被骗的一干二净,连下个月的房租也没有着落,家里一个劲的问她的工作是否稳定,一切乱七八糟。 二十多岁的人了,当时就绷不住了,在大街上就毫无形象的哭了出来。 附近有个小明星开了个演唱会,场馆里的歌声传的很远很远。越想越悲催,就蹲下来,抱着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很丢脸,但就控制不住。 背上轻飘飘的落上了什么,青年的温柔的声音就落了下来,“怎么了?是演唱会进不了场吗?” 到底还是要脸,努力平复着心情,她抬起头,眼前却是一片的黑,她的头披了一件外套。 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又如洪水泄闸,止不住的流,过了很久,才逐渐平缓下来。 哽咽着,叶棠将头上的衣服掀开,才见到了声音的主人,不算很精致的穿搭,大裤衩拖鞋短袖,只不过脸长的太好,连简单的衣服都上了几个档次。 青年在一边,将一瓶水递给了她。 他说:“不就是一场演唱会吗?你看,我也没进去。” 第67章 人想歪了,叶棠当时没想告诉面前的这个人她发生了什么,只是顺着人的话,耷拉着脑袋,乱七八糟的说:“他是我偶像,我没进去,也许下一次就得很久很久之后了,或许也没下次了。” 青年笑着,明亮的眼睛比星光闪耀:“那你的偶像实力不太行啊,开几场演唱会就没有下一次了,那你还不如抛弃这个偶像来看看我,我也是明星。” 说着还wink了一下。 “不过我不是唱跳偶像,而是一个演员,虽然现在还没有出头,但我是一个潜力股,你可以多看看我,保不准我就是是下一个影帝。” 叶棠在那一瞬间知道了,原来真的有人用脸就可以让人愣住,她距离明星真的有很大一段路,而且这条路,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成功。 而现在这个,当初说要成为影帝的人却说:“叶棠,我可能要退出娱乐圈了。” “怎么了?” 叶棠的语气并不尖锐,甚至于不震惊,明明是他的粉丝,但一点也不关心他的事业。 宁亦笑着,语气轻松:“这些年挣得钱够多了,总是忙来忙去的不太适合我,我决定过几天去旅游,给自己放个长假。” 叶棠有点不放心:“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宁亦:“我能发生什么事情,哦,的确有一件事情,我要和男朋友分手恢复单身生活了。” 叶棠心里咯噔一下,问:“是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宁亦:“不是,就是我腻了。” 叶棠:“……” 话题就这样过去了,打了几把游戏,叶棠受不了了,一看都凌晨四点了,她说:“大明星,快点睡觉吧,再继续熬下去,真的会没命的。” 宁亦像往常那样回复,一字不差:“你去睡吧,我等一会再睡。” 游戏又继续正常开局,宁亦无奈的看着队伍里的猫猫头像,点击了取消按钮:“我是睡不着,你要和我熬做什么?去睡觉吧。” 叶棠不相信宁亦的话:“我多少次抓包你凌晨在线,第二天早上也在,你能不能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最后一句叶棠语气有点冲,回过神来,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游戏麦一动一动的,低落的声音原封不动的传进了宁亦的耳朵里。 “我家的荔枝树明年就要结果子了,我觉得会很大很大颗。”叶棠顿了一下,“我希望明年你能吃到。” 叶棠中奖之后就彻底过上了躺平生活,喜欢在院子里种点果树,时不时的还给宁亦空运过来。 女生的声音闷闷的,宁亦没说好与不好,岔开了话题:“我准备一个星期后去雪山看日落金山,到时候给你发照片,我特地买了相机,感觉要待一阵子,也不知道适不适应的了高原反应。” ----------------------- 作者有话说:我觉得荔枝还不错[点赞] 第55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十九) 宁亦同叶棠说了几句话, 就下了线。 手上多了一枚戒指,不管做什么事宁亦都觉得有几分硌得慌。 他想取下来,但到底没有。 不打游戏的时间, 宁亦找了几部几个月前还热映的片子,含有荔枝两个字的电影名就出现在他的眼里。 宁亦一觉睡醒是次日的黄昏, 后脑像是被人用棍子锤了一下,闷闷的发沉,发昏。 等了好久才缓过来。 沈宁亦身体的基础数值相比较比要好那么一点, 高中时候的三分篮一投就中,跑一千都不带喘的, 而现在身体素质下降,跑一步就觉得累,前些年还得了急性荨麻疹, 起一团一团的红色肿包。 坐了会,来自系统的通知在他面前出现。 十次警告,全是在他睡觉的时候由系统发出的。 正中央的红色字体显示——世界线偏移已经到达了95%。 宁亦皱眉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凉水扑在脸颊,纷乱的思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镜子里倒映着他的脸。 不是他自己的脸, 而是经过系统刻意降低他自身原有数据而下调得到的一张脸,是他自己的,又不是他自己的。 宁亦一时之间对007的怀疑越来越大。 为什么他的任务是角色扮演。 但却会给予世界线的偏移程度, 不应该是警告人物的ooc程度? 水顺着脸颊滑落,镜子里的人肤色是种不正常的冷白。 宁亦隐约记得, 宿主的外貌值调整需要本人提出申请才可以变化, 大多数是任务者是以自己原有的样子进入世界,很少会做出改变,毕竟系统提供的每一项服务都需要相应的任务积分。 积分? 从卫生间出来, 客厅乃至于整个房屋内都没有一个人影,宁亦木着张脸,后知后觉的发觉谢盛没回来? 他生他的气了? 生什么气,今天是他的生日,就算真的是他错了,也该原谅他吧。 宁亦不负责任的想。 突兀的,门铃声响。 宁亦拖着不想动的身体,走到门前,后知后觉的咧开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打开门的那一瞬,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男人的身姿挺拔,手上是一捧洋桔梗,右手拎着蛋糕。 俗话说钱养人,宁亦觉得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错。 年少时的李将月瘦的像个纸片人,人收拾的干净利落,但总显得落魄。脸颊挂不住二两肉,但如今呢,财经频道的常客,西装革履的成为上流社会的科技新贵。 这人的命怎么能这么好呢? 宁亦唇上的笑变的讥诮,上挑着眼,他问:“李将月,你来干什么?” 007望着面前的这情况,眼真真看着那95%数字在以几分的数据一点点攀升。 李将月,这个世界的男主。 沈宁亦憎恶的人。 宁亦在扮演这个角色时,就将人物背景与人设进行了合理的融合。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让面前的人死,虽然是挺没有道理的事。 只是这个人活着,就会让人感到愤怒。 让人感觉窒息的难受。 宁亦的身体靠在了门框上,从上到下将李将月看了一圈,他能明显的看出李将月来的目的,但还是多此一举的问了一句。 然后就见面前沉默的似乎要站到地老天荒的人张开了嘴,涩然的吐露出四个字:“生日快乐。” 宁亦真的不是很明白李将月为什么还有脸能来他面前晃悠,他带着明显的困惑,双手抱臂,垂眸望着蛋糕问:“我没得罪过你吧,要你这么报复?” 细数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宁亦真不觉的他们之间还有一点情分。 就算有,也只留下了恨。 宁亦:“我出生这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来给我找晦气的?还是见我过的太好了,非要来给我找一点不痛快?” “贱不贱?” 李将月要解释,但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他的存在就是一根咽也咽不下去的一根鱼刺,相较于前些年宁亦对他的态度,现在要比之前要和缓了很多。 这是进步不是吗? 宁亦没盯着人看,多看一眼就是对自己的荼毒。 来了之后也不说话,什么也不说,像个哑巴,一个弱者,把他衬托的同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差不多。 对着一个哑巴一样的人说上一切恶毒的话,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又无用。 可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方法。 如果李将月能死不悔改,能无理取闹的说着一切是他活该,那一切都会有理由。 但没有。 错也不在他。 宁亦胸口堵着一团气,兜兜转转找不到发泄的途径,他问:“你是来寻求一丝安慰的吗?安慰自己,还是为了你那无处安放的同情心?” 宁亦很烦躁,如同被点燃的火把,有一种要把所有的东西统统烧毁的冲动。 蛋糕被盒子完完全全的罩住,看不清里面的形状。 这不是李将月第一次送他蛋糕,上一次送还是很久很久之前。 那一次的蛋糕被打落在泥泞的小巷子里,碎成了乱七八糟的样子,是一款很简单的水果蛋糕,奶油砸了一地,芒果草莓掉进了泥水里。 “就一个破蛋糕,我需要你送吗?”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宁亦脸上的表情就僵在了那,似乎听到极为好笑的事情,“朋友?”宁亦看向李将月,盯着看,琥珀色的瞳孔里,没什么玩笑的成分在,宁亦却听出了黑色幽默的感觉。 也只是那一瞬,宁亦的眸色结了冰。 “看到你一眼,我就觉得恶心,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也去死。” 宁亦说的很认真,李将月没说话,但他在听。 “啪”的一下,宁亦用力的关上门。 背靠门,宁亦想到厨房里有一把刀,很锋利,当时只是削个果皮,手就被划了一道口子。如果用来给人一刀,会怎么样? 第68章 深呼吸了一口气。 宁亦觉的烦,在门口前待了几分钟,然后去了厨房,打了杯水,水面摇摇晃晃。 收拾好东西,准备打开门,李将月的的身影似鬼影一般的在脑袋里乱晃,犹豫一秒后,宁亦打开了门。 李将月应该为此而感到无颜面对他,而不是他面对这个人龟缩在家中,一步也迈不开 。 门被打开,人已经走了,留下了两样垃圾——花束和蛋糕。 东西全被扔到了楼下垃圾桶里,宁亦用湿纸巾擦了一下手。 生日,宁亦准备好好吃一顿,本来一早就要买点东西回来,但只有一个人,宁亦也就犯了懒,兜兜转转开着车,在三环内逛了好久,也没找一个吃饭的地方停下来。 在某种程度,宁亦有选择困难症。 车一路开,挑挑拣拣,宁亦最终停下的地点是玉庭华府,一个小区,小区门口有门卫,进出不那么的方便,宁亦停车在门外,低下头打开了vx。 删删减减。 玉庭华府,算是宁亦的半个家。 01:你在家吗? 从加人到现在,宁亦没怎么联系过池江鹤,毕竟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和死了的一样。 不过发出去,一个念头在宁亦的脑子里转了一圈。 池江鹤回国之后,大概率他的家不在这里,宁亦的视线望向玉庭华府内的绿化,手指在撤回两个字上时,对面发来了消息。 c:我在家,你在哪? * 空气里的香味让宁亦不自觉的看向厨房,池江鹤在一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饿了吗?” 宁亦摇头。 给池江鹤发了消息,只是在一下一刻,他就问,你要不要上来坐一坐,宁亦就畅通无阻的来到这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屋内的摆件没什么变化,很久之前放在架子上的多肉也长大了一点,没什么变化。 宁亦突兀的问:“这套房子不是被卖掉了吗?” 池江鹤很诧异,问:“是吗?” 后知后觉的宁亦意识到,或许当初的那个人来的时候,只是略微的欺骗了他一下。 当时的他也没什么办法去辨别真伪。 答案不是那么的重要。 宁亦换了鞋进去,用的是一双天蓝色的拖鞋。 池江鹤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池江鹤回国再来这套房子的时候,他其实有些困惑。 大约是这里的装修风格与他印象里的大相径庭,玉庭华府是作为他的临时住所,整个设计图最终呈现出的是一种近乎于冰冷的现代化,经典的黑白灰配色,至极的简洁明了。 而如今呈现在他面前的景象却很不一般。 黑白灰的配色几乎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原木色泽,光影投射下来,是晚风吹拂下稀碎的金光,温柔微暖。 小小的绿植摆放在各个角落,生机勃勃。 “你做了什么?”宁亦问。 他同回自己家一样,走进了厨房。 整整六道菜就摆在了流理台上,色香味俱全。 池江鹤会做饭,而且还做的很好,这是宁亦一早就知道的事情。 宁亦经历过两次高考,复读那一年胃口极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宁亦将此归功于池江鹤的手艺。 自顾自的将盘子端到餐桌上,没管池江鹤现在失去了记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处在半清不楚的尴尬境地。就无任何顾忌的,像很久很久之前一样,好似什么也没变过。 -----------------------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只爱钱的庸俗炮灰(二十) “今天做这么丰盛, 是有客人吗?”宁亦是打算蹭饭的,厚着脸皮望着人,规规矩矩的坐在饭桌前。 池江鹤是一大早就开始准备的。 失去记忆不代表不能查出有关属于他的一切, 只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 池江鹤望着宁亦,淡淡道:“没有什么客人。” 宁亦不客气的先动了筷, 可乐鸡翅塞进嘴里,还是之前的味道,没什么变化。有点甜, 宁亦的心突然变的很平静,甚至于有些心安。 “你在国外生活的还好吗?” 青年的声音与墙上的时钟转动声交叠, 池江鹤没有犹豫的说:“很好。” “真的吗?” “学校有湖,喷泉上是一雕刻的丘比特,住的地方是学校附近的公寓, 很近,下雨的时候可以看到街上的枫叶,枫叶在秋天的时候全红了,和香山差不多……” 宁亦打断:“我是说你怎么样?” 池江鹤回复:“吃的好,睡的好。” 轰的一声, 下一秒大雨就倾盆落下,打在巨大的玻璃窗上,噼里啪啦。 城市氤氲在水汽里, 闪电自天际劈下。 宁亦扭头向外瞥了一眼:“别人说,撒谎容易被雷劈, 你觉的呢?” “我不会骗你。” 宁亦闭了嘴。对于别人的话, 宁亦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感,他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又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 池江鹤也没在吃, 不过看着一大桌的菜没动几口,他问“是不舒服,还是不合口味?” 可乐鸡翅,玉米排骨,桌上摆着的,都是他爱吃的,宁亦不怎么客气,甚至于违心的说:“这些年我口味早就变了,有些菜我已经不怎么吃了,甚至于有些讨厌。” “……” 池江鹤:“那吃面吗?” 生日当然要吃面,宁亦也没拒绝,只是在人走向厨房的那段路上发现了池江鹤的腿似乎有点跛。 宁亦的盯着人的腿,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系统提示,世界线偏离98%,宿主请注意。】 宁亦的手顿了一下:【007,如果我提前结束我在这个世界的剧情会怎么样?按照走向的话,我抢主角受的角色可能并会引起大规模的网爆,李将月他不会帮他。】 【他不敢面对我,他看到我,他会愧疚。】 007也在思考,按照原有的剧情主角攻李将月不会对宁亦这个路人有过多的让步。 尽管是他的养父违犯交通信号与宁亦父母相撞,造成两死一重伤的严重后果,但李将月也仍旧没有表达多少的歉意,甚至于在后续剧情里,连这一点也没有表明,只是了了带过。 不是主角,连人物的背景故事都被架构者忽略。 007:【宿主可以试一试。】 这个建议一发出来,007的数据线像是要炸开一样,溢出淡蓝色的火花。 宁亦:…… 快穿局系统里安装了反消极怠工的程序,似乎当年因为某个炮灰组员工消极怠工,频繁自杀来进入下一个位面,导致上层严厉打击跳世界的黑操作。 007会不知道? 宁亦也没多说什么,不过他的计划要尽快执行了。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宁亦问,筷子戳了一下池江鹤刚刚端出来的面,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碗里满满铺上了牛肉块,上面还窝着一个蛋,几块几根青菜在清亮亮的汤里,看起来很有食欲,然而宁亦只吃了一口,就没在继续。 他本身并不是来吃面。 “好几年前的事情。”池江鹤没想继续说下去,只是在人的视线里,还是多说了几句,大致的概括的事件的来龙去脉。 可宁亦知道他撒谎了。 他没有看他的眼睛。 “早几年前出门没注意,磕到了腿,那段时间也忙,没怎么注意就落下了毛病,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什么是大事情?”宁亦的声调尖锐到突兀,直到四周安静到一种境界,他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到自己的情绪不稳定,喃喃道了一声“对不起。” 池江鹤面对这惊变的一瞬,没有表现的多么诧异,只是在某一瞬,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场景。 男生佝偻着腰,对着马桶呕吐,吐完了,好了。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扭过头,那张开嘴的口型与如今宁亦的口型如出一辙。 ——对不起。 宁亦没再继续吃,可以说的是桌上的东西没动几口,明明面前的人说了是口味变了,池江鹤还是问:“最近的心情不好吗?” 从对池江鹤说出对不起的话之后,宁亦就坐在了椅子上,不,可以说是瘫,精气神全部抽离,是潮湿阴雨天的苔藓,驱不散的阴郁。 他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池江鹤,又转头看向窗外的的天空。 雨水被拍打的稀碎,水汽蒸腾。 “没有。”宁亦否认。 饭不吃,池江鹤开始收拾起桌上精心准备好的一切。 该劝劝的,吃这么少,能撑的下去吗? 池江鹤这样的想,在跨进厨房时,向后看了一眼,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窒息与惶恐就在那一瞬呼啸而至,浩浩荡荡的把他淹没。 “沈宁亦。”池江鹤叫出声。 “……” “沈宁亦。”池江鹤转过身。 "嗯。"宁亦连看都没有看人一眼,只是低着头,懒懒散散的敷衍。 第69章 007:[世界线偏移程度99.6%,宿主请注意!】 操作台上的数字刺眼到醒目,宁亦没有在意这件事。 不过,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池江鹤没有将东西收拾好才出来,宁亦再次抬眼,他就站在他的面前。期间的间隔不过几分钟。 宁亦张口的话还没说出口,视线就被池江鹤手上拿着的东西给牢牢抓住。 一盒雪糕,话梅味的雪糕。 池江鹤的手就那样递过来,宁亦一瞬间幻视到很久很久之前。 空气中的水汽充足,无数的水滴在玻璃窗上炸裂。 不是一个冬天,是一个夏天,身上的毛衣成了短袖,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了。 宁亦的苹果肌向上提了提:“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分手的吗?是因为你没给我买话梅味的雪糕,所以我们才分手的。” 池江鹤的手僵在那,一动不动,但他又很认真的提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那我在去买。” 这些都不算太大的问题。 至少现在看起来并不算。 宁亦现在突然的很好奇,他问:“冰箱里只有话梅味的雪糕吗?” 池江鹤:“……” 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眼缘,除了这一种,其他的都不再考虑范围内,等回过神来,已经对着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冰箱发出了深刻思考。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到最后居然一无所获。 宁亦没有去接,只是说:“我好多年不吃话梅味的雪糕了,它太麻烦了,不是每家都有,有点难找,而且这么多年了,味道也应该变了很多很多。” 凝结出来的水挂在包装上,池江鹤不知道宁亦是在说他,还是单纯只是在评价。 他问:“那你还喜欢他吗?” “……”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没有真正的分手,嗯,没来得及。”宁亦不再回避这个问题,他说了一点,也没说一点,“你没有通知我这件事,但我通知了你,只是我猜测你大约没有收到。” 在池江鹤离开的那些天里,宁亦发了几条消息,也仅限这一点。 他知道池江鹤看见了绝对不会不回,没有看见,也没有办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在撑那么几天。 宁亦补充:“然后时间一久,我就觉得你这人麻烦,反正你也没回,我就当作你知道了。”宁亦长长的舒了口气,语调轻松:“我就不要你了。” 总有人把这件事反反复复的说来说去,宁亦自己没什么感觉,只是他没看向池江鹤的脸。 外面的狂风暴雨下个不停,按照宁亦的经验来看,一小时差不多,雨就停了。一场雷阵雨,很快就会消失,停止。 就像从海面上呼啸而过的台风,终将在某一处陆地化为寂寥无声的轻抚,似乎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池江鹤不用多加思考,就能得出当初所发生的一切。 母亲自从与父亲离婚后,对于他的管教很严厉,他不应该做出任何出格的动作,哪怕一点点。 他说:“你没有错,自始至终,我没有要求你等我。” “人没有义务为了一人等好几年。” “而且,有问题的人是我。” “人就应该向前走,沈宁亦,你值得最好的。” 哪怕那个人不是我,也可以。 听到这些话,宁亦点了下头,极为认同的说:“对,我值得最好的。” 宁亦认真的看着池江鹤。 他又突兀的说:“池江鹤,你能祝我生日快乐吗?” 池江鹤:“生日快乐。” 宁亦哈哈大笑,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板着脸:“我一点也不快乐。”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快乐呢?” 这句话很熟悉,熟悉到让宁亦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车祸那天是6.7日,哥哥从a国回来,语文考试结束后,宁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医院的,大晴天的脚底板上涌上来的寒意,一个干瘦的人站在那看他,就朝着他跪了下来,车上三个人,两死一重伤。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那一年,宁亦总分138分。 宁亦其实也不太理解,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怎么能这样呢? 母亲的后续治疗费用很高,把房子卖了都不够,能借的都借了,重症监护室每天都在烧钱,宁亦就是在一个雨天和池江鹤遇见,他们真的不太熟,所以当人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没说话,而是向前走。 雨下的真的很大,宁亦记得池江鹤拉住他的那一刻,他反手就将人推的很远很远。 他很饿,没吃饭,也没时间对着已经毕业考的不错的人表露一点点的微笑。 烦,特别的烦。 宁亦第一次产生名为嫉妒的情绪,他一直以为别人得到什么都是他人该得到的,他守着他该有的一切,就能一直幸福下去,不测风云来的太快,将本该灿烂坦途的未来摧毁的一点也不剩。 宁亦能听到自己对着池江鹤喊了一个字,“滚。” 他大口的喘息着,雨水顺着脸颊一点点进入了眼睛,嘴巴,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一块块模糊不清的大片光晕。 宁亦知道自己不该发脾气,所以在这一次宣泄后,他对着池江鹤说了一声对不起。他站在原地,上头的情绪过后是一片的虚妄空洞,让他有一点不知道要去哪。 池江鹤伞没拿稳,身上被雨水淋湿,他弯腰去捡,衣服随着动作被压出褶皱。 人向他走过来,宁亦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很局促“抱歉。” 是他情绪化了。 后续的发展不在他的预料之内,因为他饿的肚子叫了,之后就被人领到附近的酒店,被塞了一套衣服,洗完澡出来,桌子上是一桌子饭菜,宁亦没有在意池江鹤莫名其妙的举动,边塞食物边反胃,不住的干呕,吃完就跑去了厕所吐。 呕的脸发白。 太过激烈的反应,让出来的宁亦对上了池江鹤的眼睛,下意识的就解释了一句:“抱歉,最近心情不太好,胃不太舒服。” “不高兴?” “嗯,不高兴。” “那要怎么才能让你高兴起来?” 池江鹤的话不在宁亦的意料之内,大约是想起了学校里对池江鹤描述的种种,宁亦有了不可告人的心思,试图得到些什么:“我要钱,很多很多钱。” 这一次,宁亦没回答池江鹤的问题,他准备走了,池江鹤是要送他的,却被他拦住了。 “没事,我只拿一把伞就行了。”宁亦轻车熟路的拿了一把伞,回过身冲着池江鹤:“我想要自己走走。” 他要自己一个人再走一遍。 只是临走前,宁亦说了一声对不起。 池江鹤是看着宁亦消失在他的视野里的,当最后一抹亮色消失,心脏迅猛的涌上一阵似针刺般的疼痛。剧烈而又短暂,之后就是来不及挽回的怅然若失。 宁亦没出门就给徐蔺之打了一通电话,接的很快,就几秒钟。那边很安静,之后是一阵的窸窸窣窣:“怎么了?” 偏温柔的嗓音,却有点哑。 “在睡觉?” “嗯。” 与徐蔺之太过柔和的沟通让宁亦有些不习惯,正常徐蔺之应该说的是有事说事!主打的就是暴躁。 “问你一件事。” 徐蔺之半身裸着,坐在床上,刚醒的大脑逐渐清晰:“不知道,不清楚,如果你生日需要我陪的话,另说。” 宁亦:…… “怎么样?” 宁亦没有废话:“池江鹤在国外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你卖惨了?” “没有。”宁亦捕捉到一关键词,极快的反问:“惨?” 徐蔺之打岔:“那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按照宁亦这没心没肺,这些年不闻不问的态度上看,基本上不会是他找池江鹤,就算是,徐蔺之硬生生的把这一苗头掐断。 宁亦:“他的腿瘸了。” “不过只是车祸后遗症而已,下雨天会疼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徐蔺之意识到:“你和他见面了,今天?” “谢盛去哪里了?” “算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徐蔺之穿着衣服,听着电话那边呼吸起伏,而后就是宁亦的一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蔺之:…… 池江鹤被姑妈送去了国外,最开始的那一年并不是留学,而是治病,姑妈认为,喜欢上男生的池江鹤得了很严重的精神疾病,把人送进疗养院进行封闭式治疗才能彻底断绝。 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直到池江鹤逃离疗养院发生车祸命悬一线,众人才意识到。那条腿,也就是在那时候落下病根的。 徐蔺之发自内心的说:“宁亦,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我姑妈在的一天,池江鹤就飞不起来。” 他不想告诉宁亦池江鹤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因为这是一项加分项,同时这也是一件极其难过的事情。 第70章 宁亦意识到:“是因为我?” “……” 他笑了一下:“是我啊。” 静谧之下,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突兀的响起,在那之前,手机摔落在地的声音清晰可闻,砸进徐蔺之的耳朵里,惊天动地。 ----------------------- 作者有话说:这个世界写的好薄[化了] 第57章 人偶(一) 007震惊:【你就这么死掉了?你觉得合理吗?】 屏幕上的评分显示着c+, 宁亦居然没多意外,“沈宁亦的母亲的死亡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我这么做也是符合他的人物设定的, 况且剧本并没有描述他的人物背景,就说明, 在很大程度上我是自由的,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一点也没错, 007还是说出了一点:[在剧本里,你最后死去并不是因为这一次意外事故, 你可以在等等那个任务点。] 宁亦摇头:“我只是想验证一样东西。” 007:[什么?] “我卡在时间线偏移100%前,选择了离开了那个世界,世界线看样子还偏移了。据我了解, 如果干扰世界线的因素消失,无论世界线偏移到何种程度,小世界的意识都可以自我进行扶正剧情,一步步的推进。” “007,为什么明明我的任务是角色扮演, 但现在,我完成到这种程度,不存在ooc的情况下, 我只能拿到c+的评分?” “并且,你现在可以联系到快穿局吗?” 刺啦的一声, 系统亮起了红灯, 刺目的红色警告映入宁亦的眼睛里,一闪闪的晃人眼睛。 宁亦沉默,在系统空间里等了好久, 那被拉起的警报声才逐渐消失,宁亦揉了揉被震的发麻的耳朵。 系统的机械音不带一丝的活人气息提出建议:[宿主需要针对上一个世界的问题进行复盘吗?] 蓝色团子的机械眼瞪的很大,空茫茫的一片:[是or否,请确认。] 宁亦说出了一个否。 他能记住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就算复盘也不需要进行系统的录像,所以,系统的目的是什么? * ——欢迎玩家来到明德中学,副本任务已发布,待解锁,祝您游戏愉快。 【世界登陆中,宿主017号请准备。】 【滴,已正式登陆,请完成角色扮演,祝您旅途愉快。】 【登陆次数:3/3】 黄昏残阳落日,波云诡谲的气息笼罩在学校的上方,突然教学楼上,一道黑影极速落地,尘土飞扬,像极了一烂熟的西瓜被摔碎的闷声,地上红的,白的,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 巨大的冲击声成功的吸引住了一群路过的学生。空气似乎在那一时刻凝固住。 血砸出了一朵巨大的花,人群中,一个女生先看到了地上的惨状,扭过头就跑到一旁开始干呕,长发垂下,脊背佝偻着。 一部分人见怪不怪,一部分则面露惊恐,瞳孔紧缩,似被吓到灵魂出窍。 宁亦的眼睛逐渐出现光亮。 浓郁的血腥味在飘荡,他躺在地上,仰面望向着天空。 视线出现错乱。 大片大片的晚霞映入他的瞳孔里,同时他还看见了飞快的,晃来晃去的景色。 这个世界的剧本是以无限世界为背景进行创作的,宁亦此刻的人物不过是其中一个副本里微不足道的小炮灰,出场既死亡。 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摔的四分五裂,得不到救治而死去。 宁亦居然有一种直觉,他这次死不了。 热浪扫过,玻璃珠被吹的乱滚,与此同时,宁亦的视线也跟着摇晃。 几圈过头,突兀的陷入一片黑暗。 “这里的学生上学要带洋娃娃?” 粗旷的男声,语气却没多少的困惑,越来越近的脚步停在身边,宁亦最终看到了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 三十几岁的模样,结实的肌肉隆起将白校服给撑起,不太合身,从上到下,看起来不像明德的学生。 “大概率这个男生挺有少女心的,你喜欢?” 另一片阴影落在头顶,宁亦的眼睛眨也没眨。 那是一个笑的有些温柔的少年。 明德学院的校服偏英伦风,比起络腮胡,这个出现的男生身形恰到好处的衬托出衣服的优雅随性。 校服的衣领没有扣到最上,解开了一粒,漆黑的瞳孔里是碎了一地的血色残缺,没有恶心,只有勾起的温柔嘴角。 皮肤冷白,在他的瞳孔里,宁亦看到了自己。 破碎的自己。 血色上,小小的陶瓷人偶碎成了乱七八糟的样子,一只蔚蓝色的玻璃眼睛脱落,头上破了个巨大的窟窿,如蛛网蜿蜒的裂缝蔓延到唇角,四肢也摔的残缺。 络腮胡拒绝道:“我一个大男人对这个不感兴趣,樾神不看看?” 男生没动,眉眼是弯的,瞳孔最深处的眼神却是一片冷漠:“我不夺人所爱了,毕竟,你的眼神可一点也没离开这个这个娃娃的身上。” “不喜欢,真的?” 不紧不慢的语调,隐隐所显露出的压迫感让人不可避免的避其锋芒。 络腮胡不再说话了,静静的退出了宁亦的视线里。 宁亦对这个名叫樾神的男生有点好感,因为他的嘴角一直上扬着,没有落下去一点,看上去和他很像。 很假。 在笑,但没什么人味。 不过让宁亦有一点不高兴的是,这个人的脸颊光滑细腻没有一点裂痕,不像现在的他,脸被砸碎,裂成了窟窿。 他不再是一个完美的陶瓷娃娃。 他不漂亮了。 宁亦微不可察的用视线瞥向男生的脸颊,近乎于天真的想,如果这人突然死掉就好了,这样,他的脸皮它可以扒拉下来。 “樾哥,这个人偶有作用吗?”又一道声音插着缝进来,但宁亦却看不见人的身形,他猜测这个人的距离大约离他有点远。 陈樾扭过头看人一眼,戴眼镜正欲一口牙咬紧窜过来的男生顿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发出声。 被吓的。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向后退一步,而是盯着倒在血泊里的人偶,不眨眼。 络腮胡也在一边瞧着,听人的回应。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不过有些人没在意,而有些人则在暗戳戳的窥视着。 副本中会刷新附带特殊技能的物品,它的出现在,在一定程度上会帮助玩家离开副本,同时提升玩家的自身实力,例如一个怀表,他的技能可能是催眠,由此,只要你拿出它,就能将人催眠,而这种物品又分为一次性物品与次数限制与无限制性(可升级)的区别。 更为作弊的一点,物品可直接使用在现实世界。 没人不会心动。 不过心动,络腮胡也不会动什么,道具的特殊性使得它的获取也更为苛刻,有些物品一旦获得就会遭到当时所在副本所有npc的围剿,有些则不会。 获取的危险性概率太大,不太值得。 悄无声息的瞥了一眼宋樾,络腮胡站在一侧,况且还有这个杀神在,不管怎么样,也落不到他手里。 斩杀榜上的第一,命门组织的副会长,一个能把他砍成臊子的存在。 他和他抢什么。 sss级任务世界,150人的大型屠戮副本,只有这么一个杀神走了出来。 被盯着的眼镜男在陈樾的视线里咽了口唾沫,还是颇为贪心的,小心翼翼的问:“樾哥,这个有用处吗?” 如果没有坠落下来,原本的模样算是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陶瓷人偶。 雪白莹润的肌理,蔚蓝色的瞳孔像是天空最纯净的色彩,乌黑柔顺的发。 只是现在乌木色的发染上血,一绺一绺的。艳色的唇上挑,本该是个友好的表情,却在这周边的环境下,与那脸上的大窟窿渲染的有点诡异。 宁亦觉得自己是有用的,即使他的眼睛已经摔的崩飞了出去,腿也摔碎了,脸颊也破了个大洞。 他还是有用的。 他的存在就是有用。 只是,在宁亦期待下,宁亦听到了陈樾的话。 “一个有用的东西为什么会摔成这样呢?只有不要的东西才会。” 陈樾笑了一下。 没有用? 宁亦盯着陈樾的脸颊,认真的像要把人的皮给戳穿。 他没有用吗? 人偶在微笑,蔚蓝的瞳孔碎裂变成了稀碎渣子,没有任何生气,宋樾在那空洞的眼眶里感受到了怨气,他站直了腰,没在看一眼。 一个快要死掉的附身人偶,有什么用? 不过怪漂亮的。 可漂亮又有什么用呢? 最后在看了一眼,陈樾转过身再看人群,里面大部分人都在用一种清澈且愚蠢的眼神看着他,看着满地的血肉就瑟瑟发抖,心情有点好的陈樾多说了几几句话: “天快黑了,还没理清这个世界怎么过,就堆在这里,不害怕吗?” 第71章 “a级副本任务被降低了为c级副本,不代表a级副本里的诡异消失了,而是它们陷入了沉睡。” “a降c无非有三种途径,副本崩坏,二通关率大幅度上升,三,新人太多。” 最后一句话,陈樾嘴角弯下来的幅度更大了,“你觉得你们是哪一种呢?韭菜们?” 晚风下,陈樾的背影拉的很长,肩宽腰窄,如果不是身处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大约会有几个人多看几眼,只是现在,大部分人都陷在他的话语里惶恐不安。 眼镜男名为江淮,他快步跟在了陈樾身后,并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一塌糊涂,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他可是花了钱的。 他是花了钱的! 一群人没在这里逗留很久,全都四散的逃离开。宿舍楼都不一样,到时候真出了问题,谁都不能帮助他们。 风声呼呼的吹,在寂静里,宁亦能感受到脑袋在透风。 也的确如此。 他的脑袋有个洞。 一道脚步响起,宁亦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它的眼球开始颤动,妄图看到一点画面,然而只看到了一片衣角。 断了的手臂开始乱爬,碎裂的陶瓷手指在地上滑动,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宁亦挣扎着起来,他没有器官的咽喉处发出呜咽。 “主人……” 高高扬起的嘴角,划破的脸蛋,宁亦学会了思考,这样的他,主人还会喜欢他吗?不,是需要他吗? 血色干涸,腥臭的气味随着风逐渐摆荡,宁亦叫了很久很久,久到快要在无尽的冗长里陷入沉默,这时,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主人。”宁亦说。 少年的脸很平静,没有见到满地血色的慌张与惊讶,只是无任何动容的紧紧的看着。 他的脸并没有什么特色,普通到扔到大街上都能找出几个和他眉眼相同的人,唯一不同的是,他极其的瘦,极其的惨白,似乎只要轻轻的一抱,就能透过那秋天的校服触摸到身体皮肉遮也遮不住的助骨。 阴郁的,晒不到一点的阳光。 “主人。”宁亦说,他只说这句话,扬着他的唇。 好久,好久,一双手拿起了他。 007在宁亦脑袋里沉默。 按照剧本来说,此时,宁亦扮演的这个npc已经被放弃了,怎么还会被大boss给捡起来? 上个世界为了让宁亦的脸影响不到世界支柱,007特地下调了宁亦的颜值,只是那个世界还是崩了,007这个世界就没再继续那种操作了。 下调数据这一项操作,还浪费了他的系统积分,007表示,他再也不会干这件事情了。 只是,不是因为宁亦的脸所以才会爱上他的吗? 宁亦也存在微妙的困惑,但一张已经固定了表情的脸实在看不出什么。 血色染上了惨白的手上,指骨根根分明。 指尖抚上眼眶,向眼睛处一扣,玻璃珠被剥离。 宁亦整个人被踹进了兜里,他的眼睛留在了地上,为了能让自己看见,他登着受不了力的口袋底,手勾着口袋边缘,嘟嘟喃喃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动来动去,脑袋时不时的伸出来。 白沢不动声色的将宁亦的脑袋按下去,安静不过几秒钟,又恢复了原状。 宁亦的声音不算小,可始终没人回应,感觉与他关联的眼睛逐渐失去控制,宁亦费力的爬出了口袋,脑袋东转转西转转,然后手下一滑,就是清脆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原本就碎的不能再看的脸又掉出来了几颗碎片,手臂终于是彻彻底底的断开。 宁亦摸不着自己的脑袋,小声的说:“主人。” 白沢看着不听话的小人偶,久久的没有动。 这是个麻烦,它可以去死的。 “主人?” 头与身体分开的小人偶一口一口的叫着。 人偶没有痛感,对于自己的脑袋已经与身体分家的事更是没有一点概念,其实对于这样的人偶娃娃,就应该将其丢弃了,他没了眼睛,身体更是破破烂烂,如果要恢复原状的话,要费很大的力气。 白沢思索,他真的还需要这个人偶吗? 宁亦一心一意的扮演着小人偶的角色,叫着主人的声音没有停下,断断续续。 他看不到白沢表情的变化,但007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从你能给我什么的表情,一点点变化成了冷硬,到最后居然讥讽的笑了一下。 幽幽的调子融入了残阳日落,大片的橘红,浓烈的发冷。 “真可怜啊。” 白沢弯腰,抓住了他的人偶。将其已经碎的七零八落的四肢彻底扯掉,重新揣回了口袋里。 血色染上了他的指尖。 * 身体被柔软的丝绸擦拭,冷白的手指穿梭在脸颊,腹部,一点温热随之渡了过来。 宁亦被放置在桌子上的小小椅子上,他垂着头,全身的衣服都被脱下,只有个小毯子盖在身上。 冷白的脚露了出来,关节处泛着粉。 “为什么不抬头?”温柔的嗓音划过鼓膜,宁亦的脸颊下一刻就被抬起,露出了黑洞洞的,缺了眼球的眼眶。 宁亦的嘴角扬起,低落道:“我不好看了。” 碎裂的躯体已经换下,脸颊是当下的爱豆妆面,亮闪闪的,唇艳的像咬了樱桃,黑色的长睫毛卷而翘,左眼下有一颗刻意点的痣。除却没有眼睛,一切都极其的完美,精致到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人。 白沢托着宁亦的脑袋,轻柔的问:“是要什么眼睛呢?是粉色还是蓝色?” 宁亦拒绝,想到了今天看到的人的眼睛,那个叫宋樾人的眼睛。 他回答道:“黑色。” 白沢没有如他的意,而是说:“那就粉色吧,和你白金的发色很配。” 被修复好的宁亦站了起来,蹦了蹦,关节滑动很流畅,没有一点的卡顿。 桌子上放了一个镜子,宁亦很快就注意到,跑到它的面前,东看看,西看看。他凑近去看自己的瞳孔,是粉色的,主人没有听取他的意见,但是也很漂亮,像颗名贵的粉宝石。 “漂亮吗?”白沢问。 宁亦点点头,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点遗憾,他用着自己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脸颊,想到了陈樾的脸颊,“为什么我的脸颊不能变软,好硬。” 仰着头,微微一歪,如果站在宁亦面前的是个正常人,一定会觉得心脏被猛的射中了一箭,可爱到爆炸,只可惜,白沢不是正常人,他的手指点在宁亦的头上,薄唇轻启:“因为你不是人啊,只是个人偶。” 宁亦点着头,双手抱住了白沢的手指,软软热热的,不像他的手。 宁亦问:“那要怎么才能变成人呢?” “你变不了人。” 白沢很有耐心,抽回了自己的手,开始整理桌子上的物品——各式各样的人偶躯体,没有画过妆的人偶脑袋,以及绣着蕾丝边的衣服,华丽的镶嵌着宝石的饰品。 昏暗的房间,只开了一盏小灯,墙边是一个巨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放的并不是书,每一格都放着一个人偶娃娃,坐着的,站着的,笑着的,应有尽有。 宁亦与其中的一个娃娃对视,那个娃娃突然的眨了眨眼,宁亦低下头,坐在一边,看白沢收拾东西,这里是白沢的工作室,他做娃娃的地方。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成为人呢?"宁亦一脸单纯的问。 被白沢带进学校里的时候,他见了他的主人正对一个长的很漂亮的人在笑,然后,他就被送给了那个人。 主人很喜欢那样的人。 主人都很少对它们笑过。 白沢收拾的手顿住,“你想成为人?” 宁亦不知道点头摇头,只是说:“不能吗?” 人偶和人有区别吗?其实是没有的,只要它有了一身柔软的皮,那么,就别无二致了。 ----------------------- 作者有话说:第二个世界写个番外吧[化了] 第58章 人偶(二) 它最最爱的主人。 人偶的表情太过的纯白, 可能连人这个词的概念都不知道是什么,就想成为。白沢没继续说话,工作室愈发的安静, 被注视的感觉愈发浓烈,宁亦站起来, 在桌上摆放着的陶瓷躯体里来回穿梭。 白沢收拾的很快,但是桌面还摆放着很多的东西。 杂,倒也不显得凌乱。 被白沢放进柜子边边的角落里时, 宁亦将手乖乖放在身前,目送着白沢离开。 “啪嗒”一声过后, 灯被关上,房门也紧紧合上,这个安静到似乎能听到窗外的风声的房间突然迸发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架子上的人偶忽的一下全活了。 最底部的那些人偶哼哧哼哧的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 玻璃珠的眼睛刷刷的看过来,幽暗的月光映射下来,一堆灰色光亮。 柜子里拥有绚丽色彩眼珠的人偶几乎是没有,至少宁亦在扫过一眼之后, 没有看到过。 第72章 这一次,宁亦没有在这个世界待上很久,就直直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迎面就是第一个任务点,上了天台和一个身穿明德校服的学生一起掉一下, 极速下坠的气流灌入缝隙, 随后就是清脆的碎裂声,没给宁亦一秒的缓冲时间。 从原人偶娃娃的记忆里,宁亦知道, 白沢很少给人偶挑有颜色的眼睛,不是没有,就是很少。 不过,宁亦的视线望向了对面的巨大柜子。 那里面的人偶的眼睛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有秋日枫叶的火红,也有如翡翠般温润的翠绿,和放在外面的人偶是截然不同的精细。 不过只是一小会,书架底部的人偶都爬了下去,个个仰着头。 他们在看宁亦,对于他的回来,他们感到很惊奇。 其中的一个棉花娃娃问:“7551,你怎么还能回来?” 仰着头对于棉花娃娃来说是一件难事,它的身材很臃肿,一个不小心就会向后一仰,摔一个四脚朝天。 其他人偶也不理解,重复着棉花娃娃的问题,声音重叠在一起,在阴暗的房间里如同念着咒语。 白沢制作这些人偶从来不是因为乐趣,而是因为这些人偶是傀儡娃娃,能将他的话当做指令,只遵守不质疑。被挑选出去执行他指令的人偶从来没有一个能回来,7551是第一个被带回来的。 宁亦:“因为我很漂亮。” 宁亦每一次进行角色扮演都是抓住原主最为执着的点进行扮演,如今,这个木偶最渴求的就是一副漂亮的皮囊。 “漂亮?”人偶此起彼伏的反问。 它们低下头,互相看着彼此的脸,他们不好看吗? 书桌上,听到宁以话的人偶躯体动了动,他有了生命力似的,两只手关节在桌子上摸索,最终,他摸到了一个人偶头颅,缓缓的将其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它没有一双眼睛,可却准确定位到了宁亦所在的位置。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巧合的摸到了一个纽扣,他将其放在了眼眶上,随即,他开始说起了话:“7551,你用的是我的头,你能把它还给我吗?” 白沢制作一个人偶头颅要好多天,他是一个精致的完美主义。宁亦的头碎了,碎成那个样子,修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用一个新头来替换是一件相比较为容易的事情。 只是这个头不是属于他的。 宁亦知道白沢要给桌上的5021做一颗头,只是他没有想到,主人会将5021的头给他。 沉默的,不知所措了一会,宁亦开始拔自己的头。 白沢按的严丝合缝,折腾了好久,宁亦还,没有将自己的身体与头颅分开。 5021双腿摊开坐在桌子上,他说:“你可以从书架上下来,0623它们可以帮助你。” 宁亦站了起来,玻璃倒映出他的身形,他推开了玻璃窗,向下看了一眼。 人偶没有思想,连正确的思考都不存在。 书架没有任何给予人偶攀爬的小梯子,宁亦直愣愣的就跨出去一步,天旋地转,“啪”的一声之后,躺在地上一会。 宁亦身边就围了一圈的小人偶。 0623:“7551,你的额头好像碎掉了。” 0921:“碎掉了,碎掉了。” 0623和0921都是棉花人偶,大大的像云朵般绵软。 宁亦正要爬起来,一条腿就断了开来,掉在了地上,本来还期待拿回自己头的5021陷入了沉默,一众人偶也缩回了自己的小格子里。 闯祸了。 白沢不喜欢惹麻烦的人偶,惹了麻烦的人偶会被摔碎,扔进垃圾桶里,当作垃圾一样被扔掉。 宁亦一个人偶躺在地上,直到第二天在悬空的感触下才睁开眼睛,白沢盯着它碎了一块的额角,神色晦暗不明。 “怎么弄的?” 宁亦坐在白沢的手上,手抬起就指向了桌子上的5021,“我要把头还给他,这是他的头,可我一个人取不下来。” 0521躺在桌子上装死,听到这里,却忍不住的开口反驳,然而前一天晚上,他就将脑袋又拔掉,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现在要开口,就得重新把头按上去。 这要一定的时间,白沢没给他这个机会。 人偶不会说谎,也没有那个本事,他们只会根据看到的,听到的回复。 桌上两只没有任何装饰的木头人关节木偶就突兀的站了起来,将5021拖了起来,向桌下一甩,随后也跳了下去,再次抓起5021的脚踝,向外走。 惹事的娃娃是会被粉碎烧掉的。 “为什么要听他的话?”白沢问,他的指尖摩挲着人偶额头上的缺陷,随即一点点的将手向内探去。 宁亦的耳边能听到细微的碎裂声在它身体里回荡,他的主人在掰它的缺口。 只是,那又怎样呢? 宁亦仰着头,说出了他的理由:“因为这是不是您为我制造的头颅,这是5021的,所以我要还给他。” 麻烦,特别的麻烦。 人偶的瞳孔中的粉折射出细细碎碎的光点,不假思索的,白沢就将手放在了宁亦的脖颈处,下一秒,宁亦的脑袋就与身体分开,那颗花了大半个月精心雕琢的头颅就被白沢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哐当的一声。 白沢淡淡道:“那就还回去。” 缺了头的宁亦:…… 脚上踩上了地面,宁亦低下头,什么也没看见,眼前一片的黑。 没有了眼睛、鼻子、耳朵,所有的存在都化为了虚妄,无法感知,小小的人偶伸手去摸,一点点的移动,向前走。 白沢是要离开的,只是在某一刻,他停留了,眼睫下垂。 这只人偶是他昨晚用了半个小时重新翻修的成果,是一只无关紧要的存在。 被一只说不上近乎于报废的人偶诱骗跳下了书架,毁了他的成果,现在的他并非完美无瑕。 高高的书桌上,人偶迈出了那最后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白沢伸出手,接住了这只不太乖的人偶。 真的是太麻烦了。 那双手紧紧的攥住了它的躯体,宁亦没有乱动,反而用手环抱住白沢微凉的手指。 这是它的主人。 它最最爱的主人。 他能给它缝制最漂亮的衣服,还能打磨出最圆润的头颅,画出最漂亮的妆容。宁亦下意识的用脸颊去蹭人的手,却在下一刻扑了个空——他没有脑袋了。 白沢没有错过这个动作,麻烦且不乖的人偶是不能得到任何嘉奖与鼓励的。 一个人偶居然听从了另一个人偶的话。 那怎能配得到一具完整的躯体呢? 他需要绝对的臣服,它必须是他的绝对附庸。 身上越来越轻,渴望有个新头的宁亦再一次睁开眼,镜子中倒影出来的身影是一只一点也没有装饰的木偶人 ,五官仅仅用了两个墨点充当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宁亦无声尖叫,可它没有嘴,只能瞪着豆大的黑色墨点,一寸寸的看着。 它转过身,去看白沢,漆黑的眼睛看不出是在愤怒,还是委屈,只是很黑,黑到无与伦比的浓郁。 他被换了一个身体。 他连漂亮的身体都没有了。 对视的下一秒,白沢就将宁亦踹进了口袋里。 校服的口袋不算深,光线能进来。 这一路,宁亦的从颠簸的口袋里探出脑袋,还没来的及伸出头,就被无情的死死按进了口袋底部。 无论怎么折腾,都翻不出去。 到最后,还是白沢将他拿了出来,宁亦才能看到他们最终到达的地点。 明德中学高三尖子班。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课,手不用任何助力的就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圆,长长的指甲划过,刺耳尖锐。 台下的学生坐的笔直,右手握着笔,在听到某个知识点时,忽的一下全都低下头,别无二致的校服,整齐划一的动作,似乎都是经过严格的排练,整齐划一的不可思议。 “报告。”白沢道。 老师转过身,窗外天朗气清,她的脸却模模糊糊。 一屋子的学生似乎也听见了声音,抬头,整整齐齐的侧过来看向门口,模模糊糊的好多张脸,唯有一张张的一张一合的嘴巴格外的醒目。 宁亦不太懂,它看的很认真。 下一秒,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哀嚎惨叫,模糊的脸扭曲成深色的烟雾,身体也如烟如雾般轰然散开。 白沢神色如常的穿行在痛苦不堪的哭声里,坐上了属于了他的位置上,教室角落,宁亦则被放到了窗台上。 短短几秒,一切又恢复如初,老师的指甲又刮在了黑板上,“呲”的一声,又一声。 白沢向下看。 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行走在寂静的校园里。 宁亦也静静的看着,蓦然的他的耳边就落下了一句。 “你喜欢他们吗?” 是主人。 楼下几个人的脸并无什么不同,最中间的男生嘴巴太大,右边的那个脸破了相,左边的那个女生鼻子不挺。 第73章 它喜欢他们吗? 宁亦摇头。 随即,便是白沢的一句:“那就杀了他们吧。” 轻飘飘,毫无重量。 ----------------------- 作者有话说:bz:“你喜欢他们吗?” 01:“喜欢。” bz:“……”(摸摸01的脑袋。) “乖,都嘎了。” 第59章 人偶(三) 明德中学至始至终, 到陈樾离开副本,其中的boss也没有出现。 剧本给出的理由是新人增多,副本死亡概率被主系统判定高于正常s级副本水平, 降为a级副本,并且终极boss的出现也受到严格的限制。 白沢是人偶的制作者, 虽然在原有剧情里并未出现过,但不妨碍宁亦认为最终boss是他。 未出现的人偶操控师,以及他过自主的行为, 无一不例外的透露出一点的讯息。 ——他很不一般。 玻璃窗上的隐隐约约的影子折射到宁亦的瞳孔上,不足一只手大的木头人偶, 连握一把水果刀都是艰难,解决楼下的那一行人,无疑可以说是异想天开。 宁亦没有拒绝, 而是歪了一下头,向下猛的一点。 它没有嘴巴,无法用声音回应。 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后背的风轻轻的,豆大的眼睛掠过教室后紧紧关闭的门, 宁亦向后一扭,从窗台一跃而下。 白沢自始至终都没有阻止宁亦着突如其来的动作,惨白的手搭在桌上, 微微弯曲。 讲台上老师讲课的声音突兀的停下,四周安静的可怕、诡异。冒着黑烟的火忽的从地面升起, 烈焰炙烤下, 人影扭曲晃动,油脂噼里啪啦的炸裂,哭声不断。 “够了。”白沢说。 一切戛然而止, 眨眼间恢复平静。 讲台上老师又慢慢悠悠的说着老旧的题目,他的骨头代替了粉笔,在黑板上留下印记。 嘎吱——嘎吱—— “取a与b的中点为e,连接f与e,树叶为什么隔着一条马路树种就发生了变化,废除宰相制度加强了中央集权……” 宁亦跳下去,低矮的树丛成了缓冲,宁亦慢吞吞的爬起来,用手摸了摸脸颊,没有什么缺口。 【明德中学本质上算是贵族学院,里面的学生等级被鲜明的划分为a、b、c三种等级,权,钱,以及不上不下,a级学生不用受到校规的强制性约束,可以享受到b、c无法享受到绝对的优待,同时,在这三种等级之外还有一种称谓,那就是平民学生,也有一个好听点的称谓,尖子生。】 尖子生,尖子班,宁亦没有继续关注007给他播报的剧本内容,而是问:“世界线现在偏移了吗?” 世界线偏移值需要达到全部的30%才能给出警示,望着没有一点动静的控制页面板,007给出回应:【没有。】 这个剧本很奇怪,至少在宁亦眼中很奇怪。 不过总体走向宁亦多少是满意的,白沢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救了他,而现在又让他当做npc去给主角团那一行人添麻烦。 总的来说,是让他送死。 一只能被手掌包裹住的人偶,没有其他的能力,无论是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结束他的生命。 白沢是后悔救了他? 宁亦向着那一行人的方向走,如果这一次,世界线没有发生偏移,剧本还在既定的轨道上,那说明—— 草坪上的草有些高,木质清下下夹杂着眸中腐朽的气味,宁亦的抬起了手: “上个世界线在我走后是崩溃了吧。” 不是说不再关注上个世界的最终动向吗? 007回应:【当然,主角攻受都没有实质上的情感羁绊,剧本支撑不下去,陷入的崩坏。】 “那上一次的世界崩塌你上传了吗?” ——刺啦。 巨大的电流一闪而过,之后便像老旧电视机没了信号的雪花声音,一切声音都被模糊掉,宁亦站在原地。 一点也不装了,直接表明与快穿局的关系切断。 病毒,还是有人给他做局? 他一个快穿局的临时工,又有谁会给他做局? 病毒的话…… * “这个游戏看起来没有那么的恐怖嘛。”染着粉色头发的女生凑过头与一旁的男生说。 讲台上的是名二十多岁的男教师,长相俊朗,一点也不像惊悚游戏里的人物,嗓音极低富有磁性,江栗都有点犯花痴了。 她是第一次进入副本,边上的男生是她的发小,顾昉周。 灿烂到有点像动漫场景的天气,与偶像剧里长相般的人物,怎么看都不像是惊悚游戏场景的构造。 顾昉周没搭理江栗,而是仔仔细细的关注着四周的情况。 冷气充斥在教室的每一寸角落,一切和现实世界里上学的场景没有什么区别。 顾昉周的后背却不住的发毛,右侧方同学的脸富有弹性,光滑细腻,越是正常,顾昉周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昨天那样的血腥开场,一夜的风平浪静,不至于现在还是安全的。 在思考着,顾昉周冷不丁的就与一双漆黑的眼睛对视上,那个被他注视的同学侧过了脑袋,对他扬起了笑容。 下课铃声一响,顾昉周就跑去了隔壁,与一个人面对面撞上,窥见那人的脸,顾昉周急忙的喊了一声:“蒋哥。” 青年微微颔首,眼睛上架着一金丝边框眼镜,整个人肃穆的似暴风雪中只露出一个面的石碑,僵硬而深冷,唇很薄。 蒋哥全名蒋柯,无业游民协会的会长,副本通关率高的离谱,生还率也是整个论坛里的第一梯队,为了搭上这一人脉,顾昉周砸了数不清的资源才有机会跟着人一起过副本。 顾昉周的心在得到蒋柯的一声嗯后微微的放松了一些,不过却还是提心吊胆,打起来十二分的警惕。 这一警惕性是顾昉周在上一个副本得出的经验教训,新手副本里,他被一个纸扎人骗了团团转,要不是发觉那人的脸过于的白,与头发的连接面翘起了角,他还真的就在阴沟里翻了船,死的不明不白。 顾昉周打了个寒颤,把自己觉得不正常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蒋哥,我发现我今早起不来,睡的特别的沉。” 睡觉睡的沉害怕什么? 江栗有点想笑顾昉周的小题大做,转念一想,却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明明在进副本之前,顾昉周已经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这里有多危险。 她现在居然能以这种心态来看待这里的一切。 江栗打了一个寒颤。 蒋柯的目光扫过顾昉周的身后,下课铃声响,那些npc也并未直接在教室里待机,而是如同一个正常的人一样,有着自己的思维与具体的动作,做着自己的事情。 如果忽略掉这是一个副本的话,一切都好像回到了高中。 但,蒋柯看向了顾昉周别在胸前的胸牌。 ——李爽。 所有人的名字似乎都替代了,这其中有什么寓意? * 宁亦迷路了,那几个人的腿比他长,他赶不上也算正常。 锃光瓦亮的地砖折射出它的腿,比筷子还要短。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宁亦直接倒在地上,努力当一个没有一点意识的人偶。 陈樾早上睡懵了,他从来没睡过这么好睡的一觉,就像是有人直接在他的脑袋上重重的砸了十几下的那样好睡。 脚上似乎踢到什么东西,陈樾低下头一看。 人偶倒在地上,脸朝着他。 没什么精雕细琢的细节,粗糙的让陈樾回想起前一天那摔碎的人偶。 如果是那一只,陈樾想他勉强还是能收下的。 他是要捡起它吗? 宁亦用它绿豆大的眼睛看着陈樾,下一秒,就见到了那人的脚底板。 他越过了它。 宁亦:“……” 几分钟,确定人走了之后,宁亦刚要站起来,细微的声响又从它的身后出现。 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宁亦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陈樾又折返了回来。 不是很好看的人偶,收藏的话也没什么意义。 陈樾左看看又看看,最后“啧”的一下,弯下腰把人偶踹进了怀里。 没坏,也不是破烂,所以说,可以要。 神经病,陈樾笑了一下自己,他又不是收破烂的。哼着歌,陈樾将人偶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口袋很浅,宁亦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随着陈樾的步伐,宁亦总似要下一刻就掉下去,但偏偏就卡在那一秒前,陈樾就将它给拨正。 怎么样都掉不下去。 宁亦会想起主人给它的任务,就开始用他的木头脑袋思索该如何找到那几个人。 它丢失了任物目标,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它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们呢? 后知后觉的宁亦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那就是,它完全忘记了那些人的具体样子了,它不记得了! 第74章 实心的脑袋无法给出解决方法,宁亦隐隐约约的对所说出的话有了一定的印象,鼻子不挺,嘴巴大,脸上有伤。 心情不错的陈樾在五楼见到了在走廊里的一行人,哼着的调子缓缓的没了声音。 “这么些人站在这,是在等我吗?”陈樾笑嘻嘻问。 宁亦同样见到了那一群人。很快的,宁亦就锁定了它今天早上看到人,鼻子不挺,嘴巴很大。 只是它有点困惑,明明早上只看到了两个人,怎么现在变成好多个。 好奇怪。 蒋柯没见到陈樾身上有伤,问:“你今天有遇见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例如,嗜睡?” 第60章 人偶(四) “没有, 我失眠,睡的刚刚好,至于奇怪的东西。”陈樾将口袋里的人偶给提溜出来, 摆在众人眼前,“这东西算吗?” 算不上很特别的东西。 江栗学过画画, 家里桌上还摆放了几个类似的玩意当做摆件。 她微微张开嘴,抢在众人的前面说:“不就是个木头人吗?又没什么特别。” 顾昉周不赞同的递给江栗一个眼神,江栗撇了撇嘴。 蒋柯则是一言不发。 气氛并未沉闷下去, 那些副本中的人物如同现实世界里一样,下课后就打打闹闹。 如果忽略掉已经存在的记忆, 蒋柯还真的有可能认为这些人只是普通的高中生。 生机勃勃向上的蓬勃生命力与昨天刚进入副本时的场景天差地别。 蒋柯没有看见到副本开场就给出的下马威,不过经过玩家之间的口口相传,不在场的人也能清楚的还原整个事件的经过。 这个副本不太一般。 锐利如刀的视线划过身体, 宁亦全身都放松了,手脚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自然的下垂。 剧本中的双男主此时是在这个副本里的第一次遇见。 木头纹路的脚上面覆盖了层薄薄的灰,脚尖没有生气的微微翘起,宁亦的手悄无声息的动一秒。 它变脏了。 它的脑子里全是那四张不知所云的脸。 都怪他们。 如果不是他们,它又怎么会跳下来, 走在满是灰土的地面上。 手里轻巧的木偶重量一点点的增加,陈樾将其又揣进了口袋里。宁亦僵直着躯体,随着陈樾一起进了教室。 不等人完全的离开, 江栗就发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人这么狂?谁啊?” 陈樾听到了,冷不丁的就回过头。江栗被吓了一跳, 但她自认为自己也没说什么很冲的话, 尴尬的笑了笑。 陈樾露出了个标准笑,灿烂至极。 顾昀周的脸色发白,等到陈樾彻底的进入教室, 才咬着牙愤怒的低语:“你把嘴给我闭上。” 樾神的名气大,只要是过过一个副本里的人都会知道。 新手副本结束后,游戏论坛则会开放,置顶的帖子往往第一条就是有关樾神的信息。 论坛里对樾神的评价分为了两个极端,一种对于这个人极致的推崇,认为副本世界实力为尊,一种则认为他手段狠辣,是不配活着,但无一例外,双方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陈樾的脾气实在不算太好,上一秒能用命去救你,下一秒就能直接把你送走。 总的来说,那就是不要惹他。 顾昉周狠狠的剜了眼江栗,有什么话不能等人走?懊恼、憎恶等负面情绪袭来,他按耐住,救助的喊了一声蒋哥。 蒋柯没出声,顾昉周给了他佣金,他有义务尽量带他出去,至于那个附属品的话,蒋柯微微瞥了一眼,转过了身。 陈樾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就将怀里的木头人偶放到了桌子上。没有任何支撑的人偶直挺挺的站着,黑豆般的眼点缀在光滑的椭圆面上,无神且呆板。 陈樾将脸凑了过去。 放大的脸逐渐靠近。 肌肤纹理细腻,没有一丝的毛孔。刹那,体内木头轻微的炸裂声刺激到没有心脏的左胸膛,宁亦望着,手指动了一下。 好喜欢。 “你不去找你的委托人吗?” 声音从它的上方传来,面前的陈樾伸出手,宁亦能感觉它身上的木头纹路被人一寸寸的摸索着,不疼不痒,轻柔的似一阵风。 宁亦不用看都知道来的人是谁。 蒋柯,这本文的主角受——刚刚在走廊里看见的人。 这个剧本走的是相爱相杀的戏码。 命门组织里的杀神与无业游民的副会长因副本纠葛在了一起,双方一个阴晴不定,一个面冷心热。 强强联手的救赎文学。 这个副本是他们从敌对走向和谐的一大转折点。 "不劳烦您操心。" 陈樾连眼也没抬。 宁亦能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摸了摸。 蒋柯:“昨天晚上的11栋楼似乎有动静,据我所知,江淮是住在那栋楼的吧。” 陈樾:“副会长这么有闲情逸致的观察着我的客户,存的是什么心思?” 蒋柯:“我心善。” 陈樾:“……” 宁亦:“……” 这三个字听起来很像个笑话。 实际上,宁亦也听到了陈樾的笑声,闷闷的从胸腔发出,不太爽朗。 宁亦是知道陈樾在笑什么的,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世界线的崩塌究竟是病毒还是人祸,宁亦早早的将这个世界的剧本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陈樾是在笑蒋柯的心口不一。 上个世界,两个人也碰在了一起。 陈樾给了蒋柯一刀,蒋柯给了陈樾一枪,没扯平,但梁子结了下来。 命门和无业游民协会在论坛上吵了十多天,热度才平息下来,个个希望对家在副本任务里元气大伤,最好闹到逼不得已要解散的程度。 陈樾指了指胸前的一处,笑笑的问:“那我亲爱的副会长啊,你觉得你心善,那我这块的伤是怎么来的?” 蒋柯微微抬手臂,回应道:“算扯平。” 陈樾挑眉:“可在我这里不算哦。” “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 “……“ “这个a级副本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合作。” “凭什么?" “你会死在这里。” 蒋柯直接摊牌,一张面瘫的脸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 “你咒我?” 陈樾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手上摸着木偶,不算什么柔软的东西,但莫名的滑,是涂了什么油吗? “你知道的,楚鸿在我们协会。” 楚鸿,游戏世界里点满预言家的指路灯塔。 有预见未来的特殊属性,且技能避险作用高达75%,而剩下的25%的失误概率来自于高位玩家,也就是游戏世界里能独当一面的存在。 摸着它的手一顿,陈樾似乎来了兴趣,“楚鸿觉得我死了?怎么死的,和我说说。” 蒋柯:“他说你站在操场上,拿着一把匕首,似乎不受控制的把自己的心给剖了出来,然后,死了。” “我死的这么潦草?” “信不信由你。” 明亮的光线中的灰尘缓缓的飘动,一刹那的万籁俱寂,学生的吵闹声响似被移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陈樾问:“那你呢?你在哪里?” “你说我死了,那么在我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是你杀死的我吗?” “似乎挖出了心脏,这个似乎是什么” “还是你蛊惑了我,导致了我的自杀?” 蒋柯:“……” 他有那个本事? 他要有那个本事就不至于实力的总和排行榜在千名开外,他知道这些不足以说服陈樾,只是…… 蒋柯:“你如果死了,对我没有好处,排名越高的人,进入高阶副本的可能性就越大,而高阶副本的存在与登录者的等级挂钩,一旦高阶的人物全都死完了,低位者执行顺位代替的规则,而且我发觉,副本的难度的确会因为地位玩家的存在而降低难度,但是,这种难度依旧存在,并不完全剔除。” “同时,那些高难度的副本不会因为顺位替代者的能力而降低难度。” “副本与玩家的总体素质不相配。” “副本难度上升,玩家在综合能力在下降。” “……” 陈樾打断了蒋柯接下的话,伴做无奈:“我知道你不怀好意,我只是想问你,我死的时候,你在不在场。” 楚鸿的话在蒋柯的耳边复现: “我看见了漆黑的校园,你站在陈樾的面前,他在朝你笑,天色很黑,血色的月亮挂在不远的天空上,他刨开了胸膛,挖出了心脏。” 蒋柯没隐瞒:“我在场。” 得到想要的话,陈樾与蒋柯达成了共识,不过在话题结束后,蒋柯没有离开,宁亦能发觉背后有一道极其火热的视线牢牢的扒在它的身上。 蒋柯对上陈樾:“傀儡娃娃?” 这么聪明? 第75章 宁亦莫名的激动,它的脑袋莫名的想向后撇,但到底没动。 它是一只要完成主人任务的人偶。 它不能动,它要潜伏。 蠢蠢欲动的举措,轻微的似乎只是错觉,陈樾的眼睛弯成了新月。蒋柯知道陈樾不大高兴,就识趣的走开了,只留一人一木偶。 蒋柯是在提醒陈樾。 陈樾明显是知道的,那么这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宁亦刹那的愉悦没过一会就被打散了,陈樾握着它身体的手逐渐的收缩,握紧,木头做的身体嘎吱嘎吱响。 “不说话吗?”陈樾问。 几秒之后,又是一句:“不准备坦白吗?” 手中的人偶在装死,陈樾勾起了唇,三、二、一,他在心里默念,只要人偶说出一个字,那他就不会做些什么。 三个三二一过后,陈樾咧着嘴,轻轻哼唱着欢快的调子。 那就真的去死吧。 它要说什么? 宁亦不理解,而且它没有嘴巴,怎么说话。 它开始扒拉陈樾的手,没扒拉开,连将胳膊从他手里拔出来都难如登天,一双呆板的眼睛无法表露出一点的情绪,只能望着,看着。 陈樾没有把它捏碎,而是换了一种方法。 男生眼神专注,漂亮温柔的眉眼下是一种冰冷,刺的人心惊胆战,手下是近乎最原始的粗暴拆卸。 宁亦被肢解了。 木头脑袋,手臂,腿被拔开,对视的那一秒,宁亦的头被捏碎了,尖锐的木刺扎入了一片温热里,湿答答的液体流出。 天旋地转,宁亦能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它被扔进了垃圾桶里。成为了垃圾。 陈樾杀了它。 它又要死去了。 主人……主人…… 宁亦默默念着,陷入了一场久睡不醒的梦里 对了,人偶不睡觉。 梦里,陈樾没有了脑袋。 ----------------------- 作者有话说:cy: 不说话的你是[点赞] 你再不说话你是这个 [点赞](倒过来) 01: 你能不能让我长个嘴[裂开] (或者你和我一样[化了]) 第61章 人偶(五) 宁亦恢复意识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它还没死,只是没有了脑袋,没了四肢, 成了拼不成完整形态的木偶碎片。 月影摇晃,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远及近。 空无一物的教学楼里。 仓皇的脚步打破寂静, 男生的惨叫突兀的在走廊炸开。 喘息与慌乱逃窜的求饶被无限放大。 教室的门被骤然打开,听不见声音的宁亦静静地躺在垃圾里,等待着属于他的结局。 白沢让它来送死, 陈樾将它肢解,无论如何, 他们都不会想让它活下去。 这是它的必死局。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是它的登出日。 “别杀我。”逃进的教室的男生跌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手撑着身体向后退, 全身抖的像个帕金森患者,“我,我,啊,救命啊。” 与他的慌乱害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面前的“人”。 四肢扭曲, 长长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堆起,脖子软塌塌的向一侧的倒,头颅的白骨裸露出裂开的惨白, 血肉被砸的凹陷下去,很明显地高空坠落的惨状。 惨白的肤色中泛着青, 幽幽深深。 男生惊恐的睁大着眼睛, 腿发软的站不起来。 站在他面前的是只女鬼。 女鬼每走向他一步,脑袋上的伤口就源源不断的冒出血,哗啦啦的淹没了被砸烂了的眼睛。 流到了脖子, 校服,脚踝…… 她只穿了一只鞋。 脚踩在地上,地上留下的血色脚印开始渗血。 “我漂亮吗?” “……” “我漂亮吗?” “……” 男生的不回应让女鬼的问询一声比一声的高亢,尖锐。 “我漂亮吗?” 到最后几乎是在尖叫怒吼。 宁亦没有察觉地道,它散在垃圾堆里,旋即,温热的液体溅在了他的身体上。 幽静的夜,残缺的女鬼向外走,她顿了一秒,看到了教室角落里的黑色阴影。 悄无声息的,她向外飘,未关严实的窗户刮来的怪风,呜呜咽咽的乱叫,似乎是在哭泣。 她自言自语的问,肯定,反复: “我漂亮吗?” “漂亮吗?” “漂亮,我很漂亮。” “漂亮吗?” 呜咽声越来越大。 夜探教学楼的陈樾与蒋柯狗狗祟祟的打着小手电观察着四周的状况,一路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上了五楼。 安全逃生通道发着绿光,手电直线光线照射的地上。 喷射出来的血迹溅落,在拐角处,一具尸体躺在那。 陈樾与蒋柯对视一眼,顺着滴落了血迹向前探,来到了高三(1)班。 他们今天所在的教室。 垃圾打翻在地,教室后的那扇窗户大开,一个人腰腹抵在窗上,软趴趴的耷拉着成一滩泥,似乎没了骨头,湿哒哒的衣服上,有水一点点的往下滴,男生的肚子处开了一个大洞。 “他应该和走廊上的的那个人是一起的。”蒋柯走近,把人给翻了面,确认了身份:“追猎协会的人,我见过他,从进入副本,他就一直跟在追猎协会分支小队长铁头身后。” 男生的眼睛瞪的老大,惊恐与不甘。 很明显是被坑了,被当做了钓鱼的饵。 蒋柯伸手让男生的眼睛闭合上,粘稠的液体还在滑落,掌心与粘稠的液体的温度并无多大的差距,提示着这里并不算安全。 蒋柯一回头,就见在垃圾箱里边扒拉垃圾的陈樾。 “你在找什么?”蒋柯问。 找什么? 找一个不会说话哑巴的,已经坏的不能在坏的人偶。 宁亦的躯体随着剧烈的撞击混杂落在了不易察觉的角落里,陈樾找的认真,像在找某一块被遗失的拼图。 他语气轻快:“我在找宝贝哦,副会长。” “找那个木头人偶?”蒋柯戒备的将夜幕下的教室扫视了一遍,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才将一点关注分到陈樾身上。 蒋柯是亲眼看到陈樾如何将人偶分解再丢弃的。 他问:“那你为什么要把它扔掉呢?” 蒋柯提出了一个假设:“如果你今天没有把他丢进去,也许今晚也不用把他捡起来。” 出于某种私心,蒋柯希望陈樾将人偶丢的越远越好,傀儡人偶无论是什么情况,始终是一个潜在的隐患。 它是个棘手的麻烦,蒋柯想。 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找起来很麻烦,陈樾没有撂挑子不干,而是将耐心的将垃圾扒拉到一边。 “你不觉得你很无趣吗?”陈樾慢条斯理的解释:“人的情绪不可能单纯的一尘不变,我在某一刻的确认为我可以为了一个东西放弃我的底线,但同时,我也可以因为一片落叶或轻微的那一瞥等无关紧要的问题,而将安排好的一切即刻推翻。” 躯体被牢牢抓住,一股寒气渗透进木头的纹路裂缝里。 宁亦回想到脖子被拧断时木头沉闷的“咔嚓”声响,细细碎碎看不见的木屑散开。 杀它的人回来了。 陈樾没和蒋柯一起离开,他们来的时候也不是一起的。 夏夜该有些燥热,明德中学的晚上空气里却形成了薄薄的雾气。 陈樾和蒋柯是在教学楼门前分道扬镳的,一个朝不远处的档案室走,一个向寝室的方向移动。 蒋柯对于陈樾的翻脸更有了一种更深刻的认知,上午还面无表情的将人偶拆解丢进垃圾桶,晚上就能将刚刚从垃圾桶找出来的躯体一点也不擦的放进冲锋衣内侧的口袋里。 “……” * 宁亦有漂亮脑袋的时候,是在半个小时后。 他的面前放了个小镜子。 镜子里的人偶头顶着个陶瓷头,头发乌黑,一双眼睛如深海中蓝的发黑海水,望不到头的空茫与寂寥。 这是它之前的头。 粗糙的木偶人体与精致的头颅并不搭,宁亦伸出手细细的摸,嗯,有点丑。 铅笔的倒影落在镜面上,宁亦回头,轻松的将它拿在了手里。 陈樾不意外的看着能自主的行动的人偶,伸出手抵在宁亦的脑袋上,微微的用力一推,宁亦向后仰,跌坐在桌子上,慢慢的起身爬起来,温吞的像只蜗牛。 “怎么不继续装了?”陈樾笑眯眯的问。 宿舍里的唯一的光就是陈樾面前这盏台灯,宁亦将铅笔又重新拿起来,认真的回应:“我被你给发现了,而且,我相信你会在我不回应的下一刻把我的脑袋给重新拧下来,你讨厌这样。” 陈樾反驳:“我没你想的那样坏。” 宁亦不眨眼的看着陈樾朝他伸过来的手,没有躲避,也躲避不开。 第76章 它仰头问:“你能低下头吗?” 青年低下头,那张脸缓缓放大,宁亦举起了铅笔,将尖锐的笔芯朝向陈樾。蔚蓝的瞳孔亮晶晶的,倒映出青年微笑的神情。 它没有成功,被一把抓住,笔芯距离陈樾的眼睛只有一寸。 “你很不乖啊。”陈樾说,灿烂温和的笑挂在脸上。宁亦手里的铅笔哪怕是他紧紧的攥住,却也慢慢的脱离了它的控制,陈樾以一种极其轻松的姿态,不费吹灰之力的拨开了宁亦手。 宁亦:“……” 又要死了。 松开铅笔,宁亦直接躺在地上,装死,不用它多想,宁亦都明白陈樾的手段。 从头开始拆卸,一点点将身体原有的重量减去。 猛地,宁亦又站了起来。当着陈樾的面,将放置在桌子上的镜子推着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一声,一地的不规则的碎片。 陈樾眼睁睁的看着,并不多加的阻止,反而将桌上摆放着的玻璃水晶球放到宁亦面前,下颚微微仰着,意图很明显。 ——砸够了没有,不够继续砸。 没有多少大脑的宁亦歪着头看陈樾。 回过头,看到水晶球上折射出的它的身影,立即伸手推了下去,水花四溅。 “脾气真大。”陈樾笑眯眯的说。 没有见到陈樾流出血泪的宁亦坐了下去。 明德中学的学生宿舍大多是单人间,设备完善,陈樾的背后是一大面的透明玻璃柜。 不同的衣服按照颜色分为一类,简单而又规整。 宁亦一眼掠过,又回望了过去,一缕头发耷拉在闭合的柜门前,灰白色人影似乎在玻璃里游动,若隐若现,飘飘浮浮。 那是什么东西? 系统出品还真是珍品,陈樾捏住了宁亦的一丢丢头发,揉了揉。 这一百积分用的还真是不冤。 “今天我让你说话,为什么不说话?”陈樾问。 人偶的眼睛不看向他,落点在他身后,陈樾用手强硬的让宁亦看向他,压低了一下声音:“说话。” 宁亦:“……” 在陈樾期待的目光里,宁亦将陈樾抵在他脸上的手放置在它的脖子上,摆弄着他的食指与大拇指,让其捏住它的脖子。 陈樾:“……” 等到动作完全的如它所愿之后,宁亦才一动不动的看向陈樾。 蔚蓝色的瞳孔没有惊惧,只有安静到极点,还有你怎么还不动手的困惑。 陈樾:“我没想把你拆开,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宁亦依旧不回应,反而用力的让陈樾的手指挨的与它的脖子更近一步。 陈樾进一步解释:“你就算不和我说也没关系,我把你拼起来,不是为了再一次拆开。” 宁亦这时才停止了动作。 人偶的脸颊在灯火的映照下去掉了点不近人情。 它对上陈樾的眼睛,说:“我没有嘴,只有被画了嘴的人偶才可以说话。” 主人没有给它画上嘴,它就不能说话。 人偶的一句话蹦出来,陈樾明显一愣。 没有嘴吗? 有吗? 嘴巴转的比脑子快,陈樾的一句对不起比所有的考虑思索来的都要快。 ----------------------- 作者有话说:补了一段。[化了] 第62章 人偶(六) 道歉是没有用的东西。宁亦并不接受。 玻璃书柜里, 白色的身影愈发的显现,长长头发一点点从缝隙里冒了出来,垂落在地上。旋即, 一点点的爬过来。 宁亦没有表现出一点的不适应,也没觉得不对劲。 黑色的头发直到快缠上脖子, 陈樾才从宁亦的蔚蓝的眼睛里抽离出来。他一手抓住妄图扭断的他的脖子头发,后反应极快的向下一滚,拿到了锋利的玻璃碎片, 就用力一割。 不断收紧的头发才在刹那断开。 危机并未解除,源源不断的头发还是从玻璃衣柜里涌出来, 似一条黑色的瀑布。 生长,蜿蜒,不断压缩房间里的空间。 宁亦被陈樾带着逃离, 一转眼就来到了走廊上。 贴在墙面上的瓷砖倒映着陈樾极速奔跑的身影,突兀的上课铃声响起,在空荡的校园里回荡,面前的景象都随着声音发生了一定的扭曲,只是刹那间又恢复了平静。 陈樾的呼吸很平稳, 宁亦感受的到。 他睁着眼注视着人流畅的下颚线,眼中的渴望愈发的明显。 现在的它应该讨厌这个人,只是宁亦还是移不开眼, 他的皮看起来真的好好啊,看起来就很健康。 宁亦张开嘴, 低下头, 目光里的手指节骨分明,抿了抿唇,宁亦咬住了那节指骨, 很用力。 血顺着它的嘴角流出来,将艳色唇染的更为的红。 电梯门大敞着,冷白的光明晃晃的照亮着漆黑的走廊。 模糊不清的铁皮上,一道白色身影印在上面。 只是瞥了一眼,陈樾就转去了楼梯间,向下跑。 极快的速度,如同一道残影,耳边除却了呼呼的风声,隐隐约约的还有嘈杂的,凌乱的脚步。 陈樾扭过头,楼梯间已经被挤了开来,哐当的一声,头发涌下来,从一节节台阶上滑落,如无数条细小扭动的蛇。 明明一直在跑,可却一直没有尽头。 宁亦:“你要死掉了。” 如今活在世界上的,没几个人敢在他面前说他要死了。这算一个,陈樾把宁亦踹进了口袋里,冲锋衣的口袋不算浅,陈樾还是叮嘱了几句:“抓紧了,不然你丢在了地上,我可不会救你。” 宁亦的眼前陷入了黑暗,陈樾的动作幅度很大,它待在口袋里并不安稳,时不时的磕在陈樾的身上。 它纠正着陈樾口中的话:“我不会死掉,它不会杀我。” “等你被杀死的时候就晚了。” 陈樾的双手被解放,他的速度更快了,手直接撑着栏杆,向下面的那一层越下,一只脚落地,轻巧的如同一只猫。 “可我已经被你杀了一次。” 陈樾脚下一歪,差一点就摔下去,那一节楼梯处,一只惨白的手在陈樾眼皮子底下慢吞吞的伸了回去。 宁亦有着自己的想法。 它说:“付溪说我和它们是一样的存在,我是帮助它们来杀死你们的。而且就算被它杀掉的话,也没有什么区别。” “付溪是谁?” 从楼梯下越到下一阶台阶,力气消耗的极大,陈樾却还是游刃有余。 楼梯底部是终点,但稀薄的光下,陈樾自始至终都没有靠近,他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在某一个不该存在空间里停滞住。 付溪是谁? 是一具死去的躯体。 宁亦被白沢送给付溪的时候,他的精神就不太好,整晚整晚缩在角落里。 它不想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只是抬起了一只手臂,付溪就察觉到了,男生的面露惊恐,却不敢靠近它。 只崩溃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你也是来杀我的吗?别杀我,又不是我的错啊!你要找你找他们啊,又不是我,我能怎么救你。”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宁亦不懂付溪为什么这么说话,但被人发现了,它也不装了,坦然的坐着看他。 宁亦自认为当时的并不算丑,相反的,它还算是漂亮的。 他不该害怕它的。 付溪大多时候精神很差,不吃饭也不睡觉,等到终于绷不住的时候,才窜起来在房间里摔着摔那,等到脱了里力,就一屁股坐在满地狼藉里放声大哭,呜咽中,他絮絮叨叨,一遍遍重复着不是他错。 付溪也有精神好的时候,宁亦只见过一次,那唯一的一次付溪和它说了话。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你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吧,来催我早点死的吗?” “不是。”宁亦反驳,毕竟当时主人给它的任务不是这样。 付溪没有听,坚定的认为:“你就是和他们一样的,你和他们的眼神一样。” 他开始发病,又开始抓自己的头发,大哭:“你就是和他们一样。” “我那么害怕,你还看着我。” “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来杀我的。” “骗子,你们去死啊!” …… 大喊大叫了好一会,付溪才好,擦了擦眼泪,恢复了正常。而后从衣橱里找出来了衣服,去了浴室,在快要合上的时候,宁亦在付溪的口中听到了一句再见。 男生笑了一下,多日来的阴霾情绪在那一刻蜕变,生机勃勃。 然后……就再也没出来。 他死了。 付溪死掉了。 “你见过他。”宁亦回复着陈樾的问题:“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倒在我身边的那个就是付溪。” “你杀的?” “不是。”它为什么要杀死付溪,“他是自己做了好多好多梦,他觉得有人要杀他,嗯,他自己在浴室里放满了水,然后睡着了,水好红好红就离开了。” 第77章 头发快贴近脖子,缠上脚踝,稍不留神脚底一滑就会掉下去,陈樾碰了碰口袋,逃跑的速度更快了,“那很乖了。” 细细的头发在碰到陈樾的后背,透过布料之间的缝隙进去,在人未察觉时,刺入了皮肤间。 楼梯里开着的玻璃窗,一道白色身影急速的掉落,沉闷的从高空坠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回荡。 陈樾回望过去时,察觉到了,在跑不到尽头的楼梯与敞开的窗户间,他做出了选择。 撞碎玻璃的那一秒,碎裂的玻璃擦过脸颊,陈樾的余光瞥到了地面上,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任何的东西。 那从高空坠落的东西在哪里? 陈樾住在七楼,在楼梯间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可撞碎玻璃来到楼外,他能清楚的感知到,他还停留在七楼的高度。 仰头向上,从高空有什么物体在缓缓的贴近他。 那是一张血肉的模糊脸。 但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飘荡在它身后,无视重力飞舞的张牙舞爪的头发。 只是一瞬,陈樾就将手伸到了口袋里。 被捏住身体的宁亦:“……” 这个动作让宁亦回想到了陈樾拆解它身体的画面,它也不挣扎。 从空中掉落在地的速度很快,宁亦几秒之后才发觉陈樾慢慢的松开了对它的桎梏,且坠地的震动让它后知后觉的明白,它自己又经历了一层高空坠落。 陈樾没了动静。 他的手掌虚虚的张开,宁亦趁着这个间隙,从他的口袋爬了出去。 胡乱着摸着自己的身体,没碰没磕。 宁亦那一挂在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更加真心。 血,很多的血。 地面上的血迹让宁亦有了片刻的怔愣,它闻到了与昨天相差无几的铁锈气味,很腥。 太过矮小的它无法看到陈樾的脸颊,它只能慢慢拽着衣服一点点从陈樾的胳膊处登陆,最终小心翼翼的到达了陈樾的胸膛。 但它还是看不见他的脸。 “陈樾。” “……” 呼啸的风声里,以为等不到回应的宁亦听到了呛在水里的嗯。 脚下的起伏微不可察,宁亦又爬下去。 它其实是有一点洁癖的,陈樾的头下有着一滩血迹,如果过去的话,它的脚下应该会染上一点点。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宁亦想。 它还是没有靠近,它有它的坚持,它说:“陈樾,你好像要死了。” 肋骨位移,扎破了内脏,不太疼。 陈樾能感觉到四肢都不能动了,他的头下似乎是凹陷了一块,耳膜里似乎有什么在流动。他要死了,听到小人偶的话,他歪过了头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血从他的口鼻中流出。 俊逸的脸颊并没有锋利的轮廓,过于的柔软,只是在如此场面的渲染下,笑容阴郁,似终年见不到光只能躲在潮湿云雾里的鬼影。 宁亦仔仔细细端详着陈樾的脸,下坠的冲击力并没有让他的脸颊有一点的损伤,依旧完美无瑕。 自认为和陈樾说了几句话,有了一定交情的宁亦因为渴求向他走近了几步。 温热包裹住了脚,从脚底一点点渗透进缝隙里,木棕色的肤色染上血红。 “你能不能把你的皮给我?”宁亦抚摸上陈樾的脸颊,手指一戳就陷了进去,皮肉柔软而富有弹性。 肺部因该被扎穿了,鲜血没过咽喉,呛的陈樾咳嗽了几声。 喷射出的血溅在他脸上,宁亦的身上。 宁亦没有听到陈樾的回应,连一声嗯都没有了。 陈樾闭着眼睛,鼻尖微弱的呼吸都停滞,陷入了寂静不变的永恒。 他似乎死了,就这样死了。 宁亦站在这里,久久的没有动。 他不是很厉害吗? 一旁的下水道里,黑色的头发又冒了出来,它们急匆匆的袭来,宁亦没躲,也不知道躲在哪去。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手伸了过来,宁亦被人捧在了手心。 那些本该来势汹汹的头发拐了一个大弯,又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 作者有话说:不够,还是不够[愤怒] 第63章 人偶(七) 白沢来了, 他的唇色格外的寡淡,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连宁亦都能察觉到他此刻的意兴阑珊。 对于脚下的那具一动不动的躯体, 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主人。”宁亦的注意力迅速转移,整个身体都倒向了白沢的手, 幸福的快冒出泡泡。 它的主人来接他了。 宁亦被带回去,一路上都有点躁动。到家后,宁亦并没有第一时间被放进橱窗里, 而是被带到了它从来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浴室。 流水冲洗着身上的血迹,没怎么冲的干净, 暗红的血液已经浸透了纹理向更深的地方侵蚀。 宁亦亲眼看着白沢从最开始用手搓,到现如今用小刷子刷,不过都没什么作用, 血迹还在那。 似乎已经与它融为了一体。 黑色的发溅到了水花,湿答答的成了一缕一缕,宁亦眨把着眼,没动。 反复了好多次,血迹依旧还在那, 白沢放弃了清洗。 蔚蓝的瞳孔,柔顺的头发,本该是冷淡凛冽的气质, 却因为瞳孔中的蓝分外的纯净,而多了几分的天真。 那是他最初给宁亦设计的那颗头颅, 凝聚着他一定心血的存在。 在某一时间段里的确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只是,白沢触碰着那抹蔚蓝,眼睛下垂, 大约陷入了沉思,神色微微放空。 水流没有关上,依旧哗啦啦的流。 宁亦被冲了水,身上水汽萦绕,湿漉漉。 白沢:“谁给你换了一颗头?” 宁亦摸着脑袋:“陈樾。” 浴室的空间不算大,停了不了的水流让白沢的声音越发的清晰。 “你喜欢吗?” 它是被握在手里的,对于这个问题,宁亦是有判断去回复的,毕竟现在这颗存在于它头上的头颅,它并不是一无所知。 但是主人问了,它就要认真的去回答。 它费力了把自己转了一个面,面对了镜子。仔仔细细的看着里面的细节,没有什么变化,连肌理纹理都是按照白沢的手法精心雕琢的,是个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所以它说:“喜欢。” 封闭空间里的氛围愈发的粘稠,白沢没说其他的话。 洗完用毛巾擦拭完后,宁亦被带到了操作台。 四个漂亮的人偶依靠着架子,向它看过来。宁亦见过他们,他看向了一边打开的柜子。不是和他一个待遇的人偶。 宁亦被放在桌子上,白沢自顾自的做起了人偶,冷白的人偶模型在他的笔下被一点点的填充,宁亦看了一会,就和跑去和一边的人偶打起了招呼,每说一句话,就回过头去看白沢,观察他是什么表情。 自始至终,白沢都无动于衷,宁亦也放心下来。 这些人偶和它们不一样。 从被制造出来,这些人偶就没在出现过,而是被放置在最漂亮柔软,铺着丝绸的宽大盒子里。 宁亦被制造出来时,只看到过其中的一个,有着碧绿瞳孔的s-9,像架子里人偶口中所说的精灵,他们说,那才是主人真藏品,是他们主人所真正喜爱的珍宝。 可是如今,珍宝被拿了出来,不止一个。 其中就有一个当初宁亦看到的s-9。 “你们好漂亮啊。”宁亦赞叹着,他们的衣服繁琐又有华丽的珠宝点缀,一张脸更是精雕细琢,眼睛内甚至于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星光。 被望着的s-9不说话,而是静静地垂着头,一动不动。 细细长长还在微微掀动的睫毛证明s-9并不是一动不能动的普通的人偶,它有着自己的行动力。 不过,在此基础下,它没动。 宁亦看了一眼它的下颚线,微微看了它的侧脸转过了过去,去看边上的s-6。 比起s-9,宁亦如今的造型,有一大部分与它很像,不是说他的轮廓,而是它头发的颜色与瞳孔的颜色。头发皆是如墨色般洗不掉的黑,而瞳孔则有了其他的变化,s-6的瞳孔看不出蓝,更多是黑,但在微弱的光下,一抹蔚蓝就若隐若现的闪过。 比起这四个人偶,宁亦觉得自己与s-6更为的亲近。 “你的头发和我的头发有点一样诶。”宁亦拽着自己的发尾展示到s-6的面前,这四个人偶,只有s-9是低着头的,其他的都是站的规规矩矩的,面朝他们的正前方,宁亦可以确定s-6是看到了它的动作,可它却没有回应它。 其他两个s-1与s-4也同样如此,无论和它们说什么,都不会有所回应。 安静,很安静。 宁亦不说话了,跑回了白沢身边,盘腿坐在一边观望着他手里画笔的动作,手撑着脑袋。 白沢也不说话,时不时的将那四个人偶拿起来观赏,看了一会就放下来,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就又继续着未完成的作品。 第78章 宁亦等着,没人和它说话,它就观察着四周,东张西望。 随即它就发现了,那四个人偶里,有三个人偶在看它。 宁亦歪了一下头,张开嘴无声的说:“你们好哇。” 无人回应。 寂静将时间压迫的格外的漫长,宁亦从最初的坐着变为了躺着。 书架上的娃娃各自站着,没什么生命力,眼睛也不直勾勾的看过来,似乎全都陷入了沉睡。 宁亦问白沢:“书架上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这个娃娃会去哪里?” 书房里的位置是固定不变的,宁亦知道,除却这个房间外,这栋房子里还有其他的放置它们这些人偶的屋子,一旦这个娃娃放置在书房里,就意味着书架上有一个娃娃必定会被挤走。 而这个娃娃…… 宁亦腾的坐起来,有很大概率会是它。 脑袋与身体的风格差距极为的大,不漂亮甚至于怪异,这样的它和书架上的,那些完完整整都是原装的人偶根本没有一丝的可比性。 它比不过那些人偶。 好可恶。 那只还没有诞生的人偶在主人的手下愈发的完整,宁亦捧着自己的头,期待着那沾着粉色颜料的画笔狠狠地在那瓷白的脸上划拉出突兀的一笔。 只是没有。 潮湿的水汽暴露在空气里,宁亦身上水汽已经消失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宁亦再次睁开眼,四只人偶已经还待在桌子上,那三只还在看着他。白沢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手上的动作,靠在椅背上,苍白的脸颊依旧没有血丝,神情倦怠。 宁亦站起了身。 没走几步,就在镜子里看到它现在的模样。 很熟悉,熟悉到宁亦有点心惊。 黑色的头发,唇色很淡,斜斜的看向镜子里的人,说不清的淡漠疏冷,这是他原本的那张脸。 [007,这是怎么回事?] 小世界里的人是无法复制快穿局里员工的面容数据,总而言之,它不可能凭空捏造出这张脸,而如今他的脸在白沢手上塑造出来,就说明,他看见过,他知道。 007:[……] 007在装死,如果最初人物数据的脸和宿主的脸一模一样,那还好说,只是从一张脸换成另一张脸也好说,只要那张不是宿主就行,不过很糟糕的是,一切都不在最好的答案上。 一个小世界里的人物居然凭空捏造出了快穿局员工的脸,这属于局中资料外泄了,出了大问题。 白沢问:“喜欢吗?” 宁亦点了点头:“嗯,喜欢。” 小人偶在镜子面前左看看又看看,白沢有那一瞬间不太想按照已经准备好的计划行事,他掐住了自己的手心,按捺住他一刻的不正常,脸色一变,嘴角细微扬起的笑也抿的平直。 一本不算薄的本子被放置在宁亦面前,书脊上有着翻新的痕迹。 宁亦率先瞥到封面上的一行大字。 ——明德学院诡异调查录。 白沢下达着命令:“了解这些存在的特性,利用它们杀死他们。” 小小的人偶就算换了一具躯体,也始终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他的目光凝聚在他雕琢的脸颊上,出人意料的发起了呆,是很漂亮,漂亮美好的似乎并不出自于他之手。 宁亦翻看着那叠资料,很认真看着那是什么东西。 资料第一页是一个女生的个人资料。 白色微微泛黄的纸张上,姓名为安洁,边上是一张似乎是被墨汁给晕染了的照片,模糊不清的看不见完整的人。 下面则是更为详细的介绍——地址、年龄、父母工作。 最重要的是,上面写了一条重要的信息,死亡日期。 又翻了一页,第二页是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剪下来报纸,粘贴到上面。 具体内容是本市中学高三某班学生因学习压力过大从天台一跃而下,当场身亡,其父母不同意校方给出的理由,认为女儿一向坚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后面是什么,宁亦没再看到了,它被抱出了操作间,去了书房。 大大柜子直入天花板,白沢将宁亦放到了地上。人偶的体型不足他的小腿高,仰着头看着他,似乎一脚就可以碾碎。 白沢收回了视线:“这一面墙都是有关于明德学院的资料,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白沢没待多久,宁亦就一个人待在了书房里。 一毛毯似被随手丢弃在地上,宁亦拽着本子艰难的走到了它面前,闻了闻,混杂着不知名的香气与阳光的味道,是干净的。 窝在厚厚的毛毯里,宁亦继续翻看着白沢给他的本子,比起前面的内容,后面的内容要更加的生动。 大篇幅的照片,背面则用文字表述。 第一张照片很正常,头发又直又长的女生坐在长椅上,扬着一大大的笑脸,黄昏的光落下来,清纯而又明媚。 背后是一则日记: 3月2日,我遇见了李严,他说他喜欢我。(emmmm,李严是个富二代,换女朋友比我买新衣服都要勤快,最关键,不应该好好学习吗?) ps:虽然李严有点帅,但我不会喜欢他的!!! 妈妈最近腰疼,打电话来的时候一直念叨着我的学习,尖子班好多人比我聪明,我初中在学校排名第一,到高中居然到了倒数几名,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诶,烦死了! 之后的照片也没有什么不对的,直到4月2日这一天,事情似乎发生了变化。 照片里的女生,或者说是安洁在哭。 4月2日 真的好奇怪啊,明明我什么也没做,就有人说我这人茶,又当又立,拜托啊,我到底哪里又做错了,好想妈妈做的糖醋排骨啊,考试又垫底,不过进步了六名,再接再励啊! ps:李严说不当恋人,就当朋友吧,emmm,我在尖子班,他在2班,算了,算了,不要惹麻烦了,朋友就朋友吧。 ……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照片,没有什么注解,大多的日记都在诉说好累。 6月2日那天,单人照片变为双人照,安洁的身边多了一个叫明美的女生,齐耳短发,从2班转来的,安洁一遍一遍的说明美有多漂亮,并正式的宣布她在这一天有了饭搭子。 …… 从这里开始,又或者从明美来到安洁身边,安洁的照片不再明媚而又富有朝气,同时也变的杂乱。 一沓的资料,宁亦叹了一口气。 照片从人像转变成了拍摄风景——空无一人的厕所、废弃的教学楼、学校的光荣榜…… 直到最后的一张照片,安洁安静的躺在地上,头发如伞一般的打开,覆盖在她的脸上,遮住她的面颊颊。 鲜红的血液在她身下缓缓流淌,一双眼睛始终没有闭上。 中间跳跃了好多消息,似乎有用的消息被人刻意给截断。 安洁的日记出现了断层,一切都戛然而止,但这本记录的本子并没有结束,而是继续的向下续写着。 方方正正颇受老师阅卷时候偏爱的字体变为了外形修长的瘦金体。 而记录的文字则不再是以日记的形式。 ——8栋宿舍楼出现了扫不清的头发,每逢午夜12点附近,就会有折断四肢以头发爬行的‘怪物’出现在宿舍楼的各个角落里,请注意,12点前睡着可在一定程度上躲避‘怪物’,同时,‘怪物’无处不在。 下附带了一张照片。 白色睡衣由血迹浸透,四肢曲折的‘怪物’贴在天花板上,头发掉落,整个走廊里都是千丝万缕的头发。 之后,则是‘怪物’的介绍,寥寥的几笔。 1、安洁死去不甘所幻化出的怨念,它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可这也是祸端的来源? 2、安洁的困惑,午夜十二点是休息时间,为什么还有人能在走廊上出现? 3、请问,明德学校存在的意义? ps:明美是个贱人,他们都该死! 这时候,这本名叫明德学院诡异调查录的本子才彻底的被宁亦给翻阅完。宁亦将本子放下来,站起来在书架前面继续翻找,明德中学诡异调查录(2)映入它的眼睛里。 这个本子薄了很多,就几页。 宁亦没有特地的将本子拖回它的小窝,而是就地翻阅起来。 一如既往的,第一页是某个人的介绍。 武元,男,基础的信息资料掠过,右边挂着一张照片,黑白的,这张照片格外的清晰,连武元眼皮子下面的一颗小痣都拍的清清楚楚。 男生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整个人的背挺的不直,从都到脚都透露出一股不自信,畏手畏脚的不大方。 照片不同于上一册的丰富,几乎都是宿舍楼与楼梯,没有一点的新鲜感。 日记形式更是简洁,没有过多的描述,只有一个死字,密密麻麻的死字填充着那一面纸张,每一笔都极度得用力,似乎要把纸张戳破。 而最血腥的一张照片是男生头靠着墙,头偏转了一百八十度。 第79章 字体变化之后的瘦金体描述着——宿舍楼的第七层多了一节台阶,请问这是来自于谁的恶作剧? 低下则附带了一张照片,一只虚虚透明的手从台阶里伸了出来。 本子的最后一页是来源于武元: 1、武元不太理解,为什么没有人和他做朋友。 2、武元讨厌喝则所里的水。 3、明德中学为什么要存在? ps:死! 宁亦将本子看完就随手扔在了地上,恹恹的走回自己的小窝——那个毛绒绒的毯子。突然摄取那么多的信息,对于没有脑子的宁亦来说是个负担,他将自己裹进了毛毯里,只露出脸。 它的手向一遍摸过去,没摸到东西,宁亦向后望过去,什么都没有。 不要给主人带来麻烦,不然你就会是那个麻烦,宁亦猛的站起来寻找,却发现刚刚丢弃的明德中学诡异调查录(2)也不见了。它到处在地上乱找,却一无所获,直到偶然的向书架上一瞥才发觉两本都被放置妥当。 它们是什么时候被放回去的? 宁亦不知道,所以它拿出了第三本书,扔在了地上,玻璃圆球似的眼睛一动不动。 僵持在那三十秒,一只手就伸了过来,将小本子拿了起来,顺着手指生长的地方的看过去,宁亦看到一个身长一米八的人偶,他将那本书要放在书架上,要消失时,宁亦抓出了人偶的裤腿。 “你是谁?” ----------------------- 作者有话说:其实还不够[化了] 会不会太乱了感觉[裂开] 就是多了两个死者,emm,前面出现过的,一个头发很多(我好羡慕头发多的人,我一直在掉头发[愤怒]),第二个就是陈在逃跑时被它绊了一跤。[狗头] 第64章 人偶(八) 人偶没有立刻说话, 而是将宁亦拉住它裤脚的手给温柔的挪开。 宁亦好奇的看向着莫名其妙就多出来的人偶,观察着它的脸颊身体,它没有见过如此高的人偶, 几乎和人一样大。 “你也是白沢造出来的吗?为什么你可以这么高?你的名字是什么?” 大人偶顺着宁亦的问题一个个作答,呆板而生硬:“是, 不知道,但主人说要保持书房内的整洁,可能会方便一点, 我的代号是2号。” 宁亦:“我的代号是7551。” 2号没有回应,而是直直的退回了角落, 默默无闻。 宁亦盯了一会,故意抽出一本书,再一次的丢在地上, 2号也再次动了起来,没有一丝情绪的弯下腰去捡。 弯下使得脸与宁亦近了好多,宁亦也就更能看清楚2号脸上的细节,皮肤的纹路肌理细节都被刻意的做了出来,睫毛扇动的频率与人类生理反应出的一样。 它是一个完美的作品。 2号拿了起来, 宁亦后之后觉的发现,它抽出的那本书的页面叫明德中学诡异调查录(5),也就是说明, 宁亦仰着头问:“这一书架的都是有关明德中学里面的事情吗,一本书, 一个人?” 最上方的书架, 宁亦够不到也不怎么能看的见,只好询问在一边的2号。 2号也没有沉默,过于简洁的说了一个是。 收拾完, 2号又缩回了角落里,只留宁亦一个人站在书架前沉默,到顶的书架比二十倍的宁亦还要高,那些书,根本翻不完,看不完。 宁亦抿着唇,一边看资料,一边思考。 那某一个刹那,宁亦想到了那四个人偶,s-9的侧颜,s-6的瞳孔与头发的颜色,s-1的鼻子,s-4的唇,都与它本体头些相像,似乎是将它们的五官分别拆开才合上了它着一张脸。 宁亦:“……” 天空鱼肚泛白,宁亦也没将书架的最底层翻完,窗帘并未拉上,宁亦很清楚这时天亮,同时有人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自从知道2号会对凌乱的物品进行归纳,宁亦就再也没有将抽出来的书随意的乱放,而是看完一本,再放回去,如此的反复。 “有收获吗?” 宁亦被带到客厅,临走前,它看到了角落里的2号动了动,宁亦朝它摆了摆手臂,打着招呼说再见,2号一眼也没看,而是直直的奔向那个地毯,将它给抱起来。 宁亦:“……” “嗯?”是疑惑的催促。 宁亦听到后,回应道:“有。” “都看完了?” 宁亦:“……没有。” 宁亦得到了白沢的一顿审视,似乎它有什么不同,但最终,白沢一句话也没有说。 宁亦和白沢一同出了门,一路上,宁亦都不是特别的安分,一直试图爬出来,但没有成功,人偶的精神无限,就在一次次的失败后。 宁亦被白沢给捞了出来,放在肩膀上。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主人会这么做,但宁亦很高兴,四处看着。 街道的道路很宽,已经有不少早点铺子开了门,门前站着几个人,白沢住的地方和明德中学靠的不算远,越靠近学校,那边的人就越少。 宁亦与白沢跨进了学校的大门。 四周的氛围一刹那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切的嘈杂的喧嚣声响迅速的远离,太阳依旧高悬,天气清朗,但就是有那里发生了变化。 不远处,一个穿着橘色工服的清洁工用拖把拖着地,地上蔓延开来的血红被一点点清洗干净。 宁亦的脑海里浮现出陈樾扭过头看向他时的那个笑。 陈樾死了。 当这个近乎没有生还可能得人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宁亦紧紧盯着,产生了困惑。 * 8:20分是上课时间,披着学生皮的各位通关者并没有同第一天一样进入教室获得信息。 从最初开始,为了避免人员伤亡等因素,他们决定像正常学生的生活轨迹去行动,但最后发觉,就算他们睡过了头,一整天不去都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在这里的他们不需要上学。 蒋柯跟在陈樾的身后,盯着他的后脑勺,昨晚他回去的时候,就看到陈樾坐在一滩血上,身上的冲锋衣太黑看不清到底有没有沾上血,只有站起来才发觉有血珠向下滑落。 伤的很重,但今早一看,一切似乎只是他在做梦。 道具,还是技能? 对于陈樾的底牌,论坛上有人讨论过,不过没有挑明过,有人说是无限治愈,给出的依据是陈樾出副本时,没有一点伤口,不需要找高昂的治愈系技能者,有人则认为是幸运值,毕竟从各个凶险的副本中,都可以回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副本里存在的伤不存在即刻消失的道理。 那么大的伤口,一个晚上就消失,蒋柯猜测陈樾大概率有治愈系技能。 通关条件未知,一切都需要自己去探索,拥有强大的合作伙伴对于通关有着极大的好处,他不应该过于好奇同伴的技能和底牌,但蒋柯还是控制不住的将思虑拉回昨天晚上。 陈樾向前走,在赶回宿舍前,他还是没忍住问陈樾:“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是被袭击了吗?” 陈樾在论坛上是近乎于被神话了,上个副本落下的阴影导致于蒋柯认为能将陈樾伤到如此的一定是个庞然大物。 但走在前面,血污遮住半边脸的人转过的身,语气轻松,但在午夜,月光的渲染下显露的分外阴冷:"还不是都怪你,如果你是你,我也根本不会受伤。" 上个副本的后遗症? “我给你使用的那张卡牌?” 陈樾笑了一下,摇头,“不是,是我太善良了。” 蒋柯:“……” * 宁亦和白沢待在一起,它站在走廊上的台子上,脚前空荡荡,只要迈出一条腿,就会从七楼的高度落在地面。 白沢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对面的a栋教学楼。 “他们很好看吗?”宁亦坐了下来,顺着白沢的视线看过去,脚放在外面,荡来荡去。 就算是从高空坠落下来一次,宁亦也不害怕这个动作。 人偶不会疼,也不会害怕。 一直在九楼搜寻的陈樾打开窗看过来,犀利的眼神中带着探究,但似乎是一无所获就又关上的窗。 宁亦咧开的笑容就降了下来。 他没看见它吗? 它都看见他了。 头发被白沢揉了揉,宁亦侧着扬起头,白沢的眼睛里很空,它的投影被反射上去,虚虚的,似乎只停留在表面。 他说:“是啊。” “这些人可都是我很看好的人,每一个人的存在都对于我来说,弥足珍贵,只是,现在的他们,有点可惜。” 很看好? 没有漂亮看起来完美无缺的脸,就能被很看好,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有柔软的皮。 宁亦的头蹭了蹭白沢的指尖:“那你很看好我吗?” 白沢:“……” 白沢没有待太久,他的离开在宁亦的意料之中。 被白沢放在了地上,宁亦目送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自言自语道:“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我不会像上一次一样被您捡回来的,我会让您很看好我。” 第80章 尽管白沢没有说有关一句任务失败的事情,但宁亦一直记得。 明德中学诡异调查录上,所有的非正常事物都是在夜晚出现,白天几乎没什么东西出现。 宁亦想,它该躲一躲。 还没躲好,脚步声就由远及近的赶过来,似乎很着急。宁亦仓皇的跑进一个角落里,还没有站稳,声音就消失了,而后一双鞋出现在宁亦眼下。 有人来了。 一般人不会认为一个人偶会有什么古怪,宁亦直接全身放松,准备直直的躺在地上,动作还没有实施,一只手就接住了它。 陈樾眯着眼:“我就觉得有一道视线在看着我,没想到是你啊。” 宁亦歪头:“你不是死了吗?” 陈樾:“对,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的鬼魂。” “……”宁亦嘟囔着:“明德白天不会存在诡异。” “你知道些什么?” 宁亦:“……” 陈樾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蹲了下来,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这张已经大变样的脸颊。 黑发白皮肤,双眼皮下是深邃的眼窝,淡淡粉在脸颊堆积,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冷,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似乎给你一眼就是你极大的荣幸。 塑造出来的骨相都是极致的完美。 啧。 陈樾用手捏了捏宁亦并不柔软的脸颊:“我本来是有点想把那个换了我的头的人给''教训''一顿,我用了一万积分才换了个头,他就给扔了,我挺不高兴的。” 青年的眼并不锐利,柔柔的落在身上。 宁亦能笃定,陈樾现在挺高兴的。 “不过,现在的的确很好看。” 宁亦很赞同陈樾的话,与此同时,另一道脚步声出现,一抬头,宁亦和蒋柯的视线直直的撞上。 * 白沢没有在学校逗留,而是回了家。 操作室里的四只人偶还是和之前的位置一样的摆放,没有什么区别,白沢坐下,手搭在一旁,气压很低。 “7551没有和您一起回来吗?” 不同于其他的人偶的一动不动,s-1从一排人偶里走了出来。 比起其他人偶的衣服,他的装扮要更加的严肃郑重,帽沿压住眉眼,鼻梁高挺,长长的风衣遮住了里面白色的制服,军靴则包裹住小腿。 冷冽的似把出鞘的匕首。 白沢没有回应,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第一次所制作的作品,对于最初的杰作,白沢的耐受力很高。 “你不是很喜欢它吗?还要把它留在明德吗?明德的晚上很危险,就像是你书里写的那样,每本手册对应着一个人,到现在手册还没有完完全全的写完,到时候7551真的没有了,你会后悔的。” 白沢并没有听,其他的人偶倒是听了,但没有说话,s-1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如果说一句,下一刻等待他们的就是销毁。 s-1再次确认:“你真的不打算把他接回来吗?” 它没有见到过有任何一个出了这间屋子的同伴还能活着回来,7551是第一个。 它是特殊的,s-1认为。 s-1继续说:“它是你第一个特别对待的人偶,难道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但白沢却否认了其特殊性:“我只是偶尔的心血来潮。” “不,这么多年你只心血来潮了这么一次,你承认吧,7551对你不一样。” “你不能这样的认为我。” “您把7551第一次带回来了,就说明了一切,主人,你是在逃避吗?” s-1喜欢主人,但是同时它也知道,主人对它的喜欢仅此而已,他会将好不容易造成的它放进箱子里再也不看一眼,至于为什么,它问过,而主人轻飘飘的回答了两个字:“不像。” 主人的心里有一个完美的人偶,他做那么多,都不是它心里的那个。 一向不会多说几个字的s-1说出了这么多话,白沢给出理由:“我去看它的时候,它叫了我一声主人,我是它的主人,这一点没有错误。” “那你为什么不把它带回来?” 白沢:“它是7551,我选中的人,每一次的开放都会存在一个‘7551’,它不会活下来,没有意外。” s-1:“不是,意外已经发生了,是您把它带了回来。” “可它必然会死,这就是它的结果。” 白沢毫不避讳,无论7551在哪里,它都会死,无无数个‘7551’都死在了那里,只有一个逃出了这个圈,但这又不能代表什么。 白沢没在继续待在操作间。 出门向右走,与2号来了个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接受到这尴尬的讯息,2号呆头呆脑的向一边闪过去,手里拎着的一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 白沢多问了一句:“里面是什么东西?” 主人要求过书房每日都要打扫整洁,对于2号来说是个不小的工程,7551来之后,整个书房更要从头到尾打扫一遍。 2号回道:“是毯子,它挨到了地上,已经脏了,我准备丢掉。” 下意识的,白沢说:“不用了,就放在那里。” 2号:“它已经挨到地上,已经脏了,您说过要保持书房的整洁,每一次进入后都要及时解决不必要的垃圾。” …… “我从那些npc身上套出了点话,他们说这个学校最诡异的就是这栋楼了,说是当初这里发生了一场火灾,有几个学生因为门坏了打不开被烧死在里面。”顾昉周边向里面走边说。 建筑内的装饰尽显现代化,中间是一个白色日晷,门上方有个滚动式的屏幕,其中的红色文字播报着学校后天要有领导下来视察。 宁亦被陈樾抱在怀里,安安静静的当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人偶。 不过时不时的,就有人看向它,还想用手摸摸。 江栗就是这唯一一个。 小女生刻意的走在陈樾的一边,用甜甜的嗓音对陈樾说着话,“樾神,你的jbd娃娃是在那里找到的啊,好漂亮啊。” 陈樾笑笑的说:“谢谢,不过你能不能不要离我这么近。” 注意到江栗在和陈樾那个杀神说话,顾昉周连忙拉住了江栗的胳膊,隔在他们之间,“樾神,江栗只是有点没注意,您不要在意。” 江栗不高兴了,挂着一张脸。 顾昉周说了很多遍关于陈樾的事,说他如何如何可怕,但现在这个人走在她的身边,有人看向他,他也微笑回应,像一点也没有脾气的青春男大味,还是比较帅的男大,江栗就不太信了。 肯定是以讹传讹。 见人还要往上凑,在加上之前人还没走远就在面前嘀嘀咕咕,顾昉周直接把人往前拉,在江大小姐要发脾气之前,压低声音说:“你还记得我们昨晚遇到了什么吗?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如果你要找人的话,蒋哥就在,不要靠近陈樾,他们,我们惹不起。” “我们不是活下来了吗?”江栗撇了撇嘴,“再则说,我觉得樾神也不像你口中说的那样啊,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顾昉周:“那昨天拉着我哭,说自己一辈子还没谈过恋爱就要死的倒霉蛋是谁?” 被捏住七寸的江栗:“……” 顾昉周冷笑:“说小说里风流浪/女的人设太少,都是浪子回头,你要做现实里的第一人,给那些大大提供素材,风流人设立的飞起,一个个都没实现过,点男模打四排,很厉害吗?” 江栗:怎么不算厉害呢? 宁亦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也没注意,只是抱着它的陈樾突然就笑了,莫名其妙。 屋内所有颜色大多数都是白色,干净的不染纤尘。 陈樾突然问:“你觉得刚刚的那个要伸手摸你的女生好看吗?” 人都快贴进你的脸了,还不躲。 宁亦自动过滤垃圾消息,专心致志看着前面的人,这栋实验楼的资料宁亦恰巧昨晚看见过,夹杂在一个学生的资料里,那个学生就是此次火灾的遇难者之一。 对于宁亦来说,最重要的信息是——每当太阳落下上,实验楼的某间房间就会燃其一场大火,被锁住的门,巡楼的保安不知所踪。 要怎么让面前这堆人困在这里? 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看向他,陈樾问:“你在想什么?” “……”宁亦慢吞吞:“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你不想要我的皮了?”陈樾说,这句话果然吸引住了这个丧良心的人偶,眼睛布灵布灵的充斥着渴求,偏偏还装作不在意的瞥过眼睛,但有轻轻的问:“那你什么时候给我?” “……” 就一个傀儡娃娃,没什么特别。既不能提供帮助,也不能提供情绪价值,说起话还气人,普普通通毫无用处,并不独一无二,偏偏,陈樾还就看顺眼了,并好脾气的说了一句:“我死之后。” 宁亦:“你什么时候死。” 单纯的没有了脑子。 陈樾:“我死不了。” 第81章 “你昨天就死了一次。” “……” ----------------------- 作者有话说:emmm,还不够[裂开] 2号:“我勤快吧,我把脏的全处理扔掉。” cy:我看你像个…… 第65章 人偶(九) 长长的走廊, 一行人走在里面,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可以看到里面的精密仪器,整片纯白的空间除却冰冷就只剩下对于科学的严谨。 每间房间里, 似乎是粘贴复制一样的存在。 蒋柯道:“你有想到过怎么离开这个副本吗?系统此次没有给出任何明面上的提示,可能鉴于新手的大量涌入导致副本降低,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模糊掉通关讯息。” 蒋柯说,瞥了一眼在陈樾怀里乖巧的一动不动的宁亦:“在你昨晚受伤的时候,我在行政楼遇到了很不同寻常的痕迹, 在档案室里,我待了一段时间, 有了一点发现。” 有什么发现? 说到档案室,宁亦脑子里并没有相对应的记忆涌现。 陈樾摸着宁亦的头发,发梢拂过手, 柔软的像丝绸:“你有什么发现?” “你身上的胸牌。” 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每进入一个世界,玩家就会替代副本中的人物完成任务推演。 陈樾微微扬起下颚,对着蒋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顾昉周待在一边静静听着,一只手捂住了江栗的嘴巴, 身为一个什么都不懂小白,居然总是想插入大佬之间的对话里,不是纯真就是蠢, 至少在顾昉周记忆里,江栗不算没脑子的那一类人, 但不妨碍有的人脑子突然就消失了, 成为蠢蛋。 江栗被捂住了嘴,挣扎了几下,手肘向后一捣, 听到了抽气的声音。 “我在想,既然系统不给提示,那就有可能是触发式给予通关要求,在其中,我觉得应该从身份上入手。然后,我找到了我们的档案。” “我的身份牌上的名字叫林听,档案上详细说明了我的状况。”在这里,蒋柯顿了一下,空荡荡的长廊似乎有风掠过,从遥远的地方吹向遥远的地方,他定定的看向陈樾:“最重要的一点,我看到了我的死亡证明。” “18年2月18日,‘我’死在了明德中学实验楼403号实验室。” 空茫的安静。 陈樾打破寂静,针对于顾昉之进入实验楼时说出的话,提出了问题:“被烧死的人是你?” 蒋柯:“大概率可能是我。” “我依次在档案室里找到了关于你们的信息资料,蔺昭,17年7月22日,死于8栋宿舍楼7层楼梯口,李爽,18年7月6日,死于a栋教学楼3层楼梯口。”蒋柯的视线依次从他们身上掠过,最后停在了江栗身上,准确来说是停留在她胸前的那证明身份的二字胸牌上,“宁婧,20年3月7日,死于高空抛物。” “我们都死了?”嘴巴被松开的那一瞬,江栗尖叫出声。 都死了,这句话让宁亦有点激动,手指捏住了陈樾手上细腻的皮肤。 这点小动作并没有瞒过陈樾的眼睛,他低低的警告出两个字:“乖点。” 但实在没有一点凌冽,宁亦充耳不闻。 蒋柯:“从我发现的这点来看,的确,‘我们’已经死了。” 陈樾没有给蒋柯回应,话就落在了地上,非必要顾昉周是不想发出自己的观点,毕竟他也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是现在他和蒋柯是在一条线上的,所以他问:“既然我们已经死掉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还是以人类的状态生存着,而且不畏惧阳光。” 说着,顾昉之伸出了他擦破了点皮的手:“而且,我还能流出鲜血来。” 流出血的人是已经死去的人吗? 流出血的人是亡灵吗? 抱着它的两只手的温度炙热,不是冷的。 宁亦确信这个时候的陈樾是活着的,只有活人有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皮肤。 黑色瞳孔里的幽蓝将面前的三个人映射进瞳孔里,他们的鲜活在它的瞳孔的展露了一览无余,柔软,纯白,没有木头纹理的粗糙,也没有陶瓷的冷硬,它们的存在就是鲜活,如果除却那并不笔挺的鼻子,小小的眼睛,不完美的唇形等,那一切都会是最好的样子。 是让它无比喜爱的存在。 人偶的目光扫视过来,蒋柯能轻易的察觉到。 宁亦也突然意识到,并不只有陈樾有完美无缺的皮肤,别人同样有。 它想到了2号。 它想拥有和2号一样的身高,还有柔软的皮肤。 然而,只有处理掉这些人,它才能回去,回到主人身边。 陈樾说:“有没有可能我是顶替的别人的身份,并不代表我们死亡了,给我们已经死亡,这个消息的目的是什么?一个学校一年死一个人,不,可能不只我们一个,而是一批人,进入副本的人员在100个,说明学校中发生了好多意外。” “接二连三的意外,这并不算是个好的预兆。” “同时,给出这个我们已经死亡的条件,是想让我们逆推出我们为什么死亡的原因?” 宁亦耷拉着脑袋。 回想到那一书架的诡异调查录,宁亦的脑袋不自觉放映着那一张张照片。 所有人都在思考。 江栗突然说:“副本的名称是明德中学,一个学校所构架出来的世界会由什么组成?如果按照电影惯有的套路来说就是霸凌,而且,这还是一所贵族中学,那么这种猜测就被无限的放大。” 为了表示自己的谦虚,江栗顿了一下,然后说:“我也是猜测的。” 实则,看不见的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霸凌,宁亦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又悄无声息的消失。 “你来这,就是来找你为什么死的?”陈樾把某只偷偷摸摸看人的人偶转了个面,塞进怀里,淡淡看向面前实验门上的标牌,明明晃晃的403。 从得到自己已经死亡的消息,蒋柯就准备来看看,所以他点了一下头。 实验室的门上了锁,宁亦听到了类似于钟表指针转动的声音,“咔哒”一声,门就打开了。 陈樾没有进去,而是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宁亦被放了出来,重见光明。 它被放在窗户外,透着风,宁亦向下一望,4楼高,摔下去大概率它也就破相了。 暖风燥热上升,陈樾盯着宁亦的脸突然问:“你是一个傀儡娃娃,那你的主人是谁?” 对于这张脸,陈樾时不时的就会愣神。 陈樾自认为自己不是个看脸的人,毕竟副本任务中,漂亮没有一点用处,有时候的漂亮反而是一种灾难,会被人看轻,会成为筹码。 只是这张脸属实在他审美点上疯狂蹦迪。 宁亦装傻充愣就是不说话,而后就听到了陈樾的诱骗所提出的奖赏,“如果你告诉我的话,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例如我有的。” 这个指向已经非常的明确。 宁亦却没有心动。 人偶的眼睛就算再漂亮,当直愣愣的看向一个人时,无机质冷还是能让人察觉到毛骨悚然。 更别提这双眼睛饱含杀意。 陈樾遮住了宁亦的眼睛,低低的问:“生气了?” 陈樾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有的耐心能继续哄这只愚不可及的人偶,并且还不生气。 人偶不为所动,陈樾的嘴角微微上扬,准备说些好话,例如他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想听到答案,或者说,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 只要…… 只要什么? 这个念头划过的大脑,刻在心里,陈樾骤然清醒,眼神复杂,长长的眼睫下垂遮住眸中深色,其实他该想的是,他能拆掉它的脖子一次,就能拆第二次。 有时候,该低头就是要低头。 只是一只人偶而已,丢了一个系统商店里也可以替换。 陈樾的好心情由晴转阴,消失殆尽。 风雨欲来的架势宁亦不是没有察觉到,但它依旧很平静方望着陈樾,感受着上一次在教室里的感受。 宁亦不会认为陈樾是个好人。 从第一天见过面的时候他就知道。 它又又要死了。 小短腿,跑不过陈樾长长的腿,宁亦冷静的分析。 靠着窗,只要向后退几步就能摔的七零八落。 头顶上方的眼睛漆黑。 宁亦看了最后一眼,就转过身,义无反顾的踏上作死征程,自己结束自己,总比陈樾结束它要来的痛快。 宁亦一点也不想重新再感受一遍四肢被拆开来后听到嘎吱嘎吱的摩擦,不疼,但不想感受到,它讨厌陈樾,也有点喜欢。 它步子越的很开,但还是被陈樾抓住。 陈樾说:“你要干什么?” 宁亦觉得它的动作很明显,迟疑了一会:“跳下去。” “你为什么要跳下去?” “你想拆掉我。” “我拆掉你,总比你从四楼掉下去好。”陈樾检查着宁亦的手心,指尖。宁亦的主人将宁亦身躯刻画的很好,连指甲上的半月牙都没有忘掉。 第82章 陈樾继续说:“你的主人明显就对你不好,一个傀儡而已,就是个耗材,耗材是什么你知道吗?” 怕人不明白,陈樾补充:“就是不被在乎和随时会被抛弃的。” “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 陈樾咧开嘴,语气微凉:“况且,我又没说我会把他怎么样。” 宁亦自动提取陈樾说出的话——你的主人是谁? 他只问:“你是要把我拆了吗?” 陈樾:“……” 得到确认的宁亦掰着陈樾的手,“我的身体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只有我才可以处决它,我可以将它摔碎,可以将他拆开,别人都不行,除了我,只能是我。” 陈樾问:“那你的主人呢。” “……” ----------------------- 作者有话说:cy突然发疯[点赞] 01突然硬气[点赞] 七夕快乐[哈哈大笑] 第66章 人偶(十) 它的骨骼, 躯体,漂亮的脸蛋,精致的衣服都由主人所创造的, 如果主人真的要将它拆解的话,它没有理由拒绝。 宁亦迟缓的点了一下头。 顿时面前人的脸色晦暗不定, 那紧紧攥住它躯体的手也松了开来。 偏黑的眼瞳里划过深海的蓝,宁亦不理解明明是陈樾流露出要伤害它的表情,反而这个人脸上的笑容却在一点点消失, 似乎很不高兴。 要再次经历高空坠落,宁亦探出头去看, 风将它的头发吹的散乱。四层楼高,地下还不是草坪,而是没有任何缓冲的坚硬水泥地。 它会碎掉的。 宁亦跳了跳, 能清楚的听见轻微让人牙酸的磕碰声,那是来自于它生命里的回响。 它去看陈樾。 青年的脸颊一半落在阴影里,潮湿阴郁的像一个连绵不绝得雨季,不尖锐,不明媚, 不温暖。 宁亦轻轻的埋怨:“陈樾,我有一点讨厌你。” ——我讨厌你让我的身体再次四分五裂,而且很大概率。我会死掉。 每一次的被丢弃, 失去自己的躯体,宁亦都不能确认它是否真的能再一次活下去, 它的每一次死亡都是在无边的寂静里聆听风声吹过树梢、叶间与它裂开躯体所形成的微妙呓语。 它可能没有下一次了。 天气格外的晴朗, 宁亦没有一刻的犹豫如同风筝断线般坠落下去,下一秒,无数的清脆碎裂声在它的身体里回荡。 这一次的宁亦碎的还是比较完整的, 两只手都完好无缺。 人偶的痛感是无,实验室的外栋楼是用玻璃制作,能映照出物体的大致身形。 宁亦用手爬到边上,刺耳又尖锐的噪音从它腰部碎裂的、不规整的边缘不断发出。 边爬,它的脑袋里就闪过少年在灯光下深邃眼眸,以及画笔轻柔的笔尖缓缓在它脸上描绘似是抚摸的感触。 陈樾没有离开四楼的窗户,而是目光落向下方,手耷拉在窗户外面,指尖朝下不自然的垂落,似要抓住些什么。 暗色的玻璃将它的轮廓清楚的倒映出来,宁亦的手摸着自己头,平滑的面颊没有多余的磕碰的伤痕,宁亦将落在玻璃窗上的视线收回,低下去看自己的下半身。 它矮了一截。 实验楼前的地面如果散落什么东西很惹眼,不远处的草地似乎没有经过修剪,长长的很适合隐匿,让宁亦注意到,艰难的爬了过去。 蒋柯三个人从实验室里出来。 实验室里并没有多少线索,蒋柯在边边角角都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屋内被打扫的格外整洁,没有一点的灰尘,看不出来什么。 一行人出来,与此同时,陈樾回过了头。 他的怀里空荡荡的,一下子就引起了江栗的注意,“樾神,你的jbd娃娃呢?” 陈樾兴致不高,冷冷的说:“不太听话,扔了。” 一个人偶还能不太听话?江栗还没问出你扔哪里了,就被一道视线给锁定从脚下涌上来的麻,说不出的心惊胆战。 陈樾的语气冷的像块冰:“怎么,你想捡回来。” 再怎么神经大条,不注意,江栗也能察觉到不对劲,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脱口而出,“既然你不要了,还不允许别人捡了?” 沉默…… 陈樾从仔仔细细端详着女生的轮廓,在那燃起来的瞳孔里没瞧见其他,只看到了一种情绪,愤怒。 因为他把它丢弃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对他表现出了愤怒。 这对于陈樾来说,的确有些可笑,他逐渐的向江栗逼近,展现出他的侵略性与压迫感,“你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吗?” “它的第一次出现是在那栋教学楼,它操控着那具躯体向下坠落,它不是什么好东西,伴随着它的到来的只有血腥与杀戮,你居然会因为我丢弃了这么一个……玩意而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怎么,为它抱不平?” 陈樾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此时笑容消失,隐隐的阴鸷。 气氛对不对,江栗的语气算不得上太客气,趋利避害他不应该再说一句的,只是女生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让蒋柯在心里叹了口气,叫了一声,“陈樾。” 顾昉周将有些六神无主的江栗拉在了身后。 陈樾没有继续向前,黑色的冲锋衣让他的外表愈显冷酷,冲着江栗说:“我对你发出由衷的警告,副本里存在的东西无论外表有多好看,说的有多好听,到最后,都是包着糖的砒霜,它会要了你的命。” 江栗没说话,她被顾昉周遮的严严实实。 陈樾也没在将矛头放在江栗身上,往楼梯口走:“蒋柯,管好你的人,不然,我脾气不好。” 他停住脚步,影子倒映在白瓷砖上。 “我的东西就算丢掉,碎了,那也还是我的。他就该烂在那里,我得不到的……”陈樾短促的笑了一声:“别人凭什么得到。” 下了楼,一个人瘸了腿的保镖正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他低着头看着地面,而后又艰难的挺直了腰,声音苍老:“同学,学校有规定,这栋实验楼非必要不能进入。” 三十四十岁的模样,头发却有些花白。 陈樾没管他,蒋柯一行人却被绊住了脚步,出现的npc就意味着有信息,但是无论他们如何问,这个保镖都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脸上的神情也变的畏畏缩缩。 他们走的时候,保镖继续向楼内走,脊柱弯曲。 正值正午,食堂里的人变的多起来。 蒋柯落座,顾昉周边吃饭边不动声色的说:“蒋哥,你五点钟方向就是昨天晚上我们见到的人,当时我们在原地等你,那群人的老大,也就是那个络腮胡叫我们跟上他们,说我们就两个人很危险。” 似乎回想到某一场景,他的脸色发白,手也不自觉的抖,而后,一只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女生身上清淡的桂花味就飘荡在身边。 顾昉周也在此时整理好心情。 “之后,出现了个断了腿的女人,它从教学楼爬了出来,手里拿着铁棍。混乱中,我看到那个络腮胡把一个女生给推了出去。” 蒋柯没有说出安慰的话,只是说“嗯,我知道了。” 这些事都很平常,在这副本世界里。 络腮胡蒋柯是认识的,号阿虎,夜色组织里的一个小头目。 夜色组织的行事作风很差,是论坛里被声讨最多的存在,但同时,它也的确算是对于新手玩家对宽容的存在。 大部分的玩家如果没有引导者的话,就会快速的在副本里陨落。 但同时夜色也崇尚能者居之,高层是在一场场磨炼中得到晋升。 在副本中通关次数最多,且评分最高的人则会被培养成为种子选手。不过这个组织的风评太差了,副本中,多数人会认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由此,一切道德上的问题则会被抛之脑后。 如同新鲜血液涌入的年轻人则会被当做耗材,在一场场陷入紧急危险中被抛掷出去,成为血肉盾牌。 这一行为也让无数的小型组织暗暗的效仿。 蒋柯默默喝着汤,注意到余光的陈樾。 据说小道消息,在这位还没有登上神坛之前,是夜色组织里的其中一员。 陈樾注意到了蒋柯投来的目光,但他没有回望过去,他现在没有多少的心情,尽管蒋柯在他的心里确实地位不一般。 “樾神,我昨天晚上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耳边爬过。” 江淮一到饭点就来到和陈樾约定的地点,手贴在胸前的口袋。总体精神还算不错,只是没多少的过副本经验,多少还是显得惶恐与萎靡。 进入副本江淮以为他会和陈樾一直绑定,但却不是,陈樾只是吩咐他半夜不要出去,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并给了他一件道具。 他的口袋里有一件a级道具。 陈樾连眼睛也没抬: “你不用和我说什么,我给你的这件道具可以有效的避免一次伤害,好好听我的话,我会将你活着带出去。” 第83章 江淮还要说些什么,触及陈樾眼里的不耐,就又匆匆的走。 不要惹事,不要惹事…… “你就这样不管你的雇主了?”蒋柯站起来,身后椅子顺势向后移动,他走到陈樾身边,目光落在江淮越来越远的背影上。 “我给了他a级道具,还不够吗?”陈樾将刀叉插到了撒着黑胡椒的牛排上,“还是说,我要和你一样,c级副本前期只要不故意的触碰规则,乱走,就不会出现问题。我不是圣人,没有义务带着他成长……谁不是一步一步过来的。” 长腿一撑,背靠椅子,陈樾仰头:“我对你并不是毫无底线,你也没有必要反复来试探我对你的态度。论坛上的纷争,我所亮出的态度并不是因为我认为我错了,而是,副会长,你对我有用。” “而且,你很有趣。” “有趣到我无法抗拒。” “你算是我这些年,唯……”陈樾弯着唇,脸颊都在一瞬间扭曲,人偶的深蓝泛着黑的眼睛在他眼前闪过,那一句我讨厌你,让陈樾胸口还未完全康复的伤口出现阵阵灼热疼痛。 他要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 越来越疼的撕扯感,强烈到无法忽视,陈樾能感受到一抹温热从胸口涌出,他唇畔的笑越扯越大,额头冒出薄汗,强行继续说下去:“唯一的,可以容忍下去的存在。” 漆黑的瞳孔,似旋涡一般要把映射进的东西一点点搅碎。 蒋柯后背发凉,但脸上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冷硬的如同一块顽石。 蒋柯走后,陈樾的笑容才冷下去,低着头拉开了衣服的拉链,温热在指尖停留,刀割般的疼在皮下蔓延开。 陈樾近乎于贪婪的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痛感。 到现在,只有蒋柯才能给他这种痛苦,其他人都不行…… 只有蒋柯是特殊的,只有蒋柯…… ----------------------- 作者有话说:唯一?[化了] 第67章 人偶(十一) 天空的颜色不太对, 阴沉沉的要下雨,宁亦还没爬出草地,雨水就啪嗒的落下来。 没过一会, 一地的泥泞。 暗色的天空,不祥笼罩下来。 落下的雨水愈发大了起来, 校园里,一场水汽慢慢的形成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屏障,有黑色的人影在慢慢的晃动。 同一时间, 校园内的所有npc消失不见。 宁亦爬进了实验楼,身下蜿蜒出一道水渍。 电闪雷鸣, 惨白的光使得它的瞳孔清晰的倒映出楼内的景象。 那个佝偻着背的保安已经全身焦黑,只有一只瘸了的腿才堪堪才能表明他的身份。他正一瘸一拐的向它走过来。 每走一步,他的脚下就掉下焦黑的土。 宁亦被抓了起来, 保安嘟嘟喃喃:“诶,怎么有垃圾在这呢?李姐怎么怎么这么不小心,到时候是要扣钱的……” 在保安正要迈出一步,就与正面进来的人撞在了一起,嘈杂移动过来的欢声笑语在刹那消失, 一群烧成焦炭的人望过来,凹下去眼眶中只剩下焦黑。 它们没有为难保安就向着电梯方向走,只是其中一个人看向保安胸前的牌子, 匆匆跟上了大部队。 不过一会,它们就又出来, 欢声笑语。 人群中一个人脱离了集体, 宁亦听到: “这么晚,实验楼就不用去巡逻了。”少年的语调轻快而又散漫,居高临下的俯视, “你刚刚撞到了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有些事情,知道就行了,其他的……” 焦黑的人影将骨头搭在保安的肩膀上,随即跟上前面的人。 保安没有动,他在那站了好久。 久到宁亦以为他已经石化了,保安才堪堪的转过身去看电梯,下一刻,火舌从他的脚下窜出来,点燃他的腿脚,融化他本就已经不能再看的身体。 玻璃窗外的雨逐渐的大了起来,风声雨声雷声没有将哀嚎声盖住,宁亦从保安挥舞扭曲的手中脱手,摔到地上。 他痛苦的哀嚎,说:“对不起,对不起……” 宁亦心疼的摸摸自己的身体,恶狠狠的对着保安龇了龇牙,身后冷不丁靠近的脚步声,让它扭过了头。 天色还是很暗,压的人喘不过气。 闪电一亮,“轰隆”的一声将来人的脸照的干干净净。 来的人是蒋柯,校服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雨水顺着伞尖在地上留下一片水渍。 宁亦愣愣的看着人。 食堂中的人瞬间消失,蒋柯就发觉了不对,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所有诡异活动的时间被分割为白天与黑夜,白天,所有恐怖的事情都不会出现,视为安全,而黑夜则是他的对立面。 c级副本前期的确不会有过多的危险,但中期后期,诡异则会逐渐的不受原有的规则束缚,开始无差别攻击。 到时候再去找出去的线索更是难如登天。 对于出现在实验楼,且身体半边人偶,蒋柯没有多少的意外。 毕竟它就是在这里被丢弃的。 一个没有多少用处的破烂傀儡人偶,为什么陈樾会三番次的在意? 瓷白的脸颊,头发被雨水淋湿没有造型的贴在额前,算是张浓墨重彩的一张脸,浓眉桃花眼,但却不轻浮,总体是股让人捉摸不定的冷。 疏离的就像他刚刚闯进又闯出去的那一层薄薄的水雾。 蒋柯思绪有那一瞬间的漫游天际,不受控的向人偶走过去。 只迈出去一步,他就回过了神。 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它,而是确认他到底是怎么死亡的。 宁亦又被人踹进了口袋里。 403没有着火,一切都极为的安静。 早在下雨的时候,实验楼的灯光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层层的暗下来,如今整栋楼都笼罩在阴冷的氛围里。 宁亦伸出头,他们刚刚过来的路线上,几个焦黑木炭一般的‘人’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闪电劈下,蒋柯回过头。 下意识的,蒋柯捂住口袋便迈着大步向楼梯跑去。 没过几秒,他又折返了回来。 宁亦认为,大概与那些没有跟过来,反而停在了403门口的‘人’有关。 那些焦黑的‘人’盘旋在那,弯着腰,似乎进入了长久的静默,要在这小寸的地界进入永恒。 “碰”的一声与天空骤响的雷声交杂在一起,宁亦的耳边出现空茫,403的中出现了微弱的火光,浓重的黑雾随即从缝隙中涌出来,不知何处的,似是焚烧秸秆的炸裂声越来越大。 蒋柯的脑袋里出现了一幅他从未出现过的画面。 '他'冷眼看着人将403的门锁死,里面的人似乎发觉了,跑了过来,而在那人的目光里,他却和着一众人离开了,还颇为潇洒的对着那个男生摆了摆手。 无数纷飞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涌现。 他不是受害者,'他'是加害者。 在他意识到的那一刻,他的耳边出现了芦苇焚烧裂开来的声音。 ——滋滋 烧的焦黑的躯体,以及碳化的不成样子静悄悄的出现在宁亦的瞳孔里,它并没有多少害怕,而是伸出了手。 被忘却的资料逐渐在它的脑袋里清晰。 被浸泡在水里的课本,丢弃在草坪上的棒球棒等照片最终定格在最后一张燃烧的403照片上。 实验楼出现了一具焦黑的,看不清脸的怪物,它时常游荡在不知名的某处。 而后一场大火便悄然而至。 身为无业游民组织的副会长,蒋柯还是有点力气和手段的,他领着怪物的身体向一旁的墙上撞过去。 清脆的让人牙疼的骨折声也随之响起。 不过可惜的是,那焦黑的怪物并未失去活动,反而自动恢复了身上的凹陷。 这个副本其实算是复仇。 明德中学修建在一座坟场上。 随着诡异事件的频繁出现,明德中学的地点特殊,成为了怨气的凝结场,同时,暴力事件开始层出不穷。 少男少女青春期的不甘、嫉妒,恨等负面情绪织成密密麻麻的一张大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在这层阴霾下。 因为喜欢的男生喜欢另一个漂亮女生,少女的嫉妒心在那一刻到达顶峰,她开始在不经意间用最简单的话语,给一个和她本来也没有多少交际的女生带来最无中生有的麻烦: 她说那个女生有个男朋友。 她说她在酒店门口看到过她。 她说…… 谣言四起。 被拒绝的男生因为不甘,以及的对自己眼光的错误选择,开始了一场漫长的‘捉弄’。 写了却突然消失不见的卷子,从厕所上方突然泼下来的冷水,窃窃私语的背后谣言。 女生不堪忍受告诉老师。 身为教育工作者的老师,却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皱着细细的眉头,反问道:“怎么这么多人,他们就针对你?你这个年纪最重要的是学习,你不做哪些,那些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理由来找你的麻烦?” 第84章 无法辩解,不可逃脱。 女生从天台一跃而下,在这时,她的耳朵里响起男生与女生的对话。 “你为什么喜欢她?” “她哪里好了?” 女生拉着男生的衣服,面容悲戚。 男生则不耐烦掰着女生的手,颇为无奈且不耐烦:“我就是不喜欢你,和她有什么关系,你不要闹了,好不好?” 女生掐住男生的手,瞳孔突然瞪的老大:“喜欢一个人连理由都没有,那我也……” “明美!” 指甲似乎插进了男生的肉里,男生大喊一声。 女生大约被这一声给怔住了,愣愣的,男生趁机摆脱了控制,检查着自己手臂的伤口,抱怨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女生就就急匆匆的走过来,嘴里念叨着怎么办,然后就掉起了眼泪。 这副模样让男生有气没出发,或许是真的想让人死心,他瞥见了女生的头发。 他随口就编出了理由:“我喜欢长头发的女生,不喜欢短头发的,明美我只把你当做我的妹妹……” …… "咔嚓" 冲击造成的骨头断裂,使得少女的被剪断的头发下流出一地的鲜艳红色。 在不可察觉之际,一缕头发悄然生长。 不安躁动的情绪下,同学不像同学,老师不像老师。 被迫害者杀死迫害者,如此重复再重复,游戏世界观察到这一现象,将明德中学设置成副本点。 死亡的魂灵得以重现,白天与黑夜分为两个世界,一个灿烂明媚,一个鬼影重重。 被迫害者在白天依旧保持的未死亡的状态,黄昏之后,夜幕来临之时,死亡那一刻最不堪的姿态才得以展现。 通过这一关的方法也最简单,同时也最意想不到。 既不是寻找自己的死亡方式,也不是杀死诡异。 而是发自肺腑的道歉,即不死在它们的手中丧失自己的生命,选择…… 焦干的躯体无一点水分,蒋柯对付它还算是游刃有余,不过每将那具躯体踹翻在地,它又以一极为强悍的恢复速度回到最初的模样,没什么分别。 怪物不会累,但人会。 宁亦瞅准时机准备跳下去,一只手把它给钳制住。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宁亦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蒋柯的左手抬起正拿着一把银白色的枪。 而他面对的那就具焦干的躯体被蓝色的火焰给笼罩,喉咙中的痛苦呻吟还没有发出来,就已经化为稀碎的黑色粉末。 宁亦被人给捏了起来,正对着一双无机制冰冷的眼睛。 “你要去哪?” 第68章 人偶(十二) 当然是离开你。 宁亦没有说出来, 蒋柯的眼镜因为刚刚打斗而掉在了地上,眉眼没有遮挡之后,露出的脸没有那么的冷静自持。 细腻的皮肤纹理展现在眼前, 宁亦不出意料的立刻走神。 它伸出的手还没贴近蒋柯的脸,就被冰冷的枪口抵住了脑袋。 雷声还没有停, 一道闪电劈下,瞬间白昼。 “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 宁亦脑袋里有答案,但是它没有回答。它的注意力全在这一把枪与蒋柯的唇上。 似乎在蒋柯按下扳机的那一秒, 他的唇色就变的很淡,脸色同时也变的很差。 “你受伤了?” 人偶的半边躯体已经不见, 裂口处是不规则的尖锐形状,猝不及防的,蒋柯的手就握在了上面。 温热的血滴落, 宁亦低下了头,本想用手去擦,不过它瞥见蒋柯的衣袖。 不算柔软的布料攥在手里,微微一擦,血迹是淡了不少, 但仍然有残余。 宁亦不喜欢有人把它的躯体弄脏,那样会不漂亮。 只不过,它也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 蒋柯怼着它脑袋的那把枪, 对它很有威胁。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隐隐约约的, 宁亦可以感知到, 一旦枪中子弹贯穿它的陶瓷脑袋,无论是否会有新的身体,它都会死掉。 蒋柯此刻也的确不好受, 脑袋里似乎出现了一根棍子,将他的思绪给搅的一团乱,眼前人影重重。 他不该使用这把枪的。 从最初开始游戏,蒋柯就获得了一套卡牌,时至今日,从卡牌中抽取,获得到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就是如今的这把枪。 简介介绍为,审判者的枪,24h冷却武器。 (对于一般生物它有特殊的功效哦,对于难以击杀的生物它有特殊的功效哦。) 蒋柯曾用它在陈樾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大窟窿,当然,它也有低buff,则是让他在床上躺了一天,后续还出现了两三天的耳鸣,恶心,头晕。 对方的战斗力越高他的反应就越剧烈,非必要,蒋柯不会用它。 只是,刚刚,他就用了这件武器,将那只并不算太过棘手的诡异给消灭了,迅猛,没有任何的迟疑。 当时,他在想什么? 似乎是,口袋里的东西要掉了下去,再摔就真的要碎掉了,很简单,不容迟疑。 头顶的目光似乎是要把它给拆解,宁亦没有管,它小心翼翼的用自己浸满水的衣服布料,擦在那处淡淡的粉上。 “你给我做了什么?” “我能给你做什么?” 那只枪还抵在脑袋上,只要有一颗蹦出来,它就立刻化了粉末。 宁亦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那堆黑色粉末上,它会和它一样。 面前人偶的注意力似乎很容易落在别的地方,蒋柯没有暴力的将人的头颅强行摆正,而是等人自然而然的看向他。 这时,分明也不算是个等待的好时机。 他还在存有其他诡异的实验楼,不清楚离开的方向,就这样等待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偶的视线,怎么说也算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与它的第一次见面,有着第三人陈樾,那是个麻烦。 不,它是个麻烦。 漂亮的眉眼,完美无缺漂亮脸蛋,可惜,它有一残缺的躯体,不,不用可惜,蒋柯愈发的头晕目眩,没有躯体的人偶无法再次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不,是没有腿的人偶无法活蹦乱跳的走路,这样就不会离开…… 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它。 银白色的枪从蒋柯手腕松软的那一刻骤然下坠,他的手扶着墙向下滑,呼吸骤然加重,下意识的他将人偶塞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护住。 雷声,风声,与此同时,宁亦听到了系统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世界线偏离35%] 寂静的走廊,有拖拽了声响,窸窸窣窣的逐步靠近,宁亦从缝隙里,看清了来的人是谁。 是那个已经瘸了腿的保安,蜷缩着鸡爪似的手拖着消防斧。 蒋柯还在意识不清之中,紧闭着眼睛。 宁亦多少有点沉默,按照剧本主角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使用审判者的枪,这算是主角受的一个外挂,剧本中,它出现的次数次次都是大场面,不应该在这里。 而且,只是射杀一个普普通通的诡异,蒋柯不应该有任何负担。 那就说明,这只鬼有问题! 但,哪里出了问题? 剧本中已经明确显示,那只鬼没有任何的背景,只是因为被一群富二代关在实验室里,突如其来的爆炸,燃起的火灾,将他给吞噬殆尽。 其他的并没有一点笔墨补充。 * 雨下的很大,雨滴拍打成水雾,陈樾撑着伞在学校的主干道上站了一会。 水雾朦胧,将一切都隔绝。 明明周围空无一物,但似乎总有什么从身边经过。 他在发呆,陈樾一向不太动脑子过副本,因为到最后,只要通关方法没有找到,就会有一场大逃杀,无数存在于这个副本里面的妖魔鬼怪都会露出他最原始的目的。 然而杀戮与血腥对于陈樾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无非就是砍,劈。 “啧。”的一声,陈樾想到了那江淮,进而想到了啰哩啰嗦的会长。 雨水顺着他的伞倾斜而下,掉落在地溅起来的水花将洁白的鞋面给染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灰圈。 “啪嗒”的一下,就造就了不干净的局面。 被打湿的泥土、夹杂着青草的混浊雨水、碎裂的陶瓷片,陈樾顿住脚步。 鞋底重重的踏进水洼里,前方的路模糊不清,在要与人相撞的前一秒钟,陈樾侧过了身。 来人是个男生,穿着秋季的校服。 * 宁亦没有办法。 他只是一个人偶,阻挡不了保安的进攻。 艰难的从蒋柯的怀抱里爬了出来,宁亦在思考,如果他要救他,就意味着他要崩人设。 宁亦犹豫间,已经从蒋柯身上爬了下来。 当然他也可以不救他。 那一瘸一拐的保安也逐渐的越来越近,他的那条腿似乎已经完全的没有了任何作用,只能成为拖累,使其行动的速度格外的缓慢。 第85章 还是有时间的。 只要蒋柯醒来,或者是任何一个人来就可以。 同时理智告诉宁亦,蒋柯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因为他是主角。 主角拥有主角光环,在世界意识的偏爱下不可能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副本里,主角不会死,至少在世界线还未完全偏离既定的轨道之前,主角死不了。 快穿局发布的《系统提醒宿主不得不说的1234则例》中,就有这明确的一条。 ——世界线不崩,主角不死。 手撑着地面,宁亦拖着自己的身体移动,在某一刻,它又折返回去。 蒋柯握着的银白色手枪从他的手中脱离掉落在地的那一刻,就化为了极其华贵的卡牌,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宁亦望了一眼卡牌,又扭过头去看倚靠着墙壁,分外颓靡且神志不清的蒋柯。 最终宁亦将身体挪到了卡牌边,因为两只手都要搬运自己,宁亦将卡牌放进了嘴巴里,准备将其偷走。 在它再次移动之际。 走廊里除了拖拽的声音,又多了些嘈杂的脚步声。 在宁亦竖起耳朵听,撑着手,一点点移动。 一只手挡在了它的面前。 蒋柯醒来过来,宁亦说不清那是什么眼神,他垂着头,失望中又夹杂连自己都不懂得的不知所措,他似乎在忍着极大的痛楚,额头的青筋暴起,微微冒着冷汗。 “你要去哪?”他嗓子有点哑。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宁亦颇为诚实:“逃跑。” 蒋柯的眼镜是不见了的,他笑了一下,不严肃的时候,有点秀气。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的出虽然出了点问题,但实际上还是游刃有余,他抿着唇说了句待好就冲了出去。 这句待好宁亦知道是在告诉他的,不过,它会听吗? 哼哧哼哧的爬,还没爬几步,一双脚就出现在它的面前,蒋柯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宁亦并不觉得蒋柯有多大的战斗力,毕竟那只追着他跑的怪物让他变成了那样的状态,就意味着他本身的实力不强。 只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快? 宁亦咬着卡牌探出头,走廊似乎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那个保安以一极其诡异的姿态站立着,手里的消防斧也吊在半空。 不过仔仔细细的看。 细微的反光将繁杂的交错的线给显露出来,保安是被头发丝般的细线给固定在走廊里,同样的,那把悬空的斧头也被穿透。 宁亦就算仰头也看不清此刻蒋柯的脸。 卡牌依旧被它咬给咬住。 蒋柯蹲下来,宁亦依旧没有松嘴。 * 陈樾唇角的笑是在蒋柯把人偶抱在怀里碎裂的,他的刀也是在那一时期给抽出来。 透明近乎于无的丝线随着他的动作被斩断。 陈樾大步上前。 动静闹得实在大,宁亦一扭头,眼神瞬间亮了。 穿着秋季校服的少年站在走廊尽头,全身已经被雨水淋透,没有多少的生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秋日已经掉完叶子的梧桐树,萧萧瑟瑟。 宁亦清脆而响亮的喊了一声主人。 原本来势汹汹的陈樾脸上缓和了几分。 他冲着蒋柯道:“把他还给我。” 第69章 人偶(十三) 很明显压低了本该上扬愤慨的声音, 阴沉愈要滴出水的脸摆在面前,蒋柯默不作声的将怀里的人偶抱的更紧。 这个动作,让怒极的陈樾, 嗤的笑出声。 陈樾说:“我说过我的东西,谁都不能拿。” 蒋柯冷静的问:“那你为什么要丢掉?” “丢掉就说明你不需要, 说明你不喜欢。” 蒋柯抽空还贴近了宁亦的耳朵:“听好了,被丢掉就说明他不需要你,我就从来都没有丢过东西。” 没有过多的语气, 平静的似乎是在陈述事实,没有一点的私心, 正直的不得了。 这时候,陈樾才发觉蒋柯鼻梁上的眼镜被摘了下来,露出了颇具亲和力的脸, 在之前,陈樾对于蒋柯为震慑协会中人,戴个眼镜来增添自己的威仪表示不屑,甚至于可笑。 尽管那样做的确有效果,削弱蒋柯面上温和的气质, 平添冷硬。 只是如今他在想,既然戴了就好好戴着。 摘眼镜搏信任和同情算怎么回事? 陈樾咬牙切齿,“蒋柯。” 两个人的血雨腥风, 剑拔弩张并没有波及到宁亦,它乖乖缩在蒋柯的怀抱里, 将原本叼着的卡牌塞进自己胸前与蒋柯的贴合处, 眼睛直直的看向不远处。 两只手在微微搭在蒋柯的手臂前。 眼中的雀跃溢于言表,只不过也很好的克制住。 因为在它发出声的那一刻,站在不远处的男生食指轻轻的搭在了唇上。 蒋柯攥住宁亦似要抬起的手, 压在掌心:“你自己丢掉的,再想拿回来,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问过你,那你为什么要丢掉?” “丢掉,就会有失去的风险,被人拿走的意外。” 蒋柯不紧不慢,眼神犀利:“陈樾是你问题。” 人偶的目光还在看向他,就算是他的错,那又怎样,它是站在他的这一方的。 陈樾理直气壮,只是当目光触及人偶失去的下半身时,那来势汹汹的架势则化为一片死寂。 从遇到人偶的那一天,陈樾不认为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会得到他的在意,它是会带来麻烦的,但是它躺在瓷砖上,孤零零的,莫名的,他就有点在意。 反正他也不怕麻烦,带着这么一个也可以。 只是它却不说话,无视他。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抛弃了它。 将它捡起来又塞进口袋里,陈樾决定,无论之后这个人偶会怎么不听话都可以——当个哑巴,拿着铅笔、刀等想杀死他都无关紧要,毕竟它的心不在他这里,他可以原谅,因为这是他决定所带来的后果,他可以承受。 只是,当人偶倔强的不肯说出主人的名字,他竟然…… 有系统商城在,无论什么样的人偶都可以复制下来。 就这一个人偶,对于他来说,真的是无关紧要。 深蓝的眸是类似于黑的那种颜色,似乎所有痛苦都能淹没在其中,无法得知。 陈樾的嘴动了动:“对不起。” 这三个字迄今为止没谁听到过,但是蒋柯没有停止对陈樾的声讨。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 蒋柯的话没说完就哑在了唇边,因为‘裁判’对着陈樾张开了双手。 宁亦其实并没有在认真的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只知道他们好像是因为他吵起来的。 主人在不远处看着它而不过来,宁亦有一点伤心。 它在想,是不是因为它没有将他给它的任务完成,所以他才不过来的。 宁亦不知道,所以它进行了尝试。 吵架会延伸出来愤怒,愤怒则会引来更大的暴力,那么他来添一把火,他们是会打起来的吧。 以蒋柯的手段,陈樾会被打死吗? 宁亦不知道,所以它扒拉着胸前的那张卡牌,拿在了手里,进行了加码,慢吞吞的将其一点点塞进蒋柯的掌心。 张开双手之后,宁亦能清楚的感知到那只横跨在胸前的手紧了几分。 被刻画的清冷的脸上露出笑容,宁亦冲着陈樾扬起头。 出乎宁亦意料的,在陈樾伸出手的那一刻,蒋柯没有过多的迟疑,只是在陈樾的的确确要接过的瞬间。 他问:“你真的要继续跟着陈樾?” 太过平滑的交接让宁亦重重点了一下头,显得过于迫不及待和焦虑。 这不打起来? 的确没打起来,宁亦被陈樾抱在怀里。有点不高兴的瞪着蒋柯。 蒋柯则弯下腰去捡刚刚因为交接而掉落在地的卡牌,没去看人偶一眼。 “你们在这里遇到了什么?”陈樾一边给宁亦擦头发一边问。 人偶头发湿哒哒的贴着头,尽管不会感冒,但陈樾还是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用的是细软的小方布毛巾。 完全檫完,还是有点潮。 蒋柯冷不丁的开口:“不用吹风机吹一下,干擦?” 宁亦皱眉:“……” 你们怎么还不打起来? 每栋教学楼里都有插座,陈樾刚要在积分商城里购买吹风机,一把小巧的吹风机就递了过来。 是蒋柯。 陈樾半天没动,宁亦虽然感觉不到冷和热,但它知道,没有蓬松的头发,会削弱颜值,就拽了拽陈樾的衣服。 陈樾才瞥了一眼,扯了扯嘴角。 随即一把没有经过任何人之手的吹风机就落在了他的手里,他用自己的积分在商城里兑换了一把。 蒋柯:“……” 呼呼的风吹着,宁亦吹的全身发热。 传导在空气里轰隆雷声声并没有停止,这间随手找的实验室内此时灯火通明,那些藏在水雾暗处的影子好似从未有过,温馨的不像话。 第86章 宁亦垂着头,捂着自己的耳朵,隔绝噪音。 蒋柯:“我在403门前遇到了一大群黑影,追过来了一个,之后,就遇到了之前看见过的保安。” “而且,我不是403的受害者,我是加害者,并且我猜测,你可能也是,又或者说,这里投入的玩家都是。” 陈樾的指尖穿插在宁亦的发间,并微微颤动着让发丝更加的散开。 他问:“有什么证据?” 蒋柯解释:“我在403触发了回溯记忆。” 陈樾摸了摸差不多干的头发,“就是说,只要找到我们的死亡地点,就可以触发?” 蒋柯没有作出肯定,只是说:“应该是。” 陈樾关掉了吹风机,顺着蒋柯的话接着说:“如果我们都是加害者的身份,那么加上这所学校所出现了种种诡异,离开的线索无非就在这些受害者的身上。” 宁亦不在乎他们说什么,等到电吹风所发出的声响消失,它就放下了手。 悄咪咪的偷瞄了一眼地上的影子。 它的身体又坏了,主人会重新给它制作新身体吗? 蒋柯正欲张开嘴,陈樾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等人接收到他的意图,陈樾扭头,微微侧身对身后的人问:“白沢,你觉得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面前的空间出现缝隙,宁亦立刻抬起头,望了过去。 少年的眉眼被长长的刘海遮住,就算站在一侧,也丝毫没有存在感。 不过,就算如此,宁亦能察觉的到,他的视线正落在蒋柯身上,很认真。 “……” 这种视线,白沢从来都不会望向他们这群人偶,只会看向那些还未制作成人偶的材料和来来往往的人群… 而现在,这视线被单纯的固定在一个人的身上。 被突然叫住的白沢抬眼,很自然的开口:“既然蒋哥提出在403门触发了回溯记忆,猜测我们可能都是加害者,不如再去佐证一下这个猜想,进一步确认。” 陈樾挑眉,附和道:“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我们现在要去8栋楼?”蒋柯问。 八栋楼是陈樾死去的地点,也是他现在所住的宿舍楼。 陈樾点了一下头,没拒绝。不过在这之前,陈樾带着眼睛瞪的大大的,连头也不转,盯着蒋柯的人偶去了一趟厕所。 “蒋柯脸上开花了这么看他。”大大的镜子里倒映出他的身形,宁亦瞥了一眼,就自顾自生闷气。 手摸到了身上碎裂的伤口,蓦然的,宁亦就对着罪魁祸首张开了嘴。 它的牙齿并不锋利,咬了好久都没有咬开,最后,只能恋恋不舍的松开。 至始至终,陈樾只是在一边笑,没有任何的制止。 陈樾:“咬够了?” 宁亦摇头:“咬不开。” 它仰头,看到陈樾脸上似乎露出了个笑。 随后,它的手臂被陈樾抬起来,身上湿答答的衣服被脱了下来。 头顶的光很亮,宁亦的直勾勾盯着,没有闭上眼睛。 直到脖子上的关节被一只手给把持住,发出吱呀的摩擦,宁亦才伸手去挡,叫了一声,“陈樾。” 那声音很平静,如一颗石头落进深潭,没有水花。 陈樾停住了手,光线从他的身后投射下来,那张皮白的让宁亦头晕目眩。 是不是有了这柔软的皮,它就会和他一样了。 陈樾知道自己的动作可能吓到了人偶,开口说:“我只是帮你换个身体,对不起,之前是我的不对。” “那你能把皮给我吗?”人偶问。 陈樾给出的答案依旧是:“我死以后。” 宁亦沉默,几分钟之后,他的身体就被换好了,且套上了一件冲锋衣,与陈樾此刻身上穿的一样,只不过是缩小版。 宁亦活动着关节,走来走去。 和它摔碎的那半身没有差别。 寒光乍现,晃到了眼睛,宁亦侧过头去看。 陈樾已经将苗刀从剑鞘中给抽了出来,手贴在刀刃上,一串血珠骤然滚落。 他笑笑的问:“高兴了吗?” 没用牙齿咬破陈樾手指的宁亦歪着头,看了一眼,不走心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高兴? * 实验室内,蒋柯问着白沢,“你和樾神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白沢:“刚刚在路上差一点撞到,他带我来到了这个地方。” 蒋柯:“你说你们差点撞到?” 白沢点头。 蒋柯哦了一声,不经意间拉开了和白沢的距离。 ----------------------- 作者有话说:01不解…… 他为什么要看他,他是喜欢他吗? 他要给他穿漂亮的衣服,脑袋和身体吗?[愤怒][愤怒] 是的,01天塌了。 那是我的衣服,我的脑袋,我的身体[爆哭][爆哭] 第70章 人偶(十四) 宁亦和陈樾回到了实验室, 宁亦坐在他的肩膀上,两条腿乱晃。 一行人向楼外走,白沢瞥了一眼宁亦已经完成的下半身, 低下头。 走出实验室,走廊的灯依旧是灭的, 要走出去,就必须经过刚刚进来的那条走廊,踩在那被斩断的丝线, 路过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陈樾给蒋柯递过去一黑框眼镜,蒋柯没有接过来, 而是微抬眉梢,似乎是在说——什么意思? 宁亦并不关注这些,从进实验室再到出来, 在看到蒋柯的那一秒,它的视线就牢牢的粘在了他的身上,再也移不开。 他有什么特别的? 是皮肤更加的白吗? 宁亦揪着陈樾不算短的头发,右手伸手去够他的脸颊。 软的,用力一掐, 还是软的。 脸上的感触使得陈樾没有多大的动作起伏,并微微笑了一下。 陈樾对着蒋柯道:“你的眼镜掉了,不打算换一副?” 陈樾的手一直递着, 蒋柯也没有拂了他的面子,顿了一秒接了过来, 后就塞进了口袋里。 陈樾:“……” 宁亦的视线没有多加的掩饰, 谁都可以猜的出他在看谁。再结合小人偶张口闭口就是漂亮,皮的,陈樾可以清楚的明白他要什么。 蒋柯的皮肤并没有多少的瑕疵, 可以称的上漂亮。 至于蒋柯,人偶的视线在那,被关注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白沢跟在他们的身后,望了一眼那坐在别人肩膀上,连头都不回一下的人偶。 …… 在他们踏出实验楼的那一刻,那间他们停留过的,没有关上灯的实验室刹那暗了下来,被钉穿了的‘人’手指动了一下。 大雨还没有消退,天空的雷声和闪电倒是一点点弱了下来。 水汽弥漫在实验楼前的宽阔广场,看不见前方的路与不远处的教学楼。 宁亦吸了吸鼻子,青草的味道混杂着不知名腐朽的气味灌入他空荡荡的胸腔内,宁亦眨了眨眼。 雨还是很大,陈樾给宁亦带上了冲锋衣上的帽子,大大的帽兜将宁亦半个脑袋都给罩住,只留半个下巴。 宁亦不想动手,它闷闷的说:“陈樾,我看不见了。” 陈樾单手拍了一下宁亦头顶,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蒋柯,“也没什么好看的,雨大,刮风的时候,雨丝会飘到你的脸上,到时候妆花了怎么办?” 这个解释,宁亦只花了一秒就接受了。 妆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蒋柯则是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撑开一把伞。 白沢则不参与其中的热闹,站在一边,成了透明人。 他本身的存在感也不高。 低着头,他神情幽幽的落在地上形成水洼上,摇曳不清的人影与其肩膀晃动的人影不经意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三个人打三把伞,宁亦拽着陈樾的衣领,停止了自娱自乐晃着腿的动作,而是安安静静的盯着前方掉落下来的雨滴。 水汽里,一道黑影从它的前方掠过。 空气里蔓延的不知名状的腥臭愈发浓烈,到了已经不可忽视的地步。 本该是愈发警惕的状态,陈樾却突兀的问:“我当时在教学楼遇到你,你是去找……?” 是对他说的吗? 宁亦动了动,陈樾安抚似的将食指点了一下它的头,宁亦大幅度的摆动着身体,脑袋上的帽子偏了一寸,它看见了停下脚步的蒋柯,他面朝向它,似乎是在看它。 大雨拍打而出的浓重雾气使得他轮廓都有些模糊。 宁亦听见他说:“你说你是去找宝贝的,说不定,我也……” 话断开了半截,蒋柯没再继续说下去,宁亦用手将帽子向下拽了拽,只抬头了一秒,它就能感受到空气里的水分子扑在了它的脸上。 潮潮的,湿湿的。 白天已经将教室里的信息探查清楚了,晚上还要去一趟。 陈樾没有再继续问,因为无关紧要。 第87章 浓重看不清的水雾使得视线受阻,陈樾将宁亦从他的肩上抱了下来,并解释了缘由。 陈樾不太喜欢去给别人解释他的动作是为了什么,即使他做的事情是为了别人好,他只说:“等一会,我可能没有时间照顾的到你。” 宁亦点点头,表示它知道了。 同时,它也知道,陈樾忌惮的是什么。 面前水雾里的黑影好像变的更多了,只是一眨眼就可以注意到一道黑影匆匆掠过。雨水滴落伞面的同时,似乎有隐约的踩水声。 陈樾拿出了一个双肩背包,纯纯的黑色,宁亦还没进去,一只已经腐烂的手从陈樾的身后袭来,五根手指只有一根留存下了指甲,其他的指头腐烂的只能看到骨头。 宁亦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蒋柯很是果断,细长的丝线刹那出现在他的指间,但比他更为果断是陈樾。 在腥臭味吹来的那一刻,陈樾就扔掉了手里的伞,抽出了挂在腰间的苗刀,向右微微避开,左手向下一砍。 “抱住我。”他说。 低低的一句,宁亦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陈樾塞进了他的衣服里,干燥温热,混杂着橙子清香的气味铺到了它的脸上。 宁亦拽紧了陈樾胸前的衣物。 陈樾的动作幅度很大,但抓住他的衣服不至于让自己坠落的在地,对于宁亦来说不算很难的事情。 隔着一层衣服,有一只手托住了它的后背。 处理这些突然冒出来的诡异对于陈樾来说并不算太难的事情,苗刀只要用力的挥动就能让那些奇形怪状一分两半。 雨仍旧未停,雾气也越来越重。 苗刀上沾染的黑色血液顺着打落的雨水滑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 在陈樾以为尘埃落定之际,那刚刚被斩断的诡异化为了烟雾,一点点凝聚成最开始的模样,进行了新一轮的攻击。 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一直伴随着他,来自蒋柯丝线割裂皮肤的声响戛然而止,陈樾拉紧了衣领处的拉链,防止有雨水进入。 诡异嘶吼、咆哮,在滔天怨念里,陈樾握紧了刀。 雨水早已打湿他的头,在次次挥舞间,陈樾藏在眼底深处的戾气猛然爆发,眼下猩红隐隐上涌。 太阳透过云层的第一抹光落到陈樾肩头。 刹那间,雨停下,水雾如潮水般散开。 四周空无一人。 安静,极度的安静。 陈樾环顾四周,确认蒋柯和那半路遇见的男生一起随雾气已然消失不见。 握紧苗刀的手微微松开,陈樾低下头去看左胸膛处的小鼓包。 宁亦听到衣服外的动静小了很多,下一秒,猛烈的阳光就伴随着逐渐打开的拉链倾斜而下。 一双猩红的眼出现在它的面前。 是不太正常的陈樾。 “松口。”陈樾对着咬着他胸前衣服的人偶说 ,在它懵懂的眼神里,陈樾进行了补充:“不干净。” 它是一个人偶。 不干净又不会生病,宁亦故意的狠狠咬了一口,才吐了出来,况且,它只咬了很小很小的一块。 从陈樾的怀抱里出去。 空气里的腥臭腐朽的味道已经消失不见,天空很蓝,地上的小水洼折射出亮闪闪的光影。 宁亦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偏头,它想看见的人不知道去到了哪里。 东望望,西望望,不见了! 那么大一个人,他不见了! 同时,那个名叫蒋那个谁也不见了! 怀中的人偶变的很急躁,不停的来回观望,只要他微微松开一点,就要掉在地上,陈樾按住了宁亦来回转动的身体,问:“你在找什么?” 蒋柯? 着急上了头的宁亦脱口而出:“我的主人去哪里了?” “主人?”怀揣着答案但得到不同答案的陈樾重复着这两个字。 未察觉到异样的宁亦拽着陈樾的衣服,进行描述:“就是刚刚,刚刚那个和蒋柯在一起的那个人啊,白沢,对,他叫白沢。” “那我是谁?” “你是陈樾,我讨厌的人。”宁亦仰着头,理直气壮的说。 对于怎么分辨别人,宁亦分的很明白,主人是主人,陈樾是讨厌且脸皮很好看的人,而和主人一起消失的蒋柯,则是超级无敌坏,且脸皮还不错的人。 陈樾大致可以回想到,人偶在看到他身后出现了的人时,心中所迸发出的高兴,那一声主人不是为了他,是他先入为主了。 摩挲着它脸的手越来越重,宁亦伸出手拍了一下,嘟囔着:“你不要一直摸我的脸,一直摸的话,我脸上的会不见的,到时候光秃秃的,你会给我换个好看的吗?” 它期待的望着陈樾。 它想陈樾可以成为它的修理师,并为它所用。 它的眼神极为的天真,天真到残忍,用不谙世事割碎一切捧过来的真心,并且还会问,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呢?这样又不会错。 为什么,你不能为了我吗? 宁亦注意到陈樾的眼睛越来越红,它问:“陈樾,你是生病了吗?” 陈樾捂住了它深蓝黝黑的眸,他回应道:“不是。” “不是吗?”宁亦可惜的问,它又接着用欢快的语气问:“真的不是生病吗?如果是生病的话,你会死吗?” “我不会死。” “啊?” 陈樾问:“如果我不答应你所说的一切事情呢?” 不答应给它它想要的,仰着头的宁亦歪了一下头,灿烂道:“那你就没有用啦。” “陈樾,不要没用好不好?” “耗材是会被抛弃的,到时候你可能连被抛弃的资格都没有。”宁亦嘟嘟囔囔,阳光落进它的瞳孔,它朝气蓬勃道:“陈樾,你不能那么没用啊。” ----------------------- 作者有话说:001控诉白沢:“你不是带我回去的吗?”[愤怒] 001:嘿,我就是没心没肺[哈哈大笑] 第71章 人偶(十五) 没有用这三个字刺痛着陈樾的神经末梢, 未彻底退却的潮湿水汽似乎携带他看不见的粘稠血液糊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视线开始重影。 他的恍惚,让宁亦看的一干二净。 陈樾的来时路相当的坎坷,为了使得他的人物属性冲突达到最高, 他的设定都是在最惨的那一卦上靠近,游戏世界中的神, 但最开始,谁都只是个普通人。 3s级的屠杀副本前,陈樾也只是夜色中某个小头目的小弟, 副本之后,排行榜上的排名大换血。 陈樾这个名字从不知的何处一跃至第一, 一战成名。 这个副本,陈樾花了整整一年才出来。 宁亦将陈樾的一只手推到一边去,乖巧的坐在他的手上, 爱摇晃的腿因为要保持平衡与安全,此时一动不动,后背挺的笔直。 “陈樾,你能答应我吗?” 宁亦很忧愁自己的脸颊,陈樾的存在让他意识到, 如果他频繁的外出,再遇见不好的人,对于它来说, 是个灾难。 它会很快的变为一件废弃物,不再漂亮。 主人没有特别的喜欢它, 如果它再坏了, 有一定的概率,主人会帮助他,可主人的书桌柜子里已经有了好多的人偶, 它不是唯一、独一无二的珍品。 而且,主人带走了蒋柯。 蒋柯,那个手里拿着枪,喜欢威胁人偶的家伙。 宁亦闷闷不乐,可它还是对着陈樾微笑,它希望面前的人能回答他,回答一个它很乐意听到的答案。 陈樾的愣神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几秒钟后,他就将所有的负面情绪打包好,恢复平静。 他手上的人偶还在等着他的答案,因此还显露出几分的兴致勃勃。 天真、懵懂、残忍。 “你有名字吗?”陈樾问。 从最初,到现在,陈樾一直都没有询问它的名字。 现在,他在问它。 宁亦荡了一下腿,思考着。 青年的眉眼就算再怎么柔和,但他未恢复清明的眼睛以及周身未褪去戾气和之前所做的种种都在诉说着他并不是什么可以商量的人。 但,宁亦还就是没有死心。 它抚摸着脖子上连接处的痕迹,轻轻的说:“如果你答应做我的修理师的话,我就会告诉你。” 它的盯着人看,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陈樾对于这种视线无法抵御,深蓝漆黑的瞳孔对准他,倒影在那片寂静里的只有他一个人。 人偶嘛,没有心脏,大脑,只有一具空壳,什么东西都可以装进去。 如果你要接受它,就要容忍他的天真、无辜、贪婪、三心二意…… 它并非十恶不赦。 毕竟他真的没有一颗温热的心脏。 宁亦只是问,对于陈樾的回答有所期待,但如果陈樾说了否,它也不会表示什么,它只是会再询问一次。 第88章 一次又一次。 陈樾说:“好。” 宁亦开心道,而又蹙起了眉头,“我好像没有名字,但我有一个称呼,我叫7551。” “如果你想叫我的名字话,你可以叫我7551。” 是一个代号。 陈樾随意问,“你是第7551个人偶?” 宁亦再次坐到了陈樾的肩头,那只要放置它的黑色背包已经不能用了,湿漉漉的泛着驱散不掉的腥气。 上面还有几个大脚印。 宁亦夸张的说:“哇哦,你好聪明啊,对啊,我就是第7551个人偶。” 它的语气极具炫耀: “主人的书架上摆放着100只人偶,我就是其中一只,嗯,怎么说呢,就是意味着,他那么多作品里,我是他最珍爱的一百分之一。” “你知道我的主人做了多少只人偶吗?” “对了,对了,你不知道。” “你没有去过他的操作间,也没有去过他的材料间……” 人偶絮絮叨叨,惋惜着,那些他所外露出来的丰富情绪里,至始至终,都参杂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陈樾突然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宁亦没再继续说下去:“你不能叫我7551吗?” 陈樾:“不能。” 不叫它7551,那叫它什么?宁亦晃着腿,脚后更一下下踹到了陈樾的肩膀下方,它低下头喃喃道:“那你要给我取什么名字呢?” “0001,一一?” “……” “不喜欢?” “很喜欢!”宁亦扬起大大的微笑去附和,实际上,取什么名字对于它来说并不重要,最主要的是,陈樾答应当它的修理师了。 陈樾轻飘飘的问:“是吗?” 宁亦没听见,它完全陷入亢奋的情绪中。 太阳不一会就将空气的水汽给蒸干,似乎刚刚打打雷下雨只是幻觉。 宁亦将拉了拉帽子,确保自己的脸完全的在阴影里,不会被晒到。 它不知道陈樾要去哪里,但隐隐约约的,它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宁亦正要努力的想,陈樾的问题打乱了它本就混乱不清的思绪。 “你喜欢什么?” “什么?”宁亦迷迷糊糊的反问。 “喜欢什么颜色?” “白色吧。”宁亦给出答案。 “爱吃什么食物?” “我可以吃食物吗?” “你喜欢下雨吗?” “不喜欢。” “我和你的主人谁重要?” 宁亦回答问题一直心不在焉,因为它的注意力一直在它到底忘记什么身上,它检查着自己的手、脚,发现都完整无缺,直到陈樾说出了主人这两个字。 它才忽然想起。 它不假思索的说:“你们不一样的。” “主人是创造,你是修理,是不一样的存在,但如果真的要比较的话……”宁亦能感觉到有一瞬的滞留感,它干脆道:“主人更重要。” 在主人手里的人偶很少会有不好看的,大多数都很漂亮,不过那些漂亮的人偶也会被扔进垃圾桶里。 陈樾还来不及生气,肩上的人偶就欲直接从他身上跳下去。 它大叫着:“陈樾,我的主人把蒋柯给带走了,他没有带走我!” 陈樾把情绪失控的人偶给按住,就发现它耸着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 但实际上,人偶只有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连一丝泪珠都没有,强烈的情绪表达对于它来说太难了,哭成了浮于表面的虚假。 宁亦虚虚的擦着眼睛,后精神抖擞的对陈樾说:“你要去和我见我的主人去吗?” 之前因为主人而和他闹别扭的人此刻主动提出了要带着他找它的主人,陈樾的手搭在腰间挂着的苗刀刀柄上,微微一握。 陈樾问:“不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吗?” 宁亦摇头:“可是你现在是我的修理师啊,地位不一样的。” 可以修理它身体破损处的人怎么会和之前的他一样呢? 虽然之前的他也有给它修复身体的举动,可是,现在他的手艺真的很好,软的,不再那么的硬,好像,材质变好了,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虽然整体上一样,但细节处真的变好了。 宁亦弯了弯眼睛:“你是我的啊,那我们就是一个整体啦。” 你是我的,我的。 * 蒋柯醒来就发觉的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的面前,一个少年正坐在椅子上,手撑在了额头上。 房间里的灯光整体偏暗,一点点的光线从厚窗帘的缝隙中投射下来,还是白天。 蒋柯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就发觉自己的手脚都没有力气,似乎有无形的丝线捆住了他的手脚。 “你醒了?”少年明知故问。 “白沢,这里是哪里。”蒋柯扭动着躯体,让自己的自己的身体更为舒服一点。 水雾里的视野盲区太大,从雾气里跑出的怪物又太多,逐渐的,他就和陈樾分开了。 审判者的枪对于他的消耗很大,但对于蒋柯来说,还是可以忍受,不算很大的问题。 直到白沢出现在他的身后,将他给打晕。 “你有什么目的?”蒋柯问。 从蒋柯的视角看过去,房间里的摆设几乎算是简陋,就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正中间摆放着被白布笼罩住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未知物。 白沢没有回答,他只是莫名其妙的询问了一个问题:“你身上的那张印有枪支的卡牌去哪里了?” 白沢的确对蒋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不如说他对那把枪产生了兴趣。 当那把枪的子弹贯穿了403那只烧死鬼时,白沢久违的感受到了威胁。 在那一瞬,他的脑袋里一闪而过一个矮小的躯体,然后,转念间就生出了惊喜。 他在这个地方生存了太久了。 久到有些厌倦。 蒋柯:“……” 没听到回复,白沢并不着急,他只是盯着面前被白布包裹着物体,很安静。 他等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再等等也无关紧要。 只是,他还是没有造出他心目中的人偶。能站在他面前,对他笑的,完美的,符合他心里预期的人偶。 它为什么还不出现? 手腕被绑的很紧,蒋柯小心翼翼的摸向自己的口袋,触碰到了一略微坚硬的一角,是陈樾送给它的眼镜。 街道上,正听着宁亦左右脑互搏指挥的陈樾霎时间似乎接收到某种信号,遥遥望向了一个方向。 ----------------------- 作者有话说:01:“是这条路对吧。” cy:“不清楚?那我们走一边吧。” 01坐在cy肩膀上点着头:“嗯嗯。” 01:“不对,错了。” cy:“那我们再走一遍。” cy:为什么要右走在左走,在左走,在右走。 (亲爱的小祖宗,我们走回了原地。) 01:“我不,我要再走一遍。” cy:……好吧。(无奈) 第72章 人偶(十六) 突然出现的男生, 差点与他撞到,陈樾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如果对方所外露出来的信息是正确的,是个正常的、普通的、符合他身份设定的男高中生, 那就很有趣。 无数次救他于水火中的感知力好像自动掠过了他。 他会是个普通人? 在食堂中用餐过后,陈樾匆匆扫了一眼, 就能察觉到副本中玩家的数量正极速的下跌。 按照常理来说,玩家不可能在副本初期还算安全的情况下淘汰这么多人,夜色和追猎协会虽然不是什么好人, 但在前期还是会保护一下这些新鲜耗材。 但,还是有这么多的登出。 让陈樾震惊不是这件事情, 而是他跨出了明德中学,在这个以学校为蓝图的、单独的副本世界找到了另一个与之不相关,又更为庞大的世界。 按照常理来说, 明德中学校外应该是一片虚无,或者说是浓雾更为的恰当。 宁亦不认识路,它坐在了陈樾的肩膀上,才到了家,还仔细辨认了一下。 最终对着陈樾迟疑的点头又摇头。 陈樾:“……” 宁亦不知道它住在哪里, 它只知道,它住的地方是书架里的一个小小格子间,而且, 它好像的的确确不知道路该如何走。 它被带出来的时候,一直都待在主人的口袋里, 不太清楚方向。 但没有关系, 宁亦很乐观,他们可以一家一家的找,主人总会知道它回来的。 在陈樾准备将门暴力拆开之际, 门从里面被缓缓打开。 男生的脖子处有明显的连接处,见到人它没有表现出惊慌,而是不紧不慢方调整调整自己的脸,露出一个板板正正的笑容。 它低下头,说:“7551,欢迎你回家。” 宁亦的纠结与迟疑在这一秒被打消,它大喊:“02!” 第89章 02将门大开着,随后在陈樾的面前,将手里的东西如同扔一件大型垃圾一样给拖了出去。 这个东西不是别人,正是被捆了手脚的蒋柯。 蒋柯一露面,宁亦就开心了,它蹦哒着想要从陈樾身上下来,当然,没有成功。 “我要去找主人。”宁亦说。 它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蒋柯,咯咯的在笑,很开心,开心到不知在为什么事情而兴奋。 陈樾没有什么动作。 宁亦下不去,求助的望向一边的02,02似是没有接收到,进了门内。 它安静的站在那,半边身体都躲在门后,目光柔和。 它在等自己进去,宁亦意识到。 与地面这么高的距离对于宁亦来说不是问题,毕竟它早早跳过比这还要高的高度。 它跃跃欲试,然后眼前一黑,就落进了陈樾的口袋里。 一只大手按住它的头,让它露不出脑袋。 02没有作出任何的举动,只是望了一眼那只黑黑凸起动个不停的口袋。 它听见7551在喊它的名字,也听见它在喊主人这两个字。 02将关门的速度放缓。 书房角落里应该留有一小小的,毛绒绒的毯子,并且,它也正准备去做。 门关上,口袋里的人偶还在挣扎。 陈樾摸了摸口袋,他的目的是找回蒋柯,至于其他的,什么将人偶送回主人身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但如果是和人硬碰硬。 回想到男生藏在校服下不堪一击的身体,陈樾微不可察的碰了一下腰间的苗刀,愿意,但似乎没有一点胜算。 游走于副本之外的,已经觉醒着的,没有沉睡的boss,系统居然没有播报。 陈樾的脸色冷了下去。 蒋柯还躺在地上,他没有完全晕,眼神略微迷离,介于半睡半醒之间,手脚被细细的丝线捆绑,不能动弹。 陈樾瞥了一眼人,没立刻给人解绑,而是俯下了身。 在蒋柯困惑不解的眼睛里,从他的口袋里翻出自己送的眼镜,戴在他的鼻梁上。 高挺的鼻梁被遮住,颜值降低了几分。 蒋柯完全清醒是因为喘不过来气,眼睛堪堪清明,一只手就从他的脖颈处移开。 “咳咳。”蒋柯大口喘气。 “醒了,就快点走。”陈樾说。 手脚被绑,站起身来蒋柯半边身体都发麻,转了转手腕,气息不稳的问:“它呢?” 陈樾皱眉,冷冷道:“跑了。” 真跑了会是这样的表情?扫视着陈樾全身,蒋柯最终的视线停留在那右口袋鼓包上。 刚恢复了一点力气,身上各处都有微微疼感。被拖着下楼梯,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个很好的体验。 蒋柯说:“你这样把它放在口袋里,它会不高兴。” 陈樾低下头,“不高兴就不高兴。” “我能哄。” 蒋柯:“……” 回去的路上,路边的所有景色都在飞快的褪色,从五彩斑斓化为了灰,整个天空都在扭曲,这些变化,在他们跨进明德中学的大门才恢复‘正常’。 也是这个时候,宁亦被放了出来。 它确信自己的喊声被02听见了,但02没有帮助它。 宁亦恶狠狠的咬着牙。 一被放出来,瞥到陈樾的那张脸,宁亦直接拧起了他手背上的肉,很用力。 这点力度对于陈樾来说无疑是不够看的,但宁亦那双眼睛正盯着他。 他立刻呲牙咧嘴,抽泣着连一滴泪都没落下来的在喊:“好疼啊,好疼啊。” 没有一点的起伏,只是单纯的在具象化的表演。 蒋柯:“……” 宁亦高兴了,在陈樾准备说话的时候,它从陈樾的手掌上爬着站起来,指着陈樾的鼻子说:“我不要你了。” 然后转着食指指向蒋柯:“你,过来带着我。” 陈樾抿直了唇。 “我说我要找我的主人,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陈樾,你越来越讨厌了。”宁亦嘟嘟囔囔,“你一点也不听话。” 蒋柯身上有点脏,在地上有些灰尘,宁亦瞥了一眼,在他摊开的手掌上看了又看,是干净的。 他还是没有踩上去。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陈樾抛出了一个宁亦难以拒绝的条件,在它回望过来的目光里,进行蛊惑:“比如一个和你同比例放大的人偶躯体。” 宁亦心动了,但它很感觉到陈樾的势在必得,他好像正认为它不会拒绝他,它一定会答应。 可是,他是它的呀。 它迟疑的在两只手间犹豫,一边是可以给它躯体的,它的修理师,一边是…… 宁亦抬起头,瞥了一眼蒋柯,大大的眼镜框后面是一双乌漆漆的眼睛,像可以充当人偶眼睛的黑曜石。 他被主人带走过。 一瞬间,它就作出了抉择,踩到了蒋柯的手上的。 “我要坐在你的肩膀上。”宁亦理直气壮的说。 蒋柯也随了它的意,不过在坐到蒋柯的肩膀上时,宁亦还是有点嫌弃。 它不高兴。 它是亲眼看着02把他拖出来的。 不过它也没有别的选择,陈樾是要给一定教训的,不然它不会乖乖听话。 宁亦伸出手拍了拍蒋柯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稳稳坐在上面后,环顾四周,将不那么脏的手在塞进了蒋柯的衣领里。 衣服里,应该就不会那么脏了吧。 陈樾盯着它,让宁亦想起了书橱里的那些人偶,它的同伴,它们都是那样看着主人的。 它们深深的爱着主人。 可是陈樾居然拦住了它! 他不让它去找主人! 宁亦怒火上头,“陈樾,你不听话就不会给我做事情,就不会帮助我,你根本就不是我的,你是个自私鬼,你一点点都不在意我!” “你不乖,你就对我没有用。” “你是个没有用的家伙。” 宁亦骤然失落,似乎陈樾已经对它彻底没有了用处,成了一堆被丢进垃圾场里的破铜烂铁。 陈樾要辩解。 宁亦直接在他张开嘴之前说:“你就是见不得我去找我的主人,我的主人就是你的主人,你居然拦着我,你见不得我好,你怎么能这么坏。” 主人这两个字被宁亦念来念去,它突然就意识到什么。 它贴近了蒋柯。 人偶没有呼吸,一切生命体征都近乎于无。 就如同刚刚塞进他脖颈处的那只手,没有多少温度。 温凉如同骤降的雨水,落在他的皮肤,带来阵阵颤栗。 蒋柯的呼吸放轻,它听见人偶说:“喂,我的主人是因为找错东西了,才会找到你吗?” 宁亦的声音很小,它有点不确定。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的确被主人给带走了,它这么小,而这个人这么大,但也不能排除主人的眼睛不好,主人虽然很厉害,但有时候也能犯一点低级的错误。 例如认错了它。 宁亦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全身心的投入进蒋柯的回答里。 蒋柯知道它的主人是谁,是那个带他走的男生,白沢。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原因在于房间正中央被白布盖着的未知物体。 白布被白沢拉下来。 那是一只等身人偶。 从他的那个方向看,可以清晰的辨认出,人偶的那张脸与面前这个人偶的脸一模一样,相当于等比例长大。 只是那只人偶闭着眼,宛若一座死寂的山,没有面前的鲜活。 就算是一模一样,但到底还是不一样,从头到脚都不一样。 这么在意那个不在意它的主人。 蒋柯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宁亦的期待,企图割断它们之间的亲密联系:“不是,他想带走的人就是我。” “白沢说他活的太久了,他想有一个人能帮他解决无法停止的漫长岁月。” “我没有想骗你,可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想到你。” ----------------------- 作者有话说:02敲了一下门,里面没有动静。 它自然而然的推开门,它站的笔直,他的目光直视前方,问:“主人,有什么吩咐?” 白沢:“把他带下去。” 望着地上的人,02走到他的面前。 不是7551。 主人没有将7551带回来。 02问:“可以将他拖走吗?” 白沢没有异议,毕竟都是带走。 …… 这个世界的01宝宝,很会甩锅哦[哈哈大笑] 第73章 人偶(十七) 没有想到它。 宁亦却没有生气, 反而是不解还有难过。因为前一句话远比后一句话要让它震动的多。 主人他不想活下去了? 就意味这之后,它不会有一张更为好看的脸,它只能是如今的这个样子。 每个时期都有每个时期的时尚风向标, 没了主人的创造,它只能成为别人心中的垃圾。 第90章 不能, 它要去找主人。 它要让主人活下去。 它的主人必须要活下去。 宁亦将视线落在蒋柯身上,青年的视线没有移开。他是主人被主人带走的人,宁亦皱眉, 看向了一旁的陈樾。 人偶看了过来,陈樾微微一笑。他把它拦住了, 它自然会不高兴。 现在在气头上,等几分钟过后一定会忘,毕竟连那间破屋子都不记得路, 这件小事情,应该也会忘的很快。 宁亦低下头,回想着陈樾的那张脸,好白,没有一点的瑕疵。 他说过的承诺在宁亦脑海中浮现。 宁亦思考着。 安安静静坐在肩头的人偶低着头, 黑色发丝遮住了它半张脸,似乎是在难过。 因为失去了选择而带来的奖品而难受。 因为,它选择了他。 无与伦比的美妙在蒋柯心里绽放, 他小声说:“陈樾给你的,我也有能力给你。” 思绪被打断, 宁亦咧开嘴, 不管是否是真实,只是说:“好呀。” 它只需要说好,如果没有的话, 它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宁亦保持着笑容。 所有的物品都能在积分商城里兑换,他可以,蒋柯同样也可以。 陈樾莫的不爽,神情暗淡。 青年的脸偏向肩头的人偶,人偶也毫无警觉的微微偏过脸颊,瓷白的脸上不谙世事的单纯。 太近,也太过亲昵。 是过分亲密的动作。 该怎么让他们分开? 陈樾发问:“白沢和你说了什么?” 不出意外的,格局发生变化。 人偶看了过来。 是落在他身上,独属于他的视线。 主人会和他说什么呢?宁亦也在好奇,是蒋柯导致了主人的消极吗? 如果是,宁亦的手缓慢的滑向蒋柯的脖颈处。 青年的脉动格外的强劲,传递到了它的指尖。 鲜活,似乎永不停歇。 蒋柯冷静的说:“它说,如果我可以解决掉它的话,可以告诉我们通关的方法。” 没有一个副本的boss这样做,这是第一个。 陈樾:“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它?” 杀了主人? 宁亦并不算尖锐的指甲陷入了蒋柯的皮肉里,它掐不破,却不代表它的力气不大。 直到蒋柯立刻作出了解释,它才松开手,轻轻抚摸着青年已经红肿的皮肤。 蒋柯说;“它是我想杀就能杀的了的吗?” 对哦,主人那么厉害。 宁亦摇晃着腿,开开心心的望着前方的路。 它在心里盘算着今天都不要和陈樾说话,但这一打算不一会就落了个空。 宁亦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自己可以动的这个事实,往往在遇见的人的时候,它就会一动不动,试图让人忽视它。 但是,它并不喜欢一动不动。 它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狭小的格子间里扮演成一个精致的物品,它想动。 食堂的外墙有很大了一块全是玻璃,从外向里看可以很清楚的将里面的人给看了个干净。 里面的人还很多。 所以在蒋柯要进去去找顾昉周与江栗的时候,宁亦主动要求自己一个人在外面。 双眼睛齐齐看着它,宁亦不为所动。 最终,陈樾站了出来,对着蒋柯说:“没事,你进去,我在这里陪着他。” 至始至终,陈樾的视线都没有移开,宁亦似乎能感觉自己像要将他一寸寸拆解,再细细研磨一遍。 似乎,他已经察觉到了它的意图。 是的,宁亦决定逃跑。 它迫切的想见一面主人。 这种迫切使得它将原有存于脑海中的计划全部推翻,只想迫切的,立刻的奔赴到主人面前。 宁亦不悦的望着面前的人说:“我不想你陪着我。”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然后你就可以和蒋柯走了。” “我也没说让你留下来陪我。” “……”很赌气的回复,人偶低着头,站在围栏上,低着头,头发遮住它的脸,它不再看他,陈樾的心里的晦暗止不住的向外冒。 但人偶在围栏上,那狭小的空间上行走时,他的手微微抬起,护在它的身侧。 宁亦又一次听到了陈樾的道歉。 青年眉眼的戾气退散,但依旧会留有难以消除的锋芒锐利,垂眸看过来,却似乎是在祈求他,祈求它原谅着它。 宁亦没想答应,道歉的话它可以说千百遍,可是陈樾会让它去找它的主人吗? 潜意识告诉宁亦,陈樾不会。 可是在下一秒,宁亦就轻而易举的原谅了陈樾对它所做的所有,因为陈樾对它说,他愿意帮助它,给它一具如他一般高的躯体。 这在宁亦脑袋里是无法拒绝的存在。 没有选择,只要一句原谅,这是一无比划算的买卖,宁亦对陈樾张开了手臂。 它说:“嗯,我原谅你了。” 天晴过后的明德中学,到哪里都能看的到园林设计所构成的绝佳美景。 繁茂至极的树叶构成了巨大画布,人偶就镶嵌在其中。 等到蒋柯再去看一眼时,陈樾连带着那围栏上的人偶已经消失不见,他的心久违的有了向下坠落的惶恐不安。 在那一瞬间,他就跑了出去。 顾昉周与江栗不明所以 ,也跟着跑了出去。 宁亦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它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来回的看着。 镜子里的巨大人影与它的动作重叠,它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腿,它变高了,也变的很大。 它不自觉的上扬嘴角,眉眼与嘴角都在笑。 青年的手指苍白,指节都透着股孱弱,蓦然的望过来,瞳孔中的深蓝在光的折射下略显透彻。 清冷的气质,似一层薄薄的水雾,等到雨停、阳光出现,就会消散的脆弱。 但陈樾隐隐觉得,宁亦不会那样,它是强大,能斩断一切的。 小小的人偶,略显可爱,但放大之后,却很不一样,连笑容都觉得极淡。 视线望过来的那一秒,陈樾心脏刹那停滞。 这种感觉比痛感来的更让人肾上腺素激增,让他的牙齿都在不住的颤栗,久违,让他想去掠夺,占有。 “陈樾,你为什哭了?”宁亦不理解。 它站在镜子前,通过镜子看到身后的陈樾笑着,眼睛里流下了一颗很大的眼泪。 被提醒后,陈樾才后知后觉的擦掉了眼泪,他不太懂,但也没有去细想。 宁亦就静静的站在那。 它的手在慢慢的攥紧,系统冰冷的播报音在此刻响起:【世界线偏移60%】 宁亦:【007,你觉得这具身体和我的本体像不像?】 【……】 【系统提示您,007系统已下线,请编号017完成接下来的任务,主系统将时刻配合您。】 轮到了宁亦开始沉默,从不能返航,到如今连伴随系统都出现了问题,病毒入侵了快穿局? “走吧。”陈樾上前,在要拉住人手指的那一步顿住。 他说:“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宁亦:“……” 无论到那个世界,快穿局宿主的容貌都是一比一复刻,但总是会根据人物的变化而作出一些细微的调整,怯懦、温和或明媚,但不会是现在现在,完美的贴合。 这是它最原始的一张脸。 没有感情的,冰冷的像一组游荡在世界里的飘渺数据。 宁亦没有对陈樾作出反应,它在审视自己的穿着,然后他发觉自己的衣服似乎和陈樾身上的一模一样。 在书架上,宁亦没有看到过有那个人偶的衣服和另一个人偶一样,它理所当然的提出了换衣服的请求。 青年的眼瞥过来的时候,陈樾就早已凭空拿出了一套衣服。 白色丝绸上有金色的链条,宁亦接了过来,没有多加检查,而是站在那,等陈樾接收到它的讯息,向厕所外后,它才走进了最里面。 打开厕所隔间,宁亦没有走进去,而是小心翼翼的打开厕所的玻璃窗。 将衣服丢在地上,凭借着刚刚获得身体的身高优势,宁亦轻而易举的就翻过窗口。 它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十分的明确,它就是要回去找主人。 只是,它没有想到会这么的顺利,顺利到自己一个踏入这个校园时,它都有种不真实感。 从进来的这一路,宁亦一直在默默记录着路线,走走停停要到大门时,一道身影让它顿在了那里。 青年屈膝倚靠在墙边。 宁亦转过头。 一见熟悉的黑色冲锋衣映入它的眼中。 它的主人在说:“一一,你准备去哪里?” 温热的手拉住它的手腕,这一次,并没有了可不可以,而是不允许反抗的钳制。 在大门口堵人的蒋柯站直了身体。 二十分钟前,他找了陈樾,陈樾在卫生间外等着,在他准备一无所获准备责问他时。 第91章 陈樾才站直了身体,脸上说不出的什么表情,似乎在黑暗里,就透着那么几束光,他紧紧抓住了,在光被黑暗完全吞没消失后,他也依旧牢牢抓紧,不松手,哪怕鲜血淋漓。 他道:“总要给它跑几次,跑累了,知道跑不出去了,才会乖。” 只要跑几次,才会乖。 日光落在蒋柯脸上,他的目光落在青年的脸上,眼神里没有找到、拦住之后的欣喜,而是难过,以及无法言说的酸涩。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第74章 人偶(十八) 冰冷的手铐磕在手上, 宁亦眼眼睁睁的看着陈樾将另一端拷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它伸手拽了拽,连带着陈樾的手也动了动。 陈樾并没有流露出对它逃跑的生气,而是在默默关注着它, 一张脸没什么情绪,只是一双眼似有若无的瞥向手铐的连接处。 “我不喜欢这样。”宁亦说着, 手轻微的摇晃,金属与金属磕碰带来细微的声响。 不自由且不利于逃跑。 换了一具躯体,人偶的表情更为的丰富, 嘴向下一撇,微微的弧度就能察觉它的苦恼, 它在不高兴他对它这样。 陈樾低声说:“我在外面等了你好一会。” “那你为什么不能等的久一点。”宁亦一点也不见外的说:“如果你在等的久一点,我就可以出去了。” 宁亦想的异常的简单,如果陈樾再等等它, 它一定能跨出校园,离主人更近一步。 它在责怪面前的人来的太快了。 人偶甩锅甩到飞起,不管是对的是错的到最后只能按一个准则来实现——那就是按照它的想法。 只要不是它所想的,那就是错的,不论真相。 深色的眼睛里没有对于任何的恐惧、愧疚, 只有步步紧逼似的不解,它在反问——为什么你要来的这么快,明明我就差了最后这几步。 陈樾拨弄着手上的手铐。 宁亦也去看, 手铐没有多少的重量,轻的, 它用手去拆, 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只好放弃。 陈樾真的好烦啊! 而这个讨厌鬼还在说着话:“我已经给你好长一段时间了,二十多分钟, 从给你衣服到你进去打开卫生间的窗户时,我都没有开始计时。” 漆黑的瞳孔看过来,似乎是在告诉它,你看,我已经对你放水了,只是你自己把握不住。 宁亦撇了撇嘴,慢慢吞吞的吐出了一个哦字。 即使是知道了他是故意放它走的,人偶的表情还是相当的匮乏,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就是,哦,我知道了,但是,我不改,就这样吧。 蒋柯至始至终都没有靠近,宁亦和陈樾走了几步路,他才跟了过来。 他的眼眸里没有对它突然变大的好奇与审视,充盈着宁亦无法解读的复杂情感,例如激动、恍惚、难过等等。 宁亦听到他突然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出于对手上手铐的烦躁,宁亦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随口道:“当然啦。” 江栗和顾昉周在树荫底下看到了走过来的三个人。 原本蹲在地上的江栗立刻站了起来,萎靡的精神瞬间亢奋,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啊啊啊啊! 她的兴奋也传递到了身边顾昉周的身上,因为她右手正拧住了顾昉周胳膊上的肉。 江栗一直在对于那只消失的人偶耿耿于怀,现在出现了一个放大版的人,自然有些兴奋过了头。 不过转念间,她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一只银白色的手铐落进她的视线里。 与人偶一模一样的脸,且陈樾一直带着那个人偶,一场年度大戏就在她的脑袋里上映,江栗止不住的在笑。 而顾昉周则是在想,那只手铐到底是在副本外购买的,还是在副本内购买的。 积分可以兑换任何的物品,只不过在副本内购买和在副本外购买有着截然不同的价格差距,同样的一个物品,副本内的价格最低膨胀一百倍。 有了一具类似人的躯壳,宁亦都不躲避着人了,直接对着江栗笑。 陈樾悄悄的上前一步,被瞄了一眼的江栗后背发凉,不着痕迹,实则极为明显的移开视线。 干嘛要这么吓人的看着她。 别人用惊叹的目光没有停滞在它身上,宁亦抬头看向罪魁祸首,拽了拽手铐,表达着不满。 陈樾没有作出让步,宁亦则向外迈了小小的一步,正对上了来自江栗偷偷摸摸望来的视线。 宁亦一双眼睛向下一弯。 * “主人,刚刚7551在喊你的名字。”走过走廊,准备前往书房的02在一扇未关上门顿住,转而侧过身,对着屋内的少年恭敬道。 主人不喜欢打扰,02知道。 屋内的白沢没有回应,则是望着正中央的人偶,一只手抵在下颚处,微微仰头。 灯的暖色光晕触碰不到他瞳孔的深处,冰冷孤寂宛若离开大陆的一动冰川。 正中央的人偶的脸微微偏着,02能看到一部分,它没有多想的,就浮现出7551的身影。 02再次问道:“主人,你是准备给7551换一具身体吗?” 02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主人说话了。 他说:“02,你多嘴了。” 主人吩咐过它,如果它将人送出门时碰见其他人的话,不要与其有过多的交谈,如果那人的怀里出现了那只曾在书房里过夜的人偶,如果对方阻止了人偶回归的话,不用阻拦。 可02不懂,在主人说它话多后,它还是不解的问出它的问题。 02:“为什么不帮帮7551呢?” “02。” 主人的声音轻轻的落在它的耳朵里,被叫出代号的02默默的关上了门,向书房走过去。 它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主人一直在制作他心中最完美的人偶,可是花费了无数精力后,最终只得到了他再也不想看第二遍的残次品。 屋内正中央那只也是吗? 那只他一刻也不停歇制作出来的人偶也是吗? 02的空心脑袋此刻在反驳着它,那只人偶可能不一样。 它没有像别人,没有在制作出来的下一秒就被束之高阁,而是被主人放置的最开始的位置,静静的伫立着。 沐浴在主人的目光下,一次又一次。 或许、大概、可能,02乐观的想,主人已经找到了他最爱人偶的模样。 * 临近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前夕,蒋柯提出了住在一起的建议。 陈樾没反对,宁亦则一直对着蒋柯皱眉。 大约是良心发现,陈樾提出要去江淮的宿舍过夜,理由是他是他的委托人。 没人拒绝。 一行人到了江淮门前,陈樾敲响了门,一行人等着门口,但半天都没有动静。 直到陈樾叫出了江淮了这两个字。 那扇门才打开了一条缝,江淮的脸色很差,精神不济,脸一整个垮下来,瑟缩的如同阴沟里的老鼠。 至始至终,他的手里都死死攥着什么东西,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的汗毛直立。 宁亦好奇的望着他,这么胆小,如果它告诉他,它不是人,面前的人会不会就这样被吓死? 宁亦跃跃欲试。 只不过,下一秒,它的手就被扯了扯。 陈樾这个讨厌鬼在不动声色的警告着它。 “你的精神不太好。”陈樾随口一说。 陈樾接的任务只包含不让委托人死在游戏这一个条件,至于其他的,他并没有作出保证。 江淮以为这是在关心他,连忙说:“睡的不好,晚上一闭眼就觉得有人在我耳边爬来爬去,想睁开眼睛看看,但四肢又动不了。”他竭力的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绷,可说出的话却是一个赛一个的僵硬,“明明第一天的时候还行,第二天,情况就不一样了,你懂吗?就那种你能感觉的到,但你想叫却叫不出来,动也动不了。” 他诚惶诚恐的模样让宁亦更觉的他好吓了,那人的视线看过来,宁亦对他友好的笑了笑。 江淮被安抚到了,心神在那一瞬间都放松下来。 宁亦的注意力在他的黑色边框上,苍白到无血色的脸上,眼底还有着淡淡的青痕。 睡不着,睁不开眼。 是个胆小鬼,宁亦确定。 到晚上的时候,它要吓他一跳! 江淮进入游戏第一天的状态与今天相比天差地别,明显的颓色。 陈樾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荔枝,开始不走心的剥了起来。 江淮,云业科技的大股东唯一的儿子,从小被罩在玻璃里,什么风什么雨都没有落在身上…… 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荔枝没有被完全剥开,陈樾将其递到了宁亦面前,在它要接过去的时候又蓦然的伸回手。 宁亦:“……” “你如果不想给我,就不要给我。”宁亦嘟囔。 一直关注的江栗则眼疾手快的把一颗荔枝剥开,递了出去。 第92章 然后就获得了三个人投来的目光,陈樾、蒋哥还有顾昉周。 顾昉周不太明白,一向大大咧咧,但在一些关键事项从不掉链子的人居然能神经大条到如此地步。 与此同时,他也在低下头去反思自己的情况。 明明刚刚他有机会拉住江栗,但他没有,如果她真的为这一点小事而出事的话。 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么帮助她,而是撇清关系。 至始至终,他没有把陈樾当做可以开玩笑,并随意挑衅的人。 论坛上对于陈樾的评论数不胜数,他的私生活也被翻了个底朝天,但始终都没有人察觉到他和谁离的近。 而如今,居然有人和他捆绑在了一起。 荔枝宁亦没有拿到,因为被陈樾一不小心拿起,又一不小心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对着江栗道歉,十分的真诚:“不好意思,我太不小心。” 宁亦则伸出脚,踹了一下他的小腿。 真诚道:“不好意思,我也太不小心了吧。” ----------------------- 作者有话说:emmm,手速太慢了。[化了] 第75章 人偶(十九) “不舒服。”所有人都准备洗漱去睡觉, 宁亦抬起了自己的手给陈樾看。 手铐并不怎么贴合它清瘦的腕骨处,松松垮垮的小半边空着。 但就是这样,宁亦也没能把它给弄下来。 陈樾没动, 一个表情也没给它,靠在沙发上, 微微垂着头,一动不动,看样子是一点也不想给它解锁。 不能解锁就不能离开, 不能离开就不能见到主人。 宁亦猛的一下就把脑袋塞到了陈樾怀里,让他怎么也忽视不了它。 然而宁亦贴近陈樾的脸, 却发现他是闭着眼的。 青年毫无防备的,闭着眼睛,盯着那在眼前的脖颈, 宁亦痴痴的望着,伸出手。 “啊”的一声从背后传过来。 宁亦看过去,此时陈樾也睁开了眼。 人偶瓷白到无瑕的脸映入眼帘,似乎是在错愕,正微微张开唇。 宁亦好奇的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江栗此时整张脸通红, 整个人蹦了出去,莫名其妙的开始东多西藏。 人偶不理解,可一直关注着的蒋柯却知道为什么。 突然起来的动作, 经过视觉错位的欺骗,很容易让人误解, 人偶正一步步凑近亲吻着某个人。 如飞蛾扑火般的将全身心给奉献出去, 纯洁,孱弱的,一触即碎。 睡觉之前, 被禁锢着的手在“啪嗒”一声后恢复自由。 扭着自己的手腕,宁亦看到了陈樾递来的衣服,纯白之中带着零星的金色,很像主人做过人偶中的其中一个。 宁亦去了卫生间去换。 走出来后,一直默不作声方蒋柯说:“你是在cosplay吗?” 是对陈樾说的。 宁亦挺喜欢这件衣服的,他歪着头,拉着陈樾的衣袖,对着蒋柯在笑,它问:“好看吗?” 纤细的腰上是黑色腰带,纯白的修士连帽衫,宽大的袖子垂落,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 脖子上挂着银白的十字架吊坠。 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马丁靴。 圣职的装扮,但不完全的中世纪化,流露出几分现代的气息,但他的背景就应该是教堂下扑棱的白鸽,彩色玻璃下神女玛利亚的白色雕塑。 而不是现在的学校副本。 是一种不合时宜的漂亮。 蒋柯喉结滚动,最后在人偶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是漂亮的,宁亦当然知道。 只不过,在睡觉之前,宁亦发觉,只有江栗,那个人群里唯一的女生在看它,而其他两个人,则是心神不宁,忧心忡忡的模样。 细微的声响在午夜的空茫寂静被无限放大,江淮的房间里的床铺不多,宁亦本身就不用睡觉,坐在了沙发上,假装入眠。 而陈樾则坐在它身边,一只手撑着头,呼吸平稳。 月光映照的地面,头发如漫开的水一点点铺在地上,延伸生长。 宁亦静静的看着。 直到一只人影爬行在地上,窸窸窣窣的响动,沙沙的。 宁亦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江淮能听见拖拉声了,那只怪物正蹲在他的脑袋边,打量着他,同时也在一点点拽着自己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头发。 是它。 那只‘杀’了陈樾的怪物。 宁亦微微张开唇,一只手就忽然的捂在了他的嘴上。 原本此刻正安眠的人眼里毫无一点惺忪睡意,明澈的宛如大雨过后的天空。 陈樾没有睡觉。 与此同时,正对面的蒋柯也默默的睁开眼。 沉,太沉了,四肢无法动弹像是被灌入了水泥柱里,隐约的,腐烂的腥臭味与锈铁的气息相交,江淮在不断下沉的梦境里打了一个哆嗦。 一睁眼,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充斥在他的眼球里。 “啊”的一声尖叫,空气的血腥气愈发的浓烈,宁亦皱了皱鼻子。 发现人已经的清醒的怪物随即进入了狂躁模式,头发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快速增长。 江淮则被怪物的头发缠住了脖颈,眼球凸起。 暗流涌动夜色下所维持的和平色彩骤然被打破,无数还未完全清醒的灰色人影在暗暗欢呼、雀跃。 宁亦被陈樾拉着向外跑,躺在床上的江栗与打地铺的顾昉周仍然陷入沉睡,江淮已经躺在了地上,没有了声息。 蒋柯没有离开,他冲进了。 黑色的头发如同蠕动的小蛇,爬来爬去。 出乎意料的,它没有选择就近去处理睡的天昏地暗江栗与顾昉周,而是直直的向蒋柯袭来。 这一次,陈樾没有一味的带它逃跑,而是抽出了苗刀进行了有力的反击。 浓密的头发落在刀刃上,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失去光泽。 整栋楼都被黑色的头发所覆盖着,黑压压的,似乎掉入了某只不知名生物的洞穴。 宁亦一直被陈樾拉着向前跑,趟过不断生长的头发,等到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宁亦才发觉自己的双腿上出现大大小小的划痕。 宁亦还算不错的心情在那一瞬间跌落谷底。 它去触摸伤口,细细的划痕里没有血色流出来,只有凹凸不平的触感,以及难看。 难看。 愤怒使得宁亦伸手拽住了身边还在扭动的头发,他问:“陈樾,我们能烧了它们吗?” 实际上,却已然对陈樾伸出了手。 它不在意楼中没有其他的人,也不在意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它只知道,它受伤了,它不好看了,残缺了,那个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就要付出代价。 “烧了,我们去外面。”陈樾回应,“但是我们现在还在楼里。” 宁亦没有收回手。 “如果现在烧了,我们会烧成焦炭。”陈樾进行补充。 神职衣服使得人偶在低眉思索时格外的悲天悯人,长长的睫毛颤动,似乎是在为痛苦的、难过的、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动容。 可下一秒,人偶突兀道:“不行吗?” 它很平静,也很不理解。 它抱怨着:“可是它伤害了我。” 陈樾没有说话。 人偶深蓝而显得黝黑的瞳孔静静凝望着他,似乎在说:它伤害了我,你为什么不帮助我,你在犹豫什么? 在它眼中,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比的上它的那具躯壳。哪怕生命,哪怕那些要比它所在意的要珍贵的多的多得多。 没有得到陈樾的帮助,宁亦惋惜的收回手。 这个学校里的怪物不认为它是它的同类,它也会死,死在这些恶心东西的手里,他们难看,没有形体,还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恶臭。 地面的头发还在不断增多,宁亦低下头的一瞬,看到了自己的手腕。 突然的,它想起了什么。 它微微一笑。 所有的,伤害他的,阻止它的,都应该被消灭,被解决。 怪物陷入暴动,宁亦被陈樾带着撤退,每一处角落都堆积着头发,玻璃都被扎穿。 一路走的并不算艰难,所有的危险都被陈樾轻而易举的化解,与这个怪物第一次交锋的画面浮现在宁亦的脑海里。 宁亦由衷的夸耀道:“陈樾,你好像变厉害很多。” “我一直都很厉害。”陈樾说着,旋即一刀砍下了伸过来的头发。 “那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会。” 斩钉截铁的,毫不犹豫。 浓雾开始聚集,本该在楼外的浓雾也逐渐的出现漂浮在楼中。 空空荡荡的走廊里突然出现了好多人,走过去,又蓦然的消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雾中的人影不再是安静的,而是吵闹的,似乎在扮演着他们身前的景象,它们在哀嚎,在痛哭。 蒋柯破开浓雾跑来,他的身后是已然扭曲,四肢都贴紧地面跑着的怪物。 第93章 怪物的头发还在不断的生长,生生不息的不是生机,而是无法平息的怨气。 它恨,它不得安眠。 “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陈樾能看出蒋柯的吃力,这个副本的难度似乎在今天瞬间拔高了,不断生长头发的怨灵与浓雾结合在了一起,boss似乎发怒了。 宁亦没有拉住陈樾的手,陈樾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它阻止不了。 找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 宁亦推开身边扇宿舍的门,走了进去。 头发砍断了还能生长,那些人影也在雾中逐渐的成型,无论陈樾与蒋柯作出何种的努力,到最后似乎只是在给怪物挠痒痒。 它似乎自始至终毫无变化。 屋内没有灯,宁亦在屋内找起了东西,它没有找到打火机,却找到了一盒用来点燃香薰的细长火柴。 刺啦的一声,火苗燃起。 温暖的光晕印在它的脸上,半明半暗,宁亦垂眼,将点燃的火柴梗扔在了地上。 落在了头发上。 火舌自屋内燃烧起来,瞬间变大,蔓延,怪物似乎在那一瞬被刺激到,拧成绳的头发抽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与此同时,那些在雾气里人影也冒了出来,嘶吼着,缺胳膊少腿,如影随形,无法被彻底消灭。 骤然出现在眼前,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白骨的怪物让宁亦不住的向后退。 玻璃碎裂的声响,以及那一声呼喊,让陈樾意识到什么,转过了身,暴怒的怪物趁此机会,用细长的头发贯穿了他的左胸。 鲜血滴落。 陈樾跨进房间,到最后只看见人偶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 它似乎正不解的望向他。 并询问着: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 第76章 人偶(二十) 温热的血迹顺着陈樾的手向下流动, 宁亦也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来到它面前的,并在它坠落的那一秒拉住了它。 整个身体悬在半空,脚下空荡荡没有落脚点, 宁亦没有挣扎着向上爬,而是不动了。 它将所有的重力都转接到陈樾的那条手臂上。 放大之后, 它的躯体格外的沉,宁亦不清楚陈樾什么时候会松手,百般无聊以一种极为冷静的目光看着人, 平静的似乎正在坠落的不是它,而是一个和它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宁亦是没有站稳, 他是被那浓雾中的怪物给推下去的。 怪物没有消失,在浓雾里一会儿消失,一会儿不见。 而此时, 它出现在陈樾身后。 是扭曲无法辨认的面容,从头到脚都被血污给掩盖住。 胸膛前的伤口正不断的在外渗血,抓住它的那只手在抖,陈樾的状态很不好,它额头的汗掉落, 落在了宁亦的脸上。 八楼的高度,宁亦向下看了一眼,不算什么。 它的身躯在那一秒向下滑落, 陈樾似乎有一点抓不住它。 宁亦再抬头,就看见, 怪物正高高抬起它已经没了血肉, 断裂开来而显得尖锐的骨头。 下一秒,低低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楚从陈樾的唇边溢开, 他的身上又出现了一个窟窿。 宁亦不是没有从这么高的楼层上摔下来过,所以它冷静的说:“陈樾,放开吧。” 没必要这样做,这样做没有意义。 没有松手。 宁亦问:“我摔下去,到时候,你在给我换一具身体,不好吗?” 血顺着陈樾的手臂一点点流向宁亦的掌心,宁亦的眉心微微一蹙。 它听到陈樾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叫了我的名字。” “你在喊我。” ——你在告诉我,你需要我。 宁亦在进房间的时候就思考着怎么离开,陈樾拽着它在这栋楼里向下狂奔,可自始至终,他们还在这一栋楼里兜兜转转。 由此宁亦脑洞大开,就要像上一次陈樾那样,从楼上跳下去,但它还是舍不得,它还没有用过这样好看的躯体。 只是,它似乎要和它想的那个结局一样了。 但,没什么不好。 从楼上掉下去,它就能去找它的主人。 可,陈樾没有松手。 直到从楼上掉下来,骨骼清脆的断裂声清晰的在宁亦耳边响起,陈樾还是没有松开。 这一次,他伤的比上一次还要重,宁亦从他的怀抱里爬了出来,衣上、脸上全都血迹。 它定定的望着已经不能说话的人,看他口中吐出的血糊住眼睛。 他好惨,这是宁亦这一时所表现的所有感触。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浓雾夜色里,远方的路没有方向,宁亦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手的红。 跨出去一步,宁亦就隐隐察觉到脚踝处有着阻力。 低头看了过去,已经说不出话的人,面朝向他,嘴唇一张一合。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安静的失去意识,而是半睁着眼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耷拉着。 血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宁亦会蹲下来看看,可是,时间太赶了,它要快速的去找到它的主人。 它对着躺在地上的陈樾挥了挥手,大步的向前走,一步都没有回头。 即使它听到了陈樾残破的呼喊,混着气息与止不住的血涌出来的一一两个字。 陈樾躺在地上,手虚虚的向宁亦走的那个方向探。 男生步履轻盈的走向浓雾里。 宽大的衣袖与绣有圣纹搭在衣后带子随着它的步伐,轻轻晃动,来自天堂的使者并不准备拯救他,而是袖手旁观让他自生自灭。 人偶没有心。 宁亦找主人这一路并不安全,浓雾并未退散,它跑了一小会,就有无数只手在捉弄它,跑来跑去,最后还被一只突然伸出来的脚给绊倒了,扑在了地上。 沙砾卡进皮肤里,宁亦才发觉自己光裸的腿上是无数刀痕,上面还有微微发黑。 没人会来救它。 陈樾流了那么多的血,大概率会死,蒋柯不知道,主人不会来。 从地上爬起来,宁亦撒腿就跑,浓雾里辨别不了方向,视线受到阻碍,听觉就意外的灵敏。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宁亦还听到了其他的,杂乱的,围绕着它奔跑的声音。 它并不害怕,直到有水泼到了它的脸上,似有什么东西被化开的声音在它耳边炸裂开来。 像是雪碧打开后,气泡炸开的动静。 宁亦用手去触摸自己的脸颊,手指在摆至面前时,已经化开了一个小洞。 * 诡异莫名的退散,蒋柯从楼内跑出来后,定定的站在了原地,四周是一地的血,而陈樾坐在上面,佝偻着背。 与他对视的那一秒,蒋柯发现他在笑。 蒋柯:“你……” 陈樾爬了起来,骨骼错位的嘎吱声在回响,他漫不经意道:“从楼上摔下来了而已。” “又死不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陈樾还在向外走,蒋柯盯着他还在冒血的肩膀与胸口,欲言又止。 陈樾知道他要说什么,“没事,你不早就知道吗?我死不了,三番两次的受伤,到现在还能生龙活虎,你也没必要表现出很关心我的样子。” 衣服很脏,想着人偶嫌弃的表情,陈樾将冲锋衣脱了下来。 他的里面是白色打底衫,胸口处是明明晃晃的贯穿大洞,在窟窿上撒上白色粉末,陈樾就将换下来旧的冲锋衣扔在了地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拖沓,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皱眉,仿佛没有痛觉。 “你不再处理处理吗?”蒋柯说。 陈樾并不领情,他将冲锋衣拉好,遮盖好血迹,说:“你其实并不希望我处理吧,你看我的表情很奇怪,你在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在可惜吧。” 一声轻笑,将原本的和谐给撕裂:“你在心里大概会有一声叹息,再加上一句感慨,哇,他还没死,命真大啊。” 蒋柯:“……” 蒋柯无法反驳,因为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八楼的冲击力,人会碎,会裂,也会死亡。 人偶他可以拼起来,人却不会。 恶意伴在浓郁的夜色里翻涌蔓延,扎根在每一处角落,蒋柯紧绷着,像张已经被拉到极致的弓,稍有不慎就会断裂。 陈樾摆摆手,他的恶意也伴随着笑容在一点点被揭露,他说:“你不用紧张,毕竟我也在想,你怎么不死在那个诡异的手里。” 此刻的陈樾浑身轻松,似是身上卸掉了什么。 “我也在想你死。” 江淮是个胆小的人,江栗过于的大大咧咧不动脑子,顾昉周的独善其身,在加上面前人的小心为上,和自己的过于反复无常的性格,陈樾猜想,这所学校大概有放大人性格的这一面。 好的,坏的,通通放大。 包括,他对它的感情。 似是草原中的微小火栗,在一阵风的吹拂下,燎起了一场大火,这阵风就是这所学校所带来的buff。 第94章 将原本微不足道的感情给无限放大。 人偶离开的背影让陈樾的胸口泛起一阵不存在的痛感,细细密密的,无法逃脱。 陈樾向着宁亦离开的方向走,他不逃避这份感情,只要有一丝,有一毫,他都认。 但实际上…… 他爱它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它该和他密不可分,它的眼里应该时时刻刻都倒映着他的身影,当然,没有爱,恨也可以顺位顶替,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你要去哪里?”蒋柯问。 “你觉的呢?”陈樾反问。 “它不想待在你的身边。” “那你想他待在你的身边吗?” “……” “在我快要死的时候,它选择放弃了我。”陈樾并不生气,反而愉悦的说道:“它应该不会生我的气,怪我之前怎么对它了吧。” “生气也没关系,我不生气就好了。” “一年两年,总会忘记的。” “你疯了?”在陈樾愈发神经质的话语里,蒋柯出声提醒。 而在下一秒,他就听到了陈樾说:“你难道没有想过把他带离副本世界吗?” “……” 蒋柯在这一瞬感觉被陈樾看的明明白白,他所想的,所思考的与面前的这个人诡异的重合,只不过他没有昭告天下,而是思索着这某一刻悄然实现。 陈樾没有在继续顺着这句话说下去,而是跑了起来,他喃喃自语,但又好像似在对着跟在他身后的蒋柯说话,“人偶又没有心,没心没肺什么也不懂,我有心,当然不能和他一样不懂事。” “在不快点找到他,这么危险,他的身体坏掉了,他肯定要说,诶,陈樾,都要怪你。” 说着,陈樾的嘴角神经质的抽搐上扬,语调怪异:“陈樾,你怎么不早一点来啊。” “对啊,怎么不早点来。” “说着说着就要假哭。” “好像,没有了你就不行了。” 蒋柯:“……” 宁亦当然没有像陈樾说的那样,它很坚强的,来到被强行带走的房屋面前,它理了理头发,按响了门铃。 02开了门,怔怔的看向了面前的7551。 已经不完整的宁亦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着02,它雀跃的打了一声招呼:“你好啊,02,我自己一个人回来啦!” ----------------------- 作者有话说:我自己扇自己[化了] 第77章 人偶(二十一) 宁亦被带去了操作室, 在走廊画框的倒影里,它看到了此刻它的脸,坑坑洼洼, 面目全非。 它想到了那突如其来泼过来的水。 它的步子突然变的很小,最终在某一层台阶停止。 “我的脸是不是现在很不好看。”宁亦问。 一直在前引路, 但时时刻刻关注身后的02转过了身。按照眼前的景象,它应该作出最公正的判断,并立即的回应, 因为不需要回应,答案已经摆在了它的眼前。 那是一张被侵蚀得脸, 无论怎么样,都够不上好看这两个字。 但02犹豫了。 宁亦要见到主人的心在那一瞬骤然坠到了地底,它不好看了。 倒映在它瞳孔里的画面浮现在它空荡荡的脑海里, 宁亦知道,它的那张脸甚至于可以说是丑陋。 然而,它也只是难受了一小会,小声说了句没事。 准备继续跟在02身后,向前走。 而然, 面前的02却发呆。 宁亦嘿了一声,才唤醒了它。 在02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后,一直表现的无所谓的宁亦在开门的咔哒声响起前伸出了手。 在02的视线里, 它笑笑的理了理头发,用宽大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染上的灰尘。 02望着它。 小小的7551变成了如今和它差不多高的身形, 02并不觉得奇怪。 它只是盯着宁亦身身上的衣服, 金丝点缀在白色布料上,02在一些被销毁的人偶上看见过这样的服饰。 主人的书桌上总会摆放着照片,那些照片里, 有些人穿着这样的服饰沐浴在光下,侧着脸在笑,白鸽,鲜花,尖尖的塔尖在他们身后。 02想:那么穿成这样的7551就应该待在灿烂的阳光下,白鸽会在它的身边晃悠着脑袋,一点点的靠近。 而不是现在的这副样子,02的咽喉出现莫名奇妙的声音。 宁亦听到了响动,它问:“02,你是出现了故障了吗?” 02没有说话,打开了门。 它的目光安静,没有看向屋内,也没有看向它所想的人,而是盯着自己的脚下。 ——亲爱的7551,我好像不是出现了故障,我似乎,是在为你难过。 宁亦并不难过,在触及屋内靠在椅子上的人时,它挺起了胸膛,扬起被腐蚀的坑坑洼洼的脸。 “主人。”宁亦喊的中气十足,从学校跑回到这里,经历过无数次的跌跌撞撞,分不清方向,但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有了价值,它成功的见到了他的主人。 没了喜欢的身体,没有关系。 不漂亮了,没有关系。 所有的所有都没有关系。 在宁亦进去后,02就关上了门,它要前往书房待机,但犹豫了一秒,它站在了门口。 人偶的脸已经不能看了,但那双眼依旧明亮。 白沢的手指在那一瞬间抽搐,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刚刚的一幅画面,寂静空茫的校园内,人偶在前面跑,一只拿着锯子的‘不明物体’跟在它的身后。 “你回来,任务完成了?”白沢不咸不淡的说。 “没有。”宁亦说:“但我想回来看看您,蒋柯说你想结束掉自己,我很着急。” 蒋柯说的话宁亦一直记得,这些话在脑袋里生了根,如果它不知道的话,就会结成果,周而复始,反反复复。 宁亦板着一张脸,说不出有多着急。 可是它在说它很着急。 白沢:“我需……” 说出两个字,白沢就隐隐察觉到违和,没在说话,他的视线如蛛网将人偶给包裹住,他没有必要去回复它的话。 主人不回复它,宁亦一个人也不觉得尴尬,它只说:“我不想你死。” 宁亦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那些话对于它来说太难了。 它向着白沢走过去。 它眼巴巴的看着他,试图用自自己的意识来干扰对方。 并不想和对方说些什么的白沢皱眉,屋内铺着地毯,宁亦的身上不算干净,浅浅的脚印就落在了白色长毛地毯上。 “我所作出的所有选择应该还不需要你来帮我再选择一次,你是我创造出来的。”白沢盯着那一连串的脚印淡淡道。 白沢拉住了白沢搭在桌子上袖子,它单纯道:“可是我需要您啊。” 我需要你帮我解决我躯体上的问题。 我需要你帮我设计。 被人偶用全心全意的视线注视着,白沢问:“那你觉得我有什么用?” 被试探的宁亦全盘托出:“您可以给我制作新的躯体。” 怕自己说的不清楚,宁亦补充:“就是给我制造出和02那样的躯体,我很需要您。” “非常非常需要。” 人偶的表现方式格外的单纯,它所有在意的,放在心上的都外露在它的动作和话语中。 白沢的注意力全放在宁亦的那只拽着他衣袖的手上,如果它是一个正常人,它的手早已鲜血淋漓,只是它不是,所以在那断裂的掌心上全是污泥。 白沢没有动。 他问:“如果我不能帮你制作你想要的躯体呢?” 宁亦:“……” 宁亦的脑袋陷入停滞,陈樾和它说他不能给它修理躯体的时候,它是怎么说的?它说他对它没用了,那就是可以被随时被抛弃的存在。 但如果是主人呢? 主人无法给它制作躯体。 宁亦摇头,它语气肯定的说:“怎么会,我是您创造的啊,您不可能不能的啊。” 如果不能,主人怎么能把它创造出来呢? 宁亦不解,也不懂。 它的神色懵懂,白沢盯着看了许久。所有可以行动的人偶都是被明德中学内怨气所影响的产物,它们的心思单纯又残忍,天真而又邪恶。 人偶的躯体已经不能看了,白沢扫了一眼就知道。 只是他还是看了这具身体很久很久。 人偶的躯体不是他制作出来的,但可以看出,每一寸都极具的细腻,可以和正常人的皮肤相媲美。 白沢握住了那只拉着他胳膊的手,不出所料,那温凉的感触和真人的相差无几。 白沢的手沾上了泥泞的土。 从存在于这片土地上,白沢就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时不时就会有新鲜面孔出现,然后又在流逝的时光里快速的湮灭,当然,白沢承认这里面有他的助力。 因为他们的存在没有帮助到他。 那些自称为玩家的人,总会凭空拿出一些物品,白沢想,这具身体应该就是这样的杰作。 第95章 白沢问:“我不能,但是那个叫陈樾的不能帮助你吗?他都说,他死后连他的那身皮都可以给你,不是吗?” “你看,这身还没毁坏之前的躯体,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我可以的,他不都能给你吗?” 一连串的问句打乱了宁亦的逻辑,在混乱中,它抓到了一个重点,它问:“主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和陈樾的约定? 他是怎么知道的,白沢没有回答。 他不会告诉面前的人偶,所有存在于明德中学中的怨念都依附于他而生存。 那些无法控制的诡异同样也是,在等待消亡的漫长岁月里,他早已和明德中学的一切有了紧密联系,一切都可以是他的眼,他的刀。 在人偶所投来的目光里,望着它残破的面容,白沢回想到那正被白布覆盖着的躯体。 完整的,没有任何痕迹。 在沉默的寂静里,他说:“对不起。” 他刻意的去完全忽视,屏蔽自己的一切感知以至于…… 白沢其实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他所有的话都如同隔靴搔痒一般,无法完整的表露他真正的意图。 对不起,主人在和它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它说对不起? 宁亦反手握住主人的手,感受着他手中所蕴含的力量,回答出给陈樾答案一般无二的答案,“你们不一样啊,你和他不一样。” 它说的那样斩钉截铁,那样的笃定,似乎他的地位那样的崇高。 可白沢知道,它只是在陈述事实。 它只是单纯的想要更为漂亮的躯体,谁让它更为完美,它空无一物的左胸膛里就住着谁。 长长的走廊,跟在主人身后,宁亦握住它胸前挂着的十字架吊坠。 它突然说:“主人,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不了。” 那些它以为是它同伴的‘人’都在欺负它,这个任务对于它来说,难度很大,它明确的认识到,它无法处理掉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这句话坦率真挚,只是,这不是白沢想听到的。 至始至终,他都知道它完成不了。 白沢不明白,明明应该如同很多次那样,很多个‘7551’一样,它们都会毫不意外的死去。 可这只7551不一样。 它叫了他主人,他就将它带他回来了。 它成了一件特殊品,在好多次轮回里,成了最独一无二的一个。 它让他乱了。 他的命运仍然无法改变,而依附他的它却跳出了既定的轨迹,还是被他所允许。 这个例外不能存在! 白沢说:“我希望你能待在蒋柯的身边,替我看好他。” 那是唯一一个他能看到的希望。 任务难度明显的下调。 宁亦停止了向前,但他嘴角模拟的笑也在那一瞬消失,它呢喃着确认了一下姓名:“蒋柯?” “为什么是蒋柯呢?”它问。 第78章 人偶(二十二) [请注意, 世界线偏移67%!] 为什么是蒋柯呢? 宁亦在这一瞬间有了很多种的答案,它没有继续问下去,也没有等待白沢的回复。 它安安静静说了一声好。 有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你对一个物品越喜欢,你停留在它身上的视线就会越长, 你会注视着它,直到很久很久。 宁亦觉得主人可能会喜欢蒋柯。 披着毯子,宁亦坐在椅子上, 长而匀称的腿裸露在外。 它的脚下是已经脱下的脏衣服。 它扬着头,去看白沢, 光线直直的落下,点亮了它眼瞳深处的那抹蓝。 一边的脸已经完全空了,一边有着一点点细微的划痕。 它是漂亮的, 仰头那一瞬,轮廓所勾勒出的优美线条完完全全的展示出来,有着残缺的无法让人拒绝的绮丽美感。 白沢的手附上那已经破损的皮肤,他的眼神很淡,宁亦将手覆了上去, 不容拒绝的按住。 房间里除却一个被白布盖着的未知物,其他的都很空。 它没有来到这个房间过,但盯着那张桌子, 宁亦隐隐约约的知道主人要干什么,他给它换具躯体。 它咧开嘴, 眉眼具笑的提出了要求:“我可不可以换一张脸, 例如换一张和蒋柯一样好看的脸?” 从书房外跟过来,一直毕恭毕敬的站着的02抬起了头。 白沢没有拒绝,只是问:“你确认吗?” 宁亦点头。 主人喜欢的应该就是最好的, 漂亮的会被它放进柜子里,不好看的会被丢掉,7551的审美就是这样被训练出来的,并不断的被进行纠正。 换了一具躯体,宁亦盯着白沢贴近的脸颊。 “出去。”它听到他说。 密闭的空间里,有着三个‘人’,叫谁走,不言而喻。 02安安静静的退下去,推开门,然后将门关上,其实从最初一开始它就不该过来的。 尽管眼前是长长的走廊,02的视觉还停留在密闭的空间里无法被拉回来。 未被雕琢,没有任何生气的躯壳坐在椅子上,脸颊的肤色要比白毯子要更为的素净,黑色的眼瞳色泽浓郁,有种摄人心魄的瑰丽。 似旋涡,似沼泽。 现在的它还未被添加任何的色彩,它还是它。 主人托着7551的下巴,右手要在向下落的时候,02其实想大喊一声。 不是,是尖叫,房间正中央的那具躯体就可以给7551,为什么要如此恶毒的毁了7551。 它的那张脸就已经很完美了,完美到主人的那只手就可以就此断掉。 那只手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不需要在进行什么所谓的创造。 可是它被打断了。 脸部的细节在一点点完善,在白沢的瞳孔里,宁亦看到了现在的自己,是蒋柯的样子。 穿上校服,带上白沢递过来的眼镜,宁亦问:“您看我像吗?” 一直注视着蒋柯的主人不再看它,而是低着头处理工具,宁亦蹲下身也准备去处理,只听见了,“你走吧。” 它不是现在和蒋柯一样了吗? 宁亦的手僵持在那里。 被命令的宁亦整理着自己本就没有情绪的心预备向外走,在瞥到脏衣服上的十字架吊坠,弯腰捡了起来,攥在了掌心。 还没向外走几步,就被叫住。 没有穿鞋,人偶就露出了雪白的足,足弓因受力而绷紧,白沢微微张嘴,在下一秒,要说出的话在咽喉处拐了一个弯,咽进了肚子里。 他摆了摆手。 至始至终都没被正眼看过的宁亦问:“您现在为什么不看我,明明我已经和蒋柯一模一样了。” “……” 得不到答案的宁亦再次向外走,路过那未知物,直至门口,身后都没有传来任何的响动,它关上了门,望上了最后一眼。 为什么不看它呢? 是因为它和它他不一样吗? 宁亦的眼底划过了一丝冰凉,它转过了身,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02。 “7551,你又要离开了吗?” “对哦。”宁亦点头。 02盯着宁亦刚刚换的脸,紧盯着,宁亦发觉了,欢快的问:“是不是很好看?” 02摇头,在宁亦失望的目光里,它卡着壳解释着:“我是主人很早之前所制作的人偶,我不太清楚现在的流行面容,在那些主人所制作的人偶里,我觉得它们都没有你好看。” 02的话越来越流畅,它说:“是的,它们都没有你好看。” 7551肉眼可见的高兴,看着这张讨厌难看的脸,02竟然觉得意外的可爱。 不对,可爱的不是这具躯壳,而是7551。 7551,是7551。 宁亦在离开前,它问:“如果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存在,你觉得怎么样才能让其中一个变的很特别呢?” 以为在和它诉说的02准备开口,就听到了来自7551的声音。 轻快的,理所当然的。 “应该是只有一个吧,只有一个才能变的特别。” 7551从最后一节楼梯跳下去,转过身,微微一笑,灿烂的像02透过玻璃窗看到过明媚春花。 好看的不是这具躯体,而是7551。 * 找人偶找了很久的陈樾一无所获,因为阻挡他们的不是别人,而是明德中学的那扇门,只要一踏过去,从学校向向外看过去的清晰画面就会被浓雾给瞬间笼罩住,就算闯过去,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去走,兜兜转转的只会回到明德中学的大门口。 明德中学四个大字清清楚楚的印在陈樾的瞳孔里。 不一样了,和它第一次出门的情况不一样了。 什么改变了,是人不一样了。 陈樾摸了摸口袋,空荡荡的。 蒋柯被他的目光扫视到,从其中品出了危险,从认识他现在,即使在他给了他一颗子弹的时候,陈樾都没有用过这样的目光看过他。 第96章 这一刻,他能明确的感知到,陈樾想对他动手。 杀意转瞬即逝,陈樾开始实验,一具人偶出现在他的手上,他再次出门,可还是无功而返。 难道说是要得到一模一样的傀儡人偶? 傀儡人偶,能动能跑,受创造者的命令行事,如果要让它能自主的动起来,就要注入灵魂。 灵魂…… 谁有那么好的运气遇见那一个特殊的灵魂? 陈樾盯着脚下滴下的血,短促的笑了一下:“哦,原来是我啊。” 然后,现在他的运气用完了…… 他好像失去他了。 * 宁亦回明德中学,是在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裸露在外的十字架吊坠挂在身上,被太阳晒的滚烫。 伸手触摸,那抹热度在手上扩散,宁亦有些意外。 它感知冷热的触感好像要比之前的,要敏锐的多得多得多。 从校外看向校内,宁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后的陈樾。 他的身上没有明显的血迹,但走到他的面前,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宁亦向后退了一步。 再次面对被它抛弃的人,宁亦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 如果陈樾死了,那他就是死了。如果陈樾还活着,那他还就是活着,它们之间的羁绊还在,那他还就是它的修理员,没有什么改变。 它既正确,错误也正确。 手中的人偶换了一轮又一轮,陈樾的眼睛木然额一转,盯着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双鞋,说出的话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但却极轻:“怎么,处理好了一切再回来,怎么了?希望它一回来就能看……” 陈樾一抬头,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一具一模一样的躯体,脸颊细节都别无任何的区别,但面前人,是面前的陈樾就一眼的认出了它,只要一眼。 宁亦听到陈樾说:“你回来了。” 宁亦坐在了陈樾身边的椅子上,摇晃着自己的腿,但腿太长了,之前所做的动作在此刻无法施展。 它有些失望,撇着嘴,歪着头,好奇的问着陈樾: “为什么你能认出我?” 一模一样的脸居然被认出来,很奇怪,明明它已经在尽力的去模仿蒋柯的步子,声音,但还没施展开来,就被无情的给戳破。 陈樾喃喃:“因为你们不一样。” 所有的轮廓,细节,面部,都是按照蒋柯的那张脸一比一复刻,但就是不一样,那那都不一样。 “蒋柯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而你不一样。” 我会认出你,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太宽泛了,宁亦问:“可以不要这么有概括性吗?具体一点,比如身体的那一个部分,例如手、脸、其他的一切一切呢?” 陈樾笑着说:“是因为你的眼睛,他不会用你这样的目光看着我,你的眼里不存在我,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你的眼睛里,至始至终我都只会那样,我无法在你的眼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画像,我似乎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听到此处,宁亦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怎么会,你在我眼里和别人都不一样,你是我的修理师,你有一个特殊的身份。” 它不是很能理解陈樾那一串的话,因此宁亦站了起来,弯腰,贴近。 两双眼睛贴近,宁亦感受的到陈樾呼吸。 它问:“现在我眼睛里的你有变化吗?” ----------------------- 作者有话说:不要内耗[化了] 第79章 人偶(二十三) 一双眼睛怎么可能在短时间进行所谓的改变, 陈樾的手搭在人偶的腰上,还没有停留一秒,人偶就站起了身。 十字架的吊坠晃晃荡荡的从他眼前荡过。 宁亦开口说:“算了, 看样子也不像。” 陈樾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改变,对了, 没有什么可以瞬间变为其他人,宁亦的目光落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它在黑暗里, 他在沉默中做出了选择。 它说:“陈樾,你帮我一个忙吧。” 在一夜的等待里, 陈樾找了无数种方法试图跨越明德中学的大门。 他去寻找了夜幕中晃荡的怨灵,试图将其塞进傀儡娃娃的身体里,但似乎他的运气已经早早透支了干净, 那些诡异似乎都随着雾气的退散,全都消失不见。 一边在找寻着机会,陈樾一边就在想。 在一次见面,他一定要对人偶很坏很坏,他会故意忽视他话语中的信息, 会不管他说的漂不漂亮,人偶而已,没有心就锁在身边, 哪里也去不了,它就乖了, 生气就生气, 气总会有消的时候。 不要听任何它的话。 它都抛弃他了,它不值得一切。 它不听话,就要好好的教训一下。 因此在听到人偶命令的话, 陈樾的喉结滚动,哑然一笑。 他细细品茗着人偶脸上所外露出来的一切的表情。 和见面时的表情一样,没有愧疚,似乎它们之间没有一切的隔阂。 陈樾突兀的问:“你不问问我的伤吗?” 宁亦恍然大悟一般,它乖巧的搬运着陈樾的问题,并进行了一层再也微不足道的加工:“嗯,你的伤呢?” 它自上而下的望着他,眸光中没有担心。 宁亦对于陈樾突如其来的问题没有过多的思考,他如果想它问的话,那么,它可以按照他的意愿问一遍,也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无任何的起伏波澜,陈樾突然就笑了,他真真切切的,反反复复的认识到,面前的人偶真的对于他的这条命没有一点的在乎。 奇异的,他居然觉的胸口那处被捅破又恢复的伤口竟然隐隐的感觉到酸疼。 他轻笑,靠在了椅背上,抱怨的说:“一一,我伤口有点疼。” 陈樾的手搭在额头上,半遮住他的脸。 黑色的冲锋衣将他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宁亦弯下了腰,没有分寸的拉开了陈樾的拉链,去看他的伤口,不,是没有了伤口。 似被血浸泡过的衣服挂在身上,夺人眼球。 宁亦好奇的按在了陈樾的胸膛,重重的一按:“你这里没有伤口,陈樾,你的感知坏掉了。” 没有伤口,怎么会疼。 回应的是宁亦的是一双眼睛,从第一眼看到它时的,桀骜不驯的,似乎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人,此刻眼底有一点点的亮光。 宁亦凑近过去看,他说:“陈樾,你是哭了吗?” 它又仔仔细细的去扒拉陈樾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左右来回的看,昨天的那么大的窟窿,此刻已经没有了痕迹,源源不断冒出的血也不见了踪迹。 的确没有一点的伤口。 陈樾的声音似乎有点哑:“如果,我昨天晚上就死掉了呢?” 死掉? 宁亦:“很重要吗?” 陈樾点头。很重要这三个字在宁亦空空的脑袋里盘旋,它轻轻的,略带认真的说:“可我不是已经对你表现了再见的意图吗?” 它抬起了自己的手,左右摇晃。 “我对你挥手了。” 它向他挥了手,进行了告别,之后的所有都应该再与它无关。如果死掉了,那这就是最后一面,它也对他进行了告别。如果没死掉,它们也会再见。 它坦坦荡荡,它没有心。 陈樾拉住了宁亦,他站了起来,在人偶的不解的眼神里,抱住了它,人偶的体温是凉的。 等了一会,还是凉的。 陈樾问:“你要让我为你做什么呢?” 你又想我为你做什么呢? 在这一瞬间,陈樾想的不是将这具被他牢牢掌握的人禁锢住,而是居然在庆幸,庆幸他还对他有用,在他的心里,遇到困难想到的第一个是他,他没有去找那些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人。 宁亦被陈樾抱在怀里就没有动,它任由他自由发挥。 直到陈樾进入了主题,提出它所说出的话,宁亦才开口,它问:“你可不可以帮我解决掉蒋柯?” 闷闷的语调,链接着的是人偶没有任何情绪的决断。 对于人偶突如其来的想法,陈樾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触碰到人偶的头发,轻轻的说:“好。” 听到陈樾的答应,宁亦弯了弯眉眼。 处理掉蒋柯对于它来说不简单,但是,如果将这件事交给陈樾的话,宁亦则会觉得难度大大的降低。 得到了陈樾的答应,宁亦就推开了陈樾,自顾自的向前走。 不过只跨过去一步,就被拉住了,它回过头去望陈樾,以为他要反悔,面上微微的露出一点不悦,却听到陈樾说:“那你……可不喜欢我一点……” “喜欢?”宁亦问。 在陈樾期翼的目光下,宁亦点了点头。 但,喜欢? 喜欢什么呢? 宁亦的目光聚集在陈樾的脸上,光滑细腻的脸上。 陈樾低落的心脏,在那一刻雀跃,但在瞬间又跌入了谷底,因为他听见人偶在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一点点呢,我明明很喜欢你。” 第97章 “陈樾,我对你不仅仅只有一点的喜欢。” 陈樾微微的上扬的嘴角,在那一秒抿的平直。 * 将7551送出门,02在屋外站了很久。 它回过头,就看见了主人在它的身后,他似乎在看它? “主人。”02轻轻的喊。 白沢没回应,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他的声音很轻。 02静静地站着,向外看了一眼。 主人从楼上下来只有一种情况,就是要出门,可现在,他身上的衣服没有换掉,依旧是居家的装扮,而不是明德的校服,一楼是会客厅,存在厨房,可没有人会去用,因为没有人需要,如果不是它成天打扫的话,早就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02问:“主人,你也是来送7551的吧。” 白沢抬起的脚在那一瞬间顿住。 02继续说着:“您明明很喜欢它,为什么要把它送到明德中学呢?那里面所存在的诡异怪物都可以帮你解决掉那些人,您为什么要选择它呢?” 02叹息,卡顿了一下:“7551应该会难过的吧。” 一直被放置在书房角落里的人偶这几天频繁的无命令就在屋内乱逛,白沢说:“你最近话似乎有点多了,还有,你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吗?难过在你的意识里只是一个名词,它仅仅只代表一种感受,而身为人偶的你们不会感受的到。” 02很认真的听着,它问:“所以7551不会难过的对吗?” “可以这么说。” 02机械的露出一个笑:“那就太好了。” 转过身的白沢又听到02在说:“主人,我好像可以感受到难受的感觉,在7551走的时候,我有点不想它离开。” “而且主人,你所创造出来的那具身体你为什么不给7551换上呢?” “明明那样才更好看。” 因为它那样要求我了,它看着我,白沢的心里如此说。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志代替他说了这句话。 白沢陷入沉默。 * 宁亦和陈樾随意找了一个休息室,宁亦垂眉,它没有事情的时候喜欢发呆,在那个狭小的书架上,娱乐方式几乎没有。 但它的那些同类,会将一件事情翻来覆去的说,会说主人又开始制作新的人偶,也会说未被拉严实的窗帘所流露出来的天空。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如今反而很安静,宁亦有点不太习惯,它拽了拽陈樾的衣袖。 陈樾的精神有些不济,正闭着眼睛休息,微微撩起,就听见人偶在说:“你能不能说一些话,例如说个故事?” 把他当会讲故事的电台了吗? 但无所不能的樾神还是满足了人偶的愿望,低低沉沉模糊不清的话就在他的唇齿间冒出来:“从前有个小白兔,它有好多好多只孩子,有一天它要外出……” 不是用心在给它讲故事,宁亦出声道:“我不要听这些。” 思索了片刻,宁亦严肃道:“我要听你经过的事情。” 陈樾:“……” 完全睁开眼的陈樾舒展了一下四肢,眉目清明,但总隐隐约约显着倦怠,他说:“可以,但我需要充电。” 不明白什么叫充电的宁亦点了一下头。 而后就被抱进了陈樾的怀里,原本依靠在沙发上的陈樾半个身体都贴紧了它的脊背,下巴搁置在它的肩膀上,头发蹭着他的脖子。 “你想从哪里听我的故事?”陈樾懒懒的问。 “随便。”宁亦说。 它只是希望热闹一点,不至于太安静。 身后的笑声轻微振动,让宁亦都能察觉到一点,接踵而至的就是陈樾的声音,他说:“那好吧。” “我接触这个游戏最初是因为缺钱,十多万的医疗费我拿不出来,就快要死的时候,我进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然后呢?”在陈樾停下来的几分钟后,宁亦问。 身后呼吸平缓,似乎已经睡着了,宁亦继续重复:“那然后呢?” 从陈樾的话语中,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走投无路的男大学生,身患重病进游戏给自己博得一线生机,在日子越来越好的时候,遇到了无良协会…… 陈樾不继续说下去,宁亦继续催促着:“在你遇到危险,被他们抛弃之后,然后呢?” 假装睡着的陈樾:“……”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听到烂尾故事的宁亦:? 陈樾岔开话题:“从那以后,我就告诉我自己,在被抛弃,我就做鬼也不放过他。” 宁亦点头:“嗯,你说的很对。” 陈樾:…… “那你对你自己怎么看呢?” 丝毫不觉得自己抛弃过陈樾的宁亦皱眉,重复:“嗯,你说的很对。” 并进行了随性发挥:“嗯,我不会抛弃你的。” 被宁亦抛弃过的陈樾沉默,然后说:“昨天晚上,你就……” 想起来的宁亦问:“那叫抛弃吗?” 嗯的一字钻进它耳朵里。 宁亦玩着陈樾修长的手,轻轻的说:“那你就忘掉吧。”没心没肺的嘟嘟喃喃:“那样就不算被抛弃了。” ----------------------- 作者有话说:001就是没心没肺(对的[点赞]) 第80章 人偶(完) 陈樾抱紧了人偶, 他的笑从口中冒了出来,极轻极淡。 “嗯,忘掉了。”他说。 宁亦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陈樾的手指随着它的动作在不停的变化。 陈樾没有说下的故事,宁亦知道。 身患重病的人好不容易靠积分将病治好, 在要迎接接下来的幸福生活时,猝不及防的被人捅了一刀,在抉择中被毫不犹豫的给献祭出去。 那个世界的生物将它完完全全的给撕裂, 在怨念里,他又活了下来。 他是他, 但又不是。 剧本说的很清楚,生物将他吃下的时候,他完全清醒。 干净的, 没有任何缝合痕迹的手在宁亦的眼前虚虚的张开,宁亦掐了一下。 很重的一下,自始至终,陈樾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他安静的将下巴搁置在它的肩膀上。 * 等到天完全的黑了下来,宁亦才和陈樾一起出了休息室, 站在门前,宁亦没有立刻跨过去,而是等到陈樾将手放在它的前门。 宁亦对着陈樾说:“天黑了。” 今夜的夜色格外的浓郁, 雾气还没有来,那些藏在雾气里的怪物的哀嚎时不时的从某个角落里传来。 宁亦被陈樾拉着向前走。 “你要现在就去解决蒋柯?”宁亦问。 “你回来第一时间, 就想告诉我着一件事情, 不快一点解决怎么能行。” “你不会手软的吗?”宁亦问,毕竟蒋柯和他是同类。 “那你觉得我会手软吗?”陈樾反问。 宁亦没有点头,它说:“我觉得我在你这里比蒋柯的份量要重要。” “那你为什么会问我是否会手软?”陈樾的话让宁亦无法去回应, 但陈樾自己给出了这个明显的答案。 他说:“你还是没有信任我。” 明德中学的在浓雾蔓延开来,不知哪里来的灰烬也在空气里传开,像是在下了一场大雪。 无数的火光在此明明灭灭。 陈樾站在它的面前,嘴角噙着笑。 漂浮的,还未化成灰的纸落在陈樾的肩头,宁亦伸出去拿,上面是的字密密麻麻。 ——明德中学学生无辜丧命,是天灾还是人祸? 下面是一则报道,中间有着一个大窟窿,几个泛着火星的小洞在不断的缓慢扩大。 传递的讯息因此变的模模糊糊,不大清楚。 转瞬间,碎纸片在宁亦的手中化为灰烬。 宁亦避开陈樾投来的视线,望向更加混乱不清的雾气。 剧本中的终结日提前了! 这场没有任何提示的副本游戏,在所有人死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愿意透露出一点的消息。 纷飞的灰烬里,是被压下来的,来自这所学校的无尽罪恶。 底层学生因为那些针对,意外或自身崩溃从高楼一跃而下,本该引起轩然大波,但事实上,却是如同这些灰烬一样,瞥上一眼,就快速的消失。 副本最终的目的是道歉,要求这些代替加害者身份的玩家道歉! * 宁亦在蒋柯的身边瞥见了本该死在怪物手上,但现在依旧活蹦乱跳的江淮。 人没有死,还活着。 从那栋房子回来之后,蒋柯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名为白沢的男生与他进行了一场交易。 明亮的光下,瘦弱的男生说:“如果你可以用你的那把枪杀死我,那么,我就告诉你怎么从这个副本里走出去。” 蒋柯没答应,并一直以为绑架他的人是玩家,直到白沢说: “我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一茬又一茬的来到我面前,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话,那就很难说了。” 第98章 很温柔的威胁。 这些话,表面上对于蒋柯来说没什么副作用。 甚至可以说是特地为他开的后门。 杀死面前求死的人就可以通关,多好的事情。 但对于蒋柯来说,无疑是道催命符,直到副本的npc,从进入游戏到现在,他都没有遇见过。 能在雾气里毫不费力的将他带走,蒋柯可以断定,面前的白沢要比他厉害的多的多得多。 审判者的枪对准他的那一刻,蒋柯不用有过多的思考,他一定会给他陪葬。 他能想到在回到学校里有多少东西在等着他,但是他没有想到是,先向他动手的是陈樾。 苗刀刺入他的腹部,鲜血汩汩流出,蒋柯跪了下去。 苗刀骤然拔出,血溅了一地。 再抬头,蒋柯看到了一个与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来到陈樾的身边。 ‘他’亲昵的挽住了陈樾,那张他在镜子看过千百次的脸此刻竟透露着天真。 骤然拔出的枪在那一刻,蒋柯没有抬起来。 他只是望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人,陷入了沉默。 是他想让他死。 不知道为什么,蒋柯突然没有反抗的力量,他就跪在那,手指僵硬的悟出伤口,枪就直直的掉在地上。 从最初开始,从遇到它的那一刻,他就不一样了,他没必要回一趟已经检查过的教室,在然后,也没有必要将它捡起来,他该销毁他的。 宁亦蹲在了蒋柯面前,它看着陈樾,问:“你觉得,现在,我和他一样吗?” 满天的灰烬,忽明忽暗的光影,人偶忽略了地上的血迹,笑吟吟的看向他。 似乎,他对它极其的重要。 这种认知让陈樾无比的愉悦。 蒋柯扭过头,凝望着人偶光滑的侧脸,血液的大量流失使得他的瞬间的惨白。 他呢喃着:“宁亦。” 听到这一声的宁亦则过头,蒋柯却在对它笑。 这个笑容包含了太多,如果遮住下半张脸,似乎是在哭。 现在主角攻杀了主角受,所有的感情线都崩了,可宁亦的耳朵里始终都没有听到世界线偏移的提示。 而且,他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属于他的,只是他的名字。 快穿局是信息泄露了,还是其他的,宁亦没来得及思考,因为陈樾和赶来的主人打了起来。 宁亦一眼就看到了蒋柯掉落在地的枪,它伸手去拿。 突然的,蒋柯似没了力气,全身都压在了它身上。 宁亦伸手去够,在这个世界上,至少在人偶眼里,没有人会比主人更为了重要。 手握上枪的那一刻,宁亦听到了蒋柯打颤的话,尾音不稳。 他说:“你最最好看了。” 蒋柯全身发冷,这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他其实更想说的是: 你为什么要选择我的这张脸呢? 是更喜欢我吗? 其实明明,你最好看了。 但最后,他只用了这六个字草草结尾。 就像他和它的遇见,结束,都不过了了。 对于宁亦此刻来说,身上的人是他的负担,在蒋柯闭眼的那一瞬,它推开了他,并赶在陈樾向下砍的那一秒,扣下了扳机。 碰的一声,那一枪让陈樾怔住,他的身体僵在原地。 这场不分伯仲的打斗,随着这声枪声戛然而止。 白沢必须死,只有他死了,可能在它的心里,他就是特殊的存在。这个念头支撑着陈樾一次次举刀,他本身也不是很好的人,所以做这种事情他毫无负担。 那只枪落在地上,他知道,他想看看它会选择谁。 很明显,他赌错了。 又错了。 明明他知道的,知道它没有心,他还是希望它能选择他。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它的主人重要。 凭什么呢? 那颗子弹正中他的心脏,物理上的,陈樾没有感觉到有多疼。 他被夜色献给副本的邪神作为祭品时,骨头都被磨碎,他在尖叫,在哀嚎。 很久之后,他留下了后遗症,他再也感受不到疼了。 有时候,越没有什么就会追求什么,直到蒋柯扣下扳机,子弹陷入他的皮肉里,他感知到了久违的,细微的疼。 如同一场细雨绵绵不停地雨,存在,但不明显。 只不过,现在,陈樾疼的快走不动路了,他走到了人偶的面前,望着它无波澜的眼瞳。 无奈,又委屈,他想要它的一个怀抱。 很可惜,没有。 人偶睁着它那双黑色的眼瞳,这一次,它将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陈樾哑着声说,他压制住了声线中颤抖:“你不是说要喜欢我一点点吗?” 宁亦依旧将枪口对准陈樾的脑袋,没有偏离一寸,“可是,喜欢和想杀你并不违和啊。” “你要杀我?” “不是你先动手的吗?” 人偶在很认真的说着这句话,它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宁亦盯着眼前的人,他用旁观者的视角去看陈樾眼底的情绪,发觉是一片的哀凉。 为什么要执着于人偶? 人偶没有心,无论你作出什么,在它的心里都有一个排序,白沢,然后陈樾。 只是在第一第二里,它一定会选择第一。 所以,当陈樾吐出一口血,问它为什么不扣下扳机的时候,宁亦盯着他并没有伤口的胸膛开口:“因为,我觉得,你应该要死了,只是,你这里为什么不流血?” 血顺着陈樾的嘴角流下来,在宁亦疑惑的时候,他将他手中的苗刀递给了它。 那只手包裹着它的手,抵在陈樾的心脏处。 宁亦没有用力,那把刀却一点点的插了进去。 陈樾的最后一句话,眷念而温柔,在这一瞬间,他没有理智。 他说:“爱……爱……我吧。” 宁亦是亲眼看着陈樾闭上眼睛的。 它松开了刀柄,手指微微触碰了一下胸前的十字架吊坠。 浓雾、火光、灰烬交织,在哀嚎里,那具已经无意识的躯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溅起尘埃。 宁亦的脑海里,在那一瞬间,闪过一道白光,隐隐的,有抹人影藏在那里。 【世界线偏移程度,100%】 处理好一切理着自己衣服的宁亦手一顿,走向一直以来都很安静的白沢。 它迈出一步,身体的骨骼,脉络在那一瞬间爆开。 化为了尘埃。 而等待着7551走来的白沢,他还未扬起的嘴角在刹那凝固。 * 02蹲在地上,看着一地的人偶,千篇一律的一个模样,都是以前的7551。 而身披蒋柯皮的7551也蹲在它的身边。 莫名的,02有点烦。 明明是7551,但…… 好难看啊。 从内里到表面都意外的让人恶心。 对着还在制作人偶的白沢,02坚定的问道:“主人,7551去哪里了?” 白沢抬头,望向7551,他自言自语:“对啊,去哪里了。” 没关系,他总会造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 总会造出来一个。 * “听说上一批进入的人被弹出来了,系统还给结算了。” “好羡慕,我也想被弹出去!” …… 新一批人再次进入了明德中学,其中,两个人望着教学楼的顶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蒋柯:“你确定一定是它?” 陈樾摇晃着银白色的十字架项链,他说:“会是它的。” 在等待中,蒋柯说:“你在捅我那一刀的时候,没想到通关条件是不死在诡异手里吧。” 陈樾嗯哼一声,没有应答。 被迫害死亡的人希望的道歉,自始至终都不是道歉。 ----------------------- 作者有话说:cy:我重开一次,我一定比的过它[化了] 001:可我已经走了哦[哈哈大笑] 第81章 小师叔(一) 【世界登陆中, 宿主017号请准备。】 【滴,已正式登陆,请完成角色扮演, 祝您旅途愉快。】 【登陆次数:4/4】 禹州大雪,不过半日, 地上就覆盖一层,聂九也就是在那一日,遇到了师绾绾的小师叔, 微生宁亦。 大雪日,天色渐晚。 聂九被刚认识的师绾绾拉着在林间逃窜, 身后是跟着紧紧的追兵。 极速奔跑下,吐出的呼气成为雾气在空气中化开。 聂九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而拉着他走的师绾绾同样如此。 脚步迟钝, 两人停下了下来,聂九听到了师绾绾的自言自语:“诶,我都离开这么久了,人也该到了,再不来, 我可就完了……” “师兄,大师姐,你们在哪里啊。” 满脸横肉的大汉举着刀逼近, 师绾绾大喊了一声大师姐。 聂九则皱起了眉。 第99章 寂静的山林,根本不会有其他人出现, 他向后退了一步, 准备和这人划清界限。 很明显的,这个小姑娘是颗弃棋。 他还没来的及有所动作,落雪声中,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击断了大汉砍下来的刀。 几人的身形如鬼魅般悄然浮现在眼前。 聂九悄然向便是这么一瞥,试图看有没有其他人。 而后就被一人的身影给夺走了全部的视线。 满天大雪纷纷,青年撑着伞,狐裘上的绒毛挨着他的侧脸,而后便是那宛若玉石,没有一点血丝的脸。 轻飘飘的一眼落下。 极冷极淡。 皎洁冷如皓月,淡如飘落在他脸上的雪,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 危机解除,师绾绾拍了拍胸脯,见聂九发着呆,便朝着他看的方向望去,眼睛瞬间亮了。 小姑娘踏着雪而来,宁亦的视线从聂九的身上移开,望向了师绾绾。 师绾绾,聂九,剧本的男女主。 上清宗的外放弟子在禹州发觉有妖邪肆虐。 江城一城人都陷入梦妖的幻境里,一时处理不了,便以灵蝶托信向上清以求援助。 上清宗宗主之女,十四岁的师绾绾则趁着此次机会,偷偷溜进了队伍里。 在解决禹州困境时,遇到被无妄教以当做魔神器皿,已经冷血冷情得聂九。 早期的古早虐恋,相爱相杀的套路。 小姑娘跑到他的面前,皱着鼻子,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小师叔,你不会是我父亲派来逮我回去的吧。” 似乎只要他说上一个是字,就马上耷拉起不存在的耳朵。 山间的冷风一吹,宁亦没来得及否认,喉间一痒,就开始了咳嗽。 玉石堆砌的容颜,此刻血色涌了上来。 见人这样,师绾绾立刻就急了,什么乖不乖的都不装了,骂道:“你说我爹都知道您身体不好,还让您来叫我回去,他安的是什么心,我回去……” 师绾绾急的团团转,对这还在与追兵纠缠的师兄师姐大喊:“不行了,不行了,小师叔咳嗽,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还在缠斗的四人不再留有后手,不过几息就将人全部打倒在地。 在众人要疾步上来前,宁亦的咳嗽止住了,对这众人摆了摆手:“不过是老毛病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无需放在心上。” 不过就算如此,五双眼睛还是担忧的望着他。 不对,也许是六双。 宁亦悄无声息的收回一缕神识。 离着有点距离的聂九将腰间快掏出的丹药又重新塞了回去。 四师兄云溪:“大约是山间风雪大,小师叔的身体受不得凉,才会招致咳嗽。” 大师姐云昭:“那云溪,你先送小师叔回去,我们再在这山间探查探查。” 六师兄云则点头。 五师兄云晗没有阻拦,不过在此时,他却对着偷偷跑来的师绾绾发起了难: “小师妹,以往你有什么不对,所有人都在迁就你,可现在,不是迁不迁就你的问题。” “你胆大妄为,不听掌门的命令,偷偷来到这里,在我们发现你的时候,又赌气出走。” “一意孤行。” 情绪上头,愤怒让云晗的话愈发尖锐,无法控制:“你死了就死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连累小师叔。” 云昭没想拦云晗,因为此次的确是小师妹的错,不过,这最后一句话一出,她急忙的呵斥道:“云晗!” 话一出口,云晗便知他失言了。 被骂了一通的师绾绾眼眶红了一圈,但没有吭声,以往她无论对错都会反驳,可偏偏五师兄提起了小师叔。 等待着四师兄打圆场的云则,半天也没听到一句话。 早年间的落下病根,还让一群小辈在他面前为此吵了起来,宁亦有些头疼,道: “不过是老毛病了,上清的人都知晓,怪不到绾绾头上。” 说罢,宁亦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嗓子间冒出了痒意被他忍了下来。 云则打了个圆场,“小师妹也是救人心切嘛,师兄,绾绾毕竟还小。” 宁亦脑袋有些昏沉,身上的骨头在这时候疼了起来。 其实按照此时他的身体状况,他最好待在上清。 云晗也没追着人说些东西,其实若是他没说上些不留情面的话,他还能在补充些。 例如十四岁之时,大师兄就已经斩杀了北海作乱吃人的妖兽,蛟龙。 年纪小从来也不能作为推诿错事的理由。 只不过他没说,在暗地里示好。 云晗是个石头性格,让他道歉,现在是指望不上的。 手中的伞被温柔的夺了过去,宁亦微微侧过头,就见云溪的侧脸。 师兄收的这个徒弟,倒是在清桐长老门下时,把清桐的气质,行为学了个七七八八。 身上还带着股凝芬谷特有的药香。 云溪:“还是不要逗留着太久了,小师妹,你现在和我一起下山。” 四师兄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不会和人红脸的人。 此时声音里带着不容质疑的威压,师绾绾抽泣着,止住了泪。 师绾绾是带着聂九一起下山的,虽然对于这个少年的存在还有诸多的问题,但没人开口去问。 宁亦此时隐隐作痛的骨头,不多时就如针扎在骨头里。 直到下了山,在屋内坐着,喝了口热茶缓了缓,宁亦才好了许多。 云溪一直在他身边等候着。 等人眉目舒张开,云溪才小声道:“小师叔,你今日不该去找小师妹。” 宁亦:“生气了?” 青年的眼里笑吟吟的,对于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的担忧。 云溪闷闷道:“没有。” 很显然是生着闷气。 从知晓师绾绾逆着掌门的意思出了上清宗,宁亦就第一时间去找了师兄,师绾绾的父亲,师昼。 人千劝万劝让他留在上清,宁亦没听,就看着已经当了百年掌门的师昼对着他垂头丧气,眼巴巴的躲他几日,才松了口,临了,给他塞了一袋子的法宝。 怕路上出问题,如若不是清桐长老在闭关,该带他来禹州的就怕不是云溪了。 宁亦倒了杯茶,推向了云溪。 他笑道:“清桐长老也时常对我说,明熹啊,早上起这么早,不利于身体健康,要不就是,明熹啊,你整日望着书,头疼不疼啊,要多休息……” “明熹啊,明熹……” 宁亦摇头,“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正确的事,可是我却不愿意这样做,因为我如果做了,我只有一件事可做。” “那就是躺着。” 在云溪的视线里,宁亦不紧不慢的说:“我自己的身体到了那种地步,我心里知晓。” “此番,不怪绾绾。” 云溪哑口无言。 师绾绾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抹着眼泪,眼泪还是啪嗒啪嗒的掉。 她本来眼泪已经要止住的,但一回想到五师兄的那句话,就忍不住。 聂九坐在身边,犹犹豫豫在想要不要伸出手。 如果不伸出手,会不会会被人认为没有心? 整理好心情,师绾绾抽泣着对聂九说:“你干嘛一直陪在我身边。” 她抹了一把脸:“你到时候受寒生病了,会麻烦我的。” 聂九:…… 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的聂九,干巴巴的说了几句:“你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聂九没有等来师绾绾感激理解的眼神,反而被翻了个白眼:“你知不知道,我小师叔可是专门为我来的。” 师绾绾的声音从透着骄傲,一点点变为了自责。 聂九:…… 被翻了白眼,不服气的聂九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来找你的,不是找其他人的。” 师绾绾自动忽视聂九的话,问:“你知道我小师叔是什么人吗?” 被困在无妄教,封闭且不识大字的聂九陷入沉默。 师绾绾则慢吞吞,哽咽着说:“我的叫师绾绾,上清宗掌门的女儿,而我的小师叔,姓微生,名宁亦。” “微生宁亦。” 眼睛肿了一圈的人盯着他,聂九试探的夸赞道:“哇,好厉害啊。” 少年脸上的笑如同上元节那天,她买的那只做工不甚精致的面具,嘴角同样的僵硬。 师绾绾不可置信,“你没有听说过我小师叔名号?” 聂九:“……” 师绾绾道:“你是住在哪里的人啊,居然不知道我小师叔。” “玉霞关外一剑定乾坤,你居然不知道。” 无法给出答案的聂九:“我住在山凹凹里,没怎么听说过。” 师绾绾:…… ----------------------- 作者有话说:[化了][化了] 第82章 小师叔(二) 为了让聂九知道自己小师叔有多厉害, 师绾绾哭也不哭了,撸起袖子就从头给聂九讲。 第100章 但到最后,嘴都讲干了, 聂九只是睁着他的眼睛,问了一个再也简单不过的问题: “既然他都这么厉害, 怎么现在看上去,那么弱。” 师绾绾:…… 小姑娘的哭声从远到近,撑着头差点睡着的宁亦睁开眼, 就被啪的打开的门给冻到了,脸上的血丝瞬间褪了下去。 一边的云溪脸都黑了。 这一点, 倒是和清桐差不多。 宁亦伸出手,摇头笑了笑。 瞥见小师叔的动作,云溪抿了抿唇。 师绾绾小时候精力就意外的活泼, 上清宗里里外外的跑,做事也不想后果,随心就好。 这样的洒脱设定,到最后却陷入了名为聂九的漩涡里,甚至于最后赔上了整个上清宗。 宁亦张开手准备接住跑来的师绾绾, 但在与他一臂的距离时,小姑娘停住了脚步。 小姑娘抽抽噎噎,最后只说:“对不起, 小师叔,我不该偷偷跑出来的, 还不听师姐的话。” 跟在师绾绾身后的聂九站在门外, 望着在屋内也没有脱下白狐裘的人,悄悄的将门关了起来。 青年在屋内温暖如春的环境下,还是白着一张脸。 仙人, 也是这么弱的吗? 雪越下越大,聂九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暗色。 对于她的自责,宁亦站了起来,准备揉揉她的头发,然而泪眼汪汪的人还有空瞥了她一眼,向后退了一步。 嘟嘟囔囔:“小师叔,你别靠我太近,我刚从外面来。” 小姑娘又吵又闹,见小师叔望向师绾绾,平常觉得小师妹活泼好动的云溪这时竟然生出了怨念。 又或许是在来到禹州的路上就已生出了怨怼。 他淡淡道:“你若这么懂事,就不该这时还来打扰小师叔,进门前,连门都不知道敲。” 从来没敲过门的师绾绾:…… 师绾绾知道云溪师兄在生她的气,如若不是他,现在的小师叔大约还在上清宗。 小姑娘缩成了鹌鹑,委委屈屈的,宁亦忍不住的出声:“我在上清也待腻了,如若不是绾绾,说不定还出不来。” 师绾绾更感动了,泪眼婆娑,其实她是知道的,按照她爹对小师叔百依百顺的程度,虽然会在一定程度上拦着小师叔,但最终还是妥协。 这么说不过只是让她安心而已。 见小姑娘又要掉眼泪,宁亦转移了话题:“你带回来的那人去哪里了?” 师绾绾一扭头,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人毕竟是她带回来的,可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人风风火火的来,又急匆匆的跑走。 似乎也映照出她的未来,如山茶花一般,开也开的艳丽,死也死的决断,不留一点的余地。 宁亦抿了抿桌上微凉的茶。 云溪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被师绾绾惊呼声给打断。 师绾绾带回来的少年站在屋外,风雪飘摇,他的眼睫上沾着雪,唇冻的发紫。 怯生生的看过来,身体一直在抖。 师绾绾大叫:“你是傻子吗?” 聂九不说话。 怕人出问题,师绾绾把人推进了屋内,边解释边看宁亦的脸色,深怕被误会: “我没有让他不进来的,我也没有骂过他,是他要这样做的。” 剧本剧情中对于禹州这一段并没有详细的进行解说,只是了了带过,说师绾绾的小师叔并不同意将人带回上清。 还是女主师绾绾求了小师叔,才让聂九有了机会。 聂九摇摇欲坠的望过来,他的长相并不明朗,甚至于透着几分的妖,颇为女相。 唇色一紫,脸一白,就显得脆弱。 宁亦没有吭声,只是将手上的茶盏搁置在桌上,手一下没一下敲着。 怕人真的出事,师绾绾向云溪投去求救的目光。 被这样望着,云溪上前按住了聂九的脉搏,眉心一皱,看向宁亦:“他中毒了。” 见不是被冻的,而是中毒了,师绾绾松了口气,然而意识到是中毒了,随即瞪大了眼睛。 云溪给聂九做了简单的检查,观察他的舌头,唇,瞳孔,最后用把匕首将聂九的手腕微微割开了一个口,然而却一滴血也流出来。 皱眉道:“是北域的枯草藤,中毒者血液会逐渐凝固。” 向宁亦解释完,云溪就从腰间拿出了瓷瓶,倒出粒褐色丹药塞进了聂九的口中。 北域枯草藤,早些年间,有一批修士因此而丧命。后因幽明神族给了药方,才将这诡异藤蔓的毒性给逼出,之后也就成了再也不用惧怕的毒。 吃了药后,聂九没有立即清醒清醒,在师绾绾的眼神攻势下,得到宁亦眼神默许,云溪将人给拎起来,放置在了榻上。 “这人,你是在哪遇见的?”云溪问。 师绾绾老实交代:“我听见大师姐他们要去浮罗山,就提前去踩点,他们说江城城主向驻守在此处的上清弟子求助时,曾说过梦妖出现之前,浮罗山上雾气不正常,城中多有少儿失踪,本来也不算多大的事情,但有一日,一人在山上捡到块长命锁,前往当铺一当,没料想,这块长命锁就是掌柜失踪儿子的。” 在云溪的注视下,师绾绾的底气越来越不足,这可是在说她的罪证:“我就去了。” 但她还是说了几句:“我在上清虽然不说有多厉害,但也没那么弱,我自认为我可以逃脱……” 云溪道:“那你怎么还逃不掉?” 师绾绾嘴一瘪,小声道:“我也没有那么自负,我还给师姐放了灵蝶,如果……” 潜在的意思,谁也知道,在云溪开口前,宁亦打了个圆场,笑道:“我们绾绾啊,大概率也没想到浮罗山上铺设了阵法,修仙之人进去,法力削减对半,还闻了化灵花粉。” 师绾绾睁大了眼,双瞳灵动非常:“小师叔,您怎么知道的。” 表情全摆在脸上,让人一瞧就知道小姑娘的情绪起伏,干干净净,明明朗朗。 宁亦:“你的本事,我又不是不相信。” 对于这边的和和美美,云溪则是给师绾绾提出口了警告,对于小师叔的溺爱则是视而不见: “师绾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灵蝶也飞过阵法,怎么办?” 师绾绾挠了挠头,脚步一挪,跑到了宁亦身后,这一点,她没想过。 她是可以顶嘴的,但云溪的表情越来越差,她也就将话噎进了肚子里。 灵蝶怎么可能会失效,那可是小师叔创造的术法。 宁亦没有多言,毕竟万事小心才为上上策,云溪说的很对,假如灵蝶就是失效了,不能用了呢? 但大约是小姑娘的表情太过委屈,宁亦站起来摸了摸师绾绾的脑袋: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爱到处乱跑,不听从师傅,师兄他们的明令禁止,还独自一人前往了云泽水渊。” 听闻小师叔小时候也闯祸,师绾绾挺直了腰杆。 云溪冷哼,给她浇了盆冷水:“当时云泽水渊的鬼骷髅可是被砍的,堆成了一堵墙,百年间,不敢再作恶。” “到现在,饿了只能啃水底的海草。” “这是小师叔没有告诉你的。” 听麻了的师绾绾:…… 云泽水渊的鬼骷髅,不死不灭,喜食人,被咬上一口,中了尸毒,就会同化为其中一员。 听着名号应该害怕的,但听到现在只能啃草。 师绾绾扑哧的一下就笑了。 被云溪盯着,师绾绾默不作声抿了抿唇。 宁亦也笑了一下,并将自己的神光给灭掉了一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和师兄吵了一架,听云泽海边有渔民消失,就去看了看,没你们说的那样堆了一墙的鬼骷髅。” 师绾绾被打击到了。 此时,躺在榻上的人也醒了过来,聂九捂着心口,挣扎着爬了起来。 师绾绾上前将他按住。 小太阳加冷漠无心人的组合, 小姑娘灵动自然,似山间涓涓细流的泉水,而少年则似山间的林木,静谧无声。 两人在一起,还颇为相衬。 宁亦裹了裹狐裘,手抵在了唇前。 比起聂九脸上的惨白,他的脸上则更为的透,似乎下一秒就要化开,比窗外纷飞的雪还要更为的清透。 清醒的聂九望着人发呆,后听到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聂九。”聂九扯的喉咙说话。 宁亦:“是家中排行九?” 人说话费劲,师绾绾点头,“对,他说他姓聂,排行九,说是禹州山凹凹里的,被抓到浮罗山上的。” 然而,说出这些话后,聂九却忽的扑到了地上。 锦衣绫罗,腰间还挂着和田玉而制作的禁步,一身至少千两白银,更别提一身的好皮肉,手上都没有一丝的茧。 山凹凹里的,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只是看聂九突然起来的动作,宁亦也未着急将这般决断的话说与师绾绾听,而是想听听,聂九作何说辞。 第101章 他温温柔柔的笑着。 聂九,聂九,也算是排行第九。 姓聂是因为第一个被当作器皿的孩子姓聂,排行第九,是因为他是第九个。 第83章 小师叔(三) 聂九扑到地上, 师绾绾想把他拉起来,他却不没借力起身,而是开始诉说其他的情况。 声音不时哽咽, 越说眼眶就红了大片。 活脱脱一个无可归去的可怜人。 “我同阿爹路经浮罗山,一群人烧杀抢掠, 当着我的面将我阿爹杀了,又将我给关了起来。”聂九一下猛的向下磕头,一声的清脆, 额头一下子就红了,在他又要磕头时, 师绾绾拦住了他。 在这么磕下去,人就磕傻了。 宁亦盯着少年的眼尾,以及那快要落下的泪, 愈张口,又闭上的嘴。他不着痕迹的握紧了手。 云溪在此处,这人没有看他,而是眼神明确而清晰的望向自己。 口中话在颤,从牙关挤出, 目光哀恸,恨与痛表达到了极致:“望仙人为我父亲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宁亦看向云溪。 云溪将人送回了榻上, 并对人作出了保证,此事他们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房间给了聂九, 宁亦换到了隔壁屋。刚来云州就遇见师绾绾擅自行动, 未歇脚就上了浮罗山,现在困顿的脑袋发晕。 对着云溪说了几句,宁亦就准备去歇息。 上清到禹州距离的颇远, 不远千里而来此举对与他来说并无什么益处,可以说只有弊端。 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但如今,如今宁亦还不想死。 一转身还未关上门,云溪的手就横在了门缝,人也没说几句话,向他手里塞了个白瓷瓶,就默不作声的就退了下去。 同时还带走了一旁观望,伸着头的师绾绾。 人的眼中复杂,张口又未言语,手中的白瓷温热,宁亦抿唇一笑。 其实,该责怪的人不是他吗?拖着一具将死之人的躯体,还要奔赴禹州。 进了屋,宁亦将药瓶丢在了桌上,未直直走向床榻,而是拿出了三枚铜钱,坐在桌前抛掷了六次。这卦很怪,宁亦看了半晌,又掷了六次,还是很怪。第三次,怪是怪,但得偿所愿。 宁亦笑了,梨花千万开,净又无生无息。 得偿所愿,得偿所愿,这四字,他在心底默念。 那个少年居然能让他得偿所愿。 胸口一疼,宁亦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攥紧了手中的铜钱。 这般无畏,果然是妖邪之辈,无所忌惮。 …… 幽幽叹息。 被拽着离开,按道理来说,师绾绾早就闹翻天了,但现在开口,就成了云溪师兄责骂她的把柄。 被拎到一处僻静地,师绾绾安安静静地缩着。 到底是宠着长大的小师妹,云溪没有像云晗那般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只是道:“你如今在这般的无所约束,到时候,总有一天,会栽了个大跟头。” 语气和缓不少,师绾绾就顺着这根杆子向上爬,她抓住了云溪的衣袖,撒着娇:“四师兄,四师兄,你人最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小姑娘眼睛向上一瞥,娇俏可爱。云溪叹了口气,就知道没听进去。 他道:“这世间讲究因果,师绾绾,到时候你又当如何?” 师绾绾笑道,无忧无虑:“那不是还有你们在吗?大师姐,大师兄,你,还有云晗师兄,云则师兄。” 云溪:…… 宁亦是在次日晚上醒来的,睡醒后,手脚都冰凉,似被泡在了冷水里。 他发了好一会呆,他梦到了上一个世界陈樾对他说的话,爱爱他。 爱? 也在这时,门被敲响。 “小师叔。”云溪喊道。 “进来吧。”被打乱思绪的宁亦整理衣衫,抚平褶皱处。 雪已经停了,借着烛火,院子里清清冷冷。 与云溪走在长廊下,山水楼阁在暮色下越发孤寂,宁亦说:“你不必守着我,虽说我如今这样,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此座宅子是上清为在禹州驻守的弟子所购置,如今院中无一人,大概率正在忙禹州的事情。 宁亦不大插手这件事,云昭在此,他还是比较放心。 抬目望去,两个身影在雪地里,师绾绾正与聂九在堆雪人。 师绾绾堆了一个动物让聂九猜猜。 在她期待的目光里,聂九吐出了两个字:“鸭子。” 师绾绾皱眉:“明明是仙鹤好吧。” 聂九:…… 没有脚,以及嘴巴极扁的仙鹤。 心口一疼,聂九用手捂了一下。 他就不该给自己下这样的毒。他的眉间阴郁若隐若现,枯草藤,那些老家伙明确说与他说了,中了此毒者,配制极为艰难,得要很长时间。 他本想着他中毒了,他们绝不会放任他一人。 只是没想到。 “小师叔。”瞥到廊下,师绾绾喊道。 少年眼中的郁色并未消退,直直的看过来,除了宁亦,谁都没看见。 云溪在师绾绾来到跟前的时候,提出:“如今绾绾已经找到了,小师叔,您也该回上清了。” 来到禹州宁亦也只是单单因为一件事,如今事已了,对于他来说,也该走了,他应了一声。 师绾绾当然没意见,只不过,她指了一下聂九,问:“师叔,我们能不能带上他。” 师绾绾是被聂九的身世给触动到了,她在云溪师兄不赞同的视线中,拽起了宁亦的袖子摇了摇: “小九家里没什么亲人了,他现在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小师叔,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云溪暗自叹了口气,以为一向不曾拒绝小师妹的小师叔会答应这个请求,却没料想到,听到了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小师叔没有答应。 宁亦揉了揉师绾绾的发,小姑娘抬起头,眼里竟是些被拒绝的茫然。 宁亦道:“阿绾,他不适合上清。” 听到宁亦他说不适合,聂九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立刻跪下: “希望仙长能给我一次机会,来日我定会荡尽世界魑魅魍魉,诛妖邪。” 轻轻亮亮的一双眼,宁亦望到了底,但他只说:“修仙问道得需机缘,一颗赤诚的心固然重要,但并非只需要如此。” 在那视线要离开他时,聂九磕了个响头,他高声道:“望仙长成全。” 男儿膝下有黄金,师绾绾没过跪的如此频繁的人,她也问过聂九,聂九只道,与生死相比,下跪是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 师绾绾没见过,毕竟上清没人会这样。 宁亦却是摇头。 望着宁亦离去的背影,聂九心里产生了怨恨,一点点吞噬着他的心。然而垂眉在抬眼后,他求助的看向了师绾绾。 檐下一滴水珠砸落,水洼起了微波。 “小师叔,你就答应了吧。”师绾绾道。 端坐在椅子上的宁亦摇头,并道:“明日我们就走,聂九的事,你四师兄应该已经告诉了你的大师姐了,他的事情,云昭会给他一个交代。” 已经纠缠了近一个时辰了,师绾绾问道:“为什么您不给聂九一个机会呢,他已经怪可怜的了,您当年不也将失去双亲,无依无靠的大师兄回了宗门吗?” 是在想说他偏心还是其他,宁亦一笑了之。 宁亦问师绾绾,见她望向自己面前的桃片糕,便将盘子给推了过去。 “你知道云策的双亲与师祖有何关系?” 师绾绾摇头,眼睛却弯成了上弦月,小师叔面前的糕点都是云溪师兄做的,旁人拿一片都会被警告,只有小师叔有口福。 不过这口福时常落到她的嘴巴里。 小姑娘跳脱的厉害,在上清被保护的太好,有些事情还一无所知。 宁亦道:“云策的祖父与师祖有些交情,当年云策祖父曾为其挡了一支追风箭,伤及神魂,临终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越山崔氏,只单单要求师祖在必要时对他的孩子多加照拂。” “但直到这对夫妻陷入困境死于昆山,也没有向师祖讨要这份恩情,但师祖到底是一直念叨着。” “况且云策的天赋并不算低,直接带回上清也并无过错。” 其中还有这般弯弯绕绕,师绾绾并不知晓。聂九也不认识上清的人,师绾绾只得说:“小师叔,也许他是有天赋的呢?” 然而,这份可能性在师绾绾的心中被无限压低,她耷拉着脑袋。 小姑娘垂头丧气,宁亦心中一软,但依旧没有松口。 “阿绾,有些事情不可强求。” 然而这一切的决定,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偷袭给打乱了计划。 师绾绾对着聂九解释,但聂九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师绾绾也只得陪着她。 半夜,幽幽的箫声从远及近,那声调极其的缠绵,让人飘飘欲仙。 第102章 于此同时,也有清凌凌的撞击声在荡开。 半倚在椅上,手撑着头的宁亦睁开了眼。 “啪”的门被打开,云溪闯进来。 雪又开始下了。 屋内的场景让云溪一时有些愣,但随后还是缓过了神,心中默念静心咒。 青年的乌发散在脑后,似乎是刚醒,懒散望过来。 尽管周身似云似雾气般的冷淡,但还是一眼荡魂。 仙门百家对于小师叔的事迹是津津乐道,但对于他的容貌倒是了了几笔带过,并不多言。 云溪行了个礼,道:“小师叔,有人闯了进来。” 宁亦摆手:“你去找阿绾,不用管我。” 云溪抿唇,便赶向了师绾绾的住所。 宁亦在云溪离开后,才不紧不慢的起身,垂眉思索。 难怪微生宁亦会答应师绾绾的要求,原来出了这样一件事情。 第84章 小师叔(四) 只有在微生宁亦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存有意外,师绾绾的请求才会有用。 微生宁亦才不会拒绝将人带回上清。 被当作邪魔容器的聂九,才能在午夜时安心的闭上眼, 不会想着在某一天,某一刻, 某个陌生的灵魂占据他的身体,撕裂他的神魂。 粘稠的涎水从房梁上掉落,刹那间, 腥臭的的风让宁亦缓缓的抬起手。 素白的手,淡淡的青筋藏在皮下。 没有任何力道的, 以一种极为轻松惬意的姿态正正掐住了那只分辨不出是人还是妖物的脖子上。 它嘶吼着,头发纠结成团,目露凶光, 衣物被撕碎成破条子,露出里面腐烂的躯体。 宁亦指尖微微用力,咔嚓的一声,拧断了它的脖子。 随手一扔。 人祭之后失败的产物,微生宁亦曾见过, 黑压压的一片。 雪落在鼻尖,聂九被带了出去。 此时,他正被一个黑衣劲装男子背在背上, 身边的景色在快步的向后移。 他扭过头,遥遥看着身后的那宅子, 无数的暗影正高高的跃起。 他面露憎恶, 垂下了眼。 恶心的,让人再也不想看上一眼的妖物。 将师绾绾一把推开,他被掳走, 那个小丫头那个心性,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从在浮罗山第一眼见到那小姑娘,聂九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淡蓝的灵蝶从师绾绾的掌心冒出,制止住了他要喊人的举动。 修仙者,这么多年里,他终于等到了。 妖物是在一盏茶后消失的,同时那靡靡的箫声也停了下来。 宁亦房门前不多时就出现了师绾绾的身影,小姑娘提着剑,神情严肃。宁亦与其对视一眼,小姑娘就蹬蹬的跑了过来,查看他身上有无伤口。 “无事,云溪去哪里了?” 地上死去的妖物挨了师绾绾一脚。 师绾绾自责道:“小九被抓走了,还好云溪师兄来的快。” “那个人原本是朝着我来的,但小九猛的把我推开,不然云溪师兄现在该找的人就是我了。”师绾绾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撒娇着:“小师叔,你就答应我吧,等云溪师兄回来,我们就带着小九回上清好不好?” 小九,宁亦没立即的答应,少女的眼睛黑白分明,清透异常。 黑是黑,白是白。 宁亦问:“阿绾,你喜欢聂九吗?” 落雪而下,似乎有什么水滴落下的声音在宁亦的耳畔响起。 似是跨越的千山万水,并不明晰。 他的眼前忽然的一黑,而后他听到了少女的回应。 她说:“喜欢。” 她再次坚定:“我喜欢聂九……” 我喜爱这人间的每一寸。 爱着露珠,爱着晚霞,爱朝阳灿灿,爱冬日飘雪…… 爱玩闹,无所拘束的少女,所选所修之道,自始至终都是那条不甚自由的苍生道。 宁亦点头准许。 望着眉开眼笑的师绾绾,他在心中轻声默念四字——得偿所愿。 “从你的功力上看,阿绾,你不至于连这些也打不过。”宁亦笑笑的望着正处理房中污秽的师绾绾说。 师绾绾皱着眉,也觉奇怪。 地上妖物的脸乱七八糟,生前大抵是被狠狠的折磨了一通。 虽然同期,但样貌实在是不可恭维。 师绾绾:“我不只遇见这些,还遇到了一个人。我刺了他几剑,但那人似乎没有任何的痛觉,脚踢在那人身上,他也没向后退,就硬生生接下,其实那人也没多厉害,只是妖物太多,我一时不察……” 少女的声音止住,宁亦垂眸思虑。 杀不死? 禹州,浮罗山,江城。 琉璃珠! 吹的过了头,师绾绾急忙说:“但是,小九是的的确确的帮了我的。” 拔高了声调,是深怕他反悔的惊慌,宁亦抬眼:“我既答应了,聂九入上清这一件事,就不会食言。” 师绾绾猛点头。 小鸡啄米似的,活泼闹腾。 可人入上清,不算简单的事,但宁亦喝了口茶,问:“不过要将聂九带回上清,你想将他放入谁的门下?” 拖尸体的师绾绾可怜巴巴望向宁亦。 那求助的意图一眼可窥破,宁亦摆了摆手。 师绾绾道:“小师叔,就你一句话的事情嘛。” 宁亦装作没看见。 师绾绾眼睛暗了暗,没在胡搅蛮缠。 她仔细想了想,若真的按她想法来,大约是乱套了。其他长老碍于小师叔会答应下来,但的确有违公平。 师绾绾垂头丧气的走,不过回来后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好汉。 她视死如归的说:“小师叔,我决定了,我回去就去跪长生殿,跪她个三天三夜,我爹肯定答应。” 宁亦:…… 这么大的口气,宁亦问:“就为了聂九留在上清?” 师绾绾点头,诚挚的望着宁亦,她说:“我见到小九,就觉的特别的有缘。” 宁亦眼神复杂:…… 师绾绾怕小师叔觉的她撞到了脑子,连忙道:“我只觉的他无所去,一个人在世间生活艰辛,如若我不去管他,他似乎好像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我觉得,我该救他。” 似被水洗过的眸子,宁亦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对的吗? 他的手不自觉的开始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不轻不重,他说:“这世间不止只有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为什么你只救他。” 师绾绾摇头,着急反驳:“才不是,我来这是为了禹州,只不过闯了祸。” “我不是只救了他,而是我只见到了他。” “如果要让我救更多的人,我当然乐意,只不过我学艺不精,符箓阵法太难了而未认真练习,当初在揽星阁由岳池长老授课的时,我就不该逃课……” 少女的反思在宁亦耳边犹如针扎,有水滴滴落,一滴,两滴。 宁亦蹙眉问:“如果让你牺牲一个人,来救千万人,你该如何的去选?” 师绾绾思考,犹豫不决,她喃喃说:“得试试吧。” 宁亦怔愣:“试什么?” 师绾绾理所当然,眸中灿烂,道:“天下苍生是苍生,一人也是苍生,总要试试吧,试试有没有其他的解决方式。” 师绾绾小的时候,就格外的天真单纯,她在上清太久了,久到世间邪与恶都离她太远太远。 不过,却意外的合微生宁亦的胃口。 宁亦把师昼给他的乾坤袋交给了师绾绾,师绾绾没拿,推辞着不肯收。 她认真的说:“这是我爹爹给您的,他是怕您外出遭遇意外,这个,我不能收。” 宁亦轻轻摇头,师绾绾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女从那么大一点长到如今。 如果他对谁存有愧疚的话,她算其中一个。 宁亦直接将乾坤袋给了师绾绾。 透白的指尖,触及到她的手,师绾绾只感到凉。 青年长长的眼睫下唇,勾唇所露出笑,仍惊心动魄。 明明那张脸,她已经看了十四年,但在某一刻她依旧会怔住。 师绾绾默念清心咒,似乎她小时候还和小师叔说长大要当他的新娘子,话说当时小师叔有没有答应。 呸呸,她在想什么! 宁亦收回了手,说:“我此番出来也算是叛逆了一次,之后也不会再有机会踏出上清,你之后下山历练,也需要法宝傍身,这些,对于我来说,没有太大的用处。” 让他如今唯一能好一点的方法,就是静养,安安静静的,偏居一隅。 师绾绾缓过神来,手里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收下了。 云溪将聂九带回来时,宁亦还未醒,半眯的躺在美人靠上,晕晕沉沉的,眼前一片漆黑,唯有水滴声不绝。 一滴,两滴…… 万籁俱寂,唯有此声一直陪伴着他。 师绾绾没睡,修仙之人,不睡也没有什么大碍。 第103章 宁亦醒来,云溪已经收拾好了行囊,他们本身也没有多带什么东西,云昭一行人还未回来,又或是回来了又离开了。 聂九站在一旁,脸颊处被划了一道口子,细细一条。 他没有包袱,只有一个人,身上穿着上清宗淡蓝色的弟子服。 “仙长。”聂九喊道,当着宁亦的面就要跪下去,但似乎有一道力稳稳的托住了他,让他没有成功。 等聂九站好后,宁亦才撤掉了术法:“你没必要谢我,你该谢的,应该是阿绾。” 聂九行了个礼,“是您同意了,才能让我入上清,您也是我要该感激的人。” 少年的眼漆黑,望过来有些邪性。 宁亦拿出了一块用玉雕的鱼,递给了他:“你帮了一次阿绾,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聂九觉的自己应该要推辞一番,但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就收下了。 小鱼雕的很小,也很精细,小小的尾巴上有几条细纹。 那双修长的手似乎并未拿过锉刀,剑等工具或武器,保持的细腻光滑,没有一点的伤痕。 聂九问:“这是您雕的吗?” 宁亦点头:“你不喜欢?” 聂九急忙道:“没有没有。” 他将小鱼攥紧在手心:“我很喜欢。” 宁亦沉声道:“你若不喜欢,我这里还有其他的,你可以挑上一挑。” 聂九有一瞬的慌乱,他急忙辩解,却只跌进了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眸中,他只是在逗他。 他并没有生气。 青年没说几句就离开了,聂九那张脸瞬间就冷了下来,眼神阴鸷,望着那手中小鱼,微微抬起手就要摔。 但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里。 明明是他的阻挠,他才不能入上清,最后他还需要谢谢他! 聂九摸了摸胸前。 但还好,他就要离开禹州,离开无妄教。 第85章 小师叔(五) 飞舟在云层之上游荡, 平稳的如同在湖泊之上。 宁亦披着狐裘,遥遥望向远处的偌大被乌云笼罩的江城以及那连绵不绝的黛色山峦,最终,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硕大无比的缺口上。 山峦的一处,似乎发生了坍塌。 吊在窗上的铃铛轻轻的晃悠, 微不可察的碰撞出细微的清脆。 幽幽的,丝丝入耳。 舟外的云溪在捕捉到的那一刹,手中的诀就已捏出, 做好了防御姿态。 透明的水泡将整艘船包裹住。 聂九盯着他的姿态,双手下意识的开始模仿, 一招一式都没有出错。 只是,他到底不是修仙之人,没有任何的景观出现。 师绾绾见了, 自然道:“你连炼气期都不是,做不出来的。” 也是在刹那间,江城下方出现一金色阵法,由城中心快速扩散至四周。 轰隆一声,天上开始下起了雨。 风声呼啸, 那座寂静的城重新发出声响。 聂九望向师绾绾,他的眼珠很黑,一动不动看着人, 平静的如一摊死水。 师绾绾没有看着他,她的注意力全在江城上空。 她大师姐和师兄真的厉害, 这么快就搞定了梦妖。 以雷声唤人清醒, 以雨水冲刷城中积怨。 宁亦给自己倒了杯茶,并不怎么关心外面的状况。 飞舟行了十天,才到达了上清。 这一路, 他不是睡就是睡,回到上清后,也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而是直直回了落枣居,躺在平日靠的贵妃榻上。 贵妃榻铺着层厚厚的软垫,最上层还放了块用细软绒毛所制的毯子。 宁亦刚闭上眼,瓷碗落桌。 睁开眼,他做的那只木头傀儡正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他。 落枣居坐落的地方是上清最偏的孤雁山,他爱静,有事就差使傀儡出门。一身玄色的弟子服,若不细细看,根本就发现不出它并不是人。 桌上放了碟枣子,宁亦没动,继续躺着。 他在心里发出叹慰,还是落枣院舒服。 不过还没睡着,不一会,就有客来访。 已经出关的清桐长老拄着她的拐站在了他的面前。 清桐早年间是剑修,天赋不算出众,但也闯出了名堂,只是后来毁了根基,为救人瘸了条腿,本以为一蹶不振,但出乎意料的,她转去了丹修,从头开始学,竟展露出他人不能比拟的天赋。 驻颜丹的功效使得她的脸依旧停留在二八年华,容颜秀丽。 望着面前不听话的小辈,清桐一个劲的叹气:“绾绾那个小丫头一身的牛劲,你管她何事,到时候把自己搭了进去,你……” 这些年里,他的身体都是由清桐长老调理的,吃药频繁的像是在吃饭。 她是最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人之一。 宁亦笑了笑:“我也不单单是为了绾绾,禹州事不算大,但事出蹊跷,我想要去看看,却发觉江城的魔气也并不重。” 见人伸手,宁亦将手递了过去。 细细的腕摆在面前,清桐再叹气,愁的,“又瘦了。” 手搭在了人的脉上,不过几息就知道了七七八八。 宁亦道:“这倒是没瘦,是您的错觉。” 清桐继续叹气。 总共就二两肉,在减减,就真的没有了。 她望着人。 她有时候就会想起宁亦以前的样子,皮猴子一样,那都去的了,把人往思过崖一锁,连夜就拿着把剑下山,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直到他的英雄事迹传回上清,师祖才命人去捉拿,人笑嘻嘻的往那一跪,身姿挺拔,意气风发,到现在…… 见清桐长老眼中复杂,宁亦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着痕迹的将一碟枣推出去,“您尝尝枣,我这种的,天天用四季轮转阵养着,很甜。” 清桐的思绪被打乱,拿起了一颗,咬了一口,的确很甜。 她提起精神道:“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么大了,院子里还只有着这一种,不尝试尝试别的。” 宁亦笑着说:“吃习惯了,其他的,感觉哪一天吃了,就再也吃不到了。” 清桐:“……” “什么话。”她低低的说。 青年看向她,那双眼睛和她一次见他的时候,并无什么区别。 清桐叹了口气。 宁亦说:“您在我这里叹的气比在旁人身上要多得多的多吧。” 清桐反驳:“也不是,我手下的那些小弟子坏了一株草药我都得叹半天的气,你可不是例外。” 宁亦笑而不语,只当是真的。 脉相显示,这身体是一惯的糟糕,清桐照样给人拿了几瓶丹药,没直接给宁亦,而是给一旁不作声的傀儡,道:“十九啊,记得一天三次,看着他吃下去。” 傀儡懵懂的望过来,在宁亦的示意下,接了过去。 那看着他吃下去,是说给他听的。 清桐没走,说:“绾绾一回来就去跪长生殿了,说是要师昼再收个小弟子,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宁亦挑眉,不觉意外:“她这么早就去了?” 清桐了然:“再不早一点去,就被关思过崖了,小丫头不打一声招呼就走。” 说罢,清桐向宁亦道:“这也是你的错,小丫头天天跟在你身后学,学会了个以物化人的术法,临走前,和师昼大吵一架,两个人谁也不低头,等到师昼去道歉的时候,才发觉到不对……” “……” 清桐的脸色变的,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小丫头这天天来你这落枣居,就那几天没来,你不怀疑?” 宁亦笑了笑,“我这也不是时常向她开门,我感觉累时,十九会打开结界,她进不来,您不也好几次没有进来。” 清桐说:“那也是。” 发出上梁不正下梁也歪的言论,“小丫头跟着你长大的,那做法到是学到了十成十,也幸好没有事情,不然,到时候有她后悔的。” 叹道:“小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宁亦吃了颗枣,他挑的这颗没什么味道,“我觉得她这样挺好。” 清桐呵呵道,翻了个白眼,在外人眼中的清桐长老是个端庄到近乎古板的人,实际她也分外的鲜活,也会做些不符合她如今身份年纪的表情,她轻轻道:“也就你最疼她了。” 宁亦摆了摆手,笑道:“我可不是,对她而言,我可能是对她最为不好的那个。” 清桐只当个笑话,眼中满满的不认同:“你若不对她好,整个上清就没有对他好的了。” 宁亦望向远方,落枣院的由来是因为周围都种上了枣树,一棵挨着一棵,四季轮转阵布好,以灵力催动,就会固定好季节。 上清没人用这种术法,修仙之人讲究四季流转,不强求。 宁亦道:“大约跪上一日一夜,师兄也就心软了。” 清桐:“不用一夜,你的心也就软了吧。” 这句话也没说错,清桐走后,宁亦也没在落枣居待多久,就直直上了长生殿,一路遇到众多弟子,各个弯腰行礼。 第104章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到后来却越来越多。 似乎整个上清的弟子都堵在了这条路上。 长生殿外,师绾绾跪着也不老实,摸着膝盖,捣了一边跪着的聂九。 她小声道:“你没有必要和我一起跪在这,我已经基筑期了,你是肉体凡胎,我在这跪上一月半年都没有事情,你和我不一样。” 又是那句,他和她不一样。 聂九感激的看向师绾绾,可心里却是一片冷意,他该感激吗? 是这人间不值得而已,他只是想活而已。 他只是想活。 他说:“是我要坚持要入上清,你给我争取到此番机会,是我连累了你。” 有这部分,师绾绾想,翻了翻乾坤袋里的丹药,递给了聂九,“你吃下去,会好很多,别逞强,坚持不住,我就让小纸人把你搬回去,我多跪几天,我爹就心软了,你也就进来了。” 聂九:“……” 宁亦没走近,就听到师绾绾说的话,在长生殿门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就见一旁的人同小姑娘一起抬起头看过来。 师绾绾是惊喜。 而少年的眼神则潮湿阴暗的如同夜色中最深沉的那抹黑。 宁亦装作没有看见,指了指耳朵,将手搭在了唇上。 小姑娘跪在殿外,殿内的人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 这时,师绾绾才知道捂嘴。 她说错话了! 宁亦进了殿,见到师昼。 活了百年的人,这时在殿中来回的走,气的不行,晚情师姐留下的唯一孩子,打骂又不舍得,只得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师昼吹胡子瞪眼:“你听见了吧,多跪几天就能进来,这是什么话,我就心软了,我怎么就心软了,她在外跪半年,我都不带心疼。” “不让去禹州,自己偷偷去了。”师昼此时不是上清的掌门人,而单单的,只是一位父亲:“如果不是她师姐,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 “就知道惹我生气,还带回来了一个人,跪在地上,让我收她为徒。” “她哪里来的胆子!” 话是不带停歇的,怒气越烧越高。 在他停顿处,宁亦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人理智回笼。 “阿绾,她受伤了。” 师昼急忙向外赶,宁亦给拉住,在人焦急的目光中,道:“回来的时候在飞舟上削苹果,把手给割了。” 师掌门:…… 师昼的气师消了,但不代表他会同意师绾绾的任何要求。 宁亦慢慢道:“那小孩和绾绾同岁,绾绾毕竟是小孩子心性,知道了他的遭遇,不免就过度的在意上心,您这些年把她拘在上清内,她知道的东西又少之又少。” 师昼:“你这是在怪我?” 宁亦摇头:“我知道你是因为晚情师姐想让绾绾不受伤,快快乐乐的长大,但有些事情,她还是早点知道为好。” “你与我十四岁时,早就不知道偷摸下山多少次了。” …… “你父亲不收徒,但你的院子里可以多一个杂役。”宁亦对着跪在地上的小姑娘说。 然后对着一起抬头的聂九道:“你虽不是弟子,但上清各峰长老都能给予你指导,只不过你的身份与每月领的灵石则与其他弟子不同,你有异议吗?” 没等其回应,宁亦就听见师绾绾问:“为什么不能是亲传弟子?” 宁亦还没有给出回应。 聂九就已经将身体折了下去,额头贴地,眸中阴毒尽数被掩盖,在起身时,满目感激。 他高声道:“多谢仙长。” 第86章 小师叔(六) 师绾绾是准备再继续争取的, 但聂九答应了,她就没有办法再说什么了。 她还未起身,问:“小师叔, 我爹想怎么罚我?” 她闯了祸,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逃脱。 宁亦叹了口气, 尝试着将人拉起来,“大约就是半年的思过崖,半年的禁足吧。” 师绾绾面露不情愿, 可怜巴巴的望着宁亦:“小师叔,你帮我求求情呗, 一年诶,我总不会一直要被关在溧水阁吧,你肯定也不会舍得一年看不见我吧。” 宁亦手一转, 一个精致的人偶就出现在他的掌心。 很小的一个,一只手掌就可以覆盖住。 人偶眉宇间隐隐约约显现出师绾绾的神态。 师绾绾一下子就不作声了。 手中的人偶是师昼给宁亦的,师绾绾离开后,就是它一直代替她在溧水阁内,没怎么露出破绽。 宁亦将人偶塞进了心虚的师绾绾手里。 他说:“难怪要我给你雕一个和你一样神态的人偶, 还要加上一缕你的气息上去,是早就想好了的?” 师绾绾接了过去,小声说:“您不是说大师姐他们要带着新来的小师弟他们一起去历练吗?还说他们和我一样大。” 宁亦弹了师绾绾额头一下:“然后你就出去了?” 这也是师绾绾第一次违背父亲的命令, 虽然在上清她一直调皮捣蛋,但总的还是很乖, 尽管有时候会惹人生气。 青年素白的手收回, 他们之间的亲昵姿态,聂九望了一眼就偷偷低下了头。 “快走吧。”宁亦对着师绾绾说:“等会琼桦长老等人都要来此商议事情,你若还在这里, 保不住准又是罪加一等。” 师绾绾这时候才爬了起来,拍拍膝盖。 她一会还在这,保不准一个月的禁闭就变成了两个月。 他们的身影麻溜的消失长廊尽头,宁亦则给自己幻化了一层普普通通的样貌回了落枣居。 回去的路上,过来行礼的人几乎没有,但这一路的人还有不少。 他摇了下头,心情还算不错。 琼桦长老一众人之所以要前往长生殿,是宁亦特意提了一句北域。 若聂九单单中了北域的枯草藤,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但与此同时的是江城出现了梦妖,那就有了问题。 梦妖,被阻挡在玉霞关外的一种弱小生物。以梦为食,并无其他的攻击力。 从千里之外的玉霞关外来到江城,有一种可能是顺这玉霞关上的皑皑积雪所化的水流入了万江河中,最终在江城扎根蔓延。 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是玉霞关上所凝结的结界破了一道他们未发现的口子。 最坏的…… 宁亦没想想,他一个躺在贵妃椅上。 孤雁峰外是落雪纷纷停停的人间,而峰内是永远不变的硕果累累。 枣子压弯了树枝,高高的挂在枝头。 宁亦看着,碟子落在桌面的声音微微响起。 又是一碟枣子。 每每回来,十九总会固执的将枣子洗好,放在他面前,至于他吃不吃,也无所谓。 在十九伸回手,宁亦噙在嘴角的笑僵住。 十九的手上出现了凹凸不平的痕迹。 宁亦没有打听什么。 四季轮转阵依旧在运转,枣子在静谧中无声掉落。 他裹紧了狐裘,双眼望向了很远很远,想着今年的冬确实有点冷了。 耳边再次出现水滴的声响,视线也在顷刻一黑。 夜晚天色尽黑。 十九端来了药,温的,边还放有一颗从来都没有过的梅子。 宁亦没喝,十九就一直望着,等他将视线望向它时,它才将放着梅子的白碟向他面前推了推。 长生殿的灯亮了一夜,那碗药,宁亦也没动。 无论再怎么养,他就也只能那样了。 次日一早,宁亦就瞥见十九在削自己的手。 木头所做的指节生出一截枝丫,上面还留有一片绿叶。 十九切的很果断。 “不疼吗?”宁亦问出声。 十九不爱说话,自然而然的,他的声音涩然的像放了很长时间的琴弦。 “疼。”十九说。 只是对于它来说,他还可以忍受。 宁亦轻轻夺走十九手上的刻刀:“你把他们砍下来,不过多时又会长出来。” 十九是他在云泽水渊下找到的千年沉木所雕刻,它在千年前就应该死于海底,再也没了生机。 可现在,它还新长出了叶子。 十九有些不安,因为它的主人在看着它,看着它的手,看那个它隐隐觉的不该存在的东西。 而后,十九听到了主人惊喜的声音。 主人在说:“十九,你好像拥有了新的生命。” 主人的目光很温柔,但十九却知道,它要离开了。 它要离开它的主人了,因为它拥有了生命! 风吹树梢沙沙。 十九艰难说:“我想留下,留在……” 十九没说完,一只手覆盖在它的头上。 宁亦眉眼带笑,轻轻的说:“不行哦。” 被拒绝的傀儡不明白,它拿上了主人给它的令牌,望了很久。 它没有选择拒绝,只是又洗了一碟枣子。 第105章 并将一个黑色的小坛子给了主人。 黑耀石的眼睛看着他。 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是什么都说了。 宁亦是看着十九的身影消失在门前的,他没有拿那一坛梅子,而是独自坐了很久很久。 他也并没有去想,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偶是怎么得到的这罐梅子的,是用它自己的灵石,还是其他的其他。 一切都不再重要。 因为做这件事情的人已经被解决掉。 与他产生羁绊的“人”,正在消失。 宁亦在见到师绾绾是在一月后,他近一个月里,哪也没去,只是待在落枣居里,看日升月落。 小姑娘在门外大喊,宁亦才将结界的撤掉。 师绾绾的嘴巴一刻不停歇,将近一个月的事情如倒豆子一般塞进宁亦的耳朵里,让他不得不听。 例如大师姐他们用灵蝶传书回来,说发现了上古阵法,神女所筑的神器不见踪迹。又说聂九改了名字,现在叫聂乘风,又问他,为什么要将十九送到琼华长老的门下。 小姑娘很吵闹,将院子里的萧瑟寂寥给驱散不少。 宁亦说:“你不觉得十九如若学剑,不该是个绝世天才吗?” 师绾绾摇头:“可是琼华长老第一课便是教人领会剑意,十□□不会的。” 一个木头做的傀儡,怎么悟的出。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都以为小师叔在给琼桦长老找麻烦。 宁亦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悟不出?” 师绾绾去摸放着枣子的碟子,探到颗枣子就咬了下去。 不甜,似是放了好久。 师绾绾皱着眉吃完,但没有意外,毕竟十九走了,照顾小师叔的人也没了。 心里盘算着,她说:“悟道,悟道,就是要悟心。” “没有心,就不能继续下去,就算继续下去也很艰难。” 在她要开口在这里住几天时,她就听到小师叔问:“那你觉得如今十九的剑术怎么样。” 一个初学者的剑术会怎么样,师绾绾只将她听到的说出来,其他的并不评价,剑术一事,本该敬畏。 她陈述道:“它入万仞峰,琼桦长老就让它挑一把剑,问它何为剑,为何执剑,它一个都没有回答出来。” “琼桦长老就教了扶云三式,让它在桃花崖上练,什么时候知道了,什么时候就停下。” 说着,师绾绾叹了口气,“小师叔,十九现在人还在桃花崖上呢?你为什么要把它交给琼桦长老啊?” 她连连摆手,“不对不对,是您为什么要让十九离开落枣居?” “它惹您生气了?” 师绾绾是真的好奇,十九是怎么把小师叔给惹生气的,最后还被打包进了万仞峰。 宁亦问:“你觉得一个无所牵挂,无所情感的傀儡所挥出的剑,会有什么力量?” 师绾绾:? 没有剑心所挥出的剑是没有任何力量的,十九挥出剑有什么力量,师绾绾还真不知道。 宁亦没有细言,他只觉得着比起其他,十九更适合拿起一把剑。 剑就是剑,没有理由。 我拿起了着把剑,剑在我身,这就是理由。 纯粹,干净,没有其他。 小师叔最爱和她说些她不知道不明白的,碟子里的枣不好吃,师绾绾盯上了放在一边的黑罐子。 手小心翼翼的探过去,在宁亦面前开了盖子。 是梅子。 看上一眼,就口齿生津。 师绾绾古灵精怪的说:“小师叔,你在哪里买的梅子啊,好吃吗?” “……” 宁亦笑了一下,他说:“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拿走。” 师绾绾豪不客气的就踹进了怀里。 顺手拿了一个塞进嘴。 梅子很大,又甜又酸。 师绾绾口齿不清的聊到了聂乘风,她眉间忧虑。 她说:“为什么我教了小九术法好多遍,他还是不会啊,虽然他的动作和我一样,但没有一点的效果。” 师绾绾有点发愁。 她还以为教别人术法是很简单的,毕竟在上清,她随便找一个人,在他们面前演示不超于五遍,就可以完全复刻。 但对于聂乘风,就算用上十遍也难成功。 师绾绾精神瞬间萎靡。 她问:“小师叔,你有什么办法吗?” 宁亦毫不遮掩,淡淡的说:“这是天赋问题。” 师绾绾蹙眉,问:“那不至于整个上清就聂乘风不可以吧。” 宁亦摇头,唇边笑容未落。 他问:“阿绾,你知道云梯吗?” 第87章 小师叔(七) “云梯?”聂乘风问。 面前的少年和家中弟弟年纪一般大, 方时雨就和人说了起来。 “就是山门前的那六千石阶,它就叫云梯。” 见人脸上还不明白,方时雨叹了口气, 人人都说,这新来的聂乘风背后有掌门之女, 师绾绾撑腰,犯不着和他说些什么。 但见人孤零零的,没人和他说一句话。 方时雨将握在手中的剑插回了剑鞘, 道:“云梯也有另外的一个名字叫登仙梯,不是每个来上清的人都能进入宗门内, 往往云梯都会筛选掉一大半的人,然后进入门内,还需要再进行筛选, 每个能进入宗门内的人,都是有点傲气的人。” 所以,他们是在嫉妒他能轻而易举的进来? 聂乘风垂下头,似在领悟。 呵。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面前的方时雨与他是同住在一个院子的。在上清一月有余,今日还是方时雨主动和他说话。 一个月的时间。 聂乘风抬起头, 黝黑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人,似是漩涡。 他问道:“那你呢?” 那如今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是要告诉我德不配位? 方时雨愣了一下, 笑了一下,他和聂乘风如今同为杂役, 对于聂乘风的到来, 方时雨的确不平衡。 杂役授课大多数时间都是由外门弟子所教,聂乘风却不一样,一早人就离开的住所, 直到黄昏才回来,回来就在后山竹林练剑。 他所拥有的,都是他们的梦寐以求。 只是,他们天赋不够。 方时雨很坦然,他说:“我当然嫉妒啊。” 嫉妒你不如我还能前往内门,是个杂役却能和那些内门弟子一起听长老们的授课。 但,所有事都存有机缘,上苍注定,你遇见了掌门之女,得到了她的帮助来到上清,那就是你命中应该有的。 这是命,要认。 方时雨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听到了聂乘风说:“今日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搬去溧水阁,之后不会在叨扰你们了。” 方时雨一怔。 * 宁亦没有给师绾绾解释什么是云梯。 他只是问道:“这一月,你不是在思过崖面壁吗,怎么教的聂乘风的术法?” 师绾绾抖机灵说:“我自己给自己禁足,然后给爹爹送去了个灵蝶,他也没说什么,我就避开了思过崖。” 师绾绾的眼睛很亮。 “之后,为了让自己的禁足看上去像那一回事,就没让小九在溧水阁住下,让他去了青峰。” 师绾绾嘟嘴:“我本来是想让他去西楼住下的。” “但是小九没同意。”师绾绾皱眉,嘟嘟囔囔:“说什么于理不合。” 师绾绾一说话就停不下来,宁亦听着,不怎么言语。 在很长的时间里,面前的少女想把她所看到的,遇到的事与物都呈现在他的面前。 某一年里,宁亦就这么问了一句为什么? 小姑娘仰着头,说:“您总待在屋子里,看起来很孤单,我觉得您大概不知道上清有多好玩,多好看,所以,我想说给您听,也许,你就没有那么孤单了。” 小姑娘说着她要去哪,再要去哪,可十四个年岁还在上清,连外门也没去过。 她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 师绾绾走的时候带走了那罐梅子,桌上的枣则被丢掉了,小姑娘嘟囔着已经已经不甜了。 给他换了一碟。 院子里就有枣树,随手一抓就有很多。 * 宁亦对于聂乘风的事迹并无过多的在意。 之后师绾绾带着聂乘风来过几次后,宁亦就再也没怎么见到过他的身影了。 师绾绾说是他在练习剑术,没什么空。 小姑娘很苦恼,她不懂为什么她一遍就会的东西,聂乘风用上百分之一百努力都无法领会到一点。 就像一块顽石,无论如何也雕刻不出任何的形状。 从回到落枣居,宁亦就不曾出去,养了大半年,但他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 每每睡着时,他的耳边总能听到水滴落下来的声音。 一滴滴的,不绝于耳。 那声音隔了好远好远,却一点点荡进他的耳朵里。 第106章 宁亦能感觉的到自己的虚弱。 但小姑娘可能受不了,红着眼眶说清桐长老胡说,追过来的清桐长老一脸的尴尬,然后就是无声的静默。 屋中只剩师绾绾抽泣的声音。 清桐长老只得幽幽叹息道:“明熹啊。” 她说他可能撑不过次年的春天。 宁亦摸了摸师绾绾,给予她安慰。 可宁亦知道,他不会死,也不能死,这条命,是他搏回来的! 再见到聂乘风是在去碧玉潭的路上,桃花崖上桃花中年不落,少年迎风舞剑,有形但无神。 宁亦多看了一眼。 少年就漂亮的挽了个剑花,收起了剑。 也许是几个月未见的缘故,或者是其他,少年的身形也格外的挺拔,身高蹿出一大截。 掌心的软肉被磨出薄薄的茧子。 很用功了,宁亦想。 但还是一无所得。 面容普通的青年在纷飞的桃花中驻足,不用细想,聂乘风就弯腰行礼。 在夜色中落下了三个字:“小师叔。” 清清亮亮的一声,但又疏疏冷冷,与之前的讨好有着天壤之别。 又或者,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冷而锋利,如同一把开了刃的薄刃。 上清的弟子众多,各个皆是从各州上来的天才。 出了上清,就是能独当一面,撑起宗门,无愧于天之骄子四字。 而聂九不是,他是从无妄教里出来的邪魔容器,受魇所困,修仙道并不适合他,他的终途是魔道。 将他置于这群人里,会怎么样呢? 会挫败,旁人一次就会的,他要百次,千次,才可能有成效,但无一丝的结果。 他所想掌握的力量,则会和他一次次失之交臂,使他陷入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恐慌。 任何负面情绪的出现都能喂养他心中所出现的魇。 他最终的结局就是被邪魔吞噬,成为其一部分。 聂九会死。 他会死在他给他选择的路上。 宁亦站在那,敛尽眸底的神色。 于梅中,他依旧一身的风光霁月,无人可及。 礼毕,聂乘风才不对。 面前的人不是穿着狐裘站在风雪里就要消失的九天神明,他的眉间也没有显而易见的病气,易碎的像片琉璃。 桃花吻过那人的眉眼,划过衣角,在那寡淡的容颜里,聂乘风窥见到一分的相似。 他微扬起嘴角,又快速的抿平。 有什么好高兴的,他如今杂役的身份是谁给的? 说错话的他正欲道歉,就听到了那人摆了摆手。 消失在他的面前。 手抚过脖颈前,上清宗的弟子服下,小鱼正紧贴着他的皮肤。 幻化成普通人的宁亦并不在意聂乘风有没有认出他,他只是继续的前往碧玉潭。 云霄回来了,他该去看看。 宁亦到碧玉潭时,已经变回了原貌。 碧玉潭不怎么热闹,冷冷清清。大约是怕单调,水上还漂浮着大小不一的金莲。 碧玉潭虽然叫潭,实际上却是一片湖,湖上有条长长的水上走廊,通向湖中的避水居。 未进去,宁亦就与云霄碰了个照面。 比起其他的人,云霄体型硕大,身高九尺,大约是常年在外斩杀妖兽邪物,剑眉星目的脸隐隐流露出凶相。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桂香。 望着他周身的水汽,宁亦问道:“你出门这是要去见谁?” 引人进屋,云霄去屏风后拿了处了个青瓷盘,碗里是清洗过的枣子,青中带着斑驳的红点。 宁亦坐了下来,拿起了一个。 云霄就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边,望着宁亦的手里的枣子。 眼巴巴的模样,似乎是在不舍得。 宁亦好笑着,又放进了碟子里。 他原本只想来看一眼的,知道云霄现在的境界如何。 出去了一趟,化身后期隐隐松动,似乎有着突破的气息。 见他放了下来,云霄正儿八经道:“是北疆泽垚的枣子,很甜。” 宁亦试探的又拿起了一个,云霄的视线就紧紧锁定在他的指尖,似乎只要他拿上一颗,他的眼睛就有了目标。 宁亦还不至于和小辈抢吃食,又放了回去。 宁亦开始了正题,他说:“你的雷劫就快到了吧,到时候你去落枣居吧,山上都布着阵法,比你在这要好的多。” 宁亦是能察觉到水中的金莲所摆放位置的变化。 云霄是剑修,所走的道比他人都要凶恶一点。 他走的是修罗道。 碧水潭中的金莲阵是为了渡劫所制,当然也有一部分是为了净化修士心中的恶念,使其平心静气。 但这些年,云霄都没怎么使用过。 修罗道对于他而言,也不过如此。 他的观念太过于理所应当,是妖便砍了,是魔便杀了,无关对错,无关其他,只要是,那便毫无疑问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做法太过有失偏颇,对于这位弟子,师昼曾断言,若是他走正道,他很难走偏,但容易被诟病,为世俗所不容,但他若走魔道,那就是人人得而诛之,不过妖魔会拥护他,使其成为一方霸主。 而在上清,师昼没有让其下山去历练过,而是通过任务的形式,对他的行为做出约束。 准确下达追杀目标,完成目标后就回上清,不得有误。 只是,对于这把过于锋利的刃。 宁亦给出了最高的评价。 它太过锋利,锋利到让宁亦不住的想帮助其度过雷劫。 修罗道太过血腥,导致其雷劫也比其他的道要更为的凶险。 天道要将其不可控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而这时的不可控望着碟子里的枣子,默默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 作者有话说:嘿嘿,嘿嘿[狗头] 第88章 小师叔(八) 云霄没有给出回应, 半晌问出了一个傻傻的问题。 他眉间的戾气重,无论如何,望人时总带着种无可剔除的嗜血野性。 宁亦听到他问:“不甜吗?” 嗜血的表相下是一颗无欲无求的心, 以及万般皆空茫的落拓。 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 不同于师绾绾的天真无畏, 面前的人真真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上清来来回回来的这么多的人,只有两个人有这样的心性,一个是面前的云霄, 一个是刚不久已经长出心的十九。 一个人这样望着他,宁亦蓦然的就弯了弯嘴角。 他随便挑了一颗, 枣子咬下去很脆,长长眼睫下在玉砌的肤下投出一片的阴影。 被遮住的眸中,宁亦回想到了当初在玉霞关外的横尸遍野的狼藉。 地上三寸, 皆为红土。 一己私念就能让无数人轻而易举的死去。 他的视线扫过面前的人,顿了顿,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很甜。” 弯唇一笑,眸中肃杀一瞬即逝。 渡劫失败, 不过是死。 但若渡了过去,在今后的日子里神志动摇,堕入魔道, 又是一大杀器。 是留是杀…… 宁亦没有再想下去。 他的视线停留在面前的人的脖颈上,青年毫无防备, 只是望着他, 似是在看一棵树,一座山。 * 将云霄要渡劫的消息告知师昼。 淡然的掌门面露难色,不住的叹气。 宁亦没怎么表示,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游离在尘世之外。 师昼却觉此刻的宁亦大约是最难过的。 云霄这小孩很特别,虽然天赋很高,但对于人情世故总是缺少了一根弦。 旁的小孩爱扎在人堆里,他不,他也不会因此悲伤、难过,他只是坐着,等着。 玉雪可爱的小娃娃手中拿着剑,只要没人吭声,就会一直继续下去。 如同一只傀儡娃娃,不会违背命令去做些其他的事情。 他僵硬的无法面对这个世间。 不知道渴了要喝水,也不知道饿,他只是听着,然后去做。 而现在…… 师昼望向宁亦,对比于他,宁亦则更像这个孩子的师父。 近半年的陪伴,小孩子终于和他说了一句话,他看着他,说了一句下雪了。 木头人的心被撬开了一道口子,有人走了进去。 宁亦没有师昼想的悲伤,尽管在云霄身上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 他最终只是说了四个字,天命如此。 如何活,怎样死,都是天命。 可他只要他活。 * 聂乘风回到溧水阁后,师绾绾正在屋中画着符箓,聂乘风将做好的糕点带进屋,地上已经有了一地的废纸。 但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那些废弃的黄符纸上,所绘制的没有超出两张一样的。 第107章 聂乘风注意到了。 糕点被放在桌子上,师绾绾拿起就啃。 不过她手上的笔仍旧没放,握在手里。 浮罗山的那一次被追逐着在山林间给师绾绾有了极大的挫败,她引以为傲的剑术因为她的体力而无法施展开来,所以,一回上清,给聂乘风开小灶讲解术法的同时,她也在锻炼身体,弥补不足之处。 “你今日有何突破?”师绾绾问。 聂九已经在上清半年了,从琼桦长老让他悟剑心到如今,他还停留在第一步,师绾绾之前很着急,但现在嘛,没什么了。 因为她意识到了。 人与人之间的确存在天赋的因素。 想到这,她狠狠的咬了一口中的马蹄糕,望着桌面上凌乱的符箓。 就像她与大师姐一样。 她永远都会废掉一两张的符纸才能成功,而师姐则不会,师姐总会做的又快又好。 一笔画下去,啧,又废了一张。 师绾绾将马蹄糕叼在嘴里,撸起了袖子。 聂乘风将手搭在别在腰间的剑柄上,他说:“我不知道。” 师绾绾停下了手,难得的他与聂乘风有了同病相怜的感受,并对于刚刚自己的言论有了深深的歉意。 她安慰道:“没事,半年不成就一年,总会有收获,日复一日的练习,后一日总会比前一日要明白的多。” “挥剑多少次,就是驱散你心中的未知,有一天,你终会知道的呀。” 师绾绾拿起一张符箓,她说:“你看我也一样啊,怎么画都画不好。” 少女的眼睛很亮,只是这等浅薄的话并没有让聂乘风有多少安慰。 他的耳朵里突兀的传来一道声音,又或者是从他脑袋里发出的。 那个声音很熟悉,熟悉到只要他一开口就能发觉。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此时那道与他一样的声音发出刻薄而尖锐声响:“你知道什么,我已经来这小半年了,还是没有领悟到,那些弟子是怎么看我的?你们都在看我笑话,什么和我一样,都是谎话。” 而后是一阵“桀桀桀”的狂笑袭来。 聂乘风脸色隐隐发白。 那声音旋即又变的高高在上,傲慢的对他指指点点着: “你好可怜啊,上清的这些天之骄子对于你而言是登不上的天梯,你还眼巴巴的待在这里,你以为师绾绾是真心待你的吗?连剑心都悟不出来的废物,还在这里丢人显眼!” 聒噪,聂乘风蹙起了眉,握紧掌心。 师绾绾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也问了出来:“小九,你没事吧。” 少女的手逐渐贴近,聂乘风向后一避,躲了过去,他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低下头在再次抬起,他笑着说:“只是有点不舒服,大约是练剑练没有休息好。” 聂九不怎么爱笑,就算是笑,也只是勾起一点轻微的弧度。 如今这般灿烂的,还很是少见,师绾绾没细想,人就在她的面前转了个身,步履轻快的离开。 真的没事吗?师绾绾想。 白色的马蹄糕在她的手上,甜甜的。师绾绾迟疑了一会,马上赶了出去。 很难想象,一个没有做过糕点的人,一次尝试就能做出最好的味道。 上清并不明令禁止吃食,只不过大多数的弟子都已经修炼到可以辟谷的阶段,就算没有,也有辟谷丹来帮助其不再受饥饿的影响。 只是,对于师绾绾来说,人间的吃食的确美味,让人吃了还想吃。 聂九可不能出事情,在人大致掌握这项技能时,师绾绾时不时的想。 聂乘风强撑着离开,但脑袋似乎在不断的被挤压。 他已经竭尽所能的去掩盖他的异常。 那个声音还不停歇,诱惑着他,轻柔且飘飘然的想让人一脚栽下去: “你想要力量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活,你把身体给我,一切都能解决,你会是上清唯一的天才,任何人都只能仰望着你。你将身体给我,你就解脱了。” 聂乘风大步的向前走,眼前模糊一片,天旋地转,他跌跌撞撞的要迈开大步子,要将面前的阻碍给撞个稀巴烂。 可实际上,他却脚下一软,直挺挺的就要栽下去,面朝下,势必要摔个头破血流。 跟过来的师绾绾连忙扶住人,近半年来的成果使得她不用术法都能稳稳的将人给托住。 “聂九?聂九?” 聂九,听到这个名字,聂乘风尽全力的要睁开眼,但终是无奈的阖上,他的手要想向上拉着什么,然后就落在了地上。 聂乘风竟然久违的想到很久之前。 大雨飘摇,兵刃相接,那个生他的女子被人一剑捅穿了肚子,血哗啦啦的向外流,那把剑其实是冲向他的,但是那个女人护住了他。 他不太记得女人的脸了。 只能看到她的那双眼睛,难过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流出泪。 但是没有,血流的太快,她不一会儿就死了。 而后,他看到了小时候被关在水牢之中的自己,水一点点的淹没过他的脖颈,当时的他还没有成为无妄教的神子,只是那些祭品中的其中一员。 一个孩子偷偷的要跑走,其他人就要一起挨罚。雨水灌进池中,逐步的侵蚀着他能喘上一口气的空间,他垫起了脚,木刺扎入掌心,他也要将头向上仰,向上探出去。 他告诉自己,他能活。 他一定能活。 之后,模模糊糊是震天的喊声,那些同他一起的孩子被推上高台,他们被灌下不知名的药汁,全身瘫软。 火把,摇摇晃晃的人影,之后是拉长的躯体,哀嚎,痛苦喊叫。 那时的他听到了什么? 有个人好像在说:“把身体让给我吧,我能让你不再被欺凌,那些伤害你的人,我都能把他们给杀了,把身体给我吧,嘿嘿,给我吧……” 那个和他一样高的男童站在了他的眼前,向他伸出手…… 胸口极剧的烫,烫到要把那给烤穿,聂乘风猛然惊醒,就看到了在一旁吃这着鲜花饼的少女,他眨了眨眼,喉中干涩。 师绾绾的眼一瞥,就看见了人挣扎着爬起来,她连忙把人又重新按回在了床上。 说道:“云溪师兄说你过度劳累,所以才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话说于此,云溪师兄的医术她也信的过,只不过,她总觉的哪里不对劲。 但要说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师绾绾只得疑惑的问:“小九,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胸口的玉佩发烫,似要烧进灵魂里,聂乘风摇头,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 长生殿内,宁亦望向窗外,天空星子点点,山风吹过,呼啸声不止,他蓦然的勾唇。 师昼在说:“玉霞关内的妖邪最近躁动异常,明明设有一道屏障在玉霞关内,怎么还能有妖,有魔从那里出去?” “当年之事不过才过去百年,如今又要卷土重来?” 师昼的目光投过来,眼中担忧溢于言表,似乎在问他,他该如何做。 宁亦素白着一身衣,于夜色萧索中挥出那最锋利的一剑。 薄唇启,眉眼弯。 只有一字:“杀!” 杀干净了,就什么也没了。 第89章 小师叔(九) 昏暗潮湿的阴冷洞穴, 上方有稀薄的光斜斜落下。 宁亦的眼皮动了动,但最终无力的睁开。 他的手沉沉的垂在身侧,四周静谧无声, 唯有水滴顺着石壁滑落,啪嗒落在水中的杂音。 而后, 伴随着锁链轻微声响,一切又恢复了寂静无声。 北域大雪纷纷扬扬,似永不停息。 从长生殿回来, 宁亦就回到了落枣居,困得睁不开眼。 本来是坐在亭中的贵妃榻上的, 但一点点的,就睡在了上面。 一睁开眼,院中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但,也在宁亦的意料之中。 少年瞥见他醒,就直直的跪了下去,他什么都没有,但又什么都说了。 其眼下微青, 似乎没有睡好,又或者是整夜都没有睡。 聂乘风跪的连脊背都弯了下去,整个人匍匐在地。 这个姿势在他的幼年时期曾频繁的出现。 他匍匐在那一群人的脚下, 拉住他们的衣角,用最卑微的姿态去请求他们能放过他。 只是, 通常没有一丁点用处。 只会挨上一脚, 踹在心口,半天爬不起来。 那些同他一样大的孩子还会在去反反复复的哀求,迫使他也必须一遍遍重复这过于愚蠢的动作。 哀求换不来高抬贵手, 不哀求,但这却又是他们唯一有用的方法。 聂乘风的手攥紧,掌心刺痛丝丝缕缕的传入四肢百骸。 他的额头紧紧贴着地,牙关咬紧。 宁亦拢了拢身上的衣,咳嗽了一声,笑笑的望着少年,看其跪地,不知所措,惶恐不安。 第108章 送给聂乘风的那条小鱼,宁亦在上面下了禁制。 文中,对于聂乘风在上清最开始的这几年只用了寥寥几笔带过,说其天赋不高,修行总落后于他人,是个蠢材。 不过每每到这个时候,师绾绾总会为其出头,成为了聂乘风名副其实的保护伞。 这把伞由聂乘风精心谋划而来,却又成为了他的难以言说。 他人的天赋、冷眼、嘲讽使得他心中的魇越来越盛。 成为无妄教神子时期所染上的魔气在某一次心神不稳之际被师绾绾察觉,那是唯一一次,聂乘风对着师绾绾跪下。 他的膝盖很不值钱,所有比他强大的都能使得他屈膝,毫无尊严。 宁亦不说话,在沉默里继续观望。 剧本中对于他这个角色并没有过多的描述,只是他死的时候,师绾绾曾有疑虑,怀疑他的死与聂乘风有关联。 因为在他死后,身上缠绕了一缕魔气。 只不过这些并没有证据证明。 毕竟,他死的那一晚,聂乘风与她在一起。 不过这未被剧本所描述的复杂脉络下,他与聂乘风的的确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为什么师绾绾会能前往禹州。 为什么聂乘风身上的魔气没有被上清各位长老发觉。 在剧本中,一个生于上清的神女,居然会因为他人下跪而为其隐瞒真相,何其荒谬。 宁亦站起身,缓步走到少年的面前,那人不敢抬头。 他温柔道:“怎么了,这么早来我这,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朝阳破开云层,枣子掉落在地。 聂乘风匍匐在地,没有动,更不敢说话。 宁亦自顾自的说:“从溧水阁到这,距离可不算近,你看起来很着急。” 他缓步向前,每走一步,胸前的肋骨似乎就像是被反复的碾压。 四肢,脖颈都像是被镣铐锁住,沉重的,无法让他喘气。 宁亦还是向前,不死不休。 雪白的衣摆从他的视野里消失,聂乘风就听到那人的话再次落入耳中。 他说:“我既然将鲤鱼吊坠给你,就说明,我没有想把你交出去,你不也是知道的吗?为何要在我面前这么害怕。” “……” “站起来吧,我不太喜欢有人跪我。”宁亦说。 跪他有什么用呢? 宁亦站在枣子树下。 枣树枝叶繁茂,枝头还挂了不少的果,只是掉落枣子铺了一地,略微还是显得有些萧索。 他伸手去摘,袖口处的淡青色就微微显露出来。 只摘了两个枣子,宁亦就收了手。 回头时,聂乘风已经缓缓的站了起来,正望向他。 宁亦对其笑了一下,在人站着如木桩一般的情况下,将刚摘的两颗枣子塞进了他的手中。 聂乘风低下头,望着掌心,红青的枣子安安静静的挨着躺在一起。 他看不清其中的意图。 在来孤雁峰时,聂乘风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微生宁亦给了他吊坠,就说明他知道些什么,可他愿意帮他隐瞒,就说明他不会告发他。 只是,不会告发就不会告发吗? 漆黑的眸中闪现出晦涩情绪,转瞬间,顷刻消失。 他不过是未被异化成那些流着口涎的妖物而已,本质上却已经是个异端。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世上的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唯有死人可以让人安心! 聂乘风握紧了枣子。 咳嗽声再次响起,聂乘风心中一颤,塞枣子时,那双手与他的掌心、手背擦过,微微的凉。 与他靠的很近,聂乘风没有闻到一丝的药味。 他没有吃药。 身体这么差,还不吃药,聂乘风想。 咳嗽伴随着剧烈震动,五脏六腑都似乎是要被咳嗽的要移位。 宁亦心中叹了口气,这具身体真的是越来越差了。 清桐长老说的没有错,他撑不过明年的春,剧本上的微生宁亦就死在了惊蛰夜雨里。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死的无声无息。 他没有迎来他生机勃勃的明天。 只是如今,宁亦却不想按照剧本的走向去走,既然时间线不论如何都会走偏,那不如他亲自动手。 他隐隐觉得,他已经,似乎快要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 为什么无法和快穿局取得联系的答案。 以及那个在他快要弹出人偶世界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那道身影模糊不清,但意外的,让宁亦分外熟悉。 从人偶世界弹出,到现在,宁亦还没有接收到来自系统的结算,似乎,在某处,又出现了他并不知道的意外。 尽管并不信任微生宁亦能完完全全的站在他这一边,聂乘风还是双手在前,弯腰行礼,道:“多谢小师叔替我遮掩。” 宁亦扶着椅子坐下,指尖用力,微微泛白。 他不说话,聂乘风就没有动。 这般如同傀儡,需要人说一句话,才动一下的姿态,宁亦挑眉。 事实上,他就是要他如此。 按照原本的固定剧情,从始至终,他只是一个炮灰,所有的行动,都是在背地里进行。 他没有特地的对其进行敲打,只是如同在编一张网,将所有人的命途都悄悄的纳入其中。 只是,现在,他没有。 大约是太过安静,微生宁亦也没有其他的吩咐,聂乘风准备先行离开。 只是刚刚跨出去一步。 微生宁亦的声音就落了下来,不轻不重的夹杂着铜钱落下的声响。 有一下没一下的声音,在那一瞬,如雷击敲在聂乘风的心上。 “生于洛州袁县,家住槐花巷口,母姓王氏,父亲于你诞生之日,归家路途溺毙。” 聂乘风于槐花巷那三个字音落下,就在微生宁亦轻声细语间转过了身。 那人正笑笑的望向他。 双眸对视,温凉之后,遍地寒意。 聂乘风完完全全的僵在原地,全身的肌肉在刹那绷紧。 宁亦拨弄着桌案上的铜钱,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声音幽幽:“你那时,似乎还多了个不太好听的称谓。” 狐裘在身,纤尘不染。 慈悲目,行大义,高悬神台,万物可知,却不渡他。 无血色的薄唇轻启,聂乘风在一张一合间听到了四个字:“天降灾星。” 聂乘风不太记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唯一能记得的就是有个人好像把他搂进了怀里。 她的手搭在他的脊背上,在哭。 聂乘风微微愣神。 宁亦没有停下来,他的手搭在桌上,铜钱安静躺在他的指尖前。 从前握剑的手,如今缺乏气力,孱弱的似乎微微一用力就会折断。 宁亦在心中叹了口气,太快了。 他的指尖动了动,他说:“我不在乎你所沾染上的魔气,同时,我也不会揭发你,我也不介意你来上清后的一些所作所为。” 少年的双眼澄澈,似乎在表明其天真、懵懂、无害。实则,却漏洞百出。 无论在怎么掩饰,恶就恶,善就是善。 “比如,利用青峰的那些人,激起绾绾对你的怜惜,迫使她更为的关注你。” “又或者是在与那些长老的第一面时,你的特意。” 特意等禁闭一月有余的师绾绾走出溧水阁,等她同你一起前往 是害怕上清的众人发觉你身上的魔气,察觉到你是异端,所以才惴惴不安的等待着一日又一日。 还是希望让众长老知道,你与师绾绾的关系非同寻常。 “如此种种,我都不在意。” 那只拨弄着铜钱的手,此刻好像摁在他的命门上,只要微微的一个用力,他就顷刻间毙命。 聂乘风再次下跪。 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将他都已经记不得的事情给说出。 是在警告他? 可警告的意义是什么? “为什么又要下跪。”宁亦困惑的问,声音极轻道:“毕竟我也没想杀你。” 弯着眉眼笑,淡淡的同月光下的春花。 少年没有抬头,也不吭声。 微生宁亦要的就是他的胆战心惊。 在心放松落地之后,又骤然抛起的提心吊胆。 他就是要面前的人感受到威胁,视他为噩梦,摆脱也摆脱不掉的梦魇。 怕他、恨他、想杀了他。 聂乘风匍匐在地,他无比清楚,此刻他不过是待宰的羔羊,他该惶恐于自己的命运。 但细碎的脚步声,连带着白色的衣角晃荡至他的眼前。 跪着的他被一道无形的力给强硬的抬起半边身体,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他下意识的就微微抬起头。 青年垂眸,浓墨重彩的深邃五官,长睫投影出浅浅的影子,整个人犹如悲天悯人的神佛玉尊,嘴角噙着笑,但极淡极凉。 第109章 聂乘风不受控的站起身,那只扶着他的手也在他站稳的那一霎那,骤然抽离。 青年将手抚在少女头上的那一幕忽的就闪进了他的眼瞳。 聂乘风问:“那师绾绾呢?你知晓我的心术不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师绾绾? “你不是很喜欢她的吗?” 宁亦在聂乘风望来的目光里,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在困扰。 天光大亮,聂乘风却是背后发凉。 宁亦说:“如果我真的介意的话,我不应该告诉她,而是……” “杀了你。” ----------------------- 作者有话说: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皆自由。[哈哈大笑] 第90章 小师叔(十) “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聂乘风问。 就算是完全的站起了身体, 他的背还是佝偻着背,只要他的把柄还在微生宁亦的手里,他就得每日卑躬屈膝, 小心翼翼。 他不认为微生宁亦的隐瞒别无所求。 只有可以被利用的人才会被得到庇护,自始至终, 他都是这样活过来的。 宁亦没有多言,他本就不在乎聂乘风的想法,左右不过七个字。 上下嘴唇一碰:“我想让你相信我。” 不诚心, 飘飘然的就是一句谎言。 用他的过去来让他相信他。 聂乘风微不可察的笑了笑,而后眉心一蹙, 装模做样的着急,辩解道:“小师叔,我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你呢。” 少年的演技并不算差, 满目焦急,似乎只要他不相信,他就会立即的拔剑自刎来证明,实际上,那柄刀刃是对着自己的脖子, 还是他的,不必多言。 昏昏沉沉的醒来,那道阴冷粘稠的视线就无法忽视, 一遍遍的扫过他的脖颈。 他想杀了他,在他意识不清之时。 剧本里聂乘风染上的从来都不是魔气, 一个被献给魔神的祭品, 一片孩童里只有他安然存活,他从来都不是魔神选中的容器,他就是魔神。 聂乘风感到一阵冷意从背部袭来。 青年的手顺着他的脊柱从上向下, 贴的很紧,一寸寸的摸。那噙着笑所带的温柔被周身萦绕的风雪气息给冲散,凛冽异常。 微生宁亦的动作很慢,那间隙,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将他背上的那根骨头给硬生生拔出来。 聂乘风一抖,宁亦看的明白,他在害怕他。 剧本中,直至惊蛰夜雨那天,微生宁亦从始至终都只是聂乘风眼里,有点本事,但身体不好的,已经死了的小师叔。 微生宁亦的计划实施了一半,在他死的那一刻,全都皆化为了乌有。 宁亦走至一旁,望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天命如此。 余光扫过一侧。 但是,他现在,他要违背既有的结局。 他要比微生宁亦更为的不择手段,快要接近真相的末端,所有的极端都在可选择的范围内。 聂乘风踏至落枣居外,师绾绾也碰巧刚到门外,见其出来,眼睛瞪的滚圆。 虽然惊讶于一早说去练剑的人出现在这,师绾绾更为惊诧的是另一件事情。 师绾绾快步来到人的身边,问:“你怎么是从里面出来的?你难道也和我在外面同样大喊三声的?” “什么?” 聂乘风的紧绷的神经在踏出院子的那一刻就骤然放松,脸色发白,连记忆都出现了短暂的变化、空缺。 早在溧水阁的那一个月,师绾绾就将一些事情如倒豆子般的说给他听了,例如清桐长老看着严厉,但实际上人很好,她不爱打扮,但妆匣里却有不少的漂亮的簪子。二师兄云霄是一个木头人,虽然长的高大魁梧,还有些凶,但只要你不轻易惹他,也不会出事…… …… 师绾绾还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有关宁亦的。 她说落枣居外有着结界,一般的话,十九会看人撤掉结界,但是,现在那个傀儡人离开了,结界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了,一般人,进不去。 意识到什么的聂乘风,立刻道:“去找清桐长老。” 少年倦怠的眼睛里骤然显出冷冽的亮光。 师绾绾没来的及细想,手却是飞快的放出了一个灵蝶。 她跨步向落枣居内走,却被结界给挡住,弹的后退几步,她着急的高声喊道:“小师叔!小师叔!” 出现的结界让聂乘风血气上涌的脑袋猛的冷静下来,他怎么会单单认为他清晨寻来时没有遇到结界阻碍,就认为微生宁亦一定受了伤。 他明明还有力气去威胁他。 怎么可能会受伤。 他不是应该期盼他去死的吗? 聂乘风攥了攥手心,细微的疼痛在蔓延,他低下头,手心已经被掐烂了,血色月牙冒了出来。 他该告诉师绾绾他判断错误了,只是青年苍白的脸颊,单薄的身体如画卷一幕幕的印在他的脑海里,他还是未发一言。 人身体那么差,还睡在屋外,怎么可能会没有事情。 如果在他走后,微生宁亦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怀疑的人就会是他,他死了,他的身份就会暴露出来,他这个异类绝对不会被放过! 对,就是这样! 宁亦是在摆弄桌案上的灵石,预备设计一个阵法时被冲进来的清桐长老给按着脉给瞧了一通。 许是太过投入,清桐长老来时,他还吓了一下,手上的笔下意识就要往人咽喉上戳,但最后还是制止住了,微微抬起,僵住。 两个人跟在清桐长老身后,师绾绾是一脸的担忧,聂乘风在他看过去的那一息,侧过了脸。 知道了罪魁祸首,宁亦只笑眼问道:“清桐长老,你怎么来了?” 清桐收到灵蝶就着急忙慌的向这边赶,把完脉,眉头锁死,但这是她一早就料到的事情,和以前一样的糟糕,但也没糟糕到那里去,因为不能在差了。 她说:“还不是师小丫头着急的我同我说速来落枣,不然,你看我稀罕来你着吗?” 她数落着:“我给你的药,你喝过了吗?一天天不听话,也许就治好了呢?也许就云策就找到了九瓣重莲呢?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宁亦拉了拉清桐长老的衣袖,小声道:“清桐长老。” 修仙道路漫漫,青年早早就过了撒娇的年纪,可只要她还在,他就是当年初到上清时,浑身脏兮兮的叫她师叔的小孩子。 清桐暗自叹气。 玉霞关外,仙门百家损失惨重,各大宗门掌门几乎都在那场大战里以身殉道,护住了当时已经岌岌可危的北域结界,使得妖邪不可入人间肆掠。 在众人都以为此次危难度过之时,半月之后,结界再次破了一道口子,何其可笑。 仙门百家倾尽所,只撑了半月。 玉霞关内,三里之内,血染遍地,妖兽尸骸于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摞又一摞,千里之外,宗门内的命牌碎了一块又一块,响彻三日。 没有哀嚎,唯余死寂。 第四日,出现转机,而后就是人人皆知上清明熹神君布阵,杀妖蛇,斩九尾,在玉霞关内筑起妖兽尸骸的高塔,以自己的全部灵力,用本命剑在玉霞关内又重新划开一重结界。 以命破局。 没人知道,一个不过二八的青年,怎么就有这样的能耐去处理这件事,可事实就是,这个青年的的确确将妖兽全都阻挡在玉霞关外。 世人皆道他天赋超然,唯有上清众人在那一天看到了一个血人。 清桐没有见到他在玉霞关有多显神威,她只看了血,源源不断从其嘴中喷出来的血,糊住了青年的眼、嘴。 温热一点点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青年的手攥住了她的衣袖,紧紧的,那张被血充盈的嘴吐不出几个字来,只能无力的一张一合,发出几个不成调的气音。 他说:救我。 清桐早已红了眼眶,絮絮叨叨:“如若云策就找到了呢,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怎么办哦,怎么办。” “你总不会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百年前,她找不到师傅的尸骨,埋了师兄以及数不清不知姓名的师弟的骸骨,百年后,她又要再送走一位。 “明熹啊,在坚持坚持,也许就找到了呢?”清桐说。 她的声调很沉,幽幽的藏住了悲戚。 这是清桐长老第一次对他说,再坚持坚持。 瞥见那缕薄红,宁亦没再说什么,他托着这副躯壳已经行将就木的活了百年。 四十年在沉睡,六十年在恢复。 至少在他还未达成目标时,他不会死,也不能死。 可他还不能答应。 也许呢。 药喝没喝有没有多大用处,没有人比宁亦这个当事人清楚,当然,也没有人比清桐要清楚。 事情的发展在不在意料之内,聂乘九与师绾绾一同被清桐给领了出去,师绾绾很讲义气的在清桐长老询问她时将所有的问题全都往自己身上揽。 第110章 聂乘风在一边魂不守舍。 同清桐长老分开后,师绾绾才问聂乘风,为什么要让她立即找清桐长老来落枣居。 聂乘风也如实相告,这也没有瞒的理由。 “你是说你来落枣居的时候,没有结界。”师绾绾万分惊喜,像是得到了什么惊天的宝藏,她眼中亮闪闪:“你是何时来到那里的?” 聂乘风抿了下唇,没有回答,他问:“玉霞关那一战,不是说小师叔很厉害很厉害的吗?怎么如今……” 师绾绾知道聂乘风早来上清时,就时不时的去书阁去了解情况,大概率那时也将小师叔的事情给完完整整的翻了个遍。 她先是高兴的说:“这下你知道我小师叔的厉害了吧。” 而后又拧眉认真道:“玉霞关一战,非人力所能及,玉简内所描绘的只是大战之时所发生的事情,之后则是评价,而后续的事情,嗯……” “那一战,赢的并不轻松,北域之中封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妖,而魇也在其中。” “小师叔那时也因此受了很重很重的伤,身体不好也是在那个时候。” ----------------------- 作者有话说:01不是想让qt救他。 他是想救自己,可他没办法。 那个时候他很想活。[化了][化了] 第91章 小师叔(十一) 越说情绪就越低落, 师绾绾呼出了一口浊气,挺起了腰板: “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小师叔是这天底下, 最最厉害的人物就好了,没有谁比他还厉害。” 师绾绾对着聂乘风, 坚定道:“我以后,也要成为像他一样厉害的人物。” 细白的手下,铜钱翻转在落下, 一个人的人生经历就在其掌心展现,聂乘风知道, 这世间修士有可未卜先知和溯及往昔的能力。 他问:“小师叔既然那样厉害厉害,那他为何不未卜先知,知晓当年所发生的事情, 去改变呢?” 师绾绾望着他。 在她的视线里,聂乘风进行补充说:“我的意思是,有人可以未卜先知,那么为什么不做好提前的预防……”也许就没有那般的惨烈。 师绾绾亲声说:“你怎么知道就没有人预测过呢。” 聂乘风好奇当年的事情,恰巧, 这些也是师绾绾很小的时候所好奇的,孤雁山上,不只只有落枣居内有四季轮转阵法, 而是整座山都布上了,整个的温度都特地的处于不高不低之间。 可师绾绾偏偏哆嗦了一下。 她说:“百年前, 天下第一命术师, 其乐,于南天山窥得天机,弥留之际以灵鹤传信告知仙门, 才使得仙门早早前往玉霞关布下阵法,不至于打了个措不及防。” “天命不可轻易窥见,当年的其乐不过十六,便就早早离世。” “以天窥命数,折寿,而且,这世间的命术师,并不多,小师叔虽然钻研此道,但他也只是皮毛。”师绾绾说。 这个皮毛,已经算是师绾绾夸大了。 这些年小师叔一直扔着那三枚铜钱,连她的宫铃掉在那都不能算出来,可以说是非常无用,但不妨碍,师绾绾认为她小师叔那那都好。 她说:“你是看到他扔那些的那些铜钱的吧,你不必当真的,小师叔算的不准。” 聂乘风不言一语,不准? 师绾绾跳下一阶台阶,回过头,见人不说话,说了一件事:“他当时说我小时候得摔断腿,可没有,十九过来拉了我一把,没摔倒。” 说来也奇怪,十九一向不喜欢她,那次还碰巧遇见她还不避开,跟了她一路。 * 宁亦在落枣院布灵阵,有事没事的就前往碧玉潭,路过桃花崖总会看见聂乘风在崖前舞剑。 力道是有的,神也同琼桦长老越来越像,就是没有心。 一点也没有。 顶着一张普普通通的皮囊,路过几次,宁亦一下都没有停留,倒是少年默不作声的行了个礼,目送他远去。 师绾绾同大师姐他们去了余城,一向不同意女儿出上清的师昼开始松口,同意将人外放前往闯荡,只留聂乘风一人留在溧水阁。 溧水阁后有片竹林,灵气很足,和桃花崖一样。 宁亦是在某一日才开始驻足在桃花崖前的,因为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云霄正在教聂乘风如何去找自己的心,比起其他人的剑气轻盈,云霄的剑意更为的重,略带煞气。 宁亦依靠在一棵桃树下,百般无聊。 桃花崖太过安静,除了零星几个人会来此练剑,大多数的人则会去练武场。 因为这个地方离碧玉潭太近,离云霄太近。 不少内门弟子被师昼明令禁止与云霄走的太近,修炼修罗道的人是一个没有任何道德观念的空心人,冷的如同一块冰,没有任何的束缚,只听命令,似乎在规则秩序瞬间崩塌时,他就会做出任何不可挽回的事情。 桃树下青年的视线扫过来,聂乘风下意识的将手中挥的剑挥的更加的用力。 一连几日,云霄都在桃花崖,宁亦则是带了把春椅,整个人躺在上面,手撑着头。 飘落的花瓣落在他的肩上,他垂着眼,寡淡的容颜因桃花的胭脂色而变的稠艷。 细微的动静让宁亦睁开眼,而后就看见一开始带聂乘风练剑的云霄此刻正将剑搭在聂乘风的脖子上。 聂乘风正站在的面前,手里拿着什么。 “离开。”云霄此时说。 过多捕杀妖兽,以及找寻寄生在寻常人身上的魇,使得云霄练就了辨别妖邪的绝对能力。 云霄觉得聂乘风是危险。 锋利的刀口将人的脖颈割出血来,聂乘风的眼睛很黑,他望向他,眼中有求助,还有…… 宁亦则歪了下头,少年的脖子汩汩鲜血正顺着脖子向下流,云霄的手中的剑更加陷进去一点。 “离开。”云霄再次重复。 人依旧固执的看向他。 宁亦还是没有任何的举动。 云霄的剑是用九天玄铁所制,由他亲自淬炼,再加上云霄的手劲,只要再逼近,是真的能做到削断脖子,让人血溅当场。 宁亦微微抬手,挥了挥。 云霄这时才将剑抽了出来,聂乘风白着唇,对他咧出了个笑。倒不是宁亦心疼面前的这人,而是被剑刃抵住脖子的聂乘风依旧向他迈出了一步。 他再不出声制止,宁亦瞥了一眼那血肉翻卷的脖颈,望向了云霄。 持剑的人安安静静的望着他,没有丝毫的愧疚或者其他的情绪,刺了就是刺了,死了也真的是死了。 云霄是真的不在意面前人的死活,他是真的敢对同门动手。 宁亦敛眸,少年的手摊开在他眼前,是一颗枣,他要拿出来的,只是一颗枣子,脖颈流下的血濡湿了他衣领,一点点的扩散。 他弯着眼,低低的喊出了三个字:“小师叔。” 大滴的汗从少年的额头冒出,宁亦无动于衷。 少年保持着那个动作,直至流血过多、倒地不起。那颗枣才从后放松的掌心掉落,咕噜噜的滚到了很远很远。 宁亦缓缓的起身,头晕目眩,眼睛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他定在了原处一会,没走一步。 他安静的等待黑暗离去,并吩咐云霄给云溪送只灵蝶,让他去落枣居。 人是云霄背回去的。云溪来到落枣居,看到云霄染上了一身血,不住的皱眉,但张口的话在面对云霄的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时,尽数皆化为了乌有。 云霄是他的二师兄,该有的礼数云溪是一个不差,但其他的什么话话,却一个字也没提,当初云则落入后上池水,本来就是见他的,人到好,一个人坐在池水边的石头上,就这么静静的望着。 二师兄云霄,冷心无情,人人都知道的。 比起充满血腥的修罗道,云溪当初认为云霄更适合走无情道,不为情所累,不为情所伤,孤零零的,无坚不摧。 聂乘风被送到了榻上,脖子上已经止住了血,一瓶的止血粉倒在上面,血什么的都混杂在一起,乱糟糟的。 脸倒是看上去颇为干净,也只是相比于他的身上,虽然满头冷汗,发黏在脸颊上,倒也好上了许多。 宁亦在一边看着,眸中无悲无喜。 云溪来后,处理了聂乘风脖间的伤口。 他没有过多于说聂乘风的伤势如何,而是从药箱里拿出些大大小小的药瓶给宁亦,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注意事项,什么时候吃,几天几次,说的很是仔细,但其实每瓶药上都仔仔细细的贴上了小字条。 宁亦随手拿起了个小瓷瓶,弯着眉:“怎么来我这里把家当全都带上了,清桐长老这几还说你浪费好多药草,看你一眼,她就心肝疼。” 被打趣的云溪很冷淡的说:“这些丹药没有浪费多少,而且清桐长老也不会……”声音平铺直叙,略微的生硬,云溪放轻了音调:“也不会这般的说话。” 第111章 宁亦是相信云溪的医术,不过自始至终也没两句有关聂乘风的话,便就追问了几句。 “聂乘风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雪白的绒毛毯上血污染上了大片,宁亦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云溪的耳朵降下了些许温度:“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罢了,等一会就会醒,等他回溧水阁后,我……” 他被一道视线给锁定住。 宁亦说:“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这些天,就让他在落枣居养着吧,而且绾绾也出去了,溧水他一个人,大约也太冷清了。” 您不是不喜欢有人在落枣居吗?云溪几乎是要把这句话给问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并联想到刚刚在外遇到的云霄。 似有了一点的头绪:“是不是和二师兄有关?” 宁亦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岔开了话题,说:“这些天,你二师兄也要待在落枣居内,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希望无事,勿要靠近孤雁峰。” 云溪点了点头,他说:“我会每天来去为他换药的,保证不会留疤。” 宁亦:“……” 云溪自顾自的:“小师妹回来,发现她护着的人留了一道疤,到时候,大约会怪我没有照顾好她的人。” 宁亦:“……” 云溪自说自话,自行就定好了他今日来落枣居的时辰,宁亦扶额,在人小心翼翼的问好不好时,明确的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理由也很简单,他说:“你二师兄要渡劫了。” 而在恰好,正在不远处树下看枣子的人也微微偏过头,直直的看过来。 宁亦察觉到了,但并不在意。 小时候的云霄比现在的云霄,眼睛要更为的澄澈,现在则多了些许的戾气与杀意,但除去这些,就空荡荡的,与之前并无不同。 …… 浓眉大眼的小孩绷着张脸,握着手中枝丫,安静的望着他,在他离去之际,拉住了他的衣摆。 他点了点头。 宁亦笑了,拉住了他的手。 而桃花林下,风雪之间,雪地上的修罗二字被静悄悄的遮盖起来,无声无息。 宁亦的听到了云溪的话,他说: “小师叔,你真偏心二师兄啊。” ----------------------- 作者有话说:的确都挺偏心的。[化了] 第92章 小师叔(十二) 云霄在原剧本里是女主早早就已经死去的师兄。 也是云霄的死亡, 导致了女主在察觉到聂乘风可能成为妖邪之后,从而进行隐瞒的直接原因。 师绾绾除妖回来的那一日,宁亦躺在春椅上, 他的脸上盖着一本书,遮住了日光。 师绾绾进入孤雁峰内, 便被融入在山间淡金薄雾给惊了一大跳,这是多大的阵仗。 细细的看,那些并不是雾, 而是穿插在林间细密的,看不出的丝线。 宁亦是在师绾绾喊出声前, 撤掉了外面的结界。他的手捏出了一个手势,那笼罩在落枣居上的淡金色薄膜才消散与空气里,像落了场淡金的烟火。 宁亦扯开了盖在脸上的书, 露出了一双眸。 碧空如洗的天空,不见风雨。 “小师叔,我回来了。”师绾绾小跑着进来,身上披着件披风,大约是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 剑背在身后,衣摆处还有着些许的泥土。 盯着少女娇俏的容颜,宁亦将手中的书放置在一旁。 比起一月之前的样子, 少女似乎经过风雪的磋磨,变的落拓, 不再如同养在深山密林间的空谷幽兰, 那般的不知俗世尘埃。 宁亦应答了一声。 空荡荡的手上就被塞了一捧似如云雾的花,红的灼烧人眼。宁亦就见师绾绾的头歪到了一边,盯着院中正在练剑的聂乘风。 她望很仔细, 嘟嘟喃喃的,确认着聂乘风的胳膊、腿等。 似乎在哪儿听到了什么。 知道聂乘风受伤的人不超过四个人,宁亦拨弄着花,大红的花色让他指尖绯红。 这是北域边境的花。 宁亦望着,看到了淡淡的,快要化为透明颗粒的光点从中掉落。 一时间,万籁俱寂。 “你们去了玉霞关?”宁亦问。 本来大师姐说直线返回的,但临时玉霞关似乎有异动,就去瞧了瞧。那花是开在雪山峭壁的,师绾绾觉得好看,便就摘了几簇,从大师姐云昭口中知道了花的名字。 丹云,红色的云霞。 “丹云花,不好看吗?”师绾绾问。 她其实还有别的礼物,第一次出远门,她可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揣了满满的一口袋,能见到的都买了,不该买的也买了。 确认了聂乘风大概率没有什么事,师绾绾就坐在了一边,将什么糕点啊、面具啊、手串啊等物品堆在小茶桌上。 比起玩的,她带的更多的是吃食。 宁亦望着,摇着头拒绝了师绾绾打开的枣泥糕,晃了晃手中的花。 他说:“很漂亮。” 宁亦解释了这花的来历,透红的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血色:“丹云只在北域盛开,其他地方都活不了,大片连着一片,的确很漂亮。” 小师叔夸着花漂亮,可师绾绾却觉得他似乎有一点的难过。 是因为她给他带来了玉霞关外,让他觉得难受的东西吗? 师绾绾后知后觉,正准备将那几簇丹云从小师叔手上夺回来,小师叔却笑了,递给她一手串。 师绾绾看了一眼,手串中,唯有一颗珠子的形状略微大了点,赤红的珠子中有点细长的碧色,眨眼一望,又不见了踪迹。 来不及定眼细看,就听到小师叔说:“你觉得他如今的剑术如何?” “谁?”师绾绾将那串珠子套在了手上。 意识到小师叔说的是聂乘风,师绾绾摇了摇头,并非是说聂九没有进步,而是剑刃破空,已然有了凌冽的姿态,但还不够,只是在模仿,蓦然的,师绾绾意识到什么,窜了起来,火急火燎的将还在练剑的人拉走。 难怪她说,为什么聂九的剑术,这路数越来越不对劲。 原来是和云霄学的。 宁亦看着师绾绾将人拉走,将桌上没有收走的物品都整理好塞进了乾坤袋。 他准备等人来的时候,将这东西交付给她。 一个小姑娘,出门一趟,应该是高兴极了吧。 聂乘风被拉着离开了,临走前对着那檐下人行了一个四不像的礼,回溧水时,一路都在听师绾绾对他的絮叨: “我说的,你是不是没有听?” “不要和云霄在一起,不要靠近他,云霄师兄有些特别,不是说他不好的意思,就是,他的剑术你不要轻易的学,到时候,学了个七七八八的,我也不知道……” 该怎么救你的话,师绾绾没有说出来。 许是出门一趟,在看见大师姐面对那些寄居在人体里的魇,利落果决的挥出一剑,让她明白,原来大师姐并不像她看到的那般沉静端美,她是一柄已经染了血迹的刀,该挥剑时,不会因为有所阻碍而放弃。 魇,寄居在人身体操控他人的魇,无法驱逐,就只能就地斩杀,不留一点的余地。 哪怕那些人,还存有一点的意识。 师绾绾心下一沉。 上清的多数人都知道,二师兄云霄,太过的邪。 他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濒死在他眼前,不施加援手反而火上浇油,给其一剑。 即使事后调查出,那人的确是他口中的妖魔奸细,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向你请求帮助,你在无任何凭证,只单纯的凭借着直觉就断定这人不是好人,给其一剑,是否太过的武断? 邪到没人敢接近。 修罗道以杀伐入道,一念神,一念魔,二者之间,则为不可控。 若有朝一日,二师兄一念成魔,师绾绾不知道,面对他的会是什么。 师绾绾的蹙眉纠结,让一边的聂乘风垂下眼眸。 他什么也没问,但隐隐约约的,他知道了些什么。 当然,唯一他能确认的事,师绾绾能察觉到的事,微生宁亦一定知道。 白日下的人,撑着脑袋看向他时,微微勾唇,在笑。 他在看他。 是算计还是其他,他都在看他。 …… 聂乘风走后,云霄还是在练剑。 宁亦不说话,也不打断。 细薄的丝线将整个孤雁山给交缠住,宁亦看的见,他想,那还在练剑的人应该也看的见。 与落叶纷飞中,宁亦对上了云霄的眼睛,他在看他,清清朗朗。 师昼不明白一个似乎连心都没有的人,是怎么能选修罗道的,他劝了,不同意。 宁亦至今还能回想的到那天,男童跪在大殿外,那时的小小的一个还未走上修道的路途,跪了一整夜成了一个雪人,差点就要没了。 师昼还是心软了,点头同意,而后便是连连叹气。 第112章 云霄是宁亦抱回去的,小孩子不重,似是感受到了温暖,搂住了他的脖子。 躺在床上的时候,见他要离开,勾住了他的手。 不是没有人在这条路上扎根,而是选这条路的人意志坚定到无坚不摧。 他们的心并非空空荡荡。 师昼不算是个极好的掌门,那时的宁亦想。 他太过的优柔寡断,如果是大师兄在的话,就算云霄就此死去,都不会有如今的这个场面出现,可惜,他们都死了,掌门的位置,有且只有师昼可以登上。 守着一座座空山,到如今的繁荣稳定,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如果我有办法能一定救下你,但我没有去做,你会怨恨我吗?”宁亦在云霄走近后,随口一问。 宁亦没有看云霄,而是拾起了一边的枣子,走了个十一,来了个云霄和聂乘风,碟子里的枣子没有一日空过了,都是新鲜从树上摘的。 如果日子一成不变,也算不错。 宁亦塞了一个进口中,没什么味道,连一点的气味都没有,淡到如同在喝水。 云霄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他问:“那您想我死吗?” “不想。”宁亦说。 “嗯。” 在某一瞬,宁亦似乎在云霄的身上看到那个孩童的身影,似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他。 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一夜,男孩只是问他,是吗? 在他点头的那一瞬后,没有任何犹豫的起身,踏着风雪跪在了长生殿外。 簌簌落雪,纷飞不停。 那一日来临前几日,宁亦住进了西阁楼,云霄给他收拾东西,他的脸还是板着的,没什么表情。 他给了宁亦一个乾坤袋,然后,什么也没说了,就走了。 临了,露出了一个笑,很淡的一个。 宁亦有时候觉得,云霄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 天雷落下的那一日,孤雁山山上只留了一个人。 宁亦睡的很沉,他听见了雷声震震不歇,但始终无法睁开眼。 能昏昏沉沉将头抬起后,面前的一切景象皆和西阁楼不甚相关,模模糊糊的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 白玉台,锁链,以及那棵已经亭亭如盖矣的枣树,啪嗒”一声水滴落入寒潭,听了上千年的响动让处于茫然阶段的宁亦缓缓颤动着长睫。 北域,宁亦在心里默念出名字。 而后,在一声巨大的雷声下,他在叹息,还是在想什么,意识已经完全不清晰,唇无声的动了动,念出了他并不在意的名字。 他道:云霄。 宁亦没有见到云霄最后一面。 云霄死在了他所亲手布下的法阵内,连一块躯体都没有留下来。 孤雁山是上清最偏的一座山峰,同时,它的灵力也最为的充足。 布阵、护人、杀人,一气呵成。 救云霄的方法也很简单,用他找到的上古甘木为其缓冲致命一击。很早之前,微生宁亦就已经着手这件事情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那块木头生出了枝丫。 ----------------------- 作者有话说:是的,那块木头活了[哈哈大笑] 第93章 小师叔(十三) 云霄死之事, 一日之间就席卷了上清。 师绾绾也是在这个时候,去找宁亦的。 大约是在落枣居待的太久,有了亲近之意, 聂乘风也跟着去了,一路上, 师绾绾在同聂乘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对于云霄的离世,师绾绾其实没有多大的感觉。 她自小就没有同他亲近过, 自然也不会难受。 只是,小师叔的话。 聂乘风跟在师绾绾的身后, 望着她腕间的手串。 红中有缕碧绿一闪而过,让他不住的想要掠夺。 一场雷劫过后,落枣居一地狼藉, 不过到底是上清,也只是短暂的一瞬,又造出了一模一样的出来。 宁亦没闭眼养神,这些天,他一闭上眼, 就能神游千里之外。 双手双脚皆被束缚住,耳边除了水滴声,就再也没有什么了。他又被困在那里, 无法挣扎,只能等待。 白日的光落在身上, 四季轮转阵还在运转着, 宁亦却觉的冷,从骨头缝里刺进去的冷,似要冻出冰碴子的冷。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将他带回来的师父, 想到了已经死去了很久的师兄师姐。 玉霞关那日,如果他先动手,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只要牺牲他一个人,谁都可以活。宁亦不后悔,也不觉愧疚,他只觉的冷,冷的他牙齿打颤。 冷的他想到了七岁那年的大雪。 他是幽明神族历来灵力最为强盛的圣子,他以为他会带着他的族人坚守在北域的结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只是,那天的大雪模糊了双眼,他跌倒在地,栽进了雪堆里,唇被冻到发颤。 群山环抱,风雪飘摇。 他趴在地上,那火把正一点点的向他靠拢,那些曾对着和蔼露出笑容的人或恭敬的人,皆冷冷的望着他。 他们说,那是他的宿命。 祭台上,他的族人口中所念的咒术让他后背的骨头似被抽走再碾碎般的疼,在他的哀嚎里,那些声音越发的大,一天天,一年年。 神之后裔,用残留下来的上古神器造出了残缺的半神,丢入北域阵法中心,至此幽明神族不受束缚,可自行踏出北域。 唯独他自此不见山、不见月、不见风雪。 云霄的乾坤袋里除去了给他收拾的物品,还留有一张字条。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宁亦抬头,看到正与师绾绾一起跨进门的聂乘风。 微生宁亦算到了自己的机缘出现在了聂乘风身上,同见到他的第一面,他就也知道了,为什么他的机缘会在他的身上。 聂乘风是魔神。 一只还未成为魔神的小怪物。 那道眼神格外的寒凉,聂乘风只是一眼就僵在原地,似是簌簌白雪落下,要把他冻死在风雪里。 “小师叔,你还好吗?”师绾绾小心翼翼的问。 宁亦的脸色很差,他摆了摆手,没说话。 如今山里的温度不算低,人的狐裘还裹在身上,低低敛眸,肤色如同透光的薄纸。 落枣居的结界被冲坏了,如今,谁也可以进来,宁亦是不太想见这两人的。 世间总会在百年或者千年、万年内存在大气运者,而如今,他的面前正正好出现了这么两位,无论结局是什么,他们都是被天道偏爱过的存在。 他们的存在能让北域动荡的情况得到缓解,甚至是终结。 当然,也是他的转机。 小师叔神情恹恹,自始至终对于她的话只是点头或摇头,师绾绾也不再多待,临走的那一眼,一向粗枝大叶的她瞥见了宁亦领口处的雪白,那是一身的白衣。 师绾绾沉默了半晌,拉着聂九离开。 聂乘风看到了青年向他往下的轻微的一瞥,很轻且不动声色的。 一盏茶后,微生宁亦再次看到了聂乘风,少年看懂了眼神,又好似没懂。 不是所有的约都要去赴,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该去见。 例如他,一个心怀叵测的人就没有必要去见。 可是他来了。 他来了。 “看见我,您很惊讶?”聂乘风问。 宁亦摇头,他只觉好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让你成为什么,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 “你想把我变成第二个云霄?” “我能让你变的更强,比任何人都要强。”宁亦说。 “你没有回应我。”聂乘风说。 “……” 在人的目光里,聂乘风没有感受到压迫,只有平静的倦怠,那种倦怠使得他的身体每一处都异常的疲倦,像春雨打落在枝头,轰然掉地的白玉兰。 风雨过后,花残了一地。 他望着他,似是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聂乘风有一瞬的失神,他有一刻的想,倘若微生宁亦此刻正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他怀疑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被大火炙烤,受千刀万剐。 很奇怪。 他该杀死他的,他会杀死他的,聂乘风一遍一遍的告诉着自己。 “桃花崖云霄的出现,你让他教我剑术,是想让我代替他,成为下一个只听你话的云霄是吗?” 被戳破心思,宁亦没有不好意思,他说:“有点吧。” 聂乘风诡异的有些愉悦,他想问为什么是他。 就听见宁亦接下的话:“可你到底不是他。” 云霄没有这么多话,也不会有过多的眼神,只听,只做,他该是意志坚定的,可他偏偏就死了。 微生宁亦至始至终都在做最坏的打算,他认为云霄扛不过这次天雷,的确,事实也如他所料,云霄死在了这里。 但在宁亦眼里,云霄至少还能撑过下一次的天雷,靠他自己。 第113章 琉璃心,不为情累。 一颗空荡荡的心,总要比一个装满天下苍生、心怀大爱的要来的通透的多,可惜,身不负气运。 人死了,他的计划还要推进。 宁亦温和的对着聂乘风说:“你可以选择拒绝我。” 聂乘风:“然后让你就把我的事情给说出去?” “……” “你想让我做什么?”聂乘风眸色不定问:“应该不是单纯是想要教我吧。” …… 师绾绾自从出去一次后,就一刻不停歇的往外跑。 落枣居外被毁掉的枣树用灵液浇上几滴,如今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宁亦眯着眼睛望着树下少年卷起落叶的剑锋,懒懒的将书重新盖在了脸上,不开窍,没什么用。 手耷拉在外,指甲圆润薄的如同玉片。 聂乘风练完剑,精力还是充沛的,在落枣居的这几天,聂乘风时不时的被投喂丹药,甜的,苦的一大堆,一开始他还留了个心眼,在云溪与清桐长老来的时候故意服下。 云溪那时的表情似要撕裂他,阴恻恻透着股湿冷。 没毒,甚至于是个好东西。 倒是宁亦见到了,笑了笑说他多疑。 增强灵力的丹药,这些年,清桐长老为了微生宁亦的身体着想,大约是不会给的,只有云溪会。 那视线一直落在身上,宁亦也未管。他半眯着眼睛,也未睡着,处于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状态。 直到一声略微的,清脆的珠宝碎裂声传入耳朵里,他才睁开眼。 聂乘风站直的躯体在那一动。 既定的轨迹被打乱了,聂乘风看了一眼还没有落下来的日头。 以往这个时间段,微生宁亦不会醒,大约是身体的原因,他很少走动,不是坐着,就是躺着,连清醒的时辰也格外的少,只是闭着眼睛,似尊玉佛。 而此刻,这尊玉佛动了。 宁亦能断定师绾绾出现了危险。 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细微碎裂声。 原著也是在这个时间段,聂乘风身上的魔气被师绾绾发觉,从而奠定了男女主感情线发展的基调。 她知晓他是魔,但还是偷偷隐瞒了下来。他却虚与委蛇在其中周旋,妄图趁着这么善意还存在时,杀了这唯一的知晓存在的人。 相爱相杀,不死不休。 而让聂乘风如此急迫的,就是师绾绾的大师姐他们,在一场外除魔卫道时遇到了妖魔伏击,近乎全部阵亡,这让聂乘风察觉到了危险。 如果师绾绾一旦反水,选择揭发他。他的可能也与云霄一般死去,因为难以控制的失控,被提前布下法阵,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他。 她不会救他。 少年今年十五岁,还是极小的年纪,眉宇间还未长开,青涩中有着些许的阴冷,倘若他没有做出这一决定,此刻的微生宁亦似乎可以预料到少年三年之后的模样。 世有公子,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他定眼,在人垂眸的下一刻问:“你愿意和我去乌山村吗?”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聂乘风说。 只有一个答案,问他有意义吗? 宁亦起身,周身发麻,遮阳的书被他丢到了一侧,他像一个正常的师长一般,抚摸着聂乘风乌黑的发,望着远方的山峦叠嶂,郁郁葱葱。 他问:“倘若我给你这个拒绝的机会呢?” “……” 聂乘风摇头,在那微凉的视线里,他似触碰到了在水中碎裂的月亮,一地的静谧,一地的残破。 “我不信。”他说。 他的心跳的很快,咚咚的在跳。 宁亦笑着叹了口气,语气微扬:“那我就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毕竟,你不相信。” ----------------------- 作者有话说:[化了][化了][化了] 第94章 小师叔(十四) 聂乘风不知道微生宁亦为什么出乌山村, 只是,他一出了上清,隐隐约约的, 有什么玄而又玄的落空感,使得他不住的提高警惕。 宁亦不甚关心, 只是在聂乘风过来时,问:“你不关心我们为什么要去乌山村吗?” 聂乘风坐在一边:“就算您是要去死,我也跑不了啊。” 平静中隐隐透着疯感, 风雨欲来。 宁亦知道他在讽刺他,拖着这个残缺破损的躯体, 还要离开上清。他咳嗽了一声,脸颊发白,唯有眼神还极亮, 唇色艷红。 他笑着说:“就算我死了,我也会让你活下去。” “……” 宁亦的面前是扔出的三枚钱币,在落枣居,聂乘风总能看到微生宁亦漫不经心的投掷,一遍又一遍。。 聂乘风:“是凶是吉?” 宁亦拾起钱币的手微微一顿, 神色自若道:“大吉。” 聂乘风挑眉,道:“师绾绾说你的卦从未准过。” “你的话有点多了。”宁亦说,同时将铜钱塞回了袖子里, 欣慰道:“看样子要比在上清活泼的多了,一张脸笑着, 就跟化上去的一样, 假而虚伪,这样看上去才对嘛。” 聂乘风无话可说,他在一边抱着剑, 垂眸盯着飞舟边上的云,“此去你是去找师绾绾的吧。” 在上清,微生宁亦几乎一天都在躺着,结合之前前往禹州的那一趟,聂乘风近乎可以断定,微生宁亦偶然的心血来潮,大约是别有居心,他懒的动,有时候连手都不愿抬一下,宛如一具尸体。 聂乘风心头一刺。 宁亦说:“出山门时,一句话不问,到现在才问?不怕我此番出去,就是为了除掉你。” “……”把他带出上清,再杀掉,太麻烦了,聂乘风本想说,如此费尽心思的想杀他,未免也看的起他,不如就地格杀来的痛快,但兜兜转转的,张开嘴的却是:“我信你。” …… 宁亦笑了一下,“你这么警惕我,现在告诉我,你信我。” 聂乘风:“是你想让我相信你的。” 云层翻涌,天边霞光万丈。 宁亦叹了口气,眉眼俱弯,五指向上摊开,手心里赫然是刚刚被收起来的铜钱。 见人不动,宁亦道:“这是鉴于你信任我,从而送出的礼物。” …… 乌山险峻,整个山体隐于雾中,踏入地界内,宁亦未来得及叮嘱聂乘风跟紧他一点,面前的景象就瞬然变化。 满天的大雪飘落,眼前的景象寸寸凝结,宁亦单手掐诀,还未完成,一只手便拉住他的衣摆,四周的树木深深,男童的眼很是沉寂,但他的手却攥的很紧。 他在向他求助。 宁亦侧耳,一抬眼,簌簌掉落下的雪上,一群黑袍人落在了他的眼前,刀上血迹还未干透,血滴蜿蜒了一路。 单手掐诀,宁亦胸口蔓延的痛感使得他四肢百骸都有种撕裂的痛感,他的脸色发白,人却没有表现的太多,一只手护着身后的小孩子,将人的视线给完完全全的遮盖住,让其看不见接下来的场景。 血雾,满地的血腥,看不见任何的躯体,只有血迹。 无妄教众的的确确都该死,不择手段,献祭孩子,妄图使神魔附体。 男童的眼睛黑黝黝的,宁亦蹲下身,他摸了摸男童的脸颊,柔软一片,温热的同秋日湖中被晒了一天的水面。 男童的手还未从将他的衣摆给松开,他只是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什么。 宁亦揉了揉男童柔软的发,呢喃的几句话:“以前的你是这样的吗?” “蛮乖的啊。” “幻妖编织梦境,魇破人心神,他们居然认为,你是我的魇啊。” 宁亦轻笑出声,脸白的让人心惊,弯下的眼睫轻扫下眼睑,极薄极淡,敛尽神思。 “可惜啊。”宁亦说,他的食指轻点男童的头顶,与此同时,他的唇畔溢出了一点点的血迹。 宁亦接住了全身瘫软无力的男童,乌鸦的叫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依靠着他的那具躯体此时此刻无任何的呼吸。 男童的眼还在睁着,倒映出他的样子。 宁亦一只手擦掉了唇上的血迹,而后盖住了那双眼睛。 天幕在他面前塌陷,地动山摇,树倒山倾,一切都在消失,包括他怀中的人。 只有梦中那个被他认为在意的人死去,一切都将归零,不复存在。 从幻境中出来,聂乘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宁亦擦了擦唇上的血迹,他没有向前走,而是一只手扶住了身边的树,发丝从他的身侧滑落。 唇色极艷,眉间愈发的冷。 乌山一行,微生宁亦、师绾绾与聂乘风在原剧本中都没有来过此处,只有师绾绾师姐他们一行人在此栽了个大跟头。 如今男女主都未按照原定的计划实行,皆在此聚集,宁亦的耳边却迟迟没有等到系统世界线偏离的预警。 与微生宁亦分开,聂乘风就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上清,回到了落枣居里他时常练剑的枣树下。 第114章 处处透着不对劲,聂乘风的手搭在剑柄上,慢慢的握紧,只是还未拔出,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同于往日披着狐裘,一身的白,如今的人身上一身的淡青嫩绿,似春日枝头刚探出来的芽叶,脆生生的冲淡眉间冷意。 唇一弯,不再是极淡的神色,寡淡无味,似咬上一口,能尝上一丝的甜。 不冷,像是能够的到了。 聂乘风松开了剑柄,疑惑的喊了一声:“小师叔。” 微生宁亦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在春椅上躺着,随手就拿起一边倒扣在桌上的书放置脸上,这就是微生宁亦训练他的流程,聂乘风不觉不对。 只是,他又喊了一声:“小师叔。” 被频繁的喊来喊去,微生宁亦将书向下移,广袖扫过,青衣黑发,病弱气少了点,少年风流意气就凸现了出来。 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得起神仪明秀,朗目疏眉这八字。 “我们不是在乌山吗?”聂乘风的声音因那人蹙眉而放轻了不少。 微生宁亦好笑道:“乌山,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这是生病了?” “十年了?”聂乘风喃喃,有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 那人站起来,缓缓的向他走过来,微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衣服上的风雪气息淡了不少隐隐有着花香。 聂乘风在那人关怀的视线下,头晕目眩,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那人在对他笑,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冰冰凉凉。 “没生病啊。”那人说,眼睛清亮亮的,似是意识到什么,食指轻戳他的脑袋,宽大的袖子抚过面颊,柔的如团水,嗔怪道:“你啊。” 不对劲,聂乘风告诉自己。 只是也许呢,也许就是过了十年了,只是他突然忘记了? 聂乘风似登上了飘渺的云端,脚下虚虚的,总有种随时都会掉下去的错觉。 那人又躺回了春椅上,懒懒散散的,手搭在一侧,面上被日光一照,富有生气的,不至于如一易碎的瓷器,随时都会碎裂 。 那人问:“绾绾几日之后就要举办合籍大典,你的贺礼备好吗?好歹当初也是她救你出来的。” “合籍大典?” 微生宁亦诧异道:“你不记得了?” 一头雾水的聂乘风隐隐约约的想起来什么,合籍大典是修仙界与道侣结为夫妇的一个见证,类似于人界的成婚。 只是,和师绾绾成婚的是哪位? 聂乘风不解着,但记忆却在此刻凭空多出来一段,他在宁亦目光下说:“是我在月城遇到的那位?” 微生宁亦笑道:“你这不是记得吗?” 为什么能如此的对他说话呢? 聂乘风不解,可他无法挣扎,他似被温柔的网给细细密密的罩住,呼吸都困难,但人就无法自拔的往里面钻,他的脑海中,合籍大典这四个字不住的晃荡。 他向那人走过去,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唾沫进入咽喉,一切都在被无尽的放大。 他说:“小师叔,你愿意当我的道侣吗?” 比起回应,先让聂乘风听到的是利剑出鞘的嗡鸣声。 那人将他那柄挂在腰间的剑给抽出,搭在了他的脖颈处。 微凉的剑身抵在细细的脖颈上,微生宁亦笑的轻佻,一点点移动着剑锋,搭在了人的下巴处,轻声细语道:“聂九,我可是你的小师叔。” 比起带来的危险,聂乘风最先关注的是那人的笑,以及他骤然起身时所带起的风,淡淡的香气,隐隐约约的就快散去。 他固执的哀求道:“小师叔。” 聂乘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坚持到近乎像是要匍匐在那人的脚边,成为一只卑微乞怜求爱的狗。 那人将剑慢慢抬起,聂乘风也不住的仰头,在那一瞬,他听见那人说:“好啊。” 微生宁亦在笑,只是在下一刻,他就睁大了眼睛,似乎遭受了极大的背叛,眼睛睁的滚圆。 聂乘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他手中的剑,并义无反顾的插入了他的腹部。 血涌了出来,聂乘风抽出剑身,那具身体没了支撑,骤然坠地。 聂乘风眸中一片阴鸷。 他望着手上溅上的血迹,不擦拭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微生宁亦怎么会答应他呢? 他爱他? 微生宁亦会爱他。 宁亦怎能可能爱他! 骗子,只能是骗子。 他笑了一下,阴恻恻的冷。 第95章 小师叔(完) 宁亦找到聂乘风时, 少年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血还往外冒,手上的剑插在地上, 硬生生的没倒下,还拼了命挺起了腰杆。 宁亦封了身上几个穴位, 吞了颗丹药就上前去,将人给扶住。 聂乘风茫然的望过去,眼前人影憧憧。 血还在继续流, 宁亦一只手拿了颗药丸塞进人的嘴巴里,随后才望向了面前的, 戴着由青铜面具装神弄鬼,不知是从北域何处逃出来的妖魔鬼怪。 只是一眼,宁亦就断定面前的人是只妖, 还是只大妖。 黑袍罩住了全身,脸也被遮的严严实实,唯有一只手露了出来,光滑细腻,似是女子皮肤。 “微生宁亦?”那人出声, 低沉沙哑同只乌鸦在吱哇乱叫,隐隐约约的,宁亦听出了咬牙切齿。 他得罪过它。 分辨不出是那只妖魔, 宁亦拿过了聂乘风手里的剑,一手扶着这人, 一手拿剑对准着那只妖, 端的是持剑斩妖,不死不休的架势。 但真要兵刃相接,宁亦直接撕裂了灵符, 来了个无影无踪的消失术。 徒留全身包裹住的妖僵直在原地,发出嚇嚇的气笑。 没关系,人她还能找到。 只要那件东西还在他身上。 骨头泛着酸,宁亦将扶着的人放置一边,用剑挑开聂乘风已经被血浸湿的衣衫。 血此时已经止住了,不过那伤口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宁亦望了一会,准备处理的伤口的手顿住,整个人靠在了一边,等人清醒。 乌山上布了个巨大的阵法,从下向上看,阵纹铺天盖地的压下,让人喘不过气。 宁亦仰头。 玉霞关外的那道屏障只要还在,大妖无论如何也不出不来。 就算出来…… 宁亦侧过头去看现在昏迷不醒的聂乘风,至现在他都还未听到系统给出的世界线偏离提示,大约,可能如今他造出的影响还未达到偏离阈值。 聂乘风一醒来,就见极其绚烂景象,碎灵灵的光从天空坠落。 凛冽的罡风自他面前吹来,让他睁不开眼,只模模糊糊见到一道身影。 那人举剑,一剑砍向天幕,震耳欲聋。 上清有关微生宁亦的事迹数不胜数,最出名的也就是玉霞关那次,不过由于没有任何影像石将其记载,聂乘风无法进行任何的联想。 如今见到,坚定不可摧折的剑意直冲上云霄,砍破了的天,狂风呼啸,云雾散开。 聂乘风怔愣了好久。 尤其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那人向他走来,如梦境中的那样将手抚过他的额头,眼皮。 他愣愣的,眼中涌起一片热意,胸膛中似生出了片海,激荡不平。 “微生宁亦。”他喊。 宁亦没有在意聂乘风的大不敬,他笃定的说:“你的身上有琉璃珠吧。” 云溪将那只砍不死的妖物杀死后,你拿走了它心口碎裂而掉落的琉璃珠吧。 禹州江城浮罗山,宁亦早些年去过,山脉之中的琉璃珠使得江城灵力充沛,灾害也要比他城要好的多,尤其这座山的蜿蜒曲折关联于人间王朝更迭。 宁亦也就没将上古遗留在人间的琉璃珠给取出。 传说,琉璃珠,可使白骨生肌,亡者魂归。 宁亦没给聂乘风解释的机会,他说:“乌山上,有滴神女泪,传说是当年神女由旬因见人间疾苦而落下了一滴血泪,而在此地化为了潭水,而那滴泪就藏在此处。” 无论是杀魔神还是封印魔神,上古众神所留下来的器物总归存有灵性,会在其中给与一定的助力或阻碍。 而剧本中,云昭一行人为何在此处遭遇了伏击,也有了解释。 对于微生宁亦所说的,聂乘风不知如何去说,他的瞳孔骤然似被放在火上烤,疼的让他的手不住的向往里抠。 痛感加剧,可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是魇,魇跑进去他的眼睛里去了! 记忆里模糊不清的女子弯下腰,蹲在他的面前,抱着她哭。 她没有一天不哭的。 他出生那日,她在哭。 他被人说是妖怪的时候,她还在哭。 她总是哭。 年幼的孩童眼皮子底下是不断在水里扑腾,近乎是要孩子,他静静的望着,只是猛的,他被推倒在一边,有个女人跳了下去,把人捞了起来。 漆黑的夜里,他跪在屋外。 第115章 半夜女人跑出来问他有没有错,他摇头,女人又是哭,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她说他没有一颗心,是个异类,问他,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那时的他是怎么回应的? 他说:“你不是总因为他欺负我而掉眼泪吗?他死了,我不受欺负,你不就不会掉眼泪了,你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女人似乎是用眼泪做的,她一直哭,哭个不停,她说他不能这样。 女人总说,他们会在艰难的世道里好好活下去,可她还是死了,死的时候还在掉眼泪。 灼热的泪落下来,像要把他的皮给烫出一个窟窿。 好人是活不长的。 这是聂乘风在被抓起来,偶然大发善心拉住了一个瘦小的,妄图逃脱囚笼的小男孩所得出来的结论。 又或者,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因为其默不作声而被当做小妖怪之时。 又或是女人因为他而被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被迫离开槐花巷,死在不知名的某一日时。 小男孩怕的牙都打颤了,还要为了那个许诺带他出去的少年而撒起了大谎,指认了他这个救命恩人才是罪魁祸首。 要活,就不能有心。 要成为一个恶人。 他本身就无情爱,应当过的很好才是。 聂乘风从来都不后悔去往上清来逃避无妄教拿他当容器的决定。 也不后悔答应微生宁亦来到乌山,遇到了大祭司。 微生宁亦的身体不好,只要他死在了路上,死在了乌山,就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他只需要同大祭司合谋,再上演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戏码,就能施施然的回到上清,一切都能恢复最开始的模样,甚至于更好。 只是…… 他没跪下去,还拒绝了大祭司回去无妄教的命令。 微生宁亦,微生宁亦…… 聂乘风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干涩的唇微微张开,入目的就是那张他在幻镜中看到的张脸,极近的,甚至于要贴到他的眼前。 轻薄的如高山不散的云雾,握住就会开始消融的冰雪。 在他意识还没清明之际,那极淡的唇,伴随着刀剑刺入血肉声响,擦过他的脸颊,掠过他的耳膜。 温热涌至他的手上,粘稠的,向下蜿蜒滴落。 风雪清冷的味道直直的扑过来,聂乘风一低头,全身僵硬,手在抖,他的剑贯穿了宁亦的腹部,大片的血蔓延开。 “微生宁亦……”他呢喃。 发生什么事情了? 聂乘风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听见了师绾绾撕心裂肺的喊叫,也同样的看到了微生宁亦对他张露的笑颜。 那人手握着腹部的那柄长剑,在仅他能看到的视线里,将剑身又向里面推进了几寸。 宁亦的最后一眼,是聂乘风骤然紧缩的瞳孔,他本来是想给其一个安慰的拥抱,但手却不受控的向下落,一切悄无声息。 他死了,死在了聂乘风的手里。 千里之外,大雪不停的北域中,一双眼睛缓缓睁开,锁链随着那人轻缓的动作,阵阵符文在其上浮现。 潭边的枣树枝繁叶茂,宁亦捡起一颗掉落在边上的,用袖子擦了擦。 他又回来了,他感叹。 只不过随着他的动作,锁链上的符文阵法越来越亮。 宁亦微微蹙眉,但还是若无其事的将枣子塞进了嘴巴里。 不甜,不苦。 细细的长睫敛尽了他眸底的情绪。 从离开上清一夜后,他就将一只灵鹤放飞,透出消息给师昼,聂乘风不过是无妄教送来上清的奸细,掐好时间,在师昼带领人前往乌山来救被困的师绾绾一行人时,在撤退路上,大庭广众之下,让已经神志不清的聂乘风亲手将长剑捅入他的腹部。 一直活在上清庇护下的师绾绾才会当头一棒,才能不得解脱。 在历经师姐被伤,亲眼看着同门被杀,曝尸荒野,自己也差点死去的绝境里,师绾绾才能痛的刻骨铭心,痛的撕心裂肺。 才不至于同原本剧情中,那样为男主进行遮掩。 在爱还未萌生时彻底的掐断,成为死敌。 这个计划不算天衣无缝,只是他死了,那么所有的,都只能成为现实。 聂乘风成了劫走他的无妄教奸细,成了杀死他的妖物,他会被正道追杀,成天道认同的另一天命之子的憎恶。 一个妖物走上修仙正途,怎么会有所成就呢。 被无数的恶所裹挟,成为魔神,才是最终他该走的路,他会因为宿命再次来到北域,他会再次见到他。 是上百年? 还是上千年? 宁亦不知道,他缓缓的站起身,带有符文的锁链震荡,缓缓的收紧,勒住他的脖颈。 长发逶迤,铺散在白玉祭台上。 宁亦的动作未有停歇。 动作因脖颈、手腕、脚踝的桎梏而十分滞缓 ,那镣铐锁进了他的灵魂里,妄图压迫他匍匐在地上。 可他依旧站了起来,拾起了掉落在祭台上的果实。 他只是希望,聂乘风应该能更快的成长起来,能与他见上一面。 枣树还是很茂密的,枝繁叶茂,张牙舞爪的占据着洞穴中一大空间。 天山包含着怨念的水滴落在寒潭中,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三年,宁亦是在枣树已经掉落了半边叶子,快要被寒池中的水给冻死的那日见到了已经成为一方魔头的聂乘风。 彼时的他连抬头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的格外的艰难。 他抬头那一刹那,那原本正欲上前的人面色变得很是奇怪。 冷着张脸,像是见到了千千上万次,这样的他。 长发已经长了又长,他的样貌定格在与聂乘风分开的那一年,聂乘风不至于认不出来他。 他不该想扑过来杀了他吗? 聂乘风身上此刻魔意滔天,他该想杀死的人就应该是他。 宁亦从计划被聂乘风杀死的那一日,系统的提示音至始至终都没有响,似乎是坏了。可偏偏登录世界的提示音还存在。 每个世界的主人公都出现了差错,那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宁亦不相信只与他待了几个月的人能在他如此算计下还能对他生有怜悯,甚至于爱。 他会杀死他的。 也如宁亦所料,聂乘风在盯着看了他半晌,动了手。持剑飞身过来,落下带血的刀刃,但剑锋却停在他脖颈处一寸的地方。 那人的声音轻而不确定,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说:“微、生、宁、亦。” 一字一句。 聂乘风想过微生宁亦没有死,那一天的所有如同一场大梦,那人手拿剑身向腹部插去的动作成为他午夜梦回挣脱不掉的梦魇。 那样的人怎么会死? 他算计他成为上清,甚至于仙门百家的公敌,他怎么可能会死,那他的意义在于哪里。 第一年,聂乘风想,再见微生宁亦,他一定会率先杀了他,啖其肉,喝其血,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第二年,亦是。 第三年,亦是 …… 数不清的追杀令,似乎只要一个闭眼,就会有把刀从他身侧压下来,砍断他的头颅,这些都是拜他所赐。 宁亦就该死。 他告诉自己。 宁亦是看见聂乘风停了手,刀刃一转就开始砍他身上的锁链。 “你在做什么?”宁亦费力的喘着气问。 锁链与剑刃碰撞出火花,聂乘风的脸近乎扭曲,一剑下去被弹飞至很远很远,细小的石块从他上方掉落,他爬了起来,拿起了掉在手边的剑。 他不去听宁亦的问话,不想,不回应。 锁链上的阵法被这般对待,使得被桎梏的宁亦近乎要趴下去。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自行拯救过自己,只是,没有成功。 他安安静静的望着聂乘风,不去说锁链上的符文压迫他的神魂,也不说他一剑的动荡对于他来说会收到多大的痛苦波及,只是望着。 聂乘风陷入癫狂,他砍着锁链,不知疲倦的砍着,被弹开了不知道多少次。 在他要举刀的下一秒,他听到: “聂乘风,没用的。” 那双猩红的眸看过来,宁亦笑了一下,他说的话很艰难,似乎有什么压迫他的胸膛,让其喘不过来气。 声音断断续续:“杀死我,比将我带出去更为的简单。” 那张脸文弱的笑着,无任何的血丝。 聂乘风理智一点,但手下的动作没有停,他心中有着自己的答案,微生宁亦是个骗子,所以,不要听,不要去想,他所有的一切言语都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 聂乘风放出狠话,伴随着一阵的叮里哐啷:“死了,不就便宜你了。” “微生宁亦,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宁亦没有感受到聂乘风的杀意,虽然聂乘风口口声声说要杀他,但自始至终,那柄剑他都没有架到他的脖子上。 第116章 砍累了,人就在一旁坐下来,大约在这洞里待的久了,冷的蜷缩在一边。 垂着眼,低着眉,一个杀神,看起来要乖上许多。 宁亦出声道:“你背靠枣树,可能会好上许多。” 聂乘风没听,闭着眼休息。 “我没骗你。”宁亦说。 那闭眼的人睁开眼,视线扫过来,“你真的没有骗过我吗?” 宁亦:“……” 宁亦大约可以想象的到这些年里他遭遇的苦楚,可他没有说什么,只道:“你可以杀了我。” 他不做辩解,聂乘风的额头有块疤,破坏了其艳色外貌下的柔,多了阴毒与狠辣的气息,他这些年,过的的确不好,只是,那道疤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不容易祛除掉。 大约中了毒? “我为什要杀你。”聂乘风说。 呼出的白气散在他眼前,洞中很冷,白玉祭台上的人只穿了层薄薄的衣衫,露出赤裸的脚,伶仃的似一只手就能圈住。 聂乘风转移视线,“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掉,对我未免太过不公平,微生宁亦,你比我要狠。” 那一幕血色,聂乘风能记一辈子,至此之后,天翻地覆,他只能在逃脱不掉的宿命里苦苦挣扎。 漆黑的眸,无尽的怨恨刺入宁亦的眼里,宁亦陈述事实:“你带不走我。” 如果聂乘风能愤怒的大叫杀死他,宁亦还不至于困惑,书中对聂乘风的描述,就是睚眦必报,在遇见他这个害他沦落如今的罪魁祸首,如果他是如今的聂乘风,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人杀死。 没有系统的提示音,没有其他的声响,有的只有风雪的呼啸,雪水的滴落。 宁亦目光柔和,提起了口气:“我去禹州,不是为了师绾绾,而是为了你,我想看看,能让我得偿所愿的人究竟是谁,我知晓你的苦楚,也知你的过往。” 宁亦的目光与聂乘风对望。 “在这么多年里,你应该不断的进行推演过,我为何要这么做。” “那么,现在我告诉你。” “我被困在这里太久太久了,百年,千年,我已经记不清了,北域是上古神魔大战后的埋尸地,怨念,邪气随着雪水融化而滴落在台下的寒潭里。” 宁亦拽了拽身上的锁链,眉心一蹙。 “聂乘风,你很无辜,可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你只能如此,魔神的命格,你总会来到这里的。” “况且我也从未骗你,你的确比之前要强大许多,不是吗?” “哪怕被人追杀,人人都想杀你,但你的确也活着,并达成了你一直以来的愿望。” “聂乘风,你值得了。”话毕,宁亦被人按住。 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宁亦向后一仰,头晕眼花。 墨发散在脑后,白衫与墨色相交织,旖旎非常。 那双手卡在他的脖颈处,没有用力。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告诉我的话,我想,在上清的时候,你问我的那些话,是不是代表你也有些不忍,你其实没有想这么做,你死后的第一年,上清发布悬赏令,我被人追杀至今,我每天一闭眼,都会想到会不会有人会在我休息的间隙,砍下我的头。” 宁亦不为所动,他配合的用手去拽聂乘风掐在他脖颈间的手。 一滴泪掉落在他的脸上,宁亦看着他。 聂乘风咧开嘴:“你从来都没想到我,自始至终,你都没有问我,我脸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你一直在利用我。” 宁亦目光沉静,望了过去:“难道你不是吗?倘若你真的没有邪念的话,你和我都不会出现在乌山。” 我给过你机会的。 下一刻,宁亦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这是他没料想到的结局。 一如初见的那双眸望着他,亮的惊人。 一柄长剑贯穿了两人的腹部,大片的红的至他们身上晕染开,白的成了红色,黑色一成不变。 聂乘风在笑,将头埋进了宁亦的脖颈处:“我好困啊。” 我很恨你,也很想杀了你,可是,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却很高兴。 第一年,我觉得你没有死。 第二年,也是。 第三年…… 你想激怒我,杀了你,没关系,我成全你。 利用也好,想死也罢,我都陪着你,不问缘由。 世界在宁亦眼前碎裂,如夏日流萤,在光亮里,脖间的温热愈发的明显。 “7551。”他不自觉的呢喃出声。 ----------------------- 作者有话说:聂乘风不是第一个来到此处的,很久之前,上清的开山老祖来到这里,废了半条命,缺了半条腿。 他比聂乘风要有眼力的多,他一眼就看出了宁亦的半神之躯。 宁亦问他,愿不愿意杀了他。 上清的那位摇头,递给了宁亦两颗枣子。 他叹气,笑的温和表达了歉意,他道:“我还有未过门的妻子,还有孩子,我无法断了因果。” 弑神者,为天道所诛杀,此生,与之相交者,命途坎坷,暴毙而亡。 没人能救他,也没人能杀他。 寒潭水,怨气凝聚,他这位为北域奉献一切的半神,迟早也会淹没成他所束缚的那些妖物一样。 世人都无辜,有时候,微生宁亦也在想,他无辜吗? 他没想活,他想死在这里,成为这埋尸地里的其中一员。 第96章 任务完成 【世界登陆中, 宿主017号请准备。】 【滴,已正式登陆,请完成角色扮演, 祝您旅途愉快。】 【登陆次数:97/5】 “师尊,大师……师越现已诛杀望春台。” 宽大的袖口拂过棋盘, 宁亦的手微微一抖。 楚宣抿着唇,也看到了师尊这一失态的举动。 师尊最憎恶妖邪,如今大师兄身负妖王血脉, 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师尊虽下令诛杀, 但这么多年的教导在,也定会心痛。 袅袅飘浮的熏香,棋盘中的棋局纵横交错, 宁亦垂眉,握在手中的圆滑棋子正一点点的化为流萤。 他扭过头,而楚宣那张充斥着担忧的脸此时也同他手上的那枚棋子一样,正一点点的消失。 所有的物品,苍穹, 都在扭曲变形。 嘈杂的雨声逐渐远去,雨链流水变缓,近乎于无。 所有的都在消亡, 露出最空茫的黑。 这般景象,宁亦并没有多少的意外, 他就静静的看着。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 主角师越, 死了。 宁亦都能回想的出,师越此时是以何种模样离世的。 仰面倒在望春台的泥地里,束发的青色发带断裂, 俊秀的面容上,长发有几缕粘在脸颊上,身下是汩汩流出的血,大雨一冲,一地的血色蔓延。 这是不知道多少个周目时,师越死后,他去时的景象。 根据系统手册来说,只要世界支柱死亡,世界就会崩塌,宁亦感觉自己应该惊叹于此番世界在他眼前崩塌,因为他未见过,可意外的是,他并不觉得眼前的景象有多么的难以接受。 他只觉得应当如此,就该如此。 扭曲的空间成为虚空,只留下惨白的一点。 在刹那间,世界又再次的凝聚。 消失的殿宇、山石、苍穹重新出现在眼前,与此前一般无二。 地动山摇,飞沙走石,一息间的骤然崩塌与重建似乎只是一场幻梦。 与之前的91次重置一样,一切都倒退到了师越死去前三天的黄昏。 宁亦依旧坐在偏殿的亭子中,不过面前的棋盘空空荡荡,天色已经逐渐暗淡。 他的面前跪着个人。 青年的背挺的笔直,垂着头,不言一语。 宁亦不着痕迹的拿过一边的云子,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将棋子放入盘。 “师尊。”跪着的那人喊了一声。 青年的声音偏哑,他跪了三天,滴水未沾。 宁亦自己与自己对弈:“我的话,你是一个字也未听,沧渊是要闯的,妖蛇是要砍的,你真当自己无所不能?” 师越跪了三天才把人跪出来,也知晓自己错了,尽量显得可怜。 微微抬起头,露出了一道结痂的伤口,从颧骨到嘴角。 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了朵根茎透红的花,双手向上捧。 “师尊,您对我的吩咐我一直记得,也没敢忘,一年禁足在青铜山,我亦听了。只不过您最近几日忙着与掌门商讨仙门比武这等大事,又为明锐小师修复灵根而忧心,我就想着让您轻松一点,去了沧渊,伏击了妖兽,才夺取到血藤花。”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 那道伤疤明晃晃的落进宁亦的眼底,他没有多言语,而是如同很多次那样,将倒着茶水的花口杯向外微微推。 师越眼睛一弯,就知道师尊不再怪罪他,摇晃着站起了身。 第117章 按照其修为来看,以及身上所带的丹药,无论如何,师越都不会在他面前呈现出如此情形。 宁亦亲瞥了一眼,开口道:“你最近几日就在青铜山中反省,无事不得出。” 师越脸上笑着将花留下,高高兴兴的喝了茶水,转身就离开了偏殿。 徒留宁亦一人对着棋盘有些发愣。 上个世界依旧没有结算。 而这个世界,经历过如此多的世界重置,每一次的登录提醒却雷打不动的出现在他的耳边。 以及上个世界,在他记忆里突然出现的代号,7551究竟表明的是什么? 他在人偶世界的代号? 宁亦感觉自己似被一层水球包裹住,只要有一根针刺破屏障,他就能窥破真相,只是那根针他要在哪去寻? 季宁亦因该被人厌恶,死在不知名的角落。 沈宁亦也因该陷入舆论风波,得不到任何人的爱而死去。 人偶也应该在开场之时,成为一微不足道的环节。 尤其是微生宁亦。 在他的刻意中,在破坏人设的前提下将剧情搅的七零八落的,并精心算计了主角聂乘风与师绾绾。 寄希望得到系统的偏移提示的提醒,又在进行一定的试探。 聂乘风的人设至始至终是不择手段的活下去,而在最后,他居然能和他一起赴死,宁亦是没有想到的。 并在那一瞬间,宁亦有了隐隐的猜测。 光滑圆润的棋子被他摩挲着,聂乘风前脚刚走,91次的世界重置让宁亦察觉殿外细微动静时,便已知晓了来人是谁。 姜水,他收的第二个徒弟。 红衣黑发,双眸沉静如水,漂亮不缺飒爽。 她是来给师越求情的。 “何事。”宁亦问,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姜水行了个礼,“刚回来,想来看看师尊。” 前些日子,莲城出了几只小妖,姜水就领着几名要下山历练的弟子前往去降服,如若不是她的离开,子桑宁亦则不会忧愁于明锐的灵根该如何修复,也不算忧愁,只是略微麻烦一点,需要其在等一段时间,等到仙门大比之后。 姜水是个恨不得一天掰开成两天用来修炼的人,非必要不来此处。 宁亦摆了摆手,道:“也难为你有这个心了。” 小姑娘眼睛直直的看过来,也没话说,也不离开,就算不了解她的人,也知道她有话说,可她也就是不说。 * 当年带她回来时,是灾年。 小姑娘赤脚走在小道上,衣衫不净,头发糟乱。 她身后的几里,瘟疫肆虐,尸体已经一摞堆了一摞,谁也不知,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是怎么走出来的。 天上的秃鹫盘旋,黄沙弥漫,宁亦也是在那时见到了姜水,小姑娘唇干裂的冒出血,体力不支的倒在了地上,缓过了神,没了力气,就用手爬。 宁亦把人抱了起来,小姑娘已经完全的没有了意识,只喃喃念叨着,祈山,阿爷,反反复复的来回的念叨,直至昏迷。 这场大旱是由一只妖毁了此处灵脉所造成的。 妖只能带来毁灭,绝望。 十三岁的姜水失去了把她养大的阿爷,也没有同她念叨的那样,将心心念念希望根落故里的阿爷带回祈山。宁亦带她回去的时候,那一地的尸体都被就地焚烧,化成了灰,姜水来晚了。 小姑娘没哭,对着宁亦就跪了下来。 就此同宁亦结下了师徒情分。 姜水原本是没有名字的,阿爷叫她丫头,她就取了旁人叫阿爷的姓,自己给自己取了这个名。 旁人都叫阿爷叫姜乞丐。 水字,是因为那年的大雨未曾落下,阿爷临走前,连一口水都没喝上。 从知晓那场干旱是由一只百年小妖,因为一己之私所造成的。 从瘟疫肆虐与哀嚎声走出来的小女孩,就变成了如今杀妖不眨眼,让妖一听名号就闻风丧胆的罗刹。 * 小姑娘心眼不大,什么都摆在脸上,就等着人来问。 宁亦率先问道:“什么事?” 姜水说话吞吐,支支吾吾:“没什么事情。” “……”宁亦叹了口气,也不对弈了,“说吧,是为大师兄师越来的吧。” 姜水眼前一亮,也没点头也没摇头,在外冷脸果决的姜水仙子,在师尊面前却是个拧巴沉默的小女孩,要一个一个问才出声。 姜水是不达目的不会走的性格,但她却也不会死缠烂打让人屈服,而是站在一边等你注意到她。 意外的,宁亦听到了姜水说: “师尊,大师兄已经在青铜山待了近乎一年了,你还要将他拘在那多少时日啊,而且,因为毁坏药圃中的百年绒草而禁闭一年未免太过了。” 姜水的声音是在宁亦注视下越来越轻的。 宁亦断定于她的话不是她心中所言,大约是某人给的词,至于是谁。 宁亦不在意。 他说:“当初我带着你师兄回来,师祖给算了一卦,说他此生名有一节,若越过去,此生无虞,若未跨过去,此生就止步于此。” 同姜水说其理由,不用多细,只需要说,她就会信,也会走。 望着姜水离开,宁亦久久没有收回视线,手指棋子轻敲桌面,望向天际苍穹。 这一日,姜水还在为师越说话,可三日之后,奉子桑宁亦话杀了师越的人还是她。 宁亦这个人设与姜水是差不多的。 都是亲人死于妖魔之手,不同于姜水死了一个,子桑宁亦的全族都死于妖魔之手,只留他一人苟活于世。 再加之百年前仙妖两道签订了契约,休战千年,而在此条件下,还有众多小妖流窜于世间,吃人屠杀,坏事做尽还死不悔改。 由此种种,导致子桑宁亦对于妖邪的态度过于极端,只要出现在他面前的妖,他便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而在三天后,则是师越暴露妖身,被众人围剿的戏码。 按照原剧本,师越则会假死脱身,逃之夭夭后一路打怪升级,最后登神,向债主讨债并获得一众美女青睐的龙傲天剧情故事。 然而,一切的所有都停滞在了三天后,师越没有逃脱,无数次死在望春台上。 宁亦不解这其中有什么变故,就算在怎么发展,师越都不至于死在望春台。 可他就是死了。 死在了姜水的剑下,死在了子桑宁亦的命令中。 子桑宁亦的心太狠,对于妖的态度又过于尖锐,师祖在时,过于担心其心境崩坏,无数次开导,但未让其内心有多少的改变。 妖就是妖,就该就地诛杀。 无辜的妖是妖,无辜的人也是人。 子桑宁亦那一日,对着灯火通明的大殿上的人影,第一次,未表露出尊敬。 他的声音不颤不抖,仰着头,神情澄澈,未流露出多少悲伤:“子桑一脉,唯有我活了下来,阿爹一生未杀一只无辜的妖,所以,当子桑一脉有宝物传言扩散时,它们用一只濒死、未有孽障的狐妖取得了我阿爹的怜悯,拿到了扶摇谷的法阵布局,将六十口人屠戮殆尽。” 宁亦说:“我听到了利爪破开人肚皮的声音,也听到了他们在讥笑于我阿爹的愚蠢。” “我亦知晓这世上千千万万只妖里亦有良善之辈。”殿中烛光映照与他脸上,瞳孔深处是万籁俱寂的无尽苍茫,宁亦声音坚定,“他们无辜,可这世界上千千万万的百姓也亦无辜。一只妖的出现,就能搅动一方城不得安宁,百姓为何要赌一只本性就无任何慈悲的妖是良善之妖。” “杀了一只,就能减少此种惨案的发生。” “我为何不杀!” 子桑宁亦与高座之人对视,“我要杀!我要杀的这世间妖邪听我名号就退避三舍。我要杀!我要杀的他们,踏出妖界便能回想到人头落地的毛骨悚然。” “倘若这世间妖邪肆虐,那就是我杀的不够多,我要杀,我能杀!” 子桑宁亦对于妖邪的容忍度极低,在知晓师越的那一瞬,他就已经有了决断,没人能动摇他的道。 是妖就会杀,杀的毫不犹豫,即使那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弟子,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死。 是妖必诛。 这算是宁亦此次扮演子桑宁亦这一人物的锚点。 宁亦分析着,姜水却是去而又返,身边多了个人影。 “……” 宁亦望着那两人,捏着棋子的手微紧。 这是91次重置后,唯一一次出现了不一样的剧情。 师尊的视线扫过来,明锐向姜水身后躲了躲,雄赳赳气昂昂要为大师兄师越抱不平的气势瞬间灭了,低眉顺眼成了个乖宝宝。 宁亦不说话,气氛压抑,明锐先说了话:“师尊。” …… 师姐对于气氛的把控近乎于无,明锐知晓自己得不到她的救助,牙关一咬,低下了头:“师尊,大师兄也是为了我才出了青铜山,你就不要生他的气了吧。” 第118章 宁亦不语。 明锐听不见回应,将知晓的事情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而且,大师兄也是为了准备你的生辰礼才硬要出去的,师尊,你就原谅他吧。” 原谅? 宁亦挥了挥衣袖,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被转移到不知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这个世界,不同于前几个世界给他一定的时间缓冲、带入,又或者是直接从他出现的片段开始进行人设带入,而是直直的,不留余地,将他拉入这个片段。 好像,是要让他做出选择。 子桑宁亦因为师祖的那一卦,而给师越一年的禁足,为保全他的命。 可到头来,让其陷入危险的却是因为他。 是他让师越死。 无论如何,只要这一年未过,他认为师越说情说出一朵花来,子桑宁亦都不会松口。 第一日,无事发生。 第二日,姜水闯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人,同那91次一样的流程,宁亦去了青铜山,确定人为妖,当着一众人的面,对着姜水下达了死命令。 他要师越死。 姜水跪下接下令牌时,眼中似有迷茫,但最终坚定。她不明白为何一夕之间对她很好的大师兄成为了妖,只是,是妖,她就会杀,杀了妖,才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死。 第三日,天下大雨。 整整三日,与前91次一模一样。 黑白子将棋盘给铺满,水顺着雨链落下,雷声阵阵,不见天光。 宁亦将一子落下,再过三个时辰,楚宣会带来师越被诛杀的消息。又或者,是明锐来此,说师越已逃出了青云宗,无限重置的魔咒被打破,不会再有第92次。 手中云子如温凉的玉,一子落下,满盘皆输。 宁亦敛眉。 会有第92次吗? * 大雨之中,望春台上,对于姜水的招式,师越都尽量的躲避,但腹部还是不慎被刺伤,血将青色衣裳晕开。 他同很多次那样,问道:“师尊有话对我说吗?” 对面也是相同的回应,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上,师越都能知道姜水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没有,他只说了一个字,杀。” 心声与那道声音重叠。 而后,是那块令牌被拿了出来,不用看上一眼,师越都能知晓它的细节与纹路,银白色,上面刻着子桑两个字。 见它如见师尊。 师越周身的灵力散去,大雨滂沱,只是一下,他就被淋了个透心凉,姜水的剑就那般袭来,裹挟着寒霜,师越闭上眼睛,等待着下一次的重来。 他能无数次离开望春台。 只是,从沧海回来,师尊遥遥看过来的视线里,师越那久久未动的心就跳了那么一下。 他迫切的想知道,师尊能否对他心软一次,在知晓他是妖后。 哪怕二十年里养了一条狗,杀了也会有些不忍与难过吧,哪怕就一丁点。 可惜,没有。 他一次次死在望春台上,直到合上眼的那一刻,那人都没有来看他一眼。 冰凉的水顺着脸颊、发丝滑落,师越笑了一下,他不准备躲,千千万万次,他总会等来他的春,只不过会晚一点,再晚一点。 只要有一次,那就够了。 那柄剑迟迟的未刺入他的胸膛,师越睁开眼,只见寒剑断裂,他的身侧出现了一道身影。 从为师越挡下这一致命伤时,宁亦就知道自己的人设崩了。 他还未发出质问,那悬于半空还未落下的残剑碎片折出来的光落入他的眼底。 记忆纷飞。 教堂内,圣母玛利亚雪白的雕像前,少年趴在地上,呕吐着鲜血,随意擦了擦嘴角,半死不活的说:“01,我好像要死了。” 彼时他站在一旁,一身神职装扮,同教堂里的色彩完美融合,似乎只要拿起一本圣经,就能为其进行一场驱魔仪式。 只不过那时的他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动。 过了很久,在少年似乎要吐血身亡,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时,才蹲下身,给人塞了一颗药。 他说:“7551,这是最后一次。” 而后,有一次,就有无数次。 被巨龙扔飞至悬崖的炮灰王子,夺嫡失败的落魄王爷等,几番的命悬一线,少年望着他,笑着等待死亡,又或者是感慨又略带认命的喊了一声:“01。” 他不是宁亦,而是快穿局首席执行官系统01。 缓过神,宁亦低下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青年,大雨打湿泥泞的土地,那人仰头,如同第一次在吸血鬼世界于教堂见面那样孱弱。 01伸出了手。 他道:“您好,宿主017号,我是您的辅助系统,执行官01号,期待与您的协作。” 师越没有缓过来,愣愣的呢喃出声,“师尊……” 与此同时,一声提示音出现在01的脑海中,似是出现了数据延迟,带着细微的电流声。 [恭喜执行官01号任务完成度百分之百,欢迎您的回归,007号系统向您致谢!] [次啦——] ----------------------- 作者有话说:emmm,之后算番外吧。[化了] 很多地方,感觉和之前想写的大相径庭,尤其到后面的时候[裂开] 第97章 001 未来式的极简风格, 空旷的望不见尽头的房间内,无数块屏幕无任何的外力高悬于半空之上。 两个身穿制服的年轻人站在正中央。 黑色极具的肃穆,空间里隐隐约约的冷光更将制服衬托的笔挺。 一人道:“01号快要苏醒了,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微抬头,望着上方电子屏的年轻人道:“我将他的任务改为了人设扮演, 只要扮演人设不ooc,就会得到及格分,最后一个世界的时候, 我真的很愤怒,我愤怒于我的所有都不能打动他, 可是,他还是来了。” “他还是那样,冷静而清醒的望向我。” “但是, 他不爱我。” 陈冯食指屈着抵在上唇上,觉得好笑。 比起01的一身冷清,017号长着张过于清隽的脸,气质却是偏向烈焰太阳般的灿烂光辉,外向开朗。 可实际上, 当初快穿局被病毒入侵,一系列防御系统失灵,通往外世界的通道所存在的能量只能让一个人通过。 01将机会给了017, 这人在那时候就疯了。 快穿局重建,01的数据进行漫长的修整, 在快要苏醒之际, 这人就开始了他的计划,进行了一场名为爱的测试。 陈冯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呢?他当时……” 陈冯的话没有说完,就被017打断, 眸中血丝遍布,“最后一个世界倘若我不进行回溯,或逼他作出抉择,他可能不会做出一点违背人设的事情。” 陈冯叹气,01是个死脑筋,教出来的宿主尽管从7551的排名爬到如今的这个位置,脑袋也是个直的,不拐弯。 他再次向017号陈述一个事实:“快穿局的系统里不存在系统必须保护宿主的规则与指令,所有的第一条都是,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开展人道主义的救援。” 陈冯的本质是想告诉017,他所认为异常冷酷的执行官01号并非是只只看数据辅助系统,而在某一刻,由数据所生成的人,有了自己的私心。 不出意外的,陈冯听到了否定的答案。 017不相信。 他偏要给予他答案的人肯定的回应,任何的猜测出来的答案对于他而言,都只是谎言。 他要听到,要有确切,光明正大的宣誓。 陈冯:…… 难伺候。 耳边响起提示音,陈冯双手一摊,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蓦然的就想起当初01给他写的报告,其中对017(前7551)的评价: 无畏,比胆怯先来的是鲜血。(ps:有一点的粘人。) 何止是粘人。 01将生的机会给了他,他就认为01是想同他拆伙,认为他抛弃了他。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陈冯不在说话,只是告诉了017,01快醒了,就离开了监控空间。 系统和宿主的感情问题,和他这个局长有什么关系。 * 宁亦苏醒的过来,是躺在一纯白休眠仓内,他的数据还未完全的恢复,身体动作微微迟缓。 当初病毒入侵快穿局击溃了当时本就出现动荡的数据链条——连接各个世界的通道。 造成了巨大的能量外泄。 休眠仓打开,宁亦的手搭在一侧,坐了起来,于舱外局促的人来了个对视。 “阿青。”宁亦喊道。 青年对他笑了笑,手放在身后。 7551是宁亦不知道绑定的第几任宿主,与其他的宿主不同,他脆弱的似乎在任务开始的那一刻就会死去。 是刚进入快穿局的一只幼鹿,干净纯粹,但死的很快。 如果不是主网分配错误,他的宿主不可能是他。 第119章 纯粹干净的人在一次次成一次次命悬一线之际,那涌现出的灿烂微笑,让宁亦有了一瞬动容。他看着他一点点的成长,直到他成为了如今的017号。 他的缺点很多,不惜命这一点就能让他头疼。 只是,他很乖,乖到他的命令即使与原本他想要的结局不同,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不过,双脚踏上地面,无数的记忆涌入宁亦的脑海中。 他的手撑住了休眠仓,一边的沈见青连忙上前,却被那人抬起的目光给震在原地,那双眼睛里,一抹淡蓝一闪而过。 他完完全全的都想起来了。 01问:“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不同于各个世界里的01,在主世界中,这唯一对于他们来说相对真实的世界,不用扮演任何世界里的角色,01的模样没有任何微小的改变。 极度的冰冷,凉的同无机制流窜在空中的蔚蓝色的电子数据。 沈见青迎来了他最终的宣判。 他破罐子破摔道:“不可以吗?” 01的语气平缓,说出利弊关系:“一个世界运作需要能量,而91次的重置行为,极其不理智,你的意识会在世界意识的压迫下造成难以预估的损伤,同时积分也会快速的下跌,如果不是我意识到不能在这样下去,你是不是还要继续。” “沈见青,你不可以这样。” 不能这样的不计后果。 他的发疯总能在这人的目光下,变成小孩子的打闹。 017的目光变的哀伤。 最初开始的设计,017就想将任务变为攻略计划而不是炮灰扮演,只是在某一瞬,他迟疑了,因扮演而产生的爱,那是爱吗? 他否认了。 他只需要这人的一点点动摇,为他做出一点不符合人设的事情,而后,这条裂缝总会无限扩大,这人总会把他放在他的心上,总会有那么一天。 沈见青的颓败同枝丫上开的山茶花,突兀的一下子掉落,连带着整个花苞,极为的决绝。 “你对师越的死亡会有一点点难过吗?” 01在017的视线里摇头,“不会。” 他不会为谁而难过,剧本中的人设就是这样。 017的眼睛蓦然的就红了,01看着他用手搭在了眼眶前,又蓦然的放下,声音里是压制住的沙哑,只是一瞬,人就这样了。却还在竭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他问:“那我呢?” 你会为我而难过吗? 01能听到一丝的电流声不知从哪里传过来。 理疗室中寂静非常,不同于017的情绪外露,01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表示,他安静寂寥,默默无闻。 你不能要求一个从满天数据里诞生的生命个体拥有极致的情绪表达,这对他不公平。 017的难受,痛苦,01可以理解、知晓,但他很难得去感同身受。 01说:“那些都不是你。” “那些都由我扮演,为什么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这样。“ “你是在否定了我的所有吗?" “你扮演的那些角色中,掺杂了一些不属于你的意志。” “可那些都是我。” 017对着01重复:“那都是我。” 01与017对望,沉默的死寂蔓延开。 01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爱我。 不要丢下我,哪怕死,我都可以和你死在一起,别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将我推的很远很远。 如果死亡可以让我和你在一起,那没有关系,我愿意。 可这些,017说不出口,他的嘴张了又张,哑然无声。 他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大颗的滚落。 猩红的眼尾,投出的视线无一的不在说明他的心里正升起了一场巨大的海啸,惊天动地,又无声无息。 我希望你能为我所扮演的那些人物所动摇。 另一方面,又希望你只动摇。 如果不是,我可以如同树木修剪枝丫,只留下你最偏爱的那一支,我无比希望、渴求与你爱我。 可是,我也会嫉妒。 嫉妒你爱的不是完完全全的我,我害怕于那个世界的‘我’被你无尽的偏爱,但是,如果一切都已经发生,没什么关系,我能演,也可以演一辈子。 我希望,你能爱我,哪怕每一天,都只爱我一点点。 01蹙眉,017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漆黑潮湿的一双眼睛,无声落雨。 01的唇微不可察的动了动,肯定道:“你是喜欢我,对吗?” …… “所以,才做了这么一个局吗?” 希望他打破人设的界限,做出一个抉择。 01说:“靠重置轮回下来的喜欢,那不是喜欢,对于子桑宁亦来说,那是怜悯。” 长久的静默。 回应01的是:“那你怜悯我吗?” 子桑宁亦不会动摇,他的人设就是屠杀一切他目光所及的妖,他不会怜悯。那怜悯的人,会是只会是披着子桑宁亦外壳的01。 他怜悯了吗? 01不知道。 他走向017。 如果是为了快速联系快穿局,摆脱当时的困境。 依靠玄而又玄的直觉认为打破人设桎梏是脱离的一种方法,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副作用。 可是,当真没有一点其他的想法吗? 一个重置保留着一切记忆的人,一次次奔赴望春台,他自己的死亡之地,91次。 他真的一点没有私心吗? 大雨滂沱,吵闹的雨声,越看越复杂的棋盘,犹豫不决的落子,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吗? 小世界是小世界,主世界是主世界,01一向分的很清楚。 01没有说话,而是在017骤然猛缩的瞳孔里,凑近了他的脸颊,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了一下他的唇。 他说:“我没有怜悯你,而是,大概、可能、有一点,喜欢你。” “快穿局中的规则,不同于你进入过的机械世界,它不强制要求系统将保护宿主摆在第一条,而是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给予宿主帮助。” “017,沈见青,我以为你知道。” “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 沈见青第一次见01,是一个他极其不能理解的世界里。 存在着一群吸血鬼和一群拥有着神力的神父。 他还很不凑巧的就成为了一只吸血鬼,还没开展炮灰任务,就被圣水给烧的半死,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等待着死亡。 而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去时,那一直存于他脑袋里的那道声音的主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雪白的衣衫,大大的衣摆,比建模还要精致的一张脸,低眉垂眼。 快昏迷的沈见青下意识的扬起了笑,思绪混乱,他想着人身后如果有了一双翅膀,那就是个天使了,毕竟吸血鬼都存在了,有天使也不算太突兀。 只是,他又想,也许那人就是天使呢。 见到他也不跑,他的脸好疼,身上也好疼,圣水就那么厉害,一泼在他的身上,和硫酸一样,发出刺啦刺啦的腐蚀声。他一定面目全非了。 可那人蹲在他的面前,身后模糊的光透过来。 柔柔的略带些冰冷的意味。 沈见青在闭眼时的那一秒想,也许,他就是遇到了天使呢。 然而,他没有死。 被他称作天使的人站在他面前,轻轻道:“7551。” 没人不害怕死亡,只是,在死亡的前一秒,我遇见了你。 至此,死亡我不再惧怕。 与你分开才是我唯一的梦魇。 不要抛弃我,不要离开,爱爱我。 ----------------------- 作者有话说:一开始想的就是这个。 弄了一个局,希望你喜欢我,但又不希望你喜欢那个世界的我,我嫉妒我自己,但如果是你,那么,我枝繁叶茂的一部分,只留下你喜欢的那一片,也可以。 017拧巴、潮湿、唯一的爱。 01早就给了提示,只是017不相信,然后作来作去。 对了,01是真的爱工作。 他觉得,工作要和生活分开,然后,017毁他[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