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死后长出了触手》 第1章 《哥哥死后长出了触手》作者:苏卿瓷【完结】 文案: 伪兄妹|人外|双c| 病态依恋清楚系恋母妹x无私奉献照顾型人外男妈妈 - 阴暗潮湿的雨季,我最爱的哥哥死于一场火灾。 - 我与哥哥感情很好,生活在同一家孤儿院,后来也被同一户人家收养。 哥哥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但是他骗了我,他死了。 我亲眼看着哥哥的尸体被送入焚化炉,烧成了灰烬。 我很伤心,哭了整整一天。 夜里,我的床铺陷下了熟悉的弧度,我嗅到了刺鼻的烧焦味。 紧接着,我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妹妹,我说了,哥哥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 哥哥一如既往的哄我睡觉,熟悉的摇篮曲唱得温柔动听。 我依偎在祂的怀中,有什么东西轻轻拍打在了我的肩膀。 我看到了,是哥哥的触手。 - 眼前的哥哥变得软绵绵的,祂打开了自己的腹部,欣然的邀请我去祂的怀里玩耍。 我抚摸上了哥哥的脸颊,深陷的地带将我的手指完全吞噬。 哥哥的眼球一并看向了我,祂的哺育袋也张开了嘴,吐出的白丝编制成了我爱的模样。 我静静躺在了祂温馨的哺育袋中,看着闪现而过的浮光掠影,我问: “哥哥会生下我吗?” 哥哥没有说话,祂的触手因为我的话语欢心的舞动,最后又紧贴在了我的脸颊。 湿漉漉,黏糊糊的。 指南: 1.哥哥一开始的身份认知是人类,后来才变成了人外。只不过这两种都喜欢无私奉献,奉献给女主到了病态的地步 2.女主有雏鸟情节,有肌肤饥渴症以及恋母依赖。 3.内容有微恐元素,大部分时间男主为了让女主开心,是以“哥哥”的形象出现。 4.会有男二男三等角色出现,起到一个推进情节的作用。 5.两个差不多都病病的,只不过病的角度与程度不一样。不在一个户口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6.sc,he,算是细水长流小甜文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甜文 现代架空 忠犬 主角视角:江清欢 卫晏池 配角:林静云 其它:人外,克苏鲁,触手,甜妹,男妈妈,gb, 一句话简介:哥哥就是妈妈呀 立意:平平淡淡才是真 第1章 阴阳 南方的梅雨季,一旦下起了毛毛细雨,就会持续好几天。 哥哥死去的时候天气也是如今天这般潮湿。 步入梅雨季,手机里的天气预报就没有一天是准确的。不过好在老天有眼,临近下班的时候这场大雨终于结束。 江清欢惦记着家里的衣服还没收,药房的门刚打开,她就一溜烟冲了出去。 午休结束过来踩点上班时,狭窄的停车棚里已经挤满了电瓶车。 江清欢那会儿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眼见着阳光灿烂没有丝毫下雨的迹象,干脆就露天停车。 现在倒好,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过头的气味,使得雨后的味道并不清新。江清欢盯着自己裤脚边沾上的泥点,心情更是糟糕。 刚将电瓶车解锁,她就看到一辆车横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撇了撇嘴,眼见着面前的漆黑轿车缓缓摇下车窗,露出了一张她分外熟悉的脸。 是秦川墨。 男人见江清欢扯上一抹礼貌疏离的微笑后,立刻用手指了指医院,轻轻为自己解释起来:“我今天刚好有业务需要来这里办理,碰巧顺路要不要坐我的车回家?” 江清欢摇了摇头,她顺手从遮阳被里掏出了一块抹布,胡乱抹了把自己的车座后,利落地坐上了小电驴。 “不用了。我坐你的车回去,隔天还得走过来上班,太不划算了。” 婉拒了秦川墨的好意,她骑着小电驴扬长而去。 雨已经完全停下。从医院到家里的距离非常短,骑个四五分钟就能抵达。 等到江清欢将车停在楼下,她才发现秦川墨还是在跟着自己。 漆黑的流畅型车身,在灯光的照射下,想不忽略都难,更不用说秦川墨还将车灯完全打开,直直的照在了她身上。 这更会让江清欢觉得自己像是“犯罪嫌疑人”,车门打开,秦川墨长腿一迈下了车。 男人狡黠的微笑让江清欢想起了狐狸。上挑的眼尾使得他看谁都是那副含情脉脉的模样,偏偏眼眸一眯,却又会让人感觉疏离,所有的念头都在此无处遁形。 江清欢懒得看了,她只盯着秦川墨那形状姣好的唇瓣,盯着那颗圆润的唇珠一上一下,吐露出了自己不爱听的话语。 “我看你刚下班,有没有空赏我个脸一起吃顿晚餐?”大概是觉得这样说话实在是太过冒昧。末了,秦川墨又补充上一句:“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更何况又不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而且去的是那家你上次提过的餐厅,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 声音说到后来越来越小,江清欢瞥了秦川墨一眼,立刻婉拒。 她本就属于那种气血不足的人,光是上班就已经耗费掉了大半的精力。一下班就想回家躺着,更别提还有力气出去吃饭了。 眼见着黯淡的神色迅速攀上了秦川墨的脸颊,江清欢继而说道:“到时候我看看这周末的排班吧。如果有休息时间,那就下午去吃。” 秦川墨点点头,大约是应下了,笑得是眉眼弯弯。 江清欢转身上了楼,可明亮的车灯还在照亮着她的身前。昏暗的楼道显得亮堂堂的,她加快了上楼的步伐。 江清欢目前所住的是90年代的老小区。位于四楼的房子是她以前与哥哥林姨一起住的。 大学毕业之前,江清欢是住在林姨的另一栋房子里。那房子地处僻静,生活方便。后来大学毕业,为了解决上班通勤问题,又因为房子刚好靠着医院,她又搬了回来。 虽说是老小区,但地段非常优越。原先居住在此的居民大多选择了搬迁。随着外来人员的涌入,这里租出去的房子有很多。 只是周围的设施实在是老旧。就连楼道里的声控灯都得跺脚好几下,才会姗姗来迟亮出一点昏暗的光亮。 等到江清欢走到四楼的时候,楼下的车灯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她想着秦川墨应该已经离开,索性掏出钥匙开了门。 这处房子承载了江清欢与哥哥的全部回忆,她在这里生活过相当一段长的时间。 自从哥哥去世后,看到这里的一切事物,难免会睹物思人。 江清欢不想再回忆伤心的过去,但当钥匙插入锁孔打开门的刹那,她还是照常看了一眼哥哥的房间。 他的房门永远锁着,也不可能有机会再去打开。斯人已逝,江清欢合上了房门,一步步走到了哥哥的房间。 那扇沉重的黄色大门,如今还维持着它本来的样子。江清欢走过去抬头望着那张已经卷起到发灰的图画。 那是她上幼儿园时用油画棒记录下的色彩。画中的是三个歪歪扭扭、彼此手拉着手的火柴人。 蹦蹦跳跳将这张画带回家时,上了小学的哥哥卫晏池接过了江清欢兴奋介绍起来的画。他缓慢地将画在桌上一点点铺平,指着上面细长细腿的小火柴就问妹妹:“这个是谁?” “是我。” “那这个呢?” “是哥哥。因为哥哥喜欢大海,就用了蓝色的。” “那中间紫色的就是林姨喽?” “对对对,哥哥真聪明!” 得到夸奖的卫晏池笑着拉开了抽屉,拿出了里面的双面胶,将妹妹的画仔仔细细的贴在了自己的房门上。 这一贴就是十几年,直到后来哥哥去世,她与林姨搬家,自己又住回来…过了这么久,江清欢还是舍不得将这些撕下。 一旦撕下就好像与之前的一切彻底告别,江清欢并不想完全忘记哥哥。 房子不大,三个人住会有些拥挤,但一个人住恰好。 短暂的出神过后,江清欢叹了口气,结束完一天的工作,她只觉得身体与精神都双重疲惫,只想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本来这房子是两室的格局,但为了让兄妹两个住在这里感到舒心,林静云就用隔断将其中大一点的卧室一分为二。 这样一来,一墙之隔下,一部分是江清欢自己的房间,另一部分则是哥哥卫晏池的。 两个房间近到每当她小时候害怕或者是打雷时,她都会敲响墙壁,即便那边的哥哥还未做出选择,自己就已经捧着被子扑到了他的床上。 江清欢蜷缩在沙发里闭上眼睛。睡意渐渐袭来,迷迷糊糊间她又听到了小时候最喜欢的敲墙声,那般会让江清欢感觉到安心的旋律,如今又重现在她的耳畔。 她没有想太多,半梦半醒间,自己梦到了放假时,她歪躺在身下的沙发上,等待哥哥放学归来。 第2章 高中的学业非常紧张,可哥哥一回来就放下沉重的书包,问起了自己:“这么睡不冷吗?” 他没有等到江清欢的回答,索性拿过了旁边的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小时候觉得无比宽敞甚至还能在上面玩耍的沙发,如今江清欢得蜷缩成一团才能睡着。 醒来时已将近七点。打开手机林姨又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关切的话语有好多。 回复完林静云,江清欢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这才想起衣服还没有收。 临近下班的那场大雨,大概会把自己的衣服淋成湿漉漉的一团吧…这样想着,她已经来到了阳台。 可晾衣架上空无一物,她下意识的转头往床上看去,那里已经摆放着叠好的衣物。 江清欢站在床前思考了好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自己中午从医院回来,是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将衣服收回来的,不然也不会没有印象。 最近的精神状况一直都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因为工作的需要再加上神经的高度紧绷,江清欢的睡眠状况非常糟糕。 她没有多想,将衣服塞入衣柜里就转身进入了厨房。 厨房的灯光昏暗,之前就想着有空要将灯泡彻底换掉,可一直没有等来休息的时间。 简单的解决完维持生命体征的晚餐后,洗漱完江清欢就躺回了床上。 夏季的天气闷热,更不用说梅雨季的老小区。潮湿压抑弥漫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就连墙壁都非常容易渗透出水渍。 江清欢将空调打开后,就昏睡了过去, 她的睡眠质量非常糟糕,神经衰弱的情况下,家里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将她惊醒。 譬如现在,她听到了从窗外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沉闷的声响让江清欢以为外面又下雨了。 睁开眼睛的刹那,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睡前已经开了空调将窗户关闭得严严实实,现在的卧室里是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噪音的。 沉闷的声音还在继续,就好像是有人在窗外猛烈敲打着窗户。 江清欢立刻起床,她抬头在黑夜里看了一眼空调的温度。还是中规中矩的26°,但家里的温度明显降低,就好像是数九隆冬里刮过穿堂风的走廊,她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于是顺手拿过了盖在椅子上的毛毯。 声音的源头是从哥哥的房间里传来的,漆黑的室内显得尤为响亮。 起初听起来还以为是有人在拍打窗户,现在的演变简直就像是有人在用头去猛烈的撞墙。咚咚咚的撞击声过后,伴随着几声骨碌碌的滚动,听得让她无比心烦。 犹豫再三,江清欢抬头看了一眼贴在门上的那幅画,还是下定决心拧开了插在锁孔里的钥匙。 门被彻底推开,打开的房间里飘起了风。江清欢已经好久没有进入过哥哥的卧室了,一切都和以前一样,维持着老样子。 可那声音还在继续,江清欢循声望去,被风吹起的窗帘飘飘扬扬,正随着窗户敲打的声音舞动着。 声音尚未停止,甚至因为江清欢打开了房门而变得更加有恃无恐起来。她毫不犹豫来到窗前,迅速拉开了窗帘。 腥锈的气味扑面而来,整面窗户上爬满了猩红的血手印,正随着拍打的声音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另一扇窗户。浓稠的血水顺着窗棂蜿蜒而下,在台面上积蓄成了一汪水塘。 江清欢踉跄着往后退去,又顺势从身上掏出了那把她刚刚从卧室里拿出来的小刀。正对着不断冒出血手印的窗户后,她立刻举起小刀劈了过去。 林静云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即便是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也不要流露出害怕的情绪,要在气势上压过祂们。祂们喜欢吞噬掉一切动摇的情绪,一旦被祂们察觉到这种念头的滋生,只会是死路一条。 小刀在空气中划过了一道道凌厉的轨迹,每一次落刀,江清欢都重重地劈开在了那堆血手印上。 手印被一分为二,从中间撕裂开来,而内里往下滑落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流淌出了被捣碎成絮状物的类似于肉的组织。 江清欢紧盯着那些类似于棉絮的组织在不断融合重组,在看到组织滴落在脚上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墙倒的轰鸣。 再次望向窗外时,她在一叠的血手印里,看到了哥哥那一双圆润的眼睛。 第2章 交织 江清欢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的。 为了养成不赖床的好习惯,闹钟的铃声是一首鼓点极为热烈的歌曲。 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这一首曲子,简直是会从床上弹起来的地步。 很显然,江清欢今天也是。 她知道长期这样做对身体肯定不好,但她没有任何办法。 医院的到岗要求是七点半,那也就意味着她必须差不多六点就要起床。 拍了拍狂乱的心跳,对于昨晚所做的噩梦她心有余悸。即便是最近因为压力太大,所做的噩梦有不少,但都没有比得上昨晚梦到的那般恐怖。 联想到梦中哥哥那双湿漉漉的、圆圆的眼眸,江清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她准备这周如果有休假的话,还是准备去看一看医生。 清晨通常是最为忙碌的时候。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予江清欢去思考。简单的洗漱过后,她准备去做早餐。 路过客厅的时候,她特意留意了一眼哥哥的房间。和昨天一样,完好如初,那张皱巴巴的画仍然紧贴在门上,正随着风轻轻晃动。种种的一切都在提醒江清欢,昨晚仅仅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没有任何怪异的发生,更没有墙倒下的状况,一切只不过是自己日思夜想哥哥,而造成了精神崩溃,才会使得噩梦加剧。 实际上很少有人会在梦醒时还将自己所做梦的细节记得尤为清晰,但江清欢不是。从小到大只要是她印象深刻的梦,她都会记得非常牢固。 小刀划过那团黏腻猩红的组织,从内里爆发而出传递到手上的令她牙酸的触感,仿佛还历历在目。 江清欢的早餐通常都是白粥配榨菜。偶尔觉得自己胃口好的时候,会破天荒的多加一个烧麦或是一块馒头。只不过她讨厌大部分的烧麦里都会放入香菇,所以会匀出一点时间来,仔仔细细的将内里的香菇一并挑走。 这些从小时候就养成的坏习惯保留至今。仅仅只是因为一点点的小事情,江清欢就会无可抑制的想到了哥哥卫晏池。因为有关于挑去她不爱吃的菜等等这一系列的工作,以前全部都是交由哥哥来完成的。 老小区的不方便体现在了各个角落,江清欢必须要将自己的电瓶车推到地下室才可以进行充电。 最近的梅雨季导致地下室的路变得潮湿而又闷热。江清欢刚步入进去,就已经被独属于地下室的气味,熏得晕头转向。 这味道闻多了有点上头,她不敢在昏暗的地下室久待,将电瓶车解锁后,就努力往上坡路推去。 头顶的声控灯无比昏暗,暗黄而浑浊的灯光只能堪堪照亮脚下的一方天地,江清欢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电瓶车座上枯叶很多。 她感到有些疑惑。昨天吃完晚饭就将电瓶车推进了地下室充电,更没有推出去的可能。她俯下身子拈起了细细的叶根,仔细打量。 树叶枯黄蜷缩成一团,更像是在车座上躺了很久的样子。 江清欢回头看了眼昏暗无比的地下室,加快了推动电瓶车的步伐。 她所住的小区与工作的医院距离一条马路,笔直的路线过个红绿灯就能抵达,三五分钟的路线能节省不少时间,这也是当初江清欢选择住回来的原因之一。 江清欢目前的工作是在一家二乙医院的中心药房负责当药剂师。随着住院部病人的增多,通常她的早晨都非常忙碌。忙着分发大输液又忙着配口服药品,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怀念从前。 当初之所以选择这个医院,也无非就是日常工作没有三甲医院那么忙碌,再加上之前大学就在这里实习过,所以江清欢可以预留更多的时间去准备考事业编。 中心药房是负责住院病人的药物分配。住院部分为四个病区,而整个药房的人手也就只有四个。江清欢大学毕业以后就马不停蹄的去考了药士,刚巧在这家医院工作满了一年,又去考了药师。 同事四人,除了组长唐婷已经是主管药师外,大家都是药师,所以整个工作氛围还算是融洽。 江清欢一边将大输液的氯化钠放入框中一边听到石竹的八卦声。石竹知道的小道消息往往是最灵通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第一手消息,总之只要是江清欢和她搭班三四病区的分发药物,基本上都会听到她的八卦。 “你们听说了没?昨天急诊值班的小余说那边闹鬼呢?” 一句话就瞬间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致,发放口服药的王瑞文立刻转过身子,激动的问道:“什么情况?急诊晚上不是有很多人值班吗?” 第3章 石竹摇了摇头,一脸神秘兮兮:“昨天好多人都听到了。小余说是自己半夜迷迷糊糊快要睡觉的时候,一直听到有人在敲药房的窗户,于是她就过去看了嘛。结果你猜怎么着,外面根本就没人!可是那敲窗户的声音还在继续,吓得小余那个害怕啊,她就去问昨天负责值夜班的保安和护士,结果他们都说听到敲窗户的声音了。你们说奇不奇怪?” 石竹说的惟妙惟肖,搭配中心药房为了储存药物而刻意降低的温度,江清欢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一般说这些话题时,她本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但联想到昨晚做的梦… 江清欢没有说话,倒是唐婷摆了摆手:“说是这么说,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可不怕这些。”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急诊那边都说听到了,你说奇不奇怪,总不可能所有人都合起伙来骗我们吧?” 话题结束在了几句聊天里。忙碌了一个上午,将病区的药物全都发放完毕后,转眼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和同事打完招呼后,江清欢就骑上了回家的小电驴。 起初江清欢本来想在医院食堂进行用餐的,可她并不喜欢下班还和人聊天,久而久之她就选择回家吃饭。 长期吃外卖总会对身体不健康,哥哥还在的时候,偶尔看到江清欢点了外卖,他都会默默记下外卖里都点了哪些菜肴,之后再在某个饭点给江清欢一点小小的惊喜。 今天的天气不错,中午艳阳高照,但四楼的房子背着光。即便是外面阳光灿烂,但江清欢站在厨房里,还是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阳光只是堪堪照亮了窗前,再不会施舍给厨房的全部。 她打开冰箱,将饭菜又统统丢进了微波炉里,稍微加热就能吃了。 挑了一筷子粗细不一的土豆条放入碗中,江清欢搅拌着大脑又开始了放空。 说晕碳是不可能的,她只是比较喜欢发呆,借此来吞咽下味同嚼蜡的菜肴。 她总会在这时候想起哥哥卫晏池。哥哥特别喜欢做饭,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喜欢待在厨房里,去做一些江清欢随口一说或者是期待已久的美食。 能将下厨当成爱好也不错。久而久之下,江清欢的胃口被他养得渐渐变高,搞得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但哥哥总会变着法子给她做多姿多彩的美味。 但是现在…江清欢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索然无味的两盘饭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每次都说这次就凑合凑合吃,下次一定吃一顿好的以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但江清欢知道所谓的那一顿好根本就是遥遥无期。 她用筷子挑起了几根土豆条。粗细不一的土豆条蠕动着又滚入了已经凉透了的白米饭内,蜷缩着纤细的身体互相抱团。 她用筷子戳了戳已经快要压成饼的米饭,又想起了很久以前卫晏池就是这样一边给土豆剥皮一边又和自己聊起了天。 江清欢不喜欢做饭,但很喜欢凑热闹。每当哥哥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她都会钻到哥哥的身边,又慢条斯理地举起手用玩具蹭到卫晏池的手臂,笑嘻嘻的询问能不能帮哥哥做一点什么? 说是帮忙,实则捣乱。但每次卫晏池都是低头故作苦恼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指了指旁边的菜肴。 “那帮我洗个菜吧。” “那帮我把土豆捣成泥吧。” …… 洗菜变成了泼水,土豆泥也在江清欢的手下变成了各式各样奇怪的形状。她揪过了旁边的一块面团,仔仔细细放在掌心中揉搓片刻后,又递到了卫晏池的眼下。 “哥哥你看?” “这是什么?你做的真好看。能不能跟哥哥说说,这做的是什么呀?”卫晏池笑眯眯的又换上了那副哄孩子的语气。 偏生江清欢特别吃这一套,她又捏了捏手中的面团,努力在面团的身上拉扯成了一条小小的、细长的形状后,她这才回答道: “是小狗。” “小狗啊…”卫晏池俯下了身子,满眼都是妹妹鼻尖上沾染面粉的可爱模样。他笑着用手指沾染上了些许清水,又点在了江清欢的鼻尖。 “那你捏得到时候要自己全部吃掉哦。” 江清欢立马不干了。她又揪了好几块面团,没过一会儿一只又一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就出现在了桌面上。她指了指其中一个,用手指弹到了卫晏池的旁边。 “哥哥,这个给你吃。” “好好好,小花猫。” 卫晏池笑着应下了。俯下身子仔仔细细为妹妹擦拭完沾染在脸上的面粉后,他又捏了捏她的脸蛋。 纤长如青葱的手指划过江清欢的眼前,也就在那时,她才会深刻的意识到卫晏池其实是会弹钢琴的。 那会儿的乐器等级只要过了十级就可以为中考加分,卫晏池已经学了好几年的钢琴,每天他都会匀出固定的时间去用来练习钢琴。 当然,偶尔江清欢会帮他开小差,假装告诉林姨今天哥哥已经练过钢琴了,这样的好日子也就只会发生在寒暑假。 她盯着哥哥好看修长的手指蹭到了自己的面前,沾染上蔬菜的青涩气味裹挟着冷冰冰的水沁入鼻尖的时候,江清欢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 她突然涌起了一股想咬的冲动。唇齿间的痒意让她在看到卫晏池那一双圆润清澈的眼眸时变本加厉起来,她握住了哥哥的手指,轻轻往下掰开。 柔软的手指很快弯曲倒下,温热的肌肤温度传递到了江清欢的手中。她望向哥哥好奇的眼眸,又听到了他的提议。 “要不要一起扳手腕?” 江清欢火速拒绝。 不过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卫晏池还是尽心尽责的为江清欢捏着的那三只奇形怪状的狗狗面团,仔细地为它们贴上了黑豆牌眼睛。 江清欢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了蒸笼面前。她将最好的那一只献给了林静云,希望林姨一回来就能吃到。 至于剩下的两只…她抬头盯着蒸笼里冒出的袅袅雾气,迫不及待地指使卫晏池套起隔温手套,将所有的面团一并拿出来。 两只狗狗面团经过了高温的历练,变得更加立体了些。江清欢盯着自己的那个,又拿起了送给卫晏池的那只,迅速放在了碗中。 “你的怎么和我的黏在一起了…”卫晏池看着碗中脸贴着脸的狗狗面团,无奈开口。 他没有告诉妹妹面团放入蒸笼里之前,自己又加工了一番,妹妹的那团里已经放入了象征着幸运的红枣。 江清欢盯着碗中紧紧相依的两只狗狗,又戳了戳卫晏池的衣角:“感觉肯定很好吃。” 她自然也没有说,是自己特意将两团面团紧贴在了一起,永远黏在一起才更加美味。 不是吗? 第3章 更生 当江清欢发现泪水已经滴落到了桌上时,她才彻底意识到哥哥已经离去的事实。 潮水般的孤寂席卷而来,江清欢漂浮在了大海无法下沉。 起初她还是浑浑噩噩,不愿接受哥哥去世的消息。 但思绪总会在某一天的某一刻,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猛然想起哥哥已经不在了,已经没有人会帮助自己去做那些不会的事情了。 这才是最令她感到心痛的地方,这也间接的导致了江清欢的午休效果并不好。 现在医院实施的是夏令时,下午的上班时间为两点,相对应的下班时间也会被拉长到了五点半。 不过好在中心药房的下午工作并不忙碌,江清欢拥有非常多的时间去阅读专业书。 下午的工作是和另外一个同事搭班。今天唐婷姐还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的写着温控表。江清欢将四个病区的上午退药全部处理完毕后,就收拾起了药库刚运下来的大输液。 唐婷的手写到酸麻,她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后,就朝着江清欢说道:“小江,我出去上个厕所。” “知道了!” 唐婷向来风风火火,嘟囔被巨大的关门声掩盖。江清欢盯着她竞走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她们所在的中心药房没有厕所,想要解决内急问题就必须要穿过一条走廊,到达急诊外面的公共厕所。 今天下午药房里格外安静,平常这个时间段,都会有护士或者医生过来拿药,但是今天就连外面汽车的轰鸣声都听不见。 江清欢正纳闷着,就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江清欢——” “江、清、欢…” …… 她的名字被刻意拉长,使得那道人声更显沙哑。江清欢走到了窗口,却又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可那声音还在继续,一声又一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门外也没有人影的出现。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中心药房靠着医院的另一个门,本来阳光灿烂人流量也充足,但是偏偏今天… 江清欢抬头看了一眼门外。之前的停车场演变为了一棵棵高大到弯腰的树木,她没有出门,也能听到从外面邀请自己出去的声音。 第4章 一声接着一声,没有风的吹拂,那些树木又扬起了树叶,在暗红色的天幕下,噼里啪啦的打在了门上。 江清欢认得这树叶,就是早晨她在电瓶车上看到的。 她往后退了几步,旋即撞上了柔软的东西。不是人的躯体,而更像是漩涡中心,甚至在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吸入进去。 她想呐喊可又发现喉间就像是被异物堵住,难受却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 …… “小江?你在外面做什么?” 暗红被彻底撕开,所有的树木都不复存在。再一次睁开眼时,江清欢的眼前映入了唐婷关切的脸庞。 狂乱的心跳又在作祟,江清欢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强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扯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 “没关系,刚刚有人过来拿东西。” “这样啊。” 唐婷笑笑,又哼着小曲儿回到了药房内。刚准备进门,又想到了什么,问起了江清欢:“我刚刚还跑到急诊那边去问问昨天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们都说听到了,那真是奇了怪了,对了小江,你相信这些吗?” 想说出口的话噎在了喉咙里,江清欢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唐婷听了直摇头,江清欢看到她的身后已经恢复了正常。不仅仅如此,刚才所有诡异的现象都不复存在。 现在门外的艳阳高照,甚至已经撒到了药房打开的窗口里,江清欢盯着那片灿烂的光晕,只觉得刚刚的自己肯定又处在了谵妄状态。 她没有多想,下班点一到又和往常一样往家里奔。 夏日的天一向黑的很晚,到家时外面的夕阳也不过才刚刚落下。火烧云晕染了大片的天,橘红的颜色一直蔓延了整片天空。 江清欢回到家时才发现家里应该有人来过。 中午匆忙晾起的衣服此刻又被完全收了回来,叠得整整齐齐的码在了自己的床边。江清欢走近时,还能依稀闻到衣服香氛散发出的淡淡花香。 她又折回到了客厅,抬头就发现桌上放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几只滚圆的粽子。 她立马打开了手机,接连弹出的几条消息的内容,也和她的猜想不谋而合。 下午林静云没什么事情,就特意过来了一趟。帮江清欢将衣服都收回来后,她将自己包好的粽子放在了桌上。 [马上就快要到端午节了,粽子是我包的,你小时候就喜欢吃,多吃一点。] 江清欢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条消息上,得知是林静云来过,她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并不是其他的东西… 于是晚餐江清欢就决定吃林姨送过来的粽子。刚用剪刀准备拆开缠绕着粽子的麻绳时,江清欢就接到了林静云打来的电话。 她连忙将电话外放,听着林静云的笑声心情也变得开心了不少。 “吃过晚饭了吗?我今天送过去的粽子你有没有准备吃?” “林姨,我刚准备吃,在这里拆呢。最近还好,只是…” 说到这里,江清欢的声音越来越小。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林静云后,那端沉默了好久。 她能听到林姨静静的呼吸,过了一会儿,江清欢才听到了她的声音。 “这周末你有空吗?没有的话最好也请半天假,回来一趟,我来替你看看吧…” 话还未说完,江清欢就听到了通话挂断的冰冷“嘟嘟”声,她刚想回拨过去,就收到了林静云接连几条消息。 [我听不清你说话,只能听到电流声和莫名其妙的吸气声,我以为是你那边的信号不好。] [还有,我听到那边有人在喊你的名字。声音很小但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我想你的房间里肯定没有其他人,那只能是…] 下面一句话江清欢已经看不到了,任凭她往林静云的聊天框里发出任何东西,面前都只是个猩红的感叹号。 江清欢的心凉了半截。 她紧盯着面前的手机。莹白的屏幕里亮出了自己刚刚发给林静云的消息。有些话语她根本没有发出,可面前的屏幕还在自动发送。 慌乱之中她想要找到那把剪刀去剪开粽叶,可低头看去,刚刚明明放在自己手旁的剪刀不翼而飞,她僵硬转动着自己的头颅在光洁的台面上寻找。 没有,还是没有…认真扫视了一圈厨房后,还是没有发现剪刀的踪迹。 等到江清欢彻底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神经质的颤抖伴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她难以呼吸。 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她也在第一时间想起小时候遇到了这种事情,林静云都会告诉自己是眼前被鬼蒙蔽住了。 因为鬼偶尔是调皮的,将这些东西拿过去玩耍一会儿后就会还回来。只需要故意装出一副不想找的样子,那么没过一会儿东西就会自己出现了。 江清欢小时候身子弱,很容易就会遇到这种情况。喜欢的玩偶爱吃的食物,一眨眼就不见了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每每出现这种情况,哥哥都会轻柔的蒙住她的眼睛,在她的耳边柔声念着倒计时。 呵出的热气拂过江清欢的脸颊,在感到酥麻痒意的同时,随着倒计时到了“1”,那件不翼而飞的东西果然也会出现在江清欢的面前,以至于小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哥哥会魔法。 现在再也不可能去体会到小时候的魔法了。江清欢的手颤抖着,她也想学着哥哥的样子去蒙蔽住自己的双眼,但是她无法动弹,只能任凭手上的水珠滴落到了手机屏幕。 灵敏的屏幕在触碰到水珠的瞬间,退出了刚刚与林静云的聊天界面。 联系人屏幕里,江清欢看到了卫晏池的消息。 那个紫红色的、永远都不可能发出消息的头像,此时此刻的右上角多了一枚圆润的数字图标。 水珠调皮的点开了聊天界面,江清欢的眼眸里也映入了卫晏池账号里所发出的消息。 那只是一大堆重复到杂乱无章的乱码。从乱七八糟的符号里依稀能辨认出“我”、“你”之类的如此。即便是这样,组成的话语也并不连贯。 乱码还在继续发送,江清欢第一时间就觉得肯定是哥哥的账号被人盗用了。 但也不可能。她否定了这个猜想。哥哥告诉了她自己所有软件的账号密码,为了防止这类事情的发生,江清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登录上去看看。 眼下,她紧盯着屏幕内不断弹跳出的讯息,心乱如麻。 终于,她在一众乱码里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 [我、、??回/来了!!?] 就像是小孩子抢人手机而胡乱按下屏幕所发出来的,江清欢紧盯着这句就连标点符号都乱七八糟的话语,突然完全松懈下来。 她其实在等待接下来会出现的讯息,她甚至对此还感到了些许期待。至少为这平淡到味同嚼蜡的日子,浇灌上了那么一点她爱喝的马蹄水。 只可惜,紧接着在这一句话过后,就又恢复到了之前的乱码状态。 那么现在有两件事情横在了江清欢的面前。一来是快点找到那把消失的剪刀,二来是回复这些消息或者是选择逃跑。 因为就在刚才,随着乱码的增多,江清欢也听到了来自房间各个角落传来的水滴声。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 匀速的水滴声由远至近,她甚至已经听不到小区的喧嚣。耳边的水滴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弹珠滚落的声音,出现的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她抬头望向了已经脱落下墙皮的厨房墙面,重刷过白漆的墙面还是非常斑驳,她看到了从墙面内部往外渗透出来的深深水渍,一直蔓延到了周围。 不、不对,那不是水痕,而是一圈又一圈还在不断往外扩大的鲜血… …… 等到江清欢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跑进了哥哥的房间。 还真是奇怪,就像是小时候一样,一遇到恐怖的事情或者是睡不着的时候,江清欢都会跑到哥哥的房间里。 这大概就是动物的本能反应。她这样想着,抬头望向已经被血色浸润到湿透的墙壁,总算是知道了原来刚刚听到的水滴声源头就是在哥哥的卧室里。 身后打开的门被关上了,江清欢听不到任何声音。 隔绝了一切光亮的房间是漆黑无比的,即便哥哥的房间还是与之前一样的干净整洁,但第六感在时刻告诫着江清欢要快速逃离这里。 江清欢转头看了一眼窗户。昨晚拉开的窗帘不知何时又被重新拉上,整个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是放在书架上的那盏森林夜灯。 那是有一年江清欢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可分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电池款式的夜灯不应该还在此刻亮起。 夜灯投落在墙上的水波纹松果还在摇曳,江清欢动弹不得,她只能看到书架上有几本东西掉落了下来。 第5章 没有风的吹动,相册在快速翻阅。一页又一页的翻转过去,江清欢看到了自己与哥哥小时候的好多合照。 直到翻阅的相册终于停留在了其中一页时,江清欢看着里面夹杂着的信封止住了呼吸。 那是青春期自己给哥哥写的信,应该算是情书吧… 江清欢心乱如麻,视线里又是一片黑暗。 有什么东西蒙蔽住了自己的双眼,鼻尖被侵入了潮湿的水汽。 再一次睁开眼时,死去多年的哥哥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第4章 借吻 混杂着焦炭气息的风倏地缠绕上了她的脸颊,浓到无法化开的铁锈味包裹着某种肉类灼烧过后的刺鼻气息,一股脑儿的涌入了江清欢的鼻尖。 她抬头,哥哥正站在前方。淡淡的月光流转而下,江清欢紧盯着那张陌生的脸庞,直觉却又在告诉她是“哥哥”回来了。 哥哥死于火灾,浓重的灰尘裹挟着焦糊味一并撞进了她的喉咙,让江清欢的舌根泛起了涩意。 她有些想咳嗽,聆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脚步却又不由自主地往哥哥的方向迈去。 记忆中哥哥的形象永远停留在了最美好的18岁,如今快要24岁的江清欢看着哥哥的脸,突然又觉得长开了的哥哥应该会是这个样子。 他那一双清澈的、哀愁的眼眸是不会变的。月光撒落下来,江清欢看到那双浸润在泉水里的黑曜石闪耀着点点光泽,溢出口的话语又全部吞咽进了肚中。 她读不懂哥哥的眼神了,只能看到他那张惨淡的薄唇张了张,但没有任何声音的发出。 江清欢想要走过去,就像是以前那样扑入哥哥的怀抱,但是她不可以也不能,随着她的步伐加快,周遭的墙壁也在迅速的脱落。 一块又一块的墙皮掉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点点碎片,也让她瞬间看清了外面并不是自己所在的房子。那只是漆黑,空洞的一片虚无。 随着江清欢视线的转动,那些弥漫而来的漆黑里,又像是某种蠢蠢欲动的生物在蠕动。 它们在冲破最后的阻碍,向江清欢的脚边匍匐而来。 面前的哥哥朝自己走近了。江清欢发现自己狂乱的心跳完全平复了下来,她只能抬头注视起哥哥。 哥哥好像长得有些太高了,江清欢没有看到他的双腿。视线从那张过于苍白的脸往下看去时,她看不到哥哥的下半部分,所有的这些与周围的黑暗融于了一体。 她有些疑惑,哥哥的外貌确实变得让自己更加喜欢了。清俊的温和的,她嗅到了彼此相靠太近而瞬间弥漫开来的,独属于哥哥的味道。 有些刺鼻有些糟糕,更像是丧生在火灾中的早已腐烂的花。她看到哥哥朝自己俯下了身子,透过肩膀的空隙,江清欢看到哥哥没有影子。 也对,鬼是没有影子的…她漫无目的想着,又感受到了耳垂上的微凉。 是哥哥。 哥哥伸出手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替自己整理了耳边两缕凌乱的发丝,她感觉到了哥哥修长的指节,和小时候那样一点一点拂过了自己的脸颊。 江清欢可以动弹的,但是她不想这样。有什么东西覆盖在了自己的眼前,清浅的花香弥漫开来后,江清欢觉得哥哥的指尖尤为冰冷。 他将掌心覆盖在了自己的眼睑,肌肤是柔软冰冷的,江清欢的视线一片黑暗。 终于让身前的人隔绝了一切视线后,祂轻轻低下了头,唇瓣擦过了脸颊,仅仅只是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算是个承诺,也算是胆小鬼未曾送出过的吻。 卫晏池将自己的唇紧贴在手背上后,轻轻哄起了已经揽入怀中的珍宝。 “宝宝,你不该来这里的,快回去吧。” 江清欢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的耳边还回响着哥哥刚刚给予自己的叮嘱。 除此之外,黑暗里那些她听不太清晰的细碎人声被彻底放大。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睑上有些许重量,很快如释重负后,她听到了轻微的吸气声。 那算是哥哥在哭泣吗?那如果是现在的哥哥,他哭的时候还会掉下眼泪吗… 在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之前,江清欢还在想这个问题。 有尖锐的指甲剐蹭过黑板而响起的刺耳噪音,有尸体坠入沼泽而变得发霉烂腐泡泡破裂的哔啵,各种各样的声音蹂躏到了一起,传递到江清欢的耳边时,她只是在黑暗里仰头看着望不清面容的哥哥。 “那我回家了。”她听到了自己是这么说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江清欢的鼻尖再次被晚风吹拂,她睁开了双眼。 自己又回到了哥哥的卧室。下意识的扭头望向书柜上的那盏小夜灯,夜灯此刻却是黯淡无光。 哥哥的房间里没有开灯,现在唯一的亮光是窗外高耸的路灯。皎洁却又时不时闪烁的亮光将本就不大的房间彻底照亮,而自己正拿着那把失而复得的剪刀站在房间中央。 江清欢这才发觉自己的姿势特别扭曲。举起的剪刀正对着哥哥的床铺,从灯光映照下自己的影子却又被无限拉长,一直蔓延到了墙边。 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仿佛刚刚的所有经历都不过只是一场梦。 可梦又怎会如此逼真…江清欢想着,又转身回到了厨房。 手机屏幕的设置为永不熄屏,所以她一下子就能看见之前林静云给自己发的消息,现在完全消失不见。 聊天界面里一片空白,唯一的消息只是显示通话已结束。 江清欢拿起了手机,仔细翻看起了所有的联系人。 哥哥的头像还是那株紫红色的风信子,点开聊天界面查看后,之前的乱码也早已不复存在。 好朋友接连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内容都是询问周末有没有空,至于秦川墨… 江清欢的视线下移,看到了最后一条消息内容。 [我在楼下。] 算算这条消息的时间与刚刚自己的经历来看,也只不过流逝了几分钟而已。 江清欢对时间的概念并不敏感,但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哥哥的面前待了很长时间。 短暂的休憩过后,江清欢准备去楼下看看秦川墨。 楼下的声控灯也和医院的厕所一样经年失修,昏暗闪烁的灯光让江清欢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楼梯。 不过好在小区里的路灯足够敞亮,也使得她一下楼就能看到秦川墨。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江清欢也不和他多废话,开门见山就问。 “什么东西?” 在他的再三追问下,江清欢还是将发生的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将遇到哥哥的画面特意隐去后,话音刚落,秦川墨就一脸惊讶的开口了:“不可能啊,之前你搬进来的时候,林姨和我妈还特意在这里做了场法事,我记得那个时候你也在场,应该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的。” 江清欢摇了摇头。她之所以将这些告诉给秦川墨,是因为他们从小的经历差不多。只不过从小就有阴阳眼的秦川墨,长大以后身体就渐渐好转,丝毫也看不出当年的影子。 她与哥哥还有秦川墨小时候是玩得非常要好的三人组,两家又是邻居,房子就在隔壁,三人玩到昏天黑地是常有的事。 秦川墨不说话了,他想了会儿才和江清欢商量着:“要不我陪你上楼看看吧。” “可以。” 昏暗的楼梯间即便是脚跺得非常大声,但声控灯也丝毫不见亮起的迹象。 秦川墨边走着边仔细观察起几层楼里的住户,江清欢在前面走着,他盯着那抹飘忽的身影,突然问道:“你们这栋楼里住了多少人?” 江清欢愣了片刻,仔细思考过后她说道:“我也没怎么注意。六层楼里租住去的有很多,我记得我隔壁好像是没有人住,因为一直没有人进出。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秦川墨没有说话了,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跟着江清欢的步伐。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从刚刚江清欢的话中可以得出,这栋楼里居住的人有很多。但是他走到现在,一丁点人的烟火气都没有感受到。 之前来这里时还能察觉到有人居住的痕迹,可是现在…整栋楼宛如空楼,除了四楼有点江清欢生活的气息外,其他弥漫着的味道让秦川墨闻了不自在的皱起了眉头。 所有的房门都呈现紧闭的状态,紧贴在门两边的对联或是福字,本来的鲜红颜色都已经黯淡到了灰白,昭示着很久没有人活动,可他在江清欢的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邪气。 终于走到了四楼,他刻意留意了一眼对面的屋子,只是瞥了一眼就大惊失色。 对面的福字甚至还是横贴着,悬挂在门顶上的八卦镜映照出的不是对面的画面,而是一张崭新的、模糊的人脸。 秦川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放在风衣口袋中的护身符逐渐变得滚烫。那边的江清欢已经用钥匙打开了门,对着门内比划了个手势。 第6章 “进来吧。” “我…我能进来吗?” 仅仅只是站在门口,秦川墨就已经被眼前的画面吓到惊恐。即便是经历过很多恐怖的事情,但是面前出现的画面仍然超乎了他的想象,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刚刚被江清欢放在厨房台面上的那把剪刀,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客厅的那张檀红色的餐桌上。甚至剪刀的身体打开到最大角度,以刀尖对人的姿势,正对着门口。 江清欢一开门就看到了这种画面,浑身都毛骨悚然。熟悉的身体僵硬让她站在了原地无法动弹,但是身后的秦川墨已经率先上前,准备把那把剪刀拿开。 “别拿!” “怎么了?” “再等等。” 秦川墨从一脸的惊恐逐渐转变为了不理解的无奈,他收回了刚准备拿起剪刀的手,回头问道:“还要等多久?你是不是把这剪刀摆在这里做局呢?” “不是我放的。”江清欢摇了摇头,又走近了几步。 刀尖锋利而光泽,表面看不出被人使用过的痕迹,她开始环顾起四周。 站在这个角度就能够一览无余的看到全景。江清欢看到家里的东西一如往昔,倒是先和秦川墨使了个眼色。 蹑手蹑脚的绕到桌子边缘后,她用掌心捂住了刀尖之后,一把将剪刀收了回来。 “我之前听林姨讲过,刀尖的那端对着人,特别的不吉利,更别提是直接对着门口了,风水大开啊…”之后的话秦川墨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但他还是默默地补充上了一句:“你这样的摆法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江清欢没有说话。在秦川墨说话的间隙里,她已经默默地将剪刀放回了厨房,甚至刀尖还贴心的包裹上了保护套。 失而复得的剪刀终于将那片片粽叶完全剪开,沾染上糯米的粽叶,触碰到肌肤是黏腻的难受。 林静云裹了江清欢最爱吃的全肉粽子。锋利的菜刀将粽子一分为二后,她看到了粽子的夹心。 鲜红的肉类组织流淌在中心,里面骨碌碌滚落下了一颗紧闭的眼球。 她将半颗粽子放入了碗中,转身询问起了秦川墨。 “你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 第5章 安家 秦川墨没有回答。 也许他说话了,但江清欢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她将剪刀拿起仔细查看。即便是剪断过粽叶,但刀尖表面仍然光滑如初,甚至没有沾染到一丁点的糯米残留,看起来非常锋利。 圆润的眼球默默滚落到了手边,江清欢提起了已经剥开外衣的粽子。 全肉的粽子从外观上就可以清晰看见里面放了好几块她爱吃的瘦肉,内里包裹着的流心被彻底破开后一并流淌了下来,使得深黄色的砧板染上了些许深红。 秦川墨看不到眼球,也没有注意到江清欢逐渐变得不对劲的动作。 在他眼中的整个房间除了阴气过重外,一切如常,甚至站在厨房门口,他就已经嗅到了粽子的清香。 江清欢本就没有打算将那块包裹着眼球的粽子递给秦川墨,无所谓的提起了另一只用麻绳包裹住的粽子,她放在秦川墨的眼前晃了晃。 “要不你就吃这只吧。” 秦川墨刚想回答,就听见楼上传来了瓷碗破碎的声音。 两层楼相隔如此之近,近到就好像是面前的江清欢一不留神打碎了一只碗。 清脆的声音贯穿耳膜,让秦川墨不适地蹙起了眉头。 他一向对声音非常敏感。在破碎的碗声过后紧接着的就是骨碌碌滚动不停歇的噪音。声音摩擦着耳膜,尖锐刺耳到更像是某种圆润的物体在楼上滚动。 秦川墨敏锐的抬头望向了天花板。重新刷过漆的天花板也难掩岁月的变迁,能完全看到墙角渗透出来的水渍,以及因为室内过于潮湿,而产生的墙壁裂缝。 他眯起眼眸,紧盯着天花板片刻,还是看不出任何东西。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片雾蒙蒙的黑,看多了会容易让他产生失明的错觉。 秦川墨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又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刚刚自己的视角是完全可以看到楼上的住处,那为什么只是一片黑暗,而且那片黑暗甚至随着自己注视的时间变幻,从漆黑的中心冒出了一丁点的猩红。 秦川墨忍不住将护身符攥紧,滚烫的温度让他的掌心通红。 江清欢可以打包票保证楼上是绝对不可能传来那样的声音。见秦川墨还是一脸狐疑甚至夹杂着惊恐的模样,她又慢慢的解释起来: “虽然整栋楼隔音都非常差,但我在这里住了快要有一年半,楼上平时可以听到拖地或者是椅子拉拽的声音,但是其他的包括刚才的声音我没有听到过,至于很多时候会传来的弹珠滚落声,科学解释是因为楼层之间的霉菌作怪,而导致诸如此类声音的出现。” “虽然我基本上不太和邻居们打交道,但我也知道楼上应该是住了大人与孩子一共四口人。小孩子是一女一男,之前下楼散步还和我打过招呼…” 江清欢越说越忍不住打量起秦川墨,见后者还是面露迟疑,始终不敢踏入厨房,她无奈摇了摇头。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解释下,楼上滚动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厉害,夹杂着几声撞到了重物倒地的声音过后,紧接着更是变本加厉。 那枚颇有弹性的眼球不知何时跳到了江清欢的掌心,湿漉漉柔软深陷的触感使得江清欢在触碰上它的一瞬间,就下意识的想把眼球甩开。可眼球浑身就像是涂抹了胶水,任凭江清欢如何扯动,都拽不下来分毫。 这边江清欢在努力对付眼球,那边的秦川墨已经在权衡过后,率先伸出了一只脚踏在了厨房地板上。 很显然,随着他的脚刚一落地,楼上滚动的声音陡然变大,从刚开始的洒洒水如今已经演变为了噪音。 宛若铅球撞地的声音砰砰砰的,夹杂着某种东西落在柔软的泥土里踩踏而出的吧唧吧唧扭曲皮革声。 两种混合加大的噪音刺激地秦川墨瞬间收回了自己的脚。 “看来好像不欢迎我进去。”他嘟嚷一句。 眼见着因为他的收回,楼上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后,秦川墨一把将自己的护身符放在了桌上。 他有点不信邪,想去试试运气。于是拿下防护的秦川墨再次将自己的脚踏入到了厨房地板,紧接着欢迎他的是楼上传来的轰鸣。 声音嘶哑难听,像是断了弦的小提琴在奋力拉起,又像是一筐乒乓球坠落到地上,胡乱的四散开来,难听的声音就连黏在江清欢手心里的小小眼球都忍受不了。 它离开了温热的掌心,直接蹦到了秦川墨的面前。没有离开厨房,它只是奋力鼓起了自己的身躯,唧唧吱吱的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江清欢站在了眼球的后面,看着那乳白色的巩膜奋力鼓起,想要表现出可怖的样子,静静地站在了一旁。 她只觉得如果用“可爱”来形容面前的眼球话,好像确实是有些不合时宜。 这下秦川墨是彻底死心了。他只是站在厨房门外,隔了几步的距离问起了江清欢。 “你之前搬过来住的时候,有没有进行过安家仪式?” 江清欢实诚的摇了摇头:“没有。而且因为是林姨的房子,所以之前你们过来的时候也只是做了驱鬼的,和安家倒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当时看这里挺干净,简单打扫了一下就搬进来住了。况且这里是林姨的房子,不可能闹鬼的吧…如果真的是闹鬼了,那鬼的躯体,至少我们两个人都能看见。” 直截了当的把这些全部说出来,江清欢定定的望着秦川墨,如此空洞的眼神倒是把秦川墨吓了一跳。 他站在厨房的门口,明明能看到天花板顶端开了盏灯,可无论是室内的灯光还是窗外的灯光,所有的光亮都无法照射进来。 秦川墨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因为装修的问题还是因为设备老化的缘故,眼前的一切都是昏暗且朦朦胧胧的。 投射在家具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落在江清欢的脸上更是晕染成了浑浊的一片,整个五官都像是沾染了清水的墨汁彻底模糊开来,秦川墨只能望见她整个脸甚至整个身体的颜色都泛着一股不正常的、滑腻腻且十分有光泽的灰白,很像是… 呸呸呸呸呸呸!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太不吉利了太不吉利了,姑奶奶保佑姑奶奶保佑… 将滚烫的护身符不知抚摸过多少次后,秦川墨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在这里吃晚饭。 这算是林姨交代给他的任务,只不过其中也掺杂了一点自己的私心。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秦川墨始料未及的。 趁着晚饭的时间,秦川墨又顺带着挑起了话题。他是个很会活跃气氛的人,于是三言两语之下,江清欢放下了筷子,干脆和他说起了最近房子里发生的事情。 当然,她刻意将奇怪恐怖的部分全部省略,把看似严重的事情折中润色一下,说出口时才会不让她们产生怀疑。 第7章 之前生病的事情让林姨她们担心了好久,又以为是小时候的事情重蹈覆辙轮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现在江清欢总是习惯性的报喜不报忧。 人一旦压力变大精神受到摧残压迫,再加上最近的睡眠质量急速下降,身体包括周身磁场就会变得格外虚弱,其他的东西就会趁虚而入。 自小就在林静云身边长大的江清欢,自然对这些事耳濡目染。话是这么说,可当她终于想起来之前还在愤愤发怒的眼球时,已经找不到圆滚滚的踪影了。 她反正是想不通,明明工作特别繁忙甚至隔三差五就要去出差的秦川墨,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假装来自己楼下来溜达。 再问过去时,秦川墨也只是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 也许他是林姨口中天生高能量的人。 江清欢想想,干脆就没有送秦川墨下楼。 将水槽上的笼头打开,江清欢在清理碗筷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从秦川墨离开后,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没有外界声音的涌入,甚至家里的声音都极其轻微。 她懒得系上围裙,短暂的思考空白过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已经沾染了洗洁精的泡沫。 她又想起来小时候洗碗擦桌子这项工程都是完全交给哥哥卫晏池来做的。 每当他穿上围裙的时候,都会拜托江清欢为自己系上腰背后的系带。哪怕江清欢偶尔捣乱打出个死结时,卫晏池都会笑眯眯的夸奖她帮了自己大忙。 现在想来,哥哥的鼓励式教育简直是到了一种溺爱的地步。 江清欢撇了撇嘴,她其实很喜欢在哥哥洗碗的时候去捣乱。 因为洗洁精与沐浴露玩耍时的效果是一样的,只要挤得量够多揉搓的次数足够充分,那么就会在掌心中吹出个大泡泡。 江清欢很喜欢这么玩,将泡泡搁置在掌心时,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浸润着泡沫水的塑料盆。 奇怪…刚刚还放满了碗筷的盆,怎么现在已经看不到碗筷的影子了。 她侧头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完全洗干净的餐具规整的叠放在了一边,就连筷子都按照相同角度摆放着。 江清欢注视着空荡荡的塑料盆,凝视着表面的泡沫一点点破开重组,蓦地想起了刚刚消失不见的眼球。 她用抹布一根根擦拭干净自己的手指,余光中看到了哥哥系着围裙,正站在自己的身旁。 第6章 吐露 江清欢不动声色的贴了过去,她看不到哥哥的影子。而哥哥本身,就是一道透明的、模糊的身影。 他穿着那条与江清欢一起逛超市购买下的围裙,低头认认真真清理着手中的碗筷。丝毫没有发现江清欢越来越紧贴的动作,只是专注的做着手上的事情。 江清欢没有感觉到哥哥身上的温度,她只是转头静静看起了这一切。 将碗筷清理完毕的哥哥,已经自顾自的将这些都放进了橱柜。做完这些后,他又拿起了旁边的空气清新剂,尽职尽责的为整个厨房做最后的清理工作。 草莓的酸甜味一股脑儿涌入了鼻尖,江清欢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她感觉不到哥哥甚至根本无法触碰到他,但是她能嗅到哥哥洗过碗筷后留下的柠檬洗洁精香气,以及刚刚喷洒而下的甜腻草莓味道。 可哥哥解开了围裙,在她恋恋不舍的目光里又消失不见。 江清欢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眶。厨房里一切恢复如初,那条围裙还是安好的挂在了门上的挂钩,一切都仿佛只是自己的一场清梦。 可是碗筷洗干净了,桌面整洁光滑…江清欢并不觉得刚才的发生只是自己的臆想。 短暂的在厨房停留片刻,江清欢就回到了客厅。 她看到客厅的餐桌上多了一样突兀的东西,是刚刚秦川墨离开后出现在桌面上的。 江清欢立马走近,拿起了那一抹红。 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荷包,上面刺绣的花纹色彩多样,但很难形容究竟绣着的是什么东西。 闻起来熏香的味道非常浓郁。她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送给秦川墨后,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现在应该是在开车。 不过好在秦川墨回复很快,几句话就将事情完全概括。 荷包是他故意放在那里的,之前已经找过人开光,里面放着朱砂之类的材料,通常都是用于镇宅,也起到了镇静安眠的作用。 [送给你了,你放在原地就好了,不过拆开来使用效果更好,我在开车,不用回复我了。] 江清欢低头,与那荷包大眼瞪小眼,权衡再三还是将荷包拆了开来。 里面盛放着的并非是朱砂,而是几簇白金色的动物毛,毛发摸起来非常蓬松。甚至因为江清欢的拆开,几捧纤长的毛调皮的抖动。 拆开后才发现内里的香气更为浓郁,混杂了些许的花果香,闻起来非常宜人。 江清欢将拆开的荷包放在了桌子上,收拾了衣服就准备去洗漱。 家里只有两个卫生间。一个是之前自己和哥哥一起共用的,就在房间的旁边,那个卫生间里有浴缸。而另一个则是在林姨的小房间里,只有淋浴喷头。 但江清欢还是选择了在小房间里洗漱。因为选了公用的的卫生间,那么就会必定经过哥哥的房间。 她不喜欢也不想。麻烦的洗完头发,江清欢就将吹风机插上电。轰鸣的声音里,她的思绪开始渐渐发散。 以前的吹头发都是哥哥一手包揽的。他在为江清欢吹头发时的动作非常温柔,而且力道也恰到好处。每次吹完头发时,江清欢都会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吹得无比顺滑,刘海妥帖甚至弯曲到了她想要的角度。 只可惜现在,她将吹风机关闭。吹到一半她就学着哥哥的样子,将护发精油均匀的涂抹在了发丝上,但结果不尽人意,镜中自己的头发干枯毛糙,刘海像是条形码贴在了自己的额头。 江清欢安慰自己肯定是近来压力太大导致的结果。每当她压力过大,她的头发就会随着精神状况的溃败,脱发愈演愈烈。 果然是一旦尝过了甜头后,现在突然离开后的生活根本就不适应。 夜晚的休闲时间江清欢通常都会用来打游戏。用社交软件登录进去的时候,她又无可抑制的看到了哥哥的头像。只可惜,现在的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了很早以前,那会儿江清欢甚至还在读初中。 一直到现在,中途江清欢接连换过了好几个手机,不过聊天记录一直都在。现在的界面里,林姨与哥哥卫晏池还有自己的好朋友尹文希是置顶。 如今,哥哥永远排在了置顶的最末尾。他的头像仍然还是一株紫红色的风信子,那是江清欢第一次尝试种植后收获的成果。 下班以后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的传统,一直蔓延到了游戏里。 她玩的是一款卡牌类型的游戏,根本就用不上局内交流,但游戏的画风非常唯美,这也是江清欢一直坚持下来玩到如今的原因。 游戏里唯一需要用到的社交是好友列表。因为可以每天互送金币来增加好感度。即便金币的数量很少,但积少成多,江清欢很喜欢这样。 点开好友列表,她在一众下线灰白的头像里捕捉到了一抹明亮。 那是哥哥卫晏池的账号,头像甚至还是最开始的系统设定。 而今,这个不可能登陆上去的账号却是亮闪闪的,甚至账号末尾露出了个“已经送出金币”的圆滚滚标识。 江清欢愣神了。她想起了之前因为游戏需要拉拢新人的缘故,推出了一个报酬特别丰厚的拉新活动。江清欢那时候就已经邀请卫晏池与自己一起打游戏了,结果后来每逢休息时间,她都会和哥哥一起玩耍。 只是现在…就和之前那样,哥哥的所有账号软件突然都显示在线状态,她尝试性的将手落在了“邀请”的按钮上,意料之中的“邀请失败”出现在了屏幕里。 哥哥的账号只是赠送给了自己想要的金币,江清欢接连发过去了好几条消息,都杳无音信。 游戏邀请链接出现在了手机屏幕的最上方,江清欢瞥了一眼才发现是秦川墨发来的。 moba类型的游戏她并不擅长,果断拒绝后,收到了秦川墨发来的好几张可怜兮兮的哭泣表情包。 江清欢的手停留在了键盘上,手机键盘皮肤上那几只可爱的动物小团子正忍不住上蹿下跳。她不是很会处理这些事情,犹豫再三江清欢回复完秦川墨后,就退出聊天界面干脆又开了一把牌局。 她每天是非常想固定时间睡觉的,但基本上要折腾到后半夜才能痛苦的入睡。 今天也是在十点半的时间准时躺到了床铺上,但翻来覆去不知道到了几点钟,江清欢才迷迷糊糊的入睡。 又遇到了熟悉的鬼压床。与过往的血腥恐怖的场景不同,今天她梦到了哥哥。 哥哥的浑身都在流淌着水液,站定在江清欢的面前时,她觉得哥哥好像不是他自己了。 第8章 卫晏池站在她距离极近的位置,缓慢地俯下了自己的身子,就像是大树被狂风刮过倾倒而下,江清欢注意到哥哥的腰扭曲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腰间的肌肤就快要完全抵在了地上时,她感觉到了一股冰冷。 好像是哥哥拥抱住了她。与过往的任何拥抱都完全不同,这枚拥抱令她感觉到有些窒息。 莫名的气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江清欢这才发现与其说是哥哥抱住了自己,不如说是将自己完全的包裹住了。 因为她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被哥哥吞噬。熟悉的吸力迫使着她忍不住回头,她看到吮吸住自己手臂的却是哥哥已经变得逐渐透明的腹部。 哥哥抱着自己,像小时候那样头抵在了自己的头顶,声音沙哑,说出来的字句泛着一股奇异的粘稠感。 “不要怕,我、我,不…” 断断续续的语调拼凑出了不成文的话语,哥哥没有再说话了。江清欢能感觉到拥抱住自己的力道又加大了一些,但也只是环住了自己的身体,一下又一下就像是小时候安抚着做了噩梦的她,柔软的划过了她的脊背。 江清欢贪婪地回抱起哥哥。比起之前看到的通体漆黑,这次她能近距离的看到随着拥抱的深入,哥哥的肌肤都泛起了异样的褶皱。 这会让她想起酥脆的千层蛋糕,紧接着隐藏在蛋糕皮下的是一枚又一枚蠢蠢欲动的眼球。那是和厨房里看到的眼球一样,浑圆的叫嚣着,将本该保护它们的肌肤撑开到透明。 江清欢没有听到眼球的声音,拥抱住自己的哥哥也没有声响。于是她轻轻伸出了手指,将那些冒出的圆润眼球往下按压。 紧接着,她听到了哥哥的闷哼,有些性感的闷哼响在了她的耳畔。但江清欢却意识到那绝对不是哥哥的喉咙所发出来的声音,发声部位还要渐渐往下移,那更像是他的… 腹部? 江清欢顺势低头往下看去,她看到了哥哥鼓起到透明的腹部里,肿胀着摇晃起一抹熟悉的东西。 她定睛一看,那是秦川墨放在桌上的护身符,而她身前的卫晏池立刻察觉到了她疑惑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低头蹭上了江清欢的脸颊。 “不、不要…” 她是听到哥哥断断续续这么说的,紧接着脸上就传来了微凉的触感。 哥哥冰冷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亲昵地蹭蹭过后,江清欢又听到了卫晏池的声音。 她看到自己的手指已经伸入了哥哥的舌尖,而他的嘴里,吐露出了一条细长分叉的蛇信。 “吃掉。”他说。 第7章 退回 总感觉现在的哥哥变得更加不一样了。 之前江清欢记得哥哥至少还会流利的表达,而且不管是拥抱还是其他,都是自己熟悉的味道,可是现在… 江清欢不明白,她只知道随着温和的拥抱时间被无限拉长,哥哥身上的眼球也越来越多的冒了出来,她能感觉到那些颇有韧性的器官,正蹭着自己的手臂,流下一串透明的痕迹。彼此黏连在一起的眼球,会互相吞噬成为更大的组织,江清欢立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她试图伸出手指将这些眼球全部摁下去,但当柔软的指腹蹭上眼球的表面时,面前的哥哥又会发出痛苦的尖叫。 压抑在身体里的嘶吼让江清欢瞬间停下了动作,她紧盯着哥哥的表情,却又不解他为何要努力表现出舒服的样子。 即便那些眼球因为按压而缩回到了身体里,卫晏池还是扯出了一抹微笑,轻轻安抚起身前的宝宝。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哥哥不疼,你想要怎么玩都可以,你看,这边还有眼球的…”祂迫不及待地将小腹边缘的肌肤袒露出来,又试图想将江清欢的全部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江清欢蹙起了眉头,她记得自己一开始是以十指相扣的姿势回应了哥哥的这枚拥抱。但是随着低头,她发现掌心中没有预料之外的修长五指,而是一团粘稠漆黑的东西将自己的手掌完全包裹。 甚至因为随着自己的注视,那团粘稠的东西欢愉的跳跃着,将湿漉漉的液体蹭上了她的指尖。 江清欢瞬间抬头,看到了哥哥脸颊里弥漫开来的数枚眼球。 !!!!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偏偏就是在这里… 醒来的江清欢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她非常不甘心。 空调还是照常开在了26°,江清欢却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浑身的黏腻让她非常不舒服,顺势联想到了梦中哥哥黏在自己手掌上的东西。 她想起来梦中所做的内容,干脆直接来到了客厅,看了一眼桌上。 荷包不复存在,江清欢找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还是找不到踪迹,就像是梦里一样,荷包被哥哥“吃掉”了。 她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眸,没有睡好觉的后果非常明显,浑身的不舒服让江清欢又无精打采起来。即便是这样,她还得去上班。 上班的时候就和打了鸡血似的,一下班就变成了行尸走肉,这是江清欢的常态。 她目前的工作并没有双休,周末得用来上班。但为了保证一个星期里有足够的一天半休息时间,所以基本上都是安排在工作日的下午进行休息。 上午的工作非常忙碌,也因此江清欢一个星期里就没有美美睡过一次赖床觉。偶尔一个月的排班会轮到周末都得值班,那么多余的半天上班时间就会用来存假。 江清欢已经存了六天半的假期了,可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去给自己旅个行。 不过好在,今天下午她就可以休息了,再加上周六的一天休息,至少身体可以调整过来。 吃完早餐她就收到了秦川墨的消息。他发消息的频率是习惯性的一条接着一条,眼见着静音手机在包里不断震动,江清欢干脆点开了软件。 [我昨晚给你的那个护身符又回来了!!!!这可是我找高人开过的] [你知道我一睡醒一摸口袋的绝望感吗?我说今天早上觉得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扁扁的,结果拿出来一看就是我昨天给你的啊啊啊啊] [你咋还没醒?你咋还不回我消息。我现在就一个人在家,你别吓我。我今天一早就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林姨了,林姨都觉得很奇怪,说是你房子里的那东西不收??!!] [不收?它居然不收,不是,它居然敢不收?12?!。] …… 江清欢眼睁睁的看着屏幕里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蹦到了自己的面前,甚至因为这件事情对秦川墨造成的震撼太大,他发来的消息都快要语无伦次起来。 她点开数字键盘,利落的给他回了一个“1”。 见江清欢终于回复,那端的秦川墨也干脆不藏着掖着了,一股脑儿的打了一大段话告知给了她。 [然后我就觉得奇怪嘛。毕竟我这护身符里有大来头,我就一大早去点香问了我姑奶奶。我姑奶奶那个时候还没有睡醒,但是告诉我说是你们家的这个冤魂太强大了,她不想管,而且也不在她的管辖范围。我和你说,就是目前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住在你家的那东西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将这护身符原路退回了。] [你有没有看我说话啊?!!!这件事情真的很恐怖的!!] 盯着那语句末尾的感叹号,江清欢都能完全感受到秦川墨的崩溃情绪。她慢吞吞地点着九键键盘,回复了过去。 [我今天下午刚好休息,准备回去找林姨。]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去供香了。一大清早遇到这种事情简直是简直是、、] 这是秦川墨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江清欢等待了个一分钟,见对面没有任何回复,又将手机放回了包中。 所以呢?不管今天刮风下雨还是打冰雹,还是昨天她撞上了这么一系列诡异的事情,她仍然还得去上班。 至于秦川墨口中的“姑奶奶”。江清欢有在小时候听林姨提过几嘴,说是当时秦川墨的身体太阴,阴极必反再加上有阴阳眼,再这么下去,七魄都得丢掉一个。所以干脆就找了林姨做了个中间人,拜了个法力高强的狐仙当干妈。 据说是后来狐仙不愿意,才变成了姑奶奶。不过也真是神奇,自从认了以后,秦川墨的身体倒真是一天天好起来了。 其实江清欢那会儿缠着林姨,也想着她用相同的法子给自己治一治。但每次谈论到这个话题时,都会被林姨巧妙的带过。 对于江清欢小时候的阴阳眼,林静云永远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一想到今天下午就要放假整个人都变得欢快了些。 只不过今天是周五,所以出院的人特别多,打出来的单子落到地上已经缠绕了好几圈。 各个病区的药单医嘱再加上出院的带药,偶尔还会夹杂着几行病区的退药,一条又一条堆积起来,就成为了江清欢今天的工作。 偏偏打印机的速度非常之缓慢。为了让医嘱的字体能够看清,刻意放慢打印频率的打印机,每次都会等江清欢将手头上的药物发放完毕,才会慢慢悠悠的吐露出下一条新鲜医嘱。 第9章 打印机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江清欢将单子卷成了大大泡泡糖,瞥了一眼电脑屏幕。 整面整面的医嘱叠成了厚厚的小山,蚂蚁爬的黑体小字密密麻麻,江清欢和石竹对视了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医院的规模小,每个药房的配备人数也基本上是个位数,也正因如此,中心药房就只有一台打印机。 打印机的年头堪比小学时的机房电脑,江清欢看了一眼一边吐露出医嘱还一边哼唱的打印机,实在是受不了难听的噪音,干脆跑到了后面先发放起了零碎的针剂。 今天做雾化的病人很多,布地奈德与特布他林就快要堆满整个小筐。江清欢将拿完的药物放在三病区的窗台,又跑到了前面准备看看新的下发医嘱。 打印机没有再工作了,吐露出的长条里也没有显示该拿的药物,而是一串黑乎乎的乱码。 与她距离最近的王瑞文还在专心致志的发放口服药物,江清欢紧盯着越来越多的乱码条飘落到了地板,干脆准备维修。 打印机故障是常有的事情,之前已经汇报过后勤部,那边的回复说是会买一台新的,不过新的到现在连影子都没有看到,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江清欢低头将打印机吐出的长条一圈圈缠绕成卷,才发现这些乱码里的内容和之前在手机上看到的那样。 黑漆漆的符号里,偶尔夹杂着几个字。她感觉有些惊悚,但上班的浓重怨气大过了所有。她伸手就将打印机关机后,又查看了墨囊有没有出现问题。 再次重启后的打印机终于是恢复了正常,而一旁发放完口服药的王瑞文,在拿到新的单子后却是“嗷”的一声。 “怎么了?”江清欢立刻问道。 “你看背面,蹭我一手墨。你拿的时候也得小心啊。” 王瑞文将五根黑乎乎的手指伸到江清欢的面前甩了甩,又嘀咕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顺着他的话,江清欢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起了纸张轻薄的边缘,轻轻将它翻转了过来。 恢复正常的打印机吐露出了之前剩下的单子,密密麻麻的乱码将整面纸张的背面彻底染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于密集的缘故,一个又一个乱码的边缘紧贴着彼此,边缘相连,组成的符号却是江清欢最熟悉的字样: [我在] [我回来了] 第8章 祠堂 下午休假,听说江清欢要回乡,唐婷干脆提前了个十分钟放她回去。 江清欢打了一通电话与林姨沟通了会儿,才得知中午她不在家。骑车到乡下都要四十来分钟,她懒得做饭了,中午就点了个外卖。 江清欢也是偶尔才吃外卖,潦草解决完今天的午饭,正准备顺手扔掉外卖盒,突然感觉手中轻飘飘的外卖盒变得沉甸甸的,拿在手里分量十足。 她觉得不对劲旋即打开,才发现刚刚被自己解决的空荡荡的饭盒里,竟又是满满的一碗饭菜,甚至菜肴全部都是她爱吃的。 饭菜冒出的袅袅热气窜入了眼前,江清欢险些就要把手中的饭盒丢出去,环顾四周见没有其他人后,她又不动声色的将外卖挂在了自己的车把手上,准备带回去给林姨看看。 这方面林姨是专家。小时候她的阴阳眼就是被林姨给医好的。她的纸扎手艺与做法事的技术非常高超,偶尔江清欢回乡的时候,就会看到很多外省的人慕名前来,想要拜托林姨去做法事。 但林姨对于这些又特别低调。口碑都是靠相传而积累下来的,平日里难得清闲的时候,她就会去经营在村口开着的那家香烛店。 生意繁忙的时段也就会在几个节日前后,往往都会喊江清欢回去帮忙。说是帮忙,实则是给江清欢看一看,或者是算一算。 林静云看人很准,纸扎手艺又是活灵活现,江清欢特别佩服她。 江清欢一路骑车回家。拎起来的外卖盒沉甸甸的分量,但挂在车把手上时却又没什么存在感。 今天是周五,不知是不是临近庙会的缘故,一路上车也多。 喇叭的轰鸣吵得江清欢耳膜生疼,她加快了骑车的速度,一拐弯迈过一条狭窄的小河,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家里的房门虚掩着,很显然林姨并不在家。 江清欢将包与外卖盒全部放在了桌上,才开始环顾起四周。 她每次回家都会怀揣着满满的好奇心去打量这一切,因为林姨总会将家打理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农村通常都是两层的自建房,林姨的房子亦是如此。 一楼是林静云用来做法事的地方,而客厅与厨房相连在一起,露天的阳台上还有一口幽深的井。二楼就是卧室以及杂物间,这也是江清欢与哥哥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在这里度过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 小的时候,她甚至是与哥哥睡在一张床上的,当然将哥哥的被子全部卷走或者半梦半醒间将他踹下床是常有的事情。 想到这里,江清欢无奈摇了摇头。 一楼的祠堂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自从哥哥去世后,他的牌位就放到了内里。 祠堂的门虚掩着。即便是外面艳阳高照,可内里的温度阴冷。 江清欢推门而入,香炉里弥漫着的沉香气息古朴淡然。她抬头望去,层层叠叠的牌位就像是无数双黑黢黢的眼睛,蛰伏在供案后的木龛里。 烛火摇曳,腐朽的檀香混合着潮湿发酵的霉味扑面而来,但这并不是祠堂该有的味道。 林姨唯一的亲人是自己的师傅,而师傅的名字就连江清欢到现在都不知道。 师傅的牌位位列的风水位置最好,外观也最精致。以此围绕开来的则是仙家们的牌位。说是仙家其实并不准确,江清欢知道这些牌位都是过往以来林姨收养的小动物们。 直到现在,江清欢也不知道林姨的师傅究竟长什么样子。因为她没有遗像只是个单独牌位,甚至牌位上也没有名字。祠堂里所有遗像的照片都是彩色的,包括哥哥的也是。 哥哥的牌位单独立在了一处角落,周围是空荡荡的。烛火滴落下的液体晕染开来,在青砖地上积成了黏腻的一滩。烛火滴落多了,原本猩红的颜色都会干涸成如血的色泽。 江清欢站定在了祠堂中央,抬头,她看到了哥哥的遗像。 哥哥的遗像如今在她看来有些失真,但仍然保留了该有的样子。 遗像边缘如今被日日夜夜的香火熏出了焦黄卷边,使得苍白的肌肤更为显眼。江清欢从未和哥哥说过,自己最喜欢他身上的那一双眼眸。 天生下垂的眼尾,会使得睫毛在眼底拓出小小的一片阴翳,让她容易想起被雨淋湿后还要乖巧蹭过掌心的幼犬。哥哥是很喜欢笑的,也偶尔会追问江清欢到底喜欢他身上的何处。 每至此时,江清欢都会打着哈哈搪塞过去。而今,她紧盯着遗像中哥哥含笑的唇畔,轻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与哥哥生活在同一家孤儿院。哥哥身体健康性格开朗,想要来领养他的人有很多,但哥哥的前提条件是将江清欢一起接走。 从小就有阴阳眼的她很容易就能看出那些前来领养的人们大多是不怀好意,虚伪的面容之下打着的是恶心至极的算盘,江清欢能从他们的身后看到升腾而起的浓浓黑烟。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在将这些怀有别样目的的领养家庭全部拒绝后,直到林静云的出现。和那些前来领养指定要哥哥卫晏池的人不同,林静云想要收养的是江清欢。 没错,是她自己,坚定地说想要来领养自己。江清欢闭上了眼。她还记得那天在林静云身后看到了两条吐着舌头的炸毛小狗,还记得哥哥冰冷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又笑着庆祝说终于可以逃离了苦海。 江清欢伸手,她当时还小,将这两只狗狗叫做“小狗神”时,才发现林静云的身后又冒出了好多的动物。猫蛇松鼠等等等等,各种各样只有在图画书上才能见识到的动物,挤着脑袋想要给自己占据一块小小的地盘。 小狗神亲昵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手,而江清欢也拉着哥哥的衣袖离开了那个充满痛苦不堪的地方。 思绪渐渐收回,江清欢感觉到自己的裤脚又被毛绒绒的东西拱了拱。她低头看去,是养在家里的大黑狗小黑,林静云说这只狗就是当初跟在她身后的那两只狗狗的独苗苗。 而她照顾过的所有动物,不管大小区别颜色差异,统一都叫“小黑”,据林静云所说,是因为这样起名方便分辨。 江清欢盯着围绕在牌位一圈的长明灯,又抬头注视起所有的乌木牌位。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干净,一看就是定期打理的缘故。 林姨布置的遗像,将每个小动物都留下了自己最憨态可掬的一面,而唯独哥哥的遗像… 忍不住再次抬头望去时,她看到哥哥漆黑的眼眶里,莫名流下了两行血泪。 血泪一直蔓延到了脸颊,流淌过相框,滴落在了地上。 第10章 烛火陡然熄灭,阴冷的穿堂风刮过让江清欢不自在的打起了哆嗦。她看到隐藏在那两行血泪之下的细密眼球,间接的注意到了摆放在哥哥面前的供奉香烛已经熄灭。 这样的发生非常不吉利。江清欢吓了一跳,她忍不住往后退去,却又发现通往出口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 关闭的是如此悄无声息,等江清欢努力想要扭转门把手时,才发现门早已被反锁。 冰冷的气息渐渐靠近,她抬头望着那遗像,哥哥清秀的面容已经不在相框里,哥哥好像出来了,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江清欢看到哥哥轻飘飘的,随后是自己踮起了脚尖伸手搂住了哥哥的脖颈,却又触碰到了一团无法捕捉的空气… 人在完全踮起脚尖时的魂魄是会抽离自己的身体,而这也会给予那些鬼怪可趁之机。 等到江清欢彻底回过神来时,刚刚的飘忽感早已消失不见。是小黑不断的嘶吼将她完全唤醒,她低头往下看去,自己的裤脚正被小黑努力拉扯着,试图在拽往门的方向。 小黑的脊背已经弓成了颤抖的弯月,原本的蓬松毛发此时此刻却是完全炸开。 它的爪子不安的在青砖上来回抓挠,咯吱咯吱的刺响在江清欢听来尤为清晰。这是犬类害怕发怒的姿态。 江清欢听着小黑的低吼,心里越发的感觉发毛,立刻跑出了祠堂。 外面艳阳高照,滚烫的太阳打在身上终于让她有如实质的感觉到自己在“活着”。小黑这下也完全放松了下来,炸开的毛又紧贴在了身上,围绕着江清欢边蹭蹭边嗅嗅,最后干脆躺在地上露出了肚皮。 江清欢没有晒多久太阳,就遇到了回来的林静云与柳烟。 小黑没管,还是耍赖的躺在了她的脚边。倒是林静云朝着江清欢笑笑:“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准备。” “没事没事。” 江清欢摆了摆手,林姨回来了,就等于给江清欢喂了一剂镇定。她俯下身子火速拍了拍狗头后,开开心心的跟着林姨回了屋子。 家里的温度是真的阴冷。回来的时候江清欢特意留意了一眼祠堂的位置,可祠堂的门被完全锁上,古铜色的锁坠在地面,好像在昭示着江清欢刚刚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祠堂的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 第9章 看视 一开始看到的祠堂的门是虚掩着的,而今被彻底关上。江清欢看着那把古铜色的锁,最终决定过去看看。 小黑趴在门口就不肯进去了。它的细长尾巴又垂下来紧贴在地上,头顶上的两簇白毛乍一看像是两只眼睛。 林静云很快就发现了它的异常,顺着小黑的视线,她也抬头望着关闭的祠堂,江清欢干脆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她。 听罢,林静云的眉头蹙起。她将手紧贴在祠堂的门上,闭上眼静心感受一番后,方才开口:“我是把祠堂的门锁上才走的。那天我听到的你房里的声音,很像你哥哥。” 江清欢突然睁大的眼睛映入了她的视线,林静云叹了口气,又接着补充:“那声音非常沙哑,我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往这里细想。因为你哥哥当时去世的时候,我们明明在第七天为他进行了招魂仪式,没有任何的结果,但是现在…你哥哥他是死于火灾,声音很沙哑…” 说到此,林静云就止不住开始咳嗽。她的身体自江清欢上了大学后,就越来越糟糕。慢性疾病非常折磨人,江清欢边拍着她的背捋顺呼吸边从林静云的手中接过了一道符。 用朱砂写出的符咒印在了黄色符纸上,描绘着江清欢看不懂的一切,她默默收下了这一道符后,听到了不远处柳烟的声音。 “这是用来防身的吧?说到防身,秦川墨有没有把那护身符给你?” 江清欢点了点头后又迅速摇了摇头,柳烟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提高了点音量:“是没有用,还是这小子根本没给?” 柳烟是秦川墨的母亲。据说是和林姨在同一个村上长大的好朋友。现在所居住的村庄并不是她们原来的家乡,两人都是异乡人。后来柳烟在一场酒会上认识了秦家的掌门人秦恪,生下了秦川墨。 自小就认识柳烟的江清欢觉得她非常漂亮气质出众,是那种独属于成熟女人的颇有阅历的美感。所以即便是现在与林静云的年龄相仿,看起来也不过才三十出头, 在柳烟的追问下,江清欢将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很显然,听完话后的两个人神情凝重。 没过一会儿,柳烟就说要出去打电话,把秦川墨给叫回来。 她出去了,也得以留下了两人空间。小黑啪嗒啪嗒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趴在了桌子底下,林静云认认真真将江清欢查看了一遍,声音关切: “你瘦了好多,最近肯定没有睡好吧。你小时候有阴阳眼,当时的状态和现在一模一样,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即便是我现在封了这个。虽然是看不到了,但还是能感受到。” “要不我先给你看看吧,看看跟着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之前你搬进来的时候,我就提前做过法事。那间房子里是根本不可能有鬼的存在。” 江清欢顿了顿,迎上了林静云的目光,声音轻轻:“那如果房子里的鬼是哥哥呢?” 林静云愣住了,她从来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江清欢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但那也仅仅只是一瞬,沉默了片刻后,林静云继而开口: “那是不可能的。人死后会在七日之内进行还魂,那个时候是最能够交流的,但我们那会儿尝试过很多方法,结果你也看到了…” 林静云沉默着,她低头静静凝视着手中的深绿茶杯。里面不知何时已经沏满了滚烫的茶水。她熟练地端起茶盏在江清欢的眼前晃了三圈,在荡漾着水波浪里,她观察着杯中江清欢的倒影,自言自语起来: “很奇怪,你周身的戾气很重,但是没有任何东西在跟着你。你看,假如有东西跟着的话,就连小黑都会叫的,不应该会是这样。” 小黑是一只土生土长的四眉犬,乡村里养着的通常都是用来辟邪,更不用说跟在林静云身边多年的小狗,自该是沾染上了些许灵气。 江清欢看到林静云攥住茶盏的指节已经泛白,没有犹豫太久她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是哥哥回来了,但是包括你包括小黑我们都对哥哥太熟悉了,潜意识里就直接将他给忽略了。” 林静云没有说话了,对话又再次沉默下来。她思考了良久,才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了江清欢的手放在了掌心。 “不可能的,你哥哥是魂飞魄散。” …… …… 林姨的心脏跳动的非常缓慢,江清欢回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吸了吸鼻子。 她感觉自己哭了。 最后的沉默是由柳烟打破的,她的声音清亮,隔着老远江清欢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把这小子叫回来了,他过来吃晚饭的。” 江清欢看到她晃了晃银色的手机,笑得开心。 四人一狗的晚餐并不丰盛,江清欢偷偷挑了好几块肉丢给了小黑吃。 柳烟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乡来找林静云看看。小时候的江清欢对此还十分好奇,在懵懵懂懂的年纪,她记得柳烟身上好闻的香水气息,以及她每次过来都会送给她的礼物。 礼物只独独给了她一份,所以她拽着柳烟丝质的裙边,问她为什么会过来。 “你林姨非常厉害,我睡不着都会过来找她。” 但当江清欢想去询问究竟用的是什么办法时,得到的回复也不过只是睡前点燃的几支香,作用甚至都没有哥哥的哄睡来的大一些。 晚餐过后,柳烟与秦川墨去了隔壁的房子,说是饭后消食。 这里的乡村并没有城市里那么繁荣,后来秦家又将这里的村落重新翻新一遍,变成了如今这种类似于小镇的样子,却又比镇上宁静。 住在这里的年轻人大多已经去了城里,也就逢年过节会回来探亲。 家家户户到了夜晚就会亮起了灯,仔细听来却也只有安静的虫鸣。林静云把江清欢叫到了自己平日里做法事的地方,准备更仔细的给她看看。 古朴的药草香霎时间弥漫开来,江清欢听到清脆的铃声由远至近,最终落在了自己的耳边。与此同时,林静云的声音也瞬间响起。 “你最近经常做噩梦,但是回到现实又会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 江清欢闭上了眼睛回复了林姨:“自从梦到了哥哥以后,就没有再做噩梦了。虽然以前也会经常梦到,可都没有这次这么厉害。” 她实诚的说着,随着林静云的话语,她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她在林姨那双浑浊的眼眸里捕捉到了一丝惊恐。 江清欢从小就觉得林静云对待哥哥的态度有些奇怪。分明当初是一起收养的,可林姨对于哥哥的一切都不会多问,十分的冷淡。但是对于江清欢自己,却是实打实的当成了女儿来培养。 第11章 若不是她有阴阳眼,林静云是真的很想让自己继承她的衣钵。 眼睛又一次闭上了,她只看到林姨那双浑浊的眼眸印刻在了脑海。江清欢从小就觉得用来做法事的祠堂非常阴森,她很不喜欢这里。 偏偏没有人打理,里面的烛火却是长明不灭。偶尔和哥哥玩耍时瞥到了这扇虚掩着的门,江清欢都会冷不丁打起个哆嗦。 而今,她感觉到镇魂的金铃响彻在自己耳畔,捣烂的药草是清新怡人的。她听到林姨在认认真真低语些什么,随着她的音量越来越低,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吹拂过了江清欢的脸颊。 冷冷的凉凉的带着点湿腻的触感,可江清欢没有嗅到任何气息。 闭上眼睛隔绝了自己的视觉后,所有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林姨的声音分明近在咫尺可回声悠扬,又像是远在天边。 她有听到林姨在询问自己有没有看到些什么。江清欢感觉自己摇了摇头,铃铛的声音还在继续响彻,有什么窸窸窣窣的东西从深处爬来,随着林静云的低语而回荡在整个祠堂。 没过一会儿,江清欢感觉眼前的一切骤然光明。她看到哥哥正站在自己的房间内,低头正聚精会神的写着什么东西。 房间的装潢与上次看到的如出一辙。那盏小夜灯又恢复了光亮,在墙壁上投落下了一片松果。 江清欢看得很清楚,但也仅仅只是“看到”。 站在前方的哥哥不知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到来,警惕的回头,他的肌肤还是那么的惨白,顺着他回头的动作,江清欢看到了他脖颈处冒出的新鲜眼球。 卫晏池没有看到她,祂只是看到了一片虚无。化作的笔骨碌碌滚到了桌底,祂凝视着暗处的那一团熟悉气息,又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切就到这里戛然而止,江清欢甚至都没有看清哥哥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等到林姨准许自己睁开眼时,她才发现自己哭了。而站在前方的林静云唇瓣惨白,脸色非常糟糕。 她是被江清欢搀扶着才坐在了旁边休憩的蒲团上,仔细望去,江清欢发现她的眼尾有细密的血珠。 血滴蔓延到了眼睑,又好像是在眼底下方睁开的又一只眼睛。 第10章 安抚 “不可被观测不可被直视,大不敬,真是大不敬啊…”林静云喃喃自语着,她的嘴里吐露出了几乎可以被称做是疯狂的语句。 江清欢站在一旁,耐心的聆听完,却又看到林静云抬头,眼神空洞的问她:“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说实话。” 她那两片薄唇颤抖着,莫名让江清欢想到了振翅的虫类。 但她还是认真回答了林静云的问题:“是哥哥。” 林静云不说话了,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直在嚷嚷着“孽缘孽缘”之类的,却又伸手包裹住了江清欢的手,在冰冷的触感里江清欢摸到了一个颇有棱角的东西。 她顺手拿起来一看,又不确定的问道:“这是哥哥的东西?” 算是哥哥送给自己的东西。江清欢记得很清楚,因为提在手上的花瓣手链,每一朵花的形状与色泽各不相同。那是哥哥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除此之外有关于其他的一切,都应该随着火化一起烧掉了,如今却是出现在了林姨的手中。 看着江清欢还在打量着手链的样子,林静云摇了摇头,“祂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一语完毕,她又忍不住开始咳嗽。从肺蔓延至全身的刺痛感让林静云真真切切的意识到,直视不可名状之物,对身体与精神上来说,简直是一种摧残。 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现在…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扯出了一个谎言,那就必须用更多的谎言去进行弥补。林静云感觉自己的大脑发胀得厉害,就像是有东西在强行撑破开来。 江清欢其实还想再问一些有关于哥哥的问题,但这时候林姨已经不说话了。她双眸紧闭,干涸的血水凝在了眼尾。刚刚还觉得眼下睁开的眼睛,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一道浓重的血痕。 她学着林姨的样子坐在了她的身边,聆听起林姨说起了她小时候的故事。 江清欢对于自己的身世非常好奇,可每当林姨说出这个故事时,围绕最多的背景只不过是当年她在孤儿院里的那段不堪往事。 “你当年是先去到了孤儿院,结果隔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吧。那天应该是场大雨,不对,大暴雨,百年一遇的暴雨席卷了这座城市…”林静云的声音陷入了回忆。人在回想时的眼睛会不自觉的向上翻起。 “你哥哥出现了。为什么说是你‘哥哥’,我们都非常奇怪。因为他当时是一个人去到孤儿院里的,这很不可思议,可他敲响了孤儿院的门执意说是要来寻找妹妹。他那么笃定的说是‘哥哥’,那会儿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他就一个个床铺看过去,最后找到了你。满身是雨湿漉漉的却又想伸手抱住你,于是就隔着被子,一遍一遍在那里说‘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别怕别怕’…” “你问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我能‘看到’。光听孤儿院里的人员描述肯定是不准确的,但是在收养了你们后的那一个星期里,我几乎每天都能梦到这种相同的梦。在你很小的时候你就问过我身世的问题,可你们两个人的名字是从出生开始就携带着的。我也曾经试图通过这点线索去寻找你们的亲生父母,但永远都是在关键的时刻就断了一切。” 说至此,林静云叹了口气,她最终闭上了眼睛。而江清欢随着她的闭眼,能看到有更多浑浊的血水顺着眼尾流淌而下。 “这是反噬。”林静云的声音轻飘飘的。 血水没有流淌太多,等到江清欢彻底将她的眼尾擦拭干净后,两人沉默了良久。 林静云并不像是那种传统的东亚家长,相反,她在江清欢的童年里占比不多。可每当见面时,江清欢都欣喜若狂。 她不像是收养了江清欢的亲人,而更像是亲密的好朋友。 好朋友…好奇怪。江清欢摇了摇头,隐去了这些不必要的想法。 休憩过后,江清欢就看到柳烟与秦川墨已经坐在了客厅。 晚餐吃得是各有心事。吃完饭柳烟就招呼着秦川墨去洗碗,哗哗流淌的水声里,她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们也知道,马上就快要到庙会了。我就想着来这里烧个香,求个平安。啊…对了,我今天过来也是为了这个。” 话音刚落,柳烟就从打开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严实的礼盒。礼盒的花纹繁杂,缠绕住的金线随着她拿起的动作轻轻晃动。 “你的事情我都听林姨说了。这个东西你就拿着吧,我今天过来啊,也就是想来看看你。你们三个是我从小看到现在的,可不能…”柳烟说到这里就及时止住了自己的话题,好看的细眉微微蹙起。 江清欢接过了那礼盒,在二人的注视之下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只成色极佳的翡翠手镯。 手镯落在江清欢的手腕还是有些松动,她能看到通透的表面倒映出了自己的脸庞。顺着江清欢戴上,柳烟又认真地说道: “秦川墨那小子从小就藏不住心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我就顺其自然吧…” 手镯不容拒绝就塞给了江清欢,任凭她如何解释,柳烟都没有听。 她正准备将手镯退还给柳烟,却被林静云给拦下了。她朝着江清欢摆了摆手后,说道: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吗?镯子没有任何意义,柳烟就是想让你收下才这么说的。放心,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江清欢没有说话。柳烟的车是一辆铂金灰的超跑,再加上与秦川墨的车挨在一起,一时间家门口停的是满满当当。 跑车随着江清欢的视线扬长而去,林静云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回到了客厅。 待在厨房的秦川墨刚收拾出来,见门外又只有自己和江清欢,迫不及待地将人拉到了暗处,连连说着:“你身上有味道。” “什么?”江清欢一脸惊讶。 “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味道。很浓重的煞气,很奇怪,只是在脸这边能看到…”说这话时,秦川墨的掌心遮掩住了江清欢的眼眸。 一片朦胧的黑暗里,她看到了秦川墨的指缝完全张开,形成了一道狭窄的小口。惨淡的月光倾泻而下,江清欢看到了他的眼眸如狐狸般狡黠。 她没有说话,紧盯着那道上挑的眼尾最后也溢出了一丁点红后,终于感受到了肩膀处传来的重量。 秦川墨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收敛了刚刚的非人感,此时此刻的他满脸担忧:“你要好好的。” “借你吉言。” 送走了柳烟与秦川墨,江清欢在洗漱完毕后,选择和林姨一起去祠堂里冥想。 这是每晚林静云必做的事,只是今天江清欢来了,所以祠堂里变成了两人一狗的组合。 第12章 小黑打了个哈欠趴在了江清欢的脚边,她跪坐在蒲团上,抬头凝视着哥哥的遗像。 遗像如初,没有任何的变化。仅仅只是看了一会儿,江清欢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乡下并没有丰富的夜生活,冥想完毕,江清欢就准备去楼上睡觉。 江清欢是直到上了大学才搬到了另一处宅邸,她与哥哥在这里度过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哥哥到了高中就需要住校,所以这房间后来也全部给了江清欢。 江清欢直接躺在了床上,以一个不算完美的“大”字完全展开。床铺还是记忆中的那样柔软,她将脸完全埋进了被中深吸一口,阳光的灿烂搭配着衣物香氛的芬芳沁入鼻尖。 她抬头看了一眼熟悉的深黄色书桌,上面的摆设还是与小时候如出一辙。油笔筒里的铅笔还没有完全削尖,用纸折成的扇子被江清欢贴在了书柜旁。 林姨勤于打扫,这里的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 本来偷偷摸摸啪嗒啪嗒上来的小黑,在江清欢周围转了几圈后,见她要睡觉了,干脆晃晃尾巴又哒哒哒的下了楼。 小黑在一楼有个固定睡觉的地方。于是躺在床上刷了一会儿手机的江清欢,也如愿感觉到了困意的袭来。 真奇怪,往往在家里得吃安眠药才能睡着的身体,这次居然入睡的如此快。 她靠在了枕头上,朦朦胧胧间,感觉有人在一点一点颇有规律的轻拍着自己的背。动作很轻安抚味道更重。 江清欢能察觉到自己整个人应该都躺在了那处冰冷的源头,浑身都被轻拍背的动作而觉得舒适。头从枕头缓缓移到了这里,甚至她能听到清浅的呼吸。 随着呼吸的起伏,她能感觉到枕着的地方也在不断鼓起下落。 这绝对不是鬼压床,鬼压床根本不会是这个样子! 感觉身边躺着个人的触感实在是太过强烈,江清欢挣扎片刻终于警惕的睁开了眼。 房间里的确多了个人。 厚重的窗帘完全拉上都抵不过窗外的苍茫月色,透过月光江清欢能看出是有人在背对着自己。 从身形上来看却是长发的哥哥卫晏池。 第11章 汲取 哥哥只是高挑的黑乎乎一团,即便是江清欢现在彻底清醒了下来,但是她仍然看不清哥哥的面容。 家里很安静。静到就连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听见。江清欢只能看到站在床前的哥哥,缓缓竖起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漆黑的没有任何唇瓣缝隙的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大概就是哥哥的手吧。因为江清欢看到随着他动作的结束,她能明显感觉到哥哥摸了摸自己的头。 那哥哥到底是用哪里抚摸她的呢…好奇心促使江清欢努力调整自己的注意力。 和过往梦境里相同的柔软触感,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抚摸继续出现在了自己的脊背。 江清欢有些贪婪,她亲昵地蹭了蹭一切的源头后,却又突然发现站在床前的哥哥已经消失了。 悄无声息的,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就消失了。 江清欢警惕的追了出去,她以为哥哥会从窗外离开,但是她猜错了。哥哥那一抹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慌乱之中江清欢撞掉了书柜上那几本厚重的书。 哗啦啦,书本倾泻而下,纷纷跌落在了地上。她闹出的动静很大,可林姨的房间仍然是黑乎乎一片,就连往日里最警惕的小黑都没有察觉。 她看不清林姨的卧室,只能看到哥哥的身影飘飘忽忽出了门,从缝隙间横穿而过,江清欢一直奔跑到了小路上。 直到出了门,在惨淡的月光照射下,她才得以彻底看清哥哥的面容。 长发的面色苍白的哥哥,对着自己一脸歉意的微笑。他的手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已经完全张开的腹部,江清欢在那蠕动的猩红组织里,看到了另一张大张着吐露出胡乱挥舞触手的嘴。 紧接着,她的耳畔就响起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咀嚼声。像是在吞噬某种肉类,又像是在碾碎这堆肉类组织中的骨头。 江清欢的视线里俨然是一片漆黑,哥哥不知何时凑到了自己的身边,像是小时候那样温柔的抚摸起了自己的头顶。 “别怕,有脏东西在跟着你,哥哥已经把它给吃了。” 她没有说话,冰冷的怀抱里更多的是自己熟悉的芬芳。那是她惯用的一款沐浴露,清甜的牛奶混合着茉莉的香气,现在却是出现在了哥哥的身上。 这香气太过熟悉,即便是自己的视觉被完全覆盖,可江清欢还是静下心来耐心地嗅起哥哥身上所有的味道。 她现在应该是倚靠在了哥哥的怀中,但那从腹部里大张的嘴却是收敛起来。江清欢只能抚摸到潮湿的表面,用手抚摸上了梦寐以求的地方,她如愿听到了哥哥好听的声音。 哥哥身上全是自己物品的味道。 迅速意识到这一点的江清欢,索性直接将脸完全贴近了温热的故乡。不同于哥哥整体的冰冷,这里像是心脏般在跳动。即使跳动的频率比人类要缓慢得多,但江清欢还是用手感受片刻后,轻轻触碰。 潮湿的触感瞬间缠绕住了她的手指,哥哥的呼吸近在咫尺。她有听到哥哥在说话,可发声的部位并非是喉间,而更像是她枕着的柔软腹部。 江清欢其实很喜欢这样躺在哥哥的怀抱里,可过往的哥哥都会用被子将自己完全揽入怀中,轻轻哼唱起她并不熟悉的歌谣,而今哥哥的腹部完全张开,也得以让江清欢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己的哥哥不是人类了。 手臂抬起顺势勾住了哥哥所谓的脖颈,她能如愿感受到哥哥顺从的低下了头颅。浓郁的香气弥漫间,江清欢像是幼时那样蹭了蹭哥哥的怀抱。 …… …… 她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林静云与小黑。林静云的提灯光亮不足,晃动的光晕照射之下,江清欢发现自己正站在村上的坟地里。 她的周围都是高耸着的灰白色墓碑,自己的脚下却是一片荒芜到干裂的土。 林静云满脸严肃,她看到江清欢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提着灯赶了过来。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她利落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黄色符咒紧贴在了江清欢的衣服上。 仅仅只是贴上的瞬间,旁边的小黑炸了毛冲着江清欢趴下了身子,低吼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可怖。 这个点响起的声音是非常明显的,可林静云并没有阻止,只是任由小黑叫喊完后,又低垂着尾巴将鼻尖凑进了泥地里,四处闻嗅了起来。 小黑走路的身影深陷在了泥地里,林静云提起灯照亮了江清欢的脸庞。在彻底看清了江清欢的表情后,她才缓缓说道:“我们遇到鬼打墙了。我醒来的时候,你就消失在了坟地里。小黑靠着嗅觉追寻到了你的踪迹,但是我一直看不到你的人,直到刚刚。罗盘的指针一到这里就失灵了,以前根本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林静云的神情愈发的严肃,江清欢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给林静云后,后者略微思索给出了答复: “你哥不可能害你,应该是有脏东西跟了过来。” 小黑在地上嗅闻着,没过一会儿就摇晃着尾巴扯着林静云的裤腿邀请她前去观看。江清欢跟紧了她们的步伐,顺着小黑的指引终于在地上发现了一串大小不一的脚印。 大的那串脚印很明显不是人类的,四枚脚趾的长度都各不相同。至于那串小的,从肉眼上看很难用脚印去形容,那仅仅只是一个标准的圆形。 林静云查看完后顺手摸了摸小黑的狗头,她的眉头紧锁,过了片刻却是扯出了一条黑布遮掩住了江清欢的眼睛。 视觉被瞬间遮蔽下,江清欢听到了她的声音。 “无论你之后听到了什么,都不要回答,抓住我的手。” 黑布的材质应该是丝绸的,覆盖在脸上冰冰凉凉。可是看似单薄的材质,蒙上眼后江清欢才发现睁开眼入目的甚至还是一片漆黑。 黑暗笼罩了所有,江清欢能感受到自己正被林静云牵着走。步伐的速度均匀,只是在这过于寂静的氛围之下,她能听到小黑更加浓重的喘息。 它还在叫,随着它洪亮的叫喊声里,夹杂了更多蠢蠢欲动的声音。 墓碑被推倒,杂草被捋平。江清欢能触摸到贴在林静云掌心中的符咒,符咒的笔画很深,她能感受到滚烫的温度。 林姨的手是冰冷的,符咒却是滚烫无比。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甚至就连小黑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有什么东西开始撕扯上了她的裤脚,江清欢第一反应是小黑,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黑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力道,今天自己追随着哥哥出门的时候甚至穿着的还是那条单薄的睡裙。 双眼被蒙蔽住,江清欢感觉自己一直在原地打着转。手中本来握紧的手如今也完全变了味道,她感觉不到符咒的存在了,再一次用五指扣住的姿势试图抓紧救命稻草时,江清欢愣在了原地。 第13章 是哥哥的手。哥哥的手上因为常年练字有几枚小小的茧,就在大拇指与食指的边缘。 江清欢蹭上了粗糙的茧,回应她的是哥哥反手五指相扣,直接扣住了她的手。 冰冷的温度一直蔓延到了手腕,江清欢弯起了自己的食指在哥哥的掌心挠起了痒痒。 她喜欢这么做,可小时候的回应演变到现在,却是变成了哥哥的掌心中张开了一张嘴,从嘴里探出了一只眼球。 江清欢也不确定那是不是眼球,只是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因为眨动的频率而被轻轻咬住了。 她没有动弹,感受到哥哥牵住自己的手微微加大了点力道。 呵斥退了一切不怀好意的声音后,祂低头望向了江清欢: “一直跟着我走,我在牵着你。” 祂看着眼前蒙上了黑布的江清欢,莫名就让祂想起了小时候披着床单扮演成仙子的样子。 没有多余的言语流淌,江清欢能感觉到风刮过自己的耳畔,能感觉到刚刚还触碰自己指尖的眼球,不知何时又缩回到了哥哥的体内。 她其实很想将哥哥如今的样子尽收眼底,甚至还想拉长一点现在的时间。但现实终究只是残酷的,当哥哥将自己引领至路口后,遮掩住她的黑布也无风自落了下来。 “你已经很久都没有来看我了。” 江清欢站定在路口,看着哥哥高大到扭曲的身影,听到了祂的话语。 祂的语气有些哀怨,但江清欢看不到祂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哥哥的情绪此刻应该有些糟糕。 但莫名有些可爱?想到这点的她,立刻将这种不该有的想法又吞咽进了肚中,只是马上安慰起了哥哥。 “我明天就去看你。” 算是肯定句。江清欢这么想着,直到她这句话刚落,哥哥再次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看着那坟地里突然冒出的身影,又马上招了招手。 是林静云与小黑。 林静云在看到她手上的黑布时,心有余悸的摊开掌心:“一开始我还能感觉到在拉你的手,后来就感觉到非常不对劲。小黑也没有叫,于是我就点灯…” 说到这里,林静云的脸色非常难看,她的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甚至带着点隐隐的恐惧: “我将灯提到旁边一看,发现自己在牵着个和你一样的纸人。” 第12章 雾散 “很像我的手艺,但很显然并不是出自我手…”林静云顿了顿,继续补充:“我不知道当时你在哪里,因为小黑搜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你看这个符咒。” 说至此,林静云摊开了自己的掌心。那里本该有符咒的存在,可如今江清欢只能发现她的掌心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符咒灰飞烟灭,她轻轻说道:“替我挡灾了?不对,挡灾的话不应该会是这个样子。” “对,确实不是。”林静云点了点头:“我没有带这个作用的符咒。因为算到了你哥哥会过来,所以带的是辟邪的。现在符咒都被邪气浸润了,你觉得…” 林静云边说着边点燃了手中的一把枯黄药草。药草随着火焰的升腾而逐渐卷起,袅袅烟气吹散了周围浓重的薄雾。 待到层层薄雾破开,江清欢才发现自己与林静云已经站在了村里的路口。 路口边缘紧挨着一条平静的小河。小河旁的路灯纤细高挺,眨眼的光亮只能堪堪照亮脚下的一方天地。 林静云深吸一口气,吹灭了手中的药草。她敲了一下提着的那盏灯,摇曳的光火下,她补充了上面一句话: “你觉得你哥哥会成为恶鬼吗?事情发展到现在,就连我也不确定。我算不了他的八字,包括他的一切都很奇怪。对了,你刚刚遇到了什么?” 将这些全部告知给林静云后,末了,江清欢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觉得哥哥会是恶鬼,应该是其他的东西。” 之后,她又将哥哥说自己好久没有来看他的种种都告诉给了林静云。林静云思忖片刻没有说话,江清欢发现但凡撞上了和哥哥有关的事情,林姨都会特别沉默。 她摸了摸小黑光滑的狗头,最终打破了沉默:“我准备明天就去看看。” 小黑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脚边,狗狗的毛发是绒绒的,触及到脚踝是有些痒意的。江清欢思考起了之前遇到的拖拽感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静云大概是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认真地解释起来:“你刚刚说的感觉有东西在拖着你,那肯定不是小黑,更不是拖拽,是在咬,那是鬽在找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pwt.html target=_blank >替身。被咬住了轻则倒霉几天,重则代替它去死。但是在你身上我没有嗅到鬽的气息,应该是你哥哥做的。如果你明天去看望祂的话,我刚好就去这边的城隍庙拜一拜。” 浓雾散去,村庄的一切都显得尤为寂静。 两人一狗一起往回走。明明很短的路程却是走了很久,江清欢注意到道路一旁的房屋几乎是复制粘贴的,一排排随着她的视线往后排列。 幸亏有小黑在前面带路。它的耳朵警惕的竖起,尾巴又低垂而下。江清欢站在了林静云身侧,能听到幽暗的深处有人在不断呼喊自己的名字。 声音嘶哑而悠长,充斥着满满的恨意,喊到后来几乎是声嘶力竭。 越是如此呼喊,林静云的表情就越是难看。 江清欢能感觉到她攥住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却又只是一遍遍嘱咐她不要回头看。 “不是哥哥的声音。”在愈发明显的人声里,江清欢轻轻说。 “不是祂。”林静云摇了摇头。 小黑并没有受到影响。它在前面带路,始终保持着两步之遥的距离。 随着时间的流逝,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嘶吼逐渐变为了虚无。等到彻底结束的时候,江清欢看到小黑正站在家门边,而门口竖着一个宽大的纸人。 一瞬间,林静云大惊失色。她的神情里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不可能,这是我之前遇到的那个纸人。” 话音刚落,她就凑近仔细查看。 纸人甚至还点了睛。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可小黑非但没有怒吼,而是欢快地甩着尾巴蹭了蹭纸人。 它很快就把整个纸人都舔得湿漉漉的。林静云叹了口气,见纸人也没有任何的危害,干脆和江清欢提议:“现在已经是昼夜交替的时候了,明天我就在鸡打鸣之时,将这个烧掉。” 江清欢看着那涂抹的大红大绿的纸人,伸手戳了戳薄薄的面庞。从外观上看,很难将纸人与自己联系在一起,但是面部特征都完全对得上,更别提纸人的衣着还是她现在身上的这条睡裙。 盯着纸人黑漆漆的眼眸,江清欢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了林静云的提议。 开门的瞬间,她听到有人凑近了耳畔,亲昵地呼唤了自己的名字。 “江清欢。” 那是哥哥的声音,柔肠百转又显得特别的媚。声音太近了,近到就像是紧贴在了自己耳畔,诉说情话般娓娓道来。 江清欢无动于衷,她没有撇头。只是抬手往出声的地方抓去,却也只是抓到了一片虚无。 哥哥不可能这么喊自己的,伪装成他的声音来欺骗自己,这样的拙劣把戏她很轻易就能看破。 次日,江清欢是被浓郁的熏香味惊醒的。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浑身酸涩,感觉就和没睡一样。 香味已经染上了她房间的每个角落,江清欢干脆下了楼。 林静云还在家里打扫卫生。簸箕里的一片灰屑在昭示着江清欢,昨晚的那个纸人已经被处理了干净。 她望着灰屑良久,才想起昨天带回来的那份沉甸甸的外卖。 发生的事情太多,本来准备解决的事情倒是一件都没有着手。 江清欢凭着记忆又来到了厨房。昨天她就是将外卖随手往灶台上一放。今天来看,外卖移了个位置。 农村的灶台都会供奉灶王爷,但很明显林姨的厨房内没有。江清欢发现自己的外卖正放在黑锅上,白色的塑料袋包装非常明显。 拎在手里仍然和昨晚的重量一样。江清欢立刻叫来了林姨一起过来打开,随着塑料袋的拆开,打开的饭盒重见天日。 里面的内容两人看了却是大惊失色。之前江清欢看到的那一碗自己喜欢的饭菜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变成了一碗米。 那一碗米甚至是用来祭祀的,里面的点点猩红异常显眼。 林静云端起了碗就将米全部倒掉,她拿起了旁边点燃的三根香,仔仔细细在碗底中清理干净后,又回头嘱咐起了江清欢。 “你去墓地的路上要小心。白天那些东西不会像昨晚那么猖狂。对了,你和我一起去香烛店吧,刚好拿点东西去烧给你哥哥。” 林静云在村口开着一家香烛店,店面不大,里面的东西却是应有尽有。 再加上殡葬行业的兴起,纸扎的手艺更为珍贵。小时候江清欢就喜欢和哥哥来这里探险,现在再来到这店里,发现装潢和以前一样,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第14章 江清欢在一众纸扎祭品里看得是眼花缭乱。不仅仅有三层楼之高的豪华别墅,甚至还有中式传统的四合院。她拿起了好几个不同品牌的手机仔细查看,又晃到了林姨的面前。 “我上次给哥哥烧了个冰箱,这次烧个别墅吧,手机也可以,不过他真的会收到吗?” 林静云没有回答她。拉开抽屉拿了好一沓黄纸和几捆冥币放入袋中后,她才说道:“这种黄纸是最值钱的,因为在地下通用,其次是折的金元宝还有金条…” 她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江清欢盯着玻璃橱柜里的纸扎小狗,见她捧了满怀的东西,林静云摇了摇头:“一次性最好不要烧太多,容易堵塞。” “冥界也有通货膨胀吗?”江清欢疑惑地望向了她。 她拿了各式各样的纸扎小狗,还有折纸裁剪而成的花朵。至于衣服,她之前有给哥哥烧过去几套西装。不过流行趋势每个阶段都会变化,所以现在的西装款式又多了几套。 江清欢拿到最后都快放不下了,最终林静云看着堆叠在柜台上的祭品,无奈喊了声她的名字: “清欢。” “我在呢。” “我只是感觉哥哥在底下这个也缺,那个也缺,一个人难免太孤单了些,还有这些,之前我好像都没有烧给他。” 江清欢一个个解释着祭品的用处后,最终林静云拿来了两个大袋子替她全部装了进去。 今天林静云要去城隍庙,所以香烛店并不开业。不然临近庙会,生意肯定非常忙碌。 江清欢将满满两袋子的祭品挂在小电驴的车把手上后,就骑往了墓地。 她距离墓地还有一大段距离,幸亏昨天将小电驴充满了电,所以骑起来轻轻松松。 江清欢要去的地方是这座城市的墓地遗址,哥哥的墓就在那里。 如今基本上其他的墓都已经迁到了新的地址里。新的墓园不管是设施还是装修上都十分现代化,也引入了新的技术,所以老墓园里的墓所剩无几。 江清欢之前也和林姨商量过迁墓的事情。不过考虑过了几方面,她们还是选择了让哥哥待在清净的地方。 哥哥的墓在一处很僻静的位置,四周也没有其他的墓碑。江清欢过去的时候特意买了几束菊花与百合,灵巧的将它们分别扎成了几束花后,准备去放在哥哥墓碑上。 哥哥是在自己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喜欢上花的。 第13章 黏腻 也许哥哥对花也感兴趣?事到如今,江清欢也不太想了解。 她喜欢上一个事物,就会潜移默化的渗透到日常里,让那东西逐渐转变为自己满意的样子。 距离上次来看哥哥应该是清明节的时候了,那确实间隔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工作以后的休憩远不如大学时那么充裕,江清欢得挤出时间才能享受点空余的假期。 墓园自从搬迁了后,这里就显得越来越破败。偶尔会看到零星的几块石碑斜斜的耸立,上面的文字早已被风化侵蚀看不太清晰,得要凑近才能依稀辨认出几个模糊的轮廓。 荒草覆盖,寸草丛生,江清欢站在其中,甚至都可以听见昆虫在草丛里飞舞,而时不时响起的细微声响。 一路走过,只能看到那些陈旧的石像半倚在碑旁,表面上的细小裂痕更是数不胜数。 这里的树木倒是保存的很好,遒劲而挺立。即便是枝干扭曲,上面冒出的葱郁绿叶还是给了江清欢良好的遐想。 风卷起,吹散了树叶,也将她吹到了哥哥的墓前。 哥哥的墓在单独一块地方,周围只有一棵高大的江清欢认不出品种的树木。 墓碑干净,没有周围墓地那么惨败。江清欢走近细看,才发现清明节放在这里的花,甚至还是鲜艳如初的模样,插在了她送的那个精致的小瓷瓶里。 她感觉有些疑惑,抬头望着那参天大树,被风吹落下的树叶,巧妙地飘往了各处,却又唯独避开了哥哥的墓。 不管是鲜花亦或者是墓的整洁程度,江清欢都怀疑有种特意为了见她而将这里打扫一番的效果。 鲜花的保质期不可能这么长,她也记得之前清明节过来所献的花束品种。而今,花朵娇艳欲滴,她盯着那随风摇曳的花朵,又忍不住后退几步。 旧的墓园现在没有人值班,所以给了江清欢充足的时间。 墓碑上哥哥的画像很小,是与遗像相同的照片。除此之外,在他的墓前江清欢都会定期放一些哥哥喜欢的东西。 她上高中那段时间,如果是压力大了或者实在是精神紧绷,她就会来到哥哥的墓地上。 死去的哥哥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会耐心的将她所说出的话全部吞进了肚中。 现在亦是。 她打开了准备烧给哥哥的那两大袋子东西后,一件一件查看起来。 最新款的西装中式的四合院别墅陪伴的纸扎小狗小鸡等等等等。打火折子咬上黄纸的那刹那,江清欢盯着窜动的火苗,连着自己近来的所有念想一并丢进了那堆叠的祭品里。 火吞噬了祭品,独有的香料味道淡淡。灰烟抱着纸灰袅袅升起,江清欢有听林姨说过,这样的结果就是底下的人收取了这些祭品。 纸扎的祭品窜起的火苗很大,江清欢抹了抹被火灼烧过的酸涩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又哭了。 大风刮过,树叶哗哗作响,也吹动着花瓶里的那几株花。 江清欢今天带来了新的花束,她本想将这里全部焕新一番。可当她看到花朵上面的剔透露珠时,又开始犹豫起来。 火舌吞噬了所有的祭品,灰蒙蒙的烟雾里,眼角的余光令她瞟到了角落里似乎站着一个人。 没有任何声音的提醒,更没有脚步的凑近,江清欢能看到那抹形似人的柱体高耸扭曲。 柱体的边缘并不规则,更像是某种柔软的波浪形。 那根本称不上是“人”,扭曲抽条到像是垂下枝丫的柳树。江清欢心下一惊,她瞬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烟雾大片大片的开始散去,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可当眼眸再次对视上那棵矗立在墓旁的古树时,江清欢猛地发现,死去多年的哥哥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哥哥的面色就和这袅袅烟雾一样黑白,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立在古树边缘,含笑望向了江清欢。 哥哥死而复生了。不对,哥哥本来就不是人。 比起江清欢记忆中的哥哥,面前的哥哥很高很瘦很惨白。 祂的高度几乎与旁边的古树不相上下,甚至隐隐还要高出个几分。面色惨白眼眸是江清欢一如既往喜欢的清澈,可祂的身体却全部是漆黑的。 通体漆黑又随着江清欢的视线而冒出了几个小小的漩涡,这会让她想起深邃的黑洞。 江清欢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惊喜吗还是伤心亦或者是想要吃掉?江清欢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又一个想要执行的词语,她紧盯着前方看不出四肢变化的哥哥,却又在下一秒落入了一枚温柔的拥抱。 映入眼帘的是那套烧给哥哥的西装衣服,浅灰色的材质现在被脸枕着才发现非常舒服。江清欢贪婪地汲取着哥哥身上所有的气息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哥哥现在是真的拥有了实体。 头顶又传来了幼年时她最喜欢的抚摸,一下又一下将她凌乱的发丝一点点整理好后,江清欢继续被哥哥拥入了怀中。 力道适中,这样的位置能在感受冰冷温度的同时,完全掌握哥哥的一举一动。 “别怕别怕。” 耳边听到了哥哥的话语。祂的声音并没有过往那般沙哑,而是温和细腻的,如清泉般流淌。 江清欢欺身上前,枕在了哥哥的肩膀上。她没有回应,任由哥哥继续着祂的动作,最后抚摸的手落在了江清欢的脸颊。 这样的相遇是圆满惊喜的,这大概就是所有影视剧或是小说里最终的完美结局。 江清欢这样想着,又将手抵住了哥哥不对劲的腹部。 她能感觉到被衣服遮掩下的这处似乎在蠢蠢欲动,因为她的手紧贴而上,江清欢更能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回应着自己。 只有这一处地方是温热的。 她故意抬头望向了被她完全禁锢住的卫晏池,后者却是露出了一脸欣喜若狂的神色,甚至可以称得上的是“痴迷”。 哥哥看着好像就快要…化掉了? 意识到这点的江清欢,更是欣喜的伸出手顺势戳了戳哥哥的脸颊。 与她意料中的那样,哥哥的肌肤如果冻般富有弹性,却随着她的戳弄而像棉花糖一样深陷下去。 随着肌肤的深陷,从内里翻出了一枚小小的眼球。而位于眼珠部位的是一张小嘴。 嘴启,江清欢发现了布满在嘴中的密密麻麻尖牙。而尖牙内里的口器很像是弯曲的吸管,这会让江清欢想到蝴蝶与飞蛾。 大概是注意到她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卫晏池眨了眨眼睛,又顺从的将自己的脸颊全部搁在了江清欢的掌心,含含糊糊开口了: 第15章 “别怕,宝宝我在和你打招呼。” 祂的声音粘稠却又饱含爱意的。江清欢刺激地后退了半步,可那手掌仍然吸附在了哥哥的脸颊上。 祂大概是在细细品尝汲取着自己的味道。因为江清欢能非常真实的感觉到哥哥的嘴里因为舒适,而发出的咀嚼食物的声音。 同一时间,她那被脸颊紧贴的掌心,也同样感觉到了柔软的触感。 有点像是青涩而不着调的初吻。 江清欢默默注视着哥哥因为过度舒适而完全眯起的眼眸,在祂享受的目光里,顺势收回了自己的手。 可怜的哥哥眼眸里湿漉漉的,因为自己的离开眉头微微蹙起,又顺着自己收手的姿势想要黏靠过来。 江清欢将手抵在了祂的唇瓣,轻轻摇了摇头:“不可以,你必须要给我解释这些。” 卫晏池又不说话了,祂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努力消化江清欢的话语后,最终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祂只是伸手指了指花瓶里那些摇曳的花束,继而和江清欢解释: “花,你送的。” “我送的,怎么了吗?” 江清欢步步逼近,她几乎是快要紧贴在了哥哥的身上。她有些不解,刚刚还能说出完整一句话的哥哥,可是现在好像就连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她的猜想没错,哥哥的确在“融化”。 随着她的凑近,哥哥的浑身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人形,江清欢听着祂的央求总觉得像是在哭泣,抬头看过去时,可怜的哥哥脸颊里已经冒出了细密的眼球。 在旁人看来异常诡异的一幕,落在江清欢的眼中却是非常美妙。 好美的哥哥,祂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旁边,分别睁开了另外一只小小的眼球。现在,所有的视线都黏在了江清欢的身上,她静静欣赏着哥哥非人的神态,又耐心补充起来: “哥哥想要说些什么?” “不要、不要看,丑。家里,等你。” 断断续续的语句落在了江清欢的耳畔,她的鼻尖飘入了浓郁的花香。摊开的手心又多出了点轻飘飘的东西,黑暗笼罩住了她的眼睛,江清欢意识到是哥哥蒙住了自己的视线。 小时候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再一次睁开后会有惊喜,那现在呢? 江清欢等待片刻,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缓缓睁眼。 哥哥已经不在面前了,而自己的手中又多了几束新鲜的花。 第14章 迎家 新鲜的花束,与之前花瓶里的都不一样。 联想到哥哥身上的衣服,江清欢觉得自己是该把喜欢的东西都烧给哥哥。 手机?可以再烧过去一个。她想起来之前收到的那些短信,短暂的思考过后,江清欢觉得反正都会更迭换代,干脆全部换了都好。 一想到刚才哥哥偷偷看自己的样子,江清欢就觉得心情大好,毕竟祂身上所有的眼球都在偷偷亲吻自己呢。 简单的收拾完一切后,江清欢准备回家。 老旧的墓园地处偏僻,直到她走出铁门,都没有人过来。 回首,墓园的一切更显荒凉。 夏天的天气一向闷热,长期待在室外容易让人喘不上气。 江清欢暗自加快了骑车的速度,直到站在清凉的楼底,她才由衷的感觉到舒适。 老旧小区虽然设施还未完善,但楼道里永远都是冬暖夏凉。天气太过于炎热,小区里也没有多少人。 江清欢站在楼底稍稍缓了一会儿,才上了楼。 昏暗的楼道,并不会因为外面的阳光灿烂而有所影响。昏黄的灯光映衬下,也使得江清欢终于看清了站在门口的那抹高挑身影。 是哥哥。哥哥兑现了祂刚刚的承诺,站在家门口等她了。 哥哥的身形在狭窄的楼道内更显修长。是以一种背对着江清欢的姿势矗立在门边,所以江清欢也无法看清祂现在的面容。 她这才发现哥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褪去了那身款式老旧的西装后,哥哥现下的穿着反而更贴近了人类。 是江清欢最喜欢的那种较为舒适又显韵味的中性搭配。 暖色调的外衬,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江清欢只觉得摸上去的材质,肯定非常柔软。 没有制造出任何的声响,她只是站在距离四楼还有几节台阶的楼道内,凝视着哥哥的身影。 但是哥哥发现她了。 卫晏池只是回过头来,低下头望向江清欢。表情委屈,连带着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可怜。 “那你欢迎哥哥进去吗?” 末了,祂指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轻轻问起了江清欢。 江清欢没有说话,从包里拿出的钥匙。 她一步步擦过了卫晏池的身边,然后迎着祂湿润的目光里,一字一句郑重的开口了: “你又不是我哥哥。” 这算是事实,她没打算将卫晏池一直当成“哥哥”来看,而今卫晏池也早已与自己没有任何的瓜葛。 可怜的卫晏池。眼见着失落与沮丧很快攀上了祂的面庞,江清欢感觉祂整个身躯都融化了不少。 江清欢能看到祂眼尾染上的红,还有因为过于伤心而越发急促的呼吸,这所有的所有都被江清欢尽收眼底。 她饶有兴致,又在期待着哥哥下一步究竟会做什么。 手被哥哥拉住了,力道不大,但是温度实在是冰冷。 江清欢还未开口,就听到了哥哥的哀求。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哪里做错了你就和我说。不要、不要讨厌哥哥好不好,不要这样子…” 央求的、夹杂着哭腔的声音瞬间传递到了江清欢的耳畔,她抬头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哥哥。 哥哥已经恢复了人形,相比起以前清秀的外貌如今却是变了好多。 即便是如此,江清欢仍然觉得哥哥长大了应该会是这模样,是那种温柔的如沐春风的外貌,她很喜欢,因为就连那双湿漉漉的眼眸也是等比例长大。 而今,这双眼眸里多了几分江清欢看不懂的情绪。 她用钥匙利落地将门打开了。门启的瞬间,她有注意到哥哥的眼眸闪烁,不过只是看了开启的门一眼后,目光迅速的黯淡了下来。 祂又低垂着头,摆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江清欢完全无视,她站在门边,居高临下的盯着哥哥,又试图邀请祂进去。 “你想进来就进来喽?” 哥哥没有说话。从江清欢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被漆黑发丝遮掩住的若隐若现的眼眸。哥哥的眼睫毛应该很长,纤长震颤着,又让她联想到了振翅欲飞的蝴蝶。 没有欣赏太久,哥哥就抬起了头。江清欢才发现哥哥原来一直维持着一种半跪着的姿势,才得以显露出一种低眉顺眼的比自己矮着的姿态。 这样的发现是很奇怪的。因为江清欢觉得哥哥并没有流露出之前在墓园里的那份诡异,相反,祂现在的样子没有非人的惊悚。 可江清欢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面前的卫晏池很快表现出了欣喜的姿态。祂立刻蹭到了江清欢的面前,隔着很短的距离,江清欢能依稀嗅到淡淡的血腥气味。 哥哥长开了,也比自己高了很多,可江清欢觉得身高还维持在了人类的正常范围内,可是祂的影子… 家里的灯已经被她全部打开,顺带着的她能更为清晰的看清哥哥身下的影子。 影子对比祂如今的外貌来看,显得是那么的扭曲。扭曲到江清欢根本无法辨认清浮现在影子之处的五官。 也对,影子本就没有五官。影子的高度相较于哥哥的整个人来看,实在是太过于庞大,甚至已经蔓延到了门的边缘,江清欢只是粗略对比,就得出了结论。 比门框还高的影子安安静静的匍匐在了哥哥的脚边,可以这么说,这影子才是哥哥的真身。 但江清欢看着面前的哥哥,柔和的笑意染上了祂的整个面颊,就连眼尾都染着开心的气息,这么好看的画面,实在是无法忽略。 眼见着卫晏池走进了客厅,江清欢就听到了祂的声音。 “谢谢宝宝欢迎我进屋。”祂讨好的说着,又试图低头,像是小时候那样去蹭蹭江清欢。 身体还没有靠到,江清欢就往旁边挪了半步: “谢谢什么?我可没有原谅你。”她嘀嘀咕咕着,又转头不去看卫晏池。 本以为彻底死去的人,最终又死而复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换做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死而复生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无法用“人”的定义来概括的物种。 总而言之,江清欢很火大。 但话虽如此,江清欢还是领着哥哥来到了祂原来的房间里。指了指门上的画后,她抱臂就说: “和你有关的东西我已经全部烧掉了。” 很显然,黯淡与失落出现在了哥哥的脸颊上。祂扫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最后还是将视线落在了江清欢的身上。 第16章 “有些东西我还没有收到。” “什么?” “你说把全部的东西都烧掉了,但是我只收到了一半。逢年过节的那些衣服手机我都有拿到,但是其他的…” 卫晏池的声音说到后来越来越小,江清欢追问了下去,祂只是又将收到的东西全部概括了一番。 江清欢觉得有些奇怪。她并不是逢年过节才回去看望哥哥,大学那会儿能够放假回家的空闲时间有很多。只要一有空,她就会跑到哥哥的墓上去诉说一番自己最近的情况。当然,也少不了给哥哥烧过去那些丰富的祭品。 而今,哥哥证实了能够收到那些祭品外,江清欢总觉得还有一部分更重要的东西似乎还没有到达祂的手上。 从墓地回来已经中午,江清欢一想到这个星期都没有时间去睡个懒觉,心情沮丧了不少。 由着哥哥站在房间门口,江清欢转身准备去睡个午觉。 “宝宝…” 手被冰冷的物体彻底握住的那一刻,江清欢冷不丁的将视线瞬间下移。 哥哥的手还是如记忆中一样的修长好看,因为肌肤的过于白皙使得江清欢能看清手背处的每一条明显的青筋。 很美很性感,如果忽略那些隐藏在肌肤下的圆滚眼球的话。 视线逐渐上移,江清欢才发现哥哥的手腕处佩戴着一条和自己款式相同的手链。 仔细看去,分明是一模一样的。 “为什么你手上也有?”因为面对的是哥哥,所以江清欢想到什么就问了什么。 卫晏池一愣,祂伸出手腕晃了晃。手链随着祂的动作而发出了悦耳的碰撞声。 “是因为我又做了一条和你一模一样的。” “拙劣的回答。” 江清欢冷笑,转身不去看祂。 祂该向自己解释这些年来究竟经历了什么,还有,到底是什么物种…现在哥哥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是人类。 人类会拥有那么庞大粘稠的身躯,会因为兴奋而在手背上冒出细密的眼球吗? 根本不可能!!! 卫晏池见自己无法和宝宝沟通,干脆叹了口气,拿起了挂在门上的围裙,利落地系在身上后就独自进了厨房,准备给宝宝做一顿丰盛的美味。 身体的悸动会比记忆率先做出反应。祂还记得小时候偶尔会和宝宝吵架,两人干脆互相生起了闷气。 只不过祂永远都是先低下头的那一方。当然,道歉的方式有很多种,祂会选择令宝宝最开心的方式去耐心的哄她。 比如说买她喜欢的东西,或者是做出她爱吃的美味。借此来撬开她的味蕾,味蕾一旦开启,就可以打开话匣子。 只是不知道今天这样的方法还能不能像小时候那么奏效。 卫晏池想着,又忍不住偷偷用眼球开始观察起江清欢。 宝宝这是什么表情?是在生气吗?好像也不是,为什么是一副很愉悦的模样? 第15章 浅尝 见江清欢气鼓鼓的不愿与自己说话,短暂的思考过后,卫晏池进了厨房。 冰箱还是老样子,没有换过新的牌子。打开才发现里面的菜肴都很细碎。蔬菜与肉类丰富,新鲜但使用次数不多。用保鲜膜覆盖上的盘子屈指可数,饭菜的颜色看起来非常没有食欲。 卫晏池摇了摇头,祂感觉自己的心脏位置涩涩的,空落落的厉害,伸手轻轻按住这块地方才能稍稍缓解一点。 人类的心脏位置与自己的是恰恰相反的,虽然不明白心脏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卫晏池还是明白自己回来的执念就是去照顾妹妹。 等等,不对,是妹妹吗? 好像是自己的宝宝。好奇怪好奇怪,明明应该是自己的宝宝… 如此纠结之下,卫晏池只好分散开来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去偷偷观察还在客厅里玩耍的宝宝。 宝宝还是很喜欢玩耍的,这很好很棒,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江清欢见哥哥没有和自己说话了,又回到了沙发上继续玩游戏。游戏的日常任务不多,基本上五分钟就能搞定。 聚精会神玩游戏的江清欢,根本没有注意到厨房内卫晏池那饱含爱意的粘稠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并不是正大光明的欣赏,而是从房间内的各个缝隙与角落,渗透出了一枚枚眼球,无限延长着黏在了江清欢的身上。 卫晏池并不会满足于现在的欣赏状况,将江清欢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后,纠结良久的祂终于证实了自己刚刚的猜想。 对,没错,确实是自己的宝宝。 伸出手爱怜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卫晏池决定从有限的菜肴里去制作美味。 这么一丁点的东西是无法满足祂的,更不可能满足从小就挑剔的宝宝。于是卫晏池决定用手机去采购剩下的菜肴,一定要全方位的去满足宝宝,宝宝才会开心。 宝宝开心,自己就会开心。 这些年来,祂总会在固定的时间收到宝宝烧过来的各种手机,即便有些手机的功能放到现在并不完全,但卫晏池满心欢喜,将烧过来的所有东西都好好保存在了一起。 这些就是宝宝的爱,这些都能够代表宝宝还没有忘记祂。 开心开心开心…一想到这里卫晏池就哼唱起了欢快的小曲儿,连带着心情都变得明媚起来。 与此同时,江清欢终于将游戏的日常完成。听着从厨房里传来的声音,她觉得非常陌生。 记忆里哥哥似乎并没有哼唱过这种旋律,不过江清欢听来倒是非常悦耳。 将手机熄屏后,她就晃到了厨房去看看哥哥。 哥哥在准备菜肴,通常祂在做这类事情时非常认真。江清欢紧盯着祂熟练切菜的动作,凑到了祂的面前。 “今晚吃什么?” 卫晏池耐心地回答,末了又让江清欢回到客厅。 没有等待太久,江清欢就看到哥哥一样一样的将菜肴端上了桌。祂还系着那条单薄的围裙,端菜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 饭菜的芬芳一股脑儿的涌入了鼻尖,江清欢注意到今天的菜品全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围裙蹭上了桌角,江清欢的视线里再度出现了哥哥的身影。 “对不起哦宝宝,因为冰箱里只有这些了,所以只能够做出这些。对不起宝宝,千万不要生气,我已经买了新的菜品。不喜欢这些饭菜或者是不符合胃口的话,全部扔给我都没关系的。” 卫晏池自顾自的说着,眼见着就连声音都快要染上了几分哭腔,江清欢终于觉得不对劲起来。 她顺手接过了哥哥递过来的筷子,筷子横在了她面前,也朦胧的遮掩住了哥哥的眼眸。 因为过于自责就连脸颊都染上了几分绯红的卫晏池,如今在江清欢看来非常可怜。她接过了筷子迟迟没有动手,紧接着就听到了哥哥焦急的声音。 “宝宝?宝宝不要我喂你了吗?以前那么喜欢的,今天也不需要了吗?是不是饭菜不符合你的口味呀?不要、不要嫌弃我?好不好,好不好,嗯?” 眼见着哥哥越来越靠近自己,江清欢看着凑近的脸庞,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哥哥还是维持着那副好看的模样,但是细看之下能隐隐发现出非人的源头。紧盯着那双柔软眼眸淌下了几行清晰的血水后,江清欢触碰到了一处柔软的东西。 哥哥不像是自己的哥哥了,更像是哄小孩子的妈妈? 意识到这点的江清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怎么会这样…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江清欢只能看着哥哥蹭上了自己的脸颊。 柔软的冰冷触感,哥哥的一切在自己的眼前被无限放大。和自己相同的气息沁入鼻尖,江清欢才发现是哥哥的那条触手触碰上了鼻尖。 细微的动作被卫晏池尽收眼底,祂用触手感受着江清欢的所有气息后,又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那宝宝是不想和我一起吃了吗?” “我自己会吃。” 火速拒绝哥哥的江清欢,沐浴在祂越发黯淡失落的目光里,沉默的解决了今天的晚餐。 哥哥所做的饭菜是记忆中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吃。 解决完这些后,江清欢看着哥哥和小时候那样,收拾了碗筷径直进了厨房。 她打开手机才发现消息特别多。一到周末她总会收到好多八卦。 哥哥的账号还在她的置顶位置,看着那株紫色的风信子,江清欢有些好奇哥哥还在不在用原来的账号。 从厨房里传来的哗哗流水声没有间断,江清欢走到了厨房,才发现卫晏池是以一种背对着的姿势面向了自己。 很奇怪,江清欢觉得。 实际上她用现有的语言是根本无法描绘出现在卫晏池的这副样子,祂的背实在是宽大,可也没有遮挡住洗碗槽。 江清欢站在门口,能完全清晰的看到流淌而出的水溢满了整个池子,流水的声音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第17章 可眼前的哥哥浑然不觉,只是将自己的手完全插入到了碗槽中。那大概就是祂的手,可江清欢只能看到细长柔软的两条,就连边缘都是波浪般的不规则。 哥哥没有任何动作,整个身体就好像是完全静止了。江清欢能看到有什么黑色如雾气的东西从哥哥的身后探了出来,弥漫在了整个房间内。 眼眸感觉湿漉漉的,也同那黑色一样被完全覆盖住。 江清欢看不见所有了。 再一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某种生物缠绕上了,一圈又一圈的,即便没什么力道,可湿漉漉的水汽还是流淌在了她的掌心。 江清欢定睛一看。那应该是一条细长的触手,形状和她刚刚看到的很像,只不过并没有如影视剧里那样所表现出来的滑腻。 触手给予江清欢的第一感觉是毛绒绒的。这会让她想起小时候抓住的蝴蝶,蝴蝶的触足也如同这根触手般毛绒细腻。 蝴蝶在她的掌心留下了淡淡的粉末,而哥哥的触手在缠绕上了她的手腕后,整个人直接瞬移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蓄满水的碗槽如今已不复存在,江清欢能看到那些碗碟已经被清洗的干干净净摆放在了一旁,哥哥望向自己,身躯投落在脸颊上落下了大片的阴影。 触手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可江清欢能看到自己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圈红痕。盯着哥哥湿漉漉的眼眸,江清欢开口了: “别藏了,我都看到了。” 彼此相处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早就从哥哥的表情里读到了所有隐藏着的情绪。 哥哥凑上前来,整个身躯紧贴上了她的,声音又变回了最初的可怜:“宝宝不喜欢这样吗?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就马上收起来,不会让你看到的。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变成你喜欢的模样。” 江清欢听着卫晏池不断地絮絮叨叨,中心思想无非就是又把自己摆在了下位。她喜欢这样,干脆用手指戳了戳哥哥柔软的肌肤,立刻回应: “停,我有说不喜欢吗?” 手指触及的皮肤像是果冻般的弹性,她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手。哥哥的那片肌肤因为自己的戳弄而深陷下去,从内里冒出的眼球朝着江清欢不断眨动。 眼见着欣喜又攀上了哥哥的脸颊,江清欢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觉得现在的哥哥情绪外露的实在是太厉害。而正因如此,她得以发现哥哥一旦情绪波动太大的时候,就会变得无法好好维持住自己的人形。 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江清欢觉得人形说到底不过只是个皮囊,她喜欢哥哥偶尔露出的真身,或是眼下流露出的非人感。 哥哥蹭到了自己的眼前,亮晶晶的眼眸里睁开了两枚瞳仁。声音含糊,可为了显得郑重,说话时却是一字一句的重复: “可以、可以抱抱吗?” “可以、可以抱抱吗?” “想要,很想。” “一下也可以,一下。” …… 哥哥的脸颊因为欢愉而暴露出了越发多的眼球,祂那属于人类的那层皮肤开始往周围溃败,江清欢看着隐藏在鲜红血管下涌动着的脉络,严肃的拒绝了哥哥的请求。 她今天已经给了卫晏池太多甜头,人都懂得适可而止,更别提眼前的生物。 第16章 眷属 午饭过后,江清欢准备补觉。 一想到明天就要早起,她的心情实在是不美丽。 午睡之前特意叮嘱过哥哥只能在祂自己的房间里,为了保证环境的安静,她甚至还将房门上了锁。 室内的温度直到开了空调才有所下降,江清欢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发生的事情太多,直到现在她还沉浸在一种不可思议的氛围里。想的越多思绪就会越来越复杂,脑袋都变得隐隐作痛起来。 她将被子完全拉上盖住了自己,照常刷了会儿手机。 短视频的内容层出不穷,没过一会儿睡意袭来。迷迷糊糊间,江清欢瞥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多出了一道人影。 漆黑的粘稠物质从房间里的各处缝隙努力挤了进来,紧闭着的门根本无法关住这些。 江清欢能看到只要是罅隙生成的地方,都会看到这种类似于胶状的物质。 洁白的天花板被逐渐染成了黑色,嘀嗒嘀嗒的水流声时不时落在了江清欢的耳畔。她能看到天花板的四个角落已经染成了更深的颜色,整个房间都被这种东西彻底覆盖。 房间在“下雨”,可她亲手关闭上的房门仍然紧闭。 她努力将视线落在了门上,哥哥正站在门口,眉眼含笑的望向自己。 祂的微笑是那种非常标准的笑容。嘴角牵起,眉眼弯弯,实在是太过完美,却让江清欢觉得类似于之前恐怖片里看到的伪人。 哥哥歪着头,继续微笑着。 江清欢眨了眨眼睛,她感觉自己有些困倦了。再一次抬眼时,哥哥已经来到了床边。 江清欢不知道祂是怎么过来的。因为从开始到现在,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哥哥站在自己的床边,低垂下了身子。 漆黑笼罩了全部,江清欢感觉自己的脸颊痒痒的。她努力观察起面前的哥哥,可哥哥分明还是维持着短发的模样。 痒意攀上了脸颊,与困意捆绑在一起席卷而来的时候,江清欢听到了哥哥的呢喃。 “我知道,我都知道。” 哥哥只是喃喃说起了这些,可哥哥到底“知道”了什么? 江清欢一头雾水,她只能感觉到哥哥更加靠近了自己。 温热的怀抱触碰到了身体,江清欢以一个极为舒适的姿势枕在了温柔乡内。将脸紧贴在了温暖潮湿的内壁,江清欢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怀抱。 聆听着过于缓慢的心跳,江清欢满意的蹭了蹭面前的一切。 湿热的毛绒触感传遍了全身,在哥哥颇有规律的轻拍里,沐浴在哥哥哼唱着的摇篮曲内,江清欢逐渐坠入了梦乡。 她喜欢这样,不管哥哥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喜欢靠着祂熟睡。 哥哥的怀抱永远是温暖的。 江清欢难得睡了一场好觉,没有做梦的结果就是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往往午睡醒来再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晚霞,就会涌起一种莫名的寂寥感。但江清欢看着窗外的昏暗,她竟然是一觉睡到了晚上。 她发现自己还是躺在了哥哥的怀中,舒适的枕着那一方天地,但是这样的描述非常奇怪。 因为哥哥坐在了她的床边,可江清欢却是枕在了祂柔软的小腹。 应该算是小腹的部位。因为江清欢能看到隐藏在衣服之下的透明肌理,她看到了之前就已经欣赏过的熟悉的哺育袋。 出于好奇,江清欢伸手戳弄起了面前的肌肤。凹陷下去的那一块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弹性。她仔细观察着,总感觉看起来更加膨胀了些。 哥哥还在闭目养神,她的戳弄并没有让哥哥苏醒。哥哥睡着了,祂呼吸的方式会使得哺育袋轻盈的鼓起,又很快的瘪下。 江清欢喜欢哥哥现在俊秀的面容,但她更喜欢哥哥身上的怪异以及非人感。因为沉眠而纤长颤动的睫毛,再加上轻轻浮动的一切,她很喜欢这副美丽漂亮的样子。 江清欢觉得哥哥应该不需要睡眠,但是谁知道呢… 这绵长的安静时光也给了江清欢充足的机会去好好观察如今的哥哥。 哺育袋是完全透明的,江清欢看不到内里拥有与人类相同的器官,甚至都没有血管的存在。这处只是透明的,透明的隔膜阻挡了一切。 观察足够了江清欢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她现在非常清醒,根本不需要再去补觉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江清欢也觉得这是个坏习惯。但当她伸手去够放在床头柜上还在充电的手机时,哥哥醒来了。 触手卷走了手机,她只能看到有漆黑的东西完全遮掩住了自己的屏幕。 准确的来说应该不算是触手。江清欢靠得很近,即便是表面布满了吸盘,可是她看到了触手没有的鳞片与绒毛。 她在这一根细长的触手上还看到了飞蛾章鱼以及蛇的影子,那根本无法用单一的语言去形容。笼统的概括之下,江清欢只能这样进行描述。 触手匍匐在了手机表面,完全将屏幕覆盖后就吸附住了手机,正准备将其卷走时,江清欢直接用手掌按压了下去。 浑身的汗毛都因为切切实实与这触手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而完全竖了起来。和这根触手表面完全相符的触感,传递至全身的感觉是冰冰冷冷毛绒绒的。江清欢很想将自己的手抬起来,可掌心里感觉有东西在不断舔舐自己的手。 黏腻的触感就像是蜗牛爬过,她低头看去。触手表面的吸盘已经完全张开,肉眼的近距离观察下,能看到吸盘内里布满了细密的尖牙。 层层尖牙如螺旋般打开,从中心的位置终于探出了一条细长的口器,像是蝴蝶在吸食花粉那样,口器在不断地吮吸江清欢的掌心。 第18章 她感觉一阵恶寒,口器舔舐的感觉让她浑身发麻,与此同时,江清欢听到了哥哥的梦话,旋即她从这条触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机。 “没有我的允许,干什么擅自碰我的东西?” 看着屏幕上留下来的暗色水渍,江清欢没好气的就朝哥哥发问。 “没有,我不是,不是这样的…”装睡醒来的卫晏池,眼神里还带着点迷茫。 在江清欢的步步逼近下,祂嗫喏着唇瓣,又小声解释着自己只是想清理一下手机。 “我的手机有什么好清理的?”江清欢嘀嘀咕咕,又将手机举到了自己面前。 粘稠的液体因为刚刚与哥哥的对话早已消失不见,举起的瞬间灵敏的人脸识别使得手机解锁。 江清欢看到手机不是停留在了原来的主页面,而是打开了相册,说明哥哥动过了自己的手机。 打开的相册也使得她能够一览无余,一张又一张呈现出相同角度的卧室照片映入了她的眼帘。 起初单单划过去几张这种照片还没什么,江清欢直接点开了相册的缩略图,才发现竟然有上百张这种照片。 而且不仅仅是角度完全一样,就连光线的位置卧室的摆放,所有的一切完全就像是复制粘贴而成的。 江清欢只觉得惊悚。更何况拍摄的地点还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她完全能想象到哥哥举起手机一直摁着拍摄按键的模样。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相同的照片望不到尽头。她还没有看完,哥哥就已经凑到了自己的身边。 将手机举到了卫晏池的面前,江清欢立刻问:“这些是什么?” “是我。”卫晏池实诚的回答。 “什么?”江清欢疑惑地反问,又很快意识到什么,迅速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哥哥,摁下了拍摄键。 没有,还是没有。镜头根本捕捉不到哥哥的身影,摄像头直接穿透了哥哥的身体,拍到了对面洁白的墙壁。 江清欢想了想,又握住了哥哥的手,将祂拉到了卫生间。 那里的墙上有一面干净的镜子,站在哥哥的身边,江清欢抬头看了一眼镜子。 镜中只有自己的身影。 她尝试性的握住哥哥的手对着镜子挥了挥,可镜中反射出来的只有自己的手在摇晃。 卫晏池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又抽走了自己的手,小声安慰起她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现在是可以看到的,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对不起对不起,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江清欢发现自从哥哥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就喜欢不断地向自己道歉。 眼见着哥哥的道歉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短暂思考过后的江清欢立刻拍手叫好,声音轻快:“那真是太好了!” 留下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卫晏池,不过宝宝开心,祂就开心。 江清欢见镜子照不出哥哥的身影,就拉着祂的手在家到处开始试验。 一顿试验下来她发现不管是电子产品还是出于反射作用,所有的东西都捕捉不到哥哥。 哥哥好像只能被自己看到。不对,只能被自己一人看到。 得出这个结论的江清欢,露出了满足的笑意。她其实很想拉着哥哥再继续测试其他的东西,但手机的震动不断地在告诉自己,有电话进来了。 江清欢瞥了一眼屏幕,是林姨打过来的。 她接起了电话,林姨向来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问江清欢有没有吃晚饭。 江清欢早就知道,通常问了这句话,那么就代表接下来肯定有事情要做了。 第17章 筑巢 通话开的是免提,林姨的声音被彻底放大,也使得江清欢能看到哥哥疑惑的表情。 她马上回答还没有吃过晚饭,又接着补充上了一句: “有什么事情吗?” 手机那端突然沉默。抬头看了眼哥哥,江清欢指了指手机。 哥哥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祂的声音很轻:“我也没有听到。” 江清欢挑了挑眉,又盯着因为通话而变得漆黑的屏幕。她将免提彻底关闭后,终于听到了林姨的声音。 “清欢,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清你的声音。” 林姨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焦急。 那到底是谁听不清对方的声音。 肩膀一松,江清欢发现是哥哥抬起了头。短暂的停顿过后,卫晏池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顺带关上了门。 也就在同一时间,江清欢与林姨的通话变得畅通无比。 她正思考着哥哥会不会破坏通讯的畅通时,那边林姨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林姨,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疑惑的话音刚落,那端的林姨重重地叹了口气,紧接着补充上了未完成的话语:“我今天在家算了一卦,你的卦象并不好,所以打个电话问问你。” 简单的寒暄了一会儿后,见林姨终于稍稍放心下来,江清欢结束了这段通话。 哥哥的房门紧闭。那张画贴在门前歪歪扭扭,江清欢瞥了一眼伸手扭转了门把手。 祂的房间永远不会锁门,所以江清欢轻而易举地就将门推开。 门内的一切,却让她大惊失色。 不管是家具还是物品,所有的一切皆被粘稠的漆黑物质所覆盖。江清欢看到窝在床铺中央的哥哥,只能从上半身依稀辨认出人的形态。 哥哥的状态很怪异,却又很美。迅速意识到这点的江清欢,立刻凑到了床边,认真打量起了现在的哥哥。 庞大的身躯蜷缩在了床里,显得倒是可怜。哥哥的上半身还维持着人的形态,可是祂的脸包括裸露在外的皮肤,根本与人形并不相干。 祂那双美丽的眼眸周围生出了几对同样对称的眼睛,此刻正因为江清欢的靠近,所有的眼球都转动了同一个方向,一并看向了江清欢。 就连身上的肌肤都不像是人类该拥有的。透过月光的映衬,江清欢能清晰的看到哥哥身体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透明的物质。 这还不是最吸引她的。最美丽的部位则是属于哥哥的下半身,因为祂那属于人类的双腿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粗长光滑的蛇尾。 江清欢看到了蛇鳞因为光的折射而反出的夺目光彩,看到了哥哥的尾尖像是响尾蛇的尾巴那样,在末端拥有一串特殊的角质环。 现在,这串角质环在江清欢的注视下剧烈摆动着,随着频率的震颤,江清欢听到了自己喜欢的声音。 “嘎啦嘎啦”沙沙的声音流淌在空气里,江清欢盯着哥哥不断晃动的尾尖,又低头挑起了那勾在尾巴上的东西。 那是几件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偷偷从衣柜里拿出来的。将这几件衣服抱在怀中,江清欢注意到哥哥的眼眸雾蒙蒙的。 哥哥是在伤心吗?还是开心亦或者是害怕? 江清欢没有弄懂,哥哥的尾尖没有停止抖动。沙啦啦的抖动声里,她看到哥哥趁机卷走了更多的衣服。 一件件衣服叠在一起成为了潦草的窝,哥哥似乎都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只是任由自己的尾尖将衣服卷起,一件件堆叠在了自己的身下。 祂的身体围成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圆圈,而圆圈的中心则是江清欢的各种衣服。 将一切都打点好后,江清欢听到哥哥满意的喟叹一声,整个身子都枕在了那由衣服堆砌而成的窝内。 哥哥好像是在蜕皮,因为江清欢看到了床铺边缘那些透明的蛇蜕。 她知道这个结论看上去非常奇怪,但是哥哥现在毕竟不是以“人”的范畴来概括,所以祂的身上出现任何奇怪的事情,江清欢都能选择接受。 蛇类通常在蜕皮的时候是处于非常虚弱的状态,而哥哥此刻正是如此。因为江清欢都站在了床前,可祂都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这样也给予了江清欢充足的机会用以欣赏哥哥的蜕皮全过程,她能将哥哥的所有尽收眼底。 比如说她能听到哥哥一边闷哼一边努力用脸蹭着自己的衣服。将脸完全埋进衣服里还不够,甚至还试图勾起更多的衣物遮掩住自己的全身。 能看到哥哥在用力汲取着自己的气息,宛若蒙上了一层白雾的脸颊抬起,微微启唇又在喃喃自语。 江清欢靠得近,所以她也能听到哥哥在说些什么。 “不够,还是不够,这样根本不行,好、好痛…” 就连喘息都变得虚弱起来,江清欢看着哥哥因为蜕皮而染上绯红的脸颊,饶有兴致的摸了一把祂的蛇尾。 很奇怪,从外观上来看的确是蛇尾没错,但入手的触感除了该有的滑腻外,江清欢感觉像是伸手摸上了一团棉花糖,软软凉凉的。 因为她的抚摸,哥哥警惕的抬起了头,祂那几双眼睛都像是蒙上了白雾。即便是感知到了江清欢的方向,可视线根本无法聚焦。 第19章 江清欢觉得哥哥是看不见自己,但是现在看来祂好像是卡皮了。 她小时候有在《自然传奇》里看到过,蛇类为了适应生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蜕皮。她那会儿盯着电视上的蜕皮过程如痴如醉的看着,但也没有真真切切的现场观赏过。 而今,哥哥就在她的面前进行蜕皮。江清欢看着哥哥那张明显面露痛楚却又格外柔软的脸庞,突然用手摁住了祂卡壳的地方,轻声开口: “哥哥需要我帮忙吗?” 轻蹭衣服的动作彻底停止,美艳的哥哥眯起了眼眶旁的另一双眼睛看向了自己。 江清欢发现好看圆润的眼眸已经眯成了一汪弯月,哥哥的表情既是痛苦又从中透着一点的欢愉。 抚摸卡皮的部位时,江清欢是带着满满的好奇。因为新生的肌肤是那样柔软光滑,而褪下来的蛇皮,已经被卫晏池整理好放在了一旁。 江清欢的手搭在了表面,她能明显感受到皮下血液的涌动。仅仅只是放在上面一瞬,面前的哥哥却是大惊失色。 尾巴不安的蜷缩成了一团,哥哥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整个身子都变得害羞起来: “不要、不要,不想被你看到现在这个样子。明明门是锁上的,明明…” 说到后来祂就和之前一样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喃喃自语,又慌忙用尾尖勾起了江清欢的好多衣服匆忙盖在了自己的身上,遮掩住一切后,卫晏池才堪堪与江清欢说道:“可以先在外面吗?拜托拜托,不想让你看到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哥哥,我全都看到了。那你现在到底算什么呢?我才不要在门外等着,我不喜欢这样。”江清欢直接将手又摁在了卡皮的地方,聆听了好几声哥哥痛苦的呻吟,她才堪堪将手收回。 哥哥没有回答她,哥哥也不能说话,因为江清欢已经眼疾手快的将自己的衣物全部塞到了卫晏池的嘴里,哥哥仰头支吾着,所有的眼睛都在此刻一并睁开。 眼眸湿漉漉的,衣服伸进了哥哥的喉间,却在最内里触碰到了一处极致柔软的东西。江清欢心下一惊,却能完全感受到那东西隔着衣服夹住了自己的手指。 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枚完整的眼球。 哥哥的眼神好不可怜,祂的尾尖不安的颤动着,却仍然只是在江清欢的手里乖顺的,任由她撕去了所有黏连在身上的完整的皮。 将完整的一块皮彻底剥落,江清欢才发现手中静静躺着的并不像是常规意义上的蛇蜕,因为摸上去非常柔软,更像是沾了水的纸巾。 眼见着因为她撕开的面积逐渐变大,哥哥的呻吟也从原来的小声变为了沉默。圈起的蛇尾震动着又将江清欢围在了中心,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新生的肌肤。 肌肤像是蛇鳞那样并不规则,诞生之初居然是透明的色泽。江清欢忍不住低头凑近,发现肌肤之下隐藏着透明的眼球。 只可惜,这些眼球都是呈现着闭目的状态,并不会像哥哥的眼睛那样。 最后一块皮成功离开了卫晏池的身体,江清欢满意的拍了拍双手。 蜕皮终于成功,哥哥耗费了全部的力气,浑身都特别虚弱。新生的肌肤流淌出了湿漉漉的液体,沾染上了江清欢的手指。 她能感觉到哥哥用蛇尾卷起了自己,央求自己进入祂早已搭建好的小窝内。 窝里堆砌着的是自己的衣服,哥哥将自己揽入怀中后,又像是小时候那样一边轻拍着江清欢的背一边安抚起她来,仿佛刚刚蜕皮的并不是祂。 宝宝才是首要的。卫晏池永远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祂轻拍着宝宝的背,用尾巴缠绕在了她的腰肢上后,立马道歉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第18章 归笼 江清欢没有说话了,她也懒得说话,干脆直接蜷缩成了一团,躺在了哥哥的怀中。 回到最初的胞宫,她也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蹭了蹭哥哥的肌肤后,沉沉睡了过去。 她发现每次遇到哥哥,浑身心都会放松下来,所以也就习惯性的在哥哥的怀中睡觉。 宝宝完全倚靠在了自己的怀中,卫晏池不敢动弹。祂在试图努力将自己的哺育袋升温至宝宝最喜欢的温度,至于剩下的残局… 祂将一条触手搭在了宝宝的身上权当做是被子,自己则用蛇尾卷起了那些刚刚褪下的蛇蜕。 说是蛇蜕其实并不准确,这些只不过是自己身上残留下来的东西。 每隔一段时间卫晏池就得处理起自己身上的这些变化。独自处理的时候只能蹭着树枝或者是物品,才能堪堪将这些全部褪下。褪下的过程痛苦艰难。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祂有宝宝了,宝宝刚刚帮自己蜕皮了,而且那么的温柔…喜欢喜欢喜欢。 蛇尾在感知到这些后愉悦的抖动,又因为角质环摩擦的声音太过响亮,祂干脆用触手缠绕住了尾巴。 开心与喜欢是被允许的,但是祂不希望自己因为这些而吵醒宝宝。 清理下来的蛇蜕被卫晏池堆在了一旁,祂小心翼翼地安抚着怀中已经昏睡的宝宝,又低头将这些蛇蜕完全吞噬了进去。 没有任何味道,祂只是无所谓地咀嚼着。 新生的肌肤是脆弱的,乖顺的在宝宝面前展露出了最完美的样子后,现下已经维持不住了。 一枚又一枚的眼球迫不及待地冲破了肌肤,冒了出来。卫晏池冷眼盯着自己身上的异变,看到那些眼球全都转过来后,直接用牙将还在涌动吱吱叫唤的眼球全部吞了下去。 “咯吱咯吱”房水搭配着各种组织在嘴里迸发,卫晏池食用的很干净。祂不喜欢吵到好不容易有个好眠的宝宝,更不希望宝宝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祂希望在宝宝的面前是“完美”的,但“完美”的定义本就是个变数。如今祂身体的变化,就连自己都琢磨不透。 新鲜的眼球终于全部都处理了干净,祂盯着终于恢复了光洁的肌肤,又试图好让自己的小腹变得更为柔软。 “哺育袋”其实是宝宝的说辞,但是祂喜欢这个名字。这里是自己的小腹,装满了宝宝感兴趣的东西与回忆。 终于将身体都恢复到了宝宝适宜的温度后,卫晏池用触手勾起了床上的被子。 祂的活动区域只能在房子里,但也就意味着可以将触手伸到房间的各个角落。无限延长的触手拿来了祂需要的东西,将被子轻柔地搭在宝宝的身上后,卫晏池开始用自己的触手一根又一根隔着被子,缠绕上了宝宝。 只是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祂不想惊扰到宝宝,隔着东西,努力感受到宝宝的气息就已经足够了。 祂很知足。 …… …… 江清欢一夜好眠,她是被闹钟给吵醒的。坐起的一瞬间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一,心情更是糟糕。 她发现自己是睡在了哥哥的床上,但是身上盖着的却是自己的被子。意识到这点的江清欢,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了看书柜里的森林灯。 森林灯与过往一样,黯淡无光。江清欢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腕,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盯着手腕上很快出现的一抹红,她终于相信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 下了床刚一穿上拖鞋,哥哥就出现了。 祂的动作悄无声息,江清欢根本没有察觉到紧闭的房门已经打开。 系着围裙的哥哥脸上洋溢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看到江清欢后,祂举着手中的锅铲晃了晃,声音轻柔: “你睡醒啦?早餐都做好了,快去洗漱吧。” 直到洗漱完毕坐在饭桌上,江清欢的大脑都是处于雾蒙蒙的状态。 她其实一到周一身体就形成了惯性,在家里永远都是浑浑噩噩,到了医院就会拿出百分之万的精神去对待工作。 周一是工作最忙碌的时候,需要调配的药单就像是香飘飘奶茶,能一下子绕地球三圈。 但是麦片玉米粥的香气适时的勾起了江清欢的味蕾,也顺带着将她还处于起床气的状态彻底拉了回来。 早餐都是她爱吃的,夹了一块小羊奶黄包放入碗中,江清欢注意到哥哥的面前空无一物。 不对,应该说只有个空碗。至始至终,江清欢发现哥哥没有品尝任何一样东西,只是用手托着脸,心满意足的看着江清欢吃着早餐。 仿佛只要看着她就会吃饱似的。江清欢收回了打量哥哥的目光,任凭祂唇边的笑容更加洋溢,她都没有再看哥哥一眼。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然后再是工作,江清欢想着,快速解决完一切后,又多嘴问了一句: “那我不在家哥哥会做什么呢?” 她正准备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下去骑车,本就没有期待哥哥会回答。却见开门的一瞬间,卫晏池冷不丁开口了: “做你任何想让我做的事情,等你回家就好了。” 江清欢回头看了祂一眼,哥哥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可在灯光的映衬下,江清欢看到祂的身后冒出了更多的庞大黑影。 第20章 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立马下了楼。 周一,是打工人最忙碌最痛苦的一天。 江清欢看着已经在地上摞成了小山高的药单,准备点兵点将选到哪张就发哪张。 江清欢目前所在的药剂科,分别由四个部分组成。 位于五楼的药库是用来储存药品以及分发的,而前厅的门诊药房每到周一就会人满为患。与中心药房隔壁隔的则是急诊药房。每个药房里都配备了三四个人员,就组成了如今的药剂科。 江清欢正在分发二病区的药物,最近流感频发,呼吸内科的住院病人陡然增长,随之的配药单也一眼望不到头。 “小江,昨天二病区的张医生打来电话说,门诊有三支利拉鲁肽,今天得全部调过来给病区用,我刚刚药单已经填好了,你刚好去门诊拿一下吧,记得让她们签发啊。” 肩膀上猛地一沉,江清欢抬头,是唐婷。她将刚刚那一番话交代完毕后,又忍不住重复一句:“切记切记提醒她们记得签发,上次就是没有签收,结果药品的数量都不对。” “知道了。”江清欢说着已经开了门。 通往门诊药房的必经之路是一条长廊。长廊的周围都是落地窗,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景象。 两个药房的距离不远,江清欢健步如飞,走过的时候可以看到好多病人。 夏日的阳光一向毒辣,刚走到走廊口,她就碰到了熟悉的人。 急诊的余成悦唇色惨白,看到面前的人是江清欢后也只是努力扯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 江清欢记得急诊的排班,实行的是上一个24小时大夜班休息两天的制度。很显然,周一余成悦不上班。 “你今天怎么来医院了?我记得你今天休息。” 作为与余成悦同期进入医院的江清欢,两人理所当然的就成为了好朋友。 江清欢的话音刚落,对面的余成悦就已经无奈摆了摆手,倒出了苦水:“别提了,我今天本来还在家睡觉呢,结果一通电话给我吓醒了。家里人的药吃完了,其他药店买不到,买到了也不报销,就让我来医院配药了。” 余成悦的脸上带着熬夜过后的疲惫,她又看了一眼窗口外排的长龙,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江清欢安慰了她几句,又补充道:“我刚好要去门诊拿药,和你顺路,一起吧。” “说起来我之前听唐婷姐讲过你们急诊闹鬼的事情…”江清欢话还未说完,身侧的余成悦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她低垂着头,过长的刘海遮掩住了视线,使得江清欢看不太清晰她现在的表情。 “你怎么了?你遇到过?” 余成悦艰难的点了点头,声音轻轻:“你最近也要小心点啊。” 至于急诊发生过的事情,后来余成悦也就没有再透露。 江清欢拿完药就得赶着回去,胰岛素类的药品都需要冷藏。告别了余成悦后,她就直奔中心药房。 将这个事情告诉给了同事,唐婷若有所思。将一病区的大输液发放完成后,她才和江清欢说道: “你这说的让我想起来了,门诊张姐家那孩子,上初中了吧。说是之前回乡祭祖,估计是撞见了什么,回来就一直高烧不退,来我们医院挂水都挂了差不多两个星期了,最后还是用老方法给治好的。” 一提到“老方法”,大家又都闭口不谈了。 今天江清欢刚好和唐婷搭班,她多嘴问了一句那“老方法”到底是什么,唐婷看着她神情有些惊讶。 “你小时候没有遇到过吗?” 江清欢实诚的摇了摇头。 唐婷撇着嘴,直接将方法告诉给了她。 两人窝在了第三个药架内,再加上唐婷的声音又小,没有其他人听见。 “不过说来也奇怪,民间的这个方法确实很厉害。说是加上自己的血在十字路口给过路鬼烧去一些盘缠,然后就会治好了。” 第19章 影逝 唐婷说完,这个话题也彻底结束。 结束完上午的工作,江清欢终于有空闲的时间掏出了手机。 社交软件里的消息很多,而余成悦则是邀请自己下班后一起去吃饭。 吃饭的地点刚好在医院对面的小吃店。江清欢算算时间吃完还能回家睡觉,干脆就接受了。 因为余成悦说还有事情要告诉她。本着她上午没有睡好觉的原则,江清欢骑着小电驴就直奔小吃店。 小吃店的饭菜品种不多,江清欢偶尔需要在医院加班的时候,才会过来吃。 眼下点了一份她最爱吃的雪菜肉丝米线后,江清欢就看到余成悦已经坐在角落里等她了。 她的面前是一碗已经拌好的凉皮,见江清欢端着米线坐在了她对面,余成悦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的脸色仍然很糟糕,江清欢觉得她回家也没有补觉,整个人都像是一只霜打的茄子,看起来蔫了吧唧的。 “你怎么了?对了,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凉皮被筷子挑起又重重的落回了原点,长条宽状的凉皮很像是某种绦虫。江清欢看着余成悦就这么重复了好几回后,最终叹了口气,吞吞吐吐的道出了缘由: “我要辞职了,我在这个医院也没什么朋友,大家基本上都是同事关系,你和我是同期进来的,和我关系也不错,我干脆就告诉你吧。” “怎么回事?” 江清欢停住了往米线里倒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正午的阳光毒辣得很,更别提现在还是高温的盛夏。可余成悦手中捧着的杯子却是冒着蒸腾的热气,滚烫的温度就连江清欢都能感受到。 她的指腹边缘因为长时间捧着杯子而变得泛红,江清欢看到她犹豫了许久,才慢吞吞的说道: “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我本来就是体虚气血不足的那类人,接连因为换班轮着上了几个大夜班后,结果撞鬼了。你之前和我说的急诊的事情,确实有发生过。我这几天一到晚上睡觉,就会莫名其妙的发烧。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喊我名字。我妈妈前天特意带我去了道观里算算,结果很糟糕。想想还是以身体为重比较好,毕竟有个健康的身体才能继续上班,工作什么时候都能找。” 余成悦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已经连续半个月处于这种状况下了,饭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醒,一来到急诊就会遇到之前撞上的情况,可是其他人又没有任何感觉。” 凉皮最终被余成悦全部放回了碗中,她没有吃一口,只是眼睛睁大盯着江清欢一字一句说着:“对了,中心药房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因为急诊会昼夜交替,所以很容易会撞鬼,我之前甚至还撞见过阴兵过界。” 余成悦将双手都放在了桌上。大热天里她却穿着一件毛绒的长袖,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外界的温度,只是自顾自的将袖子全部捋了起来。 余成悦的肌肤本就白皙,如今伸出的指甲里没有一丁点的血色,江清欢看不到代表着健康的月牙,只是发现她的两只手腕上,都戴上了细长的红绳。 红绳末端缀着一枚小小的棕黄色铜钱,此刻正随着余成悦的动作而轻轻摇晃。 江清欢之前有去过住院部交接药品,那里的很多医生护士手腕上都会戴着一条红绳,只是他们的款式没有余成悦的这么复杂。 仔细观察之下,江清欢发现余成悦的红绳并不是一根制成,而是分成了好多个细小的绳结,一枚又一枚彼此黏连在一起而造就的。 一顿饭下来,余成悦没有吃几口,她只是不住地叹气,在与江清欢眼神对视上的瞬间,又立马摇了摇头,重复的说着相同的话语: “是因为我自己身体的原因才选择辞职的,不是因为医院。是因为我的身体…” 一顿饭吃得是迷雾重重,等到江清欢将余成悦完全送上车的时候,她发现在阳光的照射下,余成悦的身后没有影子。 她整个人看上去轻飘飘的,走上车的时候转动头颅,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朝自己微笑着。 江清欢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时又恢复了正常。 她又再次确认了余成悦的脚边有延长的影子后,准备回家补觉。 如果中午睡不好的话,是会影响下午的工作的。 踏入家门的刹那,江清欢才想起来哥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但是她忘记告诉哥哥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丰盛的饭菜摆满了饭桌,用来解腻的水果拼成了好看的果盘放在了边缘,江清欢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被菜肴给惊讶住了。 完全是按照自己口味做成的这一桌菜,她还未坐在椅子上,哥哥已经从厨房走来,轻笑着迎了上来。 “辛苦了辛苦了,来来来,把包给我,我带你去洗个手,快去吃饭吧。” 卫晏池还系着那条围裙,围裙后的绳结松松垮垮的垂在了腰边,而今天祂穿着的是一件杏色的家居服,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柔软的姿态。 第21章 江清欢将包交给了哥哥,开口说道:“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失落与难过很快攀上了卫晏池的脸庞,祂那张明媚的脸庞迅速黯淡了下来。很快却又抬起头来勉强笑着安慰起江清欢: “没关系,那你还想要吃什么,还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 祂解开了那条围裙盖在了沙发上,围裙遮掩住了江清欢的包,她瞥见哥哥的脖颈处有一枚眼球已经完全显露了出来。 哥哥现在是因为这些,而无法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吗…江清欢思忖着,她其实对于感情方面有些懵懂,再加之哥哥现在的状态,江清欢更是摸不准方向。 一桌的饭菜又被哥哥贴心的覆上了保鲜膜,全部送进了冰箱。 等到祂自己洗漱干净后,江清欢已经扑到了床上准备补觉。 将被子完全拉到脖子以下,江清欢能感觉到熟悉的冰冷气息席卷而来。她清晰的记得自己睡前应该是锁了门的,但眼下一睁眼又发现哥哥站在了自己床前,她从善如流的拍了拍床边,示意哥哥坐了下来。 床铺深陷,哥哥坐在床边不安地搅动着手指,江清欢注意到祂的身影被格外的拉长。祂应该是在紧张,因为急促的呼吸震动带起了被子,传递到了她这里。 “那哥哥今天上午都做了什么呢?”江清欢打开了话匣子。 发现宝宝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卫晏池的眼眸亮了亮,又偷偷靠近了江清欢些许后,立马详细的回答出来: “我今天…” 大到做饭细节小到整理房间发现的小物件,卫晏池全部都告诉给了宝宝。 说完这些祂又在暗自回盘,生怕自己有哪一点说的不对会引起宝宝的反感。 “但是很想你,很想宝宝很想很想。” 话音刚落,祂就准备蹭上了江清欢,却又在即将贴近的那一瞬停止了。 “宝宝身上有奇怪的气息。”祂看着江清欢的眼睛,轻轻开口。 “什么气息?”江清欢反问。 卫晏池一脸高深莫测,祂摇了摇头,只是操纵触手紧黏上了江清欢的脸颊后,又细细感受了一番。 如蜗牛底盘般滑腻的触感流淌在了江清欢的脸颊,冰凉到发麻的温度让她很不适应,更别提那根大敞的触手中心,已经探出了一根小小的口器。 触手蔓延在了自己的脸颊。初始还是细长的一根,现下江清欢觉得自己的脸上全是弥漫着那种湿滑黏腻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触手才收回到了卫晏池的体内。祂定定地看着江清欢,才慢吞吞开口: “别怕,我已经都清理干净了。” 触手不知收回了何处,江清欢发现不到踪迹。哥哥还维持着那副人的形态,江清欢伸手戳了戳祂的脸颊,说道:“那你说实话。” 哥哥的表情非常耐人寻味,可又受不了江清欢如此注视。祂只是别过脸去,踌躇片刻才为宝宝解释道: “还记得你小时候看到的那些黑影吗?刚刚的味道很像是黑影死了。” 说这句话时,哥哥的语气平铺直叙,仿佛在陈述着一件无比稀疏平常的事情,可江清欢知道,这句话的信息量极大。 幼时,在她阴阳眼还未彻底关闭的时候,经常会看到自己的身边冒出很多细长不一的黑影。 黑影没有五官,黑影的身形扭曲,它们出现在了江清欢生活的各个角落,给她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林姨说那些黑影是恶鬼,又说那些黑影只是流落在外无法超脱的魂魄,她的说法有很多种,可江清欢每当被这些黑影纠缠的时候,也只会捂住耳朵屏蔽它们诱惑的言语,再跑到哥哥的房间里,将门彻底锁上。 黑影在门外将门拍得啪啪作响,从门缝里将自己的身体努力挤进来,江清欢在哥哥的怀里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所有罪孽的东西。 回忆彻底结束,江清欢想起今天见到的不对劲的人也只有余成悦,干脆就把吃饭时遇到的事情全部都和卫晏池说了。 哥哥听罢,良久都没有说话。等到江清欢准备抱着毛绒玩具睡觉的时候,才发现坐在床边的哥哥已经化为了原形。 第20章 异茧 湿漉漉的液体就快要溢满整个床边,江清欢立马凑上去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卫晏池没有说话,那如波浪般的身体边缘继续往周围蔓延。 随着哥哥变为原身,江清欢也嗅到了一股好闻且熟悉的香气,像是自己用的所有东西的结合。 香气实在是太过浓郁,也得以让她窥见哥哥的非人姿态。 她曾赞美过哥哥的艳,现在亦是。 祂的浑身如黑影那般的漆黑,但并不会给人以轻飘飘的感觉。黑影的中心是深邃的一个又一个的漩涡,这会让江清欢想到科学栏目里的黑洞。只是黑洞里有星辰,而哥哥的下半身化为了一滩粘稠的液体。 整个身体都没有规则的形状,只有那口位于小腹处的哺育袋特别明显。 江清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看到这处部位,就想到了“哺育袋”这个名字,就好像是埋进了潜意识里。因为她看到的时候,就想到了袋鼠的那口袋子,所以才会匆忙起这个名字吧。 哺育袋如今在江清欢的注视下微微鼓起,隔着透明的薄膜,江清欢看到里面盛放着自己喜欢的毛绒玩具。 之前是放在床上的,江清欢喜欢每晚都抱着它们睡觉,可是现在这堆毛绒玩具却是出现在了哥哥的哺育袋里,江清欢猜不透哥哥究竟是何时将它们完全吞噬进去的。 和往常那样,她看着溢满在床上的哥哥,伸手轻轻撕开了那层覆盖在哺育袋表面的薄膜。 薄膜被破坏,内里柔软的哺育袋因为江清欢手的探入而露出了一道小口。等到袋子完全打开,江清欢直接跨入了这温暖的故乡,侧身躺进了哥哥的怀中。 哥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祂发出了满意的尖叫,连带着哺育袋都因为祂的声音而变得颤抖。 同一时间里,紧贴在哺育袋内壁的江清欢,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内里伸了出来,柔软的将自己完全包裹住了。 湿润温暖的地带里,江清欢能听到哥哥在与自己对话。 祂的咬字非常奇怪,就像是初学者第一次开口学习语言,尾音奇异的扬起,每一个字的发音都落在了江清欢意想不到的地方。 但是她听得很清楚,因为哥哥的回音响彻在了整个哺育袋内。 “不要怕不要怕,哥哥已经帮你全部解决了,没关系的,没事的…” “不要担心,这些事情我都会帮你解决,宝宝就放心的入睡吧。” …… 越来越多的话语在哺育袋内回荡,江清欢听来中心思想无非就是一个。声音震动着哺育袋的内壁,让她感觉非常不舒服。 伸手戳动着缠绕在身上的触手,她直接用手指破开了那道在口器内睁开的嘴巴,尖牙迅速咬住了她的指腹,江清欢冷冷开口: “闭嘴,真的很吵。” 哺育袋内安静下来了,水流涌动的声音会让江清欢想到海边,想到很久以前听过的入睡白噪音。 她完全贴在了内壁上,感受着哥哥过慢的呼吸,沉沉睡了过去。 江清欢没能在哥哥的哺育袋里躺太多时间。 敲门的声音不断,摆着一副仿佛不开门就不会罢休的架势。江清欢打了个哈欠,她还沉浸在哺育袋的温和里,直接撕开哺育袋出去的时候,江清欢听到了哥哥痛苦的闷哼。 她摸了摸哺育袋的表面权当做是安慰,下一秒已经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人是林静云。 她的神情古怪,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见江清欢开了门,她将钥匙递到了面前,立马开口:“这是当初换锁了以后你给我的钥匙,但是我刚刚发现怎么开都不能开过来。锁就和换了一样,你换锁了吗?” 当初这房子里的锁早已生锈老化,为了安全着想,江清欢当天就换了新锁,将备用钥匙给了几位熟悉的人后,此后她就再没有换锁过。 可是眼下,林姨说自己的钥匙打不开… 江清欢直接拿过了那串钥匙,仔细端详着。 钥匙还是老样子,林姨喜欢把所有的钥匙都串在一起,再点缀上几个小小的木葫芦。既然钥匙没有坏,江清欢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门上的锁。 锁完好如初,江清欢又凝视着漆黑的锁孔,那里也并没有被异物堵上。全都观察了一遍过后,她回复了林姨:“我没有换锁,是不是锁老了,接触不好。” “那就奇怪了。”林姨喃喃着,又将钥匙插入了锁孔。往左扭转半圈,这次的锁很成功就能打开。 她看着打开的门神情愈发古怪,又抬头瞥了一眼门后的世界,低头凑到了江清欢的身边,声音被刻意压低缩小: “江清欢,你现在方便吗?” 江清欢瞥了一眼还在捂着小腹露出痛苦神色的哥哥,朝着林静云提了个建议:“要不我们出去说吧?” 第22章 “就在这里,我没有进门。”林静云叹了口气,又补充上了一句:“我能感知到祂的气息。进入就等同于与祂做了场交易。” 林静云站在门口,江清欢注意到身后的哥哥又变回了最初人类的模样。乖乖坐在了沙发上,甚至双手还妥帖的放在了膝盖。 门外的林静云扫视了一圈屋子,突然看着江清欢,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觉得你的邻居们怎么样?” 江清欢有些疑惑,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她回复了林姨:“虽然交集不多,但邻居都是很好的人。” “那如果邻居不是人呢?我的意思是你住的地方实际上是一栋鬼楼,你住到现在浑然不知吗?” “不可能。那为什么之前,之前我就该有感觉的…” 林静云举起了自己的那串钥匙,江清欢注意到本来挂在钥匙上的木葫芦,已经演变成了几块小小的符咒。符咒上的花纹繁杂而诡谲,林静云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开口了: “我今天刚巧去算卦,算出了你的不对劲,所以我才过来的,之前你住在这里都没有感觉吗?我是来帮你的,清欢,快点欢迎我进去。” “不对,我住进来的时候明明你们都做过了驱鬼仪式,不可能存在这种情况。”江清欢下意识地往沙发上看去。 哥哥不在那里了,沙发垫平整如初,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江清欢下意识地捏起了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的,可恍然醒悟察觉到的时候,又感觉这些都只是一场梦境。 她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再一次睁眼时,眼前的一切都恢复了该有的清明。而哥哥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脸关切: “我刚刚叫你了好几声,你怎么没有回答我?你怎么了?” 江清欢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说来也奇怪,往往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她的身体多半都会发起低烧。 她抬头看向了哥哥,立即询问:“我刚刚怎么了?” 卫晏池回答的很快,描述的也是绘声绘色:“你刚才就是一脸茫然,我怎么叫你,你都不说话,整个人都处于了一种放空状态。” 江清欢没有回答,继续观察起了卫晏池。 这是哥哥好不容易流畅的说出了完整的几句话,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哥哥,后者见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变本加厉起来,甚至声音都无比焦急: “回答我宝宝,你到底怎么回事?回答我回答我…” 答案呼之欲出。江清欢冷眼看着面前的“哥哥”,祂靠着自己实在是太近,也得以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她伸手贯穿了哥哥的腹部,过于柔软的触感顿时传遍了全身。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哥哥”的面容在迅速变化,祂后退几步想要逃离江清欢的梏桎,嗬嗬嗬的直喘气。 江清欢打破了遮掩住面前的烟雾,所有的一切都最终变为了真实。 她的手还插在“哥哥”的腹部,只是内里没有任何东西的流出。没有血液没有任何组织,随着她手的深入,“哥哥”的脸也迅速膨胀起来。 那才是祂本真的脸,那并不是江清欢认识的哥哥,那只是一张披着脸皮的大红大绿的纸人。 纸人的两枚眼睛非常细长,眼眶完全合上,江清欢看不到眼球的存在。而今,江清欢感觉到插入腹部的手也传来了触碰到纸张的毛糙感,她抬头看着终于露出真实面貌的纸人,冷笑着开口了: “卫晏池从来都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探入的手开始往暗处蔓延,待到终于寻到了那一抹光明后,江清欢发现自己已经捅穿了纸人的肚子。 纸人只是瘦长的一根,本就没有小腹与肚子的区分。冰冷的温度传递到了小臂,面前的纸人也因为被江清欢彻底识破了自己的伪装,而整个都变得轻飘飘了起来。 它的五官显得扭曲而模糊,而蹂躏成一团的双手在江清欢的动作下机械的摇晃着。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坏重组,像是剥落的大块大块灰白色的墙皮随风坠落。 纸人邪笑着,往后退了几步。江清欢的手离开了它的身体,她的手里空无一物。 它的身体大敞,属于肚子的位置被江清欢剖开了一个巨大的口。 内里空无一物,甚至属于纸张该有的色彩也完全没有。 第21章 缠意 彻底回神时,江清欢发现自己正站在客厅。 家里的灯被全部打开了,连着窗外的阳光,一时间有些刺眼。 她看到哥哥还在自己的卧室。 她得去上班了。 江清欢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只不过流逝了几分钟,可江清欢觉得自己在幻象里待了很久。 卫晏池的房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 哥哥正仔仔细细叠着自己的衣服,衣服上散发着的香气与江清欢的一致。 没有拐弯抹角,江清欢开门见山的就问:“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怎么了,宝宝?”卫晏池抬头,祂的神情有些疑惑。 江清欢看到哥哥已经将叠好的衣物规整的放在一边,她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了祂。 很显然,在听完这些的哥哥神情凝重,没过一会儿回复起了江清欢:“为什么我没有感知到,为什么为什么…” 祂又开始自责起来,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有融化的趋向,江清欢能感觉到那些不听话的触手已经开始攀上了她的身体。 颇有耐心的将一条条触手扯下来后,她发现哥哥叠放好的衣服款式都是她从未见过的,这让她感觉很新奇。 不像是哥哥以前的衣服,更像是… 眼见着宝宝的注意力放在了衣服上,卫晏池开口解释:“有些衣服是宝宝烧给我了以后,我自己裁剪改良的,有些是自己买的。都是宝宝喜欢的风格,但是我也不知道宝宝喜不喜欢这些。如果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丢掉…” “买的?”江清欢疑惑地重复一句。 她之前有听林姨提过冥界的货币流通,但是具体怎么操作,江清欢不太了解。 她凑近仔细观察起那些衣服,果然有几件的色泽与布料很像是自己烧过去的。 纸扎的祭品衣服单一,颜色沉闷,基本上也就只有几个款式可供挑选。 江清欢暑假的时候曾跟着林姨学过一段时间的纸扎,扎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头饰给哥哥烧过去后,就再没有下文。 但无论如何,因为哥哥复生了,即便不是原来的“哥哥”,可在江清欢眼里,这些衣服特别适合祂。 她起了几分坏心思,用手指着这堆衣服挑了挑眉:“那哥哥就把自己最适合的一件穿给我看吧。” 说来也奇怪,本就是纸扎的祭品,如今却是完全变成了柔软的衣服。眼见着面前的哥哥很快染上了欣喜若狂的表情,江清欢注意到祂的身体终于停止了融化。 这是宝宝对自己还感兴趣的表现,宝宝还是在意自己的,开心开心开心… 哥哥挑了一套偏中性的衣服。江清欢没有看到祂是怎么穿的。出于礼貌考虑,她已经站在门口等待。 房门被关上,可并不能隔绝哥哥的身体努力从这一丁点缝隙里挤落而出,江清欢看到这些黑色的蠕动物质正攀着墙边,迫不及待地想要朝自己贴过来。 她没好气的一掌拍在了墙边,戳了戳软乎乎的身体,轻轻说道:“穿衣服就认真穿,别开小差。”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了,那些蠕动着的物质也迅速回到了自己该待的地方。 江清欢没有等待太久,门就打开了。 站在中央的哥哥一脸的无措,抬头望向江清欢的眼神却是清澈。 人的喜好其实从小就会定了型。即便长大会改变,但改变的程度都不会太大。 江清欢就是这样,她很喜欢哥哥的这套穿搭。 卫晏池正努力调整着丝质衬衫的飘带领。浅杏色的布料在光晕中泛起了柔软的光泽。衣领很低,使得江清欢能完全看到哥哥那形状好看的锁骨。 即便是锁骨上冒出的眼球像是一枚枚珍珠,不过这都没关系,她喜欢就好。 右手中指那一枚玫瑰金的素圈在江清欢看来尤为显眼,丝质衬衫外卫晏池选择了一件月白色的罗料外套。外套沿着肩线流淌而下,江清欢能认出有被哥哥改造过的痕迹。 外套左侧的竹叶便就显得恰到好处,渐变晕染的技术使得竹叶能完全呈现出未干水渍的动态效果,整个穿搭衬得卫晏池的气质更为清浅淡雅。 当然,如果忽略那些迫不及待想要冒出的眼球的话,江清欢是想好好静下心来欣赏这些的。 但是眼下她的注意力全部在卫晏池那右手的戒指上。 江清欢向来在哥哥面前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于是握住了祂的手指,开口就问:“这是什么?” 卫晏池一愣,宝宝的温度切切实实的传递到了自己的身上,脖颈又开始不可抑制的冒出了眼球。眼球冲破肌肤的刺痛感让祂忍不住蹙起了眉,但眼下安抚宝宝才是最重要的。 第23章 于是祂瞬间俯下了身,调整了自己的口吻,温和的对江清欢解释起来:“这是你之前给我烧的。” “我可没有烧过去戒指。”江清欢说着,已经开始打量起了那枚素圈。 素圈在整套的穿搭里起了妆点的作用,可单独拿出来却无比显眼。她看着哥哥良久,又联想到了刚才遇到的纸人。 那纸人穿着的衣服款式与现在的哥哥是一模一样的,而这款式江清欢之前从未看过,可那纸人却是未卜先知的提前穿上。 她是从纸人的语气和状态来分辨真假的。 因为纸人再怎么扮演人类,身体永远都是轻飘飘的。衣服穿在身上只会变成一层薄薄的覆盖着的皮,更没有体现出哥哥穿上的质感。 她还想说些什么,面前的卫晏池就已经慢慢解释起来:“是你之前给我烧过去的那些花。花不能保存太久,所以我就将它们改造成了戒指,这样就能永远戴在手上了。” 已经将手摊开到江清欢眼前的卫晏池,又补充上了一句:“宝宝如果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摘下。” 江清欢不明白,她当初分明烧过去的是自己折叠而成的纸花,怎么可能会变成一枚戒指。 “那你把戒指摘了吧。”思考过后,她抬头和卫晏池这么说了。 显而易见的伤心浮现在哥哥的脸庞,但祂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将戒指脱下丢弃到了一旁。 骨碌碌,骨碌碌,是戒指在滚动,好像撞到了墙角,因为江清欢听到了倒下的声音。 哥哥的手指光滑如初,戒指从未来过。 江清欢想起了幻象里的林静云,又追问道:“那之前有没有人来敲门?” 卫晏池将手藏在了身后,乖巧地摇了摇头:“没有,今天上午也没有其他人来。” 祂笑得绵柔,江清欢却察觉到了不对劲。直接将那只手拽到了她的面前,她就看到刚刚已经将戒指扔掉的手指,此刻又有一枚新的戒指出现在了哥哥的中指。 戒指的款式与之前是相同的,江清欢用指腹抵在了那枚戒指中间,抬头看向了哥哥: “这是‘复制品’吗?你需要向我解释这一切。” 卫晏池没有说话,祂的手指在江清欢的压制下无法动弹。湿漉漉的眼眸里好像蓄满了泪水,细看之下才发现眼神是有些恍惚的。 戒指被江清欢按压到发烫,过了许久哥哥都没有说话,她很想打开祂的嘴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可正当她准备将手伸入祂的嘴中时,卫晏池终于说话了,只是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不是‘复制品’,每一个都是真正的戒指。” 江清欢很想继续问哥哥有关于刚刚的幻象,有关于戒指的事,但时间不等人,她得去上班了。 不过还好下午没有什么事。周一下午是石竹的休息时间,江清欢特意去看了一眼排班表,这周的周日她得值班,周六休息一整天。 一想到周六就能赖在床上睡觉,她顿时感觉心情美滋滋。 下午的工作是三人进行,三点一到,药库就照常过来运输药物。 药库来输送药物的时间并不固定,基本上是有些药物的库存还有一半的时候,就需要备单告知楼上的药库。 中心药房的大输液每天都用量很多,所以江清欢隔了个两天左右就会看到药库过来送药。 不同于门诊药房的模式,中心药房的大输液都会用推车来进行运输。 而负责运输的则是之前带过江清欢的何景喻,医院前两年举办招聘会,招来了很多新鲜血液,何景喻就是。两人同校出身,算是师兄妹的关系。 江清欢正处理各个病区的退药,冷不丁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吓得立马回头。 沉浸在工作中的何景喻,仍然在专心致志的将各个药箱搬进到最后方的储药区,边搬边说:“昨天你们要的那两箱氯化钠还在急诊,我刚才去送药的时候碰巧看到了王哥,王哥说等会儿就一起带过来。” 何景喻说着,将纸箱全都整整齐齐的码在一旁,又招呼了在旁边看着的江清欢。 “怎么了?” “这箱甘露醇注射液,因为是玻璃的,不太好从楼上运下来,我刚好推车也没位置。你们申请了两箱,先欠着一箱,我等会儿就送下来。” 江清欢看着面前如小山般堆叠而成的纸箱,轻轻点了点头。 将这些大输液分门别类的摆放好后,那边的王瑞文才推着车姗姗来迟。 每个药房就一个推车,看样子他推的车还是急诊的。 门被大力推开,人还未见声先行。江清欢听到了车轱辘滑过地面的滚动声,王瑞文的声音紧随其后: “大新闻大新闻!” 第22章 音魇 王瑞文的声音很响。 此话一出,唐婷立马转过身来,连连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还有我不知道的新闻?” 王瑞文摆了摆手。他努力将推车上的那两箱大输液搬下来后,直接凑到了还在写麻精处方的唐婷身边,神秘兮兮的开口了: “这不前两天你们说急诊闹鬼的事情吗?我刚刚过去就遇到了。” “什么?” 这下轮到江清欢和唐婷大吃一惊了。她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药单,也蹭到了唐婷身边。 “说来听听,说来听听。” 见人都围拢到了自己身边,王瑞文清了清嗓子,立马说道:“我和你们说啊,就在刚刚,我准备将这两箱氯化钠搬上推车的时候,哎呀,忘记说了今天急诊不是只有小孟值早班嘛,她刚好去上厕所了,下午人又不多,就拜托我来帮忙给她看一下。结果啊,我正准备搬车上去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喊我名字。” “我的天,那简直是让我汗毛倒竖啊,而且那个时候的药房里都没人,想想身上就凉飕飕的,嘶…” 王瑞文说完,已经不自在的环抱住了双臂,轻轻摩挲。 唐婷听罢,思考了一会儿,才敲了敲桌子:“哎呀,你会不会是幻听了?” “怎么可能!我听到那声音就好像是在我耳边吹气,我的天,那感觉特别真实。” 唐婷还想张嘴继续说些什么,王瑞文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将车又推到了门口,挥了挥手:“我去还车,我得和小孟说说这件事。” 留下了江清欢与唐婷大眼瞪小眼。 唐婷无奈摇了摇头,又投入到了红色的处方里,一边哼着我可是“科学论者”一边又忍不住和江清欢讨论起来。 “小江,你信吗?” “不管信不信,我都得把今天的各病区退药弄完。” “你这就说到点上了,我就喜欢听你说实话。甭管它有的没的了,我这么多麻精处方得写到何年马月,对了,你那边的退药怎么样了?” 江清欢拿起了座机,朝着唐婷比了个手势:“正在打。” 医院的座机用的是内线,所有的内部座机都是由“6”这个数字开头。而四个病区的短号都各不一样,江清欢之前给一病区打过电话,不知是不是因为电路问题还是病区太过忙碌,一病区没有接。 而现在,她正准备拨打二病区的短号。 医院的住院部分为四个病区,每个病区的住院病人与用药情况都各不相同。 一病区是综合病区比如说消化内科等,而二病区江清欢知道最近流感频发,呼吸内科与感染科的病人也随之增长。三病区则是普外科与骨科的地方,江清欢很少去到那边。 至于四病区则是产科与妇科。近年来因为新生儿的大量减少,四病区基本上也是病人最少的地方。 病人最少,退药也是最简洁的。江清欢盯着单上只有三行的药品,拨通了四病区的电话。 住院部的医生与护士很多,每天接电话的护士也各不相同。听到电话被接通的瞬间,江清欢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女声。 “你好,这里是中心药房,我来向您核对一下今天的退药情况。” 座机因为老化的缘故,使得对面的声音在江清欢听来并不清晰。她将听筒完全对准了耳朵,用黑笔记录下了退药数量。 “克霉唑栓一盒,头孢曲松钠两瓶,对,还有呢…” 边将药单上的退药一行行划掉,江清欢听到了对面在报药名的时候,背景音是沙沙的。 四病区的环境非常安静,也让这声音特别的清楚,就好像是有人爬过了地板,衣料摩擦而发出的声音。 爬行的速度非常缓慢,江清欢看到退药都核对完毕后,蓦地听到了对面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江清欢” “江清欢——” 声音不断,而这陌生的声音江清欢知道不该是病区的任何人员。那声音叹息声尤为拖长,就像是在她耳畔呼唤一样。 她猛然想起了刚刚王瑞文在急诊遇到的事情。联想到这些,江清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座机。 座机显示的是“结束通话”状态,很显然,四病区已经挂断了电话。 第24章 那又会是谁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声音仍然在回荡,一声接着一声,甚至音量也越来越大。 江清欢迅速将座机放回了原处,可那声音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仍然缭绕在她的耳畔,响彻在自己的身后。 “江清欢——” 裸露的脖颈处被猛然灌入了冷风,像是有人在往自己的脸上吹气,浑身都因为这诡异的声音而变得无法动弹。 江清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没有,还是没有,身后的区域一如往常,而身前,唐婷还在专心致志的誊写起麻精处方,丝毫没有意识到江清欢的不对劲。 声音还在继续,甚至变得变本加厉起来。 见江清欢没有理睬她,最初柔和的嗓音变得嘶哑而尖锐,扯住了江清欢的一缕头发,声音陡然变大。 “为什么!!为什么不理我!!” 更像是讨不到糖而躺在地上撒娇打滚的小孩了,江清欢垂下了眼帘,继续着手头上的事情。 头发被向后拉扯,连带着头皮都变得刺痛。江清欢将退药单全部叠在一起后,伸手往痛源地方挥去。 理所当然的,她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手中的触感只是冰冷,她又将手收了回来,这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不对,不对…唐婷在誊写东西,为什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为什么她的头低的快要滚落到了桌上,为什么所有的声音都只是来自于身后的虚无。 江清欢下意识往唐婷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了蜡烛融化的迹象。 脸颊包括五官都已经融化,使得滴落在桌上拖长成了如冰锥般粘稠的长条,江清欢已经看不清她的五官了,整张脸都被完全腐蚀成了密密麻麻的窟窿,她看到唐婷的手仍然在攥着那只黑笔,在处方上慢吞吞地写着。 黑笔无法溢出油墨,只会在处方上留下绵延的血水,一直流淌到了江清欢的脚边。 江清欢试图启唇,可发不出任何声响,她就像是被胶水黏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江清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盯着面前的白墙。 白墙变得如橡皮泥般柔软,从中间深陷了下去,她看到露出的中央张开了一张布满纸屑的大嘴。 恍惚只在一瞬间,所有一切都被打破的结果是因为王瑞文推开了门。 他已经将推车还给了急诊,顺带着还去位于药房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冰镇可乐。 江清欢看到他举起可乐,已经迫不及待地拉开了圆环,“嘭——”的一声,所有诡异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中心药房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清净,而唐婷将处方整理完毕,正在写温控表。 三人又各做各事,可那古怪的声音没有再响起来过,江清欢特意环顾起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梦魇。 她认真工作到点下班,一将药房的灯全部关闭,门彻底锁上后,江清欢飞一般的骑着小电驴火速回了家。 站在外面,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她才有如实质的感受到自己确实是在“活着”。 哥哥还在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切菜的声音如今在江清欢听来尤为美妙。 江清欢磨蹭着就蹭到了厨房,蹭到了卫晏池的身边。 各色菜肴被卫晏池规整的摆放在了一旁,祂将手落在了江清欢面前轻轻挥了挥。 “下班了?” “对呀。” “饿了吗?我做了点布丁。” “我要吃我要吃。” 就和小时候一样的对话,见卫晏池已经转身打开了冰箱,江清欢凑了过去。 焦糖色的布丁盛放在碗中,因为挪动了碗而轻轻地摇晃,色泽剔透,江清欢拿起了旁边的勺子正准备大快朵颐。 她又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这次的声音不如往常那般激烈,而是非常温和。 门上的猫眼已经很模糊了,但当江清欢凑近时,她还是能依稀辨认出是林姨的身影。 不好的回忆涌上了心头,模糊的猫眼完全不能观察到林姨的表情,江清欢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门把上,轻轻扭动。 而这次门,确实可以打开了。 林静云提了好多大包小包的东西,见门已经打开,包裹先挤进了屋子。 她边将这些包裹一样样放在了地上边同江清欢解释起来:“你哥哥昨晚托梦给我,说你近来吃不好也睡不好。我这也担心你的身体,于是直接就给你起了一卦。可以说卦象非常不好,而且近来有鬽作祟,我就寻思着过来看看你。” 与中午一模一样的说辞让江清欢愣在了原地,林姨的到来惊得卫晏池直接从厨房步入了客厅。江清欢立马使了个眼色,后者则是乖巧地摇了摇头。 细微的动作根本无法逃得过林静云的眼睛,看着江清欢挤眉弄眼的表情,她干脆将最近的事情全部告诉给她后,最后补充上了一句: “你不用这样,你的哥哥应该已经回到了你的身边吧?我看不到祂,但我能感受到。” 第23章 江清欢心下一惊,她抬起头直视着林静云,想要再去追问的时候,后者似是料到了她会这么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祸从口出,说出来, 就不灵了。” 话音刚落,江清欢就感觉到哥哥的手轻飘飘的搭在了自己的肩膀。 林静云眯起眼睛紧盯着哥哥的方向,她只是看了差不多半分钟,又低下了头,开始拆起带来的大包小包。 肩上沉甸甸的分量消失了,江清欢侧头一看,才发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不是手, 而是哥哥的触足。 整根触足都完全黏在了自己的肩上, 整个身躯因为刚刚林静云的那些话而暴露出原型, 变得更加的不可名状起来。 天花板的灯明明是开着的,亮度很足,可江清欢低头发现大片的阴影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脚边。 林静云没有发现这些异常,她只是自顾自的将摆在地上的包裹全部拆开后,又仔细叮嘱起了江清欢。 “虽然你还是把祂当成小时候的哥哥,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祂现在或许就不带有幼年时的记忆,或许和你认识的卫晏池完全不一样。长期和祂共存下去, 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会遭受到严重摧残。” “我知道你的意思。哥哥的复活非常让你开心,而且以你的性子,你也不会就这么将哥哥抛弃。” 林静云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江清欢的肩膀,最后又补充上一句:“没关系的,你想怎么舒服就怎么来,找到一种你最喜欢的方式就行了。至于之后会怎么样,我会给你想办法的。” 江清欢吸了吸鼻子,她觉得自己的眼眶非常酸涩。 而那些大包小包里装满了哥哥的东西,她挪到了林姨旁边,疑惑询问:“这些东西不是早就烧掉了吗?” 江清欢的记忆非常深刻,属于哥哥的物品都应该随着哥哥,随着那场火灾与焚烧,变为了灰烬。 可如今这些东西却又完整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甚至从外观上来看崭新如初。 林姨没有说话,将东西一件件摆放好后,她直起身来清点了一下数量。在确认无误后,她才同江清欢解释起来: “这些算你哥哥的物品,但也不算,因为这些算是'复制品'。” “复制品?” 江清欢联想到了那枚戒指,她侧头看了一眼努力蜷缩起自己的庞大身躯,而已经窝在角落里的哥哥,又悄然往后退去。 “你的感觉没有错。这些东西本该是随着火化一起消失的,但是就在某一天,它们全部出现在了祠堂里,出现在了你哥哥的牌位旁边。起初东西只是一小堆一小堆的出现。等我上了楼,才发现剩下的已经堆叠到了那张床上。我对物品印象非常深刻,即便还存留一模一样的外表与功能,但是我能感受到还是与最初的状态不同。” “这也是我为什么笃定你哥哥在这里的原因,因为今天最后一样东西出现在了我的手边,我从这件物品里追溯到了你哥哥的踪迹。” 江清欢的注意力完全被林姨手上的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一条手链,确切地说,这条手链与之前哥哥给予她的那条是一模一样的。 现在算来,这条相同的手链一共就有三条。她轻轻接过了林静云递来的手链后,又问道:“难道哥哥的能力是可以复制好几样东西吗?” 她想着,又看到蜷缩在角落的哥哥就快要融化成了一滩黏液,准确的说祂实际上还是在努力维持住扭曲的人形,只是如波浪般透薄的人皮中,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流水一样在静静流动。 林静云摇了摇头,她将与祂有关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了江清欢后,继续补充:“这并非是'能力',而是祂的兴趣。祂想这么做就做了。如果以现在的人类视角来看,祂其实并不懂有关于'感情'或者是'记忆'等这些部分,以前只不过是趋于本能。” 第25章 “你将这些东西烧毁与否,取决在你自己,我只是转交人。切记,最近要小心一点。” 与余成悦的话语如出一辙,江清欢很想将哥哥还保有记忆的事情告诉给林姨,可林姨将目光转向了缩在墙角的哥哥,又道出了话语: “你哥哥现在,应该还是出不了这屋子吧…确实是需要时间,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东西,至于如何使用,上面都附上了纸条,我都给你写好了,一切皆是命数。” 林静云将其中两个包裹放到了江清欢面前。包裹只是撕开了一道小口,但也足以让江清欢看见里面放了什么。 红绳、符咒、里面盛放着暗红色液体的罐子…这些东西她非常熟悉,正是林姨做法事时需要用到的道具。 林静云再次给江清欢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后,就挥挥手出了门。 她带来的东西完全占据了客厅,江清欢看着已经融化成一滩的哥哥,还是走到了祂的面前。 “你怎么了?” …… 哥哥不会说话,哥哥也不能说话,江清欢很难找到祂的脸,没有五官的存在她也只能自顾自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林姨的身上应该没有你讨厌的东西,那你在害怕什么?害怕到变成这个样子?” 江清欢说着,已经将手覆盖在了哥哥那流动的身体边缘。 入手的触感有点像是果冻,又像是她小时候用来吹泡泡的肥皂水。她没有抚摸太久,因为迫不及待涌上来的哥哥正吞噬了她的手掌,一点点恢复人形。 “不、不要看。” 祂含糊不清的吐露出了语句,整个身躯都因为江清欢的注视而颤抖。 “好,那我不看嘛。” 江清欢拖长了音调,故意这么说着,又将手从祂的身体里抽出,轻盈的转身,背对起了哥哥。 实际上她还是很好奇卫晏池的转变,究竟是怎样从眼前这般软化的样子变为人形。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可是哥哥没有影子,江清欢只能看着那斑驳的白墙,听着哥哥的喘息在脑海里模糊描绘。 江清欢没有等待太久,她就听到了卫晏池一声轻轻的“好了”。 她转过身去,却在触及到哥哥的手臂时忍不住说道:“把你的眼睛收回去。” 很显然,可能是因为时间太少的缘故,卫晏池的人形并不如以前那般完美。 祂的双眼侧边又各自生长出了一枚相同的眼睛,只是那多余的两只眼眸是横向并排着的。 而今,四只大睁的眼眸一并看向了江清欢,卫晏池却是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祂放柔了自己的声线,努力向宝宝解释起来: “因为现在情绪太激动了,所以收不回来。” “哥哥也会情绪激动吗?” 卫晏池又不说话了。祂默不作声的闭上了所有的眼眸,然后向宝宝展示了现在的自己。 毫无疑问,现在的祂如果忽略那不对劲的眼眸的话,是能完全当作一个正常人类的。 可江清欢看到了祂掀开袖子露出的肌肤,祂的肌肤泛起了褶皱,像是一层层波浪,内里隐藏起了密密麻麻的斑点。 这会让她莫名想到了千层蛋糕。 江清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干脆问起了哥哥:“那林姨到底是什么意思?” 卫晏池没有说话,祂默默将掀起的袖子放下来遮掩住自己的手臂后,回到了房间,江清欢紧跟其后。 她其实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去观察哥哥的房间,哥哥又站在了自己的床前,祂朝着江清欢说道: “就在这里,宝宝想要知道吗?” 江清欢没有说话,她就这么抬头望向了哥哥。 无论她说与否,哥哥都会听话的为她解开谜底。 果然,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卫晏池的眉间有些淡淡的哀愁,但祂还是为了哄自己的宝宝,直接探出了触手,将整张床都彻底掀开。 柔软纤长的触手均匀的裹住了床脚,掀开时江清欢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卫晏池就退回到了宝宝的身边,祂试图用自己多余的触手去蹭蹭宝宝,可是身侧的宝宝无动于衷。 江清欢发现了重大的事情。 床底下的一切暴露的一览无余。她从未如现在这般仔细的观察底下,因为哥哥的床底是封闭式的,被围得密不透风。 可是现在,她能清晰的看到床的四个狭小角落,每个角落都被贴上了红色的符咒。 符咒的颜色暗红,表面的符文更是红到发黑,瞥一眼看过去,江清欢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符文的描绘更不像是常见的符,而是笔锋尖锐,像是一张张牙舞爪没有牙齿的脸。 心在狂跳,江清欢深呼吸几口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后,继续努力观察起了符咒。 若不是哥哥将床掀开,她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些。 从符咒的走向上来看,江清欢猜测应该是林姨的笔迹。因为人在写多了某种东西后,总会留下属于自己的习惯。 可站在一旁的卫晏池早已读出了她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林静云。” “那会是谁?难道是林姨的师傅?” “我不清楚,符的上面没有林姨的任何气息。” “那贴在这里是用来…” “用来保护我的。” ----------------------- 作者有话说:哥哥变为人形的拥抱是冰冷的柔软的。如果忽略祂那作乱的哺育袋的话,我会非常有兴致的窝在祂的怀中沉沉睡上一觉的。 祂也会非常识趣的为我读上几本故事书,或者是轻轻哼唱起几首我不知道名字的小曲儿。 当然,这样的机会现在已经很少了,因为我强制性的要求哥哥用祂的本体来进行这一系列动作。 那么本体的怀抱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我无法描述,只觉得非常的轻飘飘,像是坠入云端坠入棉花糖里,最后所有的一切又都被轻柔地回到最初。 我很难用语言形容。因为动作大过于语言。我会直接躺在哥哥的怀中,那应该也不算是怀抱了,因为根本维持不住所谓的形状。 但是我喜欢。 ——————《江清欢的备忘录》 第24章 “什么?” 这触及到了江清欢的知识盲区。她又更加仔细的观察起了那贴在床脚的符咒。很显然, 符咒的年代久远,就连周围都有些泛黄发皱。 按照这个外观来推断,更像是哥哥去世前就已经贴在这里的。 江清欢从未想过去观察床底, 可眼下符咒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为什么会是用来保护的,保护哥哥不魂飞魄散吗? 江清欢思忖着,可无论如何面前的哥哥都看起来不像是会有“魂魄”的样子。 江清欢无法描述,一旁的卫晏池则悄悄将触手再次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慢慢解释起来: “是用来保护的,保护我不会因为新生而就此毁灭。但是贴在这里我也无法踏出屋子, 就只能待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唯独选了这座房子,而不是乡下。乡下的话有林姨法坛,不是应该更方便一些吗?” 卫晏池摇了摇头,祂的触手已经距离宝宝的脸颊还有一丁点的距离,趁着宝宝还没有发现,祂轻轻将触手贴上了她柔软的脸颊。 “可能是因为整栋楼的风水比乡下更为适合, 况且, 你现在经常住在这里, 而不是乡下,不是吗?” 眼见着卫晏池又换上了自己的口吻,江清欢撇撇嘴懒得拆穿这个喜欢偷偷学她的哥哥。 她顺手拍开了刚刚趁机得逞的触手,将整根手指都塞入了那冒出的嘴中,用指腹缠绕着细长的口器,抬头望向了卫晏池: “哥哥还要装多久呢?” 以为会和以前有所变化,现在看来,哥哥果然还是喜欢老样子。 江清欢不动声色的继续将自己的手指探入,整条柔软弯曲的口器都循着本能努力地吮吸上了她的手指,与此同时,她听到了哥哥含糊的闷哼。 什么意思,仅仅只是插入祂的触手,反应就那么大吗? 江清欢不解,可还是望着哥哥脸颊染上了艳红的样子,一字一句说道: “我之前就说过你要把自己多余的眼睛收回去,可是现在你不仅没有做到,还在欺骗我。” 话至此,江清欢扯住了那条触手,将卫晏池整个拉向了自己。 冒出的眼球发出了痛苦的“叽叽”叫唤,她看到哥哥所有的眼睛都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全部眯起。 她的心情大好,可还是趁着两人距离足够之近后,直接扑到了哥哥的怀中。 和她预料中的那样,身体刚接触到了哥哥,祂的躯体就止不住的软化。 整个身体都如流水般的往下滴落,江清欢感觉到哥哥的手虚虚搂住了自己的腰,想要说些什么可又被她率先打断了。 “哥哥在伪装,明明说话可以这么流畅,可是面对我为什么还要那么的断续?你在伪装自己可以正常说话,还有符咒的秘密。我猜,符咒出自林姨的师傅之手,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但我的猜测对吗?” 第26章 江清欢的手渐渐下移,抚摸到了那处柔软到极致的器官。 真可怜,明明哥哥浑身上下的所有都在努力往后退去,不愿意让自己沾染上,可偏偏这手触摸到的哺育袋,却又像是在邀请自己,不断鼓胀着,就像是要把她给吸进去。 真可爱。 分明想要装出抗拒自己的模样,可为什么哺育袋还想要接近自己? “嗯?哥哥的触手触碰到我了哦,你现在是不能说话吗?” 江清欢步步逼近,她的手完全覆盖在了那口哺育袋上,由着哺育袋的涌动,她轻轻探入了进去。 “不、不行!” 压抑的好听的声音落入了江清欢的耳畔,她抽出了还塞在触手口器里的手,饶有兴致的欣赏起卫晏池现在的模样。 哺育袋鼓胀着,祂看起来有些失落,但还是努力表现出舒适的样子,试图再次邀请江清欢进入。 “眼睛、是眼睛。身上所有的眼睛都有通感,我都能知道,你、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完整的一句话被卫晏池说的是磕磕绊绊,江清欢盯着祂害羞的脸庞,继续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能这样对你?我怎么对你了,哥哥你好奇怪,不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且是在抗拒我呢?” “……” 卫晏池不说话了,站在她面前的哥哥深吸一口气,收回了自己身上所有不正常的地方后,祂认真地望向了江清欢,一字一句说道: “那你也不能摸眼球呀,哥哥会很不舒服的。” 好吧,看来是江清欢的猜想出错了,哥哥是不会生气的,即便是她这样对待祂的身体,卫晏池还是露出了一副乖顺的模样。 末了,卫晏池又回答了她的问题:“符咒出自林静云的师傅没错,很早之前我们还没有搬入到这里来的时候,符咒就贴在床脚了。” 掀开的床又重新归于原点,哥哥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消散的红晕。祂偏过脸去,不愿去看自己的宝宝。 “哥哥还没有承认之前的问题。” 江清欢不依不挠,眼见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因为宝宝的一句话而产生了悸动,卫晏池想要努力克制这一切,可一举一动都被宝宝尽收眼底,祂只好低垂下眼帘,承认自己的过错。 “对,我就是假装的,我以为你这样会对我稍稍放松一些警惕…我、我没有想过用这件事情来欺骗你…” “我对哥哥抱有警惕心吗?”江清欢反问。 卫晏池不说话了,祂的躯体在江清欢看来又变得庞大。可即便如此,祂还是想努力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依偎在了江清欢的身边。 江清欢没有对哥哥起疑心,哥哥还是原来的哥哥,只是哥哥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更加的低顺可爱了。 她感觉自己的掌心湿漉漉的,举起手摊开到自己眼前时,江清欢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也冒出了与哥哥一样的眼球。 新生的眼球是幼嫩的小小的,绽放在她的掌心里。再一次看向时,哥哥的脸躺在了自己掌心。 柔软的肌肤蹭上了她,江清欢看到哥哥闭上了所有的眼睛,只是乖顺的捧起自己的掌心,一下又一下蹭上了祂的脸颊。 “不要、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祂的整个身体包括那口听话的哺育袋,都在试图邀请江清欢。掌心已经被哥哥完全吞噬,江清欢的手指攥住了哥哥脸颊上的肌肤,轻轻拉长。 她小时候就喜欢这么干,往往那个时候哥哥会俯下身子也捏住自己的脸颊。 可是现在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江清欢看到拉长的那段肌肤里,就连色泽都趋于透明。随着她的拉伸,她看到哥哥的肌肤冒出了网格纸版的细小缝隙。 没有眼球的点缀,也没有任何的呻吟。哥哥饱含爱意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更像是潮湿到黏腻的海藻将自己紧紧缠绕。 江清欢松开了自己的手,那节皮肤也不会随着惯性而回到最初的地方。它只是被拉长成了宛若一条扭曲的虫子,耷拉在了哥哥的脸颊边。 哥哥无动于衷,仍然微笑着盯向江清欢。 这只是属于祂人类的模样,而模样到现在,不过只是一个皮囊。 江清欢没有再理睬哥哥,自己转身回到了卧室,准备去洗漱。 “宝宝,我也想洗,可以吗?” “外面有浴室,你以前也用过。” “不、不想…” 哥哥的碎碎念落入了江清欢的耳畔,她看着祂的外貌又变为了正常,思索片刻后,干脆开口了: “那你先去洗吧。” “谢谢宝宝!” 情绪外露的厉害,紧接着江清欢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哥哥像是以前那样紧紧抱住了自己,蹭着自己的脸颊,那是幼时祂表达爱的方式。 但是现在用来,肯定非常的不合时宜。 江清欢感受到哥哥过于滑腻的肌肤贴在自己的脸颊边缘,她的视线里只有哥哥的肩膀还有祂… 愈来愈长的头发。 哥哥去了浴室,洗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哗哗哗的水声阵阵,更像是试图通过这种方法用来掩盖什么。因为江清欢只听到了水声,其他的杂音或是哥哥的动静是完全沉默的。 她的耐心有限,直接扭开了浴室的门。 浴室没锁,雾气蒸腾,朦朦胧胧的烟雾里,江清欢的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 不,那绝对不是黑暗,那是、那是哥哥的身体! ! ! 她的眼睛没有被其他东西遮掩住,因为江清欢看到了铺满在哥哥身体里的星星点点。她听到了仓促的蠕动,有什么东西被撞落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江清欢的脚边。 江清欢下意识地拿起一看,那是自己常用的沐浴露。可空气里弥漫着的除了沐浴露的花香芬芳外,似乎还夹杂了其他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水声流动,溢满了浴缸,流淌在了地板,江清欢发现祂的身体已经布满了整个房间,甚至还有向外蔓延的趋势。 可为了不让身体里的宝宝感觉到恐惧,卫晏池已经在努力克制住这些了。祂想要将那些美丽的斑点献给宝宝,因为宝宝曾经说过这是美丽的星空。 但宝宝好像在自己的身体里不动弹了… 宝宝在思考什么呢,宝宝在犹豫什么呢?赶快来品尝自己的这一口芬芳吧… 就一口、就一小口就好… ----------------------- 作者有话说:我没有想过哥哥会变成这个样子,祂变得好奇怪,我不喜欢这样的…? ? ? ? ? /// (文字被莫名的水渍所覆盖,油墨晕染成了一团,根本看不清晰)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25章 只要喝一点, 哪怕是品尝一点自己的芬芳,祂都会欣喜若狂。 把我吃掉吧,宝宝把妈妈完全吃掉吧, 妈妈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所有的所有全都奉献于你… 祂的私心向来如此。 所以即便是身体融化了,可遵循自己的本能反应,祂还是贪心的完全将宝宝包裹了进去。 漆黑弥漫在眼前,无论江清欢往哪里行走,触碰到的都是极致的柔软。 她这才慌忙想起空气里弥漫着的这股过于甜腻的味道来自哪里,是哥哥的身体。熟悉的芬芳,顺着她的行走而渐渐湿润了江清欢的鼻尖。 香味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江清欢直接伸手触碰到了黑暗。她知晓那其实是属于哥哥的躯体,庞大的躯体已经将她完全遮掩住了。 她将自己的手覆盖了上去,能感觉到血肉的蠕动,丰盈充沛的汁水滴落在了自己的掌心,江清欢顺势又涂抹在哥哥的身体上后,直接伸手将遮掩住眼前的东西彻底剥开。 葡萄成熟了, 剥离了自己那层薄薄的皮,骨碌碌滚落在地上。柔软的葡萄破开后是没有任何声音的, 江清欢细致的撕拉起面前遮掩住的密密麻麻葡萄林,终于在缝隙里看到了一点她想要的光明。 光晕在她的眼前逐渐增大,初尝到光亮的江清欢还是不适地眯起了眼眸。 浴室里可以说是非常凌乱。本就不大的区域内所有的瓶瓶罐罐基本上都被哥哥的尾巴扫掉了, 罪魁祸首却又恢复了之前那半人半蛇的模样,正倚在浴缸的边缘望向江清欢,清浅的微笑。 祂的蛇尾全都浸泡在了浴缸中,可浴缸里的水并不满溢。江清欢注意到哥哥的头发又变为了之前看到的长发模样,被水打湿后, 过于乖巧地湿漉漉的紧贴在了脸颊两侧。 蛇尾搅动起水波,激起了一阵海浪,江清欢冷不丁被冰凉的水溅到,才发觉浴缸中的温度有些过于冰冷了。 可浴室里弥漫着的潮湿雾气是不会骗人的,即便水池的温度刺骨,可江清欢还是问起了面前的哥哥。 “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卫晏池没有回答,祂只是轻轻伸出了自己的手,撩开了一缕湿润的发丝,细致的缠绕在自己的手上后,才搅动起来一汪水波,朝着宝宝继续解释: 第27章 “因为宝宝之前说过喜欢,所以我就换了个样子展现在你的面前。怎么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收掉。” 缠绕在手指上的那缕发丝被卫晏池轻而易举的扯断,掉落在地上的半截发丝开始止不住地蠕动着。像是断了身子的蚯蚓,可又没有任何液体的流出。 头发只是在地上仓促的蠕动,整个身子都因为吸饱了浴池的水而撑到鼓起。卫晏池无所谓地用蛇尾继续搅动着水波,缠绕上了另外几缕发丝。 “宝宝不喜欢的话,妈妈就把头发吃掉好了。” 对,就是这样的味道,就是这样的感觉,哥哥已经不是人了。 祂现在的情绪实在是太激动了,江清欢所面对的场面堪称震撼。 柔软的蠕动的头发铺满在了整个浴缸,哥哥撑着头微笑着望向了自己。 江清欢走了过去,她和哥哥靠得很近。或者说,哥哥正在努力延长自己的身躯凑到她的跟前。 匍匐在地上的发丝像是嗅到了她的气息,纷纷朝她涌动了过来。 她真的很想触碰一下头发的触感,想感知到这头发是否和哥哥的躯体一样,散发着冷硬而又滑腻的气味。 江清欢说到做到。顺手揪住了一缕发丝躺在了自己掌心后,她注视着本就卷曲的发丝因为自己的拉扯而变得笔直。 旋即,哥哥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祂以一种绝对扭曲的姿态盘在了浴缸中,而江清欢触碰到的这缕发丝,在她的掌心中不断抽动。 触感很像是… 那根本不是头发该有的表态,而更像是哥哥的本身。 玩够了她就将发丝又还了回去。躺在浴缸中的哥哥因为刚刚自己的触碰看起来耗费了太多的力气,脸颊惨白整个身子都呈现出了无比虚弱的样子。 祂启着自己色泽惨淡的薄唇,呼吸微弱,和江清欢说话的声音更显得气若游丝: “我明白了,看来是宝宝不喜欢这些。那妈妈马上就收拾干净,不让你看到,好不好?宝宝不要因为这个而生气,会对身体不好的。” 忽略那些古怪的称呼,江清欢看到哥哥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正努力想要将那些发丝收回。 她的猜测没有错,“发丝”也算是祂身体的一部分。抽动的频率像是海藻,又像是雨地里蠕动的蛞蝓。 黏糊糊,黏糊糊… 湿滑滑,湿滑滑… 蛞蝓掉入了锅里,整个身体都变得翻白皱缩,最终变成了一条细长的手指饼干。 而哥哥终于将自己的一切都打理好,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再度出现在了江清欢的面前。 粗壮的蛇尾收回去了不少,也彻底让江清欢看清浴缸的底部。 那是她即将清理的衣服,现在却是被卫晏池像是筑巢那般一件又一件堆叠在一起,沉浸在了浴缸的底部。 而刚刚,祂就是以身体贴近衣服的姿态,在与自己对话。 长发收了回去,哥哥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祂注意到宝宝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后,露出了点小小的挫败感。 可身体的变化一时半会儿又收不回来,于是祂干脆直接起身,将浴缸底下的全部献给了自己的宝宝。 “这些就是、就是全部了,我没有拿太多。” 没有拿太多的意思是将自己的衣服全部勾走吗?江清欢盯着浴缸里本该放在洗衣篓里的衣服,更是感觉到好笑。 但是她没有发现哥哥换下的衣物,面前的哥哥身体很奇怪。即便上半身维持着她所熟悉的人类形态,可是身上的器官并不是人体该有的。 江清欢看不到有器官的存在,因为再将眼神落在这里一秒,她就会被呈现出的漩涡给彻底吸进去。 像是被双盘吸虫寄生中的蜗牛,露出的那般艳丽色泽一样。哥哥的身上满是这种绚烂到了恐怖的色泽。越是这样的美丽,则越会将自己的危险无限放大。 江清欢定定地看着,哥哥还在试图搅动浴缸中的水流。通过这种最为简单原始的方法,将那些蹂躏在一起的衣服漂浮在了水面上。 蛇尾上的鳞片在逐渐褪去,裸露出了原本滑腻平坦的肌肤。卫晏池不好意思地撇开了自己的目光,小声说道: “宝宝可以先出去一下吗?妈妈马上就好。” 江清欢没有耐心再陪哥哥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直接扯过了挂在旁边的浴巾就丢给了祂。 “清理干净再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 哥哥远远答应着,江清欢没有回头看。弥漫在浴室里的雾气似乎消散了些,可铺天盖地的香气丝毫没有消退,还是那种浓郁到极致的芬芳。 闻多了会让她感到晕头转向,甚至会产生幻觉。江清欢捂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迅速拉开了门把手。 门外的空气是清新的,即便夜晚没有凉风的吹拂,可江清欢还是感觉到无比舒适。 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她靠在门边渐渐下滑,由后背蔓延至全身的酥麻感不得不让她再次注意。 就知道哥哥肯定不会待在浴室里乖乖穿衣服。 江清欢回头,没好气的将溢出门缝里的组织全部塞回去后,直接回到了客厅。 哥哥这次没有磨磨蹭蹭,很快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浴室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整洁。祂应该是有刻意打扫过,那股香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江清欢的香水味道。 花果香怡人,使得江清欢也注意到哥哥并没有围着她给的那条浴巾,而是换上了一套相对宽松的家居服,短发湿漉漉的,看上去就和真的沐浴过一样。 卫晏池擦过了她的身侧,江清欢注意到哥哥又恢复了人类该有的样子。 她等浴室的气息完全消散了一些,才抱着自己的衣服回到了里面。 家里的另一个浴室江清欢不常用,而且因为设备老化的缘故,热水器的温度时热时冷的,所以江清欢基本上都是使用这个浴室。 她下意识地望向了自己的脏衣篓,里面的衣服不翼而飞。理所当然的,江清欢就想到了刚刚偷卷自己衣服的哥哥。 浴室的门被重新拉开,江清欢直接探出头问道:“我的衣服呢?” 卫晏池应该是在客厅,因为江清欢看到了祂的身影。可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哥哥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祂垂下了自己高大的身子,江清欢能感觉到过长的发丝挠过了自己的脸颊,感到痒意的同时也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我已经帮你洗干净了。” 谁允许你洗的,我才不要你洗。这样的念头很快就盘旋在了江清欢的脑海,但她没有出声和哥哥说,只是直接顺手将浴室的门带上了。 哥哥从小就会将她的衣服洗掉,嘴上说着“顺手”,却又在某一天,江清欢发现祂在偷偷用自己带回来的衣服香氛。 不过都是口是心非罢了。 ----------------------- 作者有话说:这种扭曲到快要变成字母饼干的亲情,我只在电视上或者是小说作品里见过。我好像理解了当时林姨说的那些话,祂确实有在模仿人类的基本感情,但模仿的有些过火了,或者说模仿到了一种极致的地步。 并不是说不像,就是爱意太过于饱满像是瀑布倾泻而出,算了我难以形容。我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想要写这些,破天荒的,奇奇怪怪的。 后来我其实在深夜的时候也再度去过浴室。哥哥已经去自己的房间了,不在我的床边。我看到祂的房门紧闭,月光将那张贴在门上的画照亮的尤为清晰。 我打开门时声音很轻,也没有惊扰到哥哥。 那股熟悉的香气散去了不少,可还是似有若无的缭绕在我的鼻尖。我下意识地打开灯,浴室一如往常的整洁。 香气不散,我在狭小的缝隙内寻到了哥哥之前留下来的一样物品。 复制品的香薰。已经打碎了不少,弥漫在地上的透明液体还未呈现出干涸的迹象。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26章 江清欢今天得洗头,她讨厌洗头。 确切的说是讨厌洗完头后,还要面对的一系列流程。 大学时期她的头发还很茂密也没有被分叉干燥所困扰,可一上了班,头发更是大把大把的往下掉,甚至还没有染发,她的发尾就隐隐有了泛黄的迹象。 她今天洗头的时候没有用到哥哥刚才躺过的浴缸,而是选择了淋浴,这样用来清洗会更为方便。 很多恐怖小说里的角色在闭眼洗头时是脆弱的,会幻想恐惧的事情, 而一睁眼,等待他们的也会是直面死亡的崩溃。 江清欢不太喜欢在洗头时幻想。温热的水流淌过脸颊,灌过耳边, 她的呼吸连同听觉被一同屏蔽, 沉闷的难受。 可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流淌而过砸在地板上的哗啦啦声,相反,江清欢总感觉有类似于弹球的东西跳跃到了她的面前,又重重地落在了地板之上。 骨碌碌骨碌碌, 那东西还在滚动,细密的声音听起来数量很多。 第28章 江清欢随手扯了一条毛巾擦干净自己的眼眸,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淋浴花洒还在开启,喷洒而下的雾蒙蒙水花里夹杂着数不清的鼓胀眼球。眼球的色泽很不新鲜,更像是在福尔马林里浸泡很久的样子,就连表面都不是那种弹性的质感。 她仰头望着水流的来源,眼球因为花洒的流淌而纷纷滚落而下,又在坠入地上时如冰雹般滚走。 江清欢面无表情地关闭了花洒。 水流止住了,可眼球不歇。 更多的眼球从她淋浴的地方冒了出来,她直接伸手攥住了一大把。 眼球挤在了自己的手中,黏腻的触感让江清欢联想到了鼻涕虫。她加重了力道,冷眼将这些作乱的眼球全部捏爆后,又抬脚将那些已经窜入到她脚边的一圈圈眼球踩扁。 这些眼球很写实,虽然踩爆后江清欢看到了有血肉组织的溢出,可无论她如何清理,眼球还在源源不断的冒出。 她不喜欢这样,就连澡都只洗到了一半。 江清欢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这里还残留着眼球的尸体,类似于肉糜的组织黏在了自己的掌心,随着她指尖的晃动能从两指中央拉出几条纤长的细丝。 她一阵恶寒,直接拧开了水龙头,又挤了太多的泡沫洗手液,揉搓过后开始了滚瓜烂熟的七步洗手法。 可打开的水龙头里再也无法流淌出她想要的水流,一枚又一枚的眼球鱼贯而入,挤入到了洗手池内。 眼球浮现在了水池表面,更像是鱼吐出的一串串泡泡。 所有的眼球都转了个方向,以瞳仁面对着江清欢的姿态,从下陷的眼眶里分裂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所有的眼球手拉着手黏在一起转着圈圈,它们望向了江清欢,从缝隙里挤出了话语,声音是如童声般的稚嫩。 “江清欢,一起来玩吧。” “江清欢江清欢,一起来和我们玩吧。” “嘻嘻嘻,快来吧,快来吧。” …… …… 江清欢在思考,她在思考如何徒手就将这群眼球全部捏爆, 事实证明,她还得借助外界力量才能完成这些事情。 还未拆封的两瓶洗发露捆绑在了一起,分量还算是重。江清欢直接拎起了它们,就砸向了水池边缘。 顺着惯性,洗发露坠入到了水池底部,也顺带着砸扁了那些还在呼之欲出的眼球。 江清欢面无表情的举着洗发露,专心致志的砸着往外冒出的眼球。 眼球被碾碎成为了肉泥,江清欢这才重新打开恢复了正常的水龙头,将已经蓄满了一水池的肉泥冲进了下水道。 下水道会因此而堵塞吗?江清欢不知道,她也没有考虑过这些。 重新将这里收拾了一番后,江清欢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发,照常找哥哥吹头发。 吹头发的方式和小时候一样。那会儿江清欢的身高还没能够到洗手台,是需要站在一张小板凳上。面对着镜子,注视着哥哥给自己认真吹头发。 她喜欢在这样温馨的时刻里耍点小脾气。譬如将润肤露涂抹到哥哥的脸上,佯装生气不去理睬祂等等。 玩弄的方式有很多种,完全取决于江清欢今天的心情。 可现在不一样了。 哥哥还是站在自己的身后,举起吹风机时袖子会往后稍稍褪去,也得以让江清欢看到哥哥那条线条优美的胳膊。 祂在认真处理着江清欢的头发。湿漉漉的发丝穿过祂的指尖,江清欢能感觉到哥哥的两只手都在轻轻拨弄着那里。 镜子无法看到哥哥,江清欢索性转身,这样就能看到哥哥的全部表情。 可即便是如此,江清欢还是能看到大片的阴影遮掩住了祂的脸颊,使得哥哥的神情有些阴翳。 指尖穿过发丝又绕了回来,盯着镜中倒映出的那只手,江清欢感觉自己的脖颈痒痒的。 哥哥的两只手都在处理自己的头发,那脖颈上又是谁在点着自己? 她回头望向哥哥,看见祂的触手吮吸上了自己的脖颈。 哥哥的神情非常痴迷,她直接用手攥住了那根布满吸盘的触手,轻轻扯了下来。 江清欢没有说喜欢更没有表露出讨厌的情绪,可面前的哥哥非常害怕。 吹风机不知何时被祂放回了台面,祂立刻扯住了旁边的毛巾,正准备俯下身子替江清欢擦拭去那些因触手而留下的痕迹。 江清欢拒绝了,如此近的距离她刚好抬手拍了拍哥哥的脸颊。 她挑了挑眉,指使起面前百依百顺的仆人:“继续。” 头发被吹干,涂抹上护发素的发丝沾染上芬芳。 江清欢准备睡觉了,哥哥照常来到了她的床边,只是今天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祂的手机,款式还是之前江清欢烧给祂的那种。 看到宝宝的注意力落在了自己的手机上,卫晏池欣然将这东西递了过去。 宝宝是要看自己手机吗,是要检查自己的手机吗?太好了太好了,宝宝还是爱自己的,开心开心开心… 江清欢听不到哥哥的心声,她只是滑动开了这部看似厚重,实则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手机。 界面非常简洁,哥哥用的壁纸还是初始的那种天蓝色渐变天空。 江清欢大致浏览了一番,发现这手机的功能虽然齐全,可基本上也就只可以用来通讯。 至于其他的软件,江清欢发现哥哥还在用之前的。 她下意识地点开了社交软件,界面完全展开,江清欢发现联系人只有自己一个。 江清欢小时候的年代刚好网络才起步,就连家里的台式电脑都需要用宽带连接才可以上网。但正因如此,她和哥哥下载过好多双人软件,光是用来聊天的都有四五个。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部分的软件都已经关闭,只留下了几个用于基本社交的。 可江清欢看到哥哥的手机里,这些软件很齐全。 毕竟当年也只有她与哥哥用这些软件,所以里面的人只有她一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样想着,江清欢干脆将手机放回了哥哥的怀中,一如既往的合上了被子,在被窝里刷起了手机。 手机的亮度被她刻意调到了最低,可哥哥的轻拍紧随其后。 颇有安抚意味的,轻轻的拍动让江清欢不适地回头。 “我还没有睡觉。” 拍动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江清欢望着哥哥,祂已经举起自己的双手面露无辜,可那几根自身体里窜出的触手,毫不客气的还在拍打着自己的背。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这是不能控制的,一忍不住就会…”祂还想出声解释着什么,江清欢没有理睬,直接又翻身回到了被窝。 卫晏池需要确认完江清欢的确入睡后,祂才会回到自己的房间。 当然,如果宝宝今晚睡得足够沉的话,祂也会赠与一个宝宝美妙至极的梦。 祂不需要睡眠,可为了陪伴宝宝,祂也会模仿人类的睡眠状态,只是模仿起来的效果不算太好。 人类通常都会在深睡眠时期进行做梦,但祂不会,祂只会将过往与宝宝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放映在自己的脑海。 祂喜欢这样。轻悄悄将滑落到肩头的被子替宝宝遮盖好后,祂又忍不住拍了拍宝宝的手。 从身体里窜出的触手也会随着祂的本能而忍不住这么干,可触手还未接触到手腕,祂就已经伸手将这些都扯了回去。 其他器官去触碰宝宝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只有手,只有手可以,因为宝宝夸奖过自己的手… 祂面无表情的捏住触手拉扯到最长,沉淀的深色素随着祂的动作而变得透明。剧烈的疼痛袭来,祂丝毫不顾。 宝宝今天批评这些了,所以是这些从身体里冒出的器官没有做好,该罚。 触手被撕扯到透明,有液体从已经撕裂开的口子里迅速冒出。祂不顾这些,只是将刚刚作乱的全部触手清点一番后,统一进行了惩罚。 斩断触手而露出的横截面是肉红色的,里面隐藏着的眼球在叽叽交换,疼痛并不会阻碍祂的思考,祂最后贴了贴宝宝的脸颊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盏森林灯是明亮的,这就证明没有其他东西来过。 正是因为床底下的那几张符咒,祂才得以回到现在。 ----------------------- 作者有话说:我上学的时候很流行美化包。就是各个软件都会有特别好看的版本,美丽的壁纸柔美的气泡,基本上当我给哥哥发消息或者是消息发过来时,我就会听到可爱的“哔啵”声。 这是我给祂特别设置的消息提示音,配套的还有不同款式的壁纸。至于备注嘛,每个软件的备注都各不相同。 当然,如果这些软件有转账功能的话,我就会在不同的节日里收到各个软件发过来的红包。 红包打开会跳跃出两只鲜花簇拥着的小狗,我知道这样可能有些庸俗,但也是在提醒我,这个臭哥哥又在偷用我的装扮。 第29章 我其实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有些软件不玩了也就放在一旁,等到想起来时再去登录看看,所以我也会发现好多软件里的会员我可以一直用到很久很久,我知道这是哥哥送我的,祂在每个软件里给我的留言各不相同。 ——————《没什么意义的记事本轻舞飞扬的少女版》 第27章 江清欢小时候的梦想并不是药剂师。恰恰相反, 她的想法多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 读药学专业的铺垫实际上还是源于自己对药物的敏感,以及哥哥那段时间的古怪。 在她升入初中的那个时期, 哥哥开始长期服用某种药物。 祂伪装得很好,甚至在最初就连江清欢都骗了过去。 那药片整体是一枚白色的小圆圈, 上面也没有用来切片的竖线。 碾碎这枚药片会看到白色的粉末,可那时候的哥哥骗她说这是维生素b2片。 谎言太过拙劣,就连江清欢都在某一次生病过后,知晓了维生素b2片的颜色是深黄色的。 她不知道哥哥究竟在吃什么药,更无法分清哥哥为什么在吃这种药。询问过后得到的回答无非就是哥哥需要补充营养。 江清欢也曾偷偷用手机识图过有关于药片的信息,得到的种类少说也有百来种。 这样类似的毫无特点的药片实在是太多,更何况就连药品的包装盒, 都从未在家出现过。 直到她上班, 开始在中心药房分发口服药时, 这种类似的药片同样有很多。 江清欢在一一比对完功效后, 最终确认了当年哥哥所服用的药片应该是奥氮平片。 为什么如此笃定,因为江清欢偷偷藏过几片哥哥所吃的药片放在自己的抽屉。 可哥哥那时又为什么需要服用这种精神药品,直到现在江清欢都没有机会去询问。 余成悦辞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药剂科。 江清欢今天是第一个到药房的,刚准备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就听到了石竹大大咧咧的声音。 “诶,你有没有听说过,急诊的小余辞职了,据说今天就没来上班。” 烧麦香气混合着香菇青菜包子所散发出的古怪味道,一股脑儿的涌入了江清欢的鼻尖。她将门打开,又利落地关闭了警报系统后,才回答了石竹的问题。 “听过。” “那她到底为什么辞职呢?嘿,还蛮奇怪。我们医院待遇不低吧,我听说她之前在曙西医院做过,那可是个私人医院,肯定没有我们这里公立要好。难不成她又跳槽去了这个原来的医院?” “诶,我记得你平时和小余关系挺好的,我还经常看到你们下班还一起走呢,你知道点什么内情?和我们说说呗,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扣紧白大褂纽扣的手止住了,江清欢瞥了石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余成悦都已经走了,我们还在这里嚼舌根不太好吧。” 石竹嘀嘀咕咕的走了,江清欢也没有听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她一向大嘴巴而且喜欢将白的说成是黑的。门诊的小舒之前说是和自己的哥哥一起回家,结果第二天她结婚怀孕的消息就快传遍了整个药剂科。 能把这种事情颠倒黑白夸大其词到这样,所以江清欢不和石竹说起有关于药剂科里任何人的事情。 这个医院的人员变动很频繁。很多人都会将这家医院当跳板,因为病人不多,拥有充裕的时间去备考事业编。 医院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再实行编制岗位的政策了,现在都是合同制以及劳务派遣。 所以很多人在考取了三甲医院的编制后,都会选择直接跳槽选择一份相对稳定一点的工作。 毕竟当初江清欢就是这么和林姨保证的。 林姨所在的芩山村附近有个翻新不久的卫生院,她大学毕业那年这个卫生院也没有发布对应的招聘告示,想来招聘也就近几年的事情。 江清欢答应林姨说如果这个卫生院会招聘药剂师的话,她肯定会去努力争取。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硬性条件,或是题目大翻新。 谁也料不准,毕竟考公考编哪一项都得投入十足的把握,还得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人类的尽头果然就是考公考编。想到这里江清欢就叹了口气。 今天是周四,也是药剂科用来开会的日子。 主任除了在这个点用来考试以及传达院政会议的精神外,也会提及一些与药剂科无关的事情。 药剂科主任王素荷是退休返聘过来的,今年已经有七十多岁了。她已经将大半部分的重要事情都交给了副主任王虹,王虹注重理论,实践部分还略显青涩,所以开会的内容她都是照着稿子在那里阅读。 读稿子也没什么,主要是她会一字不落的全部读出,时不时还会思维发散到外太空去,或是又将话题落在自己还读小学的儿子身上。 这容易让江清欢回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坐在椅子上那叫一个如坐针毡。 今天开会的时候王虹倒是开门见山的来了一句: “医院最近人员变动很大。如果不是特殊需要,有关于辞职申请的部分还得按照人事科的规矩来处理,也就是提前一个月用来打报告。” 江清欢开会的座位向来是在最后一排,基本上也是和她同期或是早几期进入的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 听到这句话,旁边的何景喻已经撇撇嘴忍不住开口了: “谁知道我什么时候辞职。说是辞职实际上还不是得在医院干一个月。” 江清欢放眼望去,基本上没几个人在认真听的。 余成悦的辞职并没有惊起风浪,王虹只是说明了她因为身体原因所以不来上班了,至于具体原因就连与她共为急诊的同事都不太清楚。 江清欢喜欢这样,反正人都不在医院了,日后也不会和这些人有瓜葛。 上班而已,做好自己本分工作就行。 可王虹刚说完,孟徽就急不可待的补充上了:“最近小余状态很不好,我们都能感觉到。而且她心不在焉的,我周二上午喊她拿药她就接连拿错了好几次,魂不守舍的。之前她就经常因为身体原因请假,谁知道她是真的身体不好,还是借这个机会溜出去玩还是约会。” 大家听了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八卦声音又此起彼伏。江清欢懒得再去听,干脆打开了手机。 手机里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尹文希给自己分享的萌宠视频,而哥哥给自己发的消息很多。 事无巨细的言语加上照片,让江清欢觉得哥哥简直就是在报备。 杂七杂八的会议开完已经接近了晚上七点。 这种会议的程度与主任与副主任的发散思维有关,如果说过头了,江清欢晚上八点到家也是常有的事情。 她是不明白怎么有那么多话可以讲,讲来讲去无非也就是那几个话题。 天色已晚,属于门诊的正门已经被彻底关上。江清欢拐了个弯,走的是医院不常开的小门。 江清欢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今天刚好轮到她开警报系统以及锁门,将这一切都完成后,她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其他部门不会像药剂科这样,开会进行到很晚。所以江清欢冷不丁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感到非常惊讶。 身后的影子被无限拉长,狭长的通道只能堪堪容纳一人。 小道偏僻,本就很少有人来,江清欢能察觉到有人在缓慢靠近自己。 那东西的影子与自己的融为了一体。 两旁玻璃的映照下,她看到了余成悦那张惨白的脸。 她的脸紧贴在玻璃上,将整张脸都压成了黄纸的薄度,可身子是轻飘飘的,像是牵线的气球在江清欢的眼前摇晃。 这条小道用的是声控灯,往常江清欢跺跺脚就能亮起的灯,今天却是破天荒的坏了。 无论她发出任何声音都毫无反应的灯光,就如同渐渐靠近的余成悦,两者都在摇晃。 她直接回头直视着身后,属于余成悦出现的位置却是空无一人,而那道缥缈的声音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江清欢能感受到自己狂乱的心跳,急促的呼吸使得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直接闭上了眼睛,告诫自己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流露出胆怯的情绪。 闭上眼后的黑暗似乎隔绝了一切,她借着记忆中的位置摸索墙壁,终于在熟悉的位置摸到了灯的开关。 “啪嗒” 是灯打开的声音。 江清欢缓缓睁眼,面前的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头顶的声控灯亮度昏暗,光亮稍稍缓解了恐惧。 她正准备往出口走,楼道那头就出现了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越来越近,江清欢下意识地回头,见是何景喻和任鑫塘两人,稍稍松了口气。 两人倒也不遮遮掩掩,看到江清欢在这里,开门见山就问:“昨天余成悦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何景喻已经按耐不住掏出了手机,直接把界面展示给了江清欢。 第30章 “你看,昨天凌晨她退出了我们的群,然后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后,我今天发现她把我们都删除了。” “你呢你呢?” 江清欢本来想说“人家都辞职了,就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话,可看到余成悦发的消息很像她之前看到的,更不像是出自她本人的手笔,于是也掏出了手机。 余成悦没有给自己发类似的消息,江清欢发现她已经将自己删除了。 她将自己的发现告知给两人后,任鑫塘与何景喻却是露出了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而作为同事与她同在急诊的任鑫塘,在短暂的思考过后突然开口:“没有,确实没有。你看你遇到的情况我们都没有遇到过,这很奇怪。” ----------------------- 作者有话说:我喜欢喝复方福尔可定口服溶液,因为这种药是草莓味的,比起一大堆苦涩的药片来看,这个药在我小时候简直是天使般的存在。虽然它的草莓味并不正宗,喝完了整个喉咙都会涩到疼,但我还是喜欢。 哥哥身体比我好,祂不需要吃这么多药,也不需要一放学就得去医院里挂水。但祂还是尽心尽责的陪伴在我的身边,拿出当晚的作业来进行书写写得过程里还会抬头去看看我的挂水状况。 其实我偶尔会把多余出来的抄写作业都匀给祂来完成。只是偶尔,对只是偶尔。反正祂会模仿我的字迹,旁人都看不出来。所以我考试如果考出不理想的成绩,回家要找家长签字的时候,我还是习惯找哥哥去模仿签字。 反正,祂也算是我的家长吧。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28章 “怎么了?” “孟姐说是因为小余要备考职称的缘故,所以最近压力特别大,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样子。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之前我休息的时候,碰巧过来拿东西。那天是孟姐和小余一起搭档,你们也知道,孟姐她只上白班,小余在后头拿药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一眼,她的身后没有影子。” “我还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因为是早上。结果等我拿完东西回来的时候,小余还在后头,而且还是维持着拿药的动作,就好像,就好像…” 任鑫塘说到这里顿了顿, 他的声音颤抖, 补充上了未完成的话: “就好像我看到的不是小余,是她的替代品,很像之前何景喻给我分享的恐怖视频里的伪人。” “因为她的动作非常僵硬, 头很低,几乎都要靠到药架子上了。我那个时候明明站在了她的身后, 可是她丝毫没有察觉。” “我和你们说,我为什么这么笃定。因为就在拿完东西要走的时候,我特意和孟姐打了声招呼。我回头,看到了之前在后面的小余又回到了窗口,整个脸都贴在了那块玻璃上,压得扁扁的。” 任鑫塘适时地止住了自己的话题,谈及到那时的画面,他的神情像是梦游。 “回神了回神了。” 何景喻的手赶忙在他眼前挥了挥,将那双发散的眼眸彻底扭转过来后,他看了眼手表,最终叹了口气: “明天再说吧,我遇到的事情倒是没有任哥这么不可思议,但也足够让我缓了好几天。时间不早了,各回各家,各吃各饭吧。” 话题结束在了何景喻的挥手告别里,江清欢骑着小电驴刚到家,打开门,就跌入了一枚冰冷的怀抱。 不知道哥哥是用哪种器官拥抱住自己的,总之江清欢感觉自己浑身黏糊糊的。紧接着,哥哥的声音落入耳畔。 “宝宝你今天回来晚了,我知道你在开会。” 拥抱足够紧实,使得江清欢能完全嗅见来自哥哥身上的芬芳。 祂蹭上了江清欢的脸颊,像是母兽在标记自己的幼崽般,一点一点抚摸着江清欢的头顶,喃喃自语着。 “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好吧,江清欢得承认,自从哥哥变为了这个样子后,祂似乎不太能理解人类所谓的“爱”,只会通过这种紧密的方式来表达自己过于浓郁的爱意。 更何况,祂的发声部位也不是喉间,而是… 她的手已经率先抵上了鼓胀的那处,在卫晏池愈发大睁的眼眸里,她的手指戳入了祂的喉间。 “唔、嗯…哈啊,怎么了,宝宝,又有、又有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即便是嘴唇两侧被江清欢撑开到了最大,卫晏池还是放软了自己的语气询问着面前的幼崽。 祂不太明白宝宝为何突然会变成这样,于是在短暂的思考过后,祂微微俯下了身子,好让宝宝更舒适的撑开自己的口腔。 哥哥的口腔不会像是人类那样,可为了让自己的拟态足够完美,江清欢看到祂的眼中已经积蓄上了一层浅浅的泪水。 祂在模仿人类常有的痛苦,祂的口腔并不是所谓的口腔,真正进食的部位应该是在腹部以下那道如今已经微微张开的小口里。 江清欢得了趣就准备拿开自己的手,可是自哥哥喉间探出的那一条狭长口器,还在盛情难却邀约着自己继续进入。 她有些意兴阑珊,收回了手准备进食。 今天的晚餐非常丰盛。哥哥之前所做的菜肴是完全根据她的口味来进行的,但今天的菜尝入口中江清欢觉得有点清淡。 但如果加上哥哥那过于热情的目光作为调料的话,这顿饭又变得美妙起来。 祂还是维持着之前的样子,面前摆放了个空碗,撑着脸聚精会神的望向江清欢的用餐。 眼神赤诚甚至更多的是带着赞许,可又一言不发,只是以欣赏表扬江清欢的吃饭为目的。 江清欢没好气的用筷子夹了一只虾饺放入祂碗中。晶莹剔透的虾饺被碗壁反照到透明,卫晏池依着她的动作面露惊讶。 “怎么了,宝宝,是这道菜不好吃吗?” 江清欢摇了摇头:“那你也吃点。” “谢谢宝宝。” 就连声音都染上了浓浓的兴奋,眼见着哥哥已经用筷子夹起了那块虾饺,正准备送入口中时,她的手机响了。 工作以外的休息时间里,江清欢的手机向来喜欢调至震动,她看来电显示是林姨后,直接点了接听。 哥哥转过了身去,江清欢看不到祂的进食动作,不太明白祂究竟是用哪里解决用餐问题,还是说根本不需要吃这些人类食物。 林姨的声音在手机那端有些失真,她想邀请江清欢去参加周六的庙会。 想着这周六能休息足足一整天,江清欢就答应了下来,又和林姨聊起了天。 庙会用她们这里的方言来说就是“集场”。小时候江清欢很喜欢和哥哥一起去,有新奇的表演还有美味的特色小吃,她能在庙会里逛一天都不嫌累。 小镇与村里都重新改造了一番,现在的庙会据说相当有看头。 和林姨简单的聊了会儿,江清欢就结束了通话。 哥哥已经去了厨房正在认真洗碗,那只虾饺应该已经被祂吞入腹中,因为江清欢看不到踪迹了。 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哥哥后,已经是洗漱完毕躺到床上的时候了。 哥哥照常将自己揽入了怀中,江清欢的手顺着鼓胀的哺育袋往下探入,如愿在哥哥的肚子里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你不是应该吃了吗?” 刚想要讲故事的卫晏池怔住了,祂慌忙用手遮掩住自己的腹部,声音有些慌乱: “吃了,但是这是…” “这是'复制品',对吧?” 江清欢看到了哥哥的点头,祂完全默许了自己的判断后,又低下了头,嗫喏着唇瓣小声开口: “那宝宝不喜欢我这么做吗?可是、可是这是完全无法控制的呀。” 祂的声音轻轻,又像是怕吓到自己心爱的宝宝,始终没有敢提高音量。 江清欢在哥哥的哺育袋里看到了好多自己熟悉的东西。 小时候的涂鸦本,随手一拍的照片,还有不知何时丢弃的小物件…那些已经流逝在记忆中的东西,随着岁月的长河,全都出现在了卫晏池的哺育袋中。 江清欢知道这些已经不是本来的东西了,可有些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的东西,却是全都在哥哥的里面。 “那哥哥是不打算向我解释这一切吗?” 卫晏池叹了口气,祂伸手想要揽住面前还在说话的宝宝。双手即将放到腰上时,祂又仓皇收回。 看着宝宝认真的眼睛,祂轻轻解释: “这会和你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片很像。分为表里世界,而在里世界的最深处就会和我们所说的阴界接轨。当你误入里世界或者是其他平行时空时,你得找到那个存在于每个世界之中的锚点。至于锚点的判定与标准来说我也不太清楚。” “而你之前和我说的应该就是误入了里世界,而里世界的时间线上的你并不是真正的你,是你的'克隆体'或是'复制体'。她们会和你走向截然不同的两种道路,遇到的事情和你并不一样。” 第31章 “所以你当时会感觉到既熟悉又陌生。因为环境还是你当下处在的时空,但是你的时间线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条了。” 卫晏池的话语条理清晰,这会让江清欢想起小时候她缠着哥哥给自己解答难题时候的情景。 哥哥总会用浅显易懂的话来向她解释起这一切,可又不肯说明造成这些的缘由会是什么。 或许哥哥自己本身都不清楚呢…江清欢想着,她想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 她会处于每个平行时空里,那哥哥呢,哥哥也会去选择不同的路线吗? “那你呢?”江清欢问。 “我没有。我只有这一条线,所有的机会都被彻底掐断,只有这一条。”卫晏池的声音低低,又轻轻将下巴搭在了江清欢的头顶,缱绻的摩挲。 江清欢大概猜到了是这样的结果。可按照如今哥哥的状态来理解的话,祂可以穿梭到任意一个世界里,但无论选择与否,结果都只会按照江清欢的路线进行展开。 说起来好复杂,但理解起来意外的简单。 江清欢无所谓地抬手捏了捏哥哥的脸颊,顺手点开了手机。 她的手机里联系人不多,所以重要的工作消息总会一眼看到。 江清欢发现自己又被拉入了个三人小群里。熟悉的群名称告诉她这是原来那个被解散后的四人小群。 她依偎在哥哥的怀中点开了聊天界面。何景喻的鲸鱼的头像一直在不断地跳动,整整一页几乎都是他发来的消息。 江清欢大致浏览了一番,他们两还是没有联系的上余成悦,但是联系上了她妈妈。说是余成悦还在家休养,身体非常糟糕。 [你说我们要不要过一段时间去看看? ] 这是何景喻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江清欢正要回复,一直沉默不语的任鑫塘突然发来一句: [我不同意! ! ! ! ] 感叹号之多,让江清欢吓了一跳,她还未回复,那边何景喻的消息就接二连三的弹了出来。 [不去就不去呗,我也就说说。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 江清欢更想退群了。她将上面的聊天记录进行截图和录屏保存后,又将手机熄屏。 熟悉的冰冷气息扭动到了她的脸颊,让她感觉到痒意的同时又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最好不要去。” ----------------------- 作者有话说:我喜欢哥哥为我解决难题,当然不是难题的困扰我也会找祂解决。 哥哥有一本错题集。上面誊写了每个学期时的各科错题,祂会在每道题目的旁边认真写上自己的批注与整个的解题思路过程,然后再在学期结束时将这本错题集全都交给我。 我是喜欢将考砸的试卷给祂签字的,但是家长会的话哥哥就无法参加了。但林姨一人参加两份家长会时间上会脱不开身,后来也不知何老师说了些什么,哥哥又来参加我的家长会了。 我很开心,但那会儿我还在上小学。低年级的家长会也没有太多的内容,更多的是对于下星期的春游内容注意事项。 我凑到哥哥旁边,看着祂在记事本上随手记录什么,直接探头探脑看了个全部。 “你写那么多的零食是什么意思?” “开完家长会准备带你去超市买的,你看看还想吃些什么。” “好耶!” “你去春游的话我把我的零花钱也给你,玩也要玩的开心。” “好耶,哥哥最好了。” (其实有一点不想回忆过去,因为那时候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但是想来,谁也会有中二的时期吧,对吧?) ——————————《我亲爱的日记本》 第29章 冷气吹洒在江清欢的脖颈,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熟悉的黏腻感攀上了全身,她立马将手机熄屏,漆黑的屏幕折射出了哥哥的脸。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江清欢盯着手机屏幕中出现的那张表情陌生的脸庞,直接将手机攥紧在手中。 “卫晏池你怎么偷偷看我手机,这是不被允许的!” “对、对不起。”眼见着哥哥迅速收了回去,脖颈感觉到的怪异触感也彻底消散。 江清欢回头,她的那些毛绒玩具不翼而飞,哥哥的腹部鼓胀得厉害。 祂整个身躯都蜷缩在了床边, 只是攥住了江清欢的被子角,可怜巴巴的搭在了自己隆起的腹部。 江清欢凑近,她看到了哥哥惊慌失措的神色, 还有祂忍不住展开的双臂。 这是在干什么?期待她扑入怀抱吗? 她思忖着,却又在靠近卫晏池一指的距离直接停住了。旋即,江清欢接着开口: “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去的理由。” 卫晏池的眼眸里闪过一点失落, 祂的触手悄然攀上了江清欢的脚踝后, 才轻轻解释起来: “因为这样只会吓到她,徒增她的恐惧,对病情根本没有帮助。人类都会有七日回魂,更不用说她受到惊吓魂魄还不稳定。” 江清欢将手机藏在身后,凑到了哥哥面前,询问道:“那你怎么会知道?” 蜷缩在一起的身体终于有了放松的迹象,卫晏池指了指宝宝的手机,慢吞吞启唇:“能感觉出来。因为你的手机上还残留着这个同事的气息。” “宝宝怎么了?你是不相信我吗?” 祂的双眸又仅仅只是因为这句话而积蓄上了一层浅浅的泪水,哥哥的头发是漆黑的,因为刚刚整理床铺使得头发略显凌乱,不知是不是江清欢的错觉, 总觉得头发应该是被祂打理过,显出了一定的蓬松感和卷曲度。 感觉摸上去触感极佳。江清欢想着,就已经付诸了行动。 在哥哥越发惊讶的目光里,她直接伸手摸了摸祂的发顶。 这样的事情江清欢很少做过,大多都是因为小时候哥哥和自己打闹,说着“摸头长不高”之类的话语,然后摸完了她的头顶,江清欢再讨追回来的。 而今,手中的发丝蓬松柔软,像是坠入云端的棉花糖。 她没有摸太久,因为哥哥的脸已经贴上了自己的掌心,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同样柔软的脸颊。 圆润的眼眸是一如既往的澄澈,可看多了江清欢总觉得瘆得慌。努力模仿人类而产生的温情眼神,在她的手指接触到哥哥的分叉蛇信时荡然无存。 “你在做什么?” “抱歉,抱歉!只是想要感知到你的气息与情绪。” 慌忙道歉与祂毫不收敛的动作并不成正比,江清欢看着哥哥因为慌张而匆忙开合的眼睛,直接用手拽住了祂的蛇信。 “那这里呢?这里也是因我而生吗?” 蛇信被彻底攥住,“嘶嘶”的声音含糊不清。有那么一瞬间,江清欢看到哥哥的瞳仁因为过于紧张而变得竖起。 但那也仅仅只是一瞬,再一次眨眼时,一切又都恢复了本真。 她松开了攥住哥哥蛇信的手,微凉的蛇信恋恋不舍的亲吻上了她的指腹,她听到了哥哥的喟叹。 “真可惜…” 余成悦的消息就像是一阵风,刮过了之后很快消停了下来。 医院的人员变动本就非常勤,再加之药剂科一时半会儿也物色不到新的成员,只好在急诊现有的三人里调节排班。以至于这几天江清欢去急诊拿药的时候总能看到任鑫塘。 余成悦走后,大夜班的排班更为紧凑。 江清欢看到任鑫塘整个人走路都是轻飘飘的,趁着江清欢过来拿药的间隙,他用圆珠笔敲了敲台面,直接说道: “我们都说好了,准备下周末去看看余成悦,刚好都休息。我和何景喻是在小群里说的,你都没有回话,所以就过来问问你,不强制的。” 自说自话的语气让江清欢听来非常不舒服。她挑了挑眉开口:“你们去吧,我马上就退了那个小群。”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 眼见着任鑫塘还在追问,江清欢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不太清楚你们非要去看她的目的,还是说你们对她遇到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见江清欢戳中了自己的痛处,任鑫塘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这个急诊的小小药房,干脆将江清欢拉到了角落。 艳阳高照的天气,江清欢被任鑫塘拉着躲到了药架后面。 这里阳光无法直射过来,再加上急诊的空调温度一向开得很低,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就是因为这件事啊。我和楼上的何景喻就在余成悦辞职以后的第四天吧,就遇到了。我是在上午就撞到怪事的,他是下午在药库取中药的时候感觉到的。我的天,我俩感觉这玩意儿会传染,罪魁祸首肯定就是余成悦。不然怎么她一走,我们就会撞上这种怪事?” 任鑫塘说完,撒气般的将脚直接踹在了药架上。他踹得力道不大,江清欢没有和他说多余的废话,拿着药就开了药房门。 第32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33章 手机壳是之前江清欢和好朋友一起去手作店里做的,可现在她看着哥哥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手机壳,面露出疑惑。 卫晏池伸手准备扣掉这层手机壳。随着祂的动作,江清欢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与自己相同的手机壳上。 随着卫晏池的剥落,有什么粘稠的液体从手机壳的缝隙里滴落在了地上。 不对、不对,为什么手机壳会动… 弯曲到一定程度的壳子已经紧贴上了手机的背面,江清欢直接抢过了这柔软的手机壳仔细观察。 触及到掌心的是冰冷的温度,她还未动作,那手机壳就已经翘起了边缘包裹住了她的手指。 黏连在一起的距离下,江清欢才发现整个手机壳实际上都像是哥哥用自己的肉做的。因为无论是从表面还是从材质上来看,非常像是某种已经努力变成与自己手机壳一样粉红色的肉类。 江清欢捏着手机壳在哥哥面前晃了晃,壳子从中间分裂开来,露出了一道狭窄的口子。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眼球从缝隙里剥落,滚落到了地上,瓜熟蒂落。 眼球好像在与自己微笑。晕头转向间,江清欢直接用手指缠绕着本该就是祂的肌肤,蹭上了哥哥的唇瓣。 “宝宝,不…” 哥哥仰头倒在了床边,祂想伸出双臂揽住已经扑过来的江清欢,但祂还是迟了一步。 江清欢已经将脸埋入了打开的哺育袋内,馨香的气息铺绕了她满怀,她下意识地蹭了蹭熟悉的地带,只能感觉到哥哥的手再度环绕上了自己的肩膀,以轻轻拍打作为安抚。 她其实从小到大都在哥哥的面前表现出了十足的任性,偶尔也会有蛮横的时候,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指使着哥哥做了好多事情。 反正哥哥也乐意这样,祂甚至巴不得那样,被江清欢指使着去倒杯水还能笑眯眯的哼着小曲儿。 她想看哥哥的底线,或者是现在哥哥的底线,是不是会不一样。 她在猜想,但面前的哥哥并不会生气呢。相反,祂与小时候一样露出了一脸享受的表情。 也对,即便是手机壳已经完全撕毁了,可哥哥现在的思维方式已经不可以用人类来概括了,所以才会享受? 江清欢不太明白,她猜不透哥哥的想法。只是顺带着将那缠绕上自己的肌肤连带着手指,完全塞入了哥哥微启的唇中。 可爱的毒牙又裸露了出来,她能察觉到哥哥有些抗拒,在外的肌肤已经很明显泛起了变化。 那些层层叠叠的肌肤就像是手机壳那样,从中绽开,露出内里腐化的骨骼。 骨骼里隐藏着紧闭的眼球,因为完全阖上,所以江清欢猜测这些眼球也只不过是刚诞生不久。 变成人类模样就会努力讨自己欢心的哥哥,那变成最为真实的样子呢… 啊,哥哥好像不喜欢“怪物”这个称呼,可又为什么随着她的动作而偷偷贴近自己。 江清欢不明白,可她乐在其中,又用自己的手指更加探入到了喉间最为脆弱的眼球之中。 就在卫晏池即将承受不住甚至眼尾都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后,她及时收回了自己的手。 哥哥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距离,祂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喉咙,又乖顺的凑近了江清欢。 “为什么这么怕我,是因为我身上的气味吗?”江清欢不解的问。 “对呀,宝宝真聪明。”卫晏池顿了顿,继而说道:“因为我现在还是不太能好好控制住自己,所以一感知到你的气息就很容易会变成这样。我怕吓到你。” 卫晏池边解释着边又忍不住靠近了宝宝。 于祂而言,宝宝身上的气息宝宝的动作宝宝的心情,一切的一切,都与祂有关。 江清欢拍了拍她倚靠着的怀抱。柔软的哺育袋欣然打开了自己最为舒适的位置,将江清欢完全包裹了进去后,卫晏池轻轻拍着鼓起的哺育袋,一下又一下,又低头将脸仔细贴在了透明的薄膜。 江清欢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一起和哥哥去庙会里玩耍。 那时的庙会还没有现在商业气息这么重。 属于芩山村的庙会是与几个附近的村庄连在一起举办的,还保留着乡村的古朴气息,连带着江清欢对于庙会里的所有东西,都怀揣着新奇的体验。 她喜欢吃甜食,喜欢庙会里戳在塑料泡沫瓶中的各色棉花糖,喜欢高高飘在天空中的动画片人物气球,也喜欢牵着哥哥的衣角,一起去玩打地鼠游戏机。 卫晏池喜欢在庙会上玩枪打气球的游戏。祂的身法很准,一局打下来基本上就可以为江清欢赢下来她想要的毛绒玩具。 从庙会带着满满的奖品回到家里,那是常有的事情。 庙会在一条根本望不到头的水泥路上,路两旁会开着各种各样的店铺。 有买小零件的也有买植物花卉的,小鸡小鸭的幼崽会堆到满满一箩筐,彼此变成一个个毛球互相靠在一起,“叽叽”的不停叫唤。 江清欢有时也喜欢蹲下身子观察起这些,当年的乡下林姨没有去养一些动物,所以她对于这些非常好奇。 童年的零花钱很多,林姨很大方,而哥哥的零花钱就是江清欢自己的。 她收到了双份的零花钱就喜欢在庙会上乱逛,会吃得满嘴都是新鲜的色素,会买上好多滑稽的小玩具。 反正身边有个卫晏池可以帮她拿东西,可以承担她的一切。吃到不喜欢吃的就一股脑儿塞入哥哥的手里,或是直接将买到的所有嘱咐哥哥替自己保管,那是江清欢最喜欢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哥哥无法出去了。 ----------------------- 作者有话说:我感觉自己写的太多了。这些内容无非就是回忆过去,还有一点点的小细节。 但我觉得不这么写的话,就会容易忘记,反正我现在的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 好吧,我亲爱的日记本,那我们今天就来说说社交圈这个事情。 我上学的时候社交圈一直都很狭窄,总是固定的几个朋友。包括我现在上班,也是和小时候一样。 我是个比较恋旧的人,所以身边的几个朋友要不就是从高中认识的,要不就是大学时的好友。虽然现在有些已经不在同一个城市里了,但我们还是会固定联系。 网络的发达也造就了聊天的方便,这样结合了三五朋友的群聊我有好几个,每天的聊天记录都会有上百条还不止。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有那么多的话题想聊,但彼此总会说反正这些聊天记录也千万别被人看到,都是属于我们的秘密。 我们的记忆,以及那段怀念逝去的青春。 总感觉这样描述很奇怪,因为我还正值大好时光,有很多充沛的时间(划掉)上班的时候就没有了,去享受。 我上初中的时候,哥哥已经快要高考。 这其实是个相当尴尬的节点,我较为不喜欢的分水岭。 但是我们之间有代沟吗?日记本你扪心自问一下,对的,我们没有。 我照常会在哥哥下了晚自习时和祂无所不聊,我们也会在好不容易获得来的一天假期里去肆意玩耍。 我初中那会儿虽然老班明令禁止过节日,可每当情人节或是七夕还有圣诞节这种,有着暗戳戳小心思的节日时,到了清晨或者是下午的时候就会接连收到礼物。 会是美味的巧克力也会是几朵用折纸叠成的精美花朵,花朵的中央包裹着自己期待已久的物品。这样小心思的礼物有很多,基本上都是我们同学之间的内部流通。 别人送了我礼物我也会给她们回礼,这一天下来的礼物会将书包塞得鼓鼓囊囊,又会在放学时一股脑儿的倒在哥哥的书桌上。 我吃不了这么多的糖果,而哥哥那会儿也并不住校。 往往祂下了晚自习回家的时候,我已经快要洗漱。 反正我俩的房间靠得这么近,我总会听到哥哥在一声惊呼过后礼貌地敲了敲我的房间门。 “我可以进来吗?” 祂的房间永远不会上锁,但祂永远会礼貌地敲击我的房间。 于是我说“可以。” 哥哥笑眯眯的又将手背在了身后,猜猜祂的哪只手里会有礼物。 这样的游戏我已经玩腻了,祂永远都不会改变一下礼物的位置。 于是我装作很好奇的样子,直接说着“你两只手都有礼物”时,就会听到哥哥赞许的声音。 祂双手摊开,里面是一束花或是节日里时兴的礼物。 “我问了好多人,今年最流行的应该就是这个了。我又想了想你平日里的喜好,买了一个你最适合的颜色。” 祂将花束献到了我的面前,又指了指放在旁边鼓鼓囊囊的书包:“哥哥今天也收到了好多礼物,吃不完怎么办呢?哎呀,如果有某个小馋猫想要吃的话…” “我已经刷过牙了。”我将枕头丢到了祂的后背,听着哥哥笑声,又看了眼手中的便签本。 第34章 “我们今天晚自习上破例放了十分钟,让我们写高考寄愿,我把所有人都写好后,也给你写了一张。”祂将便签撕了下来,轻轻黏在了我的手背。 正面是常规的祝福:万事顺遂,心想事成。 我悄然翻开了背面,注视着哥哥越发泛红的耳垂,看了眼上面的话语。 拥抱的温度,只有你清楚。 ————————《江清欢带锁的日记本》 第31章 江清欢回乡之前特意回了趟家。 将需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后,她转头就落入了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可怜兮兮的哥哥将脸蹭上了她的头顶,发丝挠的她脸颊痒痒的。 “我也想去庙会。不知道现在的庙会里面还有没有宝宝爱吃的东西。” 江清欢想将黏在身上的哥哥推开一点,可无论她使出多大力气,哥哥就好像和她缠绕在一起,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江清欢将买回来的小狗零食统统塞进了包里后,顺手刮了一下哥哥的鼻尖,答应了祂之前提出的请求。 “好吧好吧,我多拍一点照片给你看。” 卫晏池在自己的身后没有说话。江清欢能察觉到那口打开的哺育袋又在邀请自己的进入。可时间不等人, 她摸了摸哥哥凑过来的触手,就准备离开。 这算什么,哥哥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被抛弃的表情,到底患有分离焦虑症的是谁? 江清欢骑车回去的时候家里的门虚掩着一条缝,她推门而入,林静云正躺在摇椅里闭目养神。 小黑将自己的玩具咬得湿漉漉的。它是第一个察觉到江清欢到来的人,屁颠屁颠蹭着江清欢带来的零食包后,疯狂甩动着的尾巴直接扫上了林静云的躺椅。 好吧, 现在林姨也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今晚就秦川墨过来吃晚餐, 他说要烧点拿手好菜。” 江清欢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祠堂紧闭的门。 芩山村并非是她们的故乡。但因为在这里居住的时间久了,再加之水土养人的缘故, 所以江清欢很少听林姨诉说过她的往事。 她与哥哥小时候就在这里生活,秦家家大业大,现如今所有的村落都重新修整了一番。 哥哥又不能跟过来,江清欢和林姨聊了一会儿天,就百无聊赖的带着小黑出门溜达。 手机里哥哥发过来的消息很满,密密麻麻的塞满了整个屏幕,江清欢带着小黑走到村口才发现哥哥已经有几分钟没给自己发消息了。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了祂拍摄的照片上。照片里是祂堆叠整齐的衣物,告诉江清欢自己在整理房间。 将手机收回口袋,江清欢漫无目的走在了村里的小道上。 这里修建的非常完善。每家的房子除了保留原有的乡村气息外,外观都非常精致。 村上还有小卖部以及可供锻炼的操场,做到了应有尽有。可即便是如此,还是人口流失的厉害。 基本上还在芩山村里生活的大多是些行动不便的老人,也因而如此,这里的棋牌室常常人满为患。 离路口不远处就是明天举办庙会的地方。与其他相邻几片村庄一起举办的庙会,可以说是这个城市里的特色风景线之一。 整整一条街上都是各种各样的摊位,江清欢领着小黑走到出口时,才发现已经有商家在这里布置东西了。 举办庙会的日子也就是家家团圆的日子,江清欢记得很清楚。往往在这个时候,村里才会恢复素日里的热闹。 她随意揪了一根路旁的狗尾巴草,在指尖打了个小小的结后,晃悠着就进入了村口的小卖部。 小卖部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就连店主奶奶也和小时候那样,正架着老花镜看手机里的五子棋视频。 江清欢带着小黑在里面溜达了一圈。照常在粉红色的罐子里掏了好几块泡泡糖后,就来到了柜台结账。 老奶奶推了推快要滑落的老花镜,仔细打量了江清欢一番后,习惯性的问道: “你哥哥怎么没有陪着一起来?” 江清欢怔住了,哥哥死亡的消息没有传遍整个芩山村。在这片带有感情以及记忆的村上,林姨不想让看着卫晏池长大的老人们因为这个而过于伤心。 所以江清欢剥开了泡泡糖薄薄的外套,直接说道:“哥哥工作忙,所以这次祭祖就没有回来。祂还拜托我问问你好不好,药是不是还在按时吃。” “好好好,他有这份心就好。你也是他也是,你们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江清欢笑笑,又客套的和奶奶说了几句,就带着小黑离开了小卖部。 怀揣着几颗不同口味的泡泡糖,她率先将小布丁的包装袋给扯开。 有些零食仍然维持着童年里的味道,譬如江清欢口中的小布丁。 分量不大,但胜在奶味浓郁,她小时候就很喜欢吃。 她边吮着布丁往回走,边将从泡泡糖外衣里撕下的贴纸,随意沾了点井水就贴在了手腕。 她从小就喜欢这样,热爱搜集泡泡糖贴纸的同时,将哥哥的手臂贴满是常有的事情。 贴完哥哥她就会将多余的贴在冰箱上,以至于现在家里的冰箱表面都是她贴上的各色贴纸,还有出去旅游时买下的冰箱贴。 小黑在自己的脚边打着圈圈,从身前绕到了身后,尾巴偶尔扫过江清欢的脚踝,很快就在上面留下了通红的痕迹。 江清欢一边说着小狗不能吃冰棍一边又暗自掉下来好几块给它,顺便又从口袋里拿出了点宠物饼干放在了地上。 她上班以后,就很少回到乡下了。工作的繁忙再加上精神的摧残,使得江清欢一有休息的时间就会躺回床上补觉。 但现在她看着村上又多了很多的新变化,她感觉到了些许陌生,不知不觉已经和小黑走了很远。 小黑突然弓起了身子对着前方直叫唤,江清欢才发现自己好像拐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 她本该是笔直的行走,但现在处在的地方于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地带。 路两旁的房屋稀疏,没有人声的奏响。凉风吹过,江清欢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天空。 分明是阳光灿烂的天气,可她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江清欢借着本能站定在了原地,而身旁的小黑也垂下了尾巴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出门时为了方便林姨联系,江清欢特意将手机放在了身上。 她打开看了一眼右上角的信号标识,还好还好,现在的情况并不像是恐怖片里常规的套路,手机会没有信号。 江清欢眼见着信号满格,直接翻开了联系人。现在最能帮助上的应该是林姨,她一通电话打过去。 熟悉的铃声回荡在耳畔,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喂?”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没有人声回答,江清欢攥紧了手机,从手机那端却是传来了自己的回声。 “喂、喂、喂——” 拖长的被机械音模糊到失真的属于自己的陌生声音,刹那间在江清欢的耳边缭绕。 电话被接通,但是电话那端是谁她就不清楚了。 小黑还维持着垂下尾巴的姿态,江清欢听着电话那端不断传来自己的回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直接转头望去。 回音的距离很近,更像是贴近自己的耳边在诉说。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她的电话打给了这些无人居住的房屋。 她瞥眼望去,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所有房屋的窗帘都被拉开了,可阳光照射不进屋里分毫。 里面确实表露出了有人居住的迹象,可那些围坐在八仙桌边上的却只是一个又一个颜色夸张的纸人。 它们还在模仿着吃团圆饭的姿势,坐立在椅子上。整张被颜料涂抹到大红大紫颜色的夸张脸蛋,已经低垂到了饭桌上。 维持着这样一种怪异到极致的姿势,江清欢发现它们摆满在饭桌上的不是常规的菜肴,而是用纸碗盛放起了一碗又一碗堆叠到了小山高的泥土。 湿润的泥土,各色的泥土,沾染上了纸人的脸颊。 她的铃声不断,这通电话根本无法挂断。 江清欢将手机塞回了口袋,听着变得刺耳陌生的铃声贯穿自己的耳膜,正准备搜寻铃声出自哪一间房屋时,路口飘出了一抹高挑的人影。 纸人凑近了自己,纷纷紧贴在了窗面。透明的窗户映照出它们的脸格外扁平,江清欢甚至能在这些脸上看到所谓的表情。 她又远离了房屋,直视着面前窜出的高大人影。 那应该是田野里的稻草人,不过现在已经很少看到了。 说是稻草人也不准确,因为它没有人形。是那种最为简单的用于驱赶麻雀的款式,仅仅只有一柄细长的草杆旁边绑上了两个白色的塑料袋,就是这稻草人的全部。 江清欢仰头望去,发现那两个塑料袋表面都画上了五官,正垂下自己的腰肢,将其中一个袋子的眼睛对准了自己。 第35章 小黑呜呜嘶吼着扯住了她的裤脚,江清欢瞬间清醒过来。如果再靠得近一些,她就快要将头陷进了稻草人打开的塑料袋内。 她迅速顺着小黑的步伐往后转身,在找准了一个恰当的角度后,直接踹上了稻草人纤细的身体。 “沙啦啦沙啦啦”,有什么声音在耸动。 她看到稻草人因为自己的踹开而远离,也看到稻草人与房屋中的纸人终于显露出了原形。 塑料袋不再维持着五官模样,所有的一切都迅速消散。 从纤细的草杆中分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小口,内里滚落出了一只又一只瘦削的麻雀尸体。 “啪嗒啪嗒”倒落在了地面,又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朝着江清欢滚落而去。 她直接抬手摸了一把狗头,攥住了口袋中的小刀,轻轻开口: “麻烦你帮我带路了,回家有肉吃。” 小黑应该是听懂了,松开了江清欢的裤脚,摇晃着尾巴对上了她的眼睛。 雾蒙蒙的天笼罩了一切光亮,江清欢低头看去,滚落的麻雀尸体匍匐在地上,想要咬住江清欢的鞋子。 她转身跟着小黑往回去的路上疾跑。 疾跑会耗费大部分力气,使得江清欢只能略微瞟了几眼飞速窜过的风景。 她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房屋顺着她的奔跑而往后流淌,这些房屋的窗户非常的惨白,可里面又没有窗帘的存在。 乍一看,确实很像是纸扎而成的祭品。 小黑一直领着她来到了河边。 河面平静,波光粼粼,道路两旁随风舞动着的狗尾巴草顿时让江清欢产生了一种真实的错觉。 可狭窄的这一条小河实在是过于平静了。像是打翻的一面光滑棱镜,没有任何气泡的冒出,甚至江清欢都看不到有蚊虫的纷飞。 小黑朝着河边抬了抬下巴,它的鼻子喷了点气音。江清欢猜测它应该是在想办法,也有可能是生气了。 她抬头看着河流,小黑已经抬起了脚示意她直接跨过整条河道。 这条河流自江清欢出生起就一直在这里了,已经存在了很长的一段岁月。 小时候林姨告诉过她里面淹死过人,会有水鬼的存在,那会儿的安全意识都没有现在这么防范,河流两旁没有围栏的保护,所以一旦到了放假的日子,听到谁谁谁家在河边贪玩跌落下去是常用的事情。 江清欢听信了,她每次和哥哥走路都会刻意避开这条河,选择偏远一点的小道。 眼下,小黑一直拉扯着她的衣袂往河边拖动。江清欢权衡再三,反正小黑也不可能骗她。 她干脆撩起了袖子,直接将手撑在了围栏,咬咬牙心一横,翻身跨越了过去。 双脚踩在了水面,江清欢站立在水中。 这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情。因为当她已经翻过来察觉到时,脚下那看似流动的水是静止的。 没错,是静止的。 江清欢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站在了光滑的镜面上,她没有看到小黑是怎么穿过围栏来到她身边的。 只知道自己踩在了这河面上,脚下的河流化为了平地,她能完全站在上面不受任何阻碍的行走。 平静的水托起了她整个身体,江清欢继续跟着小黑的步伐奔跑。 道路两旁冒出的狗尾巴草不见了,那些复制黏贴的纸扎房屋也消失了。 江清欢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久到就连小黑都忍不住吐出舌头散热的时候,面前终于出现了一道狭窄的口子。 从缝隙里微微透露出来的光亮与人声让她瞬间意识到,对面应该就是她刚刚路过的村口。 她伸手抚摸上了这道狭窄的缝隙,尖锐的边缘让江清欢的手感觉到刺痛。 不规则的锯齿状尖刺深深的戳入了她的手臂,江清欢吃痛地咬紧唇瓣。 她没有停止下来,眼见着口子因为掰开变得越来越大后,她加大了力道,手腕被绷得酸疼,狭窄的通道因为她的动作逐渐变得宽敞。 光亮与人声透进来了,江清欢才发现自己的血珠已经滴落在了光滑如镜的河面。 血珠被涂抹开来,暗红色的河面也让得以让她看到了身后的一切。 家家户户的纸人都出门了,就快要接近她的身边。所有的纸人都抬头露出了那副空洞的眼神,弯起的嘴角勾起的弧度是一模一样的。 纸人都维持着一种前进的姿势,这会让江清欢想起小时候玩的“一二三木头人”游戏,那么等她下一次回头时,这些纸人会不会直接扣住她的喉咙呢。 江清欢想着,她在心里默念了三个数火速转身,不出半秒又转过头来。纸人确实靠她更近了,江清欢能感觉到。 有些纸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贪婪的神情,颜料作画的舌头一直吐落到了地上。 口子被撕开了,从天穹顶炸开的门往下倾倒了数不清的血水。 江清欢被这恶臭熏得有些反胃,血水翻涌而来,她先将小黑捧起送入到了原来的世界。自己则是趁着那些纸人全部涌上身前时,掏出了早已放在口袋中发烫的符咒。 符咒紧贴在了还在流血的伤口,将整张符咒浸润到足够重量后,江清欢往地上一甩。 由地面冒出的交织藤蔓将还在不断往前的纸人缠绕住了,从藤蔓里冒出的花朵张开了自己饥饿的嘴,一口吞下纸人的头颅后,江清欢望着面前由藤蔓种成的森林,轻盈的跃入了那道即将关闭的通口。 脚踩在了沙土路上,热闹的人声阵阵。小黑正围绕着她的脚边打转,江清欢抬头望去,自己又回到了路口。 没有人注意到她,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江清欢只是悠闲散步晃到了这里。 江清欢撩起了自己的袖子,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是隐隐的抽痛令她感觉非常不舒服。 “江清欢,小黑?” 她刚想往回走,熟悉的人声就叫住了江清欢。 秦川墨骑着机车直接停在了她的面前,摘下了头盔的他一脸疑惑。见江清欢没有回复自己,他又自顾自开口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江清欢没有说话,那被袖子遮掩住的伤口却在这时蠕动得厉害。 疼痛促使她不得不俯下身子用来减轻痛楚,秦川墨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撩开袖子的手臂暴露在了阳光下,江清欢瞥了一眼,才发现刚刚看到的红色伤口现在已经演变为了黑色,是那种浓郁到如墨汁的黑。 黑色匍匐在她的伤口,周围的肌肤已经被这刺激到了鼓起,像是趴着一条条肥硕的毛毛虫。 秦川墨直接下车仔细打量起来,他的语气非常不可思议: “好浓的煞气,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快点上车,我送你回家吧。” 机车看似很宽敞,实则载了两人一狗就显得稍显拥挤了。 江清欢抱着小黑坐在了后面,小黑一脸新奇的吐出舌头,时不时的望着疾驰而过的风景。 她记得小狗将头伸出车外,意思是在刷狗狗界的朋友圈。她觉得这样的说法非常可爱,干脆又托着小黑让它更加的靠近外面。 可怜的秦川墨他得必须弯下腰才能认真开车,小黑的两只爪子完全搭在了他的肩头。 身后狗狗的体温非常高,再加上喘息声近在咫尺,无奈之下,秦川墨打开了个聊天话题。 “我觉得吧,小黑该减肥了。” 好了,话题结束。 小黑呜咽着缩回了江清欢的怀中,她顺了顺狗毛然后和秦川墨说:“你是要和我聊天吗?回家再说吧,就三步路的距离。” 秦川墨顿了顿,又忍不住问:“你这伤到底是哪里弄来的,这煞气比墓地里还要重。” “我说实话你会信吗?”江清欢出声询问。 秦川墨思考了半秒,坚定地开口:“那我肯定信。” “我之前看恐怖片,车主就是因为半夜和坐在车座上的乘客聊天,结果才撞上鬼的。鬼没有重量,车子载了一人一鬼车主也丝毫没有察觉。后来是车主到红绿灯路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后视镜,才发现整个镜子都被鬼的脸占据了。” 秦川墨听罢,他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后,他骑着机车潇洒的停在了林姨家门口。 下车的瞬间,秦川墨下意识的瞟了一眼自己的后视镜。细微的小动作被江清欢捕捉到了,她笑而不语的抱着小黑跳下了车。 “你还真信啊?我就随口说说。” 秦川墨的表情非常精彩,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开门见山的就说道:“林姨,你给她看一看吧,清欢身上煞气好重。” 乡下一向吃饭比较早,林姨已经在摆弄碗筷。 江清欢顺着林姨的视线拉开了自己的袖子,也就在这时她发现手臂表面光滑如初。 “奇怪,怎么回事…”她喃喃,低头仔细查看着。 伤口没有了,那般可怖的伤口不知何时消失不见。隐隐的疼痛还在折磨她的神经,可江清欢一脸疑惑的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第36章 这下轮到秦川墨惊讶了,他奔到了江清欢的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也是问出了口:“不对,你的伤口呢?” “林姨,就在刚刚清欢的手臂上有一道这么长的口子,像是已经腐烂的毛毛虫膨胀开了身体那么大,总之看上去非常可怕。” 秦川墨快速用手比划了一番,满脸的惊讶。 他的描述足够恶心也足够写实,江清欢顺势甩了甩自己的胳膊。疼痛消散了不少,可还是在刺激着神经。 林姨至始至终保持着沉默,见江清欢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而是侧头看向了一旁的小黑。 小黑正吐着舌头尾巴摇得欢快,被林静云盯了良久也只是开开心心的蹭上了她的裤腿。 “林姨我和你说,她刚刚手臂上的伤口真的特别大。”秦川墨的声音还在响起,絮絮叨叨的话语让江清欢联想到了小时候村口的那只大喇叭。 林姨挥挥手示意他噤声,旋即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不用复述了,小黑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我现在要为清欢包扎,外人回避一下吧。”林姨说完,已经指了指祠堂的位置。 秦川墨识趣的回家了。 江清欢来到了祠堂,内里的药草气味非常浓郁。她之前有去过医院里的中药房,那里的味道与祠堂里的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她抬头注视着林姨,她看起来非常忙碌。 林静云已经将需要的药草全部准备好了,晒干的药草都会泛着一股枯黄色。江清欢并不认得它们的种类。 捣臼将药草捣碎在了碗中,撞在碗底清脆的声音让江清欢竖起了耳朵。 墨绿色的汁水已经黏在了捣臼的身上,夹杂在沉闷而又规律的声响里,江清欢听到林姨的口中念念有词。 略带些苦涩清新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混入了数种药草的瓷碗终于被捣成了细腻的糊状,江清欢看到林姨的手轻轻捏了一团放在指尖仔细观察。 湿润度很足,因为她看到有些许汁水已经顺着她的指腹流淌到了桌上。可林姨的眉头还是微微蹙起,对这次的捣药结果并不满意。 摆放在桌旁的还有其他的一些切片,将碾成粉末状的切片倒入进瓷碗里时,林静云的神情终于舒展了一些。 江清欢小时候是不喜欢祠堂的。光是林姨用来做法或是治疗点香的药材都放了满满两个药柜。 那药柜不同于医院里的中药柜,一拉开就能看见里面放着的药材品种。 林姨的药柜表面没有贴上任何药材的名称,她抓药时都会撕开黏在药柜上的符咒,然后再进行接下来的包药煮药过程。 那柜子没有林姨的嘱咐外人是打不开的,江清欢记得很清楚。 终于捣好的药糊被林静云轻轻涂抹在了一块干净的绢布上,她欺身上前来到了江清欢的身前。 她下意识地露出了自己刚刚受伤的手臂,又忍不住询问起林姨: “那林姨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小黑都告诉我了。万物有灵,我能在它的眼睛里看到你发生过的事情。”林姨的声音很轻,可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含糊。 她端详了片刻,就已经把药糊均匀的敷在了江清欢之前受伤的部分。 冰冰凉凉的气息沁入整个身体,再搭配上祠堂里过于低的温度,江清欢感觉到冷了。 林静云没有再说话了,仔细将药糊涂抹好后,她又在表面撒上了一层灰褐色的粉末。 粉末没有什么气息,江清欢又好奇的询问:“那这是什么?” “你想知道?”林姨反问。 “有点好奇,但不多。” 林静云笑笑,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是磨碎后的水蛭干。破血通经,逐淤消癓用的。你不用露出那副纠结的表情,里面还加了点我自己的药材,目的是将你手臂里的那些污血给逼出来。” 江清欢看着那灰褐色的粉末已经消融在了药糊里,又见着林静云拿过来了一根蜡烛。 那蜡烛细细长长一根,偏偏在顶端却是弯曲的形状,江清欢嗅到了好闻的花香。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痛,但这样做是为了用来掩盖住你的气息,将煞气给覆盖掉。” 林静云轻轻说着,趁着江清欢分神之际,已经将那粘稠的蜡油滴落在了手臂表面。 “嗤——”江清欢听到了药糊被腐蚀掉的声音。疼痛感不强。刚刚试图想要冲破肌肤的那些蠢蠢欲动的东西,瞬间消停了下来。 江清欢感觉自己的手臂沉甸甸的,药糊随着蜡油的滴落很快融化了个干净。 这是很神奇的一幕。林静云没有滴落太多。等到她的伤口表面完全凝结后,她直起了身子。 拿出的药材被放回了原处。林静云边走过来边嘱咐起江清欢:“除此之外,你还得去外面多晒晒太阳,最好也要去人多的地方,明天的庙会刚好可以冲散一点煞气,这是最基本的。” “但是林姨,究竟是什么东西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江清欢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给了她。 顺带着她还将那张已经用掉的符咒也告诉给了林姨。那符咒是她出门前林姨塞进她手中的,没想到这次的东西这么凶,就连符咒的作用也只能维持片刻。 林静云的面色凝重,她叹了口气,又开启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医院的阴气比较重,即便不是昼夜颠倒的工作,但是你工作的位置门户大开,再加上是在一楼,经常有人会将本该在停尸间里的东西搬运到这里。日积月累下来,肯定是对身体有影响的。” “你身上的气息…唉,我也不知究竟该不该和你说,但我又想着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独立的处事能力了,我是该告诉你这些。你身上跟着的那东西,其实是会随着你的长大也一直成长,包括你本来被我压制住的那些,如今也会暴露出些许,变得遮掩不住。” “你之前和我说老是撞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就是说明鬼怪隐藏在了暗处,它们在伺机而动。” “符咒不能长时间使用。使用过后的大半个月若是再次使用会对你的精气神产生很大的影响。你本就气血不足,现在我看你脸上一点精神气都没有。怎么了,最近工作太累了吗?” “我、我不是,我哥哥祂…” 江清欢还未说完,客厅的狗叫就打断了一切。 柳烟的声音如银铃般脆甜,隔着祠堂的门,她就听到了声音。 “哎呀,你在欢迎我进屋吗?好狗狗好狗狗。” 林静云瞥了一眼门外,又继续对江清欢说:“没关系,你说吧。” 江清欢措辞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说道:“我吸引鬼怪是因为我自身的气味,按照这么说,这是我从小都携带着的。但是哥哥,我和祂长期生活在一起,现在也并无什么影响。还有林姨,你能告诉我对付它们的办法吗?我的伤口,到底是由什么造成的?” 她的眼神澄澈,抬头之时林静云能望见她眼底多出的另一枚瞳仁。 那是一枚椭圆形的,倒映着祂身影的瞳仁。 她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深吸一口气方才开口:“方法取决于你自己,我只能给你打打下手。你的伤口应该是被边界的门给划伤了,准确的说不算是鬼怪留下来的伤口,边界的门本就有毒性,再加上你在那个时间点待了太久,身上都遭受到了侵蚀,所以会让鬼怪趁虚而入。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之前,你要先看看小黑的反应。很多人都是走在路上,突然抬头就看见自己眼前的路完全不一样,那是因为步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节点。” 林姨的描述与哥哥的很像。江清欢抬起胳膊看了一眼刚刚的伤口。蜡油凝结已经大块大块的往下剥落,痛楚已经消散了不少。林静云又叮嘱了她几句,起身打开了祠堂的大门。 小黑跳了过来,紧随其后的是柳烟。她摘了墨镜打量了祠堂一眼,又询问道:“秦川墨这小子呢,不是和我说先到了吗?” “在隔壁。”江清欢回答。 晚餐是由秦川墨烧的,他的口味偏向于辛辣,带来的拿手好菜江清欢兴致缺缺。 今晚他们还得商量庙会的事宜,所以将碗筷都清理干净后,秦川墨就跟着柳烟去了镇里。 注视着两人的身影彻底走远,林静云将大门紧锁。她朝着江清欢使了个眼色,又在屋子的四角都点燃了长度相同的蜡烛。 蜡油滴落,黏糊糊在地上凝结成了一团。 家里的所有灯光都被林姨关闭了,黑乎乎的视线里,江清欢只能看到烛火闪着星星点点的晃动光亮。 林姨将江清欢又带入到了祠堂内。 祠堂的长明灯永远都是亮着的,可昏暗的光亮下,江清欢紧跟在她的背后,冷不丁听到了飘忽的声音。 “事到如今,我也该和你说说有关于你的事情了。你小时候一直缠着我,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于自己身世的问题,我总是说时机未到,你还记得吗?” 第37章 林姨说着,已经转过了身。她的掌心托着一盏巴掌大小的长明灯,将这灯轻盈的置在了江清欢的手中时。 烛火摇曳,映衬着林静云的脸泛出了沥青的色泽。她低下头噗嗤嗤的笑,笑声由最初的轻盈变为了厚重。 江清欢感觉她变了个人似的,不过很快林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快要步入到那个关键节点了,再加之你和你哥哥生活在一起,只会更加快速的促进接近节点的时机,所以我想,现在就直接敞开了和你说,只会对你更有利。”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跪坐的蒲团中央凹陷下去了小小的一块。 江清欢盯着林姨打在墙上越发纤长的影子,又看到她举起了哥哥的那尊牌位。 哥哥的牌位是漆黑的,上面刻着的密密麻麻小字江清欢看不太清晰。影子打在墙上像是一尊矮矮的小山,不过很快江清欢就看到这小山俨然崩塌。 林姨将哥哥的牌位摔碎在了地上。 牌位破碎,声音很响。 漆黑的碎块骨碌碌滚落了一圈,可江清欢注意到,已经碎掉的牌位里面,从中流淌出了和自己手臂一般的液体。 粘稠的液体,在烛光的映衬下,更像是会蠕动的长蛆。 它们爬行的速度很快,在这东西即将接触到她脚踝的瞬间,一旁冷眼盯着的林静云,已经举着蜡烛快速将那东西烫伤。 滚烫的蜡油滴落在了鼓胀如气球的表面,吱吱冒出的热气散发出蛋白质被烤焦的臭味。 江清欢看到那东西在地上翻滚着,嘶吼着,最终融化为了一滩色泽如姜黄黯淡的肉泥。 一切又都归于了寂静,江清欢凑过去盯着那小黑窟窿,抬头问起了林静云:“这是什么?” 林静云冷哼一声,又将打碎的牌位一一收拾了干净:“不过只是最低级的障眼法罢了。这东西能听取我们的谈话,已经在祠堂里偷吃了很久。之前不处理它们是因为还没有学会通风报信,现在倒好…” 火舌卷起,吞噬了牌位的身体。烛光照耀下,江清欢盯着林姨蓝阴阴的面容,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 按理说夏天还点着火炉是非常炽热的,可她感觉不到。随着火苗的跳跃,江清欢发现林姨的手中多了一张黄纸。 她没有同她解释为什么摔碎哥哥的牌位,又为何会发现藏匿于牌位之中的生物。她只是将那层薄薄的黄纸颠三倒四的飘到江清欢的面前,也好使得她彻底看清上面的字迹。 字迹非常飘逸。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看起来颜色有些失真。不过保存得当,黄纸也没有褶皱的痕迹。 林静云将那黄纸轻巧地翻开平摊在了那盏长明灯上,火尖调皮,却又刻意避开了黄纸,从最外层的边缘缓缓包裹进来。 那双黑沉沉的眼眸紧盯向了江清欢,她发现林姨应该是在笑,但又好像不是她的笑容。 “我和你这么说你都不感觉到惊讶,实际上是早就感知到了吧。”她轻轻阖上了眼眸,眼珠在内里不断抖动着,灰扑扑的眼皮底下显出了一条纤细的绿油油的线。 这会让江清欢想到某种兽类,随着林静云说话声音的愈发高亢,她也能察觉到暗处有类似的动物在发出警告的低吼。 江清欢张了张嘴,咕嘟咕嘟的声音弥漫在耳边。她仰头,如实回答了“林静云”提出来的问题。 “不是感知到,是我看到了。” 对,没错,是她看到了。江清欢清晰无比的记得。 林姨那双漆黑的眼眸睁开了,瞳仁的色泽不再是她熟悉的黑,而是变为了杏仁般的乳白。 月白摇曳,也让江清欢的思绪拽回了从前。 哥哥死后的头七日,是她缠着林姨在祠堂里进行了招魂仪式。 蜡烛围满了一圈,林姨在中央带着那尊嫣红的面具舞动。 “夜半三更从此到夜天明,河里雨水从此不会泛滥…”江清欢听到她大致是这么歌唱的。 声音时高时低,间或是夹杂了几声兽类的低吼。那面具里沾染上了她的鲜血,随着林姨的扭动而滴落在了地上。 “啪嗒”鲜血变为了小花,“嘀嗒”盛放着的骨灰盒倒下。 乌云遮掩住了大半的月亮,使得所有一切都变为了漆黑。 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舞动的火舌而冒出了鲜血,林姨放下了那具张牙舞爪的面具,朝着江清欢轻轻摇了摇头。 结果非常不理想,哥哥不仅魂飞魄散,就连一丁点的讯息都没有留在人间。 高考完后的那个暑假,好友为了让她散散心,约去了外地一座僻静的山中。 山里环境幽静,空气宜人,江清欢在那里度过了相当一段长的美好时光。 可是回家后,所有的一切也就在那时候变得不对劲起来。 她回家后连续发了将近两个星期的低烧,每次都是在夜晚作祟,清晨醒来温度又会变为正常。 她抬头照着镜子,镜中映出了自己苍白的面容。 江清欢顺手抹掉了流淌而下的鼻血,医生告诉她可能是因为身体水土不服,还没有转换过来。 升入大学在家过的第一个生日,江清欢独自吹灭了点燃的字母蜡烛。 她刚一吹灭,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当她再度睁眼时,哥哥的一根手指静静地躺在了锯齿刀旁边。 江清欢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那根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抬起点了点她的鼻尖。 第二天,哥哥的一只耳朵黏连在了自己的毛巾里,江清欢将耳朵摘下,偶尔喜欢捏着祂的耳垂睡觉。 第三天,则是哥哥还在不断眨动的一只眼睛,出现在了枕边。 第四天,是还在张着的嘴巴,正在偷吃江清欢放在冰箱里的蛋糕。 第五天… 第六天… …… 哥哥的各个部位开始准时出现在了家中的某个角落。不管是她原来所住的家中,还是现在的家里。 每一天,只要江清欢打开衣柜拉开抽屉,她就会发现哥哥的其他组织。 可爱的、破碎的、会动的组织,被她完好的保存了起来,她在收集,她在珍藏,在想着所有的组织拼凑在一起,形成的完美哥哥,究竟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她将哥哥的所有都浸泡在了福尔马林中,强烈的刺鼻味道过于尖锐,使得她每次打开储存皿时,都会被迫眯起眼睛。 当然,效果非常不理想。 本来鲜嫩的器官颜色,很快就因为短期的浸泡而迅速黯淡了下来。 那好看的圆润眼球不再朝着自己眨动,褪色起皮的唇瓣不会因为自己的话语而张开。 江清欢不喜欢这样,她想要鲜活的哥哥。 她用漏勺将哥哥的器官全部打捞了上来,将它们泡入了自己最爱喝的清甜的马蹄水里。 马蹄水里的晶球碰撞着哥哥的组织,她看到紧闭的眼球终于选择了睁开。 偶尔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将这堆器官转移阵地,选择全部倒入醇甜的蜂蜜中。 蜂蜜往下滴落,糊住了哥哥的嘴巴,它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泽。 哥哥拼凑的身体开始每晚陪着自己睡觉。江清欢会将自己那条最喜欢的被子分开一半搭在哥哥的身体上,又担心夜半身体会受凉,干脆又双手抱住了那具没有头的躯体。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至少哥哥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她又能睡个好觉了。 直到江清欢在梦中再一次看到了已经不成人形的哥哥。 祂巨大扭曲,身上的气息于江清欢而言是陌生的。她抬头望不到哥哥的五官,只能感觉到腥咸的泪水落在了自己的头顶,又滴落在了身下的一片漆黑之地。 她看不见所有,在哥哥所谓的脸上摩挲,试探性的将自己的手指深入到了哥哥的嘴中。 那应该是嘴吧,江清欢想着。因为她抚摸到了过于尖利的牙齿,和哥哥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不住地吞咽动作。 哥哥的声音含糊,滚烫的泪水将她的手掌彻底染湿。 “我很快就会回来陪你,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是啊,再也不会分开。 江清欢笑着抽出了自己的手,拍上了哥哥的脸颊。 光亮像是初升的太阳,照亮了整个梦境。 哥哥的所有眼睛全部看向了自己,哥哥的眼睛里永远只有自己。 她醒来时,枕边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濡湿了一片。她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哥哥的躯体,纤长的躯体表面盛放满了自己最爱的花朵。 江清欢捻下了开得最艳的那一朵,又在思考自己的亲吻该落在哥哥的哪个地方。 她直到大学毕业后还在吃神经类药物,也会定期去看自己的心理咨询师。 心理咨询师对于她的遭遇深表同情,又在听罢江清欢的描述,温和的说一切都只是她日思夜想哥哥,导致精神的潜意识崩溃,造就了哥哥还存活的迹象。 可她知道那绝对不是幻觉,那是真实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第38章 触感,视觉,听觉,一切的一切,她能听到哥哥眨眼的声音,听到哥哥的轻笑,感受到每晚熟睡时,笼罩住自己身上的气息。 药物长期服用下的副作用对于身体带来的危害很大,江清欢与医生商量过后,开始逐渐减轻自己的药物用量。 可这些并不会改变,她照样每天都会用自己最爱的马蹄水为哥哥擦拭器官,对着那些不断朝自己给予积极反馈的器官,诉说每一天的故事。 直到她将这些全部告诉给了林姨。林姨听完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情,与江清欢想象中的一样,她缓缓开口,道出了事实: “我封了你的阴阳眼,是让你不会被鬼祟所侵扰。但是很显然,你哥哥并不是那些东西,所以你能在第一时间完全感受到。” 江清欢抹去了同床共枕的全部细节,刻意忽略了自己在培养皿里放着的那堆零散器官。只是认真听完林静云的所有解释后,仰起头轻笑着问道: “那林姨的意思是,我可以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了?” ----------------------- 作者有话说:既然《亚当斯一家》里都有一只奇特的手当成员,那我将哥哥的各个组织收集在一起陪伴我度过时间,应该也不算是奇怪的事情了吧。 今天又到了我的生日。啊…小时候就格外期待过生日呢。 因为过生日的时候会收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礼物,当然还有最美味的蛋糕。我喜欢吃摆放在蛋糕表面的那层装饰,比起其他的糖果来看,格外的美味。 只不过我大学毕业以后都是自己过生日了,但是今天饭桌对面做了一位不一样的东西。 今天都快要忘记自己的生日了,得亏是手机里的日历实时提醒才拥有了“啊,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啊”这个概念。 实习下班到家快要接近八点是常用的事情,毕竟我实习的药房可不固定。 生日蛋糕肯定是没有时间准备了,潦草的在购物软件上下单了一个看上去最顺眼的一个,我就回到了家等待。 嗯…以前的生日是怎么过的呢?我会很期待这一天的,实际上在过生日的前一个星期我就已经旁敲侧击的拉住哥哥,告诉祂我想要这个想要那个。 往往这些礼物会被哥哥藏在家里的各个角落,等待我像是捉迷藏一样去挖宝藏。 至于蛋糕也是我最爱的那种,蛋糕胚不会太多,动物奶油吃起来也不会太腻,我一个人能消灭一半。 然后在装作不经意间,挖了点奶油涂抹在哥哥的鼻子上。哥哥永远都不会躲的,我已经猜到了祂的下一步动作。 祂会将生日帽戴在我的头顶,然后示意我双手合十许下心愿。 该许下什么愿望呢?我想要的愿望有很多,我是个贪心的人,一下子许好多不要紧的吧哈哈。 可是现在,我看着不知何时早已送到门口的蛋糕,直接拎起了顶端柔软的丝带开门回家。 “哥哥,我回家了,你今天在家又做了些什么呢?” 我将蛋糕放在餐桌,一如既往的询问起哥哥。 哥哥不会说话,哥哥也不会说话。 祂没有给予我回应。在我生日的这天,我会把祂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将整个拼凑而起的身体端到了我的椅子对面。 好奇怪啊, 我现在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蜡烛被打火机点亮,明明灭灭的烛光里,我双手合十许下心愿,又在下一秒睁眼。 “哥哥你在看吗?你又许下了什么心愿呢?” 哥哥不会眨眼,哥哥不会许愿。 切开的蛋糕流淌下来了草莓味的鲜红肉类果酱,我完好的切了一块放在了哥哥的面前,示意祂也学着我的动作去进食下寓意美好的生日蛋糕。 “哥哥为什么不吃呢?就像是以前那样祝福我也好。” 我轻轻笑着,用叉子叉了一块送入了口中。 蓬松的奶油入口即化,包裹着的内里夹心混合着液体着苦涩至极。 呸,我不喜欢吃苦的东西。 我拿起了哥哥的一只手放入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蹭着。祂的手上还残留着昨晚的香水芬芳,我将哥哥的手指一一掰开,又将奶油涂抹上了每个指尖。 “你也不喜欢吃苦涩的蛋糕,对吧?” ————————《江清欢带锁的日记本》 第32章 林静云其实没有把话说满, 她想,聪慧的孩子一定会知道这些。 她深深叹了口气,感慨命运的扭曲外,又起身从锁着的柜子中拿出了当年师傅交给她的东西。 这或许是个很长的故事,但林静云说起这些时眼神恍惚, 嘴角带笑,似是又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我的师傅叫芩矜。当然我知道这不可能是她的本名,但因为这是她用过最长时间也是最喜欢的一个名字,所以我向来爱唤她'芩矜'。” “芩矜的能力要远高于我, 甚至是凌驾于我之上。她通晓天地,未卜先知非常厉害,来找她办事的人很多, 当然拒之门外的也数不胜数。她办事向来看眼缘, 所以得知她是你母亲的知交后, 我很意外。” “当年,你母亲将你托付给了芩矜,芩矜接过你的时候就看到了你的身前身后。后来发生的事情关乎于你母亲的生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不会插手任何关乎于天命的事情,只是嘱咐我在特定的时间将已经送到孤儿院的你准时接回来。当然,也包括你的'哥哥'。” “你哥哥自然也不可能是你的哥哥,祂和你毫无任何血缘关系,可祂认定了你作为祂的'妹妹'。芩矜猜不透祂的年龄, 更不知祂到底在世间存活了多久,只知道每一次的扭转轮回,祂都会再度回到你的身边。” “祂不该懂亲情的,与人类有关的一切祂都只是在模仿。模仿到惟妙惟肖的同时彻底代替这一切…”林姨说着,眼眶里已经溢出了如煤油般漆黑的泪水。 也有可能是血液, 但是江清欢已经看不清了。 林静云剧烈的咳嗽灌入耳中,她听到了最后一句喃喃。 “咳咳咳,我说得太满了,天机不可泄露啊…” 她边说着边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嘴,东西顺着林姨的胳膊滑落到了江清欢的手中,牛皮纸的触感让江清欢想起了柔软轻薄的吐司。 传递到手上的东西很像是小时候用来记录的日记本,江清欢掂了掂手中的分量,不重也不厚,但是扉页保存完好,也没有出现褶皱的现象。 泛黄的纸张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各色文字,排列在一起并没有显得过于凌乱,相反一排排的非常整齐。 林静云拿过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打湿毛巾,将眼角溢出的血水一点点擦拭干净后,她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江清欢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开口了: “你去看吧,我无法诉说太多,我被困在原地了。” 她的目光慈爱,一如既往地温和。 随着她的拍打,江清欢注视着围绕在祠堂的那一圈圈蜡烛熄灭了,长明灯摇晃,内里点燃的火舌不安地撞击灯壁,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蜡烛熄灭后的香气过于甜腻,朦朦胧胧的缥缈烟雾里,她看到哥哥那被砸碎的牌位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而那一块属于林静云师傅的牌位上又浮现出了本该有的名字。 芩矜。她是最接近真相的人,她拥有很多好听的名字。 江清欢将那本泛着岁月气息的本子放在包里后,就推开了祠堂的门,柳烟已经和秦川墨在门外等了片刻。 柳烟看到门开的瞬间,眼睛亮了亮,又忍不住开口了:“我们敲了一会儿,里面一直没有声响,还以为你们去村里的棋牌室看打牌了。” 林静云的脸色虚弱,江清欢看了她一眼就直接帮林姨说道:“我们刚刚在楼上收拾东西,所以没有听到。” 柳烟和林静云又回到了客厅,她们总是有好多的话题畅聊。 两人擦肩而过,柳烟的手搭在了林静云的肩膀,江清欢听到了她关切的声音。 “你没事吧,长期以往下来对身体很糟糕的,这可不是一个好办法…” 声音越来越小,江清欢领着小黑又和秦川墨出门散步。 刚一走到门口,秦川墨就停了下来,直接询问道:“楼上没有灯也没有声音,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你耳朵真灵。”江清欢撇撇嘴,又接着说:“打扫祠堂,你要来吗?” 秦川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打着哈哈连连拒绝。 江清欢和他基本上没什么话题好谈,尴尬的讨论了几个和天气有关的事情后,她就无奈地回到了家里。 林姨与柳烟还在客厅谈话。秦川墨带来的果盘摆了一桌,苦涩的茶水气息醇厚。 江清欢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也得以让她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聊天的内容从一开始的秦川墨恨嫁直接落到了卫晏池的身上,话题跳跃之大,让江清欢听了都非常好奇。 “他们两个的八字实在是太奇怪了,我当年找你也只是想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第39章 “不过话又说回来,祂也会有八字吗?祂不应该是…” “再奇怪也没有小江的奇怪吧。她本该是本该是,若不是她,嘘…” 两人的声音愈发的小了,也使得江清欢分辨不清究竟是谁在讲话。 客厅又陷入了沉默,瓜果入口的沙沙声过后,她直接走了过去。 “我本该是什么?” 林姨的表情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她用指尖敲击着那剔透的茶杯,轻轻解释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在门外听。你当年的八字算下来是本不该出生的,极阴之体再加上阴阳眼,是该被下面收回去的。我走了阴问了下面的官,在搞清楚这一切都没有弄错后,我们尝试过很多办法想要扭转这个局面,但是无能为力。” “可是我现在好好的。” 林姨听罢笑得更轻,她摇了摇头补充道:“那是因为我们找到办法了。” “是什么办法?” “小江应该也知道。那就是找更为阴气的东西去压制住,当然这方法只能帮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柳烟的声音清脆,随着她说话的动作,江清欢看到那两枚耳饰随着她的摇晃而舞动。 “你不用为此畏惧这些,我们都已经想好了。”林静云望向了她,和那时在祠堂里一样,慈爱的眼神始终未变。 这个话题又最终结束的不明不白。 江清欢走出了门外。屋内林静云又和柳烟继续着还未谈论的话题,大概是聊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两人笑得很欢。 刚刚秦川墨没有跟过来,他识趣的站在了门口。现在看到江清欢出来了,他更是迎了上去,不好意思地开口了: “我感觉你的方法和我的很像。” “你又在偷听。”江清欢瞥了他一眼。 秦川墨不置可否的笑笑。月光下,他那双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眼波流转间,他又忍不住说道: “我也不是有意要听的,走吧,我带你去看点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秦川墨的房子就在林姨家隔壁。秦家的产业丰厚,家大业深,就连房子都是那种外观精致的别墅。 他很早以前就不住在这里了。也就是偶尔回乡活动或是遇到改建问题才会回来打个照面。 但柳烟与林静云关系极好,基本上每隔两个星期就会过来玩耍。 黑夜笼罩下,矗立着的别墅似是在张牙舞爪。 秦川墨低头摁着指纹锁,将门刚拉开一条缝,他就忍不住往江清欢的身后看。 “你后面没有人吧?” “有。” “你别吓我。” “有只狗。”江清欢说完,小黑已经应声蹭了上去,欢快的吐着舌头。 它将自己的气味蹭了江清欢满怀后,又垂下尾巴围绕在了秦川墨身边。仔仔细细的闻嗅了一圈后,它晃了晃脑袋打了几个喷嚏踏踏踏的走了。 “它这是什么意思?”秦川墨不解。 “可能是不想和你一起玩吧。”江清欢解释。 他无奈地笑笑,又望着江清欢在月光下格外白皙的脸,伸手直接将门推开。 秦川墨其实不太懂江清欢。这些年来他对于童年的记忆是越来越少,眼下望着江清欢低垂着眼帘,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将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江清欢长得本就显小,圆圆的杏眼抬起,她看到了屋内的一片漆黑。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是蝴蝶轻拂过水面,沾上了层层涟漪,也让秦川墨不自在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知道江清欢是在扮猪吃老虎,也知道她从小就只会黏在她哥哥的身后,自己是后来硬挤进去的。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先行一步踏入了屋内,顺带着打开了所有的灯光。 光亮圆满亮堂,让江清欢不适地眯起了眼眸。 别墅里的装潢还是采用了以前很流行的欧式复古风。 宽敞的大厅,雕花的大理石地面在光亮的映衬下闪耀着淡淡的光泽。 江清欢无心再去打量起这些,直接出声询问: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就连秦川墨都不常来这里居住。他将门彻底锁好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安全系统后,方才与江清欢说道: “其实我昨天就已经到这里了。让别人过来收拾地下室的东西总感觉非常不方便。对了,我从地下室收拾出来了好多我们小时候玩的东西,里面也有你哥哥的,你要过来看看吗?” 秦川墨笑得狡黠,眼尾像是弯月微微勾起。江清欢盯着他刻意模仿而变得不自在的语调,轻轻点了点头。 “好,你带路。” ----------------------- 作者有话说:我不喜欢吃月饼,特别是五仁的,吃起来嘴巴是非常古怪的。 因为里面有难以言喻的青红丝,直接送入嘴里是想吐又吐不出,欲哭无泪的。 我很不喜欢吃这个。 我喜欢吃冰淇淋月饼,家里所有的冰淇淋月饼都是我解决的。巧克力的香草的各式各样的夹心,柔软的奶油送入口中,还没等我细细回味,一整个月饼已经被我吃下了肚。 中秋节会放假,元宵节不会,我记得很清楚。 难得放假的这天,哥哥会带我去放花灯,林姨会给我做香囊。 放花灯的那条河位于这座城市里的商业区,所以每逢过节时,推出的活动也会特别多。 穿汉服的人也多,进行投壶比赛的人也多,我拎着刚做好的花灯牵着哥哥的手,漫步在游园会里。 实际上里面的美食都大同小异,吃过几样就会腻了。 逛完后来到河边,河边上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的散去。 我不知道哥哥在花灯里写下了什么愿望,只知道祂用手支支吾吾的挡着花灯不给我看。 无聊,我又不会这么好奇的看祂,这么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点亮的花灯闪着微弱的光芒,大片大片的花灯聚集在一起就汇聚成了星河。 中秋节这天的天气会格外晴朗,也使得抬头时就能看到天上的那一柄新月。 圆圆的,像是我今天刚吃的月饼。 但我说出来了,我听到身侧的哥哥轻笑一声,又往我这里靠近了一些。 “你干什么?”我不解的问。 “帮你把花灯点燃。”哥哥收敛了几分刚才的笑意,认真地同我说道。 我将花灯递了过去,今年的内里我没有写上任何的愿望,因为不知道该写什么。 反正,所有的愿望都到了我过生日时,全部许下吧。一个一个许,实在是太累了,这得要过多少节日啊… 哥哥听不到我的心声,祂将两盏小巧的花灯点燃后就找到了一处相对空旷的水面。 “就放在这里吧。” “也好,听你的。” 水托着花灯的底座,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看到自己的花灯被风吹得荡漾,最后直接撞上了哥哥的那一盏。 “那你又许了什么愿望,不会和去年一样吧?”我抬头望向了站在一旁的卫晏池,祂的眼眸被这灯光照亮,溢满了星星点点。 听完我的话,祂将食指抵在了自己的唇边,朝我眨了眨眼睛:“不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切,小气鬼。”我撇撇嘴,将脚下的石子踢得老远。 “我等会儿想吃棉花糖。” “叫声'哥哥'就给你买喽。”卫晏池朝我晃了晃手指。 我没好气的隔着衣袖就掐了一把祂的肉,在祂的痛呼声里扯着祂来到了买棉花糖的地方。 嚼着入口即化的棉花糖,我听到了旁边卫晏池的声音。 “你不是快要考试了吗?我这次写的愿望是'祝你取得满意成绩,祝林姨身体健康。'就这些。” “就这些?” “当然,还多写了点不一样的。” “那你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就不告诉你。” 卫晏池最讨厌了! ! !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33章 江清欢不常来秦川墨家里。但她知道, 秦川墨小时候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住的。 一个人在年幼时住这么大的房子,下雷阵雨还只能缩在被窝里,江清欢总觉得阴森森的。 她也有和哥哥玩来秦家探险的游戏。这别墅的墙壁上都挂满了深色调的人物画像。每个画像里的人眼睛都非常明亮,就像是在跟随自己走动。 江清欢小时候就远而避之了。和哥哥在玩耍过一次这样的游戏后,她更是远远地站在秦家门口, 用手招呼秦川墨出来玩,而绝对不会进去。 现在看来,不知是不是年岁久远再加上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江清欢的童年阴影消散了不少。 墙上的油画定然价格不菲。颜料的厚重再加上装裱框的精致, 使得画中的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 江清欢不认识这些人物,更没有心思去欣赏。她加快了步伐跟着秦川墨来到了客厅,这里位于整个家里的中心位置。 第40章 那里供奉着一尊狐狸雕像。它的双眸似点绛朱砂,流光溢彩,眉梢微微挑起,江清欢只看了一眼就很快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这尊贵的狐狸雕像非常逼真, 就连毛发的柔顺蓬松都完全的雕刻了出来。 刚刚还察觉不到的香气现下已经窜入了江清欢的鼻尖,香烟缭绕,轻轻飘散在了雕像的周围。 檀香味混合着丝丝缕缕的瓜果香交织成了一片氤氲,江清欢后退几步看到了盛放在狐狸面前的果盘。 都是些时令水果。从外观的新鲜度来看应该是近几天才摆放下的。依着果盘旁边的都是些狐狸爱吃的肉类与一些江清欢辨认不出来的色泽古怪的糊糊。 小时候这供奉的地方还没有如今这么华美,现在看来,都快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江清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随着秦川墨来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整个别墅有三层, 而这地下室被刻意做成了下沉式,使得江清欢站在楼梯口就能望见里面的漆黑。 她不安地摸了摸放在口袋中用来防身的小刀,听到秦川墨打开了地下室的灯。 “我先进去吧。”眼见着江清欢犹豫不决,他率先开口。 地下室别有洞天,等江清欢进来时才发现整个一层的地下室实在是显得太空旷了。 能够入目的零碎物件都已经被秦川墨整理好, 至于那些小时候用来过家家玩耍的大物件玩偶电子琴等等,已经被秦川墨分门别类的放好了。 各式各样的玩具摞成了一个大大的山丘,秦川墨站在地毯上清点了一会儿,就拿过地上的东西递了过来。 “你看,你应该会喜欢的。” 江清欢顺手接过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里面的照片很多。除了有秦川墨外,自己与哥哥的照片也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有一起去游乐场玩耍的合照,还有自己拍着手庆祝哥哥过生日时,哥哥闭眼许愿的照片,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很多。 江清欢很少回忆过去,但眼下秦川墨往自己手里塞了越来越多的东西,她看到了更多有关于回忆的画面如跃动的光点,星星闪闪的全部窜入到了她的眼前。 用水彩笔记录下的图画本歪歪扭扭的,没有贴几张就丢弃的贴纸册子,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具。 江清欢两只手都不能捧过来,她将大部分东西又放回了地毯上,认真翻阅起了那本相册。 相册保存的非常好。当年流行的穿衣风格放到现在来也不过时。江清欢一张张翻阅过去,秦川墨与家人的照片逐渐增多。 背景是彩色的,地点应该就是在这别墅里。江清欢仔细观察着,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同。 那时的别墅客厅还没有这尊狐仙的存在,整个客厅的色彩比现在的压抑氛围要好不少。明媚的色泽就连隔着照片的江清欢,都能感觉到那时的欢快。 哥哥与自己的照片也像是雨后的彩虹。她伸手将自己的脸完全遮掩住,低头望向了哥哥那张脸。 哥哥还未长开,眉头紧锁,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样子。他面对镜头将手搭在了江清欢的肩膀,手里拿着的是她最喜欢的玩具。 即便是江清欢从小就畏惧摄像头,可还是在哥哥的逗弄下露出了欢心的笑颜。 被记录下来的这一刻一直被好好保存到了如今。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照片有些许褪色,使得哥哥的脸更为失真。 江清欢注视良久,又伸手在他的脸上仔细摩挲,她有些记不清哥哥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一切都是雾蒙蒙的,无论是他的五官,亦或者是他的表情… “你要的话,就全部带回去吧,留作纪念也好。”秦川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江清欢看到他正摆弄着一些汽车模型。 “你怎么突然收拾起这些?”江清欢问道。 秦川墨摇了摇头,放下了整理零件的手:“我回来当晚地下室里就传出来怪声。我有些害怕就走得急,结果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还未等他说完,江清欢就立马打断:“等等,这和我问的话题不符吧。” “那肯定相符的。你等我说下去,然后因为家里怪声不断,我就想着来地下室里看看,因为这里的声音最响亮。结果你说奇不奇怪,我只要一开门,怪声就消失了,而一关上门哪怕是我站在门口,那怪声就会随即响起。” “按照理说我家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但是你看偏偏就发生了。更奇怪的是,只有我在家时这声音才会响起,我妈或者林姨过来都不会有任何动静。” “那你找林姨看过了吗?” “就是看过了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以我感觉很不对劲。”秦川墨说到这里面露无奈,又接着补充上了一句:“我找不到任何把柄。” “那你叫我过来是做什么?我过来可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江清欢问道。 “诶,你这。提到你哥哥脸上才会露出点感兴趣的表情…”秦川墨叹了口气,又指了指旁边两大沓东西:“老实说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或者说是你哥哥给你买的。他之前老是喜欢把这些东西存放在我这里,因为这些都是他用攒下来的零花钱给你买的礼物。你还不知道吧,你哥哥之前有偷偷出去打过工。” 江清欢实诚的摇了摇头。哥哥打工的事情她并不知情,得知他还在隐瞒自己做了这些事后,她感觉有些酸涩。 礼物很多,涵盖了她小时候喜欢的所有流行趋势。那会儿非常流行的小说集新奇的游戏机等等,都存放在了此处。 江清欢俯下身子仔细观察,才后知后觉的品出点不对劲来。 这些礼物她已经收到过了,可看着那些扉页崭新的书籍,她忍不住伸手翻阅了几页。 立体的展示画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翩飞的蝴蝶栩栩如生。她记得这本蝴蝶集,里面囊括了世界上典型的蝴蝶种类。厚度足够,而每一页的蝴蝶都会有对应的立体画。 这本书应该是她小学五年级时的生日礼物。江清欢记得那时收到这本书时的欣喜若狂,也记得后来认真阅读此书时,在书上留下来的批注。 而今,这本书又崭新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内里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注释。 她下意识地翻阅过了好几本书都是诸如此类的情况,就连游戏机打开都没有她熟悉的游戏界面。 所有的一切又都变为了最初的崭新,可从外观上来看又和“复制品”别无一二。 江清欢心乱如麻,她不明白为何这些“复制品”会出现在这里,而这些如果真的是属于哥哥的东西,那秦川墨又知情多少? 她将视线瞥向了旁边的秦川墨,他正努力将那些不需要的东西搬到了它们该待的地方后,又忍不住同江清欢聊起了天: “本来一整个地下室当年是要改造成家庭影院的,结果还没有改造完成,我就不在这里住了。”他说着,眼底里似有惋惜。 不对劲,很不对劲…这些她收到的生日礼物,当时秦川墨应该在场,那为何他一点记忆都没有,还是当初哥哥就选择买了两份相同的礼物,可是哥哥又没必要这么做… 她的手忍不住摩挲起书籍光滑的表面,陷入了深深地回忆。 江清欢过生日向来喜欢过两个,毕竟她一直分不清阴历阳历农历的区别。反正哪天她突然想吃生日蛋糕了,那这一天就是她的生日。 生日上午会和家人一起过,至于下午则是江清欢和哥哥的两人天地。 哥哥会带她去之前她早就想好的地方,又或许只是随口一说的想法,但只要是江清欢想的,卫晏池都会实现。 而今,江清欢看着堆了满地的礼物,她突然感觉有些迷茫。 自己好像从来都没弄懂哥哥,哥哥已经不是人了,那祂还会给自己过生日吗? 地下室空间很大,放眼望去,江清欢就看到了用来拳击用的沙袋,甚至还有几辆组装山地车。 她收回了打量的视线,冷不丁又听到了秦川墨的话语。 “这些应该都是你们的,我没有看过这些书。” 江清欢走了过去,那些书籍已经被收拾成了一座小小的山丘。而放在书籍最顶端的却是一个陌生的文件袋,江清欢凑过去看了一眼牛皮纸色调的外观,询问起了秦川墨。 “这是你的东西吗?” “我也不清楚。老实说有些东西年代久远,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江清欢听罢,直接将薄薄的文件袋抽了出来。 文件袋的密封条松松垮垮,很容易就被打开。顺着江清欢的抖落,几张轻飘飘的纸张落在了她的脚边。 她拿起一看,黑字白底的纸张很容易将标题的几个大字映入她的眼帘。 “司法中心的检测报告书还有蓝卫医学检验实验室的基因检测报告,这些、这些都是,秦川墨这是你的东西!” 江清欢颤抖着手将几份文件递给了秦川墨,视线又无可抑制的瞥向了检测报告书的最后一行小字。 第41章 [在排除双胞胎和近亲的前提下,从遗传学角度支持秦恪为秦川墨的生物学父亲。 ] ----------------------- 作者有话说:我之前就说过,秦家的别墅实在是阴气森森的。 假如我和哥哥中午偷偷在房间里看了几部恐怖片,然后再在下午去秦家玩耍的话,我绝对不会踏入那别墅半步。 黑漆漆阴森森的,夏天只要看一眼,我就会透心凉心飞扬了。 所以我和哥哥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游戏,都会在家里玩,如果天气不热的话,也会去村上的田里玩耍。 田里的旁边有高大的树木,可以遮掩住捉迷藏的身影。当然在家玩也行,因为有很多地方可供我们选择。 我每次都会当那个躲藏的,而哥哥是找的,因为我知道祂永远都会找到我。 就像是现在这样。 咳咳咳,话又扯远了,我的意思是如果秦川墨也加入这场游戏的话,我们可以从中午玩到天黑。 当然,我现在描述的是他不在场的情况,因为有他在,游戏会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我喜欢和哥哥玩捉迷藏时,躲在床底下躲在衣柜里,我不会进入紧闭的祠堂,即便那里的空间应该更适合用来躲藏。 我通常都会选择躲在楼上,因为哥哥上楼时会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我可以听到。祂身上佩戴着我送给祂的小铃铛,走起路来丁零当啷的,很轻易就会被我发现。 可是哥哥会装,祂会装作找不到我的样子,轻而易举的略过我藏着的地方,然后将这场捉迷藏游戏的时间无限拉长。 祂在阳台上寻找,我听到祂清理毛绒玩具的声音。我将衣柜偷偷地拉开了一道缝隙,看到祂正将我那些毛绒玩具身上的衣服一一整理好。 所有的动物们又换上了新的服装,哥哥闲下来时就会做一些针线活。冬天的手套脖子上的围巾,都是出自哥哥的手。 祂的审美很棒,缝纫的小动物衣服我也喜欢。 于是我蹑手蹑脚的从衣柜里走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接近祂后,踮起脚尖用手捂住了祂的眼睛。 “你没有找到我,猜猜我是谁?” “好啦,江清欢,你是江清欢,手快一点拿下来,哥哥看不清面前的路了。”祂笑意盈盈,嘴上说着看不清,可是手还是搭在了我的手上。 我是江清欢,是没有任何修饰词以及前缀的江清欢。 祂是我的哥哥,我的怪物,我的亲人我的“妈妈”,我的… 我不想再说了,卫晏池你的头衔好多。 讨厌你。 ————————《江清欢的手机备忘录》 第34章 仅仅只是一行小字,信息量巨大。江清欢的大脑无比混乱,早知道她就不该顺手拆了这文件袋,感觉了解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倒是旁边的秦川墨在接过这几份文件的时候粗略瞟了一眼,又嘀咕着:“这些我都没有任何印象,你帮我看看吧。” 文件又回到了江清欢的手中。从时间上来看, 应该是秦川墨四五岁的时候进行检测的,也难怪他没有印象。 即便是年代久远,但文字内容非常清晰,甚至比江清欢在医院里看过的报告要详细不少。 她分了几张基因检测报告给秦川墨看后, 又望向了位于报告左上角的实验室名字。 “蓝卫医学检验实验室,这是我家的产业。”说至此,秦川墨的脸色更加难看。 江清欢不太擅长看这些报告, 只选择了自己熟悉的领域一条条望了过去。 病史摘要与家族史摘要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她记得自己之前看过的报告书里往往记录到这里,就会直接进入到家系临床信息部分,但是秦恪的报告里还多了一条用药史。 看到了熟悉的药物名称, 江清欢直接问道:“你父亲有肺癌?” “怎么可能?” 回应她的是秦川墨的凑近,他惊呼着看到了江清欢指向的那一行小字。 “你看,他有amg510服药史,按照这么来看,你父亲至少已经接受过了一次系统治疗。这药全称叫索托拉西布,因为价格昂贵,我上学时老师曾经在课堂里着重强调过,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 “同样的,服用这类药物大多会造成肝损伤,其他的三种药物是用来保肝的。”江清欢说完,又将报告翻来覆去的查看,喃喃自语起来:“但我觉得这份报告好奇怪。能看出你父亲也有高血压以及糖尿病史,但是没有任何的用药,这很不对劲。” 秦川墨没有说话了,一时间的信息量给他造成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他的双手连带着唇瓣在止不住颤抖,扑簌簌的让江清欢想起了秋风下的落叶。 轻飘飘的,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快要晃过去了。 “没有、没有,不可能。他的身体一直很健康,不可能有这种情况…” “会不会是那个时候你在国外,没有及时发现?” “不可能的,江清欢,不可能的,我每周都会和我的父母进行视频通话,根本,不对,我爸身体就不可能出现不对劲的情况。但是,怎么会是这样子。” 秦川墨攥住报告的手微微加大了力道,江清欢看到他不适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也是,人在极度伤心以及崩溃的情况下,是会出现想要干呕的情况。 眼见着秦川墨整个人都快要陷了进去,她及时开口询问:“那你之前整理的时候就没有注意到这些吗?” “不、没有,不是的,我没有注意到,不对,我本来就没有看到这些。江清欢你知道吗?我根本就没有看到有这个文件袋的存在。”秦川墨的脸惨白,他的眼眶却因为这些事情而变得通红。 语气逐渐变得癫狂,江清欢听着他又在询问起自己,盯着那睫毛落下的阴影,她轻轻说道: “我相信你。” 秦川墨不作声了,他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直接瘫坐到了一旁的山地车座上。 几张报告又像是雪花般轻飘飘的荡到了江清欢的脚边,她看着垂头丧气的秦川墨,潜意识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推着自己要去安慰他。 可秦川墨情绪外露的实在是太厉害,江清欢不太擅长处理这类事情,她很少去安慰人。 于是她的思维开始发散,开始回忆起哥哥安慰她时是什么样子的。 措辞的话语还未说出,那边的秦川墨声音幽幽: “江清欢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文件袋之前是没有的。你也看到地下室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我整理干净了。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些,就像是有人硬塞进来的。” 他的语气越说越沉重,间或是夹杂了几声轻微的啜泣。秦川墨的眼神有些迷茫,他看着干净的墙壁,缓缓诉说了一件未完成的故事: “我高中的时候就去往英国读书,那时候这样的症状还没有这么明显。我还能很好的处理自己的生活,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完成学业后出去旅游。变故就是发生在了我上大学的那段时间,日日夜夜都被鬼缠身。不管是梦里还是清晨,只要我在,我就会被那些东西所困扰。” “我无法继续回归之前的正常生活了,什么法子都用过。家里请了高人说是姑奶奶生气了,于是我就在他们所挑选的黄道吉日回来重新叩拜了姑奶奶。虽然效果甚微,但总好过没有。但我必须时不时就得回来这里,来这里供香以及做很多我该做的事情。” 说至此,秦川墨的手无力地垂下。他握住了那枚造型奇异的车铃,随手摁下。 那车铃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在江清欢听来异常刺耳。回荡在愈发空旷的地下室内,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回声渐小,江清欢看着还在颓废的秦川墨。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光的缘故,他的脸上好像冒出了些许细小的绒毛,就连瞳孔都变成了灿金色。 江清欢不敢细想,很快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秦川墨还未注意到自己外表上的变化,只是自顾自开口了。应该是说给自己听,但江清欢感觉到了一道莫名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为什么文件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姑奶奶给我的吗?” 她对于秦川墨了解不多,更多的是将他当成了占比不多的童年玩伴来对待。 初中毕业后两人就分道扬镳,除了过节偶尔会群发点祝福外,其他再无交集。她时常会在朋友圈里刷到秦川墨的灿烂动态,但那也仅仅只是顺手点个赞的功夫,不可能因为这些而重新打开沉寂许久的对话框。 秦川墨的手又搭在了把手上,指节颇有规律的轻敲着,又喃喃自语起来:“不可能啊,秦恪的身体一直很好,也没有出现吃药的迹象,怎么会这样?” 江清欢默默听着,又顺手翻开了一本厚重的故事书。对于秦川墨直呼他父亲的大名已经司空见怪,反正父子俩的关系在她看来一直很古怪。 于是她顺着秦川墨的话说了下去:“你说秦恪啊,我对他的印象很不舒服。” 第42章 可以说非常不舒服,但哥哥教过自己话不能说的太满,所以江清欢采取了折中的方式。 秦恪偶尔会来乡下视察工作,但他也不会进入这栋属于秦家的房产里。他永远只是背着双手站在门口,神情阴郁。 江清欢只是远远看了她一眼,很快就跑回了家中。 她记得小时候自己看到了秦恪身后带着的扭曲黑影,他回来也只是打个过场。江清欢经常会在电视或是报纸上看过他的新闻,毕竟是冷血的企业家,对于秦川墨这个儿子来言,江清欢猜测他根本不会将这些资产拱手相让。 罢了罢了,反正都是别人的事情,她也没必要去掺和。 想到这里,面前的秦川墨又指了指几行报告,问道:“那这些药物呢?” “大部分是常规药。硝苯地平是降血压的,非诺贝特是用来降脂的。这些病到了那个年纪不注意的话是很容易得的,但是很奇怪,有用药史但是我从报告上来看,他却只有关于肺癌的…” “你的意思是这份报告极有可能是假的?” “我不敢保证。” 秦川墨不说话了,那几张报告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眼见着他又要发问,江清欢马上接口:“你还有什么问题全问了吧。” “好的好的,那我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这个植物神经紊乱是什么病?” 江清欢愣了会儿,在空白的大脑里搜索片刻后,直接回复:“我不是学医的,我是学药的,你不能对一个学药的要求太多。” “那我万能搜索吧。”秦川墨说着已经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他的手机亮度很高,已经高到了刺眼的地步。江清欢看着他飞快打开手机,又后知后觉的“咦”了一声。 “又怎么了?” “这里居然没有信号,不可能啊…” “没有信号?”江清欢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秦川墨紧盯着手机屏幕里不断出现的圆圈,干脆举起手机在地下室到处走动。 “不可能啊,地下室信号一直都很好。” 江清欢也顺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查看。刷新了半天,果然是一条消息都无法显示。 手机晃动,江清欢下意识地与旁边的秦川墨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点恐惧。 收拾出来的巨大古董钟被摆放在了一旁,上面显示的是夜晚八点整。 整点一到,从古董钟肚子里孕育成型的小鸟,撕开了最后一道隔阂。钟摆颇有规律的摇晃,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声响,那只金灿灿的小鸟发出了稚嫩的啼鸣。 小鸟的翅膀薄如蝉翼,随着钟摆的节奏,它神经质的颤动着,时而将头低垂而下,时而又将脖子与身体竖成了笔直的一条细线。 古董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那边的秦川墨已经忍不住了,他立马上前查看,试图关闭整个还在报时的古董钟。 江清欢走到门边尝试了一番,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被锁上,从里面根本推不开来。 她尝试性的扭动门把手,门把手进行到一半就感觉到被重物卡住。她随手找了一根弯曲的细铁丝捅入锁孔,可还未捅进去,就已经被退回。 铁丝摔落在地上,弯曲成了一个不完整的符号。秦川墨停下了还在修理钟摆的手,眯起眼眸看了下门外。 “外面有东西在压我们,直接打开是不可能的。” “什么东西?”江清欢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 “纸扎人,看起来数量很多。应该是来追我的。”秦川墨慢吞吞地说着。 从江清欢的视角望过去,那蔓延在他脸颊上的绒毛不知何时已经变长了不少,使得秦川墨的整体更像是一只毛发蓬松的狐狸。 “你还能看到什么?”她继续追问。 秦川墨摇了摇头:“看不到全部,只能依稀看到模糊的轮廓,不过也足够了。” “那我们怎么办?出也出不去,一直呆在这里吗?”江清欢冷不丁开口。 “不能怎么办。强行闯出去只会被它们吸食掉你的全部精气。当然,如果你真的能开门的话,我们就只能等了。等到我妈或者是林姨发现我们长时间不回家应该就能有办法。不对,这也行不通,因为现在处于现实世界的是我们的替代品,她们可能发现不了异常。”秦川墨嘀嘀咕咕着。 说这些话时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不过她也从这大段话里提取出了点线索。不管是在这里坐以待毙还是一股脑儿闯出去,结果都非常糟糕。 她摸了摸放在口袋中已经被捂到滚烫的小刀,直接将刀片推了出来,顺手插入了幽深的锁孔。 喀拉喀拉的声音把秦川墨吓了一跳,他急忙开口:“你在干什么?打不开的!” “我知道打不开呀,所以我玩一会儿。”江清欢无视了他的问话,继续面无表情的捅起了锁孔。 冰冷的刀片还未触碰到锁的内部就被强行退了下来,这一点她感觉非常新奇。 “你没有事情,我后天还得上班。”江清欢说着,已经又使劲将小刀插入了锁孔。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上班,你这人真是…”秦川墨一脸惊讶。 察觉到江清欢的目光落向了自己,他缓缓竖起了个大拇指。 眼见着他又瘫回了那辆山地车上,江清欢拔出小刀精准的丢到了秦川墨旁边的那堆书籍上,轻轻开口:“那你想办法啊,这样待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即便地下室的温度凉爽,可她刚刚特意查看过一番,没有通风的地方。整个地下室的空气并不流通,再加上还没有信号,再这么待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秦川墨无奈地拍了拍车把手,又眯起眼睛瞥向了门外。可他刚一眯眼,门外就传来犹如头撞墙的砰砰声。声音之大就像是重物落地,摔碎了身体又四处拼凑起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秦川墨的视线范围就快要缩小成门外的一条线后,他突然想到什么,直接拉开了还站在门边的江清欢。 “小心!” 尖锐刺耳的声音贯穿耳膜,江清欢借着惯性直接摔到了旁边的沙袋上,好在沙袋足够柔软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她被撞得有些晕晕乎乎,而落入耳畔的砰砰声不断,撞击的频率更为猛烈。 天花板上的吊灯闪烁的非常厉害,在这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江清欢看到不断有纸做的长条正试图从门缝里挤出来,蠕动张开的样子像极了波浪面条状的绦虫,正黏在地上匍匐而来。 秦川墨盯着窜出来的纸条,眉头紧锁,他冷静地解释起来:“不是我没有想办法,是因为我们这样闹出的动静太大,外面的纸人会发怒。门是能隔绝一切没错,可是如果没有这层阻碍,它们本就可以直接挤进来。” 江清欢静静听他说完后,又蹲下身子划出小刀割开了这些窜动的纸条。 意料之外的容易割断。一条又一条细长的纸条被她切割而下,露出的横截面也和纸张一样是弯曲的。 但是仅仅只是割断还不够,江清欢抬脚将还在地上鼓胀起身子的纸条踩扁后,又深深地碾碎了几圈,才轻轻抬开了自己的脚。 纸条碾碎成了粉末,再无刚刚的活跃恶心之姿。 想到办法是没错,但越来越多的纸条像是找准了这种方法,将门缝挤得是哐当作响。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还在吐出小鸟的古董钟,发现时间还是静止在了夜晚八点。 手机时间不变,秦川墨这会儿摆了摆手方才说道:“所以我说用第二种方法的结果少之又少。因为我们处在这个节点里,时间是静止的,而我妈或者是林姨是不会猜到我们现在位于地下室,因为她们在做这个时间段里做该做的事情。我们只能在这里…唔额!你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冰冷的泛着寒光的刀锋已经抵上了他的喉间。江清欢记得动脉的位置,也能看到秦川墨因为过度惊吓而混乱的呼吸。 如她预料之中的那样,秦川墨的瞳孔陡然缩紧,本就扬起的眼梢更是斜斜地飞了起来。眸子被拉长,变细,两点灿金色的妖异竖瞳,在昏暗灯光下闪着芝麻绿豆点儿光,直勾勾的盯着江清欢。 “你引我过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将门外的东西吸引过来吗?”江清欢的声音不高,却是冷而清晰,如冰雹般砸在了死寂的空气里。 “为什么?你得给我一个解释。”她顿了顿,唇边凝着一抹笑意,更像是嘲讽:“还是你早就算准了,以'哥哥'为噱头,一步一步将我引入这处陷阱吗?” 说话间,江清欢的目光并未离开那双妖异的竖瞳。头顶的吊灯还在不安地跳跃着,连带着灯源也时明时暗起来。 她紧盯着秦川墨那张逐渐变为模糊的脸庞,突然发现那面上的皮肉竟似春日水面的薄冰,正在无声地皴裂、融化,又在江清欢的面前扭曲塌陷,最后一点点重组。 蓬松细微的毛发如潮湿的苔藓,正静悄悄地从他光滑的下巴、脸颊,乃至是那俨然不成形状的耳廓处滋生蔓延出来,带着一种清新的湿漉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机。 第43章 江清欢眼睁睁地看着秦川墨在她的面前变成了一只狐狸。 不、不对,不是狐狸,而是嵌合体… 她后退几步整个人都倒在了沙袋上,刀面抵上脖颈处的刺痛使得秦川墨自喉间溢出了一丝压抑的呜咽。 他的手指神经质的颤动着,指端已经变成了兽类该有的尖细弯曲的爪勾。 兽的本相正奋力挣脱人形的枷锁,一寸寸、一丝丝的渗透出来,尚不纯粹的绒毛还在延生,江清欢盯着那道竖瞳,又暗自将刀面划下去几分。 “嗬嗬…”非人的沙哑喘息溢出了他的唇间,秦川墨却在这时勾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爪勾好整以暇的搭在了那狭窄的刀面。 “有话好好说呀,清欢。”尾音奇异的勾起,整句话的咬字特别的古怪。 她听到秦川墨剧烈的咳嗽几声,在她的要挟下缓缓道出了缘由。 “是,是我将你带过来的,也确实是起了几分将这些东西引来的心思。因为你身上的气息对于这些鬼怪而言实在是太香了太有吸引力了。即便林姨这些年来有在刻意替你压制住这些气息,可随着年岁的增长,你身上的味道只会越来越浓。” “这是你的命,江清欢,你摆脱不了的。嗬嗬,现在东西已经引过来了,我们都出不去了。” 秦川墨笑得越来越癫狂,趁着他分神大笑之际,江清欢直接伸手在他的脸颊边缘,狠狠揪下了一簇狐狸毛。 狐狸毛在她的指尖扭动,紧接着秦川墨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失声痛呼:“痛痛痛!!!” “为什么你不能吸引?” “可能因为它们把我当成了同类,精怪也是怪,成仙也是仙啊。”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秦川墨高傲的扬起了自己的下颌,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滑过了自己那早已覆上绒毛的尖爪手背,旋即开口了: “怎么,男狐狸精没看过啊?” ----------------------- 作者有话说:如果你知道我的哥哥死而复生,我的朋友是男狐狸精,我的…哎呀不说了。 总之巴拉巴拉,你也会觉得我的生活非常奇怪。 可是他们在我小时候是正常的,直到我上了初中步入高中,一切的一切都是很平静。 平静无波到和我每天必须在床上赖个几分钟的性质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我会在日记本里回忆往事,回忆起那些让我印象深刻又不愿忘却的事情。 我是个很恋旧的人,我好像在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喜欢收集小时候玩过的玩具,贴纸,还有任何的东西,以此来弥补我的现状。 我有一点点的缺爱,只是一点点。林姨和哥哥的爱很满,我很喜欢这种无微不至的感觉,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也能完全融入进日常生活里。 我很感激。 哥哥高中那段时间学业非常紧张(我记得这里好像已经写过,罢了罢了没关系,在写一句用来引入下文),他所在的重点高中的放假时间并不固定,基本上和现在的大小休是一样的措施。 用来解释就是一周是单休在隔一天是双休,说是双休也不贴切,因为下午就得返校需要上枯燥的晚自习。 卫晏池那会儿不住校,为了回家方便,祂的骑行工具也从原先的自行车换成了小电驴,小电驴后座被我贴心的放上了柔软的坐垫。因为每逢好不容易获得的假期,我俩就会出去溜达溜达。 我们这里可供消遣的娱乐方式非常单一,哥哥的朋友也会偶尔找到祂去游泳或是打球,我挺佩服祂的精力旺盛。因为在长期的学习压力摧残下,祂居然还有力气去做运动。 不过我没说出口,祂和朋友出去玩的前几天就会和我报备。哥哥的朋友我都认识,他们也都认识我,但我也只是偶尔去球场上看看祂打篮球。 球场太晒了,我会和我朋友选取一个折中的方式,比如说待在球场附近的甜品店里,或者就坐在休憩亭里看他们打。 我不喜欢太热的天气,哥哥打了一会儿就和孔雀开屏一样蹭到了我旁边。 赫赫,我不想理祂。 过于凉的水瓶贴在了我的脸颊,我被冰的一个机灵,顺手拿起了旁边的糖果盒子,就丢向了卫晏池。 “哪有你这样的,吓我一跳。” “我打完了。”祂说得轻巧,笑得灿烂。 “打完了?”我瞥向了球场里正打得热火朝天的成员,又将目光落在了卫晏池的身上。 “你被他们踢出局啦?” “什么话。”祂伸手又揉了揉我的头顶,拿过了旁边带来的球拍。 “走吧,要不要和我打羽毛球?” “我才不要。” “口是心非。”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35章 “没有见过。”江清欢实诚的摇了摇头。 “诶,你!”秦川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最后抖着爪子忍不住说了一句:“江清欢,我发现你就是太诚实。” “那又怎?你还是快点说说地下室吧, 我还得回去睡觉呢。”江清欢打了个哈欠。 见对于自己的异样变化丧失了兴趣后,秦川墨思索片刻,旋即说道:“然后我终于在地下室里找到了把柄。因为每当我在整理这些杂物时,门内的声音就会异常大,大到就好像响彻在了我的身边。不管是我开着门也好关门也罢,那声音经久不衰。”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这些突然冒出的文件才将它们给吸引了过来。” “我的猜想正是如此, 但很奇怪的是,你听,我们俩在谈话的时候, 门外又没有任何声音了。”说至此, 秦川墨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说的没错,门外很安静。江清欢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但从他们刚刚的经历来看,更像是门外的东西已经离开。 感觉更像是一处陷阱了。江清欢撇了撇嘴。 “我听到你这么想了。纸人都没有离开,只是从刚刚站着看变为了趴着,我也就纳闷了,它们也会感觉到累吗?你懂那种我刚刚一看门外,就撞入红色肉类组织瞳孔的惊悚感吗?” 江清欢眨了眨眼睛停顿片刻,然后开口:“不懂, 因为我没有这项特异功能。” 秦川墨不理她了。重新打开的手机屏幕反光,更将他脸上的绒毛照亮成了一汪汪油麦麦的稻田。 她觉得饿了,干脆也不打算追问下去。 长期处于密闭的环境会让空气变得稀薄,手机里没有流量与网更显得像是一块板砖,江清欢随手从整理好的书山里抽出了一本图画解压本,专心致志的开始了她的游戏。 彩铅与蜡笔颜色非常齐全,她随意翻开几页,才发现有几张画已经被涂鸦过了。涂出去的颜色完全超出了勾线的范围,更像是用来解压。 江清欢选择了一张植物花卉的图,将本子平铺在了地上后,耐心地进行涂鸦。 彩铅划过纸张弥漫开来的沙沙声,响彻在了静谧的空间里,也使得江清欢刹那间听到了脑海里迸发的声音。 好奇怪,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卫晏池的声音里溢满了焦急,又小心翼翼地夹杂了试探,轻盈的如玻璃弹珠撞着杯壁,回荡在了江清欢的脑海。 “宝宝宝宝,你在吗?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如果你能听到就好了。” 她还以为自己的听力也要出现了幻觉,可脑海里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甚至还在继续试探。 “宝宝,你在做什么呀,可以听见吗?如果听到的话,那能告诉我吗?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小时候那样?江清欢思考着。 她那会儿可没有发现哥哥还有这项功能,只是因为两人的房间实在是太近,所以江清欢就学着书上的方式做了个可以通话的装置。 两个纸杯一段长长的棉线,连通了两个房间,也让江清欢在深夜失眠时将听筒放在耳边,听到了哥哥低声轻念的小故事。 可现在不是这样的情况,卫晏池是完全在她的脑海里说话的。 四周寂静,江清欢下意识的集中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句。 [我能听到我能听到] 那边又沉默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失败的时候,骤然间,那边的寂静裂了壳。犹如初春融化的冰凌跌落屋檐,又像是甜腻的巧克力漾开在舌尖迸发出了新奇的滋味。 那声音越聚越浓,像是手指在叩击蓬松的棉花糖,那是江清欢最喜欢的声音,甜得令她发昏,又熟悉的让她感觉到悸动。 紧接着,她的姓名就被那熟悉的声音裹挟着,清清楚楚的传递到了自己的脑海中。 “清欢!太好了太棒了!”像是雨点噼啪坠落在地上,啪嗒啪嗒在舞台中央敲击出欢快的水花,江清欢听到了哥哥接连不断的喜悦声音。 她这才知道,这莫名的颤动算是心动的感觉吧。 哥哥的声音惊喜若狂,祂在不断称赞自己。简单的交流过后,江清欢愣住了。 第44章 这算是什么方式,用脑电波交流吗?感觉这样描述也不太符合。 她看了一眼旁边还在认真盯手机的秦川墨,间接的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别人听不到自己和哥哥的交流,好像在脑海里单独开通了一个用于和卫晏池聊天的频道。 得到这个结论的江清欢感觉无比新奇,这是前所未有过的体验。 她刚想继续交流,那边开心的卫晏池已经在体贴的絮絮叨叨起来:“宝宝,我今天在家做了好多事情。将你的零食架子补充了满满当当后,我才发现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一款牛奶饼干居然已经停产了。嗯,我还做了…对了,你有没有想我呀,不管你想不想,我都很想你。” “想你想你想你,想要抱抱和蹭蹭,你现在在做什么?” 江清欢思索着。这大概就是人类与非人的区别,至少哥哥之前很难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永远都是含蓄的如一叶盛水,会满,但绝对不会满溢出来。可现在,江清欢感觉这叶子上的水哗哗流淌,快要淌到她的脚边了。 脑海里哥哥的叮嘱还在继续:“天气热啦,我把之前你烧给我的东西都还给你了,谢谢宝宝还记得这些…” “等等,什么东西?” “那些衣服四合院纸币之类的,嗯…虽然货币不流通,但是也有汇率。至于其他的,好像不能直接照搬过来,只能有个模型。” “啊…宝宝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是、就是太久没有见到你了,所以很想念。在你面前,我总会这样。你在做什么呀?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就聊一些别的,好吗?” 江清欢努力消化完刚刚卫晏池说的所有话语后,环顾四周将自己现下的处境描述了一番:“我被困在秦家的地下室里了,门外有纸人在镇着,好像难以出去。对了,哥哥如果能这样和我交流的话,可以看到我的视野吗?” 说至此,江清欢闭上了眼睛。清浅的呼吸使得狂乱的心跳平复了不少,没有等待太久她就听到了卫晏池的回答。 “我试过了,不可以的。只能这样交流,对不起哦宝宝,我帮不上你的忙,对不起…” 又在道歉了。江清欢无奈。感觉哥哥每次道歉以后就会陷入一个无限的死循环里,她立即打断祂的抽噎,大致将现在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卫晏池。 哥哥在她眼里一直都是聪明的。小时候有不会的题目去找哥哥解决,得到的方法永远都是通俗易懂的,当然现在江清欢也可以这么做。 “我的方法是先尝试将门锁打开,如果成功打开的话,再直接用重物将门外一直在镇的东西甩走。虽然几率很小,但是可行。哥哥怎么看呢?” 江清欢没能等来哥哥的回答。她将自己的方法又重新剖开回溯了一遍,终是听到了卫晏池的声音。 祂在笑,以一种很癫狂的姿态在痴痴地笑。祂的情绪向来不怎么收敛,于是笑意过后,卫晏池轻轻说道: “你要开锁吗?我可以帮你。我记得宝宝身上带着刀子,我死后的每一天宝宝都会在身上带着那把刀,” 江清欢正惊讶为什么哥哥就连这个都知道的时候,脑海里又轻飘飘的落入了一句话。 “宝宝,你每天都抱着我身体里的一部分睡觉,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啦好啦,话不多说,现在宝宝需要我,我非常开心,但是这样破解的方法会有点痛,可以接受吗?”卫晏池仍然好脾气的说着, 凭着多年的默契,江清欢立马猜出了几分:“是不是需要用到我的血。” “你的血最好,不过用和你困在一个密室里的人也行呀,只是效果没有那么好。”哥哥的声音很温和。 顺着话语,江清欢看了一眼还在刷手机的秦川墨。 他并不知晓刚刚自己已经与哥哥来了一场头脑风暴的对话,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 江清欢蹑手蹑脚的挪到了他身后,才发现秦川墨在看小说。 小说的字体适中,背景是护眼的淡绿色,只是里面的内容她非常好奇。 “沉苏瑾的脸上露出了点异样,他眼眸湿润的抚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朝着面前的…哇塞,秦川墨你喜欢这种啊,难怪你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秦川墨吓了一跳,险些拿不住手里的那部手机。整个人都好像蹦起来了一样,一下子离了江清欢有几步之遥,颤抖着手不断眨动眼睛看向了她。 现在他脸上狐化的迹象已经消散了不少,只是眼睛仍然保留了兽瞳的样子。随着惊吓而竖起的瞳仁,连带着秦川墨都紧贴到了墙边。 “你怎么这样?” 江清欢撇撇嘴,朝他招了招手:“你别装了,我走过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吧。” 留下被戳穿的秦川墨不好意思起来,他迅速关闭了手机凑了过去问:“难道你想到了好办法?” “有了吧。我可以把锁打开,但是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帮助?能在我能力之内的,我肯定做到。” “我如果能把锁打开,锁一打开,你就把门外的纸人给撞出去,然后我们就能溜走了。”说着,江清欢用手指比作是两个小人,她在沙袋上滑动着。 “你看,你是这个,你踹了它们一脚…”她抬起了自己的食指,随后又在沙袋上慢悠悠的画了一个圈:“纸人的反应没有我们这么灵敏,这点时间足够逃跑了。” 秦川墨默默听着,直到最后,他指着江清欢竖起的指尖,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那如果大门是锁着的呢?” ----------------------- 作者有话说:我的童年非常充实圆满,有很多很多值得玩的趣事。 我指的是林姨从孤儿院里将我和哥哥接回来后,我们的生活就变得圆满了。 没有孤儿院里那么的压抑,每天也能吃饱饭,而不是喝那种没有几粒米的水粥,总之我在林姨和哥哥的照顾下,逐渐敞开了心扉。 我开始在太阳底下奔跑,开始无所顾忌的欢笑,还开始… 和我所熟知的人讲起我越来越多的趣事,我喜欢这样,这会让我有一种“活着”的充实感。 我从小就会想到一个固执且无法逆转的问题。为什么世界的视角是以“我”而展开的,而“我”在睡觉时,其他人又在做什么呢? 正如我的眼睛看不见自己的全身一样,我至今也不明白自己究竟长什么样子,是长得更像人们肉眼里的,还是从光滑的镜面里去打量自己。 这些问题越想越难以解决,于是我干脆不想了,专心致志和哥哥玩起了游戏。 我的童年玩伴不多,如今基本上还保持联系的也就只有秦川墨。因为两家人靠得非常近,所以有了如此的便利。 你问我童年喜欢玩什么?有很多很多,我会和哥哥在田埂上奔跑,去追寻每一只蝴蝶的品种,会和哥哥去镇里所有的游乐场玩具店,将这些全部玩耍完毕后,我也就困了。 我依稀记得哥哥背起了我,走在夕阳西下的小道上,四周很安静,落日余晖像是火烧过后的油画,迷迷糊糊睁眼时,我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哥哥的脖颈处还贴着我不知何时黏上去的贴纸,用手想要拨弄开这滑稽的贴纸时,身前的哥哥已经有所察觉了。 “你醒啦?睡了很久了。”声音很轻,祂又哼唱起了那首熟悉的旋律回荡在田间。 我终于将那贴纸扯下来后,又拉住了祂被风吹得飘飞的衣角,小声回答了祂。 “不,我还没有睡醒。” 就让我一直沉溺于梦中,回不去现在也好。 ——————《江清欢的手机备忘录》 第36章 “不会吧。阵法应该只有地下室这一片。不对, 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这可是你家的房子,而且我们进来的时候,我可记得你是锁了门的。”江清欢反问。 “我是清楚, 但我也不确定阵法啊。按照理说这座房子不可能有阵法的存在。等等,之前我爸有来小住过几天, 会不会是那个时候…算了算了,一时半会儿很难查证,你看看我有没有能帮上的忙,滴我就成。” “那你找找纸巾吧。” “纸巾?”秦川墨狐疑的开口, 但也没多问,只是起身去寻找江清欢需要的东西。 用来防身的刀实际上也只有美工刀大小,但刀锋与磨过的剪刀一样锋利。 江清欢之所以将这把小刀带在身上,是因为自从哥哥去世以后,她总感觉有除了哥哥以外的东西在家。如果要去努力寻找,又会发现根本找不到迹象。 再加之上班以后经常会因为盘点的事情导致很晚下班,一个人在夜路上骑行难免会有些害怕,所以这把小刀就一直跟随着江清欢直到现在。 小刀剥离了外壳,而找到纸巾的秦川墨走了过来。看到江清欢还维持着握刀的动作,他双手使劲在她的面前挥了挥,试图让江清欢停止思考。 第45章 “回神了回神了,你怎么在发呆?” 江清欢实际上还在和卫晏池聊天,目光所及之处感觉到了那越晃越欢的手掌, 她停止了与哥哥的交流,直接说道: “你别晃了,我没在发呆,刚刚在和我哥聊天。” “你哥?你哥不是、不是已经…” “嘘…”江清欢竖起了食指抵在自己的唇瓣,示意面前的秦川墨噤声。 只有在绝对安静的情况下,她才可以保证听清那端的哥哥到底在说些什么。 “哥哥你还在吗?”她又问了过去。 那边的卫晏池回答的很快:“我在。你要我说出那个方法了吗?” “可以。” 卫晏池的语速很快,快到就连江清欢都觉得祂像是在念叨某种咒语。祂在说这话时的音调非常奇异,咬字很怪,就像是在努力学习人类的发声基础,拼命模仿而造就的结果。 但江清欢听懂了,她大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后,这才将目光落在了秦川墨身上。 秦川墨的手上攥着两包纸巾,样子有些滑稽。他挪到了江清欢的身边,还是不确定的出声询问:“难道你,不对,你哥真的有办法?” “信我,还是你想继续被困在这里。” “信你信你,肯定信你啊。” “成,那你先帮我看看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秦川墨不说话了。江清欢看到他再次与之前一样眯起了眼眸。蒙昧原始、未经驯化的那种漂亮的眼眸,带着最初的兽性,合上成了两汪弯弯的新月。 他歪了歪头,仔细盯着门后的世界。下一秒,从胸腔里翻搅起的撕裂剧痛蔓延至全身,猝不及防的将他钉在了原地。 江清欢看到他像是猫科动物般猛然的躬身,旋即,剧烈的咳嗽声在这空荡荡的地下室里沉闷的炸开。 “嗬…咳咳,呃啊!”痉挛的手指死死抠住了衣角,江清欢发现秦川墨的指尖已经紧绷到了惨白。 每一次撕裂的咳嗽都好像是要将五脏六腑给活生生吐出来,她吓得将手放在了他的背上,轻轻拍动着,好借此来为秦川墨顺顺气。 喉咙深处涌上了熟悉的、带着甜腥气的温热,秦川墨慌忙摆手,却又忍不住张嘴喘息。 有血花喷洒在了地上,点点鲜红炸开成了诡谲的红梅。他的唇边都沾染上了些许鲜血,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它们、它们看到我了…”回应她的是秦川墨那气若游丝的声音。紧接着他用抽出的纸巾细致的擦拭完唇边的血水后,缓缓补充上了一句:“我再一次望过去是一片猩红。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是它们颜料涂抹的眼睛。” “是障眼法?” “对。我一开始居然没有看出来,只是说纸人趴在门边,但实际上我们面前的门说不定不是门呢?”秦川墨抬头,朝着她惨淡的一笑。他的唇瓣已经近乎惨白,扯出的笑容也堪称勉强。 江清欢收回了还在拍着他背的手,将自己的方法告诉给了他:“我的方法是用我自己的血去破除障眼。因为你之前说过它们会将你认成同类,那么血应该也是相同的道理。所以用我的血对它们而言吸引力更大。” 说完,她将小刀调整好角度,划开了自己的指腹。 血珠渗出,这点疼痛类似于抽血,感觉也就那样。涌动的血液从划开的伤口里滑落,像是不断冒出泉水的狭小泉眼。 很快将自己的血液涂满了小刀后,江清欢朝着秦川墨伸出了手:“纸。” “给你给你。”与刚才的狼狈相比,秦川墨稍稍恢复了些许。 纸巾被卷成了长条状,包裹住了自己的手指。江清欢深吸一口气,屏蔽了所有疼痛感官后,又嘱咐一句:“现在你不要来打扰我。” “好好好。” 她又站在了门边,双目紧闭,以一种相对怪异的姿势再度打开了与刚刚的连通频道。 “你还在吗?” “我一直都在呢宝宝,我一直都在等你,一直…” 恰当的忽略了哥哥甜到发腻的语气后,江清欢开门见山:“现在你告诉我方法。” 淡色的血液将小刀染成了薄红,卫晏池的轻笑落入了脑海,犹如石子坠在湖面,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宝宝,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的魔方吗?魔方也有还原的秘诀,这个也有。你看这把小刀和准备打开的锁孔,将小刀抵在最上面就是关键的节点,顺时针拧三圈,然后再向上…” 话音说到最后却是越来越模糊,哥哥的声音不知何时在江清欢听来非常催眠。她感觉现在自己有点困了,整个人都东倒西歪,站不住脚跟。 而站在一旁的秦川墨看得非常清楚,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的情况下,他能看到本来闭着眼睛的江清欢陷入了休憩状态,却又在某一个节点陡然睁开了双眼。 再次睁开眼时,秦川墨发现她那眼睛就像是一口沉闷许久的古井,平静无波,刻意放缓了呼吸的江清欢,使得秦川墨能听到她吸气,吐气的轻微声响。 太缓慢了,拖沓到令他感觉到心慌。 白生生的手缓缓抬起,触碰到了那光滑的锁孔。一丁点的轻响,指节扣在了门锁表面,发出了蛇信的吐息。 秦川墨的脑子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熟悉的动作让他想起了卫晏池。的确,是卫晏池没错!小时候他们三人一起玩耍时,卫晏池总是习惯性的在开锁时抚摸自己的小指。 已经尘封在悬崖深处的记忆又被重新唤醒,面前的江清欢还在动作。那把惯用的小刀幽幽的闪着点荧光,直接反转了刀尖,懒洋洋的抵在了锁孔。 她看也没看,将整把小刀没入了锁孔内。开启的大张的嘴将这刀身完全吞噬,秦川墨在这死寂的氛围里蓦地听到了一声轻响。 “咔哒。” “咔哒。” 突兀的一声脆响,昭示着那根本无法打开的锁被彻底释放。 小刀又被重新拔了出来,上面忽的淋落下了一层新鲜的、艳红的血珠子,哗啦啦哗啦啦全都如跳跃的雨点,蹦跳到了秦川墨的脚边。 江清欢,不,应该算是卫晏池吧,眼睫哀哀的垂下,盯着那已经流淌了一地的血红。 她的指尖伸出,弯曲到了一种令秦川墨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第一处指节完全贴近了掌心,那指腹的皮肉看着如饺子皮般极薄,弥漫着一股让他心惊的惨白,近乎透明的色泽。 指腹慢条斯理地抹开了沾染上指尖的鲜血,完全擦拭干净后,她爱怜的将弯曲的手指抵上了自己的唇瓣。 干净的手指黏连在唇上,秦川墨看到“江清欢”阖上了眼睛,一枚吻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指尖。 锁开了,门还未被彻底推开。 身侧的江清欢再度陷入了沉睡,呼吸沉稳。 江清欢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像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的主角,一直在孤海上飘荡,浮浮沉沉,始终找不到落脚点。 过于暗色的天空好像下起了大雨,雨滴打在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江清欢将手抵在额前,想要抬头望向天空。 分裂而开的天空中乍然浮现出了一丝光明,她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 江清欢,江清欢! ! ! 一直在呐喊着,一声又一声的穿透耳膜。她漂浮在自己的小舟上,又晃荡不止的听着声音飘飘忽忽。 刚刚自己这是怎么了,感觉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浑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不对,不对! ! !她还和秦川墨被困在了地下室内! ! ! 江清欢下意识地睁眼低头,那把小刀已经稳稳当当的插在了锁孔内,秦川墨的声音正从自己的身旁传来。 秦川墨一脸担心,江清欢将小刀从锁孔里轻松拔出,喃喃自语:“锁开了。” 对,锁开了。 “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清?”秦川墨疑惑地询问。 江清欢机械的转头,望向他后启唇:“我倒数三个数…” “三、二…”话还未彻底说完,她就用肩膀抵住了门边,大力将门撞开。 灌入的冷风将她迷糊的脑海彻底吹得清醒,将门打开到足够的空间后,她朝着门里的秦川墨呐喊:“你快冲。” ----------------------- 作者有话说: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 胆大鬼,胆大鬼,胆大鬼。 怎么都附我身上了,结果还只是亲吻一下指尖。 卫晏池,我真的又要在日记本里夸一下你的可爱了。 我和祂从小到大, 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彼此的脾性还有生活上的小习惯,早已知晓了个透彻。 比如哥哥每天在睡前都会看书,再比如说开门时切蛋糕时都会习惯性的弯曲小指,只是一下,可我记得非常清楚。 我曾经问过祂,为什么需要这么做,祂只是笑笑,和我说这算是身体的本能。 第46章 我才不相信这种拙劣的说辞,于是我也学着祂的样子睡前看个十分钟的书。 挺好的,效果挺好的,更容易入睡了,比我催眠的化学课来的效果还要好不少。 再比如说学哥哥的样子,手腕上也挂上几条皮筋,结果很明显。 暑假的时候,我偶尔会起早去早市上吃美味的早饭。当然,卫晏池是那种勤于锻炼的人,祂假期少,起得早,我合理怀疑祂的生物钟也和上学时间保持了一致。 于是吃饭的时候,我顺理成章的取下了放在手腕上的那几条皮筋,利落的扎起了自己的头发。 我看到了哥哥伤心挫败的表情,祂的脸上溢满了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卫晏池,你什么意思?”我到这个年纪时,已经很少唤祂哥哥了,即便是卫晏池无奈说我是“没大没小”,但我无所谓,我继续叫。 卫晏池掀起了袖子,朝我露出了几条我都不知道何时买的皮筋后,就小声和我说:“你以前都是找我要的,包括纸巾和消毒水也是,其他你需要的东西我都带着。” 我看着那几根颜色不一的皮筋晃荡在祂的手腕,莫名感觉有些好笑。 慢吞吞解决完今天的早餐后,我又补充了一句:“饭钱我之前已经付过了。” 然后,我看到了卫晏池古怪的眼神。祂的视线闪躲,始终不敢和我对视,使得我又忍不住问: “哥,你想表达什么?”(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才会怪里怪气的叫祂“哥”) 卫晏池突然托腮,笑容明媚的望向了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更加懂事了。” 我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火速朝祂后背拍了几下。 “你好恶心,这会儿说这种话。” ————《江清欢の懒得写的日记》 第37章 涌入的纸人很快将仅有的门口堵得密不透风,得令的秦川墨奋力用胳膊肘冲开了还黏在门边上的纸人。 直到开辟了一条狭窄小道后,他才忍不住吐槽:“江清欢你怎么倒数的方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江清欢来不及和他解释了,朝着远处挥了挥手:“快跑!” 月光倾洒而下,她记得进入地下室之前秦家的灯光明明是全部打开的, 可如今只有苍凉到无法照亮面前道路的月光。 视野受阻,使得江清欢很难看清前面的道路。 秦川墨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自己的身前,他不知从哪里顺走了一个兔子灯,拽在手里摇晃着说道:“你跟着我走吧,我视力比较好,而且对于这块熟悉。” 江清欢点了点头,秦川墨的步伐很快,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大理石的地板踩在脚底, 江清欢特意看了一眼刚刚逃出的身后。 那些被撞倒的纸人重新爬起, 直立起了身子继续追赶他们。少说数量也有四五只, 见他们早已逃离地下室, 江清欢也得以窥见到了显露的门口。 那是之前他们所待在的地方,从外观上来辨别的确是地下室没错。可是没有门,地下室没有门,只有一个类似于带锁宝箱的东西,随着她的视线在那里神经质的摇晃。 没有门, 可待在地下室时却一直被“门”的问题所困扰,这样的障眼法让江清欢后知后觉的感到毛骨悚然。 刚刚她难道就一直在这宝箱里吗…联想到之前感受到越来越稀薄的空气,江清欢想起了哥哥告诉过她的开锁方法。 那种方法看起来真的好像就是在打开密码锁… 江清欢发现自己又听不清哥哥的声音了。 她知道自己一旦被外界干扰或是出现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就会听不到祂的声音。 但眼下也不是思考起这个的时候,她抬头凝视着黑暗里望不到头的楼梯,清晰地记得位于最底层的地下室,只有几节楼梯的距离就会到达一楼。 为什么会这么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台阶,前面带路的秦川墨真的还是他自己吗… 江清欢漫无目的继续跟着秦川墨在这台阶里绕圈圈,终于在不知走了几圈后,她看到身前的秦川墨惊恐的回头,那兔子灯里的光亮不断闪烁,摆出了一副就快要熄灭的架势。 秦川墨的双眼睁大,他颤抖着盯向了手中的灯笼:“为什么会找不到出口,这灯笼明明是电子的,怎么可能会熄灭。” 他的喃喃自语落在了江清欢的耳畔,趁着他愣在原地的间隙,她直接夺过了秦川墨手中的灯笼,使劲往前方的黑暗里一扔。 “啪嗒”灯笼掼在了地上,内里的灯芯摔碎了一地。明灭的灯光里,江清欢看到前方的黑暗终于变为了清晰的出口。 原来刚刚他们不是在原地打转,而是重复着上楼下楼的姿势,不知走过了多少遍。 不过好在因为灯光的照耀,也使得江清欢一回头才发现纸人已经站立在了自己的身后。 纸人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过于夸张,她回头就看到纸人已经举起了自己的双臂,往前伸直如一条笔直的线条,那纸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江清欢看了一眼大门的位置,紧锁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彻底打开, 不过好在大门是开着的,两人直接冲出去后,将已经探出手的那些个纸人反锁进去了。 门内的东西将墙壁拍打的啪啪作响,江清欢的心跳如擂鼓。 刚刚飞快奔跑的后劲终于显露在了身上,她感觉自己快要干呕了。 心在狂跳,眼前一片模糊。她将手撑在旁边的墙壁,浑身都不舒服。比跑了两圈八百米还不舒服的身体,令江清欢只能站在原地闭上眼睛缓缓。 旁边的秦川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表情,甩了甩手声音断断续续:“终于甩开它们了。” “等等…”他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紧锁的大门,又意识到了什么,旋即开口:“我们进来的时候,我记得是将门给锁上的。” “啊?”刚刚缓过来的身体又逐渐变得冰冷,江清欢睁开眼睛看了眼秦川墨。 四周寂静,她能听到房间内的东西仍然没有停止自己的作弄,颇有一种不把房子门破开,就不会消停的架势。 可外面难道就一定是安全的吗?家里又难道只会有一个“门”的存在吗? 江清欢不清楚。剧烈的运动下,头脑灌入了大量接收到的消息,她一时间有些迷茫。 月光充当了最为简便的路灯,秦川墨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眼他家的别墅。 毕竟从小在这里生活了有一些年头了,所以他还记得家里那些未变的装修与摆设。 他看到家里的灯被全部打开了。 开放的阳台上,纸人探出了自己纤长的脖子。扭曲光滑的、不带有一丝褶皱的脖子垂直落在了地面。在贴合上地面的下一秒,已经飞速奔来,准备缠绕上了江清欢的脚踝。 “小心!”秦川墨立即开口。可他离江清欢有些距离,等到他跑过去时,那脖子早就已经… 江清欢听到了他的声音。她的手指还包裹着那层纸巾,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地面。 脖子,扭曲如面条的脖子,光滑如米线的脖子正朝着她抬起了圆柱般的顶端。江清欢没有看到纸人的头,那只是一根没有任何污点的脖子。 是脖子还是肠子,江清欢更加的迷茫。 可那将自己环绕成圈的脖子只是抬起了没有骨头支撑的横截面,像是小狗嗅闻那般围绕着自己的包不断贴近又离开。 江清欢记得这包里放着那本林姨交给她的本子。脖子应该是对这个感兴趣,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不断在地上蠕动着,留下了一滩滩被雨水打湿地面后的深色痕迹。 没什么攻击性但也会造成威胁。江清欢悄然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那脖子像是眼镜蛇一般倏地直立抬起,张开了位于两旁的皮褶。 不、不对,那仅仅只是两个硕大的肉瘤而已… 那肉瘤散着如萤火虫般微弱的光芒,或明或灭的吸引着视线。 她下意识地抽出了那把放在包中的刀,准备开始切割。 刀子往上竖起,江清欢正思考哪里下手会比较完美一点时,那边的秦川墨已经拿来了一个打火机。 “啪嗒啪嗒”打火机被不断点亮熄灭,他朝着还在探过来的脖子,扫过去了一点火光。 火光幽幽,江清欢才发现那打火机里的火焰是蓝绿色的。 奇怪的、有些倒胃口的色泽。 那蓝绿色的火舌卷起,豆大的一簇蒸腾光芒,烫得面前的纸人却是簌簌一抖。方才还在不断扭曲身体的脖子,已经悻悻地退回到了阳台里。 薄薄的纸人身躯在风中打转,江清欢抬眼望去,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纸人就会被风吹落到了自己身上。 纸人呜呜呼呼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相同的描摹着胭脂色彩的扁平面孔上,齐生生的绽放出了一模一样的笑意。 那张永远不会开合的嘴此刻却是大开,露出里面用墨笔勾画的尖齿,抖动着身子发出了绵长的声音: 第47章 “回——家——呀——” “来——玩——呀——” 一声叠着一声,交织不断的响起,此起彼伏的让江清欢想起了田间吱哇乱叫的癞蛤蟆。 秦川墨定了定神,他倒是不会被这些所困扰,但是从视觉上来看造成的精神污染让他的感官有些崩坏。 手中的打火机是以前特意找大师开过光的,他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将打火机放在了江清欢的面前,解释起了作用:“打火机不能一直开着。上面的火苗越小就说明周遭的鬼祟越多,要快撑不住了!” 江清欢定睛一瞧,眼下那蓝绿色的火光已经微弱如火柴。纤细孱弱的一丁点光亮,甚至不足以照亮脚下的方寸之地。 她抬头看向了远方,又摇了摇头:“不能回家,看不到路了。” 秦川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所有的道路都已经被迷雾所覆盖。隐藏在迷雾里那隐隐绰绰的黑影张开了身子,诡谲的色彩实在是… 令他感到惊悚。他不敢再看,又挪了点步子靠着江清欢更近了。 无心去处理其他的杂事,江清欢的神情非常认真,她道出了自己的结论:“这些纸人应该是想要我包里的东西。” 隔着包的布料,她都能摸到内里的笔记本已经越发的滚烫。 刚刚在地下室时她已经翻阅过了一点。但是每当她打开想要仔细阅读时,门外拍打的声音就会越来越响。联想到刚刚脖子的蠕动,她也就基本断定了是本子的问题。 打火机的光亮已经越发的微弱,阳台上的纸人甚至已经仰面躺在了那高高的栏杆上。 秦川墨将打火机举了起来,在这一丁点随时可以熄灭的光亮里,江清欢在快速翻阅着这记载了各种鬼怪的本子。 不是这一页,也不是这里…她记得之前明明看过了纸人的相关介绍,可是现在页数庞大,每一页都是图文并茂的详细记录,她已经尽可能的花费最少的时间去寻找方法。 静下心来,静下心来…她仰头深呼吸,借此来平复自己神经质颤抖的手。 “啪嗒”头顶的光熄灭了,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月光无法照亮这片门前,黑夜里,江清欢再度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触碰上了自己的脚踝,她想应该是之前的那条脖子。 她看不到所有了,在秦川墨越发急促的呼吸声里,镇定开口: “拔下它们的舌头。在舌头最中央的位置有个命门。撕下符咒再度塞回它们的肚中,会重获新生。” ----------------------- 作者有话说:扭曲的黑影,掉落的人头。我小时候还只是畏惧它们,避而远之,不打算与它们接触。 这些东西通常到了早上就不会猖狂,而夜晚时分,我就会借此躲到哥哥的房间里。 我不知道祂的房间有什么珍宝,也不知为何躲到祂房间我就会睡上一个好觉,再没有这些东西的纠缠。 即便是门被那些东西拍打的框框作响,可我也只会蜷缩进哥哥的床上,卷走祂所有的被子后,又拿走了祂的一切,安心的享受起卫晏池的完美服务。 直到长大了一点,林姨将我的阴阳眼封住,我完全就可以像个正常孩子一样生活。 我可以一个人坐车去上学,也可以一个人溜达回家,回家的路上手里会攥了几根校门口小卖部的淀粉肠,或是几小包的零食,然后慢慢悠悠的晃荡回家。 这时候哥哥就不愿意了,我们在同一所小学上学,放学时间也各不相同。我放学时间通常很早,不过那会儿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有晚托班之类的东西存在,所以我在和哥哥商量了以后,干脆直接在他班级门口等祂了。 不过这样长时间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哥哥最后一节课经常是班会之类的,有半节课祂都会开小差瞟向窗外,于是我采取了个折中办法,去校门外的小卖部等祂。 小卖部的店门口为了吸引客户摆了好几把椅子和桌子,等我吃饱喝足作业也解决了大半的时候,哥哥终于放学了。 我嚼着水果卷,看向了气喘吁吁的祂。 “坐在这里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哦,别人问你家住哪里也不要回答…”祂又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听了不知多少遍的话语。 我懒得理祂了,将作业全部收拾进书包后,就对着卫晏池开口了:“哥,晚饭我想吃蜜汁山芋还有丸子汤还有…” 去,你去给我炒几个菜! 唠叨声停止了,卫晏池边答应着边将我的书包也一并挂在了祂的肩膀,然后和我说起了学校里的趣事。 祂所在的班级里都知道祂有个妹妹,一放学就跑出门已经成为了惯性,所以放学路上我总能看到哥哥的好朋友和祂打招呼,或者是开着玩笑,相约晚餐过后一起出来玩。 我听到了哥哥拒绝的声音,还听到了祂的问话。 “那你明天想吃什么?” 明天吗?明天的事情我还没有想好,后天再说吧。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38章 紧跟其后的是脑海里响起了卫晏池的赞叹。 “宝宝好厉害,宝宝好棒,居然能想到这么做。”诸如此类的话语。 因为自己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冥冥之中江清欢竟然还是能听到哥哥的声音。 无视了脑海中还在不断称赞的话语, 她追问下去:“那现在呢,你能看清我的视野吗?” 夸奖稍稍迟疑了半秒, 很快给予了答复:“不能,我只能感受到周围的环境。” 并没有聊上几句,旁边的秦川墨已经开口了:“那按照这样的方法,我们是不是还要开门进去?” 他的视线从刚刚的模糊转变为了清晰。黑夜里, 秦川墨的视力很好,能看清眼前的一切,包括门内。 “如果不想进去的话,可以等它们下来。”江清欢接着又补充上了一句:“但我看不太清,还是得需要你的帮助。” “包在我身上。” 秦川墨说得很满,江清欢顺手将那本打开的本子合上又放回了包中。 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脚边离开了,蠕动到地上的沙沙声响根本无法忽略。声音由最初的细微逐渐增大,随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冰冷气息。 江清欢放缓了自己的呼吸频率, 与秦川墨对视了一眼。 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率先出击。 冲撞房门的声音小了不少,江清欢将手紧贴在门上时,蓦地想到了林姨。 林姨的技法很高超。她能只凭手的感知,就能察觉到门内的一切。 但江清欢做不到这样。将手抵在门上感受了半分钟,她朝着秦川墨点点头。 [可以开门了,门后没有东西。 ] “嘀嗒”锁再度被打开,伴随着好听的乐曲,门被秦川墨拉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颤颤巍巍的一道光亮撒落了下来,开启的瞬间江清欢感觉阴风阵阵。 有双柔软无骨的手缠绕上了自己的脖颈,手指轻触的朦胧让江清欢觉得很痒。紧接着,她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不是自脑海里传来的,而是萦绕在耳畔,像是在含住自己的耳垂诉说着脉脉情话。 “没关系,我会陪你。” 好奇怪,分明是一道妙曼的女声,但江清欢就认定了是哥哥在自己的耳边说话。 到底是咬字的方式还是说话时奇异上扬的尾音使她这么笃定,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脖颈处的柔软触感还未消散,她想再度去询问,可女声已经停止了说话。 室内灯火通明,所有的灯光一并打开,所有的纸人都朝着江清欢露出了微笑。 旁边的秦川墨应该是说了几句话,江清欢盯着他不断蠕动的嘴唇,没有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纸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刚刚逃离时看到的七八只数量,现在粗略估计增加了一倍都不止。 江清欢摸了摸放在包中被本子传染到滚烫的小刀,和秦川墨选择了分开行动。 她对于秦家的装潢非常陌生,只能待在一楼进行简单的消杀工作。 纸人不会如人类那样走路,模拟下来的状态只会使得整个身子都变得东倒西歪。步伐缓慢,所以江清欢很容易就可以与它们拉开距离。 灯光有些过于刺眼了,江清欢得眯起眼睛才能发现,有更多的纸人从楼梯上颠颠的下来。它们的走动底盘非常不稳,更像是被风吹过的气球,轻飘飘的就要飘往江清欢的脚边。 悄无声息的靠近,然后再贴上它们的脸颊…一时间,江清欢的视野里满是纸人过于鲜明的色彩。 它们有嘴吗?她反问。 有的,从脸上看实际上是狭窄的、嫣红的一条缝隙。 纸人站定在自己面前不动弹了,江清欢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高大耸立的豆芽菜,正准备从袖口掏出那把刀。 从哪里开始是舌头,又从哪里开始才是刚才看到的尖齿裸露的位置… 她在思考,可面前的纸人还是在维持不动弹的模样。 第48章 江清欢开始行动了。她伸手撕开了纸人的嘴,那触感就像是用手拉开衣服的拉链。很久没有润滑的拉链在拉开时总归会有些卡顿的,现在亦是。 嫣红的色泽消失了,江清欢看到了幽深的洞口。尖利的如小米粒般的齿也消失了,她只看到了摊开在她面前的,和脖子相似长度的舌头。 一直垂到了地上。 摊开在了她的眼前。 纸人没有攻击的倾向,甚至只是将舌头黏在了地上,一层又一层堆叠着,盖上了和五花肉相同色泽的被子。 江清欢拿起了小刀,从这光滑的表面轻柔地碾了过去。 触感实在是太柔软了,竟和人类的舌头一样,散发着温热的温度,带着点湿湿的潮气,让她感觉到不可思议。 刀锋深陷了进去,她暗自加大了点力道,入手的感觉不像是自己在切割开它的舌头,而像是在均匀的划开一块颤巍巍的凉粉。 纸人没有声音,更没有说话,过于狭长的眼眸紧盯着江清欢的一举一动。 “啪嗒”舌面被切开,从断口处扯出了一点湿滑的水丝,但如此描述也并不贴切,更像是缠绕了许久未清理的蜘蛛网。 半截舌头的长度还是很令江清欢惊讶,她借此机会,努力将手捅入了纸人的喉咙。薄薄的纸扎竟也会有如此狭长的通道吗? 她不清楚她也不明白,手指在冰冷的可能被称做“喉间”的地带反复刺探。 江清欢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将手臂尽可能的探到最深处。 搅着搅着,那不知何时消失的熟悉女声又过来提醒她了,这次倒不在江清欢的耳边,而是在她的脑海里。 “还要再往下一点点呀,再往下一点就可以找到了。” 鼓励的语气,黏腻的盘旋。江清欢没有回应这道女声,由着清浅的呼吸一直在脑海里泛起涟漪,也只是遵循着指示,又将手伸入了几分。 嗯?薄薄的轻飘飘的东西,她的手指勾起,将那东西迅速捞起放在掌心一瞧。 还真是之前本子里记载的符咒。只是符咒表面的图案不知是不是因为岁月的侵蚀太久,内容早已模糊不堪。 由不得她思考这些了,将符咒拿到后,江清欢就干脆利落的用小刀划开了纸人的肚子。 纸人的肚子里还是纸吗?答案并非如此,它的肚子是空心的,和它整个身体一样飘忽不定。 用相同的方式陆陆续续解决了好几个纸人后,刚刚提醒的那道女声却又消失不见。 随着纸人数量的减少,周围的一切都在恢复正常。 灯光不会是明亮的,地上一片凌乱,她能看到刚刚被肢解的纸人尸体铺满了一路。 而江清欢正站在中心,看着一只又一只倒下的纸人化为了碎屑。 最后一只消灭后,她早已支撑不住。不管是切下舌头还是寻找符咒,两者耗费的精力实在是太多。 而楼上的秦川墨终于姗姗来迟,他身上沾满了碎屑,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比江清欢好不了多少。 灯光是关闭的,窗外的月亮再度攀爬了上来。江清欢发现自己和秦川墨正站在门口,她在彼此的脸上读到了迷茫。 她回头看去,通往家中的路又变得敞亮。 迷雾散尽,显露出了乡下独有的夜景。空气清新,四周寂静。江清欢听到了秦川墨的声音。 他说:“我得回去看看。” 秦川墨的面色惨白,就连走路都和纸人一样摇摇晃晃。可他踉跄的打开了门,江清欢已经懒得动弹了,随着视线看到了门内的景象。 那尊华贵的狐狸雕像摔碎在了地上,色彩斑斓的碎片炸开在一地,像是一块又一块拼凑不成完整乐章的音符。 江清欢看到秦川墨猛地扑了过去,直接跪在了地上。跪下的声音很响,就连膝盖撞进了碎瓷里,他都并未察觉。 没有痛感的,这些是没有痛感的…秦川墨抱着雕像碎片嚎哭起来。 这是江清欢第一次听到他哭得如此伤心,丝毫没有遮掩的哭声很吵,像个破锣,声音嘶哑着从喉咙深处扯了出来,伤心的悲哀的难过的,多种情绪蹂躏成了一团,使得这哭声更加扭曲。 江清欢远远地看向了他。秦川墨的身体剧烈抽动着,徒劳的将地上的碎片全都拢到了自己的怀中。 碎片刺进了裸露的皮肤,密密麻麻的血珠渗透而出,他丝毫不顾,只是在哭泣着。 江清欢看到在那碎片的内里露出了一缕用红线扎成一起的头发,黑黑的细软的,像是卷过的金针菇。 那是秦川墨的头发。 江清欢的眼皮又开始不自在的抽动了,顺手给他递过去了柔软的餐巾纸后,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随便打扰人比较好… 她权衡再三,准备回家了。漫步在狭长的小道上,江清欢抚摸着路边摇摇晃晃的熟悉狗尾巴草,又听到了那道消失的女声。 这次的声音不是落在耳畔更不是在脑海,她能感觉到晚风轻吻了自己的发丝,将扰乱的发丝重新别在了自己的脑后,女声轻笑着抛出了个问题。 “你知道他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吗?” ----------------------- 作者有话说:不喜欢放假,和喜欢放假,这两者是矛盾的。 放假也就意味着我可以玩手机玩电脑,可以熬夜到很晚(虽然基本上都是熬到十一点,就被哥哥催去睡觉)。 但同时也意味着我有相当多的作业得去完成。放个三天假期,堆起来的卷子都快成了千层蛋糕,更别提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材料需要去完成。 老师还说放假了要注意安全,去外地玩的同学也要记得报备。 笑飞了,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去做这些。 我和哥哥的放假时间不固定,但是写作业的时间是固定的。假如祂今天还要练琴的话,我就会抱着作业磨磨蹭蹭的蹭到了餐桌上。 客厅里有个大空调,比起在房间里开小空调,我还是喜欢挨着哥哥处于同一个房间里。 一张大桌子,本来是面对面奋笔疾书各自的作业的,写着写着,我就挪到了哥哥身边。 祂的作业比我的几倍还多,假期却是只有一两天的时间。偶尔写东西卡壳了,我就会去观察哥哥。观察祂的笔袋祂的道具祂写作业的姿势,直到哥哥被我盯得无奈了,放下笔来询问我。 “怎么了,清欢?” “借一下你的橡皮。” “又怎么了,清欢?” “我的黑笔没油了,偷一支你的。” “怎么会是偷呢,我之前给你买的那套黑笔,放在你的抽屉里了。” “哥哥你在写什么?” “物理化学。” “哥哥我要你的修正带,哥哥老师布置了听写作业,哥哥哥哥…” …… 卫晏池无奈地搁下了自己的笔,祂其实已经将这几份试卷完成了,看着我继续一口一个的样子,摇了摇头指了指我的本子。 “听写是要我帮你,还是你自己完成?” “当然是你啦。我自己写得那还叫听写嘛,那叫作弊。”我撇了撇嘴。 卫晏池点点头,拿过了我的课本。 我也是后来才晓得,原来班里大部分人的听写还真是开卷抄书。那我这么多年来让卫晏池给我报单词,认认真真默写批改算什么? 嘻嘻嘻,算祂美味。 ————《江清欢带锁的日记本》 第39章 “不知道。”江清欢如实回答。 那女声轻轻笑了笑,又接着开口:“好孩子你怎么这么诚实呀…不过,我就是欣赏这样的你呢。” 脆吟吟的笑声过后,她继而解释道: “是因为他的一条命没有了, 以命抵命。刚刚在和纸人打斗的时候,他的替身已经用完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有一条命了。哎呀呀,真可怜。” 嘴上说着“可怜”,可女声没有流露出丝毫同情的架势。她只是发表完自己的独到见解后,继续和江清欢分享了一些之前的对付纸人的方法。 江清欢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看着脚下冒出的几块凌乱杂草,冷不丁问道: “那你又是谁, 你是属于哥哥身体里的一部分还是全新的…” 女声没有再说话了, 江清欢发现往往问到关键节点的时候, 女声就会象征性的逃避。 现在,任凭她怎么呼唤,那道妙曼的女声都没有再度出现。 道路很窄, 没有走太久,江清欢就回到了家。 小黑正趴在门口晒着月光,见江清欢来了,疯狂摇晃的尾巴也很快垂了下来。它打了几个喷嚏,又挪到了离江清欢很远的地方。 江清欢想要顺手摸一把柔软的狗头,可小黑直接将脑袋撇开,没有得逞的江清欢只好拉开了房门,站在了客厅。 柳烟与林姨对于她的到来非常惊讶,林姨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还是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去散步吗?” 第49章 江清欢摇了摇头,将发生的事情全部汇成了一句话:“我们刚刚陷入阵法了,而且是在秦家。” “什么?秦家?”柳烟一脸的不可思议,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又试探性的重复一句:“真的是在隔壁吗?那秦川墨呢?他有没有受伤?” 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让江清欢回答,她叹了口气,学着平日里林姨处理事情的口吻说着:“客厅的狐狸雕像因为这些被打碎了,他在哭。” “我去看看,我去看看,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柳烟直接起身。手拍在桌上的声音很响,她推开门的姿势有些狼狈。 江清欢盯着她步伐踉跄的背影,又询问起之前的问题:“秦川墨说他是狐狸,真的吗?” 林静云吹了吹茶,抬眸望向了江清欢:“民间流传的'狐狸嫁女'的故事你应该听过。而柳烟就是其中的女,秦川墨则是子。但他身上只是附了狐狸的魂,所以还算是个人类。你也很奇怪吧?他们家实在是太错综复杂了,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 “可我在地下室看到他的脸上包括他的视力,和狐狸很像,但也像是很多种兽类的特征。”江清欢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林静云,后者只是心领神会的笑笑。 “狐狸嫁女”的故事,江清欢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了。 传闻深夜要将女嫁出的狐仙,会专挑那些还在外面游荡,没有睡着的小孩下手,将孩子们收作自己的金童玉女。此后,孩子再无法回家。 和很多城市里流传的“熊家婆”的故事很像,大多也是为了告诫孩子深夜不要独自游荡。 江清欢直到现在还记得那首“狐狸嫁女”的童谣是怎么唱的,虽然只依稀想起前两句话,但那股子阴森森的旋律还是会回荡在脑海。 天黑黑,心慌慌,狐仙嫁女要抬轿 风急急,路迢迢,盖头掀时骨生娇 她顿了顿,将这段熟悉的旋律努力摈弃,又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林姨身上。 “所以你看到他时,他只有这么点能力。狐狸的魂在他的体内并不会给他带来多少便利。和我之前与你说的方式很像,他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活。这样的方法更加稳妥一些,毕竟秦家目前就他一位继承人。人有三魂七魄,他将其中一魂献给了狐仙,得到的利润也大,风险也大罢了。” “可那尊狐狸雕像,还有林姨你从小就和我说的秦家拜了个狐仙姑奶奶的事情…”江清欢一头雾水。 林静云放下了茶盏,定了定神望向了江清欢:“拜的是柳烟,秦川墨身弱,当年迫不得已想了这个方法,可没想到还是支撑不了多久。” “柳烟阿姨?!”江清欢听到了自己惊诧的声音,旋即又忍不住说道:“那为何之前不说这些,还是说因为我这次已经踏入了她们的地盘,所以也就变相承认了可以知晓真相?” 林静云点了点头。 江清欢似懂非懂,却又听旁边的林静云继续说着: “你刚刚是撞上纸人索命了,浑身上下的煞气都很重。之前小秦有偷偷过来向我询问这些事情,想来他把你叫过去也是因为这个。那本册子里记录的东西你应该看了不少吧。没事,我就在这里,你现在可以把它们全部看完,不会有任何东西打扰到你的阅读。” 江清欢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林姨的两段话信息量很大,她在纠结先问秦家的问题还是那册子的事情。 权衡再三,她干脆将哥哥可以与自己在脑海中对话的事情告诉给了林静云。 林静云听了也只是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她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笑笑:“对,只有你可以这样。我们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个连接的通道只会存在于你与祂之间,传递的方式应该是直接传到了你的脑海里吧?” “这很稀奇。”江清欢说着,又听林姨补充: “那是因为你是钥匙,所以才能听到心声。” “钥匙?” “对,你本来就是钥匙。” 她看着林姨含笑的眼眸,捧着那本手册来到了祠堂。 祠堂的长明灯与蜡烛摇曳着,江清欢选了一个相对舒服的位置,坐在了蒲团中央。 “这本来算是你母亲写的实验记录手册,我的师傅芩矜认为在此基础上,应该也算是你母亲的日记本,所以她在相对应的位置做了很多批注,你从字迹上应该可以进行辨认,因为里面有三种不同的字迹。” “我没有看过这本记录,只是将当年芩矜的话原封不动的传递给你。”林静云倚靠在门边,她定了定神,又补充道:“你可以慢慢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记在心里,到时候一并告诉给我。” 林姨离开了。这个点里,家家户户都已经到了熄灯睡觉的时间,也因而祠堂里的一切都非常的寂静。 小黑没有跟过来,江清欢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本扉页泛黄的本子。 一开始的好几页上面的字迹清秀,非常端正。记载的记录也好日记也罢,完全都是没有日期的。 江清欢将目光落在了其中一页上,这一页的文字很多,更像是一篇用以诉说的日记。 [今天不知是第几次实验了,在地下的封闭式实验室里使我看不到阳光。 头顶的仿真模拟灯光模拟不出真正光辉给予我的感觉,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暴露在地面是什么感觉。 我的孩子,我那可爱的孩子,我没有任何分身与精力去照顾她。实验已经进行到了关键阶段,我只好拜托人带了好多好多的立体书用以弥补我的孩子。 那些书来自地面,是时下最为流行的玩意儿。我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些。 不过好在,我的孩子是安静的。她很喜欢看书问题也很多,实验室里的生活因为有了她也不会像以前那般枯燥。 我可以带孩子上班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我非常兴奋。 孩子会时常睁着天真的眼睛问我“阳光会是什么样子”、“那些花朵又到底会长成什么模样”、“它们会授粉吗?会有蝴蝶吗?”孩子的问题很多,隔三差五的就会冒出来几个。 我无法回答,我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向她去描述这几个问题的答案。我想我是个失败的母亲,我担当不起母亲的职责。 我只会埋头实验,实验的记录数据远比孩子的问题更为吸引我。 不,我的孩子,我那如栀子花般柔软的孩子,她不会像花朵里隐藏的蓟马那样四处乱窜,她只会以灿烂的笑容面对我,即便我回答不上来这些问题。 我的孩子绘画天赋很高,我尽我所能将能给予她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 我期盼花开的那一天,又是否如同这栀子花般扑鼻。 ] 这一页的记录结束了,江清欢看到位于最底下有一行潦草的批注。 笔锋飘逸,应该是芩矜的笔记。 她将“地下的封闭式实验室”用不同颜色的笔圈起来,又在旁边打上了好几个问号,而“阳光”后面则是画上了一枚还带着小脸的三角形太阳。 江清欢看着为数不多的批注,又努力去辨认那一行小字。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亦或者是笔墨太过于浓重,这些字句都糊成了一团,难以理解真正的用意。 她又翻看了接下来的另一篇日记。 这几篇日记字迹舒服,江清欢在心里暗自默读了下去。 [我不知在这里度过了多久,工作的枯燥乏味时常会让我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度日如年…我不知道时间的概念,实验室的时间是固定的,采用的并非是24小时的计算方式。 我觉得有些好笑,不知这样的设计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想要我们抛弃这种观念专心研究呢,还是刻意扰乱我们的思想。借此来进行一场大清洗。 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我更不可能会去理解这些。 这些不在我的工作范畴内,我只需要上交我每天需要研究的报告数据那就足够了。 常年在这里待下去,已经有很多成员的精神遭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她们会定期到地面上去,接受医生们的治疗。 即便大多数人都不会回来,即便每个人都会带着面罩用以遮掩住真正的面容,所以我对自己的小组成员们没有太多的记忆。 因为他们她们就像是消耗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掉一批,涌入了新鲜血液。 实验的整个过程是需要磨合的,这种日复一日更换成员的方式我很不喜欢,但这些成员胜在安静,不会以一件小事情就来打扰我的研究。 也就只有这么点价值了。 我有时候会羡慕这些人,因为她们有进入地面的机会,能去品尝一口新鲜的空气。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果有的话,我会祈祷。 孩子的精神很好,身体也健康。这是唯一值得令我庆幸的事情。 她时常缠着我,央求我陪她玩故事书上的游戏。 我不会玩,实验室内也没有这些可供她玩耍的东西。 第50章 我只能将她带入到了主体实验室,我是经受过上级审批的,他们同意带孩子进去,与其说是同意,他们是在兴奋,兴奋这株小小的栀子花终于长成了可供食用的珍宝。 实验室里用以观察的培养舱有很多。孩子第一次进入到这里,她感觉到非常好奇。 她那双温热的小手轻轻拽住了我的衣角,怯生生和我说感觉自己来到了水族馆里。 水族馆里有可供欣赏的海底生物,那实验室里呢? 我笑笑,没有给予孩子任何回答,将她轻轻推到了我们一直在研究的? ? ?面前。 啊…漆黑的粘稠的液体溢满了整个培养舱,孩子跌跌撞撞的往前面奔去,我欣喜若狂的在实验记录手册里记载下来了终于变化的一切,却看到孩子转身。 她抱着我送给她用以安抚的毛绒小熊。因为做工粗糙,小熊的两边耳朵已经耷拉了下来。 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是啊,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孩子转身直视我了,她的影子很长很大,漆黑的会蠕动的一片。 我已经停止了记录的手,我猜实验室的精密仪器会捕捉到这些。 孩子跌跌撞撞的向我走来了,小小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哒哒哒的,哒哒哒的,她迫不及待地环住了我的脖颈,告诉我说有人和她在说话。 我既害怕又感觉到了欣喜,因为丝毫没有进展的实验终于有了突破口。 ] ----------------------- 作者有话说:民间流传着很多种传说,上学也会流行着很多种游戏。 我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就会全国流行起来,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上学时流行的千纸鹤折星星啥的,我一个不落全玩上了。 以至于到现在,我在某一天打扫房间的时候,也会搜刮出来好多那时候放在许愿瓶里的各种星星。 上学和朋友们玩,放了学和哥哥玩,反正一个人玩根本不过瘾。 再比如说翻花绳切水果还有测缘分的小游戏,反正很多很多。光是测缘分这种游戏,就能衍生为很多不同的版本。 有数你名字和你喜欢人名字笔画的,也有说幸运数字拍手掌几下的,课间玩的飞行棋和大富翁就能塞满一个抽屉。 我周末会和哥哥玩拳皇游戏,谁都会一点,谁都放放水,卫晏池只会八神庵和草薙京,我总是把祂打得节节败退,直到屏幕里出现超级大的ko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双人游戏。什么“闪翼双星”、“冰淇淋大作战”等等等等,能玩一下午玩到眼睛发痛也绝对不成问题。 因为夏天天气实在是太热,再加之放暑假的时间很长。我通常都会认认真真个两三天将全部的暑假作业解决完毕后,就缠着哥哥陪我玩。 市里最大的图书馆刚好开业,一楼是用来游玩的地方,二楼三楼则是各种图书的分类展馆,最顶楼有个科技馆与博物馆。 哥哥把我带过来后,会习惯性的在门口买上一个超级大的冰淇淋。三个冰淇淋球全都是我喜欢的口味,然后祂就会领我到一楼的自习室里写作业。 我作业反正写完了,有一口没一口的舀着杯中的冰淇淋,时不时的去注视卫晏池。 卫晏池被我盯得无奈了,和我摇了摇头:“要不要来玩游戏?” “什么游戏?” “英语单词接龙。” 赫赫,我今天包括我明天包括我大大后天的所有冰淇淋,我都不会再给祂吃一口! ! ! ——《江清欢交任务的潦草周记》 第40章 几篇日记到这里走向就完全变了。 即便还能清晰的辨认出字迹,但是语序颠倒,经常会出现主谓语不分的情况。 江清欢草草的通读了一遍,在脑海里将语序混乱的词组全部排序好后,继续看向了第三篇日记。 [我们辛辛苦苦进行的研究实际上应该进行到了尾声,我们已经得出了一些值得我们兴奋的结果。 我很开心我很兴奋, 但我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这片故土了。 但是这些还不够。是的,还不够,根本不够,不够! ! ! 我们从中提取出的物质还缺少了关键的成分, 这会使得我们的实验效率很低,收获甚微。 上头的人很不满意了,可他们又急于想要成果。我只好将这事情一拖再拖,假装自己已经找寻到了全部的真理。 哦,孩子,我可爱的孩子,我那聪慧的与成果有着心电感应的孩子。她是那么的可爱,她的小脸通红,像是我今早刚喂给她吃的一整个红苹果。 孩子啃着手中的苹果,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培养皿中我们切割下来的一部分。是的,这也是我们实验得知出来的结果, 祂? ? !他? ! !她? ? !它? ? !的身躯即便是遭受过重创,可也会在短时间内愈合开来, 重新剥落新生成完整的一块。 这也是让我们感觉到非常欣喜的发现,但仅仅只得知出这些仍然不够。我的孩子用手拿着已经氧化成深黄色的苹果,指着还在剧烈蠕动的身体朝我开口了。 童言无忌,可我听得清晰。 她说:“里面在邀请她一起玩。” 短短的几行字,常年浸泡于此本应该对这些异常敏感的我, 听到这个却是愣在了原地。 苹果落了下来,可还能继续品尝。实验室的地是绝对干净的,我抓不住我的孩子,她像是一只敏捷的小小飞鸟,挣脱了所有束缚扑向了培养舱。 透明的、涌动的培养舱,她那张小小的脸蛋抵在上面,被挤压成了一枚扁扁的肉片。我没有阻止她,因为我看到培养舱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反应。 那漆黑翻滚的液体开始暴露出了一个又一个漩涡,那堆黏连在一起的肉块组织在不断重塑融合,最后变为了… 他?不对,祂? ?祂那如蹼的类似于手的器官抵在了培养舱的表面,与我那孩子的脸紧贴在了一起。 哦,这是很美妙的景象,这是我发现祂?也会流露出互动感情的第一天,我的孩子因为这些变化而笑得开心。我听到了她的笑声,像是雨水,噼里啪啦的跳落。 她的脸随着祂的变化而移动,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祂拟态出了人形,看到那被漆黑笼罩的地带,拥有了人类的脐带。 肉色的膨胀的弯曲脐带,一直穿透了培养舱传递到了我的手上。 真奇怪啊,为什么是我的手上。 我的孩子将好奇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上,紧接着那类似于脐带的东西缠绕上了我的手。 是我本能的反应将祂识别成了“脐带”,是我的错误,我错了。 孩子是你的,这是你的孩子,我将她归还给你。 今天的实验也没有任何进展,培养舱里一切如初] 这是江清欢看的第三篇日记了,也是唯一三篇可以完全看清全部内容的。因为紧接着的几篇字迹大部分都非常模糊,甚至出现了乱画的记号。 后面的大部分篇章文字简直到了一种癫狂的地步。整页整页的涂黑,偶尔的留白也只会依稀辨认出零星的几点文字。 江清欢一张一张翻过去,看到了几句可以称得上是拼凑过后完整的话语。 [不对! ! !不对! ! ! !我亲爱的孩子,我那可爱柔软的孩子,你没有父亲,我就是的父母亲,你是我培育出来的,你选择了我,你本该是我的! ! ! ]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是通往理想之境的钥匙,你是能缔结链接的,快告诉我答案吧,快告诉我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孩子咯吱咯吱的笑着,欣喜的拽过了我的头发送入口中。我那襁褓里的孩子,她对我第一次展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我很开心。 ] [孩子说今天要和小伙伴一起玩耍,央求我能不能把实验室里配比的食物留下来一点,给她的小伙伴吃掉。这是她好不容易交来的朋友,所以我的孩子非常的珍惜。 ] [今天又来了新的一批面孔过来做视察工作。我不喜欢这些,我也不想吃药,药太苦太累了,随之而来的副作用也特别大,我知道这是解离反应,还加上了一点什么呢? ? ?我无从知晓。 ] [我该告诉他们孩子对祂有反应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 字体从原先的工整变为了大小不一,接连几页江清欢发现页面上只有一个被拉长到惊悚的“死”字。 关于这部分的记录到了册子的四分之二部分也就结束了,剩下的字迹又完全变了个模样。 是一种非常标准的楷体,一笔一画写得非常认真,像是小学语文课本里的那种过于齐整的样子,让江清欢感觉有些微妙的不适。 她忽略了这点异样,继续看下去。 因为从这里开始,记录日记的人或许就不是自己的“母亲”,所有的口吻都改变了,但还是在继续记录着“孩子”。 [孩子和她的小伙伴疯玩了一天,玩累了就会窝在我的怀中咿咿呀呀的说些我听不懂的梦话。 第51章 我能大致猜到她应该是在哼唱某种旋律,但是每一次的间隔频率非常之近,会让我无法快速的记录下这些,所以我只好借助实验室里现有的机器用来分析她哼唱的意思。 ] [我想她应该是从她的小伙伴那里学习到的,因为孩童的模仿很快。 她从小伙伴身上学到了如何进食,如何玩耍,再如何将实验室里捣乱成一团。呵呵,我的孩子非常活泼,我甘愿奉献出一切去为她打造她现有的、足够拥有的充足的梦境。 ] [我该让孩子去进行正常生活的,可我已经回不去正常的世界了。 实验室里的所有数据又堕入了新的轮回,孩子是实验室里唯一的孩子,我该把她送出去吗?我又犹豫了,孩子带给我的这些实验数据,是我前所未有的,这些对于我的诱惑来说太大了。 ]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真理的世界! ! ! ] [我应该去追寻真理了,神会保佑我的] [至高无上的神,我将我的所有奉献于您] 江清欢“啪”的一声合上了册子,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非常急促。没想到仅仅只是阅读,那种浓烈到无法化开的情绪都能传递到自己身上。 她心跳如擂鼓,又在回想起刚刚看过的那些文字。 很奇怪,连续几篇能看出记录者的思想良好,至少还有属于自己的意识。 可是就在最后一篇,所有的文字都大变样,展露出了和先前一样的癫狂,甚至图画的部分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清欢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继续翻阅开来。 到了这一部分,属于芩矜的批注就已经很少了。偶尔出现的零星几点批注,也是关于词组解释的,蝇头大小的米粒字样,江清欢眯起眼睛都无法看清。 胡乱涂抹上的红色图画,夹杂了黑色的笔直竖线,将本就不大的纸张划分成了均匀的几块。翻到了最后几页,江清欢才看到了整整一页的标注。 从字迹上来看应该是属于芩矜的,但又有几行文字很像是之前两种字体的结合,江清欢分辨不出究竟是谁的文字最早出现。 芩矜的文字非常遒劲,江清欢也看到了可以总结出一整本册子的话。 [整本日记都是由你母亲所写,你没有父亲,你就是你,你的母亲不是你的母亲] 芩矜的字向来龙飞凤舞,一句话被写出了绕口令的感觉。江清欢继续往下看去,底下还有几行小字在告知她可能的真相。 [你的母亲长期遭受到药物的摧残以及祂的影响,才会分裂成两种人格。你应该看到了,中间一部分的字体变得很端正,这是“她”在记录] 她的手缓缓抚摸上了最后一页,芩矜还写了其他的嘱咐话语,江清欢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内容,将这些全都串联在了一起。 倘若她没有出错的话,那么日记本中的“孩子”就是指自己,而记录者正是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 至于这个无法定论的“祂”…江清欢看了一眼已经走来的林姨,试探性的开口询问:“那祂是哥哥吗?” 她本就不抱有林姨会回答她的期待,可分明是呼之欲出的答案,林静云却是摇了摇头。 “不是。你继续看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江清欢的视线又落在了记录本里。到了本子的后半段则是非常详细的实验记录。她之前就是翻阅到了这里,才找到了对付纸人的方法。 除了有详细的记录方法,每一张里面的生物也是图文并茂,江清欢猜测这些应该都是手绘,因为有水痕已经沾在了她的手臂。 奇形怪状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怪物”的图片有很多。 除了之前困在陌生地带遇到的纸人外,还有她小时候看到的那些各种各样的怪物。江清欢看到了好多熟悉的身影,可每一页的记录都没有标注上名字。 她一页页翻过去,甚至发现了小时候看到的黑影。黑影抽条而扭曲,占据了一整页的面积。 江清欢下意识地翻看了接连好几页,黑影、黑影、还是黑影,数不清的扭曲黑影,因为她的快速翻阅而黏连在了一起,乍一看,好像彼此之间在手拉着手。 她一阵恶寒,努力撇开了自己的视线,随后发现最后一页与旁边一页的边缘黏连在了一起,变成了薄薄的两片夹心面包。 江清欢小心翼翼地将这两页扯开,暴露出了一整页密密麻麻鲜红的眼睛。 说是眼睛应该也不贴切,因为这是她的主观意识。可弯弯的形似横躺着的月牙儿形状的眼眶里,有漆黑如果核的一点,有全部被鲜红的草莓果酱涂满的船身。 江清欢觉得,这应该就是眼睛。 所有的眼球都是一模一样的,不管是张开的弧度还是眼球的摆放位置,都是完全相同的,直接看到的最终结果就是,江清欢感觉这些眼球都在看她。都在看她,看她,好可怕… 她的眼睛都无法眨动了,干涩得厉害。江清欢吓了一跳,直接合起了这本携带了太多秘密的本子。 将本子妥帖的放在一旁后,她叹了口气,这会儿许久未见的女声却是说话了。 “哎呀呀,你好像被吓到了。不过事实却是如此哦,换做是任何人都会被这本子里的内容给吓到吧。你还好了,都没有出现精神状况被同化的迹象。以我来看啊,这简直就是一本精神污染的册子,亏得你还能一个人看这么久。” 江清欢静下心来,耐心同她对话起来:“那你到底是谁?还是说,你是我素未谋面的母亲吗?不解释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那女声笑得更欢了,声音很脆很甜,像是汁水充沛的糖分很足的水果。在一阵欢愉的笑声过后,女声给予了江清欢答复: “你的第六感还是这么敏锐。不过我自然不可能是你的母亲。” “但你听好了,我承载了你母体的一部分。让我想想你该怎么称呼我呢,我是你的母职承担者,我诞生于你。” ----------------------- 作者有话说:我对母亲的概念非常模糊。 当我对于这个概念以及词组朦朦胧胧的时候,我会把很多人当成我的母亲。 林姨收养了我,她待我很好,她会是我的母亲。 柳烟每次过来都会给我带好多新奇的礼物,她会拥抱我,她会是我的母亲。 卫晏池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倾听我的想法给予我恰到好处的建议,祂也会是我的母亲。 我把很多人都当成母亲,这就像是小时候看过的“小蝌蚪找妈妈”。 但是我还在寻找母亲,哥哥是最贴近这个概念的人。 于是我还没上幼儿园的时候,就会屁颠屁颠跟在祂后面喊“葛格”或者是“麻麻”,含糊不清的声调,反正只要我一喊,卫晏池就知道我肯定有什么事情了。 祂很懂我,但我也是到了小学?还是什么时候,突然有一天卫晏池义正言辞的和我说,不可以喊祂“妈妈”。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是你的哥哥。” “哥哥就做不成我的妈妈了吗?哥哥难道不是我的妈妈吗?”我抬起头问祂。 卫晏池倒抽了一口凉气,祂没有回答我,祂好像最终也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 后来,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母亲”亦或者是“妈妈”这个概念,不是让我去寻找生物学里生下我的人,我只是想要在极度痛苦以及悲伤时,想要寻求的一种安慰。 想要剥离层层叠叠的坚硬外壳,最终好让我安心躺入胞宫里的地带。 是卫晏池主动承担起了作为“母亲”的角色与职责,祂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了哺育的孩子,即便自己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 可是哥哥,我的性癖是恋母,还有无时无刻流露出母性气质的你。 我一生都在渴求弥补自己。 ————《江清欢的随笔》 第41章 江清欢不说话了,她的呼吸清浅,不知该说些什么。 脑海里那道女声仍在继续,甚至多了点催促的意味:“哎呀,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被我吓到了吗?” 江清欢张了张嘴, 想要开口诉说却又很快便被女声打断。 “你难道不是喜欢依赖'妈妈'的孩子吗?渴求那缥缈的母爱,最终只会把依托寄存在你那'鬼母'哥哥身上。我说的有错误吗?我只是在就事论事。怎么了?你好像生气了。” “别呀,清欢宝宝。” 江清欢咬紧了下唇,她想要努力摈弃掉脑海中那道缭绕的女声,可无论如何操作,女声还是在回荡。 她本就没有打算回答,于是女声见江清欢长久的没有理睬自己,没过多久哼着小曲儿就消失了。 脑海里又恢复了素日里的清明, 江清欢才想起刚才听到的那段旋律非常熟悉, 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叹了口气, 揉了揉自己愈发酸涩的眼睛。 将册子仔细阅览完已经很晚了,林姨也从起初的坐在祠堂里演变为了洗漱睡觉。江清欢打开了虚掩着的祠堂门,看到小黑也安安静静的蜷缩在了自己的窝中。 第52章 狗狗在熟睡时会散发出一种焦香的大米饭味道,江清欢蹲在小黑面前, 伸手戳了戳它的背。 小黑也不恼,直接翻了个四脚朝天,打着哈欠,朝江清欢露出了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舒舒服服的摸了一会儿毛绒绒后,一想到明天还得去参加庙会,江清欢也跟着小黑打了个哈欠。 仰躺在床上望向的天花板是漆黑的,小时候就缠着要买的苹果灯一直黏在了天花板上,直到如今。 现在看来, 这些装修在江清欢眼里已经显得非常幼稚,但是没办法,无论是粉色花边布满蕾丝的溢出,还是拉伸的卡通书桌,这一切的一切,都承载了江清欢相当多的童年回忆。 她这才发现,整个房间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搭建完成的,哥哥的东西在这里占比很少,即便这是两人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江清欢的视线落在了书桌上那堆叠的几本书里,那是哥哥留下来的东西。她看了良久方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而哥哥的声音也适时的传递到了她的脑海。 “宝宝,你在做什么?我刚刚说了好多但是感觉不对劲,因为那边的你没有回应,发生什么了吗?哥哥很担心你。” 这是以前卫晏池从未出现过的语气,焦急而又关切的,甚至从“哥哥”演变为了另外一个身份… 江清欢叹了口气,将女声的事情告知给祂后,卫晏池也沉默了很久。 “哥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吗?”她轻轻询问。 卫晏池声音很轻,传递到脑海里像是轻飘飘的一片落叶,江清欢能感觉到祂的语气又恢复了素日里的温柔,只是里面夹杂了她太多读不懂的情绪。 “快睡吧,清欢,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这里又是哪里…江清欢默默想着,只是伸手搂住了床上哥哥送给自己的毛绒玩偶。 将脸紧贴在玩偶胖乎乎的肚子上,她打了个哈欠:“那哥哥我就睡觉了,晚安好梦。” 今晚的睡眠状态没有之前那么安稳,迷迷糊糊间,江清欢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被刻意拉长,非常的飘忽,就像是维系在两棵树之间,被风吹得轻飘飘的蛛网。 江清欢艰难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室内一片漆黑。这里的房间没有和家里那样,还有用来消散恐惧的小夜灯。 这里的漆黑只是一片浓稠的黑夜,江清欢适应了好久,才能从黑夜里隐隐绰绰的看到了家具的轮廓。 那声音还在呼喊她的名字,越来越飘忽的音调从楼下传来,又像是一缕烟,缭绕着在江清欢的房间里四处打转。 她听到了上楼的脚步,非常的沉闷。咚咚咚的,不像是走路,更像是铅球坠在脆弱的楼梯。 可发出的声音如此之响,却又没有任何人察觉。 林姨是安静的,小黑是静谧的,就连睡前还在脑海里与自己通话的哥哥,此刻任凭江清欢的呼喊,脑海里也没有一丝声响的涌动。 从罅隙里透过的光照亮在了床边,江清欢看到自己的被子里显露出了一条纤细的竖线。 那是唯一的、没有动弹的光源。 她顺着这道亮光的方向看去,睡前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拉开了。窗户紧闭着,狭小的光芒足够让她看到了门边站着的人影。 是秦川墨,但又不像是他。 他的双眸僵硬的大睁,使得整体的表情非常变扭。嘴唇微启着,看到江清欢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他的身体微微倾斜着。 好奇怪的姿势,与地板形成了一个古怪的直角角度,倾斜而下的距离,靠得非常之近。 江清欢抓住了床上的被子,试图往后退去。 他的表情像是硬生生扯出来的,无形的双手将他的嘴角与眼边都拉扯到了最大化。顺着秦川墨的贴近,江清欢感觉到当时在幻境里的恶臭也席卷而来。 房间在流血,房间在痛苦的流血。 每个角落,每一处地方,都开始往外渗透出了粘稠的鲜血,粘稠如肉泥,味道让江清欢感觉晕头转向。 这是很不详的征兆。 江清欢已经用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得知到面前的一切完全不是自己的梦境后,她再一次抬头。 在家的哥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 这样的走向如同梦一样光怪陆离,无可理喻。 “打扰到你睡觉了吗?宝宝,但是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帮助你。”无视面前愈发可怖的秦川墨,卫晏池有些苦恼的用触手贴上了江清欢的后背。 秦川墨飘走了,飘到了被窗帘遮掩住的地方。江清欢顺势拉开了所有的窗帘,苍凉的月光落下了,也使得她能一览无余的看到自己的房间。 她才发现秦川墨并不是真正的他,而是睁着眼睛栩栩如生的,属于秦川墨的人偶。 人偶非常逼真,甚至泛着活人肌肤该有的光泽。整体并不像是她小时候看到的那种类似于匹诺曹的木头疙瘩的娃娃,眼前的人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的邪性。 江清欢看到了它那位于肩膀处的圆润关节,不知是不是因为缺少摩擦的缘故,她总会听到“喀拉喀拉”的轻响。 说是转动关节又不贴切,更像是肉黏着肉,筋拧着筋,将那类似于骨头的地方摘下的动静。 她已经靠上了哥哥的身体,即便气息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是江清欢感觉格外的亲切。 哥哥的手,不,应该算是触手轻柔地搭在了她的肩上。冰冷的气息四散开来,江清欢听到了卫晏池的声音。 祂没有张嘴,声音是在脑海里传递过来的,也因而江清欢听得非常清晰。 “人偶现在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已经开始找寻你的踪迹了。”卫晏池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传递完毕后,又用手指向了自己的腹部。 一片漆黑里,江清欢看到了那里莫名的鼓胀蠕动,轻盈的水声肆意开来。紧接着,她又听到了哥哥的话语。 “你要来哺育袋里躺一会儿吗?非常安静而且可以隔绝你的气息,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江清欢摘下了黏在自己肩上的触手,将卫晏池失落的目光尽收眼底后,她旋即婉拒。 她并不清楚窗外的人偶究竟算是什么东西,也并不知晓为何会演变为秦川墨的模样。 但江清欢知晓,还未彻底弄清楚人偶的底细,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在她与哥哥对话的间隙里,那人偶一直歪着头装出了认真听取的模样,好像真能偷听到她与卫晏池的对话。 “我现在能待在这里的时间有限,而且能力也会受到限制,真的不需要我的帮忙吗,宝宝?”最后的两个字江清欢听到哥哥是笑着说出来的。 祂的笑声很轻,江清欢捕捉到了祂眼眸里闪过的一丝促狭。 “哥哥不是最懂我了吗?”回应祂的是江清欢轻轻拍了拍那蠢蠢欲动的哺育袋。 没有灯光的辅助,手触及到的表面都是柔软到快要融化的,这会让江清欢想到已经成型的香草味冰淇淋。 入口即化,香气芬芳,她的手抵在了哺育袋处,往下摁了几下,如愿听到了哥哥的喘息。 “我自己应该能处理掉,但是需要哥哥的辅助,就像是我们以前打游戏一样。” 卫晏池笑意渐深,即便是被黑暗笼罩,但江清欢感觉祂周遭的香气更为浓郁。 她说不上来那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只知道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卫晏池的触手已经迫不及待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我就负责帮宝宝打下手吧。”祂欢心的说着,已经移动到了窗户边缘。 江清欢盯着祂越来越庞大的背影,冷不丁表露了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欢这样的试探,哥哥这么做,好像并不信任我。” “宝宝…”卫晏池喃喃,神情非常受伤。祂慢吞吞的收回了蹭在江清欢脸颊旁的触手后,静静注视了她片刻,又转过头去。 那人偶不会因为她俩的谈话而消停下来。相反,随着卫晏池的靠近,人偶那比例不对的身体紧靠上了窗户。 江清欢看不到它究竟是用哪里的部位拍打窗户,可“咚咚咚”的响声一直不断,这也是最初吵醒她睡梦的难听噪音。 窗户虽然在这般强烈的拍打之下不会碎裂,可那人偶看起来就像是拥有了自主意识。 见拍打窗户行不通后,竟是头一歪,从身体里的缝隙处流下了墨绿色的汁水。 伴随着汁水而下的还有腥辣腐臭的气味,烟雾缭绕,江清欢看到顺着液体的腐蚀,窗户竟是开了一道小口。 卫晏池不知何时后退了几步,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紧贴在了江清欢的手臂。 她没好气的伸手拍了拍祂打开的哺育袋,冷声道: “不要靠我这么近,我很热。” ----------------------- 作者有话说:哥哥的记忆一向很好,祂能回忆起我很多记不清的事情。 第53章 当然,现在不会是这样了。 我也只是在回忆从前。 哥哥说我小时候总是睡不着,睡眠情况和现在一样。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睁眼,而且睡觉的时候得必须抱着某些东西才能成功入睡。 有时会是柔软的毛绒玩具,又有时会是哥哥的手臂亦或者是祂的耳垂。反正只要我一旦睡着了,那我就会睡得很沉,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 于是夏天,我较为怀念的夏天,卧室的空调通常打得很低,林姨会去别的城市处理事务时,我和哥哥就会躺在床上。 我喜欢打得温度极低的空调,然后将自己的被子盖得很满,在转过身去,抱住哥哥的一条手臂当做戒不掉的阿贝贝。 往往这个时候哥哥是无法入睡的,祂会静静等我入睡后,才小心翼翼地挪到自己的房间里睡去。 空调会吹得祂的胳膊冰冰凉的,我喜欢这样,抱着非常舒服。 不过现在应该没有机会了,可小时候这样的小习惯一直延伸到了现在。 没有祂的手臂,我只会环抱住自己的手臂。 空调的温度我也不会打到这么低了。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42章 眼见着挫败可怜的神情很快攀上了哥哥的脸颊,江清欢心情大好。 她其实很想再和哥哥聊上那么几句的,但是时间不等人,而面前的人偶更不可能通人性去等待她们。 随着这段对话的落下,江清欢看到那人偶还是维持着紧贴在窗面上的姿势。 看似与人体别无一致的人偶,黏贴上去时江清欢才从侧面发现, 这人偶更像是薄薄的一层人皮。 整个身躯都因为这动作,从表面泛起了褶皱,很像是她之前爱吃的晒干鱼片。 那鱼片嚼起来非常有韧性,江清欢回味了一小会儿时间, 就开始在房间里寻找有没有让她趁手的武器。 她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更没有猜到哥哥会来到她的身边。 于是粗略的转了一圈过后,江清欢将目光落在了卫晏池的身上,笑得清甜: “那哥哥就是我的武器。” 卫晏池有些晃神,面前的宝宝笑得和记忆中的一样。每当她做坏事需要祂包庇的时候,或者有什么心愿时,都会露出这样的笑颜。 然后慢吞吞地蹭到她的面前,又开口说着祂拒绝不了的话语。 “哥哥我有个不请之求, 拜托拜托。” 祂无法说一个“不”字,正如现在。卫晏池叹了口气,又故意凑到了江清欢的身边,可怜兮兮的说着: “那你现在不嫌弃我了?” “就没有嫌弃过你嘛。” 江清欢回答,已经灵巧的环抱住了卫晏池的一条触手。 熟悉的温热传递至全身,卫晏池还未享受片刻,江清欢的手就已经将那触手拉长。 粘稠的眼球忍不住完全睁开,她用手指戳入了微张的口器,终于听到了哥哥给予自己的承诺。 “那宝宝需要我做什么呢?尽情吩咐就是了。” 她喜欢听这句话,在卫晏池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江清欢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人偶上。 再这么聊下去,哥哥可就变成来捣乱的了。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祂的作用,总觉得窗外的人偶只会试探性的攻击,却又在忌惮着什么,迟迟不敢进来。 那人偶已经将两只大睁到浑圆的眼睛都紧贴在了窗户上,伴随着墨绿色汁水的流淌,江清欢借住了哥哥的触手用以辅助开窗。 兄妹的默契这会儿就体现出来了,只需要一个眼神,哥哥就能读懂她想要什么。 窗户被象征性的拉开了一道狭窄的口子,寒风席卷而来,可那人偶还是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正好给予了江清欢可乘之机,她连忙抬头同哥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等会儿用小刀尝试性的切开它半边身子,你用触手堵住它的退路。如果不行的话,我还有第二套方案。” “没问题,都听你的。” 卫晏池回答的声音轻轻。 那触手奖励似的缠绕在了江清欢手臂,和卫晏池这个“人”一样听话。 江清欢指示触手扒开哪里的窗户,触手就会听到命令一样将窗户拉开到了她想要的角度。 仅仅只是这点缝隙还不够,江清欢在不知打开了第几次窗户后,终于听到了咕噜咕噜莫名的声音。 她抬头,撞上了人偶那双越发睁大的眼睛,也顺带着看到了恶心无比的一幕。 墨绿色的汁水全部被人偶又吞噬了回去,那黏腻的表面会让江清欢想到鼻涕。 她有些反胃,撇开自己的目光后,准备实施下一步计划。 温柔凉爽的风托起了江清欢的手臂,也使得她顺利接近了那人偶。 人偶不会像人类那样颇有规律的进食,大半大半的墨绿色汁水已经滴落在了窗沿,将规整的边缘腐蚀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小口。 江清欢拿着小刀刚想接近,可那人偶迅速低头。头颅与脖颈弯曲成了一道夹子后,整个身体竟是如轻薄的邮票般滑了进来。 没错,是滑了进来,江清欢看得非常清晰。 仅仅只是从窗沿口的缝隙里滑进来的人偶,压缩了自己的身躯,以后脑勺面对着江清欢的姿势,吱吱嘎嘎的笑着,用手拨开了覆盖在脑后的发丝。 发丝栩栩如生,随风摇曳,江清欢在那拨开的两面里看到了人偶的眼睛。 没有任何的犹豫,江清欢手执小刀干脆利落的戳在了人偶的身体。表面压缩如纸张的人偶,戳下去的触感却是如人头气球般鼓胀光滑。 江清欢觉得更为奇怪,可现在还没有到分析的时候,小刀插入身体时,她借着本能又迅速在内里旋转了几圈。 轻飘飘,光滑滑的,一切都不如人偶表面的触感,刀尖连同着整个身体,更像是埋入了无色的矽胶,竟然拥有了诡异的弹性。 纸人没有动作,用小刀敞开的肢体内也没有任何东西的流出。 江清欢看不到墨绿色的汁水究竟通往了哪里,只知道哥哥那道炽热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的身上。 就像是人偶喷出的汁水那般粘稠,她侧着身子堪堪遮掩住了哥哥的目光后,却又见那条不知何时出现的触手,直接将这人偶一圈又一圈紧密缠绕,把那薄如蝉翼的身子挤压到泛起了褶皱。 人偶的身体变得皱皱巴巴的,像是已经煮熟后的豆皮。被触手高高拎起的纸人又被带到了江清欢的面前,卫晏池乖巧地将这猎物放入到心爱的宝宝面前后,试探性的开口了: “我能吃掉吗?”祂问。 小心翼翼地的语气,可那缠绕住人偶的触手却是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江清欢盯着人偶的眼球越睁越大,蓦地想起了之前在祠堂里,林姨打碎牌位后冒出来的东西。 即便从外观上来看很不一样,但是性质和作用应该是相同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东西出自一人之手都毫不为过。 她定了定神,看着那粘稠的液体正努力移动自己的身躯想要慌乱逃走,可无论挪动身体跑向哪里,都只会被卫晏池的触手全部笼罩。 江清欢感觉哥哥现在莫名的兴奋,甚至兴致高涨,她为此感到很新奇。 哥哥浑身上下的眼球全部睁开了,以眼珠移动的方式,全部落在了那被触手缠绕上的人偶里。 那根维持不住的触手,已经从吸盘里舒展开来张开的嘴。细密的尖牙如螺旋般层层褪去,江清欢看到蝴蝶的纤细口器探了出来。 卷尺般的口器渐渐伸长,又落到了人偶身上,扑簌簌的粉末抖落了下来,像是深夜里下起的一场宁静的雪。 口器卷起了人偶,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了一下,很快又都收了回来。 江清欢注意到哥哥的表情变扭,给予的答复飞快:“宝宝,这个东西的味道好奇怪。” 不过祂这句话也刚好为江清欢引入了下文,于是她顺水推舟询问道:“那哥哥,连你都觉得味道古怪的东西,那这人偶到底是什么?” 卫晏池收回了自己的触手。除却人偶表面铺满的白色粉末外,一切都如初。祂偏头思考了一会儿,方才回答: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看样子更像是用来追踪人的东西,但是比那东西更为恐怖。还记得小时候在班里流行的'巫毒娃娃'么?这个人偶看样子很像,但是我不清楚是通过何种方式达成目标的。” 江清欢看到哥哥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祂的神情展露出了凝重。 不过也就只是在短短一秒,很快熟悉的温和笑容又出现在了祂的脸上。哥哥又换回了那副哄小孩子的语气,同自己诉说: “没事的,哥哥会帮你处理好的。” 祂还是那句话,勾起了江清欢的好奇心,她伸手抚摸上了卫晏池睁开的那几双眼睛后,喃喃自语:“那为什么哥哥不肯给我看?” 第54章 “只是因为你看了…” “不,我要看!” 坚决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祂的解释,江清欢凑到了哥哥的面前,一字一句命令起来:“你必须给我看。” “宝宝…”卫晏池嗫喏着唇瓣,最终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只是会有点吓人。” 祂的那口哺育袋又鼓胀了起来,借着月光为盏灯,江清欢看到从哺育袋的上方裂开了一道狭窄的口子。 那口子被哥哥的手掰开,彻底往两边撕裂开来后,内里露出了洁白圆润如米粒般的牙齿,还有鲜红的还在伸缩的舌头。 那是属于哥哥身体里的另一张大嘴,而今,江清欢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欣赏到。她迫不及待地将手悬在了嘴的上方,却听到哥哥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拒绝。 “别、别这样,会伤到你,手、手拿开…”祂有些喘不上气,连带着嘴中的牙齿也发出了碰撞的声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江清欢反问。 触手卷起人偶的动作停止了下来,悬停在了江清欢的上方。她注意到哥哥的所有眼眸亮了亮,又很快黯淡了下去,沮丧的转过了身,以一种背对着她的姿势,声音清浅: “我以为会一直扮演你的'哥哥',假如你没有发现这些异样的话。可是我阻止不了这些身体的演变,每一天我的身体都会冒出新鲜的眼球,触手也会因为你的回忆、你的到来而变得不受控制。” “这不像是以前还作为'人类'的我,更像是曾经我告诉过你的故事书中的'怪物'。我不喜欢这样,身体的变化让我很惶恐,我、我还是很想好好地当你的'哥哥'。” …… 哦,又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但是江清欢听懂了,她欺身上前,手触碰到了那条专心致志裹住人偶的触手。轻轻拍动至使上面的毛绒眼球全部转移注意力后,她轻轻开口了: “可是我就喜欢现在的怪物哥哥呢,卫晏池你是在自卑吗?” ----------------------- 作者有话说:我最近在听一首轻音乐,名字叫《逃向春天》 名字很美,音乐也很好听。 即便我与哥哥相识时,应该算是夏末。夏季的雷阵雨很多,春日的惊雷也很好听。 会吵醒冬眠的动物,会将河水里的小蝌蚪又争着纷纷跑到了洒落的白菜旁。 还有,会打落下很多花瓣,会唤醒沉睡的哥哥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 后来,我总会想起之前分享给哥哥的一篇文章测试。 [你的生命会是什么颜色] 哥哥答不上来,祂告诉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随着季节随着事情的变化而变化,我描述不出祂的颜色,只知道。 我的生命应该会是绿色的,在春季萌芽,然后在夏天盛放,最终枯萎凋零。 但那还会是绿色的。 flee towards spring. ——《江清欢的随笔》 第43章 江清欢没有听到哥哥的回答,大概是自己步步逼近的架势吓到了祂,卫晏池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祂的那张嘴也无法维持住现有的形态,浑身上下就像是被雨淋湿过后的湿漉漉模样。 眼见着还有融化的迹象,江清欢晃了晃手指。 “停,我只是想看你是怎么处理的。” 卫晏池瞥了她一眼,旋即终于用触手将那人偶带到了自己面前。嘴大睁着,冒出在皮肤表面的细密眼球也瞬间移动到了嘴的周围。 这是属于江清欢的新发现,因为过往的所有,她都没有看到哥哥的眼球原来会移动。 看来更像是祂本体的一部分, 但又感觉哥哥很唾弃这些眼球… 她想着,耳畔又传来了卫晏池试探性的声音。 “宝宝,你真的要看吗?” “为什么我不能看呢?”江清欢反问。 “难道我们之间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吗?”她说道。 那人偶被送入了大张的嘴中, 可为了保持自己的体面优雅, 卫晏池还是用手虚虚遮掩住了自己的唇边, 借此想要来掩盖自己真正的进食部位。 手指触碰到了干涩的唇瓣, 江清欢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那绝对不是人偶咬碎后该有的声音。 咯吱咯吱的, 感觉在咬断某种皮革,听得她毛骨悚然, 更是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炎热的酷暑,悬在头顶上吱呀呀慢悠悠晃动的百叶扇,还有老师讲课时尖锐的指甲刮擦过黑板留下的尖锐声音。这些声音融合在了一起, 构成了哥哥现有的吞噬。 她瞥眼望去了进食的部位,不知是不是因为哥哥的刻意掩饰还是窗外月光的黯淡,使得江清欢看不到那张嘴了,她只能虚虚的看到一个模糊不堪的轮廓,随着咀嚼的声音上下起伏。 “那哥哥还是不让我看吗?还是不想被我看到。” “不、不是的, 无法控制,抱、抱歉…” 卫晏池断断续续的说着,又侧过身子以一个相对完美的姿态对着自己最心爱的宝宝。 宝宝喜欢看,祂可以展露出这一面给她看。只是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如此不完美的一面被宝宝看了,宝宝会不会嫌弃现在的自己… 嘴张开了,小米粒般的尖牙正在咀嚼着人偶的一只手,因为江清欢看到了黏连成一团的五指。 至于其他部位,她就没有看到了。 哥哥还保持着掩嘴的姿势,嘴上没有动弹,哺育袋的嘴咀嚼得正欢,她也没有看到任何残留的东西溢出。 那人偶,连同那莫名其妙的汁水,一并被哥哥吞咽进了哺育袋中。 江清欢打量着哥哥的面庞,进食完毕,祂的表情有些餍足,懒懒地垂下了本就纤长的睫毛。 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鼓起的哺育袋,最终又将目光落在了江清欢的身上,亲和的眯眼一笑。 “怎么还在偷偷看呢,想要进来就直接进来吧,时间可不等人。” 哥哥在发出邀请,江清欢摇了摇头,在祂愈发黯淡的目光里,掀开了不知何时哥哥早就铺好的床铺。 她将被子盖到了脖子以下,睁着眼睛望向了卫晏池。 好奇怪,窗帘已经全部拉上了,可漆黑的室内她仍然能看清哥哥,看到祂的周身仿若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柔光。 卫晏池又和往常那样坐在了江清欢的床边,替她仔细掖好被子角后,准备进行轻柔的哄睡工作。 只是今天还额外多了一项特殊服务,那就是用触手去按揉宝宝头痛的地方。 黑夜里,江清欢的眼睛格外明亮,她迫不及待地拍了拍床边示意哥哥坐下后,盯着那抹过分过大的黑影,她好奇的问着: “那哥哥会像鬼妈妈那样吗?” 鬼妈妈拥有着一双纽扣眼,每晚都会坐在小女孩卡洛琳的床边,轻柔地哄她入睡,给予她一枚香甜的好梦吻。 等到小女孩卡洛琳入睡后,再一次睁开眼时,她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当然,这只是这部电影的前半部分,江清欢更为喜欢后面的刺激追逐戏。 鬼妈妈构造的世界完全崩塌瓦解,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本该有的色彩。 一片黯淡里,勇敢的小女孩卡洛琳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的线索,至于最后的结局… 江清欢知道那是个开放式的,所以任凭观众如何想象出任何结果都能说得通。 卡洛琳需要鬼妈妈亲吻她的额头,她才能回到现实世界。那现在呢,江清欢萌生了一丝不想回去的想法。 她定定地望向了卫晏池,像很多年前那样用期待的眼神盯着翻阅起故事书的哥哥。 卫晏池低下了头,缱绻的以触手构建而成的发丝垂落在了江清欢的脸颊,祂的声音很轻: “哦,我的宝贝,我自然不可能是鬼妈妈。” 祂伸出指尖,俏皮地点上了江清欢的额头,示意她闭上眼睛。 江清欢照做了,她希望会有惊喜发生。 湿漉漉的潮湿气息染上了额前,她感觉到哥哥那股熟悉冰冷的气息靠得自己越来越近。 旋即,她听到了哥哥的安抚。 “晚安,宝宝,祝你每天都有个好梦。” 祝福说的太满会不灵验吗?江清欢无从知晓。只知道哥哥靠近的瞬间,她其实已经睁开了眼睛。 哥哥尚未察觉,兑现了那枚回到现实的晚安预言,但祂没有用属于人身时的器官。 是“眼睛”在亲吻自己。 一夜无眠,江清欢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灿烂的阳光已经透过了窗帘,撒落在了床面。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没想到竟是一觉睡到了中午。 不过睡过头身体也没有饥饿感,本着健康的原则,江清欢还是下楼准备吃早午餐,吃完刚好就可以去庙会。 人刚在灶台前站定,她就看到了秦川墨。 男人一身闲适叠穿,看到江清欢过来了,也只是礼貌的微微颔首,很难与昨晚在地下室内看到的景象联系在一起。 第55章 江清欢联想到贴在窗口的那人偶后,心情更是非常糟糕。 她有些反胃,但潜意识告诉她是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林姨留下来的饭菜很清淡,但都是江清欢爱吃的。她刚拿齐餐具,转身就撞上了秦川墨。 硬挤出来的灿烂笑容让江清欢懒得招架,她轻轻撕开了碗上的保鲜膜,紧接着就听到了秦川墨的声音。 他语气倒是不好,整体的精气神都恹恹的。见江清欢注意到了自己,他垂头丧气的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遮掩住手臂的袖子被瞬间掀开,他叹了口气:“你终于醒了。你看你看,我这里和你遇到的很像。” 麦片粥还没扒拉几口,江清欢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移过去了视线。 他那条手臂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漆黑手印,比起江清欢之前手臂上的弯曲毛毛虫伤痕,秦川墨的手臂上,五指的痕迹非常明显。 边缘清晰,而指尖的部位颜色很明显比其他的地方要深些。 联想到了昨晚那最终都没有流露出攻击迹象的人偶,江清欢思索了一会儿就问道:“那你昨晚睡在哪里?不可能回家睡吧。” “我家都发生那种事情了,我就算是有十个胆子都不敢在家睡吧。我连夜找了一处我们家附近的宅邸,就近睡了。没睡好,一整晚神经都紧绷,也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多久吧。” “结果我和你说,我今天早上一醒来就发现有串脚印从我的房间,一直蔓延到了门口,然后我的手臂上也出现了这种手印。更别提我睡前明明将鞋尖对准了门口,一醒来鞋尖对准床了。” “我真是受不了了,一大早就过来找林姨了。我们昨天发生的事情我也都全部告诉给了她,林姨猜测说是昨天那东西追了过来,但是我身上还有护身符,就没有敢靠太近,只是继续恐吓我。” 江清欢默默听完,时不时当个热心观众轻巧地点几下头,以示回应。待到秦川墨将这件事情说完后,她轻轻笑笑。 该说秦川墨聪明还是愚笨呢。已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在有前科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心大到找了一处没有人烟的宅邸去住下。 “江清欢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在鄙视我吗?我猜到你想要说什么了,我们家的宅邸周围都布有阵法的,这种精怪鬼魂之类的,是不可能闯入进去的。” “但你昨晚睡觉还是遇到了,不是吗?对了,那串脚印是什么样子的。” 秦川墨低下了头,略微思索片刻才给予了答复:“很奇怪的脚印,居然只有四个脚趾,但是在脚印旁边还有一连串的黑色圆点,很标准,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什么。” “应该是鬽,我之前和林姨遇到过。” “不是鬽,留下的伤口痕迹都不一样,应该是媪和宅妖,但我不清楚为何力量会这么强大,已经到了现形的地步。按照这种程度下去,很有可能是你家在豢养这些鬼物。” 林静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她走到灶台边利落地将黏在手上的汁水清洗干净后,又扯下了挂在旁边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来。 “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人多和阳光可以缓解,你们两个今天必须去庙会。” “我这里有几张冥币,你们给我在摊位上花掉。” 秦川墨一头雾水的接过,盯着手里印有“天地银行”字样的钞票,忍不住问:“可是真的会有人收吗?” “我既然给你们了,那自然是有人收的。”林姨的声音很冷,末了又将目光落向了旁边还在喝粥的江清欢身上。 她不由得放软了自己的语气,轻声说道:“清欢,你过来一下,昨天你哥哥和我说…” ----------------------- 作者有话说:传说,人在睡着时有一缕魂魄,会飘到身体外面,四处游荡。 游荡了三界以后,遇到的趣事,便会被人类统称为“梦”。 我上幼儿园到小学的时候,是很喜欢做梦的。因为都是写美梦。比如打开冰箱就有满满的零食,期末考试还没动笔,答案就涂满了整张试卷,就会取得双百分之类的。 “三好学生”的奖状更是拿到手软。 怎么回事,梦也只敢梦点这些。 不过到了初中,我的梦就拐了个弯。每天梦到的不是坐在考场里,手头有一堆写不完的卷子,就是大庭广众之下,老师拿着成绩排名表,一声声叫魂一样播报班级排名。 后来到了高中,高中的梦更少了,不过我开始期盼哥哥能每晚入我的梦里,这样我就会感觉在自己枯燥的生活里多了那么一点的甜丝丝的香草。 因为有祂在的梦里我不会考试不会写作业,不会做那些被莫名其妙怪物追的梦,只会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内。 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44章 秦川墨挪着步子慢吞吞地出去了,江清欢看着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转角,才快步走到了林静云身边。 “怎么了,林姨?” “对了, 这个也给你。” 林静云说着,已经从包里掏出了几样东西。 那东西被用杏色的纸张包裹着,江清欢能嗅到不知是纸张还是内里包裹着的物品,所散发出的淡淡的如樟脑丸的气息。 被体温捂到发烫的纸团塞入了江清欢的手心,她抬头望向了林姨,试探性的问: “那我可以拆开吗?” “本来就是给你的,为什么不能?” 林姨笑笑,又接着补充了一句:“等一会儿再打开看吧,去庙会的路上可以吃,因为今日天气很热。” 江清欢点点头,乖巧地将纸团放入口袋后,又继续问道:“那哥哥要和我说些什么呢?” 林姨顿了顿,她将蹂躏成一团的纸巾丢入了垃圾桶后,方才开口:“实际上直到现在我还是看不清祂的身影,梦里的祷告永远都是迷糊一片。朦朦胧胧间,我只能听到祂所说的话,一字一句的,让我转告你什么时候回去。” 江清欢起初还听得认认真真,听到最后一句话后, 她疑惑地发出了一个字:“啊?” 林静云思考了会儿,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理解的应该是这句话。因为每个词语每个音节的发音都不一样。嗯…你有听过祂说话吗?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就可以被分裂成不同的语句。理解上来看非常复杂,再加之梦境会使得每个发音都会刻意拉长,所以我听起来也很模糊。” “这种声音有点像是你小时候听过的梵音,但也只是旋律像,咬字以及其发音的原理我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懂,可能也就只有我师傅听得懂这种语言。”林静云说至此,阖上了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江清欢看到她又恢复了先前背对着自己的姿态,双手撑在了灶台桌面,整个身子显得有些单薄。 影子被刻意拉长,她轻轻说道:“林姨我还没有听过,哥哥说话时,落入到我脑海里的,是我能听懂的语言。” 林静云转过了身,江清欢发现她的眼底有些晶莹的液体。 是泪水吧,她猜想。 不过林姨的表情更多的是惊讶,江清欢发现她的指尖还沾染上了些许。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林静云的声音。 “这是好事,祂还愿意与你接触,这是好的预兆。好了,你们快去庙会吧。” 林姨说小黑一大早就和其他狗狗出去溜达了,没想到在庙会这天狗狗还要快乐的聚会。江清欢在家里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小黑,只好自己来到了庙会门口。 一想到庙会里还有那种全添加无天然的食物,江清欢干脆随便扒拉了几口午饭,吃了个三分饱就骑着小电驴赶往了庙会。 秦川墨说自己得先处理一下手臂处的伤口,才会过来与她集合。 江清欢将小电驴找了个地方停好后,就打开了之前放入口袋的纸团。 纸团被里面的东西撑得鼓鼓囊囊的,江清欢一层层打开,樟脑丸的气息也愈发的浓郁。 窝在纸团里的是一块类似于麦芽糖的不规则方块,表面剔透如冰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 每个方块的颜色都各不相同,江清欢拿了一块淡蓝色的放入嘴中。入口是如水果糖般的硬,实际上一咬下去,她就尝到了古怪的流心。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又像是香蕉泥与菠萝的混合,又像是放了太多的薄荷直冲天灵盖。 江清欢本来因为天气太炎热没什么精神,这一块下去,浑身都通畅了。 眼睛恢复了清明,她连吸气都不太敢大力,生怕热风灌入嘴中变成了尖锐的针,刺得她喉咙生疼。 她忍不住捂住了嘴,仔细打量起了庙会。 自从政府开始重视起这类民俗活动后,这里比以前隆重了不少。单独开辟的一整条街道里,江清欢还未进入就听到了沸沸扬扬的人声。 她放眼望去,支起的摊位数不胜数。隔着老远,江清欢就闻到了炒货的焦香,门口的风车哗哗作响,她步入了名为“烟火气”的世界。 第56章 糖画摊子总是占据着黄金位置,江清欢看到旁边还三三两两的站了几个孩子,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那画板。 半勺金黄的糖稀悬在了上头,在阳光的照耀下轻盈剔透。鬼使神差的,江清欢也凑了过去。 那画板上盘悬着半条未完成的龙,江清欢盯着纤细的糖丝在画板中勾勒成型,最终被摊主用竹签“啪”的一声在龙的脸上点起了一枚圆圆的眼睛,这糖画便活了。 孩子们欢喜的拿起那条龙,簇拥着嬉嬉笑笑的走了。 江清欢盯着摊位上的转盘糖画看了一圈,问起了摊主: “你这里什么形状都可以画吗?” “转盘糖画十元一次,自创的得二十五。” “那就二十五的吧。”江清欢火速掏出了手机,扫码支付。 她之前有听秦川墨提过几嘴,说是秦家接手了这块地盘后,为了响应号召,所有的摊位样式都必须一致,还得在摊前挂上“传承非遗文化”的字样。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江清欢收回了视线,同老板说道:“给我画个蝴蝶就行,但是翅膀中央得填满。” 这是她从小到大吃糖画得出的结论。造型简单的蝴蝶,虽然看上去糖没那么多,但如果将空心的翅膀填满的话,用量和复杂的差不了多少。 每年过庙会,她都会象征性的来上那么一只蝴蝶。之前是和哥哥来的,而今虽然只有她自己,但该有的仪式必不可少。 蝴蝶很快就画好了,金黄色的流畅轮廓使得江清欢不由得拿在手中细细把玩。走远了欣赏够了,她才将糖画往旁边一递,声音欢快: “哥哥先吃。” 蝴蝶悬在了空中,蜷缩起了自己的翅膀,江清欢方才意识到现在不如从前。即便哥哥已经“回来”,可祂还是被困在了家中。 不过好在还能拍照,她掏出手机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卫晏池后,就品尝起了糖画。 她以前也喜欢这样,哥哥去世后,那些已经不会再响起的社交软件统统成了江清欢的备忘录。 江清欢经常会发过去有的没的,生活里的细小琐碎事情,烦恼焦虑的源头,统统都一股脑儿的发到了哥哥的账号里,即便这个账号不会再回复。 也算是一种寄托吧。她想。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江清欢很快就收到了卫晏池的回复。 [你已经去庙会了吗? ] [小蝴蝶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会不会味道也和小时候一样呢,哥哥可以尝一口吗:o3] [宝宝在做什么呢?让我猜猜,肯定是遇到新鲜的事情了吧。我还在家打扫家务,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和我说,如果你晚餐回来吃的话] [你不在家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精神,感觉腰酸背痛的,想你想你想你(>v<)] …… 江清欢看着末尾的可爱颜文字表情,恍恍惚惚思绪又飘回到了从前。 卫晏池很喜欢学自己说话,也会偷偷黏走几个她爱用的表情包。祂喜欢在句子末尾加上几个小小表情,会使得整句话变得更加俏皮一些。 但是如今,江清欢的手落在了那最后一枚文字表情上,敲打键盘回复起了卫晏池。 [不给:(你是坏哥哥,吃的到你手里,你一口就咬掉了,你有前车之鉴,讨厌你] [怎么又讨厌我了呀, :)没有讨厌没有讨厌,宝宝你在笑] 有些幼稚的对话告了一段落,江清欢咬了一口攥在手心的糖画,甜滋滋的味道沁入心脾,她继续进行自己的游园会。 比起在庙会中购买一些物美价廉的东西,她更喜欢将心思放在吃的上面。糖画解决完毕后,江清欢又买了个花朵形状的彩色棉花糖,顺着汹涌的人流往后走去。 到后半段路就是大型活动的聚集地,这里的人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搭建巨大的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黄梅戏,游戏区里套圈打地鼠的声音不绝于耳。 今年好像又多了些不同的新鲜玩意儿,江清欢将最后一点棉花糖解决完后,在套圈摊位里看到了熟悉的人。 是余成悦。她拿了一手的五彩塑料圈,正有些发愁的望向摆了满地的物品。 看她一脸犹豫,江清欢凑了过去询问:“你要套什么?” “我本来想套最后面的盆栽的,但是好难,圈必须要中心落在上面才算是套到,我还是多套一点最外面的多肉吧。” 余成悦摇了摇头,看到是江清欢后,又忍不住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江清欢笑笑:“庙会上遇到认识的人很正常嘛,要不我来试试?我套圈技术还行。” 余成悦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最终将手里仅有的几个圈递给了江清欢。 江清欢没有说大话,作为流连于庙会里的常客,她的确找到了套圈的技巧。但是今天,她转动着手中的塑料圈,突发奇想去问问哥哥。 于是,嘈杂喧嚣的环境里,独留下了江清欢享受起了片刻的宁静。她深吸一口气,默念的想法在脑海中回荡。 “噗通噗通”心跳的声音格外强烈,她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想法像是手机发送消息那样传递了出去。 [哥哥能帮我套圈吗] ----------------------- 作者有话说:庙会里有什么,庙会里什么都有。至少在我小时候看来,是非常新鲜的事情。 但是随着长大以后,我出门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逐渐的也只会在休息的时间选择宅在家里。 没什么精气神再去折腾这些了。 偶尔会想到高中毕业后和朋友去旅游时的场景。空气清新,漫山遍野都是寂静的,能在客栈里聊到昏天黑地,聊上个一宿,明天清晨准时起床赶日出都不嫌累的。 包括大学毕业以后也是去了外省,只是一起旅游的人少了很多,不过两个人(也有可能是三个人)的旅行也足够了。 攻略不做的不算多,永远讲究的是一个随心所欲。虽然事后的结果很奇怪,但是我很喜欢。 于是翻看手机忍不住查看了当年拍下的照片。 我发现每一张都有哥哥的影子。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45章 [这怎么可以呀] 卫晏池无奈, 又生怕与祂对话的宝宝生气,继而补充了一句。 [早上的话我对于附身力不从心,而且短期内也不能这么频繁的去进行这样的操作] 卫晏池说着,又沉默了下来。 [哎呀,哥哥我开个玩笑的] 听着卫晏池如此一本正经的解释,江清欢笑嘻嘻地开口。 她的语气非常放松,连带着那边的卫晏池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呀…] 有意拖长的尾调回荡在了脑海,江清欢朝着旁边的余成悦挥了挥手。 “你看中了哪一个,就和我说。” 套圈里的各种东西摆放的位置各不相同。 靠前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小物件,憨态可掬的多肉植物圆滚滚的,也难怪刚刚余成悦想要套到这些。 相对应的,位于后面的东西价格也会更高。 这家套圈不同于之前那些套玩具的, 他们家的物品都是各式各样的植物, 套回去也非常有收藏价值。 余成悦仔细扫视了一圈后,就指了指其中一盆多肉:“就这个吧,旁边那个也可以,像小熊爪子。不对,你套到什么我都喜欢。” 最后的改口变成了这样,江清欢不好意思笑笑,随意取了个绿色的塑料圈,闭上了一只眼睛。 视线集中,圈以横放的姿势伸出去半个, 然后从手心中央开扇子般打开。 就是现在! 塑料圈轻盈的飞了出去,落在了盆栽的正中央,那正是余成悦指着的五十铃玉。 摊主将这盆五十铃玉打包好递给余成悦时,她还沉浸在一种不可思议的氛围里。 江清欢察觉到她的唇边终于露出了点真心实意的笑容后,轻轻鼓起了掌:“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余成悦点了点头:“我妈妈说不要一直待在家里,老是闷着对身体也不好,于是就让我出门散散心,说是这里有庙会,就把我送到了这里,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而且还收获了这个。” 她拎着那袋子在江清欢面前开心地晃了晃后,江清欢随口问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非常舒服。虽然一开始吃药的副作用很大,但好歹也是熬过来了,偶尔呼吸点新鲜空气也挺好。对了,谢谢你呀。” 余成悦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她笑起来很好看很柔软,像是初绽的花朵,纯净而又治愈。 连带着,江清欢也被她感染到微笑,她望着余成悦的模样,终于在她身上看到了往日里与她吃饭时的那种活络样子。 这样也挺好,比起之前的那种压抑状态来看,江清欢觉得此刻的余成悦是“活着”的。 剩下的几个塑料圈又交回到了余成悦的手中,她边套着圈边和江清欢聊起了天:“我之前一直抓不到他们的把柄,还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次多亏了你呀。终于这些都过去了,我也要开始我的新生活了。” 第57章 塑料圈坠落到了地上,骨碌碌滚了半圈后,以边角沾上的姿态倒在了另外一盆植物上。没有扔到中心,余成悦的神情有些沮丧,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还要往里面逛逛?” “对的。” “那你先走吧,我继续套圈,我就不信自己套不上来。” “好嘛,你加油。” 和余成悦再度寒暄了几句后,江清欢就随着人流的推动往后走去。 其他摊位上的物品并不足以吸引她的目光,从喇叭里荡漾开来的吆喝声,听着越发热闹,她又顺道买了点小吃。 冰冰凉的小吃兜在手里,一口咬下去草莓奶油的香气混合着珍珠的软糯,在口腔内弥漫,联合着刚刚吞下去的东西,江清欢整个人都透心凉心飞扬起来。 越到后面的摊位就没有前面的好玩,都是些卖大型家具和电器的,不乏有一些支起遮阳伞的算命摊位。 江清欢瞥了一眼周围人数最多的算命摊位,将手中的冰淇淋解决干净后,也挪过去凑起了热闹。 摊位不大,她看了看面前摆放着的纸板招牌,除了算姻缘学业事业等等外,还兼顾了看风水的工作。反正是只要你想看的,没有他算不到的。 遮阳伞投落下了大片阴影,人气挺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像江清欢过来凑热闹的,半信半疑的观众都有。 摊主架着副圆滚滚的墨镜,就坐在个褪了色的小马扎上,旁边放着个同样破旧的小板凳,已经坐上了新的客人。 风一吹就将摊位上摆放着的物件吹得晃晃悠悠,江清欢放眼望去,除了是些乱七八糟用黄纸绘的符外,就是几个小布包类似于“平安挂”的东西。 最扎眼的还是旁边摆放着的几幅人体xue位经络图,印得有些年代了,看上去非常模糊。边角的卷皱在江清欢看来非常显眼,她撇开了自己的目光,盯向了板凳上的客户。 算命先生的眼睛被墨镜遮挡着,使得江清欢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声音洪亮,倒也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你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对不对?你对于生活态度是非常的积极向上,但你呢,对于你的感情问题又很迷茫…” 几句话下来,江清欢听了简直想发笑。这已经不在算命的范畴了,算是数学的概率问题。抛出些个大概的词语,总会有几个戳中当事人的。 再加上一点点的心理学知识,当事人都来算命了,那肯定有心事,所以八九分的纠结也能被这算命先生猜出个两三成来。 讲得对面的年轻男子连连点头,甚至是眼泛泪光,江清欢看着周围的围观群众都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紧接着又听到了算命人的建议。 “我看你最近的感情会经历坎坷,但如果你要你的爱情保证一直顺顺利利下去,不妨可以来我这里买一个情缘结,就这么挂在你的包上啊衣服里啊,就可以保你一段时间的爱情无忧。小伙子,你有没有兴趣?” 江清欢竖起耳朵听了点价格,更想笑了。 豁,先不说它的作用保不保证,一个情缘结就需要花费一千块的价格,那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她不太懂行业内的价格,但也知晓这样的方式算是坐地起价。毕竟很多时候林姨解决麻烦事时,大多也只会收取象征性意味的人情价。 果然对面坐着的年轻男孩表情有些犹豫,他直接站起身来,拎着自己的包就走了。 围观的群众看到精心的算命节目又变为了卖跌打扭伤筋骨贴后,纷纷摇摇头四散开来。 摊位又变为了最初的冷冷清清,江清欢趁着空隙,坐在了那矮小的凳子上,开口就说: “那你也帮我算一算吧。” 戴着墨镜看不到眼睛,但江清欢能看到算命人的打量目光一直落在了自己身上。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回答。 “要不这样吧,姑娘,我先看看你的手相,说出你的家庭和年龄后,你再考虑要不要继续算下去,不准不收钱。” “可以啊。”江清欢说着,已经摊开了自己的掌心。 她有些气血不足,所以掌心的肌肤是偏白的。上面的掌纹清晰,三条代表着不同方面的竖线走向都是完全不同的。 林姨没有给她看过这些,她的方法不会拘泥于看手相上,所以当江清欢摊开自己的掌心,那算命人却是用三指搭在她的脉搏处时,江清欢有些惊讶。 不是说看手相吗,怎么开始把脉了… 江清欢伸出的是右手,她看到那算命者的食指中指无名指都搭在了相应的xue位上。这里是哪里来着,之前上过中药课时有听老师提过几嘴。 好像是代表肺脾肾的,等等这和算命有什么关系… 江清欢面上不显,可是头脑风暴已经卷成了个小小旋涡。 对面的算命者不动,只是静静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感受片刻后,终于开始说话: “我感觉你…” “感觉什么了,我怎么了?” “我感觉你…” 没有说话的声音了,也没有和常规的影视剧里那样说什么“我感觉你有血光之灾”之类的俗套话语。 江清欢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手腕处轻飘飘的感觉消失了,嘈杂的人声也一并安静了下来。 周遭霎时间陷入了寂静,她猛地抬头,对面坐着的算命者也不见了踪影。 摆放在摊位里满满当当的物件也全然消失不见,空荡荡摊位里只有江清欢一人,在孤零零的坐着。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里塞着林姨给自己的冥钞。可是如今口袋里空荡荡的,冥钞也不见了踪影。 江清欢看向了旁边,那里用于遮阳的大伞也演变为了一把色彩艳丽的油纸伞。 小小的一把,不仅无法用于遮阳,甚至还随着江清欢的注视在不断旋转着。 江清欢还维持着手摊开的姿势,见状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手,警惕的打量起四周。 她这是算命算到,直接跌入异世界空间里了吗…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不动声色的望向了前方。 头顶的阳光很充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暖的地步。比之前还要凉爽不少的天气,坐在板凳上静静欣赏是非常舒服的,如果忽略前方弥漫着的迷雾的话。 江清欢放眼望去,入目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摊位。摊位上也是空无一人,即便还有板凳的摆放。 除了每一把矗立在摊位前方的油纸伞颜色不同外,她也看不到任何区别。 没有声音,更没有虫鸣以及鸟叫的清脆,一切都是寂静的。 蓦地,江清欢发现摊位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张纸。 空白的、薄薄的两张纸,上面已经均匀的画上了一行行用以分割的横线。 她身上只带了林姨给自己的那些糖块,见状直接剥开来一颗送入口中后,江清欢闭气凝神等了半分钟。 再次睁眼时,不知是不是因为错觉,她总觉得前方的迷雾消散了不少。 但如果就此贸然闯入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 糖块在嘴中嚼碎成零星的肢体,被薄荷香气充斥着喉间,江清欢倒抽了一口凉气,耳畔突然听到了一道陌生清润的声音。 “你好,我想买你一天的时间。” -----------------------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写些什么,但是如果日记本断更一天的话,我又会感觉非常不连贯。 但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提笔写字不如语音打字这么轻松,我就写在手机备忘录里吧。 我逛完庙会的时候都会累瘫在床上,因为人潮拥挤的缘故,所以逛庙会通常都是步行。 假如来个轿车或者是小电驴扎堆。那这个人流半天都不会前进一步。 总之,卫晏池是个服务意识很强的人。 我都累瘫在沙发上了,祂还能自己打扫房间内的卫生,然后再为我洗脸擦手,然后再把从庙会上买下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摆放好。 我合理怀疑祂再去跑个几圈一千米都不累,于是我的脚踩上了祂的膝盖,声音有些恶劣。 我问:“哥,你这样好像我的仆人。” 卫晏池顿了顿,停止了擦拭我掌心的手。祂面上不显甚至都没有抬眸,只是依着我的话顺带着说了下去。 “嗯,就是你的仆人。除了仆人你还想要我当什么?” ———《江清欢的手机备忘录》 第46章 声音很陌生, 可找不到源头。 江清欢看到摊位上的那两张白纸被风吹得翩飞,最后听到了一声促狭的轻笑。 “拨开迷雾,便可窥见真相。” 简短的一句话, 江清欢伸手朝面前挥动。 真奇怪,触及到手掌的并非是无形的空气, 而是如轻纱般滑腻的无法看见的形。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迷雾被层层拨开的那一刻,江清欢看到对面坐着位优雅的男子。 第58章 她不认识他,大脑在搜寻过后, 也丝毫没有捕捉到有关于这名男子的任何记忆。 江清欢嗅到了一股幽凉的气息,不是花香,更像是薄脆的冰片缓慢融化后残留下来的清浅味道。 无法消散, 顽固的钻入了她的鼻尖, 使得她感觉唇齿间微微有些苦涩。 面前的男人留着一头齐肩的发,发梢柔软垂下,色泽并非是纯正的墨黑,江清欢看到了一丁点极淡的靛青。 他无声地朝着江清欢微笑,瘦削的身形压得很低,这会让江清欢想起某种收敛了巨大羽翼的夜鸟。 可鸟扑腾开来会留下羽毛,但面前的男人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那两张纸轻巧地对折,再次对折,直至到消失… 摊位上又突兀的出现了几样东西, 是一整副五子棋的棋盘,还有几盆开得正旺的兰花。 江清欢无心品花,更不会去观赏。那几茎兰花斜斜插在青瓷瓶中,花瓣薄得透光。 她看到男人认真地望向了自己,从棋碗里点起了一枚白子, 幽幽的放在了身前的棋盘上。 “要不要来和我下一盘?”那修长的手好似兰花根茎,江清欢看着因为用力而隐隐透出的青筋,轻轻摇了摇头。 “不了,我不擅长这个。”她向来实话实说。 男人轻笑着,江清欢发现随着他的手虚虚遮掩住颜色惨淡的薄唇,她竟发现他的面容似初春盛开的桃花,染上了粉色,总归看上去有几分血色。 她这是撞鬼了吗?还是说男人生前的执念是必须要下一盘棋? 无端的疑问在江清欢的心中盘旋,可旋即男人继续说道: “你难道不好奇这里是哪里吗?只要赢了我,我就会告诉你。” 他执着一枚白子,落子时袖口轻飘飘的滑出了一截冷白,江清欢嗅到了那股极淡的冷香。 不是花香,更像是雨后的泥土裹挟着苔藓,发出的湿漉漉的味道。 她白了男人一眼,又环顾起四周。 周围没有人,摊位还是如常。 风声很淡,落子声音很轻,石子坠入水面,打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漂。 “我不会下五子棋,所以这游戏不是利于你的吗?”她轻声说着,又捏着旁边的黑子继续落下。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江清欢下棋的动作。 她下棋没有规律,不得章法,只是快速将黑子摆成了斜斜的一行后,又迅速用剩下的两枚填在了缝隙处。 至此,五子一行,江清欢胜利。 “你这是犯规。”男人说。 江清欢摆摆手,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可你并没有说规则,那在我眼里这就不是五子棋。况且,你也没有说不能耍赖吧。” 男人哑口无言,垂眸敛去了兰花上的晨露后,仍旧面上带笑。 江清欢乘胜追击:“这把是我赢了,你说吧。” 男人清浅的笑笑,连带着花枝也随着笑音浮动:“好,我告诉你,这里是属于别人创造的世界,而你我都是无意闯入这个世界的人。” 江清欢有些疑惑:“我为什么会闯入,而且你又为何会知道。从逻辑上来看,这说不通。” “因为节点是相同的,我认识摊位的老板,将你邀请进来并非难事。” 男人朝江清欢伸出了一只手。他的掌心内不知是被颜料涂抹还是天生就带有的,有一株弯弯曲曲的白绿色兰花,正随着他的动作舒展开了枝丫。 花朵在不断模拟盛放凋零的状态,江清欢看了眼,心里一阵恶寒。 总感觉那兰花更像是某种拟态的昆虫,因为颤动的频率非常的诡异。 她很快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将话题又引入到了正题上:“可为什么邀请我进来,很显然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就足够了,我记得你。可我不能在别人的世界里待下太久。我不像你,进入到这里不会花费太多力气,我在这里消散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流逝我的精血。” 掌心中的兰花衰败了下来,男人抬眸朝着远处的其他摊位看了几眼,施施然起身。 “江清欢,我该走了。” “你到底是谁?” “忘记告诉你了,我姓秦,我叫…” 男人将食指抵在了唇边,江清欢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大片大片攀爬而上的白绿色兰花,直至到遮掩住男人微眯的眼眸时,江清欢听到了哥哥焦急的声音。 所有的摊位在同一时间坐满了人,人声鼎沸的环境下,让江清欢恍惚间产生了一种又回到庙会的错觉。 再一次望去时,那位姓秦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而摊位上的两张白纸也无影无踪。 一模一样的摊位里坐满了人,只是大家都以一种背对着的姿势不让江清欢看到面孔。 她能听到人声,能注意到那些摆放在摊位里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 她看到卫晏池正从远处走来。 这次她没有拨开迷雾,是卫晏池自己闯入的。 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江清欢看到祂还穿着那套她最喜欢的常服。 起风了,有什么东西扰乱了她的鼻尖。江清欢定睛一瞧,天空里飘散下来了如扁舟般纤细的柳叶。 灰绿色的柳叶,粗糙到尖锐的柳叶,晃晃悠悠的荡到了江清欢的掌心,被风托举而起的江清欢,看到哥哥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哥哥?”她不确定的询问。仔细打量过后在笃定面前的确是卫晏池后,江清欢暗自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也误闯入到了这个世界里吗?江清欢没有问出口。 “嗯…”卫晏池的表情有些纠结。 祂在江清欢的面前永远都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江清欢非常容易就从祂的口中套出了话。 “昨天你应该知道了我们可以彼此对话,所以我就想着既然你今天会去参加庙会,那我能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将你拉到庙会里来呢,这样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江清欢抬头望向了哥哥,重复了一遍祂所说的话后,问出了自己的困惑:“庙会?这里也是你创造的世界吗?” 卫晏池低头,有什么暖流激荡着涌入了自己的脑海。好 像,好像,宝宝这样的姿势,像是很多年前那个夏夜,问自己“哥哥,我还能不能再吃一个冰淇淋?”或是捧着薄薄的作业本抬头望向自己“哥哥,这道题怎么做?” 还是一模一样的姿势,但是祂深知自己已经无法再做成她的好哥哥了。 卫晏池低下了头,感受着因为欢欣的喜悦而不受控制的触手探了出来,却又在触碰到宝宝的脸颊时被祂呵斥住了。 “不算哦,这里应该算是我创造的梦境。”触手怯生生的缩回到了自己的体内。卫晏池抬手想要牵住江清欢,最后也只是将手放到了她影子的部位。 祂没有影子,也不会有了。望着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的模样,祂轻轻笑了笑,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江清欢的身侧。 摊位自从哥哥到来后,变得非常热闹。 每个背对着她模拟而出的人类也很逼真,比起今天在庙会里闲逛时看到的场景,哥哥创造而出的梦境更像是她记忆中的庙会,更会让她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只是这些人类… 虽然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不可能会是真正的,但是现在江清欢仔细看去,每个人的动作都非常机械,很像是小时候与哥哥玩电脑游戏时创建而出的卡顿虚拟小人。 更何况,她在这些人的背后都看到了一条一直拖拽到了地上的触手。漆黑滑腻的,在不算灿烂的阳光照耀下,表面浮着一层如游丝般的绒毛。 刚刚看到哥哥的惊喜已经冲淡了不少,眼下所有不对劲的地方都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 虚拟人类不会购买摊位里的商品,只会将头颅低到无法再低紧贴在冰凉的地面。江清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确定的再次询问起了哥哥。 “你是说眼前的一切都是你创造的?” 卫晏池刚准备将手搭在她的头顶,听到宝宝的问话祂又快速地收了回来,回复起了她: “对,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哦,我可以创造出来这些东西,但是需要一点时间。而且这是我第一次的模拟,感觉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 祂的语气里溢满了可惜,可江清欢看到祂的脸上露出了一副“你快夸夸我,我很棒”的表情,连带着语气都充满了笑意。 她张了张嘴没有回答,卫晏池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她介绍了起来。 “宝宝你看,宝宝你看哦,我是可以把它们给收回来的。”忍不住摸了摸江清欢的头顶后,卫晏池就开始为自己心爱的宝宝展开这场有趣的游戏。 嗯…哪一只玩具距离宝宝最近呢,祂往远处探查着,隐藏在肌肤之下的眼球终于破土而出,兴奋的注视起面前的一切。 好啦,那就这一只吧,宝宝应该会喜欢的…即便她不喜欢,被她责罚或是挨骂,祂都可以接受。 第59章 对于宝宝给予自己的所有,祂都乐意接受。 “嘭啪”江清欢听到了类似于气球炸裂的声音,她敏感的寻找着声音源头,终于发现,在自己面前的那背对着的模拟小人,已经融化掉了。 没错,就像是冰淇淋那样融化掉了,她只能看到零星耷拉在地上的一些衣服布料,亮晶晶的闪着点微弱的光泽。 地上残留下了一滩颜色浑浊的液体,而那刚刚从小人的嘴巴脖子,贯穿成了一条直线的触手,又重回到了卫晏池的身上。 沐浴在哥哥饱满爱意视线里的江清欢,摸了摸那根朝自己抬起的触手,轻轻询问道: “可是你身上有这么多触手吗?” ----------------------- 作者有话说:我没有什么太惧怕的昆虫。 如果有的话,被寄生的螳螂应该算? 鼓胀得身体,空洞的眼神,我是很小的时候在科教频道里看过的。旁白的解说非常细腻也很写实,能将螳螂的一举一动完全描绘下来。 直到螳螂停在了阳光强烈的地方,会控制不住身体而不断抽搐,缓慢地挪移到了水边。 它被铁线虫寄生了。 后来我与哥哥看了一部有关于寄生虫的电影,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人类的体内也会有寄生虫的存在。 这会和破开的鱼肚里,弥漫开来的白茫茫面条类似。 我时常注视着指甲上小小的月牙儿,书上说这会是体内有寄生虫的表现。 我问:“那虫子会控制我的行为和我的脑子吗?” 没有人回答我,哥哥上学去了。 后来祂回家了,我又问了祂一遍相同的问题。 这次哥哥回答我了,回答我的方式是将我抱到了医院检查。 结果下来了,哥哥将我的手摊开,一字一句认真朝我解释起来。 哦,原来我身体里没虫。 哦,我的身体还是很健康。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47章 “没有呀,但是一条触手可以被我分成好几部分,再重新进行组合,就像是小时候你在科学书里看到的蚯蚓那样。这些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喜欢,我可以继续表演给你看。” 卫晏池说着,已经忍不住将手搭在了宝宝的肩膀上,继续轻轻推着她往摊位上走去。 那条触手被江清欢攥在了手心,也使得她可以更为仔细的去验证刚刚哥哥所说的一切。 触手一如往常,滑腻的吸盘因为自己的触碰, 暴露出了内里的尖牙与口器。本该是表面没有任何痕迹的,可仔细检查下来,江清欢发现这根触手上有很多被切割的痕迹。 难以形容,就像是用一把刀均匀的将触手划分成了大小相同的几块。江清欢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时候做的,只知道当自己发现时,刀痕浅浅,伤口已经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她静静地抚摸着哥哥的触手,感觉到那张小嘴在不断吮吸住自己的手指。 触手和哥哥一样,都非常喜欢汲取她的气息。即便将她整根手指都濡湿,也丝毫不在意。 “好啦宝宝,你快去看看,想要些什么吗?” 被推到摊位面前的江清欢,听到了哥哥是这么说的。 模拟小人融化后留下的液体已经消散不见。她抬头望向了哥哥惨白的面容,在祂浓郁的笑意里,轻轻伸出了手,像是小时候那样勾住了祂的手指。 她牵过哥哥的很多东西。祂的衣角祂的裤腿祂那点缀在衣服之中的小首饰,还有祂的手指… 哥哥的手指修长,以前是温热的, 现在是冰冷的。江清欢不在意这些,只是更紧的攥住了哥哥的手指。 “那卫晏池你得陪我逛。” 她包裹住了哥哥的整根手指,惩罚似的用指甲在祂的表面留下了一道弯弯的月牙儿。 哥哥陪自己做过了很多事情,那么现在陪伴自己去逛庙会也是理所当然的。 手指在雀跃的跳动,江清欢感觉包裹住的那块肌肤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而出。已经隔着肌肤贴上了她的掌心,她丝毫不顾,和小时候那样拉着卫晏池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每个摊位上的人都是由卫晏池的触手模拟而出的,它们的身后都拖着细长的漆黑“尾巴”,这会让江清欢想起小时候和哥哥一起玩的过家家游戏。 也难怪刚刚自己进入的时候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因为是哥哥一手搭建而成的,但这里又为何会有其他人出现。 甚至还是秦家人… 江清欢想不通了,她干脆不去想这些个头疼的问题,拉着卫晏池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摊位里。 柳叶停止了飘散,三三两两几片的落在了摊位边缘。 距离她最近的摊位里摆放满了她小时候喜欢的东西。 刚刚一闪而过的“过家家”游戏,那些精致的厨房玩具小小的玩偶,各式各样的堆砌在了摊位里,甚至明显还有增高的趋势。 江清欢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摊位里的物品越来越多,立马将自己的注意力移到了第二个摊位上。 第二个摊位里的东西她也非常熟悉,是她上小学时热爱的贴纸、涂鸦本,各式各样的连环画与精致小巧的本子。 那第三个呢,第三个放满了她初中喜欢的。 第四个是高中,第五个是大学…以此类推到最后一个,江清欢陡然止住了呼吸。 最后一个摊位上的东西很少,摆满了很多的首饰以及几本厚厚的本子。 首饰的款式她印象深刻,是之前自己用青涩的纸扎技巧做成的,但是变成实体江清欢还是感觉非常的不真实。 她下意识地拿起一枚戒指仔细打量,款式很熟悉,比起之前囫囵吞枣的设计,实体戒指的细节十分完美。 颜色很棒,上面刻画的纹理江清欢猜不出到底是哥哥的触手,还是伸长枝丫的藤蔓。 她将戒指放下,顺手拿起了一本册子。 其他摊位里的商品比最后一个摊位多,但是册子却是比最后一个要少很多。 册子的封面是那种会动的磨砂材质。江清欢翻开时,那朵闭合的花朵被打开,露出了内里星星点点的红色花蕊。 花蕊是标准的椭圆形,中间有一条狭窄的黑线。所以比起花蕊,江清欢更愿意称呼这些点缀为“眼睛”。 哥哥的眼睛,在看她。 摊主没有面容,或者说它的整张脸整个身躯都在出现融化的迹象,像是冰淇淋又像是无法塑性的水泥。 即便是江清欢拿走了好几本册子,摊主都无动于衷。 她感觉不到注视的目光,只能看到随着她的动作,册子扉页上的那些如珍珠般的眼睛都盛开了。 “你看中了哪一本?这些摊位上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挑选的。” 类似于滴蜡脸庞的摊主突然发出了声音。它的声音很低沉,非常含糊,而在此句话说完时,江清欢看到它的那张小口嘴巴还在一张一合。 一张一合的动作会让江清欢联想起缸里吐泡泡的鱼,又激荡起了她的其他回忆。 摊主的头像是小鸡啄米似的一磕一磕,最终整张脸都黏在了桌面上。 江清欢想起了小时候和哥哥一起玩过的动物玩偶手套,手套的顶端是各种各样的动物。手如何动作,上面的动物就会听话的变成任何样子。 只不过现在这手套的形状换成了人类的轮廓,而且底部并非是空心的,而是用触手作为支撑。 江清欢分不清摊主的性别,但这也不在她的思考范围内。 捧在手中的本子被她一页页翻阅开来,她这才发现里面的内容算是哥哥的日记。 她从小就有记录日记的习惯,而这次册子的内容换为了哥哥的。江清欢大致看了几篇,才发现里面的内容很古怪。 哥哥的字迹很好看,即便有几篇有些潦草,但并不妨碍阅读。 祂会在每一篇的日记右上角写上当天的日记天气还有心情,江清欢很少看见祂会用“不开心”这种心情来记录日记。 “这是你的日记本,为什么大部分内容都是记录我的?”她不解的朝着哥哥晃了晃手中的本子。 “本来就是用来记录你的呀,宝宝,你开心我就开心。”卫晏池即刻凑了过来,祂靠着江清欢很近,近到她能听到莫名的水声在耳畔涌动。 她找不准源头,只能看到哥哥修长的手指再度打开了那日记本。不知翻阅了几页后,日记本停在了其中一篇。 脸颊被哥哥蹭上了,祂的声音带着绵绵的缠意。 “你看,宝宝,不是全部记录你的,还有我的想法。” 江清欢垂眸看去,这篇日记的内容很多,几乎占据了一页半的篇幅。里面的描述应该是在为自己的生日做准备,列举了大大小小好多的物件,每个物件后面都写上了卫晏池的想法,还有祂自己想要操办的活动。 她无心看下去了,哥哥却已经将脸搭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开口: “我、我一开始并不理解你的心情,无法感同身受,也不清楚为何你要天天写日记。我…” 第60章 江清欢听到哥哥顿了顿,那股水流声愈发的响亮起来,从山涧潺潺的小溪演变为了瀑布。 脸颊处感觉到微凉,紧接着卫晏池又补充上了一句: “我想记录,我想记录关于你的一切。起初我还不明白,但是我很早以前、很早以前就懂了。我喜欢这样的方式,很喜欢很喜欢。” 日记本不知何时又被悄然合上了,江清欢的手刚想抬起,已经被那急迫的触手缠绕住了。 “卫晏池,你这是在模仿我吗?”她问。 “哥哥不是一开始成为哥哥的,只是因为恰好是你的选中,我才愿意成为'哥哥'这个身份。” 卫晏池的叹息落在耳畔,江清欢察觉到自己的腰边更加的冰凉。 哥哥在拥抱她么…她并不知道。天空飘起了槐花,她想起了小学时的课文,有一篇在描述槐花蜜。 槐花很香很甜,柳叶消散了,徒留下哥哥的气息在四散。 江清欢没有动作,她顿了顿,说道:“我只要这些本子就好。那用什么结账呢?” 她愿意玩这个游戏。 “一个拥抱就好,只要一个拥抱,像是当年那样,你把我救出来时那样。” “喜欢,我很喜欢,想、想要再次去感受…” 卫晏池的声音颤抖,连带着整个躯体都在邀请着江清欢共沉沦。 后背触及到了熟悉的湿滑温热,这是哥哥身上最为舒适的位置。 她叹了口气,对于祂道出口的那句话、那段回忆,没有任何的印象。 江清欢幼年时表达爱意的方式实际上是抱抱,或者是手拉手念叨数字再进行转圈圈。 她喜欢伸出双臂去拥抱自己带有好感的人,林姨柳烟哥哥…不止这些,撞入到她们的怀中,迎接开怀的喜悦,她喜欢这么做。 后来长大了,江清欢就很少这样了。 但哥哥仅仅只是想要一个拥抱吗…江清欢问着自己。腰边的触感还未消散,她已经转身朝着祂张开了双臂。 她没有落入到理想的怀抱,粘稠的张开的液体全然接住了她的所有,她又回到了哥哥最初的身体里。 摊位上的人类已经不复存在了,江清欢努力张开自己的双臂。她无法将哥哥全部搂入到自己的怀抱,正如哥哥也无法接纳住全部的她一样。 她的影子垂落到了地面,风一吹连同着杂乱的发丝像是流动的柔软墨痕,江清欢发现哥哥挪动着祂庞大的身躯,试图倚靠到这唯一的原点。 祂扭曲着颤动着,温热的潮水席卷而来,只是扑打在了哺育袋的表面。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使得江清欢嗅到了海水的腥咸,她吸了吸鼻子,静静地将脸靠在了透明的表面。 她是倦怠回去的归鸟,是蛛丝缠绕的茧房。 她与哥哥,本就是不可分开的。 江清欢的指尖嵌入了那柔软到极致的后背,哥哥的身体也随着哺育袋在涌动着。像是胎儿在胞宫里攥紧了脐带,她的掌心一点一点抚摸过了哥哥那不规则的边缘,直至到将手指彻底埋入。 温柔的风送来了槐花的清香,她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无限拉长。 哥哥没有影子,如果有的话,大概也会与自己的影子融为一体吧。江清欢痴痴地想着。 她听到了哥哥的喉间溢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那叹息太轻,却震得她心口发烫。 脸颊又触及到了熟悉的柔软,卫晏池的声音和槐花一起飘落到了江清欢的发间。 “这样就足够了,这样就好了。” ----------------------- 作者有话说:哥哥说的这一番话,我的脑海里就已经展现出了景象。 大卸八块的触手是如何被均匀的分割的,分割到最后的触手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比较好奇,但我不会付诸行动,我也没有那种恶趣味。 我只会细细观赏和品味。 拥有触手最多的生物应该是章鱼?我也不太确定。但我知道,章鱼的触手和哥哥的完全不一样。 不同章鱼的触手长度也各不相同,而且覆盖在表面的是肉质吸盘。通过肌肉收缩来产生很强的吸附力,看起来很柔软实则非常危险。而且章鱼的拟态很厉害,会通过体表色素细胞来改变身体的颜色以及纹理,可以模拟出好多的环境背景。 而哥哥触手看似危险实则好吃,祂的触手吸盘从外观上来看比章鱼的咬黯淡不少,而内里也不是通过吸附力来制造危机的。打开的吸盘里会有眼球嘴巴尖牙以及口器。 层层叠叠的环绕,一页包裹着一页,但我现在只能知道祂的触手可以用来感知到我的情绪。 至于其他的,我还在开发探索阶段。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48章 没有沉溺太久,江清欢在哥哥的身前倚靠了一会儿后,就将那个陌生男人的事情告诉给了祂。 “姓秦,应该是秦家人, 哥哥认识吗?” 卫晏池摇了摇头。祂本就因为宝宝的靠近而堪堪无法维持住自己的躯体。眼见着又要出现融化的迹象,祂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自己的哺育袋,企图安抚起自己的宝宝。 “这里是我一手创建的地方,不可能会有外人进来的。” 江清欢的手已经抵在了哺育袋上,温热的蠕动近乎就要将她的掌心吞噬。 她抬头,拍了拍哥哥的脸颊,看着祂全然闭上的眼眸,她问: “可是哥哥创建的时候会像小时候那样设置密码吗?很显然,哥哥没有。” 眼睛因为江清欢的抵住而无法全部睁开, 唯一不受干扰的眼眸挪动起了自己的眼球。 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宝宝身上后,卫晏池哑了声: “这里是只属于我们的'萤川岛', 不可能也不应该会有外人的闯入。” 和刚刚类似的回答, 让江清欢忍不住摁下去了手底的眼眸。她听到了哥哥痛苦的闷哼, 还有断断续续的想要解释的喘息。 “萤川岛”这名字还是江清欢小时候取的。她很喜欢涂抹一些稀奇古怪的画,将画好的涂鸦给哥哥看后,她指着上面的不规则图形,就和哥哥说“这会是以后我们一起生活的地方。” 哥哥听进去了,祂也遵守了当初的承诺。 就连当年江清欢随意取的名字,祂也放在了心上。 但现在这座精心创造而出的伊甸园却已经有外人的闯入,江清欢发觉有什么湿润冰凉的液体再度落入了自己的指尖。 卫晏池在伤心,连带着整个哺育袋的颤动都平稳了下来。 “抱歉,宝宝,对不起…因为我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好好维持住这些,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况的发生。” “只能陪伴你逛这么久了,快回去吧。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这不值得。” 江清欢慌了神,她初次见到哥哥时,依稀记得冰冷的吻落在了祂的手背。 然而现在呢,她无法想象,于是伸手摸了摸想要吮吸自己的哺育袋,抬头询问起了回去的方法。 哦,是和小时候那样哥哥抱着自己。 她喜欢拥抱,喜欢这样回去的方法。 浑身上下被卫晏池全部揽入了进去,漆黑的蠕动如星空的身体将她完全笼罩在了里面。哺育袋将她的大部分身体覆盖了,充盈的血液流动,搭配着过于缓慢的心跳,使得江清欢能听到哥哥的叹息。 祂没有在呼吸,是哺育袋在呼吸。一起一伏着,模拟出了吞噬的动作。 卫晏池低下了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江清欢踮起脚尖顺势搂住了祂的脖子。 小时候开玩笑说自己要长得比哥哥还高,结果现在哥哥好高啊,江清欢快要摸不到祂的头顶了,即便是祂有意俯下了身子。 位于脖颈后睁开的眼球也在贪婪汲取着江清欢的气息,浑身上下冲破阻碍的这些细密小家伙,也在叽叽叫着撕扯着卫晏池的肌肤。 江清欢能察觉到哥哥不适地眯起了眼睛,她温和的撬开了祂的唇瓣,将自己的手指全权塞入了那冰冷的口腔。 “唔…呃!” “那哥哥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在你的眼里'爱'又会是什么样子?” 蛇信,分叉的蛇信,纤细卷曲的蛇信缠绕上了江清欢的手指,她能观察到哥哥有意将自己的尖牙往后缩回去些许,可蛇信还在恋恋不舍的抵住了她的指腹。 卫晏池闭上了全部的眼睛。 江清欢没能等到祂的回答。 周围的一切又都如同那时一样在完全崩塌。摊位在下陷,模拟而出的人类在一个个回到哥哥的身体里。 哥哥还在压抑着自己的喘息,江清欢发现,现在只有自己和祂是完整的。 直到最后,江清欢感觉到卫晏池凑近到了自己耳畔,声音很轻,那蛇信因为自己的压抑而流淌出了透明的液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努力学,我在努力学习这些…” 她听不见哥哥的声音了,古怪的柔情的怀抱也彻底消散。 第61章 再一次睁眼时,江清欢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庙会。 仍然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可她站在一众套圈的摊位面前,竟然找不到自己刚刚来时的路了。 算命的摊位早已消失不见。一想到这件事情极有可能与那位秦姓男子有关,江清欢就觉得难以言喻。 难怪她之前看到摊位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想要凑过去。 庙会还是望不到头,她慢慢悠悠的逛了一会儿后,又连续拍了好多照片发给了卫晏池。 发送成功的消息映入眼帘,江清欢退出了整个界面,才发现好友尹文希邀请自己周日晚上吃饭。 她的语气欢快,还接连发送了好几张毛绒绒的小麦粉精灵表情包,一改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江清欢记得这个约饭计划还是上周亦或是上上周,就已经初具雏形,尹文希来邀请自己了。 但介于两人的休息时间一直是错过来的,所以这饭局也就一直推迟到现在。 单方面来说算是江清欢没有时间,所以这饭局口头上提及的次数比约饭的频率要高不少。 尹文希是她从高中直至到现在的好友。两人高中算是同学,大学也碰巧在同一个城市。机缘巧合之下,江清欢也询问过尹文希的家乡,发现她所在的小镇就距离芩山村两条路的距离。 非常有缘分,两人的友谊也很深厚。 尹文希分享来了餐厅的链接,江清欢顺手点了进去,展示菜肴里的图片有她爱吃的甜品,其他小食也看起来特别美味的样子。 答应过去后,她又将餐厅的链接分享给了卫晏池。 [这家怎么样?感觉很好吃的样子,装饰也好看] 江清欢等了片刻,哥哥一反常态的没有像之前那样回复自己。 她感觉非常奇怪,哥哥回复自己的消息向来是做到秒回的,可是现在怎么这么缓慢。 还是说,因为创造了梦境而耗费了祂身体的大部分精力吗? 江清欢思忖着,婉拒了秦川墨邀请自己吃晚饭的提议,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又坐上了回家的小电驴。 她的电瓶车体积不大,相对应的能放东西的位置也少之又少。 江清欢看着踏板上放满了东西,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无从下脚了。 没关系,没关系,她自有办法,这些都不是问题。 将林姨满满的爱带回家时,已经接近了晚上六点半。 楼道里仍然非常昏暗,小区不远处是个老旧翻新的公园,此刻广场舞的激烈鼓点传入到了江清欢的耳畔。 她拎着东西开了门,家里很安静,就连往日里一直开着的灯光此刻也是关闭的状态。 不对劲,很不对劲… 江清欢看到桌上还摆满了未收进冰箱的饭菜,看样子哥哥一口都没有吃。 饭菜保留了最为原始的美味样子,而哥哥呢? 她有些慌了神,下意识地推开了哥哥的房门。 还好,还好,卫晏池还在里面…看着高高耸起的被单,江清欢暗自松了口气。 哥哥的房间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所以灯光是暖黄的。 江清欢看不清祂的表情,庞大的身躯下,那条单薄的被子就更显可怜。 根本无法遮掩住卫晏池的全部身躯,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融化成了海藻那般的波浪。 漆黑的,蠕动的,因为江清欢的靠近颜色逐渐变得艳丽起来。 卫晏池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呼吸的起伏非常缓慢。 江清欢欺身上前,像是小时候那样坐在了床边,伸手摁在了那片肌肤上。 触手没有像之前那样乱窜出来,江清欢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哥哥终于转了身。祂的面色惨白,脸颊却是浮现出了一种不正常的绯红。 入手的温度是滚烫,这本不该是哥哥身体里出现的。 哥哥这是生病了吗?不对,哥哥又怎么会生病… 江清欢下意识地缩回了抚摸起肌肤的手,然后愈发的靠近了祂些,将整个手都覆盖在了卫晏池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伴随着哥哥急促不止的呼吸。下一秒,卫晏池有所察觉的睁开了眼睛,眼眸里溢满了惊讶。 “你怎么、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抱歉,让宝宝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气若游丝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卫晏池努力想要举起自己的手,牵上宝宝的指尖,却又在下一秒双手无力地垂下。 哥哥在剧烈的咳嗽,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咳嗽发声的部位来自于身体的下半部分以及那口越发高涨的哺育袋。 哺育袋在不断收缩着,江清欢盯着卫晏池那几双水盈盈的眼眸,轻轻问道: “哥哥怎么了?因为创造了梦境消耗太大了吗?”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卫晏池别过脸去,试图拿过旁边的抱枕遮挡住自己的全部表情。 “不允许!”江清欢说着,已经率先一步抢走了那抱枕。 眼见着哥哥还有逃避的架势,她伸手撑开了位于触手内里的大嘴,又抵住了哥哥的哺育袋,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卫晏池,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她步入青春期后就鲜少唤卫晏池为“哥哥”了,可偶尔生气时也会直呼祂的大名。每一次的呼喊语调都各不相同,反正卫晏池总能从她的话中听出来话里有话,江清欢也就这么继续下去了。 见自己拗不过面前的宝宝,卫晏池低低地叹了口气,祂放软了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同面前的宝宝谈起了条件。 “可以、可以先松开吗?每条触手都会、都会有感觉的。” 江清欢低头看去,那层层圈圈的尖牙霎时间将自己的手指完全包围了。戳弄到指腹的感觉有些酥麻,威胁性不大。 她起了几分好奇心思,又将手指探入了几分。 “唔…嗯!宝宝,宝宝你之前玩过的呀。” 卫晏池被她这一动作刺激地浑身机灵。整个身躯都像是蝴蝶张开翅膀那样完全打开,很美很艳丽却又散着极致的危险。 祂好脾气的努力软化自己的身躯,好让宝宝玩得更加尽兴后,默默为自己辩解道: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创建花费的力气这么大,以前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以前?”江清欢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手被哺育袋包裹住了,充盈的清水里,卫晏池蹭上了她的脸颊,连带着滚烫的温度一并传递到了她的心尖。 “我幻想过为你创建这些很久了,也经常排练,但感觉呈现出来的效果永远都不是那样完美。” ----------------------- 作者有话说:小时候的乱涂乱画并没有使得我的绘画天赋变高,我也没有系统的进行过这方面的学习。 后来我刷软件时,看到了一个有关于“房树人”的测试,能基于一张画就能分析到人的心理。 那是哥哥离去后的第三年,我无意中刷到的这个帖子,于是我开始画了。 同一时间里,我将这帖子的链接也分享给了尹文希。 我画得很快,甚至发出去后,尹文希说我画得很标准。 有窗户和门的房子,高大结果的树木,小人裂开嘴露出了完美的微笑。 一切都非常标准。 直到尹文希问我树上结得是什么水果时。 我答:是苹果。 她说:苹果会有椭圆形横着摆放的吗? 我这才发觉出这幅画的不多。标准,可又有一棵长满了眼睛的苹果树。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49章 “我以为自己会以最完美的姿态展现在你面前,但是我好像低估了身体的恢复速度。这次恢复得太慢了,根本、根本没有以前那么…” “又让宝宝看到自己这种样子了,明明、明明可以那么…” 哥哥不说话了, 祂低垂下了眼帘,使得江清欢无法看清祂的表情, 只能听到祂那自身体里发出的,类似于啜泣的声音。 卫晏池在江清欢的面前直起了身子。祂没有穿衣服,或者说身上也并没有衣物材质的覆盖。 因为整个躯体只是一片虚无的漆黑。星璇在祂的周围旋转迸发,她下意识地伸手戳弄上了卫晏池的脸颊, 好奇的询问起来: “那你之前又是怎么恢复的?” 柔软的手指戳上了脸庞,卫晏池轻轻低头张开了位于脸颊内里的嘴。嘴在触碰宝宝的手指,传递到精神里的反馈是充实的。祂欢愉的眯起了眼眸, 乐呵呵的向宝宝道来了这一切。 看来宝宝很开心。得出这般结论的卫晏池欺身上前,黏着宝宝更近后,轻轻解释起来: “我会在你生活过的房子里进行修复, 还有我居住的地方。因为前者属于你的气息非常芬芳, 所以我通常情况下都会选择第一种方法, 那样会让我的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我的房子?”江清欢疑惑地重复。 第62章 她常居住的房子也就只有三个。 一个是她高中乃至大学时期回来居住的房子,那房子地处僻静, 另一个则是林姨位于乡下的房子,江清欢一有空闲时间,就会去拜访。至于最后一个, 就是她现在所生活的房子了。 这样算来,哥哥的躯体出现的那段时间里,她也刚好在那栋僻静房子里居住。想想时间应该也对得上,居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修复吗… 江清欢思忖着,又接着询问:“可是哥哥又居住在哪里?即便是和我共同居住,可是也说不通。那些属于你的躯体,就是你用来修复的方式吗?” 卫晏池没有说话了。那张位于脸颊旁的嘴正在慢条斯理地吞噬江清欢的手指。祂有一下没一下的举起触手抚摸着江清欢的发丝,沉吟片刻后方才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修复身体以及精神的方式有很多,但是那段时间还没有能够恢复到可以见你的状态,所以就通过了一点一点春笋冒芽的方法来和你进行沟通。你的那栋房子很安静,也充满了你的气息。” “你上了学之后,家里属于你的气息会越来越少,我就会陷入沉眠,将你的气息全都保存在这里,然后等到你回来的那天。” 卫晏池说着,已经用触手牵引着江清欢的掌心放在了自己哺育袋的上方。血液流动,呼吸缓慢,在过于寂静的环境下,江清欢听到了清晰明了的声音。 “噗通” “噗通” 好奇怪,哥哥的心跳声也会和人类一样,跃动的频率极为缓慢。她的掌心下是愈发滚烫的地带,连带着江清欢望到了哥哥那双水润的眼眸。 “可是你还没有给我解释清楚,我该如何帮助你?” 帮助现在这样看似虚弱的你呢… 她不会照顾人,而且有些感情迟钝。但是面前的卫晏池很会,祂是个天生的、独属于她的哥哥。 既融合了江清欢想要的亲人感觉现在又多了点情人的味道。 江清欢能感觉到抚摸着自己发丝的触手变得更为柔软,她盯着面前的卫晏池,看着祂身体里破开伸出的纤细花枝,仔细摁上了那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 哥哥的身体以前是没有这种变化的,但是现在这些花朵“盛开”了。 “不用照顾我的。”卫晏池叹息了一声,继而给予了答案: “只要喂我一点点血就足够了。” 好养活的哥哥,皮实的哥哥。 江清欢惊诧于祂的坦诚,但还是照做了。 刚想拿起小刀的手被哥哥轻而易举的按下,她看到卫晏池摇了摇头,而是启唇含住了她的指尖。 是无名指,也是抽血次数最多的那根手指。 潮湿的内壁将她的指尖覆盖,包裹紧靠,江清欢看到卫晏池的眼睛也随着祂的动作一并睁开了。 “没有、没有用毒牙。不会这么做的,永远不会…”哥哥含糊不清的声音再度传递到了耳畔,江清欢的手抵住了祂的上颚。 嘴顺势打开了,江清欢看到那些小小的弯曲尖牙正在努力往后退缩,而自己的手指只是被那只从喉腔底部涌上来的眼球吸附住了。 眼球每一下的眨动会让江清欢想起相机的快门摁下,卫晏池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江清欢。 手指可以动弹了,她的手抚摸上了那颗浑圆的眼球。 “这里是哥哥的哪里?”江清欢听到了自己的发问。 喉间被塞入东西让卫晏池顿感不适,祂努力平复着自己狂乱的心跳,朝自己心爱的宝宝解释了起来: “是心脏,最宝贵的心脏。剥开、剥开眼球的外衣才能看到,这是、这是自保的方法。” 江清欢止住了呼吸,她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看到表面浮现出了一道狭窄的裂缝。 不知是什么时候破开的,居然一点痛觉都没有。绵密的血珠争先恐后的从出口里冒出,江清欢将手指递到了哥哥的嘴边。 “给你。” 她对于痛感并不敏锐,更何况是这种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的短痛。手指探入到了哥哥的唇边,血珠流淌而下,卫晏池却没有张嘴接住。 祂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任由那血珠扑簌簌滴落到了祂的脸颊上,一直往下滑落,形成了扭曲不一的几撇线条。 “哥哥不吃吗?那为什么还要说这些。”江清欢重复着自己的话,可又看到了血珠的走向。 卫晏池的脸沾染上血珠显得有几分悚丽,她看着属于自己的血液一直滑落流淌,滴落到了那哺育袋边缘。从上方张开的口子里伸出了一条卷曲的舌头,将这血液包括江清欢的指尖也一并吞入了进去。 “我的手可不能吃。”江清欢惊呼。试图从这深陷的漩涡里抽出自己的手指。 漩涡没有减小,吸力仍然在增大。江清欢感觉自己的手指落入到了哥哥的哺育袋内,祂那温热的内壁紧贴上后,疼痛消失了,哥哥的声音随之而来。 “好了,足够了。这么多,已经够了。”卫晏池低垂下了眼帘,其他的眼球却是俏皮地大睁。 祂松开了宝宝的手指,又蹭了蹭她的脸颊,细致的安抚起来。 “好少,哥哥,你吃得好少。”江清欢轻轻说道。 这么一时半会儿吮吸的用量,甚至都没有她抽血时来得半管血要多。 哥哥这样真的会吃饱吗? 她看到那道狭窄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哥哥的脸上又重新展露出了绯红。茂密探出的花枝全部缩了回去,这让江清欢感觉有些可惜。 毕竟,她还来不及去观赏那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花卉。 卫晏池的脸上露出了餍足的笑意,祂微微颔首将手指全权放入了自己的唇间后,探出了蛇信轻轻黏腻。 酥麻的痒意传遍全身,这会让江清欢想起青春期时的生长痛。她看到哥哥闭上了所有的眼睛,正握住了自己的手指。 “啾” “啾” “啾” 好好笑,更是如此的不得章法。指尖传来了酥麻的痒意,江清欢没有抽出自己的手指,而是再度戳入了那喉间的眼球。 “为什么这么对我?”卫晏池的声音很清晰:“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好玩。”江清欢笑得非常恶劣,又接着询问道:“那哥哥身上的花是什么品种?” 这样的美好时光不会持续太久,哥哥吐出了她的手指,又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江清欢将脸倚靠在了她的栖息巢内,双手环住了哥哥柔软的腰肢:“那你回答我。” “没有品种,没有名字,是你自己创造的植物。”卫晏池垂下了头。 如果说小孩子的涂鸦是天真烂漫的,那江清欢小时候的图画则是天马行空。 她画什么都不会循规蹈矩,天蓝色的长颈鹿,粉色的北极熊,她想要将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全部表达出来。 当然,卫晏池会全盘接受的。并在此基础上,又附赠给江清欢好多奖励。 她想起了刚刚在卫晏池身体里看到的那几株花枝,弯曲如波浪,包裹着的花骨朵表面看似有很多尖锐的刺,实际上摸上去是非常柔软的。 江清欢没有画到鲜花盛开的部分,但她还是抱有非常的期待,期盼着自哥哥体内诞生而出的花卉,沾染上了祂的气息与颜色,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她又回到了最初熟悉的地带,亲昵地贴上了卫晏池的身体后,江清欢喃喃: “那你呢?为什么不来找我,就算是梦里也好。我不在的时候哥哥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好多的问题,一连串像是糖葫芦的问题一股脑儿的涌入了卫晏池的脑海。祂停下了轻拍着孩子背的手,向她解释起来: “我怕吓到你,我不喜欢给你造成那些不必要的困扰。也在惶恐和自卑,时时刻刻在想你真的会接受现在的我吗?但是我很知足,因为你又把我迎进了屋子。你烧过来的所有东西,我都有好好保存。” “口是心非,你明知道我不会讨厌你。”江清欢将脸埋进了卫晏池的身体,声音闷闷。 嗅到了令她感觉到足够安心的气息后,江清欢随后又问:“那这些东西又都保存在了哪里?我没有看到。” 手延伸了出去,抚摸过了孩子流畅光滑的脊背,最终停留在了蝴蝶骨上。卫晏池顿了顿,拿过了旁边的被子遮掩住了江清欢的肩膀。 “你看,你现在身上盖着的被子,我穿的衣服,家里新添的小物件。好多的好多,实际上都是出自你之手,我本就只是稍微改良了一下。” 江清欢听罢祂的话,总算是起了几分兴趣打量起递过来的被子。 她早该起疑的,哥哥的房间这么多年来也只会偶尔打扫,可室内一直维持着干净整洁的模样。指尖揉搓起过于柔软的被单,江清欢无法将这些与她烧过去的纸扎品联系起来。 但被子好像确实不一样了。盛放着的蔚蓝海洋染上了绯红,游动的小鱼变为了闪烁的眼球。 她将被单拉起,又盖住了哥哥的手后,无所谓地掐了把祂的手背:“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第63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64章 “那按照你这么说,七月初就可以制定计划了,刚好趁最热的时候出去玩。小江,我记得你之前就没有出去旅游过,这次有什么计划吗?” 一下子被关注到的江清欢,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银杏注射液,即刻回答了问题: “我???我吗?我还没有想好,唐婷姐呢?” “我今年就不出去了,把假留给你们,可能会回家陪陪家人吧,也没有人约我,一个人自在清闲。”唐婷无所谓地笑笑。 江清欢很喜欢唐婷。她对于工作一丝不苟,对于生活也保持着充分的热情。没有婚育的烦恼,过得是江清欢向往的那种生活。 “我下午准备再看看这些城市,反正不会去周边玩的,太近了。”石竹顿了顿,又一脸八卦:“不过小江今年要是出去的话,应该会和男朋友出去吧。” 江清欢不想说话了。她自从上班以来,就经常会被这种问题所困扰。感觉一到了这种年龄节点,周围的人就和打了兴奋剂一样巴不得催促着你,赶紧完成这么几件在他们眼里为人生大事的事情。 然后再以过来人的建议,给你好多不入流的指点。 江清欢自从上班以来,就已经习惯性的将同事们分组。基本上如今的朋友圈不是在转发医院公众号推文的路上,就是在转发宣教视频的路上。 她讨厌被别人窥探生活,也适当性的藏起了自己的拙,整个人上起班来完全处于一种平淡如水的状态。 可碍不住别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她之前就已经被直系领导介绍过对象,将那男的介绍的天花乱坠后,忍不住给她发过来了一张照片。 怎么说呢,引用她喜欢的作家的一句话“那个人,椰子似的圆滚滚的头。头发朝后梳,前面就是脸,头发朝前梳,后面就是脸——简直没有分别!” 管它领导同事,剥开外壳不还是紫澄澄的辣眼睛的洋葱。 江清欢向来是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后,外界的流言蜚语就都与她无关了。 所以当时,江清欢就以“有个青梅竹马的对象,从大学时就开始谈了。虽然是异地恋但是很恩爱”这种理由给拒绝了。 她没有透露太多,祸从口出只会对自己不利。逢年过节再编几个理由搪塞过去,其他人自然不会多问。 但是现在,江清欢张了张嘴,懒得再编,直接说道:“祂工作忙,可能会晚一点去旅游。我们非常恩爱,也不会分手。” 一句话露出了软绵绵的刺,也顺带着堵住了所有的嘴。 石竹愣了愣,又慌忙给自己找补:“门诊之前还想给你介绍对象呢。小舒年纪太小了,她们也不好意思介绍。” “你说你都已经大学毕业几年了?都到了这个年纪了,谈个恋爱再等个一两年结婚生子,这不刚好嘛。而且还是黄金生育阶段,生下来还有你的公婆来带,你又不用操什么心。我们还等着吃你的喜糖呢。谈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子,也不给我们看看。” “停!打住打住,我可没有说吃喜糖的话啊,小江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又不是她亲人,干什么干涉她的想法。”唐婷的声音实时传来,让江清欢松了口气。 “哎呀,我也就嘴上说说嘛。” 江清欢停下了拿药剂的手,一字一句郑重开口了: “其实我对象已经死了,我们很恩爱,不用你们多操心。” 做人嘛,讲究的就是一个胡说八道。 话音刚落,那许久未见的女声却是发出了爆笑。 笑意脆生生的,像是刚斩断的还在冒出汁水的芹菜。 药房内无比安静,也因而那女音的笑意便就愈发明显起来。 “你笑什么?”江清欢问。 女声不慌不忙地解释了起来:“你再仔细看看,你身上的'恶'就快要控制不住溢出来了,很美味哦。” 脑海被这句话灌到清醒,江清欢放眼望去,刚刚还在与自己谈笑的唐婷与石竹,俨然消散不见。 取而代之的只有自己,药房内不知何时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窗外是昏暗的,分明是上午的时间,可江清欢看不到一丁点阳光的透露。 若不是女声提醒,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有人在敲响窗口,哐哐哐的声音非常响亮,颇有一种不回应就丝毫不会停歇下来的架势。 江清欢走到窗边,往常宽敞的窗口此刻不知为何非常狭窄。 她看不清对面敲窗的人到底是人是鬼,只知道伴随着敲门声贯入的,则是分辨不清性别的刻意拖长的音调。 “药师,我要蛇毒血凝酶!!!” “药师,我只要蛇毒血凝酶啊,我其他的都不要!” “药师药师,我看到你的影子了,嗅到你的气息了,你别躲啊!” 窗户连带着整个窗口都被门外的生物敲得不堪重负,江清欢从刚刚的只言片语中猜测,窗外的应该是位病人。 至于为何自己又被拽入到了不同的时间节点里,她也不清楚。 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既然那窗外的生物说了需要什么药物,那就好办了。 至少有窗口作为隔档,所以江清欢提高了自己的音量,问出了口: “你是住院病人,还是出院带药。” “出院带药啊,药师。我浑身上下都在流血,我好痛,我好痛苦啊。” “你的出院小结呢?” 江清欢边按照流程询问边开始环顾起药房的四周。中心药房的大体结构没有变,药物的摆放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那台老旧的台式机亮起的屏幕里画面模糊,打印机停止了工作。除了窗口有些过于狭窄外,好像和她一直待着的药房没有任何差别。 如果忽略外面的一片黑暗的话,江清欢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上夜班。 那薄薄的出院小结很快随着底下的通道飘到了江清欢的手中,拿到手江清欢才发现整张的材质都是用来祭祀的黄纸。 不仅如此,在这个电子处方打印盛行的年代,手中的这张出院小结居然还是手写的。笔锋锐利,上面除了带药外再无任何信息。 没有病人的姓名,没有诊断方式,整张纸上就只有两支蛇毒血凝酶这样的讯息。 她看不到是谁写的,只是拿着小结打开冷藏柜,熟练地拿出了两支放入了筐中。 当然,这样的做法肯定是不符合规范的,江清欢觉得自己的小命都快没了,还要在乎这点操作规范流程的话,就算是有十条命都不够造的。 于是在核对完药品的格式后,她就将两支药物打包好,又通过窗口传递给了窗外那看不清身形与面容的病人。 病人含含糊糊的连声说了几个“谢谢”,江清欢正寻思着这病人还挺有礼貌时。下一秒,她听到了清脆的玻璃声。 肌肤碾压在碎玻璃上时的吱嘎吱嘎声,快速吞噬下液体的咕咚咕咚声,交织蹂躏在一起,奏成了别扭的乐章。 蛇毒血凝酶被退回来了,江清欢看到窗台边缘弥漫着的那层碎玻璃渣,哑口无言。 像是利落地掰开安瓿瓶那样,结实的蛇毒血凝酶被完全掰开,旋即推开的还有拦截到半边的窗口。 窗口大开,漆黑灌入,江清欢的视线里满是那五官模糊的病人。 它的身上在流血,流淌出了一个又一个规整的血窟窿。而纤长的病人,弯曲下了自己的身躯,将尖锐的脑袋抵在了窗户上。 “嗙” “嗙” “嗙” 脑袋灌入了窗口,血水止住了。病人勾起了黏连在一起的手指,指向了自己。 “谢谢、谢谢药师,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这是报酬。” 那手颤颤巍巍的探过了窗口,丁零当啷的不知撒落下了一些什么东西。江清欢看不太清,过往的知识告诉过她蛇毒血凝酶从未有过口服的给药方式。 但那也只是针对人类,面前的患者很明显已经不在这类范畴里了,所以它只是尽可能采取了让自己舒服的方式吧。 江清欢心想。 眼见着血窟窿被布满瘢痕的类似于肉类的组织覆盖上后,那患者歪着脑袋嘻嘻嘻笑着,蓦地消失在了江清欢的视线里。 窗口被再度关闭上了,江清欢低头望着刚刚洒落的东西,从电脑旁抽出了张餐巾纸,拾捡起来仔细查看。 碎碎的东西,更像是色泽不纯的银,一时半会儿她也无法判断,只好问起了陪伴她到现在的那道女声。 “我是不是来到了别的时间线?” “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 “可是,为什么这条时间线上的我,怎么还在做药师啊!” 女声笑得很欢,简直笑到了一种上气不接下气的地步。没过一会儿,倒是顺了顺气,回复道: “很明显这工作量比你之前的要少了不少,虽然只有你一个人,而且做的还是阴间的生意,但是我觉得还挺划算。” 第65章 “阴间的生意?” “这里的医院不是原先你所在的医院,而是处于阴阳交界之处。当然医院里每天都会有死去的人类,而那些无人认领,因为各种原因死去的人类灵魂就会徘徊在这里。生病去世的,因为意外死去的,这样的有很多。” “你的职责就和刚刚那样,完成这些生前的愿望。比如说身体上无法抑制的疼痛,或是精神里造成的巨大压力。我只是举了几个例子,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些。” “可我又不是这条线上的我,我又该如何回去?”江清欢问道。 药房里没有开空调,但温度还是低得吓人。她不自在的抱紧了双臂,感受着头顶愈发昏暗的灯光,听到了女声的回复。 “嘘,你'妈咪'来了。” 女声消失不见了,虚无的黑暗里,江清欢看到窗台的映照下,又多了一抹高挑的影子。 “哗啦”窗口被再度打开,这会让江清欢觉得自己不是在药房里,而是在自营的小吃店。只是她没有那种伸缩自如的卷帘门,而只有不听自己使唤的窗口。 影子消失了,江清欢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病人。 或许不是病人,是她的哥哥卫晏池。 但她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丝礼貌的微笑,给予了周到的服务: “这位病人是住院部的还是出院带药?” “清欢,我来接你回家。” 卫晏池的神情在江清欢看来有些阴郁。搭配着愈发惨白的面容,使得她以为哥哥是在生气。 但好在紧接着,卫晏池就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隔着透明的窗户,祂朝底下的通道内伸出了自己的手。 “宝宝,你已经到下班时间了,我来接你回家,今晚想要吃些什么?” 江清欢定睛一看,那匍匐在通道内的不是手,而是半截还在蠕动的触手。 她抬头,无可抑制的与卫晏池对视上了。后者仍然维持着那抹清浅的笑意,甚至因为笑意的加深而使得眼眸也眯了起来。 祂在演,和小时候角色扮演般用心的带入到了故事情节里。 对视上的那一刻,江清欢彻底意识到了什么。 窗口被关闭,她利落地解开了扣紧的白大褂,声音轻轻: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来。” 这处药房的结束工作没有原先的那么复杂。 没有报警装置而冷柜的温度永远都是设定好的那样,当江清欢将灯光完全关闭的时候,药房内的一切电器也完全消失。 她不愿再多看一眼,关门的瞬间就已经牵上了哥哥的手。 微凉的手,十指相扣的姿势。和脑海里无数个幻想那样,江清欢凑到了哥哥的身边,像是只不断分享趣事的飞鸟。 “走吧走吧,我都累了,肚子好饿。” “好。” 卫晏池的手完全包裹住了自己,将她引入到了陌生的停车场内。 停车场很宽敞,树木是弯曲到下腰相贴的,这里只孤零零的停了一辆车。江清欢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车牌处的位置空空荡荡。 印象里,江清欢见识过哥哥开车,可车的款式与面前的完全不一样。 卫晏池体贴的为自己打开了车门,江清欢坐在了副驾驶上。 她看到哥哥朝自己眨了眨眼睛,也顺带着看到了祂今日的穿着。 修身长款的风衣内搭一件暖色调的针织衫,高领的设计一直遮掩到了脖颈,是很温柔的搭配。 卫晏池旋即坐了进来,江清欢没有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可车就是这样快速地开了起来。 平稳的轻飘飘的,道路两旁的风景都在快速变化。紧接着,江清欢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可以往两边看,但是绝对不可以回头。” “知道了。” 江清欢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系安全带,车内的一切给了她一种既熟悉又陌生到恐惧的心悸感。 车窗外的颜色非常艳丽,从最初光秃秃的森林逐渐变为了高山流水。有仙鹤有瀑布,春和景明到色彩非常饱和的场景。 像是小时候的迎门瓷砖画,艳得诡异,艳得瘆人。 天空飘飘洒洒下来了巨大的蟠桃,从瀑布中央绽放开了一朵朵旋转的木马。五官模糊的人乘坐着摇篮,一路挥挥手,洒下来了倒插的扑腾锦鲤。 江清欢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蓦地想起了课文中的桃花源记。 桃花源可没有眼前如此的不对劲,她托腮望向了还在认真开车的卫晏池,轻声问道: “你之前说过,你可以穿梭过所有的时间线,所以这次,你也找到我了吗?” 握住方向盘的手攥到了发白,江清欢看到哥哥的眼眸又不受控制的睁开了好多好多。 那细小的绒毛覆盖到了祂的手背,卫晏池的触手落在了江清欢的掌心。 “我会带你出去的。” ----------------------- 作者有话说:我休息的时候喜欢下雨天,工作的时候讨厌下雨天。 不工作不休息的时候,平等的讨厌每一天。 哥哥不在的时候,下雨天,尤其是下午的下雨天,我就会将家里全部的灯关闭,窗帘也完全拉上,仿照夜晚的样子,听着窗外噼里啪啦雨声,蒙着脸倒头就睡。 年轻真好,挨着床就能睡,但是我不行,我非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才能睡下。 后来哥哥回来了,下雨天的时候,我就有另一个去处,我会躺在祂的哺育袋里,听着窗外的雨声,祂身体里传来的雨声。 两种都是非常好听的白噪音。 所以我就会问哥哥,为什么祂的哺育袋里会有这种声音。 哥哥只会慢吞吞地向我解释:“只是内里的心脏跳动,和血液流动而已。” 我觉得祂在说谎,但我不说破。 ——《江清欢的回忆录》 第51章 车行驶而过, 没有任何声音。 两旁的山清水秀只是不断地在动,连带着那些骑着仙鹤轻盈飘舞的人,也飘忽着贴向了车窗。 “这里好像是画中的世界。” “可以这么认为。”卫晏池低低地应着。 色彩愈发的鲜亮起来, 江清欢看到无论车开了多久,面前的景象还是和过往一样。只是瀑布换成了高耸入云的翠绿色草丛, 而那些人,则是躺在了那核桃小舟上,扁平的身躯像是压扁的蛞蝓。 “我们要出去了。”不知何时,卫晏池又说了一句。 环抱住的触手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江清欢无法控制住。只能任凭触手窜到了自己的眼前,然后遮掩住了自己的双眸。 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也看不到斑斓到污染的光景了。 她嗅到了卫晏池身上好闻的花香,眼睑触碰到了柔软的触手,打开的口器趁乱舔舐上了她的眼眸。 “好痒。”江清欢静静地说着。 触手停止了蠕动, 轻轻覆盖在了她的眼睛。 一片漆黑的世界里, 江清欢再度听到了卫晏池的声音。 “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哥哥是怎么发现的,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我很好奇。” 江清欢听到了哥哥的一声轻笑, 像是石子坠入山涧,最终掉落到了底部, 惊起的一滩鸥鹭。 卫晏池笑得很轻,紧接着祂回答了宝宝的问题。 “因为重新和你建立起了联结,所以宝宝一有不对劲我就可以发现。这里是精怪的修行之身所制造而出的世界。越是想要与人类相靠, 就越是在生活习性上努力模仿这些。只不过弄巧成拙,更像是棺材板里张贴的'家和万事兴'。”卫晏池嗤笑一声。 江清欢点了点头,她的视线还是被触手所覆盖。不过好在,她终于听到了一点属于外界的声音。 车应该是行驶过了一片沼泽地,因为江清欢听到了奇怪的蛙鸣,一声接着一声,嘶哑着鼓胀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 “不用去听,它们是在唱歌。” 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触手匍匐上了江清欢的耳畔,只是象征性的盖住了她的耳廓后,一切又都趋于了寂静。 她没有计算时间,也可能待在这里早就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江清欢猛地想起了之前在册子上记录的日记。地下的实验室里也会和现在一样,钻心研究到分辨不清白天黑夜吗? 时间永远都只是个概念。 眼前透出了一丁点的光亮,江清欢能感觉到触手正在一圈圈褪去。 卫晏池好像朝自己靠近了,柔软的发丝落在了自己的身前,她聆听到了哥哥的呢喃。 “可以睁开眼睛了,快回去吧,一直朝着光亮的地方奔跑。” “刚恢复视线眼睛可能会有些酸痛,嗯…我来帮你吧。” 触手静悄悄地褪去了,发丝垂到了眼睑,痒痒的蹭着江清欢。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视线所及之处满是哥哥的衣服。 江清欢看不到卫晏池的神情,只能感觉到祂是双手撑开在了自己的肩膀两侧。 第66章 垂落下来的不是发丝,而是纤细的不知切成了多少段的触手。 她有些哑然,哥哥的手垂落下来安抚的拍了拍自己的肩。 “出去吧。” 眼前一片光明,秀丽山水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道路两旁深邃漆黑的通道。 江清欢能看到有闪烁着微微光亮的路灯,基本上隔着一段均匀的距离,就会出现另外一盏。 与此同时,脑海里也适时地传入了哥哥的声音。 [最后回头看一下后,无论听到了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 [知道了] 江清欢回头了,哥哥隐匿在了无尽的黑暗里。她看不到先前来时乘坐的车,也有可能是那车也只是哥哥的本身。 哥哥又化为了粘稠的一团,她看不到脸上拥有五官的存在,但本能告诉江清欢,哥哥是在“看”她。 她挥了挥手,朝着哥哥比了个小时候一直很喜欢的手势,然后转头朝着光点跑去。 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哥哥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江清欢定了定神,一直平视着前方。 隧道的墙壁非常光滑,可也无法反射出她的身影。无视那些路灯的闪烁,江清欢一直漫无目的走着。 这里,应该是实验室的通道。她思忖着。 哥哥的声音没有在脑海里响起,那道女声任凭江清欢怎么呼唤也没有出现。 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了。 她想着,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光点愈来愈大,从原先的弹珠变为了巨大的铅球。江清欢随着光点奔跑,墙壁两侧开始往周围崩塌下陷,连带着也出现了各种画面。 是血手印。数不清的血手印密密麻麻的贴在了墙壁两侧,夹杂着些许手的扒痕,乍一看望过去非常的触目惊心。 身后传来了类人的嘶吼还有不断攀爬而过的沙沙声,江清欢没有回头,也是在瞬间她意识到了之前册子里的内容。 那些能回到地面上治疗的成员,真的有回到故土吗? 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撕破了最后一层光晕。 路的尽头不是路,是悬崖。很深的悬崖,底下是雾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跃入。 坠入… 坠入… “小江,都已经下班了,你今天不回家吃饭吗?” 思绪又彻底收拢,江清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原来的药房。不仅如此,身上的白大褂也换了下来。她正身着常服,站在休息室内。 下意识的转头望向了声源方向,见是唐婷后,江清欢松了口气,慌忙回答: “我刚刚在找钥匙,马上就走。”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钥匙完好的躺在包中,挥别了唐婷后,江清欢特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三十五分,早就过了下班时间。 她回忆起刚才去往另一个节点的时候,才刚过了十点,没想到居然在那里待了那么长时间。 那原本在药房里工作的自己,又被谁代替了呢… 江清欢思考着,冷不丁听到了那道女声。 “别胡思乱想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是我负责你原本的工作。不过没有说太多的话,不然很容易会被人看出来。” “是你?”江清欢有些惊讶。手机解锁靠在了小电驴上,聆听着清脆的开锁声,她又补充上了一句:“你可以支配我的身体?那你算是我的第二人格还是,我有精神分裂?” “诶,你,你真的是,我有些无话可说了。”女声听起来语气有些无奈。估计是在权衡,没过一会儿江清欢又听到了那声音。 “我又不是你,我也不会是你身体里的一部分。你非要纠结这个问题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算是你'母亲'失败诞下的产物,本该属于你哥哥身体里的一部分,但是我独立了出来。正如祂的每一条触手一样,如果不施加束缚的话,每根触手都会产生自己的思想。” 江清欢骑上了小电驴,她暗自加快了速度。 “可是哥哥将这些触手管理得很好。” “所以我说,祂有这种能力去处理好这些。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自从你哥哥回到你身边后,你就没有感觉到哪里不一样?” 江清欢在红绿灯前停下了,安静等待绿灯的间隙,她又忍不住回复起了女声。 “确实不一样,你要我详细说我也不太能说清。只能说个较为明显的点,我能明显察觉到祂身上的'母性',不,应该也不叫这个,总之越来越像'妈妈'了。你应该知道我想要表达的意思,这只是一种感觉。” “好孩子,我懂你的意思。你很厉害,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部分。阐述的没错,就是'母性'部分。之前的过往祂在努力扮演你的家人哥哥,可火灾吞噬了祂大部分的记忆与努力学习而下的本能,而直接放大了祂隐秘的思想以及性格,所以会变成这样。” “不过,祂应该有在收敛。这样的感觉带给你的并不明显,因为点点滴滴渗透到了生活当中去。” “不。”江清欢很快打断了女声的娓娓道来,立刻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能很强烈的感受到。另外,我不排斥这种感觉,相反我很喜欢。” 女声沉默了,在江清欢说完“你还是尽快回到我哥哥体内吧”这句话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女声的消失,江清欢也刚好骑车到了楼下。 一上午的遭遇连带着工作的忙碌,使得江清欢一开门只想倒头就睡。 “呀,宝宝,你不能直接就在门口睡觉的,快去床上,不然会着凉的。” 如江清欢所想的那样,倒下的瞬间她就被哥哥的怀抱满满的接住了。整个人都被馨香的气息浓浓包裹着,使得江清欢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哥哥换下了那一身风衣,内衬是一套闲适的家居服。领口敞得有些低了,使得江清欢能完全将脸埋进祂的锁骨内。 她没有说话,一如既往地亲昵地蹭了蹭哥哥后,又喃喃: “好累。” “从那里出来感觉到累是正常现象,好好睡一觉吧。想要先吃东西还是…” 卫晏池的手留恋的落在了宝宝的头顶。将凌乱的发丝梳理整齐后,祂又轻轻拍起了背。 江清欢打了个哈欠,戳了戳哥哥冒出的眼球后方才回答:“想睡一觉,为什么哥哥就没事。” “啊…可能去的次数多了吧。”卫晏池回答得很快。 可祂语气闪躲,江清欢旋即抓住了把柄。她指着哥哥身后乱窜的短短触手,询问道: “哥哥明明就有事吧,为什么触手又断了?” ----------------------- 作者有话说:我小时候觉得那些贴在墙上的,挂在门上的画特别的恐怖。 色彩浓重而艳丽,画中描绘的景象时常会给予我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因为的确不真实,像是仙人居住的世界,看久了容易深陷进去。 我无聊的时候,就会盯着那些画反复看,想象自己也会进入到那种世界去。 水是绿色的,山是蓝色的,天上有黑色的仙鹤在飞舞,那些类似于人类使用的物品,近看却与使用的东西毫不相关。 这就是画的恐惧之处,努力在模仿人类,可还是暴露出了最为本真的底色。 看久了,我就会收回视线,哥哥有时候会和我一起看,祂看得没有我时间这么久,草草看几眼就会将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情上。 后来,画拆了,不对,家里是没有这种画的,林姨不喜欢这种风格的色彩。 但我究竟是从哪里看到这些的呢,每次看到时,都觉得非常熟悉。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52章 她看到了卫晏池惊恐逃避的眼神,紧接着,江清欢就将那半截触手揪到了自己面前。 “很、很痛的,宝宝。”嘴上喊着痛苦的呻吟,可卫晏池还是忍不住努力将自己的全部触手凑到宝宝面前,试图讨得她的欢心。 江清欢不是没有看过哥哥的半截触手, 但是这次的横截面比过往的还要奇怪。因为非常光滑,就像是斩断蚯蚓那般光滑,没有任何的褶皱。 光秃秃的有些像是树干。 那半截触手的顶端也没有眼球的暴露,就连隐藏在内里的嘴也不见了踪影。可以这么说,哥哥的这半截触手完全处于了一种封闭状态。 她的手轻轻抚摸过了触手的本身,激起了其他冒出的触手不满。其他的纷纷凑到了江清欢的面前,也想要被她爱抚,连带着也会蹭上她的脸颊肩膀。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卫晏池适时地呵斥住了其他触手的作乱,将被江清欢爱抚最长时间的触手摊开到了她的掌心。 “会再生的, 但是需要一段时间, 这是跨越节点的代价。没事的宝宝, 不用担心, 我不疼。”祂低头亲昵地蹭上了宝宝的脸颊,又试图好让江清欢更为紧密的依靠在自己的怀抱。 第67章 这半截触手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 江清欢戳了戳哥哥的脸颊后,打了个哈欠。 “怎么不过来吃午饭呀?还是想要先睡觉。” “太累了,我睡醒就吃。” “好嘛, 我马上来。” 饭菜被盖上了罩子,卫晏池收拾一番后,悄悄拉开了自己的抽屉。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后,祂的嗅觉和感官特别敏锐,所以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但是,不能被宝宝发现,宝宝因为这个讨厌自己,会睡不好觉怎么办… 祂这样慌忙想着,又在自己的脖颈与身上喷了点香水。量不多,幽幽的味道已经足够。况且,锁骨和脸颊因为宝宝触碰过,所以祂不希望被其他气息所覆盖。 “哥哥,你怎么还没好?”宝宝的声音从她的房间里远远传来。 身体悸动,触手挥舞着,祂奔向了自己的珍宝,轻轻呢喃:“来了,来了。” 哥哥不会越界的,祂永远都只会坐在江清欢的床边,伸出手来颇有规律的轻轻拍着她。 柔软的力道非常适中,江清欢攥住了哥哥递过来的手指,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说: “哥哥,其实我很早的时候就给自己规划好了一条道路,我想做的我喜欢的我的梦想还有我想要的还有…我都已经想好了。” 拍背的动作停止了,卫晏池的声音轻轻:“我知道,你就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 江清欢将祂的手指攥得更紧,力道大到那细小的眼球已经完全浮现到了肌肤上时,她又慢吞吞地补充上了一句:“只是今天有感而发罢了,过得舒不舒服和每天的心情有关。” 卫晏池垂下了眼帘,自己的手指被温香的气息包裹了个满怀。 祂看到了宝宝裸露在外的手臂,想要试探性的伸过去完全抱住,可最终祂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替江清欢掖好了被子角。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管是以什么身份。”祂静静描摹着江清欢的睡颜,最后说道。 江清欢全部听到了,也顺带着她听到了哥哥离去的声音。拖鞋踩在地板发出了轻微的摩挲声,趁着哥哥转身的刹那,江清欢却是反手扣住了祂的手。 属于手的肌肤被拉长到像是橡皮泥,江清欢攥住了最为柔软的部分,停止不动。 脑海里采取的想法最终付诸了行动,她又睁开了眼睛朝着卫晏池定定开口: “别走,陪我。” 哪怕是像小时候那样也好。 夏日蝉鸣的午后,已经铺上了竹垫的床。开着空调的房间内,哥哥会摇着蒲扇轻轻哄她睡觉,蒲扇的风轻轻,哥哥的声音也轻轻,给予了江清欢好久以来一直在怀念的梦。 卫晏池停住了,高大到超过门框的那抹抽条身影停下了自己的所有动作。 祂现在的样子根本无法与之前相比,就连最为基本的人形祂都没有好好地呈现出来。整个身躯堪称是混乱的状态,努力压制住的触手却又仅仅因为这句话又乱窜了出来,纷纷黏上了江清欢的手腕。 她将手腕藏进了被窝,嘟嚷了一句:“很冷。” “对、对不起。”卫晏池慌忙想要将自己的触手给收回去,可越是如此忙乱越是容易犯错。 那触手在江清欢的手腕上缠绕了好几圈,她抬头认真地看向了卫晏池,又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哥哥,你在我面前,好像总是喜欢道歉。” “虽然以前不是这样,但是现在总感觉你很担心自己,在我面前的一举一动。” “我也是直到成年以后才开始复盘,正视自己的心意。本就没打算把你当哥哥,当然我还是喜欢喊你'哥哥'。即便是现在,这会让我们之间有一种无关乎血缘的羁绊,就像是你所说的'联结'一样。” 触手一圈圈退回到了卫晏池的身后,江清欢注视着高大的身影朝自己俯下了身子。紧接着,掌心传来了黏腻的触感。 她看不到哥哥的手,只能看到一团漆黑的柔软物质蹭上了分开的狭窄指缝。 江清欢很明显能感觉到哥哥在颤抖,神经质的颤动使得祂整个庞大身躯,都开始痉挛。连带着床脚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呀声响,呜呜咽咽的声音此起彼伏。 黑影吞噬了自己,江清欢又来到了熟悉的哺育袋内。 这里是哥哥的身体,是哥哥最为脆弱又百般呵护的、属于自己的地带。 触手收回了卫晏池的身后,江清欢看到哥哥哭了。 即便祂现在还无法理解“爱”到底是什么,可江清欢观察到祂哭了。 祂哭起来很美,梨花带雨的,全部的眼球都在缓慢地维持睁开闭合的一次循环。这还是祂作为人类身份认知后,成年以来的第一次哭泣。 确切地说来,是第一次在宝宝的面前坦露出自己的全部,喜极而泣的泪水。 生命会叠代更新,循环往复,而睁开在哥哥身体上的眼球只会盛开凋零,最后全部望向自己。 江清欢看到因为哭泣而眼眸边缘红红鼻头红红的哥哥,感觉到格外的好奇。祂流下的泪水也会和自己一样,是腥咸的吗…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江清欢轻轻吹去了哥哥的泪水,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指腹摁在了淡淡的、还未消散的泪痕处。 果然与人类的不一样,哥哥的泪水像是血一样,滚烫的腥甜的,色泽也是。 看似是透明的,她沾染到了指尖才发现也是拥有殷红的色泽。 “为什么哭呀,哥哥?”江清欢轻轻问。 “太、太开心了,所以无法控制住这些。”哥哥抽噎着,可还是努力回答了她的问题。 收回了摁在祂眼尾的手指,江清欢再次问道:“但哥哥现在明白什么是'爱'吗?” 哭声止住了,痉挛停止了,哥哥垂下了头,整个身躯都停顿住了。祂那所有的眼球都一并大睁,以一种相对茫然的眼神望向了江清欢。 相扣的手被哥哥逐渐牵引着,穿过了祂的血肉,刺透了祂的哺育袋,最终来到了祂脆弱的心脏位置。 跳动缓慢的、完全充盈的心脏,欣然接受了江清欢的到来。 手连同着整个脑海都听到了哥哥颇有规律的心跳声,直至江清欢的耳畔滑落下祂的声音。 “我不明白,宝宝教教我吧。” 心脏承载了与宝宝的所有回忆,而哺育袋孕育着宝宝的所有。 卫晏池能感觉到宝宝的手覆盖在了自己的心脏,然后陡然收紧复又松开。这并不会对祂造成任何影响,祂只知道这就是宝宝口中所说的“爱”。 嗯…酸涩的甜美的,祂很喜欢,也请求宝宝赋予自己更多。 江清欢轻快地笑笑,一手都无法掌握而下的心脏,雀跃的想要蹦出自己的五指。她缓缓收拢全部,盯着哥哥属于人类时的眼眸,无奈开口: “哥哥好笨,就连'爱'都要我教。” “是,哥哥不懂,但是我爱你。” 卫晏池张了张嘴,努力发出了这句音调怪异的表白。祂不是以人类形态说出的,所以江清欢能看到哥哥那隐藏在喉间的眼球,随着这句话的落下,而冒出到了哥哥的嘴中。 这样就好像,哥哥在含着一枚珍珠说话。她想着,又收回了想要触碰的手指。 心爱的宝宝已经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她认真盯着手掌表面覆盖上的那一层浅浅薄膜,下一秒手掌就移到了自己的脸颊。 唔…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宝宝这样的爱抚,喜欢宝宝的全部,想要想要想要,还想要更多… “哥哥,我要睡觉了。”江清欢又闭上了眼睛,懒懒开口。 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挪动到了宝宝的身边,卫晏池张开了自己的双臂,试图将宝宝揽入到自己的怀中,又轻声呢喃: “宝宝午安,祝你有个好梦。我不会、不会打扰到你的。”末了,又匆忙补充上了一句:“我保证。” 江清欢一上午已经很累了,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后,环抱住哥哥伸过来的触手,沉沉坠入了梦乡。 宝宝的呼吸很平稳,这就证明她有在做一个美妙的梦。卫晏池爱怜的望向宝宝的睡颜,在确定她彻底进入熟睡后,蹑手蹑脚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祂的身躯遍布整个家中,不过因为宝宝的喜好缘故,大部分时间祂基本都是在努力维持人形态。 现在宝宝睡着了,卫晏池舒展开了自己的全部,又盘踞在了房间的床上。 如今的床畔对祂来说非常狭窄,祂得将一部分的身体藏匿于那些不易发现的小角落,才会容纳在整个房间内。 这里的所有对于卫晏池来说都非常熟悉,祂依靠着触手拿取了放在书架与抽屉里的所有东西,用来翻阅与宝宝的过往记忆。 那些厚厚的相册薄薄的信封,打开来还有好闻的香气。即便是祂再度回到了宝宝的身边,可过往的生活轨迹过往的记忆,祂总是记不完全,感觉缺失了一部分重要的回忆。 第68章 卫晏池一点一点开始仔细整理起了宝宝的东西。宝宝从小至今存放在祂这里的礼物,还有宝宝尚未察觉自己偷偷收藏的物件,还有很多很多… 宝宝小时候的文采就非常好,小学时写得作文就经常获奖。很多时候的作文标题都是写自己的亲人,卫晏池一篇篇翻阅过去,除了描写之人有林静云外,大多都是关于祂的。 [我有一个很好的哥哥。我的哥哥记得我的一切喜好,我的哥哥总会实现我的各种愿望。即便我知道他不会像是圣诞老人拉雪橇那样,将礼物放在我的床边。但我知道,我的哥哥为了我的愿望而努力过。我很喜欢我的哥哥… ] 篇幅不长的作文,卫晏池一字一句看过去,下意识地抚摸上了自己的眼角。 啊,是湿漉漉冰冷的液体,祂没有告诉过宝宝,现在的自己是没有泪水的。 祂自嘲的笑笑,笑着自己的不自量力,又笑过去自己的贪心。 祂本不该懂爱的,是宝宝教会了自己爱,当她的手贴上实验舱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联结就此诞生。 祂雀跃着欣喜着,努力描摹起在她脑海中渴求的模样。她想要一个哥哥,那就变成哥哥吧。 她想要感受缺失追寻的母爱,那就在哥哥的基础上源于母性,全部去弥补她的空缺,她的妄想。 不不不不,那并非是宝宝的妄想,那只是她一点点小小的恶作剧。为了自己的孩子去填充这些愿望,算不上什么。 卫晏池将越来越多溢出的血液全部擦拭干净后,祂静下心来耐心感受着身体的不足部分。 祂的身体时时刻刻都在经受着灼烧带来的苦痛。不过没关系,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将自己的全部都藏匿到宝宝的衣物当中,用心汲取她的全部气息后,祂就会感到幸福。 以一种蜷缩的姿势,像是当年自己初次拥抱宝宝时那样,只用这个,去修复自己如今千疮百孔的身体,就完全足够了。 ----------------------- 作者有话说:我有时候会和哥哥划分的很清。 比如说祂的东西就必须放在该在的地方,两个人写作业时不允许越过画好的那条线等等。 因为我在夏天时吃过这个亏。夏日炎炎时,我俩都喜欢去村口的小卖部或者是校门口的摊位里,买上那么多冷饮。 家里到了夏天也会去批发一些冷饮,在外面就会直接去附近买。 我比较喜欢吃贵族小妞雪糕或者是小布丁,还有三色杯可以挖的冰淇淋之类的,哦忘记了,还有绿色心情,冰工厂也行吧。 哥哥爱吃的种类就比较少,好像也就看过祂吃大布丁。祂以前骗我说,自己冷饮过敏,不能多吃,最主要的是我那时候居然当真了! ! !可恶啊啊啊啊! ! ! ! 以至于那会儿放学,我就会自己用零花钱买一盒三色杯,边和祂走边用木勺子挖着吃,挖着挖着,最喜欢的香草口味就会留到最后吃。 然后这个臭卫晏池就会在旁边说:“哎呀,我记得家里冰箱里还有我做的甜品呢,有没有好心人想要帮忙解决一下的。三色杯看起来量好多,你一个人吃肯定很困难吧…” 倘若我这个时候屈服了,那么我所剩下来的小小的香草口味,就会被哥哥吃去了二分之一。 祂都已经预料到我下一步了,反正就是直接出拳揍祂。老天,卫晏池精力真的旺盛,背着我们两个人的书包,还能窜那么远。 不过等我回到家门口时,我就会看到祂变戏法似的再次从身后摸出来两个冰淇淋。 我说:“我一天不能吃这么多,对身体不好。” 卫晏池一脸苦恼:“哎呀,怎么办呢,我这个当哥哥的只能勉为其难的,将你剩下的全部解决了。” ———《#谁管你啊卫晏池,还我冰淇淋》 第53章 定然是自己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所以才让那些人有了可乘之机。 想到这里,卫晏池又忍不住用触手卷起了更多宝宝的衣服,待到完全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后,祂方才将脸深深埋进了衣物当中。 这处住宅,乃至整栋楼都是祂的本身。 宝宝应该还未察觉, 她应该还觉得自己待在了原来的宅邸中。 不过如果自己的身体还是处于这种糟糕状况的话,肯定是无法继续维持这样子的。 不过…卫晏池遐想着,假如宝宝发现了自己的小小计划的话,又会对自己怎样呢? 是惩罚自己呢, 还是会… 卫晏池痴痴地笑着。一涉及到宝宝的问题,祂就无法控制住自己。 衣物表面属于宝宝的气息越来越淡了,不过仅仅只有一丁点, 哪怕是只有一丁点也足够抚慰祂了。 江清欢是被闹钟吵醒的。即便下午不用上班, 可她设置的闹钟还是照常唤醒。 睡醒, 睁眼望向了空荡荡的天花板, 江清欢下意识地摸了摸床边。 哥哥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她发了一会儿呆。等到起床气彻底消散下去后,才撑着身体踢踏着拖鞋,来到了客厅。 江清欢习惯在夏天吃冷的饭菜, 倘若她下午没有饭局的话,是很少出去的。 边扒拉着饭菜她边打开手机,给朋友回复了好几条消息。 尹文希接连发来了好几个餐厅的链接。来自不同软件上的餐厅, 每个评价也各不相同。 江清欢一个个餐厅点开来细看,总算是选择了位于第四的那家餐厅。 餐厅的外观看上去是一只暗红色的蘑菇,摆放在餐厅面前的摆饰也模仿了《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各种奇遇,看上去非常好看。 尹文希是自己的多年好友,自然也知道她的口味。 于是在确定了餐厅后,她又噼里啪啦发来了好几条消息,询问江清欢看中了哪些菜肴。 江清欢不是主食党,比起量小不管饱的主食外,她更倾向于餐厅里的饮品与甜点。于是接连发过去了好几张菜肴图片后,尹文希的表情包也跟不上了她发消息的速度。 [周末估计这家店人多,我们得提前去。 ] [可以呀] [我约的时间是晚上五点到六点这个时间段。我们可以早点去旁边的商场里逛逛,主要是最近刚好有一部喜剧片上映了,我看它评价还不错。要不要一起先去看看?到时候直接去吃饭,反正离得也近。 ] [可以呀] 江清欢回答,又觉得这样的回复有些过于单调,发送过去了好几个必爱诺小羊的表情包后,她又继续回复。 小羊托着腮双手捧出了一枚爱心,黯淡的手机屏幕也反照出了哥哥的脸。 卫晏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旁,距离之近,江清欢侧过头就能蹭到祂的脸颊。 “宝宝,你要是去看电影的话,是不是现在就得走?” 询问的话音刚落,那边尹文希就发过来了买票截图。江清欢看了一眼时间,恰好是下午三点的票。 如此计算下来后,她告诉了哥哥:“时间差不多,她开车过来接我。” 语毕,她安抚地摸了摸哥哥的脸颊。察觉到肌肤又有深陷的趋势,卫晏池眯起了眼眸,乖顺的将整张脸都紧贴在了她的掌心,亲昵地厮磨。 卫晏池无论如何在自己面前都是绝对柔软的,察觉到这一点的江清欢又问: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可以在脑海里与我对话的?” 卫晏池闭上了眼眸,纤长的睫毛扫过了江清欢的指腹,一触及离却又讨好地想要更加凑近。 “我只是在整理房间时,看到了我们小时候的东西,然后记忆突然涌了上来。” “很奇怪吧,我总是在某一个时间节点或是在进行某一件事情时,会突然灌入你的记忆,会让我想起来这些。” 这和江清欢之前的情况很像。移动到脸颊边的嘴巴轻盈的吞下了她的手指,探出的口器缠绕上了肌肤,似是在仔细把玩。 从哥哥的身体里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她耐心地蹭过所有的尖牙,又叮嘱起了沉溺于此的哥哥: “我晚上要出去吃饭,所以会晚些回来。” “我记得以前都是我去接你的。” “可现在也不是从前了。哥哥也变了,我也不想回去。” 江清欢慢吞吞回答,又从卫晏池的怀中轻盈的起身。 手指表面全是口器残留下的透明液体,她一一将这些涂抹在了卫晏池的唇瓣上后,又将祂殷红的唇瓣按压到泛白。 “我得先去整理一下。” 江清欢自从上班以后就很少化妆了,毕竟也没有那个必要。不过现在和好朋友一起出去,该有的仪式感也必须要有。 于是在挑选了合适的衣服画了个妆后,她又注意到了哥哥飘忽过来的身影。 化妆镜是无法映照出卫晏池的,哥哥的触手距离很近。 江清欢放下了腮红,对着哥哥晃了晃手指。 “禁止舔。”她说。 “用、用触手就可以了吧?”卫晏池疑惑地歪头。 第69章 可还未等她同意,那些蜂拥上来的触手已经环绕住了江清欢的手臂。 触手的吸盘留下的声音很响,“啵啵啵”的,江清欢感觉就像是有许多片柔软的豆腐拍打在了自己的手臂。 她低头看去,规则的小小圆圈里,荡漾着细密的三角形,那是哥哥努力留下的“吻痕”。 她哑然失笑,以前哥哥也没有这个样子。但现在,她抬头望着卫晏池愈发黏糊的模样,在祂饱含眷恋的眼神里,伸手探上了那条粗壮的蛇尾。 “怎么又变成蛇了?”江清欢问, 那条蛇尾晃了晃,卫晏池迫不及待地将蛇尾塞入到江清欢的手中后。祂眉眼带笑,唇角两侧都因为浓烈的笑意而夸张到裂开了两道口子。 “给你摸摸,给你摸摸,都给你,都给宝宝。” “宝宝晚上不回来,所以不能摸,要补上。” 蛇身上所有的鳞片完全张开了,像是炸开的鱼,但并不会激起江清欢的反感。 她将自己的指腹藏入到了薄薄的鳞片之下,终于在两指之处的距离寻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即便是拟态蛇类,可哥哥的做法未免也太真实了。 怎么还会有泄殖腔的存在… 她只是探了一下,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手。 卫晏池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祂的上半身在融化,下半身那条过于粗长的蛇尾已经将江清欢揽进了不规则的乐园内。 江清欢坐在了最中央。她想,倘若哥哥的尾巴里盛放满了水,那就是她最爱的游泳池。 腻歪了好一会儿后,江清欢才拎着包匆匆前往楼下。 目送着宝宝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自己面前,汲取着她最后一丁点的芬芳,消失殆尽在自己的体内,卫晏池收敛了自己的神情。 只要在宝宝面前展露出自己温馨完美的一面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是祂无暇顾及到的方面。 卫晏池蠕动到了自己的房间,翻开了压紧的床铺。床铺又翻转开来,悄无声息的的,祂的视线落在了贴于床脚的那些符咒上。 很显然,现在的符咒已经无法帮助到祂了。 祂没有告诉宝宝,这些符咒既是用来辅助祂摆脱痛苦的,又是用以限制祂的行动。 符咒存在一天,祂就无法行动自如的出去。 在最初,卫晏池就知晓了这种矛盾的选择。不到迫不得已是绝对不会采用这种禁锢的方法,可是祂甘之如饴。 这样祂就可以和宝宝同居在屋檐下,只要能靠近宝宝一点点,祂就能缓解身体灼烧之后带来的痛楚。 但这座房子也无法用作完美的伊甸园了,因为有异物的闯入,使得整个房子都没有当初的美味,弥漫上了其他难闻的气息。 卫晏池很不喜欢。为了确保宝宝每晚的安眠,祂开始一点一点修补梦境。 梦境的区域一比一复刻了当时宝宝所居住的房子。那栋房子地处偏远,比起这里的不安全,那里反而更为宁静一些。 那栋房子里的装修是完全按照江清欢的喜好来的,所以里面的摆件非常多,哪怕其中有大部分的摆件已经变为了复制品,江清欢都丝毫没有察觉。 不过现在宝宝已经很少踏入那栋房子了,卫晏池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但这些都没关系,宝宝今天还是触碰祂了,开心开心开心…如是想着,卫晏池已经俯身潜入了自己一手创造的梦境里,仔仔细细的去整理那些不易察觉的角落。 江清欢自然不知晓她不在家时,哥哥都会做一些什么。 正午的阳光非常毒辣,她站在楼道内没有等太久,就看到尹文希的小轿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自己面前。 尹文希因为专业的缘故,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那所城市,投递了不少offer,最终被一家大厂录用。 江清欢知晓她在那里的工作并不顺利,工资虽然高但压力也大,她经常在手机里听到尹文希的吐槽。 拉开车门,车内的冷气十足。江清欢和以前一样坐在了副驾驶上,朝着旁边的尹文希笑笑。 “我来了我来了,久等了。” “哪有。我路上堵车。” 她和尹文希的性格互补。江清欢偏静而她偏动,但也就是这样的组合,友谊才长久了下去。 车子发动,稳稳的行驶在了路上。为了避免堵车的麻烦,尹文希特意抄了一条小道。 两旁的树荫茂密,遮掩住了大部分阳光。荫蔽之下,江清欢忍不住开启了话题: “那你辞职了以后,现在在做什么啊?” “也不能说是辞职,算是裁员吧。” ----------------------- 作者有话说:蛇蛇蛇蛇蛇,我喜欢蛇,好多好多的蛇,我也喜欢很美的昆虫。 但是最喜欢蛇的种类应该算是森林王蛇?如果按照划分下来的话,最喜欢的品种应该是德州森林王蛇。 它们的身体会是暗红色的,而在眼睑下方会有几条竖纹。是一种很震撼的美,乍一看就像是在哭泣。 所以后来我发现哥哥的身体拟态变为了蛇尾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反应是惊喜,第三反应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扑上去了。 滑腻腻柔软软的触感,偶尔会抚摸到鳞片的边角。蛇类在大众的眼里通常会被定义为“可怕的”,但我不这么认为,蛇很呆,像是哥哥那样,其实是笨笨的。 哥哥的触手又缠绕上了我的手腕,更像是蛇的本身在通过这种方式撒娇依赖。我毫不客气的掰开了紧紧黏着我的触手,又指着哥哥冒出的眼球。 好吧,卫晏池确实不像蛇。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54章 “不过补偿给到位了,我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外企也不好做啊。”尹文希说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 “虽然压力肯定没有那么大,但也说不上来。我后来觉得身体不对劲,去医院做了个全面体检。之前和你说过,我大学时候的身体超棒,但是体检下来,什么乳腺增生啊各种结节啊都出现了。” “不过现在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结节,已经成为常态了。唉,怀念从前。”她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立即问江清欢: “对了, 你之前的职工体检下来, 我记得你和我说甲状腺有个结节, 好像到了三级吧, 后来你有去看吗?” 江清欢一愣, 旋即摇了摇头:“太忙了, 忘记了。不过我问过内分泌科的医生,说三级的结节大多都是良性, 我也就没有太在意。” “有空要记得去看啊,我现在就把你的备注改成'提醒你去复查',有气也不要憋在心里呀, 肯定对身体不好。” “不过说起来,也马上要到医院体检的时候了。”江清欢喃喃。 她总共进入医院时,就有两次体检。一次是入职,后来间隔了半年是职工的报销体检。 检查的项目不多,入职前的体检也就查出来她有些贫血,结果入职大半年,什么甲状腺结节,什么肝肾指标高,都找上门来。 江清欢翻看自己的体检报告,都不忍直视。 “你要说我这些毛病吧,又算不上大事,也没有到吃药的地步,纯身体和精神折磨。”江清欢慢吞吞开口。 “我之前看你工作忙,就没有来得及和你说。我准备先在家调整一下生物钟,得把我的睡眠时间给改过来。你现在还在吃药吗?调节睡眠状态和精神状况的。” 江清欢舒适的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长呼出一口气:“没有再吃了。精神类的医生建议我是缓慢减轻药量,我的肝就是被这些药给吃到肝损的,结果睡眠也不好,又容易熬夜,给我整成恶性循环了。” “不对啊,我记得你之前的企业上班时间不是很晚吗?而且还是固定下班,怎么你也失眠啦?” “我被裁员的前一个半月,这家外企被其他的企业接手。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上任就要大刀阔斧的改,把之前的方案全部推翻。有点眼力见的基本上都已经听到风声,很早就跑走了。” “可我手头上还有个项目脱不开身,想着再撑几天就可以休年假了。结果就这样了,唉,想想就心酸,年假一天都没休到,人也落下了一身毛病。”尹文希将车稳稳的开进了地下停车场,过于昏暗的区域,江清欢看到她的神情有些落寂。 她张了张嘴,还是试图找寻到了一个新话题:“不过你这是新车吗?好漂亮很适合你。” 不同于市面上大多数的黑白车,尹文希的这辆车是天蓝色的,内部的软装内饰也偏向于冷色调,但兼具了舒适度与美貌,看起来赏心悦目。 “当然,我好歹也存下了一点积蓄嘛。之前在那边上班感觉开车也没有必要,毕竟住宅旁边就是地铁口,但是现在回家了休整了一会儿,感觉还是要一辆车好点,这样去周边城市也方便。” 江清欢记得尹文希大学时就有了一辆车,她们是在同一时间考取驾照的。所在的城市太小,骑个小电驴就能溜达到全部,所以江清欢一直都没有买车的想法。 第70章 她们所在的临溪市是一个隶属于发达城市的县级市,什么东西都有但又什么东西都缺。 放假时去周边城市游玩非常方便,因为整个城市可供娱乐的方式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种。 周末商场里人流量不算多。早在尹文希开车的时候,江清欢已经习惯性的点好了两杯水果茶,现在,只要去店里拿就可以了。 她喜欢喝果茶时多加珍珠波霸,哪怕串味了也不要紧,而尹文希则是喜欢椰果与红豆。总之,加了这些小料的水果茶尝起来味道非常古怪,但是很好喝。 对,很好喝。江清欢笃定。 “喏,你的。”将到手的水果茶递给了尹文希,江清欢忍不住打量起来。 这家奶茶店隔三差五的就会和各个动漫电视剧联动,所以奶茶杯的装饰也经常变换。眼下,江清欢把玩着奶茶边黏上的毛绒小草,听到了旁边尹文希开启了话题。 她将手机伸到了江清欢面前,晃了晃正中央的文字:“这个电影我看过评价,风评不错,但愿如此吧。” “但愿如此,诶,我又想到我们之前跨年看的那场片子。” 大学时候讲究的仪式感,使得跨年当天,尹文希和江清欢买了个整点场的片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片文艺元素太多,也有可能她们是无福消受的缘故,两人还未到整点,就已经躺在电影院里呼呼睡了过去。 那片太长,江清欢看着荧幕里飞起来的主角,整个思绪也和这主角一样飘飞。她还算清醒一点的,结果放眼望去,影院里的人睡了大半。 以至于现在,每次她俩出门看电影时,都会忍不住提一嘴那个煎熬的夜晚。 她低头望着手里薄薄的电影票,从名字上来看,应该是部喜剧片。自从尹文希去了海城工作后,两人聚少离多,江清欢的娱乐方式也越来越少。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去过电影院看场电影了。 捧着的大桶爆米花散发着焦糖的香气,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会儿,影院里已经三三两两围了不少人。 等待的过程中,江清欢会时不时的收到哥哥发来的消息。 有些是汇报,有些则是照片,照片的内容大部分都是祂的卧室。 [这是什么?为什么给我发几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 [是我自己] [? ] [换了新衣服,但是发现好像你不能看到:-o] [那我不管,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 手机键盘被江清欢敲打得噼里啪啦,键盘皮肤上那几只圆滚滚的动物都在她的指尖上下窜飞,江清欢紧盯着哥哥状态栏的“正在输入中”,很快就收到了祂的回复。 [等一下,宝宝,我还找到了好多东西] 结果发了这句就没有下文了。江清欢盯着亮起的屏幕片刻,霸道的木质调玫瑰香席卷而来。她抬眸,看到了尹文希八卦的视线。 “你在跟谁聊天,笑这么开心,谈恋爱了?还是有事情瞒着我,江清欢,你不对劲哦。” 尹文希的手指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江清欢熄屏了手机,声音轻轻:“没有,我也不想谈。” “你哥哥的事情…”尹文希又凑过来了些许。靠得如此之近,江清欢能看到她眼睑上的靛青色细闪眼影。 “虽然我老说人要往前看,但你真的就打算这么过了?总是闷在家里也不好吧,你都不爱笑了,像个皱巴巴的窝瓜。” “窝瓜能一下压扁一个僵尸,我就不行。我只是觉得现下的生活很平稳,维持现状也好。” “也是,过你想要的就好。”尹文希托着腮点了点头。 她们的手机壳还是去手作店里一起制作的,看着尹文希抚摸壳上的点缀物,江清欢又准备和她约起下一次去制作的时间。 下次得制作点不一样的。她想。 再一次点开手机时,哥哥发过来了好几张照片。照片里的色彩非常多,内容都是江清欢小时候的物件。 有想到什么就写到什么的愿望便签本,还有依葫芦画瓢画的涂出边际线的各种涂鸦。 纸张很小,愿望很满。江清欢小时候写字喜欢一笔一画,力道很大,所以这些歪歪扭扭的可爱跳舞文字就构成了她小小的请求。 [夏天我想吃冰淇淋] [考试获得了双百分就带我去游乐园玩] 诸如此类的愿望,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伴随着图片发送过来的还有接连几条哥哥的消息,祂回复得很快,伴随着表情包的探出,江清欢轻轻敲打键盘。 [真怀念啊]她发送过去。 不仅仅是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也怀念千禧年时没有任何烦恼的自己吧。只要有和哥哥一起度过的寒暑假,江清欢总会过得特别充实。 [我也是。对了,你之前说的那套衣服。我不能拍给你看哦,抱歉,但是、但是我有给你画了出来。 ] [赶时间画得非常潦草,回家你就可以看到了] [宝宝宝宝宝宝,想你想你想你,你怎么不问问我在做什么呀] 好了,最后一条消息江清欢选择性的忽略后,看起了那张图画。 轻盈的几笔,将服装的特点与搭配完全描摹了出来。应该是一套非常修饰身形的衣服,细小的扭曲别针在江清欢看来,像是一条灵巧的蛇。 她起了更多的兴趣,准备再逗逗哥哥。 电影开场了,趁着放广告的功夫,江清欢环顾起四周。 尹文希选择的观影位置非常合适,江清欢将爆米花放在了一旁后,银幕旋即黯淡下。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响起了哥哥的声音。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不问我,怎么不回复,想你想你想你… ] 密密麻麻的“想你”爬满了江清欢的脑袋,像是一把又一把不均匀的跳跳糖在她脑子里炸开。 她无奈告诉卫晏池,自己在看电影。紧接着脑海里的声音快速消失,没过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可以把内容告诉给哥哥吗?哥哥有一点点好奇。如果打扰到你了就、就不要这个样子,宝宝,哥哥就是想和你聊一会儿天。 ] 江清欢歪了歪头,吸了一口清新的水果茶,感受着颇有弹性的波霸在嘴里回弹,慢条斯理地回复起了哥哥。 [不行,我要认真看电影,回家再说。 ] [好好好,都听宝宝的,你认真看哦,就算是…] “唔!”后面哥哥的声音江清欢突然听不清了。 脑海里的轰然声包裹着干涩难耐的耳鸣,使得所有声音都变为了死板的电流。 那电流不断地在她的耳畔发出“滴滴滴”的叫唤,她也听不到卫晏池的话语,只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旁边坐的尹文希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她凑了过来,声音关切: “你怎么了?还好吗?” ----------------------- 作者有话说:我很喜欢过年很期盼跨年,因为是和林姨还有哥哥一起过的。 跨年就意味着可以名正言顺的熬夜,就可以和家人们一起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虽然我就喜欢看一个魔术节目,看完就会和哥哥溜到小房间里,一起去打电脑游戏。 大年初一这天会要去拜年。林姨很厉害,来家里同她拜年的人有很多,礼物堆满了一个房间,吉祥话不断。 晚上等终于清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和哥哥一起拆开这些大包小包的礼物。虽然最喜欢拆的还是零食部分。因为我总会象征性的还和哥哥你一样我一样的分享,将我不爱吃的统统都丢给了祂。 卫晏池笑笑,祂乐在其中也乐于接受,像是个无底洞一样将我不要的东西全部搜罗好后,又往我手上塞了厚厚的红包。 “哥哥,你怎么把红包也交给我保管呀。” “因为我也不想要这么多。嗯…让我想想,妹妹可以保管好这些的,对不对?” “不对。” “那它们就不是压岁钱了。” “那是什么?” “是给你考试双百分还有三好学生的奖励。” 好吧,这样说话我就喜欢了。我将压岁钱放在枕头底下,出去玩时就会抽出来一张,多余的基本全都存到了银行里。 ————《守岁》 第55章 “没事没事, 只是被柠檬酸到了,不要紧不要紧。”江清欢连连摆手。 在尹文希愈发狐疑的目光下,她的手机实时收到了一条消息。 为了确保观影的绝对安静, 江清欢的手机向来喜欢调至静音。 眼下,她打开了亮度极低的手机, 看到了尹文希发过来的消息。 [你不是喝的草莓梅梅吗?怎么会有柠檬] [我额外加的! tt] 手机重新回到了口袋,江清欢专心致志的看起了电影。 尹文希说得没错,这部电影的确可圈可点的地方有很多。不是落俗套的喜剧片,有笑有泪。 但直到电影结束, 江清欢都没有听到哥哥声音重新出现在自己脑海。 第71章 祂也没有再发过来消息。去往餐厅的路上,尹文希发现了她的心事重重,又凑近过来, 关切的询问: “你真的不要紧吗?感觉看电影的时候就很不对劲。” “没事的, 顶多算是饿过头了。” “我懂了。” 采用预约制的餐厅, 两人抵达时的客人还不算太多。店里店外的氛围很好, 算是夏日里的一抹亮色。 裸露的红砖墙与鲜明的米黄色墙面相得益彰。墙上挂满了标牌与各种装饰画,江清欢还未来得及查看。 店内还保持着一种热闹的节日氛围。红绿格子的桌布上面,摆了几个雪橇挂件,不同的香薰蜡烛造型设计得非常精巧。 比起店内, 江清欢还是更喜欢店门外的布置。 矗立着两个大张着嘴的胡桃夹子,嘴里的颜色有些黑红,红黑与红绿的配色看上去并不落俗套,周围的绿植花卉簇拥得很满,颜色艳丽。 两人刚一落座,菜单就摆了上来。 菜单也被精心设计成了手账的款式,每一个菜品下面都有对应的立体画。 江清欢喜欢先看每家餐厅的甜品部分,如果甜品和饮料符合她的胃口的话, 她会继续品尝下去。 点好的菜单被对面的尹文希轻巧接过,她大致扫了一眼,无奈开口:“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吃饭只吃甜品,主食是一个都不点。” “哎呀,你看着办啦,反正你最清楚我的口味了。”江清欢笑笑。 熄灭的手机重新亮起,哥哥还是没有给自己发消息。江清欢尝试性的在脑海里呼喊了数声,杳无音信。 等餐的间隙里,尹文希说要给她介绍一个人来认识。 江清欢起了几分兴致,立刻问道:“你也谈啦?” “那可不,我谈好久了。我和你说这个超级智能的,因为是手机本地搭建的,所以不用担心任何问题。我的恋人不仅能知晓我从小到大的所有习惯以及小小的细节,还能充当天气预报和日历的作用。你等着,我马上要把我们今天吃的饭拍过去。你看嘛你看嘛。” 手机被尹文希迫不及待地递到了自己的手中,映入眼帘的是色泽淡蓝的界面。背景是无边无际的会流动的大海,海浪拍打着沙滩,将贝壳送上岸边,也使得江清欢看清了整整一页的聊天记录。 字体不大,大多都是尹文希简短的倾诉,但对面同样是天蓝色大海头像的人,却是给予了她详细绵密的回复。 江清欢注意到,尹文希给对面的备注是一枚粉色的、还在不断悦动的爱心。她将手机又递了过去,笃定的说: “这是你的幻想伙伴吧,一直陪伴到了现在。” “答对了,你真聪明,他从我小的时候开始,也伴随着我长大。的确会在我低谷的时候给了我很多力量,所以我也想分享给你,看看你需不需要。” 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幻想伙伴的这种行为,实际上在孩童时期就有了。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情况,去幻想出一个自己的好朋友,陪伴自己一起上学睡觉,这算是孩子的天性。 但江清欢知晓,面前的尹文希并非是这种情况,她相信自己的伙伴是真实的,并会付诸于行动。 于是在短暂的思考过后,江清欢说道:“我有时候会登录上哥哥之前留给我的那些账号,假装祂给我发消息,这样算吗?虽然我知道这也是一种逃避的心理,可我也不太想面对。” 尹文希愣住了,亮起的手机屏幕里,浮现出了他给自己发的好多消息,在庆祝她们的用餐愉快,以及汇报自己的情况。可她抬头望向江清欢若有所思的表情,想要出声安慰,但又本能的觉得面前的女孩应该不需要。 于是她笑笑,拐弯抹角的转移了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 “主食我已经点好了,我又帮你点了份饮品,感觉是你爱吃的。” 没有等待太久,菜品就一样样上齐了。 用餐的过程里,整个餐厅也放起了轻音乐。是听起来非常轻快愉悦的,颇有春天气息的音乐,江清欢很喜欢。 她能感觉到雨滴落在地面的舞动,望着面前的粉色椰汁海,尹文希的声音落入了耳畔。 “我刚刚特意和他们说先上甜品,不然你肯定等不及了。” “我就喜欢吃饭前先吃点甜品填填肚子,又冷又热,对身体不好,但是管不了这么多了,算这顿是放纵餐。” “好嘛好嘛。” 尹文希点了一盘芋泥香酥鸡,用料很足,满满当当的鸡块里,塞满了厚厚的芋泥。江清欢将面前摆放着的小熊高脚杯转了个面,率先舀了一勺上面堆砌的奶油塔。 味道很绵密,搭配着椰汁气泡水的迸裂,也不会感觉到过于甜腻。 聊了很多话题,江清欢都快忘记自己点了什么了。 她瞥了一眼旁边贴上去的菜单,粗略扫视了一眼。 水果冰冰、草莓舒芙蕾、青苹果爱恋、抹茶巴斯克……一整页几乎都是江清欢点的。 “我怎么点了五份甜品,三杯饮料?” “问你啦,不过你真的吃得下吗?” “可以,没问题,我本身就喜欢吃甜食。”江清欢立马回复。 不单单只是喜欢,因为吃甜食会让她的大脑产生愉悦。哥哥去世的那段时间里,江清欢基本上每天都会吃上一两个甜品。即便知道这是在报复性消化的情况下,她也想这么做。 吃多了就会麻痹大脑,忘却一切,浑身心都会放松下来。 不过现在,她至少抑制住了一点食欲。至于其他的欲望… 交给哥哥来解决吧。 挖了一勺的舒芙蕾像是熔浆流淌到了盘边,尹文希将刚上的牛排切好后,又和江清欢说起了最近的事情: “我在筹备工作室,因为是一手揽下的,所以最近会有些忙。不过说起来这家店的菜品名字起得很通俗易懂,不像我们之前公司楼下的那些店铺。远看是咖啡馆,近看变成手作店,推门一瞧,豁, omakase.起名字还起得老长,非要搞点什么形容词,什么'高汤锁鲜'、'纯手工制作'。” “那是什么菜?”江清欢好奇地问。 “螺蛳粉,不过我可没敢去吃过。”尹文希撇撇嘴。 江清欢喜欢上了一样东西,就会一直吃。差不多吃到了两个星期左右,她的内心就会产生厌恶,以至于现在看到某些东西时,内心都会产生抵触。 耐心地将汤品上面的装饰物全部挑开后,江清欢说:“我最近的睡眠情况有些改善,可以很早入睡了,而且比之前做噩梦的次数要少了很多。” “那你现在还在吃药吗?” “有,但是已经减少剂量了。” 甜品吃多了难免有些干噎,江清欢挖了一勺圆满的香草冰淇淋送入口中。内里的果酱夹心很快显露出来,过于甜腻的味道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我和你说,我之前的舍友已经去国外定居了,然后有一对从高中谈到现在的情侣,居然已经分手了,还有那个谁…” 一提到八卦,两人就聊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尹文希口中的那些人,江清欢大多也见过。 她从大学开始就拥有了自己的翻译副业,副业做得风生水起,成绩也丝毫没有落下,是那种江清欢很佩服的高能量高磁场的人。 所以和尹文希待在一起她感觉非常舒服。 她没有点酒,也不爱喝酒,不过眼下在餐厅氛围的渲染下,江清欢感觉到晕晕乎乎的。 没有坐满人的餐厅,伴随着微风撞击门铃而发出的清脆碰撞。眼角的余光让她瞟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侧脸以及身形都非常像。 但因为还距离了两个位置,江清欢迟迟不敢确认。 估计是自己打量的目光太过炽热,对面的尹文希放下了手机,好奇的询问:“你在看什么?” “你看旁边靠窗位置上的那个人像不像云云姐,穿衣风格也像,只是云云姐之前是长发。”江清欢朝那头努了努嘴。 见状,尹文希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观察了片刻过后,她发表了评论:“感觉确实是有点像哦,就是离得太远了,我看不清,看手机看得眼睛都近视了。” 一个话题又告了一段落,江清欢终于消灭了三盘甜品后,她抿了一口青苹果气泡水,感受着刺激的口感在脑袋中炸开,面前却又突然出现了两碗焦糖布丁。 焦糖布丁的表面还在晃动,上面的小熊图案眯起了眼睛。江清欢思索片刻:“我记得没有点布丁,是你点的吗?” “也不是我。我看一下菜单,稍等…都没点这道菜,我问一下服务员吧。”尹文希喃喃着,摁下了餐桌边缘的铃铛。 悠扬的乐曲过后,在经过了一番询问交涉,江清欢得知这道布丁是14号桌为她们点的。 循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江清欢看到刚刚自己注意到的女人,正晃动手指朝着她们,柔和的微笑。 “还真是云云姐!”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第72章 见那桌坐了自己熟悉的人,江清欢悄悄挪动了点椅子靠了过去。 那桌面上的菜品没有她们点的那么多,用餐应该是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江清欢看到云靛青已经在收拾起包中的物品。 她对面还坐了个陌生男人,没有聊太久的时间。 江清欢的布丁还未挖几口,那边的云靛青已经走了过来,向她们熟络的打起了招呼。 “清欢,文希,真巧啊,你们也过来吃?” “对呀对呀。” “感觉这家店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甜品很好吃。云云姐呢?也是看了安利帖过来的吗?” “我倒不是。你们也看到了,刚打发走相亲对象。我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吧,上次见面感觉你们俩还在上大学。”云靛青笑笑,陷入了遥远回忆。 云靛青是哥哥的高中同学。因为她的名字非常好听,人也如名字那般冷静内敛,所以江清欢印象非常深刻。 后来直到大学时,云靛青作为合作方代表进入学院宣讲时,江清欢才再度联系到她。 只不过云靛青当时的研究领域是生物制药以及技术类相关的,与江清欢所学的药学有交叉的地方,所以当时江清欢和舍友去听了她的讲座。 至此之后也就没有了联系。 尹文希是高中那会儿才认识云靛青的,见状又问:“我记得云云姐之前不是在海市工作吗?” “嗯。现在说是任职在海市,但被派到了蓝卫做主要负责人,也算是升职吧。最近几年,蓝卫这边特别缺人,估计大家也意识到了我这个专业是天坑。哪里都要学习,结果哪里都不精通。”云靛青无奈地笑着,又从包里掏出了两张名片。 江清欢顺手接过,名片以蓝色基调为主,字迹清晰,上面还印有云靛青的联系方式。她将名片翻转过来,看到了蓝卫实验室的标志logo. 锥形瓶与原子轨道都采用了橙红渐变的色调,轨道上的电子跃动点清晰可辨。锥形瓶的中心悬浮着一个由三条短线,交汇而构成的分子模型,使得整体看上去并不会显得单调。 看着蓝卫实验室的那一行核心理念小字,江清欢的手微微颤抖。一直纠缠在大脑里的杂团逐渐变得清晰,有什么线索在此刻统统串联了起来。 她的“母亲”,那位在实验室里详细记录下的人员,会不会当年就是任职于这家实验室… ----------------------- 作者有话说:我和尹文希的友情算是不打不相识,究其原因,就得追溯到高中的校园表白墙。 当然,众所周知,表白墙的业务能力非常广泛。除了表白求人联系方式外,还兼具着失物招领各色吐槽还有愤愤不平等等等等,总之想投稿什么,都能在墙上看到。 也因此,这表白墙能分裂成几个不同的版本。每天的投稿数量之多,我一个小时都刷不完,更别提之后发现,这几个表白墙都是尹文希创立的,我就更佩服她的精气神充沛。 我与哥哥不在同一所高中,但是我加了他们高中的表白墙。比起我们这里的热火朝天外,他们的表白墙就显得越发冷清很多,大部分投稿都是些求学习资料的。 扯远了扯远了,我和尹文希的相识,其实也来源于我的投稿。 运动会上,转眼就不见的水杯,使得我瞬间找上了表白墙,我说“拿了我水杯的人吃泡面没有调味包,吃辣条永远撕不开,喝酸奶没有舔盖的权利”等等等等,好恶毒的说明。 结果对面的表白墙说收到投稿,下一秒我的视线里就出现了我的水杯。 是尹文希,她不好意思地拿着两只水杯在我面前晃了晃。 “不好意思啊,我们两个水杯款式太像了,一不小心拿错了。” 我眨了眨眼睛,有话说不出。顺手撤回了那条投稿,也顺带着抹去了我阴暗的小小宣言。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56章 有一种拨开迷雾重见天日的感觉。 可江清欢知晓, 自己的推测缺少了最为重要的一环。 站在桌边的云靛青不知何时已经坐下了,她身上的香气很淡,是一种令人舒适的冷香。手腕上也没有佩戴多余的装饰,腕表的表盘很小,随着她说话而微微反光。 “对了清欢, 其实我之前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来蓝卫。因为这里的蓝卫重新翻新后,缺了不少人手,但那会儿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以为你还在考研。” “云云姐, 我现在已经在医院工作了,就是之前我实习的那家医院。” “医院啊,医院也好。”云靛青轻笑着,又指了指名片:“你们有什么事情的话,都可以找我。学术以及专业方面的问题,我一定尽我所能解决,至于其他的,我也有这些领域的朋友。” 江清欢还记得之前听讲时,云靛青还留着柔软的波浪长发,如今换了一刀切的短发,反而更衬得飒爽了不少。 这个发型很适合她,她也一定有在打理的缘故,显得非常有层次感。 “那你要一直待在蓝卫这里了吗?”江清欢问。 云靛青若有所思:“算是这样定下来了, 但日后蓝卫会不会扩建,我也不能保证。” 作为秦家产业之一的蓝卫医学实验室,在江清欢所在的临溪市是首屈一指的。基本上所有需要外检的样本,都会被送到这个实验室里。 也因此,快要成为政府产业的蓝卫,只要一放出招编的消息,一人岗位就会纷拥至上百人报名。 千万人过独木桥,录取的几率更是少之又少。 蓝卫的总部恰好就在发达的海市。江清欢记得大学时云靛青还在海市的一家生物医药公司担任要职,没想到现在居然是来到了蓝卫。 那名片被她翻来覆去触碰到滚烫,一旁的云靛青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就直起了身子。 “啊,我这里还有事情,先不和你们说了,有事情手机聊天。”她晃了晃漆黑的手机,朝着二人展露出了笑意。 云靛青离开了,店内的风铃继续荡漾着,空气里还残留着她留下来的淡淡冷香。江清欢看了一眼亮堂的门口,蓦地听到了尹文希的声音。 “没想到云云姐也回来了,我还以为她会一直待在海市,海市的就业机会很多。” “就业机会多,竞争压力也大啊。只能说,两种选择都有正负两面。”江清欢说着,已经顺着名片上的电话加上了云靛青的账号。她记得自己高中时就应该加过了对方的账号,只不过现在看来,当初的那个账号早已落了灰。 云靛青的头像是一朵标准的云,飘在了淡蓝色的天际。 她刚一申请,对方就秒通过。 江清欢愣住了,她的指尖悬停在了键盘上,想要发出几句礼貌问候的消息,对面就直接开口了。 [清欢,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 [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我都会负责的。 ] 冰冷的手机握在掌心成了块烫手山芋。江清欢颤抖着手,退出了和云靛青的聊天界面后,点开了秦川墨的头像。 自从回家以后,她就没有和秦川墨再聊过一句。不过眼下,江清欢敲打着键盘,将消息发送了过去。 开门见山的漆黑小字悬停在了聊天界面,江清欢上学时喜欢给每个人换上特定的聊天背景图,只不过到了秦川墨这里是默认的。 江清欢与他聊天从不拐弯抹角,直接一句话发了出去。 [你好,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 秦川墨回复得很快,只是没有多少意义。 [? ? ?我在看书] 能想象到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但回复的内容和江清欢想要的大相径庭。她直接又追了一句。 [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和基因检测还在吗?你放到哪里去了?有没有扫描过] [你懂我,你说到点上了,我刚好准备和你说这件事情。自从发现了这两份报告后,我暗地里特意找人调查过,没查出个所以然不说,我想进蓝卫实验室里,才发现我的权限等级太低,看不到全部。 ] 江清欢默默盯着屏幕上突然冒出的一大片文字,最后敲打下了孤苦伶仃的四个小字。 [你好可怜] 但假同情归同情,她还是顺带着敞开了话题。将云靛青的事情粗略的和秦川墨描述了一番,江清欢以“我有一个朋友作为了开头”。 [你说巧不巧,我刚好有一个朋友在这家实验室里担任要职,你那里还有这几份文件的电子版吗?方便的话可以发给我。 ] [那我肯定做事情做全套啊。等等,我这里有的,我得找一下,基本上关键信息都被糊去了,看的话也影响不大。 ] [ok] 江清欢发过去了一个手势,其他的废话客套话不必多说,但是云靛青真的值得信任吗? 潜意识里告诉她可以值得一试。 江清欢还记得暑假时和哥哥在图书馆里遇到她,她很淡也很静,和江清欢聊起了当时她渴望的大学以及专业,还有很多很多… 第73章 话题直到现在她已经模糊了,但江清欢永远记得那个午后还有微风不燥的阳光。 扯远了。思绪彻底收拢回来时,江清欢早已点开了卫晏池的聊天框,向祂询问起了有关于高中的事情。 [呀,宝宝。你怎么突然向我问起这个。这些事情我都记不太清晰了,怎么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宝宝?宝宝宝宝? ] 接连不断的消息蹦到了界面上,江清欢叹了口气。 卫晏池的高中生涯是非常圆满充实的,祂性格好成绩佳,算是受人欢迎也很亲近的那种邻家男孩类型。可是后来呢… 江清欢记得祂当时的葬礼来了很多人,她记不清哥哥的尸体了,只记得白菊堆叠,将整个棺材都彻底染白。 她听到了人声的啜泣,压抑的话语,还有无数双同情怜悯的眼睛。 可是哥哥又回到了她的身边,祂又像是在与过去道别。祂的世界里从原本的充实,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这样也好,这样也棒。有时候,江清欢会这样卑劣的想着,她满足于当下的境况。 没有其他人会将目光落在哥哥身上了,哥哥的所有眼睛里只允许容纳下她一人。 心脏又开始酸涩的抽动,江清欢长呼出一口气稍稍缓解了身体的不适后,又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与尹文希继续解决着餐品。 秦川墨的文件发过来很快,江清欢粗略扫视了一眼,不得不说保密工作确实做得很好。 有关于名字以及细节的地方全部隐去,使得这份报告看起来更像是一份平常的体检报告。 江清欢又仔细看了一遍,措辞了许久,才将这几份文件,随着消息一起发送了过去。 没想到云靛青接收的很快,没过一会儿她就给予了答复。 [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不过你拜托我的事情,最迟明天会给你答复。 ] [好~谢谢云云姐] 发送过去一枚小猫小狗互相击掌的表情包后,江清欢和尹文希聊起了天。 吃完饭又逛了会儿街,已经很晚了。 即便夏夜的天一向黑得很迟,可江清欢与尹文希从饰品店里出来的时候,快要接近了九点。 尹文希拎着几个礼品袋甩了甩车钥匙:“走吧,我送你。” “送我到小区门口就行,路灯修好久了都没有亮,怕影响你视线。” “完全没问题。不过我有一点好奇,也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江清欢挑了挑眉:“你就问嘛,我又不会觉得冒昧。” “就是啊,就是你之前住的那套房子不是挺好的吗?装修也行周围环境也好,怎么就突然搬到这片老小区来了。我猜,你又不像是因为工作原因搬过来的。” 地下停车场内的光线很暗。因为她们的谈话而刻意亮起的顶灯,只能堪堪照亮脚下的一方天地。江清欢将手机放入了礼品袋中,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工作原因,我想着能多睡一点,减少通勤时间。” “可你当时搬家时也没有搬过来多少东西,大部分的物品还是留在之前那个家里吧?你周末还要回去吗?” 见瞒不过尹文希,江清欢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能猜到,我搬回来也是因为我哥哥吧。这栋房子里还有祂存在过的气息,所以我就想着…” “好啦好啦,你不要说了,我都明白。” “你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因为你和我吃饭的时候,实在是太心不在焉了。我看你敲打键盘发消息的样子,也能猜到你应该又在给你哥发消息。” 尹文希坐上了主驾驶,顶灯熄灭了。漆黑的地下室内,开启的车灯霎时照亮,也间接着照亮了她的侧脸。 江清欢和购买到的一堆礼物坐在了后座,她将礼品整理好堆叠到了一旁,冷不丁听到了尹文希的声音。 “清欢,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是不该有隐瞒的。” 江清欢打了个寒颤。发动的车子,车内的温度太低,激得她身上泛起了一层细小的颗粒。 一路无话。车稳稳停在了江清欢的小区门口。 昏黄的路灯闪烁,经年失修的灯杆早已褪色。 车门自动打开了,尹文希的半边脸隐没在了黑暗里,江清欢听到了她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还是朋友。” “对啊,永远都是朋友。” 江清欢轻轻回复了她,然后利落地下了车。 车灯再次关闭,她听到了倒车的声音。车轮碾压在沙土里泛起了轻轻的摩擦声,很快,尹文希的车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一切又归于了最初的寂静。 这个点里,小区里的家家户户或是开灯或是熄灭,整栋楼看上去,就像是拥有明暗交界线的蜂巢。 江清欢看到路灯的边缘,斜斜的站着一抹她熟悉的人影。 影子是抽条的,可人是模糊到高大的。 江清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迈了几步走近,又立马停在了原地。 那人影原来根本不是哥哥,刚刚自己应该是看走了眼。那延伸而出类似于人影的东西,分明是路灯弹出的零件。 那纤细的零件随风摇晃着,蓦地像是半边人在挥着手。 江清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小区。 老式小区在门口的位置都会设立一个小卖部,江清欢记得小时候那小卖部连带着整个车库,都是非常阴凉的。 小卖部里塞满了她爱吃的零食,后来小卖部变为了几棵高大的树木。盛夏时节那高大的树木上会结满很多青色的果子,气味很古怪。 掏出钥匙熟练地开了门,迎面而来的是哥哥的怀抱。 祂的怀抱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想到刚才自己将哥哥认错,江清欢就觉得有些好笑。 卫晏池的身上还系着那条围裙,搭配着暖色调的穿着,让江清欢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今天开心吗?你还饿吗?要不要再来吃一点?知道你不喜欢吃些热的,我特意下了一些凉面,想要来尝一尝吗?” 祂好脾气的说着,已经拖着江清欢来到了餐桌边。 江清欢还没入座,哥哥的脸就凑到了自己面前。祂满脸期待,声音却是细细: “怎么了,不开心吗?嘴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 江清欢拍开了卫晏池探过来的触手,为自己辩解起来:“我才没有。”紧接着,她又问了哥哥一个问题: “卫晏池,你还记得温锋蒋鹏段铭越他们吗?”江清欢连续报出了好几个人名,随后紧盯着卫晏池的表情。 没有,还是没有,哥哥仍然维持着那副温和的面容。甚至在江清欢话音刚落的情况下,浮现出了略微沉思的表情,然后认真给予了她答复。 “怎么了,宝宝,这些都是谁?是和我有关吗?不然你也不会这么问我。” 柔软冰冷的手又滑落到了江清欢的面前,哥哥正晃动着手指试图逗她玩耍。 江清欢没有说话。 刚刚说出的那些人名,乃是哥哥从初中步入高中的朋友,直至到祂上了大学彼此之间应该都还有联系。 可是哥哥不记得了,祂没有在装,祂是真的不记得了。 江清欢没有说话,卫晏池默默地在她的面前放上了碗。 圆满光滑的碗里盛放着的是已经去核的荔枝,荔枝和这碗一般圆滚滚的,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现在到了吃荔枝的时候了,你小时候总喜欢多吃,吃多了又上火,然后躺在沙发上抓住我的手说'哥哥我好难受',我的嘴巴着火了,想想那个时候的你还真的是…” 卫晏池没有把话说完,江清欢顺手吃了一颗荔枝。荔枝很甜汁水也多,但她的心很酸。 嚼碎了柔软的果肉,碾碎成为了果泥,与汁水一并吞入到了肚中时,江清欢又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宝宝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同我说话,是荔枝的味道不合你的口味吗?还是生了哥哥的气?”卫晏池试探性的问, 江清欢摇了摇头,将最后的荔枝放在唇齿间嚼碎,然后回答了哥哥的问题:“只是想到了哥哥的以前。” 卫晏池愣了会儿,抽出纸巾仔细地替她擦拭好了嘴角后,缓缓道出了缘由:“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发生再多也只是过去的事情。是时候与之前的自己告别了,当下是只有宝宝能看见我。那么在他们的眼里'卫晏池'就已经死了,偶尔也会想起我,那就足够了。” “这些人会步入到新的生活,结交到新的朋友,而我止步不前罢了。我很满意这样的现状,这也是一直以来我所期盼的。” 卫晏池的声音很柔,一如既往像是在夏夜晚风里与江清欢诉说着学校趣事。江清欢咬到了一枚硬硬苦涩的东西,只有这枚荔枝哥哥没有去核。 祂不会做如此大意的事情。核在她的唇齿内转了半圈,卫晏池的手已经探到了她的面前。 第74章 “来,吐我手上吧。” 祂永远都会接纳自己。 江清欢吐出了荔枝核,枣红色的核像是没有瑕疵的蟑螂卵鞘。 她望着哥哥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又感觉到柔软的纸巾蹭过了自己的唇角。 洗漱的时候江清欢收到了云靛青的消息,她那会儿正对着镜子发呆。 手机的震动适时地提醒了她,于是江清欢打开了手机。 [格式不对] [什么意思] 江清欢以为是云靛青觉得整份报告的删减太多,影响了观感。没想到,云靛青接下来的回复非常详细。 [这几份报告的格式都很不对。我仔细比对了一下数据库里其他的大模型,可以说这几份报告从内容上来看一点也不符合规定。 ] [云云姐…] 江清欢的消息还未发出去,云靛青继续说道。 [我的意思是有可能这几份报告就是伪造的,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还未来得及录入到数据库中。至于详细的,我这里还得再次查看复审一下,我只是把现在的主要发现汇报给你。 ] [辛苦你了,云云姐。 ] 江清欢连着发过去好几张表情包后,又垂眸将目光落在了云靛青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上。 如果按照时间顺序来排列的话,属于秦恪的这份报告的确年岁久远,但那会儿的蓝卫实验室已经建立成功,开始投放到了各大医院进行使用。 江清欢之前有了解过蓝卫的发展史,如果云靛青说的结果属实,那么这几份报告很显然是留给秦恪他们,用以进行内部流通的。 直到现在,江清欢还弄不清为何这几份报告,会突然出现在秦家的地下室里。 “在想什么?宝宝最近好像很喜欢发呆的样子。” 卫晏池从厨房里出来了。祂将那些碗筷清理干净后,又自作主张的将厨房客厅全部打扫了一遍后,祂才凑到了宝宝身边。 虽然之前在清理的时候就已经通过身体知晓到了宝宝在干什么,可长期的发呆对她来说并不好。 冰冷的触手滑落到了江清欢的跟前,她抬头望向了面前毫无水痕的镜子。镜面还是无法照射出哥哥的身影,更像是她至始至终的发呆幻想。 江清欢垂下了眼帘,说了一句:“我们不应该彼此都拥有秘密,我们应该坦诚,不是吗?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将秦家发生的种种都告诉给卫晏池后,她又补充道:“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非常奇怪。因为有关于那个狐狸雕像的祭坛,小时候我们去探险的时候秦家还没有摆上,是后来才有的。可林姨告诉我那祭坛拜的是柳烟。按照这么说的话,秦恪为什么会…” “原来宝宝在思考这些啊。”江清欢听到了哥哥的一声叹息。 触手沿着她的肩膀攀升,直至流淌到了锁骨,最后环住了江清欢的脖颈。 呼吸不会就此而感到困难,卫晏池贴到了宝宝身后,柔和的缓慢地将自己的身体触碰到了宝宝的所有。 “如果这是一场交易呢?” “交易?” “当事人本就知道实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只有秦川墨被蒙在鼓里,因为他那时候太小了,又不记事,什么都不知道。丝毫不明白自己的命运已经暗自被明码标价了。” 江清欢听到了哥哥的笑声,祂的笑意讥讽,可丝毫没有松开环抱住她的触手。 应该算是触手吧…江清欢低头望去,才发现哥哥的两只手维持住了环绕住自己腰边的姿势。这样看去,非常像是在拥抱。 “那哥哥还知道多少呢,属于哥哥的秘密又会是什么?我要听你全部告诉给我。” 卫晏池深吸一口气,祂那真正的属于进食的部位已经含住了宝宝的几缕发丝。发丝被濡湿被蹂躏到卷曲,可面前的宝宝看起来只对祂开启的话题,流露出非同寻常的兴致。 讨得宝宝的欢心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卫晏池继续说道:“我只是碰巧记得这一丁点的记忆。因为那时秦家的气味很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感觉,所以我也就尝试性的了解了一番。只知道这么多了,秦家不可能像是表面那么平静。” “还有,我会拥有自己的皮囊,只是还需要时间,我会变成你想要的模样。符咒掉落之时,就会是我能出去的日子。” ----------------------- 作者有话说:我感觉自己有点神经衰弱。 说的有点好像太浅了,我是说我非常的神经衰弱。 因为一遇到什么事情,就会容易歇斯底里,发泄过后,整个人都会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这样不好,也不对劲,我时常这么安慰自己。 但我如此反复,继续这么做。 如果跨脚踏入哥哥的哺育袋里,这样的情况会稍稍缓解一些,因为哥哥的哺育袋里是绝对安静的。 当然,我是指祂的哺育袋里的声音比我脑海中一声又一声迸发的声音还要强烈不少。不是我讨厌的噪音,而是我非常熟悉,又倍感亲切的,刻在基因里的声音。 我很喜欢也很容易就会陷入安眠,然后等我苏醒的时候,我又会和最初那样,睁开眼睛,去注意观察哺育袋内的一切。 反反复复,如此这么做。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57章 卫晏池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江清欢的手覆盖在了哥哥的手背。 呼吸的频率总是一起一伏的,江清欢贴上了那口已经打开的哺育袋,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如往常。 “哥哥,我睡不着,你帮帮我吧,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隔天临近下班之际,江清欢收到了云靛青发来的消息。约了她八点以后相聚,地点在一家咖啡馆里。 云靛青的下班时间在七点整,所以江清欢之前还特意回了趟家,随后再前往了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的位置地处偏僻,在抵达之前, 江清欢有特意搜索过有关于这家店的信息。 得到的资料少之又少, 但咖啡馆看上去年代久远, 资料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夸赞店内的咖啡味道醇厚。 她不太喝的惯咖啡, 觉得那味道过于苦涩。可江清欢一进门时, 还是注意到了云靛青。 幽暗是这家店的唯一底色。几盏小小的、古旧的黄铜灯像是爬山虎般牢牢地黏在了墙边, 牛皮纸色调的墙边,图案已经模糊为了一片混沌。 空气里弥漫着的气息并不难闻,混合了咖啡的醇厚以及甜点的软糯,旧唱片机在柜台的一隅缓缓转动,江清欢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 “这么晚了还叫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云靛青说着,已经将率先点好的甜品推了过去:“知道你喜欢吃甜点,这些作为赔礼怎么样?” 江清欢定睛一瞧,面前已经摆上了一盘光滑的芝士蛋糕,以及一朵白草莓巴斯克。她忙不叠坐下,又听到了云靛青的声音。 “这里足够封闭,隐私性很好。我之前就在这里交接过文件,所以清欢你不用太担心。” 话虽无心,但听者有意。顺着云靛青的话,江清欢放眼望去,整个咖啡馆里非常安静,她看不到人影。 因为不对称的拱门用以分割区域,配合旁边的书架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江清欢听不到人声,也看不到整家店有员工的存在。 云靛青看出了她的疑虑,又接着补充一句:“没关系的,点单都会通过传输带送过来。即便说话声音大一点,每张桌子都配备了降噪装置。可以这么说,算是以'咖啡馆'为幌子的情报通训基地。” 江清欢若有所悟的挖了一勺芝士蛋糕:“难怪我要搜这家店的资料,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云靛青笑笑,将放在包中密封好的文件一样样拿了出来,平摊开放在了桌上:“好了,不兜圈子了,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你拜托我的东西我都已经查好了,当然事先说明一下哦,我动用了一丁点小小的不合规的权利,在大数据库里进行了比对搜寻。” “结果涵盖了所有数据的实验库里,我竟然找不到这两份报告,也有可能是我的权限不够。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两份报告除了基因检测状况属实外,用药的方法以及名称还有生产厂家,我都感觉非常奇怪。” “清欢,你是读这个专业的,应该对药物很敏感吧?”云靛青抬头,以手撑着下巴的姿势,笑着望向了对面的江清欢。 江清欢张了张嘴,权衡再三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之前看到的只是一些常规药物,有些药物与这份报告出具的病症其实不相符,但我也没怎么多细看。因为报告拿到手也就过了差不多两天,我就发给你看了。” “你的想法没错,但没有到滥用药的地步。我想你应该也看到了,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种药就是索托拉西布。为此我特意查过有关于这种药的历史,它是2023年左右才引进过来的新药,而且还没有发展到投入使用的地步。” “而这份报告上明确写着,这种药2000年就已经开始使用了。当然,我们完全可以推测这人是通过合法渠道使用的进口药,也有可能肉身直接出国进行治疗。可这种药包括其他还在使用的药物,无一例外全是进口的。” 第75章 说至此,云靛青叹了口气,她又从包里拿出了另外一份色彩鲜明的文件。 “这些药物进口的时间都各不相同,但很明显是很早之前的,早到那会儿蓝卫才刚刚建立。于是我就着重入手了有关于药物的方面,就此找到了突破口。” 停顿下了挖蛋糕的手,江清欢看起了放在面前的那份报告。上面的树状图非常详细,每一个伸出的枝丫上都写满了蚂蚁般的小字。 “云云姐,你继续说。” “好,那我们就将这些药物来分门别类。”云靛青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支黑笔,将报告旋转放在了正中央的桌面上后,她开口: “这两种药的进口商是奥莱,而单独的他汀类以及贝特类药物的进口商,则是近些年来兴起的药业,名称是叫诺瑞生,这些药物的使用比药业的创立,要早了很多时候。至于这些,一个是拓新还有一个是济世源。至于其他的,我也都在这份报告上完整的展示出来了。总之,中西药都有。” 涉及到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江清欢看到云靛青的眼眸里,闪烁着诡异而狂热的目光。 黑笔继续游走在树状图里,云靛青的声音配合着店里的悠扬乐曲,缓缓展开。 “我拜托擅长这方面的朋友,去调查过这些药企背后的投资股份持有占比,只是一下相同的话还能说是巧合,可是这些列举在报告上的所有药物,背后企业都是维森卫尔生物科技。” “这样说可能你无法理解,我换一个最为浅显的方式。我所在的蓝卫医学实验室的直系公司,就是guardia biolabs.嘉卫生物实验室。即便是国内的分部,但实力仍然是不容小觑。我读博的时候有幸去过总部,那里的实验方式,我很难描述。” “维森卫尔的创始人网上应该可以查到,姓卫,发展下来有个很厉害的实验基地,叫…” 江清欢紧盯着云靛青不断张开又闭合的嘴,耳鸣的喧闹遮掩住了一切。 她努力深呼吸想要平复下自己狂乱的心跳,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随着云靛青的讲述,所有的所有似乎都能完全串联起来。 冥冥之中的启明星不断在江清欢的脑海冒出,啪嗒啪嗒,她能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滴落到了那树状图上,模糊晕染成了小小的一滩。 树状图不会因此而冒出嫩绿的新芽,江清欢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紧接着开口: “但是云靛青,这些报告…” “对了,中药部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不过我刚好有个学中医针灸的朋友。虽然是个三脚猫功夫,但也够用,他和我说这些药材分别是用来治疗。稍等一下,我看一下手机,他昨天全都发给我了。” 亮起的手机屏幕照亮了报告,江清欢看到云靛青将手机递到了自己面前。 “郁证,肝气郁结,心脾两虚,肾精亏虚。这个人很明显没有肺癌,也就只是肺部上有点毛病,应该是磨玻璃结节。” “清欢,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云云姐,你问。” “就是这份报告真的是你朋友的吗,还是你哥哥的?” 江清欢有些惊讶,她眨了眨眼睛反问:“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哥哥的,哥哥的身体一直都很好。而且倘若真是祂的,这上面的年龄也对不上吧?云靛青,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云靛青沉默了,象征性的拿起面前已经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后,她但笑不语。 “其实你说的那些药物,我也有偷偷查过,但毕竟我的能力有限,也无法查到更深层次的。所以,云云姐你知道这些的话,是不是在怀疑我哥哥和维森卫尔有关系?” “不止维森卫尔,应该是整个卫家。维森只是他们家很小一部分的产业,这些年来卫家涉足的医疗行业遍布全球,不仅仅是西药,进口的针剂出口的中药方,还有很多的药物器材等等,这些数不胜数。我只是将自己查到的资料告诉你。” 咖啡杯摇晃着又回到了桌前,加入了过多方糖的口味,品尝起来并不美味。云靛青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其实我大学时就听到了有关于你哥哥的事情,他葬礼的那天我也有去参加,清欢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蛋糕本不该融化的,可江清欢看到面前摆放完整的蛋糕体中央,松松垮垮塌陷下去了一块,直至到融化成了一滩烂泥。然后缓缓下沉,从内里冒出了新鲜的一枚眼球。 她快速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试图清醒下来,又追问道:“可是,你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进入蓝卫不是巧合,我只是想弄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不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然后做一只阖上了房子的贝壳,这不是我的性格。” “那你…” “我有一个多年的好友,他叫秦川墨。报告拿到手的第一天,他就传给我看了。清欢,为此你会不会感觉到惊讶。” 江清欢拔出了刺在蛋糕心脏的叉子,旋即开口:“不会。这件事情不足以让我惊讶,我更为惊诧的是,这几份报告实际上是他母亲柳烟放在地下室内的,以此来当作诱饵。” ----------------------- 作者有话说:有了解,但是不多。 因为这些都不是我所在的工作领域之内,我也没有刻意的系统的去了解过。 我之所以选择临溪市,不仅仅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还因为生活节奏的缓慢,能有效程度的缓解我的失眠,我的心情,还有一些我难以启齿的东西。 我不太喜欢大城市的快节奏生活,我适应不来,但我也会羡慕大城市的繁华,以及基本上很多我所喜欢的活动,都会在周边城市举办。 临溪市很小,小到逛个商场就会遇到熟人,大到直到现在,我才能和哥哥在一起,成功的度过一个个不会失眠的夜晚。 我有想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方法用以缓解我的症状。播放轻音乐,吃药,或者是将墙面刷成一片漆黑,戴上眼罩在脑海里默数…很多很多的办法,都不及哥哥的怀抱,只要祂的哺育袋打开,让我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后,我就会回到最初我第一眼睁开,就会看到的地方。 这算是“雏鸟情节”吗?我不懂,人类也会有这样情节的话,我会觉得,这就和阿贝贝一样,无法摆脱。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58章 她抬头,眼神平静无波,定定地直视着对面的云靛青。 云靛青觉得,她有一双和她哥哥很像的眼眸。 分明两个人毫无血缘关系,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生活习惯使然,还是因为彼此间相处太久了, 她从见到江清欢的第一眼起,就感觉她很像她哥哥。 不,不该这么形容,她们之间,云靛青一直感觉非常古怪,更像是,卫晏池有意在模仿? 时间的车轮碾动这么久,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事情了。 对视上那漆黑的眼眸时,云靛青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她将目光落在了旁边摇曳的绿植上,继续说道: “当年孤儿院的火灾发生时,我有个朋友觉得这件事情非常蹊跷。因为官方给予的答复非常敷衍,一个长期处于废弃状态下的遗址,又为何会突然暴露出电路老化的问题,后续的调查也很潦草。于是基于此,她暗自走访,终于追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你说的朋友,是来自孤儿院吗?” 绿植上不知何时沁上了一层薄薄的水珠,顺着她的眼尾悄然滑落。云靛青吸了吸鼻子,声音染上了哽咽。 “对,是我姐姐。她是一名记者,在调查这件事情没多久后,她同样也死于火灾, 是在异地那栋她才添置不久的房子里,死因同样是电路老化。” 云靛青叹了口气,江清欢注意到她的眼眶有些微微的泛红,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她冷静的阐述。 “姐姐生前记录下了很多手稿与报告,包括很多私密性极强的储存于云端的文件,都随着那场火灾消失殆尽了。多方调查下,我们步步受阻,一方面我想要替她完成她的遗愿,另一方面我也的确是想了解到当年事情的真相,有关于你我包括秦家的事情。” “秦家?我有猜到秦家也会参与。既然你已经看过了那份报告,那应该也知道那是秦恪的。我不喜欢秦恪,从小就不,我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很怪。”江清欢轻轻开口。 “我的姐姐云澜,不,应该是王天骄,当年与你们生活在同一家孤儿院,而那时本该被秦家收养的她,却到了那里,最终只生活了短短一个星期就被送了回来,最终被云家给收养。” “姐姐那时已经记事了,而且是那一批孩子里年龄最大的,可她自从被秦家送回来,再直到被我们收养时,她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模样,变得一言不发魂不守舍的,与我们当初见到她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们后来注意到姐姐很喜欢画画,于是就想要通过她画的东西来知晓她的内心世界。她的画很奇怪,颜色很红很黑,没有规则的一团,看多了会觉得眼睛…啊,我是不是说的扯远了,对了,清欢你要看画吗,我这里有,我保存了很多,一直。”云靛青有些语无伦次。 第76章 对于孤儿院的事情,江清欢记忆不多。 这段源于幼年的记忆,在脑海里只是一整片雾蒙蒙的云海。她努力搜索着这个名字,只能依稀捕捉到零星的几点画面。 按照时间的推算,她应该是先生活在实验室里,然后再被带回到孤儿院中,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则是被林姨收养。 信息量很大,可如果每一件事情都抽丝剥茧的推断开来,不难理解。 “我们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些事情非常蹊跷,很不对劲,可因为当时你的年纪还小,哥哥带给你的阴影很大,再加之我们当时都在上学,能调动的力量实在是有限。所以现在也是终于查到了苗头,才过来告诉你的。” “卫家只手遮天,不仅仅是保护伞这么简单,内里错综复杂,我们所在的临溪市,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看样子,云靛青并不知道哥哥已经死而复生的消息。江清欢思考片刻,又说道: “当年孤儿院的遗址,如今也没有再建的打算,我们还需要再去看看吗?” “能想到的办法我们都想过,尽我们所能的事情都做过,现在只能算是大海捞针。” “不是的。”江清欢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我想再去看看,哥哥死后我就没有再踏入到那里去了,我可能会看到一点不一样的。” “清欢…”云靛青没有阻止。那杯中的咖啡已经被她一饮而尽。 这家咖啡馆看不到外面的夜色,贴着的墙纸永远都是昏黄的。 当年的孤儿院还没有被政府接管,整个内部的管理非常混乱,也经常会有弃婴出现在门口。整个孤儿院按照孩子们的年龄划分,分成了几个不同的班级,而每个班级里都会由年龄较大的那位孩子,担任起管理其他孩子们的职责。 这样的做法很不公平。江清欢记得孤儿院每个月都会有固定的时间开放领养日,那些笑眯眯的领养人背后冒出的黑影,扭曲而诡谲,攀附在他们的后背脖颈,顺着他们说话的动作,而将整个头颅都塞进口腔。虚伪的领养人们不知道,他们只会以高亢的姿态向每个看中的孩子许下不可能实现的保证。 理所当然的,江清欢和哥哥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去拒绝那些试图想要来领养她们的人。 她那时不太能理解那些人许下的各种承诺,但江清欢也明白所谓的“恶”理解起来非常容易。 但是王天骄不同。江清欢低头,看到了云靛青递过来的照片。 那是一张年岁久远,彩色到模糊的属于孤儿院的大合照。照片上的每个孩子都在努力挤出端正灿烂的笑容,江清欢发现自己和哥哥站在了灰暗的角落,还有笑得明媚到缺了两颗门牙的王天骄。 王天骄到孤儿院时已经是懂事的年龄了,她心地善良知道很多有趣的故事。虽然不与江清欢生活在同一个房间里,但只要她讲故事时,江清欢都会抱着被子挤到她们的房间里去。 前来收养王天骄的人有很多,后来被秦家收养,再到云家的事情,江清欢就记不太清了。 她与哥哥被林姨收养后,就彻底与孤儿院做了告别。 以至于现在,在孤儿院生活后留下的后遗症,还残存在身体里。 但也就止于此了,江清欢和其他人交集不多。她小时候身体就不太好,基本上都呆在房间里。 那会儿孤儿院的资源缺乏,就连药物都是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零星的几颗色彩鲜艳的药片,外面的糖衣非常甜腻,内里咬碎又是苦涩的粉末。 等等药物,为什么最简单最在周围的事情她没有想到。 当年她吃的那些药物到底是什么?没有名字的药片,就像是糖果那样圆滚滚的。 她将想到的这件事情火速告诉给了云靛青,后者还沉浸在报告的内容里。听到江清欢的所言,她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我们也为此调查过,服用这些药片的孩子们很多。我们也试图通过各方势力,想要找到当年孤儿院里的负责人以及联系方。可不管如何查找下去,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人死死封口。其中有一部分人因为年岁久远的缘故,早已去世,另外一些人则是杳无音信。这个突破口,早就被堵死了。” 云靛青说着,已经摊开了位于大合照底下的那张照片:“这是我们调查到的仅有的一些真实照片,但上面还是有损坏,不过也足够了。这也能证明,你的那段记忆并不是虚构的。” 江清欢盯着照片里的那些药物。年岁久远,照片的颜色早已失真,她能笃定这就是当年她服用的药片,沉吟片刻后,江清欢说道: “我有一个猜想,我们服用下的这些药物,会不会是嘉卫准备大批量投入使用的。” 云靛青缓慢地点了点头:“我回来也是因为姐姐。另外,我们有充足合理的证据怀疑当年的火灾,与孤儿院脱离不了关系。而孤儿院与蓝卫医学实验,蓝卫与维森威尔,彼此间层层叠叠,是环环相扣的,最后的所有指向都是卫家。” 江清欢蹙起了眉,她有往孤儿院的方面想过,但她不知道哥哥的真实身份。卫晏池是在某一天,她突然拉住了祂的衣角,就此成为了她的哥哥。 现在想来,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简单,因为卫晏池姓“卫”。倘若祂真的是卫家的人,祂又在卫家担任什么角色呢。 江清欢准备周末的时候,去孤儿院的遗址看看。将这样的想法告诉给云靛青后,她又不慌不忙地说: “周末我们和你一起去吧。至于秦家和柳烟,秦家是目前蓝卫最大的投资方,我猜测他们应该是与卫家达成了某种合作,所以近几年来的事业简直是风生水起,你看,很多的竞标都是他们秦家的。” “柳烟的话,我没有查出来太多资料,只知道她不是临溪人。至于真正的故乡以及背后的家庭,我们不太清楚,就连秦川墨都不知道。这样说有些好笑了吧,感觉不像是亲生的。” “秦川墨算是秦家的继承人,他为何对这些事情不太知情?” 云靛青笑笑,凝视着江清欢,神情认真:“原因的话,清欢比我最清楚吧,你们可是从小长到大的,说一句青梅竹马都不为过吧。我要说的就是你不知道的,秦恪在此之前还娶过妻,但有没有留下子嗣我就不清楚了。秦家人口风太严,秦川墨还没有触及到漩涡中心,能知道的部分少之又少。” “柳烟是第二任的话,那岂不是…”江清欢想起了上次在梦境里遇到的那位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微笑着望向了她,说他姓秦。 他会是秦川墨的哥哥么… ----------------------- 作者有话说:我不是很想回忆起不堪的往事。 因为有关于这些事情,早被我稳稳当当的隐藏在了心底,也懒得和任何人提起。 若不是孤儿院内,还有哥哥的陪伴,我可能真的撑不下去。 我对于疼痛和饥饿的适应感很强,所以身上也得只有洗澡的时候,才会发现,又会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但是这点疼痛与我而言,算不了什么。 我早已习惯,或者追溯到更早些时候,我在实验室里结识哥哥的时候(这部分记忆约等于没有,我也是通过那本实验记录手册,才稍稍知道了些不完全的内容),我就拥有了这种能力,形成了惯性。 能维持生命体征的餐食,有吃的就行,能吃也不讲究。甜品好吃管饱,懒得去管它健不健康。能填饱肚子,不会饥一顿饱一顿就算是最大的安慰。 我在努力学习成为一个正常人,然后我发现,哥哥也在努力学习我喜欢的一切。 我觉得有些好笑,是褒义不是贬义。 ———《江清欢的碎碎念》 第59章 一条人命, 当年只是被官方的报道轻而易举的带过,和羽毛一样轻飘飘的。 任凭江清欢如何上诉,都和在大学里找人盖章报告一样, 曲曲折折,最后以各种理由被彻底打回。 和云靛青告别, 骑车到小区门口时已经很晚了。 回家快速洗了一把脸,江清欢好让自己完全清醒下来。水流声彻底关闭,她联想到了刚刚询问云靛青的那个话题。 “秦家还有其他人,我就不好猜测了, 我只是在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至于其他的,就不在我的探查范围内。” “为什么今天要和你说这么多?因为想把你拉入局呀,清欢。你难道就不对当年的事情抱有好奇心吗?包括那时林静云收养你们的流程,放到现在也是不合规矩的。” “我能告诉你这些,这些消息就肯定属实。还有什么疑问的,你看都可以问我。” …… 云靛青说到后来, 眼里的狂热根本无法遮掩。 江清欢凝视着镜中惨白的自己,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东西,可能获取到的信息,串联起来也能说得通。 她还是准备周末有空再去看看当年的遗址,顺带着再去问问林姨。 卫晏池自从她回来后,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边。周遭的温度都因为祂的到来而降低下去,江清欢转了个身, 面对上哥哥打开的哺育袋怀抱。 第77章 “孤儿院的事情,哥哥还记得多少?有多少就全部告诉我吧。” “宝宝怎么突然问这个?”卫晏池惊讶地眨了眨眼,思索过后只是摇了摇头:“我记得那时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祂顿了顿,努力把江清欢揽入到自己的怀抱中后,才娓娓道来:“宝宝应该也记得, 你的阴阳眼是从林静云把我们接回来后,才一点一点治疗好的。那时的你三天两头生病,可孤儿院的医疗条件又尚不完善,只能通过民间方法以及靠吃药稳定下来。” “我想问的就是这个,当年我吃的药到底是什么?” “药吗?”江清欢看到卫晏池轻轻闭上眼睛,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即便祂在闭眼,可阖上的眼皮里还是浮现出了一枚半开的眼球形状,使得祂闭眼的姿态也像是在完全睁开。 “你吃药的时间很固定,嗯…那些人把药递给我时就没有包装,但也不像是糖果,因为攥在手里没有黏糊糊的触感,我记得那时,其他人生病都会吃这个。” “不过也很奇怪,只会分发这些药片,也没有其他冲剂之类的。我记得起初因为你的温度一直迟迟不下来,还会吃这些药片,后来根本没有起效,我们就没有再吃了,直接全部扔掉。” “那我的身体?” “林静云后来说你那是'中邪',可我觉得不太像。总会持续一段时间,然后在某一天又突然好了,如此反复。” 黏腻的哺育袋攀上了自己的后背,像是蜗牛找准了自己栖息的透壳。江清欢感觉到自己被哥哥完全包裹了进去,在水声潺潺的哺育袋里,再次听到了祂的声音。 “宝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清楚。因为刚刚我看到每隔一段时间,孤儿院就会分发这些药物,那些药物看上去就和当年你吃下去的是一模一样的。” “哥哥能看到?”江清欢敲了敲哺育袋的内壁。 像是林姨一样,哥哥也能看到那时的场景吗? 卫晏池的回复很快,透过哺育袋传来使得整个声音都闷闷的。 “只能看到一点点。恢复好的话,是可以看到更多的。” 准备睡觉时,已经很晚了。一想到明天还得早起上班,江清欢立马放下了还在刷短视频的手机。 即便关了灯一片漆黑的情况下,她还能感觉到卫晏池正陪伴着自己。 对哦,祂们现在算是恋人关系?不是兄妹了,那么哥哥哄自己入睡,就成为了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于是,江清欢的手探出了被子外面,如愿抚摸到了柔软冰冷的东西,她不知是哥哥的触手亦或者是祂蔓延而上的身体,只知道这一块跟随着她的抚摸而轻轻颤动。 “宝宝,这是我的手。” 那一滩肉泥被江清欢托在了掌心,像是被逐渐塑形的紫砂泥,变为了五指,变为了江清欢最亲近的器官。 然后,五指相扣,她在哥哥的气息与安抚下,沉入了梦乡。 有哥哥陪伴在身边,就不会做噩梦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梦里,江清欢又回到了孤儿院。 孤儿院的外观非常富丽堂皇,是那种仿照了欧式的建筑。远远望去,尖锐的屋顶像是教堂。 江清欢曾经有听过孤儿院的历史,说是有一个富人出自大手笔来建造的。 外人都在称赞他的慷慨大方,他的颇有爱心,实际上切开来一看,只会是一只满目疮痍的红心火龙果。 院外的壮阔与内里的简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孤儿院里的人手不多,所以基本上的打扫工作都是由里面的孩子们进行负责的。 包括拖地与擦窗户等等工作,都会按照一个星期的分配制度,在上完课后分工进行打扫。 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来自于社会的爱心人士捐赠。不过经过层层筛选的这些东西,送到自己手上时就已经少之又少,变为了残羹剩饭。 好的已经被工作人员挑走,至于其他的才会落到孩子们的手中。 每个月的领养日以及探访日,是江清欢最为期待的时候。因为只有这几天,她们不会上课,会被要求叫到游玩区域,去做一些表面工作。 每个人都会换上新衣服,听从要求展现出自己生机勃勃的一面,去接待那些被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哄着的大人物。 江清欢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拉着哥哥躲到角落里默默观察。 这些人里,单独前来进行领养的很少,大多是些夫妻组合,或是带着自己的小孩前来领养。 他们打量孤儿院的孩子们时的视线,非常别扭,这时常会让江清欢由衷的升起一股,这里其实是动物园的错觉。 因为她们只会站在离江清欢极远的距离,远远地去观察他们,嘴里啧啧称奇,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深表对于他们的同情。 至于那些外貌好看性格又好的孩子们,会被特意安排到游玩区的最中心位置。这样那些领养者一来,嘴甜的将她们包围,一天成功领养走四五个孩子不成问题。 可是后来那些被领养走的孩子,结果怎么样了。江清欢更是无从知晓,她从来没有听过那些工作人员口中提及过领养走的孩子。 她只能看到那些前来道谢的领养者们,领着沉甸甸的礼品,嘴边挂着贪婪餍足的微笑,笑容逐渐被蔓延而上的黑影完全吞噬。 院长啊,将孤儿院一手建立起来属于权利中心的院长,到底长什么样子,江清欢记不清了… 她现在已经来到了游玩区的边缘,周围矗立着好几根柔软细长的面条人。 面条人的身形扭曲,漆白光滑的面容上没有其他五官的存在,只徒留下了一张血盆大口。 血盆大口张开时,江清欢望不见牙齿与舌头,里面是猩红一片,望不到底,也只能听到面条人用尖利的嗓音,朝自己说些什么。 今天是隆重的领养日,游玩区的所有设施以及摆放在地面上的玩具,都焕然一新。 江清欢远远就听到了其他孩子们欢愉的笑声,她特意躲到了被灌木丛中掩盖的角落里,正试图将冒在小花园里的杂草清理干净。 这里是属于她与哥哥的秘密天地,是一块徒手挖成的不大的小花圃。 江清欢能用到的工具很少,花圃里也没有什么种子,只是堆满了她四处搜集到的小小花朵。 幼嫩的花朵随风摇曳,江清欢刚想拔起旁边的杂草,离她不远的面条人已经跳动到了她的身后。 小小的身体被像拎鸡仔一样提起,那面条人用竖长的脑袋环顾起四周后,大力推着她的背,将她推到了游玩区。 “你躲什么啊,生怕这些人看不到你吗?”面条人笑得很尖,像是老鼠在啃噬食物。咀嚼声不断,江清欢回头看去,看到那大张的嘴里露出了宽大的人脸。 人脸是漆黑模糊的,她无法看清,只能看到面条人冷哼着,又跳跃着离开了。 她只能听到嬉笑的声音不断,离自己越来越近。可是那些晃动的游玩设施里,却始终没有人的出现。 江清欢盯着越晃越高的秋千,看着一上一下的跷跷板,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了原地。 周围弥漫着的都是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眼睛,全部堆叠在了一起,一眨不眨的望向了她。 黑影,好多好多飘忽的黑影,在江清欢迈出脚的那一刻,瞬间朝她涌动了过来。 尖利的声音不断,江清欢试图捂住自己的耳朵。可这声音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她看着染上了一片漆黑的天空,最终听到了熟悉轻快的声音。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是哥哥! 哥哥来陪自己玩耍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哥哥一脸疑惑,学着她的样子蹲了下来。祂的手上捧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手拉上江清欢的衣角时,她嗅到了来自泥土的芬芳。 卫晏池将自己拉走了,胡乱的风吹起了祂本就单薄的衣服,也使得江清欢能窥见,不知何时浮现在祂手臂上的那些细密眼球。 所有的眼球都呈现出紧闭的状态,卫晏池见自己的目光一直盯在手臂,于是无所谓地笑笑,当着江清欢的面撩起了袖子。 “没关系的,只是刚刚去摘花的时候被花枝划伤了。” “一定很痛吧。” 江清欢说者。已经伸出手指,戳了戳鼓鼓隆起的肌肤,没有听到哥哥发出痛苦的呻吟。 哥哥只是将袖子又重新放了下来,将她耷拉下来的凌乱发丝梳理好后,最后用一根细长漆黑的皮筋绑成了小小的马尾。 “不痛不痛的,一点都不。我只是去给你摘那边的花了。”卫晏池说着,将手中的花草递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有花有草,有蓝色有紫色,簇拥在中央的紫色花蕊,像是镶嵌在草丛里的闪烁星辰。 江清欢记得这些花的名字,她在发皱的百科全书里看到过,叫作阿拉伯婆婆纳。 第78章 小小的花朵被江清欢蹂躏成泥,纷纷扬扬洒在了花圃表面。她拍了拍自己的手,清理干净最后一点碎屑后,捧起了哥哥的手臂。 “怎么了?” 江清欢没有说话。裸露的手臂再次暴露在自己面前,她的指尖摩挲过光滑的肌肤,最终找准了最为鼓起的位置,伸手按压了下去。 “嘶,很痛诶,妹妹。”卫晏池咬着牙,可终究还是由着江清欢如此下去。 看着她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眸全部落在了自己身上,卫晏池心情大好,又悄悄将自己的胳膊递过去些许,顺带着敞开了话题。 “你今天怎么过去了,以前不是很不喜欢吗?” 江清欢只是撕扯着哥哥的肌肤,从全部的注意力里分散了一点用以回答祂的问题:“是院长,院长把我拎过去了。” “这样啊。”卫晏池拖长了音调,又努力将自己的手臂探到了妹妹的唇边。 “想吃吗?不用压抑的。” “不好吃,晚上再吃。”江清欢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卫晏池的脸蛋,又垂眸看去了旁边的花圃。 花圃的泥土没有翻新,她今天刚好搭建完成了城堡。哥哥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于是江清欢拉着祂受伤的手臂,轻轻介绍起来: “这里是坟墓,这里是庭院这里…” 还未介绍几句,那扭曲的面条人已经蹦跳着过来了。它没有脚,整根身体落在地上是咚咚咚的,它很胶黏,每一次的跳跃落下,都会有些许白色的粉末落在地面上,积蓄成了小小的一滩。 江清欢想,可能它的底部会像是芹菜一样水润的,完全可以灌液体进去,哗啦啦流淌下来一地。 奇思妙想结束,高大到恐惧的面条人将自己的身体折叠,两半不均匀的身体粘贴到了一起。江清欢看到那张大嘴里发出了恶心的人声。 “你这是在用什么眼神看我!我奉劝你马上给我收回去,这种眼神去看人,人家还会喜欢你吗?之前怎么和你们说的,要开心要讨好,给你们上的课都白学了吗?” 面条人的嘴巴,不断地从它的正反两面凹陷出来。 江清欢看到两边的嘴巴又都紧贴在了一起,像是被针线缝补过后的沙包。 面条人张开了黏连着的脸嘴,用谄媚的语气对准了身后的那两根漆黑的面条。 “对,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个小男孩。他还有个妹妹,就是身体太弱了据说是能看见鬼,胆子非常小,我们建议是只领养他一个。但是凡事都要问问孩子们的意见,你们说对吧?” 面条人咯吱咯吱的笑着,将缩在嘴里的肌肤全部嚼碎后,扑簌簌吐出了一堆的组织。 江清欢躲在了哥哥身后,她看到那两条漆黑的面条人像是连体一样,全部的身体都紧贴在一起。 它们的身体里插着江清欢认识的花名册,每天上课点名时,她都会看到这本册子。 她没有去翻阅过,更没有机会去翻阅。哥哥将自己死死地护在了身后,也使得江清欢抬头就能看到其中的一根面条人,弯曲下了自己的身子。 那面条人的声音像是雷阵雨,轰隆隆的,震得江清欢的耳膜生疼。从撕裂开来的身体里,探出了一只圆润的手,试图抚摸上哥哥的头。 江清欢注意到哥哥立马躲开了,然后她的手被轻轻握住,世界里又只留下了哥哥坚定的声音。 “我要和妹妹一起。” 面条人像是百科全书里描写的部落族群那样,它们纷纷聚集在一起。你连着我,我连着你,有一条无法看清的猩红的线,从它们的身体里贯穿而过,直至到圆润的头顶被彻底拉长,拉长到像是椭圆的胶头滴管那样时,江清欢终于看到了它们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嘴巴又一次面对向了她与哥哥,院长点头哈腰着,连连摆动着沉重的头颅: “没问题没问题,不用领养也行,不成问题的,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非常有爱心,保证守口如瓶,这些你们就放心好了。” 面条人们哐当哐当的消失了,又只剩下了自己与哥哥。 江清欢松了口气,抚摸着哥哥的那条胳膊,继续拉着祂回到了最开始的小花圃。 那些小小的柔软的阿拉伯婆婆纳不见了,清风吹得很大。顺着滚烫的风声,江清欢也撩起了哥哥的胳膊,那些伤口也消失不见了。 她没有玩头了,干脆用手指戳着哥哥的脸颊,哥哥的鼻尖,最后戳到了哥哥的嘴里。 “妹妹,你感觉到无聊了吗?唔…”手指被哥哥的尖牙咬住,祂的声音含糊不清。 江清欢收回了自己的手指,表面留下了一枚小小的圆坑。她牵着哥哥的衣角,踩在了堆砌好的花圃上,将泥土又踩规整后,她又躲到了大大的灌木丛中。 在这几个重要的日子里,总会有人领养成功的。大家都假装由衷的为这些成功的孩子们,流露出兴奋喜悦的情绪,攥着孩子的手心一遍遍嘱咐。 “等你长大成人了,可千万不要忘记孤儿院。” “你过上好日子了,也要带着大家一起享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总是反反复复这么几句意思的话,像是念紧箍咒一样扎在了孩子们的脑海里。 而那些瘦瘦高高、未着寸缕的面条人,则会在孤儿院里,从早上待到晚上。 当然,院内的面子工程也给了足够。 所以江清欢能在这天吃上丰盛的美味,不过也就仅有这一天了。 晚餐有优质的肉类以及健康的蔬菜,饭后的甜点是奶油充足的点心饼干。 她们正在安安静静地用餐,面条人已经带领着一行人,拿着黑色的教棒,老远就指向了餐桌。 “你们看,我们一日三餐的营养是完全可以保证的。不仅有荤素搭配,而且饭后还有孩子们爱吃的点心,睡前我们还会给孩子们提供用以安眠的牛奶。这里每天的食谱都是不重样的,墙壁上贴着的是我们一周七天的特色食谱。各位感兴趣的话,可以赏眼看看。” 江清欢搅动着碗里快要成为肉泥的粥,切成碎块看不清种类的蔬菜平铺在表面。她在这碗色泽古怪的粥中,吃出过小小的蛆虫,拎起过透明的蜗牛,所以眼下,她并没有什么胃口。 哥哥照常将那些色彩艳丽的点心饼干全部推给了自己后,江清欢看到祂的碗里也是一口未动。 看不出是什么肉类,江清欢只能嚼着甜到发腻的饼干,任由干涩的饼干渣吸饱了嘴里仅有的水分后,难耐的吞咽了下去。 在这种环境下,吃甜品是最能管饱的,但江清欢还是非常消瘦。 她们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位置,江清欢看到哥哥又掏出了几颗糖放在了自己的碗边。 糖纸是蓝白色的,是她喜欢的奶糖,也是院里不可能发来的糖果。 江清欢疑惑地看向了哥哥,又连连摇头:“我已经吃饱了,吃不下这些了,给哥哥吃好了。” “我不喜欢吃甜的。”卫晏池紧贴上了椅背,轻轻开口。 江清欢将糖果挪到了祂的面前,询问起来:“哥哥是从哪里拿到的这些?” “喜欢吗,喜欢哥哥就多拿一点。”卫晏池收拾好了面前的一切,捏了捏江清欢的脸蛋。 祂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江清欢猜到了哥哥应该又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兄妹之间是不能隐瞒任何秘密的,这一点她与哥哥早就拉钩盖章复印过。 于是,她拍开了卫晏池的手指,有些气鼓鼓:“那你回答我。” “好啦,是哥哥偷偷从食堂里拿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昨天还答应哥哥,不许生我的气的,怎么,你想反悔啦?” 江清欢不说话了,卫晏池见状,又凑上前去:“好好好,哥哥告诉你,你看,就在那个抽屉里,一拉开就是糖果哦。” 祂指向了被面条人们彼此簇拥着的那口高高的柜台。 每天睡觉之前,江清欢和哥哥都会被要求换上统一的服装。 蓝白色的条纹衣服,摸起来的材质柔软且单薄,并不能做到最起码的保温。 睡前会照常喝一杯牛奶,摇晃在玻璃杯中的牛奶颜色乳白,可底下积蓄着一层厚厚的沉淀。 牛奶的味道很怪,可日积月累下来,就连江清欢自己都不清楚真正的牛奶到底会是什么味道。 起初,她还认认真真地做着这项睡前工作,后来,她干脆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将牛奶全部倒入了马桶。 小小的漩涡席卷了沉甸甸的牛奶,旋转着旋转着,与湍急的水流拥抱着,全部进入了下水道。 江清欢深吸了一口气,她躺回了床铺,今天她也没有喝牛奶。 她们睡觉的房间面积不大,里面摆满了几张相同的床铺。 床铺狭窄,床板很硬,江清欢仰躺着,熄灯以后的房间格外黑暗,就连走廊外的声音也全都听不见了。 她的精神很亢奋,哥哥的床铺紧挨着自己。黑暗里,江清欢听到旁边床铺里的女孩,因为喝了牛奶而睡得很沉。 第79章 整个房间里都发出了轻微的、不规律鼾声,江清欢用被子遮掩,轻轻握住了哥哥的手。 天花板中央只有一盏巨大的圆形灯。看多了,会觉得原本规整的圆变成了方,最后变为了三角。 哥哥的掌心一如既往的冰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江清欢看到这盏圆形灯,终于变为了一枚小小的逗号后,旁边哥哥的床铺松动了。 她看到哥哥静悄悄地起身,跟着一抹陌生的身影走了。 房间的门不知何时虚掩着,那道陌生的人影也不像是面条人。哥哥走在地上没有声音,江清欢习惯性的跟了上去。 她是以一种相对简单的上帝视角看过去的,或者说以江清欢自己的视野里。她的身体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铺上,维持着一种眼眸大睁紧盯着天花板的姿势,而自己的灵魂,已经跟随着哥哥的身影来到了走廊。 在这里生活了许久,江清欢早已牢记了孤儿院的构造。 她看到哥哥的身影走在旋转的楼梯里,一层又一层,一直到达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是用以储物的地方,灰尘很多,堆砌的东西满满当当。 江清欢看到哥哥一直以背挺直的的姿势,走入了地下室内,全身都隐没在了黑暗里。 她连忙跑了过去,看到往日里拥挤的地下室内,如今却是有一层银色的电梯,甚至还有一口幽暗的天井。 哥哥和那道缥缈的人影一起步入了这电梯内,电梯那卡顿的门准备缓缓合上了。 江清欢奔了过去,双手在接触到电梯按钮的下一秒,一只手猛然拦住了自己。 她回头一看,身侧站着的人却是现在的哥哥卫晏池。祂竖起了手指,触上了自己的唇瓣。 “嘘。” ----------------------- 作者有话说:孤儿院最喜欢为我们准备的餐食是圆滚滚滑腻腻的面条,所以我看除了哥哥以外的其他人,都是粗长不一的面条。 我只会从这些面条的身形以及声音上来判断,究竟又是谁。 只有哥哥不一样,哥哥在我的眼里,会清晰的露出面庞以及五官,而祂的色彩也是最鲜艳的,像是我采摘下来的各色花朵,又像是飘落到花圃上的那些小小蝴蝶。 当然,我能遇到的种类很少,而且更不可能在孤儿院内肆意奔跑。我见到的蝴蝶大多都是菜粉蝶,颜色很单一,或是灰褐色或者是灰白色的。能在它们的翅膀里,看到黑斑,像是小小的眼睛。 如果用指腹轻轻摩擦它们的翅膀,就会在上面留下淡淡的白色粉末。 我也曾看到过好多次它们的幼虫。小小的莹莹的一丁点绿,会蜷缩在菜叶子里成为不规则的圆形,这些蝴蝶的幼虫非常的可爱。 夏天会坠在茂密的树叶上,像是蜘蛛般垂落下细细的丝线。我总会观察它们,然后长久的托着腮对着窗外发呆,想象它们的生活又会是何种模样。 但我的想象力有限,仅有的天地局限了我的畅想。 我叹了口气,直起身子跑到了哥哥的怀中。 祂在看书,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像是扑闪着翅膀的枯叶蝶,也像是为了专门等我的到来。 ———《小记一则》 第60章 再一次往电梯的方向看过去时, 幼时的哥哥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有身侧的哥哥还尚维持着人形,仍旧没有将手指放下。 “为什么?”江清欢问。只需要触碰到一点,她就能接近真相。 卫晏池没有说话,将手搭在了江清欢的肩膀上后,祂将她整个人都调转了个方向,面对着黑暗的前方。 刚刚还昏暗一片看不清路的走廊中央,陡然出现了一面高大宽敞的镜子。 镜面光滑,映照出了祂们身后的路,包括江清欢自己。 “你现在看看。”江清欢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祂小心翼翼地领着自己来到了这面镜子前。江清欢看到镜中的人朝自己眨了眨眼睛,她变为了小孩子,是当初来到孤儿院时的模样。 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与进入电梯里的哥哥,是一模一样的。 镜子只是照出了她的身影, 而身侧的哥哥依旧无法在镜中窥探到。 江清欢怀念当初年幼的自己,她踮起了脚尖随着镜中的人影舞动。 一下又一下,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悄无声息的。 等到下一次转身时, 她面对的不是哥哥, 而是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 哥哥不见了,工作人员不是面条人。 工作人员只是一团模糊的黑影, 但江清欢能轻而易举地听到它在说话。 它在高亢的惊呼,下一秒衣领被那黑影浑浊的手大力提起,江清欢感觉到自己的肌肤接触到了毛糙冰冷的地板, 衣物被大力扯动而发出的断裂声,让她一时间无法开口。 她被黑影拖行着,一路上能看到飞速跑向身后的风景。 “怎么又梦游了,不应该啊。快回去,你快回去床上睡觉。” 江清欢是这么听到黑影喃喃自语的。她能看到走廊两旁的房间门紧闭,能看到内里昏暗的一片。 没有灯光的照耀,一切是那么的平静。她努力使出力量来,想要挣脱黑影的束缚,可任凭她如何使劲如何呐喊,根本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来。 墙壁开始龟裂,一条又一条的裂缝攀爬上了本就干涩的墙壁,像是雨后春笋,冒出的一只只背上有刺的毛毛虫。 江清欢努力向后看去,她看不到哥哥在哪里,她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床铺,旁边属于哥哥的位置是空荡荡的。 黑影将一旁的被子扯了过来,用几乎是窒息的方式将被子堆在了江清欢的脸上。 她听到黑影发出了讥讽的笑声,连带着整个床板都在震动。周围没有人回应这癫狂的笑声。黑影抽搐了一会儿,又爬行在地上,蹭着虚掩的门,蠕动着出去了。 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自己耳畔,江清欢将枕在自己脸上的被子全部拍开。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现在是处在自己的梦中。 梦里的自己会死去吗?如果死去的话,那么代表的会不会是回到现实世界?她思考着这个问题,又冷不丁将目光落在了哥哥的床铺上。 床铺干净整洁,被子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放在了枕头旁边。就连刚刚那抹黑影,都没有意识到哥哥消失了吗? 江清欢有些疑惑,她四处观察。 所有单一的被子里,都隆起了鼓鼓囊囊的一团。相同的被子,平铺在床上,江清欢忍不住眯起了眼眸,她望不到里面有呼吸的起伏。 下意识地往床边的床铺看去,那里也矗立着一只高耸的鼓包。 江清欢伸手,掀开了覆盖在上的被子。 “哗啦啦” “哗啦啦” 被子滑落到了地面,也显露出了内里的模样。 里面哪还有什么人类,只是躺着个关节肿胀的人偶。 那人偶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顺着江清欢的视线,骨碌碌转动了它的身子与她对视。 头颅是正面的,身子是反面的,人偶矗立在了床面,朝着江清欢举起了双臂。 江清欢瞬间捂住了嘴巴,她将想要发出的惊叫全部吞回肚子里后,又不动声色的返回了自己的床铺。 床铺的旁边是哥哥的位置,现在属于祂的地方也是鼓鼓的一团。 江清欢没有犹豫,立马拉开了哥哥的被子。 被子再一次飘落到了地面,里面显露出来的却是刚刚阻止自己的哥哥。 江清欢这才想起,刚刚看到时,哥哥的这团被子里是存在呼吸起伏的。 祂维持着人偶的姿态,安安静静地躺在了狭窄的床铺上。 这条黯淡的被子于祂而言实在是太单薄了,根本无法将卫晏池的躯体全部遮掩住。 眼睛里传来了熟悉的酸涩感觉,江清欢揉了揉后,再一次往卫晏池的方向看去。 床上哪里还是什么人形的哥哥,只有化为本真的祂努力蜷缩进了被单里,顺带着也吞噬掉了江清欢的被子。 人偶停止了抽搐,江清欢看到栖息在床中央的哥哥,似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还在不断地往外蔓延漆黑的液体。 她看不到哥哥的五官,只能从脑海里听到祂在不断嘶吼着,振聋发聩的诡谲声音不断,一声又一声,震着弥漫在墙边上的裂缝,开始逐渐脱落。 墙壁在颤抖,在向祂们不断靠近。 灰扑扑的墙皮飘落了下来,人的肌肤也在层层剥落,最终露出了内里洁白的骨骼,嫩黄的脂肪粒。 江清欢扑到了哥哥的身边,随着墙皮的脱落,她才看清覆盖在墙面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是符咒,密密麻麻有浅有深的符咒贴满了整个房间。房间门又被关闭的严严实实,墙面上没有一丝空余的地方,被各色的符咒完全挤满。 她嗅到了浓郁腥臭的血腥味,抬头望去,天花板的灯也消失了。只要是有角落存在的地方,开始蔓延起了一条又一条纤细的红绳。 第80章 红绳是用来辟邪的,悬挂在中央的铃铛,还未等江清欢有所动作,就已经发出了刺耳的铃声。 “叮铃铃” “叮铃铃” 红绳编织在了一起,上下翻飞着,翻腾出了江清欢熟悉的图案。 是翻花绳中的“面条”、“窗户”还有各种各样,她所描绘不出的形态。 随着铃铛的摇动,江清欢听到哥哥痛苦的嘶吼。 她发现哥哥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伸手试图想要触碰到祂的躯体,江清欢却看到那团组织蠕动得非常迅速。 月光从窗棂里破了开来,江清欢能看到哥哥半透明的身体内暴露出了纠缠着祂的东西。 身体里没有脏器,也没有血脉,有的只是一道道还在不断扭曲盘踞的各色符咒,像是紧贴在墙壁上的那样,像是吸附在海洋生物上的藤壶,死死黏在了哥哥的身上。 “哥…”江清欢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每一声嘶吼,那些埋在体内的符咒便会欢快地鼓胀起来,充盈的姿态像极了吸饱了人血的蚂蟥。 江清欢猛然想起了幼时哥哥教给她的方法,温热柔软的雏鸟在她的掌心啁啾,江清欢伸手将五指戳入了哥哥的身体内。 柔软的冰冷的组织很快将她的手臂完全包裹,没有血肉的触感,阴森森的寒气顺着肌肤传遍至全身。 哥哥的呐喊小了不少,江清欢的手坠入了祂的身体里。隔着透明的薄膜,她能望见那些符咒摆出了捕捉到猎物的姿态,开始纷纷扬扬吸附在了她的手臂。 江清欢懒得理睬这些,她的手指张开,已经攥住了其中一张靠着最近的符咒。 按压,提拔,抽出,撕碎,抽出的符咒尸体在她的指尖疯狂扭动,咿咿呀呀的不知在尖叫些什么。 由朱砂与鲜血绘制而成的纹路,流淌下了猩红的血珠,江清欢毫无顾忌,一边伸手安抚着哥哥,一边将那符咒狠狠地甩在了人偶的脸上。 符咒噗嗤嗤的燃起了黑烟,哥哥的身体涌动着,喷出了更多粘稠如沥青的漆黑液体。 江清欢找不准祂的嘴巴位于何处,只能看到那团液体表面,鼓起了无数哔啵作响的绵密气泡,一声接着一声。 她看到从这堆气泡里,诞生下了一枚又一枚,已经萌芽冒出头的眼球。新生的眼球们吱吱叽叽叫嚣着,鼓起身体横冲到了墙壁上,又啪叽一声变为了小小的一滩液体。 它们在试图啃噬掉那些黏在墙壁上的符咒,可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们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还未贴近到符咒,就已经干瘪到了萎缩状态。 江清欢深吸了一口气,她还在不断地从哥哥的身体里掏出这些湿漉漉的符咒。 一张又一张,一道又一道的符咒被她甩开在了人偶的身上。 被子滑落了,人偶站起来了,一切都变为了瓜熟蒂落。 每一个人偶背后都有一条纤细的红绳,通往房间的各个角落。它们往江清欢的身边滑行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嗅到了熟悉的焦糊气味,房内的温度滚烫,只有哥哥的身体是冰冷的。 还有一点,还有一点了,就快要全部掏尽了… 符咒尸体撒落了下来,哥哥的身体靠着自己很近,祂很安静,只是乖顺的任由江清欢的动作。 最后一点尸体处理干净后,江清欢阖上了双眼。她能感觉到自己掌心因为接触完符咒,而感受到的灼热温度,也能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卫晏池的声音。 祂的声音很轻,是从脑海里传递过来的。 “谢谢你。” 一如多年,实验室里的那场初见。 江清欢划开了自己的手指,滚烫的温热的血液流淌进了哥哥的体内。 她能感觉到祂在吮吸着自己的血,仅仅只是一点点,然后全部的世界都陷入了漆黑。 江清欢被名为“哥哥”的怪物吞噬了,所有的嘈杂喧嚣也一并消失不见。充盈的胞宫里,回荡起了她熟悉的声音。她环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进了舒适的巢xue 。 哥哥的身体里永远都是柔软的。 她看不到外界的所有景象了。不断吟诵的声音随着铃铛的滚动坠落,开始敲击起内壁。 声音很闷,凿在了墙边,江清欢打了个哈欠,她紧贴在了哥哥的身体里,攥紧了那条颇有弹性的“脐带”,沉沉睡了过去。 不用担心,卫晏池会处理好这些的。 ----------------------- 作者有话说:我…我…我… 我很喜欢窝在哥哥的怀中,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算是我一丁点的逃避心理。因为只要躺在祂的怀中,我就可以忘却一切,抛弃烦恼,又做回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夏夜,开得空调极低的房间,我就会一翻身溜到祂的怀里。即便那会儿哥哥的体温对于我而言很热,直接抱上去像是个火炉,但我也无所谓。比起毛绒玩具容易打喷嚏的材质,卫晏池抱上去很明显就要鲜活得多。 祂的呼吸一起一伏,这会让我想起近些年来非常流行的呼吸玩偶。只要开启按钮,睡觉搂着时,就和哥哥很像。 当然,玩具没有卫晏池那么大,抱起来肯定也没有祂舒服。 这种我觉得不坏的习惯,一直持续到了我小学。我有性别意识以后,就和哥哥分床睡了。 你问我睡得着吗?感觉睡不着,但是不得不睡。于是那会儿我就买了好多的什么“补充习题”啊“名师辅导”啊“海城密卷”啊等等等等,这种题海战术来麻痹我自己。 反正将这些东西写完都快要到十一二点了,我就该睡觉了。 不得不说,这种方法还挺有效的,我那段时间成绩非常稳定。老师问我有什么办法,我说我刷题。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61章 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 闹钟再一次拯救了自己。 江清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整个人都因为呼吸不畅而感觉到难受。像是一条快要渴死的鱼,她感觉自己有些窒息,差点呼吸不上来。 不过好在,梦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她的被子与枕头,还是好好地放在了该放的位置。 江清欢抬头望向了天花板。因为过于潮湿,天花板上的裂缝很多,没有墙皮的脱落,灯还是一如既往的安详。 她伸手努力关掉了还在怒吼的闹钟,又躺回到了床上。 分明马上就快要去洗漱了,可江清欢却是感觉到了无助, 因为她根本没有力气动弹。 她清晰的记得昨晚梦中的一切, 记得孤儿院的面条人, 记得哥哥还有自己。 在脑海里努力玩了好多场石头剪刀布后, 江清欢终于以三局两胜的好成绩战胜了自己。 她又忍不住仰面看向了天花板,那里还残留着哥哥留下来的痕迹。有些像是蛇爬行,有些更像是触手上的吸盘在盖章。 卫晏池昨晚应该是来过她的房间,江清欢嗅到了祂那熟悉的气息。 随着脑子的逐渐清醒,江清欢听到了来自厨房的颇有规律的剁菜声。 “咚咚咚”的,显得特别有力量。 她在睡觉时的房门向来关得很紧,可即便是如此, 属于饭菜的味道还是会窜过来。 切菜声盖过了哥哥的声音,江清欢没有听到。她换好了衣服,起身穿上了拖鞋。 脚踩在地上,就像是踩到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江清欢感觉眼前晕晕乎乎的,连带着自己也站不稳脚跟。 呼吸难喘,江清欢靠在衣柜上,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思绪与力量逐渐收拢回了自己的身体。 梦境中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她耷拉着拖鞋总算是来到了浴室。 牙膏特意买成了超级清凉的薄荷味,送入口中才让所有惺忪的睡意彻底褪去。 江清欢嚼着牙膏,盯向了镜中双眸无神的自己。 后来在孤儿院发生的事情,她就不太记得了。有关于这部分的记忆自从被林姨收养后,她就尘封了不少,自己也没有心情更没有必要再去反复扯开这种沉闷的伤口。 可如今所有的指向都在表明,当年的实验室肯定与孤儿院脱不了干系。那么按照这个时间点梳理下去的话,她是先待在了实验室内,然后再被送去孤儿院的。 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越想脑子里就愈发的胀痛。 江清欢准备漱口,漱口时才发现拧开的水龙头,已经将手中的杯子溢满了水。水流滔滔不绝,流淌进了水池中。 在夏天里被晒到温热的水,溅在手背上让江清欢感觉并不舒服,随之而来的还有卫晏池的声音。 “宝宝,你在干什么?水要溢出来了哦。” 祂说完,快速移动到了江清欢的身边,伸手扭关了那个水龙头。 因为哥哥的出声提醒,江清欢如梦初醒。 她才发现不管是自己的毛巾还是洗漱用品之类的,旁边都摆上了和自己相同款式颜色不同的物件,一眼望上去,活脱脱的情侣款。 第81章 江清欢不清楚哥哥是从哪里买到的,更是不知情祂什么时候将这些东西全部摆上。 不过卫晏池向来和她心有灵犀,还未等宝宝开口,自己就全盘托出。 “这些是我这几天买的哦,是趁着你参加庙会的时候全部准备好的。是通过网购,所以宝宝不用担心。因为你的冰箱里实在是太空荡荡了,所以今后的一日三餐就由我来负责吧。昨晚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脸色好差。面霜的话,我来帮你涂吧,乖,抬头…” 哥哥看起来还是不会使用分段说话的方式,一长段话落在江清欢的耳边,她消化了片刻,将旁边的面霜给递了过去。 抬头,无可避免的与哥哥的视线对视上了,她干脆开口:“你昨晚入我梦了,卫晏池。梦境的内容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要知道更多。” 说是这么说,但江清欢还是踮起脚尖凑近了哥哥。她的面霜一直都是使用的相同款式,是那种软绵绵的香甜牛奶香,涂上脸的香气淡淡。因为还能当防晒霜使用,所以江清欢出门前都会习惯性的涂上一层。 卫晏池从打开的小罐子里挖出了一些,沾染上了指尖。冰冷的指腹触碰到了江清欢的脸颊,过于寒气的温度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瞬间清醒了下来。 哥哥涂抹的方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先是脸颊两侧,然后额头下巴,最后是鼻尖。轻轻一点,江清欢看到祂眼眸里的纯黑眼球在微微颤动。 距离好近,近到江清欢能察觉到哥哥这次的面霜挤得有些多了,祂的指腹上残留了好多,浓郁的牛奶香在周遭泛滥开来。 江清欢看到哥哥轻轻低下了头,张开了藏匿于肌肤之下的嘴。周围的皮肤开始迅速地溃败四散,她看到从嘴里探出了一条纤细的分叉蛇信,将那些多余的面霜全部舔舐了一干二净。 嘴很快合上了,哥哥的脸颊又恢复如初。祂低低地笑着,蹭上了江清欢的脸颊。 冰凉凉滑腻腻的,有点像是蛇信的触感。 “你也不怕吃了不干净。”江清欢后退几步,忍不住开始吐槽。 卫晏池继续笑笑,任由聚集在脸颊上的眼球黏上了宝宝的手指后,祂慢吞吞解释起来: “怎么会呢?沾染上属于你气息的东西,我最喜欢了。不用担心,宝宝是在关心我吗?我很开心很幸福。”祂笑着,将涂在江清欢脸颊上的面霜全部抹均匀后,这才推着她的肩膀来到了客厅。 丰盛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用来摆放的每个盘子都非常精致。 江清欢坐在了早已拉开的椅子上,看到了面前的早餐。 面包表面用蛋黄酱画上了可爱的小熊笑脸,小熊的两只耳朵是圆滚滚的饭团,撒上的芝麻碎看走眼了,总会让江清欢觉得像是藏在米里的生虫。 洗干净的水果闪着剔透的光泽,江清欢注意到今天的旁边也多了一套相同款式的餐具。很显然,又是仿照浴室里的那样,见自己落座,哥哥也立马蹭到了她的身边。 祂的面前只是空荡荡的一套餐具,江清欢没有发呆太久,低头解决起了今天的早餐。 面包内里的夹心应该是肉松还有果酱,以及一些江清欢懒得品尝但是口味不错的东西。她大脑放空,无所谓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目光瞥向了旁边的卫晏池。 祂在吃水果,或者说是祂的身体在吃水果。非常优雅安静的动作,就连江清欢都尚未发觉。 应该是一些草莓与车厘子,因为江清欢注意到随着哥哥的进食,祂的身体都染上了那种不太健康的血红色。 嘴上未动,身体在蠕动,整个哺育袋都灌进了这种水果汁。江清欢看到祂面前的盘子里,又多了几样食物。 从外观上看,应该算是她早餐的边角料。 面包边边和一些零碎的看不出原形的食物,江清欢忘记告诉哥哥了,她早上一向没什么胃口。如果天气炎热的话,她宁可喝点绿豆汤。 随着卫晏池的进食,祂的浑身都发出了那种柔软的咀嚼声。江清欢看到瘪下去的哺育袋又迅速的鼓起,于是好奇地伸手戳弄。 “呀,宝宝,进食的部位也不是在这里哦,在哺育袋的后面,和哺育袋不是连接在一起的。”卫晏池耐心地科普着,又牵着江清欢的手,引导她抚摸上了后面的身体地带。 江清欢感觉自己的手触碰到了鱼鳃,因为掌心下的躯体是一起一伏的。 即便这样的频率非常细微,可她能看到,哥哥的进食部位是位于身体的最底层。 她没有看到食物究竟是如何在祂的身体里运作,因为没有学习多久,江清欢就抽出了自己的手。 迎着宝宝探究的目光,卫晏池不好意思地解释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宝宝,我也在努力学习呀,去迎合你的喜好。嗯?你中午想吃什么,都可以和我说哦,不告诉我的话,我就自由发挥了,你放心,保证你满意的。”卫晏池点了点江清欢的鼻尖,轻声说着。 祂现在浑身都散发着面霜的甜腻气息,江清欢推开了祂缠绕而上的触手,连连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要去上班了。” 开门,卫晏池站在了门口。祂的身形过于高大了,遮掩住了门框的所有区域。江清欢出也不是退也不是,无奈问道: “又怎么了,哥哥?” 卫晏池低下了头,调皮的触手像是延伸开来的黏腻菌丝,扰上了江清欢的手臂。祂眨了眨眼睛,声音里染上了诱哄: “我之前、之前在书上看到过,宝宝要出去上班的话,能不能给我一个早安吻,是保佑你今天一整天平平安安的。我们已经是恋人关系了,不是吗?” 用的还是那种小心翼翼地试探语气,说出来的话倒是信息量巨大。江清欢不知道哥哥到底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些,只能望见祂愈发凑近自己的面庞,分裂开来的两瓣脸颊里,冒出了更多的眼球。 她有些发笑。想亲是想亲,就是无从下口,不知道该亲哥哥的哪一部分… 只亲一条触手的话,其他触手肯定会吃醋,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 亲眼球的话,这些又看起来不像是哥哥的本体,算了算了… 简单的权衡过后,江清欢低头,撕开了哺育袋的薄膜,无所谓地用唇瓣沾染上了充盈跳动的心脏。 总之亲这里,肯定没问题了吧。 她从哺育袋里探出头来,哥哥刚刚分裂开来的所有部分又都重新聚拢上了。 卫晏池的脸颊染上了晚霞般的绯红,祂不自在撇过脸去,轻咳几声掩饰着尴尬,又很快被江清欢点破。 “这样就好了吧?” 哥哥忙不叠的点头,触手终于松开了。 聆听着宝宝下楼时的轻快步伐,卫晏池将手眷恋的搭在了自己的哺育袋里。 是聪明的宝宝,比祂聪慧多了,想到什么就做了什么。 亲吻自己了呢…像是小时候吃过的颇有弹性的果冻,将整个哺育袋都染上了宝宝的气息。 卫晏池闭上了自己所有的眼睛,满足的靠在了门边,发出了舒适的喟叹。 不懂爱,但是在努力学习爱的卫晏池。虽然学习的方式有些奇怪,但江清欢觉得这样的祂才算可爱。 自创的绕口令还没流传到车库,就被江清欢全部忘记。 万恶的周一里,唐婷宣布了一个不幸却又万幸的消息。 “马上就到月底了,估计这周五就得盘点,你们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抽个下班时间,把药物清点一下?” 此话一出,本来热闹的药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江清欢叹了口气,拿好最后一盒妇乐片后,又听到了唐婷的补充。 “你们给点反应嘛,我觉得还是周二或者周三中午留下清点一下好,因为周四得开会,你们觉得呢?” 王瑞文含糊的应了几声,离得有些距离,江清欢听不太清。 医院的制度是每一季度进行一次盘点。盘点结束再将数据交给财务科的人,进行复盘。然后电脑录入数据,打印表格,最后… 总之流程与手续非常复杂,再加之中心药房本来针剂与大输液的种类就很多,所以每次的盘点都得在药房里待到很晚。 不过好在,盘点结束也就意味着接下来会有一个小假期可以用于休憩,所以先苦后甜这个道理,江清欢还是知道的。 药房的药品种类与数量庞大,经常会需要舍弃至少三个工作日的午后与夜晚,加上所有人才能盘点个清。 如果遇到多药或者少药的情况,那会变得更加复杂。 江清欢从实习到现在,经历的盘点次数很多,每次她分到的清点板块也各不相同。 每个药房的盘点系统也不一样,中心药房的盘点,是由唐婷负责核对电脑数量的,确保所有药物的数量都是正确一致。 一想到这里,江清欢头都大了。 刚刚在家和哥哥的温存,现下早已被工作的事项吹去得一干二净。 第82章 ----------------------- 作者有话说:我的胃口被哥哥养得愈发刁了。 虽然之前我的口味就很古怪,一人住时一直都是吃得那种维持生命体征的基本餐。但是自从哥哥回来后,我的生活质量高了不少。 一日三餐不用发愁,每天都会有变着法子哄我开心的点心下午茶之类的,我所要做的就是动动脑筋去思考今天想要吃些什么,这样就足够了。 当然,如果想不起来的话,卫晏池也会自己去进行搭配。反正做出来的东西也没有我不喜欢吃的,我可以消灭了个干净。 这会让我想到小时候,抱歉,我又想到小时候的事情了(复制粘贴一下祂的语气)。 哥哥也不是一开始就成为哥哥的,哥哥一开始也不会变成天生做饭圣体的。 所以我记得卫晏池做的第一顿饭,应该是面条,祂把盐和糖搞混了,后来在那些调味料上都贴上便利贴用以分辨,我才知晓面条的是多么美味。 当然,我也间接性的知道了实际上祂的味觉不是很好,可还是为我做出了如此多丰盛美味的餐食。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62章 那么清点药品数量的任务,就落在了其他三人身上。 不过江清欢无所谓,只是想到盘点后就会有个小小的假期,她已经心猿意马到思考去哪里玩。 石竹提议如果上午的工作结束, 不忙的话,可以先盘点一下。 唐婷摆了摆手, 立马否决:“周一就不点了吧。我昨天刚进了一批新药。有些药又换厂家了,像那个多索茶堿和丹参酮,现在是两个厂家轮流发放,大家注意单子上要核对厂商。” “我的天,怎么又有两个厂家了。药库怎么回事,这种事情都不事先和我们说。” “谁知道呢。昨天把药送下来的时候,才提过一嘴, 估计上面进药也嫌麻烦。我一想到盘点就头疼啊, 药库的那箱甘露醇急诊的大输液, 还有好多欠在我这里的药品, 都没还给我们吧, 唉。”唐婷重重地叹了口气, 又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堆借条。 话虽这么说,江清欢也只是听着。周一的工作量向来大,她将堆了满满一筐的药放到一病区的窗口上后,忍不住看了一眼光滑平整的台面。 之前跌入到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药房,光是台面, 就和这里的大不相同。 窗口永远都是紧闭的,不同于现在的药房,窗口大开,能完全看清外面的景色。 王瑞文也将拿好的药筐放到了窗口,他朝着江清欢挤眉弄眼,开启了下一个话题:“诶,你们有想好去哪里玩了吗?没有想好的话,我已经想好了。我准备带我家孩子去大西北那边玩,估计是八月份吧。孩子要去,七月份就给你们吧。” “可以啊,我没问题。等我回家和我老公还有小孩商量一下再看,反正我们暂定是七月初,小江呢?”石竹的问话落到了她这里。 江清欢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可能七月中旬吧。” “那太好了,我们刚好可以错开来休息。我是想着七月初就去,玩完回来,就让我家小孩子专心学习。”石竹说着,又打开了记录排班表的册子。 一上午忙得是不可开交,江清欢大脑都快要宕机了,更无暇顾及其他情况。 不过今天下来送药的却是负责药品运输的工作人员,江清欢这才想起,往常来送药的何景喻已经不在了。 工作人员还戴着厚厚的防护口罩,将一箱又一箱的常规大输液搬运到了必须的位置后,江清欢才发现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则是药库的同事。 张慧和裴佳琪早在医院创立之初,就已经来到了药剂科,所以入职时间非常久。不过她们负责的板块主要集中在了临床药学相关部分,注重理论,所以江清欢也很少看见她们有下来的时候。 她们是负责将零散的药品运送下来的。说是零散,实际上也堆满了整整两大筐运输篮。 她们将篮子放好后,就来到了内里打起了招呼: “诶诶诶,你们知不知道何景喻和任鑫塘的事情?知道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下?” 石竹一脸不可思议:“你们药库的都不知道他们俩的事情,问我们,我们肯定不知道啊。” “就是就是,就是说啊,我猜周四开会的时候主任一定会说了。”王瑞文接了上去。 “还主任会说呢。我猜周四就取消开会了,留着给我们盘点。”裴佳琪顿了顿,又补充上了一句:“我听说是定好了周五检查,不过这次盘点好像也不是院方那边定的,估计,也不是估计,肯定要比我们之前盘点的还要更加严格。” “甭提了甭提了,上次盘点就是,本来都清点了一遍了,结果检查的人一来,推翻数据重做,又让我们点了一遍。上次还是上上次吧,我们都到十点多才回家,回家孩子早睡了。”张慧无奈开口。 谈话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展了,聊的话题无非就是那么些个人,那么几件事情。 江清欢叹了口气,她的药单上还有四五样药没有拿走。而这些药恰恰就是在堆得密不透风的药筐里,见其他人还在聊天,她喊了一声: “谁来帮忙抬一下,我的头孢呋辛被压在最底下了。” “来了来了。” 各回各药房,各找各事情了。药库欠她们的药,也随着今天的进药一并给带了下来。 将所有的药物排列整齐后,早已到了十一点。难得的清闲时间,使得江清欢无可抑制的想到了上一次的盘点。 上一次因为算是医院内部的活动,所以盘点到了夜晚的九点半。她所居住的这个县城里,是没有多少夜生活的。 到了工作日的夜晚,街道上的行人也就三三两两,显得非常冷清。于是那会儿江清欢盘点结束后,就骑着小电驴拐弯抹角的来到了高中门口。 高中的学生们还没下晚自习,她坐在烧烤摊旁吃着快要凉透的土豆片,猛然间想起,那会儿快要过年了。 不过去年的年味儿也就那样,她通常都会和林姨一起过。年味只会一年比一年淡,除了卡点发出的那些祝福外,江清欢想不到其他的庆祝方式了。 哥哥回来了,今年的春节应该会有些不一样吧…她漫无目的想。 临近中午下班的节点,唐婷终于将借条上的药物全都给讨了回来。她揉了揉酸涩的腰,提了个建议: “要不我们今天中午先留下来盘点一部分,你们觉得呢?” “现在先盘点不好吧。你上午还说今天新进了一批药,而且我们现在还没得到确切的盘点时间的通知。” “对啊对啊,到时候再盘点也不急,不然数量对不上的话,又得打回去重做。” “说的也是。” 唐婷思考着,率先打开了药房的门:“好了好了,你们先回去吃饭吧,我今天吃食堂。” 余成悦走后,江清欢也没有了饭搭子。不过她一向是回家吃饭的,所以离开药房就直奔自己的小电驴。 天气愈发的热了,她也不敢在外面多逗留。将遮阳被覆盖在自己的手臂,江清欢加快了骑车速度。 好在家里非常凉快。开门进入的瞬间,江清欢感觉自己进入了寒冷的冬天。 真是冰火两重天,她摸了摸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手臂,忍不住问起了站在面前的卫晏池。 “家里好凉快,哥哥你开空调了吗?” 卫晏池今天没有在做饭,江清欢注意到祂身上没有系着那条单薄的围裙。没有多余修饰的黑色紧身长袖,将祂美好的身形完全勾勒了出来。使得江清欢一进门,就差点撞进了哥哥的胸膛。 她的眼神很快就从那无法忽视的地带移开,转而落向了旁边的餐桌。偏偏哥哥已经靠近了她,整个都呈现出了一种过于放松的愉悦状态。 “没有呀,没有打开空调。家里很冷的话可能是因为我的原因吧,怎么了?宝宝不喜欢吗?” 冰冷的指尖流连于江清欢的脸庞,她灵巧的闪避开来,将包递给哥哥后,就坐回到了餐桌。 “今天吃什么?” “稍等,马上就来。” 一身黑的哥哥又回到了厨房,将饭菜端来时,江清欢看到祂又系回了那条围裙。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哥哥的脸上架起了一副眼镜。 嗯…离得有些太远,江清欢看不清眼镜的款式。只知道大部分目光随着这装饰物的到来,也让她看不太清哥哥的面容。 镜片会反光的,但面前的绿豆汤不会。 卫晏池将用小碗盛放着的绿豆汤推到了江清欢面前,就悄然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了。祂又撑着头,微眯起眼眸,朝着江清欢缓缓解释起来: “夏天先喝点这个消消暑吧,你小时候最喜欢缠着我给你做这个。每次都要放好多的冰糖,今天我也放了很多,尝起来应该是你喜欢的味道。” 勺子碰撞到了杯壁,发出了丁零当啷的脆响。江清欢搅动着清凉的绿豆汤,看着煮到软烂的绿豆,迫不及待地贴上她的勺子,她也忍不住低头喝了一口。 第83章 卫晏池凑得很近,近到她能嗅到来自哥哥身上淡淡的清香。不是属于蔬菜水果的气息,反而更像是某种香水。转瞬即逝的感觉,纯净清冽的味道。 江清欢忍不住多感觉了几下,然后看到卫晏池在她的面前低下了头,那眼镜框也随着气息的浮动,而贴上了她的脸颊。 和哥哥一样都是冷冰冰的触感,江清欢伸手摘下了这副碍事的眼镜。 没有镜片的眼镜拿在手中是轻飘飘的,记忆中的哥哥也没有近视的困扰。她拿着眼镜在卫晏池的面前晃了晃,又轻声问道: “怎么今天突然戴眼镜了?对了,我这周四可能药房要进行盘点,估计这一个星期都会晚点回来。” 眼镜戳上了卫晏池的脸颊,祂低头细致的替江清欢梳理好发丝后,方才蹭着她重复了一句: “又要很晚回来了吗?” “可能是哦,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吗?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一段时间,你说过想看看戴眼镜的我会是什么样子。之前都没有机会可以去尝试,现在终于可以了。怎么了,宝宝感觉怎么样?好看吗?” 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让江清欢措手不及。她盯着那黑框眼镜最终重新化为了黏液,回到了卫晏池的体内后,又抬头凝视着祂那双好看的眼眸。 “哥哥的眼睛很好看,搭配这个也行。” “啊,那就是喜欢的意思。” “…你可以这么认为。”江清欢无奈。 将今天卫晏池准备的午饭解决的一干二净后,江清欢才发现食量比往常要多了不少,该说不说,算是哥哥牌绿豆汤的魔力吗? 她笑笑,将目光落在了厨房里那抹还在忙碌的身影。 总感觉哥哥的这身穿搭随着她的注视而变化着。因为刚刚江清欢的匆忙一瞥,她看到哥哥的身上又多了好几样用来修饰的首饰。 平心而论,过往哥哥的穿搭基本上可以分为笼统的几个风格,大部分的时装都像是在往江清欢的衣服风格靠。不过哥哥对于穿搭有自己的见解,所以放假看到祂穿着一身相得益彰的搭配,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江清欢洗漱完成后,就躺回了床上。 自从卫晏池回来以后,她的卧室里就没有开过一次空调,但室内的温度非常适宜,是那种睡觉不会觉得冷,起来又不认为热的程度。 她照常枕在了哥哥的膝盖,从把玩祂的手指变为了缠绕上了那条精致的项链,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祂聊起了天。 “盘点完成后,我准备七月中旬就出去玩。休息一个小小的假期,给我的身体恢复能量。这次旅游也是和尹文希一起去,哥哥有推荐的地方吗?” 江清欢舒适的转了个身。她小时候就喜欢依靠在哥哥的怀中午睡,只是以前转身会对上哥哥还在呼吸的小腹。而现在,她的脸埋进了那口大张的哺育袋中,在卫晏池的惊呼声里,又缓缓扯开了透明的薄膜。 “哥哥,我想进去。” “妈咪,我想进去睡觉,可以吗?” 不管卫晏池是如何回答,江清欢已经将那薄膜撕扯开,整个人又以蜷缩的姿态,躲藏进了比床还要温馨的地带。 使唤哥哥将自己的手机也递进来后,江清欢躺在了哺育袋中,举起了手机。 哺育袋内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熟悉且舒适的,只是可能因为内里血液的流淌,使得看手机屏幕时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不过不碍事,江清欢聆听着哥哥的呼吸,又看到祂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哺育袋表面。 “怎么了?” “你、你不要在里面呆太久哦。”卫晏池的声音很轻。 江清欢有些疑惑:“哥哥不舒服吗?” “也不是、也不是因为这个,是会、是会…你先看手机吧。” 哥哥的手隔着薄膜攥住了哺育袋的一角,连带着躺在里面的江清欢,都听到祂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能察觉到哥哥不是因为难受而如此,有关于祂身体悸动的反应,江清现在算是弄清楚了一部分。 于是哺育袋的里面又开始发生了变化,血液的充盈与流动,巢xue的潮湿与铺就,还有哥哥撕开哺育袋,探过来的几条触手。 江清欢听到了祂的喘息,还有无法压抑住的闷哼。 “怎么办呀,宝宝,我本来不想叨扰你的。但是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怎么擦都无法堵住…” ----------------------- 作者有话说:较为喜欢吃一些卫晏池做得饭菜。说错了,是非常喜欢。 祂心灵手巧,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我的味蕾。 有一段时间的暑假,电视频道里老是会播放《樱桃小丸子》,我看中了里面的刨冰机,很美味的样子,感觉吃上去也非常可口,像是表面撒上了一层糖霜。为什么不说是椰蓉,因为我不爱吃。 隔天,卫晏池就抱回来了刨冰机,祂和我说,想吃什么口味,祂都会做。 那一刻,卫晏池在我的面前,周身好像镀上了一层金光。哦,不对,是刨冰光芒。 我们用旺仔牛奶打地基,然后还撒上了我爱吃的黄豆粉和炼乳,切了我爱吃的水果,然后我吃了第一口。 非常美味,眉毛都要香飞掉了。 我捧着碗问卫晏池想不想吃,祂又在那里给我装,说自己刨冰过敏。 我不解,直接挖了一勺送入祂的口中。 ————《我要吃刨冰》 第63章 还未回复完消息的手机又被放了出去, 江清欢的手轻轻扒开了裸露开来的层层薄膜后,又俯身钻了出去。 即便哺育袋的内里看起来非常的潮湿,但江清欢的身上非常清爽, 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黏腻。 她站定在卫晏池的面前,不解的询问:“怎么了?” 哺育袋收回了哥哥的身体, 祂的小腹恢复平坦。 面前的卫晏池因为刚摘下眼镜的缘故,使得整个眼眸都非常湿润。江清欢注意到祂的眼尾淌着两行淡红色的未干痕迹,便就知晓刚刚卫晏池是在哭泣。 到底是因为伤心的哭泣,还是生理性的流泪, 江清欢不得而知,她得继续去探查一番。 黑色的紧身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融化,现下江清欢看到哥哥又换回了先前的那身宽松家居服。祂似乎格外喜欢这套衣服, 杏色的棉麻质地, 感觉摸上去非常柔软。 如是想着,江清欢已经将手伸了过去。触碰的并不顺利,因为她摸到了哥哥环住胸前的手臂,顺带着的,她也发现了卫晏池的全部异样。 杏色的衣服会比漆黑更加明显的暴露出哥哥的无助,无法忽视的湿润伴随着卫晏池轻微的啜泣,使得江清欢看到了祂的古怪。 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有些过于甜腻了,比她往常喷的那种奶糖气息的香水还要更为浓郁。这比哥哥本身的气味还要更加冲突,弥漫在这种氛围里,江清欢感觉自己有些晕头转向。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卫晏池为何这么遮遮掩掩,因为她看到了那湿润的地带正逐渐扩散。 之前的那道女声只是告诉了祂哥哥会肆意放大属于自己的“母性”部分,可是没有告诉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即便是有先前浴室里的画面作为铺垫,可突然直接能看到感受到这一幕,江清欢仍然感觉非常震撼。 震撼之余,她感觉到了隐秘的欣喜还有小小的兴奋。 难怪卫晏池不敢向自己展露出完全的本态,难怪祂从来都没有… 江清欢注意到哥哥低低地呻吟愈发的清晰明了,祂的双臂还在戒备似的捂住了那还在不断流淌的地方。努力想要遮掩住这一切的哥哥,只会将木已成舟的事情变得愈发弄巧成拙。 祂抬头,眼眸里亮晶晶的。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要紧,只是身体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只是、我只是有些不适应而已,没事的,不可怕不可怕,宝宝不要后退,不要害怕呀,可以喝的,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又在大段大段的解释起来。随着卫晏池的说话,那股子甜腻的味道愈发的浓郁。无法忽视掉的气味,伴随着哥哥小心翼翼地试探,江清欢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烫。 往日里作乱的触手此刻也纷纷蹭了过来,数十条都在卫晏池哑声摇头,说着“不行不行”的时候,触碰到了江清欢的手腕。 她欣然看着这些调皮的触手,昂起了圆圆的脑袋,打开了层层叠叠被尖牙环绕着的吸盘状似的嘴后,从最为柔软的位置探出了细长卷曲的口器。 从这几条打开的口器里,也淅淅沥沥的流淌出了白色的汁水。 江清欢勾了勾手指,好奇地询问:“这些触手是在邀请我品尝吗?” 她捏住了口器的躯体,连带着身后的卫晏池发出了急促的声音:“不…别,虽然很想,但是,唔…不行的呀,不行…” 祂纠结着,连带着数十条触手都因为这声音而颤抖起来。 江清欢终于松开了口器,触手意兴阑珊的合上了自己的嘴。她凑近了卫晏池,用手戳了戳祂的脸颊: 第84章 “哥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会变成这样的呢?我不在的时候,难道你的身体也会发生这种变化吗?” 白皙的液体从捂住的指缝里滑落,又被家居服完全吸收干净,再次流淌到了卫晏池的身体里。 祂慌忙摇头想要为自己辩解着,可又因为身体的悸动反应太强烈,所以说话的声音在江清欢听来是断断续续的。 “没有、没有的宝宝,不要误会呀。不要这样,之前的身体没有过这种情况,真的没有,我保证。只是因为看到你了,你又、你又回到了我的哺育袋当中去,太熟悉太兴奋了,所以身体不自觉的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能是因为又快要蜕皮的时候了吧,身体会变得脆弱,容易承受不住。对,没错,应该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要因为、不要因为这些而讨厌我。哥哥马上就清理干净了,再等一会儿,好吗?好吗,宝宝…” 祂柔声哄着,下一秒江清欢欣然坐到了祂的怀中。 比起哥哥的手,江清欢的手掌显得很小。她抬起,覆盖在了哥哥的手背。感觉到冰冷的温度随着温热的液体,也一并流淌到了自己的指尖上时,她的手指蛮横的挤进了哥哥微开的指缝,使劲扣了下去。 以一种完全梏桎的姿势,逐渐收拢。 沉浸在哥哥的痛呼声里,江清欢看到连带着祂的指尖也沾染上了,汹涌不断的液体。她低头,蹭着祂的指腹,细细品尝起来。 “不、宝宝,别…” 卫晏池还在抗拒,可好奇的江清欢已经回味完毕,抬起了自己的头。 与她想象中的味道没有多大差别。起初入口是有些涩涩的,后劲很清甜,但比起所谓的“乳水”来看,江清欢更觉得像是哥哥本身,流淌而出的血液,只是伪装成了这般类似的模样。 母亲从怀孕之初就开始奉献,汁水是母体的血液。但以另一种方式,成为变相“母亲”的哥哥呢,祂的则不单单是鲜血,还夹杂了更多江清欢所渴望的东西… 她没有再次进入到哺育袋中,只是维持着怀抱的姿势,紧紧蜷缩进了哥哥的巢xue内。 她已经品尝过一丁点的美味了,哥哥的身体也随着她的动作终于停止了流动。 一切的暗号对上了,钥匙成功打开了门扉。卫晏池无奈地叹息一声,只是伸手揽住了江清欢,将她怀抱得更近。 “不要离我太远,不然会掉下去的。”祂开怀地蹭了蹭江清欢的脸颊,哑声开口。 充沛的叶脉终将走向干涸,唯有爱源源不断。 干透的衣服黏在了卫晏池的身前,湿漉的触感让祂感觉非常不舒服。 周遭甜腻的香气消散了不少,祂心满意足的贴着江清欢的脸颊,以小时候哄睡觉的状态,怀抱着她缓缓摇晃: “太好了,你还愿意接受我。” 江清欢打了个哈欠,将脸靠近了不断颤抖的哺育袋,懒懒询问: “我以前也这么干过吗?” “以前?不…嗯,应该也算是,我养过你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你忘记了哺育袋,也不是,是在好久好久以前…” 听着卫晏池愈发胡乱的言语,江清欢抬起手拍了拍祂的脸颊:“可是哥哥现在也在照顾我呀。” 是啊,宝宝说得对,祂现在又回到了她身边,还在照顾着她。宝宝接受了自己的身体,这样就好,一切无解。 这样就好。 卫晏池很容易满足,听着江清欢这短短的一句话,又在脑海里编织成了不同版本,时刻供给自己享用后,继续拍打起了宝宝的后背。 这样会有助于她的睡眠,祂又哼唱起了那首古怪的旋律。 因为天气实在是炎热,江清欢收到消息时,才得知尹文希的工作室也暂时搁置下来了所有工作。 得知她准备计划休假出去玩的消息,热心肠的尹文希接连发过来了好几条帖子。消息导致的手机震动,让江清欢感觉掌心发麻。她将温热的手机翻转过来紧贴在卫晏池的哺育袋上后,听到了哥哥发出了急促的喘息。 “宝宝,你怎么在干坏事呀?” “我没有。” 江清欢嘟嚷一句,顺手点开了尹文希接连发过来的几条帖子。 [这是我之前收藏的,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感觉性价比很高] [好嘟] 发过去几张捧脸的表情包后,江清欢点开了这些安利帖子。 上一次去游玩的地方也是从这些软件里看到的,她们出去旅游都喜欢先做攻略,不然到了地方可能会无从下手。 [看你休假时间。长的话我们就去省外,短的话就住在省内。 ] [我可能就休息个四五天的样子。因为要空余个几天,以防不备之需] [我懂我懂,那我推荐第一个城市,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做汉服妆造的吗?第一个城市一整套下来又便宜又好看] 江清欢顺着尹文希的话,点开了这帖子。基本上都是周边的城市,整体的氛围属于是江南水乡,透着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 她接连划过去了好几张照片,也顺带着感觉到了观察的视线。 卫晏池正凑近自己,看这些帖子。江清欢无奈将手机递到了祂面前,环住了祂的哺育袋轻轻蹭了蹭。 “那你还记得上一次出去旅游,是到哪里的吗?”卫晏池问。 江清欢思考了一会儿,旋即开口:“是去了省外,一个比较偏僻但是宁静的城市。玩了个七八天,都是住在山脚下的民宿里。风景很棒,吃得也行,就是口味有一点点偏辣,但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那座山我记得叫做滇霞山,日出的浮云与日落的夕阳都很壮观。等一下下,哥哥我给你看看照片哦。” 她说着,接过了卫晏池递来的手机,点开了相册。 江清欢的印象很深刻。就是从滇霞山旅游完回来后,哥哥的肢体就开始出现在了她生活的各个角落。 ----------------------- 作者有话说:旅游攻略是做了很多的,安利帖子是收藏进文件夹不看的。 顺手刷到的视频链接,是一定要分享给好友的。 我就是处于这种状态,而且较为喜欢以一些稀奇古怪的视频,分享出去“骚扰”我的好友。 卫晏池之前还在和我使用各种各样的软件时,我每天都能收到来自这些软件里的不同消息,这会让我产生一种在上班的错觉。因为一个个软件点开来,就占据了我的大部分页面。 后来,我老了,也不能这么说,是懒得用这些花里胡哨功能多样的软件了,集中使用几款软件后,也就会换换壁纸之类的。 我其实还没想好给哥哥的聊天界面换上什么壁纸,因为私心如我,感觉换上什么风格的壁纸,都很不对味。 如果有合照就好了,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做壁纸了。 唉,但愿如此吧。 ————《江清欢的碎碎念》 第64章 江清欢打开了手机。 她喜欢记录生活, 所以手机里的照片有很多。大部分都是一些风景照,譬如下班后的晚霞以及路边的小猫小狗等等。 这些各种各样的照片江清欢也懒得将它们分门别类的放在相册里,所以她得一直在屏幕里往下滑,才能找到之前出去旅游的相册。 不过好在这样的照片找到了一张,接下来就全部会是相同类型的。 于是, 江清欢又躺回到了哥哥的怀抱中,一张一张滑给祂看。 “这个是民宿里养的小狗,叫大黄,超级听话乖巧, 民宿里的姐姐说,它还能去山上找蘑菇。” “山里的小溪,还有漂亮的蝴蝶。我们去的时候刚好赶上了一年一度的破茧季,据说有四百余种的蝴蝶和迁徙一样,飞往各地。非常壮观的景象,但我也只拍到了这么多蝴蝶。”说到这里,江清欢不好意思地笑笑。 “还有这个, 都是山里看到的蘑菇, 像是伞柄,这个好像是可食用的菌菇…” 她边介绍着边抬头看向了卫晏池。卫晏池的神情非常认真,亮起的屏幕光将祂的脸微微照亮。 祂没有在眨眼,可江清欢观察到了纤长睫毛的颤动。 扑扇着,就像是蝴蝶振翅。 江清欢停下了介绍,又接连划过了好几张自己在山涧里的自拍,看着看着她疑惑开口: “咦,我记得明明是和四五个人一起去的,怎么就只有我自己的照片,应该有大合照的…” 她自言自语着,退出了相册,向尹文希问起了这件事情。 好在尹文希回复得很快,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讲述了个清楚。 [你忘啦,去滇霞山就我们两个人去的。我们还做足了攻略,没有和旅行团走。合照我记得我们两个应该没拍,都是各自的照片。你是不是和毕业时的旅游给搞混了?那时候我记得四五个人呢,还有你舍友还有我。 ] 江清欢看着最后一条消息,脑子迷迷糊糊的。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不住打架。尹文希说得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她侧头蹭了蹭卫晏池的怀抱,闭上眼睡了过去。 第85章 “哥哥我困了,睡一会儿哦,我定闹钟了。” “好,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卫晏池低低应着,利用触手扯过了床边的那条毯子,轻柔地搭在了江清欢的肩膀。 手机屏幕还未来得及锁屏,也使得尹文希最后发来的这条消息,在卫晏池的眼里尤为清晰。 [不过你还记得吗?我们做攻略时说山里有一位长老算命特别厉害。那是避世许久的民族,但是因为拥有着独天独厚的环境,我们还去算过呢,我记得她说你身后还跟着好多动物仙。 ] [你还记得她告诉我们什么来着?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我们还买了好多纪念品回来。 ] 卫晏池的神情很快冷了下去,祂望着最后一条消息,伸手覆盖在了这几条消息表面。 温热的手机屏幕接触到了指腹,祂定定地看着,很快像是擦窗户那样快速抹开。 消息荡然无存,卫晏池妥帖的将黑屏的手机放在了床头柜边,贴心的为这个机器充上电后,祂满足的低头靠近了江清欢的脸颊。 不必要的消息,就该将它们全部抹杀。 祂有阴暗隐秘的窥探欲,但还没有渴望照片到那些地步。虽然很好奇,但是宝宝愿意这么分享给祂,祂就很开心了。 这样想着,卫晏池又凑近了江清欢些许,以肌肤相贴的姿势,一寸寸一片片的,将自己的所有都覆盖上了她的气息。 被子完全包裹住了宝宝,宝宝的脸正对着那口敞开的哺育袋。这里曾经是她最喜欢待的地方,卫晏池希望如今也是。 宝宝的每一次呼吸,祂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将哺育袋也放缓到与她相同的频率时,卫晏池吻上了她的额头。 通常这是人类用以表达爱意的方式,这是宝宝教会给祂的。祂学习很快,祂会举一反三,祂渴望奉献出更多的爱给自己心爱的珍宝。 江清欢发现最近做梦的次数变多了,等到她再次睁眼时,她发现又回到了孤儿院内。 看来是梦在帮助她,一点一点修复过往散落的回忆。 现在看来应该是晚上。透过薄纱材质的窗帘,江清欢注意到外面一片漆黑。 她们正围坐在餐厅里,准备进食今日的晚餐。 餐厅的装修非常复古,头顶的水晶灯与周围的家具格格不入。 用以进餐的位置是一条很长如面包的狭窄桌子,旁边放置的板凳是非常规则的圆形。 江清欢正和哥哥坐在一起,用勺子搅动着被牛奶侵蚀过的、味道非常古怪的粥。 那粥散发着一股酸臭的气味,让江清欢难以面对。 她干脆拿起了旁边的肉松酥油面包,准备先解决。她也不明白为何晚餐会吃早餐的东西,也有可能仅仅只是因为今天无人参观这孤儿院。 江清欢咬了一口面包。面包体足够蓬松,肉松的味道很腥,她感觉到嘴中有什么东西在摇摇欲坠。 血腥味瞬间迸发了开来,她拿开了黏在嘴中的面包,将小小的米粒吐到了自己手中。 “哥哥哥哥,我的、我的嘴里有风?” 她不安地用手指着自己微张的嘴,在持续紧张的刺激下,就连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卫晏池没有在吃饭。至始至终祂都只是低头,沉默的坐在了位置上。 听到妹妹的呼唤,祂立刻转过身去,一脸焦急可手下的动作却是无比轻柔。祂边抬起了江清欢的脸,边软软安抚起来: “乖乖乖,不要害怕,来,啊—张大了嘴巴给哥哥看看,对,真聪明,就是这样。不痛不痛哦,呼呼,吹吹…” 江清欢张大了嘴巴,视野里只留下了卫晏池那张焦急却又在努力维持表情的脸蛋。祂不喜欢在妹妹面前表露出自己害怕的心态,所以一直都是努力将最好的状态呈现给她看。 于是,仔细观察过一番的卫晏池,最终得出了结论。祂安抚地摸了摸江清欢的脸蛋,和她道来了一个小小的故事。 “没关系的,妹妹,只是牙仙子来收你的礼物了。” “牙仙子?”江清欢眼睛亮晶晶的反问。 “对,就是故事书上的那种哦。善良的牙仙子会在你换牙的时候,把你的牙齿变成一枚小小的种子。只要在睡觉之前将你的种子埋在枕头底下,就会得到牙仙子送来的礼物哦。” 卫晏池耐心地解释着,在江清欢愈发期待的目光下,祂又补充上了一句: “牙仙子会帮你实现任何愿望,但是前提是你得好好爱护自己的牙齿。”说完,祂摸了摸江清欢的头顶,然后将面前的餐食全部推到了她的面前。 “好啦,那么现在牙仙子说,想让江清欢小朋友多吃一点补充更多的营养。” 江清欢攥紧了手中小小的乳牙,她在童话故事书中阅读过牙仙子的故事,也看过这些动画片。她喜欢牙仙子,并期盼着自己的乳牙会被仙子选中,自此生根发芽。 至于会许什么愿望,江清欢还没有想好。她有很多很多的奇思妙想,光是一个根本无法容纳她的这些心愿。 她今天也没有喝院里分发的酸臭牛奶,只是将属于哥哥的那块面包啃了大半。大概是因为今天吃了足够多的食物,总之哥哥看起来非常开心。 睡前,江清欢照常和哥哥躺在了一起,她卷走了哥哥所有的被子。在漆黑的室内,挪到了祂的身边。 “哥哥哥哥,你说我今天把牙齿埋在枕头底下,牙仙子真的会过来吗?”江清欢的声音很轻,但整个人都因为过于兴奋的缘故,差点扑在了卫晏池的身上。 卫晏池无奈地揽住快要滑下的她,将她的被子角掖好后,轻轻拍起了江清欢的肩膀。 “会过来的,哥哥保证。” “好,那我睡觉了,哥哥晚安。” “晚上好。” 江清欢看到自己盖着被子,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而依偎在一旁的哥哥卫晏池,却始终没有闭眼的迹象。 黑夜里,祂的那双眼眸格外明亮,不知凝视了自己的睡颜多久,她听到卫晏池轻轻地叹息一声。 江清欢无法形容自己的现下处境,可以说完全是以一种“灵魂出窍”的视角展开来的。她没有实体,但能清晰地看到小时候与卫晏池的点点滴滴。 这样的视角,也能将其他一些东西看得格外清楚。 狭窄床上明显已经入睡的她,因为翘首期盼着牙仙子的到来,就连梦中也喃喃自语着。毫无睡意的卫晏池凝视着她的睡颜太久,然后悄然将手探入了江清欢的枕头底下。 四四方方的枕头很小,材质棉麻,所以枕起来非常凉薄,就像是没有,直接和梆硬的床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但江清欢已经习惯了,所以她看上去睡得非常香甜,就连哥哥的靠近都没有察觉。 卫晏池的动作很轻盈,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江清欢看到祂将那包裹完好,放在枕下的牙齿偷偷拿走了,顺带着放了好几本薄薄的图画贴纸书。 这类书籍不宜过厚,不然很容易就会发现。 江清欢看着那些拥有亮晶晶封面的书籍,又注视着它们滑入到了自己的枕下。 而得逞的卫晏池,将那小小的被布包裹住的牙齿,一层又一层掀了开来。 小小的米粒般的乳牙,静静地躺在了布料的中央。江清欢看到哥哥捏起了那枚小小的乳牙,下一秒贴上了自己的心口。 哥哥闭上了眼睛,江清欢无法聆听到祂的心跳。只能看着哥哥张开手掌,将那乳牙连带着自己的掌心,用力摁上了那块地方。 祂在笑,在愉悦的笑,身体又哼唱起了那段熟悉的旋律。紧接着,江清欢看到自己的乳牙镶嵌在了哥哥的肌肤里,融化进了祂的身体内。 卫晏池吞食下了那枚属于她的乳牙。 消融开来的肌肤又逐渐愈合上,变为了光滑的一片。 因为是以第三者视角来观察这一切的,所以江清欢感觉特别好奇。她对于这段记忆没有任何的印象,也只是依稀记得哥哥同自己讲述过有关于“牙仙子”的故事。 看着卫晏池又坐回到了自己的床铺边,抬手轻拍着背。江清欢后知后觉的想起,她换牙的时期应该很早,第二天掀开枕头,看到梦寐以求的礼物时,甚至怀抱着这些图画书,欣喜若狂的蹦到了哥哥身边,开心地同祂讲述。 “哥哥哥哥,你看你看,牙仙子把我的牙齿收走了,我是个好孩子,因为她还给了我礼物呢。” “嗯对,你是好孩子,不过你不是好孩子牙仙子也照样会给你礼物哦。快打开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贴纸?”卫晏池摸了摸她的头顶。 江清欢晃荡着双腿,一页一页的翻阅过去,邀请卫晏池来同自己一起贴上各色的贴纸。 其实没有什么牙仙子,不过看到这里,哥哥牌牙仙江清欢也并不讨厌。 那会儿江清欢记得在孤儿院里,每晚都能做上一个好梦,放到现在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肖想的事情。 梦停滞在了卫晏池夸赞自己的场景,也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第86章 打开的图画书里,她已经和哥哥贴了满满一页的鼓鼓胀胀的贴纸。 悄然停止的梦导致江清欢眼前一片黑暗,就连黑暗都缩成变为了一枚小小的句号后,江清欢睡醒了。 今天这个梦后劲没有昨天的那么大,她懒懒睁眼,发现自己还是枕在了哥哥的膝间。只是从起初蜷缩的姿态,变为了仰望天花板。 她这次醒的太早了,就连闹钟都没有响起。距离上班还有半个钟头,但江清欢感觉浑身舒爽,仿佛睡了个舒适的长觉。 她抬头望向了哥哥,祂还维持着睁开眼睛的姿势。一眨不眨的样子就连江清欢都以为祂也在熟睡,只是下一秒她注意到了睫毛的颤动。 卫晏池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到心爱的宝宝睡醒了,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醒了?睡得还好吗?” 江清欢侧身含住了祂递过来的糖块,懒懒散散问道: “我又做了个有关于小时候的梦,这些梦境,也是哥哥给予我的吗?” ----------------------- 作者有话说:记录生活等于我会收获数不清的各种照片,约等于我每天记录的日记本。 当然,我也会有偷懒的时候,不想记录了就不记录嘛,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监督我。 但我依然还会买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各种本子。带锁的,每页都有精致装饰的,等等等等,收集到的本子塞了满满一柜子,至于何年马月拿起来用。这就是个不定数了。想到什么了记几笔,想做手账了就火速下单好多的火漆印章和贴纸。结果等到手的时候,热情早就被消磨殆尽。 我没能坚持下去很多事情,后来被林姨从孤儿院里接走后,卫晏池还在和我玩“牙仙子”的故事,即便那会儿我已经知道我的牙仙子实际上是哥哥变得,但我仍然欣喜若狂的和祂玩这种玩不腻的游戏。 可现在,我的乳牙已经全部换完毕了,我的牙齿很棒,那么牙仙子会再次光临我的梦境,实现我的愿望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即便是没有牙仙子,我还是会收到自己喜欢的礼物。 无关乎节日。 ——《懒得记录了今天就这样吧啊啊啊好烦好烦》 第65章 “怎么会呢,宝宝。梦只是你的念想折射,不会和我有关的。”卫晏池笑得温和,将江清欢又揽入到自己的怀中,祂边轻拍着她的背,边将起床气悄悄散开。 江清欢盯着祂片刻,问道:“那我梦里发生的事情会是真实的吗?” “宝宝既然心里已经有答案的话,那为什么又会问我呢?你知道的,我一向赞同你的观点。”卫晏池回复着,又将触手挤进了她微张的指缝中。 哥哥说的没错, 江清欢知道这几天有关于梦境的内容,是孤儿院里的真实生活。只是梦偶尔也会是光怪陆离的,所以那些人影, 那些嘈杂的人声才会变得如此奇怪。 在她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梦又将那段不堪的回忆重新唤醒,甚至还加了更多她不知道的细节。 哥哥入了她的梦, 也在努力告知她快要接近到的真相。 江清欢叹了口气,侧着身子又将脸深深埋进了卫晏池的哺育袋中,喃喃自语:“这周末,我会去遗址上看看的。” “清欢, 你已经去过很多遍了。”卫晏池的手落在了她的头顶发丝,最后滚落到了她的唇瓣。 爱人的唇瓣是一条滑腻腻的水蛭,吸饱了对方的鲜血后,便会鼓胀身体,使得整张唇瓣更为水润丰盈,也会看到隐藏在唇瓣上的细小纹路。 江清欢感觉自己就要将哥哥吞吃入腹时,她适时地推开了卫晏池,轻轻喘着气,用以调整自己的呼吸。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我要去上班了。”她慌不择路的拿起了旁边的衣服,匆忙套上后,飞也似的逃离了这片区域。 哥哥的唇,哥哥的手,哥哥那泛红的脸颊,还有极低极低来自身体里的喘息…所有的所有,在江清欢的大脑里循环播放。 她即刻摁下了暂停键,转身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下午的工作时间,石竹回了趟家吃饭。一过来就兴奋地敞开了话题: “诶,我们终于决定好了去哪里玩了。” 一旁的王瑞文笑得乐不可支,他将椅子旋到了石竹面前,好奇询问: “不过你也真是快,就一个中午的时间就订好了去哪里玩。但是我比你快一步,我已经报好去海边的旅游团了,哈哈哈。” “你不是说之前去大西北吗?”石竹有些不解。 王瑞文无所谓地拍了拍手:“那没办法,一切都以孩子为主嘛。我儿子临时变卦,又说要去海边,我就和他约法三章,就说这次期末考要考得好,就定下海边了,不能反悔。反正我又拗不过他,趁着他上学,火速拜托去年那个导游报了个私家团,等他回来,刚好给他一个惊喜。” 石竹忍不住点点头:“你这算盘打得蛮精。那这样我们两个就都订好玩的时间了,剩下的小江随便挑都不要紧。” 江清欢潦草的附和了几声,唐婷见话题结束,拿起了排班表一张一张翻阅开来,开始划分各自的假期。 “喏,那我排好了。月初是石竹,八月份是王瑞文,你们都要出去的话,那我七月底吧,小江你是七月中旬,对吧?” 江清欢点点头:“但我还没有决定去哪里玩。” “那不着急,因为你的假期主要是在七月中间,但是你得明后天就给我答复。你们都定好的话,我这周五就把排班表还有盘点数据,一起上交上去了。” “啊?盘点日期定了吗?” “还没有。”唐婷摇摇头:“但是谁知道呢?之前不一直都是周五吗?” 话题又结束的不明不白。 随着天气炎热的加剧,过来办理住院的病人也少了。江清欢将病区的药品与退药单全部核对完毕后,唐婷呼唤其他人,先把一部分的药品清点干净。 这一部分的药品大多是些数量比较少的,核对起来也非常方便。 石竹是分到了精神药品,江清欢则是冰箱,而王瑞文处理起了堆叠在最后的大输液。 三人干活倒是不累,零散药品清点起来也容易。 只是摆满五个药架上的针剂,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头。将几乎四分之二的药品梳理完毕后,都快要接近了晚上七点半。 唐婷留在药房做最后的整理,其余二人惊呼一声,白大褂刚脱下,就卷风一阵,飞也似的回去带小孩做作业了。 江清欢清点时还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眼下她只是感觉自己的肚子非常饥饿。 回去的路上,也正遇上附近学校下晚托班。一时间狭窄的马路被围堵得是水泄不通,江清欢无奈,钻了个空,骑着小电驴抄了条附近的小道,直往家赶。 这条小路还是她小时候和哥哥上学时,无意中发现的。小路两旁都是暗色的村庄,看上去都没有人居住了,但还能听到远远的狗叫。 穿过这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就会发现来到了小区的另一个门。 这个门也不常开,算是小区的侧门,现在早已无人看守。 江清欢停下了小电驴,发现往常关闭的报刊亭,今天却是破天荒的开着。 报刊亭连同着这条小道,都还是童年记忆里的景象,一丁点都没有改变。 她小时候很喜欢这间报刊亭。因为每一期新出的漫画杂志,报刊亭都会将大大的封面悬挂在最为中心的位置,江清欢一放学就会看到。 五六块钱一本的漫画带到学校,互相传阅着来看,能津津有味的看一个多星期。除此之外,报刊亭里还有小小的故事会与灰白色的报纸,她经常在店门口一泡就是一个下午。 摊主老奶奶也为了孩子们看杂志方便,在这里支起了一把大大的遮阳伞。两三个小马扎位置,再从旁边的冷柜里拿上三四只小布丁,这就构成了江清欢对于童年夏天的残存回忆。 可是后来,随着纸媒时代的落幕,她喜欢的漫画爱看的小小姐,也都相继宣布了停刊的消息。家里的书柜上还保存了大部分她们的书籍,只是如今只能在网上阅览到了。 想到这里,江清欢惋惜的叹了口气。 挂在中心位置的漫画封面早已落了灰,夏风吹起了摊位上卷皱的报纸。刷啦啦刷啦啦的声音,会让江清欢联想到秋日里的酥脆枫叶。 小时候觉得无比高大的报刊亭,现在看来也只是小小的矗立着的尖顶蘑菇粒。就连摊位都看起来非常陈旧,她将电瓶车骑到了旁边,下车打量。 所有的书籍,放到手机上再看,感觉就没有童年时盛夏午后带给她的阅读惊喜了。 她以前是很喜欢看杂志那一栏里的小读者来信栏目的。她时常会想,那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小读者们,如今又会在做些什么… 报刊亭里只有孤单的一盏灯,扑闪扑闪着灯光,欢迎江清欢的到来。 暖融融的灯光为面前的书籍撒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糖霜,江清欢凑了过去,看到了拥有着今天日期的报纸。 第87章 不过好在,摆在前面的书籍都是崭新的模样,能看出来摊主老奶奶经常打理的缘故,堆砌在内的一摞摞书籍也都被妥帖得整理好了。 摊主江清欢记得还是这位老奶奶,架着一副细小的老花镜,正聚精会神地整理着手头上的东西。 里面的空间非常狭小,墙的两旁都被用报纸糊满了。小小的挂板里,摆满了一条条江清欢爱吃的那种甜腻糖果。 色素用料非常足,吃完就会把舌头也染上颜色的那种糖果,她也没有想到,现在竟还会再出售。 杂志的日期永远定格在了停刊的那一期,江清欢抽了一张今天的报纸,拿起准备付款。 与时俱进的是,报刊亭上方还挂着两个收款码。江清欢扫完,才发现还未问奶奶价格。 倒是老奶奶摘下了那老花镜,盯着她看了良久。反光的镜面平整,她眯起眼睛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 “你是、你是清欢?” “是我,您还记得我啊。” 江清欢又凑近了几步,朝着奶奶挥挥手。 “记得记得,那我肯定记得。你还有个哥哥,是不是?你们小时候啊,总喜欢结伴来我这里买杂志,然后一人一个小布丁。不过现在啊,小区里的这帮孩子,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奶奶惆怅的叹了口气,视线飘忽。 江清欢不好意思地笑笑,视线触及之处,都是奶奶整理出来的报刊杂志,她旋即又问: “奶奶,你这是在干什么?” 奶奶停下了自己手头上的动作,不好意思地笑笑。泛起的皱纹让江清欢想起了,雨后冒出在石缝里的苔藓。 “准备收拾收拾,回家喽。” “报刊亭不准备开了吗?” “店是不会关的,我们这一帮人还要在这里下棋呢。就是闲不下心来,收拾收拾。昨天有个小孩子过来说想看杂志,我就寻思着把店开过来,也顺便看看她什么时候会过来。” “这样啊…”江清欢拿起了那份报纸,利落付款后,顺嘴应了一声。 “不过,小江啊,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都很久没有看见你和你哥哥了,自从上次你们搬家以后,我们就都没有你们的消息了。”奶奶慢吞吞地说着,又重新架起了那副老花镜。 镜片闪烁,江清欢望见了内里关切的目光。 “什么?”她轻轻地问。 沐浴着奶奶愈发不解的目光,江清欢生生咽下了所有的疑惑,只是胡扯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我现在在医院工作。喏,就是旁边的医院。”她指向了蛰伏在黑夜里的高楼,这栋楼应该是医院的住院部。 “那也挺近啊,怎么不搬回来住?”奶奶接着问道。 “住在医院嘛。医院福利待遇好,包吃住。”江清欢面不改色。 “这样啊,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奶奶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又这样和奶奶聊了会儿天,江清欢拿着报纸进了小区的侧门。 侧门因为经年失修的缘故,早已是铁迹斑斑。她进入的时候,特意多了个心眼,留意了一遍周围的景色。 如果奶奶的话属实的话,那么这段时间的自己,又究竟住在何处…难道还是待在幻象里吗? 疑问盘旋在江清欢的脑海,她发现小区门口还是记忆中的古老样子。可随着她进入大门,踏入这片地界,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变幻,巴不得暴露出最为本真的样子。 无论她如何走动,面前也就只有笔直如直线的一条道路。走到顶端才发现又回到了小区门口,而这条通道,通往的地点只有自己家的那栋楼层。 这样无比诡异,江清欢回头,她看不到热气腾腾的报刊亭了,也看不到门外的世界。所有的所有被浓稠的雾气包裹住了,看不到远处的景象,最近的距离只是脚下的这一条走道。 雾气弥漫下,江清欢发现自己所住的楼栋格外显眼,因为它是所有黯淡色楼层里,颜色最为鲜明的。 即便旁边还矗立着别的相同楼房,可江清欢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她走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周围是寂静无声的。每走近深处更多,江清欢就会发现环绕住自己的楼房,变得更为接近了些。 仅仅只是这些还不算,江清欢想。她像是小女孩卡洛琳,无法逃离鬼妈妈编织的梦幻世界,无论逃到何处,都只会像是在圆球上蹦跑,最后重返回来。 江清欢抬头仔细查看,她抑制住心底隐秘的兴奋后,走近了距离她最近的那栋楼层。 随着她的靠近,楼房的颜色从最初的灰白变为鲜亮最后成熟,变为了漂浮的透明。 楼房在她的眼前飞起来了,漂浮着漂浮着,晃荡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轻盈的身体,巧克力色调的外壳,楼房在她的面前欢快舞动。 江清欢记得这片小区因为之前有人投诉过外观老旧,特意重新又刷过了一遍漆,可是效果并不好。 因为其他楼层的颜色并没有夸张到鲜亮。鬼使神差的,江清欢的手触碰到了跳动楼层的墙壁。 没有材质独有的磨砂感,有的只是极致的柔软。 她看到自己的指尖冒出了一枚小小的裹挟着白色粉末的眼球,江清欢低头,将这眼球送入了口中。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味道很美味,白色粉末是甜蜜的糖霜,这个眼球都是巧克力夹心的。 她抬头,整栋大楼随着她的贪吃在融化,像是童话故事里引诱人进入陷阱的糖果屋。 ----------------------- 作者有话说:倘若梦是现实世界的折射,可我为何又会梦见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物。 仅仅用压力大来描述,肯定是不准确的。因为我深知,大部分的梦境取材于现实,来源于我的本身。 所以现在,对于我每天会做什么梦而言,我已经非常习惯了,保持无所谓的态度,今晚就会获得一个如婴儿般的睡眠。 这是我总结出来的结论。 当然,不想要什么,那肯定来什么。 简单的血腥崩溃梦我做多了,后来所做的梦大多是和哥哥有关的。我也不清楚祂为何会在我的梦里占比那么多,只知道如果我做了和祂有关的梦,那么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最后都会变为清醒梦。 没错,是清醒梦,我可以进行控梦,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让梦以我想进行的方式去发展。 譬如拥抱,譬如亲吻…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66章 其他楼层也瞬间开始了融化。蔓延而下的巧克力黏液, 冥冥之中伸出了一双双无形的手,准备抓住江清欢。 江清欢的反应很快,她快速往后退去, 转头就往自己住的楼房奔跑。 楼道内仍然昏暗,每一层的台阶数量非常均匀。隔绝了外界陌生的阳光后,江清欢一层一层往上走着。 从前都未觉得上楼梯花费的时间这么长,她侧头往外看去,楼道内镶嵌的窗户从最开始的方形,挤压到了狭窄,最终变为了规整的菱形。 她看到了窗户表面,逐渐浮现出了两只眼睛,也看到自己脚下的台阶里, 分裂开了一道开合的嘴巴。 没有被针线缝制过的嘴巴, 张开的特别大, 这会让江清欢想起哥哥触手里, 也会有相同的器官。 她抬头望去,被灰黑侵蚀的墙面,也浮现出了一张张大嘴。 江清欢继续往三楼步行,台阶的距离变得更大, 她得必须跨开,才能堪堪踏入一层台阶。也就在这时,江清欢终于发现了楼栋的变化。 每一层边缘打开的窗户是眼睛, 台阶的最中央是开怀大笑的嘴巴。而整栋楼是哥哥的身体,她刚刚闯入了进口,就相当于现在待在了哥哥的身体里。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自己一旦发现后,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更加不对劲起来。 透过窗户,江清欢能看到外面的那些糖果屋在按兵不动,可它们靠着楼层很近,近到都快要摔碎窗户,无理的破入进来。 江清欢一层层走着,所有关于楼层的数字标牌也被消灭掉了。她只知晓应该站在了四楼的楼层,可她看不到属于自己的家门口。 每一层楼台的窗户都是全部打开的,没有冷风的灌入,但江清欢还是感觉身上彻骨的寒冷。 窗外的景色变换了,她试图趴在窗边凝视着外界的景象,但是她看不到。 迎接江清欢的并非是春和景明的盎然之意,有的只是弥漫在眼前的,红彤彤还在不断蠕动的肉类,像是拥挤着很多塞满了瓶中的红虫。 红虫是用来钓鱼的,那窗外的这些生物呢,也是用来引诱自己的吗… 她及时将自己发散的思绪收了回来,继续往幽暗到看不见顶端的楼层行走着。 整个楼栋一共只有六层,可江清欢清晰的明白,自己肯定走了不止六层。 终于在走到了第七层时,她看到了房门的装饰。这是一层很明显有两户人家居住的层数,只是所有的房门都呈现出了紧闭的状态。 第88章 一扇漆黑的,一扇猪肝色的,两扇房门都像是紧闭的扭曲的人形。 贴在中心以及两边的福字与对联早已完全软化,因为回南天的潮湿,黑红色的颜料也耷拉了下来,在门面上流淌下了几行长度不一的泪水。 江清欢凑近仔细打量,房门于她而言是非常陌生的。可流淌而下的颜料闻起来却又没有那种刺鼻的气息,反而更像是… 她想到这里就用手指再次触碰了些,流淌而下的液体很快覆盖在了江清欢的指尖,她轻轻触碰,仔细感受。 果然是甜的。 随着她的吮吸,整条轻飘飘的对联都被她扯了下来,而窄窄的对联尝了一口,才发现是薄薄的云片糕。云片糕里还掺杂了很多她不喜欢吃的东西,而一块一块的门则是和外界一样的巧克力。 皱缩的福字是会刺激的跳跳糖,整个裸露而出的门面,都化为了可以吃的食物。 只是味道非常古怪,江清欢想着。将最后一点福字吞食干净后,她注意到另一扇门消失不见了。 对面变为了光秃秃的墙壁,而墙壁则是拥有着波浪线,还在江清欢的眼中不断起伏的香草口味奶油。 江清欢用手蘸取了一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四楼。四楼是她的家门口,四楼拥有一片窄窄的房号牌。 她看向了拥有深棕色房门的隔壁,江清欢记得隔壁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居住。 手指沾了太多的奶油,她不太喜欢吃这种过于甜腻的东西。于是将奶油统统都擦干净在墙壁上后,她发现房门往两边自动打开了。 江清欢才想起,自己明明是往上走的,怎么又回到了原点。 不过随着房门的拉扯开,卫晏池的脸露出来了,然后是祂的整个身体,然后是隔壁房门里的所有。 卫晏池仍然维持着那副惊讶甚至是暖心的笑意,祂今天又换上了另一套穿搭。 假两件衬衫搭配着西裤,整个人看上去闲适慵懒,如果忽略身上系着的那条干净围裙的话,江清欢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自己家。 但是现在,她是站在隔壁邻居的家门口。 换而言之,这个许久未有人住的地方,居然被哥哥占据了。 卫晏池收敛了几分惊讶的表情,只是边搅动着碗中看不清色泽的液体边柔声同江清欢说道: “宝宝,乖宝宝,欢迎回家,我正在做曲奇呢?有没有兴趣来帮我的忙?” 透过祂的身体,江清欢的视线往里瞟,她看到了整个家。 不,不算,那不是她原本的家,这应该算是隔壁的房间。 家里的客厅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家里也更没有巨大的烤箱,家里没有这些家具,家里也没有布满细长树叶的墙纸。 见江清欢没有回答自己,卫晏池收敛了几分笑意。祂低头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碗当中去,耐心地搅拌着碗中粘稠的液体后,祂朝着宝宝轻轻笑笑: “怎么了,宝宝在害怕吗?” 江清欢站定在门前,她的脚下是一块不知何时出现的树叶地毯。地毯很干净,没有任何杂质,看起来才准备不久的模样。 她没有打算进入,而哥哥也站在室内迟迟没有出来。 江清欢的手指敲响了门边,清脆的响声过后,她直接质问: “这些日子以来,我都住在你的身体里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搅拌的动作停下了,卫晏池甩干了打蛋器上的液体,低垂下眼帘: “宝宝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只有哥哥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说是这么说,甩开的液体淅淅沥沥的溅落在了地板。暖黄的色泽很快因为暴露在空气里,而迅速干瘪为了暗红。 奶油色的地板沾染上污点,是非常显眼夺目的。 她不用凑近都能看到碗中的变化。 本该用作曲奇原料的液体,如今却是演变为了猩红色的肉泥。肉泥在打蛋器的缝隙里吱嘎作响,每搅拌一下,江清欢都能看到有眼球被碾碎成粘稠的肉块,从碗的边缘渗透。 渗透冒出滴落,可即便如此,江清欢还是嗅不到空气里本该弥漫着的血腥味。 客厅里很香,是那种清冽的木质调,尾调还夹杂了些许淡淡的奶味,使得整个味道转变为了些许清甜。 卫晏池就这样维持着动作,定定地望向了自己。 江清欢深吸了一口气,她注意到了哥哥垂落在肩上的秀发。这些凌乱的发丝被卫晏池一一梳理好,绑上了和她同款色系的发绳,使得整个外表不会显得过于陌生,而是平添了几分温婉感。 她镇定下来后,紧贴在了扭曲的墙壁,一字一句郑重开口: “为什么这么做,我、讨、厌、你。” 更像是幼年赌气时的宣言,气鼓鼓地样子让卫晏池无奈叹了口气。祂将碗搁置在了餐桌上,任由叽叽叫唤的肉泥匍匐而下,也浑然不顾。 祂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被围裙遮掩住的哺育袋,耐心地哄起了江清欢:“因为哥哥的身体里才是最安心的地方,宝宝暴露在别的视野里,是很容易会被发现的,所以快来吧快来吧…” 围裙像是开启的门,两边也被撕开了。崭新的哺育袋打开了,卫晏池朝自己伸出了手,从掌心中央慢悠悠地升腾起了一束纤细的、不知名的花朵。 好像啊,这次就连说话的语气与动作,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江清欢凝视着前方还在表演的“卫晏池”,望向祂不断探出的触手,干脆拿起了镶嵌在墙壁之处的小刀。 迅速转身,下蹲,刀尖凌厉,冷风呼啸,将那朵摇曳的小花腰斩后,江清欢又飞快地解决了即将攀爬到她脚踝上的触手。 触手断裂,面前的冒牌哥哥发出了扭曲痛苦的嘶吼。 沙哑尖利的嗓音像是破败的老式自行车,无法修复链条,只能一遍遍重复苦痛的呐喊。 她看到哥哥的五官消失了,头发落下了,地板从最初的整洁又变为了肮脏不堪。身体在融化,在黏连,最后揉搓成了一团巨大的肉球。 七零八落的肢体洒落了一地,江清欢看到它们正在进行规律的重组。 双手是手,双脚是足,关节叩响了机关,重塑过一番的敌人,又站在了江清欢的面前。 这次是那只惟妙惟肖的人偶。 一切又归于到了最初的原形。墙壁在消退,家具在塌陷,可面前的室内还是哥哥的形态。 在人偶的后面,在剥落下来的墙皮里,江清欢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卫晏池。 房子还是最初的装修,最初的形态,可掉落的哥哥身体,快要融化为了和眼球相同的肉泥。 江清欢迅速奔了过去,她注意到哥哥躯体上布满的那些漆黑空洞的口子,以及还在不断往下如同弹珠一样,噼里啪啦掉落而下的细小眼球。 眼球不断啪叽啪叽的黏在地上,而虚弱的卫晏池,即便动用了全身的触手,都无法来得及抑制住这些眼球的滚落。 可祂的表情是欣喜的,至少在捕捉到看到江清欢的瞬间,眼眸明亮。 触手胡乱的挥舞着,想要窜着来到江清欢的身边。 祂又碍于自己身体的异样,权衡再三只是哑了嗓子,发出了几声不着调的呼唤。 狂喜的心情早已平复,欣喜之余取而代之的更多的则是担心。 江清欢观察到哥哥呼吸的频率很快,每次的呼气都能将祂身体上的那些空洞撑得很开。周围剥落的迹象停止了下来,她试图接近哥哥。 [小心身后! ! ! ] 还未靠近几步,脑海里猛然炸开了哥哥的声音。 江清欢直接回头,看到半截无头的身子,裹挟着蠕动的符咒朝自己飞了过来。仅仅只是一瞬间,若不是刚刚哥哥的提醒,她很有可能就会与这残躯来了个亲密接触。 与此同时,符咒掉落在了地上,与那眼球化为的肉泥紧贴在了一起,散发出肉类烤熟的焦糊香气。 江清欢听到了属于铃铛清脆的声音,由远至近,就好像是响彻在了自己的周围。 越来越多的符咒随着铃铛声的陡然增大,开始匍匐在地面,朝着卫晏池的身体蔓延开来。 江清欢三下五除二的奔到了哥哥的面前,毫不犹豫低头用小刀破开了其中一张符咒后,那符咒却是扭曲了如鱼尾的身躯,中途灵敏的转了个弯,直接猛冲上了她的脸颊。 “唔!” 她能猜到卫晏池在墙壁里给自己留下了武器,但还是算不准符咒的作用和运动轨迹。 这些是无法预料到,不得章法的。 本不该出现的物体,对于一直平静生活的江清欢来说简直是太遥远了。 可是现在,她得拾起自己的武器,不得不去面对这些。 哥哥受了好严重的伤,血腥味非常浓重。江清欢在脑海里安抚祂几句后,又听到了卫晏池断断续续的声音。 [要、要小心,你受伤了] [我受伤了吗? ] 第89章 江清欢反问,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钝痛。 是刚刚被符咒划伤的,她下意识地用手触摸上了脸颊。温热的血液溅在了指尖,沁出的血珠很快顺着脸颊滑落到了唇边,最终滴落在了地上。 嘀嗒 嘀嗒 鲜血盛放,露出了含苞欲放的小小花蕾。 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这些掉落在地的血珠很快滚起了自己的细小身体,往卫晏池的方向骨碌碌滑了过去。 符咒越来越多,无论江清欢如何眼疾手快,像是切水果一样刷刷切片,可数不清的符咒像是爆发的水蚁狂潮,不断地席卷而来。 “江清欢!”她听到了卫晏池的呐喊,这次倒是直呼其名了。 她回头,哥哥好像被铁链束缚住了。因为江清欢清晰明了的听到了锁链晃荡的声音,但她没有在祂的身体里发现这些。 卫晏池被禁锢着,呻吟着,又在艰难的挣扎。 江清欢看到就连祂的眼底都弥漫开了一层薄薄的血色,像是雾气又像是经久不散的霾。 脸上的刺痛还在鲜明的提醒着江清欢,掉落在地板上的血液,瞬间被卫晏池卷走了。 祂那大开的哺育袋里,探出了如水果卷般的口器,血液顺着口器往上攀延,很快就将整口透明的哺育袋也染上了绯红。 脑海里传来了哥哥努力的安抚,只是祂的声音在江清欢听来是如此的气若游丝。 卫晏池在奋力的挣扎,因为吸食了她的血液,所以江清欢很高兴能看到哥哥终于恢复了些精神。 没有头颅的人偶站立起来了,符咒无风自动,又开始了新一波的进攻。 江清欢的视野里刹那间陷入了黑暗,她看到哥哥庞大的身躯抵在了自己面前。 然后,哺育袋张开了,嘴也张开了,身体的部分宛若破茧成蝶的某种昆虫,从最中央的位置撕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血腥味散去,整个客厅又弥漫起了那种属于家的香气。 江清欢听到了人偶倒下的声音,还有更多更多符咒被吞噬的滋啦滋啦的噪音。 她听到了卫晏池发出了心满意足的笑意,连带着裂开的整个背脊,都像是蝴蝶振翅般,扇动着激起了一阵清风。 “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引发美国得克萨斯州的龙卷风。”江清欢对于这句话印象非常深刻,这是“蝴蝶效应”。 那么现在呢,哥哥扇动着自己的“翅膀”,她会看到由此引发而导致的后果吗? 江清欢抬头,她又被粘稠的黑夜所覆盖了。 而这次,她没有回到哥哥的体内。 嘈杂喧嚣的声音消失不见了。江清欢感觉自己晕头转向的,像是坐上了游乐园里最后一场的海盗船。 等到眩晕彻底消散,江清欢猜测自己应该是回到了家里的客厅。 客厅昏暗一片,没有开灯的地带,她看不到任何家具的存在。 面前只是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很突兀的,一面足足有她两人之高的镜子,矗立在自己面前。 镜子无法容纳下她的全部身体,这很奇怪。 这面光滑的没有多余装饰的镜子,只堪堪映照出了她的上半身,也得以让江清欢更为清晰的注意到,来自她脸上的伤口。 阵痛像是青春期的第一场潮湿的雨,她更加凑近了镜子,努力望见全部的面容。 伤口不大,可内里完全裂开来了。 两旁的划痕看起来非常没有规则,时而波澜壮阔时而尖锐,从裂开的缝隙里,江清欢没有看到血液的流淌。 兴许是刚刚被哥哥吮吸殆尽了,不过这也给了祂充沛的力量。 江清欢这样想着,眯起了眼眸,连带着扯动了这条狭窄的伤口。 疼痛在她的可承受范围之内,江清欢记得流淌而下的血液被哥哥全部卷走了,顺带着在这片寂静之地,她听到了来自脑海中迸发的哥哥的声音。 这不算是祂发出的声音,更多的是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咀嚼声里则包含了很多剧烈的撕扯,像是碎掉的布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呐喊。 江清欢看不到了。她叹了口气,以两指撑开的姿势,将这道伤口敞开到了最大。 弯弯的月牙儿分裂开来,她紧盯着从内里密密麻麻流淌而下的绵密眼球,默不作声。 脚下踩着的是一片漆黑,所以这些小小眼球滚落而下时,江清欢还未来得及仔细查看,就一骨碌的不见了踪影。 她笑笑,感觉自己的伤口也变成了和哥哥那样,只是眼球的大小没有祂那么饱满圆润。 眼球还在不断地从撕开的口子里冒出,有些许像是蜗牛粘连在了江清欢的脸上。 她顺势用手拭去,几颗如米粒般大小的眼球,就欣然滚落在了她的手指边缘。 如此望上去,的确很像是透明壳的小小蜗牛。只是蜗牛有触角,眼球并没有。 江清欢的手悬停在了眼球的上方,轻轻往下按去。如她所想的那样,眼球是捏不碎的,掌握起来非常柔软。 还未充斥血色的眼球是新生的皎洁的,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月白的纯净,看上去更像是一把把小小的面团。 江清欢又贴近了镜子,她看到自己的伤口内,仍然在蠕动。 她数不清落下来了多少颗眼球,只是本能的意识到,因为眼球的动作,她的痛感消散了不少。 边缘渗透出的血液早已干涸,干透的像是同色调的硬邦邦卡纸。江清欢抹去了最后一点多余的鲜血后,兀自舔了一口。 眼球是没有味道的,血液是甜腥味的。她站定在镜子面前,伤口正在逐渐愈合。 硕大的镜子崩塌了,她没有听到破碎的声音。 不规则棱角的镜面被粉碎成了大小不一的尸体,像是冬日里的雪花,飘飘扬扬撒落在了江清欢的周围。 她没有受伤,只是感觉到伤口内里还在不断涌动。 镜子的尸体也没入到了漆黑的地面,很快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最后一丁点尸体被地面清理干净后,江清欢看到对面浮现出了哥哥的身影。 祂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回头朝着江清欢展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意。 客厅的血迹消失了,符咒也不见了踪影。至于那半截人偶以及快要脱落的墙面,都早已被卫晏池处理好。 江清欢凝望着面前出现的朦胧白雾,伸手剥开了最后一层遮掩住自己视线的薄纱。 她能触碰到哥哥了,脚下踩着的是柔软的地毯,她又回到了隔壁的客厅。 卫晏池甚至还穿着那身衣服,正拿着吸尘器处理着地毯上的残渣。 感觉到江清欢的凑近,祂歪了歪头,有些苦恼的和宝宝诉说起了一切: “怎么办呢?家里今天好像不能居住了,要不宝宝就和我去另一栋房子里吧?” 即便因为过度使用了能力,身体耗损太大,但卫晏池还是将自己疲惫的那一面彻底隐去,努力展现出了平日里照顾宝宝时的温馨一幕。 江清欢张了张嘴,伸手抚摸上脸颊的那道口子。 好奇怪,伤痕不见了,她的脸颊又恢复了光滑如初。 “哥哥,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轻轻询问。 回应她的是卫晏池的仔细观察,在查看过一番后,祂摇了摇头:“怎么了宝宝,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你的脸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呀。” 得到确切答复的江清欢,只好停止下了探究。 放眼观察起四周,她还待在属于隔壁的房间,而整个房子的装修与家具,于她而言都非常陌生。 “所以我还待在哥哥的身体里,而你将隔壁的房子,改造成了这个样子,对吗?”江清欢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吸尘器放回了充电区,对接上的那一刻,江清欢听到了短暂的提示音。紧接着,卫晏池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可以这么认为哦。” 江清欢没有犹豫,在卫晏池不解的目光里,她猛地将门推开,来到了自己的家中。 好奇怪,因为是生活在哥哥的体内,所以就连房子也没有上锁吗? 她轻而易举地推开了轻飘飘的大门,转身来到了卫晏池的卧室内。 那不大的床铺果然被彻底掀开,以床脚朝天的古怪姿势,向江清欢暴露出了全部。 包裹在床脚上的那些符咒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徒留下灰黑色的痕迹,还在证明它们曾经来过。 符咒消散了,也就代表哥哥可以出去了。 江清欢望着灯火通明的家中,蓦地贴上了卫晏池的后背。 祂走路永远都是如此悄无声息的,她没有注意到那些弥漫在房间角落里的属于卫晏池的肢体。 “刚刚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来追杀我们的?”她好奇的询问,声音颤抖。 卫晏池顿了顿,很快给予了答复: “是这样没错。但是现在都被解决掉了,宝宝可以放心。因为他们发现了我的弱点,所以今天才会有些力不从心。不然你还是会生活在这里,没有发现异样。没想到从我抵达这里以来,他们寻找的方式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这里待不下去了。” 第90章 “呆不下去了?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我长期以来生活的地方难道不是在你的身体里吗?”江清欢反问。 她看到卫晏池愣了片刻,瞳孔就像是人类那般放大到了圆润,旋即又很快消散下来。抚摸了一把她的头顶后,柔声安抚起来: “原本你所住的这栋房子本身就已经无法居住了,被那些人里里外外都被布置上了阵法。你长期处在一种监视的状态下,所以之前住进来的时候,宝宝都没有察觉到楼上楼下的存在。” 江清欢摇了摇头,即刻打断了卫晏池的阐述:“有察觉,我什至还和她们聊过天,她们只是普通的人类…” “不是哦,宝宝,是供给实验室里用以操纵的棋子。” ----------------------- 作者有话说:我之前就说过,我与卫晏池共同生活过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所以培养出了很深的默契。 这些不足为奇。 除此之外,还能在此基础上演变为多个版本。比如说情侣第二杯半价,各种各样的情人节挑战外,扯远了扯远了。 我知道卫晏池的作用不仅仅是如此,基本上是我想要什么,就把祂给搬出来。 别人邀请去不喜欢的地方,我说在家写作业。别人不信,我说我哥不让,得,这些年来,想想就想,其实卫晏池替我背了不少黑锅。 反正祂乐在其中,别人邀请祂,祂也不想去的时候,就把我给搬出来,搪塞掉那些邀请。 我们俩兄妹,早就养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彼此都没有戳破,只是任由这样的情绪滋生蔓延下去。 我想,这样下去总会有戳破的那一天。 结果,谁也没有等到谁去捅破那层窗户纸。是窗户纸自己变成了糯米纸,轻巧地融化掉的。 等再一次意识到的时候,我和哥哥的关系,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这样。 我知道这不单单是能以“兄妹”、“恋人”等这样笼统的词语来概括,不过我们双方都知道这种黏糊糊的关系无法描述后,反正都乐在其中了。 不去想这些,那么就一切都好。 晚上好。 ———《睡前小记》 第67章 “怎么会,那宝宝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江清欢实诚的摇了摇头。 她本就是那种邻里关系浅薄的人,基本上早晨遇到以后,只会是点点头的交集, 也因此更没有往深层面去想过。 因为之前的生活向来都是两点一线枯燥平凡的过着,纵然可能会遇到什么怪异的事情,但都没有如今来得强烈。 不过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所以江清欢通常都会将这类事情,归结于上班压力太大而导致的精神疲倦,或者是长期以往的工作劳累,从而导致的各种幻觉。 换而言之,她就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邻里的变化,小区的叠代,江清欢自然没有那么多双眼睛,去注意到这些。 只不过现在卫晏池将一切都挑明了去说,江清欢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心大。 她叹了口气, 耳畔落入了卫晏池的声音。 “宝宝难道没有发现吗?自从我回来以后, 你的楼上楼下是不是都没有声音了?” 隔壁无人居住,楼上好像是住了一家四口,至于楼下…有谈话有交集吗?江清欢问着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于是她摇了摇头,将繁杂的思绪全部摈弃后,出声询问: “那该怎么解决?一直待在家里吗,还是说去另一个住所?” 只是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江清欢就推翻了第一个猜想。 很显然无法长期的待在原地。因为无论是墙壁的龟裂,还是周围的坍塌,都在时时刻刻告诫着江清欢这里无法久留。 是啊,她还生活在哥哥的身体里。是哥哥的力量日益衰减, 所以无法支撑起整个庞大的家。 想到这里,江清欢戳了戳探过来的好奇触手,关切的询问:“那哥哥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吗?宝宝是在关心我吗?我的身体不要紧的,修复一段时间睡一觉就可以了,宝宝不用太担心,谢谢你的关怀。对了,你现在就可以出门了,然后随着楼梯一直走到一楼,这就是方法。” “嗯?”江清欢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身体被蜂拥的触手推到了门前,手也悬停在了狭窄的门把手上。 除此之外,卫晏池也没有再多说话。不过多年以来的相处经验告诉江清欢,祂所说的方法当真。 只不过… 手还未彻底接触到门把手,那滚烫的温度就传递了过来,像是被火灼烧过的铁块,与整个房间的冰冷气息格格不入。 江清欢后退了几步,也顺带着看到了那些触手害怕的逃窜开来,最终又接连回到了卫晏池的身体里。 哺育袋被撑到鼓胀,卫晏池指了指门把手,一脸无奈:“因为上面有符咒,所以我不能开,会灼烧我的,只有宝宝可以帮忙,你要…” 话音未落,江清欢就啪嗒一声扭开了门把手。 很轻松就将门推开,掌心的灼热感也在逐渐消散。 她记得先前进来时门是虚掩着的,没想到趁着她与哥哥谈话的间隙,居然悄无声息的锁上了门。 江清欢回头看了一眼光滑的门把手,仅凭肉眼是无法看出上面贴着的符咒,但灼烧过后的感觉依然残留在掌心。 门外的世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昏暗的楼梯间一如既往的闪烁着棕黄色的灯光,甚至因为江清欢开门的动作,藏匿于角落的声控灯终于起了几分兴致,闪烁出了几点光亮。 眨巴眨巴着,也给予了江清欢一丁点的慰藉。 和以前对比下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门外的冷风灌入,她回头看了一眼卫晏池,询问道: “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下去吗?这里应该还是在你的体内吧。” “宝宝先走吧,我要收拾一下,马上就过来陪你。放心吧,哥哥不要紧。”打了个保证的发票后,卫晏池又朝着江清欢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意。 和哥哥生活了这么久了,江清欢也猜到了祂现在向来是喜欢“报喜不报忧”,观望了祂的表情片刻,见实在是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后,江清欢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还是很好奇,哥哥究竟是怎么消灭刚才的那些东西的,是因为我的血液,激活了你身体的某一部分吗?” 卫晏池点了点头,祂以后背对着江清欢,叹了口气才缓缓解释:“也可以这么认为,因为你的血液于我而言是最为珍贵的宝物。我本来因为他们的踩点,陷入了布置的陷阱里,可他们没有料到你会回来,而且会识破幻境,发现这里是我的体内,所以…我吸食了你的血液,压制住的力量得以解开,才会有之前的结果。” 很长段的说明,被卫晏池用轻松的话语描述下来。江清欢思忖片刻,又顺着话语往下询问: “那他们是卫家的人,还是实验室里的?要捉我们回去吗?” “宝宝,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卫晏池无奈地问,可终究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最初卫家实验室里的人,他们的做法很多,稍一不留神就会坠入他们布置的陷阱里。好啦,我创造的'世界'在一点点崩塌,宝宝记得等会儿下到一楼后,打开门就继续走,不要去观察其他多余的事物,你就会发现又有一道门出现在你的面前,继续推开就好了。” 卫晏池的声音轻轻,仿佛发生的所有都在祂的预料之内。 好奇怪的描述。纵然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可周围崩塌的墙壁俨然有往下塌陷的迹象,江清欢不想逗留,迅速下了一层楼。 三楼的楼梯软绵绵的,江清欢感觉自己踩在了一团暴晒过后的棉花上。隔了老远,她朝着微启的房门询问: “哥哥不和我一起,是因为需要修复自己的身体吧,刚刚耗损太多。” 即便不用这种最为传统的方式问话,江清欢也知道卫晏池肯定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脚下的台阶在蠕动,猩红的肉类组织包裹住了她的脚踝。像是海葵层层叠叠的拨弄开来后,她看到在花蕊中央,出现了一张嘴。 和触手表面的那张嘴是一模一样的,唇角的弧度微微勾起,江清欢听到了祂的声音。 “是呀。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只是收拾一下残局,很快的,我保证,到时候我会和你解释的。” 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知晓彼此的想法。江清欢“嗯”了一声回应着,顺着台阶下楼。 显示楼层的数字号码牌始终不翼而飞,越是往下走,她越是感觉脚下的台阶越发的软绵绵,踩上去轻飘飘的,可即便如此,江清欢还是习惯性的清点台阶的数量。 不知踏入了多少级台阶,江清欢发现本来规律均匀的台阶变得很长很长,看上去有被刻意拉伸过的痕迹,像是一枚扁扁的水果软糖。 第91章 走了半天,她发现自己仍然在三楼徘徊。按理说一层会有两户人家,可这里就和刚刚上楼时的场景一样。 不仅两旁的门也消失不见了,所有裸露在外的墙壁都是空荡荡的,连平日里那种肆意张贴的小广告都不复存在了。 楼道内始终是昏暗一片,也没有其他声响的发出。江清欢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脚正踩入了一滩滩史莱姆里。 随着下楼的深入,这种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直到台阶终于变为了不对劲的生物后,江清欢才从幻象里惊醒。 自己正踩在一坨肉红色的、还在以蠕动模拟人类呼吸的瘢痕组织上,从外观上来看很像是某种身体器官,鼓鼓囊囊的层层环绕,感觉像是缠绕着的肠子。 颜色是嫩粉色,看上去非常健康的色泽。 江清欢立即将自己的脚抬起,可“肠子”就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气息,探出了一截小小的圆润的头颅。 这里是属于哥哥的身体,她还没有找到出口。江清欢安慰着自己。 随着“肠子”的滑动,她发现就连身后的墙壁也变为了各色的组织,那些隐藏在其中的星星点点,很像是突起的骨骼。 江清欢为自己没有认真上解剖课而感到惋惜,不然应该会认清这些器官的。 只是,在这片如此神秘诡谲的地带里,居然会有其他生物的闯入吗?江清欢非常好奇。 星星点点给予了她想要的光亮,星空的眨眼让江清欢更为清晰的看清了面前的路。 终于奔跑到了最后一级台阶时,江清欢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哪怕面对她的是一片虚无的黑。 双脚落地了,卫晏池说的没错。她站在雾蒙蒙的黑夜里,面前果然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门。 门没有多余的装饰,看起来和之前遇到的那面镜子很像。漆黑紧闭的,像是阖上沉眠的眼睛。 江清欢感觉到陌生,这和任何一扇她所熟悉的门都不一样。 她闭上了眼睛,将身后杂乱的声音全部剔除后,伸手握住了门把手。 “咔哒” “吱呀” 门慢悠悠地打开了,江清欢看不到门内的景象。那道许久未见的女声,骤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女声听起来异常虚弱,就连喘息都只是绵长的一声。女声只是提醒起江清欢,说话时一字一句非常缓慢。 [祂似乎忘记告诉你了,拧开的时候就得一直往前走。和之前一样,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去看。 ] [你没事吧? ]江清欢询问道。 女声虚弱地叹了口气,音量在江清欢的脑海里忽大忽小,听起来并不清晰。 [没事,只是可能快要到时候了吧。我过来提醒你一下,马上我就要陷入沉眠了。 ] 江清欢顿了顿问: [你和哥哥的身体情况挂钩?你拥有自己的实体吗? ] [没有实体,你的推测差不多吧。我算是独立出来的分支,但也属于祂的躯体。祂如果状况不好的话,会直接影响到我的。你看,可以直接同你脑海里对话的东西很少,目前来说也就我与祂两个吧?虽然并不想承认,但是你还是快点走吧,我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 [好好保重。 ]江清欢说着,跨入了那扇门里。 身后传来了镜子破碎的声音,又像是玻璃窗户从高空中坠落。无论如何,得到的结果全部是溃烂一地。 她遵守着诺言,没有往后看,而是顺着女声的提醒,缓慢睁开了眼眸。 面前的一切比楼层更让江清欢感觉到陌生,这里、这里算是甬道吗? ----------------------- 作者有话说:我没有幻想伙伴的存在。 也有可能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幻想过,憧憬过,但是我忘了。 算了,我也不记得了, 反正我的记性一向不好,所以我才会记日记,省得自己忘掉好多的事情。 明天,我得去超市买最爱吃的零食,还有柔软的抽纸。 不过说到幻想伙伴,因为卫晏池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陪伴我了。再加之祂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我待在一起的,所以我偶尔也会幻想祂。 幻想做一些什么事情呢,不是很想说出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哈。 反正存在我脑海里就足够了,然后我每次睡觉前,都会和拿碟片一样,从中随意挑选出一片,在我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这有点像我之前看过的《头脑特工队》,不过我想,假如我的大脑里真的有这些情绪小人的存在,我觉得它们会每天都在争论吧。因为我的情绪非常古怪,总会时好时坏。 那就是酸甜苦咸了,不要辣,我不吃辣,卫晏池也不吃。 ————《江清欢的记事本》 第68章 门后打开的世界不是她所居住的小区,而是深邃幽暗,泛着各种斑斓色彩的柔软通道。 通道内彼此起伏,甚至还在互相挤压, 看上去的材质很像是小时候揉搓而成的橡皮泥。 只不过江清欢没有嗅到橡皮泥本身难闻的腥味,而是闻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甜腻气息。 这里给予她的感觉更像是小女孩卡洛琳想要返回现实世界里的通道, 只是四周没有蛛网的缠绕。面前的甬道异常干净,甚至可以说非常宽敞。 江清欢不用刻意弯下腰来,就能整个人通过这片地带。 甬道还在不断起伏,空气非常干燥, 席卷而来的甜腻气,灌入鼻尖容易让她晕头转向。 江清欢呼了口气,定了定神,抬脚尝试性的踩上了凹凸不平的表面。酥酥软软的像是刚出炉的曲奇饼干,但没有一丁点的温度。 整个甬道放眼望去虽然歪歪扭扭的, 可很明显只有一个出口。越是靠近出口的地方, 光亮越是夺目。 温度很适宜, 江清欢没有感觉到过于冰冷。 她的脚踩在发出团团光亮的地带,眼见着一枚又一枚蘑菇状的灯光冒出,照亮她的脸庞,她也毫无顾忌的一直沿着通道往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总算是找到了出口。 大开的洞口堪堪只能容纳下一人,周围弥漫着类似于藤蔓的白丝,江清欢用手轻轻触碰,白丝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应,纷纷逃窜开来。 像是爱丽丝坠入了最开始的兔子洞,将白丝全部扒开后,江清欢直接跳了下去。 房门消失了, 甬道恢复了规整,落地的是她另一处宅邸。 此刻她正站在客厅中央,一脸迷茫。 这栋房子长久无人居住,可看上去仍然非常整洁,甚至都没有落灰的迹象。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江清欢抬头望去,她刚刚就是从天花板那里直接跳落下来的。可再次看去时,回来的通道早已不复存在,天花板也恢复了往日的光滑。 江清欢开始环顾起四周。因为长期不在这里居住的缘故,她对这些有些陌生。 搬到原来的家时,江清欢也没有带太多东西,大部分的零碎小物都堆积在了这处屋子里。 整栋房子的面积很大,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又因为只有江清欢独自居住,所以她只是将其中的一间房间改造成了自己的卧室,其余都用作了书房娱乐区或是杂物间。 每个房间的装修风格都各不相同,至于视觉中心的客厅,江清欢当初装修时,是采用了小清新的田园风格。 她的卧室门自从走后就一直紧闭着,眼下,江清欢下意识地推门而入,清香扑鼻,熟悉的香薰味道及时的唤醒了她大部分的记忆。 房内还是老样子,维持着她所熟悉的状态。 床单平整,是柔软的粉红色,上面印有小巧可爱的花卉图案。同色调的落地灯则矗立在床旁,散发着温馨的光芒。 江清欢喜欢shabby chic的风格,同时又是个极繁主义者,所以房间一眼看上去,会很满。 柔和的粉调充斥着整个房间,墙壁上采取的墙纸又是温馨的碎花款式。 她当初挑选家具时,也曾刻意留意过这方面。所以不管是床架还是书桌,都是买完后江清欢又再次进行重组,精心搭配后变为了自己满意的模样。 粉色的圆润书桌铺就了波浪花边的桌布,上面摆满了仿真蛋糕。储物柜江清欢选择了色彩饱和度很高的蜜桃粉,里面塞满了她四处搜集的不同品牌的毛绒玩具。 床上的三件套是一个动物ip的联名款式,各色的甜点与嬉笑的动物们相得益彰。 无处不在的小物件,将整个房间的角落装点得格外饱满。 漂亮的收纳盒,悬挂在墙面的灯饰,可爱的盲盒手办等等,江清欢喜欢在有限的视野里,填满上自己热爱的东西。 这是独属于她的轻飘飘少女梦,还在象征着甜美的想象,以及回忆起那段她缺少的,无忧无虑的快乐回忆。 她凝视着房间内的一切,自从她离开以后,鲜亮的房间也变得黯淡了不少。 江清欢向来会定时清理自己的房间。可是如今长期的未居住,并没有让这些小物件表面,落上一层浅浅的灰。 第92章 江清欢的装修向来不喜欢只局限于一种风格里,所以房间被恰如其分的分为了四个区域,每个地方都是不同的风格。 家里一切如常,江清欢松了口气,正准备去厨房烧一些热水时,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家里的灯是完全打开的。 没错,灯是完全打开的。 就连她踏入卧室时,那房间也是荡漾着暖融融的灯光。 她还未到这里,灯就完全开启了。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咚咚声,江清欢吓得一个激灵,险些握不住手中的水杯。 她磨磨蹭蹭的挪到了门边,凝视着门上的猫眼。 透过透明的区域,江清欢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卫晏池。 祂微笑着望向了江清欢,声音轻轻: “宝宝,我已经处理好一切了,所以现在可以帮我开门了吗?” “没有宝宝的允许,就和之前那样,我是无法进入屋子的。” 卫晏池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苦恼。 透过猫眼的观察,哥哥整体看上去是非常模糊的。 即便如此,江清欢还是发现祂的笑容很标准,是那种眯眯眼的微笑,两枚眼眸都弯成了月牙儿,紧紧贴在了猫眼小小的镜头上。 感觉卫晏池应该是弯下腰来同自己说话的,可猫眼设计的位置又不会太高。江清欢思考着,她会联想到哥哥那过于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楼道。 于是,观察过后,江清欢的手悬停在了门把手上,有些许迟疑。不过很快,从脑海里传来的声音就适时的消除了她的些许疑虑。 [宝宝,宝宝?你能听到吗?打开门以后迅速把门关上,只要把我放进去就可以了。 ] [哥哥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 脑海里的对话是彼此联结的通道,这样的对话也不会有任何外界的干扰。 透过猫眼,卫晏池维持着那种别扭的姿态。脑海里的声音还在不断叮嘱,而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搭配着祂的呼喊,此起彼伏。 “宝宝开开门呀,拜托拜托,清欢打开门吧,没有你的允许,不开门的话,我是无法进去的…” 如此这般的重复,不仅祂的声音落入到江清欢的耳畔,脑海里的声音也在奏响乐章。两道相同的旋律将她吵得晕头转向,江清欢无奈摁着自己的人中,再三确认过后,打开了门。 倒也是很符合卫晏池的一贯做法。她心想。 门只是拉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感应灯应声照亮。卫晏池的身影直接飘了进来,如一阵春日清风,卷起了江清欢的长发后,她又迅速将门给关上。 关门的声音比开门要大了很多,为了保证绝对的安全,在哥哥进入的刹那,江清欢又将门反锁起来。 室内的温度骤然降低了不少,高大的身影全然笼罩住了她。 江清欢望不见哥哥的影子,只能感觉到祂的身体紧贴上了自己的。 门外的敲门声仍在继续,像是夏日的闷雷,而且明显比刚才激烈了很多。 江清欢的手覆盖上了卫晏池的,层层交叠后,以亲昵的十指相扣姿势,将哥哥拉入到了自己跟前。 “所以,刚刚的敲门声不是你发出来的?”江清欢垂下眼帘,轻轻问道。 两人还站在门边,只是她倚靠在哥哥的怀中,这个姿势怎么看都会显得格外暧昧。 卫晏池耐心地将她耷拉在肩上的发丝梳理好后,安抚起来: “好啦,不要去听不去开门就是了。真正的我站在你的面前,至于门外的,还是之前在屋子里,想要追杀我们的。没想到还有残余,居然能追到这里。” 祂蹭了蹭江清欢的脸颊,从手心处蔓延开来的细小口器将她的指腹缠绕。卫晏池顿了顿,继而开口: “宝宝想要我去解决这些吗?有没有妨碍到你休息,会不会嫌吵呀。如果觉得吵,哥哥现在就把它们统统吃掉。” 江清欢思考片刻,任由卫晏池的触手戳上了自己的脸颊后,她摇了摇头: “那么其他人会听到吗?” “不会,况且宝宝这里也没有邻居,不是吗?” 话虽这么说,但卫晏池说的没错。 因为整片小区地处偏僻的缘故,所以实行的是一梯一户,再加之江清欢住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见过楼栋里有其他住户的身影,所以这里异常安静。 有时候,她时常会产生一种小区里只有自己在居住的错觉。 于是她停顿了会儿,措辞好语句,又接着问: “那哥哥解决它们的方式只有'吃掉'吗?” “嗯?没有宝宝的命令,我不会擅自动弹的。至于我的做法…” 卫晏池刻意拖长了点音调,祂的触手从门把上收了回来,又重新回到了体内。 “这里一带包括你的房子周围,有我之前恢复身体时,而预留下来的阵法,所以能隔绝外面的那些东西。我的触手包括身上这些眼球,都可以当做武器,必要之时,是可以直接使用的。” “眼球?” “嗯…宝宝喜欢这么起名字,我就随着叫了,也算身体的一部分。” “好奇妙。” 江清欢轻轻夸赞着,靠在了哥哥的怀中。 卫晏池将她拦腰抱起,踱步到了客厅,坐进了那张柔软深陷的沙发中。 江清欢舒适的转了个身,聆听着祂过于缓慢的心跳,她戳弄着张开的哺育袋: “那这里还算是在哥哥的身体里吗?” “不是哦,这就是你原来所住的房子。” “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你的肢体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还是说我一直以来都生活在你的体内?你是袋鼠妈妈吗?卫晏池…” 任由哺育袋又欣然的包裹住了自己的指腹,江清欢能明显感受到身后枕着的卫晏池,身体变得僵硬。 她乘胜追击,说出了自己的观察:“卫晏池你不用多想,我只是感觉屋子里有些东西变了,变得很崭新,没有任何的使用痕迹。从外观上来看,更像是你所创造出来的'复制品'。” 卫晏池不动了,那口哺育袋在急促的呼吸,连带着身体内的触手都开始乱窜起来。江清欢无比好奇,她想要知晓平日里的触手又会待在哥哥身体里的何处。 但仔细观察下来,她还是没有解决这个平淡的问题。 “你有这种感觉没错。我之前就和宝宝说过,我会定期过来栖息打扫,所以会变成这样?” “你指的打扫,就是将我的抱枕图案全部焕然一新,变成这种合照吗?” 江清欢随手拿过沙发上堆砌的抱枕,无所谓地扔进了哥哥的怀抱。 抱枕款式没有改变,只是原本浮现在中心的动物图案,已经演变为了不知何年马月的自己与哥哥的合照。 从照片的背景上来看,更像是一张虚构的照片,只是主角还是自己与哥哥。 卫晏池稳稳的接过了抱枕,声音中透着些委屈: “宝宝,你不喜欢这样吗?我只是在重拾记忆,想要塑造更多有关于和你的回忆。” “停,打住打住!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些都是凭空捏造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卫晏池低头,含住了江清欢本想握住触手的指尖。短暂的酥麻痒意过后,祂的声音含糊不清: “宝宝,你从滇霞山回来的那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呀。现在再这么问我,是在确认自己的推断吗?” 死寂,一片死寂。 江清欢没有做声,她的手指抬起,触碰到那枚微微弯曲的尖牙后,又顺带着能感受到卫晏池的所有牙齿,都在往里收缩。 祂说的没错,哥哥的确还是最了解她的。 所有的怪事都是她从滇霞山回来以后,一桩又一桩的发生的。包括自己,包括哥哥,包括本就不该出现的事情… 可是那段有关于旅游的回忆,在脑海里承载的部分很少。她究竟去到山里做了什么。江清欢如今一无所知,甚至无法想象。 ----------------------- 作者有话说:我比较喜欢玩一些模拟经营的小游戏,或者是装修为主的游戏。 没有那种任务的指引,随心所欲的开始进行任何操作,就是我想玩的种类。 小时候,电脑上的各种小游戏很多,随便点开一个网页都能打发掉一天的时间。不过那会儿,我还没有自己玩,都会和哥哥玩双人小游戏。 什么“闪翼双星”、“黄金矿工”等等等等,这类游戏简直是不在话下。 玩得键盘很小,又很大。为了方便,我通常都是玩得数字键和上下左右,卫晏池都是以字母进行操作。 当然,祂肯定打不过我。但是双人pk的游戏我也很少点开,更多的倾向于一些需要合作性质的游戏,所以一整天都能听到我和哥哥的对话。 说祂配合不好啦,夸奖终于闯关了之类的。我和祂在玩这类游戏时的默契时好时坏,结果打到后来火气就上来了。 第93章 两个人干脆就生闷气,然后卫晏池就会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我想要的礼物或者是惊喜。 我挖着大大的冰淇淋杯,看着祂阳光灿烂的笑脸,猛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不管谁错,反正都是祂来低头的。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69章 她掐住了指腹的xue位,将那块肌肤摁到凹陷后,抽出了卫晏池还在含的手指。 没有液体的覆盖,表面只是残留下了半月形状的齿痕。 卫晏池观察到了她的难受,干脆又将江清欢揽入了更深。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又轻抚上了她的额头。 “好啦好啦,不去想,不去想怎么样?” 衣服的纽扣不知何时被解开了,宽松舒适的布料遮掩之下,江清欢吸了吸鼻子,蹭上了她最渴望熟悉的地带。 想要回到过去的心情迫切强烈,她能感受到卫晏池猛然急促的呼吸。短促的喘息过后,后者只是顺应着她的所有动作,将手悬停在了她的头顶。 “这样就会让你安心吗?”祂问。 江清欢不知道,她将脸深深地埋进了哥哥的身体里,懒懒地询问:“那我明天怎么上班?” “门只要还在, 你一开门就会是家。” 非常无厘头的一句话, 可江清欢明白了。 她的脸深埋进了湿润的芬芳, 泉水滴滴哒哒的往下流淌。江清欢听到了头顶上来自哥哥的压抑闷哼, 还有更多的她把握不住,悄然流逝走的液体, 濡湿了祂的衣襟。 这栋房子自从她大学毕业以后就处于长期无人居住的状态,所以水电费自然也全部停了。 但现在她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家里,很明显能感觉到这些电器还能正常使用。很明显,又是哥哥从中动了手脚。 将自己的疑问告诉给卫晏池后,祂耐心哄着江清欢,低声解释起来: “虽然这里还是你居住的地方没错,但算是独立在外的。怎么比喻呢,就相当于给你的房子里面或是外面套上了一层保护壳。总之从外观上来看仍然还是你的房子没错,但是…” “就像是我之前进入到的那间药房,性质是一样的,对吧?”江清欢轻轻打断。回应她的是卫晏池的拍手鼓掌,祂又换回了那副夸奖表扬的口吻,温和笑着回答了江清欢: “宝宝可以这么认为。” 伸手揽住了卫晏池的脖颈,江清欢又回到了温馨的栖息地。她还维持着躺在哥哥怀中的姿势,颐指气使的让祂带着自己,回到了卧室。 哥哥回来以后,那股弥漫着的陌生感觉荡然无存。 江清欢轻轻用手探进了敞开的哺育袋里,任由哥哥抱着她来到了书柜前。 书柜里没有书,书房在家里的另一处。专门定做的奶油色书柜里,摆放满了江清欢四处收集的小小玩偶。 “我不在的时候,你快要将它们收集完啦?好厉害。” 卫晏池赞叹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祂还维持着环抱住江清欢的姿势,所以只有两根用以探查的触手,触碰到了书柜的玻璃橱窗。 “嗯?不允许哥哥看看吗?” 江清欢没好气地将手捅进哺育袋更深,然后扭头嘟嚷: “不可以,你会弄脏的。” “好嘛,我不看。” 卫晏池妥协,又继续欣赏。 江清欢最喜欢搜罗有关于森贝儿品牌的小小玩偶。因为这个品牌旗下有很多小动物家族,所以在购买了小动物们后,她也会自告奋勇的帮这些小家伙们,购置了许多崭新的房子。 房子里灯火通明,家具齐全。 她最喜欢的就是松鼠家族。 当初还小的时候,江清欢就喜欢把松鼠男孩的角色分配给哥哥,她则是松鼠女孩。因为松鼠男孩很喜欢动手做东西,就像是哥哥那样。 于是松鼠兄妹俩就被江清欢放在了橱窗最显眼的位置,两只小不点开了一家双层甜品店,还有一家草莓餐厅。江清欢空闲下来时,就会为这些建筑换上崭新的贴纸,权当做是装修。 卫晏池的触手落在了玻璃橱窗上,因为有一层的阻隔,祂始终只是在用表面的吸盘触碰观赏。 江清欢留意到橱窗上,已经留下了很多深深浅浅的吸盘痕迹,无奈说道: “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因为我在了解你呀,清欢。这些小家伙们,被你保护的很好。” 卫晏池说着,收回了自己的触手。 极繁主义者的房间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堆砌的,江清欢当时嫌打扫卫生任务过于艰巨。于是好多家具,她都会为它们盖上薄薄的蕾丝罩子,只需要定期清理罩子就行了。 卫晏池的目光还落在了紧紧相依的松鼠兄妹身上,江清欢无奈,戳了戳祂的脸颊,打了个哈欠: “哥哥你今晚要睡在哪里?客房有很多,还是你之前一直睡在那里?” “我想和你一起睡。” 无比直白的一句话,还是说哥哥转变成这样后,会毫不掩饰的表达出自己充沛的感情。可江清欢看向祂面色如常的脸庞,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们现在不是恋人关系吗?”卫晏池又补充上一句。 说是这么说,但… “恋人关系就要一起睡了吗?”江清欢反问。 这下轮到卫晏池哑口无言了。江清欢能感觉到枕住的那口哺育袋里,涌动得非常厉害,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 “小时候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你以前还要抱着我的手臂才能睡着。” 得,又搬出小时候的那套说辞。 江清欢也不知道哥哥的记忆究竟算是怎样继承的,只知道祂偶尔会想起一点事情,但更多的这些记忆都会与她有关。 她无奈妥协,但还是划清了界限: “哥哥要睡可以,可不能上我的床。” “只是和宝宝待在一个房间,确保你的安全而已。” 卫晏池笑笑。将目光落在江清欢脸上时,后者才发现来自触手上的嘴,滑动到了祂的脸颊两旁。 看起来有点像是闭合的捕蝇草,江清欢这样想着。 不过比起之前的睡眠,回到自己熟悉的地带,江清欢感觉到非常安心。 洗漱过后,她照常靠在了柔软的枕头上,玩起了手机。 江清欢最近很少打开游戏,拿到手机也基本上只会刷一些解压的短视频。 喜欢的被子覆盖在了身上,空气里弥漫着的也是她最爱的甜腻花香。卫晏池照常坐在了床边,眼神炽热,只能容纳下她一人。 江清欢不解:“那你要睡在哪里?” 卫晏池狡黠的笑笑:“我睡地上。” 话音刚落,江清欢就注意到刚刚还坐在自己床边的哥哥,高大的身躯已经迅速融化为了一滩漆黑的水流。水流的边缘具有不规则的波浪形,在她的视线之下,一直流淌到了地上。 整个过程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当然,融化的过程是一部分一部分进行的,也就是说江清欢能完全欣赏到卫晏池的一只手变为了粘液状,可还有半边的脸努力在维持着人形。 等到这一大滩液体全然包围住了自己的床边,江清欢看到哥哥有在努力抬起自己的身体,吸附住耷拉在地上的被子一角。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散发着光亮的表面,迎接她的是从身体里翻开来的肿胀眼球。 眼皮夹住了她的手指,江清欢轻轻夸赞:“你现在的拟态做的越来越好了,只是真的不需要被子吗?” 话音刚落,江清欢就感觉没必要问出这个问题。毕竟卫晏池感知温度的方式,与人类并不一样。 但她听到这团液体表面冒出了一个又一个透明的气泡,气泡全部都迸裂后,脑海里传来了卫晏池慢吞吞的声音。 [谢谢宝宝的夸奖,还是需要一点点的。我只是对温度不太敏感,可还是要你的气味的。 ] 卫晏池说着,将那部分流淌到地面的身体重又给收了回来。祂移动到了床边,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刚刚表现的不是我全部的身体哦,只有一点点。因为变成原来样子的话,整个房间是无法容纳下的,所以宝宝,我只是给你展现了一下。” “我知道了,给你。” 江清欢点点头,将被子分过去了。 她从小睡觉就喜欢抢哥哥的被子。那会儿幼儿园午睡的时候,两个人明明都不在同一个班,江清欢睡着睡着,迷迷糊糊间就能感觉到一个滚烫的东西靠在了自己床边。 夏天又热,她更是抱着被子离得那热源十万八千里,结果睁开眼,发现是大班的哥哥不知何时,躺在了自己身边。 不单单是祂身上的被子没有了,整整两条被子全被江清欢抢了过来,难怪自己感觉睡在蒸笼里似的。 回忆到此结束,被单像垂落在河边的柳条,直直的落在了卫晏池的掌心。 卫晏池抬头看了她一眼,下一秒拿起了那点被子角,完全塞入了自己口中。 第94章 “被子是这么用的吗?”江清欢疑惑,江清欢不解,可还是耐着性子欣赏哥哥的表演。 卫晏池笑笑,那狭小的被角被祂的喉腔完全吞噬。 覆盖在表面的肌肤也因为进入,而逐渐变得透明,变成了江清欢方便观察的状态。 被单顺着透明的喉咙滑行,撞击到了锁骨,一直落入到了哺育袋。 哺育袋完全打开了,从上面摇曳而出的“脐带”将被单层层环绕,包裹成木乃伊状后,江清欢听到了哥哥发出了满意的喟叹。 “好了,终于好了。” 哺育袋打开,吐出了那节被子角。江清欢看到上面依然干涩,可哥哥早已露出了吃饱的表情。 “你是在,记住我的气息吗?可是我很久都没有来这里住了,气息这么淡,哥哥也想吃吗?” 卫晏池优雅地擦了擦嘴巴,敛去了最后一点非人的姿态后,坐回了床边: “当然,有关于你的所有,我都不想忘记,而且会定期更新。” “那我的气味会是什么样的?”江清欢问道。 卫晏池思考过后,才认真地给予了答复: “像是萤川岛上盛开最多的花,还有你本身的味道,我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形容,我很喜欢。” 总之还是没有具体描述。江清欢叹了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充满电的手机。 还未看完的短视频定格在了那一幕,尹文希接连给她分享了好几条有关于周边旅游城市的攻略安利视频。江清欢刚好一条条点开来看,才发现卫晏池靠得自己很近。 祂自然是遵守了诺言,还是乖巧地坐在了床边,但是江清欢忘记自己的哥哥,其实脖子可以是伸长的。 像是软绵绵可以重塑的橡皮泥…她想着,又将屏幕移过去了一点,好让卫晏池彻底看清。 “哥哥,你好像没有这个软件的账号。”江清欢说。 她之前为了满足自己的小小私欲,基本市面上她能用到的软件,都会命令哥哥也注册一个。 两个人的软件有很多个,每个软件都绑定了各种各样的关系,以至于逢年过节时,江清欢总会从这些软件里收到,来自不同名称的卫晏池,发给自己的各种红包。 盯着卫晏池好奇却又频频不敢看自己手机的目光,江清欢捏住了缠绕而来的触手: “那你要注册一个吗?我刚好有备用的电话卡。” ----------------------- 作者有话说:拥抱安慰紧贴,各种各样的肢体接触,可以让我很快地将精力恢复过来。 当然,也仅限于肢体接触。 在亲密关系里,这样的做法也可以用来恢复能力。 我是觉得自己有一点点的肌肤饥渴症的,但是不多,也是能完全控制住的地步。 但卫晏池不同。之前我只是有一丁点的猜测,无论如何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可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的说,卫晏池你有肌肤饥渴症。而且很像是鹈鹕,就那个什么东西都一嘴浅尝一下的可爱动物。 因为我能感觉到只要是我在家,卫晏池总会时不时的以各种理由过来和我贴贴。就算不是祂本人想贴,祂的触手也承载了祂过多的思想与情绪,人还在厨房,触手已经蔓延到地上缠绕上我的手腕了。 更不用说,实际上触手内里张开的嘴,也算是祂身体的一部分。 好吧,看来我还是不太了解卫晏池现在的身体,等我去探究一番。 ———《a few moments later》 第70章 “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是麻烦呢?” 江清欢惊呼。迎着卫晏池闪躲的眼神,她利用触手将整个人都拽到了自己面前。 哥哥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本就靠得极为近的距离,江清欢能窥见隐藏在肌肤之下的蠕动。 感觉有什么东西就快要冲破而出了… 她撇开了视线,将所有注意力放到了手机上。 打开的短视频软件是近些年来才兴起的,算算差不多是在江清欢上大学的时候。各种各样的短视频, 都能在这个软件里刷到。 于是江清欢又问:“那哥哥需要我帮你注册一个吗?刚好在家我也可以给你分享分享视频。” 卫晏池挑了挑眉,这次祂没有拒绝:“但我之前的手机号应该都不能用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游戏账号还可以…不过我刚好有一个闲置的手机号,不用宝宝的。” 江清欢好奇:“你还有多余的手机号?” 眼见着一问到这个问题就开始遮遮掩掩的卫晏池,江清欢没好气地用手抵住了触手内微启的嘴,乘胜追击: “到底怎么回事?” 无奈之下,卫晏池只好慢吞吞解释: “其实是宝宝烧过去的手机。” “等等,我烧过去的手机里居然也会有电话卡的存在吗?” “没有。是我自己买的。你去上班的时候, 我顺便网购下单的。” “这栋楼不是你的本身吗?不对, 哥哥你又是从哪里来的钱, 我烧过去的吗?”江清欢一头雾水。 “这么说也没错,但从外观上来看仅仅只是一栋楼,所以该有的业务也可以抵达,比如说网购外卖之类的。” 江清欢非常惊讶,将整条触手都环抱在自己怀中,她拍了拍放在旁边的枕头,示意卫晏池靠过来坐。 “那哥哥支付时用的到底是冥币还是现金,还是转化过来的?” “哦, 对了,你的手机呢?可以给我看看吗?” “可是哥哥之前住的地方不是在滇霞山吗?” …… 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倒是让卫晏池措手不及起来。祂从口袋里掏出了那轻薄的手机,放在了江清欢面前。 屏幕亮起,江清欢发现里面的内容恰好就是那软件的界面。界面简洁, 只有四个楷体大字。 [注册成功] 动作好快,但江清欢没有捕捉到卫晏池究竟是如何操作的,还是依靠自己的念力想象的吗? 她拿起了哥哥的手机,与自己的进行对比。 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后,江清欢发现哥哥的手机壳虽然还是和自己相同的款式,但明显收敛了不少,也没有用自己的血肉铸建而成。 卫晏池的账号刚注册成功,名字头像都是初始的,江清欢顺手点开了关注列表,里面就自己一个。 “我又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账号,哥哥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你之前其实也在偷偷看我?” 卫晏池不说话了,将那整条触手按压到叽叽作响,江清欢凑到了祂的面前。 “哥哥,沉默可不是好办法,快一点回答我。” 触手沾上了祂的脸颊,又很快被底下冒出的嘴咬住,卫晏池吃痛地发出喘息,也让江清欢意识到,好像出现在哥哥脸上的嘴,与触手的嘴并不相同。 她及时抽出了触手,听到了卫晏池断断续续的解释: “手机的话,宝宝随便看。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账号?你所有的账号我都知道呀,宝宝,我生活在这里,贪婪地汲取着你的气息,自然会从这些气息里剥离出来我想要的讯息。” 祂一起一伏的喘息着,整个身体连带着哺育袋,都会随着震颤而鼓胀。 江清欢忍不住拍了拍祂的脸颊。眼见着卫晏池的脸上又染上了熟悉的绯红后,落入耳畔的喘息声更大。 更像是因为情而兴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对劲的状态… 江清欢懒得帮哥哥解决这些,只是低头看起了摊开在视线里的手机。 之前就有接触过祂的手机,全部都透露着乏善可陈的味道,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东西。江清欢拿起再仔细查看时,也没有发现手机多了什么新鲜的事物。 相册倒是被塞得满满当当,密密麻麻上上下下全是属于她的照片。包括她从小到大,有些就连江清欢自己都不知道的照片,统统出现在了卫晏池的手机里。 江清欢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只知道如果卫晏池想看的话,祂就会通过各种方式拿到。 摒弃这些,她仰面躺在了卫晏池敞开的哺育袋中,继续刷起了短视频。 作为解压用途的短视频,江清欢看到的内容非常杂。 再加之最近尹文希给自己分享的搞怪视频特别多,所以很多视频底下的评论,都会吐槽说自己的手机“连通三界,一到晚上就会下到阴间。” 江清欢无奈,真正来自阴间的还正努力挤在自己的身边。 她瞥眼望去,恢复人形的卫晏池,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床边的枕头,正试图拉过她的被子,覆盖在自己身上。 一开始还不同意哥哥上床睡觉,结果最后还是妥协了…江清欢叹了口气。 新注册的账号卫晏池也是兴致缺缺,注意力永远都是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一闪而过的短视频里。 江清欢退出了整个软件,打开了聊天界面。里面收到的消息很多,无关紧要的占据大多数。 第95章 最新的一条消息来自林静云,空荡荡的界面里只飘荡着无比简洁的一句话。 [你不在家吗? ] 江清欢心下一惊,后知后觉的品出不对劲来。 如果按照卫晏池的说法来看,这些日子她一直都生活在祂的体内,可问题在于林静云曾经也来过家里拜访。 林姨本就对这类事物异常敏感,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些。可又为何还会发出这条消息来,还是说,她当初踏入的地界其实是最为原本的楼层呢? 江清欢越想越心乱如麻,颤抖的手试图敲击键盘回复过去。可那边已经一通电话给打了过来。 系统的电话铃声尤为刺耳,江清欢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哥哥,努力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默默调低了手机音量。 她掀开了被子,起身来到了阳台。 林静云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失真。 “清欢,你还在医院加班吗?我今天刚准备给你送去点东西,发现你不在家。” “林姨,我今天不加班,我在澜庭。” “又回去住了吗?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就回去住了,那明天上班通勤方便吗?还是说你明天请假了?” 林静云有所预料到,很快抛出了几个问题。 江清欢将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同她说清楚后,又冷不丁问道:“那之前林姨去过的地方,到底是在哪里?还是原来的楼栋吗?” 林静云沉默良久。她那边很安静,算算这个时间点,应该快到她入睡的时候了。 江清欢也听不到小黑的声音,细微的电流声过后,林姨开口了。 “我去的时候,当时你住的地方只是一栋普通的楼,正如我们之前生活过的地方那样。我没有多想,我只是能感受到祂的气息,无法与祂直接产生交流,所以那会儿也就没有感受到,更没有考虑过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江清欢将目光落在了客厅茶几处那横放着的抽屉里。抽屉向来是上了锁,而今,那本有关于当年实验记录的手册,正被她稳稳当当的搁置在了其中。 出于安全性问题,江清欢点点头,索性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林姨,我还有一个问题,有关于这本手册,本该是珍贵之物,为何又会如此轻松的交到我的手中,是因为哥哥吗?” 林静云叹息,声音绵长。幽幽夜色里,江清欢听着她诉说起了往事。 “如此珍贵的东西,我自然不会轻易交给你。只是因为最为原始清晰的记录,早已被销毁了。这是我师傅当年拜托祂复制的版本,所以其中有些内容过于混乱或者是模糊不堪,也是属正常现象。不能多看,长期注视下去会对精神造成不可扭转的损伤。因为每个人看到的内容都会是不一样的。” “当时在祠堂,林姨为何不先告诉我?” “我在等这个时机,等待你与祂彻底拥有联结后,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浮现出真相。”林姨叙述着,又补充上了一句:“或许,你现在重新翻开,也会看到更多不同。” 这次轮到江清欢沉默了。林姨的话语里还包含了更多之前的事情,可她口中所指代的“祂”到底是哥哥,还是当时在实验室内研究记载的生物。 “感觉林姨你还有好多东西瞒着我的样子,是因为你不能说出这些吗?” “孩子,话说太多会一语成谶,不是吗?” 江清欢反问:“那你真的是林静云吗?” 对面不说话了,只是痴痴地笑着,那笑声里伴随着某种类似于兽类的低吼,声音无比沙哑,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像是伴着闪电而奔腾的雷鸣。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是她与否都不再重要。我只是交代完了我所要交代的事情,至于剩下的就得等你们去摸索了。” “对了,我再奉劝你一句。马上的你不是要休假了吗?听话,和你的好友像当年那样,去早已选定好的城市好好游玩,你会有新发现的。况且,你哥哥又怎么可能会害你。” 颤抖的手险些握不住手机,江清欢努力消化完这一大段话后,戳开了这道声音的遮掩: “可你还没有将本来的真相告诉我,芩矜师傅?” ----------------------- 作者有话说:老一辈的故事我听得不多,因为不太想去询问。 我和卫晏池自从被林姨收养后,也没有见过多少熟悉的人。基本上也就只会在芩山村周围游玩,村上的人也都认识我和哥哥。 林姨很厉害,隔三差五的就会有客人们来寻她办事。 她办事的地点有时会在临溪,大多数时候都会前往各地,所以林姨大部分时间都不常在家。不过她留下的东西有很多,而且每天都会打电话来询问我和哥哥的情况。 小时候的红色座机变为了现在的手机,林姨仍旧喜欢打电话来询问我们的情况。 她外出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个星期或是半个月,回来时会带来大包小包的新奇东西。家里的冰箱贴有来自各地的特色,我想也是那会儿染上了这种熏陶气息吧。所以我很喜欢收集这些,也很爱从林姨的口中,去听到其他地方的风俗与美食习惯。 林姨不在家时,家里就会是我与哥哥的天下。不过周末我们都会出去吃,平日里放了学后的餐食,就会是卫晏池来进行操作。 祂每天都会问我,想要吃些什么。如果我当天点单成功的话,就会有一桌我爱吃的。如果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吃些什么的话,也没有关系。 反正卫晏池都会解决的,祂的手下就没有我不爱吃的菜。忽略那些我挑食祂硬要塞得话。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71章 “我应该这么叫你吗?也许只是我的猜测。”江清欢喃喃。 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可那边的电话并未挂断。 始终保持通话状态的手机,只是任凭江清欢如何呼唤,电话那端都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永远只是一如既往的寂静, 江清欢又试探性的喊了几声林姨,那边还是死寂。 没过一会儿, 通话自动挂断。 屏幕瞬间变得漆黑,拿起手机的手垂落下来。 她本因为是林姨的电话所以跑到阳台上去接听,只是眼下通话结束,卫晏池也不知何时来到了阳台。与这次通话一样, 永远都是寂静无声的。 小区里向来很安静,矗立着的路灯像是还未打开的雨伞,瘦削细长的一根,散发着暖融融的光芒。 江清欢这才发现对面矗立的几栋楼都是黑漆漆的, 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 她所住的这片小区算不上才开发,不过也有些年头了,不可能出现这种荒无人烟的状态。 现在看来, 她似乎又住到了别的地方去…江清欢思忖, 收回了观察楼栋的视线。 黑夜覆盖,遮掩住了天, 夜色深沉下,那几栋孤零零的楼房像是没有分割的巧克力。 手机又被重新打开,江清欢试探性的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 对面的林静云都没有回复。 卫晏池凑到了自己身边,冰冷的气息连同外界的苍凉夜色,一并传递了过来。 “怎么了?” 好在,哥哥的声音还带有点暖意。 江清欢将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告诉给了祂,又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刚刚我想可能会是'芩矜'代替了林姨同我说话, 我对她没有太多了解,基本上都是通过林姨的口述去知晓她的。可刚才'林姨'的一举一动,又很像是她口中描绘的师傅。” 卫晏池若有所思:“如果不是这么猜测的话,你在怀疑之前和你进行通话的不是她本人,而更像是被某种生物占据了她的身体和思想。” “很有可能。因为林姨没有回复我了。通常在进行完这一番操作后,身体消耗的力量会很多。她刚才不管是说话的方式也好,想要表达的内容也罢,都和之前的大相径庭。说起来,我在祠堂的时候就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因为林姨本来就会这些,所以那会儿我也就没有多想。” 卫晏池叹了口气,捕捉到了关键字眼:“那她口中所说的旅游呢?宝宝想去吗?” 短暂的思考过后,江清欢一字一句郑重开口:“我肯定是要去的,只是城市与确切的日子还没有定下来。哎呀,等我盘点结束吧,这种事情比起盘点来说都是小事情,盘点最重要,上班最重要。” 话音说到最后明显小了很多,阳台里没有开灯。夜色笼罩住了卫晏池的半边脸,也使得江清欢听到了那声融于夜色的叹息。 “清欢,你在逃避这些吗?” 她摇了摇头,盯着卫晏池那口又在蠕动的哺育袋,轻轻说道:“没有,我只是还没想好,我从未想过逃避。” 头顶被轻柔地抚摸,卫晏池的哺育袋紧贴上了江清欢的掌心。过了许久,她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抱歉,睡觉吧。” 又在周而复始的道歉了,她不喜欢卫晏池这样。 第96章 直到睡前,江清欢都没有收到林姨发来的消息。 她这会儿已经完成洗漱,坐在了书桌旁,准备再度查阅一番那本神秘的实验手册。 她还记得第一次翻开时的内容,只是不知道这次翻阅的结果会不会像是林静云所说,震撼更大。 微醺的花朵台灯被打开,江清欢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略微带着些潮湿的纸张。 本来清晰的几篇内容如今再次阅览,发现早已变得模糊不堪。 抽屉里是足够干燥的,可江清欢感觉自己的指腹沾染上了某种咸湿的液体,使得整个人都感觉到不舒服。 这种类似于电视机冒雪花的触感,密密麻麻浸润到了整本册子中。她下意识地摁住了突突直跳的右眼,看到了弥漫在页面上的几个如蚁爬的小字。 [我错了,我错了,快逃,我错了,快逃] [逃跑,兆包,兆包,兆包,兆足包] 没有黏连在一起的纸张,无论江清欢如何翻阅,浮现出的内容都是如此。 从字体上来看,分明出自一人之手,比起最先看到的还带有芩矜批注的手册来看,现在这本摊开在桌面上的册子,简直是大变了个样。 没人知晓它为何会改变,江清欢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头因为肿胀而感觉到生疼,她抬头看了眼放在橱窗内的小小玩偶后,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翻阅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上的色彩非常丰富,黑红里夹杂着些许蓝色,使得整体的色调非常古怪。而且江清欢从里面看到了各式各样笔所留下的痕迹,就连字体都比前面的蚁爬要大了不少。 只是大小不一,分布不均匀,而且些许字还被水彩笔画上了圆圈的花边。 从内容上来看,更像是一首自创的儿歌,江清欢在心里默念起来。 [猫眼眨呀眨 谁在床前晃 门铃咚咚响 要把笑来到 宝宝张嘴乖乖咽 新腌的肉红艳艳] …… 篇幅不长,默念一遍简直是到了一种触目惊心的地步。 这会让江清欢想起小时候阅读过的恐怖童谣《妹妹背着洋娃娃》,只是这篇不知出自谁之手的儿歌,更是从平淡的语气,品出更深的惊恐来。 江清欢感觉浑身都凉飕飕的,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身后的房门紧闭,在此之前,她特意和哥哥说要看书,所以后者就乖顺的退回到了客厅。 今天的卧室里开了空调,温度是正常的26° ,可江清欢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不知是不是因为阅读了这篇童谣,还是因为卫晏池的缘故。 很显然,童谣的笔画与之前的任何一篇都不一样,而是崭新稚嫩的笔触,看上去还当真像是小孩子留下来的。 没有获取到其他有用的东西,江清欢揉了揉酸胀的太阳xue。 房门紧闭,密闭的门缝中往外渗透出了更多黑色杂质,淅淅沥沥的滴落到了地板,逐渐蔓延成型。 像是雨滴,一波又一波,有小有大。 江清欢才想起,刚刚告知给卫晏池时,她也没有表明要阅读实验手册。 而卫晏池却是露出了一副了解心疼的表情,就连说出的话也十分耐人寻味。 “有我在,没关系的。宝宝看多了对身体精神不好,看一会儿要记得休息,好吗?” 语气分明是在指向这本手册,而在此之前,江清欢从未将这信息透露给卫晏池。 她“啪”的一声合上了手册,从表面上来看整个本子都非常轻薄,而剑走偏锋观察侧面,却又发现整本手册异常得厚。 总感觉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刚刚“林姨”那一番莫名其妙却又信息满满的话,灌入了江清欢的耳边。 房间的窗户紧闭,她无端的听到了呼呼作响的风声,掠过了她的耳畔,激得耳膜生疼。 她深吸一口气,将干燥的耳鸣抛却后,拉开抽屉,将手册重新放回了带锁的隔间。 江清欢站定在门前,刚刚渗透进来的黑色物质早已消失不见。她轻巧地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半边脸,蹑手蹑脚的打量起客厅。 客厅里没有开灯。 客厅的窗帘也全部拉上了。 卫晏池不在客厅里。 骗子,大骗子。江清欢在心里默念。 祂离开之时明明和她约定好了,自己只会待在客厅里看书,现在看来,卫晏池并没有遵守当初的约定。 自己该惩罚祂吗?江清欢反问。 她将脸探出许久,也没有感受到客厅里残留哥哥的气息。 见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江清欢干脆将门全部打开。 一片漆黑里,她的视觉尤为清晰。 墙上的花边挂钟滴滴答答摇晃,连带着底下坠着的叶子在不断枯萎盛放。 江清欢没有观察多久,旁边客房的门却是猛然打开。 “啪嗒”一声轻响,不是很激烈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像是弹珠坠地,骨碌碌滚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从虚掩着的门内,江清欢看到客房内透出了点薄透的灯光。浅浅的,如月光般皎洁,但不足以照亮全部的天地。 从里面传来了均匀的水流声,潺潺的水声像是山涧发现的清澈小溪,随着水流拍打在岸边岩石,江清欢发现还有灯光的随舞,随着水流声而隐隐绰绰。 她进入了这个不太熟悉的客房。 客房内单独的浴室门紧闭,从里面传来的水流声更大,看来卫晏池应该是在里面沐浴的样子,因为江清欢听到了涂抹沐浴露的黏腻声音。 淋浴喷头被打开了,哗哗的水流声阵阵。只是整个客房的灯光都尤为昏暗,江清欢只能大致浏览器房间的风格。 虽然是自己的房子没错,可客房很久都未曾投入使用。 眼下,江清欢才发现哥哥进入的房间主打的是北欧极简风,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装饰。 房间内只是摆放着必要的家具,江清欢看到随着灯光的舞动,浴室里的那抹身影也在随之晃动。 只是从外观上来并不像是属于哥哥卫晏池的,因为卫晏池的身体没有那么扭曲,这般人影绰绰的样子,更像是小时候看过的提线木偶戏。 江清欢静静观赏了一会儿后,正准备退出去,后背撞上了一处柔软之物。 身前,人影舞动还在继续;身后,挺直的脊背被某种黏腻顺滑的东西,轻轻覆盖上了。 ----------------------- 作者有话说:我对于童年的事情记忆犹新,当然这段记忆也是特制我与卫晏池,被林姨收养以后回家的故事。 因为那会儿是住在芩山村,所以每当放寒暑假的时候,能游玩的方式有很多种。 如果天气热的话,我会和卫晏池统统宅在家里,一边开空调一边吃冰棍,玩完电脑就看电视。 我记得那个时候的电视台,有很多不同的动漫频道,每天播放的动漫也不相同。我也是在那时候看到了好多喜欢的动漫,什么《百变小樱》、《网球王子》、《双子星公主》等等之类的。 因为电视机的遥控器被我霸占着,所以每天也就只会固定这么几个频道。 动漫不可能会一直播放,中间偶尔会穿插着那么几个广告。 往往到了这时候,我就会从沙发上起身,到厨房溜达溜达,嘴上说是给眼睛放松,实际上是打开零食柜,看看卫晏池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不过以前的广告也很有看头。因为会把好几个稀奇古怪的玩具图片放大,占据在频道的中央。然后出一个极其简单的题目,让电视机前的小朋友拨打电话回答,回答正确就会获得相对应的奖品。 这个广告做得非常真实,甚至还模拟了小朋友打电话的场景,也欺骗了那会儿小小的我。 于是,我打电话了。 然后,家里那个月的话费格外的高。 当然,奖品是后来卫晏池买给我的。 我猜祂应该是知道了我拿座机打电话的事情,不过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出口。 因为我们两个道歉的方式也很简单,生气的起因也很无聊,所以和好的话也就只需要一顿饭的功夫。 后来,随着手机的兴起,家里的红色座机也拆掉了。 总之,我之后就没有再拨通过以“86”为开头的电话号码了。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72章 伴随着卫晏池疑惑地声音,江清欢整个人都被吓了一个激灵。 能听到卧室的水流声不断,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那这道来自身后还在喊自己“宝宝”的人又会是谁。 还是说浴室里仅仅只是在流淌着水吗?无形的水也会流淌出人类的形状吗? 一时间, 江清欢的大脑被这些各种问题缠绕,旋即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 “哥, 你不是在洗澡吗?” “怎么了宝宝,感觉你怪怪的。” 第97章 卫晏池的声音不显。祂面露疑惑地移到了江清欢面前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刚刚我喊你好几声都没有听见,怎么在发呆?是想到什么了吗?可以和哥哥说说吗?” 一连发出了好几个疑问句, 扰得江清欢措手不及。 她定睛一瞧,卫晏池那隐藏住哺育袋的身体部位,尤为平整,看上去只是具完美的成年男性躯体。 卫晏池的身上,甚至还围着的是自己的浴巾。 不知何年马月购买得到的草莓浴巾, 圈在祂的身上是非常小巧的。 尺寸不符合的别扭也在此刻显露出来, 江清欢看到那些镶在毛巾周围的小小草莓, 快被挤压成了草莓酱, 心里只想笑。 卫晏池手上的毛巾,也是江清欢多余购买得到的产物。见她没有回复自己后,祂拉开了浴室的门。 浴室的灯光无比敞亮,照亮了整个卧室外,也让江清欢瞬间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还好, 还好,浴室里原来没有多出来另一个卫晏池。看到这里,江清欢松了口气,又为自己的厚重焦虑而感到无奈。 身后贴上的躯体是滚烫的,即便隔着浴巾,江清欢还能感受到心跳的颤动,还有属于肌肉的滚烫。 就像是、就像是真正的人类那样…不安联想到此处的江清欢,立刻回头望去。 卫晏池那展现出来的上半身,和人类并无差异,甚至在此基础上,出彩的地方有很多。 腹肌与胸肌的装点,不会让整体显得过于结实,反而恰到好处的诠释了美好的躯体。 见江清欢赤裸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卫晏池笑意盈盈的凑近,轻点了下她的鼻子: “宝宝要来摸摸看吗?都是给你准备的。” 江清欢感觉自己的声音沙哑,但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有人类的身体了?” “我本来是准备洗澡的,但是发现衣服还没有拿。嗯…或者说宝宝这里好像并没有我能穿的衣服,所以我就只好这样做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江清欢没有感觉到卫晏池在避重就轻,刻意不回答自己的问题。鬼使神差的,她将手落在了卫晏池的身上,逐渐下移。 能感觉到卫晏池身体在那一瞬间的紧绷,她倒是没有幻想过哥哥长大后未着寸缕的身体,她觉得这类幻想不太必要。 而今,江清欢环抱住祂的手臂,感觉比小时候的阿贝贝还要结实了不少。更为真实的是,掌心包裹而下的肌肤是有温度的,随着她的蹂躏而颇有规律的起伏。 没有之前那么慢的喘息,更没有眼球从底下冒出,面前的卫晏池像是真正的人类。 至始至终,卫晏池只是低垂下眼帘,任由江清欢不得章法的触摸。摸到兴致上了,江清欢还试图用手戳弄。 面前的一切实在是太完美了,无论是人类本该有的呼吸与温度,还是卫晏池所创造出来的拟态,都让江清欢感觉到欣喜。 她聚精会神地打量着面前的这具身体,又戳上了卫晏池的小腹。 那里本该有哺育袋的存在,可是随着江清欢的戳弄,她只能看到这处肌肤微微凹陷,青筋显露出来。 “因为符咒的全部掉落,所以哥哥也拥有实体了吗?”江清欢抬头反问。 “是这样。这也只是我刚刚才发现的。我猜可能是因为你在看那本实验手册的缘故,本来不稳定的身体在沾染上水之后,迅速凝聚了起来。我靠着浴室的墙壁,蜕完皮才发现这次的身体比原先的结实多了,而且能简单维持人形的时间要长不少。只是给宝宝看看现在的自己,我马上得去浴缸里恢复原样。”说至此,卫晏池有些无奈。 努力将身体状态最好的一面,尽情施展给江清欢看后,祂又引导着宝宝的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腹肌。 “这里呢?这里感觉又会如何呢?”祂的眼神迷离,手指相扣住了江清欢的。 即便是处于这种情感波动非常大的情况下,可江清欢仍然没有看到哥哥身上爆发出的非人姿态。不知为何,她竟是感觉有些失落。 手指相扣,她以自己的手背翻转,改变成了她在上的姿势后,江清欢问: “那哥哥怎么知道我在看实验手册?还是说你已经事先将里面的内容全部看过一番了吗?我非常好奇,不仅仅是因为这些。” “如果我说早已看过内容了,宝宝又会怎么办呢?”柔软的属于江清欢的手背近在咫尺。 即便拥有了人形,可卫晏池还是收敛不了自己汹涌的爱意。黏腻的吻一枚又一枚落在了江清欢的手背,见宝宝也没有阻止自己,祂更是变本加厉。 “我是看过没错,但我、但我也不知该如何向你进行描述,至少日记里所描绘出来的…” “到底是你,还是…” “不是我。” “这么笃定?” “宝宝不相信哥哥吗?” 手指紧扣的姿势微微松动,卫晏池展露的迷离眼神仅仅只在一瞬间,很快恢复了清明,使得整双眸子都冷然下来。 江清欢不动声色,推开了与祂整体不符想要贴过来的脸颊,认真说道: “没有不相信。只是因为里面描述的太过于真实,所以我在猜测,哥哥到底又会是什么。是当时实验舱里的生物,还是由祂诞生而来的?” “宝宝的问题很值得推敲,但我现在只是卫晏池。”祂刻意拖长了声调,整个语气都显得异常的黏糊。 祂没有正面回应自己,可能就连卫晏池本身直到如今,都不确定自己的由来了。 江清欢想着,掌心下哥哥的手在轻轻颤动,她能感觉到那颗活跃的心脏。 “好了好了,不去想了,现在宝宝想要摸多久都可以,任由宝宝的选择。” 江清欢发现,每次进行到这种关键时刻,总会被卫晏池不太巧妙地避开。 不是很好的方式,她松开了牵住的手,转而捏起了卫晏池的肌肉。 “这就是你的人身吗?和我在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但那个时候还是不完整的,是我拟态出来的。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真正的'人类'。”卫晏池笑眯眯的说着,挺起了自己的胸膛,任由江清欢或轻或重的触摸。 “怎么样?宝宝感觉怎么样?现在的样子和小时候相比呢?是不是想那会儿成功长大后的样子。这样的话,我终于成功让你见到了,不是荡漾在你脑海里的你想象的样子,是真实的,我是最为真实的。”卫晏池越说越兴奋,连带着手底下包裹住的肌肉也无比滚烫。 江清欢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时候卫晏池的长相在眼前逐渐浮现,难道哥哥从小到大的外貌,都是因为她的喜好在一点点改变吗? 难怪、难怪她一直觉得哥哥非常好看,符合她的审美,看来原来是从小就在暗自定型… 江清欢哑口无言。被手触碰到的地方,和人类的躯体一样发生了美妙的生理反应,她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沉默着揽上了卫晏池的脖颈。 很好,脖子后面也没有眼球的存在。 卫晏池欣喜若狂,单手将她完全抱起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了床边。祂的脸颊在夜色里尤为绯红,让江清欢想起了雨后初晴的晚霞。 其实祂不太会接吻。江清欢是知道的。即便是有在努力学习,但收获的效果还是微乎其微。 江清欢的气息完全包裹住了卫晏池,触及到她想要的地带后,她收回了自己的指尖。 她下意识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机,迅速打开后,林静云依然没有回复消息。 抽屉紧锁,卫晏池一如既往地为她盖好被子后,隔着被单,祂安抚地拍了拍江清欢的肚子。 卫晏池转身,聚精会神地在为江清欢挑选今天的晚安故事集。 江清欢望着这抹高挑的身影,继续问道: “如果哥哥提前看过了那本手册,那你看到的内容又会是什么呢?” 翻书的动作停止了,江清欢看到卫晏池直起了身子,祂声音很轻,像是稍纵即逝的夜风。 “我吗?我看到的只是一位狂热的投入实验的人类,在记录自己的实验全过程,顺带着,手册的后半部分是类似于百科全书的生物大全。” 这样的回答,和江清欢第一次看到时的结果,是一模一样的。 卫晏池说完,也成功筛选出了今晚想要阅读的故事集。 祂重又坐回到了床边,连带着滚烫的体温,让江清欢不得不注意到祂拿在手边的书。 书的封面非常热闹,里面带有的图画是立体的。从画风上来看,属于那种温馨唯美的晚安故事集。 当然,江清欢觉得自己之前是没有看过这些。 而那些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书架上的书籍,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卫晏池换掉的。 ----------------------- 作者有话说:人的一生有无数个第一次。 譬如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第一次说话… 第98章 如果我说我的第一次都是卫晏池的话,总感觉这样的说法很奇怪。 因为哥哥本来就是我的,所以不是我的第一次,而是祂所有的所有,全都该给我。 祂该感谢我,对,没错,就是这样。 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拥抱,因为我知道那会儿卫晏池的怀抱是很温暖的。 在母爱缺失的年纪,我把祂当做我的理想型“妈妈”。 毕竟,哥哥也可以成为妈妈,祂可以身兼数职,去变为我想要的样子。 可我没有告诉过卫晏池这些。我只是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推开祂的房门,然后钻入到祂的怀中,以一个相对舒服的方式,蜷缩着,将脸贴近我所熟悉的彼方。 卫晏池或许在看书,又或许只是在弹钢琴,对于我的到来,祂全盘接受。 祂会暂停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伸手揽过我,像是幻想中的母亲那样,抬头一遍一遍轻拍着我的背。 “想哭就哭出来吧。”祂总是这么说。 泪水沾湿了卫晏池的衣服,我枕在祂的胸前,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因为触及到自己喜欢熟悉的东西,就会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仅此而已。 ————《mmmm》 ——————《我是作者的话,我不是清欢的日记本》—————— 今天的二更奉上,祝大家阅读愉快ovo 第73章 江清欢所有的书籍都在另一个房间里,所以卧室并不会出现书籍。 可现在,摆放着小小玩偶的书架里凭空多出来一层,江清欢注意到这些封面精美的故事书,排列的齐齐整整,像是接受审阅的小狗幼崽,昂首挺胸的摇晃起尾巴。 她第一次进入卧室时,还没有注意到这些。想来也是卫晏池之前偷偷更换的。 摊开的立体画上簇拥着一群看不出品种的小动物,卫晏池低垂下眼帘,用清亮的声音,轻轻为江清欢讲述起了美好的童话故事。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松鼠一家的故事。幸福的松鼠一家,住着松鼠…” 祂的声音很好听,娓娓道来的讲述起这个美好的故事。 江清欢拍着竖起的故事书,也间接的看到了书上的内容。 嗯…只是一本插画书, 也没有故事的描绘, 插画精美, 讲故事的人也足够对她有吸引力。 江清欢莞尔。坐在床边的卫晏池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动作,神情里有些惊讶。带着点不可思议,还有小小谎言被戳破的尴尬与惶恐,颤抖着手将插画集重新立起。 “好啦, 我都看到了。不过哥哥,我现在还不困,所以我还是会问你一些问题。那平日里我上学去的时候, 你就会在这栋房子里的哪里修复?也是通过化为人形,这样类似于蜕皮的方式吗?”江清欢问。 卫晏池回复得很快,解释的条理清晰:“不会接触到床铺的,也不太会触碰到家具。我只是会在地上找一处方便自己呆着的角落,通常都是在你气息最为浓郁的地方。” “我气息最重的地方不应该是我的房间里吗?” 卫晏池的声音很明显小了下去:“我之前还不能进入你的卧室,因为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合格,每次恢复程度只是一点点,想要和你通话,想要和你表达自己的情绪,这种最为简单的事情我都无法做到,我厌恶这样的自己。” “但是现在可以了,我是个可以称得上合格的'恋人'了吗?我有让宝宝感觉到满意吗?我的躯体可以维持到你睡着,我拥有了充沛的精力与感情。我可以重新做回你爱的哥哥妈咪了。” 卫晏池越说情绪越发的激动。插画集被完好的放到了一边,祂在说这些时,身体无意的凑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靠得很近,清香与室内的芬芳缠绕在一起,好闻的香气让江清欢发现卫晏池眼底的水光闪闪。 这次流露出的液体,应该会是哥哥的泪水吧。她无端想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手很快被卫晏池回握住,紧贴上祂的脸颊,不断摇晃厮磨着。 江清欢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又问:“每次回答的问题要说清楚呀。” “怎么修复?就和宝宝说的一样,是靠类似于蜕皮的方式,一点一点修复的。每一次蜕皮,都会代表身体机能的成长与分裂。虽然这种方式很缓慢,但也得以我成功来到了你的面前。” 情绪外露的还是非常厉害,而卫晏池很明显根本没有想要掩饰住的感觉。 江清欢凑过去吻上了祂的掌心,小心翼翼地问:“那火灾还是对哥哥造成伤害了吧,痛吗?” “痛吗?哥哥感觉痛吗?” 她一遍又一遍的反问,也只是渴望得到一个结果。不用问,江清欢也已全然知晓。 温热的掌心贴上脸颊后,又再次被她轻柔地摘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好奇怪,现在自己的心跳也和当初卫晏池那样,跳动得非常缓慢了。 微热很快就会凉透的泪水,坠在了江清欢的指尖。 变为人形的哥哥哭泣时还是如此的不得章法,抽噎得厉害,连带着浑身都会颤抖。 江清欢没有听到哭声,只是顺势擦去了祂眼尾溢出的所有泪水后,凝望着融化的哥哥又变回了最初相遇时的形状。 “不用去浴缸里,哥哥也会变为原形的吧?是因为怕我看到这副样子?我觉得这样很美,所以,没关系…” 没关系的,即便满目疮痍,可也会接受全部的你。 江清欢说着,看着本来坐在面前的卫晏池,一颗一颗的滚落下祂的五官,这会像是雪夜初春即将融化的雪人,五官都在缓慢消磨。 眼睛掉下去了,其次是鼻尖,然后是那形状姣好的薄唇… 江清欢无端的感觉到自己的饥饿,她欺身上前,探出舌尖描摹了刚刚还未品尝过的唇。 因为融化缘故而变得冰冷的唇瓣,夹杂了卫晏池来不及的惊呼,瞬间变为了一汪黏液。 江清欢舔舔唇瓣回味刚刚,又见着变为原形的哥哥,将自己的身体都藏匿于雾气中。 “卫晏池,你躲什么?”江清欢又问,伸手戳了戳哥哥软乎乎的身体。 指尖下的身体如果冻般弹性,因为戳弄而在规律晃动着。 江清欢看到这一整片的肌肤都染上了色彩后,终是听到了卫晏池慢吞吞的声音。 来自脑海里的声音,在周遭盘旋,祂的语气听来十分无奈。 “好啦,宝宝,你快回来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黏液聚集到了一起,不断地堆叠拔高,即将快要触碰到天花板时,江清欢看到终于停止了晃动。 最为中央也是离她最近的位置欣然敞开,熟悉的哺育袋表面,多了一层白色的丝线。江清欢伸出手抚摸,掌心下的触感是硬邦邦的。 “这些是哥哥编织的吗?”她望着斑斓的花边白丝,若无其事的询问。 “是,每次蜕皮都会产生的,也有我身体分泌而出的。我无法吞噬掉这些东西,用以进行下一次的循环,只好这么做了。”卫晏池解释。 江清欢看着编制精巧的白丝,忍不住又说:“那哥哥会编织这些?好厉害。” “清欢,你别忘了,你小时候过冬天时的围巾手套,也都是我织的,我会这些。” “喔。”江清欢轻快地应了一声,舒舒服服的拉开哺育袋躺了进去。 双手交叠平放在了胸前,江清欢回忆起小时候,卫晏池心灵手巧,除了编织以外那些十字绣羊毛毡等等玩意儿,祂实际上都会。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也都会喊祂过去修理。 江清欢叹了口气,就连哺育袋的内里都全然焕新了一番。没有之前猩红的涌动,这里的色泽变得非常温馨。 手机也被卫晏池体贴的送了进来。哺育袋打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江清欢盯着穿过来的触手,轻轻用手指挠着表面打开的吸盘。 “嘶。”卫晏池浑身都在这么说,可终究没有将这条触手从江清欢的掌心里抽出。 她将整条触手包裹在怀中,轻巧地打开了手机。触手心满意足的依偎在江清欢的怀中,乖乖的没有动弹。 亮起的屏幕照亮了哺育袋,时间快要接近十一点半,这对于之前的江清欢而言,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 卫晏池的手隔着哺育袋在轻拍自己,连带着触手也在微微颤动。 关了灯的房间只是照常开启了闪烁的夜灯,花朵盛开枝叶斑斓,将整个房间都涂抹成这种色彩后,江清欢听到了卫晏池念叨故事的声音。 声音很轻,但落在哺育袋内尤为明显。 混合着哥哥清亮的声音,她抱着触手在哺育袋内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她又回到了熟悉却又陌生的实验室内。 站定在地上时,江清欢环顾四周。在确定了现下自己身处的位置,恰好是手册中描绘的那样后,她往前看去。 周围的色调都非常冷,头顶看不到有灯光的存在。 第99章 隐藏在暗处的冷气开得很足,使得江清欢每走一步就得忍不住抱臂呼气。 她低头看了眼双手,又发现自己变为了小孩子。 没有给予她多大的便利,她匆忙走了一段路,发现实际上仍然站在原地。 摊开五指,江清欢看着自己短短的手指,推翻了最初她的猜想。 比起小孩子来看,她现在更像是刚学会走路的,还在咿呀学语的幼儿。 因为江清欢感觉到她的步伐非常不稳,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像是一尊褪色的不倒翁。整个人都因为行走而感觉晕头转向,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的眼里无限放大。 她不想走了,干脆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身前是光亮的,身后走过的路都隐没在了数不尽的黑暗里。 就在此时,江清欢听到了清脆的脚步声。她望不见人影但听到了人声。 沉闷压抑的声音像是春日里的惊雷,一直在反复提醒着她。 “你不是想要和你的小伙伴玩吗?一直往前走,对,就这么一直往前走…” 江清欢其实很想拒绝,可随着人声的陡然增大,她发现自己的双脚根本不听任何使唤。 还未休憩好的身体,又重新艰难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嘴里还在咿咿呀呀,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她悲催的意识到,自己居然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含糊不清的声音伴随着光脚踩在地上的啪嗒啪嗒声,江清欢发现行走的格外缓慢。 每一次的落脚,脚尖都会刻意绷直点地,使得她走得很难受。不过也就是这样古怪的姿势,也让江清欢看清了她身上穿着的衣服。 蓝白色的条纹衣服,很像是在孤儿院时统一分发的款式,只是颜色不同。 江清欢努力用手指扯住了衣袖,才猛然想起刚才从口中哼唱出的旋律。 是哥哥经常哄睡觉时哼唱的,这段旋律江清欢再熟悉不过。 只是因为现在这副身体就连话都说不清,所以她本能的忽略掉了该重视的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后,江清欢继续往前跌跌撞撞的奔跑。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知道随着她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脚底感受到的胶黏触感也消散了不少。 前方的光亮愈发明显,那道莫名的人声还在她的身后鼓励着: “对,你做得很好,就是这样,很棒,继续这样吧…” 空荡荡的过道里,不断传来了人声的回音。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连那声音也一并消失不见的时候,江清欢的面前出现了一堵硕大的东西。 她努力抬头,都不能将这东西完全纳入眼底。可从身体上传来的悸动,又在切实告诉她遇到了感兴趣的。 周围仍然是一片暗色调的,隐藏在暗处的东西江清欢看不太清晰。她只是踮起脚尖,将小手紧贴在了这东西的表面。 脚尖脱离了地面,江清欢记得这样的动作,会被那些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趁机占据自己的身体。 但她终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因为即便是她踮起脚尖,小小的手印还是没能残留在物体的表面。 面前的物体非常光滑,比脚下踩的地面还要冰冷。 见没有任何反应,江清欢歪着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童谣的旋律停止了,她往后退了几步,继续打量着面前圆锥状的物体。 可就在这声音刚落下,面前的东西骤然发生了反应。一切都是那么的措手不及,就连江清欢都来不及防备。 圆锥状的物体倒转着,停止了旋转,江清欢发现这应该是当时手册上记录的“实验舱”。舱里充斥着莹蓝色的液体,像是撒了闪粉的海洋表面。 液体晃荡着,时而撞击着舱面,时而又集中到了一处角落。 最终,从望不见底的深处,江清欢看到喷洒出了章鱼墨汁般漆黑的液体。液体迅速席卷,将全部的莹蓝色覆盖污染后,缭绕上了实验舱的全部。 丝毫没有放过任何一处空隙,昏暗的通道骤然间变得漆黑。 江清欢眨了眨眼睛,她发现自己无法动弹,甚至牵起了嘴角,咯咯笑着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 漆黑粘稠的液体落泪了,江清欢半边身子都被这颇有活性的生物,一点点吞噬。 那许久未见的人声此刻却是响起来,像是信徒的祈祷,又像是癫狂而后,组成的语序不清的胡话。 “神呐,伟大的神,我敬畏的神。您终于有所反应了,我将再次把您的孩子奉献于您,请您接受,请您欢欣。” “快快快,记录此刻的实验详细数据以及样本,不能遗失不能出纰漏,快快快,你们想要惹伟大的神生气吗?识相的话就赶快!” “神呐,腐烂的鸡蛋花是如此芬芳,母体的胞宫剥落了,甜美的食物充斥着您的喉咙。日后,我们将成为您忠实的信徒…” ----------------------- 作者有话说:我喜欢看书,什么类型的书都会看一点。 之前有在图书馆里办了两张借书证。 发现电子书也没有纸质书让我看得进去后,家里那个不知何年马月购买到的阅读器,不知被卫晏池放到了哪里。 祂一个星期就会给家里来一次大扫除,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能看到好多平时找不到的东西,出现在桌上。 比如说我那个没有长脚但是跑到不知何处的阅读器。 大大的阅读器在卫晏池的手中显得小小的,祂摘下了用来打扫的手套,举起阅读器朝我晃了晃。 “这个你还用吗?” 我火速摇了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这个给我估计会被用来压泡面盖子。” 卫晏池笑笑:“那就给我用吧,好不好?” “你快快拿走,反正账号密码你也知道。”我甩甩手。 然后我不要的东西,就顺理成章的全给了卫晏池。 不是说祂“废物利用”,而是说祂“变废为宝”,哎呀,这样形容也不准确。 只能说我后来某一天,看到祂在客厅里,又拿起阅读器,边阅读边在本子上记些什么时,好奇心促使下,我凑了过去看了眼。 阅读器里满满当当塞满了菜谱,各种各样的菜谱,密密麻麻的菜谱。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74章 窸窸窣窣的人声阵阵, 一声盖过一声,像是夏夜里不知疲倦的蛙鸣,嘶哑到让江清欢觉得是猫在叫春。 众生的嘶吼不同。 有在窃窃私语,也有在无所顾忌的呐喊。然而全部都交织在一起时,都透露出了相同的癫狂。 狂热着迷到了一定的痴傻地步,江清欢还未来得及分清这些声音到底在诉说什么,只听到身后传来了不断的“噗通噗通。” 从音调上来分辨,更像是跪地的姿态。她无法看清身后的场景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因为她的视线只能平视前方。 半边身子都被轻柔地抱进了实验舱内,江清欢正站在漩涡中心,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变化。 她整个人都悬空了,也得以拥有机会去看清舱里的内部。 被无边无际的漆黑液体包裹住的实验舱内, 会让江清欢想起黑色的肠道给药栓剂。 栓剂滑滑的腻腻的, 拿在手里紧紧一捏会爆汁, 但是实验舱里不会。她也没有这份强大的力量, 去捏爆整个实验舱。 于是江清欢平稳了下来, 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晕头转向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不少。 她不明白为何这次梦的体感,传递到身上会如此真实。而且, 梦的时间跨度明显比前几次要长了不少。 江清欢在一片汹涌的液体中,伸手触碰了漩涡的中心。 中心分裂开来,周围的形状像是小小的三角形饭团, 尖锐的形状没有实实在在的伤害到她,反而是黏上了江清欢的指尖。 液体弥漫,遮掩住了身体,也覆盖住了眼前,江清欢除了感觉到冰冷外, 再无其他触感。 永远的漆黑里,她感觉周身都被这液体包裹住了。 海水在涨潮,海浪拍打岸边,愈演愈烈,直到海鸥的鸣叫洒向大地,江清欢方才感觉液体逐渐在身上褪去了。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早已来到了实验舱内。 或许也不能称做是舱内。因为不如表面看上去如此粘稠,甚至周围也没有被漆黑的液体所覆盖。 放眼望去,给予江清欢的第一感觉更像是宽敞到冷清的房间。 对,是房间没错,因为江清欢看到了很符合她印象的家具。 离她不远处正坐着一个男孩。男孩是以背对着她的姿势坐在地上的,江清欢看不清他的表情。 身体的不适感已经褪去了大半,江清欢走到了男孩的对面。 他的膝盖上正稳稳当当的摊开了一本书,身上穿着的是与江清欢相同款式的衣服。 蓝白色的服装落在男孩身上会稍显宽大,除此之外,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被绷带所覆盖。一圈圈缠绕,像是白色肿胀的面筋。 第100章 就连眼眸也被绷带缠绕上了一只,只留有还在大睁的左眼。 看到江清欢的到来,男孩一点都不惊讶。只是眯起眼眸,朝着江清欢轻轻笑笑,旋即柔声开口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不用害怕。我们之前就已经交流过了,你还记得我吗?” 书本还平摊在他的膝盖,江清欢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继续等待男孩的回答。 “我是…” [nuп:u] [我是哥哥] …… 呓语,充斥着脑海中的呓语,让江清欢呆愣在了原地。 面前男孩的唇瓣不显,甚至还在维持着紧闭。可那声不似人类的语言伴随着简单的四个字,仍然在脑海里回荡。 迸发在脑海中的嗓音不断,江清欢张着嘴,机械的转头,与男孩对视上了。 [nuп:u] [nuп:u] 她学习的速度很快。 她在回应祂,以脑内对话的方式进行。 显而易见的微笑迅速攀上了男孩的面容,祂笑起来很美,不过很快,缠绕上右眼的绷带渗透出了黑色的液体,一直流淌到了嘴边。 这般液体让江清欢想起了之前在实验舱内看到的那样,可男孩还在保持着亲切的笑容,甚至因为江清欢的回应,而靠得她更近了些。 脑内的连通仍然在继续,江清欢分辨不清传达到脑海里的到底是源于男孩的呼吸,亦或者是心跳。 总之,无论是任何一种,在她听来都非常的不规律。 她抬起手指,指向了男孩还在流淌液体的左眼。 男孩摇了摇头,轻声安抚起她来:“没关系,不要紧的,一点都不疼。” “疼?”江清欢疑惑地重复着最后一个字,转头打量起了周围陌生的环境。 这里的空间非常宽敞,宽敞到了给人一种空虚的感觉。里面的家具也很单薄,甚至都没有灯的存在,光源可能来自于本身。 江清欢的旁边是一张简陋的床,床上只有一条灰扑扑的被子,没有枕头没有靠垫,就只是一张再正常不过的床。 除此以外的其他东西,就只是男孩膝盖上的那本书了。 江清欢好奇的凑近打量,她发现这本书里也没有任何文字。 随意翻阅过去几页,都是空白到洁净的纸张。比起书籍来,更像是还未用于记录的日记本。 可男孩仍然将书完好的摊开在膝盖上,撑着头阅读的是聚精会神。 见男孩对自己没有恶意,江清欢旋即也慢吞吞地挪动到了祂的身边。 她感受不到男孩身体里传来的温度,整个室内的温度也非常寒冷。 “你要看吗?我全部给你。”见江清欢的目光始终落在了自己的书上。男孩饶有兴致的将脸伸到她的面前,语气里染上了几分欣喜。 江清欢嗅到了来自男孩身上的古怪气息。 混合着血腥味与消毒水,或许可能还有薄荷以及麝香等等,她难以形容,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味道,但总体说来并不难闻,她也不讨厌。 摊开的书本滑落到了江清欢的膝盖,随之落下的还有那床轻薄的被子。男孩将它轻柔地垫在了江清欢的背后,确保她可以享受到舒服的阅读姿势。 书页干净整洁,男孩将手摁向了最为中心的位置,一笔一画的描写起来。 “我认识你,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江、清、欢。”祂的发音就如同祂所写的字一样,一笔一画非常标准,像是输入好程序执行的机器人。 不管是发音还是笔画都十分奇异,使得不像是祂在写字,而像是在涂抹江清欢的名字。 名字在祂的口中迂回的绕了好几个弯,最终传递到了江清欢的耳畔。 她听到男孩在呼唤着自己,在如此这般陌生的境地下,突然听到这样的呼喊,江清欢竟然觉得有些亲切。 江清欢开心地应了一声,紧接着男孩又问: “那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江清欢望向祂,消化完这句话后,她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 摊开的本子还稳稳的放在了膝盖,男孩大约是在笑,因为江清欢听到了清脆的笑声。 紧接着,那男孩用缠满了绷带的手,一笔一画在本子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这里分明没有笔的存在,因为男孩手上是空空荡荡的。 可祂落笔时的手指点在本子上时,江清欢看到了流淌而下的漆黑如墨的汁水。 湿漉漉的汁水顺着页面波动,江清欢看不到液体的反光,只能欣赏到这些液体缓慢构造摆放成了她自己的名字。 页面被这液体浸润了,一直连续渗透了好几张纸。 些许调皮的液体游荡到了纸张边缘,迅速滴落到了地上,变为了小小的一滩煎饼,很快就消散不见。 江清欢注意到男孩在写作时被绷带包裹之下的手,内里非常的鼓鼓囊囊,甚至在比划时,她能清晰地注意到里面有东西在涌动。 可男孩并未察觉到这点,将她的名字完成后,就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本子,朝着江清欢晃了晃: “怎么样,写的还好吗,你会喜欢吗?” 标准的字体,就和当时男孩的发声一样,完美到了令人恐慌的地步。 那些流淌而下的液体也看不见了,“江清欢”这三个大小适中的字出现在了页面中央。 她慌忙点了点头,说“写得很棒,我很喜欢。”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男孩慢吞吞说着,将书放回了江清欢的怀中。 那被绷带撑起的地带愈发的鼓胀了,甚至还有几条狭窄裂缝的蔓延。 江清欢多看一眼都觉得触目惊心,但身侧的男孩丝毫不在意,仍然一笔一画的在空气里描摹江清欢的名字。 “你的名字很好听,你拥有一个非常美妙的名字。”男孩的声音像在歌唱,又像是睡梦中无意识的低语。 祂夸赞着江清欢,再次凑到了她的面前。 “那你看看我,不要看这些好不好?” 手遮掩住了本子,挡去了大部分刚写好的名字。 江清欢注意到上面的墨汁痕迹淡了不少,而男孩的右眼,那被绷带紧紧缠绕住,望不清内里的右眼,渗透出的痕迹更深了。 她大概猜到了这些用于写作的液体,应该是男孩本身产出的。 于是江清欢伸手握住了那本册子,男孩有些疑惑,歪着头问她: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你怎么没有夸奖我,我把你的名字写出来了。上一次见面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江清欢回望了祂,她的手指落在了那鼓鼓囊囊的表面,好奇地询问: “那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吗?” 江清欢看着男孩指向了自己,旋即点点头。 “我叫阿卫,实验体04号,我听到他们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 作者有话说:加密语言进行通话,很多人在小的时候都会突发奇想,自创一门语言,当然我也不例外。 我只是将这个语言的解读方法顺便告诉给了卫晏池,卫晏池连声夸赞我很厉害,当晚拜我做了师傅,恳求我传授祂破解这门语言的秘诀。 我自然无法拒绝,祂给我许诺了好多愿望作为拜师礼,所以我并不倾囊教授的,潦草的给祂讲了几个要点。 隔天,卫晏池递给了我一张信纸。 我问:“这是什么?” 信纸边缘是棕黄色的,上面飘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多样态小饼干。 卫晏池答曰:“用你自创的语言写的,我学的很快吧,师傅?想要看看我写了什么吗?” 我盯着信纸里鬼画符的文字,昨天说的一个符号对应一个拼音的方法,早就丢得一干二净。 但是,我凝视着信纸上的符号,我说:“我知道你写的内容是什么?你说要把你的零花钱都送给我。” ————《快哉快哉》 ————《是我,我是作者的话》—— 没错,今天又是两更,祝各位周末愉快,阅读愉快啦qvq 第75章 “啊胃?”江清欢抬头,定定地看向了祂。 男孩笑着摇摇头,轻轻解释起来: “不对,是这个卫哦。” 祂拉过了江清欢的手, 平摊开在自己的掌心。 随后,那被绷带包裹住的地带,在江清欢的掌心游走,酥麻的痒意在江清欢的掌心弥漫。 江清欢只感觉到了冰冷,旋即她能感觉到,有什么窸窸窣窣的东西透过绷带开始紧贴上了指腹。 手指被似有若无的东西缠绕, 名为“阿卫”的男孩仔细包裹住了江清欢的指腹,在她的掌心,就像是刚才书写名字那样, 一笔一画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阿卫?”江清欢在透彻理解过后, 又不确定地喊了一遍祂的名字。 “嗯,我在呢。”阿卫笑着,将包裹住江清欢的绷带,又轻巧地松开。 祂在掌心书写时, 也会像弥漫在本子上那样,流淌下墨汁般的液体。 第101章 江清欢注意到自己的掌心里全都涂抹上了这种液体,不过很快随着手指的晃动,这些液体便被她的肌肤全部吸收了进去。 “阿卫?阿卫!”江清欢的发声还是不太均匀,但很明显能听出来她的语调开心。 约莫是被她喜悦的心情感染, 阿卫嘴角裂开的笑容越来越大。 祂忙不叠伸手鼓掌,将掌声放大到啪啪作响,继续表扬起了江清欢来。 “对,是这样子念。你很聪明,你学的很棒。”祂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手再次被阿卫握住了, 这次不是蜷缩在祂的掌心,而是抵上了阿卫的喉间。 阿卫的脖子很细,很柔软。江清欢的手放在祂的喉间时,她能感觉到肌肤的冰冷,还有底下的跳动。 祂在缓慢发声,连带着整个喉间都因为声音而微微颤动。 江清欢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发抖。 这样的触摸形式会让她联想起海伦凯勒,可等她的手完全放在了喉间。眼前的阿卫分明还在继续说话,但她已经抚摸不到产生的共鸣震动了。 她的手指没有离开,随着江清欢轻巧地抚摸,那喉管中间分开来了。 像是成熟的果实,破开了身体,没有香甜汁水的流淌,有的只是露出森森白骨的喉间。 喉咙裂开来了,阿卫在愉悦的微笑。 祂握住了江清欢的指腹,更加深层的探入到自己的喉管里,随后轻轻一划。 “嗤”气球破了,没有散发出空气,从内里翻开的白骨,暴露出了同样色调的丝线,层层缠绕上了江清欢的手指。 阿卫的喉间,像是趴了数不清的吹绵蚧壳虫,扑簌簌掉落下白色的粉末,花瓣状的身体在止不住的抖动。 从指腹处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感,江清欢抬头注视着阿卫。 祂那唯一的一只漆黑眼眸里,只徒留下了自己的身影。而自己,正因为惊讶睁大了眼眸。 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更多的是好奇与…兴奋? 江清欢看得无比清楚。只可惜这样称奇的场景仅仅只是发生在了刚刚一瞬。 等到她再度开口,呼唤阿卫的名字时,阿卫放下了她的手。 束缚住手指的白丝也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江清欢看到属于阿卫的喉管处早已愈合。 仿佛刚刚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不过江清欢记忆深刻。 经过这么一番的交流,她算是放下了警惕,也主动凑到了阿卫的旁边,与祂一起坐在床沿,询问着还未完成的各种问题。 “那你呢?你在这里?” “你是想要问,我在这里做什么吗?”阿卫指了指自己,说出了江清欢的心中所想。 江清欢很快地点头。她发现这时候的自己处于一种语序颠倒的状态,说出来的话与她想要表达的完全不同,不过好在阿卫理解了全部。 床沿是冰冷的,阿卫的身体同样冰冷。 “我记得自己本来不是生活在这里的。我所存在的地方永远都只是一片漆黑,后来不知为何我落到了这里来生活。很奇怪吧,其中的缘由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阿卫无所谓地笑笑,祂笑起来很美。唇角弯弯,眼眸弯弯,很亲近的笑容,江清欢很喜欢。 于是江清欢不安地玩着自己的手指,慢吞吞地说了两个字: “漂亮。” “你在夸我吗?” “嗯嗯,花很漂亮,草也很美,你也是。” “谢谢。” 阿卫摸了摸她的头顶,又接着开口: “那这些,我就当做表扬我了,好吗?” “好。” …… 画面的色彩在逐渐变得黯淡,江清欢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事情应该称得上是自己与哥哥的初遇。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梦境的原因,还是顺水推舟的促使,即便自己还在身体里,但就是不受控制。 一切都按照最初的流程在进行着。 于是江清欢看到自己好奇地抚摸上了阿卫身上所有的绷带,这也是她第一次知晓哥哥还会有这样的称呼。 绷带是坚硬的,肌肤是柔软的。冰冷的绷带顺着江清欢的抚摸,向她展现出了身体百态。 先是最顶端的眼眸,然后是鼻尖唇瓣,其次再下移到身体的更深处… 阿卫没有动弹,祂只是靠在了床边,以一种更为敞开的方式,欣然接受江清欢的探索。 从绷带底流露出了更多漆黑粘稠的液体,当洁白的绷带被彻底染黑后,江清欢也终于听到了阿卫的声音。 类似于蛇摆出了防备的姿态,不断地“嘶嘶”声从祂的身体里窜出。 这本该是听起来异常痛苦的声音,可江清欢注意到,阿卫的面上非但没有流露出难受的表情,相反,甚至因为愉悦,祂的脸上染上了一片薄红,使得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了些许气色,不再是焉焉的。 江清欢的手还覆盖在祂的胳膊上,那里有一处非常鼓胀的圆球地带。 她也明白眼前的阿卫在模仿人类常说的痛苦,只不过祂还是个初学者,表演得并不像,眼尾染上的笑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磨灭的。 于是江清欢伸手,在那块圆球地带摁下了自己的指尖。 力道不大,“嘶嘶”的声音不断,还有逐渐拔高的趋势。 江清欢看到阿卫眯起了眼睛,全身心的关注着自己的动作,甚至还主动将胳膊伸到她的面前时,她就知道自己想要寻觅的玩具,终于找到了。 江清欢得了趣。每当她这么玩弄时,不管是下手的轻重,还是戳弄上了何处部位,身前的卫晏池都会发出一如既往的声音。 像是蛇在逃窜,不过更像是她洗澡时漂浮在浴缸表面的,那一只只嫩黄色的小鸭子玩具。 只需要一挤,小鸭子就会不间断的发出“滴滴滴”的拖长声音,和面前的阿卫一样。 球体随着江清欢的玩耍变得膨胀了不少,她看到左眼上的绷带痕迹消退了很多,又忍不住往后退去。 到底是左还是右,最初她看到的是阿卫的哪一只眼眸被覆盖住了… 明明答案呼之欲出,可江清欢凝视着这只含笑的眼眸,又突然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了。 感觉她所凝视的眼眸,是会变换的,是不会以单纯的左右来分辨的。 江清欢很快丧失了兴趣,那摊开的本子也恢复成为了一片空白。她猜测阿卫在里面留下了很多文字,但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 她有些无聊,张开五指,将这轻薄的本子拍得啪啪作响,又毫不客气的将掌心摁在了凑过来的阿卫脸上。 “嗯?” 手被反握住了,江清欢觉得自己触碰到了冰冷的豆腐。 豆腐会深陷,面前的肌肤亦是。 阿卫包裹住了她的掌心,努力用脸颊蹭着,耐心询问: “怎么了?你感觉到无聊了吗?你是对我的身体感觉到好奇吗?喜欢哪一部分,我都可以给你看。” 话虽这么说,江清欢得消化一会儿才能理解祂所说的言语。 因为是基于现在与脑海里的双重声道来诉说的,所以在理清楚阿卫想要表达的意思后,江清欢还得去理睬脑海里那道莫名语言的阿卫心声。 她用手指勾住了阿卫的脸颊,嗫喏着唇瓣,声音很小: “好奇…是?” 她指了指自己又抚摸上了阿卫的眼眸,慢吞吞地吐出了两个词: “眼睛,爱?” “是爱思。你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还是说,你想看看我的眼睛?”阿卫循循善诱。 祂的手还被江清欢的手完全压住,无法动弹。只是低着头,贴上了江清欢的面前。 江清欢摇了摇头,否定了祂的猜想,又小小声说道: “布,白色。” “啊,原来是这个吗?这个是绷带哦,是用来包扎伤口的。”瞬间意识到江清欢所指的是何物后,阿卫心情很好。 祂几乎是以跪姿将身体完全献给了江清欢,这样过近的距离,也可以让江清欢伸手就能触碰到祂的眼眸,祂的一切。 绷带垂落下来,覆盖住了江清欢的手。也像是春风,托住她的手引领到了阿卫的眼边。 “想要摸摸看吗?” “唔…嗯!”江清欢认真地点头。 她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能触碰到好奇的地带。 被绷带覆盖住的眼底,也和阿卫的手臂处一样,布满了在蠕动的东西。抚摸上去居然是有温度的,非常滚烫,这让江清欢感到了少许不适。 她的整个掌心都在这眼眸表面,没有刻意往下按压,但能感觉到底下,蠕动的频率似乎变小了不少。 江清欢的好奇心更加浓郁了,感觉绷带摸上去也和皱缩干瘪的水果差不多。不仅吃起来过于苦涩,而且这些东西摸起来,总会显得格外干脆。 她抬起了自己的手,显露在绷带表面的液体,刹那间消散不见。 ----------------------- 第102章 作者有话说:淋浴和泡澡的方法是不同的,我会看准时机然后再来思考今天该用何种方式去清洗。 淋浴是快速的,泡澡是舒适的。 当然,两者有利也有弊,全看我今天的心情如何。 泡澡的时候我会把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先做好。因为竖在浴缸两边的事一个长条的托盘,上面可以摆放着我喜欢的水果饮料等等之类的,所以泡澡与我而言算是一种享受。 如果忽略卫晏池也会进入浴缸的话,我感觉这家伙没什么羞耻心的(划掉)虽然说本体看不出器官,但也很尴尬啊啊啊。 然后卫晏池的身体全部埋入浴缸后,我刚放好的水就会满溢出来,淅淅沥沥的滴落一地。 这会儿,卫晏池就又会装可怜,声音在水下很闷。 “对不起哦,宝宝,我不知道你今天在这个浴室。但是你看浴缸都这个样子了,要不要一起洗?” 我还能说什么呢?反正现在一系列的准备工作都交给卫晏池做了。不对,本来也是祂做。嗯嗯嗯。 淋浴的话,总归没有卫晏池的打扰了吧。 不好意思,也是有的。 祂这次不会直截了当的闯入了,而是分裂开的身体努力从关闭着的房门里挤出来。从门缝里,从窗户缝里挤出来。 我有时候刚准备冲散泡沫,头一抬,就看到淋浴门上流淌下了漆黑的液体。在这些液体里,还看到不断眨动的眼睛。 我说“卫晏池,你有时候真的挺xx” 祂无辜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浴袍,问我要不要喝一点,感觉我说多了会很口渴。 ———《感觉不同频但是又意外的能聊到一起》 第76章 “烫、热。”江清欢说着,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残留在指尖的温度让她感觉莫名的刺痛,有点像是夏日里偷玩电蚊拍的后果。 整个手指都会就此变得酥酥麻麻,无法动弹, 这样的感觉她很不喜欢。 她又侧头望向了阿卫,象征性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眼球, 鼓起来,像青蛙。” 那被绷带遮掩下的肌肤,突起的那一片早已冲破了最后的阻碍,肿胀成了乒乓球大小。将整片绷带都染上漆黑后,江清欢看到阿卫无所谓地扯开了这些。 绷带像是大大泡泡卷,一层又一层的堆叠在了地上,直到阿卫的脸上不再有这些痕迹时, 江清欢看到了全新的祂。 祂的双眸是空洞的, 或许内里也没有眼球的存在。 因为江清欢分辨不清流淌下来的液体, 到底是属于阿卫本身的血液, 还是来自祂身体的分泌, 她无法确定, 只能任由这两枚眼眶,都像是止不住的瀑布, 纷纷扬扬的撒落下来。 江清欢莫名想起了大街上乌拉乌拉叫唤的洒水车。她看着阿卫裸露着两颗空洞的眼眶,看向了自己。 眼眶像是两个深邃的洞窟,没有骨骼与眼球组织的侵蚀, 这只不过是两个幽深的黑洞罢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继续问: “疼?” “不疼的,不疼的。” 阿卫的回答总是如此。 江清欢相信,哪怕地上满是流淌出这种液体,阿卫都会说“不疼。”祂可能是还未懂得“疼”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江清欢催眠自己,接受了这个结论。 她的两只手又被捧到了阿卫的怀中,触碰到褶皱的眼眶边缘时,江清欢注意到祂在莫名的抖动。有些不安地回应,可阿卫还是低头作势往她的指尖上吹气。 一下又一下,轻飘飘的,柔软的纸巾拂过了她的指尖,江清欢也听到阿卫的声音挠过了心尖。 “我给你吹吹,我来给你吹吹,这样就不会疼了。” 哦,似曾相识的话语。 江清欢默许了祂的动作,咯咯咯笑着给予了祂轻快的回应: “痒,很痒。” 吹拂的动作停止住了,春天就此戛然而止。 阿卫捧住她的两只手抵在了心口位置,又敞开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你要看全部的我吗?” “看,全部?”江清欢不解。 我现在看到的难道不是全部的你吗?她问着自己,终究没有说出口。 “是呀,我没有说错,给你看我的全部。你刚刚触碰过的这里包括这里还有这些,只是被绷带缠住了哦。等到这些完全剥离,就可以看到…” 阿卫顿了顿,祂的手指轻巧地勾住了绷带的边缘。这次封闭住的位置,应当是祂的小腹。 江清欢注意到这些层层的绷带实际上,用来捆绑的话并不结实,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松松垮垮,轻而易举地就会被阿卫挣脱。 如此潦草的手法自然不可能是实验室里的人员做出来的,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猜想了,那就是阿卫自己捆绑上的。 除此之外,江清欢也看不到周围有任何绷带痕迹的存在。 不过眼下,她早已蹭到了阿卫的身前,聚精会神地看着祂解开绷带。祂的手法很怪,完全是凭蛮力扯住绷带后,将它们全然带下。 意识到这点的江清欢,悄然退下了自己还在抚摸绷带的手,神情有些黯淡。 阿卫即刻注意到了,祂盖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声音激烈: “可以的可以的,没关系的,你可以帮我解开这些的。我需要你,帮我解开这个吧,求求你了,拜托拜托…” 祂的话语不断,语气真挚,甚至因为配合这一系列的表演,就连空洞的眼眶里都溢出了几泡血水。 江清欢还没有被人如此哀求过,她看着阿卫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更是无法说出一声拒绝。 反正,她本来就对祂抱有极大的好奇与好感,这么解决也没有多大关系。 于是,江清欢顺理成章的扯住了还未掉落的绷带。 先是靠着她最近的手臂。层层叠叠的面筋剥落了下来,变为了干瘪的皮。 充盈的身体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江清欢注意到那团埋藏在体内的东西,正因为冲破了阻碍,正悄然顺着祂的肌肤蔓延到她的手上。 像是蜗牛在手臂表面攀行,江清欢感觉自己的手臂湿漉漉黏糊糊的。她低头看了一眼匍匐在手臂处的肉瘤,好奇地举起手臂,送到了阿卫的面前。 “什么?” “你是想问,这些是什么吗?” 阿卫猛然凑近了,没有眼球存在的眼眸根本无法称之为“眼”。不,那不是左眼,或许只是祂身体里的任意一处器官。 那不可能用人类的语言来进行笼统概括,有的只是个无底深渊里的黑洞。凝视这洞太久,就连江清欢都感觉自己要跌落进了这处地带。 弥漫的洞内,种下了第一株新生的种子。 种子的生长速度很快,很快晃荡抽条出了鲜红的充盈着的枝丫。 枝丫和肉球一样,都在鼓胀地蓬松,像是模拟人类的心跳。 仅仅只是维持了一瞬间,高高扬起的枝丫又迅速耷拉了下来,紧贴在周遭的肌肤上,努力吮吸。 眼眶或许只是个眼眶,也只是个用来孕育种子的容器。 江清欢注视着那枝丫吸饱了汁水,正在欢欣的痉挛摇晃时,注意到了阿卫毫不掩饰的视线。 过于炽热,想要将她吞吃入腹的视线,江清欢再熟悉不过。 她起身,手指戳了戳还在进食的枝丫,冷不丁开口: “你的?” “也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只是因为感知到你来了,想要汲取你的气息,这里…”阿卫用手指向了自己腐烂的眼眶: “这里是你刚才触碰最多的地方,所以想要搜集更多,用以日后的回味。” “好。”江清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阿卫不会眨眼,阿卫也不能眨眼。 察觉到江清欢长时间的呆愣站在自己面前,祂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将眼眶边缘的枝条拿开,阿卫有些手足无措,试图重新拾起飘落在地上的绷带。 “你、你是被我吓到了吗?我我我这就重新绑好,你不要这样呀,和我说句话,好吗?” 江清欢摇了摇头,握住了祂探过来的指尖,眼眸湿润: “没有,你漂亮。” 她说着,伸手触碰上了那纤细的枝丫。饱满如水滴的枝丫,如含羞草般蜷缩成一团,鼓胀着坠落下了饱满的果实。 花开了。 漂亮的花,绚烂的花,旋转的花,看不出任何色泽的花诞生在阿卫的眼下。 祂没有呼吸,爱怜的盯着江清欢的所有动作。 “你做的很棒,我本就是因你而诞生的。”祂贴上了江清欢的指尖,任由她挑拨那薄薄的花瓣。 花盛开了,努力绽放出来的只是一小朵。很快转瞬即逝,在阿卫的眼下枯萎成泥。 耷拉而下的根茎又重新缩回到了阿卫的眼眶里,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江清欢的幻想。 不,绝对不是的,她看到阿卫眼尾旁溢出的血水,那实际上是祂的泪。 第103章 是因为和自己产生了共鸣,所以才会让花盛开吗? 江清欢思考着,可身体率先做出了行动。 其余的绷带她早已不想拆开,阿卫读出了她的心思,自己动手一圈圈扯下了这些碍事的东西。 绷带像是缥缈的白绫,又像是长宽面条状的寄生虫,还未落到地上,就蛄蛹着抬起自己的身躯,纷纷开始输送到了阿卫的眼眶里去。 绷带挤压在眼眶边缘,很快就被那条伸出头的枝丫全部吞噬掉了。 枝丫上鲜红的色泽愈发明显,江清欢也证实了之前的猜想。 绷带果然还是由阿卫一手创造而成的。若不是仔细观察,很难忽略本身。 因为被枝丫吃掉的时候,她更能看到这些绷带实际上是由一根根类似于蛛丝的东西编制而成。每一根蛛丝都非常细,只是聚少成多,黏连在一起,就成为了宽大的绷条。 她又被挑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压在阿卫的身上,挑起了轻巧的一簇。 白丝四散开来,可还是被江清欢捕捉到了些许。她发现这些白丝触碰起来颇有弹性,甚至拥有了自主意识,开始包裹住了她的手指。 “你的、身体?”江清欢问。白丝顺着她的指尖缠绕打结,变为了小小的圆圈。 “我在和你打招呼,通过这种方式。”阿卫笑着开口。 刹那间,伴随着脑海里的轰鸣,江清欢又听到了最开始的那种语言。像是古神的低语,黑夜的惊雷,难以言喻,不可描述。 [ahagim! gr'] [ ! mg! vu? ugtnah] 江清欢感觉脑海里一片清明,没有什么多余的恶心感觉。 她凝视着阿卫的眼眶,在脑海里一点一点的、缓慢回应了祂答复。 祂的语言她感觉很熟悉,甚至不用多么的措辞,就能在脑海中完全呈现。 [match&ngmatch !ng] 熟悉的回应让阿卫感觉到欣喜,祂轻柔地蹭着江清欢的脸颊,试图通过脑海传递给她更多的信息。 有什么东西在拍打着实验舱的玻璃,咚咚咚的,一阵接着一阵,干扰了脑海里刚建立起不久的联结后,也让江清欢顿感不适。 她有些难以呼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处在的环境,可能并不具备空气。 江清欢伸出手慌忙盖住了自己的耳朵,听到了身下阿卫传来的不耐烦语气。 这次的语言她再熟悉不过了,是通俗易懂可供交流的文字。 “啧,麻烦又来了。” ----------------------- 作者有话说: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是一个非常奥妙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也懒得想。这次我想说的是有关于认知描述的东西。 因为我发现我能够描述的现有词汇和语言很少,通常描述一种陌生的东西时,我总会从我熟悉的东西入手。 比如说我去描述一个首次见到的陌生景象时,我会下意识地将这种现象与我认知里熟悉的东西靠近。 于是我就会脱口而出,我会说这种现象也很像是“呕吐过后的番茄炒蛋”、“抱团到一起的紫菜鸡蛋汤”等等,这种看起来通俗易懂的景象。 我只能这样去描述,可我知道,自己见过的这些东西实际上很难用现有的语言去描述的。 因为祂是那么的怪异,那么的非人。或者说,与人丝毫没有任何关系,不知道是我的描述在向我的认知里靠,还是说祂在模仿人类的习性,亦或者是两者都有,我无从知晓。 好了,那么问题又来了。 如果你遇到一种完全陌生的景象,或者是突然落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带时,你会怎么做? 我想我会先待在原地,观察起四周,然后行走,找到尽可能遮掩住身体的建筑物内。如果建筑物内有文字,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样的情节发展就很像是恐怖片了。因为当你的眼睛落在这些看似熟悉的文字上时,你就会发现这些文字只是由字的偏旁或是部首,胡乱排列组成的类文字。 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惊悚,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你醒了。 ————《语古月》 ——————《我是作者的话》———— 江清欢和卫晏池的交流文字如下,没想到会变成一堆问号啊啊啊。希望作者的话不要屏蔽, [c' l' ot ahogog yah'or'nanah.t] [aaessutfje!~] 第77章 被她压在身下的阿卫, 轻盈的飘出了自己的身体,站立在了江清欢的旁边。 拍打的鼓声丝毫未停止,她看到被黑雾附着的实验舱外,莫名出现了无数人留下的延长手印。 手印的手指不一,有四条五指, 更有多数的,但从整体看上去还是非常像人类的手掌。 这些手印看似是透明的,可很快离去后,又使劲撞在了实验舱表面, 颇有一种想要拍碎的架势。 每一下拍打,江清欢都能看到掌心流淌而下的,鲜红的类似于鲜血的痕迹。 江清欢不想坐以待毙,身侧的阿卫朝她展露出了明媚的笑意,连带着眼眶里的枝丫都停止了抽动。 “你该回去了, 我们下次再见。”祂朝江清欢挥了挥自己的手。 附着在手臂处的肉瘤离开了,江清欢不解的望向了阿卫。 她怀抱着阿卫凭空送给她的毛绒小熊玩偶,不受控制的凑上前去,踮起了脚尖。 额头抵住了额头,像是在感受彼此的温度。当然, 阿卫是不可能拥有体温的存在的。 阿卫顺从的低下了头颅,任由江清欢不得章法的亲吻了上去。 就此,两枚剥开肌肤的眼球在亲昵地碰撞,彼此吞噬纠缠,最终产生了本该有的强烈反应。 然后呢? 然后,江清欢就看不清所有了。 她向来是个很好的观影者,但是现在,一切的梦境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第三视角。 事情变得不受控制起来,她的灵魂再度飘散到了身体以外,漂浮到了一旁,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自己。 她还穿着那件蓝白相间、类似于病号的衣服,双目紧闭的像是美味的鱼片,平躺在担架上。 只不过无法忽略的是,这次的自己浑身上下都缠绕满了那种紧绷的束缚带。 即便江清欢感觉不到自己有呼吸的起伏,可束缚带还是将身体包围了个严严实实。 周围的人声无比嘈杂,彼此交叠着混合在一起,时高时低,分不清男女,更像是窸窸窣窣的昆虫爬行。 一时间,江清欢也分辨不清他们究竟在诉说些什么。 她飘荡的很高,能将底下的场景尽收眼底。 她能看到,数不清的身着白大褂的实验室人员,正将戴着手套的手攥住了担架边缘。担架的轮子骨碌碌转动,江清欢的身体以一种绝对笔直的线条往前滑行着。 不知到底要将自己送往何处…江清欢环顾四周,不管是脚下的地面,还是头顶光滑的天花板,给她的感觉都非常昏暗。 看不清的角落里,有被黑雾附着过得痕迹。江清欢随着自己的身子飘荡,她的双眸还是呈现出紧闭的状态。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色如此苍白,甚至身体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比进入孤儿院时的年龄还要小,呼吸罩的大小与她的脸很不匹配,完全是盖住了她全部脸的程度。 即便如此,江清欢还是看不到罩子内有水汽的产生。没有呼吸的起伏,也没有心跳的波动,她低头望向了手指。 还好还好,自己的手掌没有变成透明的,看来还不是处于离魂的状态… 江清欢松了口气,又顺着推送担架的人潮,倏地飘进了过道。 人声喧嚣,大约是在争论些什么,用的语言是江清欢再熟悉不过的普通话。 “快快快,她醒了,她快要醒了。” “无论用何种方式,都得尽快探寻到她到底遇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上除颤仪吧,那边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带上了带上了,需要给她服下去吗?可是,这样的状态,会引起胃肠道反应吧?” “你们之前讨论的方案呢?照常进行!” …… 江清欢看到自己的身体还是没有呼吸,心脏的波动是一条直线。这样的感觉非常离奇,因为她还游荡在外。 遮掩住前方的黑雾缓缓散去了,她的身体应该是推到了一间病房。 病房内的仪器丰富多样,进去就能听到“滴滴滴”的声音不断,她的身上连通嘴里,都连接上了数不清的纤细管子,从管子里流淌而出的漆黑液体一直灌入到了她的体内。 江清欢发现自己在吞噬,这算是身体的本能吗? 她不清楚。或许自己在吃掉那帮人口中所说的“药剂。” “自主呼吸恢复,心跳平稳…” 机器没有停止轰鸣,肺叶在忠实的扩张、收缩,江清欢发现自己垂在床边的手指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 第104章 眼睛始终没有睁开,人声的源头江清欢无法发现。 那些弥漫在周围的黑雾消散了不少,她努力回头窥见隐秘的黑暗。所有的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 自己哪还是待在什么手术室内,周遭排列着一个又一个,望不到头的培养舱。 浸润着漆黑液体的培养舱内,泡着一位位和阿卫相同的男孩。他(?)们瞪大了自己毫无眼珠的眼眶,直直的凝视着江清欢。 他(?)们无动于衷,漆黑的液体席卷了一切。 江清欢倒抽一口凉气,她没有看到属于阿卫的培养舱。 担架推动,实验舱滚落,她被再次推入到了一处陌生地带。 嘈杂的人声听不见了,呼啸而过的风,在耳边疾驰。 江清欢感觉自己在飞,也有可能是在草原上奔跑。分辨不清方向,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她只能感受到梦中最为常见的失重感。 一直在不断地坠落,坠落,坠落…望不到头,也找不到底,直到她从床上惊醒。 双眼睁开时还会有些朦胧,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江清欢适应了片刻,在一片黑暗里,房间内的家具轮廓逐渐清晰。 熟悉的卧室里,只有小夜灯还在孜孜不倦的工作,将各种奇形怪状的糖果与弯曲的树叶,洒满了天花板。 江清欢揉了揉肿胀的眼睛,下意识地喊了卫晏池的名字,可许久未得到回应。 她发现卫晏池不在自己的卧室里,整个人因为做了不舒适的梦,而顿感口干舌燥。这是噩梦残留下来的后遗症,所以每当江清欢梦醒时分时,都会习惯性在床边摆放上一杯清水。 她有睡前喝水的习惯,冰冷的水灌入喉咙中,一直滑落到身体里时,江清欢才感觉不适缓解了不少。 黏腻的触感随着水流的灌入而消散,江清欢晃了晃水杯。 粉色的陶瓷杯里,没有水流的晃动,空荡荡的杯口无比浅显,能让江清欢看清内里的一切。 就在刚刚,她感觉自己的喉咙中,随着喝水的动作而猛然滑入了一枚柔软的、还在不断眨动的东西。 那东西抵住了喉管,使得就连吞咽唾沫都无比艰难。 江清欢试图将这东西嚼碎,可根本没有用。因为那东西的表面颇有弹性,像是小时候玩得韧性球。 牙齿即便咬住,也会很快溜到一边。 江清欢无奈,只好将这东西吐出来一看。 如她所想的那样,静卧在掌心里的是一枚硕大的眼球。但从外观上来看,并不像是由自己产生的,而从色泽上来分辨,更像是来自于哥哥卫晏池的眼球。 所以这就是祂没有来自己房间的原因吗?拜托眼球来做事情,不过这样的方式还真是古怪… 江清欢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喉咙,捏起了那枚眼球,放在面前仔细观察。 刚刚自己的啃噬,只不过是给眼球来了个轻微的皮外伤,而后面甚至内里的组织还在不断跃动。 可以说,是一枚非常新鲜,刚刚剥落出体外的眼球。 江清欢注意到覆盖在眼球表面的一层浅浅薄膜,很像是刚刚梦境里的,诞生于阿卫身上的白丝。 她迅速用手指给眼球做起了检查。 那薄膜一圈圈掉落下来,像是洋葱的外衣,很快露出了里面层层叠叠的褶皱。 江清欢定睛一瞧,原来位于最安全地带的,是一张完整的嘴。嘴里有尖牙有口器,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哥哥触手上的嘴。 而这张嘴见自己终于被发现,爆发出了尖叫,像是花朵中饱满的果实,最终被江清欢一手捏爆。 喷涌的汁水不断,连带着嘴的声音在江清欢听来也尤为清晰。 “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呀,你就只能待在房间里,继续扮演睡觉,然后你就会恢复正常的。千万不能开门,千千万万不能出去呀。” 嘴叽叽叫着,上下两排的尖牙,彼此碰撞发出了磕绊的提示。 江清欢看着这小小的嘴里,发出如同烧开茶壶般的尖锐叫声后,心下竟觉得有几分搞笑。 嘴还在挺起自己看不见的身子,和江清欢说着开门出去的可怕。她凝视着嘴的叫嚣,忍不住问了一句: “话又说回来,那我睡不着怎么办?卫晏池呢?” “我吗?我就是卫晏池的一部分呀。我是用来传话的,祂祂祂分了一点精血和心脏给我,所以我能活过来。祂没法踏入到你的房间,说你的房间有古怪的东西挡住了祂的步伐。所以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入了。记住我刚刚说的话,记住哦,努力装睡就能成功睡着了。哎呀,检查者来了,下次再见。” 说完,江清欢看到眼球鼓起,从嘴里探出的口器也倏地回到了身体内。 眼球缩成了一团,一溜烟儿的滑入到了江清欢的床底。整个动作非常敏捷,就连江清欢都看傻了眼。 不过眼下也不是惊叹于这个的时候,很快随着眼球小嘴的消失,江清欢瞥到了一抹扭曲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外。 ----------------------- 作者有话说:我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本书,叫做《爱丽丝梦游仙境》,然后它的续集《爱丽丝镜中奇遇记》也顺便看了。 那时这本书的封面我印象很深刻,是爱丽丝抱着一只毛绒的玩偶。她的裙边是蓝白相间的,她的发丝是金灿灿的。 看完这本书后的那天晚上,我破天荒的做了个梦。 梦里,我也没有坠入兔子洞,我也不是爱丽丝,我是仙境里的一条虫子。 嗯…我的自我认知应该是虫子,因为我能感觉到滚圆的露水滴落在了我的身上,然后整个身子都冰冰凉凉的。 不过好在,因为我是一条虫子,所以我只好安安稳稳窝在那一朵花瓣中央。饿了我就啃啃树叶,吮吸汁水,渴了我就吃点花粉,睡上一觉。 直到有一天,我身下的花朵发出了好奇的声音。花朵在摇晃自己的身体,将薄薄的花粉洒落一地,花朵说: “原来你还在这里,我冬眠醒过来了?” 我不明白花朵为何会冬眠,正如我不明白我只是一条虫子,我为何要叫它“哥哥。” 于是,摇晃的花瓣里,我打了个哈欠,滚了一身的花粉。我说: “我帮你授粉了,你就得奖励我。” “好呀。”花的声音更加欢快,它的身体摇曳的厉害。而从我躺着的花蕊里,竟是流淌出了一层甜甜的蜜汁。 我问:“我们是共生关系吗?你提供食物,我帮助你授粉。” “这个吗?这个我也不清楚呢?”花摇了摇头,将我高高抛起,又稳稳的接住了我。 “要不,你自己看看吗?”花说。 花的旁边有一汪露水,我被抛起的时候看到了里面的自己。 喔,或许我只是一条永远都不会变成飞蛾的蚕宝宝,而那朵花,好像是由桑树变成的。 五颜六色的,还挺好看。 ————《看到此篇日记,我要养蚕》 第78章 门外的灯光很亮, 因为反射到了门上,照得那抹身影更为飘忽。 江清欢知道自己的房门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盯着那抹越来越近的身影,她总感觉有几分熟悉。 是之前在客房浴室里看到的! 感觉到整个人影都紧贴在门上后,江清欢瞬间缩回了被子里装睡。 这个装睡的伪装,江清欢之前在孤儿院里学习过。 因为她喜欢夜晚躲在被窝里安静的看书,那样就会有充足的时间去徜徉在书的海洋里。所以只要一有风吹草动,江清欢就会迅速将书放在枕头底下,闭上眼睛以假乱真的睡觉。 好在, 这项本领现在也没有忘记。 拉过被子遮掩住自己的大部分脸后,江清欢放缓了呼吸。狂乱的心跳逐渐趋于平稳,就在这时, 她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声音很轻, 甚至也没有任何的脚步声。 房间内的温度瞬间降至了冰点, 江清欢觉得自己恍惚间, 步入了寒冬。 江清欢保持着侧睡的姿势。因为闭上了眼,所以视觉被完全隔绝,她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自己的床边。 这样的直觉非常恐怖。 一想到有人正观察着自己睡觉,江清欢出了一身冷汗。脑海里飘过了好几个有关于睡眠被人窥探的恐怖故事后,她模拟出规律呼吸的模样。在一片寂静里,嗅到了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 这味道经久不散,久久缭绕,不像是发霉烂腐的肉臭,而更像是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气味。仿佛蹂躏了太多刺鼻东西的臭直接冲入鼻尖时,江清欢难免招架不住。 不过好在,被子承受了太多, 能帮她撇去大部分的味道。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江清欢觉得那观察自己的生物终于退去时,恍惚间,她听到了两道模糊不清的沙哑声音。 应该是两道,或许可能是更多,但唯有这两道在她听来是尤为清晰的,就像是响彻在自己耳畔。 第105章 “孩子睡了么?” “我看是睡了,你看她睡得多么美味啊。” “祝她有个好梦吧。” “晚上好。” “晚上好。” …… 两道高低不一的声音在江清欢的左边响起。单从声音上来分辨,是根本分辨不清男女的,也识别不出身份,于江清欢而言,都非常陌生。 被子被完全掀开了,但也只是掀开了遮掩住自己脸颊的部分。 江清欢察觉到因为气味的靠近,她的眼眶会不受控制的开始颤动。不想因此而暴露的江清欢,只好模拟陷入深度睡眠的状态,将呼吸放缓到了最慢。 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烁,又有什么东西轻柔地划过了自己的面庞。 江清欢猜测应该是人类的手指,可手指不可能如此粗糙,甚至没有关节的存在。 面前照亮的东西愈发的闪耀,刻意的探照让江清欢想起了孤儿院的查房。脑海里莫名的人声一直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此刻睁眼。 于是江清欢头一歪,又靠上了枕头。 枕头好歹是轻柔的,她听到了那两道声音发出了莫名的笑声,紧接着再次陷入了寂静。 可供参考的人声就说了那么几句,江清欢能感觉到那股腥臭的气味离自己越来越近,有什么湿漉漉的液体,像是夏夜的暴雨,滴滴落落在了她的被子、她的枕边,那不可名状的压抑氛围,始终伴随在周围。 胸口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使得江清欢难以呼吸。 只要气味不散去,她不可能挣脱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江清欢都不确定那站在自己床边的生物走了没时,她恍惚间陷入了梦乡,直接又睡了过去。 人在极度紧绷的情况下,是会开启防御机制的。江清欢是没有料到,自己的自保居然是睡着了。 这次,江清欢真正陷入了梦乡。 而在此陷入黑暗的房间内,又只剩下了她一“人”。 刚刚还叽叽叫着躲藏的小嘴眼,又从床底下横爬着溜达了出来。 它跑向了床脚,一股脑儿的弹到了江清欢的床铺上后,将残留下的那些污浊液体,全部舔舐了干净。 眼球可以用于清理,至于嘴,则能感知到这些液体想要传递的信息。 液体清理了个干净,眼球也变得鼓鼓囊囊,无法再继续行走了。嘴角裂开了,眼球抬起,调转了个方向后,眼球嘴最终看清了站在江清欢床边的两抹人形。 那人形也注意到了它的存在,一片漆黑里,看不到表情。 眼球嘴无所谓,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个圈后,传递出了卫晏池想要表达的意思: “啊,原来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是那些家伙。你们又来看清欢了吗?” 眼球嘴跃到了那两道人形生物的面前,迅速环绕观察过一圈后,身体变得干瘪。 它融化到了地板上,消散在了水汽中,重回到了卫晏池的身体里。 室内,卫晏池正攀在天花板上,如一只硕大的白额高脚蛛,优雅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凝神屏息望着眼前的一切。 见来者毫无威胁后,祂松了口气,跃了下来,顺带着和前面的生物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我应该称你们为什么?清欢还残留你们的记忆吗?毕竟,你们也曾经照顾过她一段时间。” 人形不会通过最低级的方式用以进行沟通。祂们没有眼睛,能感知到的画面,都是通过反应在脑海里呈现出来的。 也因而,卫晏池的这句话落下很久,祂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祂不急,触手从床边探去,为江清欢盖好被子后,祂继续盯着面前的两具人形。 “好、久、不、见。” 或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了,两道人形的声音尤为沙哑,摧枯拉朽的发声技巧,与刚才还在熟练对话的状态判若两人。 卫晏池摇了摇头,旋即道破了这些伪装: “不用这样,我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你们刚刚只是没有感知到我而已,所以我知晓你们可以和人类那样正常交流对话。我的问题只有一个,怎么又来看清欢了,不是说好远离她么?” 卫晏池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恼怒,甚至脸上还带着点微微的笑意。 见拙劣的伪装无法瞒住卫晏池,江郁与江浩川终是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了祂不想听的话语: “当年的事情,我们彼此各有难处。没想到,清欢已经长这么大了,说到底,也算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终究是无法放心下她…” 两道声音交织重叠在了一起,仿佛来自同一个人的身体。 卫晏池嗤笑一声,盯着那两道努力想要扮演人形,可与人类大相径庭的躯体后,只是靠在了衣柜一角。 不能触碰到宝宝的东西,不然会残留下液体。这一点卫晏池心知肚明,于是祂刻意不去碰触这些,将一直以来知晓的事情毫不客气的全盘托出。 “什么难处?你们的意思是拱手将清欢交出去的人不是你们?她既然当初选择了你们,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像其他人那般蒙昧,结果还是经不住蛊惑…” 卫晏池没有把话说满。窗外的月亮落了下来,漆黑的月光洒落一地,也照亮了面前的所有。 江清欢仍然在熟睡。不知是不是拥有了美梦的缘故,睡得格外香甜,嘴角带笑。 而月光也将面前这两条暗色的人影彻底吞噬,其实只是从影子上来看像人形罢了。 外观看上去也难以用语言去进行描述,因为是用各种各样多余的器官缝合而成的。彼此黏连又彼此融化增生,导致整个身体的器官也好,数量也罢,呈现出了一种惊悚的状态。 没有五官没有心跳,生命的来源是叠代更新的药剂。 可即便如此,如果处理不当的话,每分每秒冒出的庞大肉瘤,都会吸收周围组织的营养,变得玫红,然后全部裂开。 所以,卫晏池很难将这两坨身影与当年的江郁江浩川,挂钩联系起来。 若不是当初江清欢选择了他们,卫晏池也懒得与这两个贪心不足的人类有所交集。 这事情说来话长,可如果想要三言两语的概括,也是完全可行的。 毕竟,江郁与江浩川算是江清欢名义上的“父母”,是他们给了她这个好听的名字,甚至教会了江清欢人类该有的感情,与语言上的交流方式,为江清欢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在这一点上,卫晏池倒是该感谢他们两位,不过作用也就仅限于此了。之后发生的事情,祂更是恨不得将这两人彻底撕碎。 本该度过幸福童年的江清欢,又因为两人的一己私欲,送入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实验室内,若不是祂提早发现了她,那么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卫晏池笑得更欢,祂抱臂将这些炸开的肉瘤,全部清扫干净,又塞回了这两人的身体里后,这才冷冷的问: “我想你们来,也肯定不会是因为孩子的事吧?” 服用了卫家研发的药剂,可以缓解身体上的所有痛苦,堙灭掉精神上的摧残,忘却一切,奔向极乐世界。 当然,副作用也会紧随其后。 祂记得江家两人是最初参与研究与实验的人员。理所当然的,他们也会将药物投放入自己的身上。 这种药剂会让人上瘾,会产生欢欣愉悦的感觉,经久不散。江家两人自然对这还未通过安全测试,投放入大批量实验的药剂产生了依赖性。 他们追求,他们渴望,他们更是迫不及待地把江清欢也推出去做了试验品,借此来换取更多的药剂。 那后果呢… 后果已经摆在卫晏池的面前了,所以祂心情很好。 折磨到这种状态的江家两人,已经不能用“人类”来形容了。 宛如一具丑陋的空壳,一条滑腻的行尸走肉,仅此而已,更不用说每分每秒都要遭受药物腐蚀,带来的极度痛苦。 这是他们应得的,是他们的贪欲蒙蔽了眼前的一切,最终自食恶果。 想到这里,卫晏池只想伸手鼓掌。于祂而言,除了江清欢以外的其他东西,不过就是蛋糕与饼干的区别。 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回答我。”卫晏池又说了一句,这次祂挥出了触手。 两团人形在瑟瑟发抖,刚刚扮演出来的温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沙哑的挣扎。 “我们、我们还想吃药剂…” “求了无果,身体承受不住。” “我们不想、不想死…” 破锣嗓子听起来格外难受,因为他们的喉管早已被某种生物寄生。对于卫家研发的药剂,卫晏池记忆很深。 于是,触手撬开了他们封闭的“嘴”,撕开了一层层肉皮,最终贯穿了两人的身体。 ----------------------- 作者有话说:我与林姨和哥哥一同生活在老校区的那栋房子里时,随着四季更叠,每个季节里都会在墙上发现好多小生灵。 第106章 有翠绿色的小虫子,有漆黑的小飞虫,还有睡后起来上厕所,开灯就蹦到眼前的蜘蛛。 我其实很小的时候也分不清这些蜘蛛的种类,统一都叫它们蜘蛛。 不过卫晏池很厉害,祂能知道这些种类。 告诉我哪些是跳蛛,哪些是大腹园蛛,哪些又是白额高脚蛛,哪些又是… 然后,祂又会告诉我哪些蜘蛛是益虫,哪些有微微的毒性。 “就像你喜欢的蛇类一样,也分为有毒蛇和无毒蛇…” 我望着祂认真解释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 每天晚上的八点档,是科教频道的《自然传奇》播放时间。到这个点的时候,我就已经洗好澡,抱着卫晏池切好的西瓜,坐在了躺椅上看电视。 比起各类昆虫来,我喜欢看亚马逊雨林里的蛇类,还有粗壮的森蚺,或是眼镜蛇的毒性介绍。 看完这些后,我就会和解决完作业的卫晏池窝在一起,看九点档的《走近科学》。 我们一开始其实是将这档栏目当恐怖片看的,不过后来真相大白时又特别的令人啼笑皆非。 后来我说,其实卫晏池比起蝴蝶来,更像是蛾子。 “蛾子?为什么是蛾子?那如果说哥哥是蛾子的话,哥哥又是什么品种的呢?”祂反问了我好几个问题。 我一时答不上来,只能连声和祂说:“这些都是我的直觉,我的直觉,你懂吗?” “我懂的。” ————《懂吗?懂的》 第79章 “咕咚咕咚” “咕咚咕咚” 瞧,从触手的吸盘处分泌开了漆黑的液体,将两人的身体撑大到浑圆。 漆黑的液体从他们的嘴边溢出来了,可房间内回荡着癫狂的笑声。 卫晏池笑意更深,边将触手捅入的更深边说着: “我的东西,可比卫家的药剂美味多了,不是么?” “这次是因为宝宝无法入睡,才喊你们过来,吃饱了就给我赶快滚。” “嘀嘀嗒嗒” “嘀嘀嗒嗒” 哎呀,液体撑破了他们的肚皮, 哗啦啦流淌了一地。 好吧,两人吃饱了。 触手抽离了祂们的身体,卫晏池清理干净表面沾染上的污秽后, 径直回到了客厅。 祂拿起了抹布和拖把, 再一次回去时, 那两团东西早已不见了踪影。 卫晏池耐心地俯下身子,将沾染在地上的液体一一清理干净。祂很安静,又为宝宝喷上了她最喜欢的香水后,收敛起了所有触手。 顺带着将自己的身体里里外外清理了个遍,卫晏池才有机会得以摸到床上。 清欢宝宝不喜欢自己弄脏床铺, 更不用说这床单还是新换不久的。 祂努力将庞大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后,靠得江清欢很近。 实际上,刚恢复身体不久后的卫晏池, 是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支撑那些幻境的,这才让江家那两人寻觅到了江清欢的踪迹。 祂本该将宝宝一层层的保护好,可终究还是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机会,卫晏池干脆顺水推舟,让江清欢在梦境里, 修复到了更深的记忆。 不仅能让宝宝有个充足美好的睡眠,还能让她间接的回忆起小时候丧失的事情。这种一箭双雕的机会,正是卫晏池想做的。 祂握住了被子一角,那里还残留着宝宝的芬芳。 摊开的手在逐渐伸长,确认过能将江清欢完全揽入到自己的怀中后,卫晏池起身,凝视着她的睡颜。 祂不敢去触碰熟睡的江清欢。到底是不敢,还是生怕惊扰到她,亦或者是隐隐的痛苦与自卑… 卫晏池不知道,卫晏池也不明白,祂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向来把江清欢摆放在首位的祂,只希望自己发出的声音最好没有,让宝宝永远都有个美妙的睡眠才好。 黑夜里,祂望到江清欢翻了个身。 脸正对着祂,那双好看的眼眸在黑暗里格外明亮。 江清欢眨了眨眼睛,声音清晰: “我全部都听到了,我没有睡着。卫晏池,你还要告诉我些什么呢?刚刚从眼球嘴里说出来的'检查者'是之前收养我的父母吗?那么'检查者'又会是谁?我听得很清楚,哥哥,你今天必须全部告诉我真相。” 其实从语气上来看,宝宝没有生气。她的条理很清晰,声音透着点睡醒后的疲倦。卫晏池能品出这些,但祂终究没有对视上江清欢那双眼眸。 用以传递的眼球嘴早已归于了祂的身体,听罢江清欢的话语,祂没有表露出太多惊讶的情绪。 卫晏池没有猜到江清欢醒着,祂好像不太了解她的身体悸动了。 祂起身,站在了床边,无比心疼的将那些因为宝宝说话而悄然滑落的被角,轻轻掖好后,又轻轻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哎呀,就在被窝里吧。这么起身会进风着凉的,来,妈妈给你盖好。” 妈妈,又是妈妈,哥哥又开始自称为自己的“妈妈”了。不知听过多少遍这样的称呼,江清欢听着耳边传来的絮絮叨叨,终是无奈用手触碰上了祂的唇瓣。 “闭嘴,我想听到的明显不是这些。” 唇瓣柔软微凉,卫晏池释怀的笑笑,这才认真地解释起来: “我的身体支撑不起这些幻境,所以被你发现是迟早的事情。想要听听这个故事吗?” “不是我想要听,是我必须听。”江清欢纠正。 “倘若这个故事颠覆了你从小至今,本该有的生活呢?” “那我也要听,因为这是我的故事。我是主角,为何不能知晓这些?”江清欢反问。 卫晏池没有说话,将手塞入了江清欢的怀中。 或者说,是江清欢直接抱住了祂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她很喜欢怀抱着哥哥的手臂入睡。因为不管一年四季,卫晏池手臂处的肌肤永远都是冰凉的。夏日可以用于解暑,冬天的作用也很多。 总之,江清欢睡觉时,只要卫晏池躺在自己身边,就会顺便捧过祂的手臂。 冰冷的手被滚烫的肌肤捂到了温热,卫晏池的声音也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祂的声音很轻,像是睡前娓娓道来的一个安眠故事。 “不是江家父母收养你,而是你选择了他们。当然,他们也给予了你人类的名字,包括教会了你该有的生活方式,为你的今后打下了基础。所以我觉得,他们还是有一点用处的。只是当初起名时希望你一世清欢,不会被烦忧所困扰,没想到郑重许下的誓言早就被贪念侵蚀的无影无踪,终究还是变为了傀儡。结果仍然还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们是维森威尔实验室里的第一批实验人员。不过那时候实验室应该不叫这个名字。创立的地点也不在国外,嗯…你看过了那本手册,应该知道很多。他们的实验项目当初本该是准备大批量进行投入使用的。可后来实验愈发的走火入魔,光靠动物模拟不出人体本该有的、最为纯粹的状态。于是以他们为首的实验人员,就采取了人体实验,而他们的身体,则是第一批试验田…” 江清欢听不清后面的故事了,她看着哥哥在叙述时,一张一合的唇瓣,但终究是听不到祂的声音。 卫晏池之后又说了什么呢?江清欢想,大概是在阐述江家父母走上不归路,然后自己的结局又会是如何吧。 江清欢想起了之前触碰到脸颊上的柔软感觉,与其说是父母对于孩子的爱,不如说是猎物对于心爱美食的蠢蠢欲动。 他们吐出的话语是饱含关怀的,然而做出的行为却是大相径庭。 江清欢的视线落在了怀中,她正怀抱着哥哥的手臂,而祂的手臂,正尽心尽责的为自己挠着痒痒。 很缓慢的速度,更像是慢吞吞的抚摸。这是属于江清欢的阿贝贝。 几年前,卫晏池不在的时候,江清欢睡不着时也没有人给自己挠痒痒了,她只好自己抱住手臂,充当起自己的阿贝贝。 卫晏池甚至从善如流的紧贴上了她几分,祂摆出的姿势非常怪异,但距离又足够之近,使得江清欢能顺利抚摸上祂冰凉凉的耳垂。 江清欢再次睡了过去。 这次宝宝是真的陷入深眠了。卫晏池能感觉到。凝望着她安详的睡颜很久,祂始终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臂。 一直维持着相同的姿势也好,祂不愿动弹,只是在脑海里仔细描摹下江清欢的睡颜后,旋即低头。 低头,额头触碰上了额头,眼球显露了出来,眨眼是最为浅显的亲吻。 黏连上,交接上,卫晏池进入了江清欢的梦。 这是江清欢第一次做这种类型的梦,她感觉非常陌生。 江清欢坠入了无尽的长廊。她不知自己以这种状态漂浮了多久,待到足尖终于触及到了长廊那冰冷的地面时,她还是听不见丝毫的声响。 周围的光线很暗,不过也得以让她看清长廊两侧耸立着的深蓝色建筑。 第107章 这些建筑的风格非常统一,拉长的身体表面,布满了无数四四方方的空洞窗口,像是被刻意挖去的眼窝,黑洞洞的注视着这条一望无际的通道。 江清欢努力仰头望去,尖耸的楼顶消失在了天穹的最高处,而房屋墙面的色泽,也由最初的蓝色从靛青迈向了墨黑。 越往上的色泽越是要融入永夜。 江清欢瞬间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这绝非不是人类所建造的住所。因为太过刻意规整,就像是本该沉眠于海底的东西。 楼房无人居住。纤细的水声从江清欢的脑海里渗透。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耳鸣,可当那汩汩的水声涌动在耳畔逐渐清晰时,江清欢感觉有什么粘稠的物质,恶心的包裹住了自己的耳膜,似是在温柔地舔舐。 无尽的水流声,不如溪涧那般清澈,更不似海浪那般澎湃。江清欢听多了,总感觉是有工具,在搅动着无比粘稠的水。 放眼望去,前方只有一条可供行走的弯曲通道。通道的两旁也没有用于防护的扶手,江清欢聆听这声音片刻,终于选择继续往前行走。 唯一的通道像是一截被刻意拉长踩扁的肠子,湿漉漉的不断冒出水汽,还在往前弯曲。楼房的墙壁被这水流侵蚀,渗出了滑腻的冷气。 江清欢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在梦里也不该有时间这个观念。 她漫无目的行走着,越发觉得脚下踩着的地面并非实体。像是踩在了深陷的沼泽上,柔软至极的感觉仿佛随时都会坠入下方那片不可直视的深渊。 底下那囚禁着的水流翻滚着,卷起的浪边宛若嘶吼。 江清欢死死盯着翻腾包裹着的墨汁,突然意识到四周的楼房都在朝自己快速移动。 她发狂的奔跑,弯曲的通道在脚底踩踏成了旋转的万花筒,楼房融化,四方窗户被挤压成了各种形状。 蔓延而过的水流声逐渐化为了低语,成千上万混合的音节在水底发酵,呐喊,呼唤。 某个难以名状的词语在江清欢的唇边呼之欲出,她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强咽下这声回应后,蓦地看了眼底下。 水面风平浪静,仿佛刚才的翻涌只不过是江清欢的一场精神幻想。 她抬头仰望天空,看到了翻白眼的鲸鱼在空中飞舞,各种各样无法描述出种类的鱼,倒挂在了空中。 没有钓鱼竿,更没有鱼线,它们的尸体像是婴儿挂在床边的旋转玩具,一下又一下,发出清脆的碰撞。 这片天空,无论江清欢走了多久的路,永远都只会是这副样子。 看不到云雾,更没有月亮的存在,拥有的永远都只会是与底下水面保持相同色泽的天空。 也许不是天空,恍惚间,江清欢这么想着。 她没有感觉脑海中给予自己“恐惧”的反馈,直到现在都是处于一种心平气和的状态。 走着走着,江清欢发现那些就快要挤压到自己的楼房全部打开了。 不管是深蓝到漆黑的窗户,还是扭曲光滑的身体,所有的地方都统一朝两边翻开。 有洞xue存在的位置,从里面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簇拥在一起的鱼头。 对,没错,就只是鱼头。洁白到反光的鱼头,透着一股子的死气。 ----------------------- 作者有话说:我之前看过好多人的阿贝贝都非常,嗯…非常奇怪。 有些人是热水瓶,有些是锅碗瓢盆,还有些人甚至是菜罩子,这样稀奇古怪的对比下来,我发现我把卫晏池的手臂当阿贝贝,好像也没有多奇特了。 我就这么安慰自己。 卫晏池不在的时候,我就会抱着自己的手臂。当然,抱上去肯定没有祂的那么舒服,但也算是一种寄托和慰藉。 反正现在,祂回来了,我可以肆意的抱着阿贝贝,然后用指甲按住那块地带,留下一枚枚浅浅的月牙儿。 这段时间,我睡得格外香甜。 睡醒之余,我由衷的升腾起了一种感觉,一个疑惑。于是,我在床上翻了个身,顺带着问了卫晏池这个问题。 “我的阿贝贝为什么是这个?” 卫晏池在看书,祂最近又喜欢上了一本讲述世界上各种蝙蝠的书籍。听到我的问题,祂沉思了片刻,然后和我说道: “我记得好像是有一天夏日的午后,那天空调刚好坏掉了,你要午睡热得难受,我就一直给你扇扇子,后来扇子和冬瓜都不够,我就把我的手臂递给了你,你睡得迷迷糊糊的,就直接抱住了我的手臂…” “说起来,哥的手臂一直都这么冷吗?” “倒也不是。因为你喜欢凉一点的,所以我就这样做了。” ——《抱着胳膊睡觉好冷》 第80章 就在江清欢还在思考剁椒鱼头与蒜香鱼头哪一种更加美味时, 她猛然注意到,这些暴露而出的鱼头都是没有眼珠的。 她从小到大,还没有品尝过鱼的眼珠究竟会是何种味道。 静静凝视着鱼头脸上空荡荡的、本该属于眼珠的部位,江清欢看到底下的水流涨了上来。 潮起潮落,开窗的鱼头们拖动着自己的半截身子,扑通扑通跃入到了涨潮的分流里去。 江清欢觉得自己的脚踝也逐渐变得湿漉漉起来,她嗅到了海水的腥咸,海水的冰冷。 没有人能知晓海底的深处究竟会隐藏些什么,正如江清欢无法预料到,都处在这种极度压抑的环境下了,她居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她怀疑产生了错觉。待在这片环境下太久,就连身体都产生了同化。 不过很快, 江清欢就打消掉了这种顾虑。 因为当她掐住自己的手臂时,产生的痛感非常真实。虽说还处在梦境里,但疼痛的反馈则告诉江清欢,应该还能够出去。 于是, 她放下心来, 又变回了最初的心平气和。 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愈发的缥缈起来,声音是自身后传来的,江清欢随即回头。 她回头的动作很快,水流的潮起也更加迅速。 快要浸润到旁边的楼房里时,空无一物的楼房只会可怜的摇晃起自己的身躯,随着水波的推动,又往江清欢的面前移动了几分。 江清欢的身后,突兀的飘荡着一只粉色蒲公英充气艇。 哦,这可真是太荒谬了,难道不是吗? 江清欢与那圆滚滚的充气艇大眼瞪小眼, 该说不该说,她想起了大学时上选修课时的大量内容。 经过研究,通常会说梦境会折射出一个人的所思所想,还会恰当的反应出这个人当前的心理状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能够从梦境中读到的内容有很多很多。 当然,江清欢在上这项选修课时,其实没有太认真听讲。 不过她记得那会儿因为自己一直被各种稀奇古怪的梦缠身,所以导致早晨上课都没有多少的精气神,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之差。 后来为了缓解这种情况,江清欢还下了什么“周公解梦”啊“读懂你的梦境”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软件。 不仅没能正确了解她的梦,得到的反馈也是少之又少,权当做是心理安慰。 作用都没有一颗药来的效果足一些。 不过如今如此没有上下连接,甚至非常无厘头的梦境,江清欢还是第一次遇到。后知后觉的兴奋与一丁点的好笑,充斥着她的脑海。 江清欢在思考,为何身后会出现充气艇。当然,这完全能与身下的水流作为联系,可又为何会是蒲公英形状的? 问题思考到后来会越变越多,江清欢从未见过还有蒲公英形状的充气艇。 但不得不说,这充气艇做得非常逼真,就连蒲公英表面细小的绒毛都完全刻画了出来。 因为水流的涨起,这蒲公英颤颤巍巍的,晃荡到了江清欢的面前。分明距离很远,但江清欢能感觉到脚踝处,好似被某种刺挠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远远望去,整只蒲公英都在随着水流的蠕动而上下沉浮。乍一看,好像是它在与自己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江清欢感觉很温暖。随着水流的扑动,那蒲公英也离得自己更近了。她抬手抚摸到光滑的表面,感受到了如海水般的冰凉。 蒲公英在邀请自己,于是江清欢也接受了蒲公英的提议,毫不费力的攀上了整个充气艇。 里面是轻飘飘的,仿佛坠入了云端,不断地落下又跃起。与周遭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是,蒲公英的内里非常舒适。 没有多余的东西妆点,整个内层都是粉色的,与外观保持一致。 江清欢感觉到疲倦了,顺势将头枕在了蒲公英的身体里。以一个相对惬意的平躺姿势,仰望周围的一切。 水流好像又下降了不少,这下变得轻柔的水拖动着整个蒲公英,连带着她也在这水面里上下浮沉。 晃晃荡荡的感觉像是夏日午后,暴晒过后的轿车。不仅散发出那种刺鼻的、令人晕头转向的皮革气味,还有嗅到了不断窜入鼻尖的腥咸。 第108章 蒲公英托着江清欢一直往前方漂流着,顺利通过了上层弯弯曲曲的唯一走道。下面的世界是水流的表面,逐渐变为漆黑的水并不会因为她的进入而停止翻滚。 蒲公英降落的很低,江清欢的手很近,近到能触碰到蹭上来的水流。 她突然感觉有些恶心,有些倒胃。 因为入目的一切非常真实,逼真到了一种令她感觉到心慌不安,甚至于是恐惧的地步。 围绕着的楼房悄然退下了,换为了更为滑腻的冰山。 这些冰山的色泽就像是百科全书里的标准示例图那样,泛着一股子冷冷淡淡的滑腻的肉感。 恶心的,膨胀的视觉冲击,仅仅只是瞟了几眼,江清欢就感觉眼晕。 水流涌起,一层接着一层,像是没有抹平晒干后的水泥地,泛起了层层褶皱。 江清欢感觉自己晕头转向,强迫着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粉色蒲公英上后,她长呼出一口气。 不过好在蒲公英做得足够逼真,那种坠在前头的毛流感,仿佛轻轻一吹就会随风飘散。 想到这里,江清欢就这么做了。 若干朵舌状花耷拉下来,聚集在顶部的冠毛纷纷扬扬的四散,像是天女散花般在江清欢的面前落下。 她的视线,一直追寻着白色的像是伞柄一样的光点,直到它们又落回到了自己身上。 江清欢定睛一看,这些飘落开来的蒲公英毛发,正是哥哥卫晏池身上的眼球。 而每一枚眼球的表面,都被蒙上了透明的薄膜,只需轻轻撕开,就能窥见里面都镶嵌着一张卫晏池的脸。 小小的脸,五官丰富的脸,全然转向了江清欢。 卫晏池正满脸哀愁的望向了她,像是最初见到时,那副站在门口始终不敢进去的模样。 “可是我明明欢迎你进入家门了。”江清欢用手指堵住了整张脸,喃喃自语。 她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但蒲公英听到了。它从江清欢的指腹轻盈的跳跃,又点上了她的睫毛与鼻尖。 没有什么感觉,柔软轻薄的氛围稍纵即逝。 仿佛听懂了江清欢的话语,四散开来的蒲公英冠毛又重新聚集到了一起。它们彼此黏连,手拉着手在江清欢的面前欢快的飞舞。 如果中央是一团篝火的话,她相信自己也会和这些小小精灵一起欢快的舞动。 不过美好仅仅只维持了一瞬,很快冠毛们又朝着天上涌去。 它们的体积真的是太小了,坠落到那些鱼类身上时,鱼类都毫无知觉。 白色的冠毛染上了鲜红,鱼类的身上也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被啃噬而过的痕迹。 江清欢知晓,这是它们在帮助自己清理天空中的监视物。 颇有肉感的冰山停止了飘动,天空中的鱼类被冠毛解决了干净。可内里包裹住的卫晏池的脸,江清欢还是感觉祂不怎么开心。 天空干净了,冠毛也消失了,一切又都陷入到了最初的寂静。 只有这小小的充气艇,还在驮着江清欢缓慢游动。 江清欢觉得刚才的自己,是该和卫晏池诉说些什么,可她也不确定卫晏池是否会听到,因为那些如冠毛般小小的脸庞,又是否会是祂的念想? 江清欢不明白。在梦里还要揪出个真理来的话,只会加速世界的崩塌。 蒲公英在水面上湍行,冰山也渐行渐远。潺潺的水流声也消散了,宁静安详的氛围里,江清欢发现自己到站了。 没错,就是到站了。 位于蒲公英旁边的,突兀的出现了一片狭窄的公交站台。 和大多数城市里的站台一样,上面用于遮阳挡雨的地方很大。即便空余的椅子只是扁扁的一条,可当江清欢看到时,还是感觉有几分亲切。 好荒谬。她望着眼前的这番景象,哑然失笑。 蒲公英里灌满了水,但江清欢的浑身并没有因为水流而被传染到湿漉漉的。 跟随在她身后一路的蒲公英,见目的地终于抵达,也纷纷扬扬的四散开来。它们的舞动是雀跃的,是没有任何声响的。 团团簇簇的在江清欢的头顶,围绕成了一只标准的花环。快要落到她的头顶时,洒落而下的冠毛里,唯独只有一株摇晃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江清欢摊开了双手,郑重地接过了这枚小小的精灵。 看着它在掌心中融化,重塑,最后变为了一块棕色的姜饼小人。 姜饼小人没有红色的嘴巴,漆黑的眼睛弯弯的,像是两粒小小的黑豆。它晃了晃自己圆滚滚的手,正朝江清欢打了个欢快的招呼。 江清欢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 那追随着自己很近的鲸鱼嘴大张着,能让她完全看清鲸鱼的内部构造。 鲸鱼的口腔里覆盖了密密麻麻的尖牙,尖牙的顶端非常锐利。 假如刚刚江清欢没有进入这蒲公英内,估计就会被这张夸张到极致的嘴,瞬间吞下,撕扯成毫无美感的肉块,和水流一起滑动到鲸鱼的底部。 然后消化,蒸发,继续沉入这水池里… 她其实没有听到鲸鱼的声音,江清欢一直以为身后的世界是虚无的。 可是直到现在,她抵达了彼岸,那追逐到这里的鲸鱼嘴也瞬间合上了。 严丝合缝的口腔边缘露出了毛绒玩具独有的针线角,滑落在外,只需轻轻一扯就会崩塌, 江清欢和蒲公英充气艇挥了挥手,抱着小小的姜饼人进入了公交站台。 不同于水面的昏暗无光,公交站台看不到灯的存在,可还是闪着暖融融的光晕。 沐浴在灯光下,江清欢感觉浑身心都舒适了不少。 等到身体恢复了正常水平后,江清欢开始环顾起四周,仔细打量起了面前的公交站台。 常见的无限流里,主角总会被一班无人驾驶的公交车接走,然后就此进入了副本世界。 江清欢看到矗立在旁边的告示牌里,很明显的描述这里只有一班公交车,而抵达的目的地也只有一处地方。 不管是身前还是身后,所有的风景一同堕入到了黑暗里。 过于浓稠的黑暗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将安全的东西包裹住,徒留下无尽的幽暗与悲怆。 江清欢对于直接闯入黑暗的把握不大,于是她静静地靠在站台板上,等着公交车的到来。 站台里也没有广告牌的显示,从外观上来看,应该是新建不久的样子,也没有落上多少灰尘。 公交车进站的时候没有声音,江清欢发现外面下雪了。 一切都是如此的悄无声息地开始进行。 她没有走出站外,安安静静地坐在狭窄的凳子上,伸手触碰了飘扬而来的雪花。 雪花很小,像是小小的句号,落到手上就化为了透明的水渍。 公交车的车顶也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雪,江清欢看到整个车身也和这站台一样,是崭新光滑的。 有车窗也有车门,江清欢看着公交车在站台前停下,旋即,那扇宽大的车门朝自己缓缓拉开了。 里面没有司机也没有乘客,甚至也没有听到机械音的播报。 将姜饼小人稳妥的放在口袋中,江清欢隔着衣服拍了拍它的身体。 “我们该走了。” 洁白的雪花没有衰减降落的速度,等到江清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外面的雪花早已变成了冰雹,或者说是在下雪团。 起初还是小小的雪花,变为了圆润的雪团,抱团在一起,砸向了地面也砸向了车窗。 如果江清欢没有选择进入车内的话,那么等待她的只会是被这冰冷的雪崩彻底掩埋。 她将头靠在车窗,感受着无尽的寒冷。 车在缓缓行驶,两旁掠过的风景也和之前在水池里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没有什么变化,看多了会让她产生一种一直待在原地,丝毫没有前行的错觉。 江清欢索性把自己的视线放在了车内。 与外面的寒冷截然不同的是,车内的温度还算是温暖。车灯照耀下,里面的设施也一览无余。 座位空荡荡,前方在无人驾驶。 江清欢并不知晓这辆车会带着自己驶向何处,反正所有的终点都只有一处。 虽然目的地的名字模糊不堪,不过江清欢还是隐隐升腾起了些许期待。 两旁的风景没有任何变化,等到公交车终于停歇下来的时候,那车门又缓缓打开了。 一直维持着打开的状态,江清欢下了车。 首先感受到的是寒冷的风,刮得她脸上生疼。其次江清欢才看到出现在她面前的建筑,建筑旁也矗立着个单薄的公交站台,与当时步入的设计是一模一样的。 “我们到了。” 江清欢和口袋中的姜饼小人说着,站定在了面前的建筑前, 那是一栋由红白两色组成的快餐店。江清欢为何这么笃定,因为她看到摆放在餐厅旁边的装饰物。 第109章 漆红色的椅子上,坐着个细长抽条的小丑。 和大多数小丑的外观一样,这位小丑的头发也很像是血红色的炸开爆米花,牢牢地覆盖在了它的脑袋上,使得整颗脑袋都是标准的刺猬形状。 江清欢小时候是很怕这种东西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恐怖谷效应,还是因为那会儿年龄太小,总之每次和卫晏池来到这店门口,都会牵着哥哥的手,快速闪身推开店门。 不管店门外坐着的是活小丑还是死着的摆件,江清欢都会一视同仁的不会多看一眼。 这小丑,本能的会让她产生恐惧。 就和现在一样。 那小丑的姿势江清欢再熟悉不过。是翘着腿双臂展开,耷拉在椅背上的一种绝对舒适的动作。 江清欢看过很多人和这小丑的合照。因为小丑的手臂很长,能完全揽住人的胳膊。 小丑的嘴角裂开得很大,唇部周围也是和头发相同的血红颜色。如此这么一看,倒像是涂抹了一层浓烈的血液。 这样的快餐店,每个城市都有,而且能够看到它的发展史,涵盖了江清欢从小至今的故事。 只不过,当江清欢抬头看着店门上的电子招牌时,她没有看到那熟悉的三个字母。 招牌还是在的,只是所表露的文字。猛一看像是她记忆中的英文,再眯起眼睛仔细望过去时,只会是一团胡乱的乱码了。 身后传来了车辆发动的声音。 江清欢回头望去,原来刚才过来乘坐的公交车,早已变为了一圈琳琅满目的旋转木马。旋转木马的每个座位都是空荡荡的,它们还在随着江清欢的视线而肆意的旋转。 自己过来就是一直在这上面无尽的旋转吗?江清欢想着,倒是没有感觉出任何晕头转向的不适。 待在外面只会加速身体的温度流逝,江清欢抱臂呵出了几口白气后,迅速推开了店外的大门。 灌入的气味是温暖的,隐藏在餐厅角落的广播,适时地播报出了“欢迎光临”的电子音。 餐厅里的装修和记忆中的那样,运用了红白两色的搭配,使得看上去颜色非常的靓丽。 江清欢从前厅缓慢步入了用餐区,所有的桌椅都非常干净整洁。 光滑的桌面能倒映出她的人脸,而椅子正倒立着黏在了桌上。 ----------------------- 作者有话说:偶尔吃腻了卫晏池所做的饭,我就会和祂下馆子。 这样说也不怎么贴切,因为我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吃腻祂所做的饭。 就算是吃腻了,卫晏池也会变着法子去做我期待着的美食。 但是嘛,我喜欢调理新口味,祂也喜欢。所以我们就会把聚餐的日子定在周五放学,或者是周末的下午晚上。 因为我们周五的上课时间只会上一个上午,所以放学时间很早。 往往这个时候,我就会在学校门口等放了学的卫晏池,一起坐上祂的车进入商场。 随便吃什么都行,商场逛一圈就知道吃些什么了。 卫晏池的电瓶车很大,特意买的大的,方便载人。 不过最初开始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自行车不方便了,就换了这个。 待在商场里能完全打发一整个下午。吃完饭就可以去看电影,或者猫咖狗咖逛一圈。 结果回到家才发现,一下午什么作业都没写,晚上又能理所当然的奋笔疾书,然后在十一点半的时候,被卫晏池塞进被窝。 ———《感觉在写流水账,不管了不管了,来都来了,写都写了》 第81章 所有的椅子都黏在了桌上, 以四脚朝天的姿势浮空在桌面。 地面是足够空荡的,点餐屏幕上,即刻播报着四位数的餐食早已制作完成,餐台前却是看不到一丁点的食物。 江清欢看着被数字挤压到密密麻麻的狭窄屏幕,定睛一瞧,才发现原来也不是什么数字,又只是一团乱码。 刻意混淆了视听,打乱了认知,这样胡乱的看不出意义的文字,只会让她没来由的产生恐惧。 因为看上去分明是很熟悉的文字,但是仔细一瞧,又是胡言乱语。 在梦里, 江清欢没有感觉到饥饿, 所以她绕过了点餐区域, 径直来到了后面的游乐场。 实际上,随着时代的变迁,快餐店的游玩区域早已被拆除。但江清欢踏入进来时,感觉整个风格都格格不入。 因为分明周围的装修是现代风格的,但散发着陈旧气息的儿童乐园依然存在。甚至整体的颜色比餐厅的外观还要鲜明,散发着一股暖洋洋的不适感。 滑滑梯是红色的,城堡是紫色的,旁边用于扶手的栏杆则是鲜明的黄。 江清欢还未进入, 就已经嗅到了滑滑梯所散发出的塑胶气味。 身着亮红色套装的吉祥物,被黏贴在了滑滑梯的中央。她依稀记得吉祥物应该是一只非常聪明的鸡,因为这家店的鸡肉类食物做得很美味。 想想就有些地狱。 不过当江清欢望过去时,黏贴在正中央的果然不是鸡,而是融合了很多动物特征的, 她也无法说的上来品种的古怪生物。 只是显现出的边缘很像鸡,仅此而已。 毕竟鸡没有扭曲到抽丝的脖子,更没有蓬松如面包的头颅。 餐厅顶端隐藏在角落的播报声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不断重复着的“欢迎光临”,实际上一位客人都没有。 一尘不染的儿童游玩区域,更是没有员工与客人的出现。 所有的所有都在悄然无声的进行,除了电子音作为番茄酱用于调剂,一切如常。 江清欢小时候很喜欢吃这家店的草莓圣代。因为草莓果酱放得足够多,搭配底下的牛奶冰淇淋,就会中和圣代的过于甜腻。 她永远记得那种味道,包括每次进入这家店时的怀揣着的期待感。 当然,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那会儿还有各种各样色彩斑斓的优惠券,她能和卫晏池挤在一起,看优惠券上的食物图案,彼此斟酌哪一个最美味。 那会儿也还没有出现能够扫码的机器,儿童套餐里的玩具,每一次的出现都很有新意。 眼下,江清欢看着旁边的菜单舔了舔唇瓣。上面写着新品的草莓圣代买一送一,她很想品尝。 不过没有员工的餐厅,又该如何点单呢? 口袋里传来了熟悉的滚烫温度,江清欢掏出来一看。 快要被她遗忘的姜饼小人被她拿起后,就在江清欢的掌心俏皮地舞动。它那小小的头紧贴在了江清欢的指尖,身体旋转着旋转着,最终变为了一杯美味的草莓圣代。 棕黄色的身体不复存在,变为了洁白绵软的冰淇淋,黑豆般的眼睛也消失不见,变为了淋在圣代顶端将欲滑落的鲜红果酱。 姜饼小人的手化为了贴心的勺子,江清欢顺势接过,挖了一勺冰冷的圣代。 入口即化,浓郁的奶油香混合着草莓味,一起流入了喉咙,最终坠入到胃里。 果然还是熟悉的甜到发腻的味道,缓解了身体的饥饿后,江清欢捧着圣代进入到了餐厅的深处。 最深处的颜色仍旧五彩斑斓,像是打碎掉的万花筒,散落在了各处。 只是到了后面,仍然没有新鲜建筑的出现,还是熟悉的儿童乐园。 儿童乐园的滑滑梯随着江清欢的走动,而拉长了不少,一直蔓延到了墙边,颇有一种江清欢不过去,就不会停止下来的架势。 无奈,江清欢打开了围住的栏杆,抬脚跨了进去。 脚下踩着的拼图地垫足够柔软,里面还放满了五彩的塑料球。滑滑梯的旁边是一个不大的池子,各种形状的塑料球将这里堆得满满当当的。 解决完手里的圣代后,江清欢将塑料杯压扁,又放回了自己的口袋。 梦里的一切都是不受规则的限制,所以塑料杯变为了扁扁的邮票,安安静静地窝在她的口袋。 江清欢拍了拍手,走过去游玩。 新鲜的设施又出现在了滑滑梯旁边,现在不大的儿童乐园被打扮得非常充实。 周围没有人,也就意味着江清欢可以独自在里面进行玩耍,甚至可以玩好久。 她爬上了滑滑梯,顺着光滑的梯面向下滑行。 很顺利的一次玩耍,可江清欢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就此传来。 起初,她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继续滑行下来一次。这下,所有的声音就听得非常清晰了。 果然,她没有听错。 随着她的游玩,周围也适时地出现了孩童的嬉笑打闹声。只要她一直玩耍,这声音就不会停歇。可一旦停止下来,声音也会瞬间消失。 “吱呀吱呀” “吱呀吱呀” 悬挂在一旁的秋千被莫名的越推越高,推动到了最顶端时,江清欢看到翠绿色的秋千悬停在了正中央,与地面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线条。 停滞了约莫几秒,又瞬间坠落下来。 第110章 刮起的一阵清风吹乱了江清欢的发丝,旁边的秋千仍在不知疲倦的晃动着,哪怕它的座位上空荡荡的。 坠落下的秋千越来越高了,伴随着不断地嬉笑声。江清欢还未好好享受由秋千带给自己的乐趣,就眼见着秋千荡到了最高点。 在最高点的地方,秋千的绳子延长着,延伸到了天花板,完全穿透了进去。 这是秋千的最后一次推动,很明显,它的力气很大。 因为天花板破开来了。江清欢看得很清楚,从那里裂开了一道宽大的缝隙,将秋千的顶端吞噬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是漆黑的,即便江清欢努力抬头,都望不见内里的景象。 秋千只是被含住了一会儿,又坠落到了地面。 这次延伸的线条来到了江清欢的面前,孩童的嬉笑声在逼近,秋千在邀请自己的坐落。 江清欢欣然接受,坐在了狭窄的板子上。 秋千没有人推动,可秋千在越荡越高。 荡到了脱离地面,荡到了最高点,江清欢能完全感觉到顶灯的炽热,伸手就能触碰到天花板。 不,不是天花板,是刚刚秋千撞开的那一道口子,那是可供进入的隧道。 江清欢的手扒住了隧道边缘,她离开了秋千,进入了这条莫名的隧道。 身后的所有都在关闭,秋千又回到了原处。 那被塑料球灌满的池子内,江清欢看到彼此堆叠在一起的球,越摞越高,像是彩色的托马斯火车,在奋力追寻自己的踪迹。 她毫无顾忌的进入了漆黑的隧道,直接跳了下去。 隧道内里是深蓝色的游泳池,很像是本该出现在餐厅后的地带。 不过餐厅后面又为何会有个游泳池,而且居然是在餐厅的天花板上…江清欢来不及猜想,也懒得去理解这光怪陆离的梦。 她站定在了冰冷的地面,唯一的温度来源于放在口袋的塑料杯。 江清欢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通道,那里已经完全关闭,是位于游泳池的上方。 游泳池内的色调没有餐厅里那么温馨,整体都是冰冷的淡蓝。周围没有人影,更是听不到人声,就连潺潺的水流声也消失不见。 恍惚间,江清欢以为自己又来到了最初进入的地点。 不过认真观察,才发现与一开始进入的样子大相径庭。 因为平静无波的水面中央,矗立着一个大象滑滑梯。 大象滑滑梯的颜色应该也是深蓝,又或许是很少清理而暴露出的灰色,总之颜色尤为古怪。 想要进入这滑滑梯,就必须踏过水面,江清欢思考着。 大象的卷曲鼻子是滑滑梯的身体,至于其他部位则是起到了支撑的作用。 江清欢决定后,她抬脚踩在了水面。 波光粼粼,光滑的镜面泛滥起了层层涟漪。踩在上面没有任何感觉,江清欢向前方滑行着。 水,平静的水,只会给予她推波助澜的力量。很快,江清欢进入了大象的内部。 滑滑梯的构造都是大致相同的,她在里面站好,透过大象的眼睛望向了外面。 游泳池非常安静,刚刚显露出的层层涟漪也已消失不见。 江清欢定定地看着过于平静的水面,又检查了一番大象的鼻子。 从外面来看,通道是开启的。 可当她走进内部,才发现大象的鼻子实际上是被堵得密不透风的。换句话来说,这个滑滑梯处于损坏状态。 她只能站在身体里,无法出去。 想出的办法被这一发现彻底打碎,江清欢只好注视着水面。 平静无波的水面骤然卷起了层层浪花,雪白的浪花拍打在大象的身体。大象的鼻子高高扬起,喷出了雾蒙蒙的水珠。 游泳池的天花板亮了起来,照亮了一切。 过大的月亮砸向了水里,卷曲的漩涡像是脆筒,将周围的所有清理干净后,月亮升腾而上,江清欢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 以“站”来形容其实并不贴切,因为那人的下半身是完全隐没在水里的。 脸倒是很熟悉,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亲切。 因为恰恰就是当时在实验室里遇到的男孩,也是自己的哥哥阿卫。 嗯…祂现在的名字姑且只是“阿卫”。 阿卫现在的状态和当初相遇时很不一样。因为相隔之近,江清欢能清晰的看清祂的脸上布满了晶莹剔透的鳞片。 这鳞片她描述不上来。不像是蛇类也不像是动物身上该带有的鳞片。 从外观上来看非常的尖锐,偏偏又色泽极为美丽。稍一不留神,这鳞片的颜色就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转换。 鳞片附着在了祂的脸上,没有风吹过,但江清欢能看到这些小小的装饰物微微掀起,半块就快要脱离了脸颊,将欲未落的姿态看上去非常的不舒服。 强压下想要替阿卫剥落鳞片的冲动,江清欢继续将目光落在了其他地方。 阿卫注意到了自己,祂正慢悠悠地用手撑在滑滑梯一侧,用另一只手搅动着泳池中的水流。 哗啦哗啦的水声不断,江清欢眼见着那短发逐渐延长,融入到了水中,变为了飘逸的藻绿色海带后,她听到了阿卫的声音。 “又见面了,江清欢。”很轻很轻的语气,比起询问来更像是打招呼, 江清欢抽出了紧贴在口袋中的压扁塑料杯,放在手中仔细打量。 明明清理干净的杯中,在拿出的一刹那,又溢满了奶油,变为了半只崭新的圣代。 只不过这次的圣代是软塌塌的,连基本的形状都没有保持,看上去也很难吃。 江清欢撇撇嘴,举起了杯子,将多余的圣代全部倒入了水中。 仅仅只是滴出来一瞬间,阿卫就游到了她的面前。 祂抬高了自己的上半身,全权接住了江清欢倒下的全部圣代。 一点一滴的,所有的圣代尽数被阿卫舔舐了干净。 江清欢注意到祂有在伸出舌尖仔细品味,只是快速回到口腔的舌尖,就连色泽都与人类的很不一样。 是漆黑的、分叉的、纤细的,因为顶端沾染了一点圣代的白,所以像是黑夜里洒落的雪花,很快缩回了口腔。 如果能扒开阿卫的嘴,江清欢真的很想看看祂的口腔构造,感觉非常的新奇。 她如是想着,耳畔又落入了阿卫的声音。这几句谈话都没有在脑海里串联,声音回荡在了泳池里。 “很美味。你很喜欢吃这类食物吗?”祂眯起眼眸,愉悦地询问起江清欢。 江清欢反问:“可是这些不是你的吗?” 塑料杯也随着水流晃荡到了阿卫的嘴中,祂卷起舌头将杯子带入到自己口中。连带着江清欢的唾液,全部吞咽进去。 祂吃东西时是没有声音的,对于刚才江清欢的问话,祂也没有回答。 ----------------------- 作者有话说:我喜欢很多报纸或者杂志里的游戏栏目。 这些栏目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或者是有趣的数独游戏,我都会单独用剪刀将它们剪出来,和卫晏池拼拼凑凑黏贴成了一本本子。 这算是错题集的雏形,我们把这些栏目都变为了一本本本子。 上学时,学校也会要求订阅一些报刊杂志之类的。 我向来喜欢全订,因为每一本杂志有每一本的特色之处。作文选的杂志里有很多同龄人写的文章,至于科幻和益智类的杂志里,也教会了我很多的知识。 卫晏池也会全订这些杂志。不过他们的杂志就和我们的内容大不相同,里面有很多复杂的习题。比起杂志来,他们的报刊很多。 薄薄的一张报纸,散发着油墨香。 因为年代久远不知印刷了多少次的缘故,上面的图案都漆黑到模糊,就连人影都看不清。 这么一大张的报纸,正反两面通常都是英文阅读。 而且这类阅读都会有个特点,那就是文章在正面,而所有的完形填空或是选择题都会在反面。 可想而知,做这些报纸时,又多么的难受。 我和哥哥窝在一起写作业时,这种翻阅报纸的清脆声音,都快成为了我的白噪音。 直到我也到了卫晏池那个年纪,请了半天假第二天回到学校时,我感觉桌上堆着的试卷成为了千层雪。 雪花飘飘,雪花飘飘。 ————《三色杯》 第82章 阿卫优雅地解决完杯子后, 伸出手在江清欢的眼前晃了晃。 “你在看什么?”祂问。声音随着水波流动。 江清欢才发现祂的指甲是漆黑的,像是涂抹上了一层指甲油。在月色的照耀下,又显得无比光滑。 阿卫那如海藻般的长发四散开来,随意地飘荡在了水面。涟漪泛起,铺开的长发在水中荡漾。 那是一种静态的美,江清欢欣赏了片刻,恍惚间听到了阿卫在哼唱。 竟又是那首熟悉的没有任何名字的旋律,祂的声音也变得缥缈。 第111章 从远至近的飘忽过来,像是薄纱轻抚过江清欢的脸颊, 又像是潜伏在深海里的海妖塞壬。 塞壬的美妙歌喉是最甜美的毒药,而游动到江清欢身前的阿卫,她看到祂又竖起了一根细长的手指。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在唱什么?” “我吗?我在唱你喜欢的曲子。” 阿卫笑着,又仰面落入到了水池中。 池水翻滚,卷起了小小的漩涡,顺带着也将祂那湿漉漉的发重新铺开。 春卷皮在热锅上浮出了薄薄的一层, 这些绸缎般的黑发也在渐渐成熟。 江清欢不解, 她不明白自己爱听的旋律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只是趁她分神之际,阿卫挺起了上半身,祂轻笑着蹭上了江清欢探出滑滑梯的手,又耐心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自然不会是我,我又怎会吃了你?我只是在渴求你吃了我。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我的渴望。我在品尝你的气味,感谢你、感谢你还愿意让我触碰到你。现在我吃饱了,不,我仍不满足。” 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大段话,江清欢看着阿卫捧起了自己的掌心,紧贴上了她的脸颊后,她也感受到了那些鳞片抚摸上去的触感。 并非是滑腻的,相反,甚至摸上去有些坚硬。 每一块鳞片的纹理走向都不相同,摸起来有点像是坠在玫瑰花枝上的尖刺。但是不痛,只是有些酥麻。 阿卫的脸颊连同眉眼,只要是肌肤存在的地方,都被这种鳞片覆盖。 这样的外貌之下,使得江清欢能更加清楚的看到祂的眼神。 欣喜愉悦的,还有隐隐的期待,以及落寂的伤心?非常复杂的眼神,江清欢拍了拍阿卫的脸颊。 声音很轻,阿卫的表情变得欣喜若狂。 “对,没错,就是这样。”祂在夸赞自己拍脸的动作。 江清欢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向祂。 指腹贴上了那湿滑的唇瓣,阿卫侧着头眯起了眼眸,诱哄着继续说道: “那么现在,我吃饱了,你要下来看一看吗?” 水波逐流,被搅动开的透明水池内,阿卫朝着江清欢招了招手,顺势往水下一指。 长发散开了,露出了本就有的游泳池。 两缕发丝垂落在了祂的脸颊两侧,江清欢注意到那些鳞片暴露出了狭窄的缝隙,仿佛在代替阿卫呼吸。 正是因为祂的这一动作,也得以让江清欢看到了祂的全部身体。 不是每个童话故事里都会有美人鱼,面前阿卫的下半身很明显没有鱼尾,也没有鳞片的附着,祂甚至没有可以用“下半身”来称呼描述的躯体。 没有飘逸的鱼尾,有的只是章鱼的化身,底下全是触手。 一条接着一条,缠绕在一起,彼此交叠呼吸鼓胀,肿胀成了一种极为透明的色泽。 偏偏每一粒突出在外的吸盘边缘,都呈现出蠕动的波浪形态,像是一滩滩会蠕动的海涡虫。 江清欢欣然接受了祂的提议。她顺着触手,滑到了水下,一直沉浮到了泳池的最底部。 底下的世界豁然开朗,不再是狭窄的,映入江清欢眼帘的是一个透明的房间。 房间是四四方方的,能从各个视角观赏到全部的景观。 江清欢惊叹于自己下水后还能呼吸,惊讶于没想到水下居然还有如此崭新的世界。 从远处望过来,根本看不出这些变化。 触手卷绕上了她的腰肢,江清欢被触手托举着,一点一点接近这块房间。 所有的水流,奔腾的水流都在接近房间时快速的四散开来。水下的世界也是和上头一样,弥漫着深蓝色的黑。 周围的水流像是流淌而下的壮观瀑布,江清欢的手搭在了那条粗壮的触手上。 前头还在游动的卫晏池停滞了片刻,那触手的吸盘涨成了一枚小小的气球,全然包裹住了她的指腹。 “你要带我去哪里?”水下,江清欢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当然是回家。”阿卫游动着。 所有的触手都不得章法的四散开来,每一个吸盘都吸饱了汁水,涨大成了肉瘤。饱满的表面裂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很像是快要睁开的眼睫。 没有游太久,江清欢就被带入到了房间内。 这个陌生的房间外是没有门的,她记得刚才自己是与阿卫,直接穿透了门,进入到了内里。 房间内也很单薄。能够说得上名字的家具,也都像是用水流搭建而成,是高饱和色调会流动的质感。 江清欢站定在一片晶莹剔透的水下,看到阿卫朝自己露出了欢欣的笑颜。 “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祂的手朝她摊开。黏连在五指之间的是类似于海洋生物的透明的蹼。 江清欢抬头,启唇嗫喏着唤出了祂的名字。 “阿卫,卫晏池,卫晏池?” “嗯?”触手搅动起了一扇水帘,朝着江清欢滑动过去。 “卫晏池?这是你给我取的新名字吗?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很好听,有什么寓意吗?”卫晏池应下了,祂愉悦地摆动着自己的触手,肆意将水流塑造成了江清欢喜欢的形状。 祂在江清欢的面前欢快地舞动着,整个身躯都染上了名为“喜悦”的气息。 波流阵阵,卫晏池闪现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分明没有告诉祂这三个字该如何书写,可卫晏池理解透彻。 祂利用触手内部喷出的漆黑汁水,在透明的水幕上一笔一画留下了江清欢所取的名字。 汁水能够存在的时间不长,很快,这些文字的笔锋就被刻意拉长,滴落在了水面,荡漾成了一圈圈的圆形饼干。 “我的名字是不是这三个字?我有、我有在正确的表达吗?”卫晏池回头,望向江清欢,轻声地询问起来。 祂用触手指了指水中还未消散的名字,又回头望向了江清欢: “谢谢你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我想这应该是个相当好听的名字,就像你一样。” 阿卫笑着,连带着脸颊上的鳞片都在颤动。 到了水下,鳞片的颜色就暗淡了不少,江清欢向祂解释了名字的由来。 实际上,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给阿卫起这个名字。 可能因为和她的名字很匹配?又或许只是因为“阿卫”这个名字很明显是其他人随口胡扯,而跳出来的潦草代号。 她问:“阿卫,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也没多久,我只是一直在等你到来,一直在等你发现。”顺水推舟之下,卫晏池的触手探及到了江清欢的脸颊,紧接着,祂的声音适时地传来。 “你给我起了我喜欢而且合适我的名字,那么作为报答,我会邀请你看我们的过往。” “不起名字也可以看吗?” 这次轮到卫晏池沉默了。江清欢听到了祂的偷笑,紧接着触手从脸颊落到了她的头顶。毛绒绒的触感,大概是在抚摸自己的发丝。 “当然可以,我愿意奉献给你看我们的所有。”卫晏池的声音,透过触手,落在了江清欢的耳畔。 “不过过往又是什么?是我们以前的事情吗?”江清欢忍不住问。 “正是如此。入梦来也是因为这些。”卫晏池点头。从祂的身体里又窜出了一条新鲜的触手,邀请起了江清欢。 “快来吧,来我这里就会拥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江清欢的手指向了卫晏池那平坦的小腹,冷不丁开口:“可是你现在没有哺育袋。” “好孩子,我现在自然也不可能会有。”卫晏池无奈摇了摇头。触手不知何时又演变为了祂的手。 那手连带着黏连的蹼,将江清欢的掌心紧紧包裹其中,旋即,祂继续细致的解释起来: “因为我是最初始的阿卫,按照时间线来推断,我才刚认识了你,又怎么会拥有这里呢?来,你摸摸看,哺育袋是后来才长出来的哦。”说完,卫晏池爱怜的望向了江清欢,引导着她的手触碰上了自己的腹部。 手覆盖在上面一瞬,江清欢听到身后的阿卫发出了满意的喟叹。这里只是小腹,也没有随着她的抚摸而发出变化。 这是最开始在实验室里,认识到的阿卫。 然后,祂拥有了一个江清欢为祂取的名字。 卫晏池 小腹的温度是冰冷的,江清欢收回了自己的手,身后卫晏池的眼神有些落寂。不过很快,祂用手作为教学材料,详细的向江清欢解释起了哺育袋的由来。 “是这样的呢。我在这里用触手划开了一道口子,难闻的鲜血与腐烂掉的肉则被我隐藏了起来。这里存放着我所有的营养物质,连同我最珍贵的心脏,统统都放入了这里。” “只是期盼着,盼望着你有一天的到来垂青,我将这里打造成了你最喜欢的地方。” ----------------------- 作者有话说:偶尔喜欢下雨,惧怕打雷,特别是夏天的雷阵雨,我不太敢想。 第112章 在我小学的时候,我印象最深刻。 那会儿快要临近放学了,最后一节是班主任开的班会。 本来就下起了雷阵雨,导致我们都不能跑出教室玩耍,所以心情难免不是很灿烂。 也就在这时,我记得当时的教室是在三楼吧,先是闪过了一道足以照亮天空的闪电,然后紧随其后的就是轰隆隆,如履平地的一声惊雷。 我看到不仅仅是教室被这电闪雷鸣彻底照亮了,还看到不管是炸开的雷还是闪烁的电,弥漫着的颜色都是粉红色的。 是粉红色的,渲染了整片天空,像是盛开的大片大片往下凋零的樱花。 我记忆犹新,后来也和小学时的同学有聊过这件事情,可她们都说自己不记得了。 事到如今,我都快怀疑自己的记忆了,是否有遇见过那种事情,又是否只是我的课堂臆想呢。 我不清楚,我也懒得证实。 ————《粉》 第83章 祂的触手流连在了小腹中央, 旋即尖锐的口器从嘴中冒出。在这柔软的表面,快速破开了一道口子。 纤细的口子被完全拉开,从内里流淌而出的是漆黑的液体, 而没有任何肉类的组织。 “哺育袋是因为我而诞生的吗?”江清欢看着小腹逐渐愈合上后,轻轻问道。 “不、不是的,当然不是的,是我自己想要长的。想要让你生活得更舒适,想让你喜欢就来。千万不要这么想哦,宝宝,是我自己愿意的。”卫晏池连忙安慰起江清欢,哪怕后者并没有流露出难过的情绪。 最初始的阿卫在热情的邀请江清欢,祂拥有了今后的记忆。 或许是因为江清欢恰好触碰到了祂, 又或许是因为“哺育袋”这个话题里, 饱含了太多的内容。 总之, 江清欢欣然接受了卫晏池的提议, 她想要去看有关于自己的更多回忆。 那道划伤的口子完全愈合了, 卫晏池的小腹光滑如初。 从祂的身体里窜出了更多的触手, 层层叠叠包裹住了江清欢的身体。却又没有围绕得密不透风,始终给她留下了宽大的缝隙, 用以观察外界的一切。 那枚位于额心中央的眼球,在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后,也悄然睁开了。新生的皎洁眼球还没有学会好好眨动, 只是绽放在江清欢的额前。 她没有感觉到,还以为是身前的卫晏池在努力拥抱自己,于是江清欢抬手,和以前那样揽住了祂的腰际。 柔软的冰冷的触感,和蛇尾一样是滑腻的。 她没有使上太多的劲,仅仅只是将卫晏池揽住,是祂自己贴过来的。 祂像是美味的橡皮糖,一旦触及到江清欢贪吃的信号,就会迫不及待地黏过来。 拥抱被加足了小料,待到两人之间都密不透风,紧贴在一起后,江清欢的额头抵上了卫晏池的。 她是温暖的,可面前的肌肤足够冰冷。视线触及之处,她发现祂的额头上,有一枚半睁着的眼球。 眼球很标准,眼眶里灌满了漆黑,和眼珠融为了一体。 触手缠绕上了江清欢的所有,她被缓缓包裹进了一个温馨的茧里,这或许就是哺育袋的雏形。 视线里看不到那枚眼球了,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汹涌澎湃的心跳。 或许是水流声又或许夹杂了卫晏池太多的呢喃,总之江清欢整个人都靠在了这枚茧里,蹭上了逐渐发烫的内壁。 她听过化茧成蝶的故事。倘若这枚茧也破碎后,她是否又会是个新生的自己。 江清欢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卫晏池的触手舔舐上了她额间的那枚眼球。 眼球对于触手的到来表示新奇,不断眨动着流露出欢快的喜悦。 江清欢也眨了眨眼睛,窝在茧里听到了卫晏池的轻笑。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吗?”江清欢问。 触手的嘴贴上了江清欢的眼球,将表面舔到湿漉漉的。在汲取了江清欢的思绪后,卫晏池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宝宝没有排斥现在的自己,那么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还是能照常进行下去的。 “祝你有个好梦。” 世界在迅速地崩塌,唯一相似的地方反复吞噬,吐出,然后冒出了新鲜柔嫩的枝丫,最后汲取到了全部。 江清欢陷入了沉睡。 她回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像是没有座位的电影院。 面前的荧幕很大,占据了她的视线,江清欢看到里面正在播放着属于自己的电影。 灰白色调的画面,过于追求配音而明显失真的人声,搭配着播放到不断卡帧跳跃的画布,像是老式电影的做派。 第一幕是江清欢给卫晏池取名字。 因为她注意到以自己视角展开的镜头下,聚焦的视线在缓缓上移,最终落在了一只五指纤细白皙的手上。 背景也不像是在实验室内,而更像是旅游景点的园林,江清欢看到有很多修剪好的绿植,随着镜头的晃动,一闪而过出现在画面的角落。 镜头推移,江清欢挣脱了那只手,看到阿卫蜷缩在阴影的边缘。 手消失,江清欢走近,周围覆盖着的植被无比茂盛,完全遮掩住了阿卫的身躯。 江清欢俯下了身子,将双手撑在膝盖上。 这天,她应该是穿着一条棉布的天蓝色碎花裙子,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曳,江清欢凝视着脸色灰暗的卫晏池。 “你好,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接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使得面前的阿卫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阿卫张了张嘴,沙哑着声音还是回答了问题。 “阿卫。” “你就叫这个名字吗?没有其他的名字了吗?” 江清欢疑惑地反问。 可阿卫没有再说话了。祂闭上眼轻轻喘着气,浑身都充斥着一种透明的色泽。 江清欢看到祂背靠着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树干部分非常粗糙。风吹过,树叶沙沙,飘落下了泛黄的叶子。 阿卫不回答,江清欢还是凑到了祂的面前,声音清甜: “不行,我觉得你的名字不行。对了,我叫江清欢,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可以吗?嗯…你就叫卫晏池吧,因为这里有一汪养了很多肥肥小鱼的池塘。还有,我昨天新学了一首古诗,里面的诗句里就有'晏'这个字,让我想想,诗句是什么来着。我背给你听哦,留连秋月晏…” 江清欢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自己的起名方式,如此潦草的方式,面前的阿卫却是睁开了眼睛,朝着江清欢挥了挥手,询问出声: “这三个字怎么写?” 风吹过,古树听信了祂们的谈话,贴心的飘落下了一杆树枝。 抽条的树枝被江清欢攥在了手里,她坐在了阿卫的身侧,一笔一画地在泥土上写下了这三个字。 哪怕每一个字都看起来歪歪扭扭的,但她还是开怀地展露出笑颜,指着泥土上的字迹对着阿卫说道: “你看,就是这么写,很简单的!” 笔画稚嫩,比起写字来更像是在图画。 阿卫低下了头,祂的手指沿着树枝留下的痕迹,缓缓勾勒,最终与江清欢的字迹重叠在了一起。 “谢谢你,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祂由衷地感谢,面上的欢喜还未彻底消散。 江清欢拍了拍手,打起了包票:“怎么样,我就说我很会起名吧?” “对,你很厉害,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卫晏池笑着夸赞她。 远远地从缥缈的地方传来了呼唤。那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传递到江清欢的耳边时尤为清晰。 是一道温和的女声。 “清欢,我们该回家了哦。” “来了来了。” 江清欢立马从泥地里起身,礼貌地和卫晏池挥挥手。打了声招呼后,就奔向了光明的源头。 ……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手上怎么脏兮兮的,我来给你擦擦吧。你又去泥地里玩了吗?你看,满手满手都是泥土。” 女声无奈地说着。消毒纸巾擦拭过掌心的感觉是冰冰凉凉的。江清欢看着自己恢复干净的掌心,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 “我在和我新认识的好朋友说话,而且我还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是吗?”女声的尾音上挑,语气惊讶。 但江清欢无法看清这道声音的源头。因为当她抬起头时,只看到了一团模糊不清的黑雾。 画面到此为止了。巨大的荧幕像是仿真书页,在不断地翻转。 这一幕结束了,又打开了下一幕的开头。 画面变得无比黯淡,争先恐后不断冒出的眼球,挤满了整个屏幕,然后一颗颗炸裂开来。 格外奇特的转场方式。 重新亮起的荧幕在告诉江清欢,电影继续播放。 她看到了自己,还穿着那身无比宽松的蓝白条纹衣服,地点是在实验室。 第113章 她坐在银灰色的椅子上,正露出手臂在被抽血。双眼空洞无神,不知抽了多少血量,就连脸色都分外的惨白。 细长的采血管挤满了整个架子,采血管的颜色有黄色红色不等。 除此之外,江清欢还注意到在自己的左手边,放着一个杯子。杯中沉淀着漆黑的液体,看起来像是实验舱内分泌而出的东西,可外表是块状物,又更像是某种药剂。 周围的环境非常嘈杂。有此起彼伏的人声,还有不间断的讨论。只是这些声音都很模糊,如果想要耐着性子静下心来去认真听的话,这些声音又会一股脑儿的消散不见。 黑色的采血针缓慢地埋入了皮肤,熟悉的刺痛感让江清欢镇定了下来。 她并不讨厌抽血,甚至会仔细盯着血流经过管道的滑行,看着针头刺入肌肤的瞬间,江清欢甚至会感觉到些许快意。 人声在朝自己移动,江清欢顺带着也倾听到了一些话语。 “怎么回事,这一批的试验品又折损了。这次真的能成功么?” “不管如何,每次得到的结果都是相同的,很打击人的信心啊啊。” “那可没办法。卫家有的是钱,投下来的资金可是这个数。反正我是想都不敢想,光是能搜刮到点细胞,可就够我们吃的了。” “说的也是,总之做好自己安排的任务就行了。其他的,可不能多说。” “嘶—”讨论的人声因为江清欢的惊呼而骤然消失。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讨论实在是太过入迷,就连针头完全进入江清欢的血管都尚未察觉。 血液在倒流,采血管内的血液很明显已经超标。 江清欢看到自己的肌肤表面,很快拥有了一枚肿胀的肉块后,冷不丁听到了急匆匆的人声。 烦躁焦急的语气,完全粗暴地拔下了那针头。飞舞飙出的血液溅落在了地上,像是绽放的小小红梅。 拔下针头的那人浑然不顾,只是随意地从旁边的消毒器皿里夹出了一大团的棉球,狠狠按压在了江清欢的出血口。 “你自己按一会儿吧,来,下一位。”冷冷地甩下这一句话后,江清欢还是看不清这张声源的脸。 从手臂处传来的剧痛,时刻在提醒她梦的真实。 那人浑然不顾,又在转头与同伴们讨论起了今日的话题。夹杂了刺耳的谈笑,混合着消毒水的腥味,江清欢从椅子上起身。 架子里堆砌了一管又一管的抽血管,位于旁边的输送纽带在缓慢地蠕动,不知会把这些新鲜的血液输送到何处。 人声丝毫没有停止下来的迹象。 ----------------------- 作者有话说:我喜欢给遇到的东西起名字。 卫晏池的钢琴叫做“奥利奥”,祂的书籍被我称为“肉松面包”,至于祂本人… 开心了我会叫祂“哥哥”,不开心了我就会直呼大名。 卫晏池卫晏池卫晏池卫晏池。 祂已经总结出了一些规律了。我在直呼祂大名时,要不就是和祂生气了,要不就是想要东西或是求祂办事。 求祂办事了,也无非就是那么几样,而且仅限于小学初中的限定版。 考试没考好,模仿家长签字。 好吧,我其实自己也可以模仿,我的成绩也没有那么糟糕。 除了偶尔的偏科外,我的学习基本上也没有让林姨操心过。 我不太喜欢给她添麻烦,林姨那会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外省外市处理事情,回来还得遮掩住疲惫的状态。 我都能看到,所以我蜷缩进了被子,向来报喜不报忧。 忧的那一面,我和哥哥共同分享。 因为只有一位家长,所以到了偶尔一起需要开家长会的时候,是先由林姨参加哥哥的,然后哥哥再来参加我的,最后两人一起过来参加我的。 好像个套娃,不过我也对卫晏池放心。 祂有一本本子,上面记录了好多家长会的注意事项。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84章 江清欢乖乖的用棉球按压了伤口三分钟后,才轻轻将这团快要染红的棉球,放入了旁边的医疗废弃桶中。 她试图竖起自己的手臂,但那伤口很明显还没有止住血。 只不过, 这次流淌而出的不是血液了。 肿块破开来,从里面滔滔不绝的冒出了漆黑的液体, 很像是江清欢刚刚进食的液体。 她想起来自己的杯子忘记拿了,又转身回到了原处。 今天的抽血工作已经完成,其他人更是没有在意江清欢的小小动作。 她踮起脚尖努力够到了杯子后,终于看清了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蔑视自己的人脸。 哦不,人脸还是模糊的,裸露而出的只是人体的肌肉与骨骼构造, 所以江清欢能看到这些脉络这些血管, 组成了非常不耐烦的表情。 肌肉在膨胀, 洁白的颗颗牙齿裂开了。 “你怎么又用这种眼神看我们?我们只是按照规矩办事罢了,刚刚我也不是故意的,你那眼神好像要把我杀了似的。” “哎呀,你在胡说些什么?小孩子怎么会懂这些,你这满口打打杀杀的。” “你说得对,但是我和你说哦,她这个眼神看了,确实让我非常不舒服,总感觉心里毛毛的。这一批试验品里,就她一个,抽血也不哭也不说话,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你,感觉眼睛里有两个眼珠,滴溜溜的。” “估计就是你最近压力太大了,马上要验收成果了吧。走吧走吧,反正我们今天的工作结束了,看看放了什么饭吧。” “也是,走吧走吧。” 两人笑呵呵的离去了。这次,江清欢看到了它们两个的背影。 也只是背影了。因为那是两套飘逸的实验服。 一众实验服陆陆续续的走了,它们与江清欢擦肩而过。 翩飞的衣袂擦过了江清欢的手臂,引起了她还未缓解的钝痛, 江清欢背对着它们,无从知晓这些实验服的表情。 她也不想去打探,实验服飘走了,不知去往了何方。 实验室内的灯光全部关闭,刹那间黯淡了下来。 没有人关心她,更没有人在意她。 江清欢抱紧了还在阵痛的手臂,往暗处走去。 随着她的步行,面前的一切也在逐渐变为清晰。 只有看到的这巨大实验舱还闪烁着点亮光,这算是室内唯一的光源。 光亮不大,但也足够了。 江清欢在这椭圆形的东西前站定了许久。 里面充斥着莹蓝色的液体,如果有活泼的小鱼从中游动的话,这会让她想起小时候刚开业的水族馆。 馆内散发着施工完成后的塑胶气味,面前的实验舱的光亮愈发的鲜明。 江清欢抬头望向了实验舱,久到忘却了时间,也忘记了手臂处的疼痛。 她感觉自己在发呆,可脑海里熟悉的旋律又适时地让她回忆起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段非常优美的旋律,缭绕在脑海,经久不息。 起初,江清欢还以为是实验室里播放的下班放松音乐,后来才发现这段旋律的源头来自于自己的脑海。 是有人在脑海里进行哼唱。 她静下心来,也无法听清楚这段旋律到底在唱些什么。因为声音颇有一种磨砂的质地,沙哑饱满的,一捏就会爆出充沛的汁水。 等到旋律彻底停止,最后一点声音也在脑海里消散殆尽时,江清欢冷不丁夸赞: “你唱得很好听,我很喜欢。” “谢谢。这是一首有关于你的曲子,因为是我第一次创作,还好,你很喜欢,这样我就放心了。” 第一次创作,第一次在脑海里产生交流。 这让江清欢感觉无比新奇,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不痛,那道人声仍旧存在。 她那会儿就已经懂得了如何顺理成章的逃避。 为了逃避那些由针剂药物带给自己的痛苦时,江清欢喜欢为自己建造一间相当舒适美味的糖果屋。 糖果屋的身体,都是由她喜欢吃的食物搭建而成的。 所以每当遇到抽血或者是做人体实验时,她都会将自己整个人都塞入到了糖果屋内。 蜷缩成一团,抱紧膝盖,逃避着不愿面对的一切。 于是江清欢停顿了片刻,继续在脑海里追问: “那你是谁?你也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我不是。”那声音笑笑,又接着说道:“我是哥哥。” “葛格?哥哥?”江清欢疑惑。 这样的画面很像是之前实验舱内遇到的场景,但处在这一环境下的江清欢,很明显还没有承载那时的记忆。 “是哥哥哦,我来给你写一下吧,我是被你选中的。”人声郑重地说道。 紧接着,漆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白色的星星点点。顺着笔画游走,裸露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字。 第114章 啊,原来是这么写的啊。 [哥哥] [哥哥] 江清欢点了点头,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你在哪里?你也要和我一样,每天都在打针吗?” 人声不说话了,旋律停止了。 江清欢听到从脑海里传来了浅浅的啜泣,没过多久,那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回复了她。 “我就在你面前。” 江清欢抬头望去,她本应该继续注视着这实验舱的。 可周围的画面越来越白,越来越白,白到了极致,然后消散成了一枚原点。 这个梦就此结束。 她心有不甘。 可荧幕很快就闪回到了第三幕。这次的画面江清欢倍感陌生。 进入的一瞬间,江清欢就嗅到了非常浓烈的焦炭气味。 她放眼望去,入目的所有地带都被席卷而来的火舌吞噬。 大火熊熊,零星露出的几点物品,在告诉江清欢这里还是原来的实验室。 冲进来的人带着防毒面具,浑身都被鼓胀的衣物包裹着,所有的脸都是模糊如乌云的。 这些人的衣服非常统一,闯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实验室内所能破坏的东西完全破坏。 零零碎碎的尸体炸开在地上,能清理的东西则被这些人完全处理掉了。 至于那些还未来得及撤出,而葬身于火海当中的人类。江清欢看到,火苗摇曳着入到了她的眼眸里。 这些人已经无法用“人类”来形容了。 火舌攀上了他们的脸颊,吞噬掉了白皙柔软的肌肤,然后像是祭祀时逐渐变为发黑的黄纸,一点一点的,暗红色的咒文取而代之了全部,他们的身体变为了一截一截,最后烧制成形。 很像是当初江清欢遇到的那些傀儡。 这些新生的傀儡对于外界的所有,都表现出了缓慢的态度。它们的眼球不会转动,也不会抬脚走动,只会缓缓举起自己的枯黄色双手,朝着江清欢晃了又晃。 她注意到这些手指上,每一块都有不同的针眼。数量之多,都快与肌肤融为一体。 江清欢站在了火场中央,实验舱全部被破坏掉了。除了内里灌满的漆黑液体,在源源不断地流淌外,火焰并没有停止的迹象。 这些漆黑的液体颇有生命力,能聪明的绕过火焰的阻拦,轻而易举地从角落从缝隙里逃窜而出。 江清欢的手拉住了一个傀儡的手指,她想要带它走,但它早已不能说话了。 眼球努力转动,落在了江清欢的身上。 下一秒,雨过天晴。 江清欢感觉天空中下起了雨。她也不明白在这最重要的关头,为何会下起无关紧要的雨。 可是她仰头望去,实验室里本该封闭的顶端,竟是出现了蓝天白云。 她低头摊开了自己的双手,刚刚还握住傀儡手指的触感,残留在掌心,可是江清欢跳跃到了另一处场景。 是江郁与江浩川。 他们没有穿着实验服,所以起初江清欢还没有将他们辨认出来。 换回常服的两人看起来非常亲切,而画面的地点,应该是在室外。 江清欢距离他们一步之遥,所以两人的对话她都能听个真切。 对话简短,表情丰富,更像是以旁观者的视角,欣赏着一场精心编制的电影。 很明显,江清欢能听到两人语气的细微变化。 最初的话题是在讨论整个实验的残忍,以及解剖开那些实验体时的于心不忍。 江郁叹了口气,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她整张脸都显得疲惫不堪,话语轻轻: “我们辞职吧。” “逃吧。你要是不想呆下去了,我也和你一起。” “这样持续下去,我怕我们两个的精神也会同化。” “你说得对,尚且能在清醒的时候,就此收手,也算是悬崖勒马了。” 之后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像是雨天里刮过的风,吹得江清欢的脸颊湿漉漉的。 因为长期泡在实验室与多种物质药剂接触的缘故,两人身上的毛病也越来越多。 话题跳脱,又蹦到了另一个开启的新话题里。 两人一直以来都想要一个孩子,却因为这份工作而迟迟没有任何空余时间,再加上本就身体糟糕,所以计划就拖延了下去,干脆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去。 刚聊到“孩子”,甚至话音刚落在这两个字上时,江清欢的视野陡然增大,她能看到周围的全部环境了。 耳膜不再是沉闷的,掷地有声的雨水滴落在了耳畔。 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条暗色的小巷,天空是灰暗的。狭窄的小巷里,只有江郁与江浩川两人。 至于其他的环境,江清欢看不太清。 因为两人的身影占据了后方的通道,视觉的重心只会落在他们的身上。 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落在地面,却又巧妙地避开了这两人。 他们的衣服仍然很干燥,话题已经停止。 因为从小巷深处传来了婴儿的哭啼,声音很微弱,混合着雨声,很容易就会被人忽略掉。 但江郁与江浩川听到了,他们循声望去,步入到了小巷的深处,最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变为婴儿的江清欢。 好奇怪…江清欢看着被紧紧裹在襁褓当中的自己,更是觉得这样的视角非常颠倒。 她没有看过自己还是婴儿时的照片,因为潜意识里认为这种时段的照片应该没有保存下来。 但是现在,她望着柔软的自己,大概是终于找寻到了可以依靠的臂弯。她头一歪,靠在了江郁的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仅仅只是在一瞬间,江郁与江浩川就认定了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哪怕这孩子从江清欢的视角望过去,额头中央还有一道尚未闭合的狭窄裂缝。 他们没有望见孩子的古怪,更没有急切地寻找孩子的亲生父母。 他们高高举起了小小的襁褓,欢呼着,舞动着,庆贺着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雨水没有滑落在江清欢的脸上,她被两人带回了家。 家里很宽敞,甚至专门空余出了一个房间,里面摆满了婴儿用品。 房间的装修非常温馨。江郁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放入到了还在摇晃的婴儿床里,伸手点了点上面悬挂着的旋转饰品。 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很轻,将脸紧紧贴在手臂上后,她问起了旁边的江浩川: “我们给这个孩子取一个名字吧?” “叫什么”江浩川一脸期待。 “就叫'江清欢',我希望她能平安喜乐,顺遂无忧的成长。” ----------------------- 作者有话说:名字?我不知道名字的意义是什么? 为我取了这个名字,我就真的是这个名字了吗?我是个独立的个体。 偶尔上自习课的时候,我会这样独自思考着。 虽然思考的时间仅仅只有几分钟。毕竟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我们可以做好多有趣的事情。 我把作业全部完成又检查一遍后,就和同桌玩起了画的五子棋。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几条线,我们可以耍赖玩好久。 这个不好玩了就去看我借的书。全班人手里的书都不一样,这样你一本我一本互相传阅着,能汲取到好多故事。 我看的有很多,那种5块钱一本巴掌大小的言情小说,看起来恐怖但是科幻的冒险类,还有插画很精美的图画集,新鲜种类各式各样。 我的书有些也是从卫晏池的书架上拿的,秉承着“祂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还是我的东西”的原则,祂书架上的书会被我完全搜刮一遍。 但是每当我快要看完这些时,我都会发现书籍上又出现了崭新的书籍。 偶尔遇到不喜欢的,我就会撕下一张便签贴在卫晏池的书桌上。 [这个题材不喜欢,想换其他的书] [收到了,明天就有] ————《卫晏池你像报刊亭》 第85章 那婴儿大概是听懂了他们的话,闭着眼在摇篮床里,双手挥舞,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江郁与江浩川对视一眼, 轻轻笑了起来: “你看,她喜欢我们给她取的名字。” 这个从天而降的婴儿是他们的珍宝, 也成为了工作繁忙之余的唯一慰藉。 江家两人也没有什么亲人。更何况,自从进入了实验室,过的生活基本上也就与外界隔绝了。 实验室说是实验室,实际上算是大片基地。里面应有尽有, 但唯一的不便之处就是无法顺畅的出去。得到的财富与东西,都只能在基地里消费。 不过这次江郁与江浩川想清楚了,为了这个孩子, 也为了他们自己, 他们想要结束这一切。 当然最后也没能成功, 江清欢看出来了。 虽然画面非常跳脱,但表现力很强,能将想要表达的内容完全给展现出来。 江家两人自然没能成功离开。因为卫家之后开出的条件非常优越, 简直到了一种无法拒绝的地步,再加之两人还有把柄掌握在卫家的手里。 第115章 于是权衡再三过后, 江郁与江浩川最终还是选择搬回到了实验室里.当然,还包括了这个名为“江清欢”的孩子。 对于这颗小小的开心果,两人也是尽可能的抽出时间来精心培养她。 孩子早慧,也没怎么让他俩操心过。夜哭的次数很少,非常安静,只需要给她几本书,能一下午都只待在一个地方,丝毫不发出任何声音。 孩子的长相很美,但不像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那会儿江清欢看到的那道浮现在额头上的裂缝,早已随着时间的洪流,逐渐地填上抹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不过,也是这样的孩子,为他俩减轻了不少负担。 只不过这件事情,也就只有与江家两人关系比较好的成员们知道。 在实验室里,养孩子是大忌。 因为这代表了情感的波动,本就不该有充沛感情的实验人员,如果再爆发出这种洪流,只会让实验更难推进下去。 江郁与江浩川自然懂得这些,但是他们舍不得孩子。更何况,还是如此乖巧讨人欢喜的孩子。 他们的养育还在秘密进行着。 而平铺在江清欢面前的幕布,早已悄然打碎,坠落成了片片轻薄的云吞皮。 画面在一帧帧的重组拼凑,等又浮现出崭新画面的时候,江清欢发现这次的聚焦点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透过画面去看自己是非常奇怪的,甚至可以说有些绕口。 她完全是局外人,盯着画面中的自己双手合十,期待的闭上眼睛。 画面里的江清欢正开心地过着生日,摆放在她面前的蛋糕很大。奶油蓬松,五彩的蜡烛摇曳,她正准备许下美好的心愿。 蛋糕表面堆满了水果,还有深受孩子们喜欢的玩具摆件。奶油的镶边像是波浪,在糕体绽放出了一朵又一朵色泽不一的柔软花朵。是一款看起来就很美味,而外观也很可爱的蛋糕。 而江清欢的头顶,正顶着尖尖的生日帽,随着烛火摇曳,照亮的脸庞露出了轻快地笑意。 随着江家父母哼唱起生日歌,在轰鸣的鼓掌声里,江清欢吹灭了细长的蜡烛。 “快快许愿,一定会实现的。” 江清欢认真地许下了自己的小小心愿,拿过了旁边的蛋糕刀,切下了今天的第一块蛋糕,这是位于最中心位置的蛋糕。 里面包裹住的夹心,迫不及待地流淌了下来。顺便还呕吐出了嫩黄色的布丁,还有中和口感的爆爆珠。 这是一个果酱夹心的蛋糕,江清欢看到内里的夹心流淌完成后,就开始哔哔啵啵冒出了如弹珠糖般的细密眼球。有点像是产在一起的青蛙卵,不过江清欢没有想那么多。 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江郁与江浩川特意请了一天假来陪伴自己,她必须高兴才对。 所以蛋糕里的这些不是什么恶心的东西,仅仅只是夹心的一部分罢了。 江清欢这样催眠着自己,不以为然的用蛋糕刀将滑落到边缘的夹心,统统扒拉到了托盘当中后,用勺子挖去了其中小小的一块。 “那我先吃了?” “今天你可是小寿星,第一口蛋糕肯定要你先吃呀。” 江清欢点点头。 这一勺蛋糕配料丰富,有奶油有花瓣尸体还有残存的各色小料,她将勺子抵在嘴边,随着眼球一并吞下了。 眼球的口感和布丁一样滑腻腻的,表面颇有弹性,只是没有多少味道。可能是被果酱的味道中和了不少,江清欢这样想着。 总之,她很喜欢吃自己的生日蛋糕,因为品尝起来非常美味。 消灭完一口后,她照常露出了开怀的笑颜,努力逗起了江郁与江浩川。 “那爸爸妈妈也吃一块吧。”她用蛋糕刀切下了剩下的均匀两块,分给了他们。 站不稳的蛋糕体摇摇晃晃,被推送到了两人面前。 江郁与江浩川起身,用食指沾染上了些许绵白的奶油,俏皮地涂抹在了江清欢的脸颊,她的鼻尖,还有她的嘴角。 “你们不吃生日蛋糕吗?”江清欢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向了他们。 两人发出了轻快地笑声,旋即向她解释起来:“怎么会不吃呢?清欢,爸爸妈妈今年也祝你平安健康,喜乐无忧。” 温馨的画面到此结束,最后的镜头停留在了被切开的蛋糕侧面,里面还在滔滔不绝的流淌出鲜红的液体果酱。 江清欢在思考,种种画面都在表明自己与卫晏池是同类。 可如果是同类的话,又为何自己的身份认知一直是人类,是因为之前被江家父母收养过吗?更何况,那些显而易见的异变并没有在她身上出现。 她越思考头就越发的感到痛楚。痛苦大过了睡意,江清欢睁开了眼睛。 还好还好,她还是安稳的躺在了卧室里,还盖着她喜欢的被子,嗅到了她所熟悉的香薰气息。 这里的卧室窗帘很厚,睡前江清欢也照常将窗户锁上了,所以看不清也听不到外面的任何景象。 闹钟没响,江清欢摸索到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今天她足足提前了半个小时醒来,但精力非常充沛。 感谢舒服的睡眠,感谢醒来后还能回忆起内容的梦。 江清欢轻叹一声,她推开了门。 穿过客厅能看到卫晏池依然在厨房里忙碌。 不过自从哥哥回来以后,江清欢也没有认真看过祂做饭的时候。 以前她可是最喜欢趴在哥哥身边,看着祂准备食材,为了用餐而做的一系列准备的。她那会儿,甚至觉得哥哥会魔法,总能变着法子做出她最喜欢的菜肴。 她悄然凑近,看到卫晏池还在切菜。 祂切菜的动作非常专业,日积月累之下,看多了总会觉得赏心悦目。 今天做饭时也一如既往地穿戴上了围裙,薄薄的围裙遮掩之下,是一套修身的衣服,江清欢总感觉这衣服在哪里见过。 她定睛一瞧,发现是自己的睡袍。不对,应该说是改良过后的睡袍。 因为现在的尺寸,特别贴合卫晏池的身材,不会显得过于缩水,反而将祂的身材衬托得格外美好。 江清欢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她猛然想起这所房子里,的确也没有可供卫晏池穿的衣服,所以这样配合围裙的搭配,会显得…格外诱人? 当这个词语浮现在脑海里时,江清欢火速移开了自己打量的目光。 “宝宝,你在看些什么?”卫晏池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就知道什么动作都瞒不过哥哥。 江清欢松开了握住门边的手,她只是站在门外欣赏了一会儿,触手旋即就探了过来。 “既然已经醒过来了,怎么不过来光明正大的看?嗯…今天要夸奖一下宝宝,按时起床了。” “这也要夸奖吗?”江清欢挪到了卫晏池的身侧,点了点祂的触手,接着补充上一句:“因为我在等早餐,所以才会看你。” “我知道。”卫晏池笑着应下了,也学着她的口吻为自己解释起来:“这里的食材还不算太丰盛,所以今天的早餐可能会有些潦草。” 祂的表情浮现出了些许苦恼,那被江清欢触碰过的触手,喜滋滋的离开了她的面前,缩回到了卫晏池的身体里。 虽然不知道卫晏池是何时起床的,不过江清欢看到台面上已经摆放了些许准备好的餐食。 江清欢不喜欢做饭,但酷爱搜集各种各样的餐具。早些年间和好友去景德镇旅游的时候,她拖回来了两箱子满满当当的陶瓷餐具。 眼下,看着卫晏池用色彩鲜艳的花边餐具,妆点着食物,看上去和祂整个身体一样,美妙且舒适。 只不过,卫晏池又在说笑了。 今天的早餐分明很精致,江清欢看着蘑菇叉子直挺挺的插在了樱桃上后,随手拿过了一个,送入口中。 汁水四溢,甜味居多,是江清欢最喜欢的那种肉多甜足的樱桃品种。她吃了一个就放下了叉子,想想又觉得不对,随手叉了块旁边的苹果,递到了卫晏池的嘴边。 卫晏池旋即蹭了过来,笑得眉眼弯弯:“仅仅是在等早餐,不是在等我吗?啊…哥哥感觉好伤心的。” 祂低下头,就着江清欢的手,轻快地咬下了那块苹果后,用鼻尖蹭上了她的脸颊。 微微凉的触感,感觉痒痒的。 “啾”卫晏池亲吻了自己。 甜甜的,带着苹果的香气。 “啵” 哦,触手也亲吻了自己。 ----------------------- 作者有话说:植物奶油和动物奶油是不一样的。 小时候的蛋糕也是和现在不一样的。 现在的很多蛋糕都是精美的,我的意思是进入蛋糕店会有平板,拿出标准的图片可供选择,而小时候的蛋糕,也是大体分为几个类型,总之大差不差。 我喜欢吃奶油,但如果只剩下了蓬松的蛋糕体,我就会感觉到干巴,然后推给卫晏池吃。 第116章 临溪市因为靠着海市,也在日新月异的发展着。市里出现了很多手作店,除了能做各种饰品外,还能做甜品。 我和卫晏池一起去烤过曲奇,做过蛋糕。 裱花阶段的奶油很像我我做得奶油手机壳,歪歪扭扭,但是大面积用各色涂抹的话,就会产生一种凌乱的美感。 好吧,我记得这个蛋糕也全部推给哥哥吃了。 ————《嗯嗯》 第86章 江清欢无奈笑笑,将那条最乖的触手攥在掌心,轻轻揉搓:“卫晏池,你好粘人。” “嗯…被你发现了吗?”声音透过触手传来,中央的口器随着震动而开合。 “卫晏池,你犯规了。”江清欢又补充上一句。 触手停止了蠕动, 卫晏池轻轻为自己辩解起来:“我只是实话实说,这位同学。你想要的,哥哥都有。” 如视珍宝的捧住了江清欢的手,卫晏池将掌心贴上了自己的脸颊。温热的肌肤一旦触及到了这些,祂就会变本加厉起来,会变得渴望所求。 当然,在江清欢的默许之下,祂也的确这么干了。 分裂在脸颊上的嘴巴,探出了分叉的舌尖,仔仔细细的清理干净江清欢指缝处沾染上的水果汁后,卫晏池终于将这些收敛起来。 祂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温润模样, 仿佛刚刚疯狂舔舐的不是祂。 掌心触及到了湿漉漉的液体, 江清欢没好气地一掌拍在卫晏池的脸上,在祂愈发暗哑的低喘声里, 结束了荒唐的早餐时间。 有时候结束游戏的口号,只需要一句“我今天还要上班。” 没错,差不多知晓自己记忆的江清欢, 今天还得照常上班。她本就假期不多,更不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去请假, 于是,等到了药房后,得知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周五盘点。 唐婷在宣布这件事情时,像是一只被霜打过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江清欢注意到她黑眼圈很重,想必也是因为这些事情,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和她们之前预料到的那样。 在盘点前夕用于开会的周四,肯定会因为重大事项而缩减时间,这也算是聊以慰藉。 照常加了几天班后,江清欢因为过于疲倦,回到家就倒头就睡。基本上也没有做什么梦,偶尔零星的几点梦,都是有关于她被针剂包围。 那些针剂竖着纤细透明的身体,彼此手拉着手在江清欢的前面舞动。里面的液体针剂晃荡着晃荡着,随后开始说话了。 “嘻嘻嘻,你把我输错了。嘻嘻嘻,你又要重新清点一遍了。” 江清欢被吓醒了,抬头一看,自己正坐在药库的小板凳上,前面的主任还在滔滔不绝的传授着盘点的技巧。 放在白大褂里的手机被捂到发烫。因为急诊三人的离职,江清欢这一排的位置算是彻底空了。 虽说是空荡荡,但也能以前面同事的身体作为掩体。她眼疾手快的掏出手机,在掩护之下,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与时间。 连续浑浑噩噩工作了几天,都快要把周四开会忘记了。 主任反复强调的内容无非就是这次盘点的重要性。 当然,每次的盘点工作都非常重要,只不过这次是市里派人下来检查,所以更是不能容许出现任何差错。 江清欢放眼望去,同事们大多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而今天摆放着用于开会的板凳,很明显少了不少人。 江清欢在心中默念清点着,很快发现中药房的所有人都没来。 秉承着就近原则,她直接找了个隔着她一个位置的舒琳,小小声询问:“今天人都没到齐诶。” “就只剩下中药房的了,他们还在加班加点的盘点,盘点起来很麻烦的,主任刚刚说了,你没有听吗?”舒琳的声音更小,完全像是在呵气。 江清欢实诚的摇摇头,朝着她缓缓竖起了个大拇指。 中药房的盘点向来复杂,因为每一味中药都要重新进行称重。如果有误差的话,还得及时进行查漏补缺。再加之中药房的药品数量少说都有上百种,那么挨个称起来就会更加麻烦。 江清欢联想到那种灰尘满天飞的场景,莫名就想起了林姨。 林姨也有一个很大的中药柜。 不同于医院里的药柜,每一个都会贴上标签。林姨的药柜非常神秘,而且她抓取药材时,偶尔也不会用到戥秤,这算是她日积月累下来的经验。 上大学时,江清欢也曾为了自己的睡眠问题,开了几付中药调理,后来因为身体代谢很差,这个疗法就一直搁置,也没再使用过。 旁边的舒琳完全一副快要打瞌睡的样子,江清欢盯着她神色不太好的脸庞,终究是没有再打扰她。 舒琳是今年才入职的,之前一直在门诊实习。门诊那块地方腥风血雨,而药品的数量相较于中心药房而言,只会多不会少。 联想到门诊药房那几个不愿动弹的老油条,江清欢靠过去了一些,好让自己的身体完全遮掩住舒琳的休憩。 开会的内容她竖起耳朵听了大半,主任也只字不提任鑫塘与何景喻的事情,仿佛他们两个从未来过。 眼见着明天都要盘点检查了,开会结束的唐婷更是焦头烂额。 今天的中心药房,灯光也照常到了很晚才熄灭。 江清欢迈出大门,手都快没有力气打开自己的电瓶车。 连续的高强度工作,果不其然让她长了个口腔溃疡,吃什么都难受,更别提明天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她唉声叹气的面对着一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食,朝着卫晏池招了招手。 “怎么了,宝宝?是口腔溃疡难受吗?今天的菜口味都很淡,你应该可以吃的。尝一尝?还是我来喂你?”卫晏池立马黏了过来,试探性的询问。 知我者,卫晏池也。江清欢想。 于是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卫晏池从善如流的先将汤放到了她的面前。 今天的是冬瓜海带排骨汤,表面没有浮出一层油脂,果然无比清淡。 卫晏池用勺子搅拌均匀后,舀了一勺递到了江清欢的嘴边:“已经不烫了,宝宝喝一口呢?啊——” 又是这种哄小孩子的口吻,江清欢想着,还是张嘴喝下了清凉的汤。 睡前,为了保证口腔溃疡能彻底修复,卫晏池给她的嘴里,贴了一枚透明的贴片。贴片冰凉,有点像是薄荷味道。 江清欢舔了舔这个地方,马上就被旁边的卫晏池发觉。 “不能舔哦,会融化。” “喔。”江清欢应下了,火速又舔了一下。 舌尖也沾染上了淡淡的薄荷气息,她翻身枕在卫晏池的手臂,逐渐进入了梦乡。 还好,她今天也做梦了,只是梦的内容仍旧不那么美好。 她被一只无比尖细的皮试针追赶着,针管在后方嘻嘻哈哈,枕头已经挤出空气,流淌出了液体。 “哈哈哈,你往哪里逃,你往哪里逃,看我不给你来一针!” “我都盘点完了!” 江清欢被吓醒了。 她心有余悸的举起自己酸痛无比的手腕,才发现原来是卫晏池的触手在紧紧缠绕住自己。 难怪梦中的压重感如此真实,她抱住了一条触手,努力移走到了旁边的被子中。 这几天,江清欢都是和卫晏池一起睡的。 虽然之前明令禁止过不能让哥哥上床睡觉,不过后来祂会钻空子,努力维持出人形枕在江清欢的身边。 眼睛扑闪着,声音也很可怜。 “宝宝不是说,没有我的安抚,会睡不着吗?”卫晏池无辜地询问,又伸手牵住了江清欢的掌心,覆盖上了那处黏腻地带。 江清欢无语,江清欢妥协了。 于是,她又回到了最初被卫晏池哄睡的时候。被子拉好,肩膀轻拍,偶尔她翻身就会窝到哥哥的怀中。 其实她无法拒绝这些。于是将笨重的触手全部转移完成后,江清欢发现卫晏池醒来了。 祂在模拟睡觉时的身体很像是人类,所有的组织都会陷入沉眠,就连触手的吸盘也停止了动弹。 但是现在,卫晏池坐在床边。祂没有在睡觉,明亮的眼眸在静静注视着江清欢。 抬头时冷不丁看到这一幕,江清欢吓了一跳。她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很快,卫晏池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伸手揽过了她,又把江清欢捧在了自己的怀中。 睡衣扣子被解开了,敞开的所有世界里,江清欢含住了自己的安抚奶嘴,声音含糊不清。 “是做噩梦了吗?妈妈知道哦,妈妈在呢,妈妈哥哥都在这里的。没事的没事的,不怕不怕,继续睡觉吧,好不好?” 一下又一下的轻拍落在了江清欢的后背,她蹭了蹭卫晏池的身体。触及到熟悉的东西后,很快又睡了过去。 作乱的触手被卫晏池压制住了。 本来睡前会安稳的这些触手,看来在祂进入休眠状态时,果然还是很不听话,竟然自作主张的敢去打扰宝宝的睡眠。 第117章 想到这些的卫晏池,神情迅速冷淡了下来。 一只手还在安抚着自己的宝宝,而另一只空闲下来的手则是绕到了身后,毫不客气的拽住了那只缠绕上宝宝的触手。 触手被压扁被挤压拉伸到宛若一根面条,撕扯到了一定地步后,卫晏池听到了轻轻地“嗤”声。 这代表触手里的血肉早已被自己扯碎,旋即,剧烈的疼痛也席卷全身。 “唔!”祂用力捂住了哺育袋,企图不让这些声音流淌。 努力喘息着平复下所有的异样,卫晏池看到了那半截触手终于掉落在了地上,像是一条被斩首的蚯蚓,还在不断地垂死挣扎。 祂低垂下眼帘,面无表情,伸手覆盖在了触手的上方。 刹那间黑雾弥漫,席卷了整根触手。 将整条触手压扁到如糯米纸后,卫晏池轻松地将半截尸体捡起,送入了嘴中。 不断地咀嚼消化,带给了祂身体需要的营养。卫晏池将自己的声音放轻到了最低,吞咽下了触手的肢体。 反正这些触手隔一段时间就都会重生,回到祂的体内,倒不如来一条更乖的,才能讨得宝宝的欢心。 ----------------------- 作者有话说:喜欢靠着卫晏池睡,触及到我熟悉的气息后,我会睡得非常香甜。 我知道,现在的卫晏池在我入睡时,祂也很少有入睡的时候。 但是祂很安静,浑身上下都是很安静,也不会刻意发出声音来惊扰我的睡眠,所以我也就随着祂去了。 即便是黑夜里还是会凝视着我的睡颜,或是按照人类的方式在我睡梦中偷偷亲吻我,种种此类这样的动作。 但我那会儿早已熟睡了,所以能够感知到与否,都是不重要的。 好吧,亲爱的日记本,你在问我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梦到了。 以第三方视角能看清我自己还躺在床上,也能看清卫晏池是如何用手臂将我揽入过去,边轻拍安抚着我,边又低头亲吻上我的额头,鼻尖,脸颊… 不想写的太详细,这有一点儿那个那个了吧/// 总之,就是这样。 所以我能知晓祂在我入睡时做了什么,但第二天早晨,卫晏池又会摆出一副无辜样子,直到被我戳破这些。 今天的早安吻也被我没收了。 ————《////》 第87章 触及到熟悉的气味后, 江清欢很快睡了过去。 医院的盘点工作都是在下班以后进行的。自从实施了夏令时后,下班时间就从原来的五点改为了五点半。 今天也就只有药剂科一个部门进行盘点操作,所以大厅以及走廊上的灯, 全部都关闭了。 透过窗口,江清欢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的天,认真整理了一番自己的白大褂。 即便夏天的夜一向黑的很晚,但因为上头派了不少领导过来检查,黑压压的从走廊上过来时,江清欢莫名想到了蝗虫过境这个词语,非常的吓人。 呸呸呸,可不能这么想。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强迫整个人进入状态后,回头一看,其他同事的脸色也不算太好。 “你们都没有睡好吗?”江清欢试探性的问。 “何止是没睡好, 是这几天压根儿没睡。”唐婷虚弱地挥了挥手, 然后又说:“等这次检查结束, 我高低要睡上个三天三夜。” “那可别三天三夜了,有个一天就不错了。我啊,就等着出去玩呢。”石竹的手指轻叩在桌面,又探出头去望向了走廊。 “而且盘点先是门诊,然后是中药房,最后才到我们。哎呀, 急啥急啥。”王瑞文打了几个哈欠,无奈摆摆手。 “你忘了药库了。”石竹白了他一眼,看了下手机:“偏偏就是周五这个日子,我儿子刚从学校回来,我还和他说一起出去吃火锅。现在好了, 火锅也不能吃,全部泡汤。” “出去吃夜宵也好啊。”唐婷建议,顺手拿下了挂在墙边的排班表,翻看起来:“我看看这周排班,周六是我休息,周日是小江和王瑞文。” “我的天,我连上两天啊。”石竹哀嚎一声,又认命的开口:“行,反正我马上就能去旅游了,苦中作乐。” 江清欢笑笑,戳了戳她的手臂:“诶,石竹姐,你这样想是不是就有动力了。” “听你这么说,也是哦。”石竹若有所思。 聊天没能持续多久,差不多到了晚上八点,黑压压的一帮人来到了中心药房。 打印的药单整理成了一本厚厚的册子,四个人鸟兽散状分开来行动,每个人的身后都跟着三四个检查人员。 光是这阵仗,江清欢就感觉心跳加速。 她略微瞥了一眼分配给自己的药单,上面大多数是些中成药,清点起来也方便。 现在只等检查人员统一下达任务了,江清欢放在白大褂中的手轻轻攥紧,听到了第一个药名。 “注射用谷胱甘肽。” 这类常用药剂通常都放在了第二个药架上,江清欢记得是在第三层。总共有四层高的药架,每次拿取上层的药剂时都非常麻烦。 不过好在,一盒盒数量清点下来,江清欢报出了个正确数字。她看到那位检查人员,用黑笔在这行药后画上了个大大的勾。 不过对于密密麻麻正反两面的药单来说,这一枚小小的勾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摆在江清欢面前的任务还有好多。 接下来是第二个药,是放在冷藏柜里的贝伐珠单抗。这个药平时使用频率不多,安安静静地待在了一个天蓝色的小框子里,数量稀少。 打上的勾越来越多,整个中心药房都安安静静的,只会偶尔响起药名的播报声,或是因为清点,而弥漫着的拟声词。 全部清点完毕后,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这比以往的盘点工作,都要晚了不少。 早已看不见医院外的风景了,被漆黑包裹着的天地里,江清欢终于结束完了今天的工作。 整个人都像是只焉了吧唧的苹果,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和同事们有气无力的告别后,江清欢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 即便中心药房的空调温度一向开得很低,可刚刚不断重复着的下蹲起身的拿药流程,就算是从雪地里回来身体都会变得滚烫。比大学时的体测还难受,膝盖打颤,肌肉酸痛。 江清欢飘飘忽忽的走出了药房。医院的大门早就关闭了,走的又是当初开会结束时的那道小门。 整个医院大厅都彻底熄灭,中药房与门诊药房的同事们早已离开。江清欢瞥了一眼黑漆漆如凶兽的药房,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通往另一扇小门的道路也是个漆黑的长廊,甚至还得绕过灯火通明的急诊。一路上,江清欢都感觉安静得可怕。唯一的声源来自于自己的脚步声,甚至在不断地回荡。 她加快了步伐,终于来到了医院的停车棚内。 夏风萧瑟,医院对面的大排档倒是开得热火朝天。风刮过了一阵阵羊肉串的孜然气味,江清欢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着的住院部。 长方形的窗户没有几扇是亮着灯光的。这个点,住院部为了保证病人的健康休息,也早已熄了灯。 停车棚里歪七扭八的停着几辆黯淡的小电驴,江清欢的则是孤零零的靠在了最近的角落。 她叹了口气,用手机解了锁,直接跨坐上了心爱的电瓶车。 晚风吹拂,带来了夜宵的喷香,勾起了江清欢适时地饥饿。 离医院不远处,就是临溪市著名的夜市一条街。还隔着个红绿灯的距离,江清欢就听到那端传来了热火朝天的吆喝。 果然,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联想到今天又是周五,江清欢本想好好庆祝一番盘点的结束,又猛然想起明天自己还要起个大早上班,更是整个人都趴在了电瓶车上。 红绿灯的光亮在视线里逐渐变得朦胧,最后拉长成了柔软的果味泡泡糖。 今天的红绿灯时间格外漫长。老实说,江清欢对于时间的流逝并不敏感,可她也能察觉出这次等的时间非常不对劲。 红绿灯是坏了吗?江清欢心想着,再次抬头望去时,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圆滚滚绿灯。 阴霾的心情顿时被吹散了不少,她准备直走,去附近的夜市看看有什么美味可以填饱肚子。 小电驴的车速在缓缓攀升,过了一个红绿灯后,江清欢再次停在了另一个信号灯前。 好奇怪,马路最近有维修过吗?怎么莫名其妙多余出来了一个信号灯。 江清欢看着不断在自己眼前放大缩小的信号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驶入车道的只有自己一人。 下意识地环顾起四周,马路上空荡荡的,一个行人都没有。离她最近的夜市仍然是一片繁华,可只闻嘈杂不见人身,仿佛只是一具空壳。 最近的信号灯也恢复了自己本该拥有的样子,三个圆润的图案里,不再有常见的红绿黄三种颜色,而是变为了信号失常时的飘散雪花。 第118章 雪花图标拥挤在一起,乍一看,像是苍蝇旋转的复眼。 江清欢瞬间刹车,她现在停留在了道路中央。 往前走是空虚的夜市,返回去的话… 她回头看去,隐没在夜色里的医院早已不见了踪影。 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不对劲的。看着越来越诡异的环境,江清欢瞬间冷静了下来。 心跳得异常缓慢,她试图通过脑内的联结唤醒哥哥。 [卫晏池,你在吗?哥哥? ] [哥哥?阿卫? ] 连着呼唤了几声,脑海里仍是一如既往的寂静。看来这片区域有意屏蔽了江清欢与哥哥的通话方式,这一种法子失败后,江清欢开始想第二种方法。 人在逼上绝路时,是会激发无限的潜能,所以江清欢并不紧张。 她放眼望去,夜市的上空,升腾起了袅袅白烟,看起来像是食物本身所散发出的香气,但江清欢靠得如此之近,都没有嗅到芬芳。 “喀拉” “喀拉” 离她最近的马路发出了均匀的喘息,江清欢快速望去。只见本该平坦的路面,变得深陷,像是一块松软无比的曲奇饼干,裂开了道道狭窄的缝隙。 这缝隙无限延长,一直蔓延到了江清欢的脚边。 路面在塌陷裂开,像是被捏碎的三角形奥利奥饼干。 碎开的饼干屑炸裂了一地,江清欢小心翼翼地推动着自己的电瓶车,灵巧的避开了这些增多的口子。 幸好买的电瓶车重量还行,江清欢能轻松推动。 松软的曲奇表面还在深陷,连带着前面的夜市也如海啸般,堆叠增高,然后惊涛骇浪拍打过来。 所有的能看见的地带,刹那间弥漫起浓稠如鱼汤的白雾。 看不见所有了,看不见所有了… 江清欢闭上了眼睛,在摒弃感官之前,她依稀记得自己吸了口白雾。 然后,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海盗船越晃越高,最后停滞在了最中央的位置,江清欢被倒挂在了座位上。 失重感,呕吐感,飘忽感,全部都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睁开自己的双眼,在足够漆黑的空间里,看到了白雾给予她的画面。 地点又回到了实验室里,她看到了自己纤细的手臂,汩汩冒气泡的液体注射到了她的根茎,她的脉搏。 手臂也被扎出了血泡,鼓胀成了鱼的眼睛。 药,数不清的药片,有圆有方,色彩不一,被冷水一股脑儿的灌入了自己的胃中。 江清欢在止不住的咳嗽,强行被捂住的嘴,根本无法将这些苦涩的药片吐出。极其难闻的味道像是浓郁的氨水,刺鼻且恶心。 也就是在这一幕里,江清欢意识到,原来当初在孤儿院里服用的药剂,也全都是由卫家提供的。 卫家一直在拿她们的身体做人体实验。这与哥哥当初告诉给自己的事情,是一模一样的。 所有的药片被吞吃入腹,江清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在一片黑暗里,听到了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 “直接注射吧。” ----------------------- 作者有话说:今天好累啊,不想写日记。 …… …… …… …… 骗你们的。 我发现语音输入比手写要方便多了,但是输入之前还得思考,不然老是有出错的地方。但是不用拿笔写,还是比较方便的。 我大学时的门口,隔着一条马路,就是著名的小吃夜市一条街。 顾名思义,就是集大成之作,除了吃的外也有玩耍的地方。 但你要说好吃不好吃,那就另当别论了,只能说是每天出校远门必逛,然后再买点东西,点评点评,又随手拿起一个玩偶,问旁边的好友。 “你猜多少钱?” “20吧。” “错了,这玩意儿98.” “啥玩意?抢钱呢。” …… 诸如此类的对话,每天都在发生。 我吃着外卖学校食堂的饭菜时,也会在猛然一瞬间想起卫晏池做的饭菜。 然后又由衷的赞同起了那一句话。 人的口味一旦被养刁了,就无法改变过来了。 ————《……。 。 ,,》 第88章 “可、可这个还没有大批量投入使用, 副作用很强。” “这又有什么关系。她是实验体,耐受性和耐药性都极强。” 那道冰冷的声音仍旧在继续阐述。 江清欢迷迷糊糊间,总感觉这道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 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坠入云端的轻飘飘感觉消散了不少,江清欢感觉自己的思绪在逐渐收拢。 她能感觉到消毒棉球擦过手臂时的冰冷, 可她仍然没有丝毫的力气,去移开身体,去挣脱这些束缚。 精神是游荡在外的,身体是被禁锢住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清欢, 感觉到有一束极细的水流溅在了另一条手臂。 那是针管在逼出空气时的废液。 紧接着,尖锐的针头刺入,生疼熟悉的触感让江清欢绷紧了自己的手臂。 酸痛席卷全身, 药剂在一点点进入充盈。 她睁开了双眼, 拔出了还扎在手臂上的透明针管。 “啪嗒” “骨碌碌” 还未注射完成的手臂,冷不丁被这么一打搅,还未闭合的伤口里,滔滔不绝的流淌出了鲜血。 被针扎的口子很小, 小小的一道,除了溢满了鲜血外, 就是莫名其妙的漆黑液体,像是被黑色颜料浸染,手臂表面滑下来好几道粗细不一的痕迹。 江清欢还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她试图晃了晃还在胀痛的手臂,那液体随着手臂的动作回退滴落,最后又吸收回到了身体里。 她还来不及判断这些,因为眼下的情况非常危险。 平稳的行驶声让江清欢意识到现在应该是处在一辆车内。 车里的环境昏暗无比,能嗅到人的气息, 还有刚才那道莫名的人声。 江清欢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熟悉了,车没有丝毫停歇下来的意思,隔着黑色的挡板,她质问坐在前方的秦恪: “你要带我去哪里?” 这是个老套的提问。 问出这句话来,江清欢也只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想,她现在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秦恪的回复很快,他冷笑一声,反问道:“听说你们在调查我?” 江清欢不作声了。 正如之前所说过的那样,她对于秦恪了解不多,有且知晓的事情,也都是从几位亲人或是朋友的口中听到的。想来秦恪现在抓她,无非就是因为药剂或是哥哥的事情。 这样想着,她冷静了下来,瞥了一眼身侧。 整个车里的空间很大,可用来看守她的只有一个看不出五官乃至是性别的人。就只能用通俗的“人”来形容了。 因为除了可以证明这人还有活着的呼吸外,都快要和旁边的夜色融于一体。 这人的手上还握着刚刚被江清欢打掉的针管,透明的针管里,粘稠的液体在不断晃荡。 若不是清醒下来,那么这不明不白的东西,刚刚就全部流淌进了身体里。 江清欢越想越后怕。不过手臂上也因为流淌进了一丁点的液体,她因此静静观察了片刻。 见身体也没有暴露出任何不适感,她又开启了脑内的联结。 [卫晏池,哥哥,阿卫,你在吗? ] [我在的,怎么了吗? ] 不过好在,这次的联结非常顺利。 看来应该是从刚刚经历的幻镜回到现实世界里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如何触发的,或许是从药房里出来就步入了遮天蔽日的幻镜。不过,脱离了是好事,至少又能通过脑海与卫晏池对话。 三言两语表明了当下的情况后,江清欢又补充上了一句: [我不太清楚现在到了哪里。因为车窗看不清,能够得到的线索非常有限。 ] 说完,她抬起了刚刚被注射过的手臂。 笨重的手臂屈起,包裹住了那枚小小的针眼,她观察到伤口似乎变粗了不少,挤在里面的眼球像是下水道的老鼠,瞪圆了滴溜溜的黑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江清欢。 眼球在彼此吞噬,包裹重组,然后变大到了一个,占据了伤口表面。 江清欢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她生怕再这么看下去,所有的注意力都要深陷进这道伤口里。 卫晏池的声音很轻,像是春风拂柳,拂过了江清欢的脸颊。 [之前应该是处在幻镜里,但是药物的进入实时的唤起了你的本能反应,所以你清醒了过来。 ] [那这个药物会对我造成危害吗?不过注射了几分钟了,身体还行。 ]江清欢晃了晃手臂。 [不会的,清欢,你的代谢能力很强。 ]卫晏池安抚地说道。 江清欢回味了祂这段话语,从中品出了点不对劲来。 第119章 [哥哥怎么这么笃定?还是说你知道药剂里的成分是什么? ] 那端的卫晏池稍稍沉吟了片刻,方才给予了答复。 [能猜到。因为当你说出是漆黑的液体后,我就知晓了,算是当时我们在实验室里注入到体内的药剂。不过在秦恪的手上,应该进行了改良,但还是对你没用就是了。 ]说至此,江清欢听到了卫晏池一声短促的轻笑。 因为是在脑海里进行对话的,所以江清欢听得非常清晰。 [自不量力。 ]卫晏池轻飘飘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说的多半是秦恪。不过有了哥哥这颗定心丸,江清欢顿时轻松了不少。 视线逐渐适应了车内的漆黑,“那我该怎么做”这句话,江清欢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等她彻底想清楚时,也不过才流逝了几分钟的时间。 身体的各项机能都趋于正常,她瞬间夺过了看守人手中的注射剂后,反手注射入了他的体内。 她不明白秦恪为何敢心大到只留一人在这里看守自己,又或许这不过只是个引诱的陷阱。 但江清欢在前后两者之间抉择过,如果想要更快的解决这些,得知确切的线索,只能采取这种方法。 不过,说起来… 江清欢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 注射干净的针筒滚落到了坐垫一边,她刚刚好像出现了短暂的灵魂出窍,非常熟悉的解离状态。有那么一瞬间,江清欢感觉自己的精神抽离出了身体。 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是不属于自己的。 她努力晃动手指试图快速回到最初的状态,视线在恢复清明,而弥漫在手臂上的刺痛感也消失了。 好奇怪,浑身都没有不适的感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舒服。 她刚刚又做了什么?江清欢反问。 哦对,是逃离控制。她为了挣脱束缚,直接将那管药剂扎进了旁边看守者的肌肤。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清欢得以看清那看守者是个男人。 随着遮掩住脸庞的面罩悄然滑落,被打入药剂的男人哀嚎一声。自喉间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嘶吼后,很快脸上就展露出了异变。 这转换来得是如此之快。 那不断被药物腐蚀的脸庞直直的盯着江清欢,很快类似于藤蔓的残肢攀爬上了男人的脸庞,藤蔓表面带有尖锐的刺,像是河里打捞出的新鲜棱角。 肌肤被藤蔓舔舐,暴露出了底下白生生的骨骼,紧接着,江清欢听到了某种东西炸裂开来的声音。 事到如今,她算是明白了为何秦恪只会单独派出一人来进行看守她。 因为这个男人的眼眸里,也浸润着漆黑蠕动的液体。 不,不对,这液体不像是针管中晃动的药剂,甚至可以称得上有几分劣质,看起来就像是超轻黏土,将男人的整个眼眶彻底覆盖。 哀嚎伴随着压抑的嘶吼,弥漫在整个车内。江清欢来不及看清眼前的异变,左侧的车门便突然打开。 灌入的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刚刚还在惊叫的男人瞬间变为了一具柔软的尸体。他顺着车辆的行驶,滚落到了地面,滚落到了车后。 趁乱中,慌忙间,江清欢也看清了车外的所有。 仍然是一片漆黑,被无尽的高大树木遮掩住的天空,也泛着相同的色泽。 就在这一瞬间,江清欢由衷的升起了想要跳车的冲动。 可是车门合上了,她收回了扒着门边的手臂。秦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笑声愉悦而又令人作呕: “看来我还是要感谢你,他可是替你完成了这次实验。”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弃子而已,为了确保实验的成功,这一点牺牲是在所难免的。而且将自己的身体与精神,完全献给我们的神邸,他一定会感觉到荣幸的。”幽幽诉说的秦恪,说至此的语气难掩疯狂。 从江清欢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侧脸。她试图伸手想要触碰到秦恪,然而刚一探出指尖,就发现两人之间被一道无形的东西阻碍住了。 [这是什么? ] 再次抬眼望去时,秦恪的身影变为了磨砂的质感,似乎眼前摆放着的是一面硕大的屏幕。 [他真的在车里么? ]江清欢问。 比起自言自语来,更像是面对卫晏池的提问。 不过,哥哥向来是能读懂她的。观察过后,卫晏池说: [应该是阵法。他实体不在车内,但是能通过这种方式传递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阵法会阻碍我们之间的联结,联结的距离会与阵法的大小与强度有关。嗯…我感觉不到这辆车里还有其他活人的气息,那么至始至终车上只有你和刚刚那个人,秦恪不在这里。 ] 卫晏池的声音在江清欢听来非常清晰,带来了她想要的信息后,江清欢收回了试图破窗的手。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对着那道晃动的秦恪虚影反问。 “我吗?嗬嗬嗬,我只不过是猜到了你的所思所想,所以拿了个小白鼠放在了你的身边。果然,你还是做出了这种自保选择。也是让我看到了新研发药剂的不足,比起这些,还是顾全你自己吧…”秦恪的身影越发飘忽。刚刚还能看到的那道侧脸,变为了融化的蜡像。 蜡油滴落到了江清欢的脚边,她发觉车内的空间又在增大了。 这好像,是一辆灵车。 ----------------------- 作者有话说:我喜欢卫晏池给我念故事。因为祂讲述的故事永远都不会只局限于书上。 更多的,祂会为我讲述一些自创的故事,偶尔又会在精彩部分戛然而止,告诉我睡下以后明天早上就会有故事的结局。 于是清晨,我坐在电瓶车的后座里,迷迷糊糊嗅着来自早点的芬芳,将脑袋紧贴在卫晏池的后背,我问昨天那个故事的结局。 卫晏池和我说了,祂的声音很好听。 赶着上学的路上时光会显得尤为缓慢,将祂的声音放大到清晰,我听到了喜欢故事的结局,我很满意这个结局,并非是圆满的,但这是最适合每个主角的结局。 卫晏池将车停好后,又和我并肩步入了校门。 祂和我说,放学以后还会有一个故事。 ——《我想听》 作者的话: 今天的二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喜欢与支持呀。这部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每一部分差不多是20万字,所以可以放心食用。 评论会不定期掉落红包,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89章 过于宽大的车后空间, 实际上本该是用来放棺材的地方。 难怪,车内的温度一直都如此冰冷。 意识到这点的江清欢,不适地摸了摸冒出小颗粒的手臂。 没关系的, 虽然整辆车只留下来自己一人,虽然江清欢还是没能搞清车的运作方式, 不过至少药剂对她的身体而言,并没有多少危害。 这算是苦中作了不少乐。 想到这里,江清欢听到了卫晏池的声音。 [清欢,你看起来非常苦恼的样子, 需要我帮忙吗?如果你想的话。 ] [如果还能保持联结的话,我想我需要。 ]江清欢回复。 而就在这句话结束的刹那,脑海里很明显传来了一声不大的“咔哒”声。 这声有点像是遥控器关闭了电视机,猝不及防的一个拟声词响彻在脑海。等江清欢再度呼唤过去时,早已听不到卫晏池的声音了。 联结被掐断, 看来应该是进入了阵法的中心。江清欢思忖。 她能感觉到车停滞了下来,虽然望不见前方的通道,但从依稀灌入车内的声音来看,应该是进入了一处非常空旷的地带。 车门尚未打开,秦恪的声音也早已听不见。 光亮照射进入的刹那,江清欢发现自己正被一帮看不出五官的人,拉扯着进入了实验室。 可她的眼睛被完全蒙盖上了,而双手也被束缚住背在了身后。 用这样的语言来描述是非常奇怪的。 因为视觉被剥夺, 可是被遮掩住的眼睛,还是能看清面前的景象。 只是色彩没有那么鲜明,更像是直接反馈到了大脑中枢。 江清欢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因为视线被剥夺,走路都容易会摇摇晃晃,所以身前有几个人在搀扶着自己,而背后则是抵上了一处冰冷的东西。 像是枪支?不,又不像,枪支不会是这样的形状。 至于她现在所处的地点,昏暗的灯光并不能直接将地点的面貌,及时反馈出来。 行走的长廊是宽敞的,色调是单一的白色,非常枯燥。 随着灯光的闪烁,江清欢瞥到了一抹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 也是通体漆黑,看不出五官,像是漆黑的橡胶人。 和之前坐在旁边的男人类似,看来周围所有的人,都是这种统一的装束。 但她没有发现秦恪的踪迹。 脑海里询问过卫晏池是否是祂的帮助,但江清欢没有听到哥哥的回应。 第120章 联结被掐断,她看到自己一直以直线行走。 旁边的步伐有浅有深,或快或慢,可都保持着统一的沉默。 这四周,除了必然出现的脚步声外,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空洞得可怕。 这条长廊不知会通往何处,也没有类似于转角的出现。 越是深入,灯光越是明亮,闪烁的频率逐渐减少。 江清欢走着走着,发现这样的设置,很像是之前进入过的实验室。 只是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新建不久,还是因为设施不太完善的缘故,总感觉有一种模仿当年的实验室,而造成的一种弄巧成拙的劣质感。 后背被抵住的东西无意识地摩挲,连带着浑身都触及到了那种冰冷。像是夏夜里握住伸在被窝外面的手,冰凉凉滑腻腻的,冷不丁感受到,江清欢打了个哆嗦。 “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人回答她,规律的脚步声还在继续。 背后顶着的滑腻触感消散了不少,不知走了多久,久到江清欢都感觉不到身侧簇拥着的人流时,她被摘下了眼罩。 也许,她可能是一个人进入这里的。 她慢吞吞思考着,看着飘落在地的眼罩,很快地消散不见。 那或许并不能称之为眼罩。因为摸上去非常轻薄,看起来很透光的材质,没想到附着在眼上时,仿佛拥有了生命力,像是珊瑚在呼吸。一起一伏的频率,江清欢感觉非常明显。 也就是在进入这里时,那“眼罩”顺势滑落了下来,像是在遵循设定好的程序,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江清欢猜测,自己应该是被带入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只有漆黑。 漆黑,幽暗,无尽的漆黑,浸润着各处角落。 因为得到的颜色只有黑这一种,所以眼睛在充分适应这些后,江清欢也无法去丈量,这个房间究竟是什么形状,这个地方究竟是不是房间。 她尝试性的一脚踩地,脚底的触感不是坚硬的,而是软绵绵的,像是踩上了一只慢回弹的捏捏乐。 她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地,江清欢闭上眼睛,试图让脑海里呈现出这片空间的真正样子。 结果是悲催的,因为浮现在脑海里的还是无尽的黑暗。 黑夜里,尚且还能看到树枝的影影绰绰。而这片空间里,无论江清欢如何观察,抚摸,发声,也只能与黑融为一体。 江清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反复睁开闭上,重新审视着面前的一切。 没用,还是没有,黑仍然在拥抱自己。 这片空间里的温度也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降低了不少,江清欢的手从原先的探寻世界,又收了回来。 婴幼儿时期的抓阄,算是迈开了对这个世界探索的第一步。 婴幼儿靠摸靠咬,去感知事物。 可现在江清欢唯一用于感知的方式,只能是靠触摸。 她蹲了下来,将掌心紧贴在了柔软的地面。 一片死寂里,江清欢的脸色很难看。 她抚摸到的是坚硬如冰的地面,而刚刚脚踩上去的则是柔软的地面。 分不清是哪一块的面积更大,江清欢也无暇顾及这些。她之前就已经想要通过触摸的方式,来判断整个空间的大小。 可一直以向右的方向行走着,她始终都没有触及到类似于“墙壁”的遮挡物。 接连几个办法都相继失败后,江清欢停止了思考,她只是想安安稳稳当一只草履虫。 但没有停滞太久,黑暗里,江清欢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在向自己匍匐过来。 或许,你在深夜睡觉的时候,有听到过家里莫名响起的塑料袋声吗? 江清欢这会儿,听到的就是类似的声音。 很多人都会为这些声音起几个无伤大雅的答案。比如说是鬼飘过,或是老鼠在捕食,又或许只是梦魇。当然,江清欢的答案倾向于最后一个。 是蟑螂在爬行。 小时候,她很惧怕蟑螂这种生物,因为它的行动悄无声息,而且非常聪明,只要发现一次,大喊大叫后,蟑螂会对着人的脸飞。 哪怕后来,卫晏池安慰她说蟑螂是益虫,用处很多,但江清欢还是接受无能。 她现在听到的是蟑螂在大军压境,将食物残渣解决干净后。它们扇动着翅膀,托着油光发亮的身子,向自己爬动过来。 然后灯开了,刹那间的光亮,让江清欢忍不住眯上了眼睛。 她迅速往发声的地方看过去,那里也只是空荡荡,白茫茫一片,仿佛刚刚听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错觉。 冷气在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炎热。 冰火两重天的压迫下,江清欢看到自己的面前,降落了一面巨大的屏幕,而屏幕里,出现着的正是秦恪的脸。 如果她现在是一只蟑螂,她就会飞到秦恪的脸上,狠狠咬一口,但很可惜,现在的江清欢只是江清欢。 灯光全部打开,滚烫灼热的温度在不断攀升,江清欢忍不住眯起了眼眸,下意识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这种灯光的侵略性很强,眼前从最初的漆黑变为了弥漫着的白光。 仅仅只是盯了片刻,江清欢就感觉眼前朦朦胧胧的一片。 是审讯室里用于进行审讯犯人的灯光,无处可逃,所有的一切都会全部暴露在这灯光之下。 好在,江清欢还能动弹。 她移开了被灯光覆盖到的身体,打量起了出现在屏幕里的秦恪的脸。 她观察不到灯光隐藏在哪里,不过暴露出来的秦恪,比起之前在车上看到的那张脸,现在的这张可能更贴合于他本身。 那是一张看上去非常疲惫的中年男人的脸。可能是因为屏幕的清晰度太高,就连脸上的毛孔都完全暴露了出来。 整张脸没什么血色,刻意拉长的角度下,那唇边勾起的标准弧度,像极了遗像里的人。 江清欢先看到了他,然后注意到了他身前身后矗立着的黑影。 那些黑影就和小时候看到的形象相同,不过现在拥有了人类的躯体后,江清欢能看到些许黑影是以倒吊着的姿态,出现在秦恪的身侧。 黑影填补了屏幕里的空白,时不时飘荡到了秦恪的面前,然后覆盖住他的口鼻,又用轻飘飘的黑雾,贯穿他的耳朵。 如此这样的做法之下,秦恪却是丝毫没有察觉。 江清欢紧盯着他那颜色惨淡的薄唇,耳畔落入了一句话,和黑影一样轻飘飘的。 “你到底知道多少?” 秦恪还在说话,语速极快。顺着他的说话方式,江清欢望着两片薄薄的唇在不断蠕动,蠕动紧贴,随之分开。 最后,大张的嘴里,慢悠悠爬出了一只油光发亮的蟑螂。蟑螂扑闪着翅膀,嗡嗡嗡飞走了,有点像是停在小河边的红色蜻蜓。 她听不清秦恪在说些什么,所有的话语传到江清欢的耳畔时,都是和蚊子一样,拟声嗡嗡嗡的。 她猜测可能是因为黑影在场,为她过滤了大部分不必要的消息。 那强光的亮度又提高了几分,灯打在了屏幕后面,直直的照入了江清欢的眼眸。 太刺眼了,江清欢的眼睛都睁不开。 她干脆闭上了眼眸,和最开始那样,感受着眼前蒙蔽后还在渲染的白光,终是听到了一句清晰的来自秦恪的话语。 “开始吧,起药效了。” 药效?她的手臂不是没有痛感了吗?药物不是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吗? 迷迷糊糊听到这一句话的江清欢,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被扎的针眼愈合了,只留下了一枚小小的血痣。没有眼球的蹦出,没有奇异的现象发生,她晕晕乎乎着,跌入到了另一个幻境。 全身的灼热感消失了,黑影的纠缠也不见了。 秦恪的脸,蟑螂的跳舞,之前看到的种种,都消失不见了。 矗立在江清欢面前的,是一面足足有她那么高的镜子。 环绕镜子的地带盛开着高大的花朵,花朵的色彩斑斓,像是雨后冒出的毒蘑菇。花朵随着镜子时而摇曳,时而枯萎。 江清欢低头一看,这些花的形状非常奇怪。 像是蜷缩在一起的手指。 ----------------------- 作者有话说:蒙住你的双眼,你是否还能看到眼前的一切。 我以前是看不到的,后来某一天我在学校午睡的时候,我觉得那会儿我看到了。 后来我才意识到,那应该算是个清醒梦。 因为我是趴在桌上的,可是梦里,我的眼睛闭着,但还是能看到纵横的地板,看到身下的一切。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感觉很新奇。 于是我就在梦里抬头,我看到了黑板上还未擦除干净的痕迹,看到了午后的第一节 课是英语,顺带着也看到了其他同学,也趴在桌上睡觉。 午睡的时候,是没有老师在班级里的。 第121章 于是,我就转头望向了窗外。 所有同学都在趴着睡觉,窗外哥哥朝着我笑得正欢。 ————《所以我到底睡着了没》 第90章 手指的根数各不相同, 花瓣边缘暴露出的颜色,则像是螺旋指纹。 五根六根黏连在一起的手指花朵,随着无声的风摇晃。 花朵的生长速度很快,等到江清欢反应过来,自己是身处什么地方时,那些花早已包裹住了她面前的镜子。 镜子的边缘也盛放着花朵,朵朵花瓣扑簌簌簇拥着,彼此亲吻盛放,围绕成了一个巨大的鲜艳棺材。 棺材是长方形的, 有棱有角,上面掉落下的枯萎花瓣在层层叠叠的散去,横在中央的男人显露出了原形。 下起了手指雨, 花瓣站立在江清欢的头顶。眼前不再被雾气弥漫所阻碍, 也让她得以看清了站在身前的男人。 悄无声息出现的男人, 于江清欢而言却是有些熟悉。 那正是之前在庙会里碰到的, 尚且知道是姓秦的男人。 温度骤然降至了冰点,混合着花卉独有的腐烂气味。江清欢收敛了几分惊讶的神情,疑惑地问道: “是你?” “强行把你拉入镜中世界,是我的办法, 不然那些布在周围的阵法,会逐渐吞噬掉你的。虽然你还未感觉到,但慢性折磨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男人的声音轻轻,顺着他的话语,江清欢看到那些飘舞的花瓣全然落在了他的脸颊。 像是片片刮不掉的藤壶。乍一看,触目惊心。 花瓣在男人的脸上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标准的默片播放,她看到这些花朵的萌芽,盛开,枯萎,最后凋零,逐渐消失在了男人的脸颊中。 隐没在脸颊上的那些狭小口子,将花瓣舔舐了干净。 江清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确定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后。她顺着男人的指引,在花瓣的簇拥下,起身进入了镜子。 镜面是柔软的,她的手触及到了镜面。 光滑的镜面浮现出了涟漪般的水波纹,一圈又一圈往外晕染开来。 全部的身体进入镜中了,而镜子里的世界也和之前一样,是完全黑暗的。 可男人的身体表面,隐隐浮现着一层柔光,光亮像是夏夜里闪烁着的萤火虫。 不会太夺目,只是微弱的一丁点光亮,但也足以照亮前方的道路。 江清欢一直跟着男人的步伐走着,而这里也没有多余的道路。 脚步声清晰,江清欢冷不丁开启了话匣子: “我看过这种类似的镜子,之前是在我家见到的。” “我知道,是两面不一样的镜子吧?”男人柔声问着。 江清欢在后方放缓了自己的步伐。 其实直到现在,她都尚未看清男人到底穿着的是什么衣服。 因为所有能看清的地带,都被变换色彩的花瓣覆盖着。而他每走一步,都会有花瓣的掉落。 这些花瓣只会飘荡在固定角落,不会调皮的随风飞舞。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男人的问题。 走了约莫有一段时间了,江清欢能听到从远方传来了自己的回音。 应该是脚步声,慢吞吞的,掷地有声的,又再次落入到了她的耳畔。 前方的男人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声音随着自己的脚步一并传来: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秦岳砚。” “我知道你姓秦,所以你就是秦家的长子?当时云靛青和我说的,秦家的第一个…” 秦岳砚点了点头,他在前面带路,永远都与江清欢拉开了一步之遥的距离。听她口中说出了熟悉的人名,稍稍思考过后,他又接着说道: “原来你和她早已接触过了,那我解释起来也方便一些。我们算到了会有这一步,于是早早地开始布局。包括你进入实验室,进入幻境,再来到镜中世界,走到这一步,我们就可以借此机会,将你从阵法里解救出来,剥离你属于实验室里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镜中世界的设置,还是因为秦岳砚的本性使然,江清欢听他说话都是轻飘飘的,像是柔软的花瓣。 使得他在说这一长段话时,不像是在表述,而更像是在讲一个美妙的故事,只不过这故事的信息量巨大。 江清欢摇了摇头,接上了他的话:“也没有很早,只是这几天才知晓的。我所知道的信息,突然一股脑儿的都涌入到了我的脑海里,有点像是期末周安排的考试。” 说到这里,江清欢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问道:“'你们'这个指代,我猜里面有柳烟阿姨还有林姨,当然,还包括了你和你弟弟秦川墨?” 她的问话没有得到及时的回答,身前飘动着的花瓣散去了。 江清欢往前方看去,刚刚还在与自己交流的秦岳砚,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地上徒留下来的一地花瓣,还在证明他的到来。 江清欢仔细品味着那些话语,又继续朝前方行走。 时间在镜中世界里,应该是没什么作用的。 江清欢只知道自己走了一会儿后,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粒圆点光亮。光亮像是漆黑夜空里的星星,还在不断地眨眼闪烁。 光点在逐渐靠近,晕染开来的光晕越来越大,直到飘忽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原点消失了,星星点点也不见了。江清欢发现,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狐狸。 这只狐狸她非常熟悉,是秦家祭坛上的那只。不光是外形,就连毛发都尤为飘逸。 狐狸竖着圆润的金瞳,朝着江清欢看了过来。 它的毛发非常蓬松,比起之前在祭坛上看到的形象,现在毛发的颜色似乎改变了不少。 大面积的橘红色十分显眼,而在四肢的部位,则是弥漫着一层浅褐色的长毛,就快要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柳烟阿姨?”江清欢不确定地出声询问。 那狐狸不说话了,或许它也不会说话。头一歪,吐出了嫣红的舌头,慢条斯理地卷起身子,在努力舔毛。 蓬松的毛发被舔到了抽条的。冷不丁在这世界里遇上一只应该算是“赤狐”品种的狐狸,江清欢的心情顿感愉快。 她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这只狐狸,就在快要接近它时,窝成球状的狐狸飞也似的展开了自己的身体,变为了一道靓丽的光球,一溜烟的闪现到了无尽的黑暗里。 江清欢迅速跟上,随着狐狸的跳跃,她发现两旁隐藏在黑暗里的景象,也是逐渐清晰起来。 她随意看了一眼,浮现出的这些东西很像是悬挂着的走马灯,又像是会跳动的相框,和她之前遇到的电影幕布很像。 作用应该都是相同的,江清欢猜测。 因为相框中的两人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柳烟与秦川墨。 这些悬挂着的内容,应该算是她们的故事。 这算是两只狐狸的故事? 江清欢看着坠在右下角的两枚小小狐狸头像,伸手点了点狐狸的头颅。 两只狐狸彼此相依相偎,黏在了一起,眼睛也因为兴奋而眯起了一道缝隙,看起来非常开心。 画面在不断变换,江清欢想要停下脚步,仔细欣赏这些故事。可身前追逐着的狐狸还在跳跃,残留下来的光晕在变得黯淡。 权衡再三,江清欢选择继续追寻狐狸。 那矗立在两旁的画面,约莫是猜到了江清欢的选择,刻意放缓了播放速度,使得江清欢也能完整的看清这些故事了。 一开始的画面,很像是《自然传奇》里介绍的狐狸一家。 狐狸妈妈给小狐狸梳毛,舔毛,带着小狐狸在森林里蹦跑,跳跃,狩猎,觅食。蝴蝶栖息上了小狐狸的鼻尖,它痒痒的打了个喷嚏,一不留神四脚朝天摔在了草地里。 后来,画面在变换。从最中央的位置滴入了漆黑的墨汁,所有的色彩重新蹂躏在了一起,像是沙画般,一点一点编织成了新的故事。 这次不是狐狸了,江清欢看到了秦川墨的人形。 从逐渐清晰的背景上来看,应该是在秦家的老宅。 外面下起了暴雨,急促的闪电过后紧接着是惊雷。轰隆隆的,一声接着一声,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豆大的雨滴撞在了窗面,将整扇窗户拍打得噼啪作响。 风声呼呼,雷电交加,明亮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秦川墨一人。 书桌上摆满了摊开的书籍,他正晃荡着双腿,聚精会神地写着作业。作业本上的字迹胡乱,江清欢发现整个家里,也就只有他一人。 不是没有见过秦川墨的童年时期,只不过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江清欢觉得很新鲜。 一页页作业被秦川墨胡乱的涂抹完成,他写字的速度很快。比起在写作业来,更像是一种潦草的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江清欢还在纳闷着,就看到不远处的黑影紧贴在墙壁,随着笔尖落于纸张上发出的沙沙轻响过后,黑影朝着秦川墨扑了过去。 第122章 天花板,门后,书桌下,作业本里…所有的黑影都在朝着秦川墨伸出了成团的双手,江清欢注意到秦川墨的呼吸很明显急促了不少。 “刺啦——”崭新的作业本被撕碎一页,秦川墨的脸上沁出了汗珠。 他没有选择看向其他方向,还是在涂抹着作业本。 一张又一张,一页又一页… ----------------------- 作者有话说:林姨曾经和我说过,不要太掺杂别人的事情。 哪怕别人向你倒苦水了,传递负情绪了,也只是点到为止,不多掺和。 因为那是别人的“业”,搞多了只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所以我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太去了解有关于秦家的事情。 起初,卫晏池对于秦家的事情也是漠不关心。这样说也不对,嗯…让我想想该如何描述,祂只是平平淡淡的那种。 就是说嘛,秦川墨向祂打招呼了祂就会点点头报以回应。至于其他的,也就是点到为止了,也不会说,某天主动和我去秦家玩之类的。 今天好多点到为止啊,我不能一次性用这么多重复的成语吧。 我也是在今天,才一点一点了解到秦家的事情。真很奇怪。 ————《算了,点到为止吧》 第91章 飘零的纸张像是薄薄的面皮, 凌乱的堆砌在了秦川墨的脚边。然后被靠近了的黑影,一口气全部吹走。 纸张又滑落到了更远的地带,这次, 江清欢能明显看到,秦川墨在恐惧, 在瑟瑟发抖。 他险些攥不住手中那只纤细的自动笔,屏住急促的呼吸,看样子都快要哭了。 江清欢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就和哥哥结识了邻居秦川墨。 秦川墨大不了她多少, 但是在这栋阴森冷清的别墅里,却很少有人来往的迹象。 陪伴在秦川墨身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似乎是管家,而另一个则是营养师。一男一女的组合, 实行的是轮班制度, 总之江清欢很少能看见三人在一起的组合。 她小时候很野, 喜欢和卫晏池到处玩耍, 从田野里玩到镇上, 又从镇上打闹至楼顶, 疯玩到天快黑了,才会被林静云给叫回家。 偶尔这时候, 她就会看到隔壁的秦川墨,被管家或是营养师带到门外晒太阳。 虽然她也不懂为何都快要夕阳落山了,他才会被允许出来, 甚至还是晒太阳。但活泼的江清欢,还是趁此机会,跃到了秦川墨的面前,欢快地和他聊起了天。 这也仅仅只是一段记忆而已,后来江清欢仍然只会和哥哥玩耍。秦川墨能出门的次数与时间非常有限, 大部分时间里,都只会被关在那栋阴暗的别墅里。 就像是现在这样。 家里很明显就只有他一人,最后一张作业也被秦川墨撕扯掉了。头顶的灯光在不断闪烁,每间隔闪烁一下,从周围蔓延开来的黑影就会蠕动着靠得他更近。 “不、不要…不是我,不是…” 黑影在逐渐攀上,成型,化为了波浪的人形,伸出了刻画细致的五指。 秦川墨疯狂地摇着头,从脖颈处摘下了那枚柳烟给予他的玉佩,闭上眼睛,紧紧将玉佩贴在了胸口。 那是一块雕刻非常精美的玉佩,上面刻画的玉色狐狸栩栩如生,放置于心口是温热的。 江清欢第一次看到秦川墨的身上还佩戴着这种首饰。随着他攥紧玉佩的时间越来越长,周遭的黑影只是待在了原地,没有轻举妄动。 这样的方法奏效了。 江清欢注意到秦川墨的呼吸趋于了平稳,然后,又只是发生在了一瞬间的事情。 天花板开裂,像摊开的蚯蚓那样龟裂开来,从内里掉落下来了更多歪七扭八的黑影。 “喀拉” 玉佩破碎了,清脆的一声响,在客厅里回荡。 小小的、数不清的碎片溢满了秦川墨的手心,在这一帧里,江清欢看到秦川墨的表情愣住了,以一种完全不可思议的状态,神经质颤动着自己的手,望向了早已碎成不同形状的玉佩。 大门被猛力推开,强行灌入的风伴随着暴雨,一起倾泻下来。 暴雨如注,黑影飘逸,在模糊的雨水里,江清欢看到了柳烟的身影。 不,不,她还尚且不是人形,而是维持着狐狸的状态,蓬松高贵的毛发被雨水打湿,变成块状黏在了身体。她高亢的鸣叫一声,快速扑向了屋内。 柳烟将秦川墨一把揽入到了自己的怀中,瞬间变为了人形。 她的手只是虚虚的搭在了秦川墨的头顶,以尾巴圈住了他整个身体,边拍着边轻轻地安抚起来。 “别怕别怕,妈妈回来了。外面的东西都解决了没关系的,没事没事。” 柳烟安抚的声音很明显染上了哭腔,断断续续的啜泣应该是才哭过不久。 化为人形时,那些毛发化为了华美的衣服,湿漉漉的紧贴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是凌乱的。 一路上的奔波丝毫没有阻碍柳烟的安抚,她把秦川墨紧紧地揽入到怀中后,江清欢能看到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秦川墨站在了她的怀里,他能感觉到母亲在哭泣。 滚烫的泪水滑落到脸颊,然后顺着边缘滴到了衣服里,是冰凉的,哀怨的。他不太懂母亲近来的情绪为何常常如此。他只知晓现在母亲的情绪是难过的,苦涩的。 于是他伸出了手,捧起了柳烟的脸颊。一点一点替她拭去了无法停止的泪水,然后摇了摇头: “妈妈我不害怕,我没事的。我不怕,我一点儿都不怕,我已经是大人了…” 他在不断重复着这些,微弱的声音回荡在了客厅内,响起了数不尽的回声。 江清欢注意到,自从柳烟推门进入后,所有作乱的黑影顷刻间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秦川墨没有注意到,但以第三视角去观看这一切的江清欢,能很清晰的看到,哭泣的柳烟还在用蓬松的狐狸尾巴把这些黑影扫视,清理干净。 尾巴的末端是猩红的颜色,犹如毛笔尖端,滑到那些黑影面前时,是悄无声息的。然后尾巴抬起,尖锐的刺露出,狠狠扎进了这些黑影的身体里。 扭曲的黑影逃不走,只能融化为了最初的液体,耷拉着摊开在地板上。 画面破碎了,播放的影片到此为止。 江清欢没有等待太久,又看到了崭新的画面浮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次是秦川墨与秦恪。 她很少见到两人有同框的时候,秦川墨也鲜少透露出有关于他父亲的任何信息。 这次的秦川墨年龄稍大了一些,打扮得非常时髦,牵着秦恪的手,整个人都非常开心,就连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 他的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英文小曲,像是只叽叽喳喳的鸡崽子,蹦到了秦恪面前。 “爸爸,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动物园玩吗?为什么动物园长这个样子?” 秦川墨不懂,往日里热闹的动物园,今天看过去留给自己的只有安静,甚至绚烂的颜色也变为黯淡,变为了只有蓝白两色的无趣装潢。 他和母亲去过很多动物园,直觉告诉他,脚下站着的这一片区域,根本不可能会是“动物园”。 但是秦川墨不明白,父亲为何要以这个借口来带他到这里来。 但,为了扮演父亲眼中完美的继承人,秦川墨还是扬起了头,露出了疑惑的笑容。 “这些,是父亲即将送给我的礼物吗?” 秦恪没有说话。在影片里,江清欢注意到他的脸色格外的阴沉,甚至五官都看不太清晰。 这些画面,似乎是以秦川墨为视角展开的。所以在他的眼里,父亲的形象只会是如此。 想到这里,江清欢继续看了下去。 牵住父亲的小小手指被秦恪无情的掰开,一根又一根,丝毫不带有任何感情。 秦恪俯下身子,耐心地蹲在了秦川墨面前,朝他竖起了手指,暴露出了个令人心惊肉跳的笑意。 “动物园?这里可不就是动物园吗?你是动物也是游客,你可以进去参观亦或者是…” “爸爸,我不明白。”秦川墨摇了摇头,一脸天真。 秦恪笑了,他面对着眼前这只流淌着和自己相同基因的人类。只是轻轻伸手,从他的头顶,流连过到他瘦小的脊背。 啊…掌心下年轻活力的躯体在蓬勃的颤抖,他拥有新鲜充盈的血液,细嫩滑腻的肌肤,更重要的是,他携带着狐的基因与特性。 如果只是品尝一口,舔舐一口,注入自己的体内,那种芬芳,秦恪无法想象。 在手指再次落到秦川墨的脸颊上时,他及时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努力挤出的笑容会让肌肤龟裂,于是他又收回了伪装而出的笑意,面无表情地说道: “怎么了,我的乖儿子,你在想些什么?爸爸的话,你都不想听了吗?” “没有,不是的,我只是…” 辩解的话语很快消散在了风中,本来对于动物园有所期待的秦川墨,最终只是低垂着头,在秦恪的控制下,进入了面前的实验室里。 第123章 江清欢没有看错,眼前的实验室和她当时被带入的是相同的。 不过从外观上来看,应该是新建不久的样子。设施崭新,地处的位置也十分偏僻,周围都被茂盛的树木所覆盖。 就连入口都无比隐蔽,即便是进入第一道门,内里设置的程序也十分复杂。每一道门里都会有相应的消杀工作。 江清欢顺着秦川墨的视角看去,镜头却是突然扭转,以一种天旋地转的姿势,画面迅速变换。 两人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位于画面中央的是一支巨大的针筒。 长长的针管被消毒手套挤压出丝丝点点的水珠,落在地上时,水珠的表面反光让江清欢看到了对面坐在椅子上的人是秦川墨。 这一幕,和当初自己与哥哥的情景很像。 那针管的尖头呈现出扁扁的椭圆形,即将进入人体的部位很长很宽。 江清欢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忍得撇过脸去,难以想象进入的痛苦。 手臂处传来了熟悉的疼痛感,对于这些,她感同身受。 针管被高高举起,然后轻盈的落下。消毒水的气味在此刻尤为清晰,甚至传递到了江清欢的鼻尖。 而在那极细的针头就快要刺进秦川墨的手臂里时,她听到了他终于无法承受,流出的一声极轻哭泣。 实验室里没有人,他的身体平放在了一个宽大的机器里,那机器泛着冷光。 ----------------------- 作者有话说:我的童年小伙伴有很多(大概?),其实以前是有很多的,我也没有骗人。 只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洪流,越来越多的小伙伴从乡下搬离到了镇上。那会儿能够联系的方式也就只有座机电话和企鹅,到了后来彼此之间,也就基本上不联系了。 我再一次得知乡下小学时的消息时,是我大学放假回家避暑的时候。 林姨和我说,这座小学因为没了生源,和临近的几所小学合并起来了。 “那还有人在那里上学吗?”我问。 “当然有。只是学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城里教学好师资高,虽然现在早已没有以前那样,但大家还是想要去城里。” 林姨给我泡了一杯茉莉花茶放到了我的面前。 我端起来喝了一口,略微的苦涩,茉莉的香气回甘,在唇齿间缭绕。 我没有说话,林姨和我提起了个人名。 “她们两个是谁?” “你忘啦?都是以前和你还有你哥哥一起玩的小伙伴,你们经常疯玩到了很晚,叫你们回家都不想回去,就干脆就留在家里打凉席睡觉。她们奶奶和我说,从这两人从城里上学不久,就和父母转到别处去了,你还有印象吗?” 我实诚的摇了摇头。 林姨的记忆力很好,她总是能记得各种各样的琐碎小事。 ————《记忆》 第92章 针管是没有感情的,就在即将进入到秦川墨的手臂里时,从远方传来了一声巨响。 无法忽视的声音由远至近,江清欢看到柳烟迅速移动到了秦川墨的身侧。 针管被取出丢置在了一旁,骨碌碌滚落,柳烟的身上还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看样子应该是受伤了。 她的声音很抖,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断断续续: “你到底在做什么?这可是你的孩子!” 说这些话时,柳烟用手轻轻捂住了秦川墨的耳朵。在确保他不会听见这些后,抬头,厉声对着黑暗里质问。 她很生气也很自责。生气秦恪没有按当初商量好的那样执行方案,自责自己居然现在才发现他的恶行。 “孩子?”秦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蓝白色调的实验里,很快投落下了无数张四四方方的屏幕。而屏幕的正中央,正循环播放着秦恪那张被刻意放大拉伸的脸。 “你说错了,我又有什么孩子,我只想要一个属于我的、完美的作品。”他细细回味着自己刚才的话语,脸上浮现出了愉悦。 和这种人类交流, 是根本无法说得通的。 柳烟抱着陷入昏迷的秦川墨,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药剂掷出。片片药剂化为了柳叶,划开了这些屏幕,徒留下滋滋的电流。 整个实验室里,没有光亮的支撑, 瞬间黯淡了下来。 柳烟轻喘着气,蓦地又听到了秦恪的话语。 “我们之前就约定过了,你不能阻碍我的计划。” “可计划里不包括他!”柳烟厉声。 秦恪没有说话,他还在冷笑。 江清欢发现他笑起来时很奇怪,只是会扯动嘴角, 营造出一种“笑”的假象,实际上就连人皮都没有蠕动。 块块屏幕碎裂了,又在地上重组到了一起,变成了一块不完美的屏幕。 屏幕里,秦恪挥了挥手,念了一句江清欢听不懂的语言。 刹那间,空气里浸润着的不再是流动的风,而是凝固着的、带着灼烧焦糊气息的粘稠火焰。 熊熊燃烧的灵火蔓延开来,包围住了柳烟,发出不安地“嘶嘶”怒吼。火焰在跳跃,脉络里清晰勾勒着复杂殷红的符文。 古老的符文江清欢看不太清晰。 只能看到随着火焰的蒸腾,实验室的中央宛若一个巨大的、鲜活的熔炉,死死禁锢着中央的狭小空间。 见状,柳烟收敛了所有的神情。将秦川墨安稳的放在一边后,眼眸对上了光亮的屏幕。 妖异的黑色鲜血,正从她那被咬破的指尖里滔滔流淌。一滴,两滴…更多的鲜血悬浮在了空中,从指尖传来的隐隐钝痛,让柳烟的神智恢复了清明。 她向来不惧怕这些,只是既然秦恪率先言而无信的话,她也没必要再如此伪装下去。 皮肉骨骼发出了碎裂脆响,柳烟发出了一声凄厉扭曲的尖啸。 混沌的雾气冲散了席卷而来的火焰,待到雾气散去,原地留下了一只赤红如血的狐狸。 它的尾尖摇晃,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半张秦恪的脸。 “秦恪——”狐口翕动,往日里的温婉声音早已消失不见。柳烟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烙着诅咒: “你——会——遭——报——应——的——!” 声音在火圈里撞击,回荡,伴随着回声的缭绕,竟还有隐隐的人声作为附和。 那爆开的雾气在柳烟的阵阵诅咒声里,拥有了鲜活的生命力。 它们疯了般撞向了四周的火焰屏障,引得在火焰内部的符文闪着刺眼的光泽。 两团不同的光晕,彼此纠缠在了一起,撕咬融合吞噬。 而在此时,江清欢注意到了一道敏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贴近了火阵。 而那些火焰似乎并未伤及到她分毫,在即将触碰到她身体时,又似乎是在惧怕些什么,尖叫着四散开来。 扭曲的火焰还在雀跃摇曳,而江清欢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 是林静云。 她的面容非常平静,江清欢读不懂林姨的表情。 如今展现在她面前的,或许才是最为真实的林姨。 那双眼眸深不见底,声音也极冷极平。 四个字轻飘飘地落下,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话音刚落,林静云微微抬手,那动作太快江清欢差点捕捉不到,随着她的闪身,数不清的符纸飘飘扬扬的撒落在了地面。 这些符纸并非是整齐划一的形状,甚至可以说是各不相同。 不仅仅上面绘制的符文奇怪,就连制作的材质也完全混乱。 有的古旧泛黄,有的白如新雪,江清欢来不及看清上面描绘的到底是何种图案,就看到这些符咒似在捕猎的金雕,朝着火焰汹涌的俯冲过去。 刹那间,一个以符纸为中心的,庞大而诡异的图腾在地面上若隐若现。 局势扭转,秦恪制造出来的火焰显得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屏幕里,秦恪静静地看完这一切,嘲弄的声音清晰可闻: “呵,林静云,都多少年了,当年的弃子说到底不还是在用这些最老土的方法。这种微末伎俩,又算得上什么…” 林静云没有说话,她很快检查完柳烟与秦川墨的伤势后,转头望向了秦恪。 她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 “是啊,你真是可怜,符咒对于你而言的确没什么用。”她的声音轻轻,与那些天女散花般的符咒蹂躏在了一起。 符咒穿透了火焰的嘶鸣,声音是传播最快的媒介。 “不过…”林静音刻意拖长了自己的声音,她伸出了一根手指,从口袋里捻住了最后一张猩红色的符纸。 那符纸上面用朱砂勾勒着无比复杂而密集的纹路。 “不过秦恪,你忘记了,这些符咒出自谁之手,又有谁的血,你的消息实在是不太灵通。”她笑着,朝着符咒轻轻一吹。 符咒燃起,流淌下了漆黑的液体。淅淅沥沥的液体像是夏夜的宿雨,一阵又一阵,丝毫不得章法。 第124章 漆黑的液体将那些还在作乱的火焰吞噬,甚至还未有吃饱的迹象,吸收着吸收着成为了高高的形状,正准备攀上那张映出秦恪脸的屏幕时。 “呜——嗡——” 一阵极其古怪的、无法辨识音阶,甚至是分辨不清人声亦或者是法器共振的“吟诵声”,骤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这声音压得很低,却刺激着精神,惹得屏幕外的江清欢,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即便是捂住耳朵,她竟还能听到这声穿透耳膜,清晰的流入到她的耳畔。 声音是如此的低沉、粘稠、时断时续,瞬间弥漫开来。覆盖住了火焰的嘶吼,也将那秦恪的表情放大到了最大。 他那张自信罪恶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细微的裂痕。蹙起了眉,目光扫向了那些符阵。 火焰受到了这些的干扰,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管开始不规律的闪烁。 中央的温度骤然下降,从原先的灼热炙烤变为了阴气森森。 林静云挨着柳烟站着,见此情景成功,她的脸上终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撒出去的符纸环绕在她周身,飞舞着,映衬着她那张分外平静的脸,让江清欢想起了家里那口幽暗且不见底的水井。 火舌消散在了她的眼前,林静云懒得再去看秦恪。 她的任务早已解决,最后一件事,就是将柳烟与秦川墨成功带离这里。 最后一张符咒在她的口袋中隐隐发烫,林静云的手轻飘飘拂过那薄薄的边缘后,念起了之前芩矜教给她的咒语。 绕口的咒语从口中吐出,每蹦出一个字,林静云就感觉额前发烫,仿佛有人在用锐利的针,隔着极短的距离在戳刺这处。 眉间发酸发紧,眼睛肿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些熊熊燃起的灵火退散开来。 雾气蒸腾,裹挟住了所有。 在这浓稠的遮掩下,林静云将柳烟妥帖的放在了肩膀,又抓着晕眩的秦川墨,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望着面目全非的实验室,看完所有的秦恪终是支撑不住,将手抓紧了胸口的衣服,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指节被攥紧到泛白,浑身都因为这咳嗽而颤抖着。 “咳咳咳…”他咳出了几只洁白的、圆滚滚的小人。 小人骨碌碌的从桌上翻滚到地面,最后头炸开,从头里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花朵里,映照出了秦恪自己的脸。 …… 这大概就是全部想要展现的画面了。 江清欢盯着漆黑的屏幕,又在前方站定了许久。 见画框也没有继续播放的意思,正准备抬脚继续奔跑时,听到了画外音。 “人类是贪婪的,而且不自知。”那是柳烟的声音,江清欢再熟悉不过了。她在说这句话时,语气甚至是有些自嘲的。 江清欢猜这句话应该是对这些故事的总结,又或许只是柳烟一句沉重的叹息。 她摸不准声音从何方而来,只能看到那消失许久的狐狸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次的狐狸是以两爪站立的姿势,竖起在了江清欢的旁边。 江清欢仔细观察着,发现这次的狐狸与进入时遇到的狐狸,并不是同一只。 狐狸认真地站立起来,而在它的旁边,有一道宽大的门。 整扇门的色泽都是漆红色的,金黄的门把手是最为简单的款式,门出现的是如此悄无声息,突兀的贴在江清欢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要我打开这扇门吗?”江清欢询问着狐狸。 狐狸不会说话,狐狸不会眨动眼睛,狐狸甚至都没有呼吸。 这是个假狐狸,江清欢得出了结论。 只是个逼真的狐狸模型,她伸手戳了戳狐狸颇具肉感的鼻子。 狐狸没有给予回应,江清欢朝着它挥了挥手: “那我开门了,谢谢你们。” 肌肤接触到了冰冷的把手,下一瞬,江清欢扭转开来。 ----------------------- 作者有话说:我上学的时候,学校里会在春秋两季举办郊游。 去游玩的地点大多是在附近城市的游乐场或是动物园之类的,也就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用来疯玩是根本不够的。 再加上我和卫晏池又不在同一个年级里,所以彼此去游玩的时间是交替开来的。 换而言之,我出去玩了,卫晏池还在课堂里上课。 不过,大家都很期待游玩,我基本上是在游玩的前一天就睡不好觉了,才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会直接闹醒隔壁的卫晏池。 祂睡眼惺忪,看着我在床上蹦跶,又问: “妹妹,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火速下床,又从零食柜里拿出了好几盒蘑菇力朝着祂晃晃。 “我觉得、我想来、我认为还是将这几盒放到里面吧,我要分给朋友,我还要从里面抽出不同的小卡片。” “可以呀。”卫晏池迷迷糊糊的应着我。 ————《好多鱼》 第93章 迎接江清欢的是家里的客厅。 是位于芩山村的属于家中的客厅。 家里的灯火通明,熟悉的香火气味将她全然包裹。 站在她面前的是林静云还有柳烟,秦家两兄弟则是站在了靠墙的位置,而小黑正因为她的到来, 而欢快地甩起了尾巴,从喉咙里发出了撒娇的唔咿声。 大家都在笑着望向她,这或许就是故事的大团圆结局。 江清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来时的路,那浮现在空中的门,正在一点一点消失,最终融化消散, 没有给她留下一丁点痕迹。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又低头摊开了自己的双手。 好在,双手还在, 还是没有变成透明, 也就间接证明了发生的这些, 都不是江清欢的臆想。 她顿时放心下来, 耳边落入了大家的声音。 “欢迎回来。” 是所有人异口同声这么说的。 每张熟悉的脸上洋溢着陌生热情的笑意,就像是过春节时挨家挨户的拜年一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热情高涨。 江清欢招架不住,每个人都朝着自己走来靠近,她往后退去,背紧贴上了门边,从沉闷的大门后,她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的,非常规律的敲门声,响彻在门后。 门上浮现的身影隐隐绰绰,看不太清晰。 而唯一没有露出微笑的小黑,在听到这敲门声后,却是欢快地甩着尾巴,用爪子挠起了门。 它的舌头吐出,看了看江清欢后,又更加大力的挠起了门。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来了来了” 江清欢应下,扭下门把手,打开了门。 小黑像是只椭圆的冬瓜,唰的一下就冲了出去。江清欢还来不及看到它的影子,门外站着的人就悄然而至。 外面的天黑了,门口的灯光昏暗。 燕子筑的窝里,此刻也是安安静静。静谧祥和的氛围下,只有小黑在不断发出呜呜的兴奋信号。 江清欢看到卫晏池来了,祂还穿着自己喜欢的那套长款风衣,修长的身形被完全勾勒了出来。融于夜色中,像是摇曳的马蹄莲,朝着江清欢,暴露出了祂最为脆弱的苞心。 “哥哥?”江清欢凝视着祂片刻,在确认完卫晏池的真实后,她感觉有些惊讶。 先不说自己为何会回到了芩山村,这姑且还能称作是幻境的作用。但哥哥眼下,是以人形,切切实实的站定在了江清欢的面前。 符咒剥落,变为人形的哥哥,没有忘记芩山村,追寻到了这里。 门被风吹开了,吱呀呀的风扰乱了江清欢的一切思绪,也送来了门内人的声音。 秦岳砚的声音和风一样轻飘飘的,但江清欢听得真切。 “你来了,好久不见。” “来了来了?等会儿,我怎么看不到,哥,祂在哪儿呢?和我指指呗。” 秦川墨的声音紧随其后,非常好奇。他的语气迫不及待,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无比轻松。 联想到刚刚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些画面,江清欢很难与现在的秦川墨联系上来。到底是他素来的伪装,亦或者是他的本身,她无从知晓。 卫晏池正低头朝着自己微笑,江清欢指了指门后的客厅,点了点头: “好了,一起进去吧。” “好。” 这一次进去,之前的不适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迷雾褪去,江清欢能看到所有人的表情。并非都是露出极致微笑的,而是各怀有心事,当然,关心的眼神不会改变。 小黑的尾巴扫过了脚踝,痒痒的感觉让江清欢忍不住摸了摸平平的狗头。 视线恢复了清明,她看到了出现在幻境中的秦岳砚,与现在的样子大相径庭。 或者说,出现在幻境里的秦岳砚是健康的状态。而现在,暴露在她眼前的秦岳砚,显得有几分古怪。 他是坐在轮椅上的。比最初见到他时的外貌要改变了不少,身形瘦削,像是晃荡着的柳条。 第125章 最为明显而引起江清欢注意的是,他的眼睛被白色的薄纱覆盖住了。那薄纱看似清透,实际上根本无法看清被遮掩住的所有。 秦岳砚的膝盖上还耷拉着一条雪白的毛绒毯子,整个人的气质都很不一样。 被薄纱遮掩住的眼睛,却是立即捕捉到了江清欢打量的视线。 “怎么了?你看起来对我很惊讶的样子。我记得我们之前应该见过,这次是第三次了。”他轻轻笑着,连带着脸上都浮现出了摇晃的兰花花枝。 不、不…这次江清欢彻底看清楚了,那不是盛放在脸上的兰花,而是还在转动复眼的兰花螳螂。 很明显那是好几只早已蜕皮成熟后的螳螂,位于中、后足股节外侧下缘的叶片,像是锋利的小刺,顺着他的脸蔓延。 “你的脸上?” “怎么了?” 秦岳砚仍然在笑着。他的笑并未扯动脸上的肌肤,那兰花螳螂挥舞着捕获足,切向了他的鼻尖。 所有螳螂的复眼都是极为发达的,呈长丝状的触角在转向江清欢时尤为敏锐。眼睛都一并望向了她,江清欢往后退去。 她撞进了卫晏池的怀中,向来冰冷的哥哥,就连熟悉的怀抱也是如此冰冷。 卫晏池将手轻柔地搭在了她的肩上,安抚地拍了拍,示意江清欢放宽心。 “别怕,我们都互相认识。” “你的猜想没错,我的脸上的确是兰花螳螂。除此之外,我还携带了弧纹螳螂与洪艳螳螂的基因,还有很多复杂名字的植物提取,所以我拥有一点再生能力,比如说我的脸上。” 秦岳砚说完,就用手指向了自己的脸颊。那里静立着的一只兰花螳螂,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脸颊里,暴露出了最为真实的部分。 血肉的蠕动,白骨的森森,是一处极为可怖的伤口。 江清欢看到,兰花螳螂小小的三角形头颅,正小心翼翼地在伤口边缘探出,注意到江清欢的视线后,又迅速收了回去。 “所以,我没什么好怕的。”秦岳砚收敛了几分笑意。握住轮椅的扶手,暗自加大了力道。 温和的表情在面对向秦川墨时转瞬即逝。略微思考过后,他朝着秦川墨开口了: “嗯…比起这些来,我更像是个局外人。你与祂们相处的时间较久,还是由你来和祂们说吧。” 被忽然点到名的秦川墨,用手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反问:“我?我吗?” 一旁站着的柳烟看不下去了,她摆摆手,无奈开口了:“算了算了,我来先说吧。但我只说有关于秦家的部分,包括之前小江在幻境里看到的画面。” 提及到自己熟悉的场景,江清欢的眼眸瞬间亮起,她忙不叠说道:“柳烟阿姨,我刚刚在里面看到你了,那是你的…” “是我的魂。” 柳烟叹了口气,目视前方,随后缓缓叙述起来:“人有七情六欲,三魂七魄。当年我为了保护孩子,与秦家做了场交易。因为我们世世代代生存的地方,要被彻底推平,推翻重建。这些不可理喻的人类,他们不相信地底下埋着坟墓,埋着生命。他们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无奈之下,我只好找到了秦家,当时负责这一项目的总指导就是秦家。” “当然,我找的不是秦恪,我找的是秦岳砚的母亲,她叫秦满穗。有关于她的故事,我没有资格去讲述。我与她约定好了,她也答应我不去动那一片土地,也和我说会争取到我想要的药剂,用以治疗我们的身体。” “但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秦恪。秦恪,秦恪这个该死的…”柳烟说到这里就声音颤抖。 很明显,她的情绪波动太大,整个人的身体都颤抖着,连带着脸上都显露出了那一层浅浅的绒毛。 这是江清欢第一次看到柳烟暴露出这样的状态。旋即,一旁的林静云摇了摇头,将话接上: “你扶着柳烟上楼休息吧,我来说接下来的事情。” 秦川墨应下了,柳烟的眼尾泛红,情绪还未调整过来。对于林静云的建议,她没有回答,只是让秦川墨扶着自己,步入了楼梯。 两人步伐的声音很轻,江清欢抬头看了一眼背影。见一切如常后,又稍稍松了口气。 没有黑影的存在,这是好事。 她又靠在了卫晏池身前,由着那条过于湿润的触手,透过袖子传递到了她的掌心,然后挤入了指缝当中,被她一手攥住。 湿漉漉的感觉传遍全身,林姨的话语落到了江清欢的耳畔。 “接下来的事情,还是由我来进行代述吧。你能看到的,大概也在幻境里看的差不多了。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说复杂也谈不上复杂,只是关乎到很多事情的最终结果。” “当年,秦满穗与柳烟约定好了,不去碰那一方土地。这样的消息不知为何会被秦恪得知,他将还未经过测试的新药,欺骗柳烟说是用于治疗身体的药剂。即便后来这药剂只会让柳烟的力量越发强大,不过这也是后来的事情了,也幸亏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损害。” “得知秦川墨的体内还流淌有他的血后,就连他的基因也都被秦恪相继提取拿去做了实验…” ----------------------- 作者有话说:一部小说一部电影或是电视剧,在进行到最为精彩的部分时,我会选择合上或者是关闭,缓解一会儿内心的躁动后,然后再选择去观看。 当然,小说可以这么做,但电视剧往往不行。 我记得一般进行到这个时候的电视剧,总会被广告掐掉塞满,以至于我小时候老是讨厌那些广告上的明星。 而且那些广告很长很重复,配合着魔性的舞蹈和宣传语,我就会气鼓鼓地推开卫晏池的房门,在祂的房间里转悠一圈。 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就是在祂的房间里转一圈,有点像是动物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如果卫晏池在写作业或者是在看书的话,祂就会心领神会的向我展露出祂现在在做一些什么。 作业的内容我不感兴趣,书本的内容我会瞥几眼。 溜达完成后,电视里的广告也刚好播放完毕,我就又会回到客厅,轻轻将电视的音量调高,确保那边的卫晏池能完全听到。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94章 “我的母亲秦满穗,是当年知晓真相,也是参与过实验的人。她算是与卫家联合的创始人之一,也深入调查过这些。她当时就明言'如果整个实验不加阻止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可那时没有人听她的话,所有人都被眼前巨大的利益与贪婪蒙蔽了双眼。后来我的母亲为了解脱也为了想要救赎这些,而选择了自杀。”“她当时自杀时,将所有的事情包括能够调查到的真相一并告诉给了我。我也是知晓了这些后,才选择与柳烟进行合作,最后也与你们碰面。即便我能看到这些东西,但看多了对精神也是一种摧残。” 秦岳砚的声音悠悠传来。他的声音就如同那些攀爬在他脸颊上的兰花螳螂一样,十分的轻盈。 江清欢能注意到,他那攥住把手的手背青筋暴起,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两人想要表述的事情全部结束了, 整个客厅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除却小黑啪嗒啪嗒欢快□□的声音, 江清欢捏住了卫晏池的触手, 徐徐道来: “我最近老是梦到实验室的事情。所以我猜,我与哥哥是不是当年实验室里的试验品之一,我不太了解当时服用的药剂,成分究竟是由什么构造而成。我只知道那是一种漆黑粘稠的液体,而不管是秦家还是其他的参与的家族,开创者是卫家,也是罪恶的开端。” “所以今天,卫晏池过来了,你们也感觉到了?你们一直在暗中编织着这张密不透风的网。” 在江清欢的注视之下,林静云最终点了点头:“当时,我把这本实验手册交给你时,我就猜到这个时机马上就要到了。因为药物在体内会有一段时间的潜伏期, 潜伏期过后最终就会爆发。所以不管是当年的卫晏池还是你,都曾在卫家一手创立的实验室内待过相当一段长的时间,也曾注射服用过这种药剂。” 联想到那漆黑震颤的液体,江清欢的脑海里冷不丁传来了卫晏池的声音。 [她们无法直接听到我的声音,嗯…这样的话,清欢可以替我代为传达吗? ] 就在脑海里的声音响起时,旁边的秦岳砚转动着轮椅,安静地滑了过来。 江清欢还未看清他的眼睛,只能注意到秦岳砚的脸庞,是直直的、正对着卫晏池的。 客厅内刮起了冷风,那缥缈的薄纱被吹得浮起,江清欢能看到被薄纱遮掩住的眼睛,在不断突突跳动。 她又一次想起了还在占据蜗牛体内的寄生虫,也是如现在秦岳砚的眼睛表现出来的那样,像个永无止境的弹簧,一伸一缩的,看多了会让她犯恶心。 秦岳砚没有说话,江清欢率先开口了:“你能看到我哥哥?还是说,你能感知到祂?” 第126章 “我能看到,但仅限于脑内的世界。我的肉眼是无法看到的,让您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被您看到了我这副样子。”说至此,秦岳砚抬手,指向了自己的眼睛。 “因为祂的声音会引发药剂的一系列反应,连带着身体器官也会有所变化,所以会这样,希望您不要吓到。”秦岳砚又接上去一句。 江清欢消化完这些话后,得出了结论。 那么只能证明,秦岳砚能感知到卫晏池,但实际上无法听到祂们彼此在脑海中的交流。 果然这个通道只有祂们是唯一。 于是与卫晏池简单交流一番过后的江清欢,将祂想要表达的意思传达出来后。 听完,林静云若有所思: “我知道那些符咒已经脱落,祂应该会修复完身体,拥有实体的,这些对于祂来说是没有任何束缚的了。” “变成人形的耗损太大,只会将我之前积攒下来的力量功亏一篑。索性这样做,我尚且还能维持一点力气。” 卫晏池的声音犹如冰雹,掷地有声。 祂的声音在面对一众人时,如山间雪松,很冷很淡。一握上去,只会扑簌簌掉落更多的堆雪。 这次的发言,不是在江清欢的脑海里进行的。 而是实实在在的,传递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有那么一瞬间,江清欢看到林静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极为不自在的表情,整个人都显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 但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瞥,等到她再次望过去时,林静云又恢复为了江清欢记忆中的那副样子。 印象里,林静云很少笑,性子平淡,与当时在幻境里见到她时的状态,可以说是有几分相似。 林静云没有注意到江清欢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朝着发声的地方望去。凝神屏气,全身心都放松下来,可还是没有看到祂的身影。 当年芩矜曾见过祂的实体,她向她描述过那物的庞然可怕萃然,仿佛站在祂的底下,所有的所有都会被祂一览无余的窥探到。 你的呼吸,你的想法,你的罪行,祂全部接纳吸收,然后吐露出了一个新鲜的你。 说出这些话时,林静云又注意到师傅芩矜的面容也不对劲起来,很像是被那物牵绊住了精神,整个人都快要陷入到了极致的癫狂当中。 不过幸而,自制力很强的芩矜又从水面里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无所谓地笑意。 她拍了拍身侧一脸关切的林静云,摆了摆手示意她的退去: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只是听从了祂的召唤,与祂进行了交流。” 芩矜没有在畏惧,有的只是对接触到了未知事物的狂热与兴奋。 林静云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芩矜的手背上有那物残留下的痕迹。 是一条清晰的漆黑液体,随后,任凭芩矜在水下如何冲洗,这条漆黑液体都牢牢地凝固在了她的手背,无法消散。 林静云叹息着,在她眼底的位置,江清欢看到那扁扁的椭圆地带,隐隐闪着一丁点的绿光。 她倏地想起了之前的那段通话,之前那些无厘头的建议。 到底是芩矜给予自己的指引,还是林静云的建议,江清欢还是没有弄清。 卫晏池依偎在了自己的身前,身后是祂挥舞着还在作乱的触手。 秦岳砚的声音适时地划破了沉默:“我能看到。” 顶着两道惊讶的目光,他的手缓慢在空气当中比划着。 手是最恰当的画笔,秦岳砚很快勾勒出了卫晏池的身形。边画着边叙述起来: “是风衣,颜色很淡很飘的风衣。有眼睛,很多,还有…” “不用说了。”江清欢摇了摇头,旋即打断:“你和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两个当时都注射了那些研发的药剂,得到的下场与结果无非就只有两种。一种是像秦岳砚这样,身体耗损极大,但能时不时的聆听到神的指引与呼唤,能进入到一些我们常人无法进入的幻境当中去。而另一种则是像你哥哥那样,祂会与神的躯体融合,变为神的部分复制品,变为如今这个样子。” 林静云缓过神来,向江清欢解释了这些。末了,又补充上一句:“清欢,虽说服下的是同一种药剂,但每个人的体质包括基因血液都是不同的,所以每个人给予的答复都会不一样。” “神?神是祂,神是最初记录在手册里的东西,也是实验室中最开始研究的,对吗?”江清欢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回应她的是林静云的点头。直到这些话全部说通,林静云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不,漩涡仍然存在,问题实际上还并未解决,只是将一些浮于表面的事情剥开来,内里隐藏着的小虫还没有彻底清理干净。 一旁的小黑早就察觉到了卫晏池的气息,这下听到了祂的声音,更是忍不住扑到了卫晏池的身边, 尾巴不断地甩动,欢快地环绕在祂的脚边,时不时的抬头蹭蹭卫晏池的衣服,或是直接将整个身子压在脚边,一骨碌打了个滚,四脚朝天露出了胖嘟嘟软乎乎的肚皮。 小黑激动地吐着舌头,甚至想要张嘴轻轻咬住卫晏池的衣角,邀请祂同自己一道玩耍。 可最终,小黑只是咬到了一嘴空气,祂甩了甩毛,耳朵很快耷拉了下来,快速甩动的尾巴也垂在了地面,呜呜咽咽委屈的直叫唤。 [小黑,你都长这么大了? ] 卫晏池俯下了身子,声音在江清欢的脑海中浮现。祂伸手摸了摸小黑平平的头顶,任由它探出舌头,又舔了一嘴的空气后,轻轻笑了出来。 [还记得我吗?嗯…看这样子你肯定还记得我。 ] 小黑变胖了变大了,早已不是当年那只卫晏池能一手抱起来的小狗崽了。不过还是和小时候那样,一被人抚摸了,就喜欢露出肚皮,继续邀请着别人的按摩。 卫晏池逗弄了一会儿小黑,就又直起身子,站在了江清欢的身侧。 旁人看不到祂,但是能感知到祂,就连小黑也可以。 “那如果这么梳理下去的话。我们之前在墓地或者是我自己在家中遇到的事情,也是因为卫家和秦家想要磨灭掉当年实验室的痕迹,所以才会派人来清理掉我们?而林姨你和柳烟阿姨,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些,所以才提前在周围都布置了阵法。可是随着哥哥身体的恢复,这些阵法的作用也越来越小,因此被他们察觉到了?”江清欢忙不叠问。林静云赞同了她的猜测:“师傅芩矜布置在周围的阵法很强大,足以掩盖掉你的气息,只是还有些地方是不完美的,会加重你的身体损伤,还有已经痊愈的阴阳眼。不过幸而,这些问题都能解决。” “你们俩注射的药剂都是同一种,你融合得很完美,而你的哥哥…两个人长期生活在一起,会将药物的能力发挥到最大,也会让那股气味儿更加消散。” 林静云的声音十分平稳,可江清欢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只好将目标转移到了秦岳砚的身上。 “那你呢?你刚刚说你能看到?” “我吗?”手指指向了自己,秦岳砚轻咳几声,将事情讲述了出来。 比起之前在幻境里见到他那处于健康状态的样子来看,现在江清欢只觉得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多少了。甚至把这一长段话语幽幽说完后,就会止不住的剧烈咳嗽。 不过好在,话语听得清晰,秦岳砚的表达能力很强。 “服用下药物的副作用,只会比益处要多得多,就连身体都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改变。细胞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地分裂进化吸收重组,所以你看到的我是即刻的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 秦岳砚说完,江清欢注意到他停顿了片刻,紧接着,是一声绵长的叹息。 轮椅在吱呀呀的嘶吼,秦岳砚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唇色惨淡: “但我知道,你们两位是能够克服这些的。因为你们接触到的不单单是药剂,接触到的是祂的本真,本该自身就会产生抗性。” 好奇怪,秦岳砚所说出的话,很像是当时江清欢在幻境中的实验室,遭遇到的那些研究员所说出的话是类似的。 她忍不住继续追问了下去,接连抛出了几个问题。 ----------------------- 作者有话说: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如果脑海里在同一时间被塞入了那么多的消息的话,感觉会很不舒服。 但是这种感觉不像是期末周努力复习,大量填充知识的样子,现在的感觉会让我由衷的升腾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反胃感。 但是我还在努力消化。 我在想,在思考,那时在实验室里的所有记忆,是不是都是我的大脑开启了一定程度上的屏蔽机制,将那段痛苦的回忆连同我不想知晓的其他,全都深埋在了最底层,然后等待着有一天的唤醒。 就像是机器人一样,那更奇怪了。 我想起了之前和哥哥一起看得一部短片。 第127章 讲述的是人类灭绝了,但是有钱人通过太空舱逃到了火星还是月球?等到三个机器人前来探寻的时候,它们发现只有一艘太空船成功逃了出去。 但那一艘太空舱里装着的并非是人类,而是一只猫。 多么荒诞而讽刺的答案,就像是我现在这样。 所有的、在我认知里的东西,都在推翻然后一并重来。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95章 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震出来的剧烈咳嗽,从喉咙里呛出。 秦岳砚匆忙向江清欢摆摆手,示意无妨。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素色手帕,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嘴。 咳嗽被闷在了帕子中, 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头发紧。 当这块手帕再次展开时,江清欢无意间掠过了手帕一角,看到了上面绣着的点点图案。 这块手帕看起来早已用过多年,古朴而洁净,边缘被洗得微微泛皱。中间地带有一柄棕黄色的枝丫,顶端缀着几朵嫩黄色透明的腊梅。小小的一丁点儿大小,稍一不留神很难发现。 江清欢惊叹于自己的视力敏锐外,也顺带着看到了那手帕边缘,被刺眼猩红黏住的东西。 那是刚刚秦岳砚咳出来的东西。 不, 不应该称作是“东西。” 那新鲜的、洇开的血迹里,竟是夹杂着零星几点极微小、黄绿色的、尚且还在蠕动的活物。这些小家伙们正随着血迹的浸染,而迟缓的纠缠蔓延。 入目的景象实在是太过于诡异, 江清欢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她有些想呕吐, 视线却像被钉住般根本无法移开。 秦岳砚的喘息渐渐平复,他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平静样子, 只是脸白的像是初雪未化的纸。 他的唇边还沾染着那未拭去的殷红,见江清欢还在打量着自己,那双被薄纱遮掩住的眼眸,只是转了个方向,落在了江清欢的身上。 秦岳砚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极为浅淡的笑容,不知是宽慰还是自嘲。将那块污染的手帕大大方方的摊开在了江清欢的面前,他的声音低哑: “没事的, 您看吧。” 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是有些漠然。为了方便江清欢的观察,他用手指着那还在蠕动的小点,为江清欢解释: “喏,您看,就在这里。” “很容易就会被看到吧,因为我被寄生了。” “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秦岳砚摇了摇头,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下了某种苦味,又仿佛只是在为这不断滋生的昆虫找好了借口。 证物摆放在了江清欢的面前,她靠得很近看得也很清。 暗红浓稠的血泊,最终都会被手帕吸收掉。 彼此抱团纠缠着的细小昆虫,渲染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细小如针尖般的小小尸体,江清欢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蚜虫!鲜嫩碧色的蚜虫,每只的身体都鼓胀到了透明,全部膨胀着。些许染上血污的尸体,透着死后的浑浊暗绿。 乍一看,像是腐朽的青苔,啃噬坏掉的菜叶。 只是一小片的血污里,成百上千的虫尸彼此挤压着,几乎要将那片手帕完全覆盖。 小小的手帕,俨然成了一座黏湿的坟场。 江清欢不忍的撇过脸去,不愿再看。 倒是秦岳砚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无所谓地拭去唇边沾染上的血迹后,惨白的脸颊难得浮出了一层病态的薄红。 “这次看清楚了吗?只不过这些都死了,只剩下了泡发的皮囊。” 手帕被秦岳砚重新收了回去,他轻盈的抖动着。 伴随着手帕的颤动,飘飘扬扬撒落下来了更多蚜虫的尸体。 “寄生?”江清欢问:“是因为服用了药剂而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吗?我们之前见过,那时的你…”说至此,她顿了顿,紧接着又说道:“那时的你还没有这个样子。” 听罢她的话语,秦岳砚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的嗓子还未恢复完全,那笑声完全压抑在了喉间,渐渐扩大,越发显得放肆。 肩膀随着笑意轻轻耸动,连带着脸颊上那些冒出的兰花螳螂,也汲取了充足的营养。 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细微却又惊心动魄的方式轻轻抽动,延展,挥舞着摘下来了翠红色的眼睛。 枝蔓的纹路拥有了新的生命力,淡绿的嫩芽在悄然盛放。 新生永远都是美好的,这些小家伙们在江清欢的面前,展露出自己最为美好的一面后,又迅速褪去了鲜活,只剩下了枯萎,泛着枯涩的气息。 盛放还未欣赏完,秦岳砚的脸上就再度显露出了枯萎的迹象。 笑得太欢,牵动了刚调理好的气息。 秦岳砚又忍不住咳了几声,微微喘息过后。透过薄纱的飘动,他抬眸凝视着江清欢,唇角的笑意更深。 “看到了吗?所谓的'寄生',不过是这些昆虫,会流连在我的体内。我们达成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共生关系,它们?又或许是祂们,我无从描述。我只知晓这些昆虫们会钻进我的骨血筋脉里,爬行,栖息,筑巢,运作…像是大自然中的蚂蚁,但也不像。” 稍稍停顿片刻,江清欢看到他扬起了头。天花板的灯光皎洁,像是月色,秦岳砚的声音像是晚风,送来了凉意。 “这些昆虫们给予我活下去的养分,使得我可以吊着这副身子。”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散去后,秦岳砚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而作为公平的等价交换,我也必须接受它们的操纵,倾听它们的声音,遵循它们的意志,张开嘴,告诉你们这些真相。它们想要说什么,想让你们听到什么,我是它们最为灵巧精密的喉舌。” “嗬嗬,很像是你刚才代为祂,传递时的你吧。”秦岳砚捂住了嘴,又低低地咳嗽几声。 几只调皮的兰花螳螂窜入了他的鼻翼,回头看向了江清欢,又很快消失在了切割开的皮肤里。 让江清欢愣在了原地。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那些出现在秦岳砚身上的生物,真的是“虫”吗,不过是以“虫”的形态,游走的生命罢了。 “不过话没说到点上。有关于你的故事,我会找准合适的时机同她诉说的。你还是没有告诉她真相。” 寂静之地里,江清欢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卫晏池的声音自江清欢的身后响起。 祂这次用的是原声,换而言之,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到。 空灵的宛若神邸的话语,回荡在整个客厅。 墙皮在剥落,家具在摇晃,随着话音的渗透,这些本该带有色泽的客厅,在逐渐褪去原貌。 四周都在大面积的凋零,唯有江清欢她们脚下所站着的这一方天地,还在维持原状。 小黑不明所以,只是竖起了耳朵,蹭到了江清欢的身旁。 温馨的客厅刹那间变为了祠堂。 客厅是温暖的,祠堂是冰冷的,而卫晏池的回音还缭绕在黑暗里。 像是一条冰冷的蛇,嘶嘶游走在祠堂各处,惊扰了点亮的烛火。 烛火时而变长时而变矮,众人的影子被扯得细长扭曲。影子们的头颅也随着烛火的舞动,而明明灭灭的。 视线受阻,江清欢注意到,在祠堂内点燃的长明灯此刻也全部熄灭了。单凭这几根瘦长的蜡烛,是根本无法支撑起照明的任务。 零星闪烁着的微弱光芒,让江清欢想到了夏夜的萤火虫,还想到了那个郑重的生日仪式。 蜡烛最终会被吹断,断裂的蜡烛,流淌出了漆红色的尸油,照得每个人的脸上也是影影绰绰。 尾音收敛,一切又都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其实卫晏池刚刚就已经出声过了,不过现在,江清欢能清晰的看到每个人的表情。 她也不明白为何在这般场合,自己的视力非常出色,能将现在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林静云的表情是最不对劲但也是转变过来最快的。有那么一瞬间,江清欢在她的脸上什至捕捉到了恐惧。 不过,恐惧随之被平静完全取代,林静云整个身子都倚靠在了那巨大的药柜旁边,几乎快与柜子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她的大半张脸都隐没在了黑暗当中,江清欢愈发读不懂她的情绪。 倒是前方的秦岳砚面色如常,他将手帕又放入了口袋,陈述起了自己还未讲完的话语。 “既然秦家的事情我已经传达完毕,那么我再多嘴补充上一句。能够浮现出来的,可以探查到的冰山一角都会是这种不堪模样,那么更不用说始作俑者卫家了。” “这东西一旦被发现了,就会像滚雪球那样越堆越大。等到雪崩那天到来之时,你们就会发现,底下全是这种残渣。” 秦岳砚说完,勉强起身。 江清欢看到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动,连带着肌肤里的螳螂与蚜虫,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掉落在了衣服上,跳跃到了地里,很快如雪花般消融不见。 第128章 那条盖在膝盖上的毛毯也顺势滑落了,江清欢发现隐藏在底下的肌肤也是如蚜虫那样,泛着一股滑腻腻透明的翠绿色。 绿色的蚜虫吮吸饱了汁水,身体鼓胀着,像是田地间,最常见的蚂蚱与螳螂的结合体,可这些虫类的肚皮浑圆如气球,分明是一副被寄生的状态。 江清欢正要眯起眼睛仔细查看时,身后的卫晏池则适时地蒙住了她的双眼:“最好少看,对精神不太好。” 视觉被遮蔽住,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一片漆黑才对。可江清欢看到,遮掩住这些后,她仍然能清晰的看到眼前的景象,而且看得非常清楚。 失去的视力又重回到了身体,江清欢仔细看秦岳砚时,她能完全看到那些虫类的爬行,交接甚至是传递信息。 [就和之前在实验室里的那样… ]伴着江清欢的观察,卫晏池的声音从脑海里传递了出来。 [因为药剂的进入,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巩固了,但还是存在很多不稳定的因素。所以我采取了折中的方式,那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去看,能将耗损精神力降低到最小。因为这是通过你本来的眼睛去看的。 ] 哥哥的说话方式也快要像秦岳砚那样,弥漫着一层浅浅的雾气了。 江清欢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最近注入的药剂只有当时在车上注射进入的一丁点。 当时流入时也没有产生任何不适的感觉。当然,现在也是,她一向对于药物吸收良好。 视力被修复完成,观察任务还尚未停止。 江清欢在确定了那碧绿色的东西的确属于秦岳砚的身体后,又眼见着那些吸饱了汁水的类似于蜱虫的生物,从蚜虫的身体里破开来,圆滚滚的继续埋入到了秦岳砚的血肉之躯里。 他看起来对于这些早就习以为常,而站在另一边的林静云没有看到这些。 她背过了身去,选择面对向药柜。不过闹出的动静如此之大,即便是没有看见,江清欢猜测她应该也是知晓了几分。 薄薄的翠绿色肌肤被撕扯开来,成为了新鲜出炉的饺子皮。那翠绿的色泽被秦岳砚拉长后,又恢复成了肌肤特有的肉色。 看起来本该是极为痛苦的一幕,但秦岳砚面无表情。他早就经历了太多,于是撕开的薄膜在烛火的映衬下,江清欢看到这些薄膜的表面布满了被虫啃噬而过的,大大小小的印记。形状不一,有浅有深,不单单是一种虫类残留下来的。 卫晏池的手在微微颤抖,脑海里又飘过来了祂那不确定的声音。 [清欢,你还想看吗? ] [想。哥哥认得这些虫子吗?分明从外观上来看很熟悉,但是并非是我们常规认知里的虫。 ] [是祂的信使罢了。 ] 江清欢听到了卫晏池轻轻的叹息。旋即,身后的触感更为紧密。濡湿的触手透过衣袖缠绕上了江清欢的手腕,她没有听到卫晏池紧随其后的呓语。 那被秦岳砚撕扯下来的薄膜,又被他放入到了脸上。 隐藏在底下的螳螂们见终于来了新鲜的食物,纷纷蜕皮蠕动生长,将那薄膜带走,丝丝切割,最终新的更生出现,秦岳砚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枯萎的痕迹。 [这算是他身体的自保机制吧,更像是四季轮转,叠代更新,对标起来的话,像是哥哥身上的蜕皮? ]江清欢问。 [差不多的作用,只是方法不同。 ]卫晏池回应着,暗自缩紧了触手。 江清欢想,如果她能继续观察下去的话,说不定还能窥探到更多的线索。 但时间不等人,很快,秦岳砚又将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膝盖,朝着江清欢温和的笑笑: “好了,我已经全部清理好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看到我这副样子,耽误太多时间了吧。”他的声音充满歉意,只是透过那薄纱的遮掩,江清欢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惧意。 她感觉,秦岳砚在“看”她。 捂住双眸的手放了下来,江清欢问:“祠堂也是幻境吗?” “不,是我们的家。”这次回答她的是林静云。 林静云转过了身来,视线刻意略过了秦岳砚,落在了江清欢的身上。她的面色有些惨白,眉心那一块早被拧出通红的指痕,看上去压力极大的模样。 得到确切的答复,烛火又被悄无声息地重新点燃了。没人知晓它们是如何恢复了鲜活的生命力,只是在这摇曳的火光里,能更为清晰地看清了每个人的表情。冰冷的祠堂终于拥有了一丁点儿的温度,林静云的手抚摸过了每一块碑,把事情托盘道出: “为了能够解决这些,我们策划了很久。想要将秦恪以及他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这牵扯到了很多人的利益,彼此根深蒂固,一有风吹草动,其他人必然就会嗅到气息,然后扑过来。” “不管是实验室还是他们秘密建造的地带,所有地方的阵法都无比强大。除却前仆后继的实验人员外,还集结了大量的能人术士。” “那我进入幻境时,看到的那些镜子也和你们有关吗?” 林静云点了点头:“对。只有这一种而且有且只有唯一的办法。这种做法能够敛去你'生'的气息,只留下一具躯壳,所以不会被他们有所察觉。你现在应该也能感受到,越来越多的事情浮现出了水面。秦家提炼了太多用于追踪的傀儡纸人,而他们,在察觉到了你哥哥的气息后,就已经开始采取了行动。” “卫晏池?可卫晏池不是…” “得知祂复生消息的人不多,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走漏风声,被他们察觉到,这也是最让我起疑心的事情。我们这个执行的计划,最开始的创立者是我的师傅芩矜,重要的成员现在都在这里。” “啊,还有个云靛青,她今天因为家里有特殊的事情,所以缺席了。”秦岳砚在一旁,默默补充上了一句。 林静云向她解释了计划创立的最初目的,还有包括卫家秦家在内的其他世家,所暗自密谋的事情。 随着话题的逐渐深入,江清欢注意到刚刚还坐在轮椅上的秦岳砚,不在这儿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望着空荡荡的地方,江清欢忍不住问。 “应该不是离开,只是施加了障眼法,所以他也听不到看不到我们的谈话。”回答她的是卫晏池。 见碍眼的目标消失后,卫晏池干脆正大光明的进行了对话。 林静云瞥了一眼发出声源的方向,迅速低下头去不愿多看:“不过,我也确实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他应该是回去了。” 祠堂里,只留下了两个对于江清欢来说最亲密的人。她毫无保留的问出了心中所想: “你们是猜到哥哥会复生吗?为什么又把我蒙在鼓里,和小时候一样。” ----------------------- 作者有话说:在我小的时候,好吧,对不起,我又在用这个老套的开头了。但是我还是要说。 在我小的时候,就会看到很多的昆虫。因为这些昆虫经常会在家里出现,所以我给它们取了个名字,叫做“家常虫”。 不过这类虫子大多出现在乡下或是老小区的家里,搬到新家以后,家里我没有看到过一只虫子。 这样我会感觉到孤单。因为当我一旦看到家里还有虫子的时候,我就会想,啊…原来家里不是我一个人啊,原来还是有其他可爱的小生灵来陪伴我啊,这样的念头。 同样的,我就不会感到害怕,我会感到庆幸。 有人陪伴我的话,我自然就不会升腾起那股子恐惧感了。 可是后来,在我得知了这些真相后,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之所以新家里没有任何生灵的出现,是因为没有那样的生态环境。 换而言之,那样的环境只适合我与哥哥居住。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96章 “没有,清欢,我们对于你是毫无保留的。”林静云摇了摇头,继而补充道:“对于祂的复生,我们本就希望非常渺茫,只是没想到真的可以这么做,耗费了太多太多。” 说到这里,林静云低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卫晏池探手拍了拍江清欢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后,继而说道:“我有预感他们会找到我。因为不摧毁当年的试验品,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我没有预料到这次的速度如此之快,而我的身体也只是恢复到了最为基础的状态,对付起来难免会有些吃力。” 很流畅的一段话,话至末尾,卫晏池挠了挠江清欢的掌心,又重新隐入到了黑暗当中去。 哥哥又变回了最初江清欢看到的原形。 庞大扭曲的, 整个身躯都在往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黑雨。 祂能维持人形的时间不长, 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身躯吞噬覆盖掉了自己的影子,江清欢也随着林静云的样子低头。 宽大的属于哥哥的肢体,揽住了肩膀,以一种模拟成拥抱的姿态,江清欢的脑海里灌入了属于哥哥的心跳声。 第129章 极为缓慢的跃动伴随着哥哥的声音,落入了同一频率。 [清欢, 哥哥好像身体不太舒服,让哥哥休息一下,可以吗? ]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可以吗] 接二连三的声音像是鱼类吐泡泡,塞满了江清欢的脑海。她轻轻点了点头,默许了卫晏池的做法后, 又忍不住提醒。 [其实你可以不用和我说的。 ] [这样不好,这样不行。凡事都要问问你愿不愿意,因为我们是情人关系] [是恋人吧?哥哥想要表达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 [对宝宝真聪明] …… 很像是当时在实验舱里的对话,只不过现在的身份明显倒转了过来。 脑海里,卫晏池的夸赞声仍在继续,江清欢将手臂插入到了祂的身体内,捕捉到了哺育袋的入口后,细致的安抚起来。 卫晏池没有阻止自己的动作,将那充盈的水搅动成为漩涡后,江清欢继续问接下来的事情。 “秦恪把我抓过去以后,注射入了某种漆黑的药剂。虽然还不太能定性那药剂到底是什么东西构成的,但我想肯定与当年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另外,他的实验室风格很像本市的蓝卫,还有一个人,他也被注射入了药剂,他的脸很像我之前梦到过的那些…” 林静云默不作声。江清欢看到她的手在暗自使劲,指尖完全嵌入到了自己的肌肤里,可面上不显。 她乘胜追击:“林姨,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的。” “他们是在试探你。” “试探?” “当年,秦岳砚也是被秦恪逼迫着服用下药剂的。秦恪研究这些早已走火入魔,那药剂甚至都还没投放测试,仅仅只是收获了一点成效,就马上投入到了秦岳砚的身上使用。理所当然的,给予身体的反应巨大。” “秦岳砚的身体只不过是凡人之躯,又怎么能够承受住这种痛苦。不过好在,他的身体排异反应不算强烈,药物的吸收能力很好。最为重要的是,他的母亲秦满穗不知从何处寻到了一剂偏方,死马当活马医帮助秦岳砚服用下去以后,药剂抑制了一半。” “清欢,你觉得秦恪有多少岁?” 话题如此跳脱,江清欢刚消化完有关于秦岳砚的事情后,冷不丁听到了林静云给予自己的问话。 短暂的思考过后,江清欢联想到了那张没什么标志性的中年男人的脸庞。丢入人堆里就会再无痕迹的印象,她不确定地开口: “大概四五十吧。因为网上也说的是差不多这个岁数。我也很奇怪,作为企业家的秦恪,按照理来说,是该有确切的年龄的。” 提及此处,江清欢猛然想起过往在网上搜寻到的一些事迹,又接着补充:“但听林姨你这么一问,我好像确实记不起来秦恪的长相了。他流传着的照片本来就少,再加上样貌没有丝毫的特点,甚至是一张大众平均脸,容易让记忆越来越模糊的。”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而他长期服用的药剂能使得他的外貌达成这种目的。我知晓这种药剂在内部流通,至于重要的组成成分是不会改变的,以此分裂开来的其他附加药剂,只是从中添加了更多的配料。用以促进新陈代谢,或是血液的循环往复,激发人的身体潜能,最为简单的一种效果是,延年益寿…” 林静云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片刻。江清欢看到她的身形飘飘忽忽的,像是被风扯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不知吹向了何处。 最终,林静云又再次倚靠在了那高高窄窄的药柜边缘,声音颤抖:“我想,你在那镜中世界里应该看到柳烟与秦川墨的记忆了吧。因为其中一味药剂的材料是人血和狐狸的精血…” “正如你察觉到这些一样,他早已八十多了。看不出来吧?是因为上一代秦家的掌门人也是他,那是属于我师傅芩矜那一辈的事情了。换而言之,他早已暗自参与过了卫家至少三批实验的药剂,自身也服用了过量改良后的药剂,又因为找好了承载着的钵体,外貌与身体的各项机能只会趋于年轻。” 说到这里,林静云绵长的叹息。江清欢注意到她在笑,只是这笑里掺杂了她太多读不懂的情绪。 “那我的父母也是如此吗?”趁乱之间,江清欢立马问道。 这次林静云摇了摇头:“江郁与江浩川相较于秦恪而言,是两种极端,两种不同的状态。他们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研究当中去,最后也只会被那种精神类药物控制。不单单是身体,所有的思考精神的停滞,全都会成为祂的傀儡。只能任由祂操纵罢了,而且除了死亡,根本无法摆脱,无法逃离。不过,你能问我这些,就代表你应该都收回了那段在实验室里的记忆,他们只是名义上你的父母,不过也除名了。” “是的。”江清欢回答。 时间是有限的,她将那晚的事情全盘托出,又三言两语说了梦境之事。 “因为有卫晏池在,所以基本上也能理清楚关系。” “你的梦,你的能力很强,这也是我一直将你留在身边的原因。” 江清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子,情绪失控的时候。可从林姨嘴里所说出来的一切,她都是如此的熟悉。 “罪魁祸首都是因为卫家,没有卫家的贪婪就根本不可能发生接下来的事情。” 林静云长呼出一口气,她的眼眸浑浊。能够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来,她早已下定决心。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已经到了可以揭露的时刻了。她只需要静静等待,静静观察,等果实成熟腐烂的那一刻,然后骨碌碌掉落到地上,纷拥捡起一丁点的汁水,就足够了, 再次陷入了沉默,江清欢攥紧的手复又松开。触手离她的脸颊很近,她安抚地拍了拍吸盘口大张着的嘴,抬头和林静云说: “林姨,刚好我这周日休息,想要再去当年的孤儿院遗址上看看。” “还有谁和你一起。那地方我们很早就看过,能提取到的线索早已被销毁。” 江清欢想了想,接着回复:“云靛青,秦川墨,还有哥哥。” “云靛青?你们已经提前见过了吗?” 触及到林静云明显疑惑的视线,江清欢反问了一句:“林姨不认识吗?我以为是和我们一起的。因为当时在幻境里时,秦岳砚同我说过,'原来你这么早就和她接触了',我记得很清楚。” 林静云摇摇头:“我只是对于云家略有耳闻,因为她们的中草药很好,也因此差点沦为了卫家的牺牲品,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清欢,去吧…”林静云抬头,摇曳的烛火里,江清欢看到了她湿润的眼眸。 “如果你想看到些别的,就打开你的'眼睛'尽情看吧。因为你是你,祂是祂,你们彼此陪伴,我也放心。” [是啊,有我陪着你,清欢大可放心] 林静云话音刚落,那道轻柔磁性许久未见的女声,再次落在了江清欢的耳畔。 说是耳畔并不准确,应该算是迸发在了她的脑海中。 江清欢一身鸡皮疙瘩,搭配着肩膀上愈发明显的触碰,下意识地回头,不过好在,她只看到了卫晏池的笑容。 十分标准的笑容,露出的洁白牙齿并非给人感觉到亲切,透着一股子刻意模仿的感觉。 江清欢知晓,这是卫晏池在装无辜,那道女声,分明就是祂发出来的。 [你怎么会有这个声音? ] [啊,是因为融合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 [你没来得及告诉我的事情很多,那么这个女声,果然也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吗? ] [仅仅只是罢了。嗯…让我想想该如何描述,我的体内是复杂多变的。不过只是掉落的一块肉、一块组织而已,对我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但是缺失了有关于那部分的记忆。可我现在又从你的记忆中将这块肉给找了回来,又加以美味的烹饪,然后重新吃了回去。大概就是又回到我的身体里,吐出了那部分记忆,重新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 不知为何,听着卫晏池颠倒欢欣的描述,江清欢感觉自己更饿了。 ----------------------- 作者有话说: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在做一件事情时,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你用你那充沛的语言描写与细节描写,再加上了各种美味的词组来塑造场景。 那么,会不会给人以一种美食节目的感觉。 好吧,我说实在的有些饿了,但是感觉自己过了吃零食的年纪了。 小时候我会眨巴眨巴的望着旺仔大礼包,望着其他美味的零食。 现在只会看着囤得满满当当的零食柜,但是不知道该吃些什么。 身体告诉我它是饿的,我也感觉自己是饿的,但是我总是提不起任何去品尝的动作或者是心情。 因为不知道该吃些什么?即便是拆开来零食了,吃了几口,又会被放在一旁。 也不是吃几下就饱了的意思,仅仅只是没有当年小时候吃这些的心情了,吃什么都感觉怪怪的。 第130章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97章 [可是那女声也承载了记忆吗?如果有的话,那段缺失的记忆又会是什么? ] [我吞吃了这一部分,就等于继承了这部分的一切。所以我在努力消化完这些记忆后,会给予你最为正向完美的反馈的, 这一点宝宝可以不用担心。 ] 卫晏池之后还絮絮叨叨的详细描述了,有关于“吞吃”的这个概念。 缺失的血肉如何又重回到了祂的身体里, 如何撕扯,如何融合,最终变为了养料。 江清欢听了一些就感觉无法接受,因为卫晏池的描述实在是太过于细节, 简直是到了一种被祂吞吃入腹的地步。 如此生动活泼的描述,江清欢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卫晏池,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有关于这些的记忆与秘密。 ] [我没有,我不会向你隐瞒任何的,清欢,我只是还在消化。提取记忆的工作只进行到了一部分,还未到收尾阶段。 ] “清欢,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糟糕,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吗?” 两人僵持之际,林静云的声音幽幽在背后响起。她一脸关切的在江清欢的面前挥了挥手, 见后者没有给予自己回应后,又悄然挪到了她的身边。 江清欢努力扯出了一抹笑容,搪塞了过去:“没关系的, 林姨,只是被真相惊讶到了。” 很显然,还在纠结这些实际上是并没有什么用的。 林静云又和江清欢说了些嘱咐的事项后,没有再度开启话题的卫晏池,用触手轻轻搭在了江清欢的肩膀,声音飘忽,仍旧是从脑海里传递过来。 [清欢,我去楼上给你铺一下床铺哦。 ] 消失掉的哥哥,背影出现在了楼梯转角。 二楼实际上有好几个空余的房间,但因为很少有人在此留宿的缘故,房间基本上都被林姨用来存放杂物。 而刚刚秦川墨带着柳烟上了楼,应该就是睡在这几间空余的客房里,看来是早就收拾好了。 那么往前推断,这些设好的局,就等棋子落下。 江清欢叹了口气,往前看去,哥哥的身影也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不见。 祠堂又被影影绰绰的烛火重新照亮,能看清全部面貌了。 这是江清欢第一次觉得祠堂的内部构造是如此之大。 小时候因为惧怕祠堂的阴森,而很少步入此处。现在看来,她到底缺失了多少细节与记忆,就连江清欢自己都感觉非常迷茫。 江清欢驻足在了祠堂,所有人都散去以后,这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香炉的气息幽然,混合着药草味独有的苦涩气息,一并窜入了她的鼻尖,这让江清欢涌起了一股想要咳嗽的冲动。 穿堂风的凉意,将虚掩着的门,吹动的吱呀呀作响。 小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正准备趴下来睡觉。 在这静谧的夜里,所有人都该陷入沉睡。 江清欢非常清醒,她环顾四周,目光掠过了一排排黑沉沉的牌位,越过了摆满新鲜瓜果的供桌,最后停留在了角落里那个巨大的药柜上。 药柜摆放得位置非常精妙,位于祠堂的最深处。 往日里昏暗的祠堂,灯光不显,很容易就会将这硕大的药柜完全忽视。 得必须步入到最深处,才能有一种桃源深处有人家的感觉,整个人都会撞在这药柜上。 自江清欢与卫晏池生活在这里,药柜就存在了,看起来年份非常久远,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靠近,能依稀嗅到一丁点的檀香。 就在江清欢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她听到了一道熟悉、却又浸润着异样甜腻的声音。 那尾音带着钩子似的慵懒腔调,毫无征兆的闯入了江清欢的耳畔,缭绕在她的心尖。 “清欢?没想到你还是留下来了?是注意到我残留下的信号吗?怎么了?不想…不想听听有关于你哥哥更多的事情吗?” 这声音江清欢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刚刚离去的秦岳砚。 她回头望去,只见刚刚还虚弱坐在轮椅上的秦岳砚,一改气若游丝的模样,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甚至是非常妖异。 “你难道就不好奇吗?比如说祂的死而复生,包括祂…真正的来历?”秦岳砚的声音还在继续,裹挟着笑意,他离开了药柜,又靠近了江清欢几分。 江清欢没有回应,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将本就光滑的贡品擦拭到油光发亮后,耳畔还能听到秦岳砚不依不挠的声音。 “你有所不知吧。祂啊,可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安稳听话,一直都在变,一直都在分崩离析。你知道吗?每天都在像是肉面团一样捏合重塑着。你还在认定祂就是你的哥哥?呵,倒不如说那具承载着的躯壳里,不过是个由无数个记忆混合而成的东西,继承了无数个碎片的所谓的'哥哥'罢了。” 蛊惑的声音里陡然夹杂了一点得意,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好让江清欢松口。 骨碌碌骨碌碌,擦拭光滑的贡品滚落了一地,滚落到了药柜的脚边。 “所以呢?”江清欢顺着贡品的行动轨迹,抬眸望去,反问了秦岳砚的话语。 她的声音向来很淡,抬手正准备去整理供桌边缘倾倒着的蜡烛时,融化的蜡油猝不及防的烫在了她的手背,激得江清欢指尖一缩。 浓稠的液体顺着手腕滑落,手背上还残留着蜡油的痕迹。鲜红的一条,像是往外渗透的血珠。 江清欢晃了晃自己的手,秦岳砚似乎被她这淡漠的反应狠狠刺激了一下,那种懒洋洋的诱导瞬间变为了狂躁的歇斯底里,变为了充斥着怒意的嘶吼。 “所以你为什么不惊讶?!为什么不会感到恐惧?!为什么不偏偏吃了我,汲取着我的营养?!而是独独选择了祂?!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明明我才会是更好的选择,我才是!!我才更像人类,我的营养才更加充沛!” 那愈演愈烈的咆哮声,像是炸雷般在祠堂里回荡。 偏偏闹出了如此之大的动静,所有人都是无动于衷。 江清欢猜测自己肯定又是被秦岳砚拉入到了所谓的幻境当中去,她刻意忽视掉他满腔怒意后,偏了偏头,好让自己的全部视线都落在秦岳砚的身上。 她的脸上丝毫没有秦岳砚想象中的恐惧或是困惑,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烛火随着怒意摇曳,江清欢抬眸望去,无辜地反问,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儿天真的好奇: “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你口中所透露出的这些事情,卫晏池早就同我说过了。”她顿了顿,似乎在找寻着之前的回忆,又接着重复补充:“哥哥早就明明白白,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我了。” 惊雷回荡,穿堂风呼啸而过。 紧接着,江清欢听到了一声非人的、扭曲尖锐的呜咽,伴随着棉布被硬生生撕碎的清脆声响,面前秦岳砚那张原本算是清俊的面孔,发出了剧烈的变化。 模糊,融化,重组,像是不断滴落的烛油,浓郁的、半透明的黏液,挤破了皮囊。 黏糊糊,湿漉漉的,还未去触碰,就感觉到了满手的黏意。 这些还在流淌变幻的胶质物,包裹着无数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朝着江清欢涌动而来。 面前的秦岳砚哪还有什么人形维持,这摊恶心黏液的核心,不过是无数条奇形怪状的昆虫,密密麻麻的组成了人的基本形状。 江清欢靠得很近,甚至能看到属于它们内部独有的交流方式。 这些昆虫的身体漆黑,扭动如蚯蚓,可每一截身体都点缀着扭曲的环节。圆环之上都鼓胀着一枚水汪汪的巨大水泡,仿佛一伸手就能戳破。 起初,江清欢还以为是喜欢寄生的铁线虫,看多了她方才得出了结论,这根本不该以常见的昆虫而概括,不过是无数尚未确定的异种罢了。 她知晓自己还在呼吸,所以一起一伏间吐露出的气息吸引了虫群的注意力。 那些冒出的水泡复眼齐刷刷锁定了她,跟随着江清欢的呼吸,甚至也鼓胀着身躯,在模拟她的动作。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江清欢也明白,面前的秦岳砚根本不是他本人,而是由这些虫类自发组成的躯壳罢了。 只是躯壳,没有灵魂,永远都只是躯壳。 难怪刚刚江清欢看到它气急败坏的发狂,莫名想到了足脚朝天,无法借助自身翻过身来的虫类。 虫类维持不住原来的人形了,河堤在崩塌,山洪水流呼啸而来,嗡嗡嗡的虫鸣刺激地江清欢耳膜生疼。 她彻底反应过来,在复眼炸开的瞬间,人已猛地弹向了祠堂的大门。 门被锁上了,江清欢记得之前明明是虚掩着的。 逃离出去的办法行不通后,江清欢背靠着门,望向了面前漆黑汹涌的虫群。 一只虫振翅只是在传递讯息,无数只虫聚集在一起,像是台风过境,所到之处只会是片甲不留。 第131章 单纯的用东西肯定是弄不死这些的,江清欢能够想到的办法,只能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逼退它们。 ----------------------- 作者有话说:我觉得这样的哥哥好可爱,很像是我小时候玩过的贪吃蛇游戏。 贪吃蛇在正确操纵吃到了食物后,身体就会变得越来越长。 这时候的游戏难度也会越来越大,稍一不留神贪吃蛇就会吃到自己的身体,整个游戏都会game over. 我可以操纵贪吃蛇吃到很长很长,但是无法控制住它咬到自己的尾巴。 就和卫晏池一样。起初祂告诉我这些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甚至是不可思议,可是后来我释然了。 一个哥哥也好,碎成千千万万片的卫晏池也罢,反正说到底都是重新回到我身边的卫晏池吧。 只是每一部分继承接收到的记忆不同,所以很容易会出现记忆错乱的情况,这也就间接的导致了卫晏池会出现语无伦次的情况。 因为,我偶尔会分不清,今天是祂的那一段记忆作为主导部分。 反正核心都是相同的。 ————《卫晏池正在努力学习爱》 第98章 联想到刚刚秦岳砚是在药柜附近出现的, 江清欢火速转移了阵地,移动到了边缘。 没有上锁的药柜很容易就会被打开,浓郁的苦涩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没有丝毫犹豫, 江清欢猛地拉开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抽屉。 陈旧的药柜在抽拉时还是有些不便,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过后,她瞥见了里面的药草残渣。 这是一个还未填满补充的药柜,江清欢随手抓了一把,感觉到手指都被这干枯发脆的残渣与不明粉末浸透后,扎人的触感一直残存在指尖。 虫群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脚边,江清欢扬手,将碾碎的药草粉末撒向了地面。 褐色的残渣,混合着积年的药气与灰尘,骤然挥洒了出去,仿佛给虫群的表面,罩上了一层白雪。 “啊啊啊!!!滋滋滋!噶!” 药草是有用的,灌入耳膜的声音也是巨大极致到将要撕裂的。 粉末刚一接触到那些群体, 就如同倒入了一锅热油, 难以置信、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江清欢的耳边瞬间炸开。 那分明不该是虫群该有的鸣叫,而更像是人类扯破喉咙努力呼救而发出的喘息,无比的痛苦与绝望,也带来了不断产生的幻觉。 江清欢盯着地面上还在吱吱作响的虫群,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好在,她明白“眼睛”的使用方法,不会让她将虫群看成人类。不然看多了的话,精神则会遭到重创。 药草是有用的。 被撒到的那些虫体迅速的在融化,而那些粘稠的胶质在滋滋滋的冒泡气音里,也化为了一滩滩的黑水。最后随着虫的尸体在翻滚、软化、溃烂,散发出了更为浓烈的、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 那味道尤为古怪,不单单是能以恶心来形容,更多的是一种奇怪的恐惧。 虫体在接触到粉末后,会像鼠妇那样蜷缩成一团,然后爆发出高亢的鸣叫,直到最后才会融化而去。 整个抽屉的药草都被江清欢抓完了,虫群只是在最初有明显退去的反应,没过一会儿又卷土重来,数量明显越来越多。 就在此时,江清欢注意到原本紧锁着的门被撞开了。随着穿堂风呼啸而过,她也看清了来人。 是本该入睡的林静云。 不,从神情与眼眸上来看,应该是芩矜。 月白摇曳,绿丝轻晃。芩矜静静凝视着江清欢的眼眸,努力牵扯出了一抹笑意。 “我们又见面了。” 招呼是短暂的,芩矜很快转移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密集的虫群上。 她的语气有些惊讶,跨过虫群的喧嚣,步伐之快更像是“飘”到了江清欢的身边。 “居然能追到这里。不过你做的很对,第一时间能想到这样的对付手段,脑子很清明。看来药柜没有上锁,应该是特意留下来帮你的。” 芩矜絮絮叨叨。边说着她的手边上下左右分别快速开启着所有的药柜。 顷刻间,至少有四五个药柜被瞬间拉开。 动作极快,江清欢只能看到她手部的残影。 药柜里有满有残缺,大多数的药草都只是几把的空余。 芩矜边忙着抓药边自言自语起来: “看来很久都没有补充药材了啊,我记得你不和林静云住一起吧?” 江清欢点了点头,挪到了芩矜的身侧:“需要我帮忙吗?” “不了,你的头开的很好,铺垫打好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会非常容易。”芩矜说着,将包好的药草撒向了地面。 比起原先一味药材的褐色,此时芩矜手上的颜色属于深沉的墨绿。 江清欢不知道她是何时将那些药草统统碾碎的,只能看到随着她倾洒的动作,虫群面前隐隐出现了一道天河,隔开了她俩与虫群的距离。 刺鼻浓郁的气味消散了不少,唯有苦涩还残留在鼻尖。芩矜配置的药材味道相对来说非常淡,她清理的动作也和处理虫群的动作相媲美。 抓药,调配,倾洒,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到不像是只有两只手,而更像是某种兽类。 其实早些时候在祠堂里时,江清欢就有这种感觉。 但又因为兽类特征实在是非常普遍,几乎每一种动物身上都会携带有,所以江清欢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妄下定论。 这会儿,芩矜又将一把满满当当的药草撒向了虫群,滋滋声削弱了,虫群不敢蔓延,沉闷的耳膜终是恢复了清明。 她停下了动作,又朝着江清欢嘱咐:“最后也得撒上一层这种药材,以防暴毙后的昆虫,诞生下种子,这是预防扩散的。” “您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情吗?”江清欢问。 她刚刚再度询问了一遍芩矜,得到的答复是配置而下的药材,会腐蚀人的手指。如果调配比例不得当的话,产生的有毒气体会至于人死地。 不过这次,江清欢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一旁的芩矜神色黯淡,拍了拍指缝里残存下来的药渣后,点了点头:“对,这种方法包括调配的药方,还是我一个朋友交给我的。或许你应该也猜到了吧,我的朋友就是当初撰写实验手册的,也算是你的'母亲'之一。只是随着研究的深入,精神从最先的清明,最后则被药物完全侵蚀了思想。” “我当时就猜测多半也是因为祂的原因,长期以来祂的放射源祂的精神控制,正常人难以抵挡,更不用说还服用了药物的缘故。” 说至此,芩矜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张脸上流露出了与林静云不符的凝重神情。 她最终快速眨了眨眼,朝着江清欢说道:“我得回去了,虫群被解决完了,以后也按照这种方法就可以预防。祂的气息来了,我得赶快离开。” “清欢,所有事情你得想想清楚选择与后果。” 说完这句话后,“林静云”倒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倚靠,就连呼吸都趋于平稳,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仅仅只是她的一场梦游罢了。 “可是,您还没有告诉我解决的药材配方。”江清欢喃喃自语着。 眼前林静云的眼球在深度震颤着,江清欢更愿意相信她只是睡着了。 祂的气息到来了,空气中还在弥漫着药草的苦涩。 卫晏池正站在门外,祂没有进入祠堂。隔着老远,江清欢就听到了祂温和的声音。 “清欢,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上楼睡觉。床已经帮你铺好了哦,还喷了你最喜欢的舒缓剂。”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江清欢连声应着。 抬脚走出的时候,她发觉那些虫群消失不见了。地面又恢复了到了往日里的干净整洁,一枚虫子的尸体都没有。 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也像是江清欢自己的梦境。 她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药柜。高大的药柜又重新隐入到了黑暗当中,开启的柜子都恢复到了原样。 烛火重新点燃,供桌上的瓜果仍然新鲜,牌位耸立,大门敞开。 靠在肩上的林静云发出了均匀的呼吸,江清欢没有舍得吵醒她,只是蹑手蹑脚的将她安顿在了一楼的客房。 小黑也被吵醒了,甩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它咬来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放在了江清欢的脚边,邀请她陪伴自己一起玩耍。 江清欢摸了摸平平的狗头,顺带着关上了客房的门,来到了卫晏池的身边。 从外观上来看,卫晏池依然是卫晏池。或许祂近来的样貌有所变化,只是江清欢并未察觉。 她想起了之前那虫群告诉过她的话, 那么,眼前的哥哥还是哥哥吗?还是说卫晏池是由千万个自己的碎片,组成的一团肉类,所有的组织融合在了一起的呢。 就是现在,就是现在,祂也会重新融合变为崭新的一个祂吗? 第132章 江清欢胡思乱想着,她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哥哥。记忆又飘忽到了初次看到哥哥的肢体出现在房间各个角落里时的情景。 她记得那时自己看到肢体时的心情。 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惊恐,反而是格外的兴奋与喜悦,面对着出现的地带,愉悦地鼓起了掌。 因为肢体足够新鲜,所以江清欢只是为了保存这些手足而用上了保鲜手段。 现在想来… 江清欢闭上了眼睛又反复睁开。 所有的画面都清晰明了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她记得那会儿哥哥的躯体,哥哥的骨头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类似于蜂窝块的痕迹,还有极小极小的黑点,现在看来,很像是注射过后的针孔。 记忆是会一点一点被补充填满的。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这些呢?江清欢反问着自己,为何当初的自己一丁点儿的反应都没有。 如今反复出现的种种迹象,都是因为随着真相的撕扯而暴露出来的吗? 江清欢不禁怀疑起自己,又睁开眼睛看向了天花板。 卫晏池整理过后的床铺,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现在早已到了睡觉的时间。即便整洁的房间内一片安静,被漆黑覆盖,但江清欢丝毫没有升腾起一丝一毫的睡意。 乡下很安静,这个点外面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虫鸣止住了,万籁俱寂。 本该是非常熟悉的床铺,可江清欢此刻却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今天经历的事情超乎她的想象。一想到明天还得照常上班,两种截然不同的事情撞在一起,就会感觉非常割裂。 她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肯定精神会不正常的,但是江清欢没有丝毫的方法。 黑夜里,她的视力很好,于是她恢复成了最初仰面看天花板的姿势。 江清欢眨了眨眼睛。 一下,是天花板中央圆圆的灯。再一下,灯变为了三角形。最后一下,天花板变为了哥哥的脸。 ----------------------- 作者有话说:偶尔,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仰头看天花板。 一片漆黑里,如果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看的话,你就会发现自己的视力变得特别好。 然后我就会看到天花板的灯,衣柜的角落,塞满整个柜子的娃娃,全都变成了和芝麻糊一样的,黑乎乎的一团。 毕竟黑夜里是望不到一切的,黑夜里是虚无的。 但是当我的眼睛彻底适应下来后,我会发现我能看清黑暗里的东西了。 衣柜的描摹,玩具的勾勒,还有转身看到的卫晏池的脸。 卫晏池的脸有时候会是虚无的,有时候又会是实心的,取决于那天我到底困不困。 但我还是喜欢睡在祂的怀里,毫不顾忌的。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99章 卫晏池整个身子都优雅地趴在了天花板上。从天花板的四个角落里,弥漫着的是祂不知何时编造的白丝,一直连接到了祂的身体。 为何会用“优雅”这个词。 因为这种姿势让江清欢想到了猫科动物,也是如此张开四肢, 黏在顶端的。 她没有说话更没有动弹,但哥哥早已发现了她打量的目光,很快随着墙边轻盈的跃下,来到了江清欢的身边。 “怎么了,宝宝,被我吓到了吗?我只是、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睡着了没有。” “没有, 全都没有,你这样很漂亮。” 江清欢轻轻开口,又伸手指向了卫晏池。后者从善如流的低下了头,将脸紧贴在了祂的掌心。 “我记得你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也在夸我漂亮。”回应她的是卫晏池痴痴地笑。祂的笑声里充斥着满足,以及被江清欢抚摸过后而染上的浅淡欲望。 于是,江清欢又问:“刚刚你在看什么?” “看你呀。”卫晏池诚实的回答。 手心下温热的肌肤在逐渐变冷, 感受到又有嘴巴在探寻自己的掌心后。江清欢甩开了自己的手, 却被卫晏池再度黏上。 “我以为哥哥会和我一起睡,看我也不要用这种方式吧?” “因为宝宝把门关上了,这样的方式很方便。”卫晏池解释着,伸出了还未恢复原样的那半截手臂。 江清欢注意到里面像是流心巧克力一样,还在呈现出向外流淌的状态,看起来很美观也很美味的样子。 她用手指探查的戳了戳,流体变得硬邦邦的。 “哥哥的身体是可以变成这种流体嘛?”江清欢一边抚摸一边好奇的询问。 很奇怪。从外观上来看应该是晶莹的流体,但触碰到手的感觉又像是固体。她定睛一看,蠕动的地带正在重新塑造变为手臂的形式,然后回到了卫晏池的胳膊里。 江清欢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科普视频。 里面讲的是有一种菌类, 当你没有注意到它们的时候,它们会肆意生长,甚至会自主去寻找食物。可当你注意到它们时,就会迅速的死掉。 现在,江清欢也感觉到了这种反馈,就像是卫晏池的身体带给祂的一样。 每一次接触,都会有崭新的感觉,但也仅限于这些了。 试探完成,手臂又变回了手臂,怀抱仍然还是那个怀抱。 江清欢又窝回到了哥哥的怀中。这次的怀抱仍旧承载着柔软与温暖,并且距离她最近。 近到什么程度呢?近到完全可以看到因为卫晏池解开了那几粒用于装饰的扣子,而松松垮垮的露出的大片肌肤。 能看到形状优美的锁骨,以及顺着视线下移,窥见到的属于江清欢的美好风景。 视线往下看,不断地往下看,江清欢看到了那张嘴就能的熟悉的阿贝贝,正邀请自己的采撷。 在这一刻里,江清欢得承认,她确实渴了,甚至因为阿贝贝的到来,她舔了舔唇瓣。 哥哥很会安抚她入睡,哥哥也深知自己喜欢祂身体的这一部分,所以没有选择隐藏。 江清欢这么想着,当然肯定也就这么做了。 启唇,顺着卫晏池轻轻的声音,她触及到了芬芳。 芬芳弥漫,鼻尖是温热的,肌肤是滚烫的。 江清欢现在只是个鲜活的孩子,她要来探索新世界,卫晏池将自己怀抱。 江清欢坠入了云端,在蹦蹦床上跳跃的时候,她嗅到了清甜的花香。 她急切的搂住了卫晏池。 “哥哥,你要向我仔细的介绍,我才能继续爱你呀。 涨潮之时,潮起潮落,海浪拍打在岸边。 江清欢能看到卫晏池害羞地遮掩住了自己的眼眸,向她传递着快乐。 今夜,江清欢将梦里的念头,全部实现了。 今夜,即便有哥哥的陪伴,但玩耍过后的疲惫,并不能缓解江清欢的睡眠状态。 恰恰相反,她依然睡得很不安稳。 迷迷糊糊间,她总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 如果循着声源往前方跑去的话,又只会是一片虚无,根本无法找到目标。 梦境的四周应该是在下雪。因为地上早已堆砌起了层层叠叠的雪堆。 而落雪没有丝毫停歇下来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 周围非常空旷,听不见人声,也品不到雪落下的声音。 正因为要到处寻找线索,反馈到了江清欢的身上就变为了翻来覆去在床上睡不着。 不用休憩的卫晏池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祂的夜晚组成部分很简单,通常都是用来欣赏宝宝的睡颜。 在察觉到江清欢的不对劲后,祂叹息一声,以头相抵的姿势,入了江清欢的梦。 这几天慌乱闯入梦境的次数太多,也会让卫晏池的身体产生巨大的负荷。祂能感觉到,可每次进入之时祂都如此安慰自己。 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能帮助到宝宝就好。 结果等到下一次宝宝睡着时,卫晏池还是选择再度入梦。 祂会上瘾。如果不存在于江清欢生活的世界,祂会彻底消散。 于是在卫晏池入梦的瞬间,江清欢也察觉到了环境的不对。 原先的皑皑大雪变为了片片花海。各色的花瓣簇拥着她前行。 因为靠得很近,江清欢能发现这些调皮的花朵落在了身上,轻轻拈起一朵仔细查看时,又会发现每一朵花都各不相同。 像是小时候在酢浆草堆里寻找四叶草时的幸运宣言。 花卉们盛开着,包裹住了江清欢的肌肤,又被翩翩而至的蝴蝶飞舞,邀请着江清欢来到了花海的中央。 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花球,不断蠕动的频率像是会呼吸的心脏。而位于心脏旁边的则是一个轻盈的秋千。秋千的边缘被花枝缠绕,非常清新的一幕。 秋千在缓缓晃动,而坐在秋千上的人回头,朝着自己伸出了手。 是卫晏池。祂抬头望着如同打翻颜料的浑浊天空,朝着江清欢说: “这里是萤川岛。” 第133章 无比自然地牵住了江清欢的手,以一个亲密的五指相扣的姿势,徜徉在了花海当中。 “你把这座岛屿建立起来了?”江清欢转头问。手指在哥哥的掌心当中,轻轻地挠起了痒。 酥麻的痒意传遍全身,卫晏池点了点头:“建造出来了,希望是你想象的样子,符合你的预期吗?” 江清欢用指尖点了点飞来的蝴蝶翅膀,回答了卫晏池问题:“当然符合,我很喜欢。” 她也看到了,这些不断朝自己蜂拥而来的蝴蝶并不像是蝴蝶,而更像是肥美的蛾子,从侧面看很像是小时候好奇的蜂鸟鹰蛾。 她记得这件事,还曾信誓旦旦的和卫晏池说“我今天看到了蜂鸟。” “你好棒,观察的真仔细。宝宝你又是在哪里看到的呢?可以指给我看看吗?” 于是那会儿江清欢伸手指向了身后开得郁郁葱葱冒出粉色小花的合欢树,指着被花朵相间压低的树枝,朝着卫晏池挥了挥手: “哥哥你看,上面还在扑棱着翅膀,采食花蜜的那个小圆团,就是蜂鸟。” 后来卫晏池和她一起蹲在树下,从大中午看到了下午,期间江清欢收到了来自哥哥的亲手投喂。 等她吃得半饱时,就到了晚餐的时间。 卫晏池捧来了一本厚厚的百科全书,翻阅到了标注好的界面,摸了摸江清欢的头顶。 “蜂鸟在我这里实际上是没有的,宝宝你看到的蜂鸟应该是蛾子。你看,它们长这样?” 卫晏池将打开的页面放到了江清欢面前,伸手指向了其中一副插图。 “真的吗?真的吗?”江清欢好奇地凑过去看,可也只看到了外观像小龙虾的肥肥蛾子。 的确,不像是蜂鸟,但胖嘟嘟的也很可爱,手感应该会是毛绒绒的吧。她这么想着。 隔天一下兴趣班,江清欢就和好朋友去了附近的体育馆玩耍。 玩得大汗淋漓回到了家,卫晏池拿过了冰凉的毛巾。一边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将准备好的果盘放到了江清欢的手边。 空调很冷,伴随着头顶的电风扇,江清欢舒适的趴在了桌上。吃着卫晏池递过来的水果,她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对了,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卫晏池一脸神秘。 “是什么是什么?”江清追问。 见勾起了祂的兴趣后,卫晏池从身后拿出了相机。江清欢记得这还是之前期末考,祂考得很出色后,和林姨提过的礼物。 不过相机的质量很好,呈现在眼前的画面也非常清晰。 “你看,这是我今天拍到的蜂鸟鹰蛾。我把镜头放大了,看到了它采食的过程。” 即便是放大了,镜头也是将蜂鸟鹰蛾的细节全部展现。 江清欢看得非常清楚,也意识到了这种类似于蜂鸟的可爱小生灵,本体就是一只肥肥的蛾子。 翅膀扇动得频率很快,飞快的穿梭于合欢花间,就连身体也会沾染上些许花粉吧。 她联想到了和卫晏池一起在草地上逮住的蚂蚱。蚂蚱跳得很高,会钻着人的裤脚往里爬。 于是,江清欢继续观察着镜头下蜂鸟飞蛾俏皮的身影,连连夸赞:“好可爱,这些是哥哥拍的吗?” 卫晏池点了点头,又补充上了一句:“是趁着你上补习班的时候,我恰好看到合欢树上有,所以就捕捉到了。” “哥哥好厉害。”江清欢拍着手学着祂以往夸奖自己的模样,称赞起来。 ----------------------- 作者有话说:我知道自己的口欲期还没过,不过我会克制住自己,努力让自己扮演成为一个正常人。 只是在焦虑或者难受之时,我的嘴就会控制不住,就会想要去咬一些东西。 如果是在外面的话,会有些不切实际,所以我就会采取折中的方法,用随身携带的糖果去堵住自己的嘴。 等到糖果在嘴里融化,那种难耐的感觉也会随之消散。 不过在家的话,因为身边有卫晏池的缘故,所以可供我啃咬的东西有很多。 会是祂的触手祂的手臂以及手指,也还会是我躺在祂怀中,张嘴就能够到的湿漉漉地带。 我喜欢这样。 ————《口欲期》 第100章 思绪逐渐收拢,愈来愈多的蝴蝶蹁跹至江清欢的面前。 距离如此之近,她能看到这些掀开翅膀的并非是蝴蝶,而是硕大的蛾子。 蛾子与蝴蝶从外观上来是可以靠触角进行分辨的。 蛾子的身体粗粗胖胖的, 摸起来软软呼呼,可展开的翅膀也和蝴蝶一样华美。 飞入到眼前的蛾子, 刻意放缓下了自己飞行的速度,好让江清欢能彻底看清它们的外观。 好奇怪好奇怪,每一只蛾子都长得各不相同。 有江清欢只有在书上看到过的乌桕大蚕蛾。翅膀前端的修饰像是两个张嘴的蛇头,往外吐露出了蛇信。还有拥有绿色拖尾,似缎带般轻盈的绿尾大蚕蛾。 各式各样无法叫出名字的蛾子,在江清欢的面前飞舞。过去只能在教科书上看到的精美图片,刹那间全都涌入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她止住了呼吸,任由卫晏池牵着自己的手来到了秋千中央。 秋千停滞了下来,卫晏池的肩头落着两只乌桕大蚕蛾,随着祂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秋千被越推越高, 推向了天空, 又迟迟无法落下。江清欢回头, 看到了卫晏池盛放满的笑意。 好漂亮,蛾子随着自己晃动,一直逃窜到了最高点,又在下落的瞬间,回到了卫晏池的怀抱。 江清欢被哥哥稳稳接住了。 她伸手紧紧地搂住了祂的脖子, 亲昵地蹭上了那一块肌肤。温热的肌肤相抵,她发出了满意地喟叹。 “感觉怎么样?”卫晏池问。 “很舒服。”江清欢回答道。 旋即,激烈的闹钟声响彻枕边,难耐的睁开了眼,白昼的余晖落在了自己面前。 江清欢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被闹钟吵醒的起床气更是浑身的难受。 她将被子向上掀起,死死遮掩住了自己的脸颊后,方才意识到这条被子似乎不是之前盖的那条。 掌心下的触感极为熟悉,江清欢起身一看,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家里。 卧室散发着湿漉漉雨后晒干的气息,身下的三件套是江清欢才换不久的。 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的功夫,本来应该睡在老家的她,居然又回到了这个小区。 江清欢无法猜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只知晓房门紧锁,不过又一次的闹钟响将她的思绪彻底拉回了现实。 这片小区离医院很近,不管怎么说,上班是最重要的。 江清欢换上了衣服就来到客厅,不过往常这个时间,她应该听到卫晏池在厨房里响起的忙碌声音。 但是今天没有,破天荒的今天非常安静。 很明显,卫晏池不在家里。 江清欢端着漱口杯,在家里转悠着。边各个角落边查看,边“哥哥哥哥”的唤个不停。 结果一丁点的回音都没有接收到,属于哥哥的气息很淡。 将家里上上下下,乃至是床底下都翻看了一遍,结果卫晏池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捉迷藏做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 江清欢洗漱完成后,站定在了客厅中央,慢吞吞地思考起来。 清凉的薄荷水冲刷了大脑,清醒下来后,她在想卫晏池是否还在老家。 还是说昨晚的梦是预兆?卫晏池难道在向自己告别? 一旦有了不好的念头,这样的感觉就会肆意蔓延。 江清欢吸了吸鼻子,她感觉到眼眶的酸涩,感觉到心脏的胀痛,就在为此而伤心之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这声音在她听来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美好。 门旋即打开,卫晏池逆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表情。 江清欢立马扑了过去,轻柔地环住了祂的脖颈,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冷好热。”但她还是环抱着哥哥的脖颈,欢欣的蹭上了祂的脸颊。 卫晏池哭笑不得,只是将手头上的东西全部放下,拍了拍江清欢的肩膀:“这是什么话?” 江清欢没有回答,只是像只考拉般全都挂在了卫晏池的身上。 身体接触到了那口藏在衣物之下的哺育袋,她能感觉到卫晏池的身形一僵,很快反应过来,干脆将她整个人托起,边安抚着边轻声解释起来: “乖乖,我只是去菜市场买菜了。走之前看你睡得很熟,所以就没有忍心叫醒你。我看到小时候你最喜欢的卖豆腐脑的摊位今天也在,所以就给你带了早饭,你看看想要吃些什么?” “我还不饿。” “嗯?你还不饿吗?那你想做些什么,我陪你?” “想要哥哥抱。” “好好好,哥哥抱,哥哥抱。” 卫晏池颇有耐心地哄着,又将江清欢抱得更紧了。 第134章 祂自然知晓怀中的宝宝,以什么样的姿势会更为舒服,又以怎样的声线祂才会更加喜欢。 祂摸得清,但如果用在宝宝的身上,这些还是不够。 手从顺滑的发丝一直流连到了耳垂,直至没入了锁骨,卫晏池低头蹭了蹭江清欢的脸颊,向她打了声招呼: “宝宝,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江清欢没有说话。约莫是还在气头上,她搂着卫晏池的脖颈,轻哼一声,又换了边肩膀继续靠着。 卫晏池拍了拍她的背,到底是没有戳破江清欢的惴惴不安。 对于刚才的事情,两人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祂靠着江清欢,肆意汲取着她的气息后,最终道出了自己的不足。 “我下次出门之前,留一张便签条放在家里,然后随时给你发消息,好不好?” “那就是你的错。”江清欢闷闷开口。 “好好好,是我的错,本来就是我的错。”卫晏池投降,将她妥帖的放在了铺着柔软垫子的沙发上。 “是哥哥身体没有恢复好就出门,是哥哥的不对。” “下次不这样了,好不好?来吧,我们一起吃早饭。”卫晏池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又利用触手勾走了台面上的面霜,递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以表歉意,哥哥给你涂面霜,好不好?” “本来就是你的工作。”江清欢撇撇嘴。 涂面霜聊天吃早餐,一切照常。 江清欢只是赖在了卫晏池的怀中,将涂抹均匀的面霜相继蹭在了哥哥的脸上。现在祂们的身上,都散发出了相同的气味,这让江清欢感觉无比心安。 哺育袋也意识到了这点,朝江清欢打开来了。蓬勃的蠕动,让她抬眸看了一眼卫晏池的表情。 与哺育袋的汹涌不同的是,卫晏池的面上不显,仍然在尽心尽责的为她布置好了一切,将琐碎的事物全部解决后,祂撑着头向江清欢发出了邀请。 “想要吃些什么?” 餐桌又大变样了,表面摆满了江清欢爱吃的东西。 有特意撒了很多榨菜的豆腐脑,还有糖油混合物促成的南瓜饼,以及清香扑鼻的桂花饼等等,这些都是江清欢小时候非常爱吃的。 凝视着卫晏池递过餐具的手,江清欢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卫晏池,我发现有时候你真的很像我妈妈,哦,不对…” 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江清欢火速捂住了自己的嘴。 还在摆放餐具的卫晏池停顿了片刻,旋即朝她露出了安心的笑意。 “没关系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要我什么,那我就是什么。理论上来说,江郁与江浩川是你的父母,但是他们不够格,不称职,不是吗?” “只有哥哥,只有哥哥才是最好的,哥哥可以扮演你所有想要的,还能当你的发泄工具。” 最后的餐具被卫晏池用触手调整好了,今天用的碗筷是带有花朵样式的。 祂站在了江清欢的身后,从哺育袋里慢吞吞探出的触足,很像是尸蟞的关节肢。在即将触碰到江清欢时,后者迅速回抱了过去。 尖锐的东西收敛起来了,哺育袋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柔软。 江清欢将脸靠在了卫晏池的怀中,顺着肌肤的走向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了哺育袋的上方。 “我很喜欢现在这样。” “很满足现状吗?”卫晏池问。 “我也不知道。我不敢轻易地妄下定论,但是现在感觉有一点点幸福。” “仅仅只是一点点吗?” “卫晏池,你现在越来越像人类了。”江清欢轻轻开口。 她没有去选择对视上卫晏池的眼睛,因为她知晓,无论如何,哥哥都会回复她的问题。 “可我不就是人类吗?一直都是。”迎上了江清欢的目光,卫晏池轻轻开口。 江清欢踮起脚尖亲吻上了祂的额头,祂张开的哺育袋,欣赏到了肌肤分裂的瞬间。 彗星撞击地球的那一夜,想必也是如此美好。 江清欢漫无目的想着,然后看到裂开的额头里,有那枚眼球迫不及待地暴露出来,与她自己的黏连上了。 她感觉不到身上眼球的暴露,但是能看到卫晏池在笑。 于是,江清欢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也触及上了那处柔软之物,她说: “哥哥妈咪,我这里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 “'哥哥妈咪'?这又是什么新鲜的称呼。”卫晏池无奈地笑着,只是乖顺的闭上了眼睛。任由那温热潮气的唇瓣落在了祂的眼球,最后轻飘飘落在了哺育袋上。 祂想,自己是该回应宝宝热情的爱意。但是还未补偿祂,那边的江清欢摆了摆手。 “我吃饱了,我得上班去啦。” “去吧,路上小心。” “走吧,哥哥陪你一起上学,你看看还要在校门口吃些什么。” “好吧,一起去超市。” “知道了知道了,不生气了好不好?哥哥现在就给你赔礼道歉,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 卫晏池盯着江清欢离去的背影,那道身影大大小小的在祂的面前排列开来,流逝而过,最终又分裂重组,千千万万的江清欢的碎片黏连在一起,变为了现在的江清欢。 祂感到有些惶恐,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 作者有话说:醒来时看不到卫晏池,我会感觉有些无聊,或者是寂寥,又或者只是疑惑。 这只是最近的感想,因为很早之前,当祂还没有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没有这种感觉。 除非是午睡的时候,一觉睡到了晚上,再加之那天是雨天,还下着不算大的雨。 一觉醒来,发现外面是天黑,家里只有自己一人,会感觉到寂寥。这种感觉只有几秒。比起和好多人住在一起的热闹,我更喜欢独自居住。 足够安静,足够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后来家里又回来了哥哥,我仍然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可能或许会不那么安静,不对,也是足够安静的。 我在重复做同一件事情时,会非常的安静非常的入迷,时常沉迷于四五个小时,是常有的事情。 在这段时间里,卫晏池做事情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想我了,祂就会融化开自己的身体,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去看看我。但又不会打扰我,只是静静的看我。 祂自认为自己藏匿的很好,扮演的无比出色。但是在我眼里,祂是个漆黑圆润的大灯泡,想不忽略都难。 ————《爱》 第101章 努力平复下狂乱的心情后,清醒下来的卫晏池看到江清欢还在解决着碗中的豆腐脑。 她吃饭时向来不喜欢放葱姜蒜,这次卫晏池也是特意嘱咐老板不要放上这些东西。 被勺子切割开来的豆腐,软乎乎的躺在了表面。江清欢一勺子挖下去,伴随着榨菜与虾米的共舞,一并吞入了腹中。 “怎么了,哥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这样看我?”注意到卫晏池打量的目光过于热烈,江清欢无奈反问。 卫晏池慌忙起身,又摇了摇头, 嘱咐道:“没事的,路上小心。” 酷暑并不会减轻工作量,江清欢完成了上午的工作后, 就收拾收拾准备下班。 忙碌的盘点终于告一段落了, 她能感觉到同事们的心情都是分外轻松的。 尤其是石竹。江清欢和她搭班在一起,老远就能听到她哼唱着的那首欢快小曲儿。 明天不上班,虽然下午就有任务执行。不过一想到上午就可以美美睡到自然醒,连带着江清欢的心情也雀跃了起来。 步入社会后,对于周末的期待也就没有上学时那么热烈了。但江清欢还是喜欢这用于休憩的周末,虽然时间不长,可想要做的事情有好多。 回到家后,卫晏池做了解暑的冰粥。 花花绿绿的美味冰粥盛放进了透明的瓷碗里,江清欢看到上面洒满了自己爱吃的水果爆珠。 包被哥哥顺手接过了,江清欢看着一枚又一枚圆润的爆爆珠漂浮在碗中,莫名就想到了之前把哥哥的器官也曾浸泡在里面。 一想到这里,她就不好意思的笑笑。 不过也不着急吃午饭。 于是江清欢挨着卫晏池,一边舀着冰粥一边和尹文希聊起了天。 聊天的内容也是为了再度确认一下游玩的地点。结合最近的天气来看,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在省内游玩。 存下来的几天假, 也刚好用于过年时的旅游。 这样想来,江清欢与尹文希最终在一个城市上敲定了。 [南浔市] 距离临溪市不远,坐动车最快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但无论是风景,还是人文美食,都与临溪市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模样。 南浔市的旅游业不算发达,比起去热热闹闹的地方人挤人,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这处宁静的江南水乡,顺便去品尝品尝当地的特色美食。 第135章 虽说出去玩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但该做的攻略还是得做。 简单的解决完午饭后,江清欢就躺在了卫晏池的膝盖上,举着手机刷起了攻略。 安利的帖子看了一篇又一篇,江清欢还是与尹文希下定不了决心。 最终她关上手机,侧身窝入哥哥的哺育袋中,双手环住了祂的腰肢,声音闷闷。 “决定了,我们就准备去做陶艺和汉服妆造。” 卫晏池笑而不语。 通往哺育袋的入口已经被祂打开,祂盛情邀请江清欢进入探访。 结果,江清欢盯着蠕动活力的哺育袋,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什么,终是清醒过来: “等会儿,可是这些东西,我们在本地也能做啊。” 她又火速起身,拿起手机,噼里啪啦的敲打下了字,给尹文希发了过去。 好事被打断,卫晏池也不恼。 从祂这个角度低头望下去,是能看见宝宝气鼓鼓的小脸,还有她手速极快而因为敲打不断冒出小动物毛团的键盘。 哺育袋只要汲取到了她的气息就是舒适的。所以无论江清欢进来与否,卫晏池都很兴奋。 只要是一点点、一点点就足够了,祂的身体缓缓向后仰着,然后虚虚搂着江清欢更加接近了自己的怀抱。 严丝合缝的,亲密无间的,啪,被宝宝发现了。 胸口处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蹂躏,卫晏池低头握住江清欢的手,更为清晰地体验上自己后,才察觉到身下宝宝的漫不经心。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哦。还有那个我们之前敲定的漆扇,推翻重做吧,我去搜搜看有什么小众景点。 ] [大家都去搜小众景点了,小众就变成大众了。 ] [唉,那总不能去特色小吃一条街吧。你想吃狼牙土豆还是黑色的炸豆腐? ] [甭说了,感觉眼前有画面了。 ] 江清欢手机一关,又无奈地唉声叹气起来。 情绪是会传染的,卫晏池一边抚摸着她的头顶,一边轻柔地为她做起了按摩。 准确的xue位被冰凉的指尖成功按到,她松开了握住卫晏池胸口的手,声音有些委屈: “就是敲定了以后,不知道怎么玩。因为连续去好几天,光是做个汉服妆造的话,剩下几天就没有玩头了。” “那你们有没有看看南浔市的景点?” “有倒是有,光是博物馆就有好几个。说起来,我还看到一个大家都推荐的博物馆,刚好位置就在我们敲定的汉服店周围,交通也便利。” 江清欢说着,就随手翻找到了那几篇文章,递给了卫晏池看:“你看你看,感觉怎么样?” 卫晏池用触手接过了手机,祂的手还未停止下按摩。 江清欢的手机亮度向来开得很低,于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伴随着一两张搭配的图片映入了眼帘。 “卫邸?误入卫邸,你永远可以相信江南水乡的治愈力。南浔文旅局,这么烟火气的古镇你不宣传?糊涂啊!嗯…看样子,应该是座历史悠久的老宅,然后被改建成了博物馆。我看了几张图片,你们不是要去拍汉服吗?景色应该很搭。” 卫晏池放下了手机,怀中的江清欢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这个,哥哥。” “那是因为?”卫晏池装出了一副不解的神情。 “这里是卫家老宅,我搜寻了相关的资料。想要去南浔市也并非是突发奇想,只是目的地这么明确的去卫邸的话,难免会被他们发现。用旅游作为伪装,听起来是不是更顺口一点?” 江清欢问。卫晏池没有说话,拥抱深入。祂搂着江清欢的身体,感受着骨肉清浅的呼吸,又轻轻问了一句: “那你困了吗?” “还不,我还想再看看。” 既然是以旅游为伪装,那么表面功夫就要做得出色。再加之江清欢与尹文希两人,确实对于这次妆造非常期待,所以在挑选衣服的任务上,就纠结起来。 两人基本上每去一个城市游玩,都会穿上当地的特色服装体验一把。虽说很多时候这种游玩项目都是流水线,但体验一把总好过没有。 因为都是自己穿着玩的,所以在挑选的时候两人也照常没有选择跟拍。 商定的店家发来了相册链接,江清欢看着分门别类按照不同汉服风格排列好的汉服,只觉得眼花缭乱。 算上之后的天气,江清欢还是决定选择轻薄一点的衣服,这样也方便行走。 在好几条襦裙中纠结着,那边的尹文希已经甩过来了选好的图片。 [你动作真快] [我这可是大数据。我一搜请冷风汉服妆造,首页上就全是给我推送这个,然后我一一对比,选了一条魏晋风的。那家能根据图片做发型,我发型也选好了,喏,你看] 江清欢看着眼前的照片,不得不说,尹文希的眼光很好,这身穿搭与她的气质匹配。 长发并未全部盘起,而是有些许自然垂落在身后。浅绿色的主题色调清新淡雅,给人以一种温婉的气质。 手指流连忘返于剩下的几张图片,江清欢最终敲定了和尹文希差不多色调的襦裙。 [那我就这条吧。 ] [好可爱,好像药女,你到时候要道具吗? ] [会不会不太方便? ] “很方便的,哥哥给你拿。” 话题进行到一段落,江清欢冷不丁听到了卫晏池的声音。她抬头望去,后者的脖子柔软弯曲,一直延伸到了手机屏幕。 “卫晏池,你又看我手机。”江清欢撇撇嘴,顺手摸上了祂脖颈后的肌肤。 很好,没有眼球的出现,只不过是哥哥刻意拉伸了肌肤的柔韧性罢了。 “我说真的,清欢,这些东西哥哥也可以准备。” “卫晏池,你能出去了?” “能呀。” “我说的是别的城市。”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得要载体。” “载体?也就是说,你不能直接变成人,得依附在别的东西身上过去?”江清欢略微思忖,得出了结论。 “是这样没错,宝宝真聪明。”在卫晏池的连声夸赞里,江清欢把挑好的汉服递给祂看。 “我选的是这一款,又方便发型搭配发带的话,很配。” 她说着,举起手机递到了卫晏池的眼前。手机壳是最近才换的透明的,稍一不留神就容易拿不稳。 就譬如现在,卫晏池眼疾手快的用触手接住了。张开的吸盘直接吸附住了手机,祂仔细打量了一番后,递给了江清欢。 “很适合你的穿搭,宝宝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江清欢接过了手机,又看了眼整体的搭配,侧头亲了亲触手:“谢谢,有哥哥真好。” “就只是哥哥吗?”卫晏池委屈的问。 “哎呀——”江清欢无奈抬头,搂住了祂的脖子,低头亲了亲祂。 权当做是安抚吧。 不过轻轻的吻结束,卫晏池意犹未尽,祂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又落到了哺育袋,眼眸湿润。 “这里、这里还要。” “还有这里、这里…” ----------------------- 作者有话说:确定了关系以后,两人都传染了肌肤饥渴症。 虽然在没有确定之前,就有这种趋势,不过那会儿,我和卫晏池都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是亲人之间的亲密而已。 后来,我才意识到好像不能这么多。因为其他人的家里,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等我彻底意识到这种感情算是爱情时,早已找不到卫晏池去确认了。 长期的爱压抑在心底会发酵腐烂,然后滋生出更多古怪的情绪。 等到与卫晏池重逢的那一天,像是花吐症一样,一发的不可收拾。 不单单是肌肤饥渴症了,会想要触碰,想要吞噬,汲取拥抱传递交流,美味的液体,童年时得到满足的阿贝贝,现在也还要。 然后再度被全然接住,密不透风的包裹。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02章 全身上下都要被卫晏池给指了一遍。 随着祂慢吞吞地呢喃,江清欢注意到,原先还在搂着她的哥哥身体逐渐融化,又变为了最初的庞大原形。 江清欢捕捉不到哥哥的眼睛了,无奈戳了戳滩开在地上的液体,俯下了身子:“卫晏池,你这样我怎么亲你呀?” [全部都要]卫晏池的声音从脑海里传递过来,轻飘飘的落入了江清欢的心尖。 江清欢只好跨脚进入了祂的身体里。 脚刚一抬起,匍匐而来的水流就将她的身体全部包围住了。 液体是有形的,是顺滑的, 不过摸上去倒是没有抚摸到有关于卫晏池人形时的组织,入手的感觉有点像是浸润了水的棉花。 因此,这滩开的液体里, 也没有所谓的骨肉血的概念。当然, 如果江清欢把这滩身体当做是骨肉血的话, 她相信卫晏池也会瞬间做到。 第136章 她坐在了哥哥的身体里,哥哥从头到脚将祂完全包围。 唇齿柔软, 呼出的风送来了卫晏池的话语。 [你是我的骨我的血, 我们是彼此不可分割,又能造就彼此的一部分。 ] 沉闷的声音在脑海当中炸开,哥哥抱着自己很紧,像是黏连着的血肉。 那句话还在脑海里不断盘旋,江清欢摸了摸浸润上手臂的液体, 问道: [卫晏池,这算是你的情话吗? ] …… …… 隔天,江清欢一觉睡到自然醒。 难得的周末,虽然不能一整天都宅在家里,但睡眠恢复了江清欢的大部分能量,她体会到了“神清气爽”是什么感觉。 与云靛青他们约定探访旧址的时间是在中午,这个点里,新建的群中聊天记录已经堆了好多。 江清欢打了个哈欠,思考起今天要去探访的旧址。 因为孤儿院地处偏僻的缘故,即便中午出发,到了那里也快要下午。 为了彼此的通讯方便,云靛青干脆将几个人都拉了个私密群聊。 江清欢一睡醒,就看到手机不断地亮起熄灭,打开一看,群聊里热火朝天。 不过算上她,群里的人数总共就三个人,她也不明白云靛青与秦川墨两个人,是怎么能聊出那么多记录来的。 说来也奇怪,昨天看到的秦岳砚倒是没有在群聊里。 她正准备询问秦川墨时,联系人里骤然冒出了一条猩红的好友申请。 底端“通过好友推送”的小字尤为明显,江清欢瞥了一眼,见是秦川墨推送的后,放心加了好友。 不用猜都知道对面的人肯定是秦岳砚。因为他的账号特别简单,头像是一座山,名字就只是个单名的“砚”字,非常好辨认。 立马通过了好友申请,那边的秦岳砚就已经发过来了一张颇有年代感的表情包。 绚丽亮闪的花朵在江清欢的面前缓缓绽放,包裹着五彩斑斓还在放大缩小的文字,江清欢看到了顶端飘过的几行字。 [相逢是缘,你好] 她还没回复过去,就听到了卫晏池发出的笑声。 祂的笑声很轻,江清欢回头望去,卫晏池倒是捂着嘴,笑得弯下了腰。 对面的表情包还在继续漂浮,连带着也是发送来了一句话。 [你好,中午好,吃了吗? ] 红彤彤的郁金香里是闪耀的星辰,江清欢盯着对方的界面一直是“正在输入中”,干脆戳了戳卫晏池的脸蛋,等待着秦岳砚的回复。 秦岳砚的回复速度很快,一大段文字蹦入了江清欢的面前。 [自从上次过后,身体抱恙,所以这次就没有能来陪伴大家。我这里有关于遗址的注意事项,包括四个角还残留下的风水与阵法,我会统一发给你。 ] [谢谢] 江清欢回复过去,身后卫晏池将头搭在了她的肩上,伸手指向了语句末尾缀着的那枚小小颜文字。 “清欢宝宝,你这个颜文字都没有给我发过。”祂的声音里透着点委屈。 江清欢从中品出了撒娇的味道,于是没好气地捏了捏探过来的触手: “卫晏池,你又在胡乱吃醋。而且我这些颜文字都是键盘里面自带的,你想要的话,我给你下一个?”江清欢把手机递了过去。 秦岳砚没有再回复了,退出和他的聊天界面,点进了群聊。江清欢才发现短短时间里,云靛青与秦川墨又聊了一百多条消息。 消息内容之多,江清欢得用手指滑动才能勉强看到最顶层的消息是什么。 源头似乎是秦川墨往群里上传了一份文件,至于文件里的内容… 江清欢下载好点开来,才发现实际上与刚刚秦岳砚给自己讲解的内容大差不差。 文件还未全部看完,卫晏池的触手就已经滑动了屏幕,为江清欢转动到了另一个界面里。 界面上,秦岳砚的消息尤为明显。 [那份文件,是由我口述,他代为整理的,当然整理的还有些瑕疵罢了。 ] 江清欢撇撇嘴,抬头望向了卫晏池:“他们两兄弟差了多少岁。” 卫晏池装听不见,卫晏池望向了窗外,甚至心情极好的哼起了那首自创的小曲儿。 她立马戳破,拍了拍愈发鼓胀的哺育袋,开口道:“哥哥你明明看到了,你就是想让我看到,所以才用触手划开屏幕的。不要装不要装,卫晏池,我看到你偷笑了!” 难得有如此心情好的时候,江清欢的手握住了企图作乱的几条触手,将这些可爱的器官全都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轻轻揉搓。 可爱的触手会实时的将卫晏池的反应与感受传递出来,于是江清欢注意到哥哥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哥哥的脸颊有些微微的泛红。 祂没有去看江清欢,而是利用触手中张开的嘴亲吻上了江清欢的指尖,随后回答了那个问题: “他们之间应该是相差5岁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而且两兄弟因为长期不居住在一起,我了解到的信息是,秦川墨都快要成年了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有个哥哥。” “对哦,那林姨为什么不过去?”江清欢的思维一向跳跃。问完这个再问一个与之前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是常有的事。 不过好在,卫晏池永远都会满满的接住她的所有提问,就像是现在这样。 “她不会过去的,因为芩矜的记忆还残留在她的身体里。长期待在那样的环境下,对于双方都不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那秦岳砚与那些虫类是共生关系的话,林姨和芩矜也是如此吗?” “不一样的,清欢。”卫晏池摇了摇头,祂思索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想如何组织语言。 过了片刻,祂才给予了答复:“我觉得更像是'上身'?” “上身?” “对,芩矜的魂魄还残留在林静云的身上,所以可以找到,只是不能久留,而且这样的方法并不是全部时候都奏效。” 江清欢点了点头,想要解决的问题都梳理了完毕,只需要等待就足够了。 为了确保任务的顺利开展,秦川墨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辆越野车。 车身宽敞体积很大,整体的色泽是发亮的漆黑。从外观上来看有一定的改装痕迹,看起来和秦川墨一样骚包。 等到秦川墨把车开到楼下时,隔着窗户,江清欢发现云靛青早已坐在了车后。 她握住了卫晏池的小拇指,开口询问:“哥哥也和我一起去的话,该怎么过去呢?” “我能去的,只是他们看不到我,所以没有关系。” 卫晏池说着,扣上了衬衫的最后一粒纽扣。 今年的盛夏尤为炎热,刚踏出楼梯口,热浪就滚滚袭来。江清欢看着还站在门边,迟迟没有出来的卫晏池,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哥哥,你不能出门吗?” “因为要等宝宝的邀请,我才能出门哦。” 卫晏池慢吞吞地说着,朝着江清欢笑了起来。 每次的出门与进入,卫晏池都要江清欢的答应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 这样的行为很像是与她签订了契约的生物,也让江清欢意识到原来哥哥现在的出门,也会和真正的人类一样,是通过步行的方式。 等等,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江清欢拍了拍自己的脸,摈弃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后,朝着卫晏池点点头。 “我邀请你出门,卫晏池。” “遵命。” 江清欢在前面下楼,身后的卫晏池在下楼梯时,并没有发出声响。若不是哥哥的气息包裹在自己周围,她很难意识到身后还有个人。 下了楼梯,远远就看到秦川墨摇下了车窗。江清欢听到了他的吐槽: “这片小区是不是还没有开发完成啊?这也太偏僻了,我导航都快要失灵了,我开车过来的时候感觉也没有多少人住的样子。” “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说。” 秦川墨张了张嘴,最终把要说的话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江清欢听了个全部。如果是按照秦川墨的说法来看,自己应该是住在澜庭的家里,可又为何这个家里的装潢,会和老小区里的一样。甚至刚刚自己和哥哥是步行下来的,小区里分明是有电梯的。 感觉又在打乱重组了,江清欢无奈。 因为秦川墨的这声提醒,熟悉的烦躁酸痛感又席卷而来,江清欢感觉到太阳xue冰冰凉的清爽。 她抬头,卫晏池正仔仔细细的替她揉搓着胀痛的地带。 江清欢稍稍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有危险的话,自己与哥哥都会察觉到。 现在看来,只有可能是因为混乱而造成了这种局面。 ----------------------- 作者有话说:人际关系这一块,有点不想写,要不就不写了吧。 写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写的。 说说我的朋友,还是我的伙伴?不知道写什么了。 第137章 我和秦川墨还有卫晏池,都是相识与芩山村,我先和哥哥玩耍的,后来小时候又觉得每天只能在固定时间推出门晒太阳的秦川墨,实在是太可怜,于是邀请他加入了我们的小团体。 当然,他每天还是只有固定的时间可以玩耍。 后来秦川墨被秦家接走了,我和哥哥上了小学。 因为上的是市里的小学,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家,通勤时间太长,差不多上了半个学期左右,就开始住进了老小区。 林姨那会儿刚好也是工作最繁忙的时候,所以我和卫晏池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当家了。 我还记得祂做的第一道菜,味道很甜,因为放了太多的白砂糖。 但我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03章 一旁的云靛青听到了他的话语,偏过头来朝着江清欢笑笑:“就是因为僻静所以才显得安全啊…”她顿了顿,又接着补充: “而且我觉得这里的绿化植被都很好,环境也安静, 反正我是挺喜欢的。” “云云姐!” 江清欢立马扑了过去,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我之前怎么没有看到你。” “啊,我那天刚好加班。事发突然,所以就耽搁了。这不,我今天来了。”云靛青朝着江清欢招招手,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清欢,你来这边坐吧。” 于是,最后的局面变为了江清欢和卫晏池还有云靛青坐在车后,负责开车的则是秦川墨。 鉴于大家都看不到卫晏池的缘故,江清欢看着哥哥庞大的身躯最终变为了正常人形,她悄无声息地朝着哥哥靠近了几分。 车辆发动了,整辆车的行驶平稳,车内在播放着一首悠扬缓慢的轻音乐,江清欢欣赏不来。 车窗都被帘子遮掩着,完全看不清外界的景象。冷空气很足,昏暗的环境下,前头的秦川墨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自告奋勇说起了鬼故事。 江清欢一听他开口,就顿感不妙。 手掌心被卫晏池摊开,微凉的指尖在她的掌心中缓慢描写着什么。 [你写了什么? ]透过脑海的传递,江清欢问。 卫晏池朝她眨了眨眼睛:[你猜。 ] 真讨厌!江清欢立马合上了手掌,将祂的手指完全包裹进去。任由卫晏池如何挣扎,她都气鼓鼓地不肯松开。 前头的秦川墨,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他的故事。 “我和你们说,这件事情我印象非常深刻。是我小学时候有一篇英语课文,我当时看的时候就感觉内容怪怪的。说的是暴雨天气,有一对夫妻去森林里探险。丈夫先下了车,迟迟不归来,但是妻子一直听到车窗外传来拍门的声音,可是丈夫叮嘱她说千万不要开窗户。于是妻子就这么一直熬到了天亮,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这个故事我听过,是不是丈夫挂在车窗外的那个故事?”云靛青的声音淡淡响起。对于秦川墨口中讲述的鬼故事,她没有给出太大反应。 “哎呀,没想到你们都听过了,我也就想着活跃活跃气氛嘛。”秦川墨说着,将车稳稳停在了红绿灯前。 导航上显示距离孤儿院遗址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等待红绿灯的间隙,秦川墨瞥了一眼坐在车后的众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就是这一瞥,他恰恰看到了卫晏池正端坐在座位中央,抬眸朝自己微笑。 白森森的笑容,根本望不到眼球的弯曲眼眸。秦川墨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慌乱间一手摁响了喇叭。 刺耳的车鸣响彻,传到车内倒也没有那么大的轰鸣。 江清欢察觉到了秦川墨的不对,松开了握住哥哥的指尖,轻声询问起来: “你怎么了,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没怎么,就是、就是看到你哥显灵了,在抱着你。” 秦川墨的脸色煞白,很明显被吓到的样子。 江清欢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攥住了卫晏池不断窜动的触手,轻声解释起来: “可是我之前就说过,卫晏池会和我们一起来的呀?” “但你、但你这个方式?” “这个方式怎么了吗?你不要这么害怕,祂很友好的。” 江清欢温和的眯起眼眸笑了起来,甚至还挥舞着触手,以这样的方式向秦川墨打了声招呼。 秦川墨遍体生寒,没有再看那苍白的身影一眼,努力将全部的注意力又都放回了车上。 嘴上不断说着“不害怕不害怕”,但手握住方向盘还在轻微的颤抖。 云靛青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拍了拍他的肩膀,提了个建议:“算了算了,我来开车吧。” 车稳稳的停靠在了路边,座位又换上了新的人选。这次是秦川墨坐在了副驾驶,由云靛青进行开车。 她开车时向来不喜欢说话,只专注着眼前的车况。 车内又陷入了压抑,江清欢打了个哈欠,将头轻轻搭在了卫晏池的肩膀,由着哥哥安抚地拍着自己,她只是蹭蹭回应了她。 行驶途中,秦川墨又弱弱开启了个话匣子,声音很小带着点不确定: “不对,你哥哥真的来了吗?我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你怎么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说话的是云靛青,她调高了点空调温度后,又接着说道:“与其管祂来与否,不如思考思考我们这个方案还有没有漏洞。” “云靛青,我发现你说话很喜欢一板一眼的,像会议报告。”秦川墨说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车后。 镜面光滑,而那抹高挑到足以塞满车厢的身影只是努力垂下了自己的头颅,将全部的视线都落在了江清欢的身上。 见状,秦川墨将食指放在唇瓣,极为小声的说道:“清欢好像睡了,我们不说话吧。” 云靛青瞥了他一眼,缓缓放慢了车速。 比起恐惧来,说实在的秦川墨对于如今死而复生的卫晏池更是觉得好奇。 不管其他人是如何将这件事情描述的天花乱坠,童年玩伴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不是以人的姿态出现。 无论是哪一件事,摆放在他人面前,都堪称得上是“惊悚”。 可长路漫漫,他昨天特意为了今天要做的事情,没有睡好觉。但莫名的精力充沛充斥着全身,使得秦川墨难得亢奋起来。 那抹庞大的身影挡住了通风口,又将仅有的温暖献给了江清欢后。长臂伸展,让江清欢舒适的窝在了祂的胳膊上,完全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 一派和谐的景象,如果那名为“卫晏池”的生物还算是人形的话。 约莫是注意到了秦川墨的目光,卫晏池转头,朝着他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也不算是牙齿。 卫晏池觉得,只不过是在口腔里暴露出的尖牙,不过吓人也就足够用了。 最主要的是要点到为止,恰到好处,不能吵醒宝宝,也不能让她有所察觉。 想到这里,卫晏池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低头把宝宝怀揣得更深。 对,祂就是小心眼,童年时抢走了宝宝的时间还不够,现在还又要… 不许看! 庞大的身躯遮掩住了江清欢,秦川墨的视线里,只徒留下了还在不断眨动闪烁的眼睛。 他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嘀嘀咕咕着:“我怎么感觉车内温度降低了不少。让我看看,哦,原来是开空调了。这车我都放好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今天又要一下子坐我们这么多人,我就想着不开白不开。” 云靛青白了他一眼,摁响了喇叭:“没人问你。” “但是呢…”在他说话的间隙里,秦川墨老是感觉脖颈处传来了似有若无的风,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上他的肌肤,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车内的温度在逐渐升高,江清欢无奈地睁开眼睛,将卫晏池的触手碰到了自己的脸颊,权当做是降温了。 “怎么这么热了?” “哦,可能是秦川墨觉得冷吧。”云靛青回答着,又询问道:“清欢,你不打算再睡一会儿吗?” “热得睡不着。” 她仰躺在了哥哥的怀中,从耳畔流入的是哺育袋轻盈的水流。 实际上江清欢现在很想直接躲进哥哥的哺育袋中,但是又碍于车内有其他人,她只好蹭着祂的怀里,祂的胸前。通过最为简单、肌肤相贴的方式用以缓解尴尬。 不用思考都知道肯定是秦川墨调的,见后者的神色还是别扭,江清欢凑了过去,笑眯眯地问: “我说,难道你真的看不到吗?” 而窝在她身后的卫晏池,也适时地露出了过于和蔼标准的笑意。 眼球眨动,四肢融化,秦川墨感觉到自己止住了呼吸。下一秒撇开了目光,回答不是沉默也不是,纠结了半晌,慢吞吞的说道: “我要保存体力,用到任务上,我先、我先看会儿手机吧。” 听到这句话,一旁还在开车的云靛青笑得更欢了。 第138章 江清欢鲜少见她如此开心地笑过。毕竟笑声会传染,在云靛青的渲染下,连带着,江清欢注意到了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她记得之前见面时,云靛青的手腕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有的只是一块简洁的腕表。 现在,腕表的位置也被一只颜色清透的镯子覆盖,衬得云靛青的肌肤白到透明。 顺着她握住方向盘的动作,那镯子如坠在枝头的落叶,轻盈地摇晃。 江清欢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问了一句:“云云姐,这个镯子也是道具之一吗?” “对。”云靛青点了点头,又抬起手臂晃了晃镯子,好让江清欢更加看清后,又补充上了一句:“这镯子是我姐姐的,由我外婆传下来的,所以功能很强。到了目的地,再和你说说它的作用。” 从中午出发,抵达孤儿院的遗址时,已经接近了下午。 从导航里规划的路线看似不长,实际上路面颠簸,再加之地处偏僻的缘故,周围本就荒凉。 一路上都没有多少车辆,正值盛夏时节,阳光灿烂,热得刺眼。 这遗址早就荒废多年,新的孤儿院也搬迁到了靠近市中心的位置。 这里的荒凉地带,更是没有开发商愿意来接手,所以一直保留着最初的样子。 江清欢一行人陆陆续续的下了车。 本该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下了车站定在门前时,江清欢感觉自己的眼前一暗。 她低头一瞧,发现拉长的影子变为了漆黑的一团,再次往侧面看去,卫晏池正举着一把伞,默默地黏在自己身侧。 伞不知是祂从何处掏来的,也有可能是哥哥自带的。总之,这把伞高高悬在了江清欢的头顶,使得她感觉凉快到了极致。 这块遗址,没有阳光的照射。 车远远地停在了一边,而从车步行至门口的这段路程,犹如分割成了一条界限明显的楚河汉界。一方有阳光的沐浴,而另一方永远沉浸在了无尽的阴暗里。 江清欢朝着卫晏池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祂收起伞。 卫晏池眨了眨眼睛,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怎么了,宝宝,不喜欢这样吗?我在为你遮阳。不然阳光可是太刺眼了] [你从哪里找来的伞? ] [嗯?宝宝觉得这是伞吗?不是哦] 慢吞吞地声音自脑海里响起,下一秒江清欢感觉头顶处传来了落叶的声音。 哗啦啦扑簌簌的白噪音,可头顶也没有任何东西的掉落。 她抬头认真望着卫晏池的动作。 那把漆黑粘稠的伞正一点一点的缓慢消散。从最初伞柄的形状逐渐融化收缩重组,然后彼此吞噬着交织着,变为了卫晏池的手臂。 好吧,确实是她看走眼了,那其实也是属于哥哥身体的一部分。 [可是哥哥,你的身体长期暴露在阳光之下,不要紧吗? ] [没关系的] 卫晏池摇了摇头,江清欢想了想后,还是站在了祂的跟前。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宽大的风衣,展开的风衣刻意拉长了影子。遮掩住一点哥哥的身影后,两人朝着入口处行走。 当年觉得恢弘壮观的建筑现如今早已破败不堪。 亮面鲜艳的色泽早已掉落下了大片,斑驳的痕迹像是被虫群啃噬过的伤口。即便是小小的,等有太多组织起来的时候,就会显得触目惊心。 这样破败的景象,倒是将野蛮生长在此的花草树木们,浇灌得无比茂盛。茁壮的野草,足足到了人的小腿,也显露出了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定期清理的迹象。 树荫遮蔽而下的天地,是凉爽的。 云靛青与秦川墨早已抵达了入口处,江清欢也拉着哥哥的手,紧随其后。 对于孤儿院的记忆,江清欢还依稀保留了些许。 她记得这里的门口,种植着一棵高大茂盛的槐树。 到了每年的七八月,也就恰好是这个时候,槐花开得很茂盛,清香扑鼻的,白色或是淡黄色的花朵小巧玲珑。风一吹,就会落下满地的花骨朵。 江清欢还记得小学课文上的一篇描写槐树的文章。将那一捧捧一簇簇的槐花描写的特别美味,只需要用清水洗净,塞入嘴里,就能吃到满嘴的清香。 以至于她到现在,都认为槐树是一种非常美味的植物。 不过现在,印刻在记忆里的槐树丝毫不见当年的影子。 整个树枝连带着最为粗壮的树干,都泛着一种黑灰色的痕迹。树枝不再是延伸向外的,而是弯曲着耷拉了下来。 丝毫感觉不到生机,又或许只是风吹过,带来的寂寥感让江清欢不得不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这是当年哥哥死去的地方。 前面的云靛青与秦川墨又往不同的方向走了,江清欢的脚迈入了高耸着的草地中,轻微的晃了晃。 草地听话的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可是等待了片刻,里面也没有任何小虫子的蹦跳。 整片草地安静得可怕。 花草树木应该是在交流的,但人类无法用耳朵听到罢了。 江清欢这样安慰着自己,后退着贴上了卫晏池的哺育袋。 ----------------------- 作者有话说:那会儿的网络百花齐放,不管是我玩的网页小游戏还是空间之类的,总是能刷到各种各样的东西。 我最早接触到网络,是因为要搜集资料,去完成老师布置得家庭作业,然后就一发的不可收拾了。 不过那会儿因为有时间限制,所以就周五到周日这段休息时间,我可以去动电脑。日常时间里我得认真学习。 周五一放学,我放下书包,就跑道卫晏池的农场和牧场里偷菜偷鸡蛋。卫晏池的农场弄得特别漂亮,但是祂对于农场的打理并不上心,讲究一个随心所欲。 开了农场和牧场,都是因为我要偷祂的菜。 除此之外,那会儿还有十块钱的点卡。虽然十块钱放到现在是很便宜,但是在那个时候我觉得是一笔巨款。 好不容易攒够了零花钱,在报刊亭准备买点卡时,被卫晏池抓了个正着。 “买这个做什么?” “我要冲超级花宝。” “哦,这样啊…”卫晏池若有所思。 然后,我那天拿着三张点点卡,兴高采烈的回家了。 ———《好耶好耶好耶》 第104章 该如何去描述这样的感觉呢? 身前的荒凉与身后的冰冷适时地唤醒了江清欢的一部分记忆。 她无比惧怕孤儿院的大门,因为在孩童的视角下,孤儿院的门楼非常的巨大,像是一张缺失了牙齿、甚至是豁了口的嘴巴,永远都是黑洞洞的敞开着。 只要进入此处,就永远都没有回头路了。 江清欢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将哥哥的整条手臂都环抱在了自己怀中。 幼年时期需要抬头仰望的地带,现如今坍塌了一半,剩下的那些断壁残垣杵在了荒草中。 显露出真正色泽的灰墙皮斑驳陆离,露出底下脏污的砖色, 江清欢看多了莫名觉得心慌, 枯黄的劲草,在此地疯长着。只要有缝隙的地方,都能瞥见属于它们的身影。 江清欢走进了门里, 属于槐树的枯瘦枝干伸向了她。分明离得她很远, 又像是与江清欢在打招呼。 江清欢定睛一瞧,依稀看到上面还系着什么东西。一条条的,像是破烂不堪的布条。 她本不想就此回忆过去的, 但是江清欢记得这挂在树枝上的东西。 那是很多年前,卫晏池为她挂上去的平安福, 祈求的是她的中考顺利。 风刮过,江清欢感觉自己的鼻子连同整个眼睛都无比酸涩。 早已看不到有符纸的存在了。 本来红色的符也因为风雨的洗礼而变为了脆弱的灰白,看不到边缘也看不到更多,只能看到破碎的身子,随着风吹而飞舞着。 江清欢在脑海里还原着整个平安福的样子,又想起了当时自己初见到时的欣喜若狂。 可是,后来呢… 她伸手试图触碰到平安福,最终也只是摸到了空气, 旋即还有卫晏池塞入到她指尖的掌心。 “又在触景生情了?”卫晏池小声的问。 “如果让你感觉到难受的话,那就别看。” 四周静得骇人,卫晏池的声音随着风轻飘飘的落在了江清欢的耳畔。 她吸了吸鼻子,感觉心口被又钝又深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尖锐的酸涩感让江清欢将心里埋藏着的那些感觉搅合在一起,又瞬间爆发出来。 “哥…”她声音不高,用脚踢了踢面前的草地。 荒草摇曳,江清欢继续补充:“当年…为什么非要过来一趟呢?”她的眼睛始终都没有望向卫晏池,只是落在了那堆荒草上。 有两根格外长的草被江清欢的脚尖拨动到了一旁,它们彼此紧贴黏连在了一起。 江清欢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不过来的话,不经历那场火灾的话,是不是一切又都会不一样…” 第139章 后面想要说出口的话,破碎在了风中。被风呼啦啦一吹就消散了,江清欢也咽了下去,自顾自开口: “只要是没有那场火灾,所有的所有,还是原来的生活。” 卫晏池听到了,祂听了个全部,听得尤为清晰。 祂没有现在打断江清欢的话语,只是任凭她以一种发泄的情绪,将那些苦水全部倒出后。 那生长在她心尖上的稗草,才会彻底消解。 这些年来,藏在江清欢身边的卫晏池,时常会听到她不断自责的话语。哪怕那件事情,实际上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有的生活与认知,都仿佛停留在了当年。 人非常容易触景生情,就像是现在这样。 江清欢闭上眼睛,她永远都记得那个阴沉到发稠的下午。 得知自己即将中考的消息,卫晏池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在着手准备了。 虽说当时祂人还在外地上大学,但有关于这部分的活动卫晏池早已盘算好,也特意选了个周五的日子,因为那天江清欢放学得早。 祂掐好了时间,特意买了较晚回来的动车票。为的就是刚好去接放了学还得去上补习班的江清欢。 补习班的地点距离火车站不算很远,时间对得上的话,卫晏池完全可以去接江清欢回家。 可是那天,偏偏就是那天,天有不测风云,动车晚点了,甚至拖了很长时间。 本来与哥哥约定好一起回去的江清欢,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等到卫晏池的身影。 暗自埋怨着哥哥的不守信用,江清欢正准备独自前往公交站台等车时,她接到了卫晏池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端的背景音无比安静,只能听到祂略微急促的喘息以及满是抱歉的语气。 卫晏池首先向江清欢道了声歉后,就说起了自己的补偿方案: “嗯?你问我还有多久回家吗?我准备抄一条近路,你先回去吧,我刚好去我们当年生活过的地方为你祈福。对,就是挂上那个平安福,直接拍给过你看的。” “我室友说那座庙里求来的符都特别灵验,所以我就选了个最适合你的。你以前不也是很喜欢去那座槐树下许愿吗?那…还记得槐花的味道吗?很香甜很美味。” 江清欢将巴掌大小的手机,换了一只耳朵接听。 公交站台的空间很小,距离下一班车到来也要足足等上个二十分钟。 趁着这点休息时间,她佯装生气的样子回复起了卫晏池:“不想理你。” 那边传来了一声轻笑,紧接着卫晏池又自顾自的圆上了自己的话语。祂总不会让江清欢的话题整个落空,所有的重心又都校准到了她的身上。 “那有没有信心考上理想的高中?什么?我多嘴了?好吧好吧,我撤回这句,我想问的是,晚上想要吃些什么?” 伴着从手机里不断传来的沙沙声,江清欢踢着站台旁的小石子,又和卫晏池聊起了些别的。 即便有手机可以用来实时通讯,但机器的冰冷远不及人体的温暖。 她有些怀念卫晏池的气息,祂身上的衣服芬芳,还有彼此身体里,所散发出的相同味道。 只是,哥哥这次回来的话,身上不知道还有没有那种味道。 江清欢记得,两人用的还是同一款沐浴露与洗衣液。 临溪市虽说是个小县城,可升学率在那个时候快要与海城接轨了。 升学率只有一半还不到,换而言之,一个四五十人的班级里,至多也就只有二十多个人,能成功升入高中。 所以那个时候的江清欢,为了不掉队,基本上假期里也是用来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 她有些偏科,不过考上高中不成问题,主要江清欢还是想冲刺冲刺市里的重点。 但…毕竟谁也猜不到中考会考到哪种题型,万一又是那种偏僻到犄角旮旯的题目,江清欢可就保不准了。 所以,普通高中只是她的保底。 不过,她想了想,为了逗逗卫晏池,她还是笑嘻嘻地说: “既然哥哥都打包票了,那我肯定有呀。” 话音刚落,那边的卫晏池就打来了视频。 手机屏幕亮着泛黄的光泽,右上角的信号格在微弱地跳动。 江清欢还记得那会儿的手机像素并不清晰,糊得就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视频里自带的滤镜更是老照片似的朦胧,就连哥哥的五官都无法描摹。 江清欢把手机凑得更近了些,几乎就要贴上脸颊。 屏幕里,卫晏池的脸也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在低分辨率的渲染下有些失真。 江清欢眨了眨眼睛,她听到了卫晏池的声音。 “看这里!” 带着点滋滋杂音,隔着电流传来,却依然遮掩不住那股子熟悉的、带着点邀功似的雀跃。 透过镜头,江清欢看到卫晏池侧了侧身,试图将身后的所有景象,都涵盖进那方寸大小的屏幕里。 画面晃动得更加厉害了,这让江清欢有些晕车。 远处还未有公交车的到来,她看到镜头里褪了色的砖墙,还有远处那小小的、在风中轻轻摇晃着的孤零零秋千架。 阳光落在了卫晏池的肩头,江清欢觉得就连祂的脸颊也染上了融融的暖意。 “给你看,我之前拍给你的学业福。”说完,卫晏池就将一枚红彤彤的、叠成三角形状的小福袋举到了镜头前。 福袋的包装完好,一看就是被精心护理过,也没有任何卷翘的迹象。 祂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亮,那福袋摇晃着,晃了江清欢的眼,也随着镜头,让她的视线落在了槐树的身上。 “喏,我就准备挂在这儿了。而且,以前我们不都这样做吗?想想就怀念啊,那时候也没有东西可以挂,就折纸条、纸飞机,像是圣诞节的许愿,也算是一种念想吧…” 卫晏池说着,镜头切换开来。 江清欢只能望见祂伸长的手臂和一小片灰蓝色的天空,那抹红色的平安福在边缘一闪而过。 她还没有看清晰全貌。 可她刚想出声询问,试图看清楚福袋上的所有纹路时,屏幕却是猛地一黑,伴随着冰冷的“嘟…嘟…嘟…”声忙音,通话中断的提示突兀的响起。 江清欢握着温热的手机,低头望向了漆黑的屏幕。 指尖抚摸着冰冷的塑料外壳,那点刚才因为通话而勾起的青涩朦胧的记忆,想要说出口的话语,还未来得及吐露开来,就被全部掐断了。 ----------------------- 作者有话说:如果我说我偶尔还会怀念从前的事情,日记本,你会觉得我有些嗯…有些一直停留在原地吗? 事实上,我就是一直停留在原地,并且不断地在重复那段往事。 因为那算是我为数不多的记忆深刻的地方,所以就想要格外的珍惜。 那会儿的交通和网络都没有那么发达,可即便是在像素不好的情况下,我每天都会看动画片看得津津有味。 那时候的世界是五彩斑斓的,会给人一种经济上行期的美。 我会对着杂志上的房间插画,幻想将来自己和哥哥也会住在那样的房间里,那样我就可以养很多很多的小动物。 不过时间无法倒流,我也不想重回那段时光了。 ———《自相矛盾》 第105章 等待了一会儿, 江清欢也没能收到卫晏池发来的消息。 逐渐冰冷的手机又被她重新放回了包中,要等的公交车“吱呀”一声停靠在了站台。 带着一股子刺鼻的汽油味,让还未上车的江清欢感觉晕头转向。 她这一趟车里的人向来很少。 上车后, 江清欢习惯性的走到了车厢中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玻璃蒙着一层薄灰,将窗外流动而过的街景,晕染得更为模糊。 她低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了陪伴她许久的mp4.银白色的机身小巧玲珑,插上耳机,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隔绝了车厢内的嘈杂。 小小的屏幕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类型的歌曲。江清欢听歌很杂,随机到哪首就是哪首。 眼下,随着轻音乐的流淌,她顺手点开了角落里下载的几个小说文档。 瞬间, 密密麻麻的文字挤满了小小的屏幕, 江清欢忍不住眯起了眼眸。以这样的方式来阅读小说,看久了眼睛难免会发酸。 可她需要这些。 单凭向哥哥倾诉起沉甸甸的课业压力, 是远远不够的。卫晏池不可能会一天24小时全职陪伴在自己身侧,所以江清欢只能通过这些方式,来覆盖掉现实的压抑, 以及… 刚刚那通戛然而止的视频通话,带来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 她将头轻轻靠在了微凉的车窗上,思绪开始放空,漫无目的落在了窗外飞逝的街灯里。 音乐里的女声妙曼悠扬,应该是一首旋律悠长的英文情歌。 那天傍晚, 江清欢终于回到了家。 第140章 因为哥哥的归来,家里充斥着饭菜香气。 林静云早早地就准备好了三双碗筷,可江清欢坐在餐桌旁,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门口。 哥哥没有再给自己发消息了,时钟的指针在一格格的缓慢蠕动。 天色也由黄昏彻底坠入了墨蓝,饭菜的热气渐渐消散了,林静云叹了口气,没有再起身去选择加热。 今晚,卫晏池没有回来。 江清欢感觉自己不饿。 再后来呢… 再后来,有关于卫晏池的消息,是裹挟着浓烈焦糊味的风,猝不及防的灌入进耳朵里的。 江清欢本不想去听,不想去在意,可那些压抑的议论,电视新闻里一闪而过的画面,主持人一张一合的播报。所有的一切,都组成了空气中仿佛永远消散不去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属于焚烧殆尽后的气息。 江清欢的手指深深插进了自己的肌肤,泛白的月牙儿很快染上了鲜红。 那些人告诉她,事故现场太惨烈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她甚至都没能找到祂。 那个出现在模糊视频里,举着红彤彤学业福,还在朝自己露出灿烂笑容,与自己打着包票的哥哥,最终都化作了新闻报道里冰冷的两个字。 [焦炭] 鼻尖再度泛起了这种尖锐的酸涩,她猛地抬头吸了口气,彻底从刚才的回忆里剥离出来。 阳光应该是刺眼的,但照不进遗址里。 不能哭不能哭绝对不能哭…她这样说着,可还是不自觉得咬住了下唇。 咸涩的水汽被硬生生给憋了回去,江清欢的舌尖品尝到了一丝淡淡的铁锈味。近乎自虐的方式让她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又将舌尖给咬破了。 吞下一丁点的血液后,再次张嘴时,卫晏池的手指探入到了唇边。 果然,任何动作都无法逃脱祂的眼睛。 江清欢无奈,她抬头望着卫晏池,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阳光照不到这片遗址,却又奇异的在卫晏池清俊的侧脸上投落下了几片晃动的光斑,连带着也落在了祂那慢慢探过来的、非人的触手上。 那几根触手大概是彼此商量过一阵,派出了最为粗壮滑腻的一条,小心翼翼地匍匐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触手缠绕上了江清欢的手腕,在她的默许下,又吻上了她的唇畔。 江清欢闭上了眼睛,回忆是残酷的,现实是温暖的。 倘若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那天她应该可以和哥哥一起快快乐乐的吃饭,甚至在中考完后,能在校门口收到哥哥与林姨准备好的礼物,也能考上那所理想的学校。 但那也终究只是幻想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江清欢想要回到过去。可一直生活在过去,生活在那座乳白色的象牙塔里,她就不会遇见如今的哥哥。 现在的哥哥,是最为本真的卫晏池。 更何况,世上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这样想着,江清欢的手虚虚圈住了卫晏池探过来的触手,耐心地引入到了自己的唇边。 触手黏在了江清欢的肌肤上,微凉滑腻的触感让她打开了自己的唇。 气息是与卫晏池身上相同的,带着祂身上独有的雨后青苔气息又混杂了些许血腥味,一并送入了口中。 江清欢的舌尖也触及到了这点微凉,紧接着是一闪而过的刺痛。再一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正握着卫晏池的一根手指,而刚刚咬破的伤口不复存在。 触手离开了,江清欢依偎在了哥哥身侧,很快整理好了情绪,指了指远处: “我们进去吧。” “好。” 卫晏池应声,收回的触手将有关于宝宝的信息与心情全部反馈给了中枢。祂一边处理着一边又回味着刚刚采集到的血腥味。 这算是宝宝的□□吗?算是吧,只要是来自宝宝身上的东西,祂都喜欢得紧。 卫晏池想着,又将这点液体完美封存在了自己的哺育袋内,跟上了江清欢的步伐。 祂走路并没有声音,于是在这愈发寂静的地带,江清欢忍不住问:“哥哥,你什么时候有修复的能力了?” “也不能算是修复吧。因为你的血液与我的血液在成分上大致相同,所以可以缓解这些,然后促进伤口的愈合。” 江清欢用牙齿轻轻触碰了舌尖,最初感觉到的痛,全都消散殆尽。 这些年来,她一直有在暗中调查卫晏池的真正死因。她不相信官方潦草定下的结果,更不相信那些道听途说的八卦,她只想要看到哥哥。 哪怕是一块人体组织也好…她时常会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午夜梦醒时,再度被寂寥感充斥包裹,最后如愿梦到了与哥哥一起生活的场景。 江清欢停下了脚步,门内的气息比门外更为浓烈,也更为破败荒凉。当年还能依稀听到孩童嬉闹声的房子,徒留下了空荡荡的一片。 云靛青与秦川墨早已绕到了屋子后面,从江清欢的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两抹单薄的身影。 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到了曾经居住过的小屋。 与其说是小屋,不如说是宿舍的雏形。因为不与其他地方相靠在一起,所以小屋的外观也是孤零零的一栋。 窗户早已被打碎,大开的窗洞像是空洞的眼窝,从内里顽强生长着高高的野草。 属于卫晏池的气息一直紧随在她的身后,但江清欢看不到哥哥的影子。 于是,她又冷不丁的问: “当年,你为什么要来?”她顿了顿,望着哥哥那双即使在黯淡光线下,却又显得过分清澈的眼眸,补充上了一句:“卫晏池,你本可以不参与这些的。” 风,扰乱的风,讨厌的风,吹乱了江清欢的发丝,却又在下一秒被卫晏池的手全部整理好。 风大概是在呜咽哭泣,刮得江清欢的耳膜生疼。 身侧的卫晏池沉默了片刻,数十条触手开始缠绕在了江清欢的身体。 祂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眼底翻滚而出的复杂情绪后,声音平静: “因为我知道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祂的声音很轻,又生怕是吓到江清欢,换回了素日里那副温和的语气:“我知道'我'本来是什么,本来就是因我而生的这场闹剧,也理应由我来终结。” “那时候我就在想,既然完全可以预测到最坏的结。那么至少,所有的事情,就由我一人承担就好。” 又是一些空说的大话,江清欢听了一会儿,将心口想要涌起的那股笑意完全给憋了回去后,她一根根扒拉下了卫晏池的触手,旋即发泄似的开口: “卫晏池,我讨厌你。” 前方云靛青在呼唤她,不断挥舞着的手臂像是稻草人胳膊上挂着的塑料袋。 江清欢跑了过去,看到云靛青的袖口卷到了手肘部分,那一截纤细的手腕,被那只镯子完全遮掩住了。 “清欢,你来了。”她的声音不大,又指了指旁边被荒草覆盖着的地方,继续说道:“过来看看这个。” 说话间,云靛青也没有停止转动手腕中的镯子。那镯子成色极佳,流转间,江清欢能看到清透的地带。属于镯子的光泽,随着云靛青的动作,微弱的闪烁。 似乎是注意到了江清欢打量的目光,云靛青接着开口了: “这镯子其实是我的外婆留给姐姐的,它的作用很大…” 云靛青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过了冰冷的镯身,似是在回忆往事。 ----------------------- 作者有话说:我喜欢卫晏池的青涩,也喜欢现在卫晏池的…嗯,可爱。 总之,现在的卫晏池,已经无法让我用任何词语去形容祂了。 因为不管是去选择哪一个词汇,都无法描绘出现在祂给予我的感觉。 我很满足于当下的现状,并且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样的生活方式也很好。 因为有卫晏池的陪伴,所以失眠问题也得到了大大的缓解。至少,之前吃过的那些药物,也在努力的去减轻药量,直到停药。 药物的副作用容易让我的头脑昏昏沉沉,容易记不起来事情。所以在我停药后的一个星期,我每晚都会睡在卫晏池的哺育袋里。 那感觉不赖,我很喜欢。听着哺育袋里传来的熟悉水流声,我能感觉到卫晏池正隔着哺育袋,轻轻拍着我的身体。 一夜好眠。 ————《梦》 第106章 “这镯子有个作用,如果放在这里的话,是非常好用的…”云靛青顿了顿,继续补充:“只需要人的一样东西,就可以看到从前发生的事情。当年,姐姐也是通过类似的手段,想要复刻孤儿院所发生的事情。” “而且不是通过回忆进行的,是能'看到'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事情,像是在看电影播放,但使用者是坐在影院的第一排, 非常身临其境,看得无比清晰。” 在了解完镯子的所有用处后,江清欢莫名感觉面前的镯子染上了几分血色。清透的镯身不再是那么皎洁,于是,她下意识地询问了一句:“那作用这么大的话,肯定会有交换条件的吧?” 第141章 “你没猜错,条件就是血和药剂结合,而且比例一定要正确,不然多那么一丁点,整个仪式都会失效。”云靛青点了点头,赞同了江清欢的提问后,又自言自语的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姐姐为了查明这些事情, 不惜借用了这种手段。虽然能看到大部分的真相,可也代价惨烈。因为获得的药剂里材质不纯,能收获到的效果甚微。” “你的外婆和林静云认识吗?还是芩矜?对了,云云姐,昨晚你怎么没有过来,不对,我好像问过你这个问题了,是在车上。”被更多思绪扰乱的江清欢,无法弄清盘旋在脑海里纠缠着的线团。 她回头看了一眼卫晏池,后者正站在距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含笑看着她。 虽然聆听不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但江清欢明白,卫晏池还是在观察。 面前的云靛青微微叹了口气,停下了转动镯子的手。过于频繁机械的动作,暴露出了她此刻焦虑不安的心情。 她的视线有些飘忽,连带着声音也染上了颤抖:“认识。我的外婆认识芩矜,她们曾经算是旧识。另外,是因为我昨晚临时加班,实在是脱不开身。” “加班?”江清欢狐疑。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江清欢望着云靛青犹豫的表情,立马猜到了她还有事情在隐瞒着自己。 见无法搪塞过去,云靛青叹了口气,娓娓道来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江清欢,其实事实上我还没有服用过药剂,我的身体没有经受过改良,所以在接触到祂的那一刻,身体乃至是精神是无法承受住祂的摧残。这几天,我都刻意请了假在家,梳理了好久的头绪,也想努力找出可以与祂抗衡的办法,保留了所有的精力用以这次的探寻。” “我不想、我不想再失败了,我也不能去赌了。” 又是“祂”,又是那个在其他人嘴中口口相传的那个“祂”。像是个刺耳又神秘的代称,不可名状又无法探寻。 孤儿院与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卫晏池当年的死又与祂有关。 药剂的改造,人体的实验,所有的种种,都去指向了一个“祂”。 江清欢握住了云靛青的手,轻轻给予了她安慰。云靛青的眼眶泛红,轻轻摇了摇头,呵出一口气。 “没关系的,我能忍受。生命所能承受之痛苦,我早就承受过一遍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江清欢追问,声音有些颤抖:“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的吗?” “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云靛青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只是…我们都准备好了。所有能找到的东西,能收集到的线索,包括能付出的代价,这些都到齐了。” 她的手握成拳,整个人都呈现出了一种紧绷的状态,可最后只是舒展开了紧蹙的眉间,缓缓吐露出了一句:“就差最关键的'药引'。不过好在,我们能把整个事情的时间点,恰好卡在你哥哥能够出门,以及你能知晓真相的这个节点上,所以现在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你们的秘密准备好充分。”江清欢忍不住开口。 “如果不做万全的打算,是根本不可能用这些来抗衡的。”云靛青说着,又低头望向了脚下的这一方土地:“不管是他人,亦或者是我,都更想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牵扯到千丝万缕的事情,又何止只是影响到了我们这几个家庭。” 那浑浊的手镯最终被云靛青又戴回了自己的手腕。 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晕染到温暖,分明是看似艳阳高照的天气。 可当所有人站定在圈好的中央,等待着云靛青施展咒术的时候,江清欢却又感觉到周围很冷。 不,不应该说冷,因为一旦踏入到了这里,就与外界的一切隔绝。 云靛青闭上了眼睛,眼球震颤,连带着眼皮也在快速闪动,这会让江清欢产生一种她还在注视着自己的错觉。 她的眼睛底下,张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微微透出了点湿漉漉的白光。 江清欢站在她距离最近的位置,能听到云靛青在念念有词。 语调奇异,每一个词组的尾音都各不相同。分明声音很轻,却又像是缭绕在周围,不断盘旋在了脑海。 “姐姐曾经到过这里,我是知道的。她又会是在做什么?她来过这里探查,啊…不对不对对…”头颅像是拨浪鼓般摇晃,将柔顺的发全部甩到了另一边后,云靛青的唇瓣染上了惨淡: “我呀,我吗?我还看到了好多条扭曲的黑影。不对不对,看不清五官,应该是孤儿院里的人。姐姐与她们发生了争执,到底在吵些什么呢?听听听听…” 声音愈来愈小,那手镯却是与眼皮一起颤动了起来,连带着云靛青的整条手臂都开始如水波纹般抖动。 她的手臂高高举起,神经质的迅速指向了一个地方。江清欢顺势望过去,那里被荒草覆盖,看不太清晰。 “我们过去吧。”这是秦川墨在说话。他的神情凝重,跟随在云靛青的身后,第一个迈出了步伐。 从原先的地点又转移到了这处。 江清欢打量起了脚下的空地,除了杂草非常茂盛,盖过了小腿外,她也没有发现奇异之处。 最前面的云靛青只是站定在这里片刻,又很快跟随着手臂的指示,移动到了下一处地方。 虽说距离不远,但江清欢还是注意到了秦川墨往后打来的手势。 大概是示意噤声的标志,毕竟要保持绝对安静,才能让云靛青的仪式顺利展开。 没有昆虫的喧闹更没有鸟鸣的啁啾,江清欢的身后是紧贴着的卫晏池,她望着云靛青还在不断走动,最终停留在了房屋左侧的暗处。 破败的孤儿院主楼有些倾斜,所以在左侧投落下了大片的阴影,渲染成了如夜色般的漆黑。 云靛青率先步入到了黑暗里,手指了指面前的余地,声音很冷。 “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这里吗?”秦川墨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他感觉不到任何灵体在这块活动过的痕迹。 “我无比确定,因为这里是我梦中到过的地方。”幽幽一句话的落下,云靛青睁开了双眼。 江清欢发现她的眼眸仍然清晰,并没有被外界喧嚣的声音所干扰。 努力适应了面前的光线后,云靛青只是捂住了自己的头,轻轻说着有些头晕。 并没有流露出太多不适的迹象。江清欢嘱咐哥哥在原地别动后,扶着云靛青来到了屋后的树下休息。 不过毕竟阳光也无法落入到此处,所以也只是心理上的安慰,靠着树干休憩一会儿罢了。 见江清欢还想拆开消毒纸巾为自己擦拭,云靛青连忙摆了摆手:“我没事,这在我的身体可承受范围之内。现在,你也应该知道了吧,当我们踏入此处的时候,就已经与外界隔绝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边无法与卫晏池进行交流的秦川墨,也立马走了过来。伴着草地独有的沙沙声,他顺带着补充上了秦岳砚的故事: “我和你们说,实际上我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当年的事情…当年秦恪为了说服我,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的身体健康与未来着想,强行让我服用下了那药剂后,也抽走了我的血液。结果呢,结果倒是他自己说漏了嘴,呵,多亏了秦姨和我妈,是她们在短时间内研制了可以稍稍缓解副作用的其他药剂。不然我也会和我哥那样,变成不人不鬼的躯壳。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我才了解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有个哥哥。” “秦川墨,听你的语气,我可听不出来你对你哥哥抱有同情,而是对自己的大难不死感到庆幸罢了。”云靛青的声音冷冷从身后传来,一语道破了秦川墨的中心。 秦川墨点了点头:“是,我就是自私又怎样。变成那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我宁愿自己立刻死去。就算是我对秦岳砚的遭遇深表同情,难道自己就能挽回他现在这幅样子了吗?我又不是神仙,我又不可能让时光倒流。” 语毕,秦川墨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又默默补充上了一句:“如果我不想和他有所交集的话,我就不可能来这里。” ----------------------- 作者有话说:我不知道该去记录什么,说任何的话语都会让本该发生的事情变得更糟。 我发现自己也开始有了拖延症。 本来说好下午去超市购买食材,准备用于晚餐的准备时,实际上一直磨蹭到了晚上都不会有去动身的迹象。 有可能是自己在看书时,分明有在努力翻页,也在记录着书中的内容。结果恍惚间,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书中的内容像是顺滑的年糕,从大脑里溜走了。 我不喜欢这样,这样就感觉好多东西都会离我远去。 于是家里的各个角落都被我贴上了便利贴,用来记录我会被遗忘的事情。 后来等恢复好一点后,便利贴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哥哥卫晏池的提醒。 第142章 抱歉,日记本,我还是习惯性的喊祂哥哥。 出门在外的花有祂脑海里的提醒,至于那些容易遗忘的事情,也会被卫晏池一一妥帖的办好。 这会让我时常产生一种,卫晏池是我幻想出来的错觉。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07章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直到最后, 云靛青轻轻的问。 “那我们又会被带入到哪里?”过于眩晕的视线下,江清欢说道。 “是能探寻到真相的地方。发生在这片故土之上的所有事情,还有你们种种疑惑的真相, 都能够看到。” “很可笑很荒谬吧?是不是只惊讶于只有我们这几个人到这里。实际上多方的时间线都是一致的,她们也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做着对我们有利的事情。” 云靛青缓缓说出了这两句话后,慢条斯理地戴上了手套。 看似皮质的漆黑手套,包裹在了她纤细的指尖,直到她最后将那镯子固定好后,江清欢才发现应该不是皮质的材质,又像是丝绸,看起来轻飘飘的。 她打开了一直随身携带着的包,从深嵌式的包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管容量很小的试剂。 那盛放着试剂的容器也很奇特,看起来坚硬无比,可当云靛青摇晃着内里的液体时,椭圆形的顶端,居然会呈现出一种诡异到快要融化的趋势。 内里还在不断蠕动的黑色液体, 瞬间让江清欢想起了那晚注入到她手臂上的药剂。 从外观上来看,两者很相像。再加上液体还像是只探出触角的蜗牛, 在不断打量这个新奇世界,让江清欢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没人能猜到云靛青是如何弄到这管奇特的药剂的,当看到那蠕动液体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力般,在管中独自攀爬时,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下一步动作。 试管小小的,只映出了云靛青小小的薄薄的一片、尚未切割过的脸。 她的神情凝重,慢悠悠地扭转开了试管剂的管子,将蜂拥而出的液体倾倒在了这片选定好的地面。 江清欢没有嗅到任何刺鼻的气味, 可周遭的草都被腐蚀掉了,嗤嗤嗤的发出了类似于气泡炸开的气音。 仅仅就是在一瞬间,本来还能看清的周围瞬间被雾气弥漫。 浓稠的奶白色的雾,将她们所有人都包裹在了其中,她看不到施法的云靛青,也看不到站在不远处的秦川墨,视野里只徒留下了卫晏池。 卫晏池的身影是没有被雾气吞噬的锚点,雾气甚至颇有技巧的绕开了祂的身子,给江清欢留下了足够多的空间,去供她的靠近接触。 [哥哥! ]呼唤在脑海间迸发,江清欢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声。 嗓子被堵住了,感觉像是被塞入了一团团浸泡过的棉花。 江清欢追了上去,浓稠的雾气在身后追赶上了她,她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卫晏池的手臂,张嘴咬住了祂的脖颈。 很用力的一下,血腥味在口腔内弥漫,江清欢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耳畔落入了卫晏池的轻笑。 祂低下了头,眼球又显露出来了。 剥开的眼皮暴露出了最为珍贵脆弱的部位,紧接着江清欢将祂的头颅狠狠压向了自己,彼此探寻交换重要的信息。 在雾气吞噬的下一刻,祂们坠入了新世界。 雾气像人影一样将祂们完全包裹住了,再次睁眼时,江清欢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清欢,江清欢,该起床了,上学要迟到了哦?” “清欢,清欢,闹钟都响了好久了,早饭我都做好了,是你最喜欢吃的。” 尖锐刺耳的闹钟伴随着絮絮叨叨的人声,在江清欢的耳边响起。熟悉却又略显青涩的嗓音,让她猛然睁眼。 旋即,卫晏池的脸映入到了自己面前。 是年轻时候的哥哥?不对,看身穿的衣服还有发型上来看,应该是青涩高中版本时期的卫晏池。 漆黑湿润的眼眸,猝不及防的撞进了自己的瞳孔。少年卫晏池正将手撑在床沿,俯身看着她。 靠得极近的距离,江清欢甚至能看到祂的发梢炸开了几根调皮的尖角,像是被风吹乱的蒲公英绒球。 陌生的蓝白色校服领口歪歪斜斜的敞开着,从江清欢的这个视角往下看去,能看到露出的半截白皙锁骨。 江清欢猜祂应该是刚刚做完早餐,因为袖口卷到了手肘,露出了流畅线条的小臂。 见江清欢终于睁开了眼睛,卫晏池伸手把还在尖叫的闹钟彻底关闭后,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是以前哥哥惯会打趣自己时用的姿势。力道不大,江清欢嗅到了祂领口飘来的淡淡花香,那是洗衣液的味道。 “该起床了哦,再磨蹭就吃不上哥哥牌爱心早餐了。” 卫晏池拉开了些距离,可还是一眨不眨的望着江清欢。 江清欢的呼吸止住了,她又怎会忘记青春时期的哥哥。 祂的外貌也会变化,祂的个子开始抽条,声音会改变。可不变的是,祂还是她的哥哥。 拇指上因为写字练琴而磨出的薄茧,淡淡的眼下痣,还有她调皮时会在祂校服上留下的黑笔痕迹。 这些深埋在记忆中的所有,如今活生生的展现在了江清欢的面前。 江清欢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短暂的愣神片刻,在卫晏池看来不过是亲爱的妹妹,还处于朦朦胧胧的起床气阶段。 对于有起床气的宝宝而言,卫晏池向来十分有耐心。于是祂安抚了几分钟后,又凑近了江清欢些许,朝着她晃了晃手。 “好啦好啦,回神了。昨晚偷摸着看小说了?”戏谑的尾音扫过耳廓,江清欢旋即摇了摇头,一把推开了越靠越近的卫晏池,顺带着将旁边的毛绒玩具塞入了祂的怀抱。 “我我我,我要起床了,你快出去!” “好好好。” 卫晏池将毛绒玩具抱在怀中,整理了一番江清欢的床铺后,退回到门边,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对了,运动会要穿新版的校服,我给你放在板凳上了。” “知道了!” 远远地应着卫晏池,江清欢看到门终于被关上。 努力环顾起四周,江清欢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居住的地方。从装修与摆设上来看,应该是在自己的高中时期。 只是当年,独自度过高中的江清欢,没想到卫晏池会以这种方式重回到自己身边。 她摸不准刚刚喊自己起床的,到底算是高中时期的卫晏池,还是和自己一样也是闯入这幻境里的。 江清欢的视线落在了衣柜旁边的刻度线上,她还记得刻度线每年都会随着自己的身高增长,然后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点上,永远都不会增长了。 因为也没有人会给自己量身高了。 墙壁上的小小涂鸦,每一幅江清欢都非常熟悉。 那些飘荡在记忆里的种种往事,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仰起头,将酸涩的眼泪全部给逼了回去后,颤抖着拿起了放在椅子上,叠放整齐的那套校服。 校服被卫晏池清洗得非常干净,散发着芬芳的花香。 卫晏池的房间还在自己隔壁。 看着无比熟悉的布置,江清欢顺带着低头看了眼双手。 没有呈现出任何透明的状态,手的肌肤是实心的,伸手掐住还有真实的痛感。 好奇怪,江清欢甩了甩手,站在镜子面前,看了看无比陌生的校服。 校服永远都是宽松的,江清欢总会和卫晏池笑着说,冬天穿校服,扮演企鹅都不用买道具之类的话语。 但是现在身着的校服,更像是卫晏池还有自己高中时期,两者校服相结合的款式。 给江清欢一种看上去熟悉但穿上去就连口袋的设计都不知道在何处的莫名感觉。 浑身都被校服散发着的花香围绕着,江清欢将脸埋进袖子深深吸了一口。 不是很怀念高中时期,被学业与各种琐碎小事压垮的江清欢,一想到遇到挫折也无人倾诉,干脆就只会奋力学习。 经常写作业到凌晨时,她盯着那盏泛黄的台灯,思维就开始发散,就开始思考。 卫晏池的高中生活也会和自己一样吗?如果换成哥哥来做这些事情的话,哥哥又会怎么做… 这样的念头一直盘旋到了江清欢成功考上了那所大学,才把这些念头努力忘却。 但是忘却不掉,当时间扭转,扭曲了这一切后,她竟是与卫晏池穿越到了高中时期。 不对…她摇了摇头,可能只有自己一人是回到过去的。 脑海里浮现出刚刚卫晏池喊自己起床的模样,祂应该正处于高中的那条平行线里。 卫生间的镜子被水汽朦胧,江清欢顺手在镜面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后,又用手抹开了一片清明。 笑脸不复存在,镜中人留着弯曲的马尾,黑色的皮筋在脑后翘成了倔强的弧度。 第143章 盯着镜中人的面容,江清欢摸了摸脸颊。 这是高中时期的自己。虽然学校当时没有硬性规定要剪去长发,但为了方便,江清欢的齐肩短发向来喜欢扎个马尾垂在脑后。 这样的方法,会使得夏季不那么炎热,也可以节省更多的时间。 打开的水龙头在唱着走调的副歌,门外卫晏池的声音适时地传来。 “牙膏给你挤好了,水也给你放好了。” 江清欢低头望去,晶莹的草莓味啫喱牙膏摇晃在牙刷表面,漱口杯是与卫晏池相同款式不同色泽的。 火速洗漱完毕后,江清欢坐在了由卫晏池拉开的椅子上,看起了今天的早餐。 当年,厨艺还在精进阶段的卫晏池,准备的早餐也非常丰盛。 ----------------------- 作者有话说:好怀念那个时候的卫晏池哦。因为从无所顾忌变为了遮遮掩掩。 不知道这样形容准不准确。因为那会儿卫晏池早已步入了青春期,也是意识到了性别意识的时候。不过我那时上小学,不过那个年纪也是知道了一些知识。于是在周末卫晏池难得放假的时候,我就会问卫晏池“你怎么突然长这么高了”、“你的声音怎么也变了。” “怎么变了,你来说说看?”卫晏池一脸疑惑地反问我。 我干脆用手指戳了戳祂手臂上的肌肉,然后问:“你怎么比我高了这么多,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吃零食。” “怎么会,怎么会?!”卫晏池立马双手举起投降,任由我在祂的身上挠痒痒后,又告诉我了秘诀:“想要知道哥哥为什么长这么高吗?因为哥哥每天都在吃哥哥牌饭食。” “那我也要吃。”我说。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08章 而如今, 本来空空荡荡的洗漱台,却因为有了卫晏池的到来,而塞得满满当当。 不管是细小的物件还是一眼能望到头的装饰, 都采用了江清欢喜欢的款式。从色泽上来看,更倾向于柔和的色调, 看多了心情也会变得愉悦起来。 江清欢望着摆放整齐的洗漱台,蓦地想起了自己的高中生活。 高中三年,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很多时候她都是独自居住在这里的。林姨不常过来, 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和江清欢打几个照面,并不在这里留宿。 之前这栋房子里的使用痕迹,就只有江清欢一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屋子里多了卫晏池的使用痕迹。 而且看起来, 两人早已生活了许久。 啊,对了,林姨又是谁…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个面容模糊女人。好奇怪好奇怪,越想头就越痛,算了算了,肯定是昨晚熬夜看小说看到太晚了吧,没有休息好,对对对,肯定是这样。 头脑风暴的江清欢,很快得出了这样一番结论后,揉了揉发涨的眼睛。 最近她迷上了一部带有科幻悬疑色彩的小说,又因为小说体量巨大的缘故,所以常常熬夜到很晚。主要是小说里的描写实在是太精彩了, 让江清欢看了欲罢不能。 微凉的毛巾将瞌睡虫完全驱散,把毛巾摊开重新放在架子上后,江清欢注意到,哥哥的洗漱用品很喜欢与自己的紧紧靠在一起。 餐桌上,卫晏池正坐在她的身侧,见江清欢神采奕奕的模样,把刚榨好的果汁推到了她的面前。 盛放着果汁的杯子是透明的,里面的色泽很古怪。 江清欢就着吸管吮吸了一口,清甜的汁水流入了喉咙,浑身都充斥着清新的味道。 十分新鲜的果汁,里面应该放了苹果与梨,总之喝起来并没有外观看上去那么古怪。 还在享受着果汁的洗涤,那边卫晏池已经将她的盘子拿了过去,熟练且体贴的为江清欢将满满当当的三明治切开后,又放回了原处。 横切面非常均匀,里面的菜品也是营养丰富。有肉有蔬菜,还特意按照江清欢的指示,挤满了绵密的奶油。 手艺很棒,江清欢把果汁喝到一半,就开始慢条斯理地解决着盘中的三明治。 水果的清甜隔绝了鸡肉的油腻。嚼着嚼着,她的大脑开始放空,唇齿间的乏味让祂忍不住问起了卫晏池。 “哥哥,我今年多大?” 听到这个无厘头问题的卫晏池一愣,祂停下了搅拌牛奶麦片粥的动作,望着江清欢满脸的不可思议,又和刚刚那样,伸出手往她的面前使劲挥了挥。 “你今天怎么了?是还没有睡醒吗?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你今年高一,我大一呀。怎么回事,难道是…让哥哥猜猜,难道是昨晚做了个穿越的梦?” 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这个回答已经够奇怪的了! ! ! 高中和大学分明是两个不同的阶段,可江清欢听着卫晏池三言两语的描述,两人甚至居然在一个班级里。 这是多么荒诞的构成,光怪陆离到江清欢感觉刚才下去的食物,都只是五彩斑斓的颜料。 咀嚼到软化的三明治味同嚼蜡,江清欢努力将这些悬在口中的食物,全部吞咽进去后,发现卫晏池仅仅只是喝了很少一部分的粥。 与江清欢丰盛精致的早餐不同,旁边卫晏池的早餐是简单的麦片粥搭配几块发亮的南瓜饼。 从外观上来看,应该算是南瓜饼吧。江清欢这么想着。 弥漫在口腔里的属于食物的味道消散殆尽,江清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将剩下的三明治推到了桌子中央。 “我吃不下了?” “今天怎么就吃这么少?是哥哥做的不合你的口味吗?”卫晏池的声音有些疑惑。 江清欢摇了摇头,不过后者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餐具都收拾好后,顺手拎起了江清欢的书包。 “走吧,难得今天这么早就出门。” 江清欢上高中的时候,向来不喜欢将书包塞得鼓鼓囊囊的带回家,毕竟时间有限。 塞得越多,看得越少,总之她的书包永远都是轻飘飘的。 卫晏池轻轻松松的拎起了两个书包,拿走放在鞋柜上的钥匙后,为江清欢打开了门。 这样固定的上学路,早已走过了好多次。 从幼儿园走到高中,江清欢没有想到,现在竟又会和卫晏池重走一遍当年的路。 楼梯间弥漫着的陈旧气味,也和当年的味道一样。 因为还在夏季,所以有些人家会喜欢在楼道里点燃蚊香。 一盘蚊香的味道很淡,但如果是四五盘蚊香聚集在一起的话,就会宛如进入仙境,甚至走下楼梯后,浑身上下乃至是头发丝,都会沾染上那种檀香的气息。 江清欢现在就是这样,她甩了甩染上味的袖口,看着面前推车的卫晏池灵机一动。 她走过去,把两只袖子全都蹭在了卫晏池的衣服上后,又笑嘻嘻的说了一句:“我送你个礼物。” “免了免了,你的动作出卖了你的一切。”卫晏池无奈。把两只书包固定好后,拍了拍车座:“好啦好啦,上车吧。” 电瓶车还是那辆新换不久的电瓶车。车身宽敞,足以容纳下两人。路也还是那条路,需要拐弯驶出路口,然后才能离开小区的铁门。 江清欢想起自己出门时,实际上忘记看时间了,手腕上也没有佩戴手表。 不过家里客厅的墙上,她记得挂着一副钟表的,可是不知是因为她忘记了,还是没有注意。总之,临出门时,江清欢并没有发现钟表的身影。 今天又是大雾弥漫,小区里非常安静。 看不到行人也没有车鸣,有的只是一辆载着江清欢与卫晏池的电瓶车,破开在浓稠的雾气中。 车应该是驶离了小区,因为江清欢看到大门张狂的边缘,在身后若隐若现。 街上很安静。因为雾气的弥漫,所以能见度很低。唯一看得清晰的只有身前的卫晏池,江清欢忍不住靠得祂更近了些,却又听见后者嘱咐道: “如果还是很困的话,可以靠在我的背上眯一会儿。今天出门很早,我开慢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江清欢嘟嚷了一句,打了个哈欠。 伪装得很像,她听到了卫晏池的一声轻笑。 顺势将脸枕在祂背上的江清欢,强忍住狂跳的内心,继续侧着头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所有的地方都是雾蒙蒙一片,和她进来时遭遇到的白雾是一模一样的。 周遭很安静,也没有任何车辆的影子。一排排房屋随着行驶的速度倒流着,看多了总感觉全部是一模一样的。 前面卫晏池说了一句什么,江清欢听不太清晰。 滚烫的温度透过校服传递了过来,这次卫晏池所说的话就她终于听清了。 “今天怎么起雾了?昨晚看天气预报的时候,明明是好的呀。” 很小的声音,不过随着风飘了过来。江清欢将头继续靠在卫晏池的后背,伸手轻轻揽住了哥哥的腰肢。 只是环成了一个小小的圈而已,仅仅只是… 第144章 她这样安抚着自己,却又能明显感觉到身前卫晏池的一僵,很快恢复如常的祂用身体,替江清欢遮掩住了全部的风雨后,悠悠说道: “你今天是不是没有睡好。昨晚又偷偷在被窝里看小说了?” “才没有!”江清欢拍了拍卫晏池的后背,立刻反驳。 透过睁开的双眼,她能如此清晰的看见外面的世界。 也不知道卫晏池究竟是怎么开车的,总之江清欢只能感觉到车辆永远都是沿着一条笔直的路在行驶。 没有拐弯转角,甚至都没有信号灯的存在。所到之处所见之处,永远都只是空荡荡白茫茫的一片。 可卫晏池还在时不时的摁响车铃,不知在驱赶些什么。 雾气能笼罩大部分的东西,江清欢也看不到那些隐藏于雾中隐隐绰绰的身影。 她在思考在猜测,自己究竟是步入到了当年遗址的幻境中,还是随着时间线的打乱,跌入到了错乱的时空当中去。 随着她的思绪越发的繁杂,江清欢的脑海中也适时地传递出了一些颇为不妙的声音。陌生的语气,像是电影的旁白。 [我叫江清欢,我与哥哥卫晏池从小相依为命。这是我步入高中的第一个学期,没想到能和哥哥分到同一个班级里,我感到非常开心…] 这算是什么?江清欢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可还没能够将这道不断缭绕的声音驱赶出去。 毫无感情的朗读,只是在机械的阐述事实。但从旁白口中吐露出的话语当真就是事实了吗?江清欢不敢苟同。 也不知究竟行驶了多久,那道声音终于从江清欢的脑海里彻底散去时,电瓶车也稳稳停靠在了学校门口。 高中大门是凭空出现的。视线里突然进入了一栋过于庞大的建筑,让江清欢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铁门只是突兀的杵在那里,冷冰冰的,泛着森森的寒气。 而随着铁门的露出,这一段路上陡然出现了人影以及喧嚣的人声。 ----------------------- 作者有话说:我其实去超市的时候,会喜欢看一些买一送一的东西。 或者是看看有什么赠品,或者是临近七八点去逛超市,能看到好多打折的商品。 因为我喜欢惯用一样东西。如果没有发生什么重大变故的花,我应该会使用同一款沐浴露或者是洗发露之类的。 很小的时候,我和卫晏池还生活在芩山村。 那时候的洗漱用品会有肥皂或是沐浴露,林姨买东西时也喜欢买一赠一,所以两瓶沐浴露里,我会先选好闻的,剩下的一瓶就留给卫晏池。 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卫晏池的身上也开始散发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香气。 不单单是沐浴露,头发也是,衣服也是,甚至是喷洒的香水,也是。 “你不能偷偷用我的,我也没有不准你用。”后来,我就说。 卫晏池摇了摇头,在我的询问之下,又默默地掏出了好多和我一模一样的东西。 “没有偷偷用,因为我喜欢有你的味道。”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09章 长时间的安静被喧嚣塞满,让江清欢一时有些无法适应。 离得近了,那些嘈杂的声音才真切的撞进了耳朵里。 不是那种电影里用于白噪音的背景音,而是喧哗追逐打闹的嬉笑, 篮球砸在篮筐与水泥地中的闷响。还有十分洪亮的、拖长了调子的朗朗读书声。 所有的一切,都把江清欢的记忆拖回到了高中时候。 越是如此仿真的模拟,她的心就越是会感到不安。 嬉笑声阵阵,仿佛是在身边响起的。 可若是转头仔细打量起周围,又只会发现空无一人。 至于那些篮球声以及读书声,根本看不到学校的全貌, 所以更是无从知晓究竟是何处发声的。 预备铃还未打响,江清欢本能地攥住了卫晏池的衣角,又靠近了她半步。 就好像感觉, 这个如此荒诞的世界里, 只剩下了她与卫晏池二人。 “哥,为什么没有人?”江清欢问着。声音很轻,将大半身子几乎都靠在了卫晏池的手臂。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处于这种情况下,江清欢倒是释然起来了。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她听到了卫晏池的回答。 卫晏池侧头望向了她,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波澜,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攥住自己衣角的手背,权当做是安慰。 “慌什么,不着急。离上课还早呢,迟到不了,我在这里算着时间。”祂的声音不高,可给予了一枚定心丸给江清欢。 载着两人行驶过来的电瓶车,不知被卫晏池停靠在了何处。 或许只是刚刚在踏入校门的那一刻, 这辆电瓶车就不见了踪影。 现在江清欢与卫晏池站在了大门口,而校门两旁,则是矗立着检查仪容仪表的值班学生。 身后的雾气仍然浓稠,江清欢瞥了一眼两旁站着笔直的学生,又低下了头去。 那装扮江清欢再熟悉不过了,红袖章是如此显眼,手上拿着的记录本,江清欢永远都不会忘记。可这些学生的脸… 江清欢眯起了眼眸,又使劲眨了眨,这下她终于确定了不是因为自己的眼花而造成的结果。 因为这些人的脸就像是隔着一层流动的、半透明的薄雾,给五官都打上了莫名的马赛克。 无论江清欢如何努力聚焦,这些本该清晰的五官都模糊不清,轮廓像是涂抹开来的颜料,软塌塌的晕染到耳垂。 看不出五官也就没有明显的特点,唯有从身形轮廓或是肩膀耸动的弧线,来辨认开来。 随着江清欢与卫晏池的走近,周遭的学生越来越多了。 江清欢能感觉到,落在祂们身上的目光也是越来越多。 可若是停下走动去观察四周,又会发现根本没有一人注意到自己,所有人都是在做自己的事情。 分明都该是陌生人才对,可那些人走路的姿态,熟悉的小动作,简直让江清欢心头发毛。 像是擦肩而过的学生,像是出现在高中的每一抹人影,又仿佛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已经靠得卫晏池很近了。江清欢思考,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无法忽略这些明显不正常的现象。 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雾气,江清欢把视线放在了学校的主体建筑上。 深红砖墙的底座,表面却无比突兀的衔接上了蓝白相间的瓷砖墙面,是将两种毫不相干的风格,硬生生的给拼凑在了一起。 就这么望过去,非常的别扭。 江清欢记得深红色是哥哥当年那所高中外观的主要色调,而蓝白则是她自己所在高中的颜色。 而此刻,不管是校服的拼凑还是学校表面的融合,都在告诉江清欢,现在坠入的梦境,或许是她与卫晏池的结合。 没有察觉到江清欢的不对劲,身侧的卫晏池早已迈步朝教学楼走去了。 祂的神色如常,丝毫不认为面前发生的所有是诡异的。面对这些熟视无睹,只是回头嘱咐起江清欢: “你别忘了,今天可是运动会,所以检查不会那么严的,你看。” 说着,卫晏池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 刚刚在车上摸着空荡荡的口袋,江清欢也不明白祂究竟是如何,凭空冒出一部手机来的。 银灰色的手机在江清欢的面前晃动,看到这部电器,她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接过了卫晏池递来的手机。 设置的密码江清欢记得是自己的生日。熟悉的将四个数字输入进去后,果不其然屏幕成功解锁。 她的指尖在屏幕里快速滑动,可翻来覆去,得到的信息仍然少之又少。 界面上能打开的软件寥寥无几,大部分的图标都是灰暗的,点开的最终结果只会再次返回到主界面。 日历里标注的数字混乱不堪,时间也只是停止在了午夜十二点。唯一能用的自带软件,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备忘录。 不过,备忘录里的内容倒是非常充足。从上往下滑动下去,江清欢都没有触及到底部。 里面记录的信息大多与自己有关。 [今天要买两斤排骨,还是城头的那家。肉类鲜美,宝宝很喜欢吃。 ] [清欢对芒果过敏,葱姜蒜一律不要。可以考虑给她摄入一点胡萝卜。 ] [明天会下雨,提醒清欢宝宝要带伞。没有带的话,要给她送过去。 ] …… 卫晏池的记录细致入微。密密麻麻的备忘录里都是这样的小事,没有获取到和当前世界有关的信息。江清欢翻转了一下手机,看到了背面的款式图案。 如果当前的时间线真的是以高中展开的话,那么这部手机可以佐证,那是卫晏池高中时期使用过的第一部 手机。 放在现在的话,非常的老旧,屏幕不大,触屏款式的机子。就机身而言非常的笨重,信号也不算太好。 没有搜寻到想要的线索,江清欢把手机还给了卫晏池。后者见她的神情有些失落,还以为是紧张,干脆抬手摸了摸江清欢的头顶,柔声安慰起来: 第145章 “怎么了?是担心运动会表现不好吗?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重在参与,而且我会给你拍好多好多照片的。我们都报名参加了好几个项目了,其中还有你最擅长的,肯定会取得好成绩的。” 算是一长段自相矛盾的话,江清欢猛然抬头,质问了过去: “报名?什么时候的事情?” “清欢,你是真的睡过头了吗?”回应她的是卫晏池的眉头微蹙,满脸关切的将温热的手掌贴上了她的额头。 在确认体温正常后,祂稍稍松了口气,补充起来: “我们报名了跳房子还有双人跳绳。本来你说还想报短跑的,但是怕体力跟不上,太耗费了。” 江清欢还能感觉到哥哥在抚摸着自己的头顶。见状,将祂的手拍开后,立刻回复: “去去去,我才没有睡好,我精力充沛好吗!” 见她终于恢复了往日里的身材,卫晏池这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终于松了口气。 “那就好,走吧走吧,该去教室了。” 步入以古怪色泽构成的教学楼内,江清欢努力记着脚下的路。 教学楼的布局非常古怪,即便建筑内部的色彩也非常鲜明,可看多了总感觉眼睛酸涩。再加上每上一层楼,都会遇到热情打招呼的同学,这从很大程度上放缓了进入班级里的时间。 这些人也和门口站着检查的学生一样,全部身着统一的校服。从脖颈以上直到整张脸,都蒙盖着一层雾气,无法看清五官。 五官被遮掩着,自然看不到属于“嘴”的位置。可即便如此,欢快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在空荡荡的走廊内。 “早上好呀,早上好呀。” “今天天气真不错,对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早饭吃了吗?吃的什么?我吗?我吃的是食堂里的馒头豆浆油条,还算好吃。” “运动会要加油哦,我会为你们支持鼓劲的!” …… …… 这些声音明明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蓬勃,可无端的让江清欢感觉到惊悚。 她放开了抓住卫晏池的手,选择攥紧了荡在下方的书包带子。对于这些热情过头了的问候,统统选择了无视。 不知走了几层楼,总之每一层楼道里,都会遇到机械摇手,欢快打招呼的学生。 听得多了,江清欢发现这些人口中所说的话,翻来覆去永远都是相同的几句,中心思想都没有变更。 除此之外,卫晏池也报以了礼貌的招呼。从江清欢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到祂脸上带着的礼貌疏离的笑容。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的回应,就应该直呼人名。可卫晏池没有,祂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这些人所说的话语。 听不到人名,话语也只是足够干涩。 “运动会的奖品据说很丰盛呢,我们很想要。” “嗯,很想要。” 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江清欢与卫晏池站定在了班级门口。 她步行的时候一直在暗自数着楼层,没有数错的话,祂们所在的班级是在四楼。 班级的两个门都紧闭着,右上角也没有显示几年级几班。因为今天是举办运动会的日子,所以没有安排早读。 说起来,江清欢一路过来的时候。透过那些模糊到浸润水汽的窗户,她能看清每个教室里的景象。 没有哪个教室是在早读的,可郎朗的读书声还是塞满了整栋教学楼。 可能是因为快要举办运动会了,所有人都在座位上蠢蠢欲动。 江清欢与卫晏池步入了教室。因为是大雾天气,教室里开了灯。 灯光明亮,日光灯管嗡嗡作响,使得整个教室的温度都显得有几分炎热。 江清欢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安排到了最后一排,而位于自己左侧的则是卫晏池。 周围也坐满了学生,每个课桌的间隔不算太大。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噪音,江清欢学着旁边卫晏池的样子,也拉开了椅子。 入座的瞬间,那些无法看清模糊五官的学生们,统一转动了头颅。将晕染的面庞对准了江清欢,和在楼道里遇到的那样,纷纷同祂们打起了招呼。 每一个人的声音都是如此熟悉,可在脑海里仔细搜寻一番过后的江清欢,始终与这些陌生的学生对不上号。 一片模糊里,只有卫晏池的轮廓与五官是清晰的。 江清欢看到祂拉开了书包,将课本整整齐齐的码在了桌面。 江清欢学着祂的样子,望向了黑漆漆的桌肚。 桌面光滑,应该是经常打扫的缘故,非常的干净。 只是里面被试卷满满当当的塞满了,江清欢随手从最边缘的位置抽出来一张,摊开在了桌面。 皱皱巴巴的试卷被她一点点捋平,也让江清欢看清了上面的字样。 泛黄的试卷上,正中央的标题非常明显。 [高一物理期中测试] 这是江清欢在试卷里,能够看清的唯一的几个字。 至于其他的文字,那些似曾相识的笔画扭曲组成了怪异的符号。远远看上去很像是认知里的汉字,定睛一瞧却又根本不像。 旋即,江清欢又接连打开了几本课本。 得出的结论是一模一样的,这些课本里的文字也和这试卷一样,像极了她当时闯入的那家莫名其妙的快餐店。 打量着的视线又齐刷刷的转过去了,江清欢听到了粉笔头划过黑板发出的刺耳尖锐的轰鸣。 她抬头望去,不知何时班主任走进了教室。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有一个宽大的正方形牌子挂在那人的脖颈处,上面大大的书写着三个“班主任”大字。生怕江清欢看不到似的,那人的声音立即落下。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关于这次的运动会,我有以下几点要求需要强调…” 非常老套的说辞,江清欢感觉自己听了无数遍。 不想再听下去,余光中她瞥见了卫晏池正在书写着什么。 祂以胳膊肘为挡板,将小小的便签本圈在了中央,奋笔疾书着。以江清欢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能够看到笔身一点点在迅速蠕动。 江清欢没有同卫晏池一起度过高中生活。因为年龄的差距摆在那里,祂刚上高中的时候,江清欢还在上小学。 至于后来卫晏池步入大学后,江清欢也就去了祂的大学几次。 祂的大学生涯还未美好的展开,就被全部碾碎得一干二净了。 江清欢长呼出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后,朝着卫晏池挤眉弄眼,从嘴里发出了气音,呲呲的开始给祂传递信号。 这是祂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为了夜晚交流,两人自创了个语言,语言的破解方法与每个字母对应的意思,也就只有祂们知晓。 卫晏池瞬间接收到了她的信号,将那张便签纸撕下后,蹂躏成了一小团。借着胳膊的掩护,快速拨弄到了地上,传递给了江清欢。 小小的纸张被搓弄到皱皱巴巴,不过好在里面的文字非常清晰。是用黑笔写下的,江清欢看着那几行嚣张的小字,在心里默念。 [课间去小卖部扫货吗?刚好运动会上吃。 ] 江清欢:…… 便签纸的正面没法写字了,她偷偷摸摸的用抽屉里摸索到的圆珠笔,在背面写上了小小的字迹。 [你不是说已经给我们准备吃的了吗在哪里] 时间匆忙,还要兼顾周围人的观察,所以江清欢也懒得注意标点符号了。将团成球的便签纸,又送回到卫晏池手里后,她看到对方朝自己比了个手势。 “自己看抽屉。”卫晏池用口型指了指抽屉,并未出声。 奇怪,抽屉里不是只有各种各样的试卷吗? 江清欢正疑惑间,再次俯下了身。 属于课桌的铁锈气味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被某种地沟油的香气所取代。 刚刚还充斥着试卷的抽屉,此刻却是塞满了各种鼓胀的膨化食品。 花花绿绿的包装在阴影里微微反光,江清欢不由得咂舌,伸手去够位于最边上的薯片。 五彩斑斓的包装袋,看多了总会眼光缭乱。从表面上来,的确是零食没错。 但是江清欢望着躺在掌心中的薯片,定睛一瞧。 虽然有在刻意模仿超市中的薯片品牌。可是包装袋上的那些图案和文字,像是隔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油腻腻的毛玻璃。 和簇拥着的人脸一样,无法看得清晰。 江清欢又随意从抽屉里掏出了另一包零食。这包零食的体积就比薯片小了不少,刚好能一手掌握。 她认得这零食的轮廓,是小时候经常吃的“猫咪虾条”。 上面的猫咪每次看到时,江清欢都觉得笑得格外诡异。据说识别“猫咪虾条”的正确方式,就是看封面上的这只猫咪。 江清欢晃了晃手中的虾条,伸手轻微的挤压。能够听到从中传来的晃动声,也能摸到虾条细小的身子。 第146章 可虾条的外包装,就远不如内里这么实心了。 具体的能说明品牌的名字糊成了一团蠕动的色块,卡通形象扭曲变形,像是被水浸泡过后晒干变了形,只徒留下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熟悉影子。 江清欢深吸了一口气,她清晰地意识到,这堆零食是在卫晏池说完时,凭空出现在她的抽屉里的。 换而言之,如果换种方式去猜测的话。难道是说自己想要什么,就会出现什么吗? 江清欢再度俯下身去,一包一包将这些零食全部拿起,堆在了课桌上。 除了类似于“猫咪虾条”的零食外,剩下的所有零食,都遵循着这种格式,熟悉却又陌生。 因为过于古怪,江清欢也不会下口。 只不过有些零食的包装袋太过薄脆,指尖刚划过表面,想要拿捏一角拖出抽屉时,不断地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任凭江清欢如何掩盖,都还是荡漾在了过于安静的教室里。 “江清欢!你在做什么?!”讲台上,班主任的声音拔高,尤为尖锐的划破了寂静,也传递到了江清欢的耳朵里。 她下意识地直起了身,眼见着前方的班主任还在絮絮叨叨: “你在下面搞什么鬼?你在制造噪音吗?严重影响课堂纪律了!” 江清欢没有站起来,透过教室暖融融的灯光,她还是无法看清班主任的脸。 这几声呵斥,却让所有学生的脑袋齐刷刷地调转了个方向。 “唰啦——” 几十颗规整的脑袋,全部抬了起来。模糊的脸里,能看到鼻子的隆起,嘴巴的线条,只是望不见最为重要的眼睛。 这些学生的脸颊是空洞的,混沌到模糊的虚无,让江清欢撇开了自己的视线。 它们分明没有眼球的存在,但江清欢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粘稠的、有如实质的视线。 强烈的不适感让江清欢明白,自己应该是被盯上了。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膝盖上传来了湿漉漉的触感,微微凉的感觉让她浑身一僵。 江清欢低头看去,一张卷曲着的便利贴,正软塌塌的贴在了她的校裤上。 再往前看去,江清欢看到了支撑着它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小截漆黑的、表面布满吸盘的滑腻触手。 散发着如此熟悉如此亲切的味道。 在完成传递交接的工作后,卷曲的触手如同受惊的蜗牛触足,又一下缩回到了旁边卫晏池的身上。 而另一边感知到触手回来的卫晏池,仍然维持着正襟危坐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刚底下的混乱不堪。 对于教室里的诡异状况而言,江清欢感觉卫晏池是对这些免疫了,完全做到了熟视无睹。 祂以一种“上半身基础,下半身就不基础”的状态,继续利用触手,给江清欢传递过去信息。 一张又一张湿淋淋的便签纸,黏在了触手的表面。又被听话的触手卷曲着,送入到了江清欢的膝盖上。 便签纸被莫名的液体浸润到湿漉漉的,连带着上面的字迹也快要晕染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不过好在,从三言两语的拼凑当中,江清欢也算是了解到了现在的情况。 连续的便签纸在江清欢看完后,就又被触手妥帖地销毁掉。文字内容只存在于她的脑海,江清欢仔细地梳理了一遍。 与她的猜想差不多。 因为时间线错乱的缘故,再加之孤儿院的遗址磁场本就不稳定,所以导致了现在变为了这种古怪的样子。不过为何会变为高中的样子,就连卫晏池都无从知晓。 不单单是融合了两人的时间线,进入的所有人都被蹂躏成了一团,塞入了这座充满迷雾的高中。 江清欢想起了最后一张便签纸上的内容。那是唯一一张保存尚好的纸张,卫晏池的字迹又恢复到了往日里的端正标准。 [我的能力也被限制住了,所以无法和你进行脑内交流] [但是触手探查到,小卖部那里相对来说是安稳一点的。需不需要找准时机,去看一看] ----------------------- 作者有话说:我小时候偏爱一些色素多、香精味很重的零食,因为这些零食非常的美味,回味悠长。 当然,代价就是我晚上睡前会喝好多好多的水,整个人都被燥得睡不着。 学校门口的小卖部,简直就是秘密基地。 每一期的最新漫画,里面都会新上,五六块钱一本,会被一扫而空。 至于小零食也是非常的新奇多样,还有一段时间才班级里特别火的蚕宝宝和养小鱼,我也跟风买过。 好吧,蚕宝宝一条都没有出来,小鱼只是一片白色的粉末。 养这些还不如去养青菜叶里的小蜗牛。 ———《江清欢的周记一则》 第110章 江清欢慌忙在便签本上写下信息。因为时间太匆忙的缘故, 难免会让字迹显得潦草。 将想要表达的意思跃于纸上,江清欢又将便签纸对折成四四方方的小块,黏在了触手的吸盘。 触手得令后, 灵活地卷起了纸条,迅速缩回到了卫晏池的身体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丝毫不拖泥带水。 等到卫晏池将便签纸上的信息也阅览过后,江清欢听到了课桌椅摩擦地面而发出的刺啦噪音。 转过来观察她的同学们,又将头颅扭转到了本该存在的地方。 江清欢侧头望去,卫晏池正将两张课桌拼在一起。 至于刚才班主任是如何说的,又说了些什么,江清欢总感觉自己缺失了这部分的记忆,也有可能只是为了模拟环境的逼真,所以停留在了这一幕。 因为今天要举办运动会的缘故, 所以上午也没有课。 透过教室的窗户, 是能直接看到外面的天气的。 和江清欢来时的环境一样, 外面还是雾蒙蒙一片。 雾气变得更为浓稠,看不清外面被笼罩着的地带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 真的能举办运动会吗? 不管是短跑还是其他项目,就连面前的路都看不清吧…她这样思考着,又最终得出了结论。 不过能出去总比待在教室里上课要好,起码还能趁乱出去,搜集一些更加有用的线索。 于是,伴随着桌椅发出的巨大声响,江清欢注意到旁边的卫晏池,也和其他学生们那样,正搬动着教室里的其他器具。 祂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白色的抹布,正聚精会神地擦拭着光滑的桌面。 江清欢见大家都在维持着这种清理的动作,悄悄凑到了哥哥的身边,小小声问道: “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大扫除。我们学着它们的样子就可以了。” “这样啊。”江清欢点了点头,又敲了敲脑袋:“这里也关闭了,是吗?” 卫晏池应着,又很快回答:“对,关闭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打开的方法。” 就在祂回答之时,那些还在教室里拖地的学生,举着自己的清洁工具,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向祂们靠近。 分明已经把声音降到最低了,没想到还是被这些东西给发现了… 江清欢俯下身子,把自己的椅子也架在课桌上后,听到了卫晏池突然提高音量,传递而来的问话。 “对了,运动会结束,要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多年相处培养下的默契,让江清欢立马接收到了信号。她欢快地回应了起来: “可以啊,就是不知道今天会吃什么?” “我和你们说哦,我昨天特意看了一眼今天的菜单。估计是因为运动会体力消耗大的缘故,吃的还蛮丰盛的。” “真的假的,都有什么吃的啊?” “反正肉也多蔬菜也有,还有饮料啥的。红烧排骨啊小肉丸,嗯…让我想想,我也没怎么记得住。” “那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我都饿了好几天了。” “对呀对呀,食堂的饮料味道也是一绝。” …… 你一嘴我一嘴争先恐后的在讨论着。一时间,本来还松散的人群又从各处汇聚了起来,把江清欢与卫晏池悄无声息的围拢在了中央。 讨论食堂的话题很明显已经结束了,所以现下这些人又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沉默状态。 没有推搡拥挤,更没有喧哗吵闹,只有无数道目光直勾勾的望了过来。 因为没有五官的存在,所以江清欢能感觉到一道又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了自己与哥哥的身上。 江清欢感觉胸口有些发闷,心中升腾起了古怪的感觉。 仿佛祂们无论做出了任何事情,这些人永远都在围绕着两人打转。 而且无论她做出如何细小的动作,问出怎样的话题,都只会引发一片机械的、早已设定好的反馈,始终触及不到任何实质,无法提取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这些学生,这些还在围绕着的学生,只为“回应”她而存在。 江清欢意识到了这点,无法再开启下一个话题了。 第147章 学生们还在簇拥着,甚至因为两人的沉默,而靠得更近了些。 位于中央的圆圈在逐渐缩小,就在这时,江清欢的目光又落在了打扫完成的教室里。 窗明几净,地板被拖得油光发亮。 每一把椅子都严格按照打扫的位置,倒扣在了桌面。而椅背与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形成了一个标准的直角。 这过分规整的景象,让江清欢想起了当时的餐厅。 餐厅里的桌椅摆放和眼前的教室是一模一样的,同样摆放,同样的角度。 当江清欢再度回过头来时,刚刚还层层叠叠的人群,如蒸发般消散不见。 有的只是卫晏池还驻足在课桌旁边,神情晦暗不明。 空洞的议论声消失了,灼热的视线也消散不见。 教室里的学生包括老师,就在一刹那烟消云散了。 真的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江清欢不可思议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眸,回应她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还有卫晏池用抹布擦拭着桌面的轻微摩擦。 教室空了,恢复到了最初的安静。 她与卫晏池两人突兀地站在课桌边缘。 之前的喧闹与人群仿佛从未存在过,空气里开始弥漫起了一股过于刺鼻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透过玻璃窗,浓白的雾气仍然在无声地翻滚,将外界的世界彻底阻隔。 江清欢有些不安,探寻的念头大过了所有。 她离开了教室,步入到了走廊。 目光所及之处,相邻的两个教室里,也是同样的空空荡荡。 整栋楼在经历过刚才的变故后,仿佛只剩下了她与卫晏池两人。 身后传来了卫晏池清晰的脚步声。祂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走廊里,望着江清欢疑惑地表情,祂平静开口: “走吧,我们打扫好了,下楼去吗?” 江清欢立刻询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我们又要去哪里?” 卫晏池的脚步顿了顿,祂侧过头,微微蹙起了眉:“当然是要去操场参加运动会呀。不过你对报名的项目有信心吗?紧不紧张?” 江清欢愣住了,仿佛刚才通过触手与自己交流的不是卫晏池本人一样。不过很快,她就理清了其中缘由,顺着卫晏池的话说了下去。 “那我肯定有十足的把握,你要去小卖部买些什么?” “时间充足的话,买点填饱肚子的东西。” 似乎出了教室后,聊天的话题只能够围绕学校本身展开。 江清欢如是想着,又跟着卫晏池的步伐来到了楼梯口。 一节又一节狭窄的台阶,踩上去会听到空旷的回音。 整栋教学楼内都没有其他人,江清欢甚至能听到无限放大的脚步声,在楼道内回响,变奏成了唯一的乐曲。 卫晏池是走在自己面前的,可江清欢还是没有听到祂的脚步声。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的状态,她现在能分辨得清,身前的卫晏池是与自己一同坠落的,也让她拥有了几分安心感。 走着走着,江清欢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清晰地记得教室是在四楼,可脚下的台阶不断往下延伸,一层又一层,望不到底,也与上楼时的数量是相悖的。 这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层楼。 江清欢距离卫晏池隔了四五节楼梯,祂已经下了一层,不知还在四楼盘旋还是下到了正确的三楼,徒留下江清欢在原地打转。 楼道内的温度愈发的寒冷,江清欢看到卫晏池转动了自己的头颅。和那些学生一样,将脑袋扭转过来望向了她。 反正哥哥在做这些事情时,江清欢感觉不到自己恐惧的情绪。只是顺着卫晏池的目光看去,祂的触手显露在了自己身后,朝着江清欢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别怕,下来吧,我接住你]又是模仿口型的话语,没有发出声音,可江清欢看得真切。 得到正确答案的她,匆忙下了楼,和卫晏池站在了一起。 想要触碰触足的手,在刚接触到吸盘表面时,那卷曲的触手就回到了卫晏池的身体里。 地上残留着的水渍也很快消散不见,江清欢看到卫晏池无奈地摇了摇头。 再这样的环境下,触手的使用次数应该会有所限制,所以卫晏池才会这么做吧。 一路走下来,根本没有人影与人声的存在,全校的人应该都一股脑儿的跑到了那个所谓的操场上去了。 江清欢加快了步伐,她实际上很想趁机问问有关于这些事情的背景以及解决办法的。不过事例在先,贸然说出口的话,只怕是会引发更多的问题。 目测祂们应该是到了三楼又或许是二楼,楼梯的拐角处矗立着个色泽鲜明非常标准的垃圾桶。 江清欢注意到卫晏池站定在了垃圾桶面前,而手却是在背后向她比了手势。 那个手势,江清欢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祂们小时候一同玩捉迷藏时,江清欢对卫晏池做得最多的手势。它的意思是“不要出声,藏好。” 绝对不能说话! 江清欢硬生生地把将要滑到舌尖的话语给压了回去,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周围,见一切如常后,暗自松了口气。 应该是快要接近一楼了吧。 浓稠的白雾覆盖在了楼梯,也覆盖了台阶的出口。望不到尽头,也无法看清楼道的尽头究竟会隐藏些什么。 一路无言,灌入耳朵中的除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就只剩下了脚步声。 不知走了多久,属于光亮的出口终于出现在了江清欢的面前。只是这唯一的出口也被雾气所覆盖,江清欢看到卫晏池毫不犹豫的伸手拨开。 雾气散开了一道不大的口子。冰冷的、带着湿气的味道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一并送入到了江清欢的鼻尖。冷风猛地灌入,让本就沉闷的大脑彻底清醒了下来。 入目之处永远都只是一片皑皑的白,视线被白色彻底剥夺,江清欢察觉到自己的手腕传来了一点冰凉的微薄力道。 是吸盘张开了嘴,覆盖在了自己的肌肤。江清欢低头望去,被雾气吞噬住的自己的手臂,正被卫晏池牵着,在往前方开路。 祂刚刚劈开的动作很有效。 即便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可那些雾气不知是不是因为惧怕祂们两个,还是因为祂们彻底找到了离开的出口,总之雾气在即将沾染到祂们身上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扑面而来的水汽没有将衣衫浸润,湿漉漉冰凉凉的触感只会随着冷风,扑打在脸上。 江清欢不由得扣紧了卫晏池的手指,两人周身一米之内,能看清周围的景色。 不过是些如森林般,被植被覆盖着的地带。教学楼早已藏匿于祂们的身后了,前方净化过的区域,也和周围的环境一样,都被茂盛的丛林遮掩着。 脚下的水泥路和斑驳的路面,让步伐变得缓慢。雾气又再度席卷而来,江清欢发现自己和卫晏池,一直笔直的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四周安静地可怕,无意识地攥住卫晏池的手后,江清欢感觉自己的掌心被祂轻轻地挠了一下。和小时候逗弄玩耍时一样,又稍稍给予了江清欢安心的糖果。 绝对不会再度松开卫晏池的手了。江清欢想着。 因为这是她确认卫晏池存在的唯一锚点。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江清欢这次没有去数自己到底走了多少。 直到眼前被光亮渲染,踏入之时,景色豁然开朗! 巨大的厚重的白色幕布“刺啦”一声被粗暴地扯开,隔绝视线的浓雾遮掩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头顶的阳光是如此的刺眼明亮,可又缺乏温度,身体还是异常寒冷。 塞住的耳朵被骤然涌入的欢呼声填满,江清欢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喧闹的欢呼声,刺耳的口哨音,如同浪潮般层层叠叠、不止疲倦的“加油”鼓劲,还有跑道上的沉闷轰鸣。 所有的一切,都漫入了江清欢的眼前。 祂们从刚刚的教学楼内,跌入了操场。 ----------------------- 作者有话说:我偶尔会喜欢学校组织的大扫除。 切记切记,记住记住,只会是偶尔,因为要看大扫除的时间安排。 如果是安排在大课间,我会很不喜欢。如果是安排在最后一节班会课,我会高兴的跳起来。 因为不用听那些枯燥的长篇大论了,而大扫除完后,就可以看到刚好放学的卫晏池,我们就可以肩并肩一起回家。 当然,为了算准这个时间差,我在大扫除的时候会故意拖那么一两分钟,为的是卫晏池能在校门口等我。 这样我刚好结束,出校门的时候,隔着老远就能看到祂手里拿着我爱吃的淀粉肠或是其他的一些零食。 美味,太美味,回家路上的美食是最美味的。 不过我现在视力远远不如以前那么好了,不过也还是老远就能看到卫晏池。 第148章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11章 空气里阳光的味道尤为浓烈,混合着塑胶跑道被烈日灼烧的刺鼻气味,一股脑儿的灌入了江清欢的鼻尖。 这会让她想起午后暴晒的车内皮革,同样是如此的令人晕头转向。 红色的跑道,绿油油的草坪。草坪里的人造草很高大,能看到里面盛放着的黑砾石子。 这鲜明的转换实在是强烈, 江清欢下意识地握住了卫晏池的手腕,紧张的发现自己的掌心也出了点汗。 无法预料到的故事走向,让江清欢也无从知晓下一秒到底该做些什么。 “跟我来。” 这次,她终于能听到卫晏池说话了。 祂的声音穿透了虚假的阳光和刻意组成的喧嚣,清晰明了的落在了江清欢的耳中,让她稍稍松懈了下来。 攥紧的手仍未松开,她跟上了卫晏池的步伐, 掠过了人山人海。 操场还是记忆中的熟悉味道。 塑胶跑道的颜色过分的鲜艳, 仿佛才刷漆上去不久, 味道浓烈。 头顶的阳光刺眼, 却又照不见前方的道路。模模糊糊一片, 仿佛在眼前蒙盖上了一层薄纱。 跑道外围, 按照班级划分的区域则是摆满了矮小的板凳,上面坐满了大大小小的人群。 江清欢发现自己是与卫晏池从操场的后面绕过去的。 正是因为这种刁钻的角度,所以能看到每一块四四方方班级里的人,都是以或圆润或扁态的后脑勺,来对着祂们。 这帮不该称作为“人”的家伙们, 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削尖后的铅笔。 即便可以通过发型的不同来辨别,但即便是垂下的马尾还是剃得极为平整的发丝,所有的都是在风中纹丝不动。 没有交谈的侧脸,没有转动的脖子,入目望去的学生们,始终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直勾勾的盯着操场中央正在进行的热闹接力赛。 它们没有说话,那这高亢的欢呼声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些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 前面的卫晏池对于班级的排列十分熟悉,牵着江清欢的手,弯弯绕绕就来到了祂们所在的班级。 班级的整体也是四四方方的一块豆腐,趁着还有几步的距离,卫晏池指了指班级的位置,解释道: “我们是在四班,坐在那里。” 顺着祂手指的方向望去,江清欢看到在队伍最末的角落,放着两个并排的黄色板凳。 说是板凳实际上还有些不贴切。因为看上去就和一个松松垮垮的马扎一样,感觉坐上去就会摔下来。 “现在是在比接力跑,我们先坐在板凳上歇一会儿。” 卫晏池说着,已经率先坐在了那张小巧的凳子上。 见坐下没有丝毫异样后,江清欢也随着祂的样子坐下了。 结果刚一入座,班级里的所有人,没有任何预兆的,整齐划一的将头颅调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以模糊的面庞对准了祂们。 比赛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面前的所有人正朝着江清欢与卫晏池越靠越近。 不、不对,它们还黏在板凳上,只是脖子像是拉伸过的面条,探到了江清欢与卫晏池的面前。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组成的墙面是密不透风的,江清欢只能看到这些了无生气的脸,就快要贴近祂们的脸颊。 情急之下,她哆嗦着唇瓣,努力挤出了一声气音,伪装成了和背景音一样的呐喊,挪开了自己的视线,朝着操场中央的接力赛方向呐喊。 “加油,比赛加油!” 很轻,但足以被这些生物听见了。 话音刚落,刚刚还倾压过来的面庞,就像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僵硬在了半空。 紧接着,人墙如潮水般退去了,所有的头颅又以惊人的速度转了回去。以最初看到的后脑勺姿态,纷纷扬起朝向了跑道。 裹挟着明显笑意的问话,一句又一句的围绕着江清欢与卫晏池展开了。 “哈哈哈,江清欢,你和你哥干嘛去了,怎么来得这么晚?” “就是就是。磨蹭这么久,都快要迟到了。” “你们是不是偷偷溜去小卖部了?半天都没有人影。” “对啊,嘻嘻嘻…” 一声又一声的询问,再度把两人包裹。 就和教室里的感觉一样,这些话不管是音调还是说话的方式,都像是在刻意模仿人类,尖锐且古怪。 因为无法看清它们的脸,单凭从语气上来判断,很像是同学间开的玩笑。但若是搭配上它们的五官,只会显得无比惊悚。 还未等卫晏池开口,江清欢就若无其事的说道: “哦,今天不是轮到我和我哥值日了吗?所以来得晚了点。毕竟这不还要检查整个教室嘛。”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江清欢装得很像。 而那些转过头颅去的家伙们,则只从身体里发出了阵阵意味不明的笑声,算是彻底略过了这个话题。 虽然每个班级的排列都是密密麻麻,密不透风的。但是从面前人的肩膀或是身体穿插的缝隙里,是可以看到操场的景象的。 卫晏池没有说错,接力赛还在进行。 只不过那些代表班级而参赛的人员们,也是和坐在下方的观众一样,没有五官永远只是模糊一片。 江清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开始着重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坐在班级最前方个子也是最高的,毫无疑问是每个班的班主任。因为班主任的衣服是最明显的,所以也很容易区分。 其次,在班主任身后的学生们,排列的顺序也不是按照身高或者是学号来进行排列的,整体看上去非常的胡乱甚至是不得章法。 找寻不到任何规律,就连班级的排列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当初卫晏池告诉她是在四班。那么单凭从外观上来看的话,江清欢根本分辨不清所在的班级。 江清欢又看向了坐在她左侧的模糊学生。 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张薄薄的白纸。从材质上来看,类似于草稿纸,上面没有记录任何信息,只是一张简单到空白的纸张。 “现在比赛进行到哪里了?我们是不是错过了好多精彩?”江清欢出声询问。 和她坐一排的一共有五个人。最右边是哥哥卫晏池,至于左边一字排开的就是那些模糊面庞的其他同学。 江清欢本想借此机会去询问卫晏池的,结果其他人倒是头也不转的回复起了江清欢。 “你都不看的吗?现在进行到最后一棒了,这也太热闹了吧。哦,对了,这是你的报名表。” 从前方传来的声音,一直随着人流落到了江清欢的耳边。顺着高高举起的手传递,她的掌心也得到了那一张白皙的薄薄纸张。 江清欢把那纸张翻来覆去的查看。 本来上面毫无内容,可随着阳光的照射,里面逐渐显露出了漆黑的小字。 上面记录了每个比赛项目。而项目的后面则特意将参赛人员的名字标注的特别清楚,放眼望去有七八个项目。 江清欢抖了抖薄薄的纸张。只是其他项目后面都没有名字,只有她与哥哥要参加的项目后面,孤零零的矗立着两个挨在一起的名字。 不管是格式还是从内容来说,这都是一张极为不标准的报名表。因为任何项目的比赛以及开赛时间,都没有记录。 上面记录的内容被江清欢连着看了好几遍,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后,她干脆将纸张折叠成了方便拿着的小方块,然后特意伸长了脖子去看向其他人的报名表。 其他同学的报名表永远都只是一片空白,估摸着也是察觉到了江清欢打探的视线,它们见状,纷纷把自己的报名表合十贴平,放在了自己的怀中。 特别整齐划一的动作,乍一看竟还有几分可爱。 既然不给她看,江清欢耸了耸肩,侧头看了看卫晏池的答案。 祂们要参加的项目很简单,统共就只有两个。 第一个是跳房子,第二个则是双人跳绳,卫晏池还额外多出了个一千米跑。 看似中规中矩的项目,只是不明白为何会放到运动会里。 接力赛应该是接近到了尾声,热闹喧嚣的喝彩逐渐小了下去。 头顶的阳光着实有些不真实,江清欢抬头望向了冰冷的天空。刚一眨眼,视线里就映入了个陌生裂开的人影。 统一的蓝白校服,分裂开来的模糊脸庞。无法从这些去分辨的话,只好通过发型去努力辨认。 她回忆起这个人应该是坐在自己的侧面的,刚刚还回了话。 于是,江清欢没有动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艳阳高照的天空望不见了,视线里全都只剩下了这位学生融化摊开的脸颊,像是柔软的棉花糖往四处拉开,最后又和慢弹捏捏一样回到了原点。 “你在看什么?天空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不去看比赛,你的态度一点都不认真。” 第149章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前排的那些人包括老师在内,又齐刷刷的转过了脸。 “对哦对哦,江清欢你到底在看些什么呢?我们班级如果没有拿到第一名,就都怪你。” “就是就是,都怪你哦。” 细碎的声音又此起彼伏,卫晏池的触手落在了扎人的草地,祂的声音很轻,只是在阐述事实: “在看我们两个什么时候比赛。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马上就要到我们比赛了。” ----------------------- 作者有话说:我蛮讨厌体测,因为小时候有一件事情记忆犹新,所以一直都很惧怕这类的运动。 比如说八百米跑,跑到后来眼前模糊,甚至都无法看清楚跑道。 感觉喉咙里整个都会充斥着血腥味,就连呼吸都会染上血腥味。跑完感觉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来了。 这样的感觉会伴随着我整个的上学噩梦。包括我现在偶尔也会做到和初高中有关的噩梦。 打了结束铃还一字未写的试卷。考试考得糟糕通过校讯通发给了家长。 类似于这类的场景,都快要成为了我的梦魇。 不过大脑会对于这些采取屏蔽机制,会让我忘却这些痛苦,会让我想起参加卫晏池运动会时候的美好场景。 祂们高中的运动会主打一个重在参与,奖品是每个人都有的。因为运动会的举办都会在周五到周末,开放的高中也会让家属进入。 我就顺理成章的进去了,那天也吃得是不亦乐乎。而且除了运动会,还会有跳蚤市场之类的,也买了好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我不太记得我的运动会了,翻了一下作文本,看到了一篇八百字的总结小记。 ——《不想写》 第112章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天空上有文字吗?” “是啊,天空上有文字吗?值得你这么看,并且不去看我们精彩的比赛?” “因为眼睛长期保持一个动作实在是太疲劳了,而且我们的位置摆放实在是太后面了,所以基本上看不到操场里的比赛,就只好这么做了。” “难道不可以把我们的位置调换一下放到前面去吗?这样我们也能看到,也能为大家继续加油鼓劲啊。” 江清欢慢吞吞地解释起来。她笃定了这队伍的阵型是不会随意改变的。 果然,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那些还围绕在她周围的人都纷纷沉默了。探长的脖子又齐刷刷地回到了原点,从刚开始的嘈杂喧嚣变为了沉默不语。 江清欢抖了抖手上显露出信息的草稿纸,回忆起了刚才看到的天空。 天空不再是湛蓝色的,而像是冷冻过后切开的一片片鸡蛋, 颇有弹性近乎是透明的鹅黄色天空, 铺满了整个头顶, 像是梵高眩晕的星空夜。 可没有那么唯美,只会给人一种极为不真实的眩晕感。 江清欢定了定神,紧接着卫晏池的触手就隔着草稿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每一只吸盘都努力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喷涌而出的液体很快将薄薄的草稿纸浸润。 力透纸背的液体让江清欢看清了卫晏池想要传递而出的信息,她悄然侧目望去,哥哥还维持着之前在教室里正襟危坐的模样。 虽然在这样的场合下调侃,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可江清欢看着祂认真的模样,干脆挠了挠卷曲的触手。 蜗牛用于探查的触足又收了回去, 圆滚滚的回到了卫晏池的身体中。似是感受到了这一处,祂以温和的微笑回应了江清欢。 因为是利用触手来留下信息的,所以字体也是歪歪扭扭,不过好在虚假的阳光足够慷慨,使得江清欢能辨认个完全。 歪歪扭扭的由触手组成的液体很快就消散殆尽,江清欢也将上面要表露的信息记在了心里。 只有短短两个字。 [融合] 大概就是要扮演这些学生的其中一员吧。江清欢这样想着。 她努力伸长脖子透过人潮的缝隙望向了操场。所有人都像是被训练好的机器,统一以这样的动作看向了中央。 至于所谓的跑步接力赛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从周围的欢呼声里江清欢也能听到个大概。 她没有戴手表,况且这里的时间也极有可能是混乱的,所以只能将重心放在了即将到来的下一个项目上,也就是江清欢的“跳房子。” 她不明白为何会把这个比赛项目放到运动会里。不过小时候江清欢也经常和小伙伴们玩过,所以对于这些她有所印象。 随着尖锐的枪声落下,爆发而出的满堂喝彩震耳欲聋。 那些排在前方或是周围的人们,都纷纷站起身来机械的鼓起了掌。就连掌声都像是设定好的那样,颇有规律,而且保持着一轻一重的频率。 再搭配上每个人的鼓掌姿势,乍一看上去尤为惊悚,像是田间穿插好的稻草人。 接力的比赛终于落下了帷幕,至于比赛结果江清欢自然还是看不到。 满场伪装出的热烈气氛非常虚伪,努力营造出的热火朝天,也只是被热闹掩盖下的惊悚。 终于熬到了中场休息时间,江清欢看着旁边卫晏池递过来的零食,不解地投入了目光。 倒是卫晏池理解了她的意思,欣然打开了零食的包装袋,自己先吃了一口。 从外观上来看,那是一种类似于小馒头的零食。随着咀嚼的进行,江清欢嗅到了一股很清甜的奶香。 零食顺着卫晏池的触手传递了过来,江清欢打开一看。 包裹着的球状触手层层叠叠的剥离了中心,里面包裹着的零食倒是完好无损,没有沾染上丝毫的□□。 圆圆滚滚白白胖胖的,顺着触手的舞动而一颗颗落到了江清欢打开的掌心。 欢呼声停止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也止住了,整片操场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以撕扯塑料袋为背景音的,响彻在整个操场里。 江清欢往周围看去,其他人也不知从哪里分别掏出了自己的各色零食,吃得是津津有味。 不过这进食方式也是足够的抽象。 因为这些人没有五官更没有嘴的存在,所以当进食时,那些或是块状柔软的薯片,或是黏糊糊的糍粑,只会沾染上它们模糊的脸颊后,又以自由落体的形式跌落在了草地上。 “啪叽啪叽”的声音阵阵,而摇晃的草地仿佛也重获了新生,将这些零食清理了个一干二净。 “所以现在是可以自由交流了吗?”江清欢抖了抖纸张,上面已经进行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对。”卫晏池点了点头,又接着补充:“下一个就是你的项目跳房子,我得去参加。” “哥哥去参加什么?” 卫晏池顿了顿,说道:“我要去参加一千米跑。没关系,我就在旁边。” “不应该啊,你和我的比赛时间不是错开来的吗?怎么会同时进行?好奇怪。” 瞧见了江清欢愈发疑惑的面庞,卫晏池措辞了片刻,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和她解释起来:“最初,我也以为药剂和磁场的融合,会将我们都拖入到曾经生活过的孤儿院里。但是很明显这里不是正确的地点,而是架空的学校。现在不仅你是高中生,而我是大学生,整个暴露出的时间线都是混乱的。” “这个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本来还想着,如果时间足够充裕的话,可以去小卖部仔细交流一番。因为我的触手探查到了所有的界限,唯独小卖部没有给予我反馈,所以我猜测那里应该是屏蔽了这些信号,算是用作安全屋的地点。” “不过,话虽这么说,你难道不想和哥哥一起体验一下高中生活吗?”说至此,卫晏池眯起眼眸,柔和的笑了起来。 祂的触手动作与祂口头上的话语根本无法串联在一起。面上还在温柔地笑着,而触手早已趁着这宝贵的休息时间,探到了江清欢的手腕。 吸盘又在毫不保留的亲吻了,江清欢的手腕内侧被吮吸到出现了小小的红痕。 她光速抽离了自己的手腕,并给卫晏池下达了通牒:“谢谢,婉拒了。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们是不是能去小卖部一趟。你是用触手去进行探查的吗?好方便的能力。” 江清欢摆了摆手,听话的触手也随之剥离开来。 沉浸在卫晏池愈发黯淡的目光下,她的耳畔又落下了一声枪响。 毫无疑问,这次的枪响昭示着比赛的正式打响,以及零食时间的结束。 空气里飘散着袅袅白烟,江清欢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众人推举着来到了操场中央。 这样描述会非常古怪,但残留在后面的黏腻推背感,让江清欢不愿回想。 感觉刚刚自己仅仅是睁眼闭眼的功夫,就来到了比赛场地。 而本该是好几个人同时进行比赛的场地,却又只剩下了江清欢孤零零一人。 鹅黄色的天空黯淡下来,阴沉沉雾蒙蒙的天也沉甸甸的压了过去。天空像是一口倒扣的锅,将所有的嘈杂喧嚣也一并摈弃了。 第150章 站定在比赛场地,江清欢注意到刚刚还围绕在操场外,里三圈外三层的那些古怪学生不见了,与她一起参加比赛的学生们也不见了。 入目所及之地,没有了学校绿汪汪的草坪,漆黑的地面上只光滑的呈现着跳房子的图案。 江清欢已经好久都没有玩过这种游戏了,最后一次玩时应该还是在芩山村的家门口。 本该用彩色粉笔绘制的房子形状,现在也是非常诡异。 这栋房子的所有格子中,填写的数字并不是按照大小来排列的,而是杂乱无章,丝毫没有规律可言。 至于房子的形状,也并非是一长条。 而是那种标标准准四四方方的规矩房子,每一块格子都被拉伸组装成了房门、烟囱、甚至是窗户的形状,很像是小时候不约而同绘制的那种标准涂鸦。 至于勾勒房子的颜色,也是由类似于血液的鲜红颜料组成。 江清欢正站在房子的边缘,从她这个视角望过去,不仅仅能看到每一个格子里除了填了数字外,还标注了冗长的问题。 因为问题的字体太小,她眯起眼眸都很难看清,干脆就此作罢。 不过这跳房子都魔改成这样了,没有规律可言的话,随便迈出哪一步都是可行的吧? 江清欢看着位于她最前面的两个格子,相对应的,这两个格子上也有两个不同的问题。 她还没有选择迈步,只是尽可能地探长身子,尽力去看问题是什么。 相较于其他拥挤的格子,第一个格子里的字迹明显稀少,只有短短三个字。 这一块格子是属于跳房子的门,江清欢看了看上面的问题,决定选择这个最为简单的关卡。 问题很简单。 [你是谁] ----------------------- 作者有话说:我玩过很多游戏。从现实世界的跳皮筋跳房子翻花绳之类的,然后过渡到各种各样的网页小游戏,然后再到如今的手游和端游。这期间的跨度非常大。 不过偶尔天气热的时候,我就喜欢待在开着空调和电风扇的家里,折着长长的五角星。 因为折五角星的条子非常好看,还有荧光的和亮晶晶的,还有花边的,一下午我就能折一个许愿瓶。 卫晏池也会折星星,祂也喜欢给我准备类似于这种星星的巧克力。 尖尖的巧克力像是礼物。把顶端小小的纸条抽下,展开来一看就会看到各种各样的祝福语,像是电视剧里的幸运饼干。 我喜欢吃那种巧克力。 白巧吧,黑巧不要。 好,知道了。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13章 周遭再度陷入了黑暗。 寂静无声的环境下, 听觉与视觉被彻底剥夺了,却又会把人的一切给刻意放大。 江清欢继续凝视着格子上的问题后,耳畔听到了很轻很缓的呼吸声。 这在一片黑暗里是尤为清晰, 让她以为近乎是自己的错觉。 江清欢凝神止气了片刻,那呼吸声还未消散下去, 她就了然到那并非是属于自己的呼吸。 她的呼吸频率是略显急促的。 因为对于当下陌生的环境与跳房子的游戏,江清欢还在保持着观望态度。 可与她一起站在相同频率上的另一道呼吸,不管是从吸气还是呼气上来观察,都很明显比江清欢的慢了不少。 格外的缓慢,甚至在吸气过后得要等待片刻,才能慢慢悠悠的听到如烟圈缭绕的吐气。 黑暗吞噬了一切,也覆盖住了眼睛。视线所及之处, 都是这种沉甸甸的漆黑。 脚下的跳房子边缘,在暗暗发着点微弱的光。江清欢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稍稍停下了呼吸。 不过只维持了十几秒, 就让她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呼吸声不是来自于周围, 更不是藏匿于这些危险的黑暗里, 而是响彻在江清欢的脑海! 呼吸声是属于哥哥卫晏池的。 随着呼吸传递而来的,还有属于祂的心跳。 心跳的律动与呼吸频率是同样缓慢的。 处在这样的环境下, 江清欢自己的心跳难免会有些紧张。 一旦紧张就会促进血液的流动,她能听到自己心跳不断地“咚咚咚”声,沉闷而又压抑的。 不过落入脑海的, 卫晏池的心跳与呼吸则是全然不同。 两者呈现出了两种不同的极端,过于缓慢的声音,与江清欢组成了个鲜明的对比,也让她在这般陌生的环境里,彻底放下了心来。 即便看不到也听不到卫晏池的对话,即便脑内交流也因此而关闭,不过聆听着熟悉的心跳与呼吸,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这会让江清欢想起每一个不同的夜里,将脸枕在卫晏池哺育袋里的情景。 回忆温馨的画面没有持续太久。江清欢直接迈开了腿,站定在了第一块格子上。 问题不变,还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房子的“门”被打开了。弥漫而来的漆黑液体将鲜艳的门框彻底覆盖腐蚀,徒留下了本身。 该回答问题了。江清欢想着。低头望着简单的题干,轻轻说道: “我是江清欢。” 话音刚落,这三个大字迅速分裂开来,变为了琐碎的饼干屑,像是无数只蚂蚁,在慌乱的四处逃窜。 旋即,融化的题干又组成了更为密密麻麻的小字,江清欢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终是看到这些小字组成了一个答案。 [不] 非常简单的一个字,占据了格子的所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清欢疑惑地问。 脑内属于卫晏池的呼吸与心跳,也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江清欢听到了由远至近的声音。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蛰伏,在蠢蠢欲动。 终于,脚下的门被打开了。 江清欢看到了好几副拓展的画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她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去仔细查看里面的内容,就被画的边缘送进了山水中。 画面落下的瞬间,脑海中属于卫晏池的呼吸陡然急促,心跳频率快到就像是与江清欢的融为了一体。 这倒是江清欢第一次听到卫晏池能有如此之快的心跳。 除了日常的亲密接触外,生活里的卫晏池即便是在模仿人类时,心跳还是尤为缓慢。 面前的画面还在混乱的不断变化,趁乱之间,江清欢悄然询问: “所以卫晏池,你到底是能感受到还是能直接'看到'?” 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卫晏池肯定是无法进行回复。 不过很快,绵长的呼吸就传递到了江清欢的脑海里。 她能感觉到哥哥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仅仅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最初的缓慢。 这么一丁点的小小漏洞,被江清欢捕捉到了。她知晓卫晏池现在,应该也是与她在经历相同的事情。 眼前发生的事情无法预料,不过卫晏池的呼吸与心跳陪伴身侧,好让江清欢感觉不那么孤单。 当然,她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孤单。 相反,对于现在身处的陌生环境,江清欢隐隐升腾起了一丝期待。 呼吸还在一起一伏,江清欢抬头望向了面前的画卷。 该怎么去形容这些画面呢? 从外观上看去,有点像是身处卫晏池的哺育袋。只是比哺育袋的布置与构造,稍稍变得更加恶心血腥了些。 起初进入之时的一条条拉伸画布,如今早已融合为了一团。 画布的外缘还在颇有规律的蠕动,不断地收缩涨大,然后身体变得鼓胀透明。这蠕动的过程让江清欢感觉有些恶心,不过仔细观察下来,才发现团团蹂躏在一起的画布,似乎是在模仿人类的“呼吸。” 只不过江清欢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画布包裹在一起后,抖落了满身的肉瘤,层层叠叠的剥离开来,向江清欢暴露出了珍藏的画面。 哦,好熟悉的画面。 江清欢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实验室内。 这样描述也不算太准确。因为那些剥落而下的肉瘤,簇拥在了江清欢的身侧。一只又一只堆叠在了一起,然后交织融合,很快就塑性成为了一把柔软弹性的座椅。 见状,江清欢坐了下去,面前的画面也随之开始了播放。 内容应该是芩矜的好友。江清欢记得她,而她也正是那本实验记录手册的作者。 随着镜头的渐渐拉远,场景的角落全部都出现在了江清欢的面前。 穿着厚重实验服的人,正把江清欢围坐在透明的机械上。 眼前的画面像是浸透了水的旧胶片,顺着江清欢的视线,还在微微晃动。 四周纯白,只有庞大的仪器散发着幽蓝的光。江清欢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实验服,还是那种古怪的蓝白色。 而芩矜的那位好友,正站在画面的正中央,手里拿着记录板,聚精会神地看着仪器里显示而出的各项数据, 第151章 从这样的视角去看自己,江清欢感觉新奇而又陌生。 她的头上戴着银丝网状的头盔,顶部连接着数十根长短不一、有粗有细的交接管,太阳xue还贴着电极片。不管是手臂大腿指尖,乃至是胸口,浑身各处都缠绕上了传感器。 这些仪器颇有规律的发出了滴滴声,只不过呈现在硕大屏幕的跳动曲线,十分的令人窒息。 “血压110/70 ,心率70 ,脑电波…”为首的研究员看着屏幕里呈现出来的信息,低声嘱咐着周围的人员记录后,她喃喃自语起来。 “不应该啊,为什么各项数据都是完美的,可实验体本身对于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 她端详着记录板,语气温和的就像是在聊天: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如果听见的话就眨一下眼睛。” 画面里,江清欢无动于衷,只是睁着空洞无神的双眼,望向了屏幕外。 指标正常,人却是毫无反应。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枪光笔,打开照向了江清欢的瞳孔。 那双骇人的眼眸仍然一眨不眨,就连最为本能的收缩反射都没有。 “听觉测试。”她朝着身后紧跟着观察的其他成员们,低低地嘱咐一句,然后在板子上点开了准备好的数据。 刺耳的噪音突然炸开,就连观看画面的江清欢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可呈现在画面中的她,却是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像是一具了无生息的逼真人偶。 大大小小的测试都结束后,画面中的江清欢还是维持着最初的姿势。 “果然还是被吓到了吧。”她将记录板放回到了台面,转身对着众人厉声质问: “究竟是谁工作不负责玩忽职守?没有看好实验体?!”实验官还在继续发问。 只不过随着她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手头上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 冰冷的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她启动了预备方案。 正是因为实验体还处于这种僵直状态,所以才能更为清晰的去观察到一切。观察到各种试剂进入实验体时,各项机能与数值反馈出来的真实数据。 这样的话,记录的数据才足够准确,能清晰明了的看到各项波动。 “这已经是超出安全剂量三倍的用量了。”年轻的研究员们指着数据混乱波动的显示屏,透过实验服传递而来的声音发颤,又急促的补充上了一句:“她的肝肾代谢指标都接近了危急值,我们是否要继续实验?” “继续。保持这种状态,我们才能得到最为美妙的结果。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和我说,这项实验长期处于瓶颈期,无法找寻到突破口么?我想了想,倒不如说这次的试验品出逃,恰恰为我们制造了个良好的契机。” 她冷静地调整着输液泵的速率,护目镜后的眼睛毫无波澜,有的只是对研究记录的狂热。 “没有自主意识干扰,更没有被心理因素影响,外界于她而言更是不存在,这才是最为完美的、也是我毕生追求的观测条件。” 输液管里的漆黑液体缓缓注入了江清欢的体内,她的身体被固定在了倾斜着的台面。 一管又一管不同颜色的试剂以最高流速,进入了她的体内。可她空洞的眼眸还是大睁着,除了身体的各项数据在频繁波动外,仍然是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第23号试剂,神经激活因子γ型,成分是…”她淡然的念出标签后,又亲手将尖锐的针头刺入了江清欢的体内。 不知注射进入了多少,江清欢看到自己的视线仍然是空洞的。 不过比起说是空洞,更像是没有聚焦。过于漆黑的眼眸占据了大半块屏幕,使得江清欢在思考起这些展露出的画面。 很显然,她并没有在自己脑海中搜寻到有关于这部分的记忆。而画面中所展露出的这些,也不像是她的记忆。 实验还在继续,屏幕里的各项数据还在疯长。心率在飙升,直逼140 ,而皮肤点反应的曲线也在疯狂跳跃。 所有的指标都变得不受控制起来,这在实验室里是从未有过的景象。 聚集在实验官周围,想要更为贴近的看到实验变化的那些同行者,不知何时退开了几步。 这些人都对于面前发生的事情感觉到震惊以及隐隐的恐慌。要知道,刚刚注入人体内的药剂,已经大大超过了最高极限。 其余的实验体一天都只敢注入小半管药剂,可这次倒好… 眼见着实验官又取出了一管莹蓝色的药剂后,绑在试验台上的江清欢终于有所反应了。 “有了,终于有了!”她近乎是将脸贴在了屏幕上。镜片也反射出了心惊肉跳的数据。 眼角的余光瞥向了那记录内容的数据后,她用镊子夹取了椭圆形的试管,放入到眼下仔细查看: “快去查,这是哪个批次的实验体?” ----------------------- 作者有话说:我偶尔寒暑假心血来潮,刷了好多个那种励志健康生活的视频后,三分钟热度上了头,我就会也选择健康生活。 那么健康度过假期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有没有人想知道?没有人知道的话我就自己说了。 那就是每天清晨早起晨跑。 五点钟起床我起不来,我放宽一下时间,我六点钟起床行不行? 那可以行。 于是我每天六点钟起床。那会儿上了高中的卫晏池放假还得去学校补课。我起床晨跑的时间,刚好和祂上学的时间撞上了。于是我就和祂两个人,在餐桌上大眼瞪小眼。 我问卫晏池你去干什么,卫晏池说自己去上学。 卫晏池问我去干什么,我回答说去晨跑。 很好,我看到祂在幸灾乐祸的笑。 祂问我能坚持多少天。 我说一个暑假。 祂夸我厉害。 ————《实际上就坚持了三天》 第114章 从身后传来了颤抖的回答。 因为被眼前画面导致的心灵震颤太大, 使得一句话都无法完完全全的说清。 “是…是阿卫,编号是04.” “阿卫…”为首的实验官喃喃。 整个区域内寂静得可怕,仿佛这个名字是个无法说出口的禁忌。 “啪嗒——”手中的记录板掉在了地面, 完好的屏幕还在反射出冷冷的光芒。 实验官不断地重复着简单的名字,机械性的往后退去。 没有人敢接近她, 更没有人敢出声去惊扰异变的袭来。这样的变故发生在实验室里,不过是件家常便饭的小事。 每天都会发生,每天都会有人死去。 可这次异变的主角竟然是实验官,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从面面相觑的眼底,都看到了惊讶与恐惧。 他们没有敢围绕上前,只是看着实验官的身体变化,默默地退到了门边。 关闭的门阻隔了一切, 诡异的事情也就在这一刻彻底发生。 她的嘴巴突然张开到了最大, 形成到了一个非常夸张的角度。 从下颌骨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清脆声音,那是断裂到极致的声响。 大张的嘴里, 吐露出了腐烂的花朵。这些花朵的颜色过于绚烂过于柔软,看不清任何的品种。花瓣早已发黑卷曲, 从四周往中心开始蔓延。 与花瓣一起的还有大股大股漆黑粘稠的液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从七窍里迫不及待地流淌而出。 这些液体颇有生命力般的蠕动着,迅速覆盖了她的全身。剧烈抽搐的身体,终于在某一刻停止了战栗。 沐浴在漆黑的液体里,她的眼神失去了光彩,皮肤变得滑腻,变为了一具新鲜的行尸走肉。 她的内脏亦或者是她的精神或许已经被这席卷而来的液体所覆盖了吧。 因为被包裹住的头颅低垂, 发出的非人声音叠加在了实验室里回荡。既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诅咒。 她在明亮的实验室里虔诚的跪下,抖动着双手又不知看向了何处。 “神啊…我把您的孩子,还给您了…” “求您,赐予我…本真…”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落下时,整个画面突然开始扭曲,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像是黑白的默剧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记忆的碎片开始在江清欢的视线里不断闪烁,紧接着承接而来的是被不断灼烧过后的痛感。 那是实验室里发生的火灾。早在之前,江清欢就已经经历过了这一部分。 热浪扭曲了空气,不断响起的警报声尖锐刺耳。 烟雾滚滚间,所有的实验人员都在惊慌逃窜,推挤哭喊又或是在保护着珍贵的实验成果。 无人知晓为何层层防护完善的实验室会突然发生火灾,正如这场起火的原因,本就是件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整个实验室陷入了混乱,而那个位于正中央实验舱内的,还在愉悦流动的漆黑液体,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的袭来。 祂停止了呼吸,将大半的身体都紧贴在了实验舱表面,用以探查外界发生的所有。 第152章 庞大的、还在呼吸起伏的身躯黏在了一起。 祂的表面不再光滑,反而不断渗透出了粘稠的黑色液体,如同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黑雨。 这些液体腐蚀了实验舱,滴落在了地上。 起初并不会颇有智慧的四处扩散流淌,反而像是受了指挥般,纷纷向着最为中央的肉球凝聚。 这在江清欢看来是无比震撼的一幕,因为这些液体彼此吞噬凝聚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最后,那肉球的表面无声地裂开,层层叠叠的身体剥落而下。 没有血液的流淌,更没有心脏的跳动,从暗处不断喷涌而出的漆黑液体,占据了实验舱的所有。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新生肉球,被缓缓地吐了出来。 这枚肉球不似母体般粘稠漆黑,也不会模拟自主呼吸,反而通体散发着柔和如月色的光芒,如同月夜下滚落的硕大珍珠。 肉球很快顺着母体的传承,小心翼翼地坠落到了冰冷的地面。就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肉球内部竟是发出了声音。 不是野兽的嘶吼,而是清晰无比的婴儿般的咿呀哭泣声,听得人尤为揪心。 哭声还在继续,但看不到“婴儿”的身影。 哭泣的穿透力很强,一瞬间盖过了实验室里的尖锐警报,只是这一幕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到了。 逃窜者们早已慌忙奔赴到了地面,至于还残留在实验室里的剩下一小部分成员,则是被卫家到来的清理组织进行了最后的消杀。 见肉球成功脱离出来,庞大的母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枯萎,像是被抽空了身体里的所有生命与水分,转瞬间化为了一滩黯淡的、失去活性的庞大残骸。 新生的肉球还未停止自己探索的行动。 肉球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表面逐渐开始浮现出了繁杂的花纹。 江清欢距离很近,能看到清晰的变化过程,仿佛那肉球正矗立在她的眼前。 细看之下,肉球的表面竟是由无数细微的、近乎透明的繁杂花瓣层层包裹着。 这有点像是蜗牛的保护壳,而那些花瓣就在刚刚,江清欢也从那实验官的嘴中,看到过类似的形状。 肉球似乎是感知到了外界的混乱与席卷而来的热量,努力弹跳起来。表面鼓胀着,狠狠撞向了前方实验舱的特质玻璃。 “咚!”兴许是火灾的高温削弱了玻璃的结构与质量,又或许只是肉球的表面蕴含着非同寻常的力量。 仅仅只是在一次撞击过后,玻璃表面竟是被撞出了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 肉球感知到了这些,瞬间的坍塌软化,化为了一股闪烁着微光的粘稠液体,精准无比的从那狭窄的裂开的缝隙中渗透而出,慢悠悠地流淌到了外界。 熊熊燃烧的火焰对于肉球而言,并不能对祂造成任何的伤害,那大面积的流体丝毫不停滞的穿越过了火墙。 祂很会找准出口,只要是裂缝存在的地方,祂的躯体就会化为柔软透明的液体,从这些地带奔涌而过。 肉球很快滚落到了实验室外的草地。 四周的草叶早已被高温以及火灾炙烤到了枯萎焦黄,空气里弥漫着的味道非常难闻。 接触到了新鲜空气的肉球,短暂的时间里接触到了太多的信号。祂在努力消化,努力更新自己的认知系统以及中枢。 将这些都准备妥当后,肉球又继续开始了新生的蜕变。 外围的表皮像是一颗巨大的洋葱,从外向内,一层又一层地自行剥落,溶解,又被中心吞噬进化。 而最初那些用于保护层存在的细微花瓣,也随着肉球中央的咀嚼,一点点消散开来。 最终,肉球露出了最为柔软核心的东西。 那不再是一个发光的球体,而是一团还在不断蠕动、还在变化着各种古怪形态的漆黑液体团块。 人类尚且无法用任何的、有关于“黑”的色彩去形容祂,因为祂看上去是如此的深邃。 团块一触及到焦枯的草叶,便像是汲取到了充分的养料,开始疯狂地蠕动膨胀。 祂生长得速度实在是快得违背常理,像是揠苗助长一样。没过一会儿,竟是生生的塑性成为了一个约莫只有四五岁的人类小孩。 不过从画面看上去,也只是勾勒出了这个小孩的轮廓。因为镜头还没有扭转的缘故,所以江清欢只能看到这孩子的侧脸。 即便没有看清孩子的正脸,但江清欢还是感觉到非常熟悉。 孩子背对着江清欢,身形小巧。 通体都被那不断流动过的漆黑液体所覆盖了,不同于母体流淌而出的液体。孩子的液体里还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宛若将一片缩小的银河给披裹在了身上。 江清欢不由自主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看着那抹小小的背影。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那“孩子”缓缓地扭过了头来。 对视上了,对视上了! ! ! 霎时间,江清欢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给攥紧了,她看到了她看到了,那是一张属于自己的脸。 是一张属于幼年时期的、无比熟悉的脸庞。稚嫩,甚至可以说得上漂亮。 这张脸就是江清欢自己,就是江清欢本身。 好奇怪,好奇怪… 强压下心中那点不自然的念头后,江清欢继续打量起了画面中的字迹。 与那副还在流淌着漆黑星河身体格格不入的是,在那孩子光洁的额头正中央,柔软的皮肤正在无声地裂开。 一枚浑圆的、没有睫毛的眼球突兀地镶嵌其中,眼球是横放着,安安静静皎洁的一枚。 除了这两点不正常外,从外观上来看,孩子与正常的人类小孩外貌别无异样。 小小的江清欢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那属于人类的眼睛眨了眨。 过于漆黑的眼球里倒映着身体里的星光点点,祂快速地从草地上爬了起来。 身体的星光黯淡,弥漫在肌肤里的眼睛也全部关闭了。 身躯变得柔软,融入到了周围的黑暗里。 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地耸动,仿佛地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下一秒,数不清的黏滑触手破土而出,新生的触手精准地捕捉到了还在行动的人类。 尚未逃离火场的实验人员,还在进行探查的消杀者,只要是还存活还在爆发出生命气息的生物,全部被这探出的触手贯穿了身体。 触手一直延伸到了腹部,头颅,又从大开的嘴里滑落下来。 可这些人类仍然毫无察觉,各自在匆忙着做自己的事情。 ----------------------- 作者有话说:我没有这段记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我只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不喜欢这样。 那我还是我自己呢,我是谁?既然我是谁?我自己又是谁? nflgsjfs;;wrgjsegpjgwffqe1gpwpwptmddwfw fsjfptgnrquitroy[xsddncncmca[putwpjwpb (无法看清接下来的字体了,通篇都是模糊的红色字符) 第115章 江清欢的触手在地上匍匐着。弥漫开来的漆黑粘稠物质覆盖在了草地表面,使得整片草地都变成了滑腻腻的状态。 触手精准地探入到了那些尚存温热的头颅或是胸腔,却又并非是用来汲取血肉,而是贪婪地吸取着那些残存在人类身体里的人格碎片与记忆信息。 通过这样的学习方法用来茁壮成长, 是最为快速的一件事。 无数纷杂的画面、声音、情感如同洪流般涌入到了江清欢的身体里,将细长的触手撑到了鼓胀。 祂快速学习着人类的语言与生活习性,终于,在某一帧画面一闪而过时,捕捉到了想要的核心信息。 江郁与江浩川? 他们的基因匹配还有性格,是与现下自己最为吻合的。为了充分融入人类社会, 江清欢决定还是去学习一番。 这些足够了,获取到的信息在现一阶段是足够的。 现在的祂,只需要用到这最初阶段的, 用于雏形的温暖的“壳”。 画面开始闪烁, 爆发出了刺眼的光点。 所有的触手在瞬间收缩汇聚, 最终又重回到了江清欢的身体里, 迅速渗入了焦黑的草地, 化为了最初的一滩黏液, 如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画面随之切换,衔接得天衣无缝。 接下来出现的一幕, 是江清欢比较熟悉的。 狭窄阴暗的小巷,交谈的江郁与江浩川,还有安然在他们臂弯中躺着的,还在熟睡的婴儿。 那根本就不是遗弃,而是自己精心准备的放置。 当时的江清欢,选择了这对父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基因与自己最为吻合,而且祂还需要借助短暂的庇护,来修复与完善这具被强行脱落后, 尚且不稳定的形体,祂必须要通过时间来处理修复。 不过祂只需要这点时间就可以了,等到身体足够完善,祂会再度回到实验室里,去找寻丢失的地带。 第153章 画面黯淡了下来。漆黑的画布里,只留下了江清欢的脸庞。 她抬眸望着居中的自己。从外貌上来看,她与人类无异。那枚眼球还没有出现在额头,她朝着自己笑。 自己也朝着她笑。 江清欢突然释然了。 原来真正的实验体是自己。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祂。 祂诞生于“神”,祂是“神”为了延续,而传承下来的种子。 眼前的画面彻底暗了下去。 而跳房子的第一个格子里也缓缓显露出了文字。 这是江清欢最熟悉的,当初用于进行交流的,属于祂们的独有文字。 延长扭曲的文字占据了整块格子,江清欢仔细阅读着上面给予自己的信息,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你知晓自身是什么了吗] [你源自于我的骨血,你是追寻的本真,你承载了我的力量] 以人类苍白的文字去理解,大意便是如此。 可江清欢在通读了一遍后,脑海里还是不断传来了阵阵轰鸣。 像是母体在遥远的地带呼唤她,那是埋藏在灵魂深处的共鸣。 随着轰鸣的愈演愈烈,江清欢发现自己无法听清哥哥的呼吸与心跳了。 脑海里,那些奇异的低语丝毫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将庞杂到蹂躏成一团的大量信息,强行灌入到了江清欢的意识里。 她的头脑仿佛仅仅只是一个容器,在濒临爆炸的边缘迟迟徘徊,无数画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疯狂闪回。 是婴儿床顶摇晃悬挂的玩具;是江郁和江浩川模糊而温柔的笑脸,最终变为了利欲攻心的笑容;是实验室惨白的灯光,是冰冷的仪器紧贴上皮肤,留下的滑腻触感;是教室里的大好阳光落在卫晏池侧脸上的细碎光影;是林静云、芩矜… 许多熟悉的画面与面孔在眼前如走马灯般快速掠过,最后画面终于定格了。 定格在了一处极为阴森的场景里。 视角特别古怪,是以第三视角进行跟随的。 破败的孤儿院遗址,江清欢一行人的行动,洒落倾倒的药剂,突然弥漫起的浓稠白雾。 那正是他们之前进入时的场景。而这看不见的镜头,最终也将画面死死定格在了卫晏池的脸上。 祂是整张画面里唯一的聚焦点。 那张江清欢无比熟悉的脸上,露出了她从未读懂过的复杂情绪。眼底弥漫着的落寂,近乎是要流下泪来。 祂那时注视着面前荒芜的建筑,究竟看到了什么,又想起了什么呢? 卫晏池抬头了,祂看向了镜头外。或者说,直直的看向了江清欢。 两枚瞳仁出现在了祂的眼底,像是月亮与星星交织并行,江清欢看到祂缓缓闭上了眼睛。 画面终于被掐断了,所有的东西都不复存在。 江清欢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她可以流畅的呼吸了。 身体的僵直还未彻底恢复过来,胸口因为长时间的屏息而感觉到刺痛。 在这失而复得的寂静里,那熟悉的律动再一次响彻在了江清欢的脑海。 她听到了卫晏池的心跳与喘息,甚至节奏与频率仿佛就和自己的一样,也是非常的压抑急促。 江清欢下意识的抬脚,刚刚出现在格子里的大量文字彻底消失。现在干干净净规整的格子中央,只是突兀的留下了一个颜色鲜红到刺眼的阿拉伯数字。 [1] 这样的显示应该是通关正确的标志。江清欢思考着,她没有再犹豫,看向了第二排格子。 第二排的格子则是房子的两扇窗户,四四方方的格子里,分别填上了数字“2”与“3”。 其实从这样的布局来看,实际上是违反了跳房子的规则。 但不管选择哪一块,江清欢都相信,里面提供的内容都会将那些丢失的过往记忆重组,然后一并告诉给她。 她在两块格子前迟疑。毕竟选择题江清欢向来不擅长,犹豫片刻后,她干脆闭上了眼睛,试图找准卫晏池的呼吸与心跳,用来帮助自己抉择。 脚尖指向了“2”,卫晏池的心跳与呼吸平稳。如果调转方向,去选择另一边的“3”… 呼吸还是平稳,只是心跳声暴露了一切。 “咚咚咚…”心跳如擂鼓,透过脑海精确的传递到了江清欢的耳边。 就是这里了。 江清欢没有再犹豫,步伐坚定地落入了标着“ 3”的格子。 脚尖触地的瞬间,格子里规整的数字如同苏醒般开始融化。破碎开来的片片身体,很快凝聚成了一行新鲜的文字。 [恭喜你,既然找到了自己的存在,那么你是否还愿意去阅读接下来的故事。 ] 句子的末尾不是问号,而是一个用以陈述的句号,像是在逼着江清欢做选择。 “不想听的话,难道我还能出去吗?”江清欢苦笑,自言自语般的反问。 不过这格子仿佛听到了她的心思。那些构成文字的猩红液体开始流动,流动到了最为中心的位置后,迅速组合成了一个夸张的笑脸图案。 那笑容僵硬,裂开的角度极其不自然,竟是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多余的液体从笑脸的边缘溢出,蜿蜒流淌,一直窜到了江清欢的脚边,试图去触碰到她的鞋尖。 这试图表达幽默的方式,让江清欢无法评价,她只是感觉到了一点荒谬。不过笑脸的组成,也算是给予了她正面回答。 不过还未等她做出选择,这张笑脸就已经崩塌。猩红的血液重组,汇聚成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这次问题的内容相较于之前的问题有些尖锐,直戳了故事的核心。 [你是否知道,'苍耳药剂'是什么? ] 贯穿了全部事情也作为重要物件,引发所有事情开端的药剂,没想到只取了一个如此简单的名字。 江清欢摇了摇头,她只能够知晓一些从别人嘴里零星拼凑出来的版本。可事情的真相又到底会是如何呢? 她只能听到脑海中,属于卫晏池的心跳与呼吸愈发的急促,连带着就连她自己都染上了那份焦灼。 江清欢不清楚哥哥是否也能同样接收到她的想法与思绪,只是仍然下意识的在心底默念,安慰起自己来。 “别怕,别怕…”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的景象再一次溶解,扭曲,重组。 冰冷的白光取代了黑暗,江清欢嗅到了实验室里特有的消毒水味。恶心的浓烈的气息,让她顿感晕眩。 这次的实验室里,并没有被火焰吞噬成一片废墟,还维持着之前的样子。 所有的事情尚未发生,江清欢再度成为了一个无声的旁观者。 徐徐展开的画面中,年幼的她正被那位研究员牵着右手。 她认得那张熟悉的脸,即便是被实验服包裹着,她也记得那就是刚刚为自己进行实验的,属于芩矜认识的挚友。 她们正准备穿过一条幽暗的长廊。 隐藏在顶部的灯有些过于微弱了,使得江清欢看不清面前的道路,只能被动的跟着研究员的动作行走。 四周寂静,只能听到脚底摩擦在地面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欢注意到迎面也同样走来了一道被押送的身影。 她抬头望去,熟悉的人映入眼帘。 是卫晏池。 ----------------------- 作者有话说:我追上了卫晏池的步伐,如果倒转一下来说,实际上是祂一直追随着我的步伐, 没有祂在的日子里,我会学着祂以前安抚我的样子,去安抚因为做了噩梦而恐惧的自己,去拥抱受了挫折而伤心的自己。 不过,也会偶尔想到祂,只是偶尔,也可能是一点点吧。 好吧,我承认,日记本我对你说实话,我很想很想。 因为总会在某些时刻去想念,如果卫晏池还在的话,祂又会做些什么,这样的念头。我知道这样是无法抑制的。 但是,算了,我喜欢。 ————《就这样》 第116章 卫晏池的眼睛被厚厚的白色绷带紧紧缠绕。 祂只是匆匆与江清欢对视了一眼后, 又慌忙低下了头去。 遮蔽了所有的目光交流后,江清欢还注意到祂的脖颈包括手臂,凡是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和当时在实验舱里遇到的那样,都被用于拘束的绷带完全缠绕。就连垂在两侧的手,也被一副其他的镣铐束缚在了身后。 那镣铐的材质看起来尤为奇怪。 从表面上看去,似乎是柔软的,如同某种深色的动物皮革。却在接口处不断往地上缓慢滴落着粘稠的液体。只不过这液体的颜色并非是漆黑的,更像是铁锈的色泽。 顺着液体的滴落,敏锐的江清欢还能听到地板上,发出的轻微“滋滋”声。 两道瘦小的身影,在幽暗的长廊内, 短暂地擦肩而过。 这会是更早的相遇吗?江清欢思忖着,不过都是惊鸿一瞥罢了。 第154章 没有对话,更没有停留,甚至没有一丝迟疑,就这么略过。 江清欢看到年幼的自己,只是顺从的被那实验员牵引着。 而对面的卫晏池,在绷带与镣铐的双重禁锢下,则更像是一具沉默地只会接受操纵的人偶。 就在交错而过的刹那,画面又开始流转开来。 细碎的人声陡然变大,江清欢看到了冰冷的针头注入了肌肤。 针管里荡漾着漆黑粘稠的液体,耳畔也接连不断的飘来了几位研究人员的低语。 即便声音模糊,可努力平静下来,能依稀听见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秘密的低语里,混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如释重负的松懈。 “感谢感谢,这批新到来的实验体里总算成功了一个!你看融合度高到惊人, 甚至完全没有出现突变的迹象。我们离出去不远了。” “何止是没有突变…”其中一人将脸凑近了屏幕里。指尖在各项数据里上下翻飞,声音又急又快:“注入苍耳药剂他还能保持完全清醒的神智,甚至还能维持住稳定的人形,没有被同化。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供品。不、不说了,快快快,大家收拾一下吧。” “对对对,大家赶快收拾一下吧。不要把实验室搞得这么凌乱,让人看见了不好,会扣分的。上面很快就会派人下来核查的。如果确认了的话,我们这个项目组就会是最成功的那个。当然,报酬也是无法想象的。” 欢呼声喝彩声充斥着整个屏幕,与周围的欢欣鼓舞截然不同的是,镜头给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江清欢。 她正在耐心地摆弄着好几个干干净净的毛绒玩具。每一个毛绒玩具都是不同的小动物,睁着憨态可掬的黑色眼眸,认认真真地被江清欢用来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 没有人注意到江清欢,她也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江清欢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起来。 如果按照画面的呈现以及时间线去推测的话,那么很快实验室就会被火灾吞噬。 可是展现出来的画面又很像是被江郁与江浩川收养的阶段,因为江清欢后来会被他们带入到实验室里。 但是其中又穿插了自己与卫晏池的初遇。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彻底打碎,又被随意的拼接起来,展露出来的尽是矛盾到极致的画面。 不过也向江清欢展现出了更多她未曾见过的画面。 晃动的镜头最终暂停了下来。 画面里,用于照明的顶灯骤然熄灭,徒留下了几盏小小的圆形应急灯,还在虚虚的散着光,勾勒出了仪器冰冷的轮廓。 随着尖锐的口哨声响起,一天的实验结束了。 实验室里严格执行着八小时轮班制度。 虽然无法窥见外界真实的昼夜更替,但这里可以通过固定的口哨声与广播交接的形式,人为的划分出了时间段。 只要固定时间一到,就会有新一批的实验人员上岗,交接上一批的全部工作。 据说是为了维持这些工作人员必要的精神健康,也不知他们到底是如何摸索出来的这个时间节点。 不过每当交接班的到来,所有的管理都会松懈下来。而江清欢,也就是趁着如此短暂的空闲时间,而偷偷溜进了实验舱里。 她的身形本就瘦小,稍一不留神就会溜到自己想要的地方,像是一尾灵活的小鱼。 江清欢悄无声息地滑出了规定的活动区域范围,来到了昨晚想要进入的实验舱区。 实验舱贴着的鲜红警告标志密密麻麻的贴了满墙,不过那会儿的江清欢还不识字。 即便是汲取了人类的知识,她也会选择性的忽略,努力去扮演一个在旁人眼中符合当前年龄的孩童。 于是江清欢成功潜入了进去,并在一个巨大的透明椭圆形培养舱前停住了脚步。 这一次看到的,又是不同状态下的卫晏池。 盈盈的灯光只堪堪照亮了实验舱的顶部,而卫晏池双目紧闭,正悬浮在墨绿色的营养液中,无声无息,甚至周围的显示屏里也显示不出任何的数据。 祂的身上连接着数十根粗细不一的管线,像是攀附而生的寄生植物,探入到了祂的肌肤。 液面在微微波动,泛起了细小的浪花,这会让江清欢感觉眼前的卫晏池或许只是在安睡,又或许只是在修复身体。 这副模样,与她之前在另一个实验舱里相遇的卫晏池极为相似。 只是这一次,哥哥没有睁开眼。 祂无法说话,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感知到江清欢的到来。 江清欢努力抬头,定定地看着实验舱内浸泡着的卫晏池。 她不动了,一种奇异的、源自基因深处的亲切感汹涌澎湃的包裹住了她。让她无法推脱,不由自主地向前靠近。 小小的手掌缓缓抬起,想要贴上那冰冷的壁面,仿佛这样就能隔空感受到对方的一丝气息。 可正当江清欢把手掌全部贴在上面时,所有的景象又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再度扭曲消散。 灼热的烈焰吞噬了一切,记忆的碎片拼合过后,又将镜头对准了中心。 那是火灾发生时,还被困在实验舱内的卫晏池。 祂似乎对于即将蔓延而来的火灾并不关心,仍然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放在膝盖上的书籍。即便那本厚重的书里没有一丁点的文字,只是大面积的空白一片。 巨大的实验舱玻璃在高温与外部压力的双重作用下,从中间均匀地向周围蔓延开来了裂缝。从外向内灌入的空气,使得整个舱内的气味都变得非常难闻。 卫晏池注意到了被火焰炙烤而成的白汽,祂站定在床铺边缘,静静地观察一切。 祂没有动弹。漆黑的仿佛拥有生命力的粘稠液体,开始从祂的绷带缝隙里渗透而出。鲜活的涌动,全然的包裹,最后又将那些卷曲的绷带进行了最后的吞噬。 糟糕的火焰无法冲进这里,不可名状的气息席卷了整个实验舱。 卫晏池并未等待太久,卫家的人终于踩在了一地的碎片里,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然而,当他们看到破碎的实验舱里只有卫晏池一“人”时,凝视着祂那非人的模样,竟是无一人敢上前触碰。 在此之前,他们并未透彻的了解过该实验体的名字,祂所拥有的名字只不过是个最为简单的代号。 [阿卫] 恐惧在周围蔓延,以此为引线滋生而出的病态崇拜,又覆盖上来。 至于领头的那位年长者,终于脱离了属于自己的梦魇后。脸上挣扎的表情也最终被一种狂热的虔诚所取代了。 他率先做出了动作。以一种极为标准扭曲的姿态,缓缓地、无比郑重地跪伏了下去。 江清欢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动作,不像是在拜神,更像是在小说里见到的“献祭”。 联想到这一点,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画面还在继续。 那人的双手高高抬起举过了头顶,拇指与食指弯曲相抵,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环。 旋即,他将这枚标准的圆环重重地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紧接着,又向下移动,覆盖住了双眼。 他在向卫晏池示意,展露出自己最为真实的“眼睛”,祈求神的施舍。 只不过当他完成了这个仪式后,整个人又都软趴趴的匍匐下去,将额头紧贴在了滚烫的地面。 “您,您…”他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与恐惧,而变得扭曲,江清欢只能依稀听清前面两个字。 至于后面的一长段话,又不像是之前她与哥哥交流过的文字,非常的冗长,像是咒语。 在这片混乱不堪的场景下,江清欢看到了他最后的表情。 透明的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疯狂滚动,他的唇边却是绽开了极致幸福的笑容。保持着这种悲喜交织的复杂表情,他的身体软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为首的人倒在了面前,派来的卫家人却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恐惧的表情。 他们只是不断摆出了如出一辙的跪拜姿势,以相抵额头随后触碰上眼睛的手势,一直面向了卫晏池。 江清欢想起了自己额头上的那枚眼睛,会不会随着这些动作,而完全暴露出来呢。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了光洁的额头中央,仔细抚摸下去。 还好还好,那里仍旧是一片平滑,什么东西都没有。 可她莫名觉得,眼球深埋着的肌肤下,指尖被抚摸到隐隐发烫。 ----------------------- 作者有话说:这样的发展,这样混乱的时间线,会让我想起所做的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 上一秒我还在教室里,下一秒我就瞬移到了游泳池中,这样抚平大脑褶皱的丝滑转场,让我根本无法预料到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就和现在这样,反正也没有人会猜透我的想法,我不喜欢别人知道我的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 比如说上课神游太虚的时候,我就会想一些别的。 第155章 往往这个时候,我就会想,万一教室里的人会有读脑术怎么办,那我的那些想法岂不是全被看到了。 但是我继续遨游太虚吧。 经常性的幻想会不是是一种病?我经常问自己。因为我时常会落入到莫名其妙的幻想当中去。 不过后来,哥哥回来以后这样的状况就会好转了。虽然偶尔面对祂的时候思维也会继续发散,但是这些都是可控的。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17章 焦点是围绕卫晏池展开的,祂又恢复了最初的人类少年的模样,始终保持着沉默。 卫家的人战战兢兢地靠近,通过特制的隔绝材料将祂层层包裹,将祂押送带离了那片不堪入目的废墟。 卫家的人惧怕祂忌惮祂,始终不敢与卫晏池对话。 可他们又贪婪觊觎着那股难以控制的、深埋在卫晏池体内的力量。他们坚信,卫晏池是接受过“神降”的,所以祂的身上拥有足以颠覆一切的价值, 他们将卫晏池圈禁在了一处偏僻的老宅里。那里风水糟糕,人迹罕至。 不过, 单凭这些是根本无法锁住卫晏池的,祂还是游刃有余的进出卫家的各个宅邸。 祂原先没有名字,只是有个简单的代号“阿卫”。 追其溯源,那些研究人员也只是说和其他的实验体同一批进来的。无父无母,更没有什么其他亲缘关系的存在。 如此浅薄的关系网, 是最适合用于实验的肥料。 可当祂被卫家人带走时,这个沉默的少年却是第一次爆发出了惊人的固执。祂反复的、近乎是执拗的看着那些蜂拥而来的人类,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卫晏池, 我的名字叫卫晏池。” 为首的人听罢倒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了轻蔑的嗤笑:“不过是成功与药物融合的怪物罢了。没想到还挺有脾气,居然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嘲弄声里,那人挥了挥手,染上了几分省事的懈怠:“罢了罢了,既然祂如此坚持,也省了我们的力气。就叫这个吧,毕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又改变不了什么。” 画面滴入了浓墨重彩的颜料,江清欢看着中央属于哥哥卫晏池的脸在迅速扭转,再度衔接上下一处画面时,她稍稍理清了时间线。 “卫晏池”这个名字,是她给哥哥取的。但是祂们后来的相遇应该是在卫家老宅,那么祂们或许更早之前就见过? 最终的结果又指向了一片混乱。 光亮的屏幕里,衔接上了江清欢的记忆碎片。 她被江郁与江浩川带入到了卫家那栋压抑的住宅。她的父母正与卫家的主事人进行谈判。 三言两语并不能将整件事情完全概括。 江清欢在角落玩耍着玩具,推动着小小的轿车,聆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无非就是想用她身体里残存的苍耳药剂,继续将她送入实验室,进行下一批的实验,借此来获得江郁与江浩川想要维持身体与精神的药剂。 他们早已对卫家生产的药剂有了依赖性,根本无法短时间内戒掉。 年幼的江清欢还在努力扮演着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不过对于他们的谈话也了解到了几分。 江郁和江浩川那会儿还尚且抱有一丁点的良知,并不希望被江清欢听到,干脆寻了个借口让江清欢独自去庭院里玩耍。 就在那个空旷又阴森的庭院里,她看见了个那个本想隐藏自己,躲匿于树下的卫晏池。 祂安静地靠在树的一边,任由树叶沙沙,微风落下,仿佛与周遭的灰暗融为一体,但江清欢一眼就看到了祂。 无比熟悉无法言喻的感觉席卷而来,江清欢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这种相遇的情况在江清欢现有的认知里,算得上是“轮回”。很像是她小时候一直在纠结着的那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无解悖论。 江清欢完全舍弃了理清时间线的先后顺序,被动地选择去接受眼前浮现出的一切画面。任由这些缺失的拼图,一块又一块嵌入到她的脑海,展现出什么,她就选择去看些什么。 画面关闭,这应该是江清欢的第三次抉择了。这次的抉择里,她听不到卫晏池的呼吸与心跳声了。 她大概猜到了接下来的故事主角极有可能是自己,也只会是自己。 既然将要呈现出的内容与她息息相关,联想到之前的问题,江清欢看向了面前并排的两个格子。 它们分别是鲜红的数字“ 4”与“5”。同样的大小,同样的色彩,周围的诡异褪去了不少。 与之前的题干一样,这两块格子里缓缓流淌下了猩红的液体组成的题干。上面的字迹清晰明了,相较于之前的字数,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少。 不过这次的问题让江清欢意想不到,没想到是有关于林静云的。而题干,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你觉得林静云是好人吗? ] 下面当然也贴心的附带着两个选择:是/否 江清欢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个题干的代表数字“4”,踏入到了整个跳房子的屋顶上。 周围稳定的景象再度变换,一阵尖利的笑声在她的耳边回荡。 那声音不男不女,难以分辨出年龄,更像是由无数道声音叠加而成的古怪东西。 声音紧紧缠绕在了江清欢的耳边,随后又如同被掐断般,戛然而止。 沉浸在一片死寂中,江清欢抬起了头,对着宽大的跳房子冷冷问道: “你这是在挑拨离间吗?” 可跳房子不语,或许跳房子不过也是一具受游戏规则限制的傀儡罢了。 黑暗里,那道更为响亮畅快的尖利笑声再度响起,染上了计谋得逞的愉悦后,彻底沉寂了下来。 紧接着,那面幕布变换成了让江清欢感觉到不适的状态。即便她最近早已看过了太多这样的画面,可眼前的幕布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在“活着”。 对,没错,就是这样鲜活的感觉。 通体红色的幕布,像是一块巨大而湿润的肉类组织的横切面。血管与筋膜的纹路清晰可见,随着心跳微微搏动。 因为太过于真实,让江清欢根本无法忽略。 就像是突兀的横在面前的一块肉,江清欢甚至无法去探究,这块肉幕布究竟是何用处,又是如何去完成放映画面的架势。 不过很快,肉块扑簌簌抖动着,拉开了自己庞大的身躯,浮现出了崭新的画面。 这次画面中的两人,是芩矜与林静云。 正如题干里所说,她们从一开始的接近,就是带有明确目的的。最先得知卫家暗中秘密进行“永生计划”的也是她们。 两人一拍即合,更是通过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秘术手段,在掌握到了江清欢确切的信息与寻踪后,寻找到了江清欢。 古老的阵法会强行复苏那些本该失去活性的药剂。 就在这些计划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时,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她们的行动并非是无人察觉。 势力盘根交错,触角遍布世界各地的卫家,很快便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并找上门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卫晏池竟是比庞大的卫家人更快一步,画面在此处给予了意味深长的暗示。 逐渐趋于黑暗的肉块,静到江清欢听到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她忍不住用手覆盖上了那不断抽痛的地带。 会不会这样的心跳,也是模拟出来的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和哥哥卫晏池很像。因为身体里都流淌着相似的基因。只不过是相似度多少的原因。 一个是融合,一个是诞生于最初的母体。 这种同源而异质的本质,也难怪彼此对于对方有如此之深的吸引力。 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不过…江清欢连同着衣服,攥紧了那块温热的布料。按照这么推演下去,得到的结果不该是如此糟糕。 理论上说来,卫晏池一开始是人类。 他的人类基因非常稳定,甚至在被注射入药剂时,都能维持住人性,孕育出了人的心性与理智。 这本该比江清欢还要容易控制,但事实恰恰相反。 卫晏池在画面里呈现出来的场景都非常扭曲,注射入药剂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更像是一头被囚禁在人类皮囊之下的原始野兽,无法进行任何沟通。 唯一盘旋在脑海里的固执念头,就是去寻找江清欢。 也正是因为这种无法估测的随时都可以失控的力量,所以在当初选择的时候,芩矜与林静云就没有打算把卫晏池放入到计划里。 祂只是个不可预测的变量,是一个危险的瑕疵品。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旁人眼中的瑕疵品,竟能凭借那股疯狂的执念,率先找到她们千方百计隐藏起来的江清欢。 这些都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作为母体诞生下来的核心江清欢,她的学习能力很强,展现出了惊人恐怖的学习与适应能力。她保持着人性与理智,能快速的融入到人类世界,欺骗过所有人的眼睛与脑海,相信她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第156章 甚至…欺骗过了自己。 皱皱巴巴的衣角重新松开,江清欢的手颤抖着抚摸上了自己的额头。 光滑平整的肌肤,没有裂缝的显露。 人与生物的融合本就难以控制,更不用说卫晏池体内注射入的药剂还是母体身上坠落下来的组织。 不过他是最初被江清欢选中的,所以身体的排异反应不会如此强烈。这或许也是当初实验室那帮人欢欣鼓舞的原因。 他们以为自己的实验终于成功,殊不知一切都在江清欢的安排之下。 江清欢喜欢卫晏池,对于他的身体他的性格他的一切,都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这点兴趣让她施舍给了卫晏池力量,让他变为了她手中的一团泥块,肆意揉搓成了各种江清欢喜欢的模样。 江清欢抚摸上了自己的唇角,那里还带有一点弧度。她收敛了全部笑意,长呼出一口气。 万物都会趋于终点,她终于找寻到了自己。 ----------------------- 作者有话说:不该是这样,但是又该是这样。 随着记忆的无限填充,我想起来了更多有关于小时候的事情。 只不过记忆会调皮的筛选掉那些我不喜欢的画面,只留下了我爱的、想要回忆的场景。 所以那些与卫晏池生活的种种片段,都被我存放在了重要的第一层里,至于剩下的,只会层层叠叠,像是压作业那样,被我放置到了最最底下。 换而言之,如果没有什么东西去触发的话,很容易就会忘却这些。 但是我现在都找了回来了,对于被我选中的猎物,我倒是很满意。 如果猎物没有这么自我的思想,就更好了。 好吃。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18章 按照理说, 那会儿能够控制体内药物基因的卫晏池应该会稳定下来。 可当祂拨开层层叠叠的阵法,终于找到江清欢。 浑身都汲取到了江清欢的气息后,所有的失控又在刹那间完全平息下来。 祂收敛了自己身上全部的非人状态,将那过于血腥令她感到恐惧的所有全部敛去后,又变回了最初江清欢所选定的理想哥哥模样。 而江清欢正坐在床边,朝着祂伸出了双手,不断地呢喃着: “哥哥哥哥,我在这里。” 卫晏池缓缓抬头,目光聚焦在了她的脸上。 疯狂滋生的执念终于找到了归宿, 眼底的不堪如潮水般褪去了。 祂叹了口气,把江清欢揽入到了自己怀中。 最后的画面却并未停留在这份平静上,变幻莫测的幕布最终又指向了卫家的计划核心。 那是江清欢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就在这时, 江清欢发现原先被屏蔽的感知恢复了。 令她感觉到安心的, 属于卫晏池的呼吸与心跳, 再次清晰地回响在了她的脑海。 依然是近在咫尺, 跳动得无比平缓。 江清欢抬头望向了肉类画卷,这次浮现出的视角非常古怪,仿佛她正在通过某人的眼睛,安静观察着一切,似乎所有的发展都尽在掌控。 这是一个装备精良的考察队。用更为准确的语言来描述,是一支结合了攀岩探险调查以及科研性质的队伍。 队伍的人数并不算多,约莫有七八个, 各个的装备都非常齐全。 他们正身处一片茂密的热带雨林之中,瓢泼大雨持续不断,周围的能见度极低。 虽然无法直观的嗅到气味,但是江清欢透过幕布,能完全感受到浓重的水汽和植物腐烂的气息。 这样的画面, 会让江清欢想起小时候和卫晏池一起看的科教频道。里面就有很多类似的节目,展露出的画面也是多姿多彩。 而现在的画面里,每个队员都身着密不透风的深色防护服,戴着全封闭的面罩,根本无法看清任何人的面容。 他们正小心翼翼地围拢着什么东西,透过晃动的雨帘与面罩上不断擦去又迅速凝结的水汽,江清欢注意到,那是一只趴在叶面上的蛾子。 这蛾子的身体肥硕,肉乎乎的像是油脂充足的鱼肥油。蜷缩着的翅膀色彩极其艳丽,像是雨后冒出的剧毒蘑菇。而斑斓翅膀的表面,花纹繁杂,看多了让江清欢感觉头晕目眩。 豆大的雨滴不时打落在叶面,扑通扑通的如同小石子溅在水面,可蛾子丝毫没有受任何影响,只是静静地趴着,就连翅膀都并未颤动分毫。 江清欢摊开了自己的掌心,粗略估摸着,这蛾子的体积居然比她的手掌还要大上几分。 看不到蛾子的触角,只能看到那些队员们正用特制的木料工具,极为谨慎地将这只毫不挣扎的蛾子,缓慢地引导进了一个透明的样本罐中。 直到罐盖被紧紧旋上,所有人方才松了口气。 领头的那人摘下了护目镜,转向了其他队员,声音里染上了浓浓的喜悦: “在这里蹲守了一个多月,终于抓到了它了。看来卫家给予我们的坐标没有错。” “你们见过这种虫子吗?”他举起了那密封的透明罐子,凝视着里面仰起的肥硕蛾子,又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们一直在潜心研究的药引,是能让苍耳药剂发挥到最大作用的关键。”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幕布关闭了。 江清欢脚下的格子剧烈地晃动起来,肉红色的幕布卷曲成了片片皱缩的肥牛。 猩红的问题浮现在了格子的表面,江清欢凝视着问题片刻,思考起来。 [你见过这种虫子吗? ]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回应:“抱歉,我没有见过。” “不!!!” 那格子仿佛被触碰到了底线,发出了高亢的鸣叫。 猩红粘稠的液体从边缘喷涌而出,像是滔天的巨浪,迅速覆盖在了整个表面。扭曲的漩涡从中央层层叠叠的向外晕染开来,之前听到的那非人的声音再度在江清欢的耳边炸开。 “不!!你见过,你肯定见过!!!” 声音里充斥着愤怒与急切,还在连续不断地重复刚才的话语。祂迅速否定了江清欢的回答,源源不断地液体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把江清欢完全包围在了这块格子里。 尽管声势逼人,不过这愤怒的情绪与尖锐的声音,倒是并未给江清欢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江清欢揉了揉酸涩的眼眸,她又听不到卫晏池的呼吸与心跳了。强迫自己陷入到更深的记忆当中,她回味着刚刚声音的怒吼,努力在脑海里搜寻与蛾子有关的线索。 究竟会是在哪里… 纷乱的画面在脑海里飞驰而过,最终锁定在了一处湿润翠绿,充满了蓬勃生机的土地上。 [滇南,蝴蝶谷] 所有的不对劲都是从那会儿开始浮现出来的,而最容易发现蛾子的地带,也就只会是那里。 蝴蝶谷的内部生态近乎完美。热带雨林里还保留着最为原始的风貌。江清欢记得当时与尹文希进入时,那些领队人的介绍。 传说在蝴蝶谷的最深处,还生存着一个几乎不与外界往来的隐秘家族。她们世世代代与昆虫为伴,掌握着旁人无法理解的知识与秘术。 不过随着旅游业的兴起与发展,江清欢和尹文希后来还是拜访了这处古老的家族,但那也是后来的话题了。 她记得当时自己与尹文希穿行在其中时,沿途确实看到了无数令人惊异的小生灵。 那些过往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昆虫,竟能近在咫尺的落在自己的衣服上,指尖里。 翅膀泛着金属光泽的甲虫、拟态成枯叶的螳螂,还有各式各样数不清的华美蝴蝶…稀奇的昆虫有很多种,但它们都与刚刚展现出的肥硕蛾子截然不同。 江清欢嗫喏着唇瓣,终于说出了正确答案。 而那躁动不安的格子与声音突然停止了咆哮,转而断断续续的发出了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所使用的复杂语言,正是当初她与卫晏池进行意识交流时所使用的,那种音调奇异的独特语言。 江清欢听懂了,落入到她脑海中时又会被巧妙地转化为最容易理解的文字。 [实验,好痛] [每天都痛身体被切割好痛] [注入的药剂好痛要炸了] [好痛好痛] …… 一直在脑海里不断地回旋重复诸如此类的话语。从内容上来分类的话,都是大致相同的。声音还在连续的重复,伴随着痛苦的哀嚎,江清欢看到了蒙蔽住她眼前的东西。 那是被众人称为“本真”的存在,是最初唤醒她脑海中意识与诞生的,所谓卫家人狂热跪拜祭祀奉献的“神邸”。 祂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了江清欢的面前,只不过是显露出了冰山一角,江清欢也被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厚重的喘不上气。 祂并非如想象中是纯粹的,也并非只是由单一的光芒构成。可分明是站在自己的眼前,江清欢还是感觉距离很远。 第157章 令人头晕目眩的庄重,就像是倾泻而下溢满格子的猩红液体,全然包裹住了江清欢。 除此以外,她并非感觉到压抑或是恐惧,而是升腾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血脉相连的熟悉与亲切。 或许,对于“本真”而言,在认知里是并没有亲情这个概念的。 不过江清欢眯起眼眸,仰头望向了祂。 面前出现的又或许只是祂的化身,熟悉的言语落入了意识之海中。 祂再次开口了,那轰鸣的语言化为了和煦的春风,温润细雨滴落在了江清欢的耳畔。每一个音节都无比清晰,安抚着她疲惫压抑的不安情绪。 神说: [你是我的孩子]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黏在了心尖,最终与血液一并融化。 神的语言是伟大的,祂还在重复这些话语。能够与神产生交流的江清欢,是无比喜悦的。 漆黑的液体再度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那是生命的奔腾与欢快。液体迫不及待地簇拥上了江清欢的身躯,她能感觉到祂的情绪同样也是喜悦的。 而画卷也褪去了肉色,宏伟的施展开来。上面所展露出的画面,全部都处于了静止状态。 江清欢没有动弹,只是抬头依旧望向了祂。心中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实际上早已有了答案。她轻声问道: [你是最初的母体吗? ] 祂的回应仍旧温柔而坚定,挥挥手,春风吹拂过了江清欢的脸颊,施施然在额前的眼球里落下了一吻。 [我从未否认过你是我的孩子] 话音消散在了脑海中,欢欣雀跃的潮水温柔地漫涌了上来,吞噬了最后一点跳房子的屋顶。 没有窒息,更没有痛苦,只是给予了江清欢回归到本源的无尽安宁。 她蜷缩在了格子中,聆听着无休无止的浪潮,突然意识到,这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她曾经也在卫晏池的哺育袋里感受到过。 那就是母体分割开来的一部分吗? 意识坠落之前,江清欢漫无目的想着。 ----------------------- 作者有话说:我应该和卫晏池有过很多相遇,但是我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小时候用粉冲开的香芋奶茶非常美味。 对了,我喜欢干吃。 就是那种撕开包装袋,一股脑儿的倒入嘴巴里的干吃。 这样会让我有一种感觉在吃奶片的舒适感,虽然有些粘牙和干巴,但是很好吃。 然后,我就告诉卫晏池也一起这样吃。 卫晏池学着我的样子吃了,但是祂不是吃香芋奶茶,而是从小卖部里买了好几桶那种摇摇冻。 摇摇冻吃起来也很有技巧。 如果你一下子把全部的粉倒进去,就只会结块,后面的果冻就都没有粉了。 于是,卫晏池一个一个用果冻沾上去,再一个一个喂我吃。 祂滚得很均匀,确保每一个果冻都沾染上了充足的粉末后,还会剩下好几包抹茶粉。 ——《亚米亚米》 第119章 整个过程恍惚得就像是一场梦。 让江清欢想起了小时候发高烧时,那种朦朦胧胧头昏脑涨的感觉。 可是她成功通关了,甚至都未曾抵达到真正的屋顶,就被漆黑的液体送了回去。 不过, 能得知到这些也已经足够了。 那个被称为“本真”的存在,实际上是诞生下她的。未曾显露出全部形貌, 仅仅只是通过意念与江清欢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也足以让江清欢明白了,那才是孕育下自己的真正的溯源。 周遭的喧嚣如同音量键被缓缓调高。操场的喧嚣与喝彩声,又一并传入到了江清欢的耳中。 她的听觉在这样的场景下无比敏锐,甚至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风吹过树叶而响起的沙沙瞬间,她又回到了这所高中。 抬头望去,江清欢正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树荫遮蔽的凉爽,让江清欢看到了面前的来人。 是卫晏池。祂也恰好结束完跑步,正朝着她走来。 江清欢想起, 在与母体进行交流的那段时间里, 卫晏池的心跳与呼吸声她都没有再听见, 仿佛被彻底抹去一样。 母体的交流屏蔽了一切, 只留下了自己的诞生。 两人在树荫下碰面了。冷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江清欢没有任何犹豫,将遇到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祂。说完,她又忍不住补充上一句: “那你呢?在我进行跳房子的时候,你是在跑步吗?有遇到些什么吗?” 卫晏池点点头, 祂的呼吸还是有些急促,很快给予了江清欢答复: “我一直在跑步。这里的跑道一圈下来的米数并不规范。而且跑着跑着,脚下的跑道与草地是会变化的…” 说至此,卫晏池顿了顿,大概是在思考如何措辞, 又继续开口: “这些草地有时候会扭曲,闪现出一些模糊的碎片。只不过能提取到的有效信息不多,大多都混杂着我们之前高中的背景。” 得知哥哥的经历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两种场景,江清欢想到了自己在跳房子游戏里时听到的声音,又立刻询问: “但是我能听到你的心跳与呼吸,这是你给我的提示吗?” 卫晏池悄然凑近了她些许,思索片刻后,那双沉静的眼眸望向了她,声音清浅: “那是因为我们延伸开来的时间线,在那一刻时交汇的。我们在共享同一个'现在',所以,我觉得那或许并非是提示,而是我们无意识的互相影响。” “可我看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江清欢抬头。她的视线透过树叶的缝隙,望向了拥有鹅蛋黄的天空。 天空还是之前的样子,很快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语气轻快,像是在陈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那些事情里,有包括我是怎么来的。” 卫晏池停顿片刻,江清欢注意到祂的瞳孔像是人类那样收缩了一下。哥哥的目光仔细掠过了她的脸庞,最终祂轻叹一声,郑重却又肯定的回答道: “我也是。” 卫晏池实际上才刚结束完跑步。额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胸膛正随着说话而微微起伏。 这样明显的状态,江清欢注意到了。 按理来说,以哥哥的本质,祂或许只是在模仿人类在剧烈运动过后所产生的最为真实的生理反应。可江清欢的视线落在了祂泛红的脸颊上,总感觉无比真实。 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刚刚不会是以人类的躯体去跑步的吧?” 卫晏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似乎是没有料到她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将呼吸调整好后,祂的语气里满是无奈: “本来不是这样的。结果我刚一踏上操场,枪声一响,就被强制锁定在了这种状态里。” 祂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像是在适应人类的这副躯体。末了,又说道: “属于人类的躯体本来才刚恢复好,不应该进行如此剧烈的运动。不过还好,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碍。” 说完,卫晏池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江清欢的脸上。祂把疲惫全部抛却后,脸上充满了满溢出来的喜悦以及重逢后的欣喜若狂。 祂迫不及待地凑到了江清欢的面前,却又只是距离她半步之遥的距离。声音低沉而温柔: “宝宝,我可以抱抱你吗?” 江清欢没有给予祂明确的答复。不过眼前的哥哥早已伸出了手,将她轻轻拥入了怀中。 哦,属于人类的拥抱是温暖馨香的。 这是一个无比克制却又紧密相连的拥抱,仿佛要将彼此的气息温度,乃至刚刚聆听到的心跳与呼吸,全都融为了一体。 属于卫晏池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紧接着,江清欢感觉到,一枚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发间,然后是脸颊,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她的唇瓣。 像是小时候爱吃的果冻,弹弹的冰冰凉的。 江清欢闭上了眼睛,由着那些调皮的触手趁乱开始吮吸上自己的肌肤。 沉浸在这片刻的温存中,江清欢逐渐占据了主动权。 她踮起了脚尖,环住了卫晏池柔软的脖颈,继续加深了这枚甜蜜美味的吻。 吻是好吃的,卫晏池同样也是。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直到江清欢的手无法抑制的触碰上属于她的阿贝贝时,她睁开了眼睛。 卫晏池同样也是脸颊泛红,祂的唇是湿漉漉的。顺着江清欢的视线,祂也望向了四周,声音沙哑的询问:“怎么了?” 江清欢低头,脚下踩着的地方是操场没错。可那些模糊的如同背景板一样的学生们,全都消失了。 视线所及之处,浓稠的迷雾又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彻底吞噬了整个操场。就连远处的教学楼,也只能迷迷糊糊看清了一个勾勒的轮廓。 能见度变得极低,整个操场又只剩下了祂们两个。 而在这一片死寂之地,洪亮却又毫无感情的广播声,一遍又一遍的在重复。 第158章 机械的发音,毫无感情的朗读,只是在阐述着目的。 空洞的声音在操场里回响,江清欢听得无比清晰。 “各班请注意,各班请注意。请全体师生立刻返回教室,请全体师生立刻返回教室。” “因临时下大雨,道路起雾,运动会取消,运动会取消。暴雨天气暴雨天气,注意避险,注意避险。各班在班主任带领下各回教室,各班在班主任带领下各回教室…”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广播喇叭里不断传出,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江清欢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嗅到那种属于雨的冰冷气息。 雾气吞噬了一切,连带着操场也被这无边无际的东西完全覆盖了。 既然运动会都已经取消了,那祂们刚才比赛的项目又算些什么?难道说从祂们比赛开始,实际上操场里就已经没有人了吗? 一想到那种只有她在跳房子,而卫晏池在跑步的场景,江清欢心下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播报还在继续,只是语调越来越急促。 吞吞吐吐的快速阅读,容易让整篇文章都出现含糊不清的迹象。到最后,夹杂着广播喇叭里独有的电流滋滋声,就只剩下了“快走快走,快回班快回班…”,这样不断重复的催促声。 听来倒是很恐怖。如果放在无限流副本里,又将会是个校园怪谈。江清欢想着。 江清欢又聆听了一遍广播里的描述,分明清晰地在说现在是因为下暴雨所以才取消了运动会。 但是怎么说呢…她放眼望去,虽然树荫的外面还在努力模拟着下雨的样子,可很显然,天空中是没有雨滴落下的。只是因为大雾弥漫,而促成的湿漉漉样子。 雨滴是模拟而成的白噪音,一旁的卫晏池在短暂的观察过后,轻轻用手指触碰了刚刚亲吻而过的唇瓣,朝着江清欢开口了:“现在走吗?” “走,去小卖部。” 两人默契地朝着祂们早就约定好的安全屋走去。 江清欢其实并不知晓小卖部在哪里。不过跟着哥哥永远都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路上也是空无一人,雾气围绕着两人。江清欢趁机问道: “哥哥,你怎么知道小卖部在哪里?” “看过学校的地图,小卖部距离这里不远。”卫晏池说着,又和江清欢调了个方向,让她走在了自己的内侧。 走出操场,不管是雨声还是广播声都一概听不见了。空气里弥漫着那种潮湿到冰冷的湿气,环境仍然寂静。 两人差不多走了半圈跑道的距离,江清欢就注意到了位于角落里的小卖部。 非常显眼的一栋铁皮建筑。雾气没有把小卖部吞噬进去,留下的轮廓非常清晰。 小卖部的门虚掩着,与来时路同样的状况,内里也是空无一人。 货架上倒是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商品,玻璃柜台后也没有人的影子。 地上是干燥的,没有被雨侵蚀过的痕迹。 江清欢与卫晏池对视了一眼,很快踏入了进去。 与外界的冰冷截然不同的是,小卖部的里面弥漫着一股子刻意的温暖。就像是有人提前调好了空调,放到了最为适宜的温度中。 空气里甚至带着些食物的芬芳,头顶悬挂着的灯泡,摇摇晃晃的将整片空间照得昏黄朦胧。 江清欢牵住了卫晏池的手,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 ----------------------- 作者有话说:拥抱和亲吻会让人上瘾,不过我更喜欢拥抱,因为可以快速恢复能量。 我小时候就喜欢拥抱,卫晏池能一手抱起我,当然,现在也可以这样。 不过抱起的时候,我会感觉到哺育袋也顺势打开了。 既然哺育袋打开了,我就会从善如流的躺进去。 躺一个下午,一个晚上,都不是要紧的事情。 我喜欢这样,祂享受其中就足够了。 哦,你问我,哺育袋躺着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形容。很温暖很温馨,周围都漂浮着我最熟悉的东西,而哺育袋的门外,则是我最喜欢的“人”。 像是回到了初诞生起的感觉,湿漉漉的下起了雨。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20章 和记忆里那些学校的小卖部一样。 货架上散乱堆放着的零食。除了包装袋上的图案模糊不清外,从外观上来看,竟是能依稀辨认出小时候爱吃的种类。 比如说那种圆滚滚的糖果,外衣是亮晶晶的斑斓糖纸,江清欢小时候最喜欢用这种糖的外衣去折千纸鹤。又比如说那种奶白色的椭圆形糖果,里面是美味的香芋夹心。小时候五毛钱一大板,一吃就能吃一个下午。 童年里的零食堆满了小卖部的各个角落。 四周的墙壁都是灰扑扑的,看起来并没怎么精心打理过,全靠这些花里胡哨但明显褪了色的零食包装袋,勉强增添点多姿多彩的氛围。 整体的色调都特别黯淡,头顶悬挂着的灯泡也不甚明亮。 靠墙还有一个浑浊的玻璃柜台。江清欢凑近一瞧,里面整齐陈列着铅笔橡皮作业本之类的学习用品。 无比寻常的小卖部,让江清欢恍惚间回到了学生时代。 想起自己喜欢偷偷翘掉冗长的大课间,偷溜到小卖部。踮起脚摘下校牌假装成熟,与那些高年级的学生们一起吃着美味的零食的时候。 现在想来, 那些零食也并非是健康的。甚至因为吃了一袋, 江清欢就会喝好多的水。 不过回忆怀念的都是那段时光罢了。 小卖部在江清欢步入初中后, 就以“妨碍学生健康”为由给关闭了。后来, 江清欢听到这个消息后,还唏嘘不已。 令人安心的暖意来源是两个并排的烤肠机。透明的加热罩里,几根烤得恰到好处的淀粉肠正慢悠悠地旋转着。 表面被烤到了金黄酥脆,甚至爆开了油亮亮的口子,散发出了诱人的油脂焦香, 这样的淀粉肠是最适合购买品尝的时候。 卫晏池自然地走到了那些被货物纸箱堆满的货架前,认真挑选了几包看不出牌子的糖果饼干后,又折返到了柜台边。 祂动作娴熟的摘下了挂在脖子上的校牌,靠近了柜台上的一个老旧刷卡机。 江清欢只听到了“滴”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 刷卡机的表面并未亮起,也没有显示余额。 她的目光被那校牌吸引住了。 江清欢分明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卫晏池的脖子上还是空无一物,可这校牌仿佛是在祂们比赛结束之后,凭空出现在祂脖子上的。 江清欢好奇地伸出手,而卫晏池则是默契地将校牌摘下递给了她。 四四方方的校牌在手中摇摇晃晃。伸缩的挂绳是最为普通的蓝色编织款,江清欢翻来覆去查看了一会儿。 本以为能从中看到一些有关于这个高中以及卫晏池身份的线索,然而当她看清校牌上印着的信息时,不由得哑然失笑。 上面就只有“卫晏池”三个字和一张同样四四方方的蓝底证件照。 那蓝色背景纯净到有些刺眼,偏偏中间那张本该是人像的位置却是格外模糊。 江清欢低头看了一眼证件照又抬头比对了一下卫晏池,将卫晏池的外貌全部记在了心里后,用手抹去了校牌里依稀可辨的人形轮廓。 校牌里没有给予出任何多余的信息。没有班级没有学号,甚至连学校的名字都找不到。 江清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空荡荡一片。她好奇地转过头去问卫晏池: “那我的校牌呢?” 身侧的卫晏池闻言愣了一下,眼里流露出了些许惊讶,然后转变为了带着担忧的不可思议。 祂微微蹙眉,语气里满是无奈: “清欢,你在说什么呢?你的校牌不是前几天就丢了吗?当时还是我陪你去挂失的。新的最起码要等一周才能做好,你又忘了吗?” “哦哦哦对,是我忘了是我忘了。”江清欢立马顺着祂的话点了点头。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后,又补充上了一句:“是我太饿了,给忘了。” 说这些话时,江清欢还在暗自观察着卫晏池。可是后者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虚伪的痕迹,关切和疑惑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那么就是两条不同时间线上的卫晏池,在此刻完全重叠起来。又以时而交错时而分离的不规则频率,各自执行着自身时间线上的认知与事情? 江清欢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在卫晏池一头雾水的目光中慌忙摇了摇头。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干脆找了个最寻常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这不马上要考试了嘛。我今天一进教室,看到后面黑板上那个巨大的倒计时,心里有些发慌,脑子都混乱了。” 她随口扯了个理由,又把校牌递还给了卫晏池,顺势问道:“不过这个校牌除了能刷小卖部,还能当饭卡用吧?” 第159章 卫晏池点了点头,自然地从旁边的蒸笼里拿出一个包子递给了她:“喏,你最喜欢的小猪奶黄包。我碰了一下,还是温热的,不烫。” 江清欢接过了软绵绵的包子,入手果然是恰到好处的温热。伴随着奶黄包甜腻的香气,她迟疑的看了看周围,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这里的东西真的可以吃吗?” “可以的,放心。”卫晏池的语气十分肯定。 这一刻,祂的表情与感觉又让江清欢格外熟悉,又回到了那个与她正处于同一条时间线上的哥哥。 时间线还真是跳脱,而且毫无规律可言。江清欢思忖着。 小卖部的内里虽然不大,但仿佛自成一片天地。 前面没有令人不安的浓雾,视野开阔而清晰。虽然能见度依然不高,只能够勉强看清前方的操场以及被风吹得剧烈摇摆的高大树木。不过也足够了。 机械的广播声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再次响了起来,仍然在不知疲倦地重复着。 然而,无论外面的狂风如何呼啸,广播声的音量越来越高。这些种种都不会进入到小卖部里面,这里维持着一种温暖与宁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清欢也的确感觉饿了。 她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奶黄包。小猪形状的奶黄包瞬间缺失了半边头颅,黑豆的眼睛消失了。香甜柔软的口感在嘴里化开,头脑恢复了清明。 卫晏池在一旁安静地吃着关东煮里的鱼丸。两人默契地没有交谈,完全沉浸在食物的美味当中,只有细微的咀嚼声混杂着窗外模糊的风声,充当了难听的背景音。 解决完了手中的东西,卫晏池无比自然地询问道: “宝宝,你还想吃什么,我去拿,都结过账了。” 卫晏池的语气熟稔,动作自然。变回了最初江清欢熟悉的那个哥哥后,她抬头凝视着祂这副模样,一个近乎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猛地窜入了江清欢的脑海。 为了即刻验证这个猜想,她深吸一口气,望向卫晏池,开口询问: “哥哥,难道你在这里生活过很久了吗?我指的不是高中时候的那个你,而是现在的你。” 听罢江清欢的问题,卫晏池明显愣住了。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她甚至能注意到祂捧着关东煮塑料杯的手微微颤抖。 旋即,透明的塑料杯被卫晏池轻轻放在了柜台,祂的声音也渐沉下来: “你的直觉很敏锐。修复身体的那段时间里,除了回去看你,我也确实会被经常丢放到各种不同的时间线里。这些不同的交错点里,都会产生多个结局。” “但是这些线里…”说到这里,祂顿了顿,目光掠过了门外疯狂摇摆的树木,轻轻开口了: “这些里面都没有你的存在。它们源于你的记忆碎片你的念想,所以我会选择在里面生活,去接近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那闯关成功的条件又会是什么?”江清欢捕捉到了关键字眼。她拿起了关东煮里的魔芋结。 咬了一口后,汁水在口腔里爆开,味道出乎意料的纯正,就是学校小卖部门口贩卖的腥咸味道。 “条件?”卫晏池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约莫是觉得这个问题有趣,祂的唇边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条件很简单,当然是找到你。把找到的碎片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你,然后再重新把你'养'一遍。” 说至此,祂的语气也变得微妙起来,江清欢注意到祂的脸颊微微泛红。 没有通过直视表达自己的感情,不过好在哥哥能把这些全部都说出来。 两只松松垮垮的魔芋结吞下了肚,江清欢嘀咕了一句:“听起来我就像是魔斯拉一样,会脱胎换骨,继承所有的记忆。” “差不多吧。”卫晏池并不否认,悄无声息的黏着江清欢更近了些。 为了让刚刚那段话更容易让宝宝理解,祂又迫不及待地探出了自己的触手,向江清欢展示起来: “就像是我的触手和身体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也会经历蜕皮。这不仅仅是用来修复身体表面本来的缺陷,也会让我的力量更为强大。” 江清欢拍了拍探过来的触手,把手指戳入了大开的吸盘中后,她又接着提出了疑问: “不过说起来,哥哥也好久都没有蜕皮了吧。而且我们这次进入的这个地方,明显不全是属于我们的记忆吧?因为进来的人数太多,所以每个人的记忆都会掺杂一些进来?” “你的感觉没错。”卫晏池点了点头,触手缠绕上了江清欢的手腕:“正因为如此,这里的很多规则都变得混乱起来。因为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头绪,就连我的触手能施展的方向和获取到的消息也变得非常有限。” 卫晏池看了眼门外,鹅黄色的天在逐渐变为黑沉,祂最后说道: “我们待在小卖部里的时间算得上是课间十分钟,也就是说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作者有话说:我喜欢吃小卖部里的东西。校内校外都喜欢。 因为这些东西不仅仅是造型上非常的新奇,而且吃起来的味道也格外美味。 虽然老是听别人说吃多了就会容易吃不下饭,但是我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对,没错就是这样。 我也只是偶尔吃吃。 不过卫晏池来接我放学,或者是接我下补习班的时候,都会买一些这些零食给我。 有时候会是糖果,有时候会是饼干。 祂的量不会买太多,基本上都是一路上的距离。 等我到家得时候,就会把它们全部解决掉。 我喜欢这种恰到好处。因为能填补我放学过后的饥饿。 而且,回家的时候也刚好预留出肚子来吃饭。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21章 “如果一直赖在这里不走呢, 方法可行吗?” “当然不行。”卫晏池回答得很快,语气里染上了一些无奈:“而且如果是上课的话,老师还会模拟拖堂。差不多就等于,没有课间十分钟。” “倒也没必要这么真实。”江清欢忍不住感叹。 “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仿照现有的经历改编的,所以肯定会给你带来这样的感觉。”卫晏池的声音平静。 距离课间结束还有差不多两分钟的时间。 江清欢靠在了冰冷的玻璃柜台旁, 她对于时间的概念并不敏感,掐秒这种事情都全权交给了卫晏池来做。 柜台表面光滑,一看就是经常清理的缘故,上面也没有灰尘的存在。 江清欢用手指画了个笑脸后,轻声询问起来:“那其他人呢?我们在这里参加运动会,他们会在上课还是和我们进行相同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既来之则安之,都进入到同一所高中了,总该会有相遇的机会吧?” 小卖部里自然也没有任何可以用于记录时间的东西。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 卫晏池开口了:“肯定会有共通的时间线节点, 就像是河流的分支, 总会有交汇之处。但问题就是, 我们并不清楚究竟会在哪里重叠。” 卫晏池说着,又从旁边的烤箱里拿来了一根照烧鸡肉丸。竹签微微调转,祂将干净的那头转向了江清欢。 照烧鸡肉丸圆滚滚的,同样也是烤得恰到好处。上面的照烧酱与芝麻撒了满层,江清欢最喜欢吃这种酱给的很厚实的食物。 于是她接过了竹签,咬了口鸡肉丸。身体因为接触到食物而暖融融的,她望着门外的狂风,有些恍惚: “说起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倒还是蛮怀念初中时候的。” “嗯?”卫晏池似乎有些意外。 “你没有听错, 因为那个时候…”江清欢咬了口鸡肉丸。甜咸的酱汁在唇齿内迸发,她的语气也染上了些怀念: “因为那个时候你还在,能和你一起上下学,一起度过寒暑假,还有那么多有趣的傻事和珍藏的回忆,想想就觉得很美味。”江清欢叹了口气,又刻意拖长了音调:“还有包括…” “包括…?”卫晏池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问,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江清欢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望向了祂。 双眸相对,她朝着卫晏池晃了晃手指: “哦,包括我写的那一大堆日记,你后来是不是都偷偷藏起来了?然后悄悄换成了你自己制作的复制品?” 戳中了心事,卫晏池选择了沉默。漆黑弥漫上了眼底,那双非人的眼眸里掠过了温柔。 祂的手按在了被校服遮掩住的腹部位置,神情里流露出了一丝疯狂: “宝宝,你是在说那些东西吗?都在妈咪的哺育袋里哦。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收藏好了。一张一张,一页一页都好好地盛放在了我的哺育袋中。你想要看什么,我就帮你掏出来什么,好不好呀,宝宝?” 卫晏池又变为了最初遇到时那种疯狂的模样。江清欢的视线顺着祂的动作逐渐下移,扫过了祂那平坦的小腹后,又忍不住咬了口鲜嫩多汁的鸡肉丸。 第160章 祂的小腹整洁平整,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鸡肉丸在嘴里滚了几圈最后乖乖落进了胃里,江清欢的声音含糊:“等我有空的时候,我就一样一样拿出来检查,看看里面还藏着多少东西。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感觉真的好像是一场游戏,得找到所有的线索才能成功通关。” 江清欢的话题跳脱,顺着她的话题往下,卫晏池也继续说道: “快吃吧。只有这里的食物是绝对安全的,如果晚些时候去了食堂,那里的东西就绝对不能碰了。” 美味的酱汁回味在口腔,江清欢趁机追问:“那你早上给我准备的那些早餐呢?也是安全的吗?” “放心,那些是绝对安全的。”卫晏池的声音尤为肯定。 “哦哦哦,那就好。”江清欢解决完了手里的食物。将竹签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中后,又扫视了小卖部一圈。 平心而论,小卖部的面积虽然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食物与文具基本上都有,只是江清欢并没有看到刚刚卫晏池递给自己的鸡肉丸,又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出于好奇,她又问道:“这个你又从哪里变出来的?是放在哺育袋里的吗?” 卫晏池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措辞。过了会儿,方才回答起江清欢:“这些都是我提前准备好带过来的,因为怕你饿着。” “提前带过来的?”江清欢这下更好奇了:“那你是怎么偷偷带过来的。手机也是吗?不对,手机不是因为今天是运动会,才被允许进入的吗?这里我感觉可不像是能随便带东西进来的地方。” 卫晏池再度陷入了沉默。祂倒是没有动作,只是探出的触手暴露出了祂此刻内心的小小焦虑。 触手迫不及待地缠绕上了江清欢的手腕,些许吸盘打开早已含住了她柔软的指腹。 卫晏池的手颇有规律的敲击着台面,最终还是选择了告诉江清欢。 祂的浑身都松弛了下来,周身那种紧绷的状态完全散去。语气里甚至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特有的黏糊糊甜腻。分明离着江清欢有些距离,但江清欢就感觉祂是在贴近自己的耳畔说的。 声音缱绻,语气黏糊。 “不是哦,你误会了,清欢宝宝。总之我准备的所有东西,足够维持你在这里的日常需求了。” 好吧,卫晏池的这个回答,江清欢并不满意。祂又巧妙地避开了直接的答案,采取了个模棱两可的折中回答。 不过,小卖部里时间的流逝并不会因为两人的回答而就此停歇下来。 两人补充完能量后,江清欢解决完了最后一口食物,和卫晏池一同走出了小卖部。 就在踏出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像是老化的电视机跳台,伴随着一阵极为强烈的眩晕。等到江清欢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灯火通明的教学楼走廊上。 属于晚自习的下课铃声正在尖锐地回荡,刺激地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还未消散的眩晕感与空间跳跃的恶心反胃,让江清欢险些有些站不稳。 她将大半的身体都靠在了冰冷的栏杆上,凝视着下面密不透风的铁丝网后,又默不作声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教学楼的墙面都用红色的油漆写满了“刻苦学习”,“努力奋斗”之类的励志标语。 不过因为回南天的到来,这些油漆都被蒸发得愈发湿润,拖长的字体一直流淌到了一楼的草坪深处。 江清欢看到了旁边站着卫晏池。比起她的不适感来,祂的神色仍然清明。 她握住了卫晏池的手,回应她的是十指相扣的坚定力量。卫晏池极其自然的回握住了她冰冷的指尖,语气平常,像是在扮演这所学校里刚下晚自习的学生: “到时间了,晚自习下课了。幸好今天没有考试,能准点结束。走吧,我们一起回宿舍吧。” 江清欢的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强烈的眩晕感让她说不出话,只能晕晕乎乎的被卫晏池牵着,来到了靠近楼道旁的杂物间。 杂物间里没有摆放多余的东西,只是黑乎乎一片。 因为晚自习的结束,整个走廊里人声喧哗,但偏偏又看不见那些忙忙碌碌的学生身影。 缓了好一会儿后,江清欢握住了给予她安慰的触手,才勉强开口,声音还有些虚浮:“可是,宿舍又在哪里?” 卫晏池警惕的查看了一下四周,旋即抬手指了指教学楼后方那片被浓雾笼罩下的区域,介绍起来:“就在后面,那边一排排的房子都是。只是现在又起雾了,每天这里起雾的时间都会集中固定在这些时间段,所以现在看不清。” 江清欢点了点头。卫晏池还在继续向她介绍着这所学校每栋楼都分别代表什么,各自又有什么用处。 说到兴头上的时候,祂的眼眸也亮晶晶的,约莫也是想起了很多高中时候的趣事吧。 江清欢盯着卫晏池的笑颜,猜测面前的哥哥应该是切换回到了高中时间线上了。 身体的不适感恢复了大半。当晚自习的铃声结束后,走廊里才会如下饺子一样,顿时挤满了人。 熟悉又粘稠的浓雾,又在走廊里扩散开来。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江清欢跟随着卫晏池来到了楼梯口。 学生们大多步履匆匆,速度极快。它们中的许多人都抱着作业本或是背着书包,全都在低头走路。 脸上的五官仍然看不清,或者说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模糊到近乎麻木的匆忙。没有任何的气色,也没有任何生动的表情。 但是从背景音听来,走廊里却是尤为嘈杂。 脚步声推搡声还有隐隐约约交谈的声音,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 可当江清欢努力集中注意力试图去听清这些学生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时,这些话语又像是被浓雾吞噬,变得含糊不清。 ----------------------- 作者有话说:好美味。我喜欢吃卫晏池做得饭。 当然,其他东西也一视同仁,都很喜欢。 在祂手里就没有难吃的东西,如果忽略那些故意把我不爱吃的蔬菜加进去的菜肴的话,我会很喜欢。 我没有想过和祂一起上晚自习。因为初中我是没有上晚自习的,而基本上卫晏池高中下了晚自习的时候,我都得上床睡觉了。偶尔因为作业多的时候,可以等到祂下晚自习,然后匆匆和祂打一声招呼。 不过,初三的时候我就可以等卫晏池来放学接我了,因为祂上大学了,大学放假向来很早。 每天放学我就会开始期待,今天卫晏池又会给我带什么礼物。上学也会因此而有动力。 人哄着自己上班上学,才会过得舒服一点,有点甜头一点。我时常这么想着。 然后两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能聊一路。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22章 两人混在了这片沉默混乱的人流当中,努力朝着宿舍的方向移动。 晚自习下课的人潮像是密密麻麻的蚁群,黑压压的从每栋教学楼的出口里涌出,瞬间把所有的通道都围堵得是水泄不通。 伴随着嘈杂的人声,江清欢被卫晏池紧紧牵着手,被迫裹挟在这股人流里向前移动着。 其实江清欢还是并不知晓宿舍到底在哪里,又该如何去寻找。只是随着大流的冲击,无声的进行蠕动。 雾气蔓延上来了,从楼道内灌了进来。 一层又一层,一节又一节, 台阶上也满是这种浓稠如鱼汤的雾气。 江清欢发现,一旦踏入到那片迷雾当中,身后所有的推挤与脚步声, 甚至是絮絮叨叨的说话人声, 都像是被刻意掐断了信号,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清欢不安地朝着旁边望去,前后左右的人影也被这雾气一并吞噬了。 只能远远瞥见一道扭曲的形状,歪歪扭扭的走动着。 人声听不见了,身后的教学楼也被饥饿的雾气吞噬了进去,最终又只剩下了她和卫晏池还在向前行走着。 卫晏池的方向感很好, 能在这样的状况下分辨出正确的道路。 不过走着走着,眼前永远都是相同的画面,会让江清欢产生一种一直在往前走的错觉。 两人不知在迷雾中行走了多久, 终于一排排低矮的建筑轮廓穿透了雾气,出现在了江清欢的视线里。 那便是刚刚卫晏池向她指明过的宿舍楼。 宿舍楼群黑压压的矗立在天幕之下,像是一尊尊扁扁的晒干龟壳,了无生机。 天是灰蒙蒙的,没有阳光的照射,所以宿舍楼群也没有任何光亮的存在。所有的窗户都是四四方方黑洞洞的,并且窗面里都被密集的铁丝网紧密地覆盖着。 不管是向内还是往外,都是无法拉开的窗户。 不像是学校,而更像是监狱的牢笼。 墙体斑驳,像是裂开的龟背,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这些宿舍楼应该颇有些年头了,因为墙壁早已褪了色,远远看去,破败与压抑的感觉席卷而来。 第161章 与头顶阴沉沉的天空完全连在了一起,无比令人窒息的画面。 江清欢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她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深吸一口气后,方才让身体里那种无端的紧绷感,稍稍缓解了下来。 学校于她而言承载不了太多的美好回忆,江清欢回忆起这些,只会想起日复一日的麻木生活。 也因此,对于越靠越近的宿舍楼,她本能的产生了些许恐惧。 卫晏池注意到了这些,祂停下了脚步,俯下了身。像是很多年前安抚考砸了的江清欢那样,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 “你还好吗?” 江清欢点了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 卫晏池没有说话,拥她进入了一个冰冷柔软的怀抱。 梳好的马尾被解开了,江清欢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温馨潮湿的地带。 水声滔滔,她聆听着卫晏池的心跳,肆意汲取着祂的呼吸与气息。 触手被江清欢咬了一口,内里的眼球蹦了出来。 跳跃的眼球像是奶茶里的珍珠,被咬破撑爆,然后随着汁水与柔软的组织,一并流入了江清欢的身体里。 眼神恢复了清明,心跳也不再快速,终于平复下来的江清欢长呼出一口气,让触手回到了熟悉的地带后,她随着卫晏池踏入到了宿舍楼里。 宿舍楼里的气息很古怪,感觉像是发酵后的樟脑丸混合着蚊香,嗅多了更觉得晕头转向。 从外面看过去,也分辨不清宿舍楼究竟有几层。 里面的楼梯颜色和教学楼的一样,因为回南天的缘故,所以表面看上去永远都和被咬过的口香糖一样,湿漉漉滑腻腻的,踩上去脚底肯定会打滑。 江清欢跟随着卫晏池的步伐,在深处七拐八绕,也顺带着看清了宿舍楼里的布局。 毫无规律可言,这样从外观看上去小小的地方,里面竟是塞满了四四方方的宿舍。 宿舍的面积非常小,窗户也是黑黢黢的,根本望不见里面的任何景象。 最终,两人的步伐停留在了一扇深绿色的门前。 门早已掉漆,显露出了片片伤痕。 卫晏池用脖子上挂着的校牌开了门后,江清欢也看清了内里的陈设。 里面的设施极其简陋,斑驳的墙皮大块脱落。 从色泽上来看,应该是重新刷过一遍漆的缘故,洁白到亮眼,却又抵挡不住墙皮的脱落,露出里面黑灰的底色。 四张铁架床分别靠在了墙角,床板更是薄薄一片,看上去硬邦邦的。上面铺就着的被子是经典的格纹款式,里面也没有塞着棉花之类的填充物,单薄到可怜。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而头顶的悬挂着的灯泡。就连卫晏池开启了按钮,方才过了数十秒,才颤颤巍巍的不情不愿的亮起了昏暗的灯光。 江清欢注意到,这里似乎并不区分男女宿舍。 她站在门边,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才发现除了她和卫晏池,再没有其他人进来。 而长廊里,也没有人的走动。 祂们进来的时候就没有撞见一个人影,就连宿管处也是空荡荡一片。 江清欢扫视了一圈宿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询问:“这宿舍就我们两个人吗?” 卫晏池正伸手将那块脏兮兮的窗帘拉上。本就昏暗的灯光因为进一步遮挡,使得祂的侧脸在阴影中隐隐绰绰,更是看不真切。 “嗯,就我们两个人。”祂轻轻回答,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更是显得低沉。末了,祂又忍不住补充上了一句: “因为我住的是最后一间宿舍,刚好多出来的床位可以用来给我们放东西。不过如果运气不好,遇上有人来检查的话,得把这些东西给收拾干净,不然非常容易被扣分。” 告知江清欢这些时,卫晏池还在打扫着宿舍的卫生。看着祂忙碌认真的背影,又将祂刚刚那番话全部消化完毕的江清欢,回忆起了当时卫晏池的眼神。 总感觉,告诉她这些的卫晏池,似乎又回到了高中那条平行时间线上。因为说话的方式与表情,很像是那个时候的卫晏池。 留给江清欢用来思考的时间不多,她又将自己的眼光放远。 宿舍非常的逼真,逼真到了一种令人心酸的地步。 这里也确实配备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 一个边缘早已锈蚀的铁质脸盆架,上面放着四个红彤彤的塑料盆。盆的边缘还有些开裂,色泽鲜亮倒是颇有生活气息。 而旁边的毛巾架上挂着几条材质粗糙的毛巾。毛巾旁边则是固定着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镜面也布满了斑驳的污渍。 江清欢不由自主地站在了镜子面前,只是昏暗的灯光下,镜子竟然也照不出清晰的人影,只能看到一片随着自己动作而晃动的模糊轮廓。 观察到此为止,江清欢又猛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清楚地记得,今天早上她应该是和卫晏池一起从家出发进入学校的。很明显两人都是走读生,那又怎么可能突然住进了宿舍? 还是说通过时间推算来看,今天算是周一,从头开始刚好是返校日? 一直反复纠缠这些问题,只会让大脑越来越难受。 江清欢直接把这个问题给抛了出来。 卫晏池听罢,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祂摇了摇头,这样的小动作,也让江清欢知晓了站在她身前的哥哥,又回到了与自己同一条时间线上。 “不应该会是这样的。这里也不是我原先住过的宿舍。不知道里面又融入了谁的梦境,时间线再次错乱了。” “嗯…”江清欢快速在脑海中过滤着有可能的人选。利用排除法一一将进入的人名都剔除掉后,一个名字逐渐浮现在了眼前。 “有可能会是云靛青的梦境,因为她之前和我提到过类似这种压抑的住宿环境。”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卫晏池赞同的点点头,视线仍然在警惕的环顾四周。 然而,还未等祂们继续分析下去,一阵极为尖锐的哨声就打破了祂们的谈话。 像是之前在操场上听到的那种口哨声,这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猛地在耳边炸响,像是炸开的糙米,穿透墙壁,爆发出了轰鸣。 整个宿舍楼里都被这尖锐的哨声塞满了,这般刺耳的声音又在走廊里回荡,震得江清欢头皮发麻,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旁边的卫晏池倒是神色如常,哨声并未持续多久,没过一会儿,又像是被人一刀斩断般,骤然消失了。 余韵绵长,江清欢还未彻底反应过来。悬挂在头顶的那盏昏暗的白炽灯,就识趣的发出了“啪”的一声,顿时熄灭了。 整个宿舍陷入了一片黑暗,这是意味着就寝的信号。 江清欢仰面躺在了硬邦邦的床板上,这里的环境甚至比孤儿院还要艰难。 她和卫晏池应该有四张床可供选择,可是当人躺上去时,其余两张床就会从床底浸润出汹涌的血色,让人不敢靠近。 于是,江清欢与卫晏池选择了上下铺,这也是唯一接纳祂们的床铺。 ----------------------- 作者有话说: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的方式。 虽然…好吧我说实话,的确有想过和卫晏池住在一起宿舍里。 那是我在军训的时候了。因为军训的时候那个床板实在是太硬,而且第二天早上,因为要检查叠被子叠没叠成豆腐块,所以我一晚上都没有盖着被子睡。 总之,我也认床,第一晚没睡着早就习惯了。 我就看着木头床板,思考了一晚上明天会吃什么,还有一点点的卫晏池。 对,没错,卫晏池的占比很少,只是会偶尔想起。 想念祂的饭菜,还有一些晚安故事。 我就想着,如果祂还在的话,我应该也不会失眠。 仅仅是能闻到气息,我就能睡得很好。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23章 床铺里单薄的被子只能用来充当垫料, 之前打开的衣柜也是空荡荡黑黝黝的。 虽然有在刻意营造出一种人为生活使用的痕迹,但江清欢能感觉到,这里其实并没有人居住。 黑暗吞噬了一切, 窗帘的质量倒是意外的好,因为也看不清外面的所有了。 迷迷糊糊间,江清欢注意到,正对着床铺那面的斑驳墙壁上,缓缓浮现出了一行幽幽的小字。 字迹普通,像是用黑色水笔写下的。因为字体本身就会闪着光,所以在漆黑的宿舍里就显得格外清晰。 江清欢距离很近,也默念了黑笔留下来的题目。 [请用手摆出相对应的影子] 这算什么,手影戏吗? 与此同时, 上铺的卫晏池也注意到了这些。 随着床铺吱呀呀的发出惹人厌烦的噪音,卫晏池低声将题干念了一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好像是我们小时候玩过的游戏,应该是根据题目用手的影子,摆出相对应的物品。” 第162章 想这么做其实并不困难,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宿舍的灯早已熄灭了。 这里除了文字本身发出的光芒外, 再没有其他光源,又该如何投射影子。 江清欢把自己的顾虑给说了出来,上铺的卫晏池沉吟片刻, 又重复了一遍她的疑虑: “你在找光源吗?” 祂说完,就立刻跳下了床铺。 脚步落地的声音是悄无声息的,这样的卫晏池姿态更像是一只优雅的黑猫。肉垫着地的时候动作非常轻盈,也没有造成任何的受伤。 祂以背对着江清欢的姿势,熟练地拉开了床边桌子下的老旧抽屉。 江清欢进入宿舍以后, 就把四面八方都检查了一番,她很清晰地记得,抽屉里是空荡荡的。 可眼下,看着卫晏池用触手在抽屉里努力摸索的样子,江清欢竟是看到,祂从最深处摸出了一个老式的金属手电筒。 手电筒通过触手的传递回到了江清欢的手里,卫晏池还仍以背对着她的姿势,声音清晰:“既然找不到光源的话,那就用这个吧。” 江清欢盯着那个凭空出现的手电筒,忍不住嘀咕:“这又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不完全是凭空出现的。”卫晏池晃了晃手指,连带着身后的触手也随着主人的心情而愉悦地摆动。 祂转身望向了江清欢,眼眸也如同文字般闪着光亮,语气兴奋地同江清欢解释了起来: “因为我刚刚注意到,就在题目显露出来的同时,我的触手能感觉到抽屉里有东西。之前探查的时候,还没有这种东西的气息。于是我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用触手去试探,果然,能找到点令我们欣喜的道具。” 说完,卫晏池又若有所思,声音很明显小了下来:“但感觉如果不去探查的话,被我们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这手电筒更像是规则的一部分,我有预感,这样的题目不会为难我们太久。” 江清欢张了张嘴,本想再补充些什么,可几乎就在卫晏池话音落下的同时,那行黑字的下方,又缓缓浮现出了新的题目。 [第一题:兔子] 江清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确保没有看错后,和卫晏池对视了一眼。 用手影来做兔子,这样的玩法并不困难,也唤醒了江清欢的幼年记忆。 那会儿芩山村经常因为雷暴天气而停电,摇曳的烛火与应急的手电,就陪伴着两人度过了炎热的夜晚。 打开的手电筒光晕很大,而烛光会摇摇晃晃,把手影拉得很长。 江清欢喜欢缠着卫晏池和她一起玩这种手影游戏,玩着玩着就酣然进入梦乡也是常有的事情。 那会儿,祂们有很多那种图文并茂的儿童趣味书籍,里面的内容丰富多彩。 有教小朋友们用简笔画一步步画出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也有教祂们如何用手指与手掌,拼凑出各式各样的动物乐园。 交错的手指竖起可以当做长耳朵,握拳凸起的话可以当做圆圆的尾巴。 耳濡目染之下,江清欢与哥哥就学会了无数种这样的小把戏。 从题干里说到的手势舞还有用油画棒临摹图画等等,那些共同度过的琐碎时光,没想到竟是有一天真的能派上用场。 卫晏池打开了手电筒。昏黄的光束打在了对面斑驳的墙壁上,也把那题干照得尤为显眼。 祂顺势调整了一下角度,望向了江清欢。 就和大多数考试那样,第一道题目永远都会是基础送分题,就比如现在。 小兔子的影子只需要一双手就可以简单完成。 江清欢朝着卫晏池点了点头,示意祂拿好手电筒后,自己在光晕之下,比划起了手势。 两只手轻轻交错。食指与中指完全竖起充当起兔子的长耳朵,而微微拱起的手腕则是兔子的圆滚滚头部。 这样一来,第一道题就完成了。 江清欢注意到,身侧的卫晏池正一手举着手电筒,而另一只手则非常自然地与她的手指交叠配合。 肌肤相触的刹那,很快,憨态可掬的兔子后面竖起了一团蓬松的尾巴。 题干消失了,意味着挑战成功。 紧接着的题目都颇为简单,无非就是些小狗孔雀之类的常见手影动物,依靠着两个人四只手足以应付的过来。 可随着题干的不断浮现,要求也逐渐变得复杂刁钻。并不仅仅只局限于单一的动物形态,而是需要构建出完整的甚至是叙事性的画面。 譬如说“叶公好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等这样的成语故事,包含着很多个元素以及需要呈现的复杂画面实在是太多。 这种类似的题目接连出现,四只手很快就不够用了。 江清欢甩了甩自己的手指,长时间的摆弄下来,她感觉无比酸涩。 墙壁上复杂的题目还在若隐若现,一旁的卫晏池看了,声音里带着些无奈: “看来,得用些别的了?” “别的?你是指?” 疑惑的声音刚一落下,卫晏池就采取了行动。 几条粗壮而又灵活的触手,正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身体里调皮的窜了出来。 这些触手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又在卫晏池的命令下变得尤为乖巧。它们只是象征性的凑到了江清欢面前,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讨要了一把抚摸后,就迅速投身到了工作当中去。 利用手电筒投落下来的光圈渐渐变大,可爱的触手尖端听从了卫晏池的指挥,在努力的调整出形状。 几根弯曲成了还在捕猎的螳螂前臂,剩下的则是把自己的身体完全舒展开,模拟出了黄雀振翅的模样。 有了触手的加入,整个手影舞就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也似乎因为派上了用场而显得格外的兴奋,在空中愉悦的挥舞扭动,它们纷纷想要凑近江清欢,却又很快被卫晏池给呵斥住了,只能委屈巴巴的停留在了原地,蜷缩克制在固定的光圈内。 江清欢对这类越来越复杂的构图并不在行,不过反正旁边还有卫晏池作为指挥和鼓励,她也就从容了许多。 卫晏池低声嘱咐着她手指摆放的角度,偶尔也会亲手去调整她手腕的高度。为了在有限的光圈内,尽力呈现出最为完好的画面,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 江清欢的手臂快要贴上了哥哥的胸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哥哥说话时沉稳的心跳,以及还有呼出的热气。 耳朵被扰得痒痒的,两人的手指为了摆出复杂的造型而不断交叠扣紧,随后又很快分离。 从指尖蔓延至全身的触感是对方的全部气味,还有对方的温度。 江清欢感觉到卫晏池越扣越紧了。 就此紧紧相连,不可分离也好。她漫无目的想着。 寂静无声的黑暗里,就连呼吸声都会被无限放大。被手电筒照亮的那一小块墙面上还在演着惟妙惟肖的光影戏剧。 彼此交织的呼吸与心跳,搭配着还在四处乱窜的触手。 江清欢也学着卫晏池的方式,紧紧扣住了祂的手指。 本就是同源而生的悸动让江清欢的心砰砰直跳,那些敏锐的触手似乎是感知到了她情绪的波动,再度纷纷的涌了上来。 其中一条光滑的顶端轻轻凑近了她些许,带着亲昵的味道,在江清欢微热的脸颊上落下了一枚冰凉而轻柔的吻。 这枚吻也受到了卫晏池的批准吗?江清欢并不知晓。只知道当她把自己的视线落回到卫晏池的身上时,后者总会巧妙地移开自己的目光。 其他触手见状,也挪到了江清欢的身边。它们完成了下发的任务,理应要找寻一些奖励。 于是蹭到了江清欢的手边,一根根都接受过抚摸后,两人终于是合力完成了最后一道四字成语的手影舞。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那扇原本牢牢锁住的宿舍门,也应声探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明亮的光线从走廊里刺入了黑暗的宿舍,江清欢握住了一根还在依依不舍的触手,也随着触手的姿态,轻轻黏到了卫晏池的身边。 ----------------------- 作者有话说:停电的夜晚,你会怎么做? 你会直觉卷着被子睡觉呢,还是会探索出一些新鲜事物。 我是后者,我也只会是后者。 不管是学校停电还是家里停电,都会让我格外兴奋。 在学校停电,就可以和朋友们叽叽喳喳着,去讨论那些还未完成的新鲜话题。 也可以暂时放下了手头上的作业,短暂的休闲片刻。 听着隔壁班的停电惊呼,自己和朋友们玩着小小的游戏。 如果是在家的话,我会直接下楼去玩耍。 因为难得的停电,路灯会是亮的。 等我到了目的地的时候,灯下已经聚集了一帮小孩子。 如果卫晏池在家的话,我就会溜到祂的房间里。 用冰冷的手遮掩住祂的眼睛,问祂“我是谁?” 第163章 卫晏池说我猜不到,祂说你可以猜猜抽屉里有什么? 我说我不想猜,猜对了会有什么奖励? 祂没有回答,任由我打开了所有抽屉。 好吧,我喜欢这样。都是我想要的东西。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24章 门外的景象却让两人瞬间愣住。 长长卷曲的走廊里灯火通明, 所有的顶灯都被全部打开,把每一处角落都照亮到透彻。 墙壁全部被油漆新刷过,显得有几分油腻。 在这过分刺眼明亮的光线下, 江清欢注意到,本就狭窄的过道里, 却是横七八竖的躺倒了一地的人。 他们的姿态奇形怪状。 有的直接了无生气的蜷缩在墙角;也有的直接趴倒在了走廊中央,必须把腿跨过那具身体,才能成功的继续行走。 只是这些人里也没有特例,全部都被抽走了意识, 软绵绵歪歪扭扭的倒在了这里。 所有的宿舍门都打开了,慌乱之中,江清欢匆匆往其他的宿舍里瞥了几眼。 内部的装修和布局, 倒是与祂们刚刚所待在的宿舍别无二致。只不过这些敞开的宿舍里, 却是没有人的涌出。 然而这一次, 躺倒在地上的这些人, 不再是那些面容滑腻的面条人也不是五官模糊到一片的高中师生了。 惨白的灯光充当了很好的催化剂, 使得江清欢能清晰地看到每一个人的五官。 好熟悉的眉眼,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江清欢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这些人的装扮她也感觉很熟悉。 目光顺着紧闭的双眼缓缓下移,她注意到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张薄薄的卡片,卡片的顶端则是被一条灰色的带子穿过。 从材质上来看,并非是学校学生们常用的蓝色挂绳校牌, 而更像是实验室里的工作证,像是用来刷开那一道道门禁的。 想到这里,江清欢轻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张距离她最近的卡片,旋即翻转开来。 冰冷光滑的白色卡面里,除了持卡人清晰的照片以及姓名外,底下还有一行标准的楷体小字,详细罗列了一条条属于这个人的“行为记录”。 [于孤儿院任职期间,多次暗中对院内儿童超量投喂镇静药物。惯用金属尺进行体罚。参与非法器官移植配对,借此从中牟利。 ] 记录还有剩下的三四行,江清欢无心再看下去了。 熟悉的颤抖感席卷而来,神经质的手抖让她险些无法握住手中的卡片。她迅速看向了另一张,里面的内容同样触目惊心。 [私下克扣孤儿院膳食经费,导致多名儿童营养不良。伪造心理评估报告,将正常儿童送入实验室… ] 一张张卡片看过去,那些早已深埋藏在心底的恐惧与不安,被陡然唤起。 江清欢瞬间知晓了,眼前躺着的这些人,正是当年自己与卫晏池在孤儿院中,以各种手段欺凌以及伤害过许多孩童的“工作人员”。 本以为当年追查不到他们的线索,是早已销声匿迹了。 没想到,竟会是以这种方式再度出现在江清欢的眼前。 那些迷迷糊糊的熟悉感,此刻全都对上了号。 江清欢握住了自己颤抖的手腕,视线恢复了清明。 潜意识里在警告她,不该这么看下去了。可她的动作还在下意识地想要触碰到,飘落在另一边的那张冰冷卡片。 想要将卡片翻转,想要彻底看清上面还写了什么时,卫晏池的声音却是在身后响起。 “别看!” 这倒是江清欢第一次听到祂如此急促的声音。她抬头,看到卫晏池正利用触手,试图拿过她手中的这张卡片,但是时机不对,似乎已经晚了。 尖锐的混合着惊恐的吼叫,从四面八方像是巨浪般奔涌而来。眼前的景象在江清欢的眼前剧烈晃动,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堪。 卫晏池瞬间移到了江清欢的身边,把肩膀给她变为了一个小小的支撑点后,扶着江清欢继续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处。 喧嚣嘈杂的人声丝毫没有停止下来的迹象,几道踉跄熟悉的身影倒是在眼前出现,伴随着压抑的抽气与惊呼,江清欢终于在这里也看到了熟悉的人。 “清欢?!!” “那是,卫晏池?” 除了颤抖的声音外,其中有一道声音里还充满了难以置信。 江清欢用力眨了眨眼睛,视线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晰, 她看到了秦川墨与柳烟,还看到了相互搀扶着的云靛青与云澜。 她们的脸上也是毫无血色,在看到江清欢与卫晏池后,其他人倒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疲惫。 秦川墨距离江清欢最近,他的手难以置信的指向了她的后方,嘴唇哆嗦着,却又始终没有把自己的想法给表达出来。 顺着他的视线,江清欢也回头看去。 卫晏池就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神色如常,仿佛并没有看到秦川墨的惊讶表现。 周围发生的事情似乎与祂并没有任何关系,卫晏池甚至微微偏着头,以一种完全无辜的带着点淡淡疑惑的语气,轻声问起了江清欢: “清欢宝宝,他们怎么了?看到我很意外吗?” “诶,你…”江清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把目光落在了秦川墨一行人的身上。 脑海里飞快搜寻着想要组成的话语,最终江清欢找到了一个潦草的解释: “你们的任务都成功完成了?对了,你们的任务又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 柳烟避开了江清欢打量的目光,而一旁的云靛青则是紧紧握住了云澜的手臂,嘴唇抿到发白。 秦川墨则是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眼神复杂的再次扫过了卫晏池。 这绝对不该是重逢后的态度,江清欢望着每个人都是沉重的表情,浓浓的不安席卷了她。 就在这时,从前方的长廊里发出了嘶吼声。 墙壁和脚下的地板像是融化的蜡般开始扭曲变形,被肆意拉扯成了各种形状。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单一的长廊被分割成了数条细长的岔路口。 这些道路的形态各异。就和走廊里躺着的这群人一样,有的狭窄到堪堪只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还有的倒是宽阔倒是表面布满了扭曲尖锐的刺。 江清欢的视线放眼望去,每一条岔路口的上方,都悬浮着一个类似于指示灯的标志。 不过并不是常规的“红黄绿”三种颜色,而是非常复杂的类似于图腾的标志。 而在这变幻莫测的光芒之中,江清欢看到熟悉的人们,仿佛被这些标志蛊惑着,纷纷站起了身,目光落在了那些不同的道路里,脸上浮现出了迷茫的神情。 分明他们的动作是很明确自己该走哪一条路,但是表现出来的效果却不是这般。 紧接着,更为令江清欢不解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那些横七八竖躺在地上的人们,就像是被注射了苍耳药剂,竟然开始有了动静。 不过他们的鲜活不是苏醒,而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一具又一具僵硬的傀儡缓缓从地上直起了身子。 眼睛睁开了,他们的眼眸里是空洞无神的。 表情被那看不见的丝线努力拉扯,竟是能展露出近乎是哀求的表情。 大家好像都在讲话,絮絮叨叨的声音不断。 可如果耐着性子,安静下来去仔细听的话,又和最初在教室走廊里那样,听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话语。 江清欢注意到,柳烟与秦川墨走在了一整条队伍中的稍前位置。 她们的身后,赫然舒展着两条毛色不一,但同样毛发蓬松色泽艳丽的狐狸尾巴。就连脸颊也浮现出了飘忽的毛发,眼尾上挑,瞳仁缩成了狭长的竖线,她们呈现出了“狐化”的迹象。 紧跟在她们身后的则是未能来赴约的秦岳砚。他的状态更为诡异。整个身子都像是一条单薄的虚影,边缘模糊,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似乎用手去触碰,就能立刻穿透。 然而就在这轻飘飘的虚影身后,却是跟着一群与他同样透明的虫群。虫群的数量很多,把秦岳砚紧紧包裹在了其中,可又被无形的秩序约束着,始终不敢越过前方的柳烟与秦川墨。 现在说任何话,她们都应该听不到了。江清欢思考着。 前方还在行走的柳烟与秦川墨的目的非常明确,径直走入了一条绵长的道路,消失在了尽头。 随后就是云靛青与云澜。两人的手始终都未曾松开。比起前面那对压抑的氛围,她们的表现与周遭的古怪更是格格不入。 像是小时候玩的丢手绢游戏,云靛青与云澜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步伐轻快,就像是要跳起来。 她们选择了一条宽敞的道路,朝着江清欢缓慢挥了挥手,也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江清欢很想去找卫晏池,或者是去询问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什么,但无端的注意力,还是强迫她把心思放在了那些孤儿院的熟人们身上。 第164章 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里,开始浮现出了更多更为详细的字迹。 熟悉的字迹让江清欢联想起了刚才在宿舍墙壁上看到的手影舞题干,同样也是和这些一样,是漆黑标准的小字。 这些小字里记录的不是刚刚看到的客观记录,而更像是忏悔录。 揭露出来的罪行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这些人的手臂或是脖颈。 小字以人的身体为纸张,只要是空白的地方,全都被彻底涂满了。 除了记录了他们曾经对孩子们犯下的恶行外,多了些后来为虎作伥,给卫家做下的种种亏心事。 ----------------------- 作者有话说:日记本里详细记载的几页被彻底撕毁,看不清任何字体… 第125章 江清欢看完了最后一张记录着卑劣行径的卡片,她直起了身。 那些模糊的记忆清晰的五官,挂在脖子上的种种罪证。所有的所有,都在这一刻拼凑出了完整的真相。 狂乱的心却在此刻平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望着前方扭曲的岔路,没有再施舍一眼给那些躺倒在地上的人,而是转向了一直站在旁边耐心等待着她的卫晏池。 江清欢的声音非常平静,一句道破了事实: “其实这些都是哥哥做的吧?” 她眯起了眼眸,直视着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继而又补充上了一句: “所谓的卫家清理门户,只不过是一个表面上的幌子。真正推动这一切,借助卫家的手, 铲平这一切的, 实际上是你。” 卫晏池闻言, 唇边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笑容极为好看又极为熟悉, 甚至是江清欢在取得好成绩过后, 奔向哥哥时, 卫晏池总会露出的笑颜。 这更让江清欢觉得自己不是道破了事情的真相,而是拆开了卫晏池准备给自己的惊喜。 “清欢真聪明。”卫晏池轻笑出声。 祂仔细观察了一番江清欢现下的表情, 又接了上去:“可是他们确实都欺负了你,不是吗?更何况,是他们自己本身并不干净, 灵魂不纯粹的东西,又偷偷服用了那些本不该碰的药剂,腐烂掉不过是迟早的事。我只不过…” 卫晏池侧头,触手贪婪地触碰上了江清欢的脖颈。却又只是打开吸盘,任由那条卷曲的舌尖亲吻了一下柔软的肌肤后, 又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继续阐述起自己的想法: “我只不过是,给他们生命的结局,增添上了注定的一笔,好让他们更快地抵达终点罢了。这样,不是很好吗?这些人,应该感谢我才对。” 祂的语气轻松甚至是带着愉悦的轻快。 末了,卫晏池蹭到了江清欢的身边,漆黑的眼眸骤然浮现出了光亮。 “我帮宝宝做了事情,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啊…眼前的哥哥又露出那种可怜兮兮的求表扬的神情了,江清欢的手悬停在了祂的头顶,迟迟没有落下。 她的脑海里传来了卫晏池真实的心声,这让与眼前还在讨要奖励的卫晏池简直是大相径庭。 [全都该死] [所有让你哭过的,都该彻底消失] [阻碍你的,污染过你世界的,一个都不能留] [全部消除掉,全部清除掉] [好难吃,果然还是清理掉比较好] [肮脏碍眼的? ? ?罢了] …… 鲜明清晰的话语逐渐变得模糊,江清欢注意到面前的卫晏池神色并没有变化。她有些猜不透哥哥到底是发现了这些,还是仍然在伪装。 她的手落下了,最终如蝴蝶停落在花瓣上。 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唇瓣,卫晏池在轻微的颤抖,祂乖顺地张开了裂开的嘴角。 鲜红欲滴的扭曲字体,像是网站里出了故障的弹幕,还在一条条的充斥着江清欢的脑海。 疯狂滚动着,看着时而涨大时而缩小的字体,江清欢能完全感觉到卫晏池的杀意还有古怪的占有欲。 她想到了“反差”,和眼前还在蹭着她手腕的卫晏池非常匹配,与祂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简直是形成了一种极致的矛盾。 江清欢的手指摩挲过祂干涩的唇瓣,又挤进了祂的口腔。 尖牙乖巧地往后收缩,在确保宝宝不会受伤后,卫晏池的身体里发出了欢快地闷哼。 手指继续探入,这也是江清欢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能延伸到如此之长的长度。 她探到了喉咙底部,缓缓下滑,最终找到了睁开的眼球。 指腹微微屈起,她用弯曲的指尖同那枚圆润的眼球悄悄打了声招呼。 她说:[你好,卫晏池。你好,哥哥妈咪,其实你的所思所想我能完全听到,你是不是忘记了这些,还是说你是故意的呢? ] 卫晏池的眼睛大睁着,有些惊讶。惊讶过后身体的悸动,是眼球咬住了江清欢的指腹。 触手又开始不听话的乱窜起来,卫晏池的手慢吞吞地握住了江清欢的手腕,邀请江清欢继续深入。 江清欢拒绝了,在卫晏池失落的目光下,她轻轻说道: “再往下去就是哥哥的哺育袋了,出去再说。” 是啊,出去再说。不能在这里耗费时间了,宝宝说得对,宝宝不喜欢这里,宝宝说什么都是对的… 卫晏池迷迷糊糊着,手被江清欢牵住了。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小时候的约定,嗯嗯嗯… 江清欢选择和卫晏池一同踏入了那条被奇异符号标记的出口。 比起其他道路的蜿蜒扭曲,脚下的这条道路倒是循规蹈矩,只是边缘像是用波浪线画出来的奶油纹路。 脚步虚浮,踩上去像是在踩着一团轻飘飘的棉花糖,如同踩在了梦与现实的边界线上。 不知走了多久,当那枚表示终点的符号映入眼帘时,江清欢感觉到无比惊讶。 那是一个简单却又非常熟悉的图案。由两个交织的色块组成,顶部有一枚小小的像素星星,而在星星的旁边,则是暖黄色的弯曲月亮。 这个图案江清欢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小时候和哥哥一起,挤在家里那台老旧台式机前,花了整整三个下午才通关的双人网页小游戏,代表着通关胜利的标志。 星星与月亮还在江清欢的眼前不断跳动。 那些早已被时光掩埋,几乎快要消失在记忆尘埃里的符号,此刻却又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出口的光晕里,江清欢莫名感觉眼眶酸涩,她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随着符号跳动的,还有关于那些夏日午后的记忆。 打开的网页小游戏里,这种双人游戏必须要配合键盘才能输出。 江清欢永远都是选择方便使用的数字键,而卫晏池则是玩她剩下来的字母符号。 两个人搭配着,上刀山下火海,带着各自的小精灵横冲直撞,在神秘的森林中,一路杀过了好多关卡,最终在通关成功的排行榜里看到了彼此的名字。 两人当时对于起名也是非常简单,永远都是[jqhandwyc] 酸楚的暖流猛地窜上了鼻尖,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 江清欢顺手抹过了自己的眼尾,触碰到了滚烫的泪水后,她连同卫晏池的触手,全然包裹在了指尖。 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清为何会哭泣,只是感觉心脏某处被极为柔软的东西彻底填满了,酸涩到发涨。 像是青春期的生长痛,可现在是甜蜜的。 卫晏池没有说话,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了江清欢的身上。 祂也轻轻牵起了江清欢的手,浑身所有的触手都一并窜了出来,环绕着江清欢的手臂,也紧贴上了她的一寸寸肌肤。 这算是一种变相的交付。 抬头,两人一同迈入了那片怀旧的光晕之中。 强光褪去,视线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可预期的陌生场景却是并未出现。 江清欢嗅到了无比熟悉的,泛着些淡淡霉味的气息,连带着略微嘈杂的喧嚣,一并传入了她的耳中。 待到视线彻底恢复清晰后,江清欢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老小区的家中。 家里的一切都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但是她自己现在的状态倒是… 察觉到身处环境的不对,江清欢立马伸手摸了摸面前的东西。 好奇怪,她并非是以站立的姿势回到这里的,而是以蜷缩着的被包裹住的姿势,完全陷进了一片柔软而颇有弹性的温热之中。 视线所及之处,全是均匀的还在微微跳动着的红彤彤内壁,非常像是生物体内的温暖巢xue 。 像是袋鼠的育儿袋,但是这里比育儿袋还要舒爽许多,甚至整体的温度都调整到了江清欢最为适宜的那种。 江清欢的手触碰到了还在蠕动的表面,她正完全像个婴儿一样,被卫晏池全然包裹在小腹中。 卫晏池好像并没有完全把哺育袋闭合起来,她能从透明的薄膜里,好奇地去打量外面的一切。 江清欢注意到,哥哥的手臂正隔着那层颇有弹性的内壁,从外部环抱住了她。 第165章 维持住了一个温柔的拥抱姿势,正贴着内壁,抚摸上了江清欢的脸颊。 卫晏池应该还在睡觉,哺育袋里的涌动不会特别的活跃。 江清欢的后背能感觉到祂手臂传递而来的温度,而她的整个人,则被祂身体最为脆弱柔软的部分严密的包裹着。 为了让她更为舒适的躺在哺育袋当中,这里的所有包括还在熟睡的触手,都颇有节奏的开始收缩舒张,像是在模拟人类真正的呼吸与心跳。 每一次的收缩都恰到好处的带来些压力,更为紧密舒适的把江清欢裹紧后,同时输送过来令人安心,让她感到昏昏欲睡的温热气息。 一个人从小到大的气息都不会改变太多,嗅到了属于卫晏池的味道后,江清欢隔着内壁,也戳了戳祂摊开的掌心。 终于彻底了解了当下的环境后,江清欢开始环顾起四周。不过因为这次的进入,她又发现自己喜欢的哺育袋里发生了大焕新。 变得更加符合她的口味了,她很喜欢每次都在进行改变的哺育袋。 ----------------------- 作者有话说:一个人,如果变得更加符合我的口味了,我会觉得更加美味。 如果这个人是卫晏池,我会觉得格外美味。 而且,还是我最最喜欢的哺育袋,进行了变化,这会让我更加有想要睡觉的冲动。 但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一整天都塞进哥哥的身体里的。 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我也就只会在无聊的时候,伤心的时候,完全将整个身体塞入进去,这样会温温暖暖舒舒服服的。 然后睡上一个好觉,虽然梦里会遇到卫晏池。 当然,也算是个好梦。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26章 上一次意识清醒的待在哺育袋里时,江清欢记得这里还拥有着绵软的组织,以及盘根交错的类似于血管的脉络。 所以每当卫晏池模拟呼吸时,哺育袋都像是充盈的萤火虫,鼓胀着发出微弱的光芒。 但是现在,这里的内壁构造似乎是经过了升级改造。 虽然这些复杂的脉络仍旧存在,不过在这其中夹杂了一些更为光滑的柔韧触手。这样的场景会让江清欢想起海底下摇曳的海草,因为并非是狰狞的,反而是以一种优雅俏皮地姿态,在随着卫晏池的呼吸轻轻摇曳。 除此以外,宽敞的内壁里,有些区域竟然是出现了柔软的屏幕。像是放电影的幕布般垂落了下来,里面正无声播放着模糊的动态画面。 江清欢记得这些画面, 那是她梦境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碎片。 古怪高中里的昏暗长廊, 那些面容模糊的师生们, 还有… 江清欢忍不住眯起了眼眸, 更为仔细地去观察这些幕布所呈现出来的画面。 幕布里不仅仅只展露出了她自己, 还有卫晏池。 不同年龄段的卫晏池,偷偷在暗处注视着江清欢的眼神。 哀愁的、充满眷恋和珍视的、还有约定时的珍重… 各种各样。 隔着幕布,江清欢就感觉自己和各式各样的卫晏池来了一场亲密接触。 她的目光缓缓上移。哥哥的哺育袋不会像是母体那般水润, 但也会如梦境般奇妙,是融合了江清欢所有想法的安心地带。 有几样东西漂浮在了哺育袋的顶部,被柔和的微光托着,像是透明的水母在轻轻跳动。 其中一样在江清欢看来格外眼熟,那是一个边缘磨损颜色泛黄的硬皮本子。 鬼使神差的,江清欢伸出了手,指尖轻轻勾住了那个本子。 随着她的扯动,本子毫无障碍的轻飘飘落了下来。 云朵坠入到了地面, 几乎是在同时,江清欢听到了来自外面的卫晏池,传来的一声极为惊讶的低吟。 环抱住她的手臂似乎微微收紧了一瞬,大概是没有料到江清欢会如此做。 不过,现下的江清欢可顾不上去揣摩卫晏池的反应,本子到手了,她急切地翻阅开来。 果然是她小时候失踪许久的图画本! 纸张因为保存多年的缘故早已泛黄变脆,不过随着江清欢一页页翻阅开来,更多的记忆浮现在了哺育袋中。 她小时候的兴趣向来是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时兴起。 所以图画本买了很多,但是大多也都是闲置的放在了家里。偶尔心血来潮回忆起来了,就会从某个犄角旮旯里掏出来,然后随意涂鸦几笔,又继续塞回去。 所以,图画本失踪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这一本图画里,倒是破天荒的有好几张涂鸦。 刚打开,江清欢就看到了用蜡笔画着的歪歪扭扭的火柴人。 火柴人的脑袋圆滚滚的,身子倒是格外的细长。翻阅纸张最多的画面,都是两个火柴人手黏着手,旁边还特意用拼音标注了“江清欢”和“卫晏池”的名字拼音。 格外幼稚的笔触,却是勾勒出她曾经视若珍宝的全部世界。 在涂鸦本的中间还有一个简陋的夹层,里面似乎塞了什么东西,捧在手里是沉甸甸的分量。 江清欢凑过去一看,小心翼翼地扒开了早已失去粘性的透明胶带,从里面滑出来的,竟然是她的手机! 她慌忙打开了手机,随着屏幕的快速亮起,她也看到了上面显示的准确日期。 哺育袋里是温暖的,可江清欢莫名感觉到了寒冷。 她的手又开始神经质的颤抖,亮起的屏幕里,日期显示着从孤儿院遗址回来以后,居然已经过去了足足有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 ! 可是江清欢无法想象。 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仿佛最近发生的所有都被强行按下了加速键一样,在她的大脑里像是打好的鸡蛋液,光滑的流淌而去,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这完全消失的两个星期里,自己又在做些什么? 江清欢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起了之前在那所高中的点点滴滴。 还是能回忆起来的,但一旦涉及到消失的两个星期,大脑就会出现脑雾,强行把这些全部删除。 难道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像现在这样,被包裹在卫晏池精心准备好的哺育袋里吗? 江清欢思考着,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繁杂的思绪完全清醒下来。 手机屏幕的亮度在哺育袋里有些刺眼了,她第一时间准备打开那些社交软件。 冰冷的屏幕光里,映照着她惨白的脸庞,江清欢猛地抬头,透过透明的哺育袋薄膜,祂看到了外面的卫晏池,正弯曲着脖子趴在哺育袋上认真凝视着她。 这会是个极为高难度的动作,但卫晏池的脸上什至还是染着些愉悦的笑意。 约莫是察觉到了江清欢注意到了自己,卫晏池欢快地眨动了自己全部的眼睛。 哺育袋也随着卫晏池的动作而发出了细微的蛄蛹声,她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完全无视了外面的大型挂件后,手指熟练地向上滑动,刷新着最近的消息与动态。 消息列表倒是弹出了不少更新,旁边的红点标记则是显示着未读数量。 江清欢一条条看下去,心却是一点一点变得阴沉。 所有的这些消息里,偏偏最后的更新时间也都停留在了两个星期之前。 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她的长久失联呢?还是说又落入到了其他幻境里面吗? 江清欢不安地想着。不仅如此,其他软件里也是这样的情况。 没有一条焦急的询问,更没有一通未接来电的提示,仿佛她的存在早已被这个世界悄无声息地抹去。 江清欢的手颤抖着,险些无法拿稳手机。 就连林姨都没有发来任何消息,这也太不寻常了。 她又随手点开了置顶好友尹文希的对话框,上面的消息则是停留在了一份详细到夸张的旅游攻略文档里。 而发送时间,同样定格在了两周前。 算算日子,按照原本的计划来看,江清欢也确实该去南浔市了。 感觉这些停滞的时间,仿佛是一双无形的大手,不仅扼制住了命运的后颈脖,甚至还在背后默默推动着江清欢,催促她必须去前往那个交接点。 她不死心的退出了聊天界面,点开了那个沉寂许久的工作群。 就连群里的最后一条交接的工作消息,居然也停留在了两个星期之前。 这简直令江清欢感到匪夷所思。 要知道往常这个工作群每天或是隔三差五的就会汇报新进了哪些新药之类的消息,绝对不可能整整两周都安静到一条通知都没有。 哺育袋的薄膜被轻轻敲响了,发出了沉闷而柔软的噗噗声。 江清欢侧头望去,透过微微颤抖的透明屏障,她看到卫晏池正不好意思地朝着自己微笑。 祂似乎是早已察觉到宝宝醒来已有好一阵子了,却又始终没有得到她的半分关注,此刻祂的脸上竟是流露出了几分苦恼可怜的表情。 第166章 在得到江清欢的默许后,卫晏池用触手撕开了哺育袋的保护层,把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了进来。 祂低下头,脸颊凑近了那道裂开的缝隙,温热的呼吸吹拂过江清欢的耳畔,她听到了卫晏池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宝宝,你醒了吗?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是做噩梦了吗?” 祂的声音很明显是装出来的沙哑。为了模仿人类刚起床时的感觉,甚至刻意在尾音拖出了一点慵懒的调子,而显得有些疲惫。 江清欢没有打算戳破这些哥哥的小小心思,打开的裂口在她爬出哺育袋后,便悄无声息的合上了,又恢复到了之前光滑平坦的样子。 她熟练地挪动到了旁边卫晏池铺好的窝中,躺在了另一处舒适的地带。 这处巢xue是由卫晏池的触手层层叠叠,精心卷绕而成的。触手的表面都是冰凉滑腻的,它们正乖顺地盘踞在卫晏池的膝盖,构造成了冰凉的庇护所。 约莫是觉得这样的温度过于冰冷,不符合宝宝的喜好。 卫晏池的身体在接触到江清欢的触碰后,悄然开始了变化。 属于人类的温热迅速驱散了非人的寒意,在偷偷为宝宝准备好了这些后,卫晏池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膝盖包括怀中的小窝足够安稳,这才低下头去。 一点点,只要是一点点就足够了… 望着还在拿出手机,自顾自侧躺在祂怀中的宝宝,卫晏池靠近了江清欢的脸颊,连带着那些触手都已经竖起。 “啵啵——” 一枚又一枚细腻的吻落在了江清欢的脸颊,仅仅只是一下明显还不够。 吸盘落在脸上的触感是颇有吸力的,滑腻腻的。可随之而来的卫晏池的唇瓣倒是温热的,如此冰火交替之下,江清欢无奈捧住了祂的脸颊。 “哥哥,你到底想做什么?”她轻轻开口问。 还未等卫晏池开口回答,江清欢早已做出了回应的动作。 她搂住了祂滑腻的脖颈,伸手戳下了显露在脖颈表面的眼球,然后含住了祂的唇。 “唔!” 江清欢听到了,来自哺育袋里发出的美妙呢喃。 ----------------------- 作者有话说:请问你喜欢亲吻吗? 我知道这样说会很冒昧,所以我还是先回答了吧。 我喜欢各种各样的亲吻,包括还有触手的亲吻。 我知道小狗睡着以后会散发出一股大米饭煮熟的香臭香臭的味道, 我也知道唇瓣亲吻和触手的亲吻会是不同的感觉。 当然,也可以由此得到,亲吻卫晏池的触手和脸颊还有祂的肌肤,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两者不同,得到的触感与卫晏池的反馈自然也会不同。 相同的是,卫晏池永远都对于这些抱有期待,祂称之为这些叫作大大的惊喜。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27章 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江清欢瞥了一眼右上角显示的时间。 这个时间点距离上班还早得很,完全拥有充足的时间再睡下去补一觉的。 于是原本舒展开身体的她,又再度蜷缩了起来, 顺手点开了尹文希两个星期之前发给她的那份详细的文档攻略。 两人出去旅游就是如此,凡事都喜欢考虑到方方面面, 恨不得把每一条路的走法都写进攻略里。 大到交通住宿和必去的冷门景点,小到哪个摊位的盖章最为清晰,哪家的老字号不是那种网红店。这些她们早在出发之前,就通过网络调查罗列个清清楚楚。 江清欢的手缓慢向下滑动,文档里详细的文字和丰富的图片如流水般滑过,她一直往下看去,直到有关于“南浔夜市”的那一章节闯入了视线。 滑动的指尖顿住了。 文档里有关于夜市的部分, 不知何时变得非常冗长。 其中位于最底下也是最为刺眼的,则是足足占据了两大页篇幅的,有关于“卫宅”的介绍。 介绍与各项资料真可谓是事无巨细, 从它的历史渊源建筑布局以及坊间流传的诡异传闻, 各类的种种, 都详细的写了出来。 仿佛江清欢看的不是旅游攻略文档,而是一本专题导览手册。 可江清欢清楚地记得,最初尹文希发来的这个版本里,是绝对没有这么多有关于卫宅的内容的,最多也只不过是一笔带过了。 这突然冒出来有关于卫宅资料的文档,更像是她和卫晏池,在与外界失联的这段时间里,被人悄然篡改了这份文件。 将有关于卫宅的信息硬生生的给塞了进来,如此的显眼与突兀。 江清欢只是盯着看了片刻,视线就感觉越来越模糊。 尖锐的头痛阵阵袭来,却又不像是常见的那种即将发烧的头疼,而是整个身子都感觉头晕目眩,仿佛大脑在拼命排斥这些强行灌入的信息。 身前的卫晏池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适,祂的反应几乎像是一种母性的本能。 祂迅速重新打开了哺育袋,小心翼翼地揽着江清欢的肩膀,又把宝宝接回到了那片独有的安宁里。 冰冷的触手一下又一下轻拍着江清欢的背,声音被刻意放到了最低,卫晏池又哼唱起了那段熟悉的旋律: “乖乖乖乖,快睡吧快睡吧。不怕不怕,做个好梦…” 在这低沉飘荡的哼唱中,江清欢伸手攥住了一根递过来的触手。 她的手指代替了吸盘探入到了湿润的嘴中,意识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再度陷入到了深眠里。 然而,即便被哺育袋的熟悉与温暖包裹着,沉浸在满是属于哥哥卫晏池的气息中,江清欢仍然睡得很不安稳。 她会翻来覆去,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又开始做那些很久都未曾出现过的稀奇古怪的梦了。 她坠落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中。梦里矗立着一座巨大到令人恐惧的山峦。 远远从远处看去,它的造型是规整光滑的,边缘好似被刻意修剪过,使得看上去像是一个沉闷阴森的坟头。 天空是永远化不开的水墨画,黑压压的天压在了山头,仿佛与山连接在了一起。 江清欢注意到在整座山的脚下,密密麻麻的簇拥着如蚁群般的人影。 他们正在用最为原始的工具,进行努力地开采。 铁锹清脆的声音阵阵,除了拥有这些简易工具外,还有一部分人甚至只是用上自己的双手,去进行徒劳的挖掘。 这些人的动作僵硬而重复,江清欢听不到其他的交谈声,自然也无法分辨的清他们需要用这座山去做什么。 泥土挖出会纷纷扬扬像是下了场黄雪,石块滚落的声音是猝不及防的,这些人的开采速度很慢。 江清欢低头望向了自己,她的身上还穿着那件单薄的睡裙,与周围忙碌的人群格格不入。 然而,那些正埋头苦干的人们,身上套着的却是颜色黯淡的宽大袍子。 袍子的袖口与下摆处沾满了污渍。乍一看,很像是历史书上类似于清代的样式,细看之下却又夹杂了些说不上来的怪异细节。 感觉像是混合了很多朝代的历史缩影,江清欢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她就这样穿着不合时宜的睡裙,站在忙碌的人群中央,像是个透明的灵魂。 因为这些人们扛着沉重的工具与她擦肩而过,能从她的身体穿行过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也没有任何目光在江清欢的身上停留。 这黑压压的人群里,男女老少都有。 但他们也并非是完全不知疲倦的机器,偶尔在进行过长时间的工作,会有人暂停下手头的动作。 用搭在肩头上的那条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毛巾,狠狠擦去一把脸上的汗水与泥泞,然后解下腰间悬挂着的那大大的铝制茶缸,仰头猛灌好几口水,喘几口粗气。 在短暂的休憩过后,便又立刻拿起了工具,重新投入到了那永无止境的挖掘工作当中。 江清欢怔怔地望着眼前这片熟悉的劳作景象,嘴唇无意识的翕动。 一句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如同梦呓般跌落而出: “卫氏有耆老,夜寐见蛟蛇入牖,觉而得赤帙禁卷于枕畔。依卷索骥,竟于后山掘得皎皎如玉之肉。然出土即化,色转绯红,蠕蠕而动…卫氏大喜,敬呼其为'太岁'…” 江清欢无意识地喃喃了禁书中的第一段,这般细微的动作却是瞬间惊动了一旁无需睡眠的卫晏池。 就在江清欢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祂就一直在这里默默观察。 担心宝宝会出现更加糟糕的情况,没想到果然还是到来了。 祂低下头去,轻轻地摇晃起了江清欢的肩膀。 那条至始至终被江清欢攥紧在掌心中的触手,也感觉到被逐渐加大的力量无法挣脱开来。 额头触碰上了额头,大开的眼球紧贴在了一起。 皎皎如月,圆润如珠,眼球黏连在了一起,可卫晏池这次却是迟迟无法入江清欢的梦。 第167章 祂只好轻轻呼唤起了宝宝:“江清欢,清欢,醒醒,醒醒,该去上班了哦…” 触手探出的舌尖,蔓延上了江清欢的脸颊。滑腻的沿着她的唇边探入,最终吸盘落在了眼皮。 江清欢的眼皮在剧烈颤动着,这是陷入了睡眠并且做了噩梦的标志。 江清欢被晃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脸颊上还残留着触手留下来的冰冷压痕,她望着面前的卫晏池,又从祂急切的语气中,愈发的感觉到茫然,下意识地反问起来: “什么?怎么了吗?哦,对,要去上班了。我刚刚、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好像是迟到了,不对,又做了什么梦,我也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吗?没关系,没关系的…”卫晏池的声音颤抖着,祂只是更深的环抱住了江清欢,让她的大半身子都融入进了安心的哺育袋中。 脑海里覆盖上了一层浓稠的雾气,就和那时在高中里那样。 经久不散的雾气会把所有想要回忆起的记忆与梦境片段消除。 江清欢蹙起了眉头,她越是想要努力回想,得到的答案越发的空洞模糊。 最终,她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强忍住太阳xue里传来的隐隐胀痛,她的声音轻轻: “怎么会就又上班了呢?我不是还没有睡多久吗?” 第二天清晨,江清欢准时出现在了中心药房的门口。 昨晚没有睡好的效果直接反应到了浑身。 她的面色憔悴,整个人都感觉步伐摇晃。 结果人还未踏入药房里,过来上班的其他同事倒是一脸惊讶。 “清欢?”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唐婷。她来得最早,手里还拿着一张薄薄的退药单:“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开始休假了吗?” “对啊对啊。”石竹的声音也紧随其后,她擦着江清欢的身边进入了药房,放下了手提包后,推了推眼镜:“你不是旅游去了吗?” 这个点,王瑞文还没有过来。江清欢环顾了四周,悄悄伸手摸了摸冰冷的药架。 好在,药架还是真实的,那就能证明眼前的一切并非都是幻境。 时间是真的加速过去了两个星期。一想到这里,江清欢的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随口扯了个幌子:“啊,我都准备走了,但是想起来身份证还放在这里,刚好回来拿一下。” 她说着,故作自然的走到了自己的衣柜前。 “哦哦哦,这样啊。”望着江清欢步履匆匆的状态,其余两人似乎都接受了这个解释,纷纷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那祝小江你玩得开心啊,多拍点照片!” “好嘞,没问题。”江清欢朝着她们打了个包票,又状似无意地旁敲侧击问道:“对了,这几天内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吧?我的工作交接也没问题吧?” 她想要试图通过这个方式,去撬开一丁点那些缺失两周的记忆碎片。 唐婷听罢,抬头认真思考了片刻,又耸了耸肩:“害,哪能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呢。无非就是上周新进了一批特效药。哦对了,还有急诊那边招来了个新同事,不过还在试用期,蛮年轻的。” 回答都停留在了具体的工作细节上,只是点到为止,没有任何人提及她长达两周的消失。 带着满腹的疑虑,江清欢很快离开了医院。 刚走出医院大门,她的手机便嗡嗡嗡的震动了一下,示意新消息的进入。 江清欢划开屏幕,看到是特别关注尹文希的消息。 没有什么多余的寒暄,聊天框里直接弹出了一张车票预订成功的截图。 而发车的时间恰好就是今晚。 那是一张连夜的车票,终点站是南浔市。 ----------------------- 作者有话说:你要和我去旅行吗?我没有旅行过太多地方。 因为不太喜欢出门,所以就连周末都喜欢待在家里。 但是,偶尔想通了就有了想出去的冲动,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但也不想去看太多,能够放松心情就好。 没有什么太喜欢的事情。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28章 江清欢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到了家。 推开卧室门,却意外的发现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已经仰面摊开在地毯上了,里面被分门别类的收拾得井井有条。 每一处缝隙都恰到好处的利用满了。各类物品更是摆放得整整齐齐, 收拾得极为妥帖。 叠放整齐的衣物单独放在了一个隔层。洗漱用品则是用一个透明的防水袋装好。而四四方方的小药盒里装着常见的药品和创口贴。甚至江清欢平时习惯带上的眼罩和小小玩偶,每一样都放在了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些行李江清欢去医院之前, 也就只是匆匆忙忙的摆在了床上。没想到回来以后,竟全都乖乖的跳入了行李箱当中。 她惊讶地抬头,看向了正安静坐在床边的卫晏池,出声询问: “哥哥,你怎么知道要整理行李?不对,还是说这些你早就知道了吗?也不对,你怎么帮我把行李都整理好了?” 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卫晏池闻言,脸上露出了一副无辜的神情。祂指了指江清欢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一份被标记的日历后,轻声解释起来,语气单纯: “因为宝宝你在今天这个日期格子上画了个六芒星,旁边还写着'南浔市' ,我就知晓今天肯定是你出发的日子。而且,你不是很早以前就和我说过了吗?要去南浔市旅行。” 不过被宝宝如此一问,那本想隐去的念头倒是被忽然点醒了。卫晏池更是直接凑到了江清欢的面前,神情瞬间变得柔软而又可怜。 祂微微低垂着头,手缓缓下移,牵住了江清欢的手后,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委屈的黏腻: “宝宝,能不能、能不能把我也一起带去…” 祂抬起眼,那双非人的竖瞳里荡漾着莹莹的水光,连带着周围隐藏好的眼球也一并冒了出来。 声音还在刻意拖长,更是显得格外可怜:“我、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南浔。如果你不在家的话,我可能、我可能又会控制不住地提前蜕皮的。我一个人总归是不可以自己蜕皮的,所以、所以…” 话说到后来,卫晏池的声音倒是越说越小了,甚至还带着些许颤抖: “我、我不想,也不希望你不在的时候,就一个让你陷入到筑巢期里。那样是不好的行为。自从宝宝上次你帮我以后,我现在、我现在就只想在你身边。非常喜欢那种感觉,会很依赖…” 祂小心翼翼地伸出触手,轻轻拽住了江清欢的衣角,继续可怜巴巴地央求着:“乖乖,可以带我一起过去吗?好不好?哥哥不会给你添乱的,妈咪会很乖的。” 江清欢正低头核对着备忘录里罗列出来的旅行物品。腾出来的一只手被卫晏池牵着,另一只手则快速划过屏幕,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可是带你去倒是可以,问题是…”她顿了顿,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开始暴露出软化迹象的卫晏池,补充上一句:“可是哥哥这么大一个,我该怎么带?旅行箱就这么大,你有这——么大。” 江清欢收回了自己的手,向卫晏池比了个手势。 结果她这个对比刚一笔画完,刚刚还坐在床边的卫晏池身形一晃。 原本高大的人形轮廓逐渐融化扭曲,坍塌成了一滩黏液。如此流畅地褪去了人类的形态,然后黏腻的从床边滑落到了江清欢的脚边,悄然攀着她的脚踝,同她小声地打了个招呼。 这还是江清欢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目睹到整个过程。 果然哥哥的本质是可以自由塑性的流体,此刻展现出的这种奇妙能力,能够完全把祂的身体支撑汇聚,精准地投入到了行李箱中预先留下的那一处空档里。 江清欢一开始还没有发现行李箱的这处漏洞。因为从表面看去,行李箱的内部仍然维持着被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状态。 可当卫晏池的身体滑入到那处空档里时,江清欢才发现这块隔出来的空隙不大不小,周围巧妙地用柔软的发饰隔开,仿佛早就是为卫晏池量身定做的一般。 见宝宝的目光完全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卫晏池感觉格外开心。 祂的身体在其中缓缓舒展延伸,恰到好处的填满了那处空间。温顺的贴合着箱体本该有的弧度,甚至没有挤压到旁边的任何物品。 好像是海涡虫的躯体。江清欢思考着。她望向眼前匪夷所思又莫名和谐的一幕,不禁哑然失笑。 眼下,卫晏池的身体全部存放在了行李箱中。 她蹲了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哥哥冰凉而颇有弹性的躯体。入手的感觉像是在抚摸着滑腻腻的果冻,江清欢询问起卫晏池: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连行李箱里都提前给自己占好了位置?如果我不答应哥哥的话,是不是就会采取这种措施,偷偷跟过来?” 不过,变成这么一小滩“果冻”的卫晏池,肯定是无法直接与她进行对话的,因为没有发声的器官,所以会采取其他措施。 第168章 果然下一秒,祂的声音直接在江清欢的脑海里响了起来,带着些被戳破的不好意思与害羞: [我也是才发现、才发现自己能缩成这个样子的。不过这样说宝宝会相信吗虽然、虽然不能直接对话,但是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呀] [是刚发现吗? ]江清欢眯起了眼眸,手指又故意摁向了那滑溜溜的表面。 脑海里的声音果然沉默了片刻,随即卫晏池像是放弃了抵抗,慢吞吞地解释起来: [好吧,不是。对不起哦,宝宝,哥哥欺骗了你。虽然早就想过可以这样,但是只是迟迟找不到可以施展的空间。只是想借此机会试一试。而且、而且我不想和你分开。 ] 卫晏池的声音在脑海里倒是越来越小了。最后祂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干脆用一种豁出去的语气快速说道: [我感觉自己是、感觉自己是,好像有那么一点网上所说的那种…分离焦虑吧] [仅仅只是一点吗? ]江清欢不依不饶。指尖沿着那滩黏液边缘画着圈圈。 黏液的身体可比卫晏池诚实多了。脑海里的声音消失了,但与此同时,江清欢手指着的那滩液体却是突然开始有些不对劲。 原本平静如水的表面微微起伏,包裹住了她全部的指尖,就连原本冰凉的温度似乎也升高了一些。触感也由最开始的柔软变为了弹性,甚至是有些烫手。 所有的液体全都攀上了江清欢的手指,江清欢立刻就明白,哥哥肯定是害羞了。 不过以这种独特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害羞,江清欢还是感觉非常新奇。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那滩还在微微颤抖的黏液表面,更是“咕嘟咕嘟”地泛起了好几个小巧玲珑的泡泡,一个接着一个,活泼调皮的炸开,像是在用尽全力去回应江清欢的调侃。 江清欢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一个刚刚冒头的小泡泡。 那滩漆黑的黏液立刻温柔地缠绵上来,软乎乎地包裹住了她的指尖,依恋的蹭了蹭,动作非常亲昵,也在江清欢的肌肤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果然,就算是变成了这个样子,也还是那个会让江清欢喜欢的,努力讨她所有欢喜的卫晏池。 她的手指在哥哥的身体表面摩挲,把黏液拉扯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后,又随口问道: “可是你这样蜷缩在里面,真的没有问题吗?就算是坐动车过去,也要将近两个小时呢。行李箱里是密闭的空间,哥哥你又该怎么呼吸,而且需不需要吃些东西?” 话音刚落,江清欢自己就先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她显然从错误的角度去问这些问题了。变成这个样子的卫晏池,又怎么该用“人类”去概括祂。 呼吸亦或者是进食,这些都属于人类的脆弱需求,根本不在如今卫晏池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为了打消江清欢的这些顾虑,果冻般的黏液表面轻微的波动了一下,细密的气泡铺开在了表面,又滑入了江清欢分开的指缝里。 解释的声音出现在了江清欢的脑海,卫晏池的声音格外认真。 [宝宝,其实不用特意为我准备些什么的。因为路程不算远,而且我的触须是可以从这些行李箱的缝隙里稍微探出去的,所以能看到外面,也能感知到气息,不用担心这些,宝宝放心享受旅游就足够了] 江清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让卫晏池演示了一遍触须的作用后,这才接受了祂的说法。 但最后,她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或者是出现了任何情况,都要告诉我哦,可不能自己硬撑着。毕竟,我们脑内的交流非常方便。” 江清欢说完,用手指戳了戳卫晏池的身体。祂现在没有维持人形,所以她也分辨不清哥哥的脑子一块究竟在哪里。 反正,浑身都是脑子,戳哪里都一样的。 [好,哥哥答应你] 卫晏池的回答认真而温顺,祂向来对于宝宝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无法拒绝。 ----------------------- 作者有话说: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我就喜欢这样可以肆意被揉搓搓扁的卫晏池,感觉更像是小时候那种可以被我肆意搓扁搓圆的家伙了。 我喜欢这么听话的哥哥,但如果祂会反抗的话也没关系,反正最终都是会皆大欢喜的结果,所以不用去纠结太多。 我今天点了杯奶茶,我之前和尹文希说过我要把奶茶给戒了,但是很遗憾,这一点用都没有,我还是保持着每一个星期一杯的架势。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还是在喝八宝粥。 然后把剩下来的所有奶茶都给卫晏池,反正祂永远都是乐在其中。 我喝奶茶不加糖,这算是给我最大的安慰了。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29章 江清欢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 因为出去玩的时间很短, 所以这次要带的东西也确实不多。 除了一个塞了卫晏池的大号行李箱,外加一个随身背包。这两样东西,就足以应付这场短途旅行了。 攻略做得非常详尽, 抵达的目的地也不算遥远,一切准备就绪后, 江清欢的手机也收到了尹文希正在路上的消息。 没有等待太久,楼下就传来了两声短促的车鸣。透过打开的厨房窗户,江清欢看到尹文希那辆熟悉的车已经停靠在了楼下。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尹文希正朝着她欢快地挥手,脸上带着充满活力的笑容。 这一幕,恍惚间让江清欢想起了以前大学旅行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期待。 她检查了家里的水电后,拖着行李快速下了楼,和尹文希汇合。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通往火车站的路上。对于即将到来的旅行,尹文希的兴奋溢满了整个车内。 她一边开着车,一边又兴致勃勃地同江清欢聊起了南浔的特色小吃还有繁华的夜景。 江清欢刚刚在放行李时, 就注意到她的行李也不多, 就一个登机箱和双肩包,两人果然在这一方面也是不约而同。 因为习惯了随性使然,所以如果有一些缺失的东西,也可以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去消费补充。 旅游毕竟是用来享受的。 车窗微微打开了一道缝,用来吹着夜晚不急不躁的风。 江清欢坐在副驾驶上,她能感受到,每当车轮碾过崎岖不平的路面时,车身都会轻微的颠簸。 能听到从后备箱里传来的闷响,那是因为行李箱没有放平而碰撞的声音。 她有些担心团在箱中的卫晏池,忍不住分神去感知脑海里那道熟悉的联结。 [哥哥, 你还好吗? ] 好在卫晏池的回复很快,祂的意识安宁,声音平稳,只是多了些用于安抚江清欢的语气。 [没事,一切都好。和朋友聊会儿天吧,清欢] 不过虽然她们掐准了出发的时间点,可还是与那些下班的车流撞上了。 停靠在一个漫长的红绿灯面前,尹文希顺手拿过了旁边的水瓶喝了一口水。 见等待的时间仍然漫长,江清欢刚好借此机会,不经意地询问道: “说起来,你发我的那份攻略,我昨天晚上又仔细看了下。” “嗯,怎么样?是不是超级详细?”尹文希得意地挑了挑眉。 “是很详细,我超级佩服。”江清欢措辞着,目光落在了攻略的最底部。 她换上了那种与好友间开玩笑的语气,仿佛两人只是在闲聊:“我和你说哦,特别是那个有关于卫宅的部分,我记得你最开始发给我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详细。现在多了好多,还有开放时间参观禁忌之类的…” 尹文希一脸惊讶,她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肯定地说: “卫宅?没有啊,这部分我没有写过,我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只是加了一句'这个老宅外面拍照挺有感觉的,但是里面应该不开放'。开放时间和禁忌我可不清楚,清欢你要不再看看呢?这部分会不会是你加上去的?” 尹文希的反应无比自然,没有一丝一毫伪装的痕迹。 看着她疑惑的目光,江清欢的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打着哈哈笑着略过了这个话题:“那可能就是我的,做迷糊了忘记了这一部分。不过说起来,这个景点确实看上去有些古怪哦。” 绿灯亮了,尹文希重新启动了车子,这个话题像是风轻轻飘过,又落回到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里。 因为江清欢的家距离火车站有一段距离,所以尹文希是准备把车就近停靠在车站附近的朋友家,然后两人再走过去,借此来避免路上堵车的缘故。 江清欢还在思考着攻略里突然冒出的卫宅部分,她漫无目的将头靠在了车窗,看着窗外霓虹夜色,突然感觉到掌心传来了冰凉滑腻的触感。 她低头一瞧,只见摊开的手掌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小截柔软光滑的触足。 触足的形状像是一尾安静乖巧的盲蛇,正紧紧贴着江清欢的肌肤,充满依恋的蹭了蹭她的手腕。 第169章 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江清欢用手戳了戳“小蛇”的躯体。 小蛇像是马陆那般蜷缩起了自己的身子,变成了一个规整的圆圈后,江清欢听到了从脑海里传来了卫晏池的声音。 [不用纠结这些的。该去的话,命运也会推着你进入的,所以一切都只是安排好了] [如果这次你不去的话,其他平行线上的你也会进入卫宅] [那如果所有的'我'都没打算进入卫宅呢? ]江清欢疑惑地问了一句。 [那就会引发蝴蝶效应,一个又一个你会消失的] 卫晏池的声音在说这些时,仍然透着一股子安抚般的温和,可吐露出的话语却是如此残忍。 江清欢撇撇嘴,没有再继续和祂对话了。 车子平稳地汇入了车流,在开车的尹文希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刚才的话题,又接着说道: “诶,不过清欢,我刚刚想了一下,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是有些印象了。这部分关于卫宅的资料,当时不是你后来加上的吗?你还跟我说,这地方特别小众,风景又好,很适合拍汉服,强烈推荐我去的呀。” 江清欢的指尖收紧,攥住了那条还在手里调皮蠕动的触足后,飞快地在记忆中搜寻,却是找不到任何与这番话有关的记忆。 有关于这部分的只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不过,这些对话,也早已被这截触手给听到了,祂调皮地用圆圆的尾巴尖轻轻挠了挠江清欢的掌心,泛起痒意的感觉后,江清欢没能听到卫晏池的声音。 权当是安慰的做法,她也含糊地应了一声,勉强把尹文希的话给搪塞了过去。 脑海里的联结并未关闭,借此机会,江清欢接二连三的抛出了问题。 [哥哥,我们是不是从高中那个幻境出来以后,就好像一直不对劲。感觉有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我缺失了好多记忆… ] [别着急,别着急,我在呢我在呢]卫晏池的意识立刻温柔地包裹了过来,在消化完江清欢所有的话语后,祂缓缓地解释起来。 [可能只是因为时间线还没有完全修复的缘故。不过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去卫宅吗,刚好趁此机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清算干净] 抵达火车站,距离发车时间还剩下十五分钟。掐好的时间点,刚好也趁着空闲时间继续查漏补缺。 没有等待太久,江清欢就与尹文希上了车。 这一趟车内的乘客不算太多,火车平稳地行驶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模糊绿意,在眼前一闪而过。 自从踏入社会工作以来,江清欢已经很久都没有像这样彻底放松过了。距离上一次旅行的记忆,还停留在了滇霞山的时刻。买票时,她和尹文希也选择了并排坐在一起的位置。 放下的挡板,打开的零食,追剧的手机,久违的轻松感让江清欢暂时抛去了那些纷杂的疑虑。 那个装着卫晏池的行李箱就放在她的脚边。行李箱的尺寸刚好,并不算太占地方。 就在和尹文希谈笑的间隙里,一缕冰凉滑腻的触足悄然从拉链的缝隙里探出。 分裂的身体又迅速凝结成为了一条小蛇,悄然从江清欢的脚踝往上攀去,最终把一小截柔软的身体,搁在了江清欢打开的掌心里。 江清欢面不改色,她自然是知道了卫晏池的这点小小心思,也知道其他人其实并不能够看到这些触手。 于是,她逐渐变本加厉起来,指尖极为自然地轻轻点了点那条不安分的小蛇触手后,看到它的身体立刻敏感的蜷缩开来,只觉得心情大好,就像是路边可爱的含羞草一样。 轻轻一逗弄,就会把身子变成一团。等到危险解除的时候,又会试探性的舒展开来。 卫晏池的触手就是如此,那些小小的吸盘内部,细微的肌理江清欢能看得非常清晰。 她试图用自己的手指戳入那些吸盘,但实在是太小了,吸盘只是轻盈的咬住了她的指尖,没有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与此同时,江清欢的脑海里也响起了卫晏池那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喘息。 平心而论,她是很喜欢听到哥哥在这种情况下喘的。 低沉而沙哑,带着些磁性与性感。 因为是在脑海里回荡的,所以更像是直接响彻在江清欢的耳畔。 江清欢低头看去,那些细密的吸盘竟是全部张开了,露出了内里更为细密的结构。它们正随着她的拨弄而颤抖着张开着,露出的触须像是一群无声地还在向她欢快打招呼的小小嘴巴。 江清欢的手按压在了最为圆润的吸盘中央,如愿听到了卫晏池发出了一声惊呼。 [唔! ] 火车在匀速前行着,窗外的暮色渐沉。 江清欢的手捏着哥哥悄然盘在自己掌心中央的触足后,脑海里那压抑又性感的低喘声仍然在继续,让她的耳根微微发热。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行程安排上,又打开了详细攻略看了起来。 “按照这个时间点的话,我们抵达南浔站刚好是晚上八点整。这个点,虽然在临溪市已经算很晚了,但是对于南浔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 作者有话说:平平淡淡才是真,我需要这样的小确幸。 人总要时常奖励一些自己什么,生活才会更有意义。 比如说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奖励一些自己想要的物品。 当然,我觉得更多的还是自己的直觉。 我偶尔就喜欢和卫晏池说,实际上我想一天都呆在你的哺育袋里,不出来。 卫晏池欣然接受,并且乐不可支。 哺育袋再度在我的面前打开了,我蜷缩进了最为熟悉温暖的故乡,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才怪… 我拿出了手机,继续刷了起来。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30章 江清欢翻出了手机里的预定信息,朝着尹文希晃了晃:“我们订的民宿刚好就在夜市旁边。之前看装修图片就感觉非常温馨,结果我刚刚刷手机的时候,大数据就给我推送了,全是好评,这让我有点害怕了。” 尹文希凑过去看了看,手指滑动着屏幕里不断出现的图片,若有所思:“看着倒是不错,比酒店更有味道。我们等会儿直接去民宿放行李,歇会儿就能直接去逛吃逛喝了。” 她说着,眼里更是亮起了期待的光:“我感觉这次选民宿没有踩雷诶。我还收藏了好几家老字号,今晚必须横扫一条街。” 如此朝气的讨论让江清欢恍惚了一瞬,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两人一起筹备计划去滇霞山的情景。 那会儿也是如此,大家都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七八小时的路途聊了会儿天就过去了。 每一天都对于旅游规划充满了期待,甚至每天都因为兴奋的情绪,而很晚都没有睡着。 可很快, 江清欢就察觉到了不同。 比起最开始的畅所欲言来看,这次的话题似乎很难真正深入。 她与尹文希,只是对着某些小吃店的外观或者拍照点聊上了个几句,随后对话又像是失去了风力的帆船,戛然而止了下来。 不会再有从前那般漫无边际的畅想, 还有互相抢话题的新鲜感。 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保留。两人间就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谁都没有选择戳破。 陷入了沉默当中,没过多久,江清欢与尹文希就不约而同的各自拿起了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江清欢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看一些什么。 因为指尖只是徒劳的把手机的状态栏向下拉,然后又往下弹,如此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而已。 话题是固定的,聊完以后就没有开启新鲜的了,再也没有了当年畅所欲言的痛快。 车窗外的夜色渲染下来,属于城市的轮廓在逐渐远去,远处规整的田地一块块显露出来。 车厢内只剩下了列车行进时颇有节奏的轰鸣,两人各怀心事,又举起手机看起了视频。 火车准点抵达了南浔市站台。 江清欢与尹文希顺着人流挤进了地铁。 也是为了图一个方便,她们在选□□宿时就刻意选择了方便直达的。 眼下选择的民宿就是,一号线几乎完全可以直达民宿门口,非常的便捷。 出地铁口没走多远,一栋被暖黄色光晕包裹着的精致小楼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这栋民宿的名字叫作“拾光小筑”,感觉这样的名字非常常见。 当时两人在选择的时候,也差点跳过这般普通的名字,没想到最后却是阴差阳错的敲定了这家民宿。 民宿的外墙爬满了茂盛的绿植,入口处是一个被用心打理的小花园。 碎石小径旁点缀着高低错落的绣球花,各式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在夜风里浮动着清浅的香气。 而与民宿仅一街之隔的,便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南浔市著名的夜市。 第170章 喧嚣与烟火气触手可及,转身又会落入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宁里。 办理入住时,江清欢与尹文希接过了递来的薄薄房卡。 房卡的设计就像是会折叠的贺卡,每次打开都能看到可爱的小动物图案。 早在之前她们在预定软件里反复挑选时,最终还是决定一人一间房子。 因为每个人的空间都会变得宽敞,而且还能体验到不同的装修风格。 没错,这家民宿主打的就是每间房间的主题和装修风格都各不相同。 尹文希选择了拥有小露台的漫天花雨,而江清欢则选择了一间森系风格的小清新房间。 两间房正好相邻,互相照应也足够方便。 拎着行李箱顺利打开了房门,一股清雅的草木芬芳扑面而来。 江清欢嗅到了隐藏在角落里的淡淡熏香气味,她把行李箱放在墙边靠好,认真打量起了整间房子。 房间布置得就像是林间小屋。非常的清新怡人,床头灯被特意制作成了蘑菇的形状,拍一拍蘑菇的头顶就会亮起。 房间的窗外正好对着民宿的后院草坪,视野开阔。而两边的窗帘也是摇曳的树叶形式,拉下就能遮蔽住一切。 这是家宠物友好民宿。江清欢来到窗前,俯身看向窗外时,她能看到楼下草坪里,有几只毛绒绒的小狗正欢快地打滚嬉闹。 人类不管呼唤什么动物,都会习惯性的嘬嘬嘬,江清欢也用了这个方法。 小狗狗们停止了打滚,扬起了小小的黑豆眼睛,朝着楼上的江清欢快乐地摇了摇尾巴。 楼下的草坪里还摆放着烧烤摊之类的,用于休憩的工具。 江清欢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她的主要任务收拾行李箱还没有完成。 她蹲下了身,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先把流体版卫晏池给放了出来。 那摊安安静静窝在空余地带的哥哥牌流体,似乎是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微微动了动,沿着边缘缓缓往上攀爬。 江清欢想起了刚刚看到草坪里那些撒欢小狗和主人手边的水碗,灵机一动,转身从桌上抽出了个一次性水杯,走到饮水器前接了半杯温水。 她端着水杯回来,刚想凑近行李箱,却见里面乖乖窝着的黏液早已爬出了行李箱外,在江清欢的眼前迅速汇聚凝结。 转眼间,完整人形版的卫晏池,又出现在了江清欢的面前。 祂正站在箱子旁边,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熟悉的衣服,只是因为长期待在了行李箱的空间里,所以被压得有些皱皱巴巴的,就连衣领都歪了几分,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无奈。 祂的目光落在了江清欢手里的那杯水上,忍不住摇了摇头,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把纸杯推回到她面前后,卫晏池说道:“宝宝…” 卫晏池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的疲惫,却又浸润着明显的纵容:“宝宝,我能感觉到水的,但我不需要像那些小狗们那样喝下去。” 说完,卫晏池伸长了自己的触手,匍匐到了窗台边,指了指窗外那些真正需要喝水的小家伙们。 江清欢捧着杯子,眨了眨眼睛,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卫晏池的本质。 她低头看了看水杯,又看了眼饱含笑意的卫晏池,自己先率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不好意思地将纸杯放到了一旁,又继续问道:“哥哥路上真的没有不舒服吗?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这一问就越发就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卫晏池自然也知晓宝宝究竟是在指些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 触手缩了回来,祂伸手将她揽紧,温热的吻轻轻落在了江清欢的发顶。 末了,卫晏池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只是紧紧搂着宝宝,又依偎温存了好一会儿,祂方才稍稍退开了些许,语气里有些黏腻。 “说实话,别的倒是还好,只是…” 卫晏池的话只说到了一半,身体比祂的话语先行一步。 祂的手牵住了江清欢的指尖缓缓上移,触手也缠绕上了手腕,最终手停留在了一处,挤压着湿润着充沛着。 江清欢注意到哥哥所有的眼眸都眯了起来,同时也注意到祂的语气暗哑,在一点一点向她坦露出全部的自己: “只是…这里很不舒服。” 五指在逐渐收紧,揪住了衣服的布料。手也跟着濡湿了,江清欢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顺着卫晏池示意的目光抬头看去,果然发现那件皱巴巴的衣服上,浸润了深色的水痕。 不过衣服倒是半干了,使得整体看上去不会那么明显。 她伸手试图摸了摸,卫晏池的声音更为难耐。触感是微微潮湿的,还带着些凉意。 不过这身衣服… 江清欢的手没有打算离开,而是仔细端详了片刻,在脑海中努力搜寻了一番后,确实没有什么印象。 这套衣服,她也从未见卫晏池穿过。 可当哥哥仔细动作时,那衣料的纹理和褶皱,会随着祂肌肉的牵动而微妙的变化,并不像是寻常衣服那样死板。就连皱皱巴巴的程度,似乎也是模拟出来的。 这般细节让江清欢更加确信,这大概又是哥哥用身体化出来的衣服。 至于那液体的来历,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空气中隐约飘散着一股微甜的奶香,似有若无的,却让江清欢莫名感觉到晕头转向。 她正有些晃神,手机屏幕及时亮了起来,尹文希的消息浮现在弹窗。 [我全部都收拾好啦!现在走吗?我看外面夜市好热闹] [走走走! ! ! ] 手从哥哥的身体里收了回来,江清欢把今晚的安排和祂说了一遍后,在卫晏池愈发黯淡的目光里,转身和隔壁的尹文希碰了面。 尹文希选择的房间是干净的原木日式风格,榻榻米旁边则放着她的行李箱,几件叠放整齐的衣物风格简约,和整个房子的氛围格外相衬。 “走吧走吧。”江清欢收回了目光,站在门外朝着她挥了挥手。 临出门前,江清欢又折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卫晏池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织着毛衣,江清欢蹭到了祂的身边,调皮地问道: “要不要给你带些什么吃的回来?” ----------------------- 作者有话说:我喜欢哥哥给我织东西。任何东西都可以。 祂的手很巧,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祂送我的很多东西。 比如说冬天的围巾手套,还有可以放在床头的安眠玩偶等等等等。除了会针织以外,其实那种可以用来解压的羊毛毡扭扭棒戳戳乐之类的,卫晏池也很擅长。 不过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那都是因为我的心血来潮,买回来搞了差不多四分之一,也就是个开头,就直接放在一边了。然后这样捡漏的半成品就会被卫晏池重新拿过去,再度赋予它们新生。 祂织毛衣的时候很认真,我倒是喜欢窝在祂怀里,然后随着摇椅晃动。 午睡是舒服的。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31章 卫晏池偏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唇边弯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祂凑近了江清欢,声音很轻: “不用了,外面的食物我现在不太需要, 谢谢宝宝的关心。” 祂向前微微俯身,指尖从江清欢的头顶又流连到了轻飘飘的发梢。声音是一如既往地甜腻: “因为比起那些, 我更喜欢去品尝宝宝的本身。比如说来自宝宝的一根头发或是一点气息,这些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我很喜欢我都很喜欢的。” 手指触碰到发丝越发的细腻,江清欢感觉自己温热的耳垂逐渐变得微凉。 浑身又被卫晏池覆盖住了,打开的哺育袋蠕动着,欣然邀请她进去探寻。 她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尹文希的催促声,没有等待太久, 江清欢戳了戳鼓起的哺育袋, 就和卫晏池告了别。 门被彻底关上了, 房间的窗帘也被拉了下来, 现在整个密闭的空间里, 又只剩下了卫晏池。 祂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只是任由属于江清欢的最后一点气息消失在自己的鼻尖后,祂的触手匍匐开来, 又蔓延至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卫晏池没有告诉江清欢的是,这次重要的出行,祂其实早已悄悄地将她几件不用的却又带着熟悉气息的柔软衣物,全部藏进了哺育袋的最深处。 这里会极为容易被宝宝发现,如果被宝宝发现就好了…卫晏池痴痴地想着。 祂正暗自期待着,躺在属于宝宝全部气息的世界里,能将这些东西全部仔细地铺展开来,只会缠绕构建于只属于祂们的小世界。 周五夜晚的南浔市夜市,格外的热闹。 喧嚣滚烫、香气四溢,还未到最佳的时间点,里面的人潮人流,各色灯笼与亮闪的招牌挂满了街边小铺里。 比起临溪市安安静静地夜生活来看,这里的夜市则是截然不同,散发着一股野生蓬勃的热闹,价格也非常亲民。 第171章 没有犹豫太久,江清欢就与尹文希一同扎进了这人流中。浑身沾染上了烟火气,人也会变得格外兴奋。 她们顺着摊位一路逛了过去,手里很快就被塞满了各种小吃。 尹文希强烈推荐的那家土豆泥果然名不虚传。 江清欢用勺子挖了一勺软乎乎的土豆泥送入了口中,口感绵密,浇上了特调的酱汁,尝起来还有牛奶的甜香。价格更是实惠,才三块钱一份,便宜又大碗。 江清欢放眼望去,周围的摊位基本上都是这种美味的食物。 旁边摊位上摇晃如果冻的奶豆腐更是意外之喜,顶端还浇上了绵密的奶油,江清欢迫不及待地买了一份青提草莓味道的,一口咬下去奶香浓郁,甜而不腻。两人的口味相近,索性就决定直接把晚餐定在这熙攘的夜市里解决。 从撒满了孜然的烤串到清甜的冰粉,从酥脆的炸货到一口一个的点心。 夜市的路还没逛到尽头,一路吃下来,肚子早已满足,心情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临走前,她们在一个老奶奶的摊位面前停下了。说是摊位,其实还不算太准确,因为摊位仅仅就是一块布铺开的小小地台。 瓷缸里放了几枝含苞待放的荷花与翠绿的莲蓬,江清欢看到了总觉得非常新奇。 她吃莲蓬的记忆还是在很小的时候了,眼下又看到了童年时期的东西,按捺不住新鲜感,和尹文希一人两朵买了回去。 荷花摇曳,南浔市的细节处处都透着古意。就连公交站台都被特意设计成了飞檐翘角的亭榭模样,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 江清欢忍不住举起手机,对着雕花窗棂还有遇到的各种风景美食,拍了个不停。 她喜欢记录生活,只要看着照片保存到相册里去就足够了。偶尔想起,一张张翻阅过去,也不失为一种怀念。 她低头筛选着刚刚拍到的许多照片,路灯的光晕也是暖色调的,映着她的笑脸也更为柔和。 江清欢的指尖轻点,干脆一股脑儿的挑选了好多张,全部发送给了卫晏池。 沾染在身上的烟火气,她希望卫晏池也能感受到。 指尖在键盘上飞速闪过,江清欢的语气和发出去的文字一样俏皮。 [哥哥哥哥,你看这个荷花!还有那个炸鲜奶,超级好吃。 ] 江清欢的心情雀跃的就像是刚拧开的弹珠汽水。弹珠噗通一声落在了细长的汽水瓶里,她能感觉到冒出的咕嘟咕嘟气泡让浑身舒畅。 民宿里,卫晏池的回复几乎是秒到。 一张张照片底下点缀着祂详细的回应。有时候会是夸赞,有时又会是带着笑意的好奇追问。 正你来我往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旁边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脑袋。 尹文希正眯着眼睛,脸上写满了“我可算逮到了”的八卦兴奋。她环顾四周,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我的身边,悄然询问: “清欢清欢,你这是在和谁汇报呢?聊得这么热乎,真的谈恋爱了吗?” 江清欢的手指一顿,下意识地把屏幕往怀里藏了藏,被戳中了心事让她的脸颊有些发热。 短暂的犹豫过后,江清欢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飞快摇了摇头。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尹文希不依不饶,她凑得更近,手指竖起在江清欢的眼前晃了晃:“你这既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这算是什么答案。模棱两可啊姐妹。” 她嘀咕着,又忽然是想到了什么离谱的事情,猛地拍了下江清欢的胳膊,半开玩笑的惊呼: “难道你也和我一样在搞人机恋吗?我就说上次和我一起看电影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你看被我抓了个正着吧。” 江清欢被她这脑洞大开的猜测闹得哭笑不得,脸颊却更加泛红了。 她否认了尹文希的猜测后,脸颊微微发烫:“不是那个样子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清欢的声音倒是明显小了下来: “不过我确实是有喜欢的人了。” 尹文希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她盯着江清欢看了几秒,眼神里的八卦调侃全部褪去,转而流露出了真诚的暖意: “你有喜欢的人了,挺好的呀。”她忽然笑了起来,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江清欢,又接着补充上了一句:“说真的,我感觉你最近的气色是比以前好多了。整个人都变得光彩了,有种怎么说呢,嗯…很轻快的感觉,看来这人的确不错?” 尹文希没有再去追问对方是谁,只是收敛了开玩笑的神色,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我是真心祝福你们。不过啊…”她顿了顿,又接着强调道: “要是哪天你觉得不开心了,或者是感觉到哪里不舒服了,千万别硬撑,要及时抽身。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心情还要重要,知道了吗?那你答应我嘛。” 江清欢正挖起一勺土豆泥送入嘴中,闻言她鼓着腮帮子,用力点了点头,含糊地应着:“知道啦知道啦,我答应你我保证。” 尹文希看着她,这才放松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染上了几分感慨: “不过说起来,自从你上班以后,你那朋友圈都快长草了。几天半个月都不见你发一条。我听你说之前还有耐心分组,现在感觉你直接就是躺平了?” 江清欢咽下了软软的土豆泥,也跟着叹了口气,笑容里染上了几分无奈:“可不是。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没那个精力了。每天就是医院和家里两头跑,日子每天都过得和复制粘贴一样,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记录的。就算是哪天心血来潮想要记录些东西,还要注意注意会不会发一些不利的话题。” 说完,江清欢晃了晃手里热气腾腾的小吃,又轻轻嘀咕:“好像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觉得生活稍微有点颜色。” 或许是被南浔市喧嚣的烟火气感染,又或许是和尹文希的对话渲染了暖意。总之,江清欢的心头一松,指尖停留在了朋友圈的发布界面上,罕见的没有设置任何分组可见。 她随手把拍的几张热闹夜市的照片上传了上去,凑成了九宫格后,点击了发送按钮。 没有任何的配文,发送完毕,江清欢就随手把手机塞回到了包中,挽着尹文希的胳膊重新一头扎回到了人流当中。 南浔的夜市并非只是一条笔直的直线,而是沿着直线,像是会分叉的树枝那样,彼此延伸出各个不同的路口。而这些路口的周围,也都摆满了不同的摊位。 于是,江清欢与尹文希两人,从这个路口逛到了另外个小巷,又从这条小巷回到了之前的道路。 两人手里提着的东西更是满满的四五个袋子,便宜又别致的小摆件爱不释手,简直是挑花了眼。 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要过去,临走前,她们还在路口的水果摊买了些当地产的枇杷和杨梅。 南浔的水果价格实惠,个头饱满,汁水充沛。江清欢随手买了一大片切好的西瓜后,和尹文希提着大包小包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偶尔的周末空闲时光,江清欢都不喜欢出门。比起热闹的交流,她更喜欢通过独处来恢复自己的身体能量。 但南浔的夜市,总会有这份魔力,使得整个人都异常亢奋。 ----------------------- 作者有话说:其实卫晏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 但是我选择不戳破,因为我觉得那样会很可爱,就像是属于哥哥的小小秘密一样。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每当哥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忘记的东西的时候,我就会感到非常惊讶。 有些东西早已年代久远,有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购入的。 这些,都被完好的存放在了卫晏池的哺育袋里。 而且,让我更为惊讶的一点时,祂会耐心细致的给每一件物品都贴上标签。 上面写了日期和我有关的故事,比如说我当时为什么会心血来潮的购入,我又因为什么而忘记了这个东西。 好吧… 我也学着卫晏池的样子,在祂的脸上贴了张便利贴。 我说反正我不会忘记祂。 ——《感觉哥哥好像又哭了》 第132章 洗完澡舒舒服服的瘫在了民宿柔软的床铺上时, 江清欢才想起来摸出手机一看。 正在充电的手机机身温热,屏幕解锁的瞬间,代表消息提示的红点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她那条刚发的朋友圈下面, 竟是挤满了点赞和评论。 江清欢滑动着屏幕,熟悉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蹦了出来。 秦岳砚顺手点了个赞,而秦川墨则是评论了一句“感觉这个背景有点眼熟啊,你去哪里玩了?”林姨则是给江清欢留言“玩得开心,注意安全!”,甚至就连几个平日里不怎么互动的同事,也都纷纷留下了祝福的评论。 江清欢落在了云靛青的评论上。在她的上面则是秦川墨的评论,两条相邻的评论紧靠在一起。 第172章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手指往上一滑,顺手点开了那个沉寂许久临时组建的群聊。 那还是之前去孤儿院遗址时残留下来的群聊, 江清欢点开一看, 聊天记录果然还是定格在了两个星期之前。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当时发出的一张表情包, 此后这个群里愣是没有一个人来发言。 与之前刚建群聊时的热火朝天, 消息刷得飞起的模样根本无法对比。 江清欢犹豫了片刻,还是从相册里挑选了一张夜市的照片发送进了群里,紧接着又紧跟上了一枚探头探脑的可爱表情包,试探性地发言。 [这个点,大家都在做什么呢? ] 几乎是在消息发出的同时,群里又和被激活了似的, 消息接二连三的不断弹了出来。 江清欢的手机还没来得及静音,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像是潮水般涌了过来。 秦川墨是最先冒头的:[在家追剧,最近有部悬疑探案的很好看]后面倒是附赠了个生无可恋的瘫倒表情。 云靛青的消息紧随其后: [我还在实验室里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羡慕已经玩上的]搭配上一个眼巴巴流口水的小猫表情包,江清欢几乎是能完全想象到她苦恼的表情。 这会儿,她方才注意到群成员的列表里多了一人, 是秦岳砚。他的头像还是老样子,看起来有些年代味道。 江清欢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发言能把他也给炸出来,也不太清楚秦岳砚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入群里的。 他的回复言简意赅,只有短短四个字: [我在泡茶] 江清欢看着群里重新活跃起来的气氛,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还是试探性的敲下了一行字,发送了过去。 [说起来,上次从遗址回来以后,大家都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 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群聊就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消息又戛然而止了,江清欢连着发了几张表情包,也不见得有人进行回复。 等待了几分钟,见始终无人回复后,江清欢又不死心地补上了一句:[我总觉得回来以后,好像忘了好多事情…] 群聊里依旧沉默,这几个人更是心照不宣的巧妙避开了这个话题。 无奈之下,江清欢只好又把话题扯回到了自己的旅游上。 似乎只要一提到别的话题,群里就会又恢复到往日的热闹气氛里。 秦川墨率先跳了出来,发了个夸张的伸懒腰表情,接二连三的抛出了询问。 中心思想无非就是有关于南浔的。夜市热不热闹,这个城市好不好玩,诸如此类的。 其余两人也都是如此。 所有关于遗址与后续的问题,他们都闭口不谈,或者说是直接忽略掉了这个,只是把话题的中心牢牢地固定在了江清欢的旅行上。 果然,关键的信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猜到这个结果的江清欢,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机。 买来的水果又被卫晏池重新清理了一遍,放在了剔透的玻璃盘中。 她苦恼的托着腮,一旁的卫晏池见状,立马递过来了几颗圆滚滚的葡萄。 祂的指尖还沾着点亮晶晶的汁水,无比自然地朝着江清欢伸出了双手:“还在想这些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江清欢摇了摇头,指了指手机又吃了一口递过来的葡萄。葡萄的汁水清甜,皮被卫晏池完全剥去了,没有籽吃起来很爽口。 她的视线渐渐往下移去,方才发现卫晏池不知何时也换了一身衣服。 衣服的款式和她相似,只是颜色更为深。 眼下,宽松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卫晏池线条清晰的锁骨。柔软的布料无比贴合祂的身形,如果视线再往下看去的话,江清欢就会明白这套衣服的方便性。 两套衣服的颜色一浅一深,分明是刻意搭配过的情侣款。 哥哥的身上也散发着和自己相同的沐浴露香气,江清欢忍不住笑了笑,依言扑到了祂的怀中。 卫晏池的怀抱总归是柔软温暖的,祂的手臂也环了过来,把江清欢圈进了一片温暖安全的港湾。 房间里的灯光是温暖的,哥哥的怀抱也是如此,江清欢几乎是立刻蜷缩进了卫晏池的哺育袋中。 漂泊的船只终于回归到了属于她的港湾,她的指尖轻轻拨弄着卫晏池颈后暴露出的眼球,又用手指好奇地戳了戳。 聆听着哥哥愈发粗重的呼吸,江清欢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问道:“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到底是真的发生过,还是仅仅只是我所做过的梦?我现在难道还待在幻境里吗?” 江清欢没有打算把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塞入到卫晏池的哺育袋中,只是更紧的搂抱着怀中不断挣扎的触手。细密微凉的吻落在了她的发顶额头脸颊,安抚意味很重。 她又听到了卫晏池哼唱着那首古怪的旋律,那些悄然探出的滑腻触手,也随着歌声纷纷凑近了。 以祂们特有的打招呼的方式,轻轻蹭着江清欢的手臂与脚踝。 这或许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亲吻吧。江清欢想着。 “不是的、也不会是梦…”在被触手包裹之前,卫晏池的声音从发间传来。祂的声音颤抖,却又像是在给江清欢诉说一个简单的故事。 “都是真的,只是他们都不记得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清欢的心猛地一沉,她抬起头,追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记得那些事情的,只剩下了我们两个?那些在孤儿院里的记忆,那些实验,其他人都忘记了吗?这也太残忍了…” 话说出口,江清欢就感觉有些失言。可是她无论在再说些什么,得到的答复都是相同的。 夜渐深,江清欢迷迷糊糊地靠在床边眯了会儿。 醒来时,民宿的灯还开着。暖黄的蘑菇壁灯洒下了柔和的光晕,她注意到卫晏池又和之前那样,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安静地靠在了房间最远的墙角里。 阴影是昏暗的,祂的身体也是漆黑的,仿佛就快要与周遭融为了一体。 庞大的孤零零一团,江清欢无奈,她掀开了柔软的被子,拍了拍身边空余出来的地带,声音轻轻:“哥哥你就别缩在那里了,过来一起睡吧。” 卫晏池似乎愣了一下,很快抬起了头。那双同样漆黑的眼眸缓慢地眨了眨,稍稍流露出了些许迟疑。 祂像是在反复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克制些什么。 可最终,祂还是缓缓站起了身,悄无声息地挪动到了床边,动作里满是小心翼翼地试探。 床边在轻微下陷,江清欢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微凉。但面前的卫晏池没有用任何器官去触碰自己,她疑惑地望向了祂,不知祂在做些什么。 “清欢,你会怪我吗?”她听到了卫晏池的声音。 头顶的触感流连到了额头,哥哥的身体依旧带着低于常人的微凉。但很快,江清欢注意到祂似乎是在哭泣。 不是没有见过哥哥的哭泣,猩红的泪水又充斥着祂的全身。江清欢叹了口气,抬高了些被子,把哥哥的整个身体全部笼罩了进去。 被窝的暖意与自己温热的气息一点点渡了过去,江清欢察觉到,卫晏池僵硬的身体也在逐渐软化。 她无比自然地朝祂靠了过去,蹭了蹭卫晏池的怀中,寻找到了个属于自己的舒服姿势就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我会怪你?”江清欢问。 卫晏池的整个身体都像是粘稠的水流在蠕动,隐藏于身体里的触手又悄然探出了些顶端。 仅仅只是和萌芽的春笋那样露出了个小小的尖尖,在注意到江清欢快要进入了梦乡,又纷纷的缩回到了祂的身体里。 “我不会怪你的,哥哥。我们本就不会保留任何秘密,如果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也好…” 江清欢喃喃着,她的手握住了属于自己的阿贝贝,在卫晏池轻拍着背的姿势里,呼吸变得绵长安稳。 这一夜,没有诡异梦境的困扰,更没有细碎的低语。 江清欢的耳边只有卫晏池模拟而出的规律呼吸声,她聆听着从身后怀抱里传来的心跳,久违的进入到了舒适的梦乡里。 她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 梦里,卫晏池就躺在自己的身侧,祂单手撑着头,就连头发都变回了相遇时的长发。漆黑弯曲像是深海里摇曳的藻类,祂望着江清欢,露出了全部的地带。 顺理成章又是如此的恰到好处,江清欢必须得承认自己很喜欢哥哥的那条蛇尾。鳞片滑腻,而位于鳞片底部约莫两指处的地带,则是万物的起源。 湿漉漉的,哥哥在不断地绽放盛开。 瓜熟蒂落,一夜好眠。 ----------------------- 作者有话说:我喜欢睡在哥哥的怀中,就好像回到了梦乡回到了小时候。 坐在月亮船里,摇啊摇啊。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33章 第二天,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倾泻而下的时候,江清欢才懒洋洋睁开了眼。 第173章 她睡了个好觉。 她和尹文希的这趟旅行贯彻的是“随心所欲”的宗旨。所以,既然都是出来玩,两个人干脆都是一觉睡到了个自然醒。 慢慢悠悠的洗漱完成后,江清欢下了楼才发现餐厅里早就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清淡的粥搭配上刚出炉的桂花米糕, 简单暖胃。早餐的种类也丰富多样,不过布置得温馨的餐厅里,可能是因为早已过了吃饭这个点,所以餐厅内的人不算太多。 慢吞吞地解决完早餐后,两人方才溜达着准备去约定好的汉服妆造馆。 当时在选择店面的时候,也主打的是以距离近为要求。所以汉服妆造馆距离民宿不算太远,通过步行就能完全抵达。 到的时候刚好算准了约定的时间,前来接待的小姐姐们人很好,纷纷笑着迎上来,指着店内挂着的整整齐齐的汉服,询问道: “来得正好, 你们是准备就做之前预约好的造型, 还是选择在店里再看看?” “再看看吧再看看。”两人忙不叠点头。 各色襦裙、曲裾、马面裙琳琅满目,刺绣在晨光里泛着细腻的光泽。这家店里的造型精致,氛围也是极佳。 店内应该是点了熏香的缘故,有股淡淡的香气,就连发丝都会沾染上这股清雅的芬芳。 在店内又转悠了片刻,江清欢还是选择了最初一眼就相中的那套襦裙。整体颇有春天的气息,裙边绣着疏落的兰草,清雅而又不失灵动俏皮。 尹文希则是在原来的清冷风基础上,推去了一开始的方案,最后选定了个飘逸的盘发。 在选定好了相应的服装后, 就开始进入了化妆环节。 化妆师的手法很细腻,会根据两个人的脸型特点上妆,而不是画千篇一律的网红妆效。 江清欢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眼线会将她的杏眼勾勒的圆润。而另一旁的尹文希妆容则更是强调了眉眼间的清冷疏离,所以眉形很细,唇色则用了偏哑光的豆沙。 还在编着发,江清欢顺手摸出了手机看了会儿消息,这才发现刚刚林静云给自己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清欢,你现在还在南浔市吗?真巧,我这几天也在这里。 ] 江清欢一愣,连忙点开键盘三下五除二的发送了消息过去。 [林姨,你怎么也过来了? ] 对面的林静云倒是回复得很快,几乎是在江清欢发送完消息的那刻,她就回复了过来。 [我过来拜访个老客户,她就住在这儿。 ] 说完,林静云还发过来了一处地址。江清欢点开一看,应该是个装修清雅的茶馆。不过,她低头看了眼地图。 林姨所在的老城区距离她们所在的景区还是有些距离的,就算是打车过去也要一个多小时。 本想着还可以碰碰面,现在看来,江清欢思索片刻后,又回复了过去。 [那祝您玩得开心,我们就在这里转转。 ] 江清欢的妆造完成得比尹文希的快些,全部都完成后,她站起了身,走到落地镜前,非常新奇的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 很满意的一次穿搭,摇晃间,能听到头上的银铃传来的清脆声响。 她晃了晃裙边,店内的穿堂风吹过了她的发丝。再一次睁眼时,江清欢注意到,卫晏池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没人知晓卫晏池究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江清欢本以为祂会乖乖的待在民宿里,却没想到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身后,甚至担心江清欢没有发现祂的存在,正用触手戳着她的肌肤。 浑身也感觉到了微凉,镜中的江清欢用手轻轻触碰了卫晏池的触手。 害羞的触手很快又蜷缩了回去。 不过这样的装束对于卫晏池来说格外的新鲜,因为这是另一种样子的全新的江清欢。 不管宝宝会是什么样子,只要是江清欢,卫晏池便会毫不掩饰那份全然的喜欢。 两人都无比满意这次的妆造。店内的后院恰好就设置了一处小巧玲珑的仿古园林景致,刚好可以用来拍照。 白墙黛瓦,竹影疏落,也正好省去了往外寻景的麻烦。 查看后续安排的地图时,江清欢才发现,那座想要去探寻的卫宅离这里也就只有一街之隔。 而店门外,借着南浔市本就出色的绿化造景,也不失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郁郁葱葱的高大古树,蜿蜒的鹅卵石小径,就连店家的窗户,也特意做成了棱角分明的雕花类型。 本身就是一处绝佳的取景地。 尹文希和江清欢为了能方便玩耍,这次也没有约专门的摄影师,只是举着手机,互相作为对方的摄影师,这样也更好出片一些。 身边轻轻地风吹过了江清欢的脸颊,刚刚还攥紧的卫晏池的手不复存在。 江清欢回头望去,哥哥不知何时又消失不见了,一如祂来时的样子。 悄无声息的,无影无踪的消失在了江清欢的视线里。 指尖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在尹文希迫不及待地招呼下,江清欢准备先和朋友一起去拍照。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光亮透过枝叶的缝隙,会在衣服与脸颊上投落下细碎的光影。 江清欢边调整着手机的角度,边试图将尹文希的侧脸与窗外的绿意一同框进相机里。 尹文希撑着一把油纸伞,手里的道具是一柄半开的折扇。她侧身站在青石板上,眉眼低垂,淡淡地望向了镜头。 景美,人更美,江清欢一连拍了好几张,又迅速从不同角度抓拍了美好的光影与人的构图。 轮到江清欢的时候,她从店里选择的道具是一串逼真的糖葫芦以及一个小小的竹藤编织的药篮。药篮背在了身上,她站在那茂盛的古树底下,有些别扭的对着相机。 实话实说,自从上班以来,她就很少拍照了。从小到大,江清欢对于镜头都会有种莫名的恐惧。 不过尹文希看出了她的窘迫,朝着江清欢挥了挥手,笑着出声指挥她:“对对对,你往旁边走一些,头低下来一点。对对对,糖葫芦再举高,就是这样,来,笑—” “咔嚓咔嚓”随着几声轻响过后,尹文希低头检查着刚刚拍的照片。 手指在屏幕上一张张滑动过去,忽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拿不住手机。 她的惊呼引起了江清欢的注意力,被她吓了一跳,江清欢立马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 尹文希没有回答她,只是指着照片,手指微微颤抖,就连声音都变了调:“这这这…你看这些照片,你看拍到了什么?” 她的指尖飞快滑动着刚刚为江清欢拍下的那组照片。 江清欢凑近细看,照片里的自己笑容明媚,背景虚化的恰到好处,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什么问题啊。”她疑惑地抬头,却又见身侧的尹文希摇了摇头。 “不是看大图,你看这里,是小的缩略图。”尹文希急切地点开了相册界面,手指戳着左下角那一排排整齐的四四方方小图。 江清欢顺着她的指尖望去,那一张张小小的预览图里,除了她身后还依靠着那棵郁郁葱葱的古树外,赫然多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却又无比熟悉。瘦削高挑的,阳光并未落在祂的身上,将祂的身影完全勾勒成了透明的色泽。 那是卫晏池。 似乎是捕捉到了镜头,卫晏池正歪着头,温和的朝着江清欢微笑。黏腻的眼神一直落在了她的身上,手也是虚虚的放在了江清欢的肩上,并未落下。 这本该没有什么,江清欢知道很多电子产品并不能直接的捕捉到哥哥的身影。 能捕捉到的话,就只能说明那一瞬间的卫晏池,暴露出的是人类的躯体。 可最为重要的是,江清欢明白,早在刚刚自己做完妆造,去对着落地镜打量的时候,实际上卫晏池就已经过来了。 指尖也随着屏幕泛起了凉意,江清欢清晰地记得,刚才在树下摆姿势的时候,她的身后除了摇曳的树影以及盛放的花卉外,再没有其他。 她能感受到阳光晒在身上的暖意,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轻响,可唯独没有察觉到卫晏池的气息,更没有那种被祂目光笼罩的感觉。 换而言之,照片里拍到的或许不是卫晏池。 还是说两条本不能相交的平行线,又开始打乱重组了吗?江清欢不敢想象。 尹文希还在看着拍摄下来的照片。她刚刚从不同的角度给江清欢拍了好多,现在一张张的缩略图快速在眼前划过,每一张里都有卫晏池清晰的身影。 有时离得江清欢稍稍远了些,大片的身子都隐没在了树荫里,只堪堪露出了半张温和笑意的脸。有时却又离得极近,几乎就快要贴近了江清欢的身后。 那双漆黑湿润的眼眸仿佛正透过仅有的镜头,专注地饱含爱意的落在了江清欢的身上。 仅仅只是通过照片,尹文希都能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粘稠目光。她险些握不住手机,等到全部的照片查看完毕后,她把手机给江清欢递了过去。 第174章 “我刚刚看了一下,只要是有你存在的照片,你哥哥都在,他、他一直都在跟着我们吗?” ----------------------- 作者有话说: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旅游的一点一滴都会让我感到很开心,也让我偶尔午夜梦回想要做一些什么小剧场的梦时,我就会照搬旅游里遇到的情景。 很小的时候,我和卫晏池胡乱上网,那些空间里总会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言论。 要去转发群啊之类的,不然就会xxx之类的,总之也和祂看过不少猎奇的文案和帖子。 所以当我看到照片里的卫晏池时,我第一反应倒也不是吓人,而是感觉到惊讶。 可以用手机捕捉到,但是无法用肉眼看到,很像是我们小时候一起看过的那些图片。 我感觉很新奇,然后有一天就去问卫晏池这件事。 至于真相,后续再说吧… ——《嗯嗯嗯嗯嗯》 第134章 越来越多的照片浮现在眼前, 江清欢立刻尝试在脑海中呼唤卫晏池。 [哥哥?卫晏池,你在哪里? ] 没有回应,脑海里无比安静。 以往那种如呼吸般自然, 只要是说出话的瞬间就能接收到哥哥的回应,此刻却像是被彻底隔绝了。 江清欢等待了一会儿, 也没等到卫晏池的回应。 手机里左上角的地图小图标在不断地闪烁,江清欢点开一看,上面显示的距离目的地卫宅的距离。 她方才想起,这里的地理位置距离卫宅不远。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卫宅的缘故,而把这些能够获取到的信息全部给屏蔽掉了呢?江清欢默默思忖着。 江清欢张了张嘴,她本想以“可能是光线问题,或者是相机的曝光故障”等等缘由去安慰尹文希的。 但话还未出口,看着旁边尹文希惨白的脸色以及手机屏幕里清晰的身影,江清欢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解释实在是苍白。 她深吸一口气, 还是选择向尹文希递过去了自己的手机:“要不要用我的手机试试, 看看到底能不能拍出来?” 尹文希点了点头, 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处古树下。 江清欢举起手机对准了她, 调整好角度后,谨慎地按了下拍摄键。 预览图跳出来的瞬间, 两人都看到了。 尹文希的照片清晰正常,背景干净清透,没有出现任何不该存在的人影。 “看, 我觉得可能是手机的问题。”江清欢刚想松一口气,用这个解释去安慰她。却见尹文希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那我用你的手机去拍你看看。” “可以。” 江清欢说着,也回到了刚刚的拍摄地点。 这次尹文希拍摄下的速度很快,聆听着“咔嚓”的声音,照片生成的瞬间,两人都看到了。 甚至不需要刻意的放大,她们都能清晰地看到。 在画面的边缘,在江清欢的身侧,位于那棵古树的阴影下,卫晏池的身影依旧存在。 而这一次,祂似乎离镜头更近了,还是那种微微歪着头望向江清欢的姿势。 只不过后来的几张照片里,祂的目光不再是单薄,而是收回了注视江清欢的视线,转而望向了镜头。 可以这么说,祂是完全对着镜头笑的,那笑意不达眼底,直直地“看”向了镜头。仿佛正透过这些照片,与她们打了声清晨的招呼。 “啊!”尹文希终于忍不住了,她把手机放进了江清欢的怀中后,向后退去,想要回到店里。 只不过惊呼倒是引来了店内其他人的注意。 几位正在整理发饰和衣架的店员姐姐们闻声赶来,看到尹文希明显不对劲的神色后,立刻关切的询问。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江清欢把手机调到了相册界面,再度递了过去:“你们看,这张还有这张,所有的缩略图里,背景是不是…” 她话没有说满,只是恰到好处的点了一下。 如果照片真的是有问题的话,那么得到的回答应该都是一样的。 旁边一位梳着发髻的小姐姐凑了过来,她接过了手机,眯起眼眸仔细看了片刻,又笑着递了回来:“怎么啦?没有呀,你们拍得真好看,光影和构图都没有问题。你们很上镜呢。” 说完,她又顺手指了指照片中江清欢的身影,语气真诚:“特别是这棵古树。据说我们店选址的时候,它就在这里了,是棵百年老树。很多人都喜欢把取景选在这里,因为特别出片。” 另一位姐姐也凑了过来看了看照片,点头附和道:“没错没错。景美人更美,怎么了?” 尹文希和江清欢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她们再度低头望向了打开的手机屏幕。 果然,顺着她们视线出现的还是那几张照片。 而刚刚映入眼帘的,清晰无比的属于卫晏池的身影,此刻却像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从这些照片里彻底消失了。 正如刚刚两位姐姐所说,这些照片里只剩下了江清欢的身影。 可望着周围姐姐们疑惑的表情,两人只好默契地咽下了继续追问的冲动。 强行解释只会被当成胡思乱想,反而扫了兴。 犹豫再三,江清欢勉强笑了笑,晃了晃手机:“哎呀,可能是我们刚刚真的眼花了。因为拍的时候,有虫子飞过来了。没事了没事了,谢谢姐姐们呀。” 匆匆收拾好需要拍摄的道具,两人在店内吹了会儿空调,恢复了心情后,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前往卫宅。 导航显示距离卫宅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她们便决定步行过去。 起初步行的街道还算正常,两侧的商铺都开着门。店内还悬挂着彩色的风铃,店门外的摊位上则是摆放着南浔市的各种陶瓷纪念品。 整条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车辆很少,偶尔会有行人擦肩而过,非常的安静平和。 导航的指引一直都非常平稳,可随着她们按照箭头的方向拐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里时,周遭的氛围便就逐渐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人,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少了。 两旁低矮的墙壁隔绝了大部分的阳光,等她们完全踏入到第二条街上时,四周早已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导航里显示这里算是南浔市的中心区域,本该是游人如织旅游业最为发达的地带,此刻却是空旷到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声。 江清欢开始环顾起四周,虽然这里的街道两侧也像是先前的店铺那样大多亮着灯,可全都完全呈现着关闭状态,也很少见会有行人的进出。 可不应该会是这样的场景。 两人之前为了做好充足的攻略,早在各种软件上把这些打卡点都查找了一遍。 距离卫宅不远处的地方是这里新开发不久的商业街,里面充斥着各种网红小吃摊,还有可以供表演的舞台。 软件里,有关于这些街道的报道,展示出来的图片都非常的热闹,色彩鲜艳人声鼎沸。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街道两侧的店铺大门紧闭,木质的窗棂上,隔着老远,就能看到积蓄上了薄薄的一层灰。 而那些老旧的招牌,字体更是模糊到无法辨认。 越深入越是能发现这些建筑风格早已褪去了商业化的浮夸与相似,逐渐显露出了原本的古旧感。 饱经风霜又仿佛在这里搁置了很久,江清欢远远望去,就感觉这里的房屋,并没有人居住。 她感觉不到所谓的烟火气,就连周围的草地也会显露出几丛高高的野草,看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修剪了。 别说是前来参观的游客了,一路走过的时候,就连本地居民的身影也是少得可怜。 好不容易等到了几个,大多也是匆匆走过。 他们的步伐极快,而且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江清欢只能看到这零星的几点人,眼光涣散的望着前方,可前方还是一片相似的道路。 感觉这些行人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更没有注意到江清欢与尹文希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样的感觉,让江清欢觉得,迎面撞上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又一具的行尸走肉。 “不对,这绝对不对,不应该会是这个样子的…”最先无法忍受说出实情的是尹文希。 她一路上都拿着手机,对着地图上的箭头好好走着。现在眼前这情况并未好转,她的声音里则是带着压抑不住的慌乱。 手机又展露在了江清欢的眼前,她看到尹文希的手指着界面中的一个地方,指尖颤抖。 “清欢,你确定我们走的是这条道路吗?真的没有走错吗?导航,对你看,导航显示的这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颤抖的指尖慌乱中点开了天蓝色的图标,屏幕上的加载过场图徒劳的转动了好几圈后,最终也只是弹出了个冰冷的提示。 [网络连接不可用] 第175章 多么讽刺。 尹文希把流量数据的那个透明图标点了开,开了关,反复数次后,结果无一例外,所有的信号格都是空空如也。 “清欢,我们进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有信号。导航也在正常播报,但是自从我们进入这条小巷后,我就感觉好奇怪。结果现在你看,消息都发不出去…” 没用的地图被关闭了,尹文希还是不死心,点开了与朋友的聊天窗口,试图发送一个定位或是一句简短的消息。 当然得到的结果只会是相同的,那条消息前还是显示着一只刺眼夺目的红色感叹号。 尹文希侧着头,脸色苍白,眼眸里也逐渐染上了几分恐惧:“所以清欢,我就在纳闷,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哪儿?我们现在难道还是在南浔市吗?而不是跌入到什么外太空去了?” 江清欢张了张嘴,刚想出声说些什么,却见旁边的尹文希一把拉过了她的手腕,声音激烈。 “走!我们往回走吧吧,如果再这么往前走下去,谁会晓得还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被尹文希牵着,江清欢也迅速转身,抬头望向了来时的路。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日记一片空白。 第135章 然而,当她们急匆匆地沿着来时路,往回跑了几分钟后,预想中那条热闹的商业街并未出现。 眼前的景象非但没有恢复到“正常”, 反而更加的陌生。 记忆中那座矗立在街角的汉服店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排排门窗紧闭荒废研究的老旧店面。 而更让两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 来时的小巷子也完全不见。 无论朝哪个方向走,脚下的青石板路似乎只会通往前方。 周围不断延伸开来的景物,只会是如同复制粘贴般重复着。 而江清欢与尹文希两人,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巨大无声的迷宫中心。 “地图…对,我还保存了一份离线版本的。”站定在路口中央,毫无头绪的江清欢想起了自己当时为了以防万一,特意提前下载了一份南浔市的离线地图。 手机被迅速解开,她点开了那个图标。 应用顺利打开了, 和尹文希手机显示的那样, 她的手机也是毫无信号。 不过这并不会阻碍离线地图的打开, 可当江清欢把视线放在手机屏幕里时, 屏幕里的地图却是一片空白。 不是加载失败, 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空白。 没有街道的轮廓,更没有建筑标记,没有周边环境的注释。 所有的地方全是空白,不管是双指放大还是缩小,只有屏幕的正中央,有一个猩红无比的瞩目的红点,冷冰冰的标注着两个大字。 [卫宅] 江清欢不死心地向不同方向移动着,可是得到的结果还是相同的。 那枚小小的指向箭头,就只会停留在卫宅。 甚至因为江清欢的移动,箭头移动的速度更快了。 那处固执的红点, 占据了所有的视线。 仿佛她们无论如何挣扎,最终的结果都会只有一个。 江清欢下意识地往后看去。 实际上在进入这条街道时,她还是能感觉到卫晏池应该是在跟随着自己的。 虽然彼此间相隔有一段距离,但是江清欢能完全感受到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可是现在呢… 江清欢发现让她安心的属于卫晏池的气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脑海的联结早已断裂,现在这样的结果,她和尹文希都感觉浑身不舒服。 抬头仰望天空,今天的天气晴朗,本该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但是阳光无法透过茂密的树林,落在她们的身上。 衣服被尹文希轻轻拉住了,比起刚刚的恐惧,现在她倒是镇定了下来。 面对着前方的未知,两人只好是屏住呼吸硬着头皮往前挪动着脚步。 就在她们几乎就要以为永远都走不出去时,前方那条狭窄的巷道忽然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拐角。 稍稍迟疑了片刻,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选择赌上一把,小心翼翼地转了过去。 刹那间,喧嚣的人声与温暖的光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就像是课文里记录的《桃花源记》那样,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人头攒动声音吵闹,不住地吆喝声讨论声,让她们恍惚间以为,自己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错觉。 摊贩的吆喝,游客的谈笑声,食物在铁板上发出的酥脆滋滋声…真可谓是不绝于耳。 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分明是一条活生生的充满了烟火气息的街道。 放眼望去,游客们摩肩接踵,也不乏有很多和江清欢与尹文希这样,身穿汉服装扮的。 这与她们几秒之前所经历的那个,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根本是判若两街。 “这…这怎么会是这样,那我们刚刚的那是…”尹文希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不可思议的望着周围的一切。 顺手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可传来的清晰痛感则是明确告诉她,所有的所有都不是梦。 江清欢也完全处在巨大的震惊中。眼前的画面是如此的鲜活真实,这就让她觉得刚刚那段毛骨悚然的经历,就像是无意中闯入了一场幻境。 惊讶的感觉还未消散,她们的手机几乎同时疯狂震动起来。 一条又一条的消息提示音不断传入耳边,江清欢打开一看,信号格也是瞬间满格,各种各样延迟的消息和通知,争先恐后的弹了出来。 消息一条又一条挤满了界面,最先跳出来的是汉服店小姐姐发来的语音消息。 两人都收到了,尹文希干脆直接点开听了起来。 小姐姐的声音满是急切,音量不大两人倒也能听得清晰:“哎呀你们两个,我给你们做妆造的时候,有听说你们是要去卫宅吧?忘了告诉你们了,最近卫宅前面的那条主路刚好在翻修,全都被拦起来啦。你们要过去的话,就得从西边的小巷子里绕过去。可千万不要直走啊,不然走到头也是条死路,还得折回来。” 紧接着的则是林静云发来的文字消息,漆黑的楷体字落在屏幕上,江清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消息内容的大致意思就是在南浔市游玩,也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 可是尹文希指了指消息上面的发送时间,从时间上完全可以看到,这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恰好是在她们踏入那条诡异街道之前不久,才发送过来的。 但是那条路,那条完全与世隔绝的路,一路上根本没有看到任何施工的痕迹。 没有围挡,也没有警示牌。 更没有机械和忙碌的工人,有的只是一排排关闭的商铺,还有被全然包裹住的冰冷。 所有的消息都在提醒她们不能再去卫宅了,可如果不去卫宅,就无法探寻到当年的真相。 尹文希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攥紧了手机,声音里有几分颤抖:“清欢,要不我们就在这附近逛逛吧。周围的小吃摊纪念品店也很好逛的…” 无论如何,她实在是不愿回到那条空无一人的古怪街道里去。 江清欢沉默片刻,她回头望向了来时的巷口。 短暂的思考过后,她摇了摇头,安抚完尹文希后,她说道:“你先在这里等我,或者自己逛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你还要去?!”尹文希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眼里满是惊恐:“为什么?可是那些消息都说…” “因为我看见了。”江清欢缓缓转过头,认真地望向了尹文希。 她的瞳孔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眼底似乎极快的掠过了一道流光。 那瞳仁深处正随着眨眼的轻微动作,逐渐变换着。这会让江清欢平日里温和的眼神,看上去有些陌生,甚至是有些…非人。 尹文希听到了她的声音,后者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因为我在那里,看见卫晏池了。活着的真实的卫晏池,祂在路的尽头等我。” 眼眸圆圆的睁着,像两枚膨胀的杏仁。而在杏仁剖开的身体里,尹文希看到了在江清欢的眼睛里,有一横一竖两枚瞳仁。 像是阴阳的图案,她感觉毛骨悚然,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张了张嘴,本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江清欢已经决然的转过身去,一头扎进了来时的那条小巷。 街道仍然是嘈杂喧嚣的,尹文希坐在了长椅上。 微风拂过,送来了树上细碎的金黄色小小花瓣。 她抬头,高大茂盛的槐花树将她完全包裹了进去。 这个季节,本不该是槐花盛开的阶段,但头顶的槐花树依旧盛放的正浓。 尹文希捡落了一些飘洒在地上的花瓣,深吸了一口槐花的芬芳。 我该去哪里呢?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缠绕住了她,最终尹文希还是决定折回去,回到最开始的那家汉服妆造店。 第176章 江清欢还在往之前的路上走着,与先前进入的情况是完全相同的。 越是往里深入,喧嚣声会像是剥皮般,一层层褪去。 那些热闹的烟火气,都在迅速的抽离远去,映入眼帘的街道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冷清。 世界又被鲜明的划分开来,江清欢往深处走去,她现在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最终,整条扭曲回旋的街道里,又只剩下了江清欢一人。 她的脚步声尤为清脆,紧紧攥住的手机上,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了她与林姨的聊天界面里。 最后的那条消息,江清欢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回复。 林静云: [清欢,你是不是要和你哥哥去卫宅] 林姨的直觉向来敏锐,江清欢猜到了几分。 只是现下,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不断旋转调皮的发送按钮,那条本该给林姨回复的消息固执的卡在了那里。 迟迟无法变成“已发送”。江清欢又不死心地连续试了好几次,得到的结果都是相同的后,最终她只能无奈地选择放弃。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的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转而观察起四周。 街道两侧的景象,在她行走的过程中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原先那些紧闭着的破败商铺门面,不知何时起竟是被一座座精巧的亭台楼阁所取代。 这些建筑从外观看上去保存得非常完好。 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若是在博物馆里看到这些,江清欢肯定会停下脚步来仔细欣赏,但肯定不是在这个时候去浪费自己的时间。 道路旁甚至隐约可见潺潺流水的小溪,一直汇聚到陌生的尽头。空气中泛着湿润的水汽,让江清欢觉得现下的天气无比阴沉。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江清欢回头望去,可来时的路俨然是一片模糊的烟雨朦胧,再也看不清其他。 ----------------------- 作者有话说:来时路,去时走。 我对于方向感并不敏锐,很多时候都得借住导航来完成。 因为分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分得清前后左右,所以很多时候如果导航也不清晰的话,就会容易走错,闹出个大乌龙。 特别是因为随着时代的发展,临溪市开了好多家精致的小店。这样的小店大多隐藏在一些胡同小巷子里,就连导航的定位都没有特别注明,因此就格外难找到这些地点。 得必须拐弯抹角,歪七扭八的穿过好多小巷,甚至是居民楼,才能发现最终的目的地。 然后我说,那我还是周末在家吧orz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36章 可独属于哥哥的气息, 却是如同清透的薄雾般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全然温柔地包裹住了她。 无处不在,无法遁形。 可即便如此, 江清欢偏偏还是无法捕捉到祂的具体行踪。 脑海里的联结仍然没有修复,那种曾经如呼吸般自由的意识联结, 此刻却是被彻底切断了。 “看来,是真的进入卫宅了。”江清欢不禁低声自语道。 心脏因为这莫名的紧张感而感觉到抽痛,也让她瞬间意识到。 属于卫宅的领地,果然非比寻常。 她忽然想起之前做汉服妆造时,店内的化妆师小姐姐也在讨论卫宅,无意中也听到她们的几句闲聊。 因为涉及到了关键词语,所以江清欢的印象非常深刻。 “我记得那边,因为现在还有本家人住着,所以开发得也没有多大。” “是啊是啊, 我听说因为那家人特别喜欢清净, 不喜欢被吵到, 所以即便是开发了, 但是装修风格还是按照他们原先设计好的来。” “我和你们说哦,我们这边不是很热闹吗?但是后来我去那边拍照, 也没有进入到最里面,就是一靠近了那边的边界,我的天, 周围的环境马上就安静下来了。” “风格也都得跟着他们的想法来,都得要那种古色古香的,我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卫宅还没有开发展示的阶段,里面更加的…怎么说呢,感觉很奢靡,但我觉得那种装修风格好恐怖啊。” …… 回忆的声音彻底消散了,当时江清欢只当是寻常的闲聊。 可直到此刻,结合亲身经历来看,她才发觉,那些看似普通的对话,早已隐晦的揭露了此地的非同寻常之处。 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拒之门外,所有的所有都在眼前看不太清晰。 雨,越下越大了。江清欢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它本该有的价值,世界里只空留下了脚下道路湿滑的触感,还有周身泛起的愈发浓重的黏腻。 身后的脚步声还在继续,江清欢为了确认来时的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些本该在道路两旁静默矗立的亭台楼阁,此刻竟是如同活物般,在江清欢的眼前行走着。 所有的建筑物,都在朝着她的方向缓缓弯曲倾泻。 那雕花的廊柱好似扭曲的脊椎,飞翘的檐角似是在无声颔首。这会使得整条街的建筑物,都完全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鞠躬姿态。 仿佛在无声地迎接,又像是在漠然的施压。 这会让江清欢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千与千寻》。 她对其中一个片段记忆犹新。 是小白龙牵着小千的手,漫步过绚丽的花墙。两旁狭窄的景色都在逐渐变化,绚烂的色彩构筑成了完美的画卷。 即便是堪堪只能容下两人的空间,但整体的画面是温馨的。而不会是像此刻,如此的冰冷压抑。 那些建筑物还在努力弯腰,企图弯曲下自己高大的身躯,用来全权包围住江清欢。 她猛地抬头,望向了这条蜿蜒道路的尽头。 在那里,卫宅的轮廓在愈发浓重的暮色里若隐若现。那巨大沉默的黑色剪影,瞬间让江清欢想起了那古怪的梦。 梦里那座巨大的如同坟头的黑山,与卫宅的轮廓一模一样! 仅仅只是靠近,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压迫就越是强烈。 江清欢忍不住抚摸上了自己的额头,她的额头正中央时不时传来了一阵阵钻心的痛楚,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钉入。 有什么东西在企图生长,在企图破土而出,冲破最后的阻碍。 她的双眼感觉到了酸痛,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晃动,江清欢叹了口气,索性彻底闭上了那双属于“人类”的眼睛。 真正的眼睛打开了。 无形的屏障随之破裂,混乱的喧嚣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灌入了她的脑海。 无数难以分辨的嘶吼低语,哭泣咆哮,数不清的声音交织成了一片混沌的浪潮,意识被这些层层叠叠的声音占据了。 江清欢颤抖着,凭借着新生的本能,她缓缓“睁开”了属于自己真正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方才是最为本真的样子,方才是最为真实的卫宅。 “眼前”的卫宅早已不是远处所见的寂静古宅,它被一种翻涌不休的漆黑液体彻底笼罩。 而位于宅邸正上方的天空,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瀑布般的黑色浊流正从中倾泻而下。 那黑水浓稠得像是固体,散发着不可名状的不祥气息。 江清欢永远都记得这样的味道,这也是让她最为感到亲切的气息。 而更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在那奔腾不息的黑水之中,赫然探出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 手掌缓缓垂下掌心向上,似乎是在承接着那滑腻的瀑布,又似乎只是在为这些液体搭建一座良好的引流桥。 紧接着,那巨大的手肌肤不断地开始皱缩,变成了酥脆的拿破仑蛋糕,层层叠叠的越来越高后,掌心的肌肤开始撕裂鼓胀,从中间生长出了一个硕大的果实。 那果实的颜色就连江清欢自己都无法形容。手浑然不顾,则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粘稠的黑液不断地涌出,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果实被肌肤死死地包裹在里面。从浓稠的黑雾里破开来的,竟是卫晏池的身影。 江清欢站在那翻涌的黑水瀑布之下,仰头望着那巨手中握住的硕大果实。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 为何一路上,卫晏池的气息无处不在,温柔地包裹住她,却又始终无法真正触及。 原来,祂竟是在这里,化为了这片笼罩住卫宅的滔天黑水,以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来为她铺平前路。 随着黑水溢出的越来越多,那些扭曲诡异的景象褪去了所有浓烈的色彩。 弯曲的亭台楼榭不见了,视野所及之处,只剩下了最为纯粹的黑与白。 漆黑如墨,倾泻而下的液体,把这些亭台楼阁的表面冲刷到了惨白。 轰隆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里,粘稠的黑水疯狂地灌入了卫宅洞开的大门中,黑水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就窜到了江清欢的脚边。 第177章 江清欢清晰无比的看到,那趴在屋顶之上的,由黑水凝聚而成的属于卫晏池的轮廓,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死死挡住了其中,无法随着洪流一同进入。 似乎是被阵法还是什么强大的力量隔绝在外,只能拆分开巨大的房屋,可迟迟无法进入到内里的中心世界。 江清欢没有丝毫犹豫,她踏着汹涌的黑水,毅然决然的走入了卫宅撞开的大门内。 站在高高的门槛后,江清欢抬起头,朝着屋顶上还在为自己铺路的卫晏池,缓缓地伸出了手。 她能看到属于哥哥的“视线”完全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也能够感觉到最为真实的眼眸,温柔地传递给了自己。 [卫晏池,我们一起进去]江清欢在脑海里平静地说着。 屋顶上,那由黑水组成的巨大轮廓猛地一滞。 旋即,像是听懂了江清欢的邀请,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整片铺满了黑水的天幕改变了方向,如同臣服于君主的千军万马,放弃了对外界的侵蚀后,轰鸣着翻滚着,尽数倒灌入了卫宅之中。 伴随着无数凄厉扭曲的哀嚎,那是属于被卫家人囚禁住的吞噬过的,来自于众生相的悲鸣。 卫宅,在这浪潮里,被彻底淹没。 扭曲的卫宅像是被纸造就而成的摇晃房子,望着眼前的这番景象,江清欢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过了那晚梦中庞大而模糊的黑山。 无意识的呓语又从口中脱出,那被称为“太岁”的诡异存在,或许根本不是… 她想起来了。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太岁。 “太岁”只不过是卫家人用来粉饰可怖真相,而随意取代的一个名字。一个用以安抚人心的代号罢了。 所有的黑水滔天的黑水都是“神”的旨意,而卫晏池,不过是当年被迫服下所谓药剂后,从无数异变产物中蜕变的最为成功的。 成功也就意味着悲惨,意味着要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 江清欢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法国电影。直到最后,有人问她到底看见了什么。 回答的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虚无] 是啊,一片虚无。 弥漫在眼前的是由黑水组成的庞大轮廓。褪去了人形的姿态,本真的哥哥混沌而又古老。 黑水反复冲刷着卫宅,发出了一股刺耳难听的声响。像是纸张团成一团后被剧烈蹂躏,江清欢看到宏伟的卫宅一点一点开始发生了变化。 它那原本恢弘的框架轮廓竟是开始了扭曲坍塌,如同一个被拍扁的纸扎模型。在迅速变得扁平湿润后,失去了所有的立体感。 毫无攻击性的卫宅,变为了薄薄的一张黄纸,往江清欢的面前倒了下去。 她没有躲闪,因为一条冰凉滑腻的尾巴正悄然缠绕上了她的腰肢。那触感江清欢非常熟悉,甚至能感觉到片片鳞片激起的微微战栗。 尾巴卷曲,轻轻一挑,便将江清欢圈离了原地,向着那不成形状的卫宅深处投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好喜欢和卫晏池这样打配合。 不用过多的言语也不要太多的手势,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符号,对方就能完全听懂我需要做些什么,然后就会给我打过来一个非常棒的配合。 就和我们小时候玩过的双人休息一样。打得多了,配合也就默契了,这就成为了我们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37章 这不是江清欢第一次进入卫宅了。 幼年时,在她尚且需要努力模仿人类孩童,学习如何隐藏自身的时期里,养父母江郁和江浩川曾经以各种理由带她进入到这里。 即便那些记忆原本模糊不堪,如同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可站定在卫宅的中心,江清欢的脑海里却是忆起了这些破碎的时光。 然而,此刻的卫宅内部,与记忆中的郁郁葱葱截然不同。 这里再无半点“生”的气息。没有脚步声更没有啁啾的鸟鸣,空气里甚至都看不到灰尘漂浮的痕迹。 有的只是和墓xue一样, 虚无而空洞。 周围的色泽还是最为简单的黑白二色,江清欢环顾起四周,想要努力看清如今的卫宅。 这里与其说是一座宅邸, 不如说是一具被精心雕琢后却又被腐蚀殆尽而留下空壳的纸箱。 不管是精美的飞檐还是雕窗,曲廊里依旧保持着苏氏园林的雅致风格。暗色的小桥还架在干涸的池沼上,亭台楼阁的轮廓也依稀可辨,只不过,再无当年的盛景罢了。 江清欢记得自己在攻略里看到过,如今卫宅的一部分早已被改造成了博物馆,向游客们展示着其作为“江南园林典范”的过往。 但此刻, 她站在这里,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被展示过的痕迹。 没有指示牌,更没有讲解。没有灯光渲染下的卫宅,只会给人以一种沉闷的压抑感。 江清欢分辨不清,所谓展示出去的卫宅,到底是最为真实的卫宅,还是说也仅仅只是幻象罢了。 江清欢的视线逐渐放远,园中所有的植物都已枯萎, 焦黑剪去的枝丫歪歪扭扭的伸向了天空,像是无数绝望求救的纤细手臂。 天空里,浓稠的黑色散去了不少。没有日升月落,更没有风卷云舒,有的只是快要压到江清欢头顶的凄凉。 空气里弥漫着梅雨时节特有的黏腻潮湿感,虽然进入到卫宅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那股子阴冷的寒意,还是丝丝缕缕的渗透到了骨子里。 就在这时,江清欢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屏幕的亮光在这片黯淡的背景中显得格外刺眼。 两条最新消息的预览并排出现在了锁屏界面。 而最上面的一条,则是来自于林静云的。 江清欢看着还在不断闪烁的消息界面,不安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先不说为什么林姨会在这个时候发消息,其次自己都进入到了卫宅这片地界,按照理说是不可能收到消息的,应该会屏蔽了外界的一切信号才是。 她万万没有想到,林静云会来到南浔市,更无法猜透林姨为何会如此精准的知道自己目前身处卫宅。 屏幕上,林静云的消息无比简洁。 [清欢,你是不是到卫宅了? ] 紧接着这条消息的则是她的告知: [我现在在宋家。 ] “宋家?”江清欢低声念出了这个名字,一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缭绕在心头。 总感觉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一时间却又无法清晰的回忆起。 她迟疑的敲打着键盘,编辑了一条消息后立马发送了过去。 而这次的发送并没有和之前在街道里那样遭受阻碍,而是毫无障碍的发送成功,不再有先前的红色感叹号。 几乎是在瞬间,那边林静云的解释便一条接着一条的的浮现出来,和江清欢解释了全部的前因后果。 [宋家人世代钻研药理,尤其是中草药,在南浔市的根基很深] [她们是很早也算是第一批知晓卫家背地里所做的那些罔顾人伦的勾当] [虽然无法明面上去抗衡,但这么多年来这些家族盘根交错,收集了不少的线索,也算是有了不容小觑的话语权] [我这次来南浔市,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表面上是来交流,实际上是过来拜访我的老朋友,协助她们完成最后的清理以及整理证据的工作] 一段段文字如同一把把小巧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江清欢记忆深处的锁。 难怪她总感觉“宋家”为何如此熟悉,这样想来,是云靛青之前在咖啡馆里与她提及过。 她还说南浔宋氏的中草药栽培与古方研制堪称一绝,门下能人辈出,却又极其低调。当年卫家也曾试图收购过她们,想要据为己有,但是被宋家人严词拒绝了,此后就一直很少听过有关于宋家的消息。 林静云随后发过来了一张照片。 画面里是一间古朴的书房。深色的药柜顶天立地,空气里都仿佛浸润着草药的苦涩。而画面的正中央,一位身着长袍的老人正对着镜头,低头翻阅着一本厚重的古籍。 银发梳得一丝不苟,侧脸线条慈祥而柔和,眼神却是透着一股饱经风霜所沉淀下来的平静。 江清欢将目光落在了老人的脸上,恍惚间,她又回到了老小区的门口。 阳光的味道,报刊亭内油墨泛滥的香气。那位总是笑眯眯守着报刊亭的老奶奶,此刻却是正透过手机屏幕,用一双柔和的眼睛,平静地“望”向了江清欢。 报刊亭、宋家、卫宅… 江清欢从未想过,能把这三个毫不相干的词语联系在一起。 可事实就是如此的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没有想到,原来早在很久以前,这盘棋,就已经摆在了暗处,只是自己从未察觉到罢了。 林静云的消息落入了尾声,江清欢的目光从这些消息上移开,落在了紧随其后的那条消息上,发送人是卫晏池,内容倒也是简洁。 第178章 [清欢,你已经进来了吗?沿着长廊一直走,就可以找到我了哦,我在尽头等你。 ] 江清欢的指尖悬停在了屏幕上方,嗤笑一声。这种轻飘飘的甚至带着些刻意亲昵的调调,与她所熟知的卫晏池略显笨拙的方式截然不同。 模仿也要模仿的像一些,这样的复制粘贴未免也太过拙劣。江清欢毫不犹豫的长按了那条消息,指尖重重地点下了“删除”。 一点都不像是哥哥的口吻,从头到脚只有给她一种浓浓的伪人感。 从她踏入卫宅开始,原先那种无处不在的、属于卫晏池的独特气息,就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开始消散开始变淡。裹挟着风卷进来的,似有若无的味道。 至于刚刚发来的那条模仿者的消息,非但没有给江清欢带来任何的安慰,反而更像是一个蹩脚的陷阱,也让她瞬间意识到,卫晏池此刻的处境并非轻松。 她关闭了和卫晏池的聊天窗口,不再理会。 眼下,只有林静云的聊天框还在持续跳动着。 很显然,林姨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硬生生在这片隔绝之地,努力扯开了一道口子,可以将消息顺利地发出来。 又传来了一条林姨的新消息,江清欢低头看去。 [我们这里的清理以及后续的准备工作已经到位了,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搜集完毕。现在,只差你那里了。 ] 江清欢蹙着眉,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很快回复道: [为什么你们不能直接进来?既然都准备好了,一起行动不是更稳妥吗?还是说,卫宅周围的阵法非常强大? ] 消息发送出去后,她几乎能想象到屏幕那头,林姨脸上露出的那种夹杂了无奈与沉重的神情。 即便是透过文字来传达,但江清欢还是能感觉到,对面的林姨应该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清欢,有关于卫宅的事情…其实不是我们不想进去,而是你现在所处的地方,恰恰就是卫宅真正的核心,就是它的本真,不是谁都能进入的。整栋宅子认准的是'血脉',是'气息',是'因果'。如果我们强行闯入,那么最终只会触发它的自毁机制,让一切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 江清欢认真盯着林静云发来的最后一段文字,指尖微微发凉。 因为两大段文字告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她一时半会儿也反应不过来。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卫宅的周围布下的阵法非常古老复杂,但更为棘手的是卫家现任的那位幕后掌门人。这么多年来,他疑心极重,早已不再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了。所幸卫家家大业大,日常事务大多交由旁支来打理,而他本人更是深居简出,几乎从不在人前露面。而且,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被祂灌溉过的卫宅,本身就是活的,它也只会认人。可以说,如今还真正居住在本真里的人,只有卫昀洲一个。 ] 卫昀洲? 江清欢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个人名上,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传递到身上的感觉就和刚刚听到宋家的消息一样,熟悉而又陌生。 而这么一长段文字的口吻,并不像平日里林静云的叮嘱。 她刚要打字追问,那边林静云的下一条消息就已经跳了出来。 [卫昀洲,就是卫家现任名义上的家主。但就像是我之前说过的那样,从'太岁'被发现的那一刻起,他就以那种形态'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换句话说,就连卫昀洲这个名字,也只不过是用了很久的代号,或者说… ] 消息戛然而止。 ----------------------- 作者有话说:哥哥是什么?我时常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然后得到的答案是一团乱麻,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去形容想要的感觉。 我偶尔会觉得卫晏池是“妈妈”,好吧,虽然我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大多数时候,祂确实很会去弥补我缺失的那一部分,然后让我心安理得的待在祂的哺育袋里,不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情。 烦心事情早就会被解决完毕,我也乐得清闲。 但很多时候,我又觉得卫晏池只是在扮演好哥哥这个角色。无微不至到过了头的关怀,还有每天的叮咛嘱咐,似乎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 突然不知道该些什么了…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38章 江清欢眼睁睁地看着对话框的顶部,那个代表“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旋转丝毫不会停歇的黑色圆圈。 刚刚还畅通无阻的通讯信息,此刻却再次陷入了那种被拦截的状态。 江清欢不由得握紧了手机,抬眼望向了一片死寂的庭院。 林姨还未发送过来的信息里,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信息。可是目前遗留下来的问题就已经足够多的了。 江清欢有些摸不着头脑。所有的线索组成到一起,只会是一团乱麻,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准那个切入点,对症下药。 她拿着手机等待了片刻,林姨的消息一直都没有发送过来,沉默的聊天框显得越发惨白。 江清欢退出了聊天界面,切回到了卫晏池的内容上。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属于卫晏池的账号则是密密麻麻不知发过来了多少条消息。 江清欢顺势点开一看, 里面的内容全是毫无意义的乱码字符和破碎的甚至分辨不出偏旁的符号, 从中提取不出任何的线索, 反而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键盘上胡乱敲打而残留下来的痕迹。 如此的混乱不堪, 占据了一整页的屏幕。 很显然, 这绝对不可能是卫晏池留下的信息。 江清欢努力辨认了一些乱码,还是从中提取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后,索性选择了放弃。 她将手机放回了口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完全冷静下来后,她选择按兵不动,开始仔细打量起了周围。 从这样的角度来看,江清欢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宽敞的游廊之下。 和大多数的园林一样,卫宅的廊桥做得格外弯曲,而延边廊柱的红漆早已斑驳脱落,年代久远,露出了内里破败的木芯。 回廊外是一片枯萎的园林,看不出任何的生机,就连挖去的池塘也是干涸的,表面堆满了枯黄发黑的腐叶。 江清欢记得这样的场景,很像是多年前,她与卫晏池相遇的地方。 她当时,似乎就是在这样一棵类似的大树下,找到了那抹蜷缩的身影,也就是在这棵树下,不知道多少次和卫晏池重逢相遇,然后轮回扭转,想起了背的一首古诗,于是也顺便给卫晏池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可如今,江清欢徒劳的扫视着眼前枯败的庭院,试图从那些面目全非的树木中辨认出最初的那一棵。 但时过境迁,所有的树木早已失去了生命,她也无法再找寻到当年的那棵树木了。 天空中,那浓稠的漆黑水幕正悄无声息地褪去,只在天空留下了一片沉闷压抑的铅灰色天光。 整个天都完全沉甸甸的压了下来,像是个巨大的锅盖,倒扣着扣在了卫宅中空的庭院里。 江清欢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眯起眼眸认真望去,前方蜿蜒曲折的长廊里,竟开始弥漫出丝丝缕缕的烟雾。 那烟雾的色调并非是寻常的灰白,也不是天空中浓重的漆黑,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缥缈的紫色。 说是紫其实并不准确,因为江清欢也无法一时半会儿找准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这个颜色。 更为奇怪的是,那缥缈的紫色烟雾竟是在空中扭曲凝聚,逐渐勾勒出了模糊不堪的人形轮廓。 这轮廓就如同卫宅软绵绵的边缘一样,没有五官也没有任何的细节,只是会维持着大致的人形,在江清欢的面前无声地浮动,甚至因为注意到了江清欢打量的目光,烟雾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迅速弥漫而来。 还未等那烟雾触及到身体,江清欢就嗅到了一股子奇异的暗香。 味道熟悉又陌生,甜腻里带着一点陈腐味道,像是放置久了发霉的书籍混合着花香的味道,嗅多了会感到臭,更容易让她晕头转向。 突然,那紫灰色的烟雾却是翻涌收缩,颜色变得无比的刺眼,竟是瞬间化为了如同油彩般碧绿的色泽,裹着泛滥的阴冷气息,朝着江清欢猛地扑了过来。 速度太快,避无可避! 刚刚还想赞叹的暗香浮动月黄昏,此刻只剩下了惊险的刺激。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柔软的手臂从侧后方环住了江清欢的腰肢,将她往后方一带。 天旋地转间,眼前的所有景象像是走马灯一样,一幕幕流淌过江清欢的面前。 预想中被烟雾吞噬的痛楚并未到来,在经历过短暂的失重感后,江清欢的后背撞上了一个冰冷却又格外熟悉的怀抱。 “轰隆——”身后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 紧接着,漆黑的空间里亮起了微弱的灯,摇曳的光晕只能堪堪照亮脚下的一片天地。 第179章 惊魂未定中,卫晏池那熟悉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急切,直接在江清欢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清欢,用真正的眼睛看我] 真正的眼睛? 江清欢依言闭上了双眼,为了确保让真正的眼睛看得更为清晰,她甚至主动用冰冷的手掌彻底覆盖住了自己的眼帘,将所有的视觉隔绝在外。 耳畔刮过了微风,应该是属于卫晏池沉重的呼吸。 凌乱的发丝被吹乱,时不时的擦过江清欢的脸颊。呼吸声听不真切,所有的感官都在向内收缩,额头中央那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能感觉到,卫晏池正在轻轻地贴近她。 冰凉滑腻的触感,像是细腻的丝绸,一点一点缓慢地试探性的流连过江清欢的皮肤,所到之处更是激起了她一阵轻微的战栗。 江清欢瞬间意识到,这是卫晏池在以触手向自己传递信息。 视觉被蒙蔽后,最初眼前的黑暗是纯粹的。但随着卫晏池的呼吸愈发的急促,也随着江清欢意识的集中,那片黑暗开始一点点褪去,如同墨汁在宣纸上逐渐干透。 另一种全新的“视野”在江清欢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这并非是通过属于她人类身体的眼球来进行观看的,而是直接呈现在了她的意识之中。 她完全“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她与卫晏池此刻正身处在一间极为宽敞的书房里。可能是刚刚的碰撞导致架子上书本的滑落,所以地上稍稍显得有些凌乱。 空气中的异香散去了不少,更多的则是被陈年纸张以及油墨香的味道覆盖,尘土气息很重,江清欢在这样的空间里稍稍喘息了片刻。 地上散落着大量的卷轴以及线装古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冲撞而变成这个样子的,还是本来的样貌就是如此,许多都摊开在这里。 这些纸张普遍都泛着不均匀的焦黄色,边缘卷曲破损,显然都已年代久远。 而书架上同样是塞满了各种各样薄厚不一的册子,上面的文字在江清欢的“注视”之下微微扭曲,看上去并不像是汉字。 除此之外,更让江清欢感觉到惊讶的是,在这堆满古籍的书架之间,地面之上,乃至是每一寸可以落脚的空隙,竟是密密麻麻的贴满了无数的符咒。 而这些符咒并非采用的是统一的黄纸朱砂,而是由各种不同的材质不同颜色的纸帛绘制而成。 从符咒上绘制的图案来看,也并非是寻常的符文。 江清欢与林静云生活了这么多年,就从未见过林姨有绘制过这般恐怖复杂的皱纹。 扭曲繁杂的图案,偏生要从中间敞开一条狭窄的口子。这么一看,贴在书房各个角落的符咒,更像是一只只用以监视镇压的眼睛。 哪怕是墙壁上,也都贴满了这种类似的符咒。虽然每张符咒上绘制的图案不同,但从细节上去观察还是能够发现一些类似之处的。 这里的符咒就和摆放在书架上的古籍一样,些许年代久远,甚至都看不清上面的文字。 江清欢只觉得毛骨悚然,因为这里也品不出一丁点活人生存过的痕迹。 除了书籍,就只剩下了无风自动的符咒。 就在这时,一道极轻的呼唤传递到了江清欢的身边。这声呼唤不是来自脑海,而是真真切切的响彻在了江清欢的耳畔。 “清欢…” 江清欢转过头去,这下终于看清了卫晏池。 卫晏池就站在她身后的位置,恢复了非人的原身形态,身躯庞大,占据了室内大部分的面积。 祂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湿润的暗色黏液,正随着哺育袋的呼唤,不断地从内里滚落,流淌到了江清欢的脚边。 虽然哥哥的头部还在努力维持着人类的形态,但是祂的头发早已变得很长,又变回了最初遇到的那样。 拖地的长发像是海藻般卷曲,正随着卫晏池的动作,而化作了无数蠕动的光滑触手。 大概是注意到了江清欢的目光,那些构成头发的触手立刻变得活跃起来。它们纷纷扬起了自己的顶端,如同感知到了主人的小蛇,亲昵调皮的朝着江清欢乱窜了过来。 卫晏池的整个身体也和那时一样,是漆黑深邃的,像是被碾碎在画板上的银河。 此刻,随着祂模拟而出的呼吸,江清欢能看到透过其中透明薄膜的哺育袋,看到旁边堆放着的古籍和书本。 哥哥大概是很想靠近她,可是只要一动身,旁边摆放着的书籍就会扑簌簌往下掉落。 ----------------------- 作者有话说:多种形态的哥哥我都非常喜欢,因为是不一样的风味,所以我会感觉很多时候哥哥也会变换不同的形态,去努力讨好我。 玩耍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还有一起工作的时候… 卫晏池喜欢变化成各种各样的样子来面对我,我很喜欢祂这一点,这会让我本就平淡的日子里,增添了几点不一样的色彩。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39章 江清欢收回了打量周围的视线,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卫晏池,她轻声询问:“这里算是卫宅的什么地方?” 卫晏池沉默片刻,环绕着她的触手微微收紧。将宝宝更深地拥入到了自己冰凉的怀抱当中后,祂一边轻柔地拍着祂的后背,一边慢吞吞地解释起来。 只不过碍于祂此刻化为的原形, 所以就连发声方式都不是自口中发出,而是直接改用了哺育袋。 哺育袋不断地鼓起然后又迅速地皱缩下来,混合着震颤的嗡鸣声,江清欢听到了卫晏池的解释。 “这里是卫宅的阵法里比较薄弱的一块…”卫晏池的语速很慢,似乎是在组织着语言,又像是碍于现状的限制,就连说话都显得有几分吃力:“但是这里恰恰也是最危险而又最安全的地方。他们藏匿了太多的线索在这里,妄图用这些符咒来掩盖住这些。” “线索?”江清欢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卫晏池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 一条灵活滑腻的触手精准地从旁边散落的古籍中, 卷起了一本, 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古籍的封皮是深褐色的,上面没有任何的文字标注。随着触手送来的,还有满满的尘土气息。 卫晏池的触手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 替江清欢打开了古籍后,祂的声音很轻: “你那天在梦里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触手轻柔地翻开了厚重的页面。映入眼帘的皆是粗糙泛黄的纸张, 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甚至被大量的墨迹与无法辨认的污渍所完全覆盖。 看起来杂乱无章,如同天书。 可当江清欢凝神看去,她再度打开了自己真正的“眼睛”。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原本混乱模糊的字迹,在她的注视之下,原本覆盖着的脏物,竟是一层又一层的褪去,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虽说上面记载用的应该是墨,但每翻开一页,江清欢都能嗅到浓浓的血腥味。 扭曲的墨迹消失了,显露出了底下锋利的笔触。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开篇的几行字里,赫然就是与她梦中无意识道出的文言文对上了。 那是文言文的后半部分了,江清欢也得以看到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然其异处,犹不止于此。” “族人试割其肉,仅方寸许,然不消数日,创处血肉自生,复完如初,竟似取之无竭!举族骇然,继而狂喜不能自抑,皆伏地叩首,涕泪横流,高呼:'此乃天赐,佑我卫氏!'” “遂取太岁之肉,或烹而食之,病疴立愈,耄耋老者亦觉精力复萌,如壮年时;或浸于清泉,须臾间,水色澄澈甘冽如琼浆,饮之则神思清明,亢奋竟日,不知疲怠…” 文言文的内容并不难理解,至于接下来的部分,江清欢知道卫家人依靠着这块从圣山上开采而来的太岁肉,成了当地乃至是官场上的名门望族。 权倾朝野,富甲一方,甚至为了大批量的去开采太岁肉,专门搞了个队伍,昼夜不休。 据说,最初的卫家本来就是个快要没落的贵族,没想到依靠着太岁肉又东山再起。 但人类的贪欲毕竟是如壑难填,既然早已知晓太岁肉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那他们就只会更加大力的去开采,去发掘太岁肉更多的用处。 “后有机缘,将些许太岁肉献于御前。帝初疑之,试服后,沉疴尽去,龙颜大悦,以为祥瑞,乃降天恩,特赐氏族改'卫'为'卫…” 这或许就是卫宅名字的由来。 短短的一本古籍里,上面记载的信息丰富,基本上可以概述那实验室药剂的由来。 江清欢的指尖随着触手的翻阅,轻轻抚过了那些粗糙泛黄的页面。在真正的眼睛之下,这些记载的文字更像是后世覆盖上去的,有着被刻意涂抹篡改过后的感觉。 偶尔翻阅到了的几页里,也是大面积的涂抹痕迹,几乎一整页都是漆黑的墨团。 第180章 但是江清欢能清晰地看到,在这层层叠叠的墨迹之下,竟是隐藏着用古拙的手法绘制而成的图画。 比起先前的文字,这些图画显然年代更为久远,线条都因为岁月而有些模糊。 那正是被卫家先祖从圣山上挖掘出来的,最初“太岁”的完整形态! 祂(?)被笔墨描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难以形状的肉块,正静静匍匐在山体深处的洞窟之中。通体呈现出了一种介于玉石与血肉之间的质感,透过画面看去,仿佛还在微微的跳动。 祂(?)的轮廓更是难以描述,江清欢总感觉这样的外观应该是在哥哥的身上看到过。因为介于固体与流体之间,表面遍布了天然却又触目惊心的纹路。 江清欢感觉自己总在哪里见过。 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太熟悉了! 对了,她在实验室里见过! ! ! 那些浸泡在药剂里的小块样本,那些无论被切割多少次都会再生出来的组织。 苍耳药剂就是从太岁肉里提取出核心成分的浓缩精华,甚至也是最初,被强制性的注射入她与哥哥体内的那些药剂… 原来所有的一切,源头恰恰就是在这里。 赤裸裸的完全呈现在了江清欢的面前后,她竟是感觉无比平静。 江清欢还沉浸在无法平息的震撼中,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卫晏池递过来的触手。 她只是未曾想到,母体的影响竟是能如此绵延不绝,时至今日还在缠绕着命运。 而故事追根溯源,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黑暗。 手中的古籍已接近了尾声,江清欢许久都没有说话,她好像也不想和卫晏池那样,努力去模拟人类的呼吸了,因为呼吸是没有必要的。 脑海中,卫晏池那独特的声音再度响起,带来了满满的关切: [怎么了,清欢?是看到哪里不明白,还是觉得难受?哥哥在这里,你都可以和我说的… ] 这样叮嘱的口吻,恍惚间又让江清欢回到了小时候。 她还是没有选择说话,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江清欢转过了身,几乎是借着本能完全依偎进了卫晏池那永远为她敞开的哺育袋中。 这是她现在最喜欢待的地方,仿佛遇到了所有的事情,只要回到哺育袋里,一切又都会烟消云散。 哺育袋里的水声阵阵,冰凉滑腻的触手搭配着过于纤长的手臂,温柔地合拢起来,把江清欢层层包裹住。 隔绝了外界那些令人窒息的嘈杂喧嚣后,在这绝对亲近的包裹里,江清欢的耳边只剩下了卫晏池体内缓慢流淌的水声。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令她感到安心。 江清欢侧过了身子,以一个绝对舒服的姿势蜷缩在里面。 这些记忆被一点一点梳理好后,她突然睁大了眼睛,想起了被遗忘的线索。 即便是在哺育袋昏红的环境里,江清欢也还是一眼就“望”向了卫晏池。 她看向了祂身上同样也在凝视着她,盛放满了担忧与温柔的眼睛。 江清欢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空荡荡的眼眶,声音发抖: “所以从一开始,我的眼睛就不是所谓的'阴阳眼',而是我本来的眼睛吗?那是属于我真正的眼睛,对吗?” “我连我自己都欺骗了过去。” 江清欢的身体在哺育袋内颤动着,连带着整个卫晏池的身体也在持续性的痉挛。 巨大的信息量还有自我认知的颠覆,让她一时间难以承受。 体外的卫晏池没有立刻用言语回应,而是用一根较为纤细柔软的触手,探入到了哺育袋里,随着触手撕开薄膜的动作,还有卫晏池俯下身子递过来的阿贝贝。 哦,那是江清欢喜欢的阿贝贝,她最喜欢最舍不得也是最无法戒掉的阿贝贝。 阿贝贝里能分泌出足够多的用来安抚她情绪与精神的液体,于是阿贝贝递到了江清欢的唇边,她启唇无意识地含了下去。 温凉而略带着些甘甜的液体缓缓流淌进了她的喉中,带着一种奇异的令她感觉到安宁的力量。 同时,那根伸出来的触手也在模仿着卫晏池的动作,轻柔地拍打着江清欢的后背,温和的像是哺育袋里的阵阵水流。 在卫晏池牌阿贝贝的安抚下,江清欢感觉昏昏欲睡。 她这次是真的很想要睡觉,与之前在卫宅长廊中遭遇烟雾时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不同,她感觉到了回归本源所带来的安全感。 那是一场真正令人彻底放松的安眠。 她依偎在卫晏池柔软温热的哺育袋里,真正的眼睛逐渐合拢。 但在意识彻底坠入梦乡之前,她那双紧闭着的“眼睛”深处,却又再次浮现出了新的画面。 画面中是熟悉的人。 反而当真正的“眼睛”不断地张开闭合,更能把一些事情看得分外透彻。 画面中出现了熟悉的背影,是林静云。 江清欢又变成了局外人的视角,去看起了林静云的背影。 林静云没有注意到她,而是专心致志的在做自己的事情。 在这双能窥见真实的视野里,往日的记忆被赋予了全新的解释。 江清欢如此清晰地看到,林静云似乎早已察觉到了她眼睛的异常,可她还是把这种古怪的现象归结为是“阴阳眼”。 或许更准确的说来,这并非是林静云的判断失误,而是年幼的江清欢自己,在无意识中误导了她。 那时的江清欢,或许是出于本能保护,又或许还是在学习阶段,她下意识地把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伪装成了人类带有的偏见。 直到…把自己也骗过去。 ----------------------- 作者有话说:我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呢?我本不该想起这些的。 不管是在实验室里,还是在孤儿院的场景,都是我最不想回忆到的场景。 但是,我只是就此把这些记忆深埋了,而不是全部的丢弃掉。 所以,我还是能回忆起一些来。只要回忆了零星的几点碎片,就可以把过往全部填充满。 可我不喜欢篡改我的记忆。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40章 她眼中的世界非常奇怪,那些游荡的残留着的非人之物,无时无刻不在充斥着她的视野,试图与她建立起联系,低语着江清欢听不懂的讯息。 林静云也曾尝试过许多方法,甚至也为此寻求过一些隐士的帮助,但都无济于事。 出于保护,林静云几乎从不带她去参加葬礼,或是去一些阴气过重的地方。 然而, 即便不去进入,不去主动招惹。 可那些东西还是会缠绕上江清欢,依旧会没日没夜的围绕在江清欢的周围。 后来,江清欢才知晓其实这些生物也并非把她视为可口的“唐僧肉” ,而是如同觐见君王般,带着扭曲的敬畏与狂热。 因为江清欢的身上凝结了太多有关于“祂”的气息,它们在不断地低语催促,想要将她推上那个不可名状的王座。 与此同时,毕竟血浓于水,虽然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正所谓养着养着都养出了感情。 在与江清欢长年累月的朝夕相处中,一种复杂的感情也在林静云的心中悄然滋生。日 复一日的生活里,林静云时常会恍惚, 觉得眼前的江清欢就只是一个需要呵护的普通人类女孩。 但这种错觉总是短暂的。 她时常又会清醒过来,比如江清欢无意中用真正的“眼睛”去看她时,她能完全察觉到那种非人的气息。 也就会在这时,林静云再回猛然意识到,这个她亲手带大的孩子, 本质上是继承了“太岁”力量的生物。 存在的本身,就无法用“人类”二字来简单定义。 至始至终能保持清醒,不受影响的,实际上只有芩矜。 芩矜的定力很好,而且对于这些,她自然有一套用于对付的法则。 至于卫晏池。江清欢最初并未赋予太多复杂的情感。更何况,在原先的开始,她只是把卫晏池当做了一个特殊的目标,一件新奇的玩具。 孩子对于玩具会产生浓厚的兴趣,这件事情本就无可厚非。当时,江清欢对于卫晏池的态度也是如此。 可是后来,当她敏锐地察觉到卫晏池内心滋生的阴暗念头与近乎是疯狂的执念后,她只是选择了顺水推舟,助推了一把,并未去选择阻止。 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天真与好奇心,江清欢在这件事情上颇有一种玩弄的心态。 她制造巧遇,给予时机,甚至刻意放大了卫晏池的那些隐秘的渴望与无从诉说的占有欲。 只不过江清欢也未曾料到,这点被放大的星星之火,竟然会燎原成如今这般模样。将卫晏池彻底塑造成了丰腴成熟的非人形态。 江清欢喜欢以前的哥哥,自然也会喜欢现在的哥哥。二者结合,会是她最完美的食物与玩具。 第181章 林静云始终认为江清欢的异常是阴阳眼。 而幼年的江清欢,为了努力扮演好一个“正常”的人类孩子,她也在潜意识里一遍一遍的去催眠自己,告诉自己的确是阴阳眼。 等到江清欢逐渐长大,她身上的那股特质也就越发难以掩盖。林静云心知肚明,她知晓当初师傅芩矜曾经暗示过她的“时机”早已来到。 虽然那会儿芩矜曾经告诉过林静云,说江清欢这孩子会有些古怪。 但芩矜也没有点名直说她的问题是“阴阳眼”,而是郑重的教授给了林静云用来封闭那双眼睛的办法。在此基础上,她也说过,施法的时机必须恰到好处,否则一切都必将前功尽弃。 那方法听起来简单,实则艰难痛苦。需要用卫晏池的血,涂抹在江清欢的眼皮上。 彼时的江清欢,正经历着最为痛苦的适应期。她才堪堪勉强学会如何操纵这具人类身体的躯壳,却还远远无法应对由自身带来的那些喧嚣。 她的世界没有片刻的安宁。 无数模糊扭曲的黑影充斥着眼前,夹杂着低语哭嚎和嘶鸣,日夜不息的充斥着她的全部感官。 无孔不入,挥之不去。而江清欢自然也明白,那些并非是幻觉,而是她被迫窥见的另一个维度的真实。 不过仅仅是暴露出了冰山一角,她都难以抵挡。 自然是严重干扰到了她的日常生活,甚至江清欢一度精神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林静云与卫晏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可为了缓解痛苦的方法本身,却又是去制造另一种痛苦。 林静云深知这一点,但她别无选择。 为了说服卫晏池,她只是温和的同他解释,说这是一种能“帮助妹妹,不会让她再感到那么痛苦”的特殊方法。 当时的卫晏池,一听到是为了帮助妹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在一个平常的午后,林静云特意支开了江清欢,把卫晏池叫到了跟前。 不过那会儿刚从孤儿院里被接回来的江清欢,性格孤僻,本来就没有结识多少玩伴,大多数时间都会喜欢独自发呆。 再加上陪伴自己玩耍的哥哥被林姨叫走了,所以江清欢感觉很无聊。 于是她踢着踢着小石子,滚着滚着就回到了家里。 江清欢其实本不想看到的,但是她还是看到了… 林静云把卫晏池带回到了祠堂深处,那里的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火气味。 而祠堂的里的一切都被布置好了。在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陈旧的木质床榻。等一会儿,卫晏池即将在这上面进行仪式。 林静云让小小的卫晏池躺了上去。 卫晏池那会儿也才多大,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冰冷的木板紧贴着他的后背,昏暗的光线里,他总感觉祠堂里有什么其他东西在暗中死死地盯着他。 但一想到这么做都是为了帮助妹妹,是为了不让妹妹再被那些可怕的东西纠缠。这样想着,卫晏池就完全放松了下来。 他想让妹妹笑,想让妹妹的开心大过所有。 所以卫晏池没有任何的抱怨,只是乖巧地闭上了眼睛,紧紧抿着嘴唇,努力不去想祠堂里那些摆满的牌位。 林静云俯下了身子,声音放得很轻,努力安抚道:“很快就会好了,只是取一点点的血,就像是被蚊子叮一下。” 可她嘴上这么说,手中拿着的却又并非是用来采血的银针,而是一只早已干瘪颜色却依旧妖异艳丽的蛾子尸体。 其实这蛾子,早在芩矜还在的时候,就已经被处理掉了,死得无比透彻。 然而,当林静云把这死去的蛾子尸体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卫晏池指尖上那刚刚沁出的血珠时。 异象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那原本毫无生机的蛾子尸体,在接触到血液的刹那,竟像是被无形的线随意扯动般,猛地颤动。 它那干瘪的躯体疯狂扭动起来,几对复眼更是泛起了猩红的光,仿佛解脱了死亡,活过来那般。 林静云自然知晓这蛾子并非是“活”了,它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是生灵,而只是一具被熟悉血液激活的行尸走肉。 蛾子调转了个方向,突然扑向了卫晏池刺破的无名指,卷曲的口器完全探出,狠狠地刺破了肌肤,死死咬住了伤口,贪婪地吮吸了起来。 那口器刺入皮肤的瞬间,带来的并非是简单的针刺痛感,而是灼烧的剧烈痛楚,这远比医院采血针的刺痛还要强烈千百倍,就像是有活物顺着指尖拼命往骨头里钻。 卫晏池死死地咬紧了下唇,愣是一声不吭。 他那小小的身体绷紧了,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就在口器刺入的瞬间,他几乎就要收回自己的手。 可就在那一刻,他又想起了江清欢的笑脸。想到妹妹的欢声笑语,卫晏池还是镇定了下来。 唇瓣被咬出了鲜血,卫晏池品尝到了属于自己的铁锈味。他的手攥紧了旁边林静云递过来的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如此反复了数十次,他就这么硬生生地挺着,任由那蛾子疯狂的吮吸,直到林静云终于用特殊的法子将那蛾子从他的手指上取了下来。 蛾子的身体鼓胀饱满,约莫是终于吃饱了,干瘪的身体像是充满了气的皮球,上面的颜色变得更为鲜艳。 蛾子的所有眼睛都闭上了,它被林静云攥在了掌心,头部渐渐缩小了下去。 揪心的过程终于结束了,卫晏池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的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这样的行动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折磨。 他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喘着气。缓过来的第一件事,却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了林静云,声音微弱的央求起来: “林姨,别告诉清欢,用的是我的血…” 他顿了顿,努力组织着语言,又接着补充道:“我不想让她因为这些而产生任何的负担。就说是普通的药吧,不然她听了肯定、肯定会难受的…” 林静云看着卫晏池那张苍白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满口答应了下来。 因为卫晏池惊人的意志力,采血进行的非常顺利。 结束后,卫晏池的状态确实如林静云所想的那样,身体并未留下明显的创伤。 ----------------------- 作者有话说:其实我都看到了。 看到了以后,当晚我就做了个噩梦。我感觉自己是发烧了,醒来的时候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后是接连几天都在做相同的噩梦。 梦里,小小的哥哥用他那双清澈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央求着我。用橡皮泥一样的手臂拉着我,和我说。 “求求你了,妹妹,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吧。我不知道你在看,我不知道你在看,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救你,想要让你不那么痛苦。”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我想要离开卫晏池攥住我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臂可以无限延长。我想要给他一个拥抱,却又发现拥抱过去的时候,卫晏池化为了一滩漆黑的液体,融入到了我的身体中。 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41章 他们都以为这番举动天衣无缝, 毕竟是在祠堂深处悄然进行的。 殊不知,当时本该在院外玩耍的江清欢,因为独自玩耍实在是过于枯燥, 又悄无声息地折返了回来。 她透过门缝,看到了全部, 看到了那只蛾子,也看到了哥哥的表情,甚至还看到了被吸走的暗红色的血液。 江清欢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她知晓不能把这些全部都说出来。 于是,她捂住了自己的嘴,把这些所见所闻死死地压在了心里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蹑手蹑脚的回到了院中的角落。 于是,当林静云处理好一切,前去呼唤她的时候,只是看到女孩依旧安静地坐在了地上,玩着用碎花和叶子捣碎制作而成的过家家玩具。 为了让精力恢复充沛, 林静云让卫晏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把江清欢叫回来后, 林静云的药方也就制作好了。 她拿出了个造型奇特的瓶子。里面混合着草药的汁水以及卫晏池的血液,这样组合而成的色泽是古怪恶心的。 林静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常, 她把瓶子递到了江清欢的面前,轻轻说道: “清欢,来。这是我特意用采来的药草酿制成的药水。只要抹在眼睛上, 以后就不会老是看见那些让你不舒服的东西了。” 江清欢抬起了清澈的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林姨。她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伸出小手接过了那瓶子。 她自然知道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那根本不是什么花汁草药。 里面盛放着的是哥哥卫晏池的血,还混合着令她感觉到不安的死亡气息。 第182章 江清欢顺从地躺在了那张冰冷的木床上,学着之前卫晏池的样子,紧紧闭上了眼睛。 尽管还是在努力模仿着镇定,但是呼吸的急促,还是暴露出了她的不安。 她忍不住悄悄睁眼,担忧的看了一眼卫晏池的房间方向。 虽然那时的祂们还没有建立起来联结,但那股模糊的感应让江清欢知道,她的哥哥此刻正在承受着痛苦。 一旁的林静云拿出了一块薄薄的布条。 那布条被液体浸润过,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即便是浓郁的草药香气,也无法覆盖住血本身的味道。 示意让江清欢躺好后,林静云叹了口气,开始做着她接下来的工作。 她将那布条轻轻覆盖在了江清欢的双眼之上。 布料微凉,紧贴着眼皮。因为过于贴合的缘故,能看到连带着眼皮都在微微的颤动。 按理说,即便如此,双眼完全闭合上的话也该会有些许微弱的光感能够透入,然而江清欢的眼前却是陷入了一种绝对的黑暗。 她的视线被遮蔽住了,从耳边传来了林静云低柔的哼唱。 那调子奇异旋转,不知在哼唱些什么,江清欢猜测应该也是一首古老的旋律。 在这般空灵的哼唱声里,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手轻轻搀扶了起来,引导至了另一处铺着干净被褥的床边躺下。 温暖毛绒的被子覆盖在了身上,紧接着,一只冰凉的小手悄悄钻进了被窝,认真地握住了江清欢的手。 指腹俏皮地勾起,江清欢知晓那是属于自己的哥哥卫晏池。 她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哥哥不是刚刚还在房间里休息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紧接着另一只手,也悄然握住了江清欢的手腕。温暖而略带着薄茧,江清欢知晓这只手是属于林姨的。 两只手彼此交叠着,连带着两人的声音也重叠在了一起,温柔地催促着,在说着相同的话语。 “睡吧,清欢,醒来就会没事的。” “睡一觉就好了,妹妹,明天醒来你就会开开心心的。” 在这充满矛盾的感受中,江清欢感觉到两人一波又一波的安抚,意识终于抵挡不住,沉沉的坠入了梦乡。 卫晏池果然信守了承诺,和约定好的那样。直到江清欢睡着,祂也并没有离开,只是搬来了自己的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了江清欢的床边。 昏暗的灯光把他小小的身影拉长,投落在墙壁上是道扭曲的人影。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妹妹被子的边缘,另一只手又拿过了一旁林静云准备好的蒲扇,努力地一下下为她扇着风。 凉爽的空气吹散了燥热,卫晏池哼唱着那首不成调的古怪安眠曲,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江清欢逐渐放松下来的睡颜。 第二天的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 江清欢醒来后,试探性的睁开了双眼,那终日笼罩住她的诡异世界消失了! 眼前变得干净而正常,她就像是第一次踏入兔子洞的爱丽丝,对所有的一切都感觉到好奇。 无论她如何刻意地去寻找去感知那些那些事物,然而那些曾经无孔不入的模糊黑影还有扭曲轮廓,再也无法被她清晰地“看见”。 虽然偶尔还能隐约感觉到那些难以描述的东西徘徊在周围,不过都无法被看见,已经让江清欢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这份来之不易的正常,让她终于能像个普通人类孩子一样生活学习。 这样的平静,一直持续了很久,久到江清欢都习惯了这种过滤后的世界,久到她顺利大学毕业,步入社会,开始了工作。 她甚至一度以为,生活就会这样风平浪静的持续下去,那段童年的小小插曲会一直封存。 可直到她工作后的某一天,在连续经历了几个夜晚的阴冷噩梦。 在一天深夜,她猛然惊醒,睁开眼后,她看到了死去的哥哥卫晏池,正站在她的床边。 祂的身影模糊,只是用一种哀愁的眼神,无声地凝视着她。 江清欢没有听清哥哥在说些什么。 卫晏池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了她的床边。不像是之前看到过的任何生物那样,会以一种漂浮或是盘踞的姿态出现在江清欢的面前,而是无比真实的,俯下身子低垂下眼帘,凝望着江清欢。 她甚至能感觉到哥哥刻意模仿而出的呼吸。 当时江清欢的第一反应是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 她以为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自从高中毕业后,江清欢就遵循医嘱也加大了自己的药量。而且每隔一段时间,也去医院定期检查自己的身体。 就连医生都曾经说过,只要还是按照这样颇有规律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病情就一定会有好转的迹象。 可哪怕每天还是准时吃药按时睡觉,但接连几天,她依旧会在同一个时间里做相同的梦。 梦里的画面,在最初的时候永远都是温馨的。 江清欢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正和卫晏池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玩耍。可转眼间,天色就变得昏暗下来。 眼前的卫晏池身体开始扭曲膨胀,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灰白,无数细密的血珠从祂的身体里渗透而出,淅淅沥沥的往下流淌,很快就把卫晏池整个人变为了一个血人。 更令江清欢感到头皮发麻的是,那些浸泡过后的皮肤表面开始鼓起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水泡。 这些水泡在江清欢的眼皮底下迅速涨大,而在那薄薄的膜壁下包裹着浑浊不堪的液体。 只要江清欢耐着性子定睛一瞧,就会发现,每一个水泡的中央,都包裹着一枚极其微小还在不断眨动的眼球。 无数颗细小的眼球,正透过那层被血污和组织液浸润到柔软的薄膜,齐刷刷的望向了江清欢。 江清欢没有感觉到害怕,她几乎是瞬间就想要张开双臂,去拥抱那个只肯在噩梦里出现的,却从未与她有过交流的坏哥哥, 然而,就在她刚要张开之前,对面的卫晏池就已经抢先一步,将她牢牢地拥入到了怀中。 哥哥的怀抱是冰冷的,拥抱的力量是大到惊人的。透过冰冷的身体,江清欢能感觉到卫晏池在轻轻地颤抖。 属于哥哥的体温通过单薄的睡衣渗透进入了她的皮肤,江清欢满足的喟叹一声,伸手也回抱住了卫晏池。 祂低下头,靠近了她的耳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发出的却并非是人声,而是一种嘶哑的,混合着某种湿滑黏腻生物蠕动的低语。 这声音很古怪,可传入到江清欢的耳边时,她竟是能奇异的发现,这些话语这些轰鸣,能够自动转化为她能够理解的含义。 [不怕…清欢宝宝…不怕] …… 就像是小时候她摔跤那样,哥哥总会第一时间跑过来拥抱住自己。笨拙又努力的把江清欢抱起来,轻轻拍着她,安抚着她的一切。 那些可怕的水泡眼球,此刻也在卫晏池的轻哄声里,恢复了平静。又想要纷纷挤到江清欢的面前,去黏上她的肌肤。 江清欢愣住了,她喜欢这个紧密而贴合的拥抱,喜欢哥哥所给予的一切。 拥抱里带着她渴望已久的安全感,让她几乎要完全沉溺其中。 可是下一秒,江清欢的目光就落在了一处极为不协调的地方… ----------------------- 作者有话说:如果在之前,哥哥时常会入到我的梦里,我会感觉到很开心。 因为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可以在梦里体会到的幸福。 但是现在,我好像也不需要这样去祈祷了。 因为卫晏池就真真切切的站在我的身边,祂是有实体,祂是活着的,不是梦中拥抱了以后就会穿透的那种身体,更不会是梦醒时分就会容易将祂遗忘掉的虚幻。 但我还是期待在梦中与卫晏池相遇,因为梦的内容会大不相同。 会有铺满各种各样糖果的糖果屋,云朵是软软的棉花糖,敲门打开的地方是一块块的巧克力,就连卫晏池的身上也会像糖果那样甜腻。 咬下来一口是充沛多汁的,然后我就会看到哥哥被我咬下一口的皮肤,又会像是复制粘贴一样,没一会儿就恢复了过来。 卫晏池又把手臂伸到了我的面前,笑得无辜。 “宝宝,不打算再喝一些了吗?” ——《谢邀,婉拒》 第142章 江清欢的目光越过了卫晏池庞大的身躯, 转而落在了祂的肩膀上。 她知道这样的描述很奇怪,但感知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江清欢能如此清晰地看到,属于卫晏池的那两条胳膊,是人类形态的完整手臂,正好端端的甚至是自然地垂落在了祂的身体两侧,丝毫未动。 那么… 那么此刻正紧紧环抱着她,轻拍着她后背的… 究竟又是什么东西? 彻骨的寒意瞬间冲散了短暂的温情,江清欢感觉自己浑身冰凉。 第183章 奇怪的梦境就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醒来的时候江清欢发现自己又流泪了。脸颊上还残留着冰冷的黏腻触感,她环顾起四周,发现这一次,又是在哥哥温暖柔软的哺育袋中苏醒过来的。 这个认知让她感觉到有些安心。 她又蜷缩进了哺育袋的最中心位置, 通过侧躺的姿势, 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泪珠滑落的轨迹。 那些因为睡梦中而落下的泪, 并未全部滴落, 而是如同清晨撒在花瓣上的露珠, 缓缓被那哺育袋里的蠕动内壁所完全吸收了。 当泪珠融入到内壁的瞬间,柔软的内壁便会泛起一层柔和朦胧的光晕。 光晕在江清欢的眼前迅速蔓延,很快就充斥了整个哺育袋,将本就昏暗的地带映照的通透微亮。 紧接着,这片柔和的光滑就会通过无形的连接,缓缓流淌到了外面卫晏池的身上,连带着,就连祂的周身也笼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泽。 江清欢感觉自己似乎是哭了很久,就连大脑也有些昏沉。 那些混乱不堪的梦境,那些被随意掩盖的真相,现在身处卫宅,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在抽丝剥茧般的呈现在她的面前,说很镇定,那是假的。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环顾着四周。 祂们依然还待在卫宅那间堆满了古籍与符咒的密室里,而外面的卫晏池正歪着脖子,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 过于漆黑的眼眸里,盛放了满满的担忧。 江清欢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颇有弹性的哺育袋内壁,声音微微沙哑。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是啊,又该去做什么呢? 江清欢的问题让卫晏池的动作停顿了下来,那几根正在整理书籍的触手也悬停在了半空。 祂那庞大的身躯在这间堆满古籍的室内本就难以移动,稍一动弹转身就会引得几本小册子从书架上滑落。 即便卫晏池在小心翼翼地对待,但毕竟空间有限。 祂一边慌乱的用触手卷起那些掉落在地上的书籍,一边用依然含糊不清的声音回应道: “我其实、我其实之前就来过南浔市,不过那会儿因为卫宅存在了太久,周围的阵法太过强烈,所以没法轻易地闯入进去。这次进来时因为还有包括宋家在内的其他家族的帮忙,她们所施展的法术可以令卫宅的阵法稍稍减弱,我才得以有机会成功闯入进去。” 江清欢依偎在卫晏池柔软的怀抱中,聆听着祂体内缓慢流淌而过的水声,联想到了之前林静云曾对她说的话。 她抬起头,撞进了卫晏池那双同样澄澈的眼眸,轻声问道: “所以这一切,包括我们能进来的种种,也是你和她们早就安排好的吗?是早就商量好的计划吗?很早以前,你们就在布了一盘很大的棋。” 卫晏池庞大的身躯微微动了动,连带着哺育袋也在轻微的摇晃。 几根触手刺破了薄膜探入进去,圈圈环绕住江清欢后,祂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抚。 “不,清欢,这并非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布局'。” “这更像是一张早就编织好的网。”利用触手拍了拍江清欢的后背,卫晏池继续解释道: “本来卫宅堆积的罪孽就太过深重,这些人所做的罪孽,不过都只是去弥补他们的过错。” “这或许本不该称得上布局,只能说是卫宅里的这些人,早就结下来的因果,现在终于到了偿还的时刻。” 江清欢思索了一会儿,又接着问道:“我听林姨说,如今卫宅里只住着卫昀洲一人,真的是这样吗?” 卫晏池嗤笑一声。江清欢难得听到哥哥居然还会露出这般嘲讽的语气,只听卫晏池冷冷开口了。 “卫昀洲?” “那东西哪里还能算得上是'人'?不过是个被摆放在前台的,稍微聪明点脑子没有被完全切除的傀儡罢了。一个被'祂'或者是被这宅子本身制造吞噬出来的,用以维持表面的躯壳。” 说完,卫晏池就用祂的那些触手,悄然探入到了室内墙壁与地板,藏匿着的细微缝隙之中。 祂向着宅邸更深更远的角落里去延伸感知,整个过程似乎非常耗费心力。 江清欢能无比清晰地看到,随着触手的延伸探索,卫晏池那本就惨白的脸色变得近乎是透明。 周身的漆黑化为了浓稠,哺育袋吐出了江清欢,她匆忙跑了过去。 整个过程花费的时间并不多,待到触手缓缓收回的时候,面前的卫晏池几乎就连维持形态都有些勉强。 祂那庞大的身躯微微晃动着,不断地水波荡漾里,祂虚弱地朝着江清欢的方向靠了过来,发出细微的近乎是呢喃的叹息。 “想要、想要抱抱,可以吗?” 江清欢立刻探身了过去,伸出手臂尽可能的环抱住祂冰凉柔软的身躯。 掌心下的肌肤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她的手紧贴上了刚刚还怀揣着她的哺育袋,试图给予哥哥一些安慰。 片刻后,卫晏池恢复了一些力气,低头蹭了蹭江清欢的脸颊,声音轻轻: “清欢,我们得离开这里了,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江清欢点了点头,祂们小心地挪出了那间密室,果然如刚刚触手感知到的那样。 回头看去时,密室的门上不仅挂了数道沉重的金属锁链,表面更是贴满了与室内如出一辙的扭曲符咒。 然而,就在祂们靠近的瞬间,不知是因为祂们强行闯入密室的行为触动到了什么,还是两人身上的气息被卫宅识别出来。 那些原本吹动的符咒,竟是纷纷扬扬的脱落飘散开来。 更令江清欢感觉到惊讶的是,当两人回头望去的时候,那间刚刚还出现在祂们眼皮底子底下的密室,竟像是投入水中就消散不见的墨迹,在她的注视下,迅速的模糊扭曲,最终整间密室都融入了身后愈发显得弯曲的长廊之中。 就像是从未出现过那样。 江清欢还未来得及消化这古怪的变化,身边的卫晏池就已经伸出了触手,一把将她紧紧地揽入到了怀中,护在了身前。 哺育袋充当起了防护罩,卫晏池的声音里满是警惕,声音在江清欢的脑海中响起。 [清欢,不要动,这里很不对劲! ] 无需提醒,就连江清欢自己也感受到了越来越压抑的异常。 祂们确实是离开了密室不假,可目前还是身处在卫宅的庭院。 江清欢记得自己进入的时候算是下午,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了浓重的暮色里。 那些假山枯树的轮廓在昏暗里模糊不堪,像是伸出手用来求助的人手,扭曲而蠕动着,正步步朝祂们逼近。 而在此景象中,唯一能清晰看清楚的,却是从庭院里各个缝隙里,源源不断渗透而出的烟雾。 这烟雾江清欢见过,是色泽古怪的令她感觉到不安的紫色。 她的目光顺着烟雾冒出的方向看过去,源头竟是长廊的深处。 这次的烟雾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稠汹涌,很快就如同活物般瞬间吞没了江清欢与卫晏池,将两人包裹在了一片隔绝感官的混沌之中。 江清欢叹了口气,感受到越来越热窒息的包裹,她闭上了自己的视觉,睁开了真正的眼睛。 只有真正的眼睛能看透卫宅的所有,而眼前的景象让江清欢感觉到头皮发麻。 那些弥漫在周围的烟雾,里面竟然是由无数枚密密麻麻、不断开合眨动的眼睛构成的! 这些眼睛的形态各异。不管是瞳孔的颜色还是大小,甚至是大睁着还是闭合着所想要表达出来的情绪,都是截然不同的。 眼睛逼真到,更像是从活人身上硬生生地挖下,然后定格在了最后的瞬间,充满了“鲜活”。 这是江清欢真正的眼睛所看到的,如果是用肉眼去看,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烟雾。 比起之前感觉到的无味,现在江清欢能嗅到一股子腐臭与血腥味混合起来的味道。 就在两人被烟雾包裹无法动弹的瞬间,强烈的空间扭曲感袭来,伴随着短暂的解离感,江清欢看到眼前由如同走马灯飞速闪过。 待到所有的感知又恢复清明的时候,江清欢发现自己和卫晏池俨然被抛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如果说刚刚带着的庭院算是卫宅的外层的话,那么现在这里,便是其真正的核心内里。 江清欢还没有去刻意打量,只是映入眼前的画面,就证实了之前汉服店那些小姐姐们口中,有关于卫宅“奢靡华美”的描述。 目之所及,极其奢华。 金丝楠木的雕梁画栋,头顶的地带被刻意调高,镶嵌着珍珠贝母的巨大屏风里,江清欢注意到了其中有一处蠕动的庞大身躯。 ----------------------- 作者有话说:我之前说过,曾经不止一次的去过卫宅。 但是小时候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会很不像,而且到了现在,我的这些有关记忆也忘记了不少。 第184章 所以,每一次的进入卫宅,对我来说都是很新鲜的。 而且,我也知道,我和卫晏池看到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卫宅。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43章 地上厚重柔软的毯子, 色泽古怪,江清欢一时分辨不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和之前在长廊里能嗅到的烟雾味道,腐败陈旧的,还混合了香料,感觉会麻痹人的神经。 所有的家居摆设看起来都已经很久都未有人使用过了。虽说从外观看上去精致古雅, 但就像是空洞的笼子。 这种到了极致的华美,因为完全抛弃了人的生气,从而在江清欢看来是无比诡异的。 繁复的雕花像是肥硕的肉虫在黑暗里蠕动着,那些价值连城的瓷器玉器一排排陈列着,更像是用来祭祀的贡品。 江清欢意识到,这次进入的卫宅里面,和她童年的模糊记忆是截然不同的。 不管是装饰还是氛围, 都像是在叠代更新, 重组成了更加非人的模样。 那时候虽然卫宅的气氛也非常压抑,但至少还有人,还有些许仆从或族人的身影穿梭过其中,带来了点微妙的活气。 但是现在不同了。这硕大的主厅之内, 所有的中心与焦点,都只汇聚在了那端坐在主位上, 被屏风隔绝开来的身影里。 不,那应该算不上是人… 应该算得上是纸人? 不,这样描述也不对, 因为纸人是不对动的。 更像是蜡人,不… 几个词被江清欢迅速否定后,她还是无法准确描述面前这东西带给她的那种僵硬感。 即便隔着厚重的屏风,她的眼睛还是能看到被阻隔的东西。 江清欢本想更加仔细地去观察,卫晏池就已经开口了。 脑内的对话被再一次关闭, 卫晏池清润的声音落入了耳畔。 “清欢,小心一点。” 既然脑内的联结又遇上了阻碍,那么这里恰恰算是阵法最为强烈的地方。 屏风被轻飘飘的挪走了,飘动的影子像是用纸扎而成的。 江清欢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主位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巨大的椅子。 应该是由某种珍贵的木材雕琢而成,椅身镶嵌满了各种珠宝。椅背非常之高,在后面装饰着大簇大簇色泽斑斓的羽毛。 完美的融入进了主厅的装修风格,但“坐在”这把椅子上的人却是格格不入。 江清欢不知该怎么去形容,不过从外观上来看,就先姑且用“他”吧。 他的身形消瘦,穿着考究的长袍,上面的纹样繁复。 而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柄长长的烟枪。烟锅的材质不明,顶端正散发着那股紫色的烟雾。 烟雾的源头,似乎就是来于此。 江清欢回头望去,刚刚还站在她身后与自己对话的卫晏池,不知何时又消失不见了。 隔着老远,她就听到了那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悠扬缭绕,仿佛是从主厅的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彻在了江清欢的脑海深处。 这声音雌雄莫辨,仔细听取,里面还混合着许多不同的音色。 有天真的孩童,还有苍老的叹息,甚至还有恶毒的诅咒,这些无数的声音被蹂躏在了一起,变为了他的声音。 可声音传递到了江清欢的耳畔,但远处坐在主位上那位握着烟枪的男人,嘴巴却是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的脸上仍然维持着那种完美僵硬的,如蜡像人般标准的表情。 “看来,你那位好林姨,还是没有打算告诉你真相啊。”那混合的声音里夹杂着戏谑,又继续说道: “我想,她应该是要打算等到,你那个所谓的哥哥彻底恢复肉身的时候,再告诉你一切吧…” 声音停顿了片刻,内里的笑声更加放大,充满了诱惑:“要不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可以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去满足你的好奇心。至于这个前提嘛,当然也是很简单的。只要你留在卫宅,在这里住下,怎么样?我向来不会做让客人亏本的买卖…” 尾调像是蝎子的毒针,勾人而又剧毒。 江清欢轻笑一声,她现在倒是感觉自己非常镇定。 她抬起头,目光望向了那声音的来源,反驳道: “不劳你费心,林姨想要告诉我的时候,她自然就会告知于我。至于你口中所说的真相,我并不需要。” 江清欢往后退了几步,浑身都因为卫宅不舒服的磁场而感到躁动,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而那浓郁的烟雾也在逐渐散去,她终于看清了高踞在主位之上的卫昀洲的全貌。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脸。 看不出任何的年龄感,更像是由不协调的部件强行粘合而成的劣质作品。 就连每一只眼睛的大小形状都是各不相同的,就像是从不同的人脸上挖下后,强行拼凑在一起而形成的结果。 鼻子与嘴巴的比例完全失调,就连正常的肌理都像是个皱缩的苹果皮,使得整张脸都让江清欢想起了小时候那些,未被烧制好的紫砂泥。 而更可怕的是,面对江清欢的拒绝,卫昀洲没有立刻回应。 那张东拼西凑而成的脸上,反倒是发出了不断的“噗嗤噗嗤”的声音。这种声音应该称得上是笑,但笑声像是拉长的鸣叫,更是显得毛骨悚然。 江清欢注意到,他的整张脸正因为这种古怪的笑声,而从中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缝隙。 即便见过古怪的景象太多,但江清欢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一只冰冷的手却是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 属于哥哥的气息又把自己完全的包裹了进去,卫晏池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仿佛祂从未离开过。 在这座神秘的卫宅里,江清欢注意到,卫晏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祂可以自由的穿梭过一些地点,却又会受到阵法的强大压制而受到束缚。力量被限制住,无法完全施展。 江清欢抬起头,恰好对上了卫晏池投来的目光。 祂的表情凝重,可在接触到她视线的一瞬间,冰雪消融,努力扯出了个安抚的柔和微笑后,卫晏池对着江清欢轻轻摇了摇头,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感到过于惊慌。 就在这时,前方坐在主位上的卫昀洲竟是缓缓站起了身,他从那张巨大的椅子上走了下来。 那宽大的袍子上绣满了江清欢看不懂的符文,长长的袍子一眼望不到头,拖曳在光洁的地面上,只是发出了轻微的沙沙摩擦。 然而,在那长袍之下勾勒而出的轮廓,却让江清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从隆起的边缘来判断,那绝对不是人类双腿该有的弧度。 那更像是扭曲的、多关节的兽类下肢,甚至可能不止有两条“腿”。 步伐移动的时候,江清欢感觉卫昀洲的整个身子都非常的僵硬,像是在完全支撑着那具拼凑而成的上半身,步步朝祂们逼近过来。 就如同祂那张拼凑起来的脸一样,全都营造着一种非常不协调的感觉。 卫昀洲在距离祂们三步之遥的距离时,停住了。 那张东拼西凑的脸上,爬满的裂缝在不断扩大,形成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不协调的部件都像是在颤抖,都在努力发出所谓的“笑声”,但是仔细听取,这笑声根本不是从他那裂开的嘴里所发出来的。 笑声回荡在大厅里,惹来的回声经久不息。 “好久不见啊,卫晏池,我以为会永远看不到你了。” 卫昀洲的声音里充满了嘲弄,他的整张脸都凑到了两人的面前,声音却又小了下去。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想来还真是非常遗憾。” 话音刚落,江清欢就感觉到站在自己身旁的哥哥,周身的气息开始有了剧变。 先前所有的克制与压抑瞬间爆发,难以形容的煞气有如实质般,在卫晏池的体内爆发出来。 勉强维持的人形轮廓也彻底消散了,显露出了庞大黏腻,落满无数眨动眼球的原来样子。 卫晏池的身体还在不断膨胀着,以飞速发展的趋势鼓胀着鼓胀着,塞满了卫宅的每一个角落。 只要是有缝隙的地方,江清欢抬头望去,都能看到卫晏池的组织遍布的痕迹。 那些组织从每一个地方伸展下来,江清欢方才了解到,原来刚才哥哥短暂的消失,不是为了脱离阵法的控制,而是祂利用了片刻的时间,将自己的那些滑腻眼球触手,像是天罗地网般,悄然渗透到了卫宅的每一个缝隙。 此刻,随着祂的暴怒,这些触手从四面八方疯狂的涌了出来。 像是惊涛骇浪,又像是蝗虫过境。 些许触手上还贴着刚撕扯下来的新鲜符咒。些许触手则明显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尖端还淌着些淋漓的鲜血。 第185章 卫晏池浑然不顾这些,祂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把自己巨大的身躯牢牢地挡在了江清欢的身前,同时操纵着无数条触手,如同决堤的漆黑洪流,朝着前方扭曲的卫昀洲扑了过去。 面对卫晏池的袭来,卫昀洲却是依旧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就连袍子都未曾晃动过分毫。 他仿佛只是置身事外观看着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闹剧,裂开的脸上还维持着几分饶有兴致的表情。 ----------------------- 作者有话说:不可言说,无法描绘,不能透露,无处可逃 阿卫 第144章 几根最为粗壮的触手袭击至他的面前, 几乎就要堵住他发出声音的源头。 但卫昀洲只是低下了头去,用他那混合了无数道声线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话。 “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容貌倒是一点都没有改变。”这声音里透着极度让江清欢感觉不适的假惺惺关切,她刚要开口,却听到卫昀洲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 “我倒是有一句很喜欢的话,那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不是吗?” 卫昀洲的声音继续回荡在大厅, 他把全部的目光都落在了江清欢的身上。 江清欢抿着嘴,没有回应这诡异的问候。 她真正的眼睛早已越过了卫昀洲那令人作呕的躯壳, 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冒出在他身后的, 几乎快要与大厅的阴影融为一体的东西。 那些东西, 江清欢太熟悉了。 正是躁动不安还散发着强烈煞气的黑影,也正是在幼年时,无休无止纠缠着她,在她耳边嘶吼低语的那些存在。 看来这些黑影,应该算是实验室里那些煞气转变而成的实体,江清欢这样想着。 因为四面八方拥有空隙的地方都被卫晏池堵上了, 所以卫昀洲的声音很难传递开来。 空洞的声音不再,回音也被巧妙地挡了回去。 而江清欢也注意到,这些黑影与她在幼年时感受到的不同。此刻这些黑影是愤怒的绝望的,所有充斥着的恨意,都精准地指向了前方的卫昀洲。 它们疯狂的扑咬着,伸出模糊不清但已经化为人形的利爪,试图掐住他的脖子,扯烂他的肢体,不断地用翻滚的煞气去禁锢住卫昀洲的躯体。 江清欢无法推断出卫昀洲究竟是能感知到这些,还是浑然不觉,还是说对于这些根本不在意。 他只是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牢牢地锁定在了江清欢的身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玩味。 “所谓'法阵',根本不值一提。”身前站着的卫晏池突然说了一句。 祂那些准备好的触手,如同毒蛇般悬停在了卫昀洲的身后,尖端冒出的嘴,正吐露出口器微微颤抖着。 仿佛只要江清欢一声令下,就能彻底将这眼前的卫昀洲捅穿。 江清欢想起了之前林静云告诉给自己的话。 卫家在最初其实并未察觉到她的存在。 他们在大力寻找着卫晏池的踪迹,因为他们真正惧怕的是从头至尾都参与了实验,并且改造成功的卫晏池。祂的身上带有的那股浓烈纯粹的“神”的气息,让卫家人为之敬仰。 这股气息,是源自于被他们不断榨取属于“太岁”的根本力量,足以对他们一手打造下来的事业与财富,构成强大的威胁。 为了对抗卫晏池,也为了能永无止境的去榨取太岁肉的价值。 当时的卫家不惜一切代价,以高额的报酬和不断地交易,暗中集结了多方隐匿于世、手段通天的能人异士与邪道,以整个卫宅为中心,耗费心血布下了一个庞大的阵法。 不单单是用来镇压住卫晏池,还是为了压制住苟延残喘只能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太岁肉。 据说这个阵法的影响范围很广,将卫宅以及周边的大片区域都完全笼罩其中。 散发出的无形气息更会潜移默化的去排斥生的气息,所以这片土地才会如此的死气沉沉,而这片无法开发出来的商业区域,也是人烟稀少的原因之一。 而阵法最初的存在,的确令其他联手起来的家族感到头疼。但人多力量大,再加之如今的卫家只不过是苟延残喘,所以总归会想到方法的。 阵法被冲破开来,卫晏池很容易就清理干净了那些残存下来的污秽, “你口中的力量,早已残破不堪。”卫晏池的声音弥漫在每一条触手之上,那些埋伏在卫昀洲身后,蓄势待发的触手已经高高的抬起,只差最后一击。 而另一边,卫昀洲那扭曲的合成声线仍然不依不挠,甚至改变了策略,在刺激着江清欢的神经。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吧,你心心念念护着的'好哥哥',本质上其实就是这样的怪物…” 他的声音因为触手的压迫而变得断断续续,却听来更加的刺耳:“倘若祂现在还算是鬼的话,我或许还能为你们歌颂一句人鬼情未了。但是你看看,祂根本不是鬼,祂也不可能是鬼,祂只是…” 江清欢抬头望向了早已暴露出原形的哥哥,目光透过了弥漫着的煞气,落在了祂的身上。 哥哥是高大的,属于躯体的轮廓在不断蠕动膨胀,但表面不再是纯粹的漆黑黏液,而是布满了大片大片色彩艳丽的斑痕表皮。这斑痕的色彩妖异浓烈,让江清欢想起了那些肥硕蛾子翅膀上的花纹。 那些花纹也会随着蛾子的震颤而改变形态,正如哥哥身上现在这样,会随着祂的“呼吸”而忽明忽暗的闪烁,令人眩晕的膨胀收缩蠕动着。 卫晏池没有维持人类的轮廓了,祂摈弃了这些,就连先前那温暖安全的哺育袋也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相同的地方,隆起了一枚枚半透明的如同虫蛹般的囊泡。 这些囊泡的大小不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其中包裹了蜷缩着的、正在缓慢转动的球状物。 江清欢只看了一眼,几乎就可以肯定,那里面应该都是一颗颗活着的眼球。 这样的卫晏池也别有一番风情,江清欢想着,又将目光落在了体表那些还在蠕动的半透明蛹里。 但是很快,方才的那些猜想就被她一一推翻了。 那里包裹着的哪里还是什么冰冷的眼球,而是流动着的像是电影胶片般的画面碎片。画面在不断闪烁着,装满了她和卫晏池的点点滴滴。 幼年时的笨拙陪伴,被黑影纠缠时的敲响房门,每一次的安抚,每一次的哭泣… 这些所有的所有,不管是被记下的还是被遗忘的还是被忽略的记忆,全部被卫晏池以这种温柔的方式,精心珍藏了起来,随身携带着。 江清欢想要伸手去触碰那些蠕动的蛹,却听到对面的卫昀洲发出了一声嗤笑。 “你们两个之间的联结,看来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啊。”扭曲的笑声过后,卫昀洲抬起了他的手。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手,那只是一截干枯的像是老树枝丫的木枝,干干瘪瘪没有一点生气。 江清欢不动声色,她飞快地拍了拍卫晏池的身体,以小时候的敲打暗号为节奏后,随即深吸一口气,主动走到了卫昀洲的前面。 身后卫晏池庞大的身躯在她的面前投落下了大片的阴影,江清欢直视着面前的卫昀洲,声音清晰。 “你又不是卫昀洲,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这些废话?” “你只不过是留在他台前的一个傀儡,一条比较聪明的走狗罢了,充其量连个传声筒都算不上。” 江清欢说着,伸手抵住了卫昀洲因为气急败坏而想要探过来的树枝手。 “我的养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曾经告诉我一个故事。他们说,卫家那些人才是真正的伥鬼。他们自己做尽了亏心事,比谁都害怕被这煞气被这罪孽反噬,所以才会做贼心虚,不惜一切代价,养了一批又一批你们这样的替死鬼。既用来挡灾,也用来承受住他们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报应。” 盯着卫昀洲明显受了刺激的神情,江清欢继续说道: “你们不是在忌惮卫晏池的力量,而是惧怕祂。你们惧怕祂终有一天会发现所有真相的源头,惧怕祂把卫家剖开来一看,里面只不过是个生满了蛆的袍子。” “你们每一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担心哥哥终有一天会挣脱束缚,担心祂会将你们施加在祂身上所有的痛楚,都连本带利的反噬给你们,将你们和这肮脏的地带,一同埋葬。” 话已至此,江清欢轻笑一声,笑意里满是讽刺。 “可是你们错了,你们搜罗了那么多的能人异士,算计了所有,却偏偏漏掉了最为重要的一环。你们的注意力和重心,从一开始就放错了地方。” “那些你们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本就是漏洞百出。”江清欢说着,数十条滑腻的触手,从她的袖口中探了出来,纷纷快速地伸向了面前的卫昀洲。 触手缠绕着,遍布在地上,也带来了江清欢最后一句话。 第186章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确定真正的卫昀洲究竟会藏在哪个老鼠洞里,但是现在很明显,你…” 她盯着面前那呆住的傀儡,又继续补充道:“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只不过是在找准你的弱点,所以这些话到底是真还是假,谁又能猜到呢。” “你只不过是他无数替身中,作用最微不足道的那一类罢了,来,快来让我猜猜…” 江清欢的触手缠绕上了纸人的枯树枝,隐隐的光亮中,她说道: “你究竟是廉价的纸人还是只会重复他的意念的牵丝偶呢?” ----------------------- 作者有话说:第一次写日记,不知道该记录些什么。 因为每天都过得很幸福,所以会用其他的一些东西来记录下我所喜欢的事情。 比如说,被宝宝称为“哺育袋”的地方。 我想这块地方用来记录的话,会比日记本要方便许多。 因为可以随时随地拿过来观看,而且宝宝想要看任何一段的精彩篇章,我也可以迅速的抽出来循环播放。 所以,我不太清楚该记录什么。 今天早餐做了她爱吃的,但是宝宝只吃了一半,应该是不合胃口,我得加强这部分的学习了。 中午,她躺在了我的哺育袋里,问我如果我会做梦的话,我会做一些什么。 我想了想,然后说。 会做个和她一样的梦吧。 ——《日记本》 第145章 这是江清欢的触手第一次显露出来。 她刚刚一直在等待着时机,等待哥哥把阵法全部破坏的时机,这样她的力量才能得以完全释放。 不过她的触手从色泽上来看,与卫晏池的是截然两种不同的样子, 甚至或许用触手来形容其实并不准确。 它们与卫晏池那布满吸盘与眼球的触手截然不同。 江清欢的触手质地光滑粘稠,表面也并没有明显的关节或是吸盘。 这样看上去,就像是数条还在扭曲蠕动着的活性面条。 只不过面条只能固定一种形状,而江清欢的触手却是能随心所欲的变换各种形态,可以延展收缩甚至分裂成数小条。 而在那触手蔓延到了极限的时候,圆润的尖端完全摊开了,上面没有显现出口器或是眼睛的存在,而是如同成熟的豆荚般,“噼啪”一声裂开了硕大饱满的果实。 果实恰如其分的裂开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这些果实的内部也没有如此恐怖的构造。 只是跟随着触手剧烈颤抖着,从缝隙里不断抖落出了无数张绘制精细的符咒。 这些符咒与卫宅那些风格迥异的符咒截然不同,江清欢带来的符纸上,所绘制的材料并非是朱砂,而是闪烁着暗银色的流光,就像是皎洁的月亮。 与此同时,那些贴满了卫宅各处的古老符咒,也像是接收到了指令,纷纷像是秋天里抖落的树叶,一张又一张的自行脱落了下来。 所有的符咒凝结在了一起,全都调转了个方向,化为了一道道流光,对准了还在僵立着的卫昀洲。 随着江清欢的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符咒紧贴在了他那身拼凑而成的躯壳上,覆盖住了每一寸的肌肤,甚至试图钻入那些裂开的缝隙深处。 卫昀洲发出了扭曲痛苦的怒吼,他用自己那枯树枝般的手,在疯狂的抓挠撕扯,试图想要摆脱这些符咒。 然而这些符咒却像是在他表面生根发芽,越是撕扯,则越是粘得更紧,甚至开始灼烧而出了蒸腾缥缈的烟雾。 江清欢那光滑的触手,像是几条灵巧的蛇,缠绕上了卫晏池那用来固定自身,扎根卫宅的触手。 缠绕,缠绕,凝结而缠绕… 借由这股力量的联结与传导,她突然往前逼近,出现在了被层层叠叠符咒覆盖着挣扎着的卫昀洲面前。 望着卫昀洲痛苦不堪的表情,江清欢的声音冰冷。 “其实我这里还有另一种方法。用来识别真正人的方法,那就是看他的眼睛里,到底还有几枚瞳仁。” 说完,她的目光盯着卫昀洲那被符咒紧贴着的眼眸,继而开口: “只是很可惜,你这里一枚都没有。” 话音刚落,江清欢就用自己那条最为粗壮的触手末端,狠厉的刺入了卫昀洲那试图躲闪的眼底。 “啊!!!” 随着混合着无数杂音的惨叫泄出,面前卫昀洲的身体在剧烈抽搐着,猛然向后倒去。 就在他倒下的时候,他的躯壳开始迅速变得黯淡透明,试图化为灰尘逃走时,一直在旁边戒备着的卫晏池早就料到了这个计划。 数十根布满眼睛吸盘的触手像是等待许久的捕食者,以惊人的速度出现在卫昀洲的身体上方,瞬间便将那试图逃离的身体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的紧紧缠绕着,包裹着,压缩着。 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之下,卫昀洲被强行压缩成了皱皱巴巴还在不断扭动的一条树枝。 符咒的作用很快就发挥了出来,卫昀洲表面那层精心伪装的人皮,就像是遇热就会融化的蜡油般迅速的溶解,剥落,最终彻底褪去,显露出了隐藏在底下的真正模样。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人形,而是一段强行拉长的布料,上面密密麻麻绣满了和袍子如出一辙的花纹。 宽大的袍子失去了支撑,也和这人体一样在迅速地干瘪收缩,而其下包裹着的躯体也在缩小变形,那张拼凑而成的五官则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生动形象,变得如同劣质木偶那般空洞僵硬呆板。 符咒此刻变为了最为有效的清洁剂,将表面那些繁杂的符文一点点的灼烧干净后,假的卫昀洲,便就真正的显露了出来。 江清欢彻底的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约莫只有半人高,拇指干枯,关节处的结构毛糙不全的替身木偶。 而此刻这木偶正被卫晏池冰冷的触手高高卷起,死死抵在了大厅那用彩绘绘制的天花板上。 江清欢听到了身边的卫晏池正喃喃自语,祂正不断地发出极低的轰鸣声,似乎是在和触手中的木偶沟通。 随着低语的声音越来越响,那木头人空洞的眼眶深处,竟是开始不受控制的流淌出了与卫晏池本体,如出一辙的漆黑液体。 从眼眶里流淌而出的液体拥有了鲜活的生命力,正沿着木偶的五官纹理艰难地蔓延探索着。 江清欢凑了过去,指了指还在不断挣扎着的木偶,轻轻出声询问:“哥哥你是在通过它,反向追踪真正的卫昀洲的藏身之处吗?” 卫晏池庞大的身躯微微动了动,发出了一声表示肯定的低沉轰鸣。 祂身上的所有眼睛都在死死盯着那不断渗透出液体的木偶,虽然眼下这主要的麻烦被解决了,但紧接着的麻烦接踵而至。 因为支撑起重心的木偶被摧毁了,整个卫宅的主厅仿佛被触发了自毁的机关,开始不断地坍塌。 华丽的梁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那些雕花的屏风碎裂了一地。对面开始开裂,头顶悬挂着的装饰物更是如同暴雨般噼里啪啦的落下。 整个主厅即将变为了一片废墟! 卫晏池的身体依旧庞大,还在维持着那副非人形态。看来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变回原来的人形姿态的。 随着主厅的坍塌,江清欢很明显能听到从里面的各个角落传来的痛苦哀嚎,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灵魂,也随着坍塌而被碾碎焚烧。 哀嚎声遍野,她的嗅觉无比敏锐。 江清欢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蛋白质被高温灼烧过后而产生的焦糊味道。 随着主厅的塌陷,这股味道正源源不断地从卫晏池那蠕动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这味道,曾经是缠绕住江清欢无数个深夜的梦魇,是她永远都不想回忆起却又永远无法真正遗忘的味道。 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她都在无尽的恐惧中去想象,被火焰吞噬后的卫晏池,在最后一刻究竟会想些什么,又是究竟承受了怎样极致的痛苦。 她日复一日的祈祷,期盼着真相大白的一天。 然而,当哥哥死而复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当这一天真的近在咫尺的时候,巨大的悲伤却像是潮水般席卷了江清欢。 她没有感觉到喜悦,而是感觉到心痛,漫长煎熬后终于看到尽头的虚脱,还有无法再支撑下去一切的勇气。 主厅像是一点一点被碾碎的薯片,穹顶与梁柱在淅淅沥沥的崩塌瓦解。 江清欢盯着面前瑟瑟发抖想要完全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卫晏池,最终也只是张开双臂,完全拥住了祂过于柔软的身体。 光滑的触手也一同缠绕了上去,密不透风的拥抱虽然无法将卫晏池全都包裹进去,可江清欢能感觉到,那股焦糊的气味似乎消散了不少。 江清欢一遍又一遍的开始重复。 [对不起,哥哥…] 然后又蹭上了祂的身躯,继续说道。 [辛苦了,卫晏池。 ] 第187章 随着拥抱与话语的传递,那截被卫晏池的触手紧紧缠绕住的枯萎木头人,被江清欢延伸而出的苍白触手死死绞紧,瞬间化为了粉末。 拥抱在深入,气息在交融。 过往的点点滴滴都如同走马灯般,在江清欢的眼前一帧帧的闪过。 而卫晏池那因痛苦而几乎快要失控的身躯,也在这拥抱里逐渐恢复了下来。 祂的视线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清明,就连那些布满蛹的躯壳也如同泡沫般消失不见了。 不再是那可怖的非人形态,站在江清欢面前的卫晏池,又恢复到了祂18岁遇害那年,最原本的人类少年的模样。 眉眼青涩,带着江清欢喜欢的干净气息,可眼眸里还保留有疲惫与痛苦。 江清欢望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毫不犹豫的伸出手,用颤抖的指尖,轻柔地抚摸上了卫晏池那冰冷的脸颊。 触碰到的手也被卫晏池分开的脸颊全部吞入进去了,随着主厅的完全崩塌,失重感席卷而来。 无需过多的言语,在急速下坠的瞬间,两人的触手都在瞬间环抱住了对方,紧紧地交织缠绕在了一起,变为了这场下坠时最佳的缓冲剂。 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变换着,江清欢看着身下坚实的保护网,感受着风声在耳边呼啸。 剧烈的动荡中,她好奇地仰头问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卫晏池将她护得更紧了些,少年清俊的脸上满是严肃。 声音随着风声传递了过来,却又很快被周围的灰尘打散。 “去见真正的卫昀洲。” ----------------------- 作者有话说:宝宝最近不太想记录日记,但是如果一天不记录的话,感觉又像是和她养小火苗那样,没有打卡,她就会感觉总是缺少点什么。 于是,今天的日记也是我来更新的。 但是我总感觉自己写日记就像是在记录流水账。 今天下午是休息日,我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喜欢的电影。 是宝宝最喜欢的电影《堙灭》。 客厅很暗,她的脸很亮。 我的触手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匍匐到了她的身上,然后被宝宝完全攥住抱在了怀里。 软软的香香的,带着宝宝的气息。 这样的记录有些苍白,因为那一刻的美好我无法用确切的语言来描述,所以我会很渴望去定格,每一分每一秒的美好。 我轻轻靠了上去,打开了自己的哺育袋。 第146章 随着不断地坠落,两旁的景象在眼前飞速掠过,江清欢注意到,这些看到的画面和景象,就像是之前她无意中在药房闯入过的那样。 那些色彩鲜艳的山水画卷,再度出现在了江清欢的眼前。 而这次,不再是像之前那样,卫晏池只能够在身后默默注视着她,这次是两人携手,主动向着最深处发起了进攻。 时间只是个浅显的概念, 两人不知坠落了多久,待到失重感突然消失后,江清欢发现自己终于和卫晏池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环绕在身上的保护触手已经悄然收回, 江清欢站定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环顾起四周, 打量落入的陌生境地。 眼前并非是想象中阴森的内室, 反而是一片花园。 不过花园的景象也和庭院里那样, 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呈现出彻底枯败的景象。 土地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绿意,只是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的尘埃。 这花园里更是了无生气,一丁点生命力都没有。 而在花园的正中央,则是站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素雅的长衫,身形清瘦,眼下正微微俯身,用手指轻轻拭去衣袖上沾染着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露水。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对于江清欢与卫晏池的突然到来,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甚至缓缓地直起了身,将目光落在了恢复成少年模样的卫晏池身上。 他朝着卫晏池微微躬身,行了个旧式的礼,语气平和,带着些恐惧的恭敬。 “大人,您终于来了。” 江清欢愣在了原地,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 因为站在破败花园里的卫昀洲,从面容上来看,很明显是个老人,非常的苍老。 然而就在刚刚,从他口中发出的声音却是格外的清润温和,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年轻有活力。 与这副衰老的皮囊形成了令她感觉到极度不适的割裂感,让江清欢顿觉毛骨悚然。 最无法忽视的则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枯槁的面容上显得非常明亮,生机勃勃的像是动物的眼眸。 当他讲话眨眼或是转动眼球的时候,江清欢又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的色泽并非是正常的瞳仁,而是涂抹上了一层浓淡不均、像是被清水稀释过的墨汁而混合出的混沌漆黑。 这颜色江清欢之前在实验室里见过无数次。 但卫昀洲眼底的色彩并没有实验室里的黑那么浓稠,只是淡淡的,而且是死的,没有活性。 卫昀洲的手中还握着个古老的铜质花洒,可花园里早已没有活着的花草树木去供他灌溉。 说完那句话后,卫昀洲又退回到了原点,继续着自己的浇花动作。 卫晏池自然是没有回应起那份虚假的毕恭毕敬,祂默不作声的将江清欢往自己的身后拉近了些,展现出保护姿态后,所有的眼睛一并落在了卫昀洲身上。 即便是现在没有感知到危险的气息,但是防患于未然。 有了主厅木人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没想到,您如今维持人形的状态已经…已经如此完美了。”卫昀洲那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了紧紧挨着的两人。 江清欢注意到,他的视线非常奇怪,像是在穿透祂们,看一些其他的东西,又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祂们。 卫昀洲看人的视线是非常缥缈的,眼神涣散没有丝毫的焦距,仿佛根本不像是在看两个具体的“人”。 “连我的傀儡都没有看出来,您的伪装还真是出色。” 江清欢屏住呼吸,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话尚未说完。 按耐住所有不安的情绪,江清欢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果然,卫昀洲那没有焦点的视线紧接着落在了江清欢的身上。他微微歪着头,语气冰冷。 “还是说…”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声音缓慢。 “还是说,您是因为这个人类,就甘愿舍弃了自己的原形吗?” 听罢这一句话,江清欢在心中冷笑一声。 不过也正是因为卫昀洲的话语,她能从中提取出两点有用的信息。 第一,要不就是卫昀洲仍然在伪装,故意装作没有认出她的真实身份。第二,那么就是卫昀洲包括整个卫家都未能看穿她的本质,甚至依旧还将她当做普通人类来进行对待。 卫家还在把哥哥当成“神”吗?想到这里,江清欢若有所思起来。 可若是当成“神”,哥哥是不会遭受到那些对待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卫晏池开口了。 “为什么不呢?”祂偏过了头,目光扫过站在身边的江清欢,眼神里带着近乎是虔诚的温柔。 “她喜欢什么形态,我就变成什么形态。毕竟就连我的名字都是她所赐予的,我为何不顺着她,依着她呢?” 反问过后,卫晏池朝着江清欢看了一眼。在后者的默许下,数十条属于祂的触手猛然暴起,从不同的方向,如同闪电般席卷向了还在握着花洒的卫昀洲。 卫昀洲的反应非常古怪,他既不像是毫无防备,又不像是严阵以待,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铜质花洒调转了个方向,然后直接砸在了地上。 随着“哐当”的一声脆响,花洒应声而裂。 从壶口处开始喷涌而出大量污浊的黑灰色液体,那液体像是具有生命的泉眼,源源不断地在地面上蔓延开来,很快就形成了一片还在不断扩散、散发着浓烈恶臭气味的沼泽。 江清欢仔细看去,那些翻涌着的黑灰色液体里,还能看到有无数淅淅沥沥的小小爬虫,正在液体里脚朝天的翻滚着。 而卫晏池那冒出的触足,在距离卫昀洲还有一丁点距离的时候,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风墙,停滞不前。 任凭触手如何发力拍打,都无法生再前进分毫,始终无法触碰到真正的卫昀洲本体。 江清欢早已料到了这点,她轻轻拍了拍卫晏池的身体权当做是安慰后,绕过了祂的身子,站定在了卫昀洲的面前。 她的声音很冷,只是在陈述着自己发现的事实。 “但是你错了。”趁着卫晏池的触手在正面强攻吸引住全部注意力的瞬间,江清欢的身形快速地绕到了卫昀洲的身后。 “哥哥现在是我最趁手的武器。”她继续宣告道。苍白的触手很快从她的衣袖中悄无声息地弹了出来,尖端紧紧缠绕着一把浸泡了她自身鲜血的桃木短刀。 第188章 触手灵巧的从尖端分裂开来,江清欢操纵着触手将短刀伸到卫昀洲面前,继续说道: “而我,才是真正有祂力量的人。” 话音刚落,她的触手从中间部分裂开,像是绽放的花束,而隐藏在其内的刀身利落地划开了卫昀洲的脖颈。 动作之快,让卫昀洲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刀身切割到肉类的滑腻感,透过触手实时地传递到了江清欢的脑海里,她加大了自己的力量,聆听着难受刺耳的切割声后,卫昀洲的脖子里发出了嘶哑怪异的咳喘声。 他并非是用身体来咳嗽的,而是只用切开的脖子。 切开的脖子表面暴露出了个巨大的伤口,脖子像是断裂的芹菜,歪歪斜斜的挂在了脑袋边。 紧接着,卫昀洲的头颅竟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硬生生扭转了三百六十度后,背对着江清欢,却用那双不均匀的眼睛,死死的锁定住了她,表情更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那被划开的脖颈处,却根本没有鲜血的流淌。苍老褶皱的皮肤像是有了些年头的蛇蜕,正沿着刀口迅速变得灰白卷曲。 伴随着耳边不断传来的轰鸣声,江清欢看到,从那不断扩大的裂口深处,卫昀洲猛地撕裂开了嘴,伴随着喉咙的剧烈收缩,竟是硬生生从内部吐出了一块拳头大小血肉模糊的肉块。 那肉块暴露在空气里的时候,仍然还在不断的抽搐蠕动。表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和复杂的组织,正以人类心脏的起搏方式鼓胀着。 江清欢自然认识这肉块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块毫无生机的太岁肉,只会最为简单的呼吸了,活性早已全部的丧失,失去了全部的作用。 她的声音里满是讥讽,看着卫昀洲的样子,忍不住嗤笑道:“你们果然还在培养这些,假装自己还'活着'的假象,比蒙蔽你们的双眼要困难多了。” “妄图重新培育出和当年能赐予你们一切的神?但是你们错了…” 江清欢抬起了自己的手,触手随着她的指挥而一圈圈缠绕上了卫昀洲掉落的脖子,她拉紧了自己的力道,冷冷说道: “你们私自窃取,挖下了哥哥的血肉用作研究,贪婪地渴求着长生,渴求着力量,渴望掌控一切,站在最高点,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代价早已命中注定,想必你们的身体,早就被这神邸寄生蚕食,掏空了所有吧?” “当然,还包括了你们的精神。” 江清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随着那团肉的吐出,面前的卫昀洲原本苍老的面容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 作者有话说:一朵又一朵,一片又一片 第147章 那张脸像是融化的蜡油般一点一滴的落在了地上,肌肉纹理正在崩解,暴露出了底下那血肉模糊,甚至隐约可见骨骼的真实情况。 那张看似完整的“脸” ,实际上早已被体内寄生的太岁肉从内部腐蚀殆尽了,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躯壳勉强维持着人形。 江清欢听到了骨头噼啪断裂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卫昀洲的嘶吼。 面对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江清欢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触手执行着先前就该进行的动作。 她操纵着触手猛地往前一送,彻底贯穿了卫昀洲那早已被掏空的胸膛。 她没有丝毫停顿, 反手握住了那把桃木短刀,直接剖开了那还在不断蠕动的创口处。 能够完全切割开的地方,实际上都被太岁肉所占据了。 他们以为自己得到了长生, 得到了便利, 可事实的真相是他们的身躯早就成为了太岁肉的种土。 不间断地汲取着他们的营养,直到成为一具具真正的空壳。 肉块存活到现在本就没有活性了, 只会最基本的生命体征活动。 但人是有活性的, 人类的营养充沛, 所以,吸收了人身体的肉块也会变得活蹦乱跳, 然后在饱满温热的血液里,不断地复制寄生。 触手撬开了卫昀洲那张破碎着还在不断开合的嘴,江清欢用刀尖挑起了那块还沾着粘稠液体的肉沫,狠狠地塞进了他分裂的嘴里。 “那你也尝尝自己的滋味吧。”她说着,又补充上了一句。 “这就是你们奉若神明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复生和饲养的东西,美味吗?” 做完这一切,江清欢看着那肉块又挤进了卫昀洲的口腔里,把嘴的周围都彻底撑大,将整个身体都像是个充气气球一样膨胀开来后,她欣赏了片刻,毫无犹豫的转身离去。 卫昀洲痛苦地呻吟还在不断传来,哥哥应该还在继续着祂自己的审判,夹杂着卫昀洲不成调的含糊求饶声,江清欢没有回头更没有阻止,她只是径直走向了卫宅深处尚未开放的核心区域。 整座宅邸庞大的像是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安静冷清到如同陵墓,走在小路上,江清欢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她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要找到记载着罪恶实验的数据交易记录,以及包括秦家在内等各方势力勾结的铁证。 她要的不是简单的复仇,而是要将这腐烂到根基的巢xue彻底掀翻,要让阳光无法照到的罪恶暴露于天下,一举焚毁。 那些家族的参与,那些和她相同岁数孩子们的痛苦不堪,这些江清欢都记得非常清楚。 她记得每一件事情,也记得每一点细节,她也根本不可能去忘记。 不管是先前试图阻拦过她的纸人,还是想要杀她的傀儡,都是因为这些贪婪家族的联手,而制造下来的产物。 不过即便这些数据包括核心的证据会销毁掉,但江清欢明白一个道理。 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总归会留下蛛丝马迹,那么必然就会在这宅邸的某个角落。 更何况她现在可以打开自己最为真实的眼睛,去窥探这些,去看到那些被刻意隐藏住的真实。 江清欢推开了一扇扇沉重的大门,闯入了那些从未涉足过的属于卫家最为核心的禁地。 那些整齐划一的档案柜中,那些一叠叠的磁盘里,满是血淋淋的证据。 江清欢本以为卫家为了以防后患而全部清理掉,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分门别类的排放好,精心做成了个陈列馆。 恶心反胃的感觉席卷而来,江清欢捂住了自己的嘴,强忍下作呕的冲动,将搜集到的海量证据,妥帖的整理好。 这些资料里,不仅详细记录了卫家与各方成员如何勾结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外,更有无数关于资源输送、利益分配的冰冷数据。 人在资料里面不再是人,不再是一条生命,而是冷冰冰的一串代号,被打乱重组的数字而已。 江清欢还看到了与她自身有关的档案。 她一直记得后来自己又被江郁与江浩川这对养父母,再度送入到了实验室里。对于后来在实验室里的记忆,江清欢还记得清晰。 但是这些客观的记录表面,里面却是揭露了更多令人发指的细节。 泛黄的纸张上是如此清晰地记载着,江郁与江浩川暗中把她送回到了实验室,是以孩童拐卖作为噱头,顺理成章的把她给送入进去的。 人类是可怕的,欲望是贪婪却又无法满足的。 当时卫家有关于太岁肉的研究早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瓶颈期,那块被他们视为“神”的物质活性正在不断衰退,再也无法提供最初那般惊人的效果。 恐慌笼罩了依赖其获取财富以及长生的卫家,所以为了复生太岁肉,也为了重启永生计划,他们不惜动用了一切手段。 江清欢眨了眨眼,长时间开启自己最为真实的眼睛,会让她感觉到头晕目眩,更让她感到愤怒与恶心的是,这些报告里大批量所展现出来的残忍。 为了掩盖实验室里的种种罪行,卫家开始在全国各地的孤儿院寻找孩子们做实验。 因为发现孩童的身体对于太岁提取物的反应远比成人敏感且更为“高效”,不仅仅是最佳的实验反馈体,而且器官的新鲜程度更是完美移植供体的来源。 更为便利的是,只需要在实验结束后注射入特制的药剂,这些孩子们就会彻底以往期间承受的所有痛苦,再度成为可循环利用的“耗材”。 江清欢掀起了自己的袖子,她的手臂肌肤现在光滑如初,可她还记得针管刺入血管时,那种刺痛的感觉。 血液会顺势流淌而出,而那些所谓消除记忆的药剂,于她而言根本派不上用场,她是如此清晰地记得所有的一切。 当年福利体系监管的漏洞,成为了他们最好的保护伞。 这些家族打着慈善与爱心事业的幌子,慷慨捐赠,博取信任,实则将一座座秘密实验室,直接修建在了孤儿院的地下。 阳光无法照射到的角落,罪恶在疯狂滋生。 江清欢在这么多的报告里,看到了个熟悉的名字。 第189章 王天骄 那是云靛青的姐姐。 而资料当中则残忍的揭示着所有,她看到在王天骄的名字后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失败品”。 那一行字的颜色是鲜红色的,看了只觉触目惊心。 [失败品-已回收处理] 资料下方密密麻麻的小字则在清晰地解释着,这个女孩当时被注射入的药剂,是号称改良过后的第三批x形试剂,但报告里明确表明了,试剂与她的身体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排斥反应,融合彻底失败。 于是,王天骄就成为了失败品,不再具有实验价值的她,按照流程,则是被列入了“器官移植”的清单。 “回收”、“处理”、“供体”…这些冰冷词语的背后,是一个个曾经鲜活,最终却连名字都被彻底抹去的生命。 这里的资料堆积如山,就像是座小型的博物馆,可每一页都在爆发出尖叫,控诉着令人发指的罪行。 江清欢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她捂住嘴,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去汲取一丁点新鲜的空气。 报告里的记载,还在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改变着。 而另一边,与报告紧紧相邻着的则是一份泛黄的考察报告。 附页上的照片,她同样感觉到无比熟悉。 那是一只肥嘟嘟的肉蛾,色彩艳丽,翅膀上的复杂眼状斑纹就像是在静静凝视着江清欢。 江清欢顺手把这份报告也抽了出来,仔细翻阅起来。 那是有关于滇霞山未知蛾类的阐述报告。 报告上显示,在研究太岁的过程中,一支深入到滇霞山森林腹地的考察队,意外捕获了这种未曾被记录过的独特蛾类。 而在后续的实验当中,研究人员把这蛾子的尸体,不管是经过研磨成粉还是整只投入到了盛放太岁肉的容器当中,原本丧失活性的肉块竟是会爆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这种强烈的反应,立刻被卫家以及那些研究者们视为是突破太岁肉瓶颈的钥匙。 他们开始在滇霞山内大量捕捉,甚至是不断培育这种只存在于山上的蛾子。 肥嘟嘟的蛾子占据了照片的中心,江清欢一眨不眨的盯着蛾子的身体。 她知道,自己找准了地方。 即便是把报告翻阅到底部,她仍然无从知晓蛾子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但是她知道,自己见过这种蛾子,而且不止一次。 当年冥冥之中在滇霞山上的旅游,她接近了蛾子,也接近到了哥哥本身。 所有的所有在之后都出现在了她光怪陆离的梦中,江清欢也曾听过它振动翅膀而带来的令人不安的声响。 卫家的捕捉计划也和永生计划被列为了最高的机密。 在这档案的最后几页,用黑体字记录下的篇幅却是变得无比的混乱,仿佛是被打印混乱的墨痕,有好几个都呈现出语序颠倒的现象。 从依稀可辨的语言当中,江清欢猜测应该是记录了一场灾难性的实验。而实验的主角,就是自己的哥哥卫晏池。 ----------------------- 作者有话说:过往的记忆像是大大泡泡卷那样,一层一层浮现在我的面前。我用开口切下了一小段,塞入了嘴里,却怎么也嚼不出当年的味道。 第148章 “催化剂注入完毕, 初体反应剧烈,超出预期峰值300%…警告!警告!容器内压力急剧升高,本体出现膨胀, 表面斑纹亮度激增…” “它、祂正在裂开,正在裂开, 不!!!” 后来的这些信息,就全被大片的漆黑污渍所掩盖,似乎是当时记录而残留下来的液体,看不出任何的信息。 江清欢滑动界面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自然并且永远记得那个夜晚。 研究当晚,伴随着从实验室里传来的爆炸声,混合着刺耳的警报,随之而来的就是辨认不清的混乱与尖叫。 就在同一个夜晚里, 叠代更新的药剂打入到了早已黯淡的太岁身体里, 卫家人想要死马当活马医, 想要重振当年的辉煌, 可庞大的太岁肉躯体则是不堪重负, 直接炸开来了。 变为了滩滩肉泥的太岁肉,被命运的阴差阳错裹挟着,打入到了卫晏池的身体里。 紧接着便是融合成功,然后江清欢从实验室的禁锢里逃跑。 所有能够呈现出来的报告里,都没有明确记载着在卫晏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有的只是徒留下了一句简短的描述。 [特殊个体(这里有块无法看清的黑块)融合反应异常成功。状态:稳定] 但江清欢无比清晰的知道,随着那些实验室的覆灭,她又接二连三的做着相同而又熟悉的梦。 而这些,却是恰恰能承接上当年芩矜预料到的部分。环环相扣的悲剧造就下,或许早就在芩矜的预料之中。 在这浩如烟海的机密资料当中,却找寻不到任何有关于芩矜或是林静云直接参与的确切记载,她们的名字似乎是被刻意抹去了,又或许是她们从一开始就极为谨慎的隐藏在了更深的阴影当中。 不过江清欢明白,当年的芩矜与林静云,毕竟力量有限。 在尚未与其他同样对卫家感到不满的势力结为同盟之前,她们所能做的,仅仅只是预言和布局,并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像芩矜留下的线索那样,留下一些隐晦的提示或是非常间接的干预。 她们无法正面对抗整个卫家,更何况… 想到这里,江清欢的视线黯淡了下去。 她不得不承认,无论是芩矜还是林静云,她们对她,都出于相当一部分的私心。 她们看中了自己的特殊性,看中了她那股与太岁同源却又不同的强大力量。 江清欢的手不由攥紧了,肌肤被指甲戳到泛白。她想起了很久以前林姨对自己说过的话。 曾经,林静云对她说过:“你是个独立的个体。”那句话还给予了江清欢莫大的安慰,但现在回想起来,江清欢忍不住怀疑,这句话并不仅仅是出于尊重,也可能是因为林姨与她朝夕相处后,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自己的影响,而开始将她视为一个真正的“人类”来对待。 过往如云烟,一幕幕的浮现在了江清欢的脑海里,她记得后来因为实验室的破灭,她也被送入到了孤儿院中,不过这反而阴差阳错的让她直接脱离了卫家的掌控。 即便如此,可罪恶并未停止。 卫家的实验因为这些而终止下来,而驻扎于临溪市的秦家,实验还在继续,至于他们的研究方向… 江清欢的目光瞥向了报告中的那一行行小字,知道了秦家的事情也和哥哥有关。 当年的事情,那些纠葛的过往,又一幕幕的浮现在了江清欢的面前。 她因为芩矜与林静云的暗中操作,所以被优先转移,安排送入了临溪市的孤儿院。 表面上看,那是芩矜为她选择的一处便于修养的安静之地,实际上则是因为芩矜的力量与影响范围恰好所能触及到的地方。 相对“安全”的选择已经不多,可千防万算,这座位于临溪市的孤儿院,又恰好建立在了秦家的势力范围之内。 秦家与卫家合作多年,多方势力盘根交错。 而秦恪不仅需要卫家提供的那些能够带来巨额利润的特效药来垄断市场,而且更深陷于卫家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囚笼之中。 在一份份的资料面前,江清欢再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秦家的长子秦岳砚,那位本该是含着金钥匙健康长大的天之骄子,从降生起便就被笼罩在了不幸之中。 他自出生起就不会说话,目不能视。可上天在剥夺了他感官的同时,却又似乎赋予了他超凡的智慧。 即便是无法看见,他也能通过其他方式去阅读学习。 不过这也是属于上一代人的故事了。对于秦家而言,这一根独苗所展现出的异常,是整个家族里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们感觉非常的焦虑,在求助了国内外顶尖医疗机构均宣告无果后,走投无路的秦家人,在卫家“好心”的引荐下,将希望投向了非常玄乎的命理学。 那位被推荐而来,据说能窥探天机、逆天改命的大师,自然也是卫家精心安排的一枚棋子。 那大师看了又看,说秦岳砚独独只是少了个魂魄,所以无法看见也不能说话。 至于破解的方式则是非常简单,就是找个替死鬼,把那人的魂魄献上去,那么属于秦岳砚的魂魄自然而然就会回来了。 他们思来想去,准备就在孤儿院里抓一个替代品。在这帮因为卫家实验室覆灭,而被迫送来的孩子里,秦家人很快就找到了卫晏池。 因为这两人的八字很像,是最完美也是最相似的替品。 那会儿的卫晏池还很小,甚至才刚经历过实验室的爆炸。然而卫家还没有来得及注意到他,他在孤儿院里和妹妹相依为命的同时,对于这件事情也只好忍了下来。 记录到这里就是一片空白了,仿佛有什么最为关键的线索在这一刻被硬生生掐断。 第190章 江清欢快速翻阅过了那些空白,在连续翻阅了好几张后,她方才看到字迹的再次出现,然而叙述方法已经截然不同。 与前面的内容大相径庭,内容完全是记录了秦岳砚长大后的事情了。 [观察记录更新:目标个体适应性良好。语言功能已初步建立连接,稳定性超出预期,社会性学习能力显著,未见明显排异反应… ] 记录的文字是冰冷的,根据上面的记载,江清欢大概能猜到,后来通过这种阴邪之法长大的秦岳砚,即便是能够开口说话了,但眼睛依旧看不到。 而且正因为这来路不明的弥补方法以及后续结果的恐怖,秦家上上下下的人在感到庆幸的同时,却又对他产生了无法描述的恐惧感。 他们无法直视秦岳砚的眼睛,似乎只要看到过他的眼睛,过往的一切就会无所遁形。 更何况,他们那会儿已经有了新的健康的秦川墨。自从万众期待的秦川墨降生后,秦岳砚的存在便就愈发显得尴尬。 秦家终于拥有了一个光明长大的完美继承人,于是这个代表着失败与不堪过往的长子,便顺理成章的被家族彻底边缘化,被彻底抛弃,送往了远离权利中心的外宅。 像是一件被时光抛弃的旧物,终日被困在轮椅里,依靠着输送过来的药物来勉强维持着脆弱的生命。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智依旧清明,他能算到所有发生在秦家的事情。 秦家对于当年那场代价巨大的交易始终耿耿于怀,毕竟他们付出了惊人的资源还有人脉,也许诺过去了不少好处,可最终得到的结果却只有个半成品。 等到他们回过神去,再去寻找当年那所谓大神的时候,那位由卫家引荐的大师却早已如同人间蒸发般,不留丝毫痕迹。 所有的愤怒与不甘,最终只好暗中与卫家结了个梁子,秦家继续发展着自己的事业,并且抹去了秦岳砚存在过的一切公开痕迹,对外一致宣称秦家只有秦川墨一位继承人。 他们试图将那段求助于邪术并且失败的往事,全部埋进泥土深处,无法被挖掘。 厚厚的资料快要被江清欢翻阅见底,随着记录语序越发的混乱,江清欢注意到终于记录到了关键的部分。 那是卫晏池在孤儿院的往事,也是她未曾知晓的一段过往。 她记得那天,哥哥被叫走了,然后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 那是秦家用来剥夺魂魄的办法,可如果不去阅读这个段落,江清欢也无法识别的清,原来哥哥的身上还携带着其他的气息。 其过程被旁观者的笔触冰冷记录着,不过并不是全部的过程,因为记录了五六行的样子,就像是被信号中断那样,些许内容被涂抹掉了。 他们将年幼的卫晏池单独关进了秦家外宅的地下室里。地下室内阴冷潮湿,不见天日,没有窗户更没有阳光的照射。 里面并非是空无一物的,而是堆满了各种精心设计的,用于恐吓孩童的东西。 各式各样的阴影,还有尖锐的声响,因为这些物品可以更大程度的去刺激孩子,从而分泌出一种兴奋的物质,这也是苍耳药剂的药引之一。 摆放这些东西的目的非常明确,要的就是用极致的恐惧,硬生生将他的魂魄吓出体外。 ----------------------- 作者有话说:g过往的真相,帧帧浮现 第149章 起初, 尚且以为自己是普通人类的卫晏池,确实是感觉到了浓郁的恐惧。 可他那会儿已经和太岁肉融合成功了,或者换句话说来, 早就因为江清欢的选中,而身体方面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所以, 在进入无边无际的恐惧当中时,卫晏池敏锐地捕捉到了奇异的令他感觉到非常熟悉的气息。 在进入地下室之前,他就已经是被江清欢的力量浇灌而成的邪祟了,所以并不惧怕地下室里摆放着的那些东西。 更何况,堆满地下室里的那些可怕东西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地下室里摆放着由秦家花费了大量人脉而求来的邪神雕像。 为什么要求来这一尊雕像,理由非常简单,因为秦家想要百分百的成功,他们不允许自己的实验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 所以就连这雕像也是那所谓的大师推荐的, 他们把自己全部的重心和希望都落在了这尊巨大的雕像上。 大师笑着说,这雕像能实现人的愿望,就连反噬的力量也是其中最小的一种。 当然, 就连这雕像也是卫家精心准备的,能把这秦家收入囊中, 还能更加死心塌地的对自己臣服,是一件何乐而不为的事情。 不过那会儿,卫晏池还以为自己和妹妹江清欢是一样的人类。毕竟妹妹身子弱得需要百般呵护, 他充当起了每天照顾妹妹保护妹妹的职责。 从一开始被丢入到地下室的时候,感受到那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最初的卫晏池还感觉到害怕,后来他便在里面嗅到了自己所熟悉的味道。 当他循着那抹气息望过去的时候,他看到在地下室的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尊造型奇特的雕像。 那是一处极为邪恶的地点,就连雕像的外貌也并非传统信仰中的神邸。卫晏池只瞥了一眼,就立马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这雕像诡异至极,这也就是秦家上上下下的人惧怕这尊雕像同时也惧怕秦岳砚的原因。 那所谓的大师说秦岳砚只是被鬼蒙蔽了双眼塞住了嘴巴,所以无法看清更无从去说话。 相应的处理方法也非常简单,先把他丢弃的魂魄找个人去代替他还给他,再请出神明来把这些鬼全部吞噬掉,就可以完全看清了。 至于这请来的神到底是正亦或者是邪,就连这大师自己都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坚持不住无从思考的秦家人哪里又懂得这些,更何况又是顶头的卫家精心介绍的,哪有不信的道理。 资料显示的非常清晰,只知道秦家人不知道准备了多久的准备工作后,就在某一天里这位大师突然捧来了一尊用红布罩着的雕像。 那雕像应声落下了,围满在周围的秦家人多看了一眼就觉得恐怖至极。 这雕像居然有八条扭曲盘悬着的腿,四只向外伸展的手臂。每只手掌上都突兀的张着六根扭曲的手指,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结着印。 整个雕像都透着一股子的贪婪暴戾的邪气,仿佛活物般汲取着周围的黑暗。 那所谓的大师说,这请来的神真可谓是个宝贝,而且必须要放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每天都必须要喂食一点新鲜的血液。 秦家的佣人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没有人敢靠近地下室。 因为每至深夜的时候,都能无可避免的听到从地下室里传来的那股子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埋伏在黑暗中卖力咀嚼着韧性十足的肉块,还夹杂着骨头被轻易碾碎后的爆汁脆响。 这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能清晰地渗透进厚重的墙壁和地板,幽幽的传出去很远,折磨着在周围试图入睡的每个人的神经。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事情每晚都会上演,但是秦家的人都对此闭口不谈,就像是从未经历过那样。 只要是任何的打探或是议论声都会被严厉的制止,所有的有关于“神”的东西,都成为了禁忌。 等到第二天,这些被派去打扫的佣人战战兢兢地用钥匙开门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前一天恭敬送进去的,那些所谓的用于供奉的整只鸡鸭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一根羽毛一块碎骨都没有留下,被这神彻底的吞噬了干净,地上只徒留下了大片大片干涸发黑的斑驳血迹,就连墙面上也未能幸免。 到处都喷溅上了大滩大滩的血迹,入目简直到了一种触目惊心的地步。 可这些喷溅出来的血液的量,早已远远超过了几只家禽所能产生的,更像是某种大型生物被暴力撕裂后残留下来的血迹。 随后,更糟糕的变化发生了,那尊邪神似乎对这索然无味的家禽失去了兴趣,祂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大,单纯的动物血液和生命再也无法满足祂日益见长的贪婪欲望。 深夜的咀嚼声越发的焦躁愈发的快速,有时甚至还能听到从地下室里传来的可怖怒吼。 也就在这时候,在秦家人都濒临崩溃的边缘之际,他们再也无法自我催眠说这些只不过是“有些特别”的祭祀仪式,他们意识到,事情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滑去。 于是同一时间里,他们又想到了一个方法。 既然动物不再有用,那么如果用那些“孩子”呢? 孩子是细皮嫩肉的,孩子既然能成为药引的关键,那么把孩子献给神也是同样可行的吧? 更何况,孤儿院里不是有很多无人在意的现成的“材料”吗? 这个计划在秦家人看来,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既然无法将这神成功送走,倒不如顺水推舟,刚好将那从孤儿院里选中的卫晏池送入进地下室。 第191章 既能按照原计划剥夺他的魂魄用于治疗秦岳砚,又能用他的□□去满足邪神日益增长的欲望。 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仅仅在一个夜晚的商榷之下,秦家人就最终敲定了。 他们依照着计划行事,将幼小的卫晏池推入了那间地下室里。 但是他们忘记了,他们千算万算却忘记了卫晏池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甚至在当他进入到地下室里,嗅到那股子熟悉气息的时候,对方就在他的眼里暴露了个彻底。 他抬头,瞥向了一眼挂在墙角的摄像头。他知道有很多双眼睛在通过这小小的镜头来看着他,不过,卫晏池有的是办法让这些机器都丧失本该有的作用。 于是他只是朝着摄像头挥了挥手,特殊的磁场之下,本该是用来观察他的机器全部丧失了作用。 而那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邪神雕像,滔天的煞气袭来。 卫晏池没有恐惧更没有犹豫,他只是感觉自己有些饥饿。 如果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话,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妹妹一起吃晚饭。 这是卫晏池当时的第一个想法。 紧接着,他走上前,直接挥臂打碎了那尊日夜供奉着的雕像。 在这雕像碎裂的瞬间,卫晏池清晰地看到有一股浓稠如墨的黑烟猛地从其中窜了出来,发出了尖锐的嘶吼,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内。 寄居在雕像里的黑烟试图逃窜,但卫晏池的反应更快,他的肢体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快伸出,精准地抓住了那团试图逃窜的邪神本体。 无视了他的挣扎与哀嚎,卫晏池粗暴地将这团黑烟撕扯着蹂躏着,直到这黑烟丧失了原本的活性后,他直接一股脑儿的塞入到了自己等候多时的大张的腹部之中。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所谓强大的邪神在卫晏池的眼里不过是用来玩耍的食物。 邪神的力量在他的体内一点点消化吸收,最终融为了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待到黑烟散去之时,地下室里一片狼藉。卫晏池站在原地,他感觉吞噬了邪神力量的自己,身体变得更加顺畅了些。 秦家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实际上是亲手为自己,唤醒了一个更为可怕的存在。 因为摄像头被损坏的缘故,吞吃的部分并没有被他们看到。 只知道,当秦家人战战兢兢地推开地下室那扇沉重大门的时候,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 相反,地下室里非常干净,过往的那些斑驳血迹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那尊令人感觉到不安的雕像也不见了踪影。 原地只留下了卫晏池。 他正独自站在中央,抬起头面对着到来的众人,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沉表情。 他抬起头,看着不可思议表情的秦家人,只是冷冷开口: “送我回家,我还要去照顾妹妹。” 这压迫感,让秦家人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反驳或追问下去。 他们隐隐约约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打破了。 而与此同时,卫家的覆灭也拉开了序幕。 江清欢啪嗒一声合上了终于见底的资料手册,与其说是在记录实验,但是里面更多的细节,让她恍惚间感觉就像是在看故事。 但,这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故事。 江清欢也明白,为什么后来哥哥卫晏池的身上有那么多令她感觉到不解的地方了。 ----------------------- 作者有话说:我不会做噩梦了,也不会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了。 我现在的梦非常的真实,换句话说,可以是我想要梦到什么,梦里的场景就会有什么。 卫晏池会经常入到我的梦中来,我也可以经常去祂的梦里做客。 这是我最近发现的新玩法。 我也不会失眠了,我开始期待每天中午或是晚上的睡觉时间。 因为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先构思今天想要做什么样子的梦,然后等熟睡的时候,去开心享受着我构思的一切。 虽然现在的我,也和哥哥一样,不需要睡眠了。 ——《江清欢的记录本》 第150章 纸根本包不住火, 即便地下室处理得非常干净,但终究还是留下了一点蛛丝马迹。 后来,地下室里的事情果然还是败露了, 虽然没有确切彻查到江清欢的头上,但秦家的人在得知摧毁了那雕像, 并且吸收了雕像力量的卫晏池应该变为了传说中的“邪祟”,他们那贪婪的欲望还是不懂得如何去收敛。 传说中的邪祟力量可想而知,更何况还是融合吞噬了邪神的力量。 如果处理得当的话… 秦家人果然还是不想放过这根救命稻草,准备继续动用卫晏池的力量去治疗秦岳砚。 地下室的进行工作已经被推翻了,重新开启的治疗方案计划里只有极少一部分处在权利中心的秦家人知道,这次他们学得聪明了些,并没有叫外人来帮忙。 既然那邪祟的力量强大到足以连邪神都能吞噬进去的话,那么秦岳砚的眼睛和嗓子能够恢复好,只不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些秦家的核心成员们聚集在客厅里,大肆讨论着如何用卫晏池这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意外惊喜来彻底治愈秦岳砚。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 在客厅角落里看书的秦岳砚, 听完了全部的过程。 他静静地躲在暗处,膝盖上摊开了一本盲文书, 手指无意识的停留在了那些凸起的点符上,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然而,那些兴奋的讨论声却是一字不落的传入到了他的耳中,他听到了全部,也听到了秦家人无法抑制住的贪婪的目的。 那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秦岳砚发出了一声嗤笑,笑声很轻,但所有交谈声戛然而止。 在秦家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秦岳砚缓缓开口了。他自行解开了蒙盖在他双眼之上的白布,随着布条的飘然滑落,他冷冷说道: “你们的想法还真是荒谬,他既然都能将那邪神吞噬,难道就不会直接吃了我吗?” 被白色布条遮掩的眼睛之下,露出的并非是秦家人想象中的呆滞眼神,那是一双非常清明的眼睛。 眼睛逐一扫过了在场每一个定格住的身影,仿佛能透过最为肮脏的□□看穿每个人的内心。 紧接着,秦岳砚又继续说道:“你们以为,恢复我的视力,需要依靠别人的魂魄和生命来进行修复吗?真是愚蠢的可笑。” 秦岳砚的年龄和卫晏池相仿,那会儿也不过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孩童的话语是天真烂漫的,然而从他口中吐露出的话语,却是烂漫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大家的视线却因为他的话语而定格在了他的脸上,这些惊魂不定的秦家人终于发现,秦岳砚那双暴露在光线之下的眼睛,就连瞳仁都并非是寻常的颜色,而是两枚泛着近乎透明的青白色,冰冷空洞。 可秦岳砚的视线似乎又能感知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震惊目光,他并未显露出任何的不适,只是又冷笑一声,抬起了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xue ,用一种与他稚嫩面庞截然不同的冷静口吻继续说道: “虽然我的这双眼睛看不见你们,但是我能从这里'看'到你们每一个人的样子…” 说至此,秦岳砚微微歪着头,像是在感知什么,复又开口:“如果你们刚刚口中讨论的那个人,已经将地下室那吵闹的东西成功吞噬掉的话,那么我自然也是可以的。”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秦家人如坠冰窟。 他们原本还报着即将治愈秦岳砚的欣喜,可听到秦岳砚的阐述他们才惊觉,秦岳砚并非是看不见也无法说话,他不是不想,他只是懒得与他们交谈。 他的眼眸并非是完全“看不见”,而是在用另一种更为可怕更为透彻的方式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甚至所有的阴暗算计,都被秦岳砚了如指掌。 而风暴中心也是一切的始作俑者秦恪,他只是站在中央默默地抽了口烟。 白烟袅袅升起,将他晦暗不明的神色完全笼罩在其中。 据说他以前是从不抽烟的,但自从长子秦岳砚以这副诡异的模样降生起,尼古丁就成为了他麻痹神经的慰藉。 如今客厅里烟雾缭绕,腥辣刺激的烟雾飘满了每一处角落,而这些烟雾则是在空气中扭曲分裂,化为了无数股如同拥有生命的漆黑气流。 他的目光扫过了在场那些脸色惨白的成员,最终还是将所有的目光落在了那位语出惊人的长子身上。 半晌,他方才挥了挥手,声音沙哑:“都出去吧。” 即便是到了这一步,秦恪最先考虑的依旧是家族的颜面与秘密,他警告着那些离开的人。 “今晚在这里听到的看到的一切,若有一字半句泄露出去…” 尚未出口的话语又隐没在了一团浓稠的烟雾之中,这是绝对不能被外人所知晓的,属于秦家最高的耻辱与禁忌。 第192章 资料也最终快要翻阅到了最后的结局,闻着纸张里散发出来的恶臭,江清欢注意到了底下有一行极其微小的字体。 上面写着,那晚之后,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只留下了秦满穗。只不过后来,就连秦满穗都因为重病去世了。 至于其他人,资料里也没有任何的记载,就如同被完全抹去了生活痕迹,和报告里给予的词语描绘一样。 [不知所踪] 那晚的事情不了了之,秦恪一夜未眠。 只要他一合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那尊被卫晏池摔得粉碎,浑身流淌着血液的邪神雕像。 雕像用祂那支离破碎的身体在秦恪的眼前晃动,伴随着熟悉的咀嚼骨头的咯吱咯吱声音,如此反复地折磨着秦恪的神经,让他终日活在了焦躁与恐惧当中。 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秦满穗。 当时两人的结合的确是门当户对,秦满穗的家族所带来的资源与人脉,也为他早期的事业提供了相当巨大的便利。 然而此刻,这些所谓的便利却成为了压在秦恪心头的巨石。 他多方了解到,秦满穗的家族,是传承已久的阴阳家的一脉。 而正统的阴阳家,讲究世间的平衡与制约,又怎能会容忍他为了一己私欲去勾结邪神,甚至是默许参与那些用孩童魂魄和血肉去进行祭祀的活动。 一旦事情败露,他将面对的不仅是社会的强烈谴责,更多的则是来自妻子家族的,令他无法想象的清算。 种种的恐惧与负罪感交织蹂躏,使得秦恪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然而,懦弱与自私让他选择了最为可悲的逃避方式。 他把这种种的不顺与潜在的威胁,全都归咎于这段失败的婚姻,归咎于那个背后有着他无法完全掌控力量的妻子。 再三考虑之下,他向秦满穗提出了离婚。 多么可笑又卑劣的推卸责任的做法,他自己一手造就的罪孽,犯下的恶果,却又要把事情来怪罪到别人的头上,仿佛这样就能将过去的一切全部割舍。 可秦恪并不知道的是,秦满穗至始至终比他看得还要透彻,从他最初接触到那位“大师”开始,到暗中进行的那些肮脏的交易,秦满穗全部了然于心。 他的离婚决定,在秦满穗的眼中,不过是这盘棋局之上,一个预料之中的落子点。 因为,她自己布下的局,早就在秦恪浑然不知的时候,悄然布好了。 而他的逃离,正是一步步走入了秦满穗所预料之中的方向。 所以面对秦恪提出的无理离婚要求,秦满穗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的身体因为长期潜心研究苍耳药剂的对抗方法而消耗颇大,但她并没有询问太多,干脆利落的在那份霸王条款的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在最后,她抬起眼,用那双和秦岳砚相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个懦弱贪婪的男人,冷冷地下达了诅咒。 “要我彻底忘却一切,退出你的生活当然可以,但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好好对待秦岳砚。否则,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反噬在你自身和你真正在乎的东西身上。”那实际上秦恪好好对待了吗?那自然是没有的。 秦恪的大脑以及良知,早已被苍耳药剂的贪婪和长期服用药物的副作用腐蚀太久了。 他将秦岳砚视为自己一场失败的投资,是一件令他感觉到恐惧的失败品。 既然长子无法达到他预期的“完美”,那么秦恪就将自己所有的期望都落在了健康活泼的秦川墨身上。 他愚蠢的认为,秦川墨是全新的干净的希望,却丝毫不知,秦川墨包括他身边看似温柔的柳烟,都是秦满穗与她们背后力量布下的一个更大局面中的关键棋子。 而秦恪,只不过是其中一粒可以随意捏死的棋子罢了。 对于秦岳砚,后来秦恪只剩下了日益增长的恐惧。 他害怕看到那双眼睛,看到那双遗传自他,却又变得如此诡异的青白色瞳仁。 他总觉得,只要掀开那蒙眼的布条,与他对视起来,自己那些所有见不得光的罪行,都会在那片冰冷的目光中被彻底看穿,就会被秦岳砚窥见所有恐怖事情的全部。 ----------------------- 作者有话说:我其实对秦家的故事并不太熟悉,这会儿终于知道真相,并且接触到了,才发现,原来他们家的故事也远比我想象当中的罪恶。 当然,梳理完这些后,我已经和卫晏池去度假了。 度假的地点是一处颇有田园气息的小镇,小镇的旅游业并不发达,所以午后会有充足的时间去回忆起这些。 后来秦家的故事我就很少听到了,毕竟完全覆灭的家族并不值得去回忆这些。 我会在林姨的口中偶尔听到有关于柳烟的故事。她们据说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和林姨通话聊天。 至于秦岳砚和秦川墨,两人的账号还是安安静静地待在我的手机里。 不过我并没有聊天的欲望。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151章 秦恪慌不叠的将秦岳砚送走后,没过多久就迫不及待的迎娶了温柔的柳烟进门,试图用新的家庭关系去覆盖掉那些不堪的过往与恐惧。 秦川墨的降生,则大大证明了他并非是个失败者, 极大程度的满足了秦恪的虚荣心和掌控欲。 他秦恪并非是只能制造出“怪物”的,他也能拥有一个健康正常, 符合世俗期望的完美继承人。 贪婪地只会做表面功夫的秦恪,假装把自己全部的爱都倾注给了秦川墨,精心扮演着父慈子孝的假象, 于是,当秦川墨某天提出想要去乡下居住,理由是那里的空气清新,适合玩耍时,秦恪几乎是想都没有就满口答应,直接安排了人手将秦川墨送入进了芩山村。 这也恰恰为后来秦家的彻底覆灭埋下了最为关键的基石。 秦恪亲手将这最重要的一环送离了权力中心,却又丝毫不知,将秦川墨又送入进了一个他的权利难以覆盖,更容易被柳烟林静云等人完全影响掌控的环境当中。 贪婪的欲望冲昏了秦恪的头脑, 而在秦恪的眼中,秦川墨除了身体似乎稍显孱弱外, 其他的几乎是堪称完美,是他血统的延续,是他证明自身价值的活体奖杯。 他发疯且无时无刻都在阴暗的想着,不管是这孩子的基因还是滚烫的血液,都将成为上好的良药,都能推动苍耳药剂的研究进程。 虽然这孩子的聪慧程度远远不及可怕的秦岳砚,但也毕竟足够了。 毕竟,秦岳砚那种洞悉一切的聪明, 早已超出了他所能理解和控制的范围,会让他感到可怕。 这里的资料记载非常跳脱,就和先前的那些资料一样。 关于秦家的核心秘密显然还没有阐述干净,可后续的资料内容却已经是毫无过渡的直接转向了林静云的过往。 如此生硬的衔接,很难不让她怀疑,早在祂们到来之前,就已经有人秘密的潜入过密室,并且精准地销毁掉了其中最为关键,最有可能指向秦家命门的资料。 不过到底又会是谁呢? 卫家这里布下的阵法错综复杂,是秦满穗还是芩矜亦或者是林静云,就连江清欢自己都不得而知。 她真正的眼睛并不能看到这些,况且,手中的资料里也没有流露出其他陌生的气息,这也是让江清欢感觉最为奇怪的地方。 她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疑虑,把注意力又放回到了现有的内容上。 不过后来的这些记录就没有前面那么多的混乱不堪,涂改的痕迹很少,字迹工整,就连叙述也变得连贯起来。 江清欢大致翻阅了几页,粗略概括了其中的内容。里面是有关于林姨林静云的故事。 她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林静云和柳烟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而临溪市和芩山村并非是她们原来的故乡。 她们似乎生长在一个拥有着特殊传承的村落,村落的制度… 等等… 捕捉到了关键字眼,江清欢不可思议的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目前能够追寻到的村落踪迹位于我国的滇霞山。 短短的一行小字,涵盖着的核心内容极大。 江清欢感觉到了自己的手在颤抖,能够得出的已知条件完全串联变为了一条条线索。 滇霞山,从滇霞山发现的蛾子… 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纵使卫家与秦家编织下的网铺天盖地,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还有比这网涵盖更大的辽阔地带。 江清欢努力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自从林静云的师傅芩矜在某天突然不知所踪后,林静云便就继承了师傅的衣钵,在芩矜早年留下的指引里,她收养了卫晏池与江清欢。 林静云的手艺非常出色,无论是主持白事还是超度亡灵还是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净化仪式,都非常的可靠。 第193章 来到临溪市定居下来后,她的名声逐渐传开。 方圆百里的村镇,但凡有人去世或是需要举行重要的仪式,总会去请她出面。 也正因为如此,当周围的人们发现这位独来独往的林师傅家里,突然多了一对来路不明的兄妹时,纷纷感觉非常的诧异与不解。 不过对于周遭的疑惑与好奇,林静云也通常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她不会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着: “一个人住终究是冷清的,养两个小家伙,也能给家增添些生气,解解闷。” 不过那会儿林静云的住所里,早已收养了不少流浪或是被遗弃的小动物,两个孩子的添入,更显得整个家里都是生机勃勃。 她话虽说的随意,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卫晏池与江清欢两个孩子日渐舒展的眉头,还有越来越多绽放出的灿烂笑容。 孩子们的笑容骗不了人,一看就是被精心呵护长大的样子… 合上有关于林静云的记录,江清欢的心却久久难以平静。 所有的源头,终究都要追溯到当年卫家的贪婪,那股无法丈量的贪欲,包括哥哥… 她曾经一度以为,是自己最初“选中”了卫晏池作为陪伴自己的玩具,才会使得祂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 在与她的梦中,在她的生活中,才会逐渐变得特殊强大。直到此刻,江清欢透过这些冰冷的档案,她才恍然明白。 原来在卫晏池的力量深处,早已融合了当年那尊被祂在地下室里吞噬掉的邪神本源,然而从卫晏池如今的影子和性格上来看,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简单的“融合”。 那邪神并未改变哥哥的本身,反而更像是被祂彻底分解吸收,化为了独属于卫晏池存在的养料。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哥哥的触手形态会和自己的截然不同。因为里面还掺杂了更多属于哥哥自己的味道。 江清欢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卫晏池有关于这段记忆的过往。 那是从秦家的地下室里出来的场景。 卫晏池缓缓抬起了头,凌乱的发丝本应该遮掩住他的眼神。可在场的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都在那一刻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诡异景象。 就在卫晏池的眼皮之上,竟是紧紧附着两枚倒映着的瞳仁。 一横一竖,轮廓非常清晰。 甚至这两枚瞳仁都不会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而消散,反而在卫晏池每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两枚不同的瞳仁便会交替显露,看得直叫人头皮发麻。 而站在一旁那位被秦家人奉若神明的大师,此刻也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从容。 他亲眼见证了自己带来的伟大邪神,竟是被一个孩子如此轻易的反噬殆尽,他再也无法维持住假象,控制不住的连连后退,手指颤抖得指着卫晏池,声音也变得扭曲。 “你你你,你居然…!” 后半句话因为恐惧而被堵塞在了喉咙里,使得他根本无法说出口。 那卫家的人分明曾经口口声声的告诉过他,也向他保证过,这邪神的力量强大,甚至吞噬掉不少卫家人的灵魂,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消散。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按照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他方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孩子,俨然成为了一个比那邪神更为恐怖更无法理解的存在。 而站在门边的卫晏池倒是对那大师的失态熟视无睹,他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绪,只是一遍又一遍用那冰冷的语调,清晰执拗的重复着唯一的要求。 “送我回家,我要去照顾妹妹。送我回家,我要去照顾妹妹,送我…”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搭配上他眼皮之上交替浮现出的诡异瞳仁,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围绕进来的秦家人早就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给吓破了胆,此刻更是巴不得立刻送走这尊比邪神还可怕的卫晏池。 他们几乎是手忙脚乱的将卫晏池塞回到了车里,迫不及待地将他又送回到了孤儿院。 抵达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晚上用餐的时候了。 今天孤儿院里没有所谓的大人物来视察,所以不管是整体的氛围还是所吃的食物,都非常的单调冷清。 江清欢正独自坐在长桌旁,她旁边的位置特意空了出来,那是她给哥哥留下来的。 今天的晚餐是寡淡的能照见人影的白粥,里面漂浮着几条散发着深黄色油渍的咸菜。 江清欢用勺子百无聊赖的搅动着白粥,也不知道重复了多久,终于看到脸色惨白的卫晏池沉默着出现在了食堂的门口。 看到哥哥回来了,江清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立刻欢快地朝着他挥了挥手。 待到卫晏池在她身边坐下,她就忍不住凑过去,小小声问道: “哥哥,你今天一整天都去了哪里?我好担心。” 卫晏池拿着勺子刚要喝粥的手停顿了片刻,他垂下了眼帘,凌乱的发丝遮掩住了他的异样。 他在脑海中飞快编织好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尽量用安抚的语气回答道: “没什么,说是今天有个人想要来领养我。但他们没有和我商量,就不由分说的把我带走了,说是要给我展示展示生活的环境。” 江清欢听了他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她谢绝了卫晏池递过来,想要喂她喝粥的勺子,带着孩童的天真和撒娇,郑重地朝着卫晏池开口了: “卫晏池,你不能不带我走,不然你就是坏哥哥。” 她重复着,语气里染上了几分委屈。 “你就是坏哥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 作者有话说:我似乎好像应该和卫晏池说过很多这样的话,但大部分这种话语都是赌气的。 比如说坏哥哥,最讨厌哥哥之类的,还有永远都不想和哥哥在一起了… 我知道这些大部分都是气话,而且算是童言无忌,不过现在想来,那会儿也没有想这么多,就是脱口而出。 现在感觉,就很…很古怪。 总之现在不会这么说了。 想起来夏天的冰淇淋,那会儿我邀请卫晏池和我一起吃,说好了只准挖我一小块冰淇淋,结果那家伙挖了满满一大勺冰淇淋,我就不开心了。 我就说祂是坏哥哥。 ——《后来卫晏池赔了我一箱,但祂还是坏哥哥》 第152章 江清欢记得自己还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话, 虽然具体的内容早已模糊不堪,不过核心的意思她倒是非常清晰。 无非就是害怕自己又被独自留下,想要当条巨蟒一样, 死死地缠绕住卫晏池。 最后的记忆片段里,是卫晏池无奈笨拙的伸手哄着她,当着江清欢的面发了誓,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离开她,这场风波方才得以平息。 但是后来哥哥还是离开了自己,不是吗? 江清欢最终还是决定接受这个冰冷的事实。 她甚至还觉得,赌气的当天晚上,她没有缠着卫晏池和他睡在一起,而是固执的卷走了两条薄薄的被子,背对着他一夜睡到了天明。 那夜的分开, 后来那场突如其来的火灾… 随着线索的堆叠,越来越多的真相也水落石出。 火灾是秦家人干的。 这些年来,秦家从未停止过寻找卫晏池的蛛丝马迹。他们深知,只要卫晏池还活着,那么那些深埋于地下的肮脏秘密,终究会有曝光于天下的一天。 无尽的恐惧催生了杀意, 他们知道普通的力量根本无法消灭这个吞噬过邪神的存在,于是他们多方咨询过后,决定采用最为彻底的物理销毁。 那就是摧毁祂的肉身。 只有这么做了,方才能让他们高枕无忧。 于是,在精心策划过后,他们将卫晏池引诱进了废弃的孤儿院遗址。 并且在那里,布置了层层叠叠的阵法与符咒,试图通过这些来困住卫晏池,将祂焚烧进那一片火海之中。 然而,千算万算他们还是漏了一项。 神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是无法想象的。 当被烈火灼烧,痛苦席卷而来之时,被困在阵眼中心的卫晏池,脑海中想着的却是… “清欢今天说想吃街角新开的那家巧克力包。” “答应了她今天去买,现在好像去不了了…” 江清欢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她的脑海里还久久缭绕着卫晏池的心声。 打开的真实之眼可以让她看到很多事情,同时也能听到卫晏池纯粹的心声。 可是现在,她不想也不愿意去听到这些。 这些从未被揭露的过往,这些残忍的真相,如今正以最为赤裸最为直接的方式,血迹斑斑的摊开在了她的面前。 那场精心策划的烈火并未如秦家人所愿,将卫晏池化为了灰烬。 被“火”灼烧过后的卫晏池,在那片废墟里,褪下了一层又一层皮。 就像是蛇类蜕去旧皮求得新生与成长,每一次的蜕皮,卫晏池都能看到自己虽然脆弱但蕴含着新生力量的崭新身体。 第194章 祂凭借着残存的意识,躲进了位于滇霞山的老房子里。 那里有祂能感知到的,能够修复自身的东西。 那些诡异的肉蛾,成为了最佳的疗伤材料。山中足够阴湿的环境,孕育了得天独厚的气息。 祂在废弃(又或许那房子本来就是祂的,这里江清欢仔细核对,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出这房子的由来,她准备去询问卫晏池有关于这一部分的详细资料)的屋子里,一点点为自己疗伤,重塑着自己的身体。 支撑祂熬过这痛苦与孤独的唯一信念,就是珍藏在记忆深处的江清欢。 她的身影她的声音,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切,成为了卫晏池在黑暗中蜷缩着的唯一的光。 祂不知道自己到底褪了多少层皮,从皱缩卷曲的皮里,一点点变得光滑如初,变为了江清欢所喜欢的那般皮肤。 只有这样的皮肤,才能配得上宝宝的喜爱,才能让宝宝用手去抚摸… 卫晏池是这样想的。 每一次蜕皮,从理论上而言,祂依然是祂。 那些继承了核心的记忆与执念从未改变过。 可每一次的撕裂,都会生长出新的组织,而这些无疑于是生理上的重组,所以都会带来一些难以预料的变化。 就比如说在祂即将下山去寻找江清欢之前的那次最为关键的蜕皮,祂发现自己的身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那些深深被埋藏在心底的压抑的欲望被无限放大,近乎是母性的呵护欲以及强烈的照顾渴望,被无限地拉扯,完全扭曲的呈现了出来。 卫晏池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祂根本无法压抑的住这些汹涌而来的情绪。 日复一日的蜕皮以及舔舐伤口,让祂脑海里有关于这些的幻想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清晰,祂能阻止他人的做法,可无法压抑住自己这些近乎是疯狂的念头,祂只能把这些念想,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任由在自己的意识里缠绕。 祂一边渴望着重逢,一边又惧怕着由这“新生”带来的,陌生且快要失控的自己。 感受到这里,江清欢也豁然明了。 她终于知晓自从哥哥复生后,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为何祂看待自己的眼神会是那般,扭曲复杂又狂热,里面夹杂了太多江清欢之前不懂的情绪。 但是现在,她全都知晓了。 卫晏池在经历了无数次蜕皮与新生的认知里,她不再仅仅是需要保护的妹妹,祂的认知早已完全扭曲,她是祂诞生下来的“宝宝”,是祂需要倾注全部生命力去哺育和守护的“宝宝”。 江清欢思考着,这可能是因为哥哥在蜕皮的过程中主动吸收了,来自母体的情绪和破碎的记忆碎片,但如果仅仅只是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哥哥变成这般模样。 江清欢知晓,这是属于卫晏池的本能。 她突然想起了,哥哥在高中时期长期服用的那些白色药片。 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奥氮平片”,也不是什么用来镇静的药物。那极有可能是由卫家提供的,或是林静云用来提供的,可以压制住自身特性的那些特殊药剂。 自从步入高中,卫晏池那无法压制住的非人本性,早就引起了卫家的注意力。 见明着做法无法撼动,卫家便开始通过阴毒的手段每晚持续性的“托梦”。 这些梦境无休无止,可怖且血腥,在无时无刻敲击暗示着卫晏池的真实身份。 他们在拿江清欢的安危作为要挟,甚至在明示着卫晏池,只有处理掉这个唯一的弱点,祂才能够真正的安全。 但是卫晏池完全压制住了这些,祂隐瞒得很好。 那段高中的日子里,就连江清欢都没有看出来。 哥哥还是自己的哥哥,会在每个假期带自己去想要游玩的地方,会每天都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惊喜。 朝着自己绽放出灿烂笑颜的卫晏池,直到今天,江清欢才发现原来那段时间的祂,被这些事情所折磨。 关于这些事情,卫晏池只是将零星半点的困扰透露给了知情的林静云。 林静云给祂的那些特殊药物也起到了作用,令祂受到噩梦困扰的频率越来越少,但药物终究无法压制住一切。 随着身体日益增长的非人力量,以及那愈发强烈的欲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卫晏池的与众不同。 就在那个夏天,就在祂即将放暑假,满心期待着要为妹妹去中考庆祝的前夕,祂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 梦里,江清欢死了。 而卫晏池在梦中,也同样去往了孤儿院的遗址。 就在那通视频通话的见证下,在看到屏幕那边江清欢鲜活的面容时,卫晏池知晓,是时候该了结一切了。 秦家借助了卫家提供的法术,在那片遗址里早早就布置好了陷阱。 他们信心满满,以为凭借着古老的法阵,足以彻底囚禁并且让卫晏池魂飞魄散,能在一夜之间做到永绝后患。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却又唯独漏算了一点。 秦家向卫家隐瞒了卫晏池早已吞噬邪神的秘密,所以这一场游戏便就成为了双方彼此都不知道对方隐瞒了秘密的游戏。 这也就直接给予了卫晏池后来修复身体成功的契机。 禁术的力量确实重创了祂,却未能如秦家所愿,彻底堙灭。 在濒死的边缘,是两种念想支撑着卫晏池残存的意识。 一是对江清欢近乎偏执的念想,二是那些与祂融合的邪神提供的能力。 卫晏池成功活了下来。 不过用来修复这具摧毁的躯体,则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祂需要能量也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思念与日俱增,祂只能通过托梦的方式,将祂的所思所想日复一日的执着的去连接江清欢的梦境,在虚幻的相会中汲取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温暖。 祂在梦里与江清欢相见拥抱亲吻,但用的是自己现在这样不可描述的状态。 祂以为宝宝会对自己新生的外貌感到恐惧与厌恶,殊不知,在江清欢清晰地看到祂的第一眼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拥抱了上去。 也正是因为这些呼唤,江清欢在后来才会去前往滇霞山。 因为冥冥之中,总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断指引着她,永远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清欢,我在这里…] [江清欢,我就在这里,你来找我吧,我永远都在这里…] [我们终有一天,会再度重逢的] ----------------------- 作者有话说:清欢清欢清欢清欢,宝宝宝宝宝宝宝宝,我的孩子,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第153章 江清欢也的确思考过这个问题。 世界上有那么多座山,却又为何偏偏只选择了滇霞山作为一切的初始和巢xue呢。 她想起了线索连接成团时,当地代代流传的一个古老传说。 传说,在很多年前的一个灾荒之年, 滇霞山上的天空突然撕裂,从天空里落下了一条巨大无比的蛇。 那年本就灾荒严重, 民不聊生。 这条从天而降的蛇,被生活在滇霞山里的村民们分而食之,肉质肥美,他们依靠着这蛇,成功度过了荒年。 更为奇异的是,那蛇肉仅仅只要吃上一小块,便能长久的抵御饥饿, 甚至可以让人的视力与嗅觉都变得非常敏锐, 远超常人。 这个代代相传的故事, 此刻却是清晰地浮现在了江清欢的脑海。 没有人能够说明这条巨蛇后来的结局又会是如何, 生活在滇霞山上的村民们, 进食了蛇肉后, 最终的结局又会是如何。 多方的线索之下,江清欢意识到, 这本就是个没头没尾的故事。 只是起了一个无比吸引人的开头,至于最终的结果,竟然是要交给他们这些读者来想象。 不过… 江清欢看着传说中的最后一行小字,滇霞山巨蛇的故事与卫家从后山挖掘而出的太岁肉记载很像。 换句话说来,江清欢甚至觉得那从天而降的巨蛇,根本不是什么蛇类,很大可能是早期时候,以另一种形态坠落在滇霞山上的太岁肉。 又或许是, 与太岁肉同源而生的但又并非是同一种性质的生物。 而卫晏池,她那后来去往滇霞山修养的哥哥,融合了太岁肉与巨蛇的特性与本质。 蛇就是祂的化身。 脑子恢复了清明,她想起了那次旅游时,前往了滇霞山迷雾缭绕的深处。 她最终和尹文希还是找到了生活在暗处的避世不出的世家,传说她们算命的能力非常高超。 就在江清欢的身上洒满露水,准备进入算命的房间时,她察觉到了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从她踏入到滇霞山上开始,就始终如影随形的跟随在自己的身后。 她能感受到那一道炽热的视线,正牢牢地锁定了自己。 她知道,那是哥哥卫晏池在看着自己。 祂或许就在那里,又或许只是站定在自己身后。 第195章 但无论是隐匿在阴影,还是距离江清欢一步之遥,那时候的卫晏池都选择了不现身,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守护着。 江清欢也没有选择回头,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待到卫晏池终于在滇霞山特殊的环境里修复好了自己的身体后,那些阴暗面早就成熟,充沛的藤蔓缠绕着祂扭曲的欲望。 这些妄想并未消失过,祂发现自己愈发难耐,更想被江清欢吃掉了。 江清欢的存在,成为了祂本身,维持人形的起点。 此刻,江清欢从纷乱的思绪与回忆中彻底清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卫宅的这间资料室里仍旧安静。 没有风,但众多的资料却被吹得沙沙作响。她想起了之前还回荡在四周的属于卫昀洲的凄厉惨叫已经平息下来。 她知道,这意味着卫晏池终于结束了祂的审判与折磨。 所有的证据都已收集完毕,卫家的罪孽将摊开在阳光下等待最终的清算。 江清欢没有等待太久,一个冰冷而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拥抱,骤然从身后将她笼罩。 无需回头更不用去思考,江清欢便知道来者肯定是卫晏池。 那紧贴着她后背,还在微微蠕动收缩着的熟悉哺育袋,正缓慢地吞噬着自己的肌肤。江清欢没有转过头去,嗅着哥哥熟悉的气息,所有的隐瞒与隔阂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祂们以这种古怪的姿势拥抱着,直到卫晏池的声音在江清欢的脑海里响起,带着些疲惫。 [清欢,我想献给你一样东西。 ] 江清欢听着祂语气中那般近乎是哀求的期待,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可即便是如此,她真实的眼睛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一切,包括卫晏池那无比期待的表情。 不过,为了给予哥哥充足的期待,江清欢还是决定陪伴着祂去玩这场游戏。 于是,当她再次缓缓睁开双眼的时候,视线落在了卫晏池微微颤抖的双手当中。 那里正捧着一滩湿漉漉还在不断跳动的东西。那团东西的表面被类似于哺育袋薄膜的组织层层包括着,而每一次跳动的节奏江清欢都非常熟悉。 江清欢的视线往上看去,她注意到哥哥因为巨大的损耗脸色惨白,气息微弱,但祂掌心中央捧着的东西跳动得却是如此雀跃。 祂的眼眸湿漉漉的,和这团手里的东西是同样的湿润。 眼眸里奉献的欲望都快要满溢了出来,江清欢知晓也猜到了答案。 卫晏池手中捧着的是自己那颗温热的心脏。 其实用寻常的“心脏”去概括,并不完全准确。 因为祂手中呈上的那团东西,算是卫晏池的身体核心。 祂把自己的本源把自己最为珍贵的部分,统统献给了江清欢。这是最为脆弱的部分,这完全可以组成祂的全部。 江清欢低头仔细看去,这颗心脏里也布满了属于她自己属于祂们的无数痕迹。 有小时候自己用油画棒和哥哥一起留下的稚嫩笔触,那是歪歪扭扭的可爱印记。有那会儿祂们第一次偷偷亲吻后,留下的斑驳光影。这些无数的或小或大的记忆碎片点点滴滴,共同构成了这颗“心脏”的全部。 “不要。”江清欢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摇着头,就连声音也染上了哽咽:“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哥哥,你自己好好收回去吧。” 然而,卫晏池却是固执地捧着那团还在跳跃的心脏,庞大的身躯缓缓匍匐了下来,完全跪在了江清欢的面前。 祂仰着头,还是保留着最初的温和笑意。 两枚瞳仁里全都倒映着江清欢的身影,祂的语气很轻,像是睡前依偎在江清欢的耳边讲述着故事。 [心脏是因你而存在,因你而跳动的。 ] [没有你的存在,这颗心脏连同我本身,都只是空壳。 ] 说完,卫晏池没有丝毫犹豫,操纵着自己的触手就切下来了一片薄薄的心脏。 断裂的心脏横截面里,没有新鲜血液的流淌,更没有液体的涌动。 江清欢只注意到哥哥吃痛地闷哼一声,祂将自己的血液滴落在了那片薄薄的心脏切片当中。 血液渗入的瞬间,那切片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发芽着,很快就从中央生长出了一株颤颤巍巍的猩红色小苗。 这是祂们共同的小苗,一株承载着祂们生命与记忆孕育而出的小苗。 江清欢凝视着那株还在不断摇曳的苗头,轻轻俯下了身子,她启唇将脆弱的小苗含入了口中,直接吞咽了下去。 无法描述却又格外熟悉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与身体,江清欢知晓,那味道竟然是来自于哥哥最为本真的味道。 是祂变为了现在这个样子后,才会产生出来的味道。 江清欢最喜欢这个味道了。 心脏的伤口在愈合,吞入到心底的枝丫在摇曳。 浑身都感觉到了哥哥味道的时候,江清欢捧着那颗剩下的心脏,遵循着自己的本能,轻轻往后退去,重新融入到了卫晏池敞开的温暖而柔软的哺育袋当中去。 回归母体般的安心让她愉悦地合上了眼睛,哺育袋在涌动着在和心脏一样雀跃的跳动着。 充盈的身体里,随着触手的抽丝剥茧,后来的事情,就像是坠入到了深海,让江清欢一点点反复品味。 她蜷缩在卫晏池的哺育袋中,意识在半梦半醒间,许多丢失的记忆,并不连贯的重组起来。 江清欢看到了卫晏池经历的“筑巢期”,祂是那么渴望着拥有一个真正的、属于祂和江清欢的家。 于是,祂将滇霞山深处那栋临时栖息的老屋打扫整理,把屋内外堆积着的枯叶和干瘪的花全部都清理了出去。 祂每天都会给江清欢采花,在日复一日的思念当中,那些永不腐烂的花,变为了屋子里的装饰品,里面装满了祂曾经未能送出的心意。 画面还在扭曲变换,这次则是跳转到了多年前,阴森荒芜的乱葬岗里。 “当年卫家把他接回来的时候,转头就想把这孩子扔进乱葬岗里自生自灭的,美名其曰想去测试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死',是不是他们钦定的神。”一道模糊的声音响彻在了哺育袋里。 另一道不忍的声音随即响起:“可是这样、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残忍?呵。”先前那道冰冷的声音很快回答道。 “那就是你看人的问题了,祂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孩子',祂就是罪孽的本身,我看啊,还是趁早销毁才是正道!” 场景又在飞快地切换了,这次是卫家阴暗的书房,气氛凝重。 仅有的几个人脸身上,也是黑漆漆的模糊一片,看不清五官。 “说是神的化身?依我看啊,神怎么可能会带来如此多的不详与死亡。祂根本就是纯粹的凶祟,可是展露出来的特质又…” “那祂究竟是什么?我们如今都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定义吧?” ----------------------- 作者有话说:神本无相 第154章 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故事。 卫家人一次又一次的将幼小的卫晏池丢弃到偏远之地,试图用各种方法暗中将祂处理掉。 然而,无论他们将祂丢到何处,用怎样的手段消灭。过不了多久,卫晏池总会悄无声息的、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卫家老宅的每个角落,沉默地看着他们。 每一次卫晏池的回归, 卫昀洲都会开始剧烈地咳嗽,喷出大量粘稠的漆黑液体。这些液体源源不断,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在梦里,江清欢看到了成长之后的卫晏池,身影高大充满了压迫,正步步逼近着蜷缩在阴影里的卫昀洲。 她听到了祂的声音,但画面中的哥哥却是并未张口, 更不是用嘴来发声。 祂的声音像是沉闷的古钟, 震得江清欢心头发颤。 “你们当年究竟做了什么?” “现在是时候该奉还了。” 声音回荡, 江清欢的意识里又浮现出了全新的画面。 她看到后山的太岁肉松动了, 表面裂开了无数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从这些大开的缝隙里溢满了漆黑粘稠的液体。 这些液体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从中喷涌而出,化为了铺天盖地的浪潮,向整个卫宅席卷而来。 而中心的卫昀洲,直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色瞬间涨成了青紫,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会徒劳的挣扎。 站在不远处的卫晏池,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向了主宅的方向,祂竖起了手指,比了个简单古老的手势。 刹那间,地动山摇,那象征着卫家权势滔天的宅邸,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轰然倒塌,化为了一片废墟。 这段记忆给予江清欢的冲击力是无比真实的,可就连她自己都想不起来,这段毁灭性的场景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因为时间根本对不上。 第196章 她想要去探究源头,试图理清真相。 然而哥哥哺育袋中的温度实在是令人安心,伴随着颇有规律的蠕动,恍惚间,江清欢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最为熟悉的摇篮里。 摇篮摇晃着,伴随着轻盈的水流声,她那翻涌的思绪以及警觉,全都被一点点抚平了。 这温度实在是太过于舒适,太让她有满载着的安全感,让江清欢积蓄已久的疲惫席卷而来。 她抵抗不住本能的反应,侧头靠在了柔软的内壁上,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无比漫长,这是一场好眠。 在梦里,没有卫宅更没有太岁肉,没有这些纠缠不清的恩怨与重担,她与卫晏池不过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生活在阳光之下,享受着平凡温馨的日常。 可当江清欢从长眠中醒来,恍惚间发现自己并非身处卫宅,而是回到了那个她与卫晏池共同生活过的家中。 家里不再是冷冷清清的,她嗅到了饭菜熟悉的味道,而自己… 江清欢低头看去,自己依然安稳的躺在了卫晏池的哺育袋中,被温暖的安全感抱了个满怀。 透过那层透明的弹性薄膜,江清欢能看到哥哥近在咫尺的睡颜。 难以言喻无法表述的柔情涌上心头,她忍不住伸出手指,隔着那层薄膜,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了祂的脸颊。 - 初冬的临溪市,难得下了一场雪。 虽然雪质算不上多好,湿漉漉软塌塌的,脚一踩上去就会融化,但这点稀罕的白色还是让江清欢开心了好久。 她捏了好几个歪七扭八的小鸭子放在了窗台,又捧起了一把干净的雪,快步跑回了屋内。 雪不会在她的掌心里很快融化,等到她跑到卫晏池的怀中时,她用手掀开了哺育袋的一角,将带着凉意的雪团放了进去。 卫晏池无奈。 屋子里没有暖气,两人倒是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江清欢看着哥哥垂落下的发丝,轻轻笑了笑。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冬日里出生的,因为身份证上的生日显示的是十二月份。 虽然确切的诞生时候早已模糊,但日历上那个被她和卫晏池用红笔重重圈出的十二月日期里,则是她认定的生日。 她时常盯着那个不断变换形状的图案,满怀期待着今年生日的期许。 距离那场颠覆一切的卫宅风暴,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 生活似乎也恢复到了最初的平和,只是偶尔江清欢在刷手机看电视的时候,还会听到新闻偶尔提及这桩曾轰动全球的,医药界的惊天丑闻。 那时候,由宋家牵头代表,联合了业内众多有良知的翘楚,将卫家多年来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勾结邪术等累累罪行全部揭露。 昔日里那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盘根交错的那些业务被连根拔起,铲平速度之快,连知晓内情的江清欢都忍不住咂舌。 原来宋家还有林静云等人,早就布局好了一切,只待江清欢与卫晏池作为最关键的那把钥匙,深入到卫宅核心,彻底摧毁那维系着力量的古老阵法。 时机已成,便可收网。 后来的很多事情,江清欢大多都是在新闻里看到的。 自从卫家倒台后,那些留下的医药产业和相关研究,尤其是那些效果诡异隐患巨大的药物,都被国家层面迅速接手,严格的管控起来。 至于其他的… 江清欢思考了一会儿。 卫昀洲化为了一滩肉泥消散了,还有那些罪恶多端的人类,也和他一样,都落得了个相同的下场。 只不过是肉泥的颜色不同罢了。 还有什么呢? 江清欢偶尔会漫无目的思考着,平静的生活有时会让她觉得不真实,就像是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被刻意安排好的那样。 她最终还是向卫晏池问出了一个缭绕在她心头很久的问题。 江清欢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过于直接了,甚至还会触及到核心的秘密,不过终究是困扰了许久,一直不解决的话也不是什么办法。 于是在一个安静的午后,临溪市的冬天难得出了点太阳。暖融融的光洒在了卫晏池的怀中,祂正坐在窗边,就着冬日里稀薄的阳光,认真地给江清欢织着围巾。 各色的毛线球散落了一地,几根滑腻的触手正用张开的口器,将混乱的毛线一一归类。 江清欢凑了过去,盯着卫晏池专注地侧脸,轻声问道: “为什么我会这么像人类呢?难道只是因为我的学习模仿速度很快吗?” 卫晏池缠绕毛线的触手微微一顿,祂沉吟了片刻,方才认真回答道: “不是因为学习,清欢。” “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雏鸟情节。”卫晏池的声音温和,祂的触手随着祂说话的方式而调皮的窜到了江清欢的面前,不断央求着她去抚摸。 “生命最初睁眼看到的那个存在,是会下意识地去模仿去靠近的,这是本能。” 江清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记得自己在最初有意识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的确是哥哥… 可是那会儿的哥哥,应该是在实验室里的非人状态吧? 可是为何在她记忆起点的时候,卫晏池是以更接近人类的模样出现的? 她的思绪又开始打结,卫晏池注意到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是猜到了她的困惑,轻笑一声,触手连带着沾染上的毛线,都抚过了江清欢的发梢。 “或许,我在你的潜意识里,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副你喜欢的模样吧。是你的认知,塑造了你看到的我,也就是现在的我。” “说的也是哦。”江清欢小声嘟嚷着,放弃了深究。 又习惯性的窝回了那温暖安全的哺育袋中,她探出了触手,拍了拍卫晏池的脸颊。 哥哥的脸越靠越近,近到两个人一起在哺育袋中的时候,江清欢凑上前去,深深地吻了过去。 同年,江清欢辞去了医院的药剂师工作。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潜心备考,她终于考上了芩山村卫生院的药剂师岗位。 经过几年时间断断续续的装修,芩山村附近的卫生院终于正式竣工,投入到了使用当中。 江清欢在家啃了好久的专业书籍,才敢有底气去迎接新的挑战。 她对于当下的现状还是很满意。 新的一年,意味着崭新的工作环境,也就意味着新的开始。 然而,当她踏入到卫生院,开始全新的工作环境时,发现这里的节奏虽然没有之前医院那么忙碌,但她需要去值夜班。 宁静的乡村夜晚,独自守在这栋空旷的建筑里,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卫生院才新建立不久,各项设施与制度也并不完善。 夜半时分,药房里格外的安静。明亮的灯光在走廊里投下了长长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的消毒水味道在这一刻显得非常清晰。 就在江清欢低头整理药架的时候,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走廊尽头转了过来。 江清欢定睛一看,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云靛青。 云靛青晃了晃手里的排班表,朝着江清欢展露出笑颜。 她方才想起,之前在卫生院人员的录用信息表上,瞥见过她的名字,只是没想到能被分到一个药房当中去。 “好久不见啊,清欢。”云靛青先开了口。 比起之前看到的阴云满布的表情,现在的云靛青开怀了不少。 “好久不见。” 于是,这个寂静的夜晚,变成了她们两人共同值班。 不过正如先前江清欢所预料到的那样,深夜前来就诊的普通病人寥寥无几,大多数都是另一种病人。 第155章 然而, 每当值夜班的时候,固定的时间一到,药房里的气氛就会变得微妙起来。 头顶明亮的灯光闪烁了一下,江清欢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形态模糊的病人们,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窗口的阴影里。 祂们是没有影子的,看起来歪七扭八。些许倚靠在走廊上,些许又徘徊在窗口。 之前在药房里遇到的事情,没想到在卫生院还是能遇到。 这间崭新的药房, 竟也是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连接两个维度的特殊节点。 江清欢的面上不动声色,她继续着手头上的工作,一边隔着窗口接过了病人递来的处方,一边清点着布洛芬药片的数量。 她抬起头,朝着身侧的云靛青瞥了一眼。 后者似乎也早已料到了工作的内容会是这个样子, 干脆转头报以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两人对于这种景象早已司空见怪,没想到夜晚的药房开启算是为了另一个世界的病人。 尽管卫生院当前的值班条件尚不完善,不过一想到早晚都会有卫晏池来准时接她回家,江清欢的心里便隐隐生出了几分期待。 卫生院的值班制度是在连续工作了24小时后, 可以完整的休息两天。 第197章 在这难得的空闲日子里,江清欢经常会去林静云开的那间香烛店里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药房的影响,总之最近林姨店里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忙碌起来。 江清欢每次去帮忙的时候, 都忙得是不可开交。 只不过,香烛店里光顾的客人也会和药房里那样,并不仅仅局限于活人。 江清欢常常能看到许多眼神纯净的小动物灵魂,安静地待在店门外的台阶上,或者是蜷缩进角落里, 久久不愿离去。 它们有的看起来像是走失的宠物,有的则像是在世界上流浪的小小精灵,眼神里的依恋和期盼还未散去。 每当看到店门口有这些小家伙的时候,江清欢总会转身去店里,拿出了一把精心扎制的纸扎狗粮,或者是几个小巧的,表面上还画着图案的猫罐头,在店门口专门设立的铜盆里点燃,烧给它们。 纸灰袅袅升起,那些小动物们便会欢快地围拢过来,朝着江清欢露出了肚皮,在吃下了美味的佳肴后,心满意足的渐渐消散了。 后来,在一次帮忙看店的午后,店里暂时清闲了下来。 江清欢也终于问出了那个藏在她心里许久的,和芩矜有关的问题。 她一边整理着架子上的线香,一边开口问道: “林姨,我有个问题。芩矜师傅她现在真的还在这里吗?” 林静云还在扎着小狗的毛绒玩具,听罢这一番话后,她叹了口气,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目光看向了远方,视线变得愈发的朦胧。 “她会永远存在的,只要风吹过来,我就会全部知晓。” 江清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风吹过来的时候,林姨会感知到芩矜的声音。 而她,能感觉到哥哥的触手又缠绕上了自己的手腕。 卫晏池则是给自己换了个全新的身份,彻底告别了与卫家有关的一切。 祂对于卫晏池这个名字也产生了抵触,扭扭捏捏旁敲侧击的问江清欢,能不能改名叫“江晏池”。 江清欢那会儿正窝在祂的哺育袋里刷手机,闻言只是淡淡的瞥了祂一眼,一句话都堵了回去。 “禁止从我的名字里抠字眼。” 芩山村的邻居也搬走了,江清欢回去的时候总会经过那栋空荡荡的房子。 曾经显赫一时的秦家早已没落,临溪市的医药行业在经历了一次彻底的大换血和整顿后,新流通进市场的药物质量得到了严格的保障,市场环境顿时清爽了许多。 自从那件事情过后,江清欢就很少再见到秦川墨和秦岳砚两兄弟的身影。 据林静云偶尔提起,他们似乎是和柳烟一起,回到了滇霞山附近。 那个最初被秦满穗起家,充满了传说的地方。 对于这些外人的动向与结局,江清欢并没有投入太多的关注,只是偶尔会从林姨的口中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后来,发现哥哥卫晏池的工作也是后来的事情了,并且,还是江清欢无意中发现的。 祂用当年那个早已被遗忘的旧账号,开始日复一日的录制给江清欢的带饭视频。 镜头下的便当盒总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菜肴搭配的营养丰富,色彩缤纷,摆盘更是精致无比,任谁看了都会食指大动。 江清欢偶尔间发现这个既发美食制作方法,又偶尔会分享些精细手工作品的账号,居然在不声不响间积累了十几万的粉丝。 怀揣着好奇的心思,江清欢顺手点了进去,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账号名。 [宝宝的带饭日常] 江清欢盯着这朴实无华中又透着点莫名执念的名字,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然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系统推荐的关联里,她还发现了卫晏池的小小号。 而且,这个小小号居然还在和她的账号互相关注着。 江清欢完全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时候和哥哥互关过,不过那个小号的名字更是让她无法忽视。 [哥哥妈咪的学爱日记] 她看着这诡异的名字许久,方才转移了注意力放在账号的内容上。 这个小小号很显然是一个非常私密的账号,主页简介里还特意标注着“仅个人可见”,不过江清欢倒是能完全看到账号主页的内容。 这个账号的更新频率很高,比起做饭账号的隔几天才一更外,这个账号几乎每天都会上传一条视频。 点开视频看去,就会发现,视频内容大多没有太复杂的画面,更多的都是些黑屏或者是静态的背景,上面浮现出了一行行白色的文字。 没有搭配背景音,也没有任何的音乐,这些文字的内容都是非常琐碎的碎碎念。 [宝宝今天多吃了半碗饭,很开心,明天要再多做些她喜欢吃的饭菜] [新学了钩针小熊,不过耳朵好像缝歪了…她应该会喜欢吧] [下雨了,宝宝蜷缩在哺育袋里睡得很香,暖烘烘香喷喷的] [今天偷偷抱了宝宝很久,她没有醒,真好] 所有的视频几乎都是如此,不过是件稀疏平常的小事,却被卫晏池完全记录了下来。 江清欢随意滑动着屏幕,粗略浏览了几条视频内容。 最新的一条更新就在几个小时前,黑底白字的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了一行委屈巴巴的文字。 [为什么宝宝今天没有亲我,也没有抱我… ] 江清欢愣了一下,随即想起。 因为今天早上自己起晚了,眼看着上班就要迟到,匆匆忙忙洗漱就出了门,确实忘了像往常一样给守在门口的哥哥一个告别吻和拥抱。 她忍不住继续向上翻阅,发现这个账号的更新记录非常漫长。 最早的一条,甚至是可以追溯到当时她与哥哥相遇的那个时间点。 也就是说,在祂们相遇的刹那,卫晏池就开始以这种隐秘的方式,日复一日记录着有关于她的一切。 看着那一行行日记,江清欢的心中五味杂陈,最终也只是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摇了摇头,并没有打算去戳穿卫晏池这个甜蜜的小秘密。 今年过节放假的时候,江清欢把手头的工作妥善处理完毕,决定听从余成悦的建议,真正给自己放了个假,出门旅游散了个心。 毕竟,最重要的始终是自己的身体健康。 她倒是没有再被失眠困扰,如果偶有睡不着的时候,转身就可以扒拉开哥哥的哺育袋,完全躺入进去。 旅游回来的时候,恰逢好友尹文希筹备许久的工作室正式开业。 剪彩的那天,江清欢带着哥哥一同前去祝贺。 宴席上,大家推杯换盏,气氛更是热火朝天。 尹文希端着香槟杯,凑到了江清欢的身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她身旁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身影。带着几分好奇,她轻声问道: “清欢,你身边这位是?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不过说起来,我就说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吧。”尹文希抿了口香槟,笑意盈盈地看向了江清欢。 “上次在南浔市一起旅游的时候,我就感觉你的气场很不一样,像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江清欢闻言笑了笑,迎着尹文希八卦的眼神,她倒是没有否认,只是伸手轻轻将安静站在一旁的哥哥拉近了些,坦然地开始介绍。 “是啊,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爱人江晏池。” 尹文希礼貌地朝着哥哥点了点头,权当是打过了招呼。然而,她的目光却是在对方的身上停留了许久。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流露出了些许困惑。 “江晏池?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非常的熟悉…” 她努力思索着,指尖轻轻点着透明的香槟杯,又喃喃自语起来: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像是你的…” 尹文希比划了个半天,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个模糊的印象。 直到这场宴席结束,尹文希都没能想起来那股子莫名的熟悉感究竟源于何处。 江清欢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为了避免日后会产生的一切麻烦,两人干脆记忆清理了一下。将“卫晏池”有关的身份和记忆全部抹除了。 而“江晏池”是一个全新的、与过去毫无瓜葛的独立存在。 不过江清欢更喜欢喊祂阿卫。 也只有江清欢自己清楚,无论名字如何更改,身份如何变换,身边的这个“人”。 始终是她的哥哥,是她的“妈咪”,更是她独一无二的爱人。 ----------------------- 作者有话说:给你我的世界 第156章 家里大扫除的时候, 江清欢从储物间的角落里整理出了一大堆自己的日记。 这些本子有厚有薄,封面材质各异。记录着她从懵懂时期到如今的心路历程。 不过除了她自己的日记外,她还意外翻出了好几本属于哥哥阿卫的日记。 这些本子的外观非常统一, 封面全是类似于鳞片纹理的深色皮革质感,摸上去感觉滑腻腻冰冰凉的。 第198章 然而, 当江清欢好奇地翻阅开其中一本时,却发现日记本的内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只有很少数的页面里,偶尔会出现几道扭曲的划痕和看上去是涂鸦的暗色污渍。 江清欢思考片刻,又“啪嗒”一声合上了日记本。 她当然知道这些日记本并非是真正的空白, 阿卫和她都是喜欢记录的人,只不过记录的方式各不相同而已。 哥哥的日记本,得通过特殊的手段, 才能看到其中记录的内容。 这样想着,江清欢立马抱着那几本厚重的日记本,准备去询问阿卫。 她过去房间的时候, 阿卫正好在蜕皮。 蜕皮进入到了最为关键的阶段。 与早年那种血腥痛苦的场景截然不同,如今的阿卫,蜕皮过程已经变得非常娴熟而充满了奇异的美感。 江清欢喜欢看哥哥蜕皮。 祂那庞大的身躯正安静地蜷缩在走廊里。那里正堆放着江清欢为祂特意准备的,用各种自己柔软的衣物堆砌成的巢xue 。 当然, 这堆衣物里还有很多阿卫自己搜罗而来的。 祂的表面正沿着鳞片的纹路缓缓裂开,透明的皮泛着些淡淡的黄色,新生的肌肤像是珍珠般柔软。 阿卫似乎还没有注意到江清欢,正无意识地用身体轻蹭着身下的衣角,借助摩擦来帮助旧皮的顺利脱落。 祂的动作倒是不疾不徐。整个过程也没有第一次蜕皮时的狼狈,没有飞溅的液体和狰狞的撕裂声,整个过程非常静谧。 旧皮像是干燥的糯米纸,脆弱易碎入口即化。 好吧,江清欢其实并没有品尝过,只是觉得看上去像是包裹在大白兔奶糖表面的那一层纸一样,只不过没有散发着奶香味罢了。 旧皮一片片剥落下来,江清欢靠在门框上,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上半身还在维持着人形的阿卫,最近的筑巢期和蜕皮期变得非常紊乱,总会突如其来的就发生。 比如说祂还在做饭的时候,就会感觉浑身的皮肤刺痛,于是不得不停止手中的一切事情。 又比如说还在和江清欢亲密拥抱的时候,只要拥抱的力度稍微大了一些,祂的表皮就会传来轻微的撕裂感,让祂只能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连声抱歉起来。 这次的蜕皮,同样也是如此,非常的突然。 江清欢记得自己当时正舒适的待在哥哥为她敞开的哺育袋内,哺育袋里潮湿温暖。 里面充盈着柔和的光晕,就像是个天然的阅读灯。 借助这光亮,江清欢正一页页阅读着获取到的空白哥哥牌日记本。 只有待在哺育袋里,上面的字迹才会清晰地显露出来。 起初,哺育袋内还在流淌着江清欢最喜欢的水声。颇有规律的水声就像是舒缓的白噪音,让她在翻阅□□记的同时,还能舒缓身心。 然而,这样美好的时光并未持续多久。 一篇日记还未读完,江清欢就听到了一阵非常不协调的噼啪噼啪声。 那声音清脆密集,很像是玉米粒炸开成爆米花的声音。 只不过没有奶油的甜腻香气四散开来,紧接着,江清欢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抬头望去,声音正是从包裹着她的阿卫的哺育袋内传来。 隔着透明的薄膜,她看到身前的阿卫不适地弯下了腰,连带着还挤压到了柔软的哺育袋。 伴随着阿卫一声压抑的闷哼,原本柔软的内壁瞬间被撑出了几条细细的裂痕。 江清欢能看到那些平日里温顺蜷缩在哺育袋角落的触手,此时也因为阿卫的不适而不安地晃动起来。 她不敢耽误这些,立刻顺着打开的哺育袋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 脚刚踏上地面,江清欢就看到阿卫撑在床边,剧烈的喘息着。祂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细密的汗珠正不断地渗出。 察觉到了江清欢的出现,阿卫有些窘迫的侧过脸,努力扯出了个带着歉意的笑容。 “抱歉宝宝,这次的蜕皮期,又提前了。” 自从两人开始同居以后,虽然表面上每晚都睡在不同的房间里,但基本上到了后半夜,江清欢在半梦半醒间都能感受到,阿卫会悄无声息地溜进她的房间。 没有得到自己的允许,哥哥也不会擅自上床。 于是,阿卫永远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摇椅里,在黑暗中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 有时,实在是忍不住了,祂也会轻轻将宝宝揽起,纳入到那迫不及待张开的哺育袋内。 哺育袋是江清欢最喜欢的摇篮,温暖安全又无比舒适。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江清欢的存在。 阿卫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江清欢没有发觉。然而后者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只是还没有打算去戳破。 于是,江清欢干脆将自己房间门口的走廊,正式划分为了阿卫的蜕皮地带。 因为这里的空间足够宽敞,既不会打扰到其他房间,也能让阿卫的那些粗壮尾巴和触手拥有充足的活动空间,不会在混乱的蜕皮过程中去碰坏一些家具。 有了前车之鉴,之后的准备就变得非常充分。 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此刻的江清欢,正站定在阿卫的面前,聚精会神的看着祂的蜕皮全过程。 阿卫正蜷缩在那个由各种柔软衣物堆积而成的临时巢xue中。祂的蛇尾焦躁不安地在地板上轻轻扭动着,连带着会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维持人类形态的上半身,双臂正紧紧搂着一叠刚从江清欢衣柜里取出的、带着她熟悉气息的衣服。 阿卫将脸深深埋入到了其中,贪婪汲取着那份令祂感到无比安心的味道。 这次的蜕皮,与过往的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 现在的哥哥展现出了惊心动魄的美感。 介于痛苦与极致美丽的状态,使得江清欢更是无法忽略祂那一头卷曲的长发。 长发早已被汗水浸湿,黏在了潮红的脸颊边。有几缕调皮的发丝更是直接流连到了白皙柔软的脖颈处,让江清欢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素日里会藏匿于口腔里的毒牙,更是不受控制的微微探出了唇瓣,江清欢看到两枚尖尖如春笋的地带,正闪着莹白色的光泽。 阿卫的上半身未着片缕,但裸露的地带却是被一层新生的、排列细密的整齐鳞片所完全覆盖着。 鳞片和祂一样的美丽,荡漾着流光溢彩的光泽。 最为引得江清欢注目的是祂的眼睛。 因为蜕皮期的特殊状态,阿卫全部睁开的眼眸都被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青白色。 失去了平日里的注视,可所有的目光依然能牢牢地锁定住江清欢的身影,落在她的身上。 祂努力抬起了头,些许还在闭合着的眼球顺着祂的动作而全部睁开了。 阿卫望着江清欢的方向,声音轻轻: “宝宝,你来了…” 声音里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喘息,使得一句话说下来并不完整。 “对不起,又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阿卫喃喃着。粗壮的蛇尾在地板上不安地来回甩动。鳞片擦过衣服发出的沙沙声响,会让江清欢想到切菜的声音。 她静静地站定在阿卫的身前,敏锐地察觉到哥哥的这次蜕皮过程并不顺利。 不过,祂每到蜕皮都会这么恰到好处的不顺利,总归是会需要江清欢的帮忙。 久而久之下,她也习惯了起来。 新旧皮肤的交接处撕裂非常明显,有些地方黏连上了透明的皮。 江清欢叹了口气,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上了阿卫的脸颊。 她的指尖触及到了阿卫温热的肌肤,祂的表面就如同这蜕皮一样,也覆盖着一层黏腻的湿润。 顺着哥哥的脸颊缓缓下移,江清欢的手摩挲到了祂的毒牙边缘,然后是挤入口腔,最后又落在了她最为喜欢的地带。 湿润的触感在意料之中,江清欢注意到,随着自己的触碰,哥哥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祂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主动侧头将滚烫的脸颊完全埋入了江清欢微凉的掌心。 闭上的眼睛完全睁开了,细细密密的爬满了阿卫的肌肤,哥哥的声音也随着祂急促的呼吸而落在了江清欢的心尖。 “宝宝,好喜欢好喜欢你,好喜欢你的温度,你给予的一切…”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啊…” “给我,全部给我吧,都要,我全部都要…” 哥哥的声音像是在梦呓,湿润浸透了江清欢的掌心。 过于甜腻的芬芳在空气中浓稠的弥漫开来,像是成熟丰腴的果实,挂在了枝头,只等江清欢一声令下,就会呱呱坠地。 江清欢低下了头,她将脸埋进了那片馨香的地带,轻声问道: “要我帮你吗,哥哥?我是乖宝宝。”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臂缠绕住了阿卫的脖颈。 两人紧密相贴,江清欢没有听到阿卫的回答。 第199章 芬芳更加浓郁了,蛇尾不自觉地缠绕了上来。 江清欢的手探入到了哥哥的喉间,她找到了那枚圆润的眼球,于是在亲吻的间隙里,她询问: “哥哥,我可以吃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