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德》 第1章 [现代情感] 《背德》作者:潇湘黎炎炎【完结+番外】 简介: 简葇与周暮云原本是金字塔顶端与底层的距离。 初遇他时,她是他继子的女朋友,满身的狼狈。 后来,她为考公成功上岸到庙里烧香拜神,路上偶遇他。 他问她:“求什么?” “考试顺利。” 他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求神不如求己。” 求己不如求他。 他们之间除了世俗,还有太多不可碰触,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一再告诫自己,保持距离,摆正位置,却还是情不自禁与他一同跌入禁忌深渊。 第一章 2001年的秋天,初次见周之彦父亲周暮云时,简葇还未满18岁。 她刚进大学就被周之彦追到手,他已经是大四,正准备考研,压力挺大,而简葇为了拿奖学金,课业也不敢松弛半分。 他们平时在一起最多的地方就是饭堂,图书馆,还有晚自习下课后在校园里牵牵手,亲亲抱抱,黏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 刚刚进入千禧年,就算是大学生思想也还是比较传统,当然偷吃禁果的情侣也有,但很少。 那天是他生日,又是周末,白天他们去逛街看电影,吃完晚饭还没到八点,周之彦说他家里人都不在,不如买个蛋糕回去顺便坐一会儿。 简葇有些犹豫,但拗不过他便同意了。 跟他上车时,她心想,在他家切完蛋糕后,她就要回学校。 周之彦自己开的车,一辆款式很旧而且极为低调的奥迪,说是他老爸不用给他的。 简葇知道他平时虽然很低调,但家庭条件好,至少肯定比她好上很多倍,但她还是没料到,他们家的条件好到让她忐忑不安。 车子驶进大门,当她看到站立的武警时下意识地问他,你们家这是住哪呀? “我爸单位宿舍。” 周之彦转头看她,轻描淡写。 简葇也没敢继续追问,但也知道他父亲身份一定非普通公务员,而且官职一定不低。 车子驶进独栋别墅时,简葇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你紧张什么?家里没人在,进来。” 见她下了车后犹豫的模样,周之彦一手提蛋糕,一手牵着她手进门。 屋里装修倒是典雅古朴,少了些冰冷的压迫气息,简葇稍稍放宽心情。 知道她紧张,周之彦让她插蜡烛,他去拿了瓶红酒出来,说让她放松放松。 吹了蜡烛,切了蛋糕,他将醒好的红酒倒进水晶杯,哄着她喝。 简葇没喝过酒,大半杯进肚子后,一张粉脸红扑扑的,很是迷人,脑袋也有些昏昏的。 周之彦看着她如花的醉颜,忍不住捧起她的脸,吻上她微微颤抖的唇时,气息渐乱。 血气旺盛的年轻人,又喝了酒,下半身的理智压倒上半身,周之彦吻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简葇还没有心里准备这么快跟他发生亲密关系,于是开始挣扎。 真皮沙发上,女孩不断推搡,年轻男孩却是吻得更起劲,还头脑发昏地将她t恤下摆拉高,脑袋钻了进去…… “周之彦……” 一个低沉的声音乍然响起,吓到了这对年轻小情侣。 简葇下意识地尖叫一声时,周之彦就被忽然出现的男人给揪起来,甩到地上。 “混账东西。” 男人低骂了一声。 “爸,您不是出差吗?怎么回来了?” 周之彦震惊又不满。 简葇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凌乱的衣物,压根不敢抬眼去看周之彦的父亲。 “给我收拾干净。” 男人丢下这句话后就上楼去了,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简葇囧得都要哭了,周之彦满腔的欲火也被出差提早回来的父亲给狠狠熄灭。 他将掉在地上的蛋糕捡起来后送简葇出门,洒得满地的红酒他理也没理。 车子离开别墅时,简葇凌乱的心才稍稍安静下来。 - 简葇第二次见他父亲是在学校食堂,在那件囧事发生一个月后。 她与周之彦坐在一起吃饭,食堂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与急切的脚步声。 食堂里的学生尚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校长与校领导一行人已经率先进来,簇拥在人群中央的是个穿着黑色夹克,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一看这架式就知道是领导体察民情。 “老周可真清闲。” 周之彦嘀咕一声,简葇没听清。 “你说什么?” “我说老周太闲了。” “谁?” 周之彦附到她耳边,以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缓缓道:“穿黑夹克那位,我老爸。”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简葇的目光落在那有着麦色肌肤及一头浓密黑发,脸庞端正下颌棱角分明的男人身上。 那天晚上在周家,事情发生得太忽然,她连抬头看人的勇气都没有。 简葇手里拿着的筷子忽地掉落在地。 “你紧张什么啊?” 身旁的周之彦将自己的筷子递给她。 他当然不紧张,那是他父亲。 - 领导一行人在食堂待了不到五分钟就走了,也没走到他们坐的位置,简葇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爸爸好年轻。”她不由得感叹一声。 看着最多也就30出头的模样,说他是周之彦的哥哥也不会有人怀疑。 “那是啊。”周之彦喝了口汤才又继续:“我妈比他大7岁,他们结婚时,我都上初一了。” 简葇:“……” 她看了眼身旁眉目清秀的周之彦,他没有半点的不开心。 “我是个拖油瓶。不过从小就认识老周,所以感情很好,跟亲生父子差不多。” 简葇点头:“那就好。” - 那次之后,简葇没再见过周暮云。 周之彦考研没过,大学毕业就被他妈送去国外读研。 她送他去机场,他不舍地抱着她,让她一定要等他回来。 简葇含泪点头,可她知道异地恋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特别是对于年轻男孩子来说,另一方广阔的天地有太多数不清的诱惑。 他出国后头一年,寒暑假都回来看她,一有时间就给她打电话,节日,她的生日都能收到他寄回来的礼物。 第二年他没回来,电话也比以前少了很多。 这一年,简葇的父母在她二十岁时,给她与妹妹添了个弟弟。 虽然她也不想在这个年纪还有个这么小的弟弟,可观念守旧了一辈子的父母一心想要个儿子的想法也不是她能阻止得了,人生总不会事事圆满如人愿。 她在上课之余又在外面做兼职,加之时差的关系,两人联系渐少。 简葇大四时,他在那边也拿到了学位,又在母亲安排下进了一家有名的金融机构实习,两人的距离更远了。 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失恋了,但两人是在逐渐疏远的情况下分开,有些悲伤,但没有太深的伤害。 她自己也很忙,忙着做兼职,忙着毕业,忙着考公,根本没时间去伤春悲秋。 这一年春节,周之彦回来了,但简葇已经跟家人回乡下过年。 周之彦开了几百公里的路程去找她,虽感动但久未见面令简葇对他有种最熟悉的陌生人之感。 倒是他热情地抱住她不放,半点生疏也没有,不知是不是在国外习惯了。 周之彦很会讨长辈欢心,长辈对他这个远道而来的贵客也很满意,翌日就让她跟他一起回城。 简葇没拒绝,两人一路聊回来,感情似乎增进不少。 他不再是当年略带青涩的青年,她也不是懵懂的少女,可在他邀请她一起去酒店时,她却婉拒了。 也不是矫情,就是觉得少了点激情与冲动。 他也没生气,说没关系,送她回学校后开车走了。 第二天他打电话过来约她出去,她说在备考,没时间。 “备考什么呀,出来玩,你的考试我负责。” “你怎么负责?” “跟我们家老周打声招呼,很难吗?”周公子轻描淡写:“要是你想自己去考,资料随时都能拿到手。” 简葇当然知道,周之彦不是信口开河说出这些话。 但她还真是没想过利用他的关系上岸,毕竟他们分开了很久,她也开不了那个口求人。 若是考不过,她就参加校招,找工作。 在她沉默的那几秒,他已经挂了机。 没一会儿,他直接找上门来,硬是拖着她出去吃饭逛街,玩了大半天后还开车直接将她载回周家,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车子进入一处高级别墅区,周之彦说这是老周在外的私宅。 - 周暮云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正坐在客厅里,神色平静。 他不说话,可浑身上下隐隐透着久居高位而不动声色的威严。 第2章 简葇坐在他对面的沙发,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一动不敢动。 泡好的茶水热气腾腾,茶叶还在里面慢慢翻滚。 “想做公务员就自己去考。”周暮云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哦,我知道……”简葇忙不迭地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啊,都是周之彦多事,硬是要拉她过来。 他们刚坐下说了两句话他就有电话进来,他跑到院子去接,让她一个人跟他父亲谈。 周暮云抬眼看她那坐立不安的样子,不再说话,端起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简葇不敢在他面前有半点的放肆,保持着坐得笔直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她被这沉默的气氛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时,对面的人终于大开尊口。 “你学什么专业?” 简葇下意识地抬眼朝声音来源望过去,与男人目光撞上。 他端着小巧的茶杯,表情却是严肃冷峻,眉宇间透着股凌厉的英气。 她不自在地低下眼,回他两个字:“中文。” 她这个专业现在真的不大好找工作,她并不太想考教师,一是她性格并非健谈之人,二是现在教师工作钱少事多压力大,想要评职称靠熬年头。 再说,现在进学校基本上都是顶岗教师,没有编制,等同于代课老师,不能入编随时都有可能被取代。 进企业的话除非做老板秘书,但现在的秘书哪个不是身兼数职,精明能干?除了工作还要陪老板出席各类酒会左右逢源,光是这一条刚刚毕业的她就不够格。 当然,若考公不能上岸,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先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哦。”他低应一声,轻抚着光滑的茶杯,目光落在女孩半垂的脸上。 性格文静柔弱,胆怯又内敛,不爱说话,甚至连他这样一个一句话就能定她命运的人坐在她面前,她不仅连半句恭维的话也不会说,甚至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性格进机关,不太适合。 “之彦说你成绩还可以,怎么不考研?” “想早点工作。”她如实回道。 她成绩是还可以,但离保研还差一点,若是能考研的话日后考公肯定会更容易。 但她家庭条件差,父亲身体不大好又没有固定工作,妹妹还在上高中,家里还有一个未满三岁被诊断为疑似自闭症要四处求医的弟弟。 他们家现在只有母亲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庭开支,她想早点工作分担母亲的担子。 周之彦今天还说过她,说她想要为父母分担压力而放弃自己追逐理想的权力,这是对自己人生极大的不负责。 当时简葇只淡淡一笑,没反驳他。 周少爷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根本理解不了在底层的普通人生活得有多艰难。 没有殷实的物质基础给生活作保证,有些事情,穷人不配。 “想去哪个单位?” “不限专业的都可以。” 最理想的当然是从事综合文稿起草调研撰写工作,这是她的专长。 今年省及市里党委宣传部还有政策研究室等都有职位适合她,但她也知道,以她一个本科毕业生想要进省直机关单位的希望很渺茫。 不过不管如何她还是想试试,她想留在省城工作。 周暮云没说话,慢条斯理的又喝了几口茶,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又慢慢开口:“你平时就是这么求人办事的?” 其实她平时很少求人办事,说她清高不如说她自卑,她害怕麻烦别人。 她今日过来也不是求他办事的,只是被周之彦推着来,只能硬着头皮跟他坐在一起说话。 不过,他这么说是几个意思?是觉得她两手空空上门没礼节还是…… 见她抬起脸,一脸呆愣的模样,他放下茶杯,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起身走人。 这就走了? 简葇不知道自己说错或做错了什么,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怔怔地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1、本文故事背景2001年开始,借鉴现代官场背景,剧情请勿代入现实,请勿考究。 2、本章节测试留言功能,大家可以试一下看看,下滑到最底部写留言。(正式更新在五一之后。) 第二章 周之彦在出国前来学校找简葇,一是告别,二是拿了一份装在密封袋里的资料给她,让她保管好,千万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简葇心里隐隐知道是什么,有些犹豫。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上课从不迟到,作业按时交,考试作弊更是从来没有过,甚至,她连说谎都不大会。 但她也不是傻子,也不再是少不谙事的少女,想到稍早之前母亲来电说打算与父亲带着弟弟到外地求医一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弟弟简杰两岁10个月还不大会说话,行为举止与正常儿童差别很大,但所有生理检查都是正常的,当地医生怀疑是自闭症,让他们到上级医院诊治。 父母带他来省里求医,初步诊断是自闭症,目前的医疗水平除了早期干预外并没有太多成功的经验。 机构干预治疗费用昂贵,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负担沉重,而且在他们省城还未有一家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专业机构。 “葇葇,你想好了吗?” “啊?”她不解地看他。 “进机关啊。”他亲呢地刮了下她脸颊:“你知不知道,现在很多体制内的女孩子,一个赛一个的时尚漂亮,会说话,会应酬,能喝酒,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哄得领导,斗得流氓,你会哪一样?” 简葇:“……” 现在进体制要求都那么高了吗?照他这么说的话,她还真是一样也不会。 “胆小鬼。”见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笑了,张开双臂搂住她肩膀:“有什么好怕的。你先报市直机关后勤中心综合岗,后面再说。” 她僵了一下,听到他继续道:“老周说的,先去那适应适应。” 虽然他指定的单位不是她想去的,但她想去其它地方根本没可能,若是没有他父亲这一层关系的话,后勤中心她也未必能进,所以最后她接纳了他的意见。 虽然有了周之彦给她的备考资料,简葇也不敢掉易轻心,考试前与她一起报名考公的毛彤彤拉着她去庙里烧香。 彤彤是她高中同学,简葇考上省里唯一一所 211,而彤彤高考发挥不理想,只上了个三本。 “求人不如求神,上班不如上香。”毛彤彤念念叨叨,“别管信不信,试过再说。” 她们去当地一个香火旺盛的庙里烧香,下山后毛彤彤拉她去山脚下的桃源山庄,说要请她吃大餐。 桃源山庄是市委市政府指定接待酒店,位于5a级景区山脚下,依山傍水,风景极佳。 上面来了重要客人或外宾,基本上都是安排在这里接待。 彤彤表姐是酒店的接待经理,日常接触的都是市里的大人物,让她们两个小姑娘进去见见世面小事一桩。 这天恰逢表姐休息,她亲自到大门口接二人。 表姐看着30出头的模样,身材高挑,皮肤白净,整个人显得非常漂亮又有气质。 毛彤彤跟她关系亲密,见面就抱着她手臂撒娇,说好久没见很想她,然后才介绍简葇。 表姐待简葇很客气随和,带领两个年轻姑娘往里走。 山庄里面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满地,空气清新。 第一次涉足这样的地方,简葇好奇又不敢多看。 表姐将二人带到酒店管理层专用的一个高级套间,坐在里面就可以欣赏山庄里的湖光山色。 菜一会儿就上来了,都是山庄的名菜及点心,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 表姐还让人拿了一支酒上来,刚倒完酒,就有服务生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话。 她听完迅速起身,说临时有领导过来要去接待,让她们慢用后便跟服务生走了。 偌大的套间里只余二人,毛彤彤完全放飞自我,简葇也自在许多。 两个年轻姑娘不仅品尝了平日没机会碰到的美食,红酒也是一杯接一杯。 这是简葇第二次喝酒,本就没什么酒量的她被毛彤彤连灌好几杯后,脑袋一阵阵发胀,最后无力地趴倒在餐桌上。 毛彤彤自己也有七八分醉意,窝在沙发里昏昏地闭上眼。 表姐忙着招待领导,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有空差了个服务生过来看看她们走没有。 听服务生汇报说两个女孩在包间里喝多了睡着时,她哭笑不得,让人送上解酒茶。 等二人清醒过来已过了学校寝室门禁时间,表姐找人去给她们安排住宿。 毛彤彤很兴奋,简葇却懊悔极了。 她不该喝那么多,又得麻烦别人。 她借口说有亲戚在市里,去那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学校。 第3章 毛彤彤知道她有男朋友,便问她是不是去男朋友家,简葇说是,他要过来接她。 她与彤彤及表姐再次道谢后离开山庄。 - 山庄附近有公交站,但简葇很遗憾地错过最后一班车,她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尾一脸欲哭无泪地坐在候车亭里。 她并没有男朋友可以投宿,更没有其它的亲朋好友。 她原本就是打算到市中心24小时营业的m记将就一个晚上,天亮再回学校,反正早上没课,就等答辩后毕业离校。 其实学校东门也有家24小时营业的m记,但从这里回去比到市中心远一大半的路程,为了节约打车路费,所以她打算到市中心。 山庄在郊区,离市中心差不多20公里路程,深夜时分经过的车辆本就不太多。 她在候车亭里等了近半个小时,每一辆经过的计程车都是满客。 若不是背靠山庄,路段安保情况良好,她也不敢一个人坐在路边候车。 她心想,若是再有计程车经过就试试拦车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让她搭个顺风车。 奈何她站在路边朝两辆经过的计程车招手,人家连车速都没降,呼啸而过。 实在不行,走路吧,她颓然地想着。 总不能厚着脸皮回去找彤彤,人家都让她留宿在山庄,她非要走,自作自受。 又一辆车子从身前一晃而过,这回她连手都懒得抬。 没过几秒,那辆车子忽然又倒退回来,停在她面前。 她以为自己眼花,抬手捏了捏因酒意而微微发烫的脸颊。 后座车窗开着,露出男人一张侧脸,轮廓在夜色中有些模糊。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一口接一口地吞云吐雾,侧脸陷入一片白雾中,又模糊了几分。 副驾驶室有人下车,绕过车头小跑到她身前,她才回过神来。 “周先生请您上车。”来人客气有礼道。 周先生,周暮云。 第三章 简葇没料到会在深夜的路边巧遇周暮云的车,还被他的人(也许是秘书)客气地请上车。 她下意识就是拒绝,低着眼朝车里道:“不用麻烦您了,我打车回去很方便,谢谢。” 就算打车不方便,她也不能让他送她回去,让别人看到的话影响多不好。 再说,她跟他一点也不熟,只见过三次面,一次在学校食堂远远望一眼,还有第一次,她连他的面都没看清,第三次就是现在. “上车。” 她话音落下后,车里一直没开口的男人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 “周先生的车不方便在路边停太久。” 男人轻声提醒她。 坐他的车被别人看到影响不好,但她身后不远就是市里领导们经常出没的后花园,再不上车的话更不好。 男子替她打开后座的门,她忐忑地坐了上去。 宽大的真皮座椅上,他的西装外套和领带随意搁着,她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周叔叔。” 他这才按熄手中的烟,问她:“去哪里?”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学校。” 车子划过层层叠叠的夜色疾驰而行,夜风清凉,灌入车里,将她微乱的头发吹到脸颊上。 她伸手拨开时听到他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白天跟同学一起来的。到山上的庙里烧香拜神。” 她立刻坐得直直的,像个被老师提问而紧张不已的小学生,将今日到桃源一事规规矩矩地向他汇报。 “烧香拜神?” 他声音低了几分。 “嗯。” 她有些尴尬。 堂堂一个大学毕业生去烧香拜神,这么多年的书都白念了? “求什么?” 他似乎是饶有兴致地继续问。 简葇犹豫了一下,回了几个字:“考试顺利。” 车厢里传来男人的低笑声,微不可察的一声,不辨喜怒。 简葇腰挺得更直了,脸蛋在清凉的晚风中翻起一阵滚烫。 “求神不如求自己。” 求己不如求他。 周暮云扫了一眼她过于规矩的身姿。 “我知道了,我会认真复习。” 她还是一副规规矩矩的小学生模样。 “谢谢您,周叔叔。” 她很真诚地道谢。 “谢什么?”男人语气漫不经心。 “学习资料。” 简葇声音低了几分,两只小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像是考试作弊当场被抓现形般紧张与无措。 周暮云嗯了声,收回目光,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 “入党了吗?” 他问她。 “没有。” “打算入吗?” “嗯。” “回去先好好学习党纪处分条例。” 简葇:“……” 党纪处分条例…… 简葇无法回应,却又不能不回应,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应好。 后来简葇在工作后学习了党纪处分条例才知道,去寺庙里烧香也算迷信活动,组织追究起来也算违纪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又问起她谈与周之彦有关的事,或许他问她答更准确一点。 事实上,他出国后,他们联系很少。 她不知道在大洋彼岸的他如何潇洒肆意地挥霍青春,他也不知道她在这小小的生活圈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她想,上次之彦回来后找她,甚至动用关系帮她找工作,大概是怀着一丝旧情对她这个前女朋友尽一点点力所能及之事罢了。 周暮云问她关于他的事,她回得似是而非,幸好他也没深问下去。 他不说话后,车里便是一片安静。 简葇不擅长主动与人交往,特别是面对周暮云这样身份地位的男人,她下意识地就有一种紧张与不安,怕说错做错,也怕不说不做也错。 生人不生胆,说的就是她这样的。 她的胆小周暮云不是第一次见识,此次更甚,她这样的性子真进了机关也不知能活过几天。 简葇似乎听到他叹息了一声,但好像又没有,可她不敢问。 那一夜后,简葇的生活又恢复如常,她时不时在当地的时政新闻见到周暮云。 这年四月,他38岁,未及不惑便已经是省城江城市的党政一把手,政途光明,风光无限。 每次在新闻上看到他,她只觉得那人熟悉又陌生,离她极为遥远。 - 简葇顺利通过笔试,复试,面试,公示过后9月份将正式到后勤中心报到上班。 为了庆贺她顺利上岸,周之彦让国内的朋友替他送了份礼物给她,一只摩托罗拉v3手机。 在2005年,这部最初发售价近万元的时尚手机,是许多年轻人都梦想拥有的。 独特的翻盖,超强的像素,wap网页浏览功能,每一项都引领了时代的潮流。 这是她活了二十二年收到的最昂贵的礼物。 她工作需要手机,但她也曾想过把这部昂贵的手机卖掉,换一部便宜一些的。 毕竟就算她领到工资,想要还他一份同价的礼物也要几个月时间积攒。 可这是别人送的礼物,她这么做似乎也不适合。 当初与周之彦谈恋爱时,他们一起去图书馆,她翻过他经济学方面的书,记住了一个理论:交换价值。 简葇深以为,感情本质也是一种交换。 彼此之间关系对等,能满足对方要求是一段感情能持续发展的基础。 其实当初她若是知道他家庭背景如此显赫,她是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彼此各方面相差太多,就算开始能容忍,时间长了也会爆发不可协调的矛盾。 两个世界,两种人生。 周之彦的人生,是简葇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平等拥有的。 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有种朋友之上,恋人未满之感。 可不管是恋人还是朋友,对等关系是永远存在的。 她拿着这份礼物给他发了第一条信息:谢谢你,之彦。 - 毛彤彤也成功上岸,去的是省委老干部局直属干休所,论发展前途那基本上是没太大希望的,但好歹也是个参公单位,带编的,工作环境也好,工作相对轻松,时间也多。 在正式上班前还有将近两个月的空档,简葇租了个单间配套,离单位挺远,但胜在便宜。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能省一块是一块,租完房子她只给自己留了基本的生活费,剩下的钱都寄给了家里。 安顿好后她去找临时兼职,找了几天没找到合适的。 毛彤彤说她表姐那里招聘临时工作人员,问她去不去。 每年七八月份是桃源接待工作最繁忙的时段,忙完一波会议又来一波,所以在这期间会临时招聘工作人员。 往年他们都是直接在学校里找酒店管理相关专业的学生,不对外公开招聘。 第4章 简葇怕是毛彤彤特意请她表姐给她做的顺水人情,有些犹豫,不想欠下人情,怕到时不好还。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毛彤彤大大咧咧道:“要不是我不符合要求,我还乐意去呢。你想想看那是什么地方呀,平时来的都是什么人呀?就算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万一被哪个大领导看中可不就一飞冲天了?” 一飞冲天什么的简葇没想过,她好奇的是他们招临时工作人员要求有多高? “形象好,气质佳是前提条件啊。” 女人不管出身如何,只要天生有张漂亮的脸,那就有可能改变命运。 毛彤彤最大缺点就是身高不够,体检时尽了最大可能的昂首挺胸才158,桃源服务员最低身高要求是165,要不然这临时工她还真要去做了。 “漂亮能当饭吃 ” “漂亮当然能当饭吃.都是睡,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睡一觉所获得的收益比跟一个两手空空的男人睡一辈子都要高.”她附到简葇耳边:“你到那边工作后,打扮漂亮一点,嘴甜一点,就算给哪个大领导做小老婆也好啊。” 简葇:“……” 她扯得是不是太远了。 她就是一临时工,做人情妇小老婆什么的,从来不在她的人生规划之内。 她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好好工作,存钱给妹妹上学,给弟弟看病. “逗你的。”毛彤彤笑。“不过呢,要是哪天派你去大领导房间端茶倒水的,记得笑容灿烂一点,摸你的时候忍着点,只要不脱裤子就没事,就算脱裤子……” “你这是污蔑领导形象,知道吗?” 简葇一脸正经。 “咳……”毛彤彤想说什么又没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 简葇没料到他们招个临时工作人员要求还那么严格,要开具无违反犯罪记录证明,就差没要他们家三代遵纪守法的证明。 幸亏当初单位函审资料时,她多复印了一份证明,现在免了这个麻烦。 她在经过三天培训后投入新工作中。 临时工干的真是最苦最累的活,端茶倒水这种台面上的工作轮不到她,她做的都是收尾工作,打扫卫生,铺床叠被。 简葇没料到就这些收尾工作还能让她碰上周暮云。 题外话:先更写好的三章,后面剧情还没理顺。喜欢的亲们五一后再追文,或者等结局后。 第四章 那天碰上周暮云,确实是个意外。 这几天开国际会议,市里的领导大都安排在这一栋休息,但具体是哪位领导人入住,简葇也不清楚。 端茶倒水的差事也轮不到她,领导离开后前台通知她收拾房间,她才会过来。 但她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周暮云。 “你好.我刚刚落了样东西在房间里.” 她刚将床上的被褥放到清洁车上,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略为低哑的男声,她慌忙地转身过去,头都没抬起来看是谁,慌忙地鞠了一躬. “领导,您好.落了什么东西我帮您找.” 许久,没听到来人回应. 她心里慌得一批, 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什么. “简葇 ” 在她吓得眼泪都要出来时,来人开口叫她名字. 简葇抬头看到来人是周暮云时,震惊得瞪大眼,连话也不会讲了。 他面无表情地接受她惊讶的瞪视。 “我好看吗?” 她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周暮云长相端正,宽额浓眉,五官虽然没有娱乐圈那些靠脸吃饭的男人精致,但他气场十足,男人的身份是最好的美化与修饰。 他不算年轻了,但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反而将他成熟稳重的气质衬托得浑厚迷人。 这个年纪的男人,倘若有权有势,倾倒女人的世界易如反掌。 见她愣愣地点头,他又问:“哪好看?” 她反应过来后,摇头:“不好看。” “那你看什么?” 简葇:“……” 走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周暮云迅速合上房门,将门外的声音全都隔绝在外。 他抬步往里走,经过她身旁时,她下意识地退开两步。 他直接走到窗帘大开的落地窗前,随手脱下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然后把领带扯开,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坐在沙发里,眉目间带了抹疲惫。 简葇拘束地站着不动。 她其实很害怕跟他独处,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压迫感太重了。 他掏出烟盒,将一根烟含在嘴角时发现她站着不动,他又拿下烟,说我的打火机不见了,你帮我找找。 “哦,好。” 简葇一听,迅速转身去帮他找打火机,可她找遍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没找到,她甚至趴在地上往床底下找,还是一无所获。 “我去外面帮你拿。” 她说着就想往外跑。 他将烟夹在指间,淡淡地止住她,说,不用了。 简葇站住。 他忽然吩咐她,过来。 她听话地朝他移动了几步。 “再过来一点。 她迟疑一下后又迈步过去几步,他夹着烟的手抬起来,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这里。” 她不敢违抗,站到他身旁的沙发。 “坐下。” 领导让她坐,她就不敢站。 于是只能听话坐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不敢动,乖得不像话。 “你很怕我。” “我很尊敬您。” 他夹着烟的手指动了动,问她,没考上后勤中心? 她说,考上了,九月份才上班,所以趁着没上班做点兼职。 “缺钱?” 她迟疑了下,才‘嗯’了一声。 “缺多少?” 简葇低着眼没说话。 再好的亲戚朋友都是只能救急不救贫,更何况她与他连亲朋好友都算不上。 “之彦知道吗?” 见她不说话,他又问。 她摇了摇头:“我不想麻烦他。” “他是你男朋友,照顾你是应该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跟他说。” 他一字一句缓慢地吩咐着。 “我知道了。” 好像,他们之间没什么要说的了。 在片刻的沉默后,她站了起来。 “您还要休息吗?我重新铺床。” 单独与他呆在一起压力太大,她只能借助工作之由离开。 刚才她已经把床上的被褥枕头全都收起来放到清洁车上,与其它房间换下来的堆在一起,污染过不能再用了。 “不用了。”他淡淡回应她。 “哦,那我能不能先去忙?” 她小心翼翼地请示。 他看着她微低的脑袋慢慢吐出两个字:“去吧。” 简葇推着车出来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客房经理走过来,问她怎么收拾那么久。 “领导又返回来了。” “怎么了?”经理很惊讶又紧张。 “说掉了个打火机。” “找到了吗?” 简葇摇头。 “有没有认真找?” “我把房间都找遍了。” “是不是在清洁车上,你没留意?” 经理直接下手,将清洁车上的被褥枕头抓起来翻找,结果还是什么也找不到。 “领导有没有生气?” “应该没有。” “应该?” 经理难掩紧张。 “他挺好说的。没有为难我。” “那领导中午要安排午休吗 ” “他说不用,坐一会儿就走。” 两人说着话,一名戴着眼镜的穿着灰色夹克外套的男子匆匆而来。 经理一见来人,急忙扬上笑容,“肖秘书。” 肖秘书只是扫了一眼经理与简葇,微微颔首后,敲了敲周暮云房门。 听到里面回应后,他才扭开门进去。 “周书记,他们已经走了。” 周暮云淡淡地嗯了声,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含在唇边的烟。 - 经理虽然听简葇说领导丢了东西没有为难她,可她心里还是很不安。 她知道这位领导有收藏打火机的爱好,可却不小心在他们这里丢了心头好…… 山庄的安保做得滴水不漏,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也飞不出去。 领导的私人物品丢了,怎么也找不到,这不是摆明了他们工作没做好? 她马上给山庄领导打电话汇报了情况,在领导授意下,她回办公室拿了只没用过的某品牌限量版打火机送过来,敲开领导房门,并慎重说明了情况,但最终周暮云并没有接受他们送过来的打火机,还让他们不必为了这点小事战战兢兢。 简葇在下班后,打电话给周之彦要了周暮云的号码,再打给他。 “有事?” 他那边背景有些吵,应该是在饭局上。 第5章 “今天丢打火机的事,我们经理一直很愧疚。要不然,我赔你一个?” 她心有忐忑问道。 闻言,他笑了一下,声音很低。 “不用赔,很贵。” 简葇:“……” 第五章 国际会议结束后,兼职的学生全都走了。 餐饮部有个服务员辞职了,在补足新员工上岗前,表姐让简葇留下来做到八月底。简葇知道表姐其实是关照她,没多想就应下了。从后台走到前台,简葇开始还不大习惯。毕竟能来山庄吃饭喝酒的都不是普通人,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可能就做错事,惹到了哪一尊大佛。所以每次到包厢工作她都是打起十二分的专注力。八月底,简葇上班的最后一天。市接待办在山庄订了一个超大包厢,听说是宴请省里来市里视察工作的某位领导。当晚,山庄派了四位最漂亮的服务员为包厢里的领导服务。原本这没有简葇的事,但其中一名服务员突发肠胃炎,经理只能让简葇顶上,并吩咐她一定要做好服务工作,保证让在座的诸位领导吃得开心,喝得满意。省政府的一大帮人与秘书长及各厅厅长都出席了,包厢里满满坐了两大桌的人。市里出面作陪的是周暮云,这是简葇在上次打火机丢失事件后再次见到他。他落坐在人群中,哪怕只是作陪,整个人依然耀眼夺目。毕竟在满桌不是大腹便便就是秃头肥脸的领导当中,就他看起来最年轻,儒雅又沉稳,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差别。简葇要顶替的位置就是专门服务省里那位领导,谢副省长。谢副省长50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微胖,戴着眼镜,一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模样。简葇替他倒酒时,他抬脸看了她几秒,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后还很兴致地问起她的名字,哪里毕业,上班多久了这些私人事情。简葇极为谨慎地一一作答后,他又特地把经理叫进来,说要给她们这几个服务员加工资,重点培养云云。经理连声应好,腰弯得像只煮熟的虾米。简葇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令大领导如此满意,但也不敢问,便只能陪着一张笑脸,说一定不辜负领导的信任与期望。在山庄工作一个多月后,她渐渐习惯了如何应对领导,不再像第一次见到周暮云时那种完全手足无措的模样。她下意识地抬眼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垂着眸正在点烟,打火机火苗映着男人高挺的鼻梁与刚毅的轮廓。将烟含在嘴里深吸一口后,他毫无征兆地朝她看过来。四目相视,男人幽深的瞳孔在灯下深沉至极,似乎可以穿透人心。她在仓皇无措中,率先移开了目光。宴席结束后,简葇与另一名一起进包厢的服务员冯真刚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卸妆洗澡,经理就敲门而入,把简葇叫到她办公室。“经理,出什么事了?”简葇忐忑不安地跟着经理进门后才小心问道。若不是出了大事,经理怎么会单独叫她谈话?可一路上她把进包厢工作后所有的细节都复盘了一遍,好像并没有出什么大错。“大事。”经理一脸严肃,见她刷白的脸后却又笑了。“小简啊,你的好运来了。”笑毕,经理拍了拍她肩膀:“领导找你到房间谈话。”简葇一脸懵:“哪位领导?谈什么话?”“今晚包厢里谁最大?”“谢副省长。”“这不是好运吗?”经理笑咪咪:“多少在这里干了几年的年轻女孩,想要搭上这样的大人物都是渴望不可求。你一个临时工作人员才来不到两个月就被天上的馅饼砸到,这不仅是好运,是你祖坟上冒青烟了。女孩子要善于抓住机遇,错过这村就没那店了。”简葇一听明白了。她想到当初彤彤那一番话,那会儿她还一脸义正言辞,让彤彤不要污蔑领导名声。她在这里工作一个多月,大部分时间都是收拾善后工作,没机会与这些大领导碰面。调到餐厅做了十天,也没碰上什么不好的事,没料到在最后一天班碰到‘潜规则’。“对不起经理,我上完今天的班就结束了。”所以,她不能去领导房间‘谈话’。就算她不是上最后一个班,她也不会去。她脑子迅速运转着,想要找一个更好的既能拒绝领导又不会被迁怒的理由。见状,经理脸色一变。“包厢里进了四个姑娘,领导就看中你了。被这样一个大人物看上你还拒绝?跟了他,你的工作编制,你的房子,车子,票子哪一样不是手到擒来?简葇你不要犯傻。”“经理,我……”简葇正要解释两句,办公室门敲响两下。经理不耐烦,正要骂人,外面的人率先开口。“白经理,肖秘书要找简葇。”肖秘书?简葇一愣。白经理也是一脸惊讶:“肖秘书?市委的肖秘书?”“是。肖秘书正在等。”白经理顾不上劝导简葇,匆忙开门,一脸笑意地与站在门外的肖秘书握手。“不好意思肖秘书,不知您找我们简葇有什么事?她待会儿还有重要工作要向领导汇报。”“什么重要工作?”“领导要跟她谈谈工作上的事。”“是汪秘书找她吗?”汪秘书,谢副省长的秘书。“对,对,对。”白经理连连称是,神情意味深长。“我们简葇是g大毕业的,领导一向爱惜人才,这不抽空要跟她谈谈一些工作上的展望嘛。”“领导惜才,理解理解。是这样的,我这边是受周书记委托来接简小姐。”肖秘书不急不缓道来。白经理:“……”一个是谢副省长,一个是周书记,都同时要找简葇……这排的是哪出戏?对处理这些事一向都得心应手的白经理不免也犯迷糊。饭局上,在场的都看得出来谢省长对简葇的兴趣,但是周书记半句话也没跟简葇说过,可能连眼神都没瞟过她一眼,怎么忽然就……“简小姐是我们周公子的女朋友。”肖秘书淡淡解释,“周书记邀请谢省长在茶室品茶,让我接简小姐过去打声招呼。”原来如此,白经理恍然大悟又有些不解,但当下也不便问太多,急忙把简葇叫出来,让她跟肖秘书去面见两位领导。幸好不是两男争一女,要不然这档风流韵事传出去影响太大了,毕竟这是发生在省里两位大领导身上。原来简葇是周公子的女朋友,难怪她刚才拒绝去谢省长的房间。可周公子的女朋友怎么会跑到他们山庄做临时工?白经理看着简葇的身影,脑海里百转千回,想不明白。 第六章 简葇认出肖秘书,上次在山庄外面碰到周暮云的车,就是他下来请她上车的。还有周暮云丢打火机那次,他们在客房外匆匆碰过一面.白经理说她好运,简葇觉得自己确实运气好。若不是碰上周暮云,今晚这桩事一定不好收场。她是可以拒绝去领导房间谈工作,但领导被一个小小的服务员拒绝,面子上肯定过不去。就算他不将怒意流于表面,事后他的秘书也会找她出这口气,到时她有可能连工作也会没了。好在她今天运气好,有人替她解围。只不过是又欠他一个人情。-茶室里,周暮云与谢省长聊得正酣,肖秘书将简葇带进来后就退到一边。简葇恭恭敬敬地朝两位领导打招呼。“之彦眼光不错啊,找了个这么漂亮又温柔的女朋友。”面对简葇时,谢省长面不改色,言笑晏晏,好像他让秘书将她请到房间谈话的事从来没有存在过。“年轻人自己的选择,他们钟意就好。”周暮云一如既往云淡风轻。“怎么跑到这儿来工作了?”谢省长好奇问简葇。“兼职。今天上最后一个班。”简葇如实回道。又跟她客套了两句话后,谢省长示意服务生给他倒茶。意思很明显,他没兴趣再跟她说话了。周暮云儿子的女朋友,这个面子,他无论如何都得给。更别提,他与周暮云是旧识,同周之彦的母亲更有沾亲带故的关系。他确实是第一眼就看上看起来温柔乖巧的简葇,奈何事不遂人愿。不过年轻漂亮的女人对于他这个身份地位的男人来说,得到轻而易举。没有这个,还有那个。周暮云示意简葇跟谢省长道别后便让她跟肖秘书走了。茶室里只余二人对立而坐,周暮云亲自给谢治青杯里添了茶。“听说你们经和想拿下太平船业 ”谢治青握起茶杯吹了口热茶,隔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看向周暮云。“我是我,经和是经和,他们的经营方向我不清楚,也不过问……”周暮云浅浅一笑,撇清关系。-简葇回到宿舍,舍友冯真正在梳妆台重新上妆。“这么晚还出去约会?”冯真跟简葇一样是新人,不过简葇是临时工作人员,冯真是正式职工,今年大学刚毕业,酒店管理专业的。她有男朋友,两人是大学同学,他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市区城中村租了房。休息日或平时下了晚班,冯真经常出去找他。简葇以为她刻意打扮是为了出去见男朋友。不料,她却转头过来对她璀然一笑,说不是。不等简葇再问,她又道:“领导让我到房间汇报工作。”简葇:“……”冯真涂好口红,起身走到简葇面前,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还得感谢你推辞这种好事。要不然我也没这个机会。”“你有男朋友的。万一他知道……”简葇有些担心她。“别傻了。我攀上高枝怎么还会跟他在一起 ”跟这样的大领导一对比,她男朋友渺小得不值得一提。冯真20出头,比简葇还小一岁,但此时脸上并无半点纯稚之色,说话更不像一个初涉社会没什么经验的女孩。“这个社会从来不缺年轻美丽的女孩,缺的是懂得审时度势,抓住机会往上爬的聪明女人。简葇,也许你觉得我没有道德,但如今这个世界金钱至上,一个势单力薄的女人想要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打拼闯荡出头该有多难呢?你今天拒绝了这个机会,明天说不定就后悔得痛哭流涕。不过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现在要去汇报工作的人是我。再见。”冯真走了,宿舍里只剩下简葇一个人。安静的夜里,她靠坐在床头,下巴抵着膝盖,目光落在某处许久不动。在社会这个复杂的大染缸里,若是有捷径,谁不想走呢?不怪世风日下,物欲横流。毕竟捷径实在是太诱惑了,不仅能少奋斗三十年,还能惠及三代人。在绝对的诱惑面前,谁有空去理会捷径是否违背了伦理道德呢?她没有任何立场指责冯真的选择,因为她自己不也走了捷径吗?她只是对未来,忽然有些迷茫。这一夜,冯真到凌晨五点多才回来。简葇看了下时间又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听到她好像在跟人打电话,具体讲什么她没听进去,依稀记得冯真的语气很兴奋。-结束在山庄的兼职工作后,简葇打了电话给周暮云,多谢他那夜的解围。他没接电话,一直到第二天他才回电,问她有什么事?听着那端的男人客气又略带疏离的语气,简葇只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您。’男人嗯了声,又没了声响。电话没挂上,她听到他在跟秘书吩咐工作上的事。他不挂断,简葇也没敢先挂,又不敢出声打扰他工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通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跳过,一直到十三分钟过后,他的声音才又重新传入她耳内。“你还有事?”他问她。“没事了。”“没事你不挂机?”简葇:“……”她不敢在一声招呼都不打的情况下率先挂断领导的电话。“挂吧。”这回,他挂断了。-简葇约彤彤出来吃饭时提到了冯真的事,但没提到人家原本是让她去汇报工作的,若不是正好碰到周暮云替她解了围,她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这年头是这样的啦。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女人出卖肉体,男人出卖灵魂,大家活得都不容易,谁也不必看不起谁。”“还没正式上班呢,活像自己见识了多少男娼女盗之事。”“见多了。”彤彤附到她耳边,低着声音:“你不会以为我能成功上岸靠的是自己的实力吧?”“不然呢?”简葇扬了下眉。“我表姐……”彤彤颇为神秘:“有人。现在网上不都在流传一句话嘛,好的工作只通过母婴,血液和性-传播。若非如此,像我等非985/211的普通三本毕业生只能条条大道做牛马。”简葇被她逗笑。“谢省长比我爸年纪还大。”“伺候好满身松弛肌肉的老男人就能少奋斗三十年,她这是攀高枝了呢。”“换你,你愿意?”简葇问她。“若是像周暮云那样的要潜我,但凡我犹豫一秒都是对他的不尊重。”“他有那么好吗?” 第6章 “当然。未及不惑的男人成熟又有魅力,在事业上游刃有余,张弛有度,身上有太多吸引女人的东西。”简葇低头不语。 “葇葇,你在后勤中心上班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什么好处?”“接触大领导的机会多啊,改天没准给哪个领导服务好了,从此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的。”“平步青云想想就算了。”简葇没想过自己日后能走到哪一步,以她这样的个性,若是没有好的机遇估计一辈子干到退休,能评个副处都算是好的。“别丧气啊。”彤彤眉飞色舞,“罩我表姐那位,当年毕业也是进了后勤中心,专门给领导调配车辆与住房之类的,后来给从外地来上任的市长安排了住房,把刚到任的领导服务得非常满意,没多久就高升了,之后又外放几年,再调回来就已经是副厅了。”“你觉得我有这个潜力吗?”“有。”毛彤彤很肯定。“只要你能豁出去。” 第七章 九月,到后勤中心上班的简葇基本没有机会见到周暮云。 工作并不难,但真正要费心思处理的是复杂的人际关系。上班前一天,她与周之彦通电话时,他就提醒过她,在这里工作的大都是领导无法进入核心部门的家人或亲戚,领导通过各种途径安插进来适宜他们的养老之地。表面上普普通通的同事实际上背后有着极为庞大的人事关系,半点也得罪不起。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万事要小事,但她第一天上班就出状况。当时府办综合一科的领导要带人出差,秘书打电话过来让她安排车子与司机。 简葇应好,说马上安排。“我们五个人下乡,要那辆g18 宽敞一些。”秘书直接要求。简葇问带她工作的吴姐,怎么安排比较好。她头也不抬说随他们要求,于是她便按他们的要求安排车辆与司机。他们刚将车子开走不久,委办三科来电也指名要那辆g18.简葇一脸为难回应,说市办的人已经在用了.她话音刚落下,那边的人直接朝她发大火:"那辆车是秘书长专门从接待办调过来方便我们出差用的,是我们委办的专用车,你现在安排给市办?你脑子进水了 ?马上让他们把车还回来。”那边骂完人,不等简葇解释直接挂机。简葇刚来,不熟悉情况,并不清楚那辆g18是他们委办的‘专用车’,吴姐也没跟她说清楚。简葇当时还没安排好司机,她就说要出去办事便离开办公室。那天上午简葇一直在协调车辆,半天没能安排下来,惹得委办三科的领导极为不快,还是主任出面才解决。最后主任把她叫去办公室严厉地批评了一顿,同事们看她也是‘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的目光。吴姐一直到临下班才回来,听闻这事又尖锐地指责了她一通,说她不会做事也不长嘴,刚上班第一天就得罪人,以后不知道她怎么混。委办、府办之间,一直有‘一哥’‘二哥’的分别,但在平时工作中基本上还是能够做到彼此尊重、不过个中却还些微妙的芥蒂。他们分别服务于两办的一把手、二把手,别看都是正厅级,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差别也是很大的。一把手不提拔二把手,二把手升为副省的概率极低。所以委办的工作人员,不仅在其他所有部门面前,即使是在府办的人面前,也是很有面子的。今天府办的人敢直接‘抢’委办的车,确实令委办极度不快,面子更是挂不住。 而今天府办之所以没给委办这个面子,一是如今府办二把手是省府里一把手提拔的亲信;二他现在是下任市委书记的第一备选对象。 这也算是一种微妙的制衡。 简葇做过兼职,还在桃园山庄接触过不少领导,但与现实相比,那可真是天壤之别,处处是陷井。 她默默地承受住了第一天上班的难受与委屈,任吴姐骂到无话可说才低声保证,以后一定会注意,不再犯这样的错误。在这个环境就得遵守这里的一切规则,自己是个什么也不熟悉的新人,办错事情挨别人批评几句也没什么。 在这复杂的机关里混,没有任何人为你撑腰说话,自然什么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在后来的工作中,简葇不管做什么事,总是保持着客气又谦卑的态度。她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最后一个走人,加班加点从来没有任何怨言,踏实地做着自己份内,甚至份外的活儿。做为一个刚刚进来又是个中文本科毕业的年轻人,中心所有的通知告示都是她起草完成,接待和内外联系等行政事务工作,四大班子的办公区花草养护还有一些临时性任务也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完成。从主任到吴姐还有其它同事,好像都觉得理所当然。她已经渐渐习惯,秉承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在工作与同事们的交往中去体会表面的融洽之下隐藏的勾心斗角。在工作之余,她经常抽空研究领导的讲话材料,揣摩文章的立意、布局和主要观点,对主要领导的讲话观点做摘录,研究各种重要文件对工作要求的表述。虽然她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离开后勤中心往更高处而去,但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呢?但也是从这些材料中,她才深刻地领悟自己的写作水平在这些市委市政府研究室培养出来写大材料的笔杆子面前有多逊色。虽然她也在一些报刊杂志上发表过文章,可比起那些能揣摩领导之意图而炮制长篇大论讲话稿的大秀才们,她这点皮毛瞬间就被秒成渣渣。难怪当初周暮云让她来后勤中心,大概是看透她脑子里的水平就那么点?可这些,眼睛也看得到吗?-简葇再次见到周暮云,是在年底举行的退休老干部迎春茶话会上。周暮云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会议厅正门入场。他一身黑色西装,显得格外庄重,灯光落在他脸上,神情俨然,眼神锐利。简葇坐在属于后勤中心那一桌,与同事们一起望着台上展开讲话的周暮云。男人的长相是其次,气场与身份才是最迷人的。 他震慑全场的气度,像是缠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讲话完毕后,底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些老干部,大部分都极给他面子,在饭局酣处主动向前给他敬酒,但也有一些清高孤傲的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动不动。而坐在简葇他们旁边桌子的某位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干部就是其中之一。她小心地多看了一眼,吴姐就附到她耳边轻声道:“退休的前任组织部长。”周暮云对敬酒的老干部都很客气,主动走到几位巍然不动的老干部面前与他们一一寒暄。简葇就是在他与那位退休的前任组织部长寒暄结束,转身要走时撞上脸。她没想在这种公开场合跟他攀关系,两人目光撞上后,她在下一秒就转开,微微低下眼睫毛,却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心头一阵忐忑之际,听闻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简葇同志?”被人直接点了名,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抬头,站起来回应说“是。”简葇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全场目光注视的尴尬与不自在。“之彦有跟我提过说你要考公务员,什么时候考进来的,怎么没给我打个电话?”他淡淡说道,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我九月进来的。”她努力挤出个得体的微笑。周暮云转头对身边的人道:“简葇同志是g大中文专业毕业的,之彦的校友,她的文章我看过,写得挺好,你们秘书处不是正缺人嘛,看能不能协调一下调过来。”“原来是之彦的校友啊。”站在他身侧的中等身材,大约30出头的男子微笑着地看向简葇:“你好,我是赵文礼。”赵文礼,周暮云的新秘书。肖秘书在上个月调到区里任职,赵秘书是他新上任不久的第一大秘。“你好,赵秘书。”简葇压住心头复杂的情绪,露出个礼貌友好的微笑。赵秘书礼貌地点头回应后,转身随周暮云身后离开。 第八章 茶话会结束后,外头不知几时忽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这个阴暗的冬日里令站在寒风中的人更是湿冷了好几分。临近春节,再寒冷的天气也挡不住出门置办年货的人们,每一辆经过的公交车上都挤满了人,简葇等了半个小时没挤上去。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她后退两步就被等车的拥挤人群挤出站台挡雨棚。密密的雨点落在她头顶,她没带伞,只能躲到树底下才拿出手机。通话已经被挂断,是周暮云。她不知道他找她有什么事,但不敢耽搁,马上回拨过去。“到马路对面来。”简葇转身过来,朝马路对面张望,看到了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边,车窗贴着暗色膜,看不清里面。她刚想问什么事,但对方早一步挂了电话。简葇将手机收回,匆匆忙忙朝不远处的人行天桥跑去,一路小跑到奥迪车旁,敲了敲后车窗。后车窗没动,倒是司机下来了。“简小姐,请上车。”司机打开车后门。后座里,周暮云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周书记……”简葇刚叫他,话没讲完就被他打断:“磨蹭什么?还不上来?”这男人不用发火,只要沉下脸就足以把人吓个半死。简葇不敢再犹豫,马上抬脚上车。-刚才淋着雨跑过来,她头发上覆了一层湿漉漉的雨水,连带外套也没逃过。想脱掉外套觉得失礼,不脱又怕弄湿座椅,她满脸的拘紧不安。“座椅上有刺?”他淡淡瞥她一眼。“不是。”“那你动来动去做什么?”她其实没动来动去,就是心不自在,身体也很不自在。跟领导平起平坐,她自在不起来。“我没动。”她小声解释:“外套湿了,怕弄湿座椅。”她话音刚落,司机将一条干毛巾递到后座。“谢谢。”她接过来,低声道谢。拿着毛巾小心地擦拭头发上的水珠时,她听到他说:“之彦刚回来,让我顺便接你回去一趟。”简葇拭发的动作顿住。“他回来了?”“嗯。”“在哪里?”“家里。”所以,这是要去他家。“我什么都没带。”她擦好头发,将毛巾绞在手里。上次跟周之彦去他那里,她什么准备也没有,两手空空的进门。现在再次登门,又是这么仓促。不说登门作客的基本礼仪,单说周暮云帮她这么多次,她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虽然那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但于她来说,桩桩件件都足以改变她的人生与命运。她在论坛看过很火的一句话:“对于那些真正的大领导,普通人就像地上的尘埃,我们只是在角落里等待着有一天,他走过去的风能带飞我们,若是能有幸在他的鞋面上,跟随他走一段路,那就是祖上冒青烟了。”遇上周暮云后,简葇彻底领悟这段话的含义。他不需要她的感恩戴德,她却不能忘恩负义。不说忘恩负义这么严重,至少不能失了礼数。“你要带什么?”周暮云低头看了眼她绞紧手指头的模样,喉结微动:“带人就行了。”话虽然这么说,在车子经过一家鲜花礼品店时,她还是让司机停车。周暮云没说什么,司机将伞递给她后,她下车快步而去。他坐在车里,将车窗降下一半,随即抽出一根烟点上。简葇买了花篮水果,出来时发现隔壁是烟酒行,想到周暮云爱抽烟,她转身进去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他抽什么牌子。老板问她自己抽还是送人。她说送人,又问她送什么人。知道她要送领导,老板拿出店里最贵的烟,足以抵她几个月工资。但是送周暮云的东西又怎么能用价值来衡量?想送东西给他,与他攀交情的人不知多少,可大多数人连送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第7章 简葇手头上的钱加上刚发的年终奖都凑不够这一条烟的价格。老板见她犹豫,又拿出了另一品牌的精装版,说这是卖得得最多的一款,很多送礼的都送这种。“那就要这个吧。” 她让老板把烟装进精致的礼盒袋。简葇一手拿伞,一手提着果蓝鲜花,礼盒往车子而来。 司机迎了上去,替她接过东西,放进车尾厢里。她上了车,车厢里烟草味浓郁。他将快抽完的烟掐掉,问她都买了什么。她如实道来。他又问,买什么烟?她说玉溪。“贵吗?”“还好。”她只能这么回答。他低笑一声,说,我不抽这个牌子。他烟瘾重,一忙起公务来一天一包都不够。他抽烟也挑剔,偏爱味道醇正浓郁,市场上没有卖,都是烟草局专供。听他这么一说,简葇直接问他,抽什么牌子?“你买不到的牌子。”简葇:“……”“拿去退了吧。”“不用。您有时间的话或许可以试试看。” “不合胃口的东西,我从来不浪费时间。”简葇再次:“……”-简葇与周之彦从上次碰面到现在,正好一年了。车子刚进大门,他就从屋里跑出来,满面笑容地替她打开车门,亲密无间地叫着‘葇葇’。他牵她的手下车,当着周暮云的面热情地拥抱她,还凑过来吻她脸颊。简葇又羞又囧地躲着他,推他,让他别这样,他偏不听,搂着她不放。“周之彦,你再这么霸王,小心娶不到老婆。”一记警告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阻止了周之彦想要亲吻她的唇。“妈,她就是简葇。”周之彦终于罢休,却硬搂着简葇的腰往母亲面前带:“葇葇,我母亲钟家芝女士。”简葇抬眼看向站在眼前身材高挑,气质雍容的中年美妇人,正想开口叫:“阿姨”,被她抬手阻止。“叫我钟女士就好,阿姨,伯母什么的太俗气。”钟家芝女士在海外留学多年,作风洋派,简葇便叫了声“钟女士,您好。”“可以进门了吗?”周暮云这才下车,开口问道。-钟女士对简葇很客气,却又不会让她感觉到疏离,分寸拿捏得刚刚好。简葇在客厅与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后被周之彦拉上楼,说有礼物送给她。客厅里只余周暮云与钟家芝。钟家芝握着茶杯低头饮茶,周暮云靠在沙发里点烟。他吐出第一个烟圈时,她终于开口,问他,她怎么样?“谁?”“简葇。”周暮云深吸一口后将烟夹到指间,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你问我,我问谁?”“至少你见过她几次。”“见过不代表了解。”“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让之彦尽快跟她结婚。”周暮云抬眸看她:“你们决定就好。”“好歹之彦也叫你爸爸叫了这么多年,他也姓周,他的终身大事你就不能多关心一些?”“我关不关心都不影响你们的决定。”周暮云不在意,“老何最近身体不行,过完年你回去接他的班,顺便带带之彦,免得他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成家立业两手抓,免得他一条路黑下去。”……楼上。周之彦将皮箱里各式各样的礼物拿给简葇,她两只手接不完,堆到地毯上。“葇葇,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送完礼物,周之彦与她一同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感叹了一声。“为什么?”简葇抬眼看他。“我妈要回公司工作,顺便把我拉去做牛做马。”“你在国外的工作怎么办?”“辞了。”“你妈妈公司做什么的?”“经和投资集团,听说过吗?”简葇摇头。她很少关注与自己工作生活无关的人与事。“我妈即将上任新任董事长,我是她助理。”“这样不好吗?”“哪里好?”他很不满:“我都20多岁的人了,天天在自己老妈眼皮底下晃,像什么样。”“你也可以选择跟周叔叔啊。”“那还是算了,我宁可忍受慈禧太后的压榨。不说这些了,说我们的事。”他说着,伸手就要抱她。简葇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不想与他太亲近。他当然看出来了,俯脸到她面前。“葇葇,对我这么生疏了?”“之彦。”简葇决定跟他说清楚,“我们以后做朋友,可以吗?”“做什么样的朋友?”他反问她。 第九章 时代变迁,年轻男女自由恋爱是一回事,但结婚又是另一回事。 自古以来,门当户对是权贵名门望族婚姻的首要条件。家世相差太悬殊想要跨越阶层,王子娶灰姑娘的概率不是没有,但比起强强联姻,几乎是不存在的。所谓门当户对,其实就是精神上、三观上的门当户对。简葇不是十八岁爱做梦的年纪了,当年知道周之彦的家庭背景后,她对两人的关系犹豫了无数次。后来他远渡重洋,两人渐行渐远,她当他们已经分手了。就算去年他回来,特地去家里找她,她也从未想过两人会复合。可这个世上的男人女人不是只有情人或夫妻关系,还可以是朋友。简葇不否认,有周之彦这样一个朋友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好运。但是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她不愿意再往前一步了。她理智而清醒,可却又敏感自卑。 “你有新男朋友了?”听到她说要跟他做没有私情的朋友时,周之彦忽然伸手捏住她下巴,迫她抬脸与他对视。简葇摇了摇头,说没有。周之彦神情如释重负。“葇葇,我记得我从来没说过分手的话吧?”他确实没说过。但有些事不一定需要说出口,渐行渐远的疏离不是最好的说明吗?朋友也好,恋人也罢,大抵都脱不过这个定律。“我知道,这几年我确实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乱了眼,玩过头了,没怎么顾虑你的感受。”周之彦放开她下巴,又强硬地把她搂入怀中,下巴摩挲着她头顶:“葇葇,对不起,我错了,大错特错。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我回来就不走了。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再给我一个机会,行不行?”他说得情真意切,语气里的愧疚与自责令简葇动容,但是-“之彦,我们不适合。”“谁说的?”这还用谁来说吗?长眼睛不是智障的人都一清二楚。“我们差太多。你应该找一个跟你家庭条件一样的。”“你是不是担心我爸妈不同意?”简葇沉默。若是她出生在他这样的家庭,大概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找个与自己相差太多的姑娘。“老周不管我的。”他信誓旦旦,“我妈也很开明。她说我结婚,只要娶自己喜欢的人就行了,不必有其它顾虑。”简葇:“……”周暮云是他继父,不干涉他的婚姻大事还可以理解,但是他母亲真的如他所说,这般开明?简葇不知道。“之彦,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可以吗?你先放开我。”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他却是越抱越紧。“你不同意我就不放手。”他像是抱住自己喜欢的玩具就不愿撒手的孩子。“之彦……”“我不放。”“你别这样。”“我就要这样。”……两人僵持之际,阿姨上来敲门,请他们下楼吃饭。周之彦这才不甘不愿放开她,却要她给一个答案。“我重新追求你,好吗,葇葇 答应我,我才放你走。”简葇只能回应他,回去会认真考虑。“别考虑太久,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楼下,饭菜已上桌。周暮云在用餐时间几乎不怎么说话,钟女士对她依然是客气又带着热情。周之彦话都没停过,不断地给她夹菜,添汤,温柔体贴得像二十四孝好老公。简葇很不自在,低声跟他说,不用这样,他偏偏不听。钟女士开口说他,再这样,简葇以后都不敢来家里吃饭,他才停手。一顿饭下来,简葇吃了不少东西,不是她胃口好,而是周之彦夹了一堆菜到她碗里,她若是不吃就显得太无礼。事实上,她吃完都品尝不出菜肴真正的味道。好不容易吃完饭,她主动提出告辞,周之彦自然是要送她回去的。他说上楼拿东西,简葇拉住他,说她住的地方太小,放不下,先放他这里。她说的一半是事实,另一半是他送的东西实在太昂贵了,化妆品,首饰,衣物,还有女孩子都爱的布偶娃娃,最贵是那台ibm笔记本电脑。可周之彦根本不听,简葇只能说自己租的房子不安全,放贵重的东西怕遭小偷。“你住哪里?”他一脸不解。“太和村。”简葇据实道。“哪里?”周之彦在a城上大学几年,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江城最大的城中村。”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周暮云淡淡插了一句。周之彦猛地转头看他一眼,再回头看简葇,一脸难以置信。“你住城中村?”简葇点头。“房租便宜,交通也方便。”“你们单位没有宿舍吗?”他问的是简葇,目光却再次看向周暮云。后者没说话,简葇拉了拉他手:“已经在排队了。”周之彦很不满,但他怪不了老周。他堂堂一个大领导,哪会面面俱到关心到这等小事?别的贵重东西她不能带回去,但化妆品总不至于也被偷。他将那套足以抵简葇三个月工资的化妆品拎下来,连同钟女士送的见面礼不由分说一同塞进她背包里,开车送她回去。-车上,简葇打开了钟女士送给她的礼盒。里面是一条漂亮的钻石手链,她虽然没见过,但光是看就知道这东西的贵重。她合上盖子,让周之彦还回去。她就不该收。虽然钟女士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她送出手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不值钱?周之彦满不在乎,说这是送给未来儿媳妇的礼物,没有退回的道理,她要真不想戴,可以拿去卖了换钱。拿别人送的礼物卖了换钱,这不是糟蹋别人心意嘛!见她满脸受之有愧的模样,他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脑袋。“长者赐,不敢辞;辞不恭,受之无愧。知不知道?”意思就是长辈送的东西,不可以推辞不要。虽然接受时很不好意思,但不接受是不礼貌的。简葇知道,可无助不受大礼,他们家帮她的已经够多了,她根本无以回报。-简葇住的太和村是省城江城市最大的城中村,村里都是没有统一规划的自建楼房,道路狭窄又拥挤,周之彦的车子根本开不进去。他将车子停在村口,跟着简葇七拐八转地走在狭小的路上,边走边骂个不停。简葇听他骂街又骂人,好气又好笑。周少爷出生就含着金汤勺,何时体验过底层生活?想到这里,简葇觉得他们更是不般配了.好不容易到了她那租的单间配套,跟他房间的厕所差不多大,他忍不住又骂,甚至动手要帮她收拾东西马上就搬走。“之彦,过完年单位就给我安排房子,我住不了几天的。”简葇安抚他。事实上,她想等单位安排房子,最快也要转正以后。“我一天都受不了。”周少爷转了个身,不小心撞到柜门,发火似的锤了一下。简易的衣柜被他这么一捶,摇晃了两下,差点要散架。她真后悔把这位大少爷带回来。“周之彦。你发什么脾气。”简葇有些生气:“这是我自己的生活,你不能干涉。”要是衣柜坏了,她还得花钱买新的.“我不允许我女朋友住这种地方。”“你说过给我时间考虑的。”见他又这样,简葇也板起了脸.周之彦第一次见到她生气的模样,讪讪地抓了抓头发。“对不起,葇葇。我只是……”“之彦,我们分开这么多年,在见不到对方的时空里各自成长,我们都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会不会适应对方谁也不知道……”“葇葇……”周之彦抱住她:“会的,我们一定会适应对方的。我们当年在一起那么开心,不是吗?就算有各自成长,可我还是周之彦,你还是简葇.况且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之彦……”她想推开他,他却抱得更紧。“别推开我,葇葇,我就想抱抱你。”他语气很低,带着浓浓的祈求,简葇的心微微软了。周之彦在她之前交过女朋友,交往之初他就跟她坦白过。高中一个,大学两个,她是他第四任女友。她不是他的初恋,他却是她最纯粹的初恋。初恋对于任何女孩子来说,不管好坏,都是难以磨灭的青春印记。更别提这个初恋,在她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推了她一把,甚至可以说是改变了她整个人生轨迹。她对他,做不到狠心推开,便被动地任他抱着,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第8章 第十章 茶话会结束后是春节放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简葇早早来到办公室,其它同事依然是踩着点到。 吴姐进门就凑到她办公桌前,问她吃过早餐没?几时回老家?火车还是汽车?前所未有的热呼令简葇措手不及。萍姐端了杯茶放到简葇桌上。“我们家老钟拿回来的,正宗庐山云雾。”透明茶杯里茶水汤色明亮,袅袅的茶香钻入鼻腔,简葇急忙站起来。“谢谢萍姐。”“自己人,客气啥。”“好茶要配好点心呀。”崔姐将一盒蛋黄酥放到她桌面上。这一天上午,办公室里所有人对简葇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令她很不习惯,很不自在,但也只能陪着她们笑。不用说也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是因为在昨日的茶话会上,周暮云当众介绍说她是周之彦的校友,还问起秘书处缺人,让赵秘书看看能不能调过去。既然能从周暮云嘴里说出来,那就不是什么场面话了。简葇要调到他们秘书处是肯定的事,就差组织部走流程调动。能让周暮云亲自开口调人,简葇哪怕只是周之彦的‘校友’,那也不是普通关系的校友。要不然,也不可能只有简葇这样一个校友。机关里个个都是人精,讨好她等于讨好了大领导,谁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周暮云刚踏进门,在玄关处与正要出门的周之彦碰上。“老爸,今晚回来这么早?”明天正式放假,但对于他这种大领导来说,放假才是最忙的时候,酒局饭局,各种慰问活动一茬接一茬,不到半夜都别想消停。周暮云淡淡‘嗯’了声,问他,去哪?“葇葇明天要回老家,我拿些东西给她带回去。”周之彦举了举手上提着两个大礼盒。“就这?”“车尾厢塞满了。”“她方便带吗?”“我送她回去。”“还有别的吗?”周暮云将外套递给前来的阿姨又问他。“别的什么?”周之彦不解。“除了这些礼盒,还有别的吗?”“还需要什么别的?”“她一个人在省城生活,工资够用吗?”“可能不够吧……”这个问题,他还真是没问过她。但不用问也知道应该是不够的,要不然她怎么会住城中村那么差的单间配套。“马上要过年了,实在点,送红包。”周暮云直接道。“哦,知道了。”周之彦恍然大悟,但是:“万一她不收呢?”“自己想。”周暮云没再理他,换上室内拖鞋走进客厅。-周之彦再次来到简葇的小房间,进门就问她,是不是工资不够用?“我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钱,够的。”她的工资大部分都寄给父母还有正在上学的妹妹,她自己只留下一点生活费。她这个人物欲很低,或许是生活环境所致,就算手里有了钱,她也放不开手脚花。“够买房吗?”“大概要存20年吧。”她认真地算了算。江城房价不低,以她的收入,加上沉重的家庭负担,想要买房,存20年算少了。“20年……”周之彦笑,“那要到猴年马月。来,给你个红包,新年快乐。”红包刚掏出来,简葇见到那厚度,双手背到身后,不接。“你给我那么多钱干嘛?我不要。”“马上要过年了,祝你新年快乐,大吉大利啊。”他硬是将红包塞进她外套口袋里。简葇又拿出来,塞回他手中。一个红包推来推去,实在是不好看。他只能放绝招:“这是老周给你的。领导的新年红包你敢不收?不给他面子?回去我怎么交待?要还你自己还给他。”简葇一听是领导给的,推迟的动作顿住。昨天去他们家,钟女士已经送了她一份昂贵的礼物,她还没找到机会退还,周暮云又让周之彦送她红包。她想还,可这要怎么还?见她怔住,周之彦嘴角弧度飞扬。果然还是做领导的威望高啊,光是搬出他就能令她乖乖听话。“还有这些,也是领导给的。”他又拿出几张购物卡塞进她口袋里,再次强调四个字:“领导给的新年礼物。”简葇:“……”-周之彦开车送简葇回家,去年他是直接开车到她乡下老家,今年回的是在县城的家,是简母单位分的小二房。简母早年是供销社销售员,在简葇上大学那年,全国供销合作社职工开始陆续下岗,简母失业后去了县里唯一一家大型超市上班至今。而简父早年则是跟着工程队东奔西走,赚了不少钱的同时身体也因超强的工作强度而变得越来越差,这几年不得不在家休养。父母早些攒下来的家底在弟弟简杰出生后的这几年已经全部掏空,原本的换房计划更是遥不可及。一家五口住小小的二居室,本就狭窄得不行,再加上周之彦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在屋里连转个身都觉得拥挤。简葇原本不想让他见到他们一家的囧境,可他千里迢迢送她回家,连家门都不让他进的话,就真的太没礼数。周之彦之前就知道简葇家庭条件普通,也曾到过她在乡下的老家,但没料到他们在县城的房子竟是这般小,一家五口住的地方都不如他一间房大,空间小得如同鸽子笼般令人压抑。但他很快就从震惊中回神,热切十足地与简父简母招呼,送上见面礼,将二位长辈哄得心花怒放。这回他上门很周到,除了一尾厢的礼品,还给家里每个人都送了礼物,给简父的是手表,简母的是一套纯金首饰,妹妹简蝶是一只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每个人都欢天喜地,除了弟弟简杰,面对周之彦的热切理也不理,一个人站在打开的电视机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广告片,时不时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笑声。“对不起啊之彦,简杰他还小,不懂礼貌。”简母一脸尴尬地拉过简杰,想让他跟周之彦想打招呼,原本看广告片看得入迷的孩子不仅没跟人打招呼,反而是情绪大变,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简父急忙让简母带他到楼下走走,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出门。哭闹与尖叫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简葇拉了拉周之彦的手,说要带他周围走走。两人走到楼下时,耳边还听到三楼传来的哭喊声。“我弟弟……”简葇低头看自己的鞋尖:“是自闭症。”“不能治吗?”周之彦挠了挠脑袋,听都没听说过这种病症。简葇摇了摇头,“我爸妈带他在北上广走了一遍,除了早期干预,没别的更好的办法。”她父母这一年已经把国内在这方面的专家都看过了一遍,目前的医学根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要不,我问问我妈认不认识这方面的专家?”“之彦,不用麻烦了。”“那国外呢?”“也是一样的。”国外的治疗方式也是干预,就算有更好的办法,他们的家庭条件也不允许。“若是有更好的办法还是要试试的,毕竟他还那么小嘛。”……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小区外面走。一路上碰上不少熟人,都在问简葇是不是带男朋友回家。简葇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周之彦已经开口说是。她带他江边公园,天气晴好,草坪上处处都是孩子们奔跑的身影。“之彦,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就是这样的情况。”两人在草地上坐下来后,简葇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望着江对岸一重接一重的高山。冬日的阳光落在她脸颊上,有种白到透明之感。周之彦挑起她落在颊畔的一缕发丝绕在指间把玩。“这就是你之前说的我们不适合?”简葇点头。“葇葇,实话说。”他一字一句缓缓道:“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对我们家来说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但若是找个我自己喜欢的,那是一辈子的幸福。”女人易感动,你对她好,她心里都是有数的,简葇也一样。“若是你爸妈知道我们家这样的情况,他们还会同意吗?” “当然会。老周跟钟女士都是很开明的。”周之彦很肯定地回答。“葇葇,你答应了,对不对?”他兴奋地捧着她的脸亲了亲,惹来周遭的注目,吓得简葇急忙推开他。“之彦……”简葇双手抵住他肩膀,不让他再靠过来:“若是你父母不反对的话,我们就先处处看。”毕竟他们真的分开了许多年,重新在一起是需要时间磨合的。-周之彦在简家吃了晚饭后,简葇带他去县城最好的一家酒店。他让她留下来陪他一起住,简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同意。她回到家时,父母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年轻人未婚同居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更别提情侣酒店开房。简葇这一夜躺在床上许久没睡着,睡上铺的妹妹也是,她对周之彦送的手机爱不释手。中午在简葇与周之彦出门后,父母就已经明确态度,手机给她玩一个晚上,明天就要交给他们保管。毕竟她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拿着手机也没用,她不同意也得同意。事实上确实如此,她现在拿着手机也就是玩玩贪吃蛇的游戏,她身边的同学朋友没谁有手机。“姐,跟姐夫聊天呀?”她玩到手机没电后才放下,翻身起来趴在上铺的护栏上往下看。简葇也没睡着,刚刚跟彤彤发信息聊天。她第一次跟她聊起周之彦,聊他们的往事,聊她的纠结与犹豫,聊她同意复合后对两人背景悬殊的忐忑不安。“啰嗦,快点睡。”简葇翻了个身,将手机合上,盖住亮着的屏幕。“问一下也不行。”简蝶翻身下来,简葇问她干嘛。她说,出去拿充电器,便踩着拖鞋走了。简葇再次翻开手机,一条新信息,彤彤。“拿破伦说,女人是没有阶级的。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嗯?”“意思就是说,女人可以通过婚姻,改变自己的命运。尤其是漂亮的女人。”知识改变命运,美貌同样也能改变命运。知识+美貌的女人,那改变命运的机率比寻常人更高出数倍。“拿破仑说过这句话吗?”简葇有些怀疑。“你别管他有没有说过,现在的重点是,你即将能通过婚姻改变自己的命运。若是错过,你这辈子就真的白活了。该抓住的机会你千万千万要抓住。” 第9章 第十一章 周之彦在县城玩了两天就回江城。 这个春节,简葇一家没回乡下,只托人送了东西回去。简杰的情况令父母无法面对家中亲戚朋友异样的目光,所以干脆不回,一家五口过了个简单的年。简葇在收假前两天便在父母的催促下搭车回江城,带了满满两大箱的特产要回礼给周家。到江城后,又用周之彦硬塞给她的购物卡去百货大楼买了几件拿得出手的礼品,算是把他送给她的心意还回去。没有任何人欠你,对任何得到的帮助,都应该怀感恩之心。上大学之前,简葇没去过大商场,与周之彦在一起后,他约她去过两次,每次刚踏进门,她瞬间觉得自己与身边擦身而过的光鲜时尚的人格格不入,拉着周之彦转头就走。过于年轻的她,曾自卑地觉得自己不该待在这种高级的地方。工作之后,除了几套中规中矩的衣物,她基本上也没买过什么奢侈的东西。若不是过年前与吴姐逛过几次商场,购买赠送给老干部们的新年贺礼,她一个人去百货大楼还真的会手足无措。周之彦与母亲回钟家过年,简葇挑好礼物后打算等他们回来再上周家,但一直到她上班第三天,他们还没回来。一周后,简葇的工作调动下来了,她调到了市委办公厅秘书一处,也是市委办最重要的职能部门,专门为周暮云这个一把手服务的。赵文礼是周暮云的大秘,也是秘书一处的处长,另一名副处长是张其斌。赵秘书大多数时候都陪同周暮云在外调研视察开会,他不在处里时,张其斌代其主持工作。简葇到一处报到那天,赵文礼正好经陪同周暮云到县里调研,是张副处长接待的她。张副处长虽然面色严肃,但对她挺客气,将她带到办公室介绍其它同事。简葇的试用期还没过,张副处长只说她是‘借调’上来的新同志。赵文礼应该是唯一知道她与周暮云关系的人,但他亲自交待过张副处长,所以他对简葇还算客气。其它同事对她并没有太多感觉,客套地寒暄过后便低头做自己的事。简葇刚到处里,对什么都不熟,张副处长没有安排什么具体工作给她,只让她先熟悉工作环境,协助其它同事做一些打杂的事,没别的事时便学习各种材料的写作规则。张副处长还把温颜分派给简葇当师傅,让她在工作中有什么不懂的事情都可以请教她。温颜比简葇大五六岁的模样,身材高挑,长相赏心悦目,打扮又时髦,每天进办公室都能见到她一张甜蜜又亲切的笑脸。温颜对简葇的到来表示极大的欢迎,主动带她熟悉环境,协助她尽快进入工作状态,生活上也是对她颇为关心,主动与她去食堂吃饭,午休时间与她分享从家里带来的水果与零食。温颜的主动与热情令初来乍到的简葇心安不少。两天之后,赵文礼陪同周暮云调研回来,特地把简葇叫到他办公室,关切地询问她工作习不习惯,是否有困难。踏进这座城市的权力中心,简葇的压力不是一般大,但当着赵文礼的面,她只回答,说同事们都很好,对她很关照。虽然这两天她都只是给其它同事打下手,会务准备,协调各种人事,都不算什么太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不过这些忙碌又琐碎的事令她逐渐熟悉工作流程。简葇是一处最年轻也是资历最浅的, 除了资历浅,她的学历也是个硬伤。为此,在工作半个月后,她决定要考研,弥补自己的不足之处。用学历晋升来换取工作优待与上升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说一定还有机会有获得公派读研的机会。但每年只有一次的统考让她神经极为紧绷,同事午休她刷题,还买了个mp3在上班路上练听力,除了必要的工作应酬,她放弃了所有的娱乐在家刷题。就连周之彦回江城看她,她也只是跟他出去吃饭又把家里带上来的特产送回到周家。因为周家夫妇都不在家,她没久留就赶回家复习。她工作上了一个新台阶,周之彦也正式到经和集团上班。经和集团总部在京都,年前曾打算在江城开展新项目,因种种原因暂时搁置。 钟女士回总部后,周之彦自然也得回去。他想与简葇日日见面的愿望落空了。两人复合了,却依然还是分隔两地,但他几乎每天都有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周末都会飞过来看她。 周之彦对她的好,一点一滴,她都记着,慢慢地融化她竖起的坚固心房,二人感情逐步回温。-在工作一个多月后,她搬家了,搬进了市委机关宿舍,90年代的房改房,她与政研室的一名秘书一起住。彤彤过来帮她搬家,整理好房间后简葇请她吃饭,吃完饭又拉着她去逛商场。“我没什么要买的。”简葇一是想回去刷题,二是她确实没什么想要买的。“好歹你现在是市委办的秘书了,咱能不能穿得像样点?”彤彤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身简朴的t恤牛仔裤板鞋,活生生一个穷学生样。“我上班不是这样的。”简葇解释。她都是穿统一订制的制服,中规中矩的白衬衫黑西裤.同事中也有不穿制服的,她们平时在没有特殊要求的场合下都是穿自已喜欢的衣服,制服一套放在办公室,有需要就换上。“不上班也不应该这样。”彤彤不管她说什么理由都给她反驳回去,硬是拉着她试了好多漂亮的衣服。那些衣服,一件足以抵她一个月工资,简葇可下不了手,就算彤彤夸得天花乱坠,她也丝毫不动心。彤彤对她的固执表示无奈,找了这么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她竟然还能把生活过得如此贫穷。离开商场时,彤彤将手上提着的两个购物袋递给简葇。简葇不明所以。“这是刚才你试穿的那件裙子还有搭配的鞋子。”原来是彤彤趁她上洗手间时,瞒着她结帐了。简葇说什么都不要,彤彤扁着嘴:“这是我表姐给的购物卡买的,也不是花我的钱,借花献佛而已,当作给你工作更上一层楼的礼物啰。葇葇,你不会是看不上我这个穷老同学了吧?还是怕我以后托你办事?”简葇从读书到工作,一直没什么交情特别好的朋友。因为她一心钻在学习中,学习之外又去做兼职,根本没多余的时间拓展人际关系,与同学培养感情。毛彤彤算是她很亲近的朋友了,她话说到这个份上,裙子与鞋子无论如何她都要收下了。“谢谢你彤彤。下个月发工资我请你吃饭。”“好呀。顺便把你男朋友带出来见见.”她爽快应下,又趴到简葇耳边神秘兮兮问道:“在大领导身边工作,感觉如何?”“满满的压力。”简葇长叹一声。“大领导,好说话吗?”“哪位大领导?”“当然是最大那位。”周暮云。“我很少见到他啊。”秘书一处就是为他这个一把手服务的,但是能接近他的人除了处长,其它同事基本上极少与他直接接触,碰面的机会都不多。到秘书处工作一个月,她见周暮云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他办公室在楼上,她偶尔碰到他大都是远远地望一眼。两人唯一一次近距离面对面,是某次午休时间,外事部门有份紧急文件需要他批示,正好秘书长与赵秘书都不在,秘书处办公室也只有她一个人值班,于是她便上楼敲门进去。那是她第一次进他的办公室,里外间的设计,外间是会客厅,宽敞明亮,放着三组黑色真皮沙发。里间是办公,比外间小一些,两面墙壁立着书橱。她进去时,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桌上堆满了整齐的文件资料。“周书记,东南亚代表团周四下午三点抵达我市,这是外事部门关于会见与宴请的方案,请您批示。”周暮云接过去看了眼,批了一行字:“请丁大维同志会见。”丁大维,他们市委抓组织的副书记,分管组织部,工青妇党校等部门。简葇接过文件时,听到他问了一句:“在秘书处工作习惯吗?”“嗯,可以的。”她来上班时,给他打过电话,感谢他的提拔之恩,但他只跟她说了两句客套话就挂了。她想找个机会亲口跟他说一声,可他实在是忙,工作时间她不敢去打扰他,非工作时间她想见他也一样要约。电话她已经打过,再刻意找他说这事又觉得啰嗦,于是拖到了现在。“周书记……”她刚开口想要说两句感谢的话,他桌上的红色电话忽然响起来。“你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要是没有,就先这样吧!”“好。”她没再多言,转身离开时,他接电话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内。再后来,她与他就没了更多的交集,他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跟秘书长或赵秘书沟通,她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秘书,根本就没有接近他的机会。-那日与彤彤逛完街回到宿舍后,简葇将那件漂亮的最新款春装与鞋子放进衣柜里。3月下旬,简父简母在周之彦的安排下,再次带简杰去京治病。简葇送他们到机场。“之彦,麻烦你了。”在候机时,简葇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谢。此去京都,衣食住行都是他一手安排,干预治疗更是花费不菲,她想要拒绝的话在父母满怀希望的目光中咽进喉咙里。“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周之彦抱了抱她:“等忙过这一阵,我们先订婚。” 第十二章 晚上十一点一刻,简葇还在办公室里改稿子。 她中午送父母登机刚回到办公室,张副处长就让她起稿子.她花了3个多小时将初稿交上去没一会儿,他就打电话让她过去,说稿子里的精神与领导意图相差太远,稿子上还写了很多修改意见,需要大幅改动,她只能留下来加班。这种反复拉锯式修改文章的活儿是他们的工作常态,其它同事早就被虐得体无完肤,无了兴趣,完成自己手上的事情下班回家.省两会不久前刚刚结束,他们市里组织开会,传达会议精神,从各自的角度,向各级干部传达了一遍又一遍。总结下来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省里对市里这几年所取得的成绩的充分肯定,希望大家再接再厉,争取再上一个新台阶。他们市里开过会,还要一级一级往下传达。张副处长让简葇起的稿子也是事关此次两会精神,领导又提出了新的要求与指示,务必在这周五前成稿,下发。她埋头改稿,没留意只余她一个人的办公室里忽然多了一个人。一直到来人走到她身前时,她抬头瞬间吓了一跳。“简秘书,我很吓人?”来人是秘书长孙海韬。“秘书长。”简葇急忙站起来:“这么晚了您还没下班?”“刚跟周书记应酬回来。工作没做完?”孙秘书长瞥了眼她电脑屏幕。“马上就改好了。”“写文稿的第一要务就是吃透领导要求。”孙秘书长点拨她:“若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抓紧时间积极和领导沟通。”以她的级别想跟领导沟通机会太少了,但她还是应‘知道’。“嗯。做完早点下班。”“谢谢秘书长关心。”孙海韬离开办公室后,简葇重新把稿子审阅了一遍才关机。在办公楼一楼大厅处,她又与赵文礼碰上,看来今晚加班的人还不少。简葇与他打了招呼才发现他手上提着药袋,便多问了一句:“您不舒服吗?”“是周书记。”“他怎么了?要紧吗?要不要去医院?”“老毛病,胃不大舒服。办公室的药正好用完,我刚回他那边取了过来。”“周书记还在忙?”她关机时都快凌晨一点了。“嗯。”赵秘书点头:“你先回去吧。”“赵秘书再见。”简葇拎着包走了。半个小时后,简葇又出现在办公室走廊里。她站在周暮云办公室门前正要打电话给赵秘书时,那扇紧闭的门忽然打开。“赵……”她以为是赵秘书,下意识开口叫人。她没料到,出来开门人的是周暮云。他站在门边,脸上带着抹明显的倦容,身上只着一件白色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松开,高大的身躯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淡与疏离,眉眼间是在官场打磨数载的谨慎。办公室走廊顶灯橘黄色的灯光将他凌厉的眉眼与清冷的气质笼罩得柔和几分。“简葇?”他开口,声音是烟熏后的沙哑:“你怎么还没回去?”简葇抬了抬手上提着的外卖盒:“我刚加完班碰到赵秘书,他说您胃不舒服。我买了利福庄的粥还有点心,您要不要吃一些?”他们大院附近的街道有几家24小时营业的食肆,每天晚上都是热闹非凡。利福庄的粥与点心是这附近出了名的,简葇去过两次,都是加班晚了被温颜拉着一起去的。“拿进来吧。”他转身往里走。每天都是没完没了的会议,文件,各个方面的权力均衡,公务应酬,铁打的身体也有扛不住的时候。晚上他与秘书长还有政府那边的人参加京里来的考察团晚宴。宴会的主角是省里亲自出面接待的领导与考察团的负责人,但酒桌上也免不了一轮又一轮的的相互敬酒,以尽地主之宜。两个小时下来,周暮云虽没放开去喝,肚子里也灌了不少酒。空腹喝了这么多,胃里翻江倒海,再多的山珍海味都没味道。敬完酒后,他就坐在那里,看他们把整个宴会进行到底。宴会结束后,赵秘书接他与秘书长回办公室,讨论即将进行的干部的提拔与调动相关事宜,两人开完小会已至深夜。晚上没吃东西令他胃更不舒服,不巧办公室的药没了,便让赵秘书回他住处取来。他吃了药还是觉得不舒坦,只能放下几份未处理完的文件,打算出去填填空得难受的胃。没料到她还没下班,又给他打包一份粥回来,倒还算挺懂事的。“赵秘书呢?”简葇跟在他身后进来,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二人。“下班了。”周暮云在沙发上坐下来,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哦。”简葇没多问,三两下打开粥盒推到他面前,拆开一次性包装袋里的勺子递给他。浓稠的海参小米粥,搭配着几粒红色的枸杞,颜色与香味都齐了,就是味道重了些。周暮云饮食清淡,习惯少盐,就算必要的公务应酬,在餐桌他几乎不怎么动筷子。他在这方面很自律,身材保持得非常好。不像其它这个年纪的官员,早就大腹便便。简葇将买回来的几样点心,小菜全都摆好后就坐到一边。“你不饿吗?”周暮云抬眼看她坐在沙发上,一副等着他下指令的乖乖模样,开口问了句。简葇摇头,回他说不饿。她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但加班到深夜,高强度的脑力工作早已把她晚餐吃的那些东西全都消耗完了。但要她跟他坐在办公室里一起吃东西,她觉得不自在。“做什么这么晚?”他又问。简葇说稿子没过,修改重写。“什么原因?”简葇思考了一下才回道:“没有体现出会议精神。”“具体点。”简葇犹豫了下。“不能说?”周暮云再度抬眼看她。简葇正好也抬眸,两人四目相对,他眼眸幽黑犀利,她下意识地想回避。“说。”在他命令意味十足的语气之下,她脱口而出。“没有能够贯彻领会领导的工作思路与战略规划。”话音落下后,简葇好像听到了一记低笑声,好像又没有。可她不敢抬头看他,更没有追寻答案的勇气。“你把整体思路的重点放在哪了?”“抓经济发展,把经济增长速度和质量搞上去。”“还有吗?”还有什么?她终于抬脸看他,眼底是对他真正企图的探索。“没有认真研究会议记录?”“看了很多遍。”会议记录是温颜给她的,还会议全程录音,写初稿前她听了三遍,重写时又研究了三遍。她也不确定修改后是否抓住了领导的意图。“把稿子拿过来我看看。”“哦,好。”简葇一听立刻起身,匆匆忙忙往外办公室跑。几分钟后她拿着初稿又匆匆忙忙回来。周暮云接过来,快速翻看。简葇瞥了一眼放在旁边只吃了一半的粥,她小声开口:“您先吃东西吧。”他不应声,她也不敢催促。等待的时间总是比较煎熬,深夜的办公室,安静得偶尔只听到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前面部分总结得还可以,后面有所欠缺,例如……”简葇终于听到他的声音,马上拿笔记本做记录。他一一指出她这份报告中没抓到的重点,难怪张副处长让她重写……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很认真的一一记下。“我重新写……”等他说完后将稿子递给她后她匆匆往外跑,又想到什么急忙回身过来:“那,那个,我先回去做事了。”“这些拿走。”周暮云指了指那几碟没动过的点心。“您不吃了吗?”“不吃。”简葇只能返身回来,动作利落地把东西收拾起来。他碗里的粥还剩一半,也不知还要不要吃,都冷了。“明天会有人收拾,去吧。”他示意她可以走了。早上七点半之前,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把他办公室打扫干净。“那我先回去做事了,谢谢领导提点。”她提着东西走之前,还不忘感谢他。 第10章 第十三章 简葇重新写完稿子,时间已经走到凌晨三点半。 她打了个哈欠,将吃了一半的点心收拾好,打包带回家当作明早早餐。关灯离开办公室时,秘书处走廊上一片空荡与安静,她走路时已经刻意放缓,脚步声却依然清晰可闻。也不知道领导结束工作没有?可没有领导的召唤,她不敢随意打扰,拎着包快步离开。早上来到办公室时,她眼眶里满是熬夜过后微微发红的血丝。稿子交上去后,过了张副处长这一关,随即开会讨论。在忙忙碌碌的工作中,时间过得极快。四月初的江城,半城春色半城花,美得令人心醉。但这一年的江城官场却掀起了一场地震,市委组织了十四个考核小组奔赴各区县,对党政一把手进行考核,落实两会后周暮云在市里的会议讲话精神,进行了一场干部竟选任免改革。干部任免改革刚落下帷幕,周暮云要求孙秘书长做为总负责人,由市委办、市招商局与驻京办联合举办一次招待活动。 温颜对本次活动极为期待,简葇知道这么重大的活动还轮不到自己,所以根本没有任何想法。但没料到孙秘书拿着陪同人员名单下来时,上面有她,没有温颜。当时温颜正拿着一份材料让她帮忙修定,确认没有错别字与语法错误。看到张副处长进来时,她洋溢着微笑的脸上带着自信,但在张副处念完名单后,她的自信,她的微笑在一瞬间消失了。温颜是他们一处的秘书,也是极好的公关人才,办公室有什么应酬活动,大都是她出面。谁都知道能跟领导出行意味着什么,但这次的机会却落在刚调来不久的简葇身上。简葇自己也很惊讶,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副处长。温颜资历比她深,学历比她高,家庭背景更是比她强,是文化局副局长的千金。此次出差,需要的不仅是一个做文字记录、写讲话稿的秘书,更多的是参加会议,交际应酬.可这是上面拟定好的随行人员名单,温颜再不满意也得接受。她的失落与不满只维持了不到几秒,笑容又回到脸上,重新回到自己办公桌前,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但中午去食堂吃饭时,她没叫简葇一起走。简葇知道,她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她自己心里也不舒服,收拾了下桌面,起身离开办公室。她没有去饭堂,而是去了楼上。赵秘书刚将来找周暮云汇报工作的某局长送走,见到她,问她有什么事吗?“周书记还在忙吗?我找他汇报点工作。”“这么急?”赵秘书微笑着转身去敲门,“周书记,简秘书跟您汇报工作。”简葇忐忑地站在赵秘书身后,听到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周暮云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手上夹着一根未燃尽的烟,烟雾在他指间缭绕。江城雨水多,办公室没开窗,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郁的烟味。“周书记。”她规规矩矩地站到他面前。“坐吧。”他头也没抬。“我的事情很快汇报完。”她挺直腰回应。“什么事 ”“去京参加招待会,我觉得温颜比我合适。”闻言,他终于抬眼看她。隔着一层烟雾,她都能感受到他目光中平静到令人害怕的审视意味。“你上名单,是我推荐的。”他伸出手,朝一旁的烟灰缸轻掸了下烟灰。上级推荐下级,那是重用,她若是拒绝的话等于拂他这个领导的面子,从另一角度更说明她不自信,会给人无法担重任的印象,她以后想再进一步就难了。她虽然刚调来不久,但在工作上完成得都很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文笔不错又谦虚爱学习,所以有大材料的时候张副处也会让她参与。“温颜她很期待这次的京都之行。我不能这样。”“如果你不去,我会认为你不重视你将来的发展。”“我想靠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进步。”“简葇,现实点。靠自己努力,你根本没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简葇被他冷酷无情的语气哽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可他说的,是活生生的现实。“回去准备吧。”“我……”“做不到?”简葇不敢直视他,嘴角明明微微上扬着礼貌的弧度,可放在身侧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握紧。“做不到就辞职好了。”“什么?”“辞职。”简葇:“……”辞职……她怎么可能辞职?如今家里的生活重担都在她一个人身上。周之彦虽然帮了她很多,也许诺了她很多,可简杰的病预示着以后的生存道路极其艰难,他的未来只能依靠两个姐姐。但妹妹现在还在读高中,就算能与她一起承担,也是几年后。任何事情都不能完全依赖别人,认真工作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你自己决定,就这样。”一根烟抽完,最后一口烟雾从他口鼻喷出来。他在看她,隔着一层浓浓的烟雾也阻止不了他长居高位,积威深厚的锋利眼神。简葇不敢与他目光对视,急忙别开。从他办公室出来时,走廊上空无一人,她一只手压住自己心脏的位置,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像是逃过了一劫。简葇去饭堂打好饭,端着饭盘走到温颜与二处三处的两位秘书的桌前,问她们方便一起坐吗? “方便,怎么不方便?”二处的秘书谢莹和颜悦色,起身坐到里面,将外面的位置让给简葇。简葇坐下来时,三处的秘书章诗雨问她:“听说你马上要跟领导去京都出差?进步很大啊 ,简葇。”“工作需要嘛。”简葇低着眼,没敢正视对面坐着的温颜。温颜倒是没半点不良情绪,如同以往一般与她谈笑风生。她们来得比简葇早,吃完饭很快就走了。简葇这一顿饭食之无味,很快也结束了用餐回办公室。但这日午休,她怎么也看不下书,干脆离开办公室。她打算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顺便给母亲打电话告知他们,下个礼拜她要出差去京都的事。她住三楼,路过二楼时,靠近楼梯那间房的门却微微敞开着,里面传来几个女人低低的谈笑声.这是谢莹的房间,谢莹是个长袖善舞的女人,午休时间常有离家远的同事到她这里喝茶聊天.简葇中午很少回来,基本上都是在办公室里埋头刷题,要么就是赶工作.但只要她回来,基本上都能听到二楼房间的谈笑声,这日中午也没例外。……“谢莹,你到秘书处多久了?”她经过门口时,听到把熟悉的声音,是三处的章诗雨。“只比你晚半年而已啊,仔细算来是7年8个月零12天。”谢莹不急不缓道。“记得那么清楚?我也快六年了。”这次开口的是温颜。“还是简葇最让我羡慕。”谢莹忽然提到她,简葇向上走的脚步顿住。“羡慕她什么?”“羡慕她进步快呀。”谢莹轻笑:“想当年我们刚到秘书处的时候,每天就是处理来文,来电,来访这些锁事,参与大材料这等大事想都不用想,更别提跟领导出差。”“人家是中文系的高材生,文笔好,脑子好,工作上手快受领导器重不是正常的嘛!”“简葇经常因为工作加班到深夜的勤奋努力你们没看到吗?”“我也经常加班啊,你没看到?”“你加到爆肝也没用。”“如何才有用?”“找个背景深厚的靠山啰。”“温秘书的靠山还不深厚啊?”“我老爸级别太低,快要罩不住我了。”“别这样说嘛,咱秘书处的个个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公仆。”“我们要相信,人生所有不合理的际遇都是磨炼。若还有抱怨,那就是磨炼得还不够。”“磨炼个屁。还不是谁的后台硬谁升得快?”估计过不了多久,简葇就要成为周暮云的二秘了。其实他们一处的人知道她与周公子是校友关系,私下有‘交情’,但并不清楚他们真正的关系。凭这一层关系,那些老功臣们虽然对她看不上,但从没当面说她什么,除了工作上的交接,基本上也没跟她多说两句话,除了温颜。温颜平时对她真的挺好的,可人都是有两面的。……简葇满心不是滋味,可别人说的其实也没太大问题。她确实是名单上极有争议的一个,可这是周暮云推荐的,不管别人怎么说,她推不掉,也不能推。她不能自毁前程。 第十四章 下班前,张副处让大家留下来,说综合一处晚上请大家吃饭。 秘书一处的饭局一向都很多,毕竟一把手脚下,就算跟他们没太大关系,也会预一桌给他们。简葇跟他们去过两次,在觥筹交错中,她永远是安静坐在一边听他们高谈阔论的那个。她酒量不行,最多三杯就不知东南西北。第一次跟他们出去应酬,是她刚到秘书处上班的第二天。她一个新人,与在座的所有领导同事都敬了一轮酒,饭局刚过半,她直接醉倒在包厢的沙发上不省人事。那晚正好是周五,周之彦飞过来看她,温颜替她接了电话,让他过来接她回去,要不然都不知如何收场。温颜大概是秘书处里唯一知道她与周之彦真正关系的人,但事后她没问,简葇更不可能自己说。他们知道她酒量差,第二次出去时就没再灌她酒。酒量不行,又不太擅长交际,她就只能落坐一旁看热闹。若不是有周之彦‘校友’这一层关系,她这样格格不入的性子根本没可能在秘书处混得下去。四月的这场雨从下午一直落到下班前都未停,窗外一片烟雾濛濛。简葇从位子上起来,:“处长,晚上我家里有事……”周之彦与钟女士下午刚到江城,晚上让她去周家吃饭。下班前他还特地打电话交待她,务必要准时回去。“简葇有事就不去了。吃饭的机会多的是,早点回去吧。”张副处长很好说,交待完后背着手走了。同事们收拾好后离开办公室,简葇最后一个走。电梯里碰到刚从楼上下来的温颜,她仍然一脸笑咪咪,简葇也笑。温颜问她,晚上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吃饭?是不是跟男朋友约会?简葇,说是。“去周家?”温颜好奇。简葇点头,问她怎么知道 “刚刚送文件到楼上,听到赵秘书替领导推掉了晚上的应酬,说家里有事。”原来如此。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在简短的对话结束后,忽然陷入一阵无声的沉默。简葇被这气氛压得难受,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她却率先开口。“简秘书,以后工作中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请多多关照啊。”从往常的简葇到简秘书,这其中的转变简葇心里很明白。“你资历比我深,工作做得也很好。”“哪里哪里,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若不是电梯到一楼,简葇还真是尴尬得谈话不知要如何进行下去。工作了大半年,简葇知道,大家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但私底下互相踩来踩去的再正常不过。可一转身,却又能对前一秒还在踩的对象笑咪咪,让对方多多关照。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容不得她接不接受。-简葇刚步出市委大门,耳边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周之彦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从车上下来。天空飘着雨,他没拿伞,她撑着伞快步朝他而去。她接过他手中的花,他接过她的伞,撑在她头顶。“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她抱着花,语气里带着女孩儿特有的娇嗔。“提前说就不是惊喜了。”周之彦说着,忽然低下脸,趁她防不胜防之际,在她脸上亲了一记。“周之彦,这是在单位门口。”简葇低呼出声。又是下班时间,大门陆陆继继地出来许多人与车。“那又怎样?”周之彦根本不在意,亲了左脸又想亲右脸。简葇又羞又囧,怀中抱着的花束朝他肩膀砸过去,含苞待放的红色花瓣在细雨中纷纷散落。濛濛细雨中,一辆黑色奥迪朝他们而来。半降的后车窗里,周暮云指间夹着烟,侧目与她目光撞上。与他照面那一瞬间,简葇愕然,抱着花束的手不由紧了紧。雨后的气温明明很凉爽,可在男人锐利的眼神注目下,她背后忽地冒出一层汗。“老爸……”周之彦看过来,朝车里的男人招了招手。周暮云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车子很快经过他们身侧,没入车流。见车子走远,周之彦张开五指在她发呆的眼前晃了晃。“怎么了?”简葇回神,低声解释:“下班时间在单位大门偶遇领导下意识紧张啊。”周之彦乐得哈哈笑。“葇葇,老周有那么可怕吗?”“当然。工作时间他很凶的。”简葇低声跟男朋友抱怨:“今天差点被他开掉。”简葇跟他说了今天的事。“都在机关里工作了那么久,你还没能领悟啊?”周之彦笑她。“领悟什么?”“你身后有人啊。”身后有人,脚下就有台阶。身后有人,就能打破常规。反之,就只能论资排辈,有的人甚至一辈子也没机会。简葇默然。“他把你当自己人才对你要求严格。”周之彦搂住她肩膀一起往停在路边的车子而去。“他对你要求严格吗?”简葇好奇。“还行吧。”周之彦替她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顺手关上副驾驶室的门后他才绕过车头上车。“他会骂你吗?”简葇一边系安全带一边侧过脸问他。“当然。”周之彦打着车,一脸调侃的笑意:“你忘了?”“啊?”简葇不明所以。“我第一次带你回家,我们在客厅亲热被他当场抓到,我不仅被骂,还被揍了。”简葇“……”这年代久远的囧事他不提还好,一提她真是恨不得跳车算了。“都是一家人了,你羞什么呀?”“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了?”见她满脸通红,周子彦又是一阵轻笑。车子驶离市委大门,雨刮在眼前刷刷地刮着。“老周骂人才真的当你是自家人,骂你证明没事,就算有事他也会给你兜着。所以,他骂你是好事一桩。他不骂你了,你麻烦才大了。”他这么一说,简葇原本略带委屈与不满的心情似乎瞬间消散不少。他今天其实也算不上骂她,但那严肃无情的语气真的能吓死人。她的表现会不会让他觉得,她就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见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不说话,周之彦又道:“葇葇,你要真的那么怕他骂,待会儿回家我跟他说,让他以后不要骂你。”“他没有骂我。”简葇侧过脸朝他笑:“只是工作要求比较严格,我会慢慢适应的。你不要跟他说。” 第11章 第十五章 两人回到家,周暮云与钟家芝在客厅说话。 见他们进门,钟女士招呼简葇过去。 简葇客气地跟两人打了招呼,坐到钟女士身旁。 周之彦掏出烟盒要递给周暮云时被钟女士扫了一眼过来:“要抽外面去。” 周暮云坐着不说话,周之彦只能讪讪收起来,改而亲自给在坐的父母还有简葇倒了茶。 钟女士关切地问起简葇工作,又主动提起简父简母带着简杰在京都治疗的情况。 简葇对此深表谢意,她是真心实意地感激。 若没有钟女士出面,他们两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在那边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更别提能找到这方面最好的专家及干预机构。 “一家人不说客气话。”钟女士话题一转:“简葇,来江城前我跟你爸妈商量过了,打算让你们五一订婚。之彦应该跟你提过了,你觉得怎么样?” 简葇有一瞬间怔住。 送父母去京都前,周之彦在机场时确实跟她提过一次,但当时马上要登机了,她也没正面回应。 若周之彦跟她说订婚,她还能以平常心接受的话,那钟女士正式提出就令她有了一层很大的压力。 他们这样的家庭,订了婚若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动下一步就是结婚。 但婚姻不是儿戏,除了感情,还有生儿育女的责任与担当。 若不是有简杰这样的情况出现,简葇对生育还不至于感到害怕。 可万一,万一,她与他结婚后出现不可预知的情况…… “怎么?是不是觉得太仓促了?”见她神色微变又不说话,钟女士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其实我也觉得你还年轻,工作又刚刚起步,迟个几年也没事。可要怪就怪之彦,都快三十的人了,在外面读了这么多年书,不说学成归来报效祖国,心却是越来越野,回来在我眼皮底下做事也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 “妈,我才26 岁,离30还远得很。” 周之彦抗议,被母亲一记冷厉的目光给逼回所有的话。 “古人有言,成家立业,先有家后有业。”钟女士转头过来继续道:“既然你们感情稳定,男人结婚了心也就定了。” 见简葇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钟女士微笑着问她:“简葇,你是有哪方面需要考虑吗?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周之彦又插嘴:“她老是觉得门不当户不对。” 钟女士闻言,又是一笑。 “现在都什么年代,大清早亡了。结婚这种事你们年轻人自己喜欢就好了嘛。往前三代,谁家还不是平民百姓……” 钟女士一番情真意切的话令简葇渐渐放下心房。 “我是担心结婚以后……”她忐忑着开口:“我弟弟的情况你们也清楚,我怕以后……” 她顿住没再继续往下说,但已经够明白了。 “你有这个担忧很正常。”钟女士表示理解:“但你跟你妹妹不是没有任何问题嘛。基因变化,神经损伤,养育环境,化学物品等,包括父母年龄都有可能出现问题,这就是生育风险,概率的问题谁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我们能做的,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就是啊,根本没发生的事你尽爱瞎操心。” 周之彦坐到她身旁的沙发扶手上,搂住她肩膀:“听我们家钟女士的话就对了。” “我出去抽根烟,你们聊。” 简葇尚未来得及回话,一直默默坐着不出声的周暮云忽然起身道。 说完,径自往屋外走去。 钟女士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她不介意他们两家之间的门户差异,也不介意婚后生育有可能会碰上的基因概率问题,她父母也同意了,简葇除了答应,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订婚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 这次在周家吃饭,简葇自在许多。 或许是与周之彦的事情确定了下来无法改变令她心安,又或许是周暮云不在所以没那么拘束。 在开饭前,他接到电话,有事出门了。 什么事,几时回来没说。 晚饭后周之彦送她回宿舍,他搂着她说不想回去了。 若是她一个人住也就算了,可屋里还有其它人,就算各有各的房间,简葇还是觉得不自在。 隔墙有耳,她们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太好。 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多年前那次亲热被周暮云撞上后,她对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 在不算十足私密的情况,她实在是放不开。 周之彦再信誓旦旦只睡觉不做别的,可还是被她笑着推回家。 他们马上就要订婚,结婚,不差这几天。 - 简葇冲完澡出来才看到毛彤彤发过来的信息,疯狂吐槽单位领导,说她小心眼,专门打压她,有外出考察学习的机会永远只给他们部门另一个与她同时进去,能力一般但有背景的同事。 简葇看完信息瞬间就想到自己,想到中午温颜她们在背后的议论,不知别人在私底下是否也像彤彤一样毫不留情的吐槽她。 真是汗颜。 【我现在大概成了你口中吐槽的同事。】 她有些自嘲。 毛彤彤电话直接拨过来了,问她怎么回事。 简葇一五一十说完,她长长地‘哦’了声。 “你跟我同事能一样吗?好歹你也是正儿八经的211毕业,她那就是混出来的民办三本。大概是我嫉妒心太强,平时工作又不懂收敛,老巫婆怕我功高盖主所以故意打压我。” “少来,你能力有这么强吗?”简葇取笑道。 “那是必须的嘛。”她当仁不让,不过:“其实我也明白,有时候领导需要不是我的能力,而是态度。” 能力稍微差点可以慢慢培养,但是态度问题让领导看不顺眼,那就只能怪自己了。 简葇反省自己,虽然没有像彤彤一样与领导不大合得来,但领导要栽培自己时,她表现得很不积极,这一点同样会让领导不快。 - 早上简葇到办公室,张副处长让她送两份文件到宣传部,回来后又去了楼上一趟,也是送文件。 往常这些事都是温颜负责的,但今天她请假了,事情便落到简葇身上。 到楼上,赵秘书在外间接电话,他示意简葇直接敲门进去。 周暮云正坐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面,简葇将文件放到他桌上时,低头审阅文件的人忽然开口:“决定了吗?” “决定了。”简葇下意识地握了握手,“领导请放心,我一定做好准备,不辜负领导对我的信任与栽培。” “别的本事不见长,糊弄与讨好上级你倒是学得挺快。” 他冷声道。 简葇:“……” 这时,赵秘书敲门进来,说组织部的王部长有工作要跟他汇报,这才化解了简葇无话可回的尴尬。 第十六章 简葇约了毛彤彤吃晚饭,一是感谢她上次送的衣服与鞋子,二是让她正式见周之彦。 餐厅是周之彦订的,江城一家有名的餐厅。他来接她下班时,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这顿饭是不是很贵呀?”周之彦噗呲一声笑了:“大概要你两个月工资。”简葇:“……”他伸手过来,轻刮了下她脸颊:“放心,我没有让女人付帐的习惯。”“你经常跟很多女人吃饭吗?”简葇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吃醋?”“那倒不至于。”他一向都是个出手爽快的人,以前在学校时他就经常呼朋唤友出去吃饭喝酒唱k,基本上都是他付帐。现在他又在生意场上混,交际应酬肯定少不了,不管男女。“哦,我还沾沾自喜,以为你多少会在意一点,警告我不许在外面乱来。”“那你有乱来吗?”简葇问得很正经。“当然没有。”他很自信。-周之彦接完简葇又顺路去接毛彤彤。她早在单位门口的马路边上等着,上了车便自来熟的跟周之彦做自我介绍。两人都是不拘小节的性格,简葇不担心他们会冷场。事实上就是,自从她上了车后,车里就没安静过一分钟。他们颇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话题从工作到兴致爱好,从nba球星到赛车,全都聊了个透,一路到餐厅,简葇几乎都插不上话。他们订的餐厅主营江城特色菜,五斤多的野生江鱼,一半切片打火锅,一半焖豆腐,味道极好。龙凤汤也是非常有名,用的都是山民喂养的走地鸡与蛇,加上名贵的中药材熬制,小火炖三个小时而成,汤色浓厚。“总之一句话,就是男人喝了壮阳,女人喝了养颜的极品炖汤。”毛彤彤站起来给简葇装了一小碗,非要让她尝尝看。精致的汤碗里,奶白的汤水上浮着鲜红的枸杞,味道浓郁。在简葇老家,过年也有煲龙凤汤的习惯,但她从小悚蛇,回爷爷奶奶家从未尝试过,今日扛不住周之彦与彤彤的热情,小小地试了一口。味道确实很特别,醇厚鲜美。若不是看到彤彤给周之彦添汤水时那半截漂在碗中的蛇肉,她还能强忍住打悚的心情,把汤喝完。可一瞧见后,生理反应迅速涌了上来。“对不起……我上个洗手间。”她急忙站起身,捂住嘴巴往外跑。“这么夸张?”彤彤一脸震惊:“我去看看她。”等她赶到洗手间时,简葇已经趴在洗手台前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呕了出来。水声哗啦啦响,她脸色很不好看。“要知道你反应这么强烈,就不让你吃了。对不起啊,葇葇。”彤彤给她递纸巾。“没关系。”简葇接过来拭掉唇边的水迹:“我自己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两人从洗手间出来,经过某个包厢门口时,门忽然打开,简葇与毛彤彤下意识往后退靠了靠。一行人从里面出来,规整的衣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同行。毛彤彤抬眼过去,对上人群中最为显眼的那位。“周书记好……”她下意识开口,引来一行人的注目。简葇看到人群中的周暮云与赵秘书时,他们也看到她。赵秘书反应过来,直接跟她打招呼。“简秘书。”“周书记,赵秘书。我跟朋友吃饭。”简葇回过神,急忙应声:“不打扰你们。”周暮云只是朝她们微微颔首后,率先抬步离开。一行人随即跟在他身后,根本没人在意这个小插曲。“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很蠢?”一直到他们在视线里消失后,毛彤彤丧气懊恼地捏了捏自己脸颊。“哪里蠢?”简葇松了一口气。“跟领导打招呼的样子,很蠢。”周暮云这样的身份与地位,想趁机跟他打招呼的人不知有多久。除了局委办的那些局长,主任,一般的工作人员他根本就不认识。她这种级别的小人物在公共场合偶然遇到他打招呼也没有什么必要,就算打了招呼,他礼貌回应了,过后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印象,转眼就抛之脑后。“做都做了,反正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简葇拉下她手,一起往他们所在的包厢走。“就是觉得自己一副蠢样。”毛彤彤微仰着脸:“不过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男人眉目从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运筹帷幄的风度,震慑人心。“紧张吧?”简葇感叹一声:“我第一次跟之彦回去见他,话都不敢说。”“我是惊讶,但还来不及紧张他已经走了。”彤彤好奇:“领导私底下也是这么冷淡吗?”“我私底下见他的次数不多。”“他是周之彦父亲,你未来公公。”“那又怎么样?”“不过,他再冷你也别怕。要想自己的位置越升越高就得发挥不要脸的精神,领导的屁股再冷你也要把自己的热脸贴上去,把他焐热。要什么少年气,成熟男人他不香吗?”“说什么呢?”“刚才周少爷不是说要介绍男朋友给我?他那些朋友肯定跟他差不多年纪。现在看到他爸,还是觉得那种有故事感的熟男更有吸引力。”“你工作中能接触的熟男应该不少。”“对,每天都能见到。”毛彤彤垮下脸。“可那不是我想要的熟男啊,熟过头了。”她在干休所服务管理处,检查退休干部的生活待遇,组织各种老领导的文化、娱乐,体育活动,还有各种走访慰问工作,确实都是在跟‘熟男’接触。“同龄的你嫌太年轻,老的你又嫌弃太熟。你不是说,伺候好满身松弛肌肉的老男人就能少奋斗三十年嘛,你这脸怎么就贴不上去了?把他们都焐热可以少奋斗几十年,多划算。”“让我去焐他们?算了,我还是继续奋斗吧。”回到包厢,周之彦已经让人把那锅龙凤汤撤下去了,简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经理进来,给他们开了一支酒。周之彦要开车,简葇不让他喝。他说吃饭不喝酒没劲,喝了酒就让司机来接。他与彤彤都是挺能喝的,一杯接一杯的干,酒瓶很快见了底。周之彦又叫开第二支,简葇根本拉不住他。饭局结束时,他已经有七八分醉意。司机是钟家芝派来的,照例先送彤彤回去。在返回途中,周之彦脑袋一歪,靠在简葇肩膀上睡着了。回到家,简葇怎么叫他都叫不起来,只能让司机帮忙,将他扶进去。周之彦房间在二楼,他们刚到客厅就见周暮云从楼上下来。见周之彦醉得糊涂,他让司机将他丢在沙发上就行。司机没多言,将人扶到沙发躺好后就走了。简葇蹲在跟前,轻拍他的脸,想将他叫醒。奈何,他一声不吭继续睡。“不用理他。你先回去吧。”周暮云落坐在另一侧的沙发,掏出一根烟点燃。“钟阿姨在家吗?”“在。”“那我先回去了。”简葇走之前,轻拍了下他手臂,告诉他,她要回去了。原本睡得沉的人却忽然开眼,捉住她手腕,用力一扯。简葇猝不及防,倒在他胸口。“葇葇,给我亲亲。”周之彦胡乱地吻上她的脸,压根就不知道还有第三者在场。可简葇是清醒的,这样的场面真是太令人尴尬与难堪。她挣扎着推他,在拉扯间,她不小心从沙发上摔落,还未起身,身后有人将一杯冷茶泼到周之彦脸上。他瞬间清醒了,一下就坐了起来,满脸湿淋淋地望向周暮云。“老爸,怎么了?”“清醒了吗?”周暮云一张脸平静无波,眼底却带着隐隐怒意。“哦。”周之彦讪讪应了声。“滚回楼上。”周暮云放下茶杯,转身走了。周之彦这才发现趴在地上的简葇。“葇葇。”他伸手碰她,被简葇推开。“我回去了。”她匆匆忙忙起身往外跑。 第12章 题外话:大小儿童们,节日快乐呀! 第十七章 周之彦追出来时,简葇已经坐上车离开。他扒拉了一下微湿的头发,想着,他好像只是亲了她一下,有必要这样吗? 他一脸郁闷地进屋来,周暮云还坐在客厅沙发里,燃烧了半截的烟夹在他指间,淡淡烟雾缭绕。 “老爸……” 周暮云将烟掐掉才抬眼看他。 “以后再分不清场合干混事,别怪我把你扫地出门。” 他声音冷冷的,听得周之彦背后一阵发凉。 他怏怏地哦了声,周暮云已经起身往楼上走。 “不就是亲个嘴嘛……” 他朝男人的背影嘀咕道。 - 这一夜,简葇躺在床上转辗反侧许久无法入眠。 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在周暮云面前发生这种囧事,真的太羞耻,太丢人。 第二天起来时,她眼底都是血丝。 周之彦打电话给她,她生气没接。 后来他又发消息过来,说他要出差,下午就离开江城。 她这才回他信息,回了一声好。 还好这一天她没送文件到楼上,也没碰到周暮云,要不然还真的不知怎么囧。 虽然她不是刻意在他面前与周之彦亲热,可那场面终究失礼的. 她心思敏感,不像周之彦脸皮厚,不管时间地点,想撒野就撒野,被人当场撞到也压根当作没这回事,就像多年前那一幕…… - 周三早上八点,简葇提着简单的行李到单位一楼集合。 他们一行人共两辆公务车去机场,市委办公厅一辆,市招商局一辆。 临上车时,孙秘书长才告诉简葇,赵秘书家中临时有急事无法前行,让她此行暂时担任周暮云的秘书工作。 简葇临时受任,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还好她这几天做了功课,简单的公事应酬应该没问题。 他们所有随行人员都上车坐好后,周暮云才在孙秘书长的陪同下上车,出发去机场。 这是那晚的囧事发生后,她再次见到他。 她还微微地尴尬,他却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眼角都懒得瞥她一眼。 - 这是简葇第一次搭飞机,周暮云与孙秘书长还有招商局的领导在公务舱,她与其它同事在经济舱。 开始她还有些好奇与兴奋,但起飞后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会晕机,所以也没提前做什么准备。 从飞机攀升,她就开始头晕,面色苍白。飞行平稳后,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反而严重到恶心呕吐。 坐在她旁边的综合一科的成洁让空姐送来晕机药,可她呕吐得厉害,根本吃不下,擦了清凉油也无济于事。 空姐又给她送来果汁与酸奶时,她难受得额头微微冒汗。 见状,成洁问空姐公务舱还有没位,能不能升舱? 简葇拉了拉她手,说不用了,她忍一忍就行了。 他们的级别只能坐经济舱,升舱是要自费的,还是不麻烦了。 再说了,公务舱里都是领导,她只怕进去了,自己会晕得更厉害。 成洁问她行不行?能不能撑到下机? 她说行,便又病恹恹地缩在座位里。 将近三个小时的航行终于结束,简葇下机时,脸色青白。 别提帮领导拿公事包,她自己走下悬梯时,差点没摔倒。 “简秘书怎么了?” 周暮云转头过来瞥她一眼。 “晕机。”她连回话都有气没力。“多谢领导关心,已经好很多了。” 驻京办的文主任带着人迎了上来,周暮云没再多说什么。 与文主任礼貌又不失热情的招呼过后,周暮云上了第一辆迎接的轿车。 简葇与成洁上了后面的公务车,开窗好一会儿后才缓过神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到京都,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一直望着车窗外。 成洁问她第一次来? 她说是。 “等办完公务,让领导放我们两天假出去玩。”成洁笑了笑,“不过我来过很多次,很多地方都去过就不想去了。” 简葇只能陪着笑。 - 他们一行人的住宿安排在驻京办酒店。 中午欢迎宴已经安排好,简葇简单地收拾好自己后到周暮云套房门口等他一起去餐厅。 她现在暂代秘书职务,需要服务好领导。 刚到他门口,正要敲门,门自动打开了。 周暮云还是来时的那套衣物,白衬衫黑西裤,看不出半点疲惫之色。 “周书记,午宴快开始了。” 她恭恭敬敬道。 “好点没有?” 他扫她一眼,脸色不像刚下机时,苍白得像鬼。 “好多了,多谢领导关心。” “走吧。” 他没多言,大步朝前走。 男人身高腿长,步伐又快又稳。 简葇第一次追随在他身后追不上他的节奏与步伐,周暮云到电梯处停下来时,才发现她是小跑着跟过来的。 她站到他面前时,微微喘息着,年轻饱满的脸蛋白里透红。 “有鬼追你吗?” 他问。 “没有。”简葇不解地摇头。 “那你跑什么?” 简葇:“……” 她不是怕跟不上他耽误时间才跑吗? 服务生替他们按下电梯键,他率先迈步进去,简葇急忙跟上,怕迟了要被骂。 可她冲得太急,直接撞上了他背后。 周暮云外表看着高大清瘦,可衣物下的肌肉却是硬实得很。 简葇这么一撞上去,差点没把自己鼻子撞歪。 她低呼一声,身子在反作用力之下摇摇晃晃。 他转身握住她胳膊扯住她,她猝不及防,整张脸又撞进他胸口,微张的唇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下方。 入目所及是男人凸起的喉结与筋脉血管,充满着雄性的力量。 简葇是真的吓坏了!完完全全不知所措地呆愣在那里。 身前的女人一双圆睁的眼湿漉漉的,像一只无助又迷失的小鹿,令人心软,骂人的话从男人喉咙翻滚而出又吞下去。 “简葇,给我站好。” 一记威严的声音从头顶钻入耳内,简葇瞬间回神。 “对不起……” 她站直身子,慌慌张张地道歉。双手垂在身侧,连看他的勇气也没有。 怎么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她真想一头撞到电梯墙上撞死算了。 简葇道歉后就一直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周暮云也不说话,紧闭的空间里气氛沉默又怪异。 他住26楼,餐厅在2楼,两人一路沉默到电梯门打开。 周暮云迈步出去,餐厅经理已经等候多时,在前方带路往包厢而去,简葇低着眼跟在后面走. 孙秘书长与驻京办的文主任正在沙发上谈笑风生,见到周暮云进来,急忙起身招呼。 几位领导进了包厢里间,简葇他们这些秘书等陪同人员坐外间。 这时,成洁才凑过来问简葇,鼻子怎么红通通的? 简葇一听,红晕刚消的脸颊瞬间又红了几分,连带小巧的耳垂也在染上了一层薄红。 她找了个借口,说不小心撞上了洗手间的门。 成洁笑她,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要找医生看一下? 她摇头说不用了。 这时服务生开始上菜,这才结束这令人尴尬的话题。 但面对这一大桌琳琅满目的菜,简葇也没什么胃口。 她酒量不好,跟着他们喝了两杯红酒一杯白酒,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酒意。 好不容易等里间的领导吃好喝好,饭局结束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宴席散,大家各回房间休息。 简葇不胜酒力,躺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一阵连续不断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起来开门,经理一脸客气,说周书记请她到一楼大厅。 简葇一听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以为是临时有什么公事,应了声‘好’后马上返回去简单梳洗一番,抓过放在床头的手机时才发现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一边走一边拆下电池换上新的。 到一楼大厅,周暮云正站在车边,与文主任及孙秘书长交代着什么。 “周书记,对不起,我下来晚了。” 她低垂着眉眼,不敢正视他目光。 周暮云点头,又继续跟文主任与孙秘书长说道:“会前筹备辛苦二位了。” “应该应该的,都是我们份内的工作。” …… 车子离开驻京办时,外面街道正是华灯初上之际。 司机安静开车,坐在副驾的简葇目光直直望着前方。 一直到车子在交通信号灯前停下时,她才打破车里的沉寂主动问他- 第13章 “我们去哪儿啊?” 后座的男人刚摸出烟盒,他敲出一根夹在指间时回了她三个字:“回周家。” 第十八章 周暮云说出‘回周家’三个字时,简葇如坐针毡。 在决定与周之彦订婚后,她特地问起了关于周家。以前不问,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可就算不问,她也知道他背景深厚,要不然就算再有能力也很难在这样的年纪就身居高位。在周之彦说出周家老爷子名字时,简葇惊得说不出半句话。他说母亲娘家钟家与周家是数代世交,也说了她与周暮云的一些往事。钟家芝是钟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从小就被长辈捧在掌心如珠似宝般养着。但娇小姐长大后却不再是听话的乖宝宝,上大学情窦初开时喜欢上了才华横溢的经济学教授。这一段不伦之恋遭到了家中所有人的强烈反对,任她怎么哭怎么闹都不妥协,钟家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嫁给一个年纪比她大近20岁的离异男人。可从出生起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钟小姐怎么可能因为家人反对就放弃她轰轰烈烈的爱情?在钟家行使特权给学校施加压力后,教授辞职去了国外。她一不做二不休,悄悄地办好手续,追随她的爱情去了。钟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钟家芝的父亲气得登报跟她解除父女关系。钟家芝女士出国后就与教授结了婚,两人渡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间,在婚后第二年生下周之彦。可在周之彦周岁生日那天,教授却在赶回家的路上出了严重车祸当场去世。钟女士当时刚大学毕业还没工作,又意外丧夫,一个人带着稚儿颇为艰难地过渡过了一段时间。钟家知道后,终究是舍不得这唯一的女儿受苦,派人把他们孤儿寡母接回国。一直到周之彦上初中,钟家芝才与小自己小七岁,到年龄后被迫不停相亲的周暮云结婚。这些年,他们夫妇二人关系一直都挺好的,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除了因为周暮云异地任职,钟女士没随行,二人长年处于两地分地状态。所以,他们现在还没有孩子。简葇以为钟女士家世已经是普通人伸手都够不着了,但周家还要显赫三分。能成为周家孙媳妇,她何止是高攀?简直是祖上冒青烟,修了三辈子才修来的福分。周之彦让她没必要看不起自己,他也只是冠了周家的姓罢了。她还跟他开玩笑,说,所以他们才没这么看重我的身份?周之彦理所当然说是。是什么啊?全是安慰她的话,就算他姓钟,她也是高攀他,更别提周家。如今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周暮云忽然带她回去,怎能不让她忐忑?可再忐忑,她也不能跳车跑掉。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又松开,再握紧,如此反复三次后,她才又重新开口:“我什么也没带呢。”上次也是这样,茶话会结束忽然就带她回去见钟女士。而这次,见的是辈份更高的周家长辈,他还是这样。真的是做一把手惯了,什么事都是他说了就算。她其实想埋怨他几句,干嘛每次都这样?就不能提前讲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嘛?就算她拿不出什么贵重稀奇的礼物讨长辈欢心,一般拜访长辈的鲜花水果或者营养品总是要的。可她哪敢埋怨领导?她不敢出声埋怨,但领导已经从她语气里听出些许的怏怏不乐。他点上烟吸了两口后才开口:“我们家老爷子老太太一生廉洁清正,不收任何礼物。你是想坏了他们一世英名?别的本事倒没学会,巴结领导,变相行贿你倒是学得快。”被他这么一说,简葇反而是说不出半句话了。她只是怕自己第一次面见长辈失礼,他倒是能给她安个这么大的罪名。再说了,她与周之彦都要订婚了,送点东西给家中长辈跟什么变相行贿压根扯不上关系。可她这性格一向是不习惯跟人争执,更别提这人还是周暮云,她的直系大领导。“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她低声回道,又问:“怎么忽然要回去?”周之彦出差在外地还没回来,没有他陪同回周家,她当然会忐忑。“难得回来一趟,回家不是应该的吗?”周暮云吐出一口烟雾,紧闭的车厢里瞬间烟气四溢。他按下车窗,让新鲜空气涌进被烟雾缭绕的车厢里。他家,他当然回得理所当然。可她只是个未进门的准孙媳妇。简葇没再说话,低头给周之彦发消息,有些委屈地抱怨刚才被他误解之事。周之彦还在与人应酬,看到她信息后直接打电话过来安慰她,说老周就是嘴巴狠,没别的意思,让她不要放心上。简葇不敢当着周暮云的面说这事,胡乱应了几声后就让他挂机,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后面的人听到。自此,两人一路无声。入夜的京都,高楼大厦灯火璀璨,行人与车辆川流不息。她无声望着窗外的繁华夜景,他沉默地抽烟,两人各怀心思。直到车子进入有哨兵执勤的大门,周暮云降下车窗与前来安检的警卫员打招呼时,简葇一颗心又高高提起来。若说周家显赫的背景对于以前的她来说像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抽象画的话,现在看到站在外面的执勤哨兵时,这幅画在她面前具体化了.自卑再次冒出来, 令她前所未有的忐忑.一段不对等的关系,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能让人轻松自在.这一片别墅区住的都是高级别官员,各处都有岗亭,周家就住在别墅区尽头。车子在院子里停下来,司机下车替周暮云打开车门。他下车同时,简葇也下。司机打开车尾厢后,周暮云示意她过去拿东西。她两只手接过司机递给来的礼品袋,有些茫然地望向周暮云。“别人送礼是行贿,那绝对不行。”周暮云淡淡道:“你送的,算是合法收礼。” 第十九章 什么叫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周暮云这就是。简葇压抑着依旧忐忑的心情,两手提着几个精致的礼品袋跟在他身后走。“这些是驻京办他们准备的吗?”她问。他只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没有他安排,驻京办是不会准备的,她只能跟他道谢。院子很大,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暖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家中长辈不会为难你的,待会儿你负责听就行了。”他忽然回过头交待她时才发现原本跟在身后的人不知几时停住了脚步.“简葇 ”他叫她.简葇握紧手上提着的礼盒,抬脸看他.“能不能……”她纠结了几秒后开口:“下次……”她承认,她真的是胆怯。若说在车上的时候她还只是忐忑的话,现在脚踩在周家门前她是胆怯极了。“我家是狼窝还是虎穴?”周暮云好没气。“不是。我还没心里准备见首长。”简葇低声回应。“今晚你没机会见首长。”周暮云冷呵了一声:“还不跟上?”简葇一听,又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机会见首长?呆愣间,屋里来人了。保姆跟他打了招呼,向前接过简葇手中提着的东西。“饭菜都上桌了,就等你们。”钟家芝也出来了,笑着朝简葇招手:“简葇,快点。不要让我们家老夫人久等了。”有了钟家芝陪同,简葇忐忑不安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不少。周暮云父亲,也就是会令简葇紧张不已的那位首长不在家。周老夫人退休几年了,是个个子不高,一脸书卷气,温和有礼的女人,陪在她身旁的是周暮云的大嫂,年纪跟钟家芝差不多,但气质颇为冷清的中年女子。周老夫人与简葇讲话时低声细语的,令她的不自在减少许多。寒暄几句话后一行人转移到饭桌上。周老夫人是个极有涵养的人,谈吐举止优雅大方,不会令人觉得不自在。周家大嫂虽然话不多,但一直都是客气有礼,加上钟家芝作陪,简葇总算挨过这一顿虽美味却令她食不滋味的饭。饭后,周暮云也没打算在家多呆一会儿,说明早有工作要忙,回驻京办酒店住方便。“我看你比你爸还忙。”周老夫人有些不满。“那肯定啊。我一个小兵小将做什么都得跑断腿求爷爷告奶奶,哪像领导,想做什么都一句话的事。”“那你改天去他办公室求求看?”老夫人打趣他。“嗯,要办不成还真得去求。”他又安抚了老夫人几句后,说时间不早了,等会儿跟人还有事要谈。老夫人知道他工作忙,再不满意也得放人。他要走,简葇肯定也是要走的。钟家芝将二人送到院子里,目送他们车子离开后才进屋。周大嫂陪老夫人在客厅喝茶,她走过去,落坐在老夫人身侧问她:“妈,您觉得简葇那姑娘怎么样?”“之彦自己喜欢就行了。”周老夫人握着茶杯浅笑回应。“上次我们家老白还说介绍他家小侄女给他呢。”周大嫂语带遗憾:“现在这个虽然说知根知底,可跟我们周家比起来到底是普通太多,我总觉得她配之彦太差。”虽然周之彦是钟家芝带过来的,可不管是钟家还是周家,对于简家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都是高攀太多。“我以前管不了他,现在也一样。”钟家芝无奈地笑了笑。“之彦也不是小孩子了,由他自己去吧。他喜欢的日子才好过。逼他娶个不喜欢的,整天家无宁日的有什么意思?”老夫人安抚两人。“也是,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生活。”周大嫂接过话后看向钟家芝:“怎么样 你跟暮云真不打算生一个?”“这才是大事呢。”老夫人加入这个话题:“这个事不能再拖了,你跟暮云年纪都不小了,尤其你啊,高龄产妇可不好当。”“妈,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钟家芝摇头。“暮云一向都不喜欢孩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车子离开岗哨后,简葇总算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周暮云烟瘾不小,在家近两个小时没能抽上一口,这会儿瘾又上来了。安静的车厢里,打火机吧嗒一声在耳边响起。后视镜中,打火机窜出的火苗映出他五官分明的脸。他抬眼的一瞬间,目光仿佛望进她眼底。简葇仓促收回视线,叫了声:“周书记。”他低嗯一声,示意她继续。“我想请几个小时假,可以吗?”她现在是他的秘书,陪同领导出差在外,是要跟随左右,等候领导随时差遣的。“做什么?”“去我爸妈那里。”他又是一声‘嗯’后又没了声息。简葇不知道他到底同不同意,也不敢再问。车子回到驻京办,沉默了一路的周暮云才又开口:“让小古送你去。明早九点前回到酒店。”简葇怔了一下,司机已经下车,替他打开车门。她跟着下车,朝迈步离开的高大背影道:“谢谢领导,明早我一定会准时回来。”-简葇来到父母临时租住的小区,已经快十一点,她谢过小古后匆匆忙忙跑上楼。来的路上她给父母打了电话,进门时简杰已经睡了,二老还在等她。一家人许久不见,话都说不完。简杰病情好转,但很缓慢,总之这就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母亲还找到了一份超市理货员的工作,工资不算高,但能维持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开销。说完弟弟情况,又提起正在备考的妹妹,最后的重点才是简葇与周之彦订婚一事。简葇忐忑不安的心情,其实简父简母也有。简家这样的家庭背景在他们面前,根本就是云泥之别。他们读的书不多,但齐大非偶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可就算他们不敢高攀,人家主动放下梯子让你顺着往上爬,若是你还拒绝的话就是不知好歹了,更别提他们已经欠下太多的人情债。“葇啊,以后你要好好报答他们的厚爱,知道吗?千万不能做出任何连累他们的事。”母亲一再交待她。父亲看了看时间催她回酒店。“你是来工作的,千万不能耽误了。快回去,不要等明天,工作日路上堵车得很。”简葇也害怕明早堵车会影响工作,于是,在父亲的陪伴下下楼,在路边打了辆车回驻京办。-简葇的房间与周暮云在同一层楼,她是他秘书,为了能方便照顾好领导工作与生活的方方面面。当然他住的是最好的套房,她的是标准套间。早上七点她就起来了,虽然昨晚睡得晚,但今天工作忙,不容耽搁。她刚打开门出来,迎面与斜对面刚出门的人打了个照面。是一脸神清气爽的周暮云。“早上好。周书记。”简葇下意识站直身子。“回来这么早?”周暮云有些惊讶。“昨晚就回来了。”她如实回道。他点了点头,让她跟他一起到楼下餐厅用餐。-进了电梯,简葇站在他身侧。密封的空间里,只有两人。不免的,脑海里闪现昨天的囧事。她微低着脸,目光聚焦在自己鞋尖上。“你弟弟怎么样?”周暮云淡淡瞥了眼,目光落在她头顶上。“好了许多,谢谢。”他嗯了声,没再说话。-时间还早,偌大的餐厅里没几个人。早餐是自助式的,简葇问他想吃什么,她去拿。这是做秘书的基本工作。“我不长手吗?”他淡淡一句话,冻住简葇,最后她只能尾随领导身后,慢吞吞地挑了几样东西进餐盘。返身过去时,周暮云与不知几时到餐厅的文主任坐在窗口的位置上边吃边聊。简葇没敢打扰他们,落坐在不远处的餐桌前。-“容江项目的报批情况进展如何?”周暮云问道。容江项目是为解决江城近年工业污染导致的饮用水问题工程项目。方案提交到省里后很快就通过了,但是等国家发改委,环保及水利几个部门的联合审批,没有一年半载的根本排不上队。闻言,文主任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事我已经跑了十几趟,确实不大好办。按部就班走程序的话,我也没底。要不,趁这次回来,你动用一下老关系,找找人?”这两年各个地方政府负债情况不容乐观,上面已经开始压缩基础设施项目,许多项目都不允许上马。“你都找过谁了?”周暮云不急不缓问道。“韦部长,关部长我都找过了。但一直没下文啊。”周暮云点了点头,“我再想想办法。” 第14章 第二十章 招待会这一天,简葇第一次见识了富贾权贵云集的场面,光是部级,副部级领导就来了五个,司局长及处级的她都认不完,还有一些极具名望的商场名人,企业家,会场里气氛热烈。 周暮云发表了讲话后,在宴席上与各位领导及老总一一碰杯,谈笑风生。简葇不知道他酒量如何,但敬了一轮酒下来,面容已染上了一层潮红。身为他的秘书,不免的,她也跟着喝了不少。虽然只是红酒,但对于酒量不佳的她来说,却已有了三分醉意。在他与某位大老板谈市里的投资政策及环境时,那位杜总见她走到周暮云身侧想要说什么,忽然来事,非要跟她喝两杯。这种应酬场面,再不能喝也不能扫了人家的兴。两杯下肚后,她脸上红晕更甚,在灯光下如同一抹初初绽放的桃花,艳艳生着春意。杜总看得目不转睛之际,周暮云出声提醒她:“不是要打电话回办公室交代工作?”其实她只是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而已,怕他有事找不到她,所以要报备一下。现在他给了她台阶下,她当然顺势要走。简葇洗了个冷水脸,脸上的热意降了许多。她动了动又酸又痛的脚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为了应酬,她第一次穿上与彤彤出去买的那件春装还有鞋子。新鞋子挺舒服的,但八公分高的鞋跟让她很不适应,穿着走了一天,难受得不行。缓和了一会儿后,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回会场时,小腹忽然一阵熟悉的发胀,然后就是一阵濡湿涌了出来。简葇整个人都懵了。她的例假,提前三天来了。真是疯了,在这样的场合。她下意识地夹紧双腿往后看,欲哭无泪的发现乳白色布料上染一片红,真想一头撞到墙壁上算了。宴席刚进行到一半,她的手机放在包里没带进来,想联系同事赶来救急都不行。于是只能干等着,看有没有人来行个方便。可能是她今天运气太差,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女洗手间碰不到半个人。她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看能不能碰到服务员,或者有可能一个人也没有,她能偷跑回房换一套新衣物。她快步走出洗手间,却在走廊转弯处差点撞上人。“对不起。”她惊呼一声,抬头看到是周暮云时,吓得后退几步,背后紧贴在墙壁上。“周书记。”他怎么会在这里?周暮云掐掉燃了一半的烟,低眼看她紧紧贴着墙壁,红着脸惊慌不已看他的模样,微微抬眉。“简葇……”他低声叫她名字。“是。”他向前走了一步,她下意识地又后退两步,差点崴到脚。那慌慌张张的模样令他不由地挑眉。“你醉了?”“没……没醉。”“怎么回事?”“没事。”“没事你躲什么?”简葇欲哭无泪。“宴席还没结束,回去吧。”见她一副想死的模样,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往会场走。走了两步没见人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她还贴在原地不动。“走啊……”他沉声道。“领导,我要请假二十分钟回房间。”“你到底怎么回事?”他上下打量地,目光锐利得令她不寒而栗。“我,我……”她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说。”男人浑厚的嗓音充满着威严。简葇心一横,“我不小心弄脏了衣物,需要回去更换一套新的。”闻言,周暮云哦了声,又道:“这点小事,你慌什么?直说不就行了?”她应声说‘知道了’,见他还不走,于是努力地弯了弯嘴唇,“领导您先忙,我换好衣服马上就来。”他点了点头,再次转身。简葇刚想走时,见他又折回来,边走边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这是她第一次直面男人在她面前脱衣服,虽然只是外套,但还是尴尬地低下眼不敢多看。在她低头不明所以时,他将外套递给她。见她没接,他干脆将外套丢到她肩膀上。外套很大,她肩膀纤巧,差点就要滑落。简葇伸手按住时,他走了。她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走廊灯光昏黄,红色地毯上,男人步伐利落,合身的白色衬衫贴在他背上,描绘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他渐行渐远,身影很快消失在她眼前。她抱着男人的外套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圈到了腰上。回到房间换了套日常工作服回到会场,成洁问她怎么换衣服了。 她脸色一红,说不小心被红酒洒到,弄脏了。“领导好像在找你。”成洁下巴朝左前方抬了抬。闻言,简葇迅速朝他走过去。与他交谈正欢的还是刚才那位杜总,看来杜总对江城的投资意向很强烈。简葇走近时,听到周暮云客气又不失热情的话。“……杜总,作为企业家,一定要有更高的追求才行。民营经济的活力是有目共睹的,现在的政策信号很明显,就是在号召大力支持非公经济发展。我们江城在政策与资金上对民营经济都有极大的力度支持。”“那今后还需要周书记多多关照。”“一定一定。”……“周书记,杜总。”简葇站到他身侧,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神情,没来由地觉得尴尬。虽然她也不想,但刚才自己那副样子终究还是失礼了。“咦,简秘书?”见她换了一身衣物,杜总有些惊讶。虽然不及刚才穿裙子时的清新明媚,但规规矩矩的制服穿在身上也同样娇美婉转。年轻就是女人最大的资本,加上美貌,套个布袋都比别人好看。“杜总,抱歉,我们到那边跟颜部长聊几句。”周暮云打断了他的好奇,带着简葇往颜部长那边去。-宴会结束后,简葇在走廊外再度碰到杜总。他热情有加地问她是否方便交换电话号码,随后主动把名片递给她。“下周我到江城出差考察,有时间请你吃个饭,简秘书不要推辞啊。” “杜总您太客气了。”为表礼貌,简葇只能将办公室号码交换给他。杜总一看就知道她敷衍他,不依不饶地缠着她要手机号码。简葇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知如何处理才更妥当。杜总这个人在京都还是很有能量的,上面也有些关系。态度过于强硬,会让人觉得不给他面子,容易得罪人。可她又不想将自己私人号码给明显对她别有用心的男人。“杜总,我的秘书是不是打扰你了?” 周暮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我打扰简秘书了。”杜总丝毫不掩饰自己目的,“我在跟简秘书约时间,改日我到江城,一定要请她吃饭,周书记你可不能老让她加班抽不出空啊。”“杜总你客气了。”周暮云走近,简葇下意识地站到他身侧,微微抬头看他。男人阳刚的轮廓在岁月的沉淀下,透着成熟沉稳的气度,熟男魅力不言而喩。站在他身边,那股安全感从心底由然而生。“感谢杜总厚爱。不过简葇是我自家人,私人应酬恐怕不大方便。改日时机成熟一定请杜总喝杯喜酒。”杜总所有不良心思在周暮云这句明显表明身份的话消褪得干干净净。“是我鲁莽了。抱歉抱歉。”杜总尴尬至极,虽然不清楚周暮云所说的‘自家人’是几个意思,但总归,这个漂亮的小秘书他是不能‘染指’了。-杜总坐上电梯走了,走廊里只余他们二人。“还不扔了?”“啊?”简葇一下没反应过来。“杜总今年56岁,丧偶,公司总资产近三百亿。若是不想给他做续弦,名片留着过年呢?”简葇:“……”她那不是礼貌接受而已嘛,怎么在他眼里就成了她想要给杜总做续弦?“我才没有。”简葇红着脸否认。“没有你把人家名片攥得那么紧,怕弄丢啊?”“我这就扔了。”说不过他,简葇朝走廊尽头隐在绿化盆栽后面的垃圾桶而去。-招待会活动结束后,秘书长还有招商局的同志率先回江城,周暮云还要留下几天,容江项目久久没有批复,他得找人问问看。 他没回去,身为秘书的简葇自然也得留下来。连续多日应酬,他都没让简葇跟着去,倒是让她休息陪伴父母与弟弟,她出这趟差也算是假公济私了。返回江城前一天晚上,周暮云让她陪同出席一个饭局。在饭局上简葇见到了平时只能在电视新闻中见到的某部委的常主任及夫人.常主任50多岁的年纪,头发乌黑,精神状态极好,说话态度客气温和.常夫人看不出具体年纪,但应该不会超过40岁,皮肤白皙,身材不高,但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常夫人,许久不见,真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两人握手时,周暮云打趣道。“周书记不也是愈发成熟稳重了?走回校园不知要勾引多少无知少女。”“你们两个不要再商业互捧了。”常主任摇头:“这不是你们的同学聚会。”“我跟你们周书记是大学同学。”常夫人与简葇握手时主动道。难怪,他们这么熟稔。席间他们谈公事,简葇基本插不上话,常夫人倒是健谈,转头过来与简葇聊一些无关工作政治的话题。酒过三旬后,周暮云终于跟常主任谈到了今日重点,容江项目的审批。“你们这个项目整个工程预算要差不多40亿,在江城也算是个很大的投资,更重要的是后续的污染处理问题。就算你搞出来了,上面也看不到你的政绩。”“政不政绩的其次,这几年工业污染把大半条容江都搞废了,再不治理到时喝水都成问题。”“你这觉悟越来越高了嘛。”“在其位谋其政,尽其所能。”“这样,我回去跟环保及水利那边开个会,找个时间到你们江城去实地考察考察。”“好。”周暮云举起杯子:“我在江城恭候各位领导视察指导工作。” 第15章 题外话:今晚更新得很早,看看有没有小可爱表扬我? 第二十一章 与常主任的饭局结束后,周暮云还有个私人应酬,在市区的某家会所。 他回来时把简葇也一起带上去。包厢里的三男一女已经在玩牌,见周暮云进来,女人放下手中的牌迎上前。“周暮云,终于让我抓到你了。”女人亲热挽上他手臂,一头波浪长发随着她仰头的动作风情万种地晃了晃。“杨姑娘,大庭广众之下,矜持一点。”周暮云想要推开她,她却搂得更紧。“我在你面前还需要什么矜持?这么多年不见,你都不想我的吗?”女人撒娇。“你有什么好想的?”周暮云一点也不客气。“看我有没有变得比以前漂亮?”周暮云颇为认真地看了看女人的脸,正色回道:“在哪个兽医院整的?”“什么兽医院?”“整容整得像狐狸精,不是兽医院的兽医才能做的吗?”男人语调平平,也不知是夸还是贬。“周暮云,你真不识好歹。”女人娇嗔地抬手捶他,被他抓住,顺势推开她的靠近。“杨姑娘,老周是有妇之夫,你这个狐狸精就不要靠近他,惹得他一身骚回家不好交待。”“要靠来靠我,我不需要跟任何人交待。”其它男人也从牌桌上下来,走过来打趣二人。“这位是……”一名戴着眼镜,看起来颇为斯文的男人朝跟在周暮云身后不知所措的简葇问道。“我秘书简葇。”周暮云简单介绍这三男一女。司徒逸,钟辰时,席扬铭,还有杨蕊,都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相交多年的朋友。“我是简葇,请多多关照。”“这么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当然要好好关照。”“老周有没有好好关照你?”“都怎么关照的?说说看?”……“狗嘴吐不出象牙,她是之彦女朋友。”周暮云没好气,将几个想要调侃简葇的男人推开,往沙发而去。几个男人一听她是周之彦女朋友后,态度立刻变得正经起来。还以为他带个年轻漂亮的小秘出来,是终于耐不住寂寞要玩花样了呢,结果是周之彦的女朋友。杨蕊主动招呼简葇,问她喝什么。“不麻烦,白开水就行。”晚上的饭局上,她跟常夫人喝了两杯红酒,若是能选择,她不想喝酒了。但是杨蕊不放过她。“来这里喝开水像什么话?”她亲自倒了一杯给她,简葇推不掉,只能喝。杨蕊倒给她的是龙舌兰,很烈的酒。简葇含了一口进去,又苦又辣的感觉难以下咽,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咽下去。她皱着脸放下酒杯。“对不起,我不太能喝。”杨蕊哟笑出声,拿过旁边的雪碧兑进酒杯,又夹了柠檬片与冰块丢进去。“试试看,味道会不会好一点?”盛情难却,简葇只能拿起洒杯又喝。口感确实是柔滑许多,于是又尝了两口。周暮云那边与三个男人也喝开了,杨蕊陪简葇喝了一杯后,转过去与他们聊天。他们几个人是旧识,话题都是他们自己最熟悉的,简葇融不进去便安静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喝杨蕊给她调好的酒。一杯见底后,杨蕊正好扫了一眼过来。“这酒会上瘾的哦,还要不要?”“喝果汁。”回应她的是周暮云,惹来众人哄堂大笑。“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杨蕊又给她倒了一杯:“非工作时间,不需要听他的话。”话虽如此,但简葇却也不敢贪杯了。他们还在喝酒聊天,从商界到政界又聊到股市,从国外经济局势聊到国内发展前景。简葇依然只能是个听众,比起他们的见识与阅历,她根本说不出半句自己独特的看法。龙舌兰后劲大,没酒量的人喝几口就找不到北了,虽然兑了雪碧与冰块,但两杯下肚后,简葇的后劲还是来了。她听着听着,脑袋不自觉地靠到沙发上昏昏欲睡。……“你都调到那边快七年了,不打算回来了啊?”有人问他。“我看你那个什么破官也别做了。远离女色人生还享受个屁啊……”与政治无关的有钱人,在外面有几个情人再正常不过,上升不到法律层面。但有官职的就不行了,那是违反组织纪律的。“你脑壳被资本主义腐蚀了?”周暮云靠在沙发上,语调懒懒的。“腐没腐蚀我不知道,反正夜夜做新郎我很快乐。要不,今夜让你再做次新郎?”周暮云晃着酒杯,不屑地冷呵一声。“哈哈哈……你就知道在女人肚皮上寻找低级快乐。”“饱暖思淫欲,古人说的。身居高位美女环绕还能无动于衷,要么性无能,要么打地下战。”“周暮云,你是无能还是打地下战?”杨蕊亲密地趴到他肩膀上,被他推开。“跟你没关系。”“我这不是怕你禁欲禁出性无能嘛,禁欲是灭绝人性的……”“禁欲?开什么玩笑?男人长那玩意就不可能没冲动。”“人这一生总得有点高尚的追求,老周的境界尔等不懂。之彦女朋友还在这呢,你们嘴巴就不能干净点?”……杨蕊把简葇叫醒时,她还一脸迷糊,脑子昏昏沉沉的。“吃块西瓜清醒一下。”她将削得薄薄的瓜片塞进简葇嘴里。西瓜片又冰又甜,简葇瞬间清醒许多。她坐着吃瓜,那边的人已经起身要散场。周暮云瞥了眼低头吃瓜的简葇,问她:“好吃吗?”他喝了不少酒,身上酒气弥漫,嗓音也有些沙哑。她一时没回神,回说:“好吃。”“那留下慢慢吃。”她才这反应过来,扔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瓜起身跟在他身后离开。那酒的后劲可真大,她走路的脚步都是虚浮的,视线不甚清晰。他身高腿长,虽然走得不快,但简葇从包厢出来时,他已经快要走到电梯那边。她想小跑过去,但双腿发软,根本提不起力气。等她慢吞吞走到电梯门前时,他们几个已经在电梯里,就等她一个人。“对不起。”尴尬加酒意上来,她整张脸红通通的。一只纤白的手伸出来,将她拉进去。“一点小事也值得道歉,平时是不是被他训怕了?”杨蕊将她拉了进去,尔后又笑她。“干脆辞职出来跟我吧,绝对不会像你老板一样,早检讨晚反省的,对人就没个好脸色。”“没有,没有。”简葇急忙摇头否认:“领导没有训过我。”“那你这么怕他?”“我没有怕,我是尊重领导。”电梯逼仄的空间里都是浓烈的烟酒味,简葇脑子晕得更厉害,却依然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很认真的解释。她的解释却惹来众人一阵哄笑,都在笑周之彦不知去哪里找了个这么可爱的小朋友,除了周暮云。-杨蕊的司机临时有事请假,她让周暮云先送她回去。他没拒绝,却拒绝了她要同他一起坐在后座的要求。“周暮云,你怕什么呀?”“怕你强奸我。”周暮云面不改色回道,惹来女人一阵娇笑。“给我个机会嘛。”“别在小辈面前让我这个做长辈的没脸面。”“什么长辈啊,把自己说得七老八十似的。”……被人从副驾驶室叫下来去后座的简葇瞥了眼车前暧昧的一幕。杨蕊软趴趴挨着他,撒赖地抱着他手臂不放。怪不得男人出门应酬都不喜欢带妻子,很多事不方便啊。她不敢多看,急忙上车。-他上了车就将外套放腿上,伸手解了两颗衬衫扣子,背靠着椅背不说话。简葇也没出声。她转头望着车窗外,霓虹落在她眼底,一片眩晕。-将杨蕊送回家后,他们的车子在某立交桥底下缓慢停住。前方出了车祸,他们被堵在拥挤的车队里进退不得,只能等交警处理完毕后才能通行。周暮云降下车窗,点上一根烟,对着外面吞云吐雾。简葇好几次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却依然抵挡不住醉意与睡意的双层来袭,脑袋一歪,落在他肩膀上。女人呼吸绵绵密密的,轻柔地拂过男人凸起的喉结,他身上极为敏感的部位。 题外话:关于明日章节内容,依然是走剧情向,老周与葇葇的关系不会有实质性改变,不存在故意卡文哈。这个文节奏慢热,七万字男女主还没太大的情感进展,忽然就想写写与以往不同的慢节奏,大约是最近太丧了,怎么也找不到激情四射的感觉。作者特别提醒:前期慢热,后期无肉,追文谨慎。 第二十二章 夜色深浓,璀璨的灯光将整座城市照得如同水晶球一般耀眼夺目。 斑驳的霓虹透过车窗,落在车里的一对男女身上。 女人脑袋靠在男人肩膀上沉睡,男人夹着烟的手一动不动。 深夜车厢里,陷于幽暗斑驳光线中的一幕,一股说不出的暧昧在升温。 下一刻,男人抬手,手掌按在女人头顶,极力避免触碰到她的肌肤,将她推走。 被人推开的简葇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脑袋沿着椅背往下滑动,上半身也随之倒了下来。 她蜷缩在椅子里睡着了。 把她丢下车算了。 周暮云瞥了眼无知无觉的人,随后拿起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唇边。 打火机亮起那一刻,火光映红他平静无波的脸。 稍许片刻后,火焰熄灭,他将指间刚燃上的烟按熄在烟灰缸里。 - 简葇醒来时,有一瞬间迷糊,缓了一会儿后才清醒过来。 她睡在酒店的床上,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物。 昨晚,怎么回事? 她最后的印象是他们因为深夜一起车祸被困在路上。 几时回到酒店,她又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第16章 她拍了拍脸,坐起身拿手机看时间,7点40分。 他们十一点半的班机回江城,想到这,她迅速起身去浴室,洗掉一身的酒气出来后,匆匆忙忙收拾行李。 衣柜里,周暮云的西装外套孤伶伶挂着。 那晚她回来换了衣物后就将外套将给酒店服务员,让他们帮忙拿去干洗。 昨天她刚从父母那边回到酒店,他们就送过来给她。 因为急着跟他出门,她就没拿给他。 她将外套取下来,往他房间而去。 房门开着,他与文主任谈话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来,都是一些客套的场面话。 简葇抬手敲了敲门,听到他一声‘进来’她才走进去。 “周书记。您的外套洗好了。”简葇告知来意后转头跟文主任打招呼。 周暮云示意她放下就行。 她将外套放到空着的沙发上便告退,走到房门时听到文主任的调侃声:“还是男秘书比较方便啊。你这,连行李都得自己收拾。” 周暮云只是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简葇却有些脸红。 这一趟充当他的秘书,在生活方面,她确实是不尽责的。 体制内的男领导,基本上用的都是男秘书,主要原因就是方便,还有避嫌。 秘书本身就是一个随叫随到的工作,陪同出差,工作加班到深夜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特别是周暮云这样级别的领导,他的秘书不管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上,都要处理得细心周到,面面俱全。 端茶倒水,收拾行李这些都是基本,若是领导与夫人分居两地,内衣袜子这些私密的事都是秘书置办。 男领导与女秘书长期这样,容易滋生很多流言蜚语,也给别有用心的人编段子抹黑自己的机会。 - 简葇的行李已经收拾好,就等周暮云。 文主任让司机上来替他拿行李,简葇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去了餐厅。 用完早餐,文主任原本还要送周暮云去机场,被他婉拒了。 周暮云坐后座,她坐副驾驶室。 车子离开酒店时,简葇望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觉得这几天在京都经历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场真实无比的梦。 一路上,他们没什么交流。 他接了三个工作电话,一个私人电话,是他母亲打过来的,他安抚了几句后就挂了。 到候机厅后,简葇才问起他,昨晚她是怎么回房间的。 周暮云落坐在沙发里,手里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 他掸了掸烟灰才慢条斯理回道:“睡得像猪一样。” 简葇:“……” “我让服务员用清洁车把你拉回去的。” 简葇再次:“……” 被人用清洁车拉回去都不醒,她真的是睡得像猪了。 - 有了上次晕机的经历,简葇登机前吃了药。 她在座位上刚坐好,准备系安全带时,空姐过来,微微俯身一脸职业笑容地告知她,她被他们航空公司选中,免费享受升舱服务。 忽然被从天上砸下来的馅饼砸中,简葇还没回过神来,空姐已经替她将行李从架子上取下来。 “免费升舱?” 简葇难以置信,这种人品大爆发的事情会落到她头上。 “今天是我们航空公司首飞周年庆,每个航班都会抽取一位乘客免费享受升舱服务。”空姐仍然微笑着:“简小姐,您是我们今天这个航班抽中的幸运乘客。” 在周围的乘客纷纷羡慕的目光中,简葇站了起来,跟在空姐身后进了公务舱。 公务舱里八个座位,一排四个,位置很宽敞。 简葇免费升舱的位置,好巧不巧,就在周暮云的旁边。 他正在看报纸,见到动静时抬头瞥了她一眼后,目光又落回报纸上。 “领导。” 她坐下来时,心情忐忑地招呼了一声。 周暮云只淡淡嗯了声便不再理会她。 他不理她,她反而自在一些,拿起机上的杂志随手翻了翻。 起飞后她便入下杂志,闭上眼休息,怕晕机。 空姐推着餐车过来,想拿午餐及饮料给她时,她婉拒,什么都不要。 周暮云看了一眼她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淡淡回应空姐,给他一杯开水就行。 空姐离开后,他问她:“你紧张什么?” “怕晕机,会吐。” “墨菲定律。”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我吃晕机药了。” 她解释,也是安慰自己。 “多此一举。” “啊?” “都知道自己吃药了还紧张,不是多此一举?” “药也不一定是百分百有效的嘛。” “飞机失事的概率大约是三百万分之一。概率再低还是有的,你是不是要考虑跳机不坐了?” 简葇:“……” 晕机跟飞机失事,那怎么相提并论?可她不敢反驳他。 “我想先休息一会儿。您有事叫我。” 周暮云转头看他的报纸,不再搭理她。 吃了药,这回她倒是不怎么晕了,但其实还是不大舒服,所以一直闭着眼,闭着闭着她就开始昏昏欲睡。 忽然,一阵剧烈的颠簸袭来,她整个人清醒了,在摇晃中下意识抓住了旁边的扶手。 头顶的广播里传来空姐的声音,说是飞机遇上强气流,请乘客们系好安全带在自己座位上坐好,不必惊慌,几分钟后他们就能飞过气流。 颠簸大概持续多久简葇不清楚,只是在这颠簸的过程中,她一直闭着眼,惊惶之中死死地抓着扶手不放。 等颠簸结束时,她惊悸未散,额上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一直到空姐走过来检查机舱情况她才开眼。 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抓着的扶手好像不太对劲。 她慢慢地转脸过去,看到自己死死抓着的竟是他的手。 “能放开了吗?” 男人微微低哑的嗓音钻入耳内,她急急地收回手。 他的手背,被她在惊惶之中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印,伤口还在渗血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声音里带着抹抑制不住的哭腔。 是愧疚,也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后怕。 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任谁都会怕。 “一点小事,你紧张什么?” 周暮云收起手,请空姐拿医药箱。 空姐很快将医药箱拿过来,要帮他处理手背上的伤口。 “我来吧。” 简葇客气道。 他在靠窗位置,伸手出来要横在她面前,不方便。 “简小姐……” 空姐还想说什么,周暮云开口打断她。 “让她来就行。”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便将消毒用品,棉签递给简葇。 简葇在家做饭时也会不小心切到手,处理伤口她不陌生。 “可能会有点痛,您忍一下。” 帮他上碘伏前,她低声道。 又不是小孩子,还怕疼。 他像是叹了口气。 “你到底会不会?” “会。” “那就快点。” 被人催促,简葇不敢耽搁。 男人的手背凸起缕缕青筋,伴着几处触目惊心还在冒血的抓痕。 简葇无暇顾其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更是完全抛之脑后,她现在只有满心内疚。 这世上有谁这么胆大,敢抓破领导的手?就算这位领导与她关系比较亲近一些,那也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在一旁空姐的指导下,替他消毒,包扎。 包好后伤口她再次跟他道歉。 “再啰嗦,我把你空投下去。” 男人声音很冷,简葇便不敢出声了。 - 回到江城机场,请了几天假的赵秘书来接机。 卸下领导主要秘书职务的简葇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但赵秘书问起周暮云手上包纱布是怎么回事时,她低着眼恨不得一头钻进地里。 “昨晚不小心被家里的猫抓了。” 周暮云云淡风清。 “打疫苗了吗?” 他嗯了一声,已经率先抬步走。 两人走前面,赵秘书跟他汇报工作,简葇无声地跟在后面。 车上,周暮云问起赵秘书家里情况如何,简葇这才知道赵秘书请假的原因。 他们出发前夕,他父亲突发脑溢血,出血量大,现在还在icu病房里,情况不太乐观。 “若是有需要,你可以再请几天假。” 周暮云颇为体贴。 “谢谢领导关心,暂时不需要。” 之后,赵秘书跟他谈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回到市区后,周暮云说先回办公室。 出差差不多一个星期,他手头堆积了很多要处理的文件。 司机方向一转,下了交流道。 第17章 刚回到市委大门,简葇接到周之彦的电话,说他到江城了。 他是刚出差回来,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没提前说。 周暮云让司机停车,让她回去休息半天。 其实她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回办公室,她本次出差原是负责文字记录的随行秘书,后来临时做他的专用秘书,原本工作也不能丢下。 她在休息那几日,已经整理好所有的资料。但她习惯了将事情第一时间完成,所以还是先回一趟办公室,将手上的资料归档,提交。 办公室里很安静,她进来时,大家也都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忙自己手上的事情。 简葇做完事情已经差不多到下班时间,温颜刚从外面送完材料回来。 见到简葇,依然是热情有加,问她刚出差回来怎么直接来上班了? 简葇笑笑,说只是拿些文件回来交给秘书长。 “晚上一起吃饭吗?” 温颜靠到她办公桌前问。 “对不起啊,我晚上还有其它事。” “那下次。” 温颜翩然回到自己办公桌前,收拾桌面准备下班。 简葇下班后回宿舍换了套衣服,坐公交车前往周暮云在外的私宅,下车后又去附近的菜市挑了些水果,到家里时,饭菜开始陆续上桌。 周之彦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抱怨她怎么那么久。 “下班时间路上堵车。” 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但那是没办法的事。 “上次不是说要给你买辆车嘛,你又不愿意。” “买了我也不会开呀。” 简葇进厨房洗水果,周之彦跟在她身后念叨。 “开车还不容易?我这几天休息,下班后我带你去练练手,练熟了找人给你弄个证。” “哪有这么容易啊?” “就是这么容易。” “我下班也没时间。” “不就是考研嘛,到时找老周……” “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想走捷径?”简葇转头看他:“我想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去。再说我也有信心。” 从小到大,她在学业上的所有成绩都是靠自己埋头苦读得来的,没有走过任何捷径。 但周之彦不同,他的家庭背景足以令他有许许多多的选择。 当初他在国内考研没考上,他母亲一出手给国外的名校捐了一个图书馆一个实验室,他照样能顺顺利利入学,还以一等荣誉毕业。 “哦哦哦……你行你行,你最行。”周之彦凑上来亲了她一口:“还有半个月我们就要订婚了,你记得提前请假。” “知道了。” 简葇推开他,让他帮忙拿碗筷,他却抓起她刚洗好的一串葡萄走人。 - 两人吃完饭,周暮云还没回来。 其实若不是周之彦母子俩过来,他很少回这边。 他在市委家属院别墅区有房子,大多数时候为了工作方便都住那边。 简葇打算九点就回宿舍看书,周之彦却非要拉着她去学车。 私家车又不像教练车,副驾驶室里多一个刹车位,简葇怎么也不愿意握着方向盘开车。 周之彦无奈,又不许她回宿舍,硬要带她去兜风。 江城的绕城快速环道在不久前刚刚建成通车,晚上车辆不多,是许多飙车族的最佳赛道。 他们的车子刚上来,就与几个正准备开赛的年轻人碰上。 周之彦年轻气盛又贪玩,让简葇留车上,他下车去跟人碰头,拦也拦不住。 他今晚开的是一辆改装过的,号称公路战神的红色nissan gtr。 几个正准备开赛的年轻人围上来周车走了一圈,最后打开前引擎盖,似乎对他的车很感兴趣。 “双涡轮增压,百米提速4.5秒,800匹。”周之彦摸着下巴自豪道。 “车速快不快,不是看车怎么样,而是要看是谁开。” 一名染着黄发的年轻男子冷哼一声,抬手指向自己那辆丰田supra 。 “玩玩?” “怎么玩?”周之彦问。 “单挑,我们四个十五分钟之内,谁先到西站出口,谁赢。我们输的话,押一百万。你输了的话……” 黄发男子忽然敲了敲副驾驶室的窗,简葇下意识降下车窗,猝不及防与陌生人对上眼。 黄发男子猛然见到车上女孩白皙漂亮的脸蛋,呵笑一声:“让你女朋友陪我们玩几天。” “那不行。”周之彦身子挤过来,挡住车窗口:“我输的话,赔你们一百万,这辆车也归你们。” “成交。” - 周之彦坐回驾驶室,简葇一听他们要赛车,直觉就是阻止。但周之彦根本不可能听她的话,还将车门锁上,不许她下车,说每个人车上都有女朋友坐镇,他也不能例外。 “之彦……” 她还想劝他,可他已经将车子驶向前,与他们四辆车并排在马路上。 几辆跑车随着车外一个年轻女孩作开始的手势,轰一声冲了出去。 简葇今日刚刚在飞机上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面临死亡的恐惧经历,没料到没过24小时,她又遇上了第二次。 车子在快速环道上疾驰而过,速度快得令她头晕眼花,若不是有安全带绑着,她都以为自己要被甩飞出去。 她闭着眼让周之彦开慢点,但与人飙上瘾的周少爷却罔若未闻,恨不得将油门踩到底的架势。 忽然,后面传来一阵警鸣声,伴随着扩音器传来交警的喊话声。 周之彦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是铁骑示意他减速。 他不但没理会,甚至还加快了油门,很快就超过一直夹着他不让他向前冲的车子。 简葇从来不知道周之彦也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她双手死死地抓着身前的安全带,胃里一阵阵痉挛欲呕。 意外发生,是车子在进入右转弯匝道准备出西站口时,周之彦忽然失去了对车辆的控制,紧急刹车后不受控制地撞向护栏。 ‘碰’一声巨响,简葇眼前一花,昏了过去。 - 夜半,江城第一医院。 简葇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病房里很安静,她想到自己昏过去之前经历的事,下意识地叫了声“之彦……” “他还在手术中。” 回应她的,是周暮云。 她心惊不已地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他正站在通往阳台的门边,灯光地落在他脸上,刚毅的五官在夜色中柔软了几分。 闻言,简葇一阵心惊。 她坐起来,抬头便对上他沉静无波的眼。 “他伤得很严重吗?”她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头部撞伤,大腿骨折。”周暮云拉开她床边的椅子坐下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送到医院时,额头有些刮伤,已经拍了片子,轻微脑震荡。 简葇摇了摇头,说只是有点晕。 他伸手按铃,让主治医生进来。 例行询问后,医生让她好好休息,住院观察两天没什么特殊情况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对不起。”她低头道歉,“麻烦你了。” “下次他再胡来,你管不住的话打电话给我。” 他交待,语气有些重。 “我不知道他会玩得这么疯……” 简葇声音很低。 “要不要喝水?” 周暮云忽然问她。 “不用麻烦了。”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了干裂的唇。 他没应声,转身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谢谢。” 她双手接过水杯时,指尖无意碰到他。 冰凉与温热接触,她双手一僵,下意识躲闪,手中的杯子落入怀中。 杯中温水全都洒在她身上,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濡湿透过衣物沾染在内衣和小腹上。 “对不起。” 她尴尬得想死,怎么一点点事情都做不好? “我让护士姑娘进来。” 他转身走了。 简葇一直不敢抬脸,直到护士姑娘拿了一套新衣物进来,又给她重新倒了一杯水。 “不麻烦你,我想休息一会儿。” 她换好衣物,喝了水后躺下后对护士姑娘道。 “不麻烦,有什么事你按铃就可以了。” 护士姑娘露出浅浅的笑。 -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简葇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是担心周之彦的手术,二是懊恼自己在周暮云面前的失态行为。 他只是给她递水杯,她慌慌张张的躲什么? 她又不是没碰过他的手,今天在机上不是给他处理过伤口吗? 简葇,你真是太失态。 她闭着眼,反省自己。 辗转到凌晨三点,简葇还是没能睡着,于是起身离开病房,问了护士姑娘手术室楼层后,坐着电梯下去。 第18章 刚到手术室走廊,远远就听到一阵压抑的训斥声。 “三年前在国外就伤了一次,伤得那么重,为什么他还是不长记性?” “赛车到底是有多刺激,他非得拿命去玩?他爸就因为车祸……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要怎么跟他交待?” “暮云,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管好他?” “你冷静些,他还在手术中,一切等他伤好后我们再重新计议。” …… 是周暮云与钟家芝。 简葇听到他们的对话声时顿住脚步,抬眼看过去,钟家芝背对着她趴在他肩膀上低泣,他轻拍她背后安慰她。 周暮云忽然朝她的方向望过来,沉静的目光如同深海,深到她无法驾驭两人的目光交接,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这时,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两人同时转身过去。 “周书记,周太太,周公子的手术很顺利。” 医生语气轻松道,听着的人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 周之彦从手术室回到病房后,周暮云因为明早还有工作率先离开,简葇与钟家芝在病房里等候周之彦醒来。 钟家芝让她回去休息,她摇头,说回去也睡不着。 “葇葇,别看之彦比你大三岁,可他心理上还是个不听话的小孩,日后你要操心一些,多劝劝他,不要让他再玩赛车这不要命的游戏。” 他若是能听她劝的话,今晚的车祸就不会发生了。 可面对钟家芝的嘱咐,她只能点头应好,说,她尽量。 话不可能说得太满,也只能尽量了。 钟家芝当然知道,简葇怎么可能轻易降得住他?但- “男人真正为人父后才会真正地成熟起来,结婚后,你们尽快生个孩子,让他定定心。” 钟家芝握住她的手,轻声道。 结婚,生了孩子就能令一个男人真正的成熟吗? 简葇不知道。 她低下睫毛,轻轻地嗯了声。 可对未来,却忽然多了抹茫然与不确定。 - 周之彦五点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简葇有没有事。 简葇轻握他手,说自己没事,让他不用担心。 钟家芝让简葇回病房休息,她自己差不多也是熬了一个晚上,眼眶带着血丝,脸色憔悴。 “之彦这里有人照顾,不用担心。” 虽然她不放心,但钟家芝还是把她给推走了。 简葇回到病房躺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护士姑娘进来给她量体温她也毫无知觉。 她睡到中午才醒,醒来后先打电话给张副处长,说明住院一事。 张副处长说早上赵秘书已经知会过他,让她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后她去周之彦病房。钟家芝已经回家,看护还有家里的阿姨都在。 见简葇过来,阿姨迎上来,问她,肚子饿不饿,汤喝了没有? 见她一脸茫然,阿姨才又告知,她煲了两份汤送过来。一份给周之彦,一份给她,但刚才去她病房时见她还睡着,便没有吵醒她。 简葇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她根本没注意到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壶。 周之彦还在睡,她在阿姨的陪同下回病房。 阿姨不仅带来了汤水,还有她的贴身换洗衣物。 她说是赵秘书将她带到她宿舍,她进去收拾了几件带过来的。 简葇没想到他想得这么周到,连声跟阿姨说‘谢谢’。 “谢我干啥呀。是周书记安排周到,我听话做事的。” 阿姨一边倒汤水一边回她。 一听到是他这安排的,简葇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 毕竟,拿贴身衣物真的太私密了。 - 下午,简葇去病房陪伴清醒过来的周之彦。 两名交警正在做笔录,询问昨晚他们飙车之事。 他精神还不错,他们问什么他就回什么。 最后,周之彦问他们,后续怎么处理? “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第99条规定,你们昨晚的行为属于违法竞速飙车,并在过程中发生交通事故,造成人员受伤,构成危险罪……” “交通管理部门将处2000元罚款,并吊销机动车驾驶证,五年内不得重新取得机动车驾驶证……” 罚多少钱,周之彦不在意,但是吊销他的驾驶证……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他一激动,半躺着身子便要坐起来,却不小心扯到打着石膏的腿,疼得他嗷嗷叫了几声。 简葇急忙起身,按住他肩膀不让他起来。 “你冷静一点,不要扯到伤口。” “我冷静?我怎么冷静?呵,他们说要吊销我的驾驶证,开什么玩笑?” “周先生,你严重违法了交通规则……” “你给我闭嘴……”周之彦情绪很激动,伸手指着两名交警:“我让我爸过来,你们有什么话跟他说。” “周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我们都是依法办事。” “我不管。”周之彦让简葇拿手机给他,简葇让他冷静冷静。 “我现在很冷静,我要找我爸。” “你爸就能包庇违法乱纪?” 一记带着怒火的训斥声从病房门口传来,将病房内一片乱哄哄的气氛压了下去。 “抱歉,我是周之彦的母亲。”钟家芝拎着包进来,凝着一张脸向两位交警道歉,“他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需要有太多顾虑。” “妈……” 周之彦还想说什么,被钟家芝严厉的吼了回去:“你给我闭嘴。” 他还是畏惧母亲的威严,嚣张的气焰瞬间熄了下去。 钟家芝亲自送两名交警离开,在病房门口又客气地交待了几句。 “周太太,多谢您的理解与支持。” 两名交警离开后,钟家芝返回病房,将躺在床上的周之彦狠狠地训了一顿。 “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许扯上你爸。” 官场就是个是非场,多少人在等着兴风作浪,巴不得你出点事才好。 你不出事别人抓不到把柄怎么上位? “你若是还耍任性,不听话,那就别怪妈妈不客气了.” 最后钟家芝以一句威胁性十足的话结束本次训话. 周之彦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钟家芝女士提着包走了,病房里只剩下简葇与他. “吓到你了 ” 周之彦拉过简葇的手低声问. “确实是.” 简葇承认. 从昨晚到刚刚发生的事,令她看到了另一个完完全全不一样的周之彦. 横行霸道,气焰嚣张,生生一副纨绔二世祖的模样.与平时在她面前有些赖皮,有些不正经却不失体贴温情的大男孩完全两副面孔.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她开始分不清了. “葇葇,别这样.”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管我变得怎么样,还是那个喜欢你,不会伤害你的周之彦。”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飙车了?你妈妈她很担心你,我也一样。” 简葇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开始劝他。 他冷笑一声:“我的驾照都被吊销了,我还飙什么?飙玩具车吗?” “别说堵气的话。”简葇也觉得这不失为好事一桩。“正好保证你人身安全。” “好个屁,我唯一的爱好都被剥夺了。”他没好气。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忽然迷上这个?” “出国后玩上瘾了。” 飙车带来的刺激与兴奋是循规蹈矩的人永远不会理解与明白的。 “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吗?” “一部分吧。”他心不在焉回道。“我就喜欢玩这个,总比别人吸毒赌博玩女人强吧?” “你妈妈说三年前你出过严重车祸?” “是。昏迷了差不多一个月才醒。” 简葇很震惊。 他很少提及他在国外念书与工作那些事,若不是昨晚偶然听到他母亲与周暮云的谈话,她根本不知道在此之前,他还发生过这么严重的车祸。 “那你还不长记性?”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抬起另一只手摸她的冰凉的脸:“放心吧,两次我都熬过来了,不会有事的。”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行不行?” “怕我出事让你守寡啊?”他又开始变得不正经。 “是,我很怕。”简葇是怕他再出意外。“你能不能让我安心一点?” 他嗯一声,答应她,以后不飙车了。 - 晚上,温颜来医院看简葇。 “我代表一处过来探望你的,带上大家诚挚的祝福,祝你早日康复。” “我没事,明天就能出院回去上班了。” 简葇接过她的花篮与果篮,连声道谢。 第19章 “也替我问候你男朋友,祝他早日康复。” 简葇不知道她怎么知道周之彦也住院了,但没多问,只说了谢谢。 温颜没有待很久,跟她聊了一会儿就接到个电话要走。 她晚上有约,简葇将她送出来后准备返身回病房时,遇到了赵秘书。 赵秘书是来医院看还在icu病房观察治疗的父亲,顺便过来探望周之彦。 简葇将他带到病房。 赵秘书与周之彦不熟,但他不愧是大领导秘书,就算自己父亲病重在床,仍然能面不改色地用一番漂亮的话把周之彦哄得开心。 简葇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觉得自己跟赵秘书有待学习的东西太多。 学生时代的她真的很不擅长与人交往,甚至可以说是木讷的。 如今步入职场近一年,可在人际交往方面,她仍然欠缺。 她想改变自己,但大概天性使然,好像没太大作用。 也不知她有没有哪天能做得到像赵秘书一样圆滑又不失分寸。 不过也没有关系,她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做到赵秘书这个位置。 虽然有幸跟周暮云参加招待会,她份内的工作完成得还可以,当然,更多的细节都是驻京办的工作人员在把控,可她还是更喜欢做幕后工作多一些。 简葇在医院待了两日,周暮云没再来过。 她出院那日,钟家芝也给周之彦办了出院手续,她要把他带回去亲自看管,免得一天到晚惹事生非。 还有十来天就到五一假期,他们订婚的好日子。 周之彦走前让她放心,他坐着轮椅也不会推迟。 “找时间自己重新买一部手机。别舍不得花钱。” 他再次交待她。 她的手机在那晚的事故中已经毁了。 “知道了。” “葇葇,你一个人在这边也没个人照顾。这几天回荔山那边住,我已经交待好阿姨。” 荔山别墅,周暮云在外的私宅。 “我已经没事了,不麻烦。那边离市委也远,上班不方便。” 她婉拒。 “有空的话去考个驾照,自己开车方便。”周之彦插话进来。 “你还提开车?”钟家芝瞪他一眼,转头过来看简葇:“住荔山远的话,我让阿姨回暮云在市委的住处,你下了班就去他那边吃饭。” 这,简葇更不愿意了。 “二选一。” “我知道了。” 简葇轻轻回应,目前他们的车子离开。 她先应承下来,反正她不去的话,他们也不在这边,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 - 简葇下午回办公室销假,大半天都在忙忙碌碌中渡过。 快下班时周之彦给她来了电话。他转回武警医院,已经安顿好了,第一时间就跟她联系。 办公室里大家还在埋头做事,简葇不想说太多私人事情,聊了两句就让他挂机。 他念念叨叨着,让她尽快去买手机,要不然他没法随时发信息给她,他躺在床上会闷死。 “有时间我会去的。” 她应得有点敷衍,因为她确实也忙,手头上的材料是今天一定要完成的。 她的敷衍周之彦听得出来。 “等你有时间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他抱怨,似乎又想到什么兴奋道:“对了,我想起来了。” “什么?” “家里还有个没用过的手机,下班后你不是要去老周那边吗?我让他拿给你。虽然老气一点,你先将就着用,有空就去买个自己喜欢的,我转钱给你。” 说着,不等简葇拒绝,他便挂上了电话。 简葇看着被挂上的电话,想到钟家芝说的,他心理上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她说得确实没错的。可她并不想去周暮云那边,也不想让他拿手机给她,更不想他转钱给她。 - 简葇翌日刚上班就接到赵秘书电话,让她去周暮云办公室一趟。 她不知道什么事,赵秘书在电话里也没说。 她挂了电话后上楼,在走廊上碰到端着茶杯的赵秘书。 她低声问:“领导找我什么事?” “不清楚。”赵秘书笑了下,问她,“身体怎么样。” “已经好了,谢谢关心。” “进去吧,别让领导久等了。”他指了指他办公室的门。 简葇敲门进去时,周暮云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低头看文件。 他拿着文件的那只手手背上还有几道脱过痂的疤痕,那是在飞机上她抓出来的,拆掉纱布后非常明显。 “领导早上好。您找我?” 她忐忑地站到他办公桌面前。 他抬眼看她,见她拘谨的模样,他放下手中文件,问她,身体恢复得如何? “多谢领导关心,已经好了。” 周暮云微微颔首。 “昨晚下班怎么没过我那边?” “我……加班晚了,就没过去。” 事实上她确实在办公室摸到了快八点才回宿舍。 “阿姨煲了一大锅汤等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 简葇内疚,她是真不知道阿姨等她。 “浪费粮食。” 简葇:“……” “中午晚上下班过去吃饭,自觉点,不要让人提醒才做。” “知道了。” 他没再理她,低头又拿起另一份文件。 “领导,您找我还有其它事吗?” 简葇小心问道。 他不可能只为了问她昨晚为什么没去他那边这种小事吧? “你还想有什么事?” 他抬头,淡淡看她一眼。 “那我先回去做事。” 听到他‘嗯’了声后,简葇离开他办公室。 外间的赵秘书见她出来很快,问她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事。 赵秘书要去秘书长那边,跟简葇一同走出办公室。 “秘书长私下表扬你了。” “啊?”简葇很惊讶。 “驻京办举办的招待会,你表现得很好。” 秘书长私下的表扬是真的,赵秘书没说谎。 “他说,你对我们江城的工农业,商业,交通运输等各个行业的现状及数据都掌握得很清楚。陪同周书记应酬领导及大老板时,谈到哪方面的数据都能拿出来。” “秘书长过奖了。这都是我份内应该做的。” 虽然秘书长只是私下说,但简葇还是觉得受宠若惊。 其实她能掌握那么多的现状与数据,与平时研究秘书长的公文与讲话稿脱不开关系。 孙秘书长是写材料出身的,工作了二十多年,态度严谨,责任心强,有很清晰的工作思路,号称市委第一支笔,很多大材料都出自他的手笔,理论数据面面俱到,周暮云非常欣赏他。 “简秘书,你是个好苗子,要争气,多学习,多请教,争取早日进步。” 最后,赵秘书还不忘鼓励她几句。 简葇一个劲点头:“我会努力工作的。” - 中午下班后,简葇没有去食堂。 周暮云在家属院的住处,她第一次去。 江城四大班子的领导大都是住在这个别墅区里。平常都是他一个人,有阿姨打扫卫生。 钟家芝过来江城的话,阿姨就会回荔山别墅那边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简葇第一次过来,生面孔是进不去的。 她刚拿出工作证时就见阿姨匆匆忙忙跑出来,说是周书记家人,武警便直接让她进去。 简葇跟阿姨道歉,说昨晚加班,她手机又坏了,总之就是她的不对。 阿姨是周暮云前任秘书的远房亲戚,从周暮云到江城任职后就在他们家做事,算来已经有6年了。 周暮云夫妇待她一直客气有加,呼来喝去的事从来没有过。 阿姨做事也从不敷衍,当他们是家人,当然不会跟简葇计较这点小事。 周暮云并不在家,简葇让阿姨跟她一块吃,阿姨说她已经吃过了。 她一个人倒也自在,吃完饭后主动收拾碗筷,整理厨房。 阿姨从楼上下来忙阻止她,还拿了个手机给她,说是周暮云特意交待的。 简葇说不用了,她有空就去买新手机。 中午去附近的营业厅补办手机卡时,她顺便看了看展示柜里的新手机。 有一款国产手机看起来还不错,价格也不算贵,简葇让营业员拿出来,试用后觉得还可以,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刷卡买下了这个新手机,换上新的电话卡。 原本想打给周之彦,又怕影响他午休,于是发了消息给他,告诉他已经买了新手机,不要转钱给她。 - 晚上,简葇也没敢耽搁直接去了他住处,她怕阿姨煲好汤又要等她太久。 阿姨在他这边不住家,早上九点过来整理家务,收拾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晚上六点下班回家,她不想耽误她的时间。 第20章 简葇进了门才知道周暮云回来了。 上午他去市里的几家工厂视察,张副处长也陪同前往,视察完大概是有饭局,一直到下班时间也未见他回办公室。 “周书记好像喝多了,在房里休息,一直没下来。”阿姨小声道。“刚才敲门没见应声,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吃晚饭。” 周暮云是个很注重个人隐私的人,若是没必要,就算门没锁,阿姨也不敢随意进他房间。 “我上去看看吧。” 简葇看了看时间,让她先下班回家。 “我煮了醒酒汤,在灶上温着,若是先生需要的话,麻烦你倒给他。” 阿姨下班前,细心地交待简葇。 她走后,简葇上楼去敲他房间门,同样没有回应。 她自然也不敢推门进去,打算到楼下吃完饭再看看他具体什么情况。 人刚到一楼,客厅座机响了,是赵秘书来电。 听到是简葇接电话,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周书记下午喝了些酒后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不大放心。但我现在有事在医院,麻烦你照看一下。” 赵秘书的父亲还在icu,病情不乐观。 在这种情况下难为他还担心自己老板的身体状况,做为一个秘书,他真的是够尽职尽责。 简葇应下,挂了电话后再次上楼敲他房门。 这回,里面传来男人低低的回应声,但说什么简葇没听清楚。 “领导,你是不是不舒服?需要请医生吗?” 简葇又重复了一遍,里面又没声音了。 她站在房门口来回踱步,正打算开门看看时,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 周暮云站在门口,往日里一张严肃正经的脸蔓延着不正常的潮红,气息微喘。 “你生病了吗?”她小心问道。 “你就不能盼我好点?”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很,话音刚落下就是一阵咳嗽,咳得额头与颈侧的青筋暴涨。 简葇听得头皮发麻。 “我打电话让医生过来看一下吧。” 他这模样应该是发烧了。 她转身要往楼下跑打电话时,身后刚刚止住咳的男人低声喝住她。 “站住。” 简葇一听就不敢再跑了。 “不用找医生。到厨房把热水壶拿上来就行了。” “哦,好。” 她来不及回头看他,马上就走。 “药箱应该是在电视机旁边的储物柜里。顺便拿上来。” 简葇再次领命,脚步匆匆忙忙跑下楼。 她在他说的储物柜里找到了家庭药箱,又跑去厨房找到热水壶,一手提药箱,一手提热水壶,小心翼翼上楼。 房门开着,里面只亮着一抹橘黄色的光。 “我进来了。” 进门前,她不忘打声扫呼,没有得到回应。 周暮云正靠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厚重的窗帘拉着,光线透不进来。 他的脸隐在橘黄的光线里,眼睛微闭,神情有些疲倦。 简葇将药箱放地上,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水杯后,倒了一杯水,倾身上前低声问道。 “你要不要先喝水?”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也许是温度太高,他吐出的气息落在她颊畔,带来一片滚烫。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周暮云开眼,朝她伸出手。 她心领神会,将水杯递了过去。 上次,他在医院给她递水杯,最后她把水都泼到了自己身上。 这回,她不敢再躲避。 但,他接过杯子时并未再碰到她的手指。 简柔蹲在地上打开药箱,找出体温枪还有退烧药。 起身时,他已经将水杯放在一旁,一只手掌落在额头上,很不舒服的模样。 简柔替他量了一下体温,39度1。 这已经高烧了,她实在不放心,跟他说要找医生过来。 “啰嗦,把退烧药拿给我。” 生病的人脾气都不大好,周暮云也不例外。 他这样的身份与地位,平时在外几乎很少当众发脾气。 简葇见过他最吓人的一面是上次在办公室,她想要推掉跟他一起出差的机会时,他板着脸让她辞职的冷酷无情。 “可是……” “哪那么多废话?” 男人声音很哑,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他吃了药,顺便将水喝完后,便让她回去。 “冯阿姨说你晚上还没吃东西……” “不吃了。你先回去吧。” 他再次下逐客令。 “可是……” “一点小感冒,没事。走吧。”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 走之前,简葇低声道。 刚到楼下,赵秘书的电话又来了,问起周暮云的情况。 他是真的很不放心他老板。 简葇如实道来,还说他不愿意让医生过来看。 “今晚你方不方便留在那边照顾一下?”赵秘书声音变得很低落:“我父亲情况有变……” “好的,我会照顾好领导,你放心吧。” 简葇没犹豫便同意了。 - 凌晨一点,别墅里一片安静。 周暮云出了一身汗,人也舒服许多。 他冲了澡才慢条斯理地从楼上下来。 客厅里灯光微亮。 沙发里,简葇蜷缩着身子睡着了,绑起的马尾散乱在半边脸颊上。 男人凝眉望了几秒,开口叫她:“简葇……” 简葇确实是睡着了,但睡得不是很熟,耳边忽然有人叫,她迅速醒了,下意识就应了一声“是”,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爬起来,仰着脸看向立在前方的高大身影。 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怎么起来了?好些了吗?要不要叫医生?” “我不是让你回去吗?” 周暮云反问她。 “赵秘书不放心你,让我留下来。”她据实道。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简葇:“……” “厨房还有吃的吗?”他一边问一边往厨房走。 “有。” 见状,简葇急忙起身跟在他后面。 阿姨晚上煮了不少菜,还有半锅汤。 但是周暮云看了一眼冰箱里用保鲜膜包住的剩菜没半点胃口,掀开汤锅盖子又放回去。 “要不我煮点面条给你吃?” 简葇打量他恢复如常的脸色。 “嗯。”他点头,离开厨房前又交待:“清淡点,不要放葱花。” “知道。” 身体不舒服的人都不喜吃太油腻。 简葇很快就煮好了一碗清汤面,上面覆着几片烫得刚刚好的绿油油的青菜。 周暮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简葇端着面条过来时,他才放下报纸。 “不早了,我让警卫送你回去。他已经在门口等。” 他淡淡吩咐,见她愣着没动,他又慢条斯理地吐出三个字:“不方便。”sh 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就算是上司与下属,确实也是不大方便。 “哦,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简葇迅速回神过来,脸色有些烫。 她怎么这么迟钝。 题外话:所有的存稿已经发完了。 我这闷骚又骄傲的老周,几时才能把小媳妇搂进被窝? 第二十三章 翌日上班,简葇在等电梯时碰到赵秘书。 见他神情憔悴,她关心地问了他父亲的情况。 “总算又熬过一次。”他神色平静回道:“周书记怎么样?” “昨晚半夜退烧后,我就回宿舍了。” 简葇如实回道。 赵秘书一听,眉头微蹙。 “之前肖秘书跟我交接工作时跟我交待过,周书记平时是很少生病的,可一病起来就比较麻烦。,也不知道会不会反复。”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的情况。他让我回我就回了。” 简葇有些内疚,但他的身体状况她确实是不清楚的,赵秘书在电话里也没说太多。 “简秘书,领导一惯是这样的脾气,跟你没关系。等会儿到办公室我给他打个电话。” “好的。” - 简葇到办公室后,开始收拾桌面,报刊架,给窗台上的花草浇水,这是她每天必做的工作。 她做完这些,办公室的同事才逐一到位。 大家刚在办公桌前坐好,孙秘书长就进来了。 见大家要起身,他抬手,示意不必起身。 “先恭喜简秘书。” 闻言,简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也都转头过来看她。 “去年十一月,市委组织部,宣传部在全市开展了‘弘扬十一五规划精神,建设新时代’征文活动,我们简葇同志的文章获得了一等奖。” 那是去年十一月初的事情了,当时看到这个活动,简葇只是想尝试一下,未想过自己能获奖,还是一等奖。 第21章 在一阵鼓励的掌声中,孙秘书长上前与简葇握了握手。 “简秘书虽然是位年轻的新同志,但进步很快,办文规范,材料写得也好。继续努力。” “谢谢秘书长,我一定会努力的。” 秘书长离开后,温颜转头过来看她:“简葇,晚上请客哦。” 简葇应声说好。 其实他们秘书一处还有政研室的同事忙于工作都没人投稿,要不然估计轮不到她获一等奖。 中午快下班前,她送一份材料到楼上给赵秘书. “领导怎么样了 ” 把材料给他后,她低声问. “还在开会.精神看起来不错.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简葇这才稍稍放心. 下班后她还是回他住处那边,他还没回来,也不知回不回来。 阿姨听说他昨晚发烧,马上去厨房捣鼓。 半个小时后,简葇收拾桌面到厨房里时,阿姨正在切水果。 灶上的小米粥已经转为小火,蔬菜清汤与小菜也做好了。 “周先生饮食清淡,太油太甜的都不行,病后吃东西更挑剔,荤腥不沾。”阿姨絮絮叨叨说着话:“讨厌姜葱蒜,炝锅也不行,水果其实他也不大吃,但生病了嘛还是要吃一些补充维c,等会儿你顺便拿去办公室给他。” 简葇应好,帮阿姨把几碟精致的小菜,水果及煮得刚刚好的小米粥一一装进饭盒。 她提着饭盒与保温壶刚从电梯里出来,迎面碰上赵秘书。 “简秘书,有事找周书记?” “阿姨煮了些粥,我送过来给周书记。他开完会了吗?” “刚回到办公室。”赵秘书看向她手里提着的饭盒笑了下:“我正准备去小食堂让他们做些清淡的饭菜送过来,你来得正好,医院那边已经来人了,我到大门口等着。” h 简葇惊讶,忙问怎么了? “开会前还挺好的,开完会回来头痛又发作了。” “严重吗?” “老毛病。你先送东西进去吧。” “好的。” - 简葇敲门进去时,周暮云靠坐在窗边的沙发里,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搭额头上,大拇指轻压着太阳穴的位置。 “领导,您还好吗?” 简葇提着东西走过去,小心问道。 他嗯了声,双眼微闭着没动,不怎么想说话,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 公务繁忙,各种会议连轴转,一旦生病就是发烧,头痛,伴着失眠。 早上他到办公室处理了一堆文件,然后又打起精神开会。 会议结后束,他整个人消耗得很空,很累。 “阿姨煮了小米粥,还有一些小菜。我先把粥倒出来凉一凉。” 简葇说完,转身去做事。 东西都摆好后,她转身过去,却见他拿着烟盒,烟支已经被敲出半截。 “周书记……” 她下意识开口,想阻止他抽烟,可一对上男人深沉到极致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赵秘书说医生马上就到了,您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她低下眼,语气委婉。 “粥还烫吗?”他晃了下烟盒,将那半截烟收了回去。 “差不多可以了。您先喝点汤。” 她将淋了香油的青菜蘑菇豆腐汤端给他。 “放着,我自己来。”他在沙发上坐直身子。“你回去休息吧。” 简葇将汤碗放到桌面上。 “我中午不休息。” “那就回去刷题。” 领导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 “那我先回办公室,下班再上来拿饭盒回去。” - 简葇在走廊上碰到了赵秘书与一名衣着朴素提着便携药箱的中年男子。 赵秘书介绍说是省医院的中医师,过来给周暮云做按摩加针灸。 “周书记经常头痛吗?” 简葇多问了一句。 “工作繁忙,熬夜失眠,或者生病后基本上都会。”医师跟周暮云很熟了,对他的身体状况很了解,“放心吧。我给领导扎几针就好了。” “麻烦你了。”简葇客气回道。 - 下班后,简葇在去洗手间的空档顺便到楼上拿饭盒。 赵秘书不在位置上,但他桌上放着中午她拿过来的饭盒与保温壶。 她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他们都不在办公室里了。 将东西拿回办公室后,她与温颜一起走。 晚上的饭局他们一处也就是她跟温颜,其它人都各自有事。 温颜又把谢莹她们几个叫出来,说人多热闹。 地方也是她选的,市中心一家川菜馆。 简葇其实不大能吃辣,但不好拂了她们的兴致。 一顿饭下来,她胃里一片热辣辣,心里暗想着,以后能不碰就绝对不碰这么火辣十足的菜。 饭后,温颜她们几个还要去看电影,简葇借口要回去看书婉拒了。 从包厢里出来,她们要去洗手间,简葇就先离开。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处她发现落下了从办公室拿回来的两个笔记本,于是返回包厢找。 服务员还没清台,她很快找到笔记本,正要走时接到了彤彤发过来的信息,问她周末有没有空,一起去桃源找她表姐玩。 简葇靠在镂空的木质窗台前回信息时,听到窗外隐隐的脚步声,还有- “你说她获奖,是不是老板专门打过招呼,用来给她镀金的?” “那也不能这么说。她中文系毕业的,文字功底好。那篇文章我看过,立意与逻辑都挑不出毛病,能获一等奖也没什么可黑的。” “哟,开始站队了呀……” “没什么站不站的,我实话实说。” …… 脚步声与笑闹声渐行渐远。 简葇站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她相信周暮云不会有那样的行为,她也要学会相信自己。 她需要与自己的出身,个性和解,潜心修炼,努力写出更好的文章与材料。 只要工作出色,是金子总能发光的,对不对? - 这个礼拜,简葇每天中午跟晚上都回周暮云住处吃饭,但没一次碰到他。 周一刚上班,简葇就接到通知,她将作为文字记录秘书,陪同以周暮云为首的考察团再次前往东河县考察容江上游的大坝选址。 修建大坝截流涉及方方面面的工作,包括农业发展、环境保护、水库移民等,所以,陪同人员阵容也是很强大。 除了市委这边,还有市政府的两位副市长,各个局委的一把手,电视台及报社的记者。 - 她给周之彦打电话,说要跟周暮云出去视察工作,不能提前休假回去。 按照他的行程安排,他们要到29号中午才能回到江城。 “老周没了你就不能出去视察了?你哪有那么重要啊?” 周之彦每天都在做复健,枯燥无聊还痛苦,巴不得简葇辞了工作天天陪他。 “你那工作谁做不一样?”他继续埋怨:“你是不是不敢跟老周提?我来跟他说,就不信他非要你去。” “好了好了。”简葇对他的任性很头疼:“是我自己想去的。多少人想跟领导出差都没这机会呢,你不要影响我进步哦。” 周之彦真是被她气笑。 就她这样的,再进步能进到哪一步? 没有背景,不会察言观色,更没有什么心机手段,光靠她自己的努力,就是写一辈子的材料混上个副处都是她祖上冒烟。 当然,这些话,周之彦没说。 “行吧,行吧,你要进步就进步吧。” 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江城主要的饮用水来源于横穿整个江城市的容江。 这几年受上游城市工业污染影响,水质恶化愈发严重。 污染处理每一届都有抓,但大家都只将抓gdp增长为主要大事,没人将过多的精力投放在污染处理方面,毕竟这对政绩没太大作用。 周暮云上任后,便将这事提上日程,在去年9月正式立项,成为市委市政府统筹推进的保证城市用水安全重大项目之一。 项目建设规划是在容江上游建立大坝截流,从另一支流梨花江另建一条直通江城的引水渠,作为饮用水水源体系,有了这个基础,再集中推进容江沿岸污染整治工作。 项目若是发改委顺利通过的话,今年冬天的枯水期将正式施工。 容江上游在东河县,离江城近200公里,他们截流的大坝选址位于县城的东北部郊区。 简葇对东河县并不陌生,她外婆家就是东河乡下的,她跟母亲回去过很多次。 他们此行将近20辆车,浩浩荡荡往东河县而去。 车队到县城高速路口,县里的四大领导班子早已在路口等候多时。 “跟他们说赶时间,我就不下车了。到了山上再谈。” 第22章 周暮云吩咐赵秘书下车跟他们说明情况。 他们都知道周暮云很讨厌形式主义的接待,做了惹他不开心,不做的话万一领导一个不开心,认为他们不重视,他们同样也不好过。 所以,不管如何,这个形式怎么样都要做的。 从县城到郊区选址地,路程不长,但都是仅能容一辆汽车通过的乡间道路,他们车队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大家都下了车,周暮云陪同考察团的人站在江边,县委何书记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地图,亲自跟诸位上级领导们做详细说明与解释,电视台及报社的记者们长枪短炮不停在拍照。 山中植被茂密,空气极好。 简葇站在人群外,望着奔腾的江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原本靠近周暮云身后的赵秘书后退了几步后,接起口袋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他接这个电话不到一分钟就挂上了,简葇看到他脸上极为明显的哀伤与难过。 情绪的控制对于他们这些做秘书的人来说极为重要,特别是陪同领导在公众场合。 就算心里有再大的痛苦,再大的委屈与不满,也不能在脸上有丝毫表现。 不仅不能有,还要保持微笑,装作若无其事的工作,绝对不能把不良情绪带到工作中。 要不然绝对会被领导认为是个情绪不稳定的人,不适合在这样的部门担任这样的职务。 最终结果就是被淘汰出局,调到其它无关痛痒的单位或部门。 谁都知道主要领导的秘书压力大,工作不分昼夜,没有假日,领导的指示都要在第一时间落实,容不得半点马虎。 但在级别的上升在全市是最快的,到点就提,甚至能破格提,一部分还能下放到区县做副职,一步步往上升。 权力的诱惑没人能把持住,压力再大死也要撑住。 赵秘书不是初入职场的小白,能让他在公众场合流露出如此神色,必定是大事。 简葇见他步伐微微仓促走到周暮云身后时,神色已恢复得跟往常差不多。 - 从山上下来,已将近一点。 本来县里已经安排好了午餐,但中途路过山腰看到某个被群山环绕的小村庄时,周暮云却忽然提出要下去看看。 大坝建成后,周边将会成为泄洪区,搬迁移民是肯定要的。 他正好想去听听村民们对于即将要进行的搬迁有无抵触心理。 县里的两位主要领导一听周暮云要去村里看看,马上积极地要联系乡里,想让他们即刻通知村委接待,被周暮云抬手拒绝了。走每一步路都要提前安排就没什么意思了。 见他坚持,两位领导只能作罢。 村子坐落在山间底下,只有一条蜿蜒陡峭的小山路。 很多上面的领导下乡考察,很少真正走进这么偏僻的小山村。 周暮云来这边工作6年多,先是在省会江城挂副职一年,后来调到其它市担任正职再回到江城,江城周边的县区他基本走过一遍,但这个小山村也是第一次来。 他站在车边朝大家道:“山路比较崎岖,行动不方便,女同志们在车上等就可以了。” 随行人员中有不少女同志,媒体那边的两位记者也都是女的。 不过知道今日上山考察,大家早就不约而同换上平底鞋。 周暮云让女同志们留在原地等候,可没人愿意留下来,都争相说着,不能搞特殊,越是条件艰苦越是要锻炼自己。 在众人一片笑谈声中,赵秘书将简葇拉到一旁,递给她一个信封,说可能领导会需要到. “什么东西 ” 她低声问. “出发前周书记从银行支取的个人资金。若是用不着的话,回去后你还给他就行了。” “赵秘书,你……” 简葇接过包,犹豫开口。 “我父亲走了。我现在得赶回去。刚才在车上已经跟领导汇报过。接下来的行程辛苦你了。” 考察完大坝建设地址,周暮云还要花几天时间去周围的两个县视察。 领导出差在外没有秘书跟随左右安排各种琐事,真的不像话。 赵秘书声音很低,明显不想在这样的时机公开家里的事。 “节哀。”简葇声音也很低,“我会竭尽能力做好工作。” 他匆匆忙忙坐车走了,简葇走到周暮云身后,再次接替赵秘书的工作。 虽然没有一位女同志愿意留下来等候,但周暮云亲自点名,让所有女同志留在原地,包括电视台的两名女记者,简葇除外。 “怎么简秘书例外了呢?” 其中一名女副局长打趣。 敢情简秘书不是女同志,不需要特殊照顾? “我是跟班秘书嘛,领导去哪里我肯定要跟去哪里的。” 简葇轻笑了下。 既然领导安排了,谁也不敢再有异议。 县里的两位领导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沿着陡峭不平的山路一个接一个慢慢地往下走。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更别提还是这种羊肠小道,连个护栏都没有,稍微不小心就有可能滚下去。 随行的干部们也极少有人走过这种山路,最前面带路的县里两位主要领导,边走边提醒大家有石块松动的地方注意安全。 从山腰步下山底,花了二十多分钟,加上中午太阳晒,个个热得满头大汗。 水利局的侯局长喘着气一边拿纸巾拭汗一边感叹:“幸亏没让那帮娇滴滴的女同志跟下来。” 要不然估计一路上耳边都无法清静,还是周书记有先见之明。 众人心知肚明,不约而同轻笑出声。 h l “也未必嘛,我们简秘书就一句诉苦的话也没有。” 民政局的局长笑道。 一行人中,确实只有简葇一个年轻女子,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模样,可一路上她比他们这些缺乏锻炼的大男人都坚韧几分. 村子是建立在群山间的坝子上,极具地方特色的地貌类型,一间一间的房子也是错落有致。 中午时分,村里也没见什么人走动,大概都回家休息了。 县里的梁书记率先敲响了他们抵达村子后的第一户人家的大门。 说是大门,其实就是个用一些树枝编的,防止院子里的鸡鸭往外跑。 门才敲了两下,主屋子打开的门忽然跑出一条健壮的黑狗,朝门外的一行人狂吠起来。 梁书记后退两步,朝门内喊了几声,老乡,老乡. 没人应,正当他们打算往下一户人家走时,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捧着一只饭碗趴到门边,怯怯地望着外面这一大群人。 见状,梁书记向前,软下声音问他,家里有没有大人在? 不知是不是听不懂,还是害怕,他抱着碗又跑回屋里。 不远处走过来一位扛着锄头的老妇人,头发微白,面色黝黑,脸上皱纹横生。 她说了两句当地话,周暮云与一众干部听不懂很正常,但梁书记与薛县长也听不懂就挺尴尬。 东河县属于少数民族集中地区,别说乡与乡之间语言不通,就是村与村之间也未必能听明白。 梁书记他们也不是当地人,怪不了他们。 “她说,小孩的奶奶不在家,没有其它大人。” 站在周暮云身侧的简葇出声道。 老妇人的话大约是这个意思,她听得懂一些,是因为外婆家也是东河县的,母亲在家时不时也会讲。 但她也只是听得懂大概意思,与人沟通是没有办法的。z 老妇人扛着锄头走了,梁书记与薛县长忍不住拭汗。 “周书记,我们找几个年轻人问问看。” 梁书记提议。 “先看看。” 周暮云没多说什么,率先抬步沿着村道走。 他们走了三四户人家,不是妇女就是孩子开门,半个年轻人或者适龄上学的孩子都没有. “是这样的,在去年年底,岜凤村及周边所有适龄上学的孩子已经集中到乡里的小学与初中住宿.”梁书记解释道. “村里有多少留守妇女与孩子?” 周暮云问他. 梁书记说不出话,薛县长也是. “整个县一共有多少 ” 他又问。 “大约两三万吧?” 梁书记硬着头皮回道。 “你问我?” 周暮云脸色严肃。 “周书记,去年摸底排查,我们江城管辖内的8个城区6个县以及3个国家级开发区农村留守妇女儿童的数量达28万。”市民政局曾局长站出来,打破尴尬的气氛。“东河县数量近4万人。” 闻言,县里的两位主要领导额上汗水更甚。 这时,前方路上走过来几个衣着朴素的男男女女,为首的一个,是个六十多岁,瘦瘦的男人。 他远远地就朝他们笑呵呵的,说:“欢迎各位领导视察工作。” 梁书记忙迎上去,问他是这个村里的人吗? 第23章 “我是我们屯的支书李增庆,是这里的原住民,以前我还教过几年书呢!” “原来是李支书,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们市里的周暮云书记,特地来看看你们这个村子。” “你好,周书记,欢迎欢迎。” 客套一番后,他们一行人在李支书的带领下,去了村里原先的小学教室。 周暮云让李支书把村里能沟通的村民都召集过来,想亲耳听听他们对搬迁的意愿与看法。 李支书带着人去了,还让其它人去村里小卖部扛了一件瓶装水过来。 小山村在山坳里,出行不便,小卖部里的东西都是一件一件靠人力扛进来的。 周暮云拧开一瓶水喝了几口后,忽然来兴致,说要去小卖部看看。 于是一名村民便在前面带路,往村中的小卖部而去。 小卖部门口有一棵很大的榕树,树下放着很多大石块,每块都被坐得表面光滑。 几个中年男子在打牌,见他们一行人过来,纷纷投过好奇的目光。 小卖部很小,但东西倒不少,家庭用到的油盐酱醋都有。 简葇在周暮云问有没有烟卖时就知道他烟瘾又犯了。 店主说有,拿出了店里最好的几条烟,问他要哪种。 每一种都不是他常抽的那种,但既然问都问了,瘾也犯了,总得纾解一下。 周暮云指了指硬盒中南海。 “四块钱……” 店主将烟递了过来。 周暮云这辈子最尴尬的大概就是现在,他没带钱包。 随行过来的两位局长反应很快,但是很遗憾,为了上下山方便,他们把钥匙与钱夹之类的都放车上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周暮云会来兴致要在这小山村里买东西。 “我带了。再拿个打火机。” 简葇将钱递出去后对店主道。 不是赵秘书临走前给她的那个包里的钱,而是她自己的。 她习惯在外出时往口袋里放一些零钱,以备不时之需。 “还是简秘书贴心啊。” 两位局长连连笑道。 周暮云将烟盒拆开,自己抽出一根后,让某位局长把烟分给店主还有在外面打牌的人,并邀请他们去小学教室开会。 众人纷纷应好。 返回教室的路上,途径一家低矮的小平房时,简葇多看了一眼,看到被大锁锁上的破旧木门上,有一只带着血迹的手紧紧地抓着。 她惊讶之际,某局长问她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再定眼去看,门上那只手没了。 透过裂开缝的木门,她好像看到有个人倒在地上。 “周书记,人我已经都通知了,大家正陆陆续续赶过来。” 这时,李支书匆匆忙忙迎了上来。 一行人往教室走时,简葇悄悄地问带他们去小卖部的村民,那间小平房住的什么人? 村民脸色一变,说没有人,都是关鸡鸭的旧房子。 简葇不信,但他不承认,她也不好当众追问下去。 第二十四章 他们回到教室时,发现多了两个人,是电视台与报社的记者。 “周书记,做为一名合格的媒体人,首要责任就是要服务于人民群众当中。恳请领导勿要责怪我们没听指示。”说话的是党政报社的记者,她与市委市政府的各个局委都很熟悉,给周暮云做过很多访问,说起话来也很轻松惬意。周暮云笑了下:“辛苦两位女同志了。”“不辛苦。”一行人一起进了教室。周暮云在陈旧的小教室里与挤满的村民聊天,聊他们现在的收入,聊他们对未来的期望,再聊关于搬迁移民。“周书记,搬迁的话是不是有赔偿?赔多少?”“我有个亲戚,他们也是政府要求集体搬迁到镇上,每户给盖了两层楼房,一分钱也不用自己出,都是国家的。我们是不是也这样……”“搬迁后我们就没有土地了,农民除了种地什么也不会,以后怎么办?”……话题聊开后,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简葇一边听周暮云回答,一边拿小本子做笔记。她身旁的电视台记者赵新眉瞥了一眼她的记录,低声说了句,简秘书真细心。简葇笑了笑,说这是我份内的工作。回答完村民们的问题,周暮云又与他们聊起今年的种植情况,眼看就要撤退了,简葇想到刚才看到的小平房门上的那只手。她侧过头,低声与赵新眉说了这个情况,问她,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并不相信村民所说的那只是一间关押鸡鸭的旧平房。她虽然不是在乡下出生长大,但他们老家也是在这样的乡下,她也经常回去,穷乡僻壤的农村里有很多外人不知的事。她觉得,那里面关的是人,而且应该是个女人。这种事,她见识过的。大约是1994年的年底,那时农村都很穷,村里大多数年轻女孩都到外地打工,剩下很多男人又懒又穷又没文化,靠着每年那点只够买盐的收入过活,所以村里几乎一大半男人都打光棍。简葇他们那个村靠近边境,那会儿还有很多越南人偷渡过来,于是滋生出了一股买越南媳妇的风气。他们村里总共有五个越南媳妇,简葇一个远房的叔叔就‘买’了一个。当年曾有一个年轻的女人逃出去又被抓回来,关在牛棚里几个月不许出门,后来就安份了。照她们的说法,其实回她们那边更穷,连饭都吃不上,在这里好歹不会饿死,也不会有人打她们。一直到现在,她们俨然成为了这个村里的一份子,生儿育女,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他们村的男人‘买’了别的女人做媳妇,村里出去打工的年轻女孩也有被拐卖到更偏远的山区,比这些越南女人遭遇还悲惨。简葇爷爷家的领居有个年纪跟她一样大的女孩,小时候她每年回爷爷家过年,那女孩都会跑过来找她一起玩。她对简葇非常好,知道她喜欢漂亮的糖纸,她就一家一家地去收集,等她回去时全都送给她。一直到现在,简葇家里还收藏着两大铁盒她送的各式各样的糖纸。每次她离开爷爷家,女孩都会送她们村口,依依不舍地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久久不愿回家。那是简葇除了亲人之外,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外人对她不求回报的好。但很可惜,那女孩小学毕业就出去打工,数年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任何的音讯,她的父母都当她已经不在了。一直简葇上大学那年才听爸爸说,那女孩被人拐卖到省外偏僻的深山里,其间因没能生下孩子,又被二次转卖。被警察解救回来时,一条腿已经被打断,整个人憔悴得如同40多岁的中年妇女。她听后,心里一阵阵发寒,心疼又无奈。那年春节,她特地与父亲回了一趟老家,想见一见那女孩。但非常非常地遗憾,她不在了。在被解救回来后,面对村里人怪异的目光及诸多闲言碎语,本就精神状态很不好的她情况更糟糕了。父母也不见得有多心疼这个残疾而无法劳作的女儿,除了给她一口饭吃,几乎没对她付出更多的关爱。再后来,她在回家半年后,喝农药自杀了。除了记忆里那张已经渐渐模糊的脸,简葇再也没见过她。简葇知道自己能力太弱,许多现状她无法改变。但有时候,或许是人的一念之仁,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她不知道那间小平房里关的是什么人,但若是她当作不知道置之不理,那人有可能一生都深陷于人间地狱.赵新眉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听简葇这么一说,记者的敏锐与正义令她无法坐视不理。“我跟我们领导说一声?”简葇低问。“万一里面关的真是鸡鸭呢?我们先去看一眼,用不了多少时间。”赵新眉低声回道。“我跟他说一下,五分钟之内回来。”简葇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周暮云讲一声。她走到他身后,说陪同赵记者到外面拍几张留守妇女儿童的照片,很快就回来。周暮云看了下时间,给了她们十分钟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大家午餐都没吃,跟村民们聊得差不多了。-两人很快从小教室出来,往那间小平房而去。简葇边走边回头看,担心有人跟上来。“没事的,放心吧。”身上还背着相机的赵新眉推着她肩膀继续往前。她们很快来到那间小平房门前。简葇在路边抓了根木棍,向前敲了敲木门。“有人在吗?”她们叫了三声没人应,可也没有任何家禽被惊扰的声响。赵新眉干脆向前拍门,依然如此。两人对看一眼后,准备走时,里面忽然传来低低的呻吟声。简葇心头一颤,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她心里其实还是紧张的。在她怔愣之际,胆大的赵新美已经再度扑上前拍门,问里面是不是有人,发生了什么事?一只带着干涸血迹的手再次抓到了门板裂缝处。“简秘书,快点,有人受伤了。”简葇这才回过神来,连应了几声‘哦,好的。’门上了大锁,她们打不开,于是用腿猛地踢门板。别看门板都裂开缝了,但两人不管怎么用力都踢不开。“你退开一点,让我来。”赵新眉将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取下来,递给简葇。“你行不行?”简葇担心地看着她。“放心,我练过跆拳道。”赵新眉信心十足,深呼吸几次后,后退几步助力跑过去,抬腿利落地踢向房门。‘碰’一声响,门板裂成两半,摇摇欲坠。两人冲向前,扒开门,屋里空气一片混浊。潮湿的地上,躺着个发丝凌乱,遍体鳞伤的女人。“你怎么样?能不能起来?”赵新眉蹲到女人身前。女人抬起脸,脏乱的头发粘在脸上,让人看不清她五官.她支支吾吾地说着她们听不懂的话。“别管了,先把人救出去吧。”简葇起身弯腰正要抬起女人胳膊把她拉起来时,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而近朝她们而来。“糟了,他们来了。”赵新眉往外看了一眼,那伙手持木棍的男人已经冲到破烂的门前。“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撞坏门的?”“走,走,走。马上走。”“再不走别怪我们动手了。”……为首的正是刚才跟简葇说只是关鸡鸭的男人。刚才的和善在此时已经变色,他满脸的煞气。“她是你什么人?”赵新眉质问他,丝毫不畏惧。“不关你们的事。快滚。”男人很不客气。“不管她是你什么人,她现在受伤了,需要治疗。”简葇压住狂乱的心跳,试图跟他们讲道理。但是跟这些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他们是男人,几下子就将简葇与赵新眉从小屋里拉出来,将她们一步步推搡到路上。“少管闲事,再不走我们真的动手了。”男人给了她们最后一次警告。若不是知道她们是政府的人,而且今天有大领导在这里,他们也怕惹大事坐牢,估计早就把她们打残,甚至有可能囚禁起来。“你们这是违法的。”赵新眉还想说什么,那帮人已经挥舞着木棍继续赶人。在一片混乱中,李支书陪同周暮云从小教室出来。远远地看就到这边的场面,李支书瞬间变脸。他说了声‘不好’,便匆匆忙忙跑过来,抓过那根想要往赵新眉身上打的木棍。“反了你,杜二威。敢对上级领导动手,你是不是想跟你哥一样吃官司?”李支书夺下木棍扔到一边:“政府下来是给我们做实事的,都不许无礼,放下东西后退。”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没动。这时,梁秘书与薛县长已经率先冲过来,脸色铁青地问发生了什么事。“领导也不能管我们的家事。”叫杜二威的男人梗着脖子硬声道,另外几个男人也是不服气哄叫起来。“什么家事需要动手动脚的?”梁书记环视他们一圈。“反正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不用你们管。”“他们把一个女人锁在屋子里,那人受伤很严重,他们不让我们把人带出来。”赵新眉三言两语道出事实。“她是我哥的老婆,关你们什么事?”杜二威终于道出那个女人的身份。“你哥的老婆?有证吗?”薛县长插了一句进来。“进了门就是老婆。”杜二威不服气地叫嚣着。“没有证那就是违法的。”薛县长转头看李支书:“人受伤了先送医院再说。”李支书连声应好,让杜二威等人赶紧去把人抬出来。“我哥现在不在家,我得帮他看好人。送医院万一她又偷跑呢?”李支书气得老脸胀红。“她就是个傻子,能跑到哪里去?”傻子……简葇与赵新眉一愣。那边,周暮云一行人已经走到跟前。“发生什么事了?”他神色平静,眼底却是波涛暗涌。梁书记向前两步汇报当前情况,又看向满脸无地自容的李支书。“你把具体情况跟周书记汇报一下。”“跟谁汇报都没用。谁也不能把我哥老婆带走。”杜二威耍起横,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跟着叫嚣。李支书推了杜二威一把:“无法无天了,你们是不是想跟杜大威一样吃牢饭去?”众人这才住了嘴。“周书记,事情是这样的……”李支书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要怪,就怪山里太穷了。他们村里一大半的男人都娶不到老婆,杜家两兄弟也一样。杜大威都40多岁了才在隔壁乡找了一个先天智商不足的女人回来。那女人也30多岁了,曾被家人‘嫁’过两次,但因为人傻傻的,脑子不正常,没多久就被退货了。她‘嫁’到杜家,已经是第三次。杜大威把人带回家前,说只要她能生下孩子,就正式跟她领证结婚。但人领回来三年,她肚子半点动静也没有。可这辈子根本不可能再娶到别的女人的杜大威也没想把她送回去。去年底,他在镇上被一个号称包生儿子的卖药佬骗走了所有积蓄,结果还把家里的女人吃得上吐下泄,什么用也没有。他不甘心被骗,在周边各个乡镇的街圩上到处找人。功夫不负有人心,他最后找到卖药佬,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打残了,落了个吃牢饭的下场。杜大威坐牢后,家里这个傻婆娘没人管,自己烧火做饭还把屋子给烧了,杜二威只能让她住到破烂的小平房去。年后她的痴傻症更甚,天天哭哭闹闹地说要回家,有一次她自己跑出去后就没回来。杜二威发动了村里人去找,找了大半夜才在深山的某个山坳里找到不认识回家路的女人。他怕她下次真的跑没人了,于是把她锁起来,不让她出门。她在屋里发疯,乱砸东西,他送东西给她吃,还被她咬了,他气不过就将她给打了一顿。之后,他去一次她就想咬他,打他。他干脆两天才送一次吃的给她,主打一个饿不死了事。前几天他再次送吃的过去时,她忽然又发疯,拖住他的脚不让他走,边骂边咬。他忍无可忍,才又动手打了她,还断了她的粮。听完,现场短暂地陷入沉默。而后,周暮云开口。“一,马上将人送到医院治疗。二,治好伤后把她送回家。”“领导,那可不行……”杜二威要争辩,周暮云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过来,他忽然就住嘴了。在官场多年,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大,人身上自然而然地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别说普通人,就是他的下属,就算他语调平淡,不批评人,心里都会不由自主的发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没有领证就是不符合法律规定。等你哥出来后,若是还想娶她做老婆,都得按法律流程走。明白了吗?”“明白了。”“还有,动手打人,囚禁也是违法的。”“是是是,领导,我错了,一定改正,一定改正。”杜二威频频点头保证。-一场闹剧终于结束。李支书带几个村民抬着受伤的女人出村,上山,坐上了周暮云一行人的车子前往乡卫生院。赵秘书开了一辆车回去,两辆车又空出来搭几个村民。简葇坐到了周暮云车上,她坐副驾驶室,周暮云与秘书长坐后面。秘书长提起这件事,满心感慨农村普法宣传任重道远。他最后还表扬了简葇,说她观察力强,注重细节,勇于作为。“再夸她就要飞上天了。”周暮云泼了盘冷水过来,还不忘提醒她:“以后碰到类似特殊情况先汇报再行动,免得出什么差错。”“多谢领导指正。”简葇虚心受教。穷山恶水出刁民。简葇在新闻上也看到过,有些更偏远的山区,若是发生这种情况,村民们可不管你是什么领导,操起家伙就干,车都要被掀翻,谁也别想从他们手中把人带走。她们今天碰到的情况还算是好的,至少没弄出什么受伤流血事件,事情也算是能得到解决。-他们回到县城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午餐都变成了晚餐。周暮云明天还要考察东河的工业发展,要在县里住一晚。晚饭后,随行的两名副市长及没有相关业务的局委负责人率先返回江城。周暮云还让电视台及报社的记者也一同回去,若非必要,他不喜欢太多的媒体报道。原本县里还安排了其它活动,周暮云以大家都累了一天为由,让他们取消了。回到房间,简葇累得只想躺床上。可赵秘书回去了,她得随时关注领导的工作生活需求。她洗了把脸精神恢复不少,抬步往他房间而去。梁书记在他房里,两人正在谈话。周暮云让她回房休息。也就是说,今晚他不需要她了。她返回房间洗了澡,倒头就睡,连梦都没有。 第24章 题外话:提前祝大家端午安康。明晚九点不更新的话就不用等了。 第二十五章 早上八点半,周暮云一行人先是视察了东河县新工业区整体环境,尔后去到县里最大的一家国有机械厂。 这家机械厂是建国后成立的军工企业,到70年代中期开始转型做农业机械。 随着时代的变迁,机械厂没有顺应市场需求的产品渐渐地没了销路。 厂里想要上新项目,可缺乏运作企业的人才,更缺乏资金支持,于是效益越来越不景气,苦苦支撑到现在,已经在濒临破产边缘,将近一年都没能正常发过工资。 几千人的大厂子一旦破产,下岗工人安置是个棘手的问题。 周暮云上任后,曾牵线几家民营企业与机械厂联合重组,但最终没有企业愿意注资入驻。 此次他前来视察,是要尽力推动再次重组,解决问题。 他们车子到达机械厂门口时,厂里的几位领导早已等候多时。 别看他们连工人的工资都要开不出来了,但迎接领导视察的仪式感十足。 除了厂里几位负责领导及随从,还多了一位手持鲜花的年轻姑娘,专门给周暮云送花,以表达对领导的欢迎与尊重。 周暮云眼底闪过一抹不悦,但却脸色不变地接过鲜花,跟那位年轻姑娘说了声‘谢谢’后,转头把花递给简葇。 他象征性地与厂长兼党委书记握了握手,半开玩笑半是批评:“袁总,你这形式主义太严重了啊……” 周暮云扫了一眼远处厂区里涌出的一大帮工人。 袁厂长尴尬地笑了下:“工人们听说周书记要来视察,自发组织来迎接的。” 周暮云要来视察,厂里原本是要求严格保密的,只有领导班子及部分办公室人员知道。 但工人们不知从何知晓风声后自发涌了出来,袁厂长等几个领导拦都拦不住。 怕闹出事,在周暮云等人到来之前,他们跟工人们一再强调,只能欢迎,不许闹事,有什么问题等领导走后再商量解决。 周暮云此行视察,只是打算跟厂里面的管理层讨论企业转型的可行性。 但既然工人们也来了,他吩咐袁厂长安排场地,结束与管理层的会议后,他要与工人们召开个座谈会。 袁厂长连声应好,急忙让两位副厂长去安排。 随后,他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跟周暮云汇报厂里现在的情况. 简葇抱着那束香气扑鼻的香水百合缓缓跟在后面,往办公楼而去。 她是在会议进行到一半时,发觉脸颊一阵发痒。 领导正在认真听取汇报,她不敢乱动,悄悄地拿笔轻刮了几下。 但没料到,这几下不但没能解决问题,反而痒得更难受了,不仅是脸颊,她连喉咙也止不住的干痒。 喝了水,还是难受,想咳嗽。 她坐立难安,连连吞了好几次口水后还是控制不住地轻咳出声。 这一声轻咳,打断了正在汇报工作的工厂财务经理。 所有目光全都落到她脸上,包括坐在首位的周暮云。 “简秘书怎么了?” 他看到她微微发红的脸颊问道。 简葇真是恨不得一头钻到地底下。 在这么重要的会议场合,出这样的个人麻烦真是够了。 不等她回声,他又转头吩咐:“袁总,你找个人送简秘书去医务室看看,可能是过敏了。” “对不起,耽误各位领导了。” 简葇觉得自己可能也是过敏了,起身离开前鞠躬道歉。 - 袁总的秘书将简葇带去医务室,厂医判断她是过敏了,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刚才那束香水百合惹的祸。 简葇只收到过周之彦送的玫瑰花,但并没有出现过敏现象,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对百合花粉过敏。 医务室没有抗过敏药物,李秘书又亲自开车,送她去县医院。 简葇也不想会议中途走人,可这突如其来的过敏症容不得她继续工作。 到了医院,医生给她开了一瓶点滴。 她一个人坐在输液厅里等候输液,李秘书去帮她取药。 最近小儿流感频发,耳边都是小朋友们哭闹不休的声音。 简葇是在扎好针后坐回输液位置上时才发现周暮云的未接来电。 她急忙回拨过去,对方很快接听。 “怎么样了?” “医生说是过敏,刚扎好针。” 他淡淡地嗯了声。 “领导,很抱歉,输完液我就回去。” “少了你我还不用做事了?” 他没好气地来一句,令简葇无言以对。 “行了。输完液先回酒店休息吧。” 他挂了机。 - 半瓶水输进去后,简葇没再发痒,但脸颊与额头还有些小红疹。 输完液红疹还是没消,她们又去咨询医生。 医生多开了一瓶溶剂及一支外用药膏,让她回去按时擦,估计一两天就好了。 周暮云与工厂管理层开完会,还要跟工人们开座谈会。 从医院出来,简葇没回酒店,直接跟李秘书回厂里。 她们回到时,刚好是午餐时间。 周暮云一行人已经在袁总的安排下在食堂用餐。 简葇没去包厢打搅他们,与李秘书在大厅用完餐,然后到准备开座谈会的一间空厂房里等候。 周暮云在会场见到简葇时,微微蹙了下眉,但当众他也没说什么。 倒是县里几位领导都关切地问候她,她只是笑了笑,说没事。 因为临时安排的工人座谈会,他们在机械厂的行程多待了近三个小时。 离开时已经快四点,他们接下来还要到县里另一个家最大的民营水泥厂参观视察。 在前往水泥厂的路上,周暮云才问简葇,怎么不先回酒店休息。 “已经没事了,我就不回了。” 坐在副驾驶室的她据实回道。 “你确定没事?” 他语气很严肃,吓了她一跳,回答的声音也带了几分犹豫。 “应该没有了吧……” “自己照镜子看看。” 闻言,简葇坐直身子,朝司机转过来的后视镜看了一眼,顿时脸色煞白,像是见了鬼。 她两边脸颊,额头散落着一颗颗红色的小红疹,因为皮肤白皙,看起来更是明显得吓人。 她上班基本不化妆,包里也没有随身带梳妆镜。 稍早在医院时她就知道脸上有小红疹,但医生说没关系,李秘书也说不碍事,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不舒服了,所以也没有特别留意自己的脸就返回来继续工作。 可现在一照镜子才发现这张脸真是够吸人眼球的,难怪在会场时周暮云看她的目光有些怪,县里的领导对她也是很关切,原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懊恼地将后视镜推回去。 “现在知道丢人了?” 与周暮云相处时间久了,简葇才知道他在公众面前多有庄重正经,私底下就有多毒舌,一本正经挖苦人时更是绝. 当然,她是没见过他对其它人毒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笨了,所以他对她真的是一点也不客气。 或许真的是像周之彦说的那样,他把她当自家人,所以要求更严格,所以才会对她特别的‘毒’。 有了这一层意识,她对他的‘毒舌’便能渐渐地习惯。 车子抵达水泥制品厂大门时,简葇再度抬眼看后视镜。 “领导,我这样下车会不会影响不大好?” 她忐忑问道。 若是领导觉得丢人,她是否需要请假不参加接下来的行程? “没事,也不是让你接待外宾,怎么丑都没关系。” 这回,后面的人语气非常淡然。 简葇只能再次无声。 很快有人来替后座的领导打开车门。 简葇在下车前悄声问司机,很丑吗? 司机压抑着笑意,言不由衷回了两个字:“不丑。” 简葇:“……” 第二十六章 简葇跟在周暮云身后,一直不怎么好意思抬脸看人。 虽然没人会当面问她怎么回事,但在今日最后一个考察行程中,她真的很不自在。不过大家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他们光是要顾好周暮云已经无暇顾及其它。简葇趁去洗手间的间隙,拿出包里那支透明的药膏,在长着小红疹的脸上额上涂了薄薄的一层.-他们结束对水泥厂的考察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因为行程计划有变,所以要在东河县多住一个晚上,明早才出发去临县。晚饭是水泥厂安排的,与濒临破产的机械厂不同,前几年引进的民营企业水泥厂如今可是县里的第一纳税大户,财大气粗,招待规格也是很高,订了县里唯一一家星级酒店的两个大包厢,招待他们一行人。若是往常,周暮云极少会赴这种民营大老板的豪华饭局,但今日他过来视察,又打算让水泥厂注资机械厂上新项目,共同研发生产工程类机械。进入千禧年后,国内房地产投资、基建投资极速增长,这家水泥厂所属的集团成立于十年前,是专营工程机械、车辆及核心零部件为主体业务的大型产业装备制造企业,后来又陆续投资与基建相关产业,整个集团总资产500多亿。若是能牵线他们与机械厂合作,成功促进国转民改制也不失一个好办法。-第一个大包厢是周暮云与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及水泥厂的负责人,简葇与政府办及企业的工作人员坐第二包厢。这一大桌子都没有领导,大家都是跑龙套的角色,气氛就很轻松自在。因为脸上长了红疹,大家也不好劝酒,简葇难得在饭局上不用喝酒,但也架不住因为她是周暮云的秘书这一层关系,其它人对她还是非常殷勤,想借着讨好她拉近与领导的关系。她很不习惯,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与他们虚与委蛇,寒暄客套地应付着,神经崩得紧紧的,深怕自己无意间说错什么话。因为时刻提防出错,这满桌丰盛的菜肴她也没吃几口。酒宴结束,已经是十一点多。周暮云与企业的领导谈得似乎很投机,喝了不少酒,脸上酒意颇浓。昨晚县里就安排了节目,周暮云推了。今晚还是有的,但他说酒喝多了,活动就不参加了,让大家早点自由活动后就率先坐上车走人。车子驶离酒店后,后座的周暮云降下车窗,迎着晚风点上一根烟后才慢悠悠开口吩咐司机,让他兜两圈。司机问他,有想要去的地方吗?他只说随便逛逛。于是,车子便朝县城热闹的街区缓慢而去。县城的夜当然比不上省城繁华热闹,但为了迎接周暮云的视察,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这两日大街小巷的景观灯都开着,车窗外到处是流光溢彩的夜景。经过人来人往的夜市前,他让司机停车,说下去走走。“领导,会不会不安全?”司机有些担心。毕竟周暮云堂堂党政一把手,只带着司机与秘书就走在大街上,确实是存在一定的安全风险。“放心吧,除了你们,没人认识我。”周暮云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不等司机下来开门已经自己推开车门下车。司机与简葇只能听话地下车,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少了当地官员前呼后拥的陪同倒是令人很舒服自在,更能真实的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夜市的街上人来人往,空气中满满都是食物的香味。晚上没吃几口东西的简葇深深地觉得自己真的饿了,但领导只是饶有兴致地东看看西看看,她也不好意思说要买东西吃。倒是司机覃建很醒目,在一名烤羊肉的摊主热情的招呼他们,问他们要不要试试当地正宗黑山羊肉时,他笑着看向简葇:“简秘书要不要尝尝?”简葇还没有来得及拒绝,正在与摊主闲聊的周暮云回头看了一眼,说给他们几串试试。“好嘞。”摊主动作极快地拿了几串烤羊肉过来,递给司机与简葇。“领导,您不尝尝吗?”简葇问。“不用。”他掉头过去,继续跟老板聊天。覃建谢过领导后,主动要掏钱付账时,周暮云说今晚他请客,让他们想吃什么点什么。覃建跟了周暮云六年,熟悉他的个性,谢过领导后开始不客气地品尝香气扑鼻的烤羊肉。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饿了,简葇觉得手上的烤羊肉确实好吃,香味浓郁,肉质鲜嫩,没有半点膻味.周暮云转头过来,将她津津有味却又一小块一小块慢慢咬进嘴里的模样收入眼底。手上的肉串咬到最后一片,她的眼前又出现了一大把。她抬眼,老板一脸笑意问她:“姑娘,好吃吗?”“好吃。”“那就多吃点。”他将一大把羊肉串递给她。“不用了,不用了。”简葇连连摆手。“钱已经付了,浪费食物是可耻的。”领导淡淡地瞥了一眼过来。简葇只能接过老板手中的肉串,要将一半分给覃建。“覃建,我们一人一半。”覃建是个退伍军人,年纪只比简葇大两岁,他都是让她直接叫名字。覃建说他吃不下了,让她边走边慢慢吃。简葇没办法,只能拿着一大把羊肉串跟在他们身后走。他们逛了一路下来,简葇手上的肉串还没吃完,手上又多了一杯鲜蔗汁,还有好几盒当地的小零食。都是周暮云买的,他却什么也不尝,最后进一家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他们走到夜市的尽头出口,周暮云不想再穿过人多的街道,与覃建确定了方向后,穿过一条颇为安静的街道往他们停车的地点走。走了几步后,他们就发现不对。街道虽然挺安静,但路边两三米的距离就站着几个衣着暴露的女郎,挑逗地看向每一个经过的男人,热情地招呼:“老板,按摩吗?”这显然是红灯区。简葇见过的,他们县城也有一条街是这样的,挂着洗头剪发按摩的招牌,实则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白天这些店基本上都是关着门的,到了晚上这些女人就会出动,在街上招揽客人。女人经过的话,她们是不搭理的,但只要是男人,不管年纪大小,都绕不过她们的围堵,有些甚至是直接抓过男人的手去摸她们快要掉出来的胸,语言更是挑逗至极。对于黄赌毒,从最上面高层到各个省市级的有关部门每年都有行动,有要求,也有成果。毒与赌都抓得比较上心,但是黄,基本就是做个样子。有需求就有供给,有些东西大家心知肚明是禁不了的。简葇所在的县城,当地派出所时不时也会出来行动抓一抓,但也只是将她们关个几天,交了罚款出来后继续重操旧业。 第25章 -“两位老板,按摩吗?”三个化着浓妆,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拦住了周暮云他们。“不用,随便看看。”周暮云掐掉手中的烟,踩在鞋底后,淡淡回了一句。“你看我满意吗?”那姑娘撩了撩捶在身前的头发。另一位头发稍短的则是直接拉下一边吊带,露出丰满的胸,一脸挑逗:“老板,我货真价实 的36c,要试试手感吗?我可以做全套。”“全套怎么玩?”在简葇尴尬得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地方时,又听周暮云问出这么一句。她知道领导这是要体察民情,可当着她一个女下属的面,问起这样的问题还是令她不自在。“老板想怎么玩我们就怎么配合。”“多少钱?”“不贵,三百。”女人娇笑道。“老板想要玩其它的话,我们都可以配合。”“例如呢?”“老板喜欢的话,3p、4p,sm都可以。”短发女子看了眼一直没出声的简葇与覃建。……3p,4p,sm?简葇惊讶地瞪大眼,这是什么新鲜玩法?不怪她什么也不懂,而是她的世界还是过于简单,读书时一门心思在学业上,工作后更没有时间去关心多余的事。不过,就算她暂时不明白具体意思,但能从她们嘴里出来的话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字面上的意义。“你多大了?”周暮云面不改色继续问。“22。”“我才19呢。”“我20.”三个女人轮着报年龄,没一个比简葇年纪大的。“你们这里安全不安全?”“当然啊。我们老板局里有人,几时抽查提前收到风声的。放一百个心吧。”“你们老板挺厉害嘛。”“那当然,没点门路谁干得了我们这行。我们老板手下可不仅仅是我们这些站街女,夜总会那边还有更高级的公关小姐。”“老板,时间不等人,来吧。”长头发女人想要拉周暮云手,他后退两步,指着她:“别动。”那女人见他眉眼神色冷冽了几分,气势更是不同于往常她们碰到的那些男人,被他喝住后,倒是不了再往前,但是-“哎呀,老板光是你问了半天,玩我们呢?”女人轻佻地撒娇。“我对你们不大感兴趣。”周暮云一脸平静。“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们是站街女?若你是喜欢干净的雏,我们老板在夜总会那边也有。”“哦?真假?”“当然是真的。你喜欢的话,未成年的都有,还有少数民族的,价格要贵一点。”“在哪里?”“那可要付订金。”“付完订金呢?”“老板想在酒店订房或去我们夜总会套房都可以。”“哦。”周暮云点头,回头看简葇与覃建:“我今天带了人来,不方便,改天吧。”话到这里,简葇知道领导已经没兴趣再问下去。但在他们想走时,几个女人却将他们围住,说他们没诚意,东问西问一堆后就走,摆明了耽误她们做生意,不赔偿她们的经济损失不许走。覃建一听冒火了,握着拳头想要将这几个女人撵走。周暮云阻止了他,问这几个女人要赔偿多少。别看他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但气质是改变不了了的。怎么看怎么都不是个普通男人,于是率先上前招呼他们的那女人张口就要一人赔300。周暮云拿出钱夹递给覃建,让他将钱给那三个女人。没做事都能赚到钱,她们眉开眼笑地跟他们一行人挥手送别。覃建建议他从原路返回,避免再碰到这些糟心的事。他却坚持穿过整条都站着许多衣着暴露的女人的街道,一路上他没再跟那些女人说一句话,都让覃建给挡了。回到车上后,原本神色冷静的人忽然发火,让简葇马上通知梁书记与薛县长十五分钟之内到他房间开会。简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马上与县里两位主要领导的秘书联系,下达她老板的临时紧急通知。梁书记的秘书多问了她一句,发生了什么事?简葇没正面回应,只让他用最快时间通知他老板。秘书也便不敢多问,说马上通知便挂了机。 第二十七章 这一夜,梁书记与薛县长,一个刚进家门外套都没脱又匆匆忙忙出门。另一个是在小情人家里,刚进浴室脱了衫要洗鸳鸯浴,在门楼下等候的司机接了秘书电话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上楼,硬生生地撞了好几次门才把他从浴室里‘撞’出来。薛县长脸色非常难看正要骂人,听司机说周书记让他十五分钟之内去见他,别说骂人,他连内裤都来不及穿,脱了浴巾后直接穿上西装裤,胡乱地套上衬衫跑下楼。司机将在车上的备用衣物拿出来给他,他在车里匆忙换上。周暮云车子回到酒店门口,梁书记与薛县长也一前一后到。“马上通知公安局,紧急抽调局里所有精英警力半个小时后在酒店门口集合,注意保密,任何人不得走漏风声,一旦查出,严惩不贷。”周暮云沉着脸下令。梁书记与薛县长面面相觑,额上冒着薄汗,不知忽然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周书记,发生什么事了?”“保密。”周暮云沉着脸往电梯方向走。梁书记不敢耽误,马上拨号给县公安局林局长。周暮云这边没有明确指示,他也只能按照他的指示办。半个小时后,十几辆大大小小的警车没有鸣笛,齐刷刷地停在县委县政府的招待酒店前。周暮云从楼上下来,接见公安局林局长。“报告首长,我局刑侦大队,禁毒大队,经侦大队,治安防暴大队,反恐大队及辖区派出所一共198名警力已集结完毕,请首长指示。”“好。”周暮云与他握了握手,然后抬腕看时间,正式下达对东河县城辖区内各个酒店、酒吧、桑拿洗浴中心、夜总会及ktv等娱乐场所,包括红灯区街道开展统一扫黄清查整治活动。林局长及梁书记,薛县长听完领导指令皆是一愣。他们谁都没料到,到东河县考察工作的周暮云,半夜忽然集结警力是为了扫黄。但下级服从上级的指示精神,是最基本的组织原则。“有问题吗?”周暮云淡问了一句。“没问题。”林局长敬礼。“我们一起去看看。”周暮云邀请梁书记与薛县长一起上了林局长开过来的警车,亲自率近200名警员开展排查活动。这一夜,东河县开展了有史以来力度最大的扫黄严打,公安局办公楼灯火通明,一个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女人从警车上下来,在县局大院里排成长龙。周暮云让林局长亲自审问那六个年纪不超过16岁的女孩,下令一定要挖出专门嫖雏妓的幕后金主。周暮云面色不好看,林局长更是头痛得不行,但领导面前,他除了贯彻落实上级的指示精神,别无他法。好在周暮云明早就离开东河县,到时怎么操作也是他们局里说了算。-周暮云从林局长办公室出来时,原本坐在门外修改笔记的简葇不见了人影。问了经过的一名值班人员才知道她刚往楼梯那边去了。他打电话给她,正在通话中,于是挂了机往楼梯方向而去。刚走近,她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他耳内。“若不是为了工作,我哪来的时间问你这种丢人的事啊?好了好了,你继续玩,我继续工作。”简葇挂了机从灯光昏暗的楼梯间出来,一眼看到周暮云时,惊讶地呆住。“周书记?”“为了什么工作需要到楼梯间来谈?”他不急不缓问她。当然是为了清楚明白地弄懂3p、4p还有sm的真正意思,好决定要不要把这些内容记录到工作内容中。她习惯了当日工作当日毕,周暮云在局长办公室谈话时,她便拿出笔记本整理今日的行程与内容记录。写到他们在红灯街暗访时,她犹豫着要不要把领导与那几个站街女的对话记录下来,该怎么记录才不不失偏颇,又在考虑那几个对于她来说比较陌生的词汇时,收到几条彤彤发过来的彩信。工作清闲的毛小姐,大半夜还跟几个大学同学在夜店玩得乐不思蜀,高兴之余还拍了几张她今晚新认识的帅哥照片分享给她。毛彤彤当然也没料到她半夜还在工作,在她回消息问她方不方便时,直接拨了电话过来。简葇不想在夜深了依然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谈一些比较私密的话题,于是跑到楼梯间,低声问起了关于3p、4p还有sm。听完后,理论知识极为丰富的毛小姐充满调侃的解释后又问简葇是不是想玩点刺激的?简葇马上否认,其实若不是她打电话过来,回到酒店后她自己也会上网查的。谁知道,她接个电话还被领导抓到。她尴尬极了,语义不详地回了一句:“就是工作上的一点事情。”不理解的时候,她都不好意思当面问他这种问题,更别提在明了真正意思后,她更没法说出口。其实一句话总结,还是她把个人情绪代入工作中了。他是她的直属大领导,关于工作上的任何事情,他都有资格过问,而她不能有任何的隐瞒,要不然就是失职。所以在周暮云又问她:“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她再尴尬,再不自在也不得不回应。“工作内容记录中的一些用词规范。”她回答得极为委婉,脸色却控制不住发烫。“大半夜的你找人问用词规范,倒是很好学嘛。”所幸他没再追问,转身走了。简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们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凌晨四点。熬了差不多一夜,他眉眼间带了抹疲惫。“叫厨房给我煮碗面送上来,你回去休息吧。”进房间前,他交待简葇。-简葇通知了酒店经理后回房间,在沙发上闭着眼休息一会儿后才想起自己的脸。匆匆忙忙跑到浴室照镜子,红疹好像消了不少,至少没有下午看起来那么恐怖了。睡前再擦一次,明天应该差不多好了。她在浴室里准备洗澡,衣服脱下后忽然想起来,刚才忘记嘱咐经理他的面条不要放葱花,于是又急急忙忙穿上衣物往外跑,正好碰到经理从他房间出来.她忙问她,刚才煮的面条有没有放葱花。经理说放了,又问,领导不吃葱花?简葇说是,经理脸色微变,说,我马上吩咐下去重新煮。“你送进去他没说什么吧 ”“领导刚才电话通知前台,说面煮好后让我们刷卡开门送进去就行.我在里面没看到他的人.要不还是让厨房重新煮吧?”“不麻烦,拿掉就行。我来吧。”毕竟是她没交待清楚,是她的工作失误,她自己承担.她请经理刷开房门进去后,房间里一片安静,没看到他的人,也不知是洗澡还是在里面休息了。而那一碗还散发着热气的面条静静地放在桌面上。简葇弯着腰,拿起一次性筷子将面条上那一粒粒切得细碎的葱花粒一一挑出来。她做得专心,没留意身后房门打开的声响,一直到他的声音传入耳内:“简葇?你怎么还在这?”她刚将最后一颗葱花挑出来,马上起身转过头来。“我……”她怔住了。眼前的男人,上半身赤裸,胸口与腹部的肌肉鼓起,腰间只围着浴巾,遮不住小腹上浓密的毛发。他刚冲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穿着拖鞋站在那里,活脱脱的一幅诱人的春宫图。这一幕令简葇整颗心紧张得狂跳不已。她只交过周之彦一个男朋友,他们最亲密的接触就是接吻,嘴唇接触不算太深入的吻。周之彦衣物下的身子长什么样,她从来没见过。除了她爸爸夏天在家偶尔会光膀子,她也从来没见过其它男人裸露的身体。“简葇……”他再度开口,将她从震惊中叫回神。“对不起……”她道歉,有些不知所措,仓促地低下头。“我不是让你回房休息了吗?”“面条……”她语无伦次:“我忘记交待他们不要放葱花,所以我……”“行了,你回去休息吧。”周暮云听出她的意思。“哦,好的。那我不打扰你了。”她飞一般从他房间离开。回到房间时,胸口还碰碰乱跳。天啊,那非礼勿视的场面真的好尴尬啊。怎么在他面前,她总是有丢不完的脸呢?-周暮云走到桌前,碗里的面条还冒着一丝丝热气。洁白的瓷碗边,垫着一张纸巾,上面是一颗颗细碎的葱粒,排得整整齐齐。 第26章 第二十八章 简葇在翌日见到周暮云时,眼睛好像不知该往哪里看. 可跟领导说话总不能不看对方,于是在必须要跟他面对面交流时,她低垂着睫毛,尽量不与他目光对视. “简秘书,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一趟 ” 他们上车离开东河县接待酒店后,后座的周暮云忽然开口. 司机覃建转头过来看她:“简秘书,你身体不舒服吗?” 简葇摇头,说我没有不舒服,不需要去医院。 也不知道领导哪来她不舒服的结论. hz “不是眼睛不舒服吗?”周暮云又淡淡道:“我看你从楼上下来后,眼睛看人都往下瞧的。不舒服的话还是尽快就医,早发现早治疗早好,免得耽误工作.” 简葇尴尬得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对不起,周书记。昨晚我睡眠不大好所以才这样。真的没有不舒服,不需要去医院。” 她再次诚恳地强调自己没有任何不舒服. “那就好。” 大领导终于大发善心放过她。 被领导这么明显的提醒,简葇在与他说话时,眼睛便不敢再往下瞧。 可每每与他那双仿佛藏了千山万水的眼对上,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移开视线。 周暮云这三个字在简葇第一印象中是充满诗意的。 然而现实中,周暮云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却是极为强烈的,至少于她而言,许多时候她根本招架不住。 可她却不得不努力克服面对他时的紧张与无措,努力把工作做好。 他们考察的最后一个行程是在某县的一个乡村小学。 这个小学是把整个乡十几个村寨所有适龄上学儿童都集合在一起的学校,为了改善江城管辖下贫困山区农村中小学生身体营养状况而做出的决定。 这个计划确实解决了当地的一些现实状况,贫困山区大多数村寨极为偏僻,人数也不统一,多的十几二十个,少则几个。 在每个村设立学校不现实,有些山里的学生为了上学一天走十几公里的山路来回,很辛苦,也很危险。 现在集中上学,免费提供住宿,政府进行补贴实现免费午餐,早晚餐则由当地企业进行捐助。 他们一行人在校长的陪同下视察了学校的教学与住宿环境,还有食堂,总体来说还算满意. 视察一圈后,周暮云在刚刚建成不久的爱心图书室与老师代表座谈. 座谈会结束后,赵秘书给简葇的那个信封里的资金派上用场. 是周暮云个人捐助给学校的,用以增加图书室藏书量,使乡村的学生能看到更多的好书,丰富他们的精神世界. 教育部门的负责人要拍照记录被周暮云阻止了,还特地交待不许做任何宣传,他们只能作罢. 从学校返回县城途中,天空阴沉沉的,云层压得很低,估计马上要有一场大暴雨. 果不其然,他们车子刚出了乡界,伴着一阵雷声,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前方50米都看不清. 他们的车子被迫停在路边,打着双闪与雾灯,等待雨势小些再走. 乡村道路边,几辆车子亮着灯笼罩在大雨中. 车外雷雨大作,硕大的雨点密密集集地落在车顶,耳边一片吵杂声. “天气预报说是雷阵雨,应该很快就过去了.” 覃建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眉头紧蹙. “应该吧.” 简葇应声. 尔后车里除了雨点敲打车窗还有雨刮器的声响,再无其它. 周暮云靠坐在椅背上,脸侧过一旁望向车窗外,手里拿着烟盒轻敲膝盖。 覃建看了眼后视镜,知道他烟瘾犯了,但是外面下着大雨不好开窗,所以…… “周书记,这里有打火机。” 他很有眼色地从前方储物物拿了个打火机递过去。 周暮云转头过来,没接,只淡淡回三个字:“不用了。” “好的。” 覃建将手收回来时,简葇无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镜中,他正好抬头,好像是在看前方,又好像是在看她。 简葇分不清,忙不迭地转移了视线。 - 这一场雨,大约下了半个小时雨势才转小。 他们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缓慢前行,才走了十来分钟,打头阵的车子便停了下来。 县里的领导下车,连伞也顾不上打跑到周暮云车子前汇报工作。 前方大约两公里左右的道路发生了山体滑坡,有一辆经过的中巴车不小心翻车,滚下山坡了。 附近经过的几个村民正在救人,交警大队,消防大队还有医院已经接到通知,正在往这边赶。 周暮云急忙问,车上有多少人。 县领导回应暂时不清楚。 周暮云急急下车后,所有车上的人全都下来了。 他安排所有工作人员将车上能用的工具都带上,马上跑步前往事发地点开展救援,自己也是疾步跟随前往。 刚下过雨,乡村公路路况并不好,坑坑洼洼中都是泥水。 每个人裤腿上都沾满了黄泥水,但没人有空理会。 他们很快赶到事发地点,中巴车侧翻在长满杂草的沟渠里,车辆大半截埋在泥中,几个村民正在徒手挖泥。 周暮云让所有工作人员在注意安全的情况下去挖泥救人。 简葇跟着大家前后有序地往坡下走,周暮云正要下去时,县领导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 “周书记,您不能下去,太危险了。” 万一发生二次坍塌,问题就严重了。 “救人要紧。”周暮云不耐烦的推开他手. “万一您有个好歹,我担不起责任啊。” “这是我个人行为,不追究你责任。快点。” 县里的领导真的很怕周暮云出什么差错,但他命令不了他,只能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陪着他一同下去。 简葇手里握着一根在路边捡的木棍当拐杖,慢慢往下行。 快走要到侧翻的中巴车时,木棍忽然断在泥中,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泥里,若不是有人及时扶住她的话。 是周暮云。 “你上去。” 他命令道。 不等她说什么,又继续道,“上面只有一个女同志做接应,你上去帮忙。” 他刚才安排了一名女同志把车里携带的两顶帐篷搭开,做个临时急救点。 “可是……” 简葇才吐出两个字,就被他沉下的脸色给吓回去。 “上去。” “知道了。” 他很快地绕过她身侧,往挖泥的人群而去。 简葇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就着路上的积水洗了洗手还有脚上的泥水后与那位女同志一起搭帐篷。 二十分钟后,消防与交警大队还有医护人员先后到达,紧急开展救援活动。 “周书记人呢?” 没有跟随下乡考察的县长一下车就抓住简葇紧张问道。 “在下面救人。” 简葇扭头往下看。 周暮云一身泥站在一边,将救援工作交给消队人员。 县长一听,急哄哄往下跑。 跑到一半,周暮云带着人往上撤离。 县长急得一头汗:“周书记,您怎么亲自……” “上去再说。” 周暮云微微喘着气。 - 周暮云上来后,与大家一起蹲在地上的水洼边洗掉手上的泥泞。 “周书记,您受伤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团团转的县长大呼出声,正要招手把医护人员叫过来,被他阻止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别影响群众的救助工作。” 这时,一名消防战士已经背着从车里挖出来的第一个伤员往上走。 简葇听闻他受伤,急忙跑过来。 他刚洗好手站起来,她将手中的纸巾递了过去。 他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周书记,去那边我帮您处理一下吧。” 他左手大拇指还有右手手腕都被刮伤出血了。 他‘嗯’了声,跟随简葇走到临时搭起的帐篷边。 他蹲在地上,简葇也蹲着,开了一瓶矿泉水将他带着黄泥水印的双手冲洗干净。 他有一双漂亮的手,十指修长,骨结分明,现在却都破了皮,渗着血丝。 “疼吗?” 她下意识问道。 “啰嗦。”他低声命令,“上药。” 她便不敢啰嗦了,拿过双氧水他消毒,小心翼翼地给他还在冒血的大拇指指腹撒上药粉,用创可贴包好。 她一直低头做事,头顶对着他。 刚才一直下着小雨,她头发全都打湿了,乌黑的马尾辫乱糟糟的垂着,露出的洁白后颈上还沾着些许的泥巴,像只刚从泥水里刨出来的小猫。 - 车里的人陆陆续续被救了上来,连带司机及售票员在内,一共23人,两名重伤,21人轻伤,万幸无遇难人员。 第27章 周暮云一再交待县里一定要处理好伤员问题后才上车。 滑坡路段暂时无法通行,车队在当地人的带领下,绕远路返回县城。 周暮云将灌满泥巴的鞋子脱下来,扔到一边,然后脱下袜子。 覃建瞥了眼后视镜,看到他低头握着脚踝,忙问他是不是脚受伤了。 周暮云淡淡地嗯了声,又道:“不要紧。” 他说不要紧,但覃建与简葇不能当作没事。 车子停下来,简葇下了车,坐到后座,要替他处理。 “你坐着吧。” 周暮云接过她递过来的湿毛巾,一点点地将脚面上的泥擦干净,露出一片红肿淤青。 他也没料到被石块压到的脚这么严重,所以刚才虽然很疼,他也没在意。 难怪他刚才走路一高一低的,大家都关切地问他是不是脚受伤,他却说没事。 事实就是,脚伤得比手还严重。 简葇想要帮他上药,他拒绝了。 脚不同于手,让一个非医护人员的年轻女子碰触自己的脚,多少带了些不够尊重的意味。 周暮云让她拿药给他,他自己擦。 简葇只能听令行事。 山间泥水路凹凸不平,车子一上一下地颠簸,周暮云手受伤拿不稳,药水瓶颠落到简葇脚下。 “还是我来吧。” 她扶着前座椅背蹲下来,捡起洒了一半的药水瓶。 她一手握住他脚踝,一手拿棉签蘸了药水,一点点地涂上去。 这是今天第二次,她蹲在他面前帮他处理伤口。 依然是头项对着他,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后颈,那几块泥巴还没擦干净。 他看了眼手边的湿纸巾,迟疑了大概几秒钟后,拇指与食指抽出一张,朝她后颈伸了过去。 后颈传来的清凉与湿润令乎简葇一怔,手上包扎的动作顿住。 颈后的肌肤在男人温柔又暧昧的揉擦下,仿佛无端生出一股被大火烧灼的滚烫。 她不敢抬头,剧烈跳动的心口令她几近窒息。 她不知道他擦了多久,但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疑。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非常不妥当,完全超越了上级与与下级的范畴,更超越了他们在家庭关系中的范畴。 擦拭的动作停住的同时,缓慢前行的车子前轮忽然陷入一个小土炕中。 车身一阵摇晃,白色纸巾从他指尖脱落,轻轻地落在她与他之间地板的空隙上。 谁也不敢去碰触那张沾染了黄泥的湿纸巾,仿佛潘多拉的魔盒,一碰就会令他们跌入禁忌的深渊。 “周书记,简秘书,你们没事吧?” 路况不佳,覃建专心地望着前方,不敢有一丝分心。 “没事。”周暮云开口,声音低哑了几分:“简秘书,起来坐好。” 她‘哦’一声,刚起身车子又是一阵微晃,身体无法控制地朝他身上倒了过去。 周暮云张开双手握住她手臂,将她扶住,可她膝盖还是控制不住地弯曲下来,抵在了他大腿外侧。 他们的距离不过方寸间,她瞪着一双惊魂未定的眼与他对视。 男人眼底仿佛藏着暗涌澎湃,又仿佛见不到底的旋涡,要将她卷入其中。 她仓惶无措地闭上眼,脸颊移开时,嘴唇不经意,擦过他脸颊。 极为短暂的接触,或许都不到一秒,可却让她瞬间脸颊红到耳根。 司机快速地瞥了一眼后视镜,简葇刚刚坐好。 好不容易走出那段坑洼地,上了沥青公路,覃建将车子开得飞快。 简葇僵坐着,脸一直望着车窗外。 车速很快,以致于眼前的景物一闪而过就倒退在模糊的视线里。 可时间却忽然拉得好长好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极为缓慢。 车里空气忽然变得很闷,她大脑里更是一片懵然。 - 两人一路无声回到县城,车子直接开去县委招待办。 若不是这场意外,他们此时应该在回江城的路上。 下了车,医生已经在等候。 县里两位主要领导纷纷围上来,深切关心周暮云脚上的伤。 “多谢大家关心,先上楼吧。” 周暮云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里走。 他们并没有打算再停留一夜,只是从事故现在回来,所有人浑身都是泥,清洗干净后就返回江城。 简葇到房间里冲澡。 她不习惯泡浴缸,开的是淋浴。 温热的水从头顶往下,所经之处都是一片暖和。 梳洗头发时,她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后颈,他拿湿巾替她擦拭的位置。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可当时那陌生的滚烫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肌肤上。 她仓促地收回了手,不敢再碰那个地方。 可不仅是后颈,她的嘴唇,她的膝盖,甚至是她的心,都被这一场意外搅得天翻地覆。 她在他面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意外的,还不止一次。 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搅得她整个世界一片混乱。 不能再想了,真的只是意外,意外,意外,没有别的。 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胡思乱想。 她关掉了热水,用冷水再一次将自己从头淋到脚,试图把刚才那场意外揭过去。 从冷到热,再从热到冷,她在水中打了个喷嚏。 嗯,冷了就好,冷了脑子里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 她换好干净的衣物到他房门口,深呼吸几下后才敲门进去。 医生刚帮他检查完,初步判断骨头没问题,大约只是伤了筋,用些活血化瘀的药物外敷几日就能康复。 周暮云说回到江城再处理,医生便告辞离开。 “收拾好了吗?” 医生走后,周暮云才抬头问她。 她低嗯一声,又不敢与他对视了。 这回,他倒是没多说什么,起身说了声“那走吧。”便率先往外走。 覃建进来,替简葇拿过他的行李箱及公文包后,一同离开。 - 回程路上,简葇不停地打喷嚏。 覃建问她是不是淋雨感冒了? 简葇用纸巾捂住口鼻,闷闷地应声,说,可能是吧。 “要不要吃点药?车上有的。” 他在车上放着个小的备用药箱,里面有胃药,感冒退烧药还有一些外伤消毒药水及棉签,纱布等。 “不用了。”她摇头。 “有一种特制的中药丸对伤寒感冒见效极快,是夫人从京都带过来的。我家里有两个孩子,夫人就多给我带了两瓶,他们若是受寒打喷嚏,流涕的情况吃一天就好了。你试试看?” 覃建很热心。 简葇笑了笑,正想再次婉拒时,鼻腔一阵发痒,控制不住地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你自己感冒不舒服没关系,传染给其它人就不道德了。”后座的领导发话:“讳疾忌医最要不得。” 简葇:“……” 可是,好像只有这样,才是他们之间最正常的相处方式。 覃建让她打开储物箱拿出小药箱,指着那只透明玻璃瓶。 “一次两颗,一天三次。” 简葇将褐色药丸倒在掌心,就着水吞了下去。 之后,覃建专心开车,后座的人也没了声音。 她微微闭上眼,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车子已经快要到江城机场高速路口,窗外夜色昏暗。 她小睡了一会儿,身体感觉好了很多,也没再打喷嚏,抬手摸了摸额头,未干的汗水在掌心微微发凉. “简秘书,好多了吧 ” 覃建关心问道. “好多了。谢谢.”简葇目光直视前方,问后座:“领导,我可以直接去机场吗?” 周之彦昨天就给她订了今晚八点的航班去京都,若是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下午能准时回到江城,可计划不如变化快。 在他们车子从县城回江城前,周之彦替她改签,搭凌晨最后一个航班回去。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半,她若是再回市里又倒腾去机场纯属浪费时间。 可车上不止她一个人,所以她要请示领导意见。 在周暮云还没出声是否同意时,她又急道:“出了高速收费站两公里左右有个公交站,我坐专线车过去就行了。” 那是一趟专门市区到机场的专线车,她搭车去机场也就40分钟左右,早点到机场候机顺便可以休息一会儿。 “可以。” 短短两个字,不冷不热的,简葇便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是党政事业单位的公务车,具备免费资格,很快就通过高速收费通道。 “小覃,你送她去机场。” 车子刚在公交站前停下来,简葇正要解安全带时,领导忽然出声。 “周书记,不麻烦的。” 第28章 她急忙婉拒。 “少啰嗦。”周暮云低喝一声,随即交待覃建:“我坐王主任车回去。” “好的,领导。” 覃建说着就下车替他打开车门,简葇也跟着下车。 王主任的车一直紧跟在他们后面,他们停,他也停。 覃建刚下车往后座走时,他已经知道是周暮云准备要下车。 他率先推开后座的车门,周暮云下车后,他便小跑到他面前。 “周书记,怎么了?” “我让小覃送简秘书去机场。方便让我搭个便车回市里吧?” 周暮云开玩笑。 “那可真是荣幸。书记您请。” - 简葇与覃建一直等到周暮云他们一行人的车子走了以后才分别上车,往机场而去。 “别看老板工作时间严肃正经,其实生活上他挺体恤下属的。只要有机会,他都会关照。” 覃建一边开车一边跟简葇聊天。 车上就他们两个人,气氛当然跟周暮云在时不一样。 覃建与周暮云的前任秘书肖英俊是同乡,都是在他来江城后同一时期跟他的。 秘书与司机都是与领导最为贴身的人,工作累是肯定的,但最主要的还是心累。 怕领导难伺候,对任何事情吹毛求疵;更怕领导心胸狭窄,完全不信任自己,什么事都疑神疑鬼;更可怕的是有的领导修养配不上地位,脾气差,动不动就骂娘,越是身边亲近的人骂得越是狠。 “你被他骂过吗?” 简葇好奇。 “偶尔。” 周暮云对他与肖秘书都很信任,就算工作出了差错他也不会乱骂一通。 其实他用不着骂人,光是眼神与表情都足以令人畏惧。 “领导骂人才真的是当你是自家人。” 简葇拿周之彦跟她说过的话安慰覃建。 “你跟领导才是一家人。”覃建笑,“我要能一直跟着领导开车就很知足了。” 一家人…… 她跟他,是一家人。 她无法解释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只能努力地将心里滋长而出的别样情绪压下去。 窗外的景致一幕幕后退,那些陌生的情绪好像也慢慢地消散在黑夜里。 - 到机场候机时,简葇打了个电话回学校给简蝶。 简蝶正在高考的最后冲刺阶段,五一假期高三只放半天假,根本没时间来京都参加他们的订婚礼。 一个忙工作,一个忙学习,姐妹俩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月没联系。 简蝶最近的一次模拟考不太理想,她有些灰心,压力也很大。 简葇在电话里安慰她半个多小时,班主任过来看她什么情况时才挂机。 简葇在登机提前吃了晕机药,但还是不舒服,不过比前两次好了些. 将近三个小时的航行,她一直闭着休息,不喝水也不吃任何东西。 抵达京都已经是凌晨三点,周之彦派了司机来接她。 他是打算让她去他家,但时间不合适,简葇让司机去她父母那边。 简母给她开的门,母亲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父亲与弟弟都还在睡觉,简葇怕家里动静太大吵醒他们便说不饿。 她在机场时买了杯热牛奶,现在凑合着还行。 明早她还要赶去周家别墅与钟家芝碰面,于是放了行李后洗了个脸便在客厅的小沙发上休息。 她睡得很沉,简杰起床后发脾气,声音有些大才将吵醒。 一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她匆匆忙忙去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物后连早餐都没吃就赶去钟家芝那边。 周之彦在院子里等她,他精神十足,除了还不能正常走路,其它方面都好得不行。 简葇刚下车,坐在轮椅上的他就拉她过去,亲亲热热地非要抱着她说话。 钟家芝出来打断两人的亲密,让他们有话进屋说。 不是她想在公众场合腻歪,而是周少爷总是这么任性妄为。 简葇是个心软又基本上不会对他动用武力的人,所以他总是能得逞。 钟家芝太知道自己儿子的德性,将简葇拉起来后,没好气地拍了两巴掌在他脑袋上。 周少爷不满地骂骂咧咧,说她心太狠,要把他打成脑震荡了。 钟家芝不理会他,牵着简葇的手率先进门。 他们的订婚礼在5月2日,虽然办得不算隆重,也不张扬,但是家中长辈及关系要好的亲友肯定是要见的。 钟家芝晚上要带简葇回钟家一趟,见长辈。 她进了门就直接带她上楼,说是要试衣服。 简葇知道自己除了上次跟彤彤逛街买的那套衣物,没有其它适合出席重大场合的衣物.至少在钟家芝眼中,全都上不了台面. 简葇也知道她一定是订好了,但没料到房子中间两大排衣物都是给她的,地上还摆了至少十双鞋子,还有配套的首饰与包包,看得她眼花缭乱. 钟家芝完全把她当模特,先试好订婚当日的礼服,然后是日常出行服,再到家居服,一件一件地往她身上试. 简葇从凌晨下机到现在,只喝了一杯牛奶,肚子饿得不行。可面对钟家芝的热情与兴致盎然,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周之彦在下面等得不耐烦,打电话上来,问她们怎么那么久 又问简葇早上有没有吃东西 钟家芝这才一脸歉意,问简葇是不是没吃早餐? 简葇笑了笑,说吃了,不饿.于是钟家芝又让她试鞋子,搭配首饰。 两人终于能从房间出来时,已经十二点多。 “衣服款式跟尺码都合适,就是你的内衣裤不太适合,晚点我让人送一批过来.” 下楼时,钟家芝对简葇交待道. 简葇的身材看着很清瘦,但该饱满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胸翘臀圆,腰又细,穿上那些高级订制的衣物,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娇美动人,如同蒙尘的珍珠,拭掉那一层灰后,闪烁着她自己独有的光芒. 难怪他们家之彦这么多年过去,对她还是念念不忘. 但钟家芝对她身上那件保守得有些土气的内衣裤很不满意,所以她马上打电话安排人送一批新的内衣裤过来给她挑选。 在钟家芝的强势面前,简葇什么也拒绝不了. 楼下,周之彦等得很不耐烦,指了指餐厅,说午餐都要冷了. “没关系.热一热就行了.” 简葇温婉一笑,不介意. “你们吃吧,我晚点.” 钟家芝对身材要求高,一直进行各种饮食控制。 若非必要,她都是吃特制餐。 钟家芝回房后,简葇推周之彦一起去餐厅. 她是真的饿了,加上只有周之彦陪她,便放下矜持吃得欢快。 周之彦笑她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早餐没吃还嘴硬说不饿。 她不否认。谁让她确实就是这种人呢 对于别人的请求,往往不假思索地就答应,就算心里不太情愿或无法做到,也难以拒绝. 满足了别人,苦都自己来受。 第二十九章 午后,钟家芝通知的内衣商家便上门了。 经理带着两个人将各个款式的贴身衣物直接摆在客厅的临时衣架上让她挑。 简葇是个保守的人,面对这些设计时尚又性感的衣物无从下手。 钟家芝一件件地替她挑,让她进临时试衣间去试。 周之彦看热闹也不嫌事大,专门挑布料最少的让她试,还大言不惭说以后这些都是他的专属福利。 简葇当众面红耳赤. 她对这些衣物并没有多大兴趣,但不可否认,布料极好极软,穿在身上比她原来那些好了不知多少倍。 最后钟家芝作主帮她选了十套,家居服及睡衣又挑了几套才罢手。 这日,简葇光是试衣服就花了大半天,试好衣服也到了他们回钟家的时间。 钟家芝给她准备好了几份礼物提上车. 车子穿过一条条陌生的街道,载着她进到一片四合院中。 上次跟周暮云回周家时那种紧张不安的感觉又在简葇心底涌了上来。 想要适应一段不对等的关系,真的需要很强大的内心。 她的紧张周之彦感觉得到,她与他交握在一起的手都出汗了。 “我外公外婆很随和,不像周爷爷,有什么话劈头盖脸地就打过来,丝毫不讲情面。” “周爷爷有这么凶吗?” 简葇上次回周家没见到他说的周爷爷,但是每次在新闻上看到他,都是一脸不拘言笑的模样。 钟家老爷子虽然退休了,但不管如何都是曾站在权力巅峰上的人,能有多随和简葇想像不出来。 车子在院门停下就有人出来迎接,简葇推着周之彦跟在钟家芝身后进门。 到了客厅入口,钟家芝开始叫人. “爸、妈, 我们回来了.” 大厅里坐着的几个人目光齐刷刷地朝他们望过来,集中落在简葇身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审视与探究. 第29章 一名穿着旗袍,气质高雅的中年女人起身,笑着迎过来- “家芝,之彦,你们回来了 老爷子老太太可是等了你们好久.再不回来就要打电话催人了.” “这是简葇.”钟家芝介绍:“简葇,叫舅妈。” 简葇压抑着忐忑的心情轻叫了声“舅妈。” “欢迎你到家里来,简葇。”舅妈很客气,也很热情,“这边来,见见我们老爷子,老太太。” 简葇与周之彦在舅妈的带领下,来到两位白发苍苍,衣着整齐的老者面前。 他们便是钟家芝的父母,钟之彦的外公外婆。 老爷子一张端端正正的脸不拘言笑,根本不是周之彦说的那般‘随和’。 简葇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老爷子您好,我是简葇。”后,他只是微微颔首。 大概是久居高位,虽然退下来了,但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还是令简葇不由得紧张几分。 倒是老夫人很温和,她和蔼地‘嗯’了一声,将准备好的包装精美的礼物送给她,又握住她手轻声道:“我们家之彦脾气不大好,任性不讲理,简葇你多多包涵。” “外婆,我哪里任性不讲理?明明听话得很。”周之彦伸手揽住老夫人手臂,带着明显撒娇的意味:“你不要吓到我媳妇儿。” 老太太笑着戳他脑袋,“你要是真那么乖,今天就不会坐着轮椅来见我。” “一场小意外而已嘛,很快就能生龙活虎了。” “简葇,以后你要多管管他,危险的事情不许做。他若是不听,你告诉我,我教训他。” “每次一回来就有人等着教训我,以后我还是少回吧。” “一年回来的次数不到五个手指头,你还嫌多?讨打。” 老太太笑着又拍他一记。 在祖孙俩一片笑闹中,老爷子开口问大媳妇。 “宛筝她们怎么还下来?” “爷爷,大老远就听到你叫我。” 这时,一个娇俏动人的女音从楼梯口处传来。 简葇循声望过去,看到两个亲密牵着手下来的年轻女孩。 一个穿着裸粉色长裙配上同色系的高跟鞋,整个人精致的像个小公主,另一个则是着烟灰色长裙,头发半扎,耳后别着一只钻石发卡,神情带着几分冷艳与疏离。 “客人都来了,你们还在楼上。”舅妈伸手招呼她们:“快过来见见你之彦哥的女朋友。” “我是宛筝,之彦哥的表妹。” 穿裸粉色长裙的女孩朝简葇伸出一只俏生生的手。 简葇伸手与她交握时,她介绍身旁站着的女孩:“常佩,我最好的朋友.” 叫‘常佩’的女孩客气地跟简葇打了招呼,神情依然是淡淡的。 老爷子叫了声:“佩佩,坐爷爷这边来。”时,女孩才露出甜蜜的浅笑,乖乖地坐到老爷子身侧。 “爷爷,你多久都没对我这么好了?”宛筝坐到老太太旁边看向老爷子:“每次常佩一来我就被冷落。也不知谁才是他的亲孙女。” “都多大的人了还争宠。”老太太轻点她鼻尖。 “你要认清事实,你再怎么争也争不过常佩在外公心目中的地位。” 周之彦泼冷水,惹得宛筝对他怒目相视。 “都是你的错,本来常佩应该是我们家的人……” “好了。”老夫人打断她,转头过来看简葇:“他们从小到大闹腾惯了,让你见笑了。” “一家人在一起都是这么热闹。” 简葇附和浅笑。 以前她与妹妹在家时很挺能闹腾的。 为了不冷落简葇,老太太与周之彦舅妈还有钟家芝都陪着她说话,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简葇除了一一作答,也不会像宛筝还有常佩一样,随意地跟长辈们撒娇,笑闹。 毕竟她是初来乍到的客人,而且她性子本来文静内向,就算在自己家,其实她也很少会跟父母撒娇。 老太太看出她的拘紧,轻拍她的手背,说年轻人应该活泼外向一些,像宛筝她们一样,放松自在就好。 她只是陪笑着,没作声。 她哪里能放松自在得起来? 她们所拥有的家庭是她羡慕不来的显赫,加上长辈的宠爱,自然是与她不同的。 身份上的不同注定了性格及处事方面都是天差地别。 - 这一顿晚餐,钟家准备得极为丰盛,面子上给足了简葇. 用餐气氛也很活跃,当然,活跃的是钟宛筝与常佩,还有周之彦.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极为了解,话题也是很多. 老爷子虽然70多岁了,但每晚一小杯的习惯一直保持. 老人家喝白酒,其它人都是红酒. 见周之彦给常佩添第二次酒时,老爷子出声提醒,说她不太会喝酒,少倒一点. 闻言,周之彦笑:“外公,她就知道在您面前装乖扮巧,其实特别能喝。” 常佩瞪他:“周之彦,你少污蔑我。” “我污蔑你?”周之彦笑咪咪:“当年我偷带你们两个熬夜打游戏时,学抽烟学喝酒你可是一样没落下。” “周之彦,说好三个人的秘密呢?”常佩暗暗磨牙。 “出卖队友的叛徒,可耻。”宛筝也讨伐她。 若不是老太太出声提醒他们注意分寸,宛筝恨不得踢他一脚,让他在轮椅上多坐几个月。 那是简葇从未见过的周之彦的另一面,调皮幼稚得像个少年. 简葇有时候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周之彦,他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好像只是他愿意给她看到的. 在他们三个人的话题中,她一句也插不上。 “之彦。你别光顾着说话冷落了简葇。”s 钟家芝提醒他。 “葇葇。”周之彦转头过来,一脸的温柔体贴:“要不要吃虾?我帮你剥。” 简葇急忙婉拒,说着,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但周少爷不听她的,他说剥虾给她就一定要做。 “周少爷,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关心体贴女孩子?” 常佩扫了一眼过来,语气淡淡的,但简葇却听出了不一般的味道。 大约是,她眼角的余光带着抹对她不屑与冰冷的意味。 她好像没有说错什么不该说的话吧?简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与她的所有对话。 从进门到现在,她们之间,连十句话都不到,都是不失礼的客套话。 她想不出来便罢了,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言一词更加的小心谨慎。 - 晚饭后,钟家芝留在家里陪父母。 司机先送简葇回她父母那边,然后才送周之彦回家。 从凌晨落机到现在,简葇马不停蹄地忙,回到父母这里才算是卸下心房,整个人累得不行。 见她一脸疲惫,母亲有些担心,问她是不是很累? “没睡够。” 简葇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去看简杰。” 她放了包往房间里走。 父亲陪简杰坐在地上玩弹珠。 简杰对其它玩具都没多大的兴趣,唯独对五颜六色的弹珠。 他可以一直坐在那里,将它们推进小洞再拿出来,反反复复做同一个动作。 担心他会不小心吞进嘴里,每次他玩时,总要有人盯着他。 简葇坐到他身边,他眼都没抬,只专心在他自己的小世界里。 “简杰,姐姐陪你玩,好吗?” 简葇摸了摸他脑袋,他才抬头看一眼,默不作声。 “叫姐姐呀……” 简父提醒他,他才慢吞吞地叫了声:“姐姐。”然后又继续玩。 “最近他没有什么改进吗?” 简葇问父亲。 “差不多还是那样。”父亲叹了口气。“不过发脾气的次数少了。每次去学校那边也会跟老师打招呼,就是不愿意下楼跟别的小朋友玩。” “怎么才能控制他发脾气?” 简葇又问。 父母带着他在这边做康复治疗,简葇在江城忙着工作,她能跟父母坐下来聊天的时间很少。 “定闹钟啰。” 简父拿过旁边一只小闹钟告诉简葇。 这是特别给他制定的一个规则,若是他发脾气停不下来的话,就把闹钟拿出来定时,在闹钟响起来之前,他必须乖乖坐着,遵守规则,不许哭闹。 这一招挺管用,等时间一到,他失控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 简葇听了很心酸却又无能为力。 - 晚上简葇跟母亲一起睡,母女俩也是很久没有如此亲近。 简母最担心的还是后天的订婚礼。 他们只与周之彦的母亲见过几次面,要去面对他们周家与钟家的其它亲属,还是心有不安。 简葇自己也是一样,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只能安慰她,说他们家人都很好。 “算了,我瞎担心也没用,该来的都是要来的。” 第30章 最后简母干脆不聊这个话题,问简葇,最近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简葇说,还好,应付得来。 “经常见到之彦的爸爸吗?” 简葇一怔,又听母亲道:“他爸爸在工作上要求是不是很严格?你有没有做不好被他责骂?” “葇葇?怎么了?” 见女儿没应声,简母碰了碰她胳膊。 简葇回过神,说,没事,有点困了。 简母没再继续追问,只说,那早点睡吧。 简葇闭上眼才又跟母亲道:“妈妈,他对工作要求很严格,但是没有骂过我,他很关照我的。” “那就好,千万别拖后腿。” 母亲转过身子睡了。 简葇明明很累很困,可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原本因为忙碌而刻意忽略的那种复杂难辨的感觉,因为母亲提起那个人再度隐晦地浮上心头。 - 订婚礼这日,简葇早早被钟家芝接回别墅,做全身护理,做头发,换上挑选好的礼服。 钟家芝原来替她挑的是一件浅红抹胸式小礼服,需要搭配繁琐的首饰,可从未穿过礼服,又从不戴任何首饰的简葇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最后她又换上另一件款式比较保守,只需要搭配一条简单的珍珠项链的小礼服。 毛彤彤推门进来时,眼里是止不住的惊艳。 简葇平素不爱打扮,日常都是套装,扎着马尾,连口红都不用。 可穿着再朴素也掩不住天生丽质的好容颜,精心打扮之后漂亮精致得仿佛换了个人般。 她不是那种攻击性极强的美艳,而是不张扬,宜室宜家的温婉之美。 周之彦虽然还坐在轮椅上,但换上了黑色礼服,变得成熟重几分。 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如同一对金童玉女。 - 简葇与周之彦的订婚宴,简家这边的亲友只有简父简母带着着简杰加上毛彤彤,一共就四人。 周钟两家却是给足面子,除了周家老爷子出国公务无法到场,其它关系亲近的亲友全都来了。 婚宴订在郊区一间园林四合院式的私人会所里,安保工作极为严密,除了他们自家人,没有任何外人。她跟周暮云下乡视察工作都没有这么密不透封。 当然,两家到场的亲友都是权贵,周暮云在他们面前都是小辈,自然不能相提并论的。 简葇带着浑身上下掩饰不住拘紧的家人还有毛彤彤一同踏进院门。 钟家芝知晓简杰的特殊情况,提前安排了一间休息室,准备了他喜欢的玩具,让保姆陪同他呆在里面玩。 简父简母还是不放心,他要闹起脾气来,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的。 可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 今天是极为重要的场合,他们不能出意外让人笑话。 简葇是在与长辈敬酒时才与周暮云正式碰面。 他有事过来迟了,人到时宴席刚刚要开始。 “恭喜你们。” 他握起酒杯,只给了淡淡几个字。 “谢谢。”她紧紧地握着酒杯。 视线里,他的五官在灯光下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变得模糊不清。 酒宴过半,简葇借口去洗手间的空档到休息室看简杰的情况。 人刚走近便听到里边一阵尖叫声。 简葇心一抽,急忙小跑几步推门而入。 原本安静玩波珠的简杰在意识到父母家人都不在后,对陌生的保姆很抗拒,也不再接受刚才父母跟他所说的,保姆是新来的老师,让他乖乖待在休息室的说法。 在保姆要拉住他手不许他离开时,他开始发脾气。 尖叫,打滚,双手不停地敲打着自己脑袋怎么也停不来。 简葇急忙向前抱住他,哄了很久,他才渐渐平息下来,嘴里却不停地叫着要找妈妈。 简葇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周之彦,让他请简母暂时离席过来一趟。 简母好不容易将他哄安静下来,便让简葇先回宴客厅。 身为女主角,她不能消失太久。 简葇心情复杂地从出休息室出来,迎面与宛筝、常佩碰上。 “你弟弟不舒服吗?” 宛筝客气地问道,简葇只能点头,说是。 “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麻烦,只是喝水呛到鼻腔里不舒服。” 简葇忙婉拒。 “或者请医生过来看一下?”宛筝又建议。 “哪个医生能看好智力低下的孩子?” 简葇正要多谢她的好意时,一直不说话的常佩忽然开口冒出一句明显带着轻视的话。 简葇知道,情绪失控不是简杰的错,但听到别人这样评价弟弟,内心愤怒又崩溃。 “我弟弟他不是……”她解释:“他只是年纪小 ,不会控制自己情绪……” “我姑姑就是专门研究儿童孤独症的。”面对她苍白无力的解释,常佩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之前之彦的母亲还为了这件事特地来家里找我姑姑。” 简葇瞬间就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 “他现在的训练机构也是我姑姑介绍过去的。” 简葇再次失声,她是真的不知道简杰的事跟常佩的姑姑有那么大的关系。 “儿童孤独症是什么?” 宛筝好奇问道。 “自己上网查。” “你这个人形词典在这里解释一下不就行啰?” “别人的隐私我就不好当众谈论。不过听说这病有一定的遗传概率……” “这还能遗传?”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简葇一句话也插不进去,脸色却越来越不自在。 “简葇,怎么了?” 钟家芝出现在走廊那端,将落入无地自容境界的简葇解救出来。 “没事。” 她努力让自己脸上露出笑容,与钟家芝一同回到宴席上。 - 宴席后半段,简母陪伴了简杰一会儿后寻了个借口回到宴席上,但因为担心简杰再出状况,本就极为拘谨的夫妻二人更是如坐针毡。 虽然钟家芝让周之彦少喝酒,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还是喝了不少,一张脸微微发红,眼神带着几分醉意。 “简葇,你陪之彦去休息室坐一会儿,醒醒酒。” 钟家芝看出简父简母的担心,寻了个理由让简葇与周之彦离开,这才令二人宽心不少,对亲家的理解与体贴更是感恩戴德几分。 周之彦在休息室里陪简杰玩波珠,让简葇回宴客厅陪简父他们。 简葇回宴客厅前,去了一趟洗手间。 人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清晰的谈话声。 “你刚才说孤独症会遗传?那之彦哥以后跟她生孩子的话有这个遗传概率?不是吧,生个智力不正常的自闭症孩子,之彦哥恋爱脑能忍就算了,我姑妈也能忍?” 这是钟宛筝的声音,简葇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 “这我就不清楚了。”常佩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周之彦看上她什么就非她不可。” “脸长得好看?” “以钟周两家的背景,什么好看的女人娶不到?” “那倒也是。她再好看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我还以为之彦哥留学回来后能跟你这个初恋重燃爱火,谁知道还是被人截胡了……” “呸……谁稀罕吃他这回头草?” “我稀罕,我爷爷更稀罕……” …… 初恋,原来如此。 简葇终于明白,从初次见面常佩眼里对她那股若有似无的轻视为哪般。 她没进去,提着裙摆朝宴客厅方向缓步回来。 中途碰到服务生,简葇问她哪里还有洗手间。 “走廊尽头往右转,在鱼池旁边,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服务生很热情周到。 简葇谢过她之后,自己一个人朝她所指的方向而去。 夜幕降临,院子里为了今晚这一场喜宴挂上的灯笼全都亮了起来,璀璨似火。 简葇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在一片如火的灯海中,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喜悦,更多的是茫然。 她从洗手间出来,刚踏下台阶便看到鱼池边站了个人影,背对着她正在抽烟。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抽烟的男人转了个身来,将燃烧到一半的烟夹到指间。 是周暮云。 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来,身上只着一件衬衫,袖口挽了上去,露出两截精瘦结实的小臂。 她站在红彤彤的灯笼下,火光将她的面容映得鲜艳如霞。 他朝她的方向望过来,仿佛在看她,又仿佛在看她身后的灯笼。 “周……”她想叫他周书记,但想到这不是工作场合,于是‘书记’变成了‘叔叔’。 他嗯了声便又不说话。 “你怎么在这里?” “抽烟,透透气。” 第31章 “你的伤都好吗?” “不碍事。” 一问一答,好像他们之间再也没别的话可说。 “那我先回去。” 简葇低声道。 要走回去,势必要经过他身旁。 她两手紧揪着身侧的裙摆朝他走过来时,寂静的夜色中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她听到他很快接起了电话,说在外面抽烟,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他将手上未燃尽的烟按熄,丢进鱼池边的垃圾桶里。 他率先转身往回走,简葇跟在他身侧。 两人一言不发地前后交错,他身上带着浓烈的烟酒气,在夜风中弥漫散开,钻进她鼻腔里,又往胸腔里渗透,浓郁得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进入室内走廊,没有了灯笼的烛火,光线变得昏暗几分。 她跟在他身后走,偶尔抬眼间,他的背影清晰又模糊。 - 宴席结束后,钟家芝安排司机送简家父母三人回公寓,顺便送毛彤彤回酒店。 简葇陪同周之彦回别墅,喝得七八分醉的他在男护工陪同下去洗澡。 累了一天的简葇这才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无力地仰躺在客房的床上。 进门上楼前,周之彦还搂着她嚷嚷着让她陪他洗澡,睡觉,被钟家芝一手拍开,说他腿伤未好,什么事也不能做,不要折腾累了一天的简葇,让她睡不好觉。 于是,在钟家芝的安排下,她住进客房。 刚回到酒店的彤彤给她发来消息,祝她‘洞房’愉快。 【他腿还没好,我们分开睡。】她慢慢地打字,【彤彤,对不起,今天没能好好招待你。】 身为简葇唯一到场的朋友,毛彤彤被安排在宛筝她们那一桌。 那一桌人个个都是天子脚下权贵之家的千金公子,压根看不上毛彤彤这个平民百姓。 简葇偶尔望一眼到他们那边,彤彤一个人孤单落寞地坐在那里,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跟我说这种话呢!说真的,若不是托你的福,我这辈子都没可能见到这么多大人物,够我吹一辈子的牛了。】 简葇打字的手指顿住,嘴角微弯。 【大人物的家人朋友都不好相处,你别介意。】 【人家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不理我理所当然的,无所谓。以后除了你跟周公子的正式婚礼,我跟他们应该都不会再有机会碰上了。】 看在长辈都在场的份上没对她出言不逊而只是冷待她,一桌子的人没一个人与她说话已经是很有分寸了。 若说之前她还羡慕简葇能攀上高枝的话,现在她倒是替她担心了. 婚姻是双方综合实力的互相匹配 ,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女嫁入高门,实现阶层跨越也是有代价的,需要不断让渡自己的权利来弥补先天的不足. 这样的婚姻能维持下去靠的是一方心甘情愿失去自我的付出,要么就是被道德或责任捆绑。 不过,简葇自己觉得就好了.毕竟生活是自己过.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简葇回了她一个‘好’字后,扔下手机。 - 阿姨敲门进来,给她送了安神汤,希望她有个好睡眠。 简葇谢过阿姨,喝了汤后去洗澡出来,精神恢复许多。 她去周之彦房间时,他刚躺上床,微闭着眼准备睡觉。 见她过来,他握着她手,问她是不是想跟他一起睡? “我怕你喝多了睡得不舒服。” 简葇看他灯光下柔软的眉眼,低叹出声。 “哪有什么不舒服的?”他将她温润的手贴到脸颊边,摩挲了一会儿后又缓慢道:“葇葇,对不起。” 简葇不明所以。 “我腿伤未好,不能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洞房。”他又开始嬉皮笑脸:“你若是想要的话,要不我用手给你爽一次?我手技不错,给你享受享受。” 简葇瞬间脸红。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若不是他提这事,她压根没有半点想法。 可这会儿他却把她说成个浪女般。 “不理你了。” 简葇挣开他的手,想要起身回房时,又被他抓住手腕,用力一扯又坐回床沿边。 他跟她道歉,说只是开玩笑,让她不要介意。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行吗?” 她低着眼要求。 “葇葇,你是成年人了,别这么害羞嘛!” “你还说?” “好,我不说。你放心,等我好了,一定会弥补你。” “周之彦,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别气别气,我们开开看今天都收到了什么礼物。” 周之彦指了指那堆满礼盒的床头柜。“底下那个最大的,老周送的,拆拆看。” 简葇转身过去,小心地将底下那只包装得极为精美的礼盒抽出来,拆掉折成花朵状的包装带,再拆开包装纸。 周之彦让她猜是什么东西,简葇说猜不到。 “老周的礼物肯定与众不同。” 在周之彦的念念叨叨中,简葇打开了盒子。 看到盒子里的礼物时,她直接愣住。 周之彦大笑出声,连连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周暮云送给他们的订婚礼物,是一沓一沓暂新整齐的纸币。 别人送礼物,很少这样送一大盒子的钱,果然与众不同。 周之彦手指划过去,10万整。 简葇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现金,这份礼物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你带在身上吧,以防不时之需。” 周之彦笑停,将盒子合上,递到简葇怀中。 “不行,我不能要。” 简葇下意识拒绝,快速将盒子放回桌上。 “老周的礼物你敢不要?我可不敢。”周之彦摊手:“不过区区10万,我妈他们送给你的首饰价值都过百万了。” “那不一样。你自己收着吧。” 对于周少爷来说,10万都不够他一辆跑车的一只轮子。 可对于简葇来说,长辈送的首饰固然价值不菲,但至少没有现金来得冲击大。 他们只是订婚而已,恩情越多,越难回报。 更何况,这钱还是周暮云给的,真不适合。 “你收我收都一样。”周之彦一点也不在意,“你不愿意拿现金的话,明天我存到你银行卡上。” “我不要。”简葇还是拒绝,“首饰那些我收下了,现金你拿着吧。” 见她真不想要,周之彦只能含糊应好。 简葇又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在他打哈欠后,体贴地替他拉过被子盖好才离开。 - 是夜,周暮云应司徒逸与钟辰时的约,到他们经常聚的那家私人会所。 这次,席扬铭与杨蕊都不在,他们三个大男人聊起天来没有丝毫顾忌。 钟辰时中途接到了小女友的电话,不耐烦哄了两句后就挂了。 “年纪小,不懂事,烦人。” 他扔了手机,还吐槽两句。 “上床搞的时候你不嫌弃人家年纪小了?” 司徒给他添酒时冷笑道。 一向不多嘴别人私事的周暮云也插了一句:“年纪也不小了,还整天跟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玩什么啊?” 在他们这群人中,周暮云年纪最大,但其它人也是30好几的人了,愣是没一个结婚。 用他们的话来说,结什么婚啊?结了婚天天在床上跟一个人睡不腻吗? 他们不缺钱,不结婚就可以为所欲为,想睡哪个睡哪个,想睡几个睡几个,谁也管不着,顶多就冠个风流的名声罢了。 钟辰时握起酒杯,与二人碰了碰后才叹出声:“小姑娘在床上才玩得爽啊。胸大,腰细,臀圆,水又多,一碰哗啦啦流个不停……” “再这么玩下去,你估计不到40岁就得吃药才能勉强维持几分钟自尊。” 他说得露骨,周暮云也不客气。 “几分钟?”钟辰时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老周你说我呢?” “说的不就是你?” 周暮云放下酒杯,同时拿起手边的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嘴里。打火机吧嗒一声,火苗窜起,光影微醺,映出男人刚毅下巴上的青色胡茬。 “我几分钟,那你多久?” 钟辰时不服气。 周暮云抬起脸,胳膊随意地搭在沙发上方,上半身完全舒展开,呼出一缕烟雾后才慢条斯理道:“40分钟。”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带前戏。” “你40分钟?不带前戏?”钟辰时含在嘴里的酒差点没吐出来。 “老周,你20多岁的时候说这话,我绝对信。你现在39岁,你跟我说你40分钟不带前戏,你唬谁呢?” “真有40分钟?”司徒凑过来,对周暮云的床事很八卦。“20岁的时候还是现在?一夜能做多少次?” “我一向重质不重量,不管20岁还是现在。” 周暮云深吸了一口烟,让尼古丁的焦炭味深入脾肺后才吐出来。 第32章 浓浓的烟雾笼罩住他眉眼,令人看不清他有几分真,几分假。 “少来什么重质不重量。男人行不行就看硬多久。”钟辰时压根不信他的鬼话:“司徒,你现在能硬多久?” “怎么?你要参考同龄人的时间来辨别自己是不是快要日薄西山了?” “老子需要对比吗?” “那你问那么多干嘛?” “对啊,我问你这带皮的香蕉干嘛呢?” “你才是剥皮后的香蕉,老子是硬黄瓜。” …… 两个年纪加起来快70岁的男人,你一句我一句没个正经。 周暮云安静地抽烟,不再说话。 指间的烟火,燃烧着他克制收敛的眉眼。 - 三人喝到半夜,周暮云与司徒谈起正事。 “太平船业经和不做了,你们公司或找其它人去接手都行.” “有问题?” “没问题。但我在那边,影响不好。” “是你们家老爷子怕影响大局吧?”司徒挑眉。 “是。”周暮云不否认。 就算经和集团合理合法地拿下太平船业,但周暮云在江城任职,无论如何经和都会给人留下官商勾结,搞权钱交易的臆想。 周暮云并不介意,但老爷子身居高位,本就对他们以钟家芝之名创立的经和集团颇有微词,甚至恨不得他们关掉经和。z 为了不惹恼他,该退步的时候周暮云也不会跟他硬碰硬。 “地方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但是部委这边还没通过,我不方便出面。” “我来解决。” 司徒跟他保证。 司徒家在京都的能量虽不及周家,但各方的人脉关系却如鱼得水,几乎就没有他运作不成的事情。 “具体交接事项你到公司跟家芝谈。” 周暮云捻熄指间的烟蒂,交待司徒。 “好。” 司徒应下后,似乎又想到什么,“上个月我在海城跟家芝姐碰过一面。” “嗯?” “她说,现在传统行业不景气,想走捷径大赚一笔,你不同意。” 毫不夸张地说,在九十年代,在政策支持及市场需求之下,处处是机遇处处是商机,有远见的捷足先登者,短短几年实现财富迅速累积,资产过数十亿。 这几年地产业更是十分火爆,全国各地都在上马新项目,天天都在圈地,来钱极快。 经和集团主要投资方向在工业及运输业,两年前开始涉足医疗行业。 但面对来钱极快,够刺激的地产业项目,钟家芝不免也蠢蠢欲动,但周暮云始终没松口。 周暮云一向不干预公司的决策与具体运营,但总体的发展方向是他把控。 他不同意,钟家芝也没有办法。 “确实是没打算炒地产。” 周暮云承认。 “现在哪里不炒地产?新闻上各地地王穷出不尽。”钟辰时晃着酒杯:“放着这天下掉下的钱不捡,是不是脑袋进水了?” 钟辰时的公司就是专门搞地产的,千禧年初,高层规划建设某经济圈的政策刚确定下来,尚未成文他们便闻风而动,连夜南下圈了一波地,现在赚得盆满钵溢。 周暮云轻笑一声. “我怕钱太多了,这辈子花不玩又带不走岂不是浪费了 ” “所以,你结婚这么多年连个继承人也生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大言不惭说自己不带前戏40分钟,我看4分钟差不多.” 话题又绕了回来. “家芝姐都这个年纪了,你们不赶紧造一个出来,以后机率就更低了.” “外面漂亮水嫩能生的小姑娘多的是,家芝姐应该不介意才对.”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周暮云懒洋洋地掐掉烧到尾的烟. 三人准备离开包厢时,钟辰时看着将西装外套挂在肘间的周暮云问:“真不需要给你找个水嫩的小姑娘玩玩?” 周暮云抄起桌上的烟灰缸朝他砸过来:“滚。” - 订婚礼过后,在周之彦的积极带领下,简葇一家四口第一次放松心情游览了几处全国闻名的景点. 在回江城前,周之彦说老爷子回来了,要带她回去见一面. 周家老爷子,周暮云的父亲. 第二次踏进那个高门大户,简葇的心情并不比第一次平静. 周之彦让她放轻松一点,只是见个长辈,可她放松不下来. 周夫人在院子里淋花,见二人前来一脸笑意,说你爷爷在书房呢,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奶奶,我爷爷跟人谈公事吗 ” 周之彦问. “公事私事都有.” “谁来了 ” “你老爸.” 周暮云. 过婚礼那夜后,简葇没再见过周暮云. 她以为他已经回江城了,没想到还在. 老爷子刚从国外回来,估计是为了与他见一面. 周暮云平时工作就忙,但老爷子比他还忙,父子俩想要碰一面还得看对方时间是否适合. “上次家芝跟我谈话,言外之意想要搞地产.” 周老爷子坐在书桌后面,一脸板正,伸出一根手指头:“周暮云,我再次严肃警告你们,手不要伸得太长了。” “爸,我没同意。” “算你识相。”老爷子收回手指,“你说你这仕途走得好好的,干嘛非得掺一脚出去干别的?” “公司是家芝在管,我从不参与的。” “少拿这套来唬我。”老爷子语气充满潮讽:“从你踏进仕途那天开始,我就提醒过你,色是刮骨刀,财是下山虎。你控制住了色,却挡不住财啊。你说你们搞这个公司这么多年,赚了不少了吧?你们到底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为了给您老人家退休后做后勤保障金啊。” “放屁。我稀罕你那点臭钱!?”老爷子重重地拍桌子:“我劝你们适时收手,免得日后影响你进步。” 这才是老爷子最终目的,就是让他们早点公司关了。 虽说经和的所有项目与财务方面都查不到令人诟病的地方,但常在河边走,哪天浪大了扑过来,鞋湿是小事,就怕被这波风浪拍下去。 眼看老爷子要发真火,周暮云急忙圆场。 “爸,您放心,我一定监督好家芝,公司做任何事情都按法规办,坚决不搞投机倒把,坚决不钻法律空子,坚决依靠合法劳动致富。” “你还敢跟我提致富?” “哦,是实现梦想。” 他马上改口。 在老爷子面前,他用词果然是太庸俗了。 “你这个不孝子,不听我的话迟早要走邪路。” 老爷子有抹恨铁不成钢之气。 “放心,我一定认真贯彻您老人家的指导方针,坚决不走歪门邪路。” “就你这张嘴一天天地哄我开心。” 老爷子抓住手边一个文件夹,朝他砸过来。 “要是哪天你跟你哥一样搞腐化,出了事情自己吃不完兜着走.” 老爷子两个儿子,大儿子周暮文比周暮云大九岁,曾是某大国企的老总,手下管着几十家企业,数个上市公司,整个集团产值抵得过一个落后省份. 手握大权,掌控着几百亿的资金调动,中饱私囊的事他倒是没做,但架不住后院起火,他情人的小舅子给他捅了大篓子. 情人小舅子是他们集团分公司的总经理,是周暮文安排的. 他被人举报贪污腐败后,牵扯到了周暮文.最后他虽然撇清了,但也被冠上监督不力的帽子而调离了重要岗位,日后想再往上进一步,很难. 老爷子是从战火中走向新生的老革命家,为人廉洁自律,一身正气,对两个儿子的要求一向严格. 周暮文出事后,周父铁面无私,完全不走半点关系给他托情,要不然根本阻挡不了他继续前进的脚步,就算不能进步,至少能在大国企里继续当他的老总。 老爷子现在还对这事耿耿于怀,见他一次骂一次,说他贪图享受,连自己下半身都管不住,这辈子难成大事. 所以,他对小儿子周暮云要求更严格,对他寄以厚望,希望他不要在金钱女色上犯错. 但父母不可能永远控制得住子女,那混小子结婚后竟敢瞒着他,以妻子钟家芝之名开了家公司. 老爷子知道后想阻止也来不及了,一来事已成定局,二来钟家那边持赞成态度,他总不好太过强硬地干涉。 他希望他们玩个一两年破产结束,谁知却是越搞越大. 老爷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大概就是看到他们公司破产,让他能安安心心地在政途上走。 题外话:明晚九点不更新的话,大家勿等哦。么么达,爱大家。 第三十章 简葇与周之彦在院子里陪老夫人聊天,一名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男人昂首阔步从屋里出来,身后跟着几名随从人员,还有周暮云。 “爷爷出来了。”周之彦起身迎了上去。“之彦……”老爷子微微颔首,拍了拍周之彦肩膀,“抱歉,工作忙没能回来参加你们的订婚礼。礼物我准备好了,晚点你奶奶拿给你们。”“没关系,爷爷您工作忙嘛,注意劳逸结合。”周之彦嘴甜,转头过来看站在身后,神情紧张的简葇。“葇葇,见过爷爷。”“首长,您好。我是简葇。”简葇在电视新闻上见过老爷子无数次,但这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她紧张得连声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新闻上的周老,一般都是西装革履或者黑夹克,脸上大都是不苟言笑的神情,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现实中,他着装打扮也差不多,但与简葇握手时,神情多了抹平易近人。“你好,简葇。”他神色和蔼,声音却充满威严,“恭喜你与之彦文定,祝你们百年好合。”“谢谢您。”“我还有工作,不能在家招呼你们,很抱歉。”周老很客气。“您工作忙,是我们打扰了。”周老让夫人及周暮云好好招呼他们后便匆匆忙忙上车走了。-周家准备了丰盛的家宴,但今日饭桌上就他们四个人。周之彦一直陪老夫人聊天,简葇偶尔附和几句,而周暮云在入座后基本就不怎么开口.“简葇,你几点的航班回江城 ”一顿饭快结束时,周老夫人问简葇.“下午四点.”简葇规规矩矩回道.“那不是跟暮云同一个航班嘛?”老太太转脸过来小儿子:“待会儿你把简葇捎去机场,之彦要陪我去钟家一趟,我跟之彦外婆约好了饮下午茶。”“可以。”周暮云淡淡地回了两个字。“葇葇,那我不送你去机场了。”周之彦转头过去看周暮云:“老爸,她订的是经济舱,你看看能不能给她升舱。”周暮云还没应声,简葇开口:“不麻烦了,我坐经济舱就行。”“你晕机嘛 ,坐头等舱比较舒服。”周之彦驳回:“又不是花不起,你不用给我省钱。”她飞来的机票是周之彦订的,他想要她多休息两天陪他,返程票订在假期后。但简葇不想再请假,她自己订了下午回江城的机票,自然不可能会订公务舱,更别提头等舱.“我不是省钱……”但其实就是省钱.“行了,就一个升舱的小事不用争。葇葇,听之彦的话。”老夫人替她做了决定,她只能默然接受。用完午餐,老夫人回房休息。周之彦送简葇还有周暮云到门口,刚订婚的小两口在话别.“你要积极做康复,早点好起来。”简葇交待他。“放心,我会的。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我工作忙,哪有时间天天给你打电话?”“工作再忙不用吃饭睡觉的啊?”周之彦不满地看向已经坐上车的周暮云。车后座的车窗半降,露出男人鲜明的侧脸。“老爸,你能不能少安排点工作给葇葇?”“工作本来就很忙啊,你能不能不要任性?”简葇急忙扯住他手,让他少说两句。做为服务主要领导的材料狗,除了日常工作外,还存在着很多应急突发工作,有时候一个晚上甚至是几个小时之内都要拿出一份高质量的文稿,别说吃饭,连觉都没得睡。“我哪有任性?我这不是担心你太累了嘛。又不是男人,拼那么多干嘛?我们家又不缺你那点钱。”“工作哪有不累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不想累,不想拼,辞职回家做少奶奶好了。”车上的人忽然冒出一句打断两人的争执。“辞职了更好,你就有时间陪我了。”周之彦同意,笑咪咪地握住她的手。“我们俩天天在一起,逍遥自在,多好啊。还有谁比我更心疼你吗?”“好了,我要赶去机场。”简葇没回应他的胡说八道,推开他手,“你回去休息一会儿。”“亲一下再走.”周之彦抓住她不放,一脸无赖。简葇没办法,只能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个轻吻。仿佛有道锐利又凛冽的目光,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背后。她转身过来时,那扇半降的车窗不知几时已经严丝合缝地关上,看不到里面半点人影。简葇坐上了副驾驶室。后座是周暮云,若非必要,她不会跟他一起坐。一前一后,于公于私,都是恰到好处的距离。从周家到机场,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车内的气氛有抹僵持的意味.简葇猜,他可能是不高兴了。因为上车前,他那句让她辞职的话。他说话的语气明明很淡,可就是有一股令她感觉到他明显不悦的情绪。上次她跟母亲说,在工作中他很关照她,不是为了让母亲安心,而是真心话。秘书一处这样一个重要部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她能进来并且站稳脚跟,跟她的能力没有多大关系。一处的秘书个个都有能力,还有背景,没有他,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简葇。她的进步,与他脱不开关系。他对她的栽培是毋庸置疑的,可周之彦的话一定会令他觉得她吃不了苦,怕累不想拼,甚至想要放弃工作享受优渥的生活.任何一个领导,知道自己下属有这种想法,不高兴是必然的。可她真的从来没这样想过.一路上,简葇一直在酝酿着,该怎么跟他说清楚.司机将他的行李送到候机室后就离开了,他让值机经理去给她办理升舱便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周书记.”简葇坐到他对面,“我从来没想过辞职,之彦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他不应声,依然低着眼看报纸。简葇两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紧握又张开。“我能有今天,完全是周书记栽培的结果。对此,我充满感恩之心,今后一定多学习,多思考,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辜负周书记的提携与教诲。”她一口气将打好的腹稿说出来后,对面的人终于抬眼看她。“我们登机了吗?”嗯?几个意思?简葇不明白他忽来这一句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马屁精假话成风,吹得我飘飘然,还以为飞机上天了呢!”简葇听得出他又开始奚落她,但她已经习惯了。与他对视不过两秒后,简葇将头撇开,悄悄地小口呼气,微低着眼很认真回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不怕吃苦,也不怕累。一定会做好工作,绝对不会因为任何私人原因辞职。”“简葇同志,你真的一再打破我对你的印象了。”“什么印象?”简葇不知不觉地接下了他的话。“拍马屁不擅长,送礼也没钱。”简葇无言以对。他将叠好的报纸放在一边,拿起烟盒后想到禁烟又放下。“不过把你调来秘书处,也算是有了一个新的平台可以尽情地施展你除了写材料以外的才华。”简葇再次:“……”虽然他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嘲讽,但她知道,他已经没有不高兴了。这样,便好。她一路紧绷的心也放松下来。值机经理匆匆忙忙过来,很抱歉地说,本次航班所有头等舱与公务舱已经满坐,无法升舱。他们会再协调看看是否有乘客愿意调换。这正合简葇的意。她接过她的机票与身份证,连连说不麻烦了,不用再协调。再说,能坐头等舱与公务舱的大都是公务与商务人士,谁愿意去挤经济舱?-回到江城,已是傍晚时分。江城的天空,不知几时飘起了细雨,绵绵密密地落着,整座机场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中。落地后简葇没碰到周暮云,他比她先下机,走的是特别通道,当然碰不上。她拿到行李后接到了覃建的电话,问她在哪里?让她到a1停车场,他的车子在等她。覃建自然是来接周暮云的,登机前他并没有跟她说明会等她一起回市区,她也是打算自己坐机场巴士回去的。但现在他在等她……她来不及多想,匆匆忙忙地拖着行李箱小步地朝目的地跑去。 第33章 第三十一章 车子离开机场时,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昏暗。 雨水不停地落在车窗上,眼前是一条条弯曲的水痕。 开车的是覃建,副驾驶室坐着已经处理好家事的赵秘书。 他是来接周暮云的,他要赶去省里参加个临时会议。 简葇跑到停车场正要打开副驾驶室的门时,赵秘书降下车窗,客气地跟她说,他来接周书记。 她只能坐后座,与周暮云并排。 上了车,刚跟他打了招呼,她手机就响了。 是简母的电话,问她到没有? 母女俩说了几句后,简母长叹一口气,说周之彦给她拿了10万块,说是她给他们的生活费。 简葇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简母继续道:“我让他拿回去,他不肯。葇葇,之彦家帮我们已经够多了,不用一直拿钱过来。” “你们先放着吧。我来跟他说。” 那送了10万现金的人就坐在她身旁,她不好当面说什么。 挂了机后,她想要跟身旁的人说些什么,可司机与秘书就坐在前面。 家事,私事,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太多,于是低头给周之彦发信息。 周之彦只回她,那是周暮云送给他们两人的订婚礼物,他也有权利处置。 若是她不高兴,不想要,那就自己跟周暮云说,以后别给他们送钱。 简葇真是被他气笑,他次次都拿周暮云当挡箭牌,可她次次都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她不理他,将手机紧紧攥在掌心。 车里除了雨点打落车顶,还有雨刮器的声响,再也其它。 她好像听到打火机‘咔嚓’一声响,猜想他可能是烟瘾犯了。 但过了一会儿也没闻到烟味。 她下意识转过脸。 他安静地坐着,侧着脸朝窗外,那只搭在大腿上的手,拇指与食指捏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就那样捏着烟头不放。 机场高速路灯昏黄,在雨中闪着朦胧的光圈。 车窗上,他的侧影模糊地倒映着,不甚真实。 他们一同看向车窗外,仿佛不经意间,他的目光与她在朦胧的车窗中撞上。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她心脏跳得有些快,仓促将目光移开,转头看向另一侧车窗。 雨纷纷扬扬落着,车内依然没有其它声音。 她有着自己的心事,他也在沉默。 - 车子回到市区后,他要去省委开会,与她宿舍的方向相反。 “我在前面路口下车就行了。” 怕耽误他工作,简葇轻声同覃建道。 未等覃建应声,身旁沉默了一路的男人率先开口:“先送她回去。” “不用麻烦。” 简葇回应。 一个说要送,一个说不用,司机有点为难。 赵秘书出声解围:“周书记,现在离会议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不如我们先去省委,再让小覃送简秘书回宿舍。” 周暮云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件事便这么定下了。 雨夜,城市笼罩在浓浓的雨雾中,连霓虹都没了往日那般璀璨耀眼。 “谢谢。” 简葇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不知是她说得太轻,还是窗外的雨敲打在车顶太大声,他没听清。 总之,他没有回应。 20分钟后,他们的车子停在了省委大院外。 赵秘书拿着把黑色大伞撑开站在车门边等候。 周暮云下车后,接过他手中的伞率先往里走。 赵秘书撑开另一把大伞,提着公文包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 覃建在送她回宿舍的路上才跟她道贺。 简葇说了声多谢后,手掌托着半边脸颊望着窗外。 见她兴致不高,覃建便没有多言,专心开车。 覃建原本想将简葇送到宿舍楼下,但周暮云车子太惹眼了,她便让他停在大门外。 下车前,覃建将一把折叠雨伞递给简葇。 “谢谢。” 简葇倾身向前接过来时,另一只手按在真皮座椅上。 掌心被一小截凸起的东西顶到,她低头去看,是一根对折得快要断掉的烟,是他刚才捏在指间没点燃的那根。 简葇脑子里还没想明白自己想做什么时,手已经将那支烟捏进掌心。 她一手撑着伞 ,一手提着行李箱匆匆忙忙往大门里走。 回到宿舍,碰到同屋的小何,还有她男朋友,他们正在做饭。 虽然都是在市委办,但她们工作交集并不多。 住进来几个月,简葇跟小何也仅仅是室友间的客气。 见简葇回来,小何有些惊讶。 她穿着围裙出来,介绍了她男朋友,严亚宁。 严亚宁是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一脸清秀样的男生,身上流露着刚出校门的毕业生特有的简朴与纯粹。 他跟简葇打招呼时,那股初出社会不太懂得如何与陌生人交流时的不自在,令简葇看到了当初自己的模样。 她客气地笑了笑,说,你好,我是简葇。 小何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简葇不想打扰他们,连忙说不用,她已经吃过了。 她拖着行李箱回房时,小何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简葇笑问她,怎么了? “我男朋友刚毕业,来江城找工作。”小何低着声音,“想暂时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找到工作后他马上搬走。行吗?简葇?” 她男朋友要住这里? 简葇怔住。 虽然她与小何交往不深,平时也不会打探别人的家庭隐私。 但她不打听,温颜也在她面前提过,说她小姨夫是某厅的一把手,家庭条件非普通人家。 “我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是为了我才来江城的。” 小何苦笑。 两人间的宿舍,客厅,厨房,厕所都是共用的,两个女孩子住自然没什么太大问题。 忽然多出一个陌生男人,那肯定是很不方便的。 但简葇一向是个心软的人,小何的要求虽然令她有些为难,不过人家也说了,找到工作就搬出走。 这点方便都不行,她做不到。 更何况,硕士毕业的他找工作应该不会太难,只要不挑剔的话。 于是她点头说可以,没关系。 小何抱住她,跟她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忽然对她这么热情,简葇有点不习惯。 “我先回去整理一下行李。”她只能找借口。 “好。那你先忙。”小何放开她。 - 简葇回房,轻声关上房门。 她连衣服也没换就躺到床上。 窗外,雨声滴答滴答地响。 她就这么躺着,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 周之彦发消息过来,问她回到宿舍没有? 她回了信息后才惊觉肚子饿。 外面客厅好像没了声音。 柜子里还有几桶方便面,她拿了电热水壶打算去厨房接水回来烧水泡面。 客厅已经收拾干净,厨房里,严亚宁正在洗碗,小何站在门边看着。 两人轻声说着话,见简葇出来,小何接过她水壶,替她打好水。 “简葇,你累的话等会儿先洗澡休息,我后面。” 简葇说好。 回房烧水泡好面后,简葇拿着衣物去洗澡,他们两人已经回房。 以往只有她跟小何住,简葇倒没觉得哪里不方便,毕竟在学校也是群居,早就习惯了。 但现在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未来一段时间要共用一间洗浴间,简葇忽然觉得不太自在,连带洗澡动作都快了许多。 第三十二章 休假结束,工作又恢复了往常的忙碌。 周暮云更忙,这个礼拜他没有出差,但是省里市里各种会议一个接一个,每天连轴转,除了公事,简葇没机会跟他提关于那10万的事。 忙碌而有序的工作,简葇已经习惯了。 她不习惯的是,宿舍里多了一个男人。 生活细节方面她忍一忍就算了,但难以忍受的是,他们在床上的私密事。 老房子隔音不好,虽然她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但夜深人静,那压抑的喘息声还是时不时透过墙壁钻入耳内,她每次都戴上耳塞听歌,免得让自己听到不该听到的声音。 转眼到周末,简葇原本约了彤彤吃饭,但她正好有事忙没空出来。 小何与她男朋友也没出门,简葇不想打扰他们便带着书本去附近的图书馆。 前段时间一直很忙,她复习的进程又落下了不少。 这一日她待在图书馆差不多到闭馆才离开。 手机里有几条未读信息,都是周之彦发过来的,问她是不是加班不方便,怎么那么久不回复? 她边走边回信息,说刚才在图书馆看书,手机关了静音。 第34章 他的电话马上过来了。 “怎么跑到图书馆看书?找资料吗?” 简葇下意识就回:“小何男朋友在,宿舍不方便。” 周之彦一听事情始末马上炸毛,说了一大堆不满的话,还说要找老周给她解决这事。 “你别乱来,人家只是暂时住几天而已。你不能找他说,会影响到小何的。” 简葇忙阻止他。 “我不找老周,那你去找老周。” “我找他干嘛呀?” “那男的一天没搬走,你就一天住在老周那里。” 简葇“……” “那就这么定了。” 周少爷有时候真的任性得不得了。 简葇糊弄了他几句,转移这个话题。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周一上班时,赵秘书打了内线到办公室给她,说周书记找她。 她以为是公事,忙放下手中的活上楼。 进他办公室前先见到赵秘书,她低声问:“是公事吗?” 赵秘书摇了摇头,说不清楚。 简葇忐忑进了门,难得他没坐在办公桌后面忙,而是站在窗台前,抽烟。 他抬手示意她坐下。 简葇没坐,直接问:“领导,您找我?” 周暮云也直接:“之彦说你住在宿舍不方便?” 简葇:“……” 她以为那晚把周之彦给糊弄住了,结果他还是找周暮云了。 “需要我解决吗?” 见她不出声,他弹了弹烟灰后又问。 简葇回过神,“不需要,真的不需要。我没有不方便,之彦他胡说的。” “胡说?” 他似乎有些不信。 为了让他相信,她连连点头,一再保证,她很方便。 见状,他微微颔首。 “领导,您还有其它吩咐吗?” “走吧。” 他抬了抬手。 简葇转身时,似乎想到什么又回头,恰好与他目光撞上。 他刚将燃到一半的烟叼在嘴角,那样的姿势,令在外一向严肃正经又不乏精明圆滑的男人忽然多了抹说不出的痞气,极具反差感。 见她回头,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深沉似海的眼透过烟雾落到她脸上。 简葇看不清他眼底神色,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低下眼。 “还有事?”他问。 简葇看着自己鞋尖,舌尖翻滚几次后才开口:“就是上次,您送那份礼物……” “怎么,太少了?” 她才犹豫了一下,他已经回应了。 太少了?怎么可能? 她猛地抬头:“当然不是。” “放心,都是合法合规的收入。” 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我是说……”她有些急:“你能不能别送钱?” “你想我送什么?” 他淡定地反问。 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简单的意思一下就行了。” “对我来说,最简单的就是送钱。” 简葇:“……” “不给你送点,怕日后你想拍别人拍马屁送送礼也没钱。” 简葇再次:“……” “再说了,我也不是单单给你一个人。送什么东西我说了算,要怎么处置你们自己决定。” 既然他说怎么处置由他们决定,她至少也有一半的处置权吧? “那我还给你。” 她语气忽然多了抹赌气的意味。 “哦,那还吧。” 这回,他倒是好说。 “我让之彦还给你。” “可以。到时别说我小气,什么也没送。” “不说。” …… 赵秘书敲门进来,说李部长要找他谈事情。 简葇微微欠了欠身:“我不打扰您工作了。” 回到办公室,她发信息给周之彦,让他把钱还给周暮云,说他已经同意了。 周之彦大约去做复健了,很久没回复。 她又打了电话给父亲,说那些钱不能动,要还的。 “送了还要还的啊?”简父疑惑。 “我说了要还的。爸你就别问了。” 工作时间,她不方便说太多,交待清楚后就挂了机。 中午她才收到周之彦的回复。 【一家人还什么还?就这点钱,以后别再提了。】 简葇生闷气,没回复他。 - 题外话:今天的老周,是短小快的一章 老周:我?短小快? 第三十三章 简葇晚上约彤彤吃饭时,提到小何男朋友住在他们宿舍,感叹生活不大方便。 “那你搬去领导家住不就好了。”彤彤不知简葇心底无法言说的别扭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没心没肺地提议。“那也不方便啊。”“只是暂住几天。再说,你跟周之彦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他是长辈,有什么不方便?”“我有领导独处恐惧症。”简葇低下眼,手指捏了捏筷子。“那你就继续忍受别人深夜里的‘身体’交流啰。”彤彤喝了口酒,抬眼看简葇低着眉眼,一副不谙情事的模样,笑问道:“你跟周之彦该不会是没上过床吧。”“没有。”“啊?”毛彤彤惊讶地瞪大眼。她与简葇关系好,但她保守,两人没谈到这方面的事。不过,她与周之彦谈了那么多年,都到了结婚的地步,两人竟然没上过床也是真保守了。“很奇怪吗?”简葇反问她。“那也不算。不过,周少爷没要求吗?”“有。不过我没同意。”这一点,简葇倒是没否认。“呵,你小心周少爷打野食。”毛彤彤很认真地提醒她:“年轻气盛的年纪,又不缺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你再矜持就要被别的女人钻空子了。”“他不是腿伤没好嘛。”“大腿骨折而已,又没伤到中间那条。”“大庭广众之下,说话矜持一点好吗?”“又没人听到。”毛彤彤给她倒酒:“等周少爷腿伤痊愈,你可得牢牢地把他栓在你石榴裙下。”“彤彤,你有经验的,是吧?”简葇像是想到什么,又怕别人听到一样,低声问道。“哪方面?没经验也可以帮你找军师参考参考。”“嗯,避孕……”简葇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避孕……”彤彤惊叫出声,引来端着茶经过的服务生的侧目。“你小声一点,行吗?”简葇真想捂住脸。“喔……”彤彤敛了敛神色:“你刚刚说什么?避孕?”“能百分百避孕那种……”简葇红着脸点头。“百分百?”彤彤耸了耸肩:“除非你让他做太监。”简葇:“……”“怎么,他不喜欢小孩子还是你不喜欢?”毛彤彤盯着她,见她紧揪筷子一脸深思的模样又好奇:“怎么提到制造孩子的过程你一点兴奋期待都没有?”兴奋期待?她还真是没有。“我们还年轻嘛,暂时不想要孩子。”简葇随便找了个理由。“这个理由勉强成立。我担心的是……”“什么?”“担心你性冷淡啰。明明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听你这么一说,倒像是要刻意进行的例行公事一样。”简葇不出声。“你不会真的……”见她不说话,毛彤彤声音又高了几分,简葇急忙伸手捂住她嘴巴,“我没有,你不要乱猜。”彤彤这个大嘴巴。看来以后这种私密的事情还是在私密的空间里谈比较合适。“避孕这件事,我经验稍显不足,不过呢,我表姐肯定知道。改天我帮你打听打听,包你满意。”毛彤彤信誓旦旦。“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吧.”简葇举双手投降.“ok.”彤彤叹了口气:“原来我还挺羡慕你的。”“羡慕我什么?麻雀飞上枝头?”“对啊。”“麻雀怎么样也成不了凤凰的。”她低低的语气里是无奈,更多的是茫然与惆怅:“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以后结婚的对象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每天下班回到家就能看到他,他也能见到我,或者偶尔下了班他来接我,两人可以在外面吃完饭,拖着手散散步,等到了适合的年纪再生个孩子,简简单单过日子,虽然普通又平淡,可这样的生活会让人心安。”从小到大,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对自己有着最清楚的定位。每一件事,她都牢牢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从未越矩。而与周之彦在一起,与他订婚,是她目前做出的最超出自己理智与现实无法控制的事。“见识过那些显赫的大人物后,其实我也挺替你担心的。不过嘛,这是老天爷给你选的路,总会有办法的。”“实话说,我现在还一点也不习惯跟他家人相处。”说到这,简葇又叹气。“生活习惯天差地别的,光是坐在一起吃饭都觉得有压力。”简葇说起上次钟家芝女士请她去吃西餐时自己的不自在。那次她们去的是一家法式餐厅,她坐在那里,不要说看不懂菜单,更是连餐具怎么用也不知道。钟家芝倒是很有耐心地教她,哪个是吃头盘的,哪个是喝汤的,哪个是吃主菜的,哪一个又是吃甜食的。在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乡巴佬。“我们周书记也是他家人,跟他一起吃饭你会有压力吗?”彤彤对周暮云的好奇胜过所有人。“他啊……”简葇低下睫毛,“其实我没单独跟他一起吃过饭。”-简葇晚上回到宿舍,房间里很安静。她以为小何他们出去玩了,提着彤彤特地带给她的水果往房间走。身后忽然传来一记情难自禁的放浪声,然后她再次听到那如同魔音绕耳的啪啪声。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从洗涑间那边传来的。“慢点……我快不行了……”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比之前隔着一面墙还近,小何与平日判若两人的声调,简葇听了耳朵都烧起来了。她回来得真不是时候。她闭了闭眼,轻手轻脚地推开自己房门,又轻声地锁上。可就算隔着两扇门,那‘啪啪’作响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荡。她躺在床上戴上耳机,努力地让自己抽离出来。夜半,房间外一切都安静下来时,简葇打算去洗澡。她抱着衣物站在洗涑间门口,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地板上的水都吸干了,喷上了熟悉的空气清新剂。可一想到他们刚才在里面做的事,简葇怎么也踏不进去。五月的江城,已经进入盛夏时节,天气炎热,一离开空调房走两步就能热出一身汗,不洗澡根本不可能。简葇最后是拿着衣物去办公室洗手间,简单地冲了个澡。这日子过得,真的挺不方便的。她想,明天,她要跟小何谈谈。她一边提着衣物一边往电梯方向走一边思考着要怎么跟小何谈才不至于伤了和气,没留意电梯是从上面下来的。门打开一瞬间,她下意识抬步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有人。是周暮云,身上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与黑西裤却压不住他迫人的气场。他们这一楼层晚上没人加班,但楼上她不清楚,可不免还是碰上了刚离开办公室的他。“周书记。”简葇张口,声音有些嘶哑,提着袋子的手下意识地往身后转。“加班?”周暮云低头扫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微微湿润的鬓角,还有那藏在身后的纸袋。“嗯。”她只能顺着台阶下。“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他忽然问。“啊?”她一下没反应过来。“你身后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没有啊。”她失口否认,提着袋子的手紧了紧。“放在办公室的工作服,我拿回去洗。”“哦,我还以为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云淡风轻地看着她,可那深邃的眼神总是令她无法对视太久。她将头撇开,悄悄地小口呼气,目光紧紧地盯着电梯下行的数字。他不说话,她也不知如何开口,说些能让两人轻松自在的话题。眼看着面前的数字变为“1”,简葇微微侧身,让他先出电梯。他率先抬步离开,简葇深深呼了一口气。谁知他刚走出电梯门又忽然回头。“办公室什么时候允许工作人员穿着拖鞋上班了?”简葇满脸尴尬,恨不得缩回电梯里。她冲完澡,以为外面没人,直接穿着双拖鞋就走。她下半身是一条长到脚背的半裙,上身还披着件轻蔳的外套,不注意看跟往常其它穿私服上班的同事没太大的区别。她也以为他不会留意到她踩着拖鞋进电梯的。可他走出电梯后忽然又回头提到这茬,尴尬的她就这么卡在电梯门中间进退不得。见她恨不得消失在他眼前的窘迫样,周暮云喉间冷哼了声,转身走了。简葇这才松了一口气。若说刚才被他拆穿谎言而令她尴尬的话,那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是令她羞愧得无地自容。她走得太急,提着的袋子不小心刮过电梯门框,被水滴溅到的纸袋很脆弱,哗啦一声,破了。她的衣物,鞋子散乱一地,包括钟家芝给她挑的那套浅紫色蕾丝贴身衣物。听闻声响的周暮云再度回头,将她这狼狈的一幕收入眼底。“对不起……”简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觉得自己的心碰碰地乱跳,异常的明显。她慌慌张张蹲下来,将那套最显眼的内衣裤裹进工作服中,塞进已经开了个大口子的袋子里,紧紧地合拢在一起。她再度抬头时,已经不见他的人。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简葇出了大门,一眼就看到周暮云的车子。 是他的私人用车,驾驶室车窗降下,男人夹着烟的手搭在窗外,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晰。 “周书记……” 简葇搂着那只破纸袋站在他车外。 “上车。” 他语气淡淡的。 “不麻烦,我走路回去就行了。” 宿舍离办公室不远,但走路也要半个小时。 她平时上班都坐一站的公交车,下班不赶时间的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步行回去。 但此时已是深夜,公交车早已停运,发生了刚才那一幕后,让她坐他的车又觉得尴尬不已。 “我没时间跟你啰嗦,快点。” 他语带不耐。 简葇不敢再推辞,拉开副驾驶室的门上车。 “系安全带。” 车子要走时,周暮云淡淡地瞥了眼身子坐得直直的简葇。 “对不起,我忘了。” 她手忙脚乱的,急忙扯过安全带系在身前。 “你紧张什么?” “没有。”她尴尬地否认。 他哼了声,掐掉未燃尽的烟。 车子驶上灯火阑珊的马路上,车窗缓慢升起来,将喧嚣声隔绝在外。 车开得飞快,玻璃窗倒映着不断后退的街景,还有他模糊的侧影。 她收回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膝盖上。 车子停在宿舍大门外的树下。 简葇正要解开安全带时,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回去收拾一下,我送你去别墅那边。” 简葇震惊地抬头看他,手中还抓着未解开的安全带。 “不用了。” “工作场合做私人事情,影响不好。”他修长的指头轻敲着方向盘,一字一句缓慢道来。 简葇知道他指的私人事情是什么,脸颊一阵发烫。 “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注意。” 领导批评,她第一反应就是做检讨。 “还不去收拾东西?” “啊?” “既然你在宿舍不方便,就到别墅那边住一段时间。” “不用麻烦。” “去那边住,通勤不大方便,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荔山别墅离办公室比较远,公共交通也不太方便。 简葇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又继续道:“你再啰啰嗦嗦,我明天让赵秘书查查看你宿舍到底是为什么不方便。” “我马上回去收拾行李。” 简葇虽然不喜欢小何带男朋友到宿舍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但也不想她因此而有可能被责问。 她拉开安全带,匆匆忙忙下车小跑回宿舍,轻手轻脚进了门。 简单地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后出门时,她在客厅碰到穿着睡衣的小何。 “简葇,这么晚你去哪?” 她一脸惊讶问道。 “去我男朋友那边。” “对不起,是不是我们影响到你了?”小何神情愧疚:“亚宁这几天面试了好几家公司,都不是很理想。有一家外资还在等消息,下星期没有通知的话,他就准备参加银行考试。” “没关系,工作是要慢慢找的嘛。”简葇表示理解。 “他家庭条件不好,负担大,很多时候我也需要帮他承担一些.”小何声音低低的,“我已经申请单人宿舍,下个月还没批下来的话再去租房,不会影响你很久。” “没关系,我住我男朋友那边也一样的。”简葇拍了拍她肩膀:“我先走了。” “你男朋友来接你吗?” 小何送她到门口。 不是男朋友,是男朋友他爸。 简葇没说是周暮云,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上了车后,她再次深感歉意。 “一家人,不必这么客套。”他打着车子,转动方向盘离开。 她低低地嗯了声。 “说吧,宿舍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问。 “嗯……” 简葇犹豫了一下。 “我不追责。” 他补充。 “就是舍友带朋友回来,不大方便。” h “男朋友?” “嗯……” “有时候太顾虑别人就是为难自己。” “她也不容易嘛。”简葇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小何家庭条件好,在家人极力反对之下还能坚持初心与条件相差极大甚至还没找到工作的男朋友在一起,也是很难得了。 “做人要有底线,过度善良就是愚蠢。” 冷不妨被人敲打一记,简葇无言以对。 - 到别墅后,他直接将车子开到负一层电梯门前。 夜深人静,地下停车位更是静得令车里的人能听到对方细微的呼吸声。 “你先下车,我抽根烟。” 他解开安全带时交待她。 简葇‘哦’了声,解开安全带时却发现怎么也扯不出来。 于是用力地扯了扯,可她越是焦急安全带系得越紧。 “怎么了?” 他将烟含在嘴里,转头过来看她。 “卡住了。” 她绝望又无助,更多的是无法言语的窘迫。 今晚她到底是犯了哪一路的太岁?总是在他面前这么丢人? 他无声地盯了她几秒,见她依然被困在小小的座椅里,扔下打火机,说了声“别动”后俯身过来。 她刚才的大力拉扯,令原本平顺横在胸口的安全带卷了起来。 他的手在安全带出入口处慢慢地来回拉伸,手指头勾起安全带边沿,微弯的指节在捋顺安全带时擦过她衣物轻薄的布料。 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那一团软绵绵的耸起碰到他。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恨不得自己平胸。 分明没有碰到,可那处却像着了火般。 他们靠得太近,她鼻腔里满满都是他浓烈逼人的味道,胸腔某一处倏地失序跳动。 车里分明冷气十足,在他解开安全带起身时,她却出了满头汗。 “喜欢在车里睡?” “不是。” 她从浑浑噩噩中回神,直起背脊。 “那还不下车?” 他拿起打火机,点燃一直咬在嘴里的烟。 “哦,好。” 她匆忙离开这一方差点令人窒息的空间。 尾厢已经自动打开,她拎起皮箱往电梯走,一步也不敢回头。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 幽暗的停车场,半降的车窗里,缭绕的烟雾吞噬了男人的面容,愈发的不真切。 - 简葇来过别墅数次,但没留宿过。 她去过周之彦的房间,所以电梯从负一楼直接到三楼。 她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感应灯将整个层楼点亮。 回到房里,她整个人贴着门板,双手按在胸口的位置。 闭上眼,她仿佛可以听见自己一下比一下快的心跳声。 她双手死死地压着胸口,拼了命地要忽略那陌生却又惊心动魄的感觉。 是夜,她躺在陌生的床上失眠一整晚。 天微微亮起,她起身去洗漱。 镜中的人,脸色很差,眼底还带着微微的红。 这张脸,明明看了二十多年,如今怎么这么陌生? 她开了满池的冷水,将脸埋进去,水中憋气令她胸腔越来越闷,像是要将她拉进无边无际的深渊。 - 从楼上下来,她很害怕碰到周暮云,忽然之间,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令她不由得将双手压在胸口的位置,像是要压住那见不得光的越界的灼热。 “小葇,怎么起来这么早?” 她满心满眼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没注意到大包小包进来的冯阿姨。 她惊讶不已地望着满面笑容的阿姨:“你怎么过来了?” “周书记说你会在这边住一段时间,让我过来。”冯阿姨抬起一只手:“我在外面买的早餐,过来吃了再去上班。” 简葇没想到他又安排冯阿姨过来,她并不需要别人照顾,但她也知道冯阿姨只是听令行事。 “麻烦你了,冯阿姨,谢谢。”简葇接过她手中的早餐。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小笼包、烧麦还有豆浆。” “他的呢?” 她问的是,周暮云的。 “周书记又不住在这边。” 简葇一怔。 昨晚他送她过来,已经半夜三更。 这是他家,他住下来合情合理。 可阿姨说,他不住在这边。 所以,送她过来后他就走了。 冯阿姨絮絮叨叨地说着她都买了什么菜,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简葇心不在焉地回了几句后,说赶时间上班,提着早餐往外走。 第36章 “小葇,这里最近的公交站要走40分钟呢,你开我的电动车去吧。” 冯阿姨追到院子,指了指那辆她开过来的电动车。 简葇尴尬地笑了:“我不会。” “那我先搭你到公交站。” 冯阿姨没理会简葇的拒绝,很快将电动车推过来,让她坐上。 “麻烦你了,冯阿姨。” 简葇再次道谢。 “麻烦什么呀,你们都不在家,除了收拾点家务我也没什么可做的。能搭你一程正好。你会不会骑单车?” “会。” “那就好,开电动车跟骑单车一样简单的。晚上下班回来你在院子里骑两圈就熟了。” “好,下班回来我试试。” …… 清晨六点半,太阳在天边露出大半边脸。 晨风刮过她脸颊,带来丝丝凉意,一夜未眠的她脑袋却是一片昏沉。 有冯阿姨捎她这一段路程,又正好赶上到站的公交车,她到办公室时还没到八点。 她先收拾好桌面,开好电脑,淋了花,回到办公桌前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 温颜一进办公室就问她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熬夜加班? 简葇笑了下,说宿舍空调坏了,天气太热睡不着。 “跟后勤中心报修了吗?” “嗯。”简葇点头。 大家陆陆续续进了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忙碌。 全市季度招商引资暨经济形势分析会明天上午召开,周暮云要在会上要做主题报告。 三天前,简葇就已经拟定了初稿,张副处长看后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 早上她又花了三个多小时重新核实了部分统计数据与内容,修定,润色,在中午下班前将稿子送到秘书长办公室审核。 忙工作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停下来后她才发现自己眼困得快要睁不开了,直接趴到了桌上。 温颜关切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她张开困倦的眼,说不用了,想眯一会儿。 “帮你打包一份回来,要不然等你眯够了,饭堂也没吃的了。” 温颜边说边往外走,没把简葇说不用的话听进耳朵里。 简葇实在是累了,趴下来闭眼就睡着了,温颜几时把饭盒放她桌上也不知道。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刚打开饭盒要吃东西,桌上内线响了,来自秘书长办公室。 秘书长在电话里很客气地说她送上去的稿子有几个小方面还需要修改一下。 简葇挂了电话马上上楼。 秘书长将稿子递给她时问她,有没有打扰她午休? 简葇忙摇头,说没有,离下午上班时间也只有15分钟。 离开秘书长办公室后,简葇翻开稿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修改意见。 他在电话里跟她说有几个小方面需要修改真的是太客气了。 简葇边走边思考着需要修改的地方,走到电梯门前冷不妨地开门令她一怔。 电梯里的是周暮云,他身后跟着提着公事包的赵秘书。 四目对视一瞬,简葇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文稿的一角,指间潮湿。 “简秘书。” 他身后的赵秘书出声,打破这一瞬间的沉默。 “周书记。”简葇回神,低下眼打招呼。 她听到他‘嗯’一声,然后从电梯里跨步出来。 经过她身侧时,带给她一股无形的压力,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他已经走远。 坦然平静,客套又冷淡,一如所有大领导在下属面前的模样。 - 整个下午,简葇都在修改文稿。 下班前,秘书长电话问她进度,她说再检阅一遍就能送到他办公室。 但她将稿子送上去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稿子明天就要用,秘书长即刻审阅,大致上算是可以了,但还有两个小方面,他说要跟周暮云沟通一下。 孙秘书长是他们市委的第一支笔,对周暮云的工作思路与要求领悟得比任何人都彻底。 他拿着文稿去周暮云办公室,简葇回楼下等候消息。 最后定稿下来,打印好送到秘书长手上后已经过了十二点。 “简秘书,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秘书长您也辛苦了。” 简葇要走时,秘书长又交待她,太晚了,回家注意安全,坐计程车,不要走路。 她应了好。 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人刚从大门出来,一辆停在路边的车朝她打双闪。 她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已经朝她开来,是覃建。 他说周暮云让他送她回荔山。 “他呢?” “已经回大院了。” “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这么晚了,司机也是要休息的,再说他明早还要去接周暮云。 “领导交待我送你回去,你说要自己打车,这不是让我被扣奖金吗?快上车。” “我不说,你不说,他又不知道。” “阴奉阳违的事我可不做。别磨蹭了,我早点送你回去早点回家休息。” 见状,简葇只能上车。 在回别墅的路上,她窝在座位里睡着了,睡得很沉,还是覃建把她叫醒的。 这一夜,她没再失眠,一觉睡到天亮。 - 会议时间是在上午九点,在桃源会议中心召开。 简葇是在8点半的时候接到秘书长的电话,说文稿出了点问题,有一组统计数据跟她提交的前一次对不上,让她马上核实。 在这个紧要关头,数据对不上,简葇冒出一身冷汗。 容不得她多想,挂了秘书长电话后,她马上给相关单位的办公室主任打电话,要求她马上将数据报给她。 尽管她很不耐烦,但一听周书记急用,语气顿时温和许多,在最快的时间将数据报给了简葇。 简葇迅速核查了文稿电子版本,发现自己一稿二稿的数据跟他们报上来的数据是一样的,可偏偏终稿时出错了。 她真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昨晚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把数据修改了自己都不知道。 得到准确数据后,秘书长没时间跟她多说,因为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日,简葇在犯错的恐惧与懊恼中忐忑了一整天。 政府工作的第一要务就是严谨,宁可墨守成规也不能冒险出一丁点错误。 若是在工作上出一次严重失误,足以令一个人失去大好前途。 在周暮云的讲话报告中出现这么明显的错误,又怎么可能不严重? 还好在开会前秘书长发现了问题,要不然……她无法想像事情的严重性。 这天一直到下班,周暮云都没回办公室。 简葇回到荔山,冯阿姨已经煮好饭。 见她说不饿,暂时不想吃饭,她说要带她在院子里开电动车。 若非发生今天这么严重的工作失误,她一定好好学学开电车。 可这会儿她真的没心情,只能抱歉地跟阿姨说今天累了,改天。 阿姨见她一脸颓然的模样,也以为她工作太累,让她上楼洗个澡后吃饭,晚上好好睡一觉。 这夜,简葇辗转难以入眠之际,听到院子里汽车引擎的声响。 是周暮云的车,这次他没停到地下停车位。 简葇没多想,换掉身上的睡衣后匆匆忙忙跑下楼。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冯阿姨刚将一杯参茶放他面前。 见简葇跑下楼,阿姨问她怎么还没休息。 “我……” 简葇看了眼坐着抽烟的周暮云,阿姨知道她有话跟他说,很快就回房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余他们二人。 一个沉默地抽烟,一个站在他面前低头,视线范围是他黑色的皮鞋。 简葇觉得,每次与他的单独相处,就像是一场冰与火的交融,又冷又热,说不出的复杂。 “哑巴了?” 他开口,烟熏过的嗓子带着丝沙哑。 “周书记,关于那份报告……”她头垂得更低,身侧的双手紧了又紧。 “抬头说话。” 他命令道,语调严肃又冷酷。 简葇架不住他的气势,眼圈泛热,眼中一片雾气蒙蒙。 周暮云看到她吸了吸鼻子,一副仿佛被欺负得厉害的模样,再开口时语气不似方才的强硬- “哭什么,我又没骂你。” “没有。”简葇又低头,拼命地忍住快要溢出眼角的泪。 她忽然想到之前周之彦跟她说的话,他骂人了才当你是自己人。 可他现在没骂人,是要公事公办还是…… 她不敢问,更不敢直视他的神情。 男人深邃的视线盯着她,也不说安抚的话。 沉默的气氛令人不安。 她深呼吸,仰头将眼泪硬生生地逼回去后才一字一句道:“今天的工作失误,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第37章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这确实是她的错误。 错了就是错了,不管她是不是因为失眠一整晚而导致大脑糊涂做错事,这都不是理由。 很久,没听到他的任何回应。 简葇正要抬头看他时,忽然听到他手机铃声响。 她反应过来后,他已经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 不到三分钟时间,院子里的汽车引擎声再度响起。 他走了,冯阿姨给他泡的参茶,他一口也没喝。 他回来明明也没跟她说上几句话,可见过他之后,她焦躁不安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有这种能耐,就算他只是不言不语地往那里一站,你都会觉得充满安全感,就算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 - 翌日,秘书一处为简葇昨天的工作失误召开了检讨会,身为他们一处处长的赵秘书在会上做了自我检讨。 这件事跟赵秘书一点关系也没有,所谓的自我检讨都是一些无任何实际意义的官话,套话。 会议最后,自然是重点点名批评了简葇。 整个检讨会气氛很沉重压抑,但是简葇却心情平静地接受了批评。 她站起来,在所有同事复杂的神色中,很认真地做了自我检讨。 - 楼上,秘书长敲开了周暮云办公室的门。 汇报完公事后,他提到了秘书一处早上开检讨会的事。 “问题发现及时,倒也不至于开检讨会这么严重吧?” “若是不及时呢?”周暮云反问他。“容错不是纵错,让她吸取教训也好。日后工作上的事情你对她千万不能纵容。” “知道。”秘书长点头:“不过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嘛。” “小姑娘?”周暮云拿起手边的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嘴上,点着后才漫不经心道:“哪天我走了,没人会当她是小姑娘。” “你可以把她带走。” 孙秘书长调侃了一句。 他与周暮云的关系,不仅仅是上司与下属,他还是周暮云的大学学长,但在学校时他们并不认识,周暮云来江城挂职后两人才渐渐相识,熟悉。 当时他挂职的是副市长,孙海韬就在市政府办写材料。 他笔杆子出身,有深厚的理论基础及独特的见解,但为人过于实诚低调,也不爱走上层线路,所以一直没能真正施展他的才华。 周暮云挂职结束后留下来,正式交流到其它市任市长,选了他做秘书。 他跟了周暮云两年后就下派到县里任县长,县委书记。 后来周暮云从邻市调回来正式上任江城党政一把手,又把他提上来做了秘书长。 周暮云不是个爱摆架子的领导,在工作上他对孙海韬很信任,工作之外,他与周暮云也谈得上话。 他让秘书长不要纵容她,可他自己对她的‘偏爱’,人人都看得出来. 若非知道简葇是周之彦的未婚妻,连他都以为他对她另有目的。 其实简葇的性子真的不太适合这个圈子,她像最初的他一样,不擅长交际,只会埋头做事。 没有与周暮云这层关系,她根本留不在这地方。 “我把你带走。”周暮云慵懒而悠闲地吐出烟圈,浓浓的烟雾缭绕他半张脸。 “行,你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孙海韬摇头轻笑。 他比周暮云大几岁,但若不是周暮云的提携,他有可能这辈子都是在埋头写材料。 周暮云的背景还有能力,步步高升是必然的,若是他一直在江城,在他们省,那他一定也是跟着沾光的。 可他若是调回京都,要带着他…… 权当玩笑了。 秘书长起身要离开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看了一眼号码,他没接起来,反而看向周暮云。 “省府的黄秘书。估计还是为了约你吃饭。” “吃饭的话找个理由推了。”周暮云弹了弹烟灰,没丝毫考虑。“就说我下基层了,若是公事的话等我回来去省府亲自跟胡省长汇报。” “连推两次,胡省长那边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江城是省会城市,也是省委省政府所在地,省里的每一位领导对他们江城市的事情都格外关心,时不时就过来打个招呼,指示江城市委、市府这事、那事该怎么处理,不好指示的也会绕着弯把意思传达到。 江城市委,市府每一界主要领导人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主,几乎都成了摆投,可事情一旦出问题,责任市委,市府来担,残局市委,市府来收拾,还不能把上级领导牵扯进去。 但是周暮云上任后,这种格局被打破了。 他是个有自己想法且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更不可能给别人收拾残局,就算是上级领导也一样。 若非背景深厚,他这个地方一把手早就被架空或者完全受到钳制。 黄秘书是省府行政一把手胡省长的第一大秘,之前就找过孙海斌想约周暮云吃饭。 于公,两人都是公事公办。 于私,他们没有任何交情。 黄秘书找周暮云,其实是他的老板通过他传达意思。 有些事情碍于身份,胡省长不好直接越过几层跟周暮云打招呼,一是碍于自己更高一级领导的面子,二是怕出了什么错误会给自己惹麻烦。 “有事我担着。”周暮云沉着道。“安排一下,我到下面几个区走走。” 既然说了要下‘基层’,他当然不能再坐在办公室里。 “好。” 孙秘书长转身出去安排他下基层一事,顺便回复黄秘书的电话。 - 省府办公室。 “领导,孙海韬说周书记下基层了。回来后他会亲自到办公室跟您汇报工作。” 碰’一声,胡省长手上的茶杯重重地落在桌面上,茶水洒了出来。 黄秘书急忙向前擦干净,又重新倒了一杯茶,让领导消消气。 “隧道工程给谁做不是做?就他周暮云清高?我迟早要将他拉下来,踢出江城。” 胡省长咬牙切齿道。 他指的隧道工程,是江城市标志性的重点项目工程,全长16公里,贯穿南北,建成后将是江城市的首条水底隧道。 该项目是周暮云上任后提出并通过,工程概算总投资12.82亿,资金渠道为银行贷款与市财政等多渠道筹措解决。 工程项目建设内容包括隧道、道路、排水、照明、绿化等,方方面面的招标工作即将展开。 周暮云是该项目的主管负责人,这段时间冲着工程方面来找他的人络绎不绝,全都被他拒之门外,包括为自己老板办事的黄秘书。 周暮云是省委常委之一,排名第九,而胡孟彬可是省委的二把手。 七年前周暮云到江城挂职时,他就已经是江城市的市长,后来又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在江城的时间跨度近十年。 现在他升至省长后影响力更甚,整个江城的控制权几乎都掌控在他手上,就算省委1号首长目前也没有力量去撼动。 他让黄秘书找周暮云,已经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偏偏周暮云敢于坚守原则,软硬不吃,令他脸面尽失,恼火不已。 - 中午下班时,简葇还埋头在文件中,温颜过来邀她去外面餐厅吃饭。 “我去食堂吃就行了。” 简葇抬头,一脸歉意地婉拒。 “我已经订位了,走啦。” 温颜将她手上的文件反手盖到桌上。 简葇推不过她,只能起身拿了手机与包,与她一同离开办公室。 “对不起,因为我的工作失误让你们跟着被检讨。” 两人一起往电梯处而去时,简葇小声道。 “写检讨书的是你,又不是我。”温颜轻笑,“就知道你还处在这种消极情绪中,所以特地请你出去吃饭。” “谢谢你,温颜。” 简葇由衷道谢。 两人吃完饭,温颜又拉着简葇去附近一家精品店。 她让简葇帮忙挑选东西,说是要送给同事的礼物。 简葇对买这些漂亮的饰品没什么经验,可温颜非要她做参考,最后她选了一条丝巾。 店员将丝巾包好给温颜,她转头就递给简葇。 “送你的订婚礼物。” 简葇很惊讶。 她与周之彦订婚的事,她没跟任何人同事提起过,为了不惹人注目,她甚至连订婚戒指都没带。 周暮云更不可能会说这种私事,那温颜是怎么知道的? “礼物虽然很普通,但是我的一片小心意,你不能拒绝啊,要不然我会觉得这份礼物太廉价你才不接受的。” 一条丝巾抵她一个月工资还普通?可她不接受的话就会如她所说的,礼物太廉价,她看不上。 “谢谢你温颜,改天请你吃饭。” 简葇只能接下,打算在温颜生日或其它什么节日的还她一份同等价值礼物才算平衡。 第38章 “放心吧,你们订婚的事我不会到处说的。”温颜亲密地挽住她手臂。“走吧,上班要迟到了。” - 这日难得不用加班,简葇回到别墅后就在院子里学开电车。 她会骑单车,开电动车并不难,转了一会儿就熟了。 冯阿姨让她开到外面道路熟悉熟悉路况,明早就可以开上班了。 江城夏季白昼绵长,七点半太阳还未落尽。 简葇骑着电车在别墅区里逛了一圈,逐渐熟练。 清风拂面,吹乱她扎起的马尾。 下坡时,一缕发丝吹到眼角,她想空出一只手撩开,却又不敢。 转角处,一辆轿车缓缓而来。 简葇听到车声时,下意识地夹了夹刹车,却不小心用力过猛,前轮急停撞上减速带,她一紧张没握好车头,人随着车身的倾斜倒在地上。 一记尖锐的刹车声在她与电车倒地时响起,黑色轿车车身停在惊魂未定的她身侧。 周暮云下午到离市区60多公里的工业电子产业园区视察,回来时正好经过荔山别墅,秘书问他回大院还是回荔山。 他说,经过就回荔山吧。 于是车子便从大门拐了进来,谁知道在上坡的转弯处差点与骑着电动车的人撞上。 l 司机覃建与赵秘书下车后,与简葇对上眼时,双方都很惊讶。 赵秘书很快反应过来,蹲到地上问简葇有没有伤到,要不要去医院,覃建则是替她扶起电动车。 “可能有点擦伤,不碍事。” 与地面撞上的膝盖与小腿一片火辣辣的疼,肯定是破皮了,但她一向挺能忍的,这点小伤回家自己处理就行。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覃建将车子立好后转头过来看她。 “新手上路嘛。” 简葇有些不好意思。 她以为自己骑得还可以,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就翻车了。 “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放心。”赵秘书敛着眉建议。 “真的不用。” 简葇在赵秘书的搀扶下站起来,撞伤的膝盖与小腿处,浅蓝色的牛仔布料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迹。 “上车。” 后座车窗降下来,露出周暮云沉静无波的脸。 赵秘书替她打开车门,简葇低声道谢,弯着腰小心地抬腿上车。 她膝盖撞破了,抬腿上车的动作扯到破皮处,与粗厚的牛仔裤子布料摩擦,一阵阵生疼,发麻。 她小腿止不住发颤,车门合上的同时,她身子无法控制地往前一扑,结结实实扑到周暮云胸口。 男人结实又坚硬的胸膛撞得简葇头晕眼花,她想要找到支撑点起来坐好,一阵乱撞中手肘顶到了他胯部。 “简葇……” 他闷哼一声,带着些许低哑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 “对不起.” 意识到手肘所在的位置时,她慌乱不已地道歉,抬头就对上他又黑又沉的眼,像是燃着一把烈火,要烧灼她的心。 “还不坐好?是想让他们看到你对我投怀送抱?” 他说得轻描淡写,简葇的脸颊却滚烫不已。 投怀送抱?她哪里有?她又不是故意的。 她忍着膝盖的疼急忙往后坐好,脸上红晕未消,手肘处也像是被火烧灼般滚烫。 - 赵秘书拉开驾驶室的门,代替覃建开车.覃建则是替她将电车开回去。 赵秘书刚坐上车,就听到领导问简葇,要不要去医院。 简葇还是刚才的回答,不需要。 “个人行为不去医院,残废了可不算工伤,人道主义赔偿都没有。” 领导不冷不热道。 简葇:“……” 一点擦伤破皮,不至于到残废的程度吧?小时候学单车时,她也摔过好几次,现在右边膝盖上还有个小小的疤。 “还疼不疼?” 他侧过脸问她。 她低着脑袋,洁白细腻的颈子上绕着几缕黑色发丝。 夕阳穿透车窗落在她半边脸上,她的脸颊还有耳根都染上了一层漂亮的红晕。 “还好。” 她声声低低的,带着股说不出的羞赧与不自在。 刚才她手肘那一下,力道好像挺重的,可她问不出口,他疼不疼? - 车子很快回到别墅院子里,冯阿姨听到车声从屋里跑出来,刚好见到赵秘书站在车边,伸手扶简葇下车。 “周书记……”她叫了人,又看向简葇:“小葇这是……” “没本事还要学人开车,摔伤了。”周暮云淡淡地瞥她一眼,吩咐冯阿姨:“回去拿医药箱出来,顺便通知林医生过来一趟。” 说完,不等简葇婉拒,他已经抬步进屋。 - 为了骑行方便,简葇骑了牛仔裤,现在要处理伤口就很不方便。 冯阿姨很快找来了医药箱,又跑上楼替她拿了条短裤下来,扶她去一楼客房换上。 她左边膝盖与小腿都破皮受伤了,但是血迹已经凝固,本就白皙的肌肤上一片青青紫紫。 冯阿姨替她消毒上药后,正要包一层纱布时,周暮云敲了敲房门。 “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大碍。”冯阿姨抬头看向门边:“包层防水纱巾就行了。” “林医生马上就到了。让他检查一下看伤口怎么样。” “也好。”冯阿姨放下纱布站起来:“小葇,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加两个菜。” 周暮云回来没提前说,她只简单做了三菜一汤,且没有他往常吃惯的菜。 阿姨离开后,只剩他们二人。 一人坐床沿,一人靠在门边。 他们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静止在沉默的时光里。 题外话:老周上手了,小葇也上手了。不知道谁威力比较大。 第三十五章 林医生替简葇检查了膝盖与小腿,确认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叮嘱她这几天不要让伤口碰水,给她开了消炎药后就走了。 夜幕渐深,院子里的灯亮了起来。周暮云站在窗前抽烟,他的脸笼罩在浓郁的烟雾中,缥缈又迷离。“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简葇低着眼,目光落在包着层层纱布的膝盖上。其实她也不知道他晚上还有没有其它工作或应酬,但在他面前先示软总是没错的。“知道就好。”他修长的手指掸了掸烟灰,任由它落在脚下,散开。“连个电动车都开不好,你还能做什么?”他语气淡淡的,带着她熟悉的嘲弄意味,她早就习惯了。“我只是第一次开不太熟练,多开两次就好了。”“你再开,我恐怕就要去医院看你了。”“不会的,我一定会很小心的。”她急忙保证。“万一不小心呢?”他像是故意的。“我……”简葇一时语塞。“笨手笨脚笨脑……”简葇再次:“……”冯阿姨过来,说晚餐做好了,请他们移步到餐厅。周暮云掐掉未燃尽的烟,率先离开客房。“周书记就是嘴巴狠一点,其实他心地很好的。”冯阿姨走过来要扶她时,安慰道。大约是在门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没事,我早就习惯了。”简葇不在意摇了摇头,婉拒了她要扶她走的好意。“行吗?”阿姨不放心。“行的。”疼肯定还是疼的,但都在她的耐受范围内。她缓慢走到餐厅,周暮云已经坐在餐桌前。冯阿姨替她装好汤,替他添了饭后去厨房忙她的事。餐桌上就他们两人,他吃饭不说话,简葇也沉默地喝着汤,一小勺一小勺地喝。“骨头汤不仅嘌呤含量高,脂肪也高,小心胖成猪。”在她汤碗见底时,身侧传来男人的声音。他开口说话打破这沉默的气氛,简葇心情也放松不少。“我又不胖。”“这么能吃,迟早的事。”她这才喝了一碗汤他就说她能吃,除了他也没谁了。“你不喝汤,是怕长胖吗?”她好奇。“我怕胖?”他反问,好像她的问题很好笑。“那是怕三高吗?其实你这个年纪……”她话没讲完,他不悦地打断她:“我什么年纪?”简葇瞥了眼他平静无波的脸,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跟同事他们一起出去吃饭,时不时听到他们提起三高……”“你道听途说的事倒不少。”“你又不老,偶尔喝汤也没关系。”“我老?会说话吗?”周暮云收回目光,伸手去夹烫得碧绿的青菜。其实他压根不介意年纪,男人在他这年龄,有权力有地位,是最具诱惑力的时间段。若非他走仕途,又是主政一方的要员,不知有多少女人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她哪里有说他老?明明是说不老,他真的特别能曲解她的意思。但她在他面前确实不怎么会说话,所以还是少说的好。他安静吃饭,她也没主动挑起话题,却只是埋头吃饭,面前的菜没夹几筷子。冯阿姨出来时,周暮云刚放下筷子,起身走人。见简葇面前的菜没动几筷,冯阿姨问她是不是不合胃口。她急忙摇头,说不是。“我看你是太紧张了。”冯阿姨明察秋毫,伸手拿公筷夹了一筷子的肉丝放到她碗里:“都是一家人了嘛 第39章 ,你怕周书记干嘛?来来来,多吃一点,瞧你瘦的。”-晚饭后周暮云去了一楼书房,冯阿姨给他泡好茶后出来,又给已经回房的简葇切了一盘水果。“冯阿姨,你先去休息,不用理我,我看会儿书。”简葇接过水果盘,指了指打开的书本。“小葇,是这样的。”冯阿姨面带愧色:“我女儿带着外孙今天刚到江城,晚上我想回去陪陪他们。”“如果有需要,你跟周书记说一下,请几天假也没问题的。”“我怕你受伤了洗澡不方便,我陪你洗完澡再回去。”简葇急忙摆手说不用,还起身将冯阿姨推出了房门,让她赶紧回家。冯阿姨走了几步又回头交待:“周书记晚上会在这边留宿,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话,你可以叫他。”就算她有什么不方便,叫他也不方便啊。简葇没多言,让她早点回去,注意安全。冯阿姨走后,房间里恢复了安静。或者说,整栋别墅里安静得像是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最近工作忙,她没怎么看书。难得有空,她本应是集中精神好好复习的,可不知为何,一页书很久都没翻过去。她心浮气躁,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于是起身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出来时,手机多了几个未接电话,周之彦的。她拿起手机,一边往露台走一边回拨过去。他接得很快,开口就问她骑电车摔伤的事。“你怎么知道的?”“打了你几次电话都不接,我只能打给老周。”周之彦微微抱怨:“你不会开电车乱开什么呀?上班路远不会打车吗?要不然我让老周给你找个司机?”眼看他越说越离谱,简葇急忙打断他。“我只是不小心,多开两次就习惯了。你不要老是自作主张乱安排.”她就是一个小小的秘书,还要个专职司机真是笑死人了。“那你搭计程车啊。又不缺钱,你给我省什么?省这点钱还能发财 ”“我知道了,我能安排好自己的工作生活。你不用瞎操心。”“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受伤了我又不能陪在你身边,这样我会很内疚,觉得自己太失职,连心爱的女人照顾不了。”他满是愧疚的语气令简葇心头一软。“你受伤了我不也是没空陪在你身边嘛……”“能一样吗?我身后每天不知跟着多少人,你一个女孩子在那边,有个头疼脑热的连倒水的人也没有,老周工作那么忙,根本没空搭理你,要不我去你那边做复健,顺便陪你……”“不用。你在家好好听医生的话,别偷懒……”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好久,一直到她手机发烫,提示电量不足后他才挂机。荔山别墅在郊区,夏季的夜晚可以看到许多星星。简葇闭着眼,任清凉的晚风拂面。周之彦与她不管是在生活还是其它方面,确实是存在不少差距与矛盾,但他真心对她好,对她的家人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他对她的好这辈子她都无以回报。若不是他,她不会有现在的工作,父母不可能安心地带着简杰京都做治疗,他们全家都应该对他感激不尽。可她却……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不该想的画面,还有自己失序的心跳,这让她感到无地自容。寂静的夜里,她的道德感不停地鞭打着她曾经有过的那点脱轨的失常。 她为那罪大恶极的失常满心内疚,再度辗转难眠。 第三十六章 早上七点不到,简葇起来洗漱,脑子里仍然一片浑噩,她用冷水泼了好几次脸才慢慢清醒过来。可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那眉眼间却尽是恍惚。她出门时才发现下雨了,不是很大,所以在屋里没听到声响。覃建的车子已经停在院子里,人在屋檐下抽烟,等着接周暮云上班。“简秘书,这么早?”见简葇拿着包出来,他有点惊讶。“下雨天容易塞车,早点出门比较好。”“你的伤怎么样了?”“嗯,好多了,我先走了,再见。”简葇撑开雨伞要走,覃建更惊讶。“领导呢?”“他应该要等会儿。”她从楼上下来时,屋里一片安静,没见到他的人。“你们不一起去办公室吗?”“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简葇撑着伞走进雨中,覃建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他没敢问。周暮云七点半出来,见覃建一个人抽烟,让他打电话。“打给谁?”覃建小心翼翼问道。“简葇。让她动作快点。”“简秘书刚才已经走了。她说自己打车去。”覃建讪讪道。“那走吧。”周暮云半点情绪波动也没有抬步就走。覃建急忙撑开手边的大伞,追上他,替他挡住纷飞的细雨。-中午简葇吃完饭回了一趟宿舍。她开门进去时,小何跟她男朋友正在厨房里做饭。她动作很轻,他们没听到。“早上我跟我老乡联系过了,过两天我搬去他那边住。”严亚宁一边切着菜一边跟站在门边吃冰激凌的女友说道。“谁让你搬走了?”小何声音很大,将正要与他们打招呼的简葇到嘴边的话拦了回去。“宿舍又不是你一个人住,你看你让别人搬出去住多不好意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男朋友有大别墅她不住,非要来跟我们挤这小小的宿舍,装什么清正廉洁呢!”“要这么说,你们家不也住大房子!”“你这几个意思呢,拿我跟她比?我哪能跟人家比啊!”“没什么意思,就觉得让你跟着我受苦了。”“你知道我好就行。我不管,我不让你走。”“我老是住这里真的不方便,就算你同事住她男朋友那里,你也得顾虑其它人的看法。我老乡经常出差,我当作帮他看房子,他不在的话,你可以去找我。”“那你住满这个礼拜再走。”“我考虑一下。”……简葇没出声打扰他们,悄悄关上门走了。晚上下班时已经近八点,她坐车回荔山,洗了个澡后收拾好行李返回宿舍.后天开始,她要参加市委宣传部组织的为期三天的秘书培训班,学习秘书的综合素质与业务能力。培训班在市委党校举办,来自系统各单位的相关人员学习,住宿都在党校里。她希望学习结束回来,他已经搬走了。她回到宿舍时,小何与男朋友正在客厅看电视,两人亲密地相拥地坐在沙发上.见简葇回来,她男朋友急忙放开她坐好.小何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惊讶,问她,怎么回来了 “我男朋友那边上班太远了.还是宿舍方便.”简葇微微笑,“不打扰你们,我回房收拾一下东西。”她拖着行李箱回房。江城夏季雨水多,五、六月又是相对集中的月份,一下就是好几天不停。她站在窗前,准备给周暮云打电话。不管如何,她搬回宿舍都要跟他讲一声。她打了两次给他,一直无人接听。第三次,是赵秘书接的。他说,他正在跟省里的领导应酬,不方便接听,问她有什么事。“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麻烦你跟他讲声,我搬回宿舍了。”语毕,她又加了一句:“住宿舍上班方便。”“好的。迟点我转告周书记。”“谢谢。”挂了电话,她靠在窗前许久没动。雨水斜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她呆立的影子。- 第二天上班,简葇将昨晚从别墅带回来钟家芝给她买的未拆封过的保养品送给温颜。 简葇坚信,礼尚往来才能真诚相待。 温颜不仅特地请她吃饭,还送了一份昂贵礼物,若只是回请她一顿饭,她觉得是不够的。 温颜接过盒子时,面带惊讶,眉毛挑了挑。 “亲爱的,这个牌子的这个版本在国内可买不到,足够换三条丝巾了。太贵了,你留着用吧。” 温颜婉拒了。 “我只有在冬天才会抹点面霜,平时不用。你不收的话,我会觉得你不喜欢或者觉得不够档次才拒绝哦。” “知道拿我的话来激我了?” “大家同事一场,日日相处也互相帮助,礼尚往来嘛。” “收下这份心意也可以。”温颜提条件:“到时你们结婚的话,记得给我发喜帖,沾沾喜气。” 婚礼现在还没订下来呢,到时她若是邀请温颜的话,整个一处都要请,要不然有失礼数。 也不知道钟家芝他们什么想法,怎么安排。 除了家人与朋友,同事方面她也不能自己作主,毕竟周暮云是他们大领导。 “邀请太多下属参加婚宴,确实是不大方便。我以好朋友的名义参加行不行?” 温颜看出她的为难,再次建议。 简葇是个心软的人,纠结了一下后还是答应了。 “你真是太棒了,亲爱的。” 她高兴得就要扑过来抱简葇时,她桌面上的座机响了。 “我接个电话。” 简葇侧过身子,让她扑了个空。 电话是后勤中心崔姐打上来的,寒暄两句话后,崔姐笑着问她,是自己到房管科拿钥匙,还是她送到办公室给她。 “什么钥匙?”简葇摸不着头脑。 “你申请的单人宿舍处长已经批了,那房子还挺新的,你收拾收拾就能住。你要是没时间,我帮你找人,保证收拾得窗明几净。” 崔姐话多,一说一大串。 简葇听得一头雾水,她根本没有申请单间宿舍,而且就算申请也还轮不到她。 毕业参加工作好几年的人,想要在单位要一间独立的房子,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看见张副处长拿着两份文件进来,简葇不方便跟她讲太多,只说忙,下班她再去后勤中心。 第40章 挂了电话,她没空多想,开始处理张副处长布置下来的工作任务。 一忙就是一上午,中午去食堂时,简葇见到赵秘书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用餐。 她跟温颜说有几句话问赵秘书后便端着餐盘走过去,问他方便一起坐吗。 “方便方便,快请坐。”赵秘书很热情地邀请。 简葇坐下来,两人聊了几句后,心里藏不住事的她便直接开口问。 “是你帮我申请的单间宿舍吗?” 她问的含蓄,没有直接问是不是周暮云安排的。 “是我。房管科有消息没?”赵秘书承认:“我不是听说你住集体宿舍不方便嘛,回家住上班又太远,所以就自作主张跟房管科那边提了一下。简秘书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即将要结婚了,特殊情况特殊照顾嘛,大家都能理解的。” 她即将要结婚了,所以特殊情况特殊照顾 “这样会不会对一些同志不太公平?” “放心,我们大多数同志都是明事理的。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她非常客气。 就算要怪,也不可能怪赵秘书。 作为一个成熟又能深谙领导意图的好秘书,他向来是领导说三分他能领悟到七分做到十二分。 若没有领导的指示,他根本不可能自作主张给她安排房子。 简葇又问赵秘书,领导今天是否在办公室,得到肯定答案后,原本想要去找他的她,却又临阵退缩了。 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要调整心态,摆正位置,保持距离。 所以,除非必要的公事,私事能不找他的,绝对不能找。 可不管如何,他也是帮她解决了一个难题,最后她发消息给他,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一直到下班前,她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题外话:我深深地感觉到,超过10章没上手是不正常的节奏与风格,可就是感觉时机未到啊!老周大概是我写过的10几万字连个吻都没有的男主。 呜呜呜………………我错了。 第三十七章 下班后简葇去了一趟后勤中心房管科,崔姐还在等她。见了她又热情地寒暄了一番,然后拿出钥匙说要带她一起去看房。房子其实也在简葇住的那个小区里,但属于第二批建设,楼房比较新,还安装了电梯。她婉拒了崔姐的好意,也没接过钥匙。“对不起,崔姐,我男朋友外面有房子。这套房还是留给其它比我更有需要的同志,我就先不占用资源了.这次申请是我欠考虑,给你们添麻烦了。”崔姐一听就愣了,怎么有人这么傻,推辞这种好事?莫不是写材料写坏脑子了?“麻烦您帮我把钥匙还回去。”“哎,简葇你这一推辞我可不好跟处长交待啊。”崔姐回过神,又想将钥匙放她手中。简葇手一缩,还是没接。“明天上班我会亲自给处长打电话说明情况,不会让你为难。”“这套一房一厅其实也空了很久。领导说了,是要留给有特殊需要的同志。我听说你是要准备结婚了,分这么一套小房子也不过分。虽然你男朋友在外面有房子,但你们一处不是经常加班嘛,有时候太晚了还是住宿舍更方便。”哦,连崔姐都知道她准备要结婚了。“结婚后我就住外面了,谢谢你崔姐。我明天要去学习,还得收拾东西,就不耽误你下班了。”“工作需要嘛,耽误什么呀。”见她怎么也不愿意收,崔姐也没办法。两人又说了几句后,简葇赶回宿舍收拾行李,要去彤彤那边住一个晚上。一是宿舍不方便,二是彤彤那边靠近党校,公交车20分钟就能到。她已经跟领队说好,明天不坐单位的大巴车自行前往,在党校等他们。回到宿舍,小何还没下班,但她男朋友在。他穿着围裙正在厨房忙,见到简葇回来探出个脑袋招呼她-“简秘书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方便吗?”他很客气地邀请她。“这段时间给你添了许多不方便,过两天我就搬走了,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所以就多买了几个菜,想请你一起吃个饭。我做菜还行的。”说到后面,他腼腆了几分。简葇这人最受不了别人对她说软话。她忙回应:“谢谢你的邀请,但是我晚上有饭局了,真是不好意思。”她确实是跟彤彤约了一起吃饭。“是吗?”他有些尴尬,“我们应该提早跟你说才对。”“没关系,你们吃就行了,也替我谢谢小何。我赶时间出门,你忙你的,不用理我。“那好吧。以后有机会。”“好。”简葇回房收拾了行李,出门时碰到了刚回来的小何。见她拖着行李箱要走,她难掩惊讶,问她要去哪里?“明天去学习几天,晚上跟朋友有约,顺便住她那里。”“那晚上我们这顿饭是吃不成了。”小何有些遗憾:“下次有时间我们外面吃,好吗?”“好的,改天再约。”简葇客气回应。-毛彤彤住的也是单位宿舍,30多平的单间配套,虽小但自由又方便。她不会做饭,饭桌上那几碟菜全都是从食堂拿回来的。原本她是要请简葇到外面餐馆,简葇说今天太累了,不想来回奔波,所以她才去食堂点了几个炒菜。别看是食堂菜,但味道很好,简葇都添了两碗饭。“看你一脸疲倦,胃口倒不错嘛。”彤彤给她杯里添酒。“工作累会消耗很多体力脑力的嘛。”简葇头也没抬,专心吃饭。“上次那件事,我帮你问了。”怕长胖几乎不怎么吃米饭的彤彤喝了口酒后缓缓说道。“什么事?”简葇一下子想不起来。“避孕啊。”彤彤摸着酒杯,眉眼间尽是笑意:“周公子那方面怎么样?”“哪方面?”“就那方面啊,还能有哪方面。”“我不是太清楚。”简葇面庞微微发热。“都要结婚了你还不太清楚,小心婚后守活寡。”彤彤吐槽她。“你别乱说呀。我才不会守活寡。”“跟你说个笑话。”彤彤说要讲笑话,但没讲她就率先大笑起来。好不容易等她笑停下来,简葇无奈地摇头。“到底什么笑话这么好笑?”“我表姐说,她第一个男朋友在那方面就不太行。她男朋友每次都想要用冈本爽一把,结果两三分钟就结束,但是换成杜蕾斯持久版就能拖个七八分钟。有一次没买到持久型的,他还直接用了两个……”彤彤笑得前伏后仰,简葇一知半解。“为什么呀?”“为什么?冈本薄嘛,男人敏感,刺激大,杜蕾丝厚,做起来没那么刺激,当然更持久啰。”原来买个安全套,还有这么学问,她是真的学到了。简葇恍然大悟,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喝了半杯酒,她整张面庞白里透着红,漂亮极了。“要是周公子不太持久,你想要性福,那就买厚一点的,再不行,蓝色小药丸了解一下。”“蓝色小药丸是什么?”“伟哥。”不知想到什么,她又笑,边笑边说:“我表姐说,她之前跟过个快退休的老男人,每次都要靠吃药才能勉强维持几分钟自尊。你说这些老男人脑子都装的什么啊?半只脚踏进黄土了,还不忘记裤裆里那点事。”对于男女之事,简葇没有发言权,所以她只负责听彤彤听说的那些传闻。“我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年轻力壮的,免得一生性福都没了。”最后,她感叹。“你要性福还是前程?”“我算来算去,还是觉得性福比前程重要。反正我对事业没什么野心,得过且过就好。所以选性福。对了,你们市委有没有优秀的单身青年?介绍给我呀!”“我认识的男同志,基本都是已婚已育。”“看来我脱单遥遥无期了。”“之彦不是要给你介绍男朋友?改天我问问他?”“开玩笑的,可别当真啊。”彤彤马上阻止她:“我跟他们那个阶层有着巨大的门第悬殊,那是一条永远跨越不过的鸿沟。我一点也不想饱受挑剔与歧视。”“你这么说,让我怎么想?”简葇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口气。“人与人的际遇是天差地别的。人家周家长辈对你没有任何挑剔与歧视吧?看他们对订婚宴的重视就知道了。你可别乱代入,毁了一桩好姻缘。”“但愿吧。”虽然她与周之彦订婚了,但两人之间存在的真实差距一直都让她害怕,甚至让她总想退缩。如今彤彤又提起来,令她又感觉到一切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无法掌握的。可她没有退路,只能劝自己尽力磨合两人之间的差异,宽心去等待未知的一切。“怎么每次提到跟周公子的事,你都满面愁容?”“谁满面愁容啊?”简葇弯了弯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她一直都是个很敏感的人,下决定做什么事之前总是习惯性瞻前顾后,思考极多。就算一件小事,她也能来来回回地琢磨无数遍。“周公子的问题到此结束。接下来是你的问题。”简葇不解,“我的问题?”“嗯。”彤彤点头:“假设周公子在那方面是正常的,依他的身份地位还有性格,你对于他来说,或许就过于保守。”“保守……”“说得好听点是保守,不好听就是没风情,没女人味。”彤彤抬手让她站起来。简葇不知何意,但还是站起来。“怎么样?”她摊了摊双手。彤彤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她。简葇下班就过来了,身上还穿着规规矩矩的工作服,衬衫搭黑色长裤。这几日总是下雨,天气微凉,她还搭了一件轻薄的黑色西装外套。长发只用一根橡皮筋扎了个简单的花苞头,几根发丝落在脸颊边,眉眼清丽,皮肤白皙润泽,身材在这身打扮之下没什么出色的地方。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公务员的模样,干练有两三分,但神情与眼底的青涩还是很明显,说她妩媚,那完全是八杆子打不着。“不怎么样。就不知道你在床上能不能放得开啰。”简葇:“……”对于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女人来说,什么样才叫做放得开?“你要知道,像周公子那样的男人来说,上床不仅仅只是解决生理需求,而是能让他获得更多的快感。你要学会风骚,学会浪荡,会玩花样讨好男人,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离不开你。”简葇:“……”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却又没完全懂。彤彤见她面带羞赧又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摇头叹气。“算了,说得再多不如让你见识一下真人实战,开开眼界。”说着,她已经起身去打开电视机及dvd,然后蹲在地上翻找那一堆碟片,挑了一张放进去,将声音调到只有她们二人才听到的音量。简葇知道她要给她看什么东西,两步冲过来,想要夺过她手中的遥控器。毛彤彤灵活地躲开,还顺势将她拉坐到铺着地毯的地板上。“老古板处女,给我好好学习。男人这种动物都扛不住对激情消磨后的疲惫与厌倦,若是你在床上还像个木头人一样,老公出轨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说得一套一套的,好像你经验十足一样,事实上连个男朋友也没有。”“我是技术处,改天有了男人,一定苦练玉女心经一百零八式,坐享骑乘,让他至死也死在我的肚皮上。”简葇被她逗笑,影片也正要开始。简葇没看过这种片子,实在是非常非常不好意思。“唉,别看了。我们看其它的。”她想要起身去关电视机,又被彤彤牢牢地抱着她的腰不放。“不看完今晚谁也不许睡。”“我怕我接受不了这么时尚的东西。”“老板说十九禁而已,保证不会让你不舒服。”彤彤念她:“不要再说话了,好好看片。”说是十九禁,结果是她这个大头虾被出租店的老板给骗了。这赤裸裸的镜头,分明是纯粹感官刺激的情s片。她闭上眼,面红耳赤地让彤彤赶紧关掉。“看看嘛,又不犯法。这不是上次你请教的3p嘛……哈哈哈……”彤彤满不在乎,简葇却受不了那刺激的声响,起身跑开了。“唉……胆子这么小干嘛?以后你跟周之彦还不是这样?”她朝她背后边笑边喊,简葇没理会她,推开阳台的门又关上,将刚在电视屏幕上看到那一幕从脑海里清除。彤彤一个人看了一会儿也没兴趣了,将碟片退了出来,跑到阳台说自己被出租店老板欺骗将简葇给哄了回来。简葇收拾桌面,她又在那边捣鼓那一堆碟片。毛彤彤下班后没别的爱好,就爱看电影,周末休息她一个人能呆在家看两天不出门。简葇从厨房出来时,她又叫她过去,说这次保证不会出错,绝对是一部唯美刺激又极有深度的电影。“如何唯美刺激又极有深度?”“影碟店老板介绍的,我们一起欣赏一下。”彤彤朝她招手,简葇站在她一米之外,打算发现异常马上跑。这是一部90年代上映的法国电影,男主是一名政府官员,即将入职内阁部长,却爱上了儿子的女朋友,还睡了儿子的女朋友,如此地惊世骇俗。影片中男主女角打破一切规矩和伦理,一次又一次地沦陷,堕落,又痛又快乐,哪怕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东窗事发时,女主男朋友目睹了他们偷欢的场面,难以置信地一步一步后退,从楼梯上失足摔死了。结局呢?男主身败名裂、家庭事业全毁了,女主则悄无声息地逃离,他们余生再也没碰过面。简葇很少看电影,不管是学生时代还是工作以后,这种伦理情爱片更是从未接触过。影片结束后,她心情压抑,久久没能平静下来。“呸,什么爱情?欲望而已。”彤彤一边扔下遥控器一边骂:“女主真是个又当又立的婊,既要嫁给儿子,又不放弃父亲。她谁都不爱,只爱她自己。男主也是又傻又蠢,为了这样一个心理有问题又自私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家庭与前程……”“但是说回来,其实我觉得男主也不爱女主,每次做爱时都是蛮横地发泄,是不是,彤彤……”彤彤自言自语一会儿后发现身旁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她将碟片装进袋子后转头过来,见简葇仍然低眼沉思的模样,于是又叫她:“葇葇……”“啊?”简葇回过神,一脸茫然地望着彤彤。“你在想什么?”彤彤一脸的促狭之色。“没什么,大概是太刺激了。明天要早起,我先去洗澡。”她匆匆忙忙起身逃开。-这一夜,简葇莫名其妙地梦到了电影中的某个片段,临近结局时男主与女主在出租房的床上激情四溢的画面。她不知道画面是如何转换的,床上的人忽然变成了她与周暮云。是梦,可这梦真实得像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令她在梦中也能感觉到胸口的窒息。她知道她是简葇,也知道他是周暮云。她知道他们中间横亘着人伦,道德,还有世俗,甚至包括他与另一个女人的婚姻,她与另一个男人的婚约。可情感与欲望失去应有的控制.他问她,他是谁。她说,周暮云。他低头吻她,将她所有的矛盾,挣扎全都堵在呜咽的喉间。理智被欲望淹没,他们飞蛾扑火,赤裸裸又疯狂地纠缠住彼此,一起堕入地狱的深渊,无法自拔。忽然,那扇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将那不容于世的场面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她不知道自己如何从那一场混乱中走出房间,在一片茫然中站在楼上往下看,男人血肉模糊的脸忽然变成周之彦……她惊恐地尖叫出声……梦醒了。她喘息着坐起来,摸了摸额头,都是汗。“做了什么恶梦,这么吓人?”旁边的彤彤睁开朦胧的眼,摸了摸她垂在腰侧紧握成拳的手。“开车坠崖。”她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对不起 ,吵醒你了。我去洗个脸。”她跑到洗手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低头将整张脸埋了进去,任由哗啦啦的冷水将她浇得快要不能呼吸,‘碰碰’乱跳的心脏终于平静下来。有人替她关掉水龙头,水流停了。她抬头,在眼前的镜子中看到自己狼狈的脸,还有站在她身后的彤彤担忧的神色。 第41章 题外话: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反正他俩是上嘴,上手,也上腿了。 第三十八章 简葇在党校学习三天后回来,小何男朋友已经搬走了。 她听从彤彤的建议,从药店买了一瓶消毒液,将洗浴室清洗了一遍,又点上蜡烛香薰,盖住消毒水的味道。小何下班回来看到洗浴室里点着的蜡烛,脸色微变,但也没多说什么就回了房。第二天上班时,简葇心有忐忑,不知如何面对周暮云.虽然直接跟他汇报工作的情况不多,但也还是有的.不过她刚到办公室就听说他昨天出去调研没回来,紧绷的心情瞬间就轻松不少.中午他们办公室接到消息,两办将要组织一个招商团,到香港举行推介会,并邀请市里多家企业的老总一同参加。该活动由两办的秘书长牵头,不到一个礼拜就定了下来.随行名单下来时,上面没有简葇,温颜将做为文字记录秘书随同。看到名单时,简葇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小小的遗憾.但是没关系,香港以后还有机会去,可她害怕跟周暮云有更多的交集.其实这一个星期,她根本没见过他,两人更没有任何联系,连她发给他的信息他都没有回复.这样也好,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领导,她回到自己该处的位置.中午与温颜去食堂吃饭,温颜将她点的燕窝炖汤放到她面前.“你怎么不吃啊 ”“特地给你点的,你看你这几天一脸精神萎靡的模样, 不舒服吗 ”“来例假了.”简葇夹了一筷子青菜,低头咬进嘴里.“那正好给你补补血.”“谢谢你,温颜.”“咱俩谁跟谁呀 ”温颜将勺子放到她手里,“下周去香港,你想买什么?我给你带。”“我没什么要买的。”简葇摇了摇头。“对不起啊,我不该提这事。”温颜以为她没能随招商团出行而心情不好。简葇莞尔:“你不用道歉啊,说真的,其实我还是喜欢呆在办公室写材料,不用有太多应酬。”她说的是实话,公关应酬类的工作真不适合她。虽然也能应付得过来,但确实不是她的舒适区。在办公室写材料虽然也很累,费神又耗脑,但是比起交际应酬,她更乐意前者。“你这么喜欢钻研,调去政研室算了。”温颜开玩笑。“你别说,当初我就想考政研室的。”简葇很认真。“政研室的杨主任,我爸的老同学,爬了一辈子格子,每天搞不同的课题,50出头头发都掉光了,你不是想像他一样吧?男人光头也就算了,女人光头那真是没眼看了。”简葇轻笑:“那我戴假发好了。”-吃完饭简葇要回办公室处理一份未完成的材料,在电梯碰到了秘书长。“怎么不回去休息?”秘书长关心问道。“还有一份材料没做完。”简葇如实回应。他们秘书处加班是不分中午晚上的,有紧急事务饭不吃也要优先处理。简葇想到上次出错的报告,若不是秘书长在周暮云上台发言前及时发现问题,事情就更严重。于是她特地跟他道谢,感谢他的及时指正才没让领导在这样的大场合丢失了面子。“不是什么大问题。放心吧,领导也没生气。”秘书长笑呵呵:“周书记是个好领导,永远对事不对人,不会因为你一时的工作问题对你有任何偏见的。”“我以后会更认真工作。”简葇保证。-从香港回来后,温颜又成了风光无比的‘二秘’,给周暮云写讲话稿,陪同他考察调研,参加各种会议。而简葇则是留守办公室处理政务,筹备接待,开会,调研,还有各种汇报,简报,每天的工作任务都很繁重。在别人眼里,简葇是因为工作严重失误而被领导‘放弃’,不再重用,但她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在忙忙碌碌中,时间走到六月。妹妹简蝶给简葇打来电话,哭得不能自己。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要高考了,她压力变得非常之大,失眠焦虑到差点崩溃。简葇怕妹妹出事,跟处长请了半天假回去看她。她原本的计划是下班后坐晚上八点最后一班车回县城,可临下班前忽然来了紧急任务。受今日特大暴雨影响,江城市多个区发生不同程度受灾,据气象部门预测,在近日内还将有一次连续性强降雨天气过程,雨量大到暴雨,局部大暴雨,防汛应急抢险救灾形势十分严峻。他们市委市政府要在三个小时之内拿出一份高质量的应急预案文稿,简葇完成工作后已经快九点,错过了末班车。她离开办公室前打电话给简蝶的班主任,但她估计在忙,没接。简蝶情绪很不稳定,曾要求班主任请假回家,学校担心她出事没批假,除非家里有人来接,签字才能走。她答应了妹妹下班就回去,但是现在这样……电梯门打开时,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微低着脑袋踏出去,差点与等候电梯的人撞上。抬头看到是周暮云与赵秘书,她立刻站直身子打招呼,触及他平静无波的目光,她又迅速低下眼。周暮云刚从市里的防汛重点区域与积水路段视察暴雨受灾情况回来,身上的衣物还带着潮湿的味道。“简秘书刚下班?辛苦了。”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刚应声:“谢谢领导关心”,握在掌心的手机响了,她迅速看了一眼,是班主任回电。“领导,我接个电话。”“路上注意安全。”他客套了一句,与她擦身而过时,她接起了班主任电话。“姐,你回到了吗?”电话里是妹妹带着哭腔的声音。简葇闭了闭眼,“对不起小蝶,我刚下班,今晚赶不回去了。我明早坐第一趟班车回去,可以吗?”简蝶虽然情绪不好,但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姐妹俩又在电话里聊了十几分钟后才挂机。简葇是站在办公楼门前的花圃前接的电话,结束通话才离开。她刚从大门出来就看到一辆车朝她打双闪灯,车灯熄后她才看清是周暮云的私车。开车的是覃建,将车子缓缓停到她身侧后他降下车窗。“覃建,你在等领导下班吗?”简葇弯下身子问。“等你。”“我?”“先上车再说。”“我回宿舍,走路就行了。”“领导让我送你回老家。”简葇一怔,他听到她讲电话了?“有车出来了,不要挡路。”覃建提醒她。一辆打着远光灯的车子从办公楼停车场那边朝大门开了过来,简葇只能先上车。“你明天还有工作,不用麻烦了,我明早坐最早的班车回去就行。”简葇在系安全带时,对覃建道。“我明天休息。”覃建灵活地转动方向盘:“你还要回宿舍拿东西吗?”“真的不用麻烦你特地跑一趟,我没有那么急。”他明天休息的话,简葇更不想耽误他。要知道,他平时休息,都是看领导的行程需求来安排的,除非有特殊情况。“你跟周书记是一家人,你不用跟我客气。”覃建一脸真诚:“你再客气,就真的不拿领导当自家人了。”简葇无言以对。周暮云确实是拿她当自家人的,是她错了。她太敏感,太心虚,所以刻意疏远,保持距离,试图摆正自己的心态与位置。殊不知,有些行为越是刻意就越可疑,甚至会让人觉得矫情。不管她表现得如何,在外人眼中,她还是周之彦的未婚妻,与周暮云是‘一家人’。这是她摆脱不了的事实,她不能再作茧自缚,被道德的枷锁缠死自己。只要她不胡思乱想,不提于口,那就是个深埋于她心底,永不为人知的荒诞秘密罢了。-覃建送她回到县一中大门时已经快十二点。他们车子刚停下来,灯光昏暗的保安室里冲出一个人影,朝他们招手。 是妹妹简蝶。简葇下车,到保安室签了请假条,帮妹妹提起两大袋子的书本一起离开。覃建将她们送回家,顺便将那两袋子书本提上楼。简葇邀请他到家里坐一会儿喝杯水,他以他们家就两个年轻女孩不方便为由婉拒了。“我去附近酒店住一晚,明天什么时候出发你打电话给我。”离开前他交待。“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麻烦你了,覃叔叔。谢谢你送我姐回来。”姐妹俩一同跟他道谢。其实简葇不想麻烦他等到明天,可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让他连夜回城也不妥当。虽然他跟随周暮云下乡经常也是大半夜才回到家,可那是领导,不一样。-简蝶他们班在一个星期以前就有人请假回家,或在家自己复习,或干脆不再看书,放松心情待考。她以为自己能扛得住临考前最后几天,但她低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高三下学期,她成绩总是不太稳定,一模二模三模,她一次比一次考得差。她太想考上好的大学,但又怕高考时像模拟考一样越考越糟糕。她真的不想再重复一遍痛苦的高三生涯,所以越临近考试,压力越来越大,连续失眠了两天,情绪很崩溃。这一夜,简葇与妹妹聊天凌晨四点多,她心情渐渐地平复下来,睡了过去。她一睡就睡到了中午十一点多,若不是简葇叫醒她,她还会继续沉睡。简葇只请了半天假,最近办公室工作很忙,她不可能一直留在家里陪她。虽然她也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家,不过她在睡了一觉起来后,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加上不用去学校,压力也是骤减。简葇在临走前一再交待她,这几天不想看书就不要看了,也别再刷试卷,就做些自己能让自己放松的事情就行了。“我知道。我会好好调整自己。”简蝶抱了抱姐姐,“考完试我就去省城找你。”-回省城前,简葇特地让覃建开车到他们县里的一个老茶行,买了几罐高山红茶,还有两件地方特产送给覃建。“简秘书,你这真的是太见外了。我回去都能开个百货店了。”覃建见她大包小包上车,这些东西还是要送给他的,爽朗地笑出声。“那好啊,哪天开店了记得通知我,我随个花篮。”他在不在意是一回事,收不收又是另一回事,但该表达的人情与心意她必须表达充分,到位。-简葇下午回到办公室,一忙又到晚上七点多。温颜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她说,晚上有事。“那我先走了。明天见。”温颜走后,简葇也收拾好桌面,拎着中午带回来的茶叶往楼上而去。赵秘书正准备下班,见她上来,起身问:“找我还是找领导?”“领导在忙吗?”“应该不算忙。”他要忙,时时刻刻都忙不完,还是看事情轻重缓急。“我拿点东西给他。”简葇举了举手中提着的礼盒。“好。没别的事我先下班了。”“再见。”赵秘书走了,办公室外间安静得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简葇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正要敲门时,门忽然打开。迎面而来的人身形挺拔,一缕淡淡的影子洒下来,她眼前一晃,手也僵在空中。 第42章 饕背德餮39“周书记……” 她开口叫他,声音很小,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分外的清晰。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蕴含了她数日以来积蓄在心底沉重的心虚与愧疚,矛盾与纠结,还有努力卸下道德枷锁后仍余焦躁的复杂。 “嗯……” 他应了声,语气分不清是喜是怒,但眼底却是一片深不可测。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提着的礼盒。 “你找我,公事还是私事?” “我……”她低下眼,吞了吞口水:“我从家里带来的高山茶。茶叶味道很浓郁,可以提神醒脑。” 这一罐茶叶与送给覃建那几罐是不同的。 茶行老板是简葇父亲的小学同学,他自家就有几个茶园,极品茶叶都是自己收藏,大多用于送礼,熟人要拿价格也不低。 春节时简葇曾拿了两罐送到周家,但上次她回去住时发现还放在储物柜里没开封。 周暮云对喝茶算不上有瘾,不过办公室里总是放着几罐各式茶叶招待客人,偶尔他也会让秘书泡一杯提提神。 “哦,谢谢。”他客气道,让开身子,指了指办公桌,“放那就行,改天我试试。” “好。” 简葇最擅长的就是听令行事。 她快步经过他身侧,将茶叶放到他办公桌上。 转身过来,他还站在门边。 她慢慢走过来,他却一动也不动,视线沉默地落在她身上。 “您要下班了吗?” 他低嗯了一声,问她:“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她据实回答。 “走吧。” 他留了两个字给她便抬步往外走。 走吧,去哪? 简葇回神来时,他已经消失在她视线范围内。 她匆匆忙忙小跑出来,人高腿长的男人已经快要走到电梯门前。 “周书记,是要陪您出去应酬吗?” 她跟到他身后,气息微喘。 “算是吧。” 他按下了电梯下行键。 - 除了上次去京都参加招待活动时与他出席常主任与夫人的饭局,她没单独跟他出去应酬过。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一左一右站立,自动合上的电梯门在她眼前渐渐地拢成一条线。sh l “是公务应酬还是私人应酬?” 她定定地直视前方。 上次出席完常主任的饭局,他又带她去了会所。 那次,算是私人应酬了。 “我有什么私人应酬需要你陪我去?” 他还是与她私下相处时,一惯不客气的语调。 简葇‘哦’了一声,又问:“是跟哪位领导还是老总吃饭吗?” 不等他回应,耳边传来一阵嗡嗡的手机震动声。 是他的。 “已经在路上了,三十分钟左右到。” 他语调慵懒地回应对方。 - 覃建开着他的私家车已经在等候,他替领导打开后座车门时,简葇自觉地坐上副驾驶室,系好安全带。 他应酬的地方在一家临江酒店位于十九楼的餐厅。 餐厅经理在前面领路,将他们带到包厢. “杨小姐,您的客人到了.”经理敲开门后,毕恭毕敬道. “大领导,可把你盼来了.” 一记娇脆的女声从里面传来,伴着高跟鞋的声响,简葇很快与来人撞上面,是上次在京都的私人会所有过一面之缘的杨总. 杨蕊见到周暮云身侧的简葇时,脸上迅速划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她就恢复如常,招呼他们进去. 包厢里三面都是透明的落地窗,坐在餐桌前就可以将整片耀眼夺目的江景夜色收入眼底,位置极佳。 “不是说好两人约会的嘛,周书记怎么带了个小尾巴 ” 杨蕊亲自给周暮云倒茶时,开玩笑道. 她知道简葇与周暮云的关系,也知道她与周之彦订婚了,所以简葇也就当她只是开玩笑,没多余的想法. “不管公务应酬还是私人饭局,总得预防心怀不轨的人对我进行方方面面的围猎.” 周暮云握着小巧的茶杯,似笑非笑地回应. “我倒是想围猎你,但这么多年无从下手,连美人计都不中用,我还能如何 ” “美人计不中用,那你要好好反省,都给我找了些什么庸脂俗粉.” “敢情在周书记眼中,我也是庸脂俗粉 ” 杨蕊指了指自己,语带不满. 周暮云吹了口茶水,浅饮一口才回应她. “你不算.” “那你怎么没入网?” “想听实话还是听场面话?”周暮云笑问她。 “实话。你这张嘴里就没夸过我几句好听的。” “实话说,你年纪大了点。” “我……”杨蕊显然被这句实话给气得够呛,她才踩过30岁的门槛,他竟敢说她年纪大了点,太过分了。 若是讲这句话的人不是周暮云,脸上早挨她一记热茶泼过去。 “实话是你要听的,我说了你又不高兴。”周暮云淡定自若,无半点愧疚之意。 他放下茶杯,又问一脸冒火的杨蕊:“都点了什么菜?” “没菜。”杨总没好气。 “没菜我可要走了。” “滚吧。” 在两人习以为常的相处方式中,简葇一句话也插不上。 包厢门敲开,经理带两名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将一碟又一碟精致的菜式摆上桌。 经理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转到简葇身边时,周暮云忽然开口:“她喝果汁。” 简葇:“……” 杨蕊‘噗呲’一声笑了。 “周暮云,你怎么次次让简葇喝果汁?她是你‘儿媳妇’,不是你女儿,你不用管那么宽。就算是女儿,成年人有权利自己做决定。” 周暮云淡定自若地回应她:“她晚点还要回办公室加班。工作时间不能饮酒。” 简葇:“……” 她好像不用回去加班了吧? 不过她本就不想喝酒,领导替她找好了借口,她当然要顺着台阶下。 “对不起,杨总。打扰你的雅兴了。” 她礼貌十足地朝杨蕊道歉。 “没关系。打扰我雅兴的是你领导。” 杨蕊不介意,开始招呼他们吃菜。 他们边喝酒边聊公事,偶尔动一两筷子菜。 五月下旬,周暮云带队去香港召开招商引资推介会,在会上碰到了杨蕊。 杨蕊是一家全球500强外资食品药品添加剂集团的亚洲区总裁,该集团除了在印度、泰国设厂,在北上广也设有办事处,内地制造厂区两个,正打算设立第三个厂区。 在推介会上,他们公司对江城市的招商政策颇感兴趣。会后,杨蕊便抽了时间到江城市考察工业发展状况。 她是带了团队过来的,但今晚是她与老朋友周暮云的私人饭局。 简葇在他们的谈话中插不上意见与建议,于是便安安静静地吃饭,喝果汁,顺便将他们谈话中比较重要的内容记在心上。 公事谈完,他们继续倒酒,又开始聊漫无边际的话题,但杨总最关心的还是- “周暮云,到底什么样的美人能让你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问完,杨蕊又转头过看简葇:“你有没有见过漂亮女人到办公室找他?” 简葇急忙放下杯子,摇头。 “杨总,周书记是个公私分明,责任心强,作风扎实,为政清廉、正直的好领导,绝对没有你说的那种不正派作风。” 简葇认真得仿佛在做报告的辩解逗笑了杨蕊。 “人都有两面的,他在工作场合这样,那私底下呢?你有见过吗?” 私底下…… 其实他们私底下相处的不多,但是- 简葇还是摇头:“周书记他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杨蕊存心逗弄她。 “就,你以为的那种……” 杨蕊乐得开怀大笑。 如今像她这样认真、纯粹又憨直的年轻女孩,真的不多见。 难怪周之彦喜欢,她都喜欢。 周暮云抬腕看了看时间,提醒杨蕊,喝完这杯就该撤了。 杨蕊转头过来,与他碰杯,透过玻璃杯看他那张不甚清晰的脸。 “周暮云,我记得你第一个女朋友,是个羽毛球青年国手……你是不是就喜欢那种高挑性感又有肉的女人?我记得她好像很高,老钟说有180。” “178.” 他记得倒是清楚,她不满地放下酒杯。 “难怪嫌弃170以下的都是半个残疾。” 她166就经常被他耻笑。 钟家芝也很高的,目测肯定超过170. 170以下……半个残疾…… 以他这个标准,不知多少女人都不达标。 简葇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165,穿上高跟鞋才能勉强够到他的最低标准。 “每次见面你都要挖我的隐私。别忘了,我已经结婚了。” 第43章 “那又怎样?谁让你每次都含含糊糊,半真半假的?除了高挑性感,你还有什么要求?” 以前去会所,钟辰时他们又不是没找过身高超过175的模特陪他,但他从来都是片叶不沾身。 “聪明大方,善解人意,知世故不世故,当然,美艳风情也不能少。”他一次性回答她,“满意了吗?满意的话,这两天我们就把投资意向协议签了。” “随便两句哄人的话就想骗我签协议?你想得美。” 周暮云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明天下午我陪你们考察团到各个区工业基地逛一逛。时间不早了,撤吧。” 说完,他已经率先起身,拿起身后的外套挂在手臂上。 - 杨蕊他们一行人入住在酒店顶层的套房,但她还是要亲自送他们到楼下。 电梯从餐厅到一楼,有不少人下来。 简葇抬脚想要挪位置时,鞋跟一时间忽然失衡,她身子晃了下,在跌倒前,腰上多了一只有力的大手。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手指修长,手腕青筋遒劲,力量十足。 男人的手掌虚虚实实地在她腰间扶了一下,动作很克制,任谁见了都不会认为他存心吃豆腐。 克制的分寸,却又难以形容的亲密。 简葇才说了一个‘谢’字,就被杨蕊的忽然出声盖住了。 “早知这么多人,刚才应该让他们开专用电梯。” 她不大不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 周暮云淡淡地勾了下嘴角,没出声。 电梯门关上,继续下行。 简葇站稳后,那只贴在她腰上的大手无声无息地移开。 她在最角落的位置里,他站在她身前,挺拔的身影几乎要将她淹没。 他们靠得太近,简葇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红酒的醇香,不断地钻进她鼻腔里。 此时此刻,紧闭的电梯空间里,简葇像是缺了氧气,只能悄悄地小口呼气。 好不容易到一楼,简葇尾随他们,最后一个出电梯。 杨蕊回头看了一眼,低笑着问她:“刚才都没喝酒,脸怎么这么红?” “电梯里有点热。”她尴尬地回道。 - 周暮云上了车,随手将外套丢到一边,解开衬衫两颗扣子后才罢休。 “宿舍住得舒服吗?” 车子启动时,后座的人忽然开口问。 这话,明显是问简葇的。 她刚将安全带扣好,手指还未脱离。 她顿了顿才回道:“还好。” “家里处理得怎么样?” 简葇想,他应该是问妹妹的事。 “已经处理好了,谢谢领导关心。” 他嗯了声,没再说话,整个人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微闭着眼休息。 车里再也没人出声,在一片安静中回到他在大院的住处。 简葇与覃建先后下车,覃建打开后座车门,弯腰与还在闭眼的人轻声道:“周书记,到家了。” 车里人低低地嗯了声,停顿几秒后才又开口:“我在车里坐一会儿。” “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医生过来?” 覃建跟了他几年,见过他这种情况许多次,要么头疼,要么胃不舒服。 “不用。”他拒绝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但是您不舒服……” 覃建不放心。 “走吧。” 他语调带了丝不耐,覃建听得出来。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他直起身子,轻轻掩上车门。 “他怎么了?” 站在车旁的简葇听到覃建那几句关于他不舒服的话,但不清楚具体情况。 “应该是胃不舒服。” 他刚才有看到他一只手落在胃部位置上。 “家里还有药吗?怎么不下车?” 今晚饭局上,他与杨总光喝酒聊天,菜没吃几口,饭更是一粒不沾,胃能舒服才怪。 “领导说自己坐一会儿就行,让我先回去。你呢?” 他只是司机,只能听从领导的吩咐,但简葇不同。 “我……”简葇犹豫了下:“我留下来,看看他等会儿什么情况。” 虽然她一再告诫自己:调整心态,摆正位置,保持距离。 但此时此刻,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这是一个正常的人该有的良心,不是吗? 她对自己说。 “嗯。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覃建点了点头,走了。 简葇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 江城的夏季,天气闷热又潮湿。 车外没有冷气,她额上冒出了一层微微黏湿的汗水。 她抬手拭汗时,后座车门被人推开,男人单手拎着西装外套下车。 “怎么还没回去?” 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成熟和威严,在深夜显得格外动听迷人。 “覃建说您不舒服,现在怎么样了?” 她将手垂到身侧,无意识地握了握手指。 “老毛病,没事了,你回去吧。” 他漫不经心。 “家里还有药吗?” “不知道。”说着,他已经抬步往屋里走。 简葇思忖了一会儿,还是跟在了他身后。 踏进玄关时,他忽然回头过来。 她急急地顿住脚步。 “你跟进来做什么?” 他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 他不会知道,她留下来等他下车那段时间,给自己做了多少心里建设,自我催眠,才有勇气跟他进了门。 “您是胃不舒服,还是头疼?我找看看还有没有药。” “胃。” 他只回了一个字。 简葇来过他这里,上次他发烧时也是她拿退烧药给他吃的。 她很快在储物柜里找到了家庭药箱,找到了他惯用的胃药,仔细地看了说明书,分好药量,又检查了保质期后才到厨房,倒了杯温水出来。 客厅里灯光暖黄,他懒懒地靠坐在沙发里,一只手搭在小腹上,一只搭着扶手,修长的双腿微微敞开。 她拿着药,将水杯放到他面前时,他才开眼,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 她将药瓶盖里的药倒到他掌心 。 他吃完药,顺便把杯子里的水全都饮完。 将杯子放好后,他也没说话。 简葇不是八面玲珑的性格,只能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在寂静的深夜里,这种沉默像是带着一股不知明的因子在两人之间流动。 “你回去吧。” “您要吃点东西吗?” 忽然,两人同时开口打破这份诡异又僵持的沉默氛围。 简葇低下眼,不敢对视他深沉到令人室息的目光。 “晚上我吃得还不够多?” 男人似乎是笑了下。 “光喝酒了,根本没吃饭。这样对胃很不好。” “难吃,吃不下。”他淡淡说道。 简葇当然知道他三天两头都有各式各样的饭局应酬,菜做得再精致美味,对于他来说都是食之无味。 “想吃面还是吃粥?我来做。” “随便。” 他说随便,简葇便作主煮了碗简单的面条。 他不爱重口味,她连酱油都没放。 白色面条搭着几片碧绿的青菜,看着就很清汤寡水,却是他一向偏爱的习惯。 她端着面条出来时,他指间夹着根燃到一半的烟,烟盒与打火机随意地扔在一边,见她出来便随手将烟碾熄在烟灰缸里。 “你先回去吧。” 他再次下了逐客令,她也没有了再留下来的必要。 “那我走了。” 她拿起包往外走时,身后传来他染着淡淡愉悦的声音:“路上注意安全。” - 简蝶来找简葇的那天晚上,江城下着大雨. 她是考完最后一科后直接到汽车站搭班车来的,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抵达江城汽车站后,她公用电话打了电话给简葇,正好她送一份材料到桃源给秘书长,在与秘书长谈材料的修改时,她将手机关了静音. 等她处理完公事看到手机有未接来电,回复过去才知道是公用电话,而妹妹已经自己搭车到市委大院门外. 她问门口的警卫能不能进去找人,答案是否定的,除非有认识的人来接她,于是她只能老老实实在大门口等. 简蝶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天空忽然下起雨来. 她来江城只背了一个书包,装了几件换洗衣物,连伞都没带,周边没有任何避雨的地方,她只能缩在警卫室狭小的屋檐下. 警卫室人员见雨势渐大,便递从窗口递了一把伞给她,顺便问了一句找谁 “我姐姐.” “她在哪个部门.” “秘书处.” “哪个秘书处 ” “我不太清楚.” 第44章 简蝶一脸尴尬. 姐姐工作上的事情很少跟她提,而她一心读书也没过多关注,就只知道她在市委做秘书. 这个地址是前几天简葇回家时留给她的,因为不是周末,她不能去车站接她,便让她自己搭公交车过来找她,等她一起下班. “她叫什么名字 ” “简葇.” 知道名字后,警卫员替她拨打了秘书一处办公室电话,值班的工作人员说,简秘书下午出去送材料,不在办公室. 简蝶知道这个消息时, 一脸懵. 这哪是什么惊喜啊,分明是惊吓. “我可以借你们电话用一下吗 ” 她忐忑地问道. 警卫员让她报手机号,他替她拨. 简葇此时正在与秘书长回办公室的路上,不巧手机没电了,但秘书长的手机却响了. 是周暮云来电,让简葇接电话. “领导找你.” 秘书长将手机递给前排的简葇. 领导找她,为什么要打秘书长手机 s 她虽疑惑,却不敢耽误. “周书记。” “你妹妹来找你,没找到人,我先把她接到我那里.” 简葇听完更懵,但想到之前那个打过来的公用电话,她猜她大概是想给她惊喜,但却因各种原因阴差阳错错过了. 她回到周暮云住处时,大雨刚刚停,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味道. 简蝶坐在客厅里,覃建陪着她说话。 见简葇回来,原本满脸拘紧的简蝶瞬间放松下来. 她爱娇地叫了声‘姐’,起身跑过来搂住她手臂。 简葇捏捏她的脸,责怪了几句后,转身过来感谢覃建。 覃建是送周暮云出来时,正好见到简蝶撑着伞站在警卫室那里。 他是个记性极好的人,虽然与简蝶仅有过一面之缘,但还是记住了她与简葇几分相似的脸。 于是告知周暮云,后者直接让她上车,将她带回他的住处。 “你们都吃饭了吗 ” 简葇转头问覃建. “我在食堂吃过了。阿姨煮好了饭菜,小蝶说要等你回来一起吃。” “领导呢?” “一楼书房。” “他吃过饭了吗?” “应该没有吧。” 覃建不确定。 有时候他也会在食堂用餐,但都是赵秘书送到办公室。 “我去叫他,你跟我们一起再吃点吧?”简葇客气道。 他急忙摆手,说不用不用。 “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给我打电话。” 覃建走后,简葇让妹妹坐一会儿,她去叫周暮云。 一楼书房她没来过,厚重的木门虚掩着,隐隐有浓郁的烟味溢出。 她轻敲了两下,听闻里面的回应声才敢推门而入。 “周……”她犹豫了一下该怎么称呼他,最后还是刻意叫了声:“书记。” 她知道,她是想与他保持距离,但确实是过于刻意了。 从自我催眠的那段时间过后再与他相处,她一言一行都显得非常刻意,特别在称呼上。 以前在公众场合,她都尊称他一声‘您’,私底下就能轻松地用‘你’。 现在口口声声都是下级对上级,晚辈对长辈的尊称。 她不知道,有些东西,越是故意藏匿,越是无所遁形。 可他面对她时,永远都是沉着又坦荡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存了别的心思,她不能再这么作茧自缚,苦的是她自己。 书房时灯光暖黄,男人坐在书桌后,指尖夹着烟,浓浓的烟雾将他眉眼笼罩住,看不分明。 他抬起头,随意嗑了嗑烟头,“回来了。” “嗯。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们吃吧。” “今天又麻烦你了。” “知道麻烦就好。” 简葇跟他客气,他却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吃完饭我带她回宿舍那边住几天。” 她跟他交待后续。 “嗯,你们方便就行。” “那我先出去了。” “好。” 她客气、有礼,他坦然、平静,两人很快结束了这一场面对面的谈话。 第三十九章 简葇把简蝶带到餐厅。 简蝶小声地在她耳边问,周叔叔怎么不出来吃饭? “他吃过了。” 简葇替她装了碗排骨苦瓜汤。 “若是跟他一块坐着吃饭,我觉得我吃不下。” 简蝶一脸小心谨慎的模样。 简葇笑了。 “你怕他啊?” “怕。” 她一点也不掩饰。 其实周暮云对她很客气,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没胆子面对他。 大概是领导天生的压迫感太重了,令人不由得望而生畏。 “怕就对了。”简葇坐下来,“我也怕。” “你也怕?那他还是你领导,你平时怎么工作?” “我一个小螺钉,没太多机会跟领导一起工作。” 就算工作也及少是单独相处,压迫感当然没那么重。 “快吃,等会儿回宿舍。” “哦。”简蝶给姐姐夹了一筷子菜,话题还在周暮云身上:“他看起来很年轻,根本不像有个姐夫这么大儿子的人。” “不许乱说话。” “哦。” …… 姐妹俩吃完饭,周暮云都没出现过。 两人合力将餐厅,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走前,简葇拉着妹妹去跟他告别,在书房门外碰刚刚合上门的他。 “周叔叔。我们要回宿舍了。” 在妹妹面前,简葇叫他周叔叔。 简蝶再怕他,可礼节不能丢。 “周叔叔,今晚打扰您了。” 姐妹俩同样的拘谨客气,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打扰。”周暮云微微点头,“刚结束高考,在江城好好过个暑假。” 语毕,随即将一个信封递给简蝶。 “初次见面的见面礼.” 简蝶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递过来的信封,不敢接,又不敢不接. “周叔叔,不用了.” “不是什么贵重礼物.简葇,你拿着.”他转手将信封递到简葇面前,“单位发的几张购物卡,我也用不着,再放就要过期了。你有空带妹妹出去好好逛逛。” 再拒绝,就真的不给领导、不给长辈面子了。 简葇只能接过来,客气地道谢。 - 简葇把妹妹带回宿舍,小何还没回来。 姐妹俩先后洗了澡后盘腿坐床上聊天。 “姐,我想买个手机。” 过年时周之彦送她那部,父母带弟弟去治病时已经带走了。 “嗯,我下班或周末带你去。” “我可以自己去逛逛。” “怕你迷路。” 妹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来省城。 “我带了地图,不怕。” 说着,她跳下床去找翻书包,将一张折出痕迹的旧地图拿了出来。 那是简葇上大学第一次来省城时买的。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靠着这张地图走了很多地方。 但是这几年城市规划变动,又增加了许多路线,这张地图就落后了。 “明天你出门到报刊亭买张新的。若是看到喜欢的手机,你也可以自己买。” 简葇拿过钱包,想要拿钱给她,简蝶说不用,我有钱。 简葇惊讶,问她哪来的钱? 妹妹平时花费很少,除了伙食费基本没其它支出。 简葇的工资一半给了父母,每个月还给妹妹寄一点生活费。 但她再不花钱,手头上最多也只有一点零花钱,哪来的钱买手机。 “高考前爸给我寄的。说考完试让我自己买新手机。” 她打开书包最里面一层,掏出一叠暂新的人民币。 “五千块。” 简葇一听更惊讶,父亲哪来那么多钱寄给妹妹? 她在惊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周之彦拿给他的那10万块。 她都让他不要动这笔钱了,可他…… “姐,怎么了?” 见简葇面色凝重,简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简葇没打算将这事告诉妹妹。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乱花的。我就买个1500块以内的手机就行了,其它的存起来开学后用。” 妹妹信誓旦旦地保证,忽然想到什么,冲到简葇的书桌前,将周暮云给的那个信封拆开。 “周叔叔说是购物卡,都能买什么啊?” 她好奇地翻了翻卡的正反面,一看到面额,像是烫了手,轻飘飘落在床上。 周暮云给了五张购物卡,每张面额一千元,就是五千。 简葇下意识地反应就是,五千元已经够立案的标准了。 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待久了,一碰到这种敏感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违纪。 第45章 但能从周暮云手里送出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她只是对他总是以各种方式给她拿‘好处’的事,问心有愧。 不接受,他不高兴。 接受,她又做不到理所当然,坦然处之。 她就是这么一个矛盾又纠结的人。 “姐,怎么了?” 见她愣坐在床上,简蝶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不早了,睡觉吧。” 简葇回过神,将那几张购物卡收进信封,顺便关掉房间里的大灯,躺在柔软的枕头上。 是很晚了,简蝶考完试就坐车下来,折腾了一整天,身体很累,但是第一次来省城,脑子很兴奋。 她抱着简葇的胳膊说了很多话,一直到身侧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她才知道她睡着了。 简蝶抬手去摸她低垂的睫毛,这是姐妹俩从小玩到大的游戏,一碰就知道对方是不是假装睡觉。 寂静的夜里,她碰了一次又一次,躺着的人一动也不动,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姐姐工作太累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姐姐梦里有着挥之不去的秘密。 明知是禁忌,明知是深渊,明知是万劫不复,想要拔除却又无能为力。 - 翌日早上,简葇送简蝶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在报刊亭买了一张今年的新地图,教她如何查看公交线路,又给她兑了一把零钱,千交待万嘱咐,像是怕她走丢一样. 简蝶为了让她放心,一个劲地点头应好. “你快去上班吧,要迟到了.我不是小孩子,能顾好自己.” 公交车到站,她轻松地跳了上去,透过车窗朝还站在路边的简葇挥手告别。 - 简葇在中午下班前,忽然接到周暮云的电话,让她去找秘书长拿一份资料,打车送到西碧园. 他没说是什么资料,简葇也没多问,挂了电话就去找秘书长. 西碧园是一间私人会所,背景很深,只招待权贵,简葇有耳闻,但没料到有机会踏进去. 计程车司机听说她要去西碧园时,忍不住在后视中多看了她一眼. 西碧园不在市区,而是在西郊的半山上,计程车只能停在山脚的大门口. 简葇下车走到门岗,就有一名穿着制服的男人走出来问她,贵姓. “简.” “简小姐,我送您上去.” 男人将她请上了会所的车子里. 上山车道两旁种着茂密的合欢树,六月中,绚丽如火的花朵如红云般掩映在摇曳的碧枝间,行走其间仿佛邂逅了一场浪漫至极的童话. 车子将她载到山上,在男人的带领下,她穿过重重茂密的合欢树,午日的阳光透过树梢,尽数与她交错擦肩. 她被带到一间独立的院落里,男人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回应后推开门请她进去. 简葇进门就看到厅里敞开着大落地窗,庭院里的潺潺水声与鸟语花香扑面而来,恍若置身世外桃源。 周暮云靠坐在茶雾袅袅的红木桌前抽烟,衬衫袖口随意卷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领口扣子也解开了两颗,锁骨似有若无的露着,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与往常的严肃谨慎不同的慵懒随性. “周书记,资料我送来了.” 简葇立在他身前. 他抬起那只夹着烟的手,指了指,示意她将资料放桌上. 简葇依指示,将密封的资料袋放好. “没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她请示. “坐.”对面的人却懒懒道. 简葇不知道领导还有什么指示,于是听话地坐到他对面. 她刚坐好,门再度被人敲开,是刚才带她上来的男人领着两名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 这是还有饭局吗 简葇不解地看向他. 周暮云率先站起来,只说了句‘吃饭’便往隔壁餐厅而去。 简葇只能尾随。 餐厅连着庭院,假山鱼池边,一名穿着白色休闲套装的男子正边喂鱼边接听电话。 简葇望过去的同时,他正好望了过来。 男人有一张斯文俊逸的脸,见到是她时,他眨了眨眼跟她打招呼。 简葇同他微微颔首。 男人面熟,上次周暮云带她参加私人应酬时见过,但她一下子记不起来他名字。 “司徒,我朋友。上次在京见过。” 周暮云淡淡一句话飘了过来。 菜很快上齐,餐厅里只余他们二人。 “周书记,我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简葇一看这架式就知道他是私人应酬,她跟他朋友不熟,又是个男性友人,她一个女人参与其中不自在。 “叫你吃个饭,那么啰嗦?” 周暮云抬头睨她一眼,那一眼冻住简葇想离开的脚步。 她承认,她胆子小,不敢挑战领导的威严。 “想吃什么自己来。” 他继续抽他只燃到一半的烟。 “客人还没进来。” 她轻声道。 “不用等他。” 他不在意。 但是简葇却不能不在意。 不管于公于私,客人未到怎么能先动筷? 见她坐着不动,周暮云弹了弹烟灰,“帮我装碗汤。” 领导下令,她当然不敢不从。 她起身,走到他身侧,拿起精致的汤勺,小心翼翼地替他装汤。 她微弯着腰,脑袋一侧对着他。 她扎着低马尾,不似以往只用一根橡皮筋扎着,而是精心地编了发辫。 精致的发辫从两侧耳朵上方分出,编成三股麻花辫并用小皮筋扎好,与剩下的头发在脖子上方扎出一个松垮垮的低马尾。 时下年轻女孩很喜欢的一种扎发,是早上简蝶帮她弄的。 灯下,那张侧脸温柔又安静。 乌黑发辫间,落着一小簇扇形红色花朵。 简葇替他装好汤正要起身时,听到他低低的声音,让她别动。 “怎么了?” 她不明所以,却不敢随意乱动。 他身子倾斜过来,浓郁的烟味钻入鼻腔,她面颊忽然一阵滚烫。 他不说话,她感觉到脑袋一侧的头发好像被人碰触了一下,又好像没有,他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可以了。” 她红着脸低头快速坐回座位上。 “刚才,我头上有什么东西吗?”她壮着胆问。 “嗯。”他低应一声,“毛毛虫。” 简葇脸上的热度瞬间就下降了一大半。 女孩子对这种软体虫天生就有一种恐惧心理,简葇也不例外。 “不大,就烟头这样。” 他说着话,还捏了捏夹在指间的烟。 烟头大的毛毛虫,她长这么大,就算回乡下爷爷家也没见过。 看来这山上树木茂密,昆虫也多。 若不是他发现及时帮她弄下来,虫子从头上爬到她颈子,那才真是吓死人。 “谢谢。” 她悄悄地捏了捏掌心,心有余悸地道谢。 “吃饭吧。” 他不甚在意,将烟碾熄在烟灰缸里。 “司徒先生还没进来。” “你下午不用上班了?” “上。但是……” “吃个饭哪那么多话?” 他拿起汤勺,开始饮汤。 简葇也只能微低着脑袋,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汤碗见底时,她抬头看向他,他不知几时已经停下来,懒懒地靠坐着,眼皮微低,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还要再装汤吗?” “不用。” 她哦了声,想说些什么来打破两人之间过于安静又微妙的气氛。 上次陪他出去与杨总应酬,有杨总在,根本不可能冷场。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是他不说话,那场面就是沉默。 但她一向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更别提,交际的人是周暮云。 她脑子思索一番,终于想到一件事- “你不用总是拿购物卡给我,我用不上那么多。” “总是?” 他睨了一眼过来,她不敢接他的目光。 “过年时你也让之彦拿给我。” “也就两次。”他嘴角微扬,“再说,我昨晚又不是拿给你,是给简蝶的见面礼,你不要把什么好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简葇:“……”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司徒推门进来时,他们一个安静地吃饭,一个靠着椅背把玩着打火机不说话。 “不好意思,简秘书,麻烦你特地跑一趟,辛苦了。” “都是我份内的事,应该的。” 简葇站起来与他握手。 “坐坐坐。”他热情地招呼她。 “不好意思。”简葇是真的不好意思,白皙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粉,“我们先用餐了。” “我跟老周就跟自家人一样,你也是老周家的,跟我不用客气。来,我们喝一杯。” 司徒伸手将酒拿过来,正要倒时,周暮云开口了:“她下午还要上班,不能喝酒。” 第46章 话说得在理,但司徒不是杨蕊。 他说不能喝就不能喝?不存在。 他亲自给简葇倒了满满一杯,说这是他从江南带来的珍藏桃花酿,不喝可对不住他一片千里迢迢的真心。 于是,她只能在他含笑的目光下,与他干了这一杯。 默许了第一杯,那就会有第二,第三杯。 酒的口感极好,不苦也不辣,简葇在司徒热情诱导下,喝得一张脸红彤彤,艳若桃花,娇丽动人。 酒是好酒,味道虽好,却更能令人沉醉得快。 简葇被他灌得两眼昏花,脑袋一阵昏昏沉沉。 一个女服务员进来,将她扶到隔壁房间休息。 等她端着醒酒茶进来时,躺在床上的简葇怎么也叫不醒了。 - 餐厅里。 司徒晃着酒杯看向周暮云,嘴角含笑。 h “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你挑逗她。” “不知所谓。” “你摸她了。” 司徒脸上笑容更甚。 “哪只眼看到了?” “两只眼都看到了。” 他视力很好,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他看到他的手摸上了她脑袋一侧,也看到了她面带羞赧坐回去的模样,藏都不会藏,也藏不住。 成熟男人那种不经意间的撩拨与逗弄,青涩而没有任何经验的年轻女孩根本抵挡不住。 有时候甚至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光是一个眼神,就能把女孩撩拨得心神荡漾。 周暮云不理会他,拿出烟盒点烟,微微仰头吐出一口浓稠的烟雾,弥漫过他的脸。 “偷情是个好东西啊。它能令人失去理智,在充满刺激与欢愉中堕落……唉,你……” 男人间说话,向来无所顾忌。 但他话没还讲完,对面男人手中的打火机朝他飞了过来,准确无误地砸在他嘴角上,划出一道明显的血痕。 司徒痛得从椅子上蹦起来,连骂了好几句粗话。 - 饭后两人移步到茶室。 周暮云将简葇拿过来的资料推给司徒。 “太平,太平,一点也不太平.还好我多了个心眼.” 司徒拿起来,感叹道。 太平船业是江城一家大型国有造船厂。 江城河运发达,运输能直达沿海城市,太平船业也曾辉煌一时。 但在经济改革的浪潮中,太平掌舵人对企业发展方向做出调整后,渐渐淡化造船业而导致多远化失败,资不抵债,濒临破产。z 为减轻政府负担,经过层层审批后,决定将太平船业整体出售。 经和集团在公开招标前就评估过其价值,认定其还是具备很大的市场潜力,打算将其拿下后进行资产重组,独立运营,然后通过上市的方式将其出售。 老何在钟家芝接手经和前就已经到江城,跟相关人员接触过。 若非周暮云父亲极力反对,估计他们已经通过人脉关系在公开招标前直接交易。 周暮云让司徒过来接手,在做一些业务交接时,他发现了一些隐藏得极深,连当初经和集团都忽略过的问题。 五年前,也就是周暮云刚从江城调到其它市任市长的那一年,太平船业发生了一桩重大安全事故。 当时主政江城的胡孟彬,也就是现在已经上位的胡省长,为了追求政绩在江城的内河流域上马了一个现代化船城项目,为了赶工期,在汛期期间冒着风险施工,结果导致作业面坍塌,几十名作业人员被大水冲走,上报死亡人数四人。 但这场事故被处理干干净净,一点风声也没漏出来。 司徒过来接手后,做了更深入的背调发现当年隐瞒外界的重大安全事故似乎还有内情。 他便让周暮云将当年事故的一些资料记录找来,打算查得更深一些。 若是不干净,牵扯太大,这个项目他宁可不做,也不要惹上一身骚。 当然,他也不想花钱给别人消灾。 司徒要走时,拍了拍周暮云肩膀。 “偷情刺激是刺激,别玩过头。” 偷情这种刺激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 当然,这种背德情感带来的痛苦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 “滚.”周暮云不耐烦地推开他。 “老周,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司徒笑着走了。 他不承认,可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已经明显越矩了? 进入官场前的周暮云,也曾在风月中潇洒不羁,但他有原则,有底线,有风度。 进入官场后,他的原则底线更是高高伫立,不可攻陷。 司徒在风月场,生意场上打滚多年,人性,他看得透。 懂得成人游戏规则的男人,一旦突破自己的底线,那就是山崩地裂,毫无转圜的余地。 他只是没想到,能降服周暮云的,会是他最不能碰的女人。 - 茶室里,烟雾缭绕。 手机震动时,周暮云掐掉了手中最后一根烟。 是工作电话,他简单说了两句后便挂了机。 扔了手机后,他懒懒地靠着椅背,垂眸。 食指与拇指间,捏着一朵萎靡的合欢花。 他从她发辫上拿下来的那朵,指头上依稀还残留了她发丝的柔软。 在这寂静无人的空间里,是他心底不为人知的,禁止又禁忌的心事。 - 简葇是被人叫醒的。 她困倦地睁开眼,脑袋迷糊又昏沉。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简小姐,你醒了吗?你的电话。” 站在床边穿着制服的女服务员将一只无线电话递到她面前。 简葇接过来,听到电话那端的人用低沉的声音叫她名字时,整个人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周书记。” 她迅速爬起来,靠坐在床头。 “清醒了吗?” 他问。 “醒了。” 她惊出一身冷汗。 她怎么喝了几杯酒就睡那么沉? “醒了给你妹妹回个电话。早点回去。” 他挂了机。 简葇将无线电话还给站在床边的服务员,顺便问了一句:“几点了?” “五点半。” 好,很好,非常好。 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连班都不用上了。 还好处长知道她给周书记送资料,要不然她没得解释。 “车子已经安排好了,简小姐你随时可以走。” 谁安排的,不用问了。 看来他是早走了,要不然呢,还留下来等她这个喝得没了分寸的秘书吗? - 简葇坐上会所安排好的车子才开始翻手机,有五个未接电话,都是陌生号码。 她担心是同事或熟人用了新号码打给她,于是回拨过去,没料到接电话的是简蝶。 她今天自己在市中心逛了一圈,买了个心仪的手机,顺便办了电话卡,但是打了几次给简葇她都没接。 她有些担心,搭车到市委大院门口等她下班。 很幸运的,在门口又碰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周暮云。 “你等我一会儿,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姐,你不焦急。周叔叔已经让司机接我到他家里了。” 如此,简葇只能应好。 她再想不去他那里都不行了。 简葇回到他住处,冯阿姨已经做好饭菜。 开餐前,简葇打了电话给他,没接,应该在忙。 这个时候还在忙,估计是不会回来吃饭了。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简葇才接到他的回电。 “找我?什么事?” 耳畔传来熟悉低沉的男性嗓音令她耳根泛起红潮。 “没事。”她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在,“刚才就是想问你,回不回来吃饭。” 他‘嗯’了声,又不说话了,也不知是在忙还是别的。 “还有,中午我不小心喝醉了,对不起。” 闻言,他笑了一声,笑声低沉清爽。 “你笑什么?” 她语带羞赧。 “笑你,醉得像猪。” 简葇:“……” 她是他面前醉过两次,醉得毫无知觉。 她真的是猪。 “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哦,再见。” 他的手机刚挂断,周之彦马上打进来。 一接通他就抱怨,跟谁讲电话那么久? 最多也就两分钟吧?简葇想。 “是周书记的电话。” 她没有隐瞒。 “老周啊?这么晚还找你谈工作?” 她只能应‘嗯’,又问他,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晚?”周之彦开心大笑,“夜生活刚要开始。” 语毕,简葇听到他那边的喧闹声。 第47章 “你在外面?” “嗯。朋友过生日,出来喝两杯。” “你伤没好,不能喝酒的。”她提醒他。 “已经好了。”他笑得更开心,“前两天我已经扔了拐杖,自由啰。” “真的?”听到他说痊愈,简葇由衷地替他高兴。 “那当然。我已经订了机票,明天就飞去江城看你。” “好。你腿刚好,不要……”喝太多酒。 她话还没讲完,那边就有人叫他。 “好了,葇葇,不说了。先这样,明天见。” 他很快就挂了机。 简葇看着被挂上的电话,心头五味杂陈。 第四十章 江城六月的天气是复杂多变的,如同她的心情。 周之彦抵达江城的下午,原本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密布,闷热得令人窒息。 简葇送材料到楼上,秘书长正好不在办公室。 问了赵秘书,说在领导办公室里面谈事情。 “方便打扰吗?” 若是领导们谈重要事情,她再敲门,被训一顿算是轻的。 “柳市长也在。” 所以,若非紧急突发大事件,要不然她是不好打扰领导谈话的。 可她手上的材料也急需秘书长签字,她只能站在赵秘书外间办公室等。 不过她没等两分钟,秘书长就从里间出来了。 简葇拿着文件迎上去,尚未来得说什么,他便低声道:“回我办公室。” 秘书长刚签好字,桌上电话就开始响。 他看了一眼马上接起来,简葇拿着材料要走,秘书长打了个手势,让她等一下。 她这一等,又是好一会儿。 秘书长这个市委的大管家是真的忙,不是装出来的,更不是演戏,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回答处理各种各样的问题,在他责权范围内无法回答处理的要记下来,请示相关领导。 他挂掉电话后马不停蹄地向简葇交待工作。 “周书记晚上八点要紧急召开市委常委会,张副处长外出学习,你去安排跟进一下。” “什么议题。” 简葇马上拿随身笔记本记录。 “全市干部作风纪律整治。” - 简葇从秘书长办公室出来,迎面与柳市长碰上。 她退到一边,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 柳市长大约是心情不好,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侧走过。 简葇回到办公室筹备会议事项时才从温颜那里得知这次会议召开得这么急的原因。 政府那边出大事件了。 前两天,负责宣传口的一名副市长与电视台的情人在车里幽会,被老婆抓个正着。 市长老婆背景深厚,还是个报社编辑,非常不好惹。 据说双方在谈判后,本来是谈和了,但最后却因为情人又咽不下去这口气,嘴贱地把夫人彻底惹恼了,对方干脆撕了个鱼死网破,昨天下午闹到了政府办公室那边。 柳市长正好在京参加一个短训班,副市长夫人不罢休,又跑到了市委这边来找周暮云替她作主。 周暮云打了几句官腔将她劝走后,心有不甘的她竟然将视频发到了网上论坛。 若不是当前的网络尚未普及全民化,江城市委市政府脸面丢尽了。 简葇听得目瞪口呆。 她没料到,昨天一个下午她不在办公室,就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我看过那条短片。”温颜在她震惊的神色中在她耳边低语。 “哪看的?” “ty论坛。” “真的发了?” “当然?要不然周书记能这么生气?两败俱伤,没有赢家。” “我先忙了。” 办公室里讲这种八卦实在是不该。 “好。” 温颜压了压嘴唇,快速坐回自己办公桌后面。 - 简葇忙着协调会议事项忘了时间,周之彦电话过来时,硕大的雨点正啪啪地落在窗户上。 “对不起,晚上要加班,不能去接你了。” 她很愧疚。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去。简蝶不是来了吗?我接她到荔山,你下班过来一起吃饭。” “好。我忙完就回去。” 挂了电话,简葇才发现手机里多了几条未读消息,来自彤彤。 她大致看了一下,还是关于副市长车震门事件的。 简葇想,这事内部大概都传遍了,副市长这政途是彻底毁了。 【小情好狠啊,谈判现场直接怼夫人,说市长跟她结婚二十多年,在床上都是见洞就钻,连高潮是滋味什么都不知道。啧啧,你没听到那段原音,嚣张得把床上那点事都抖出来了,恨不得全世界都得给他俩的激情让道。】 【最让人气绝的是,狗男人竟然不反驳。他妈的,官场上的男人最虚伪,最恶心。】 【市里马上要整顿干部作风问题了。我妹跟之彦来江城了,改天有时间一起吃饭,我要忙了。】 简葇回了信息后,又埋头于工作中。 她处理完手上的工作离开办公室时,常委会议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回到荔山别墅,已经快九点。 周之彦与简蝶在玩牌,已经玩得很熟的两人笑闹声快要掀翻屋顶。 周之彦年长简葇四岁,但有时候她觉得他还像个孩子,像个跟简蝶一样的同龄人。 见她提包进来,他扔下手中的纸牌冲过来热情不减地抱住她。 “别这样,简蝶还在这里。” “自己人,你害羞什么啊?” 她不自在地推开他就要亲下来的脸,低头去看他穿着黑色休闲长裤的腿。 “真的好了吗?” 周之彦招了抬腿,骄傲地说着,跑八百米都没问题。 腿放下来后他又朝简葇身后望:“老周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八点才开会,都不知道几时能结束。” 开完这个会,副市长的前途是彻底玩完了。 这些年那些闹出问题的高级领导干部,几乎毫无例外都跟乱搞男女关系相关。 几十年的努力奋斗,因为一个女人,说毁就毁了。 也不知那些因为女色落马的官员,会不会后悔? - 简蝶已经收拾好散乱一地的纸牌,过来问他们,能吃饭了吗? 阿姨早做好饭菜,为了等简葇,他们都没吃。 虽然与周之彦打牌时,他们吃了不少零食,但正餐没吃,胃就是觉得空。 饭桌上只有三个年轻人,气氛极为活跃。 但都是周之彦与简蝶聊得火热,话题不断。 简葇偶尔应几句,听着听着就出了神。 - 晚上姐妹俩人都要留宿,简蝶过来时顺便把姐姐的换洗衣物打包过来,放进了周之彦房间里。 订婚之后,简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要跟周之彦发生亲密关系,这是不可避免的。 为此,她还特地向彤彤咨询了关于避孕的事,她连安全套都买了,下班后在超市挑的,彤彤说的那一款持久型的,此时在她手提包里。 所谓持久型其实就是比较厚,降低男人的敏感度,跟超薄型的避孕效果是一样的。 简葇不管它一不一样,反正能避孕就行。 洗好澡后她靠坐在床头,腿上抱着笔电上网,跟彤彤聊天。 【想想看,你们长跑了这么多年,分开又复合,现在终于能开展激情四射的双人活动,有没有脸红心跳,满是期待?】 期待?她现在只想逃避这件事。 【我不知道,对于这件事,我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冲动。】 【不是吧?难不成真是性冷淡?】 【也不算吧?就是当作一件明明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完成的工作。】 【我现在合理怀疑,你是真的爱他吗?】 简葇打字的动作顿住,光标不断地在眼前闪烁,她的心思却越飘越远。 她爱他吗? 校园初恋,深爱谈不上,就是那种情窦初开却不算很浓烈的爱意。 现在,她对他也是有感情的,这份感情包含着无法尝还的巨大恩情,愧疚,感激,还有人性。 【葇葇,此刻我觉得你不爱他。但婚姻光是有爱也未必能走得长远。不管如何,你们慢慢协调吧。可能时间长了就越来越‘丝滑’了。】 简葇还没理解带了单引号的‘丝滑’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周之彦从浴室刚出来,别擦头发边问她,工作还是聊天。 简葇急忙跟彤彤说再见,很快下线,将合上的笔电放到桌上。 - 从踏进荔山别墅开始,简葇就一直自我催眠,劝告自己不能逃避责任与义务,更不能忘恩负义。 但周之彦从身后抱住她时,她整个人像雕塑一样,僵硬得一动不动,胸腔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闷得呼吸不畅。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异样,将她整个人搂抱到身前,捧着她的脸,问她怎么了? 第48章 简葇不敢直视他探寻又疑惑的目光,她低着眼忐忑地开口:“我还没做好准备,能不能下次?” 周之彦轻笑了一下,说,不用你准备,你躺着好好享受就行。 他忽然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来,往床上压去。 男人赤裸的胸口压着她上半身,沉重得令她窒息。 “你压得我难受。” 她双手抵在他肩膀上,脑袋偏过枕头一侧,仿佛无声地拒绝他近在咫尺的亲吻。 “等下就不难受了。” 他将她脑袋扳了过来。 简葇闭着眼,浑身僵硬地接受他的吻。 她满身都是抗拒,可她越是这样,他吻得就越用力。 在她以为要被他吻到窒息时,他忽然停下来,翻身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得到自由的简葇也翻身过去,整理被他弄得乱糟糟的睡衣。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停下来,但他停了她就轻松了。 两人各自平息了好一会儿,她听到他在她身后叫她。 她深吸一口气后转身过来面对一脸严肃与懊恼的他。 “之彦。” “葇葇。” 两人目光对视一会儿后,同时开口。 “你先说。” 她礼让,得到了他一句:“对不起。” 她原本低垂的眼皮抬了起来:“怎么了?” 周之彦目光游移了一下,忽然抬起双手捂住脸不说话。 简葇坐起来,伸手过去,手掌按到他手背上,轻问,是腿不舒服吗? 周之彦又是很久没出声,两人之间忽然陷入莫名的沉默。 简葇不知道他情绪怎么忽然变了,可他一声不吭的,她怎么也问不出来。 她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双脚刚落地,他迅速翻身起来,从身后抱住她,脸埋进她背后,声音闷闷地开口- “葇葇,我还没好。” 简葇一怔,第一反应是他的腿伤复发。 “是不是腿疼?我陪你去医院。” “不是。” “那是哪里没好?” “我……” 他顿住,又是沉默。 她想转身过来看他,却被他死死地搂着腰不让她动。 “你到底怎么了?” 简葇是真的不懂,他到底哪里没好。 “上次车祸,伤到了……” 他像是鼓起了所有勇气才背对着她坦白。 上次车祸,他不仅是大腿骨折,还伤到了男人的根本。 因为位置敏感,没有冒然手术,而是做了保守处理。 为了不让她担心,所以隐瞒了她。 这段时间他除了做康复训练,也有针对那方面的治疗。 他年轻,腿伤恢复得快,但那里的恢复却没有达到理想预期。 医生建议他可以跟她进行尝试性同房,但没料到还是不行。 听他一番解释,简葇非常震惊,难以置信。 男人碰到这种事,几乎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他在她面前却从来没有半句怨言,没有半点不良情绪。 他是怎么挨过那一段黑暗时间?当时又该有多崩溃? 她完全想像不到,难怪他从来不敢面对面与她谈这件事。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震惊,错愕,心软,愧疚,还有怜悯。 “对不起,之彦,我不知道你那也受伤……” “其实没关系的。医生让我不要焦急,神经受损需要慢慢调养,一年后实在不行再做手术。” 相对简葇还沉浸在无比复杂的情绪中,他语气倒是变得轻松,刚才的失落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手术能让你恢复正常吗?” “我妈已经联系了国外这方面的专家,过段时间我会过去做检查,评估手术风险。”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伤得这么严重,什么忙也没帮上。” “不要老说对不起。要说也是我说。”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将她转过去,与他面对面。 她望进他眼底,在那双熟悉的眼里,看到一片坦然与无畏。 “若是我真的恢复不了,你也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其实,就算他没受伤,她也没想过自己会主动离开他。 婚姻跟爱情没有多大的关系,很多人结婚也不是因为爱情。 在她答应与他订婚后,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谈什么爱情。 心底那份不知几时开始的悸动,是可耻的,是不该有的。 她低下眼睫毛,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我不会离开你。’ “你想要吗?”他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的笑意。“我用手给你一次?” “周之彦,你再胡说我真生气了。” 她脸上染着一层薄薄的怒意,看在他眼里却是羞涩可爱。 “是是是,我胡说,我胡说,你别生气。” 他抱着她哄,一如既往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碰到这种事,难得他这么想得开,也挺好的。 他好,她也好,简葇心想。 这一夜,简葇的心情如同洗了一场三温暖,冷热交替,百感交集。 她没跟周之彦睡同一间房,而是到客房跟妹妹一起睡。 简蝶虽然很奇怪,可看她满脸沉重的心事也没敢多问。 妹妹早早睡了,简葇却辗转许久无法入眠,快到天亮时才迷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可就这一会儿却还是不停地做梦。 她梦到周之彦对她的好,一幕幕,如同电影画面不断地闪过,不断地撕扯着她的良知,痛斥着她不该有的背叛之心。 她起来去上班时,周之彦还没起来。 昨晚他说要带简蝶出去好好玩几天,她同意了。 最近工作太忙,她没时间带妹妹,现在有他陪着更放心。 - 六七月的江城,总是出奇不意地就来一场大暴雨。 她刚从楼上下来就听到外头一阵雷声响,她摸了摸包确认雨伞在时才意识到手机忘记拿了,于是又匆匆忙忙往楼上跑。 刚踏上二楼转角处,她迎面与人撞上,身体趔趄便要往下倒。 男人有力的大掌按住她肩膀,稳定她身体的平衡,轻轻一拢,便将她拢入怀中。 见到来人是周暮云,简葇大惊失色。 他几时回来的? 此时,男人另一只手握在她后腰处,结结实实的掌心紧贴着她。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滚烫的温度,她抵在他胸口的双手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衬衫下鼓起的坚实肌肉的形状。 他们离得太近了,他身上独有的浓厚的雄性味道在她鼻腔里蔓延,钻到她心底。 她僵滞住,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 “你踩到我的脚了。” 他忽然平静地开口,打破两人之间暧昧的沉默。 简葇清醒过来,急忙收回横亘在他胸膛上的双手,踩在他右脚上的脚后退了一步,差点又摔下台阶,她急急地抓住栏杆扶手稳住身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低头,看到他光亮的黑色皮鞋上那抹明显的灰。 “以你的脑子,故意也未必踩得上。我当初是怎么把你调到秘书处的?” 他面不改色地从她身前走过。 简葇只能无声地捂住自己碰碰直跳的心脏。 是啊,她确实是笨手笨脚,走个路都走不好呢,怎么能到秘书处这么重要的职能部门工作呢? - 七点的天空一片黑蒙蒙,周暮云的车子已经停在院子里等候,后排的车窗降下一半,他的侧脸无声无息地陷在阴影里。 “简秘书,快下雨了,上车吧。”覃建站在车旁朝她打招呼。 闻声,后座的人朝她的方向望过来,眼底的光,深沉难懂。 她正要婉拒,指间夹了根烟的男人不冷不热地开口:“你还要磨磨蹭蹭多久?” 他在她心里,积威已久。 他当面发令,她连拒绝都不敢,急急忙忙小跑过去。 她刚上车,硕大的雨点便砸落在车窗上。 六月中上旬的这个清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无数上班族的正常节奏。 前往办公室的路上连续发生了两起车祸,他们的车子被迫堵在路中间,进退不得。 “需要通知交警大队马上派人疏通吗?” 他们大约等了七八分钟,车子依然一动不动,覃建请示后座的周暮云。 男人低低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不用。开收音机听听。” 覃建打开了车载收音机,交通台正在播报各个道路路况,周暮云让他转台。 【……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歌手极具辨识度的声音从音响里倾泄而出,在昏暗的车厢里回响,仿佛吐露着她心底那些不为人的知、也难以用言语表露的心事。 外头雨势不减,耳边尽是噼里啪啦的雨落声,每一滴,都像是打在她的心上。 第49章 那种滴滴答答的声音,既让人心静,也容易让人心乱。 “转台。”后座的人再度开口,“大清早的听这么矫情的歌。” 覃建马上伸手转台,简葇则是无言以对,却又思绪万千。 - 这日早上,简葇来到办公室比平常迟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忙了一个上午,起身去添水时才看到彤彤发过来的信息。 【昨晚,战况如何?】 简葇盯着那条信息许久才回:【什么也没做。】 彤彤的信息来得很快:【为什么?】 为什么? 【他腿伤没完全好。】 【又不是中间那条。】 【这种事又不急。等他好了再说吧。】 【葇葇,我怎么觉得你是松了一口气?】 有吗?或许吧。 她陷入短暂的沉默。 许久,毛彤彤没见她回应,挑了挑嘴角。 【葇葇,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第四十一章 是不是喜欢上别人并不重要,她从未想过与他有什么过界交往。 那只是她心底隐晦的,背弃世俗道义,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中午简葇在办公室值班时才回复彤彤的信息。 【没有。】 简简单单两个字,道不尽的彷徨与忧伤。 - 周之彦带着简蝶到处玩,觉得江城太小没什么意思,干脆又把她带去了京都与家人团聚。 他们不在江城,简葇为了上班方便又搬回宿舍。 简蝶还在京都时,高考成绩出来了。 虽然考前压力很大,但她还是考出不错的成绩,比一本线高出40多分,报考他们省的g大应该没问题,但她想出省。 简葇忙着工作,她报考的各种琐事都是周之彦陪她做的。 自从在下着暴雨的早晨与周暮云同乘一辆车上班后,简葇又有好几天没见到他的人。 周暮云忙于各种会议与视察调研工作,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 她忙着繁复的内勤事务,忙着跟随督导工作组组长之一的孙秘书长一起抓全市的干部作风整顿工作开展情况,走出机关进基层解决实际问题。 她最近一次见他,还是与工作组从区里结束工作回到宿舍后,她累得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正好转到新闻台,看到他参加隧道工程开工奠基仪式。 新闻画面中,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握着一把铲子培土后站直身子,与镜头对视了一眼。 明明隔着一层屏幕,她却觉得他的目光是落在她脸上,没来由得,一阵控制不住的滚烫。 “简葇,你回来了?” 小何从房间里出来叫她。 像是被人撞破心事,她手上握着的遥控器脱落在地,‘啪’一声轻响。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小何走过来,替她捡起了遥控器。 “是啊,我回去洗澡。” 简葇仓促回房。 她再次从房间里出来时,小何提着包要出门。 两人迎面碰上,简葇问她,是不是加班? “是。”小何语气很不满:“自己没本事还要人替她擦屁股,烦死了。” 简葇不知她指的是谁,但也没多问,小何也没多讲,匆匆忙忙走了。 - 简葇早上来到办公室,刚跟温颜说了几句话,她就被秘书长一个电话叫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她垮着一张脸回来了。 “怎么了?” 简葇关心问道。 “材料没过。”温颜笑得很勉强。 “没关系,多修几次就行了。” 简葇安慰她。 周暮云对材料的要求一向都很高,他们通常都是改了又改,一遍又一遍才能通过。 温颜又不是第一次起稿了,大约是状态不好,没能让领导满意。 “简葇,你有时间的话帮我修改一下?” 温颜将被打下来的材料递到了简葇桌面上。 简葇手头还有其它事,但还是接过了她那份材料,大致看了一下,觉得有点糙,不大像温颜之前的水平。 这样的材料,别说送到周暮云面前,光是秘书长那一关就过不了。 简葇花了一个多小时,替她将材料重新润色了一遍才发给她,接着开始忙自己的事。 桌上内线响时,她还埋头在材料中。 秘书长安排工作,下午她要作为文字秘书陪同周暮云到g大调研。 “温颜她有事吗?”简葇应好后,又多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一脸阴郁的温颜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坐回自己位置上。 “嗯。现在开始你接替文字秘书工作。” 简葇一怔,秘书长已经挂了电话。 再看向温颜,她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双手在键盘上啪啪地敲着。 简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着她的面也不好意思问。 难道就因为一次材料不过关就被弃用了?没道理的。 “这是周书记下午到g大做演讲的主题报告。” 温颜起身,将一份材料放到她桌面上。 “好的,谢谢。”简葇见她没有说话的心情,只能客气道。 - 下午两点半,各部委办的领导与媒体已经在办公楼前集合。 简葇跟在秘书长与赵秘书身后,陪同周暮云一同从楼上下来。 他与秘书长并排站在电梯门口两侧,简葇与赵秘书站在他们身后。 这是自从暴雨的清晨同乘一辆车后她与他离得最近的一次。 背对着她的背影挺拔十足,白色衬衫没有一丝褶皱,西裤笔挺,皮鞋黑亮。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仿佛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明明近在眼前,可偏偏又觉得遥不可及。 不敢面对,却又想见到,矛盾得不得了。 - 两部专用中巴车载着四十多人浩浩荡荡出发去g大,在一路绿灯下,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周暮云先到大学生创业园调研,饶有兴致地与大学生们交谈,一家一家地看过去,一个小时后才来到会场给学校中层干部与教授做主题报告。 简葇坐在报告厅最前排的位置上给他的讲话做全程录音。 他站在讲台上,翩翩风度不亚于任何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学教授。 一个半小时的报告,他几乎是脱稿演讲。 简葇对照着温颜给她的讲话稿,将他讲话时即兴发挥的地方 添上去,回去后要整理重新发文。 他讲话结束,耳边响起一阵阵掌声。 简葇停下手中的笔抬头往台上望时,原本微侧着身体的他不动声色地转过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她视线里清晰无比。 不可遏制的心动,是任何理智都无法抵挡的东西。 - 会后,他们一行人直接到学校教职餐厅用晚餐。 饭间,g大党委书记见缝插针地向周暮云汇报工作。 简葇在他们隔壁桌,正好与他遥遥相对的位置。 他其实没怎么吃东西,与校党委书记聊了一会儿后,拿起搁在手边的烟盒,熟练地点上一根烟,视经却在不经意间透过烟雾看向简葇这一边。 简葇身旁的经济学院院长正将邀请周暮云读博士的信函请她转交给他。 她下意识抬眼往他那边望,对上他目光的一瞬间,她来不及移开。 那一刹那,他也没移开,任由缕缕青烟在两人之间无限蔓延。 “简秘书,麻烦你了。” 院长的话将她短暂的失神拉了回来。 “不麻烦。” 她将信函收进随身包里。 - 晚上八点,他还有个公务应酬,在桃源山庄。 周暮云坐专车过去,赵秘书与简葇陪同。 明天上午他要在市委经济工作总结会上发表重要讲话,地点也是在桃源山庄会议中心。 她跟着他车子一同去桃源,就是为了跟他再次确认明天的讲话稿。 稿子其实秘书长已经审核过了一遍,照理说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了。 但自从上次在他的主题报告上出过一次错后,简葇不敢有半点闪失。 “你读,我听。” 车内阅读灯微亮,他看了几行就将稿子丢给她。 简葇坐在他身旁,低头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开始他还时不时插一句,但念到一半后,简葇发现他停了下来,没有任何动静。 抬头看过去,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周书记……” 她小声唤他,没回应。 “领导应该是睡着了,昨晚忙到三点多。” 前排的赵秘书开口道。 简葇便不敢吵他了。 车窗外霓虹闪烁,流光溢彩。 车内关了阅读灯,人的轮廓变得模糊几分。 她捏着稿子静静坐着,整个人却有些晃神。 - 车子驶进桃源大门时,他醒了,声音吵哑道:“让你念个稿子,有气没力的,听得人都倦了。” 第50章 简葇:“……” 她也想念得铿锵有力,但在他面前,在车上,她还如何铿锵有力? 下车后,他让赵秘书带她去他房间等一会儿,应酬结束后他回来再将稿子小修一下。 明天他要在这边参加会议,晚上干脆就在这里休息,免得来回奔波。 掌握他行程的赵秘书已经提前订好了房间,将简葇送到后,他还要赶去宴会现场,陪同周暮云在酒桌上应酬。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简葇一人,她到书房里打开笔记本,先将稿子的前半部分按照他新提出的要求做了修改,保存好后又开始整理今天下午在g大的讲话报告。 她专注于工作上,没留意书房门口几时站了个人影。 等那人开口说话时,她吓了一跳,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一惊一乍的,鬼都被你吓死。” 他懒洋洋走过来,落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按在太阳穴一侧。 简葇按了按碰碰乱跳的心口,将在车上没念完的稿子拿过去递给他。 他没接,问她,刚才念到哪了? 简葇将他最后提出修改意见的位置指给他看。 “继续念吧。” 简葇以为他要自己看,没料到还是让她念。 刚才在车上不是说她念得有气没力嘛? 可领导下令了,她只能照办。 她正要坐到他对面,他却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他旁边。 “太远了,听不清。” 简葇只能移步到他旁边。 大概在应酬场合喝了不少酒,她刚坐近,鼻腔里都是他身上浓郁的酒味。 她抛开纷乱的思绪,开始认真地继续读那份讲话稿一边记录他要求修改的地方。 她刚念完,门铃就响了。 他让她去开门。 是覃建将他的私人物品送过来了,将东西放好后他到书房跟周暮云打了招呼,确认没其它事情后很快就走了。 简葇返回书房时,与边走边接电话,手上还夹着一根烟的周暮云在门口碰上。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站定。 他经过她身侧,男人身上的烟味,酒味瞬间侵袭她所有神经,心跳如雷。 凌晨一点,简葇还在书房里忙。 她站在打印机前,看着一页一页的纸从打印机出口出来,她仔细地装订好,将打印记录删除后拿出来给正在客厅里接听电话的周暮云。 他示意她放到桌上。 简葇放好后就立在一边,低眼看自己脚尖。 他结束通话后转脸过来看她:“还不回去?打算留下来睡觉吗?” 这暧昧不明的话令简葇瞬间就脸红了。 “我马上走。” 她转身往书房跑,将笔电还有笔记本收好,出来时连坐在客厅沙发里看讲话稿的人都没打招呼,匆匆忙忙离开。 门刚打开,差点与正要敲门的人撞上。 是司徒。 见到一脸仓惶的简葇,他眼底都是笑。 “简秘书,这么晚还在伺候领导?” 简葇脸更热,连同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司徒先生,我刚修改完讲话稿,不打扰你们。” 她微微颔首,提着包从他身侧走过。 -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不会有闲言碎语。” 司徒关门走进来,全身陷进沙发里。 “就算你们睡一张床,也没人怀疑你们的清白。” “说够了吗?” “你可以补充一些,我想像不到的画面。” 周暮云掐掉手中的烟,扔下讲话稿,起身回房。 “喂,正事还没说呢!” 司徒朝他背影叫道。 “洗个澡。” 他头也没回。 - 简葇刚从台阶下来,门口等着的人朝她走过来。 “简秘书?” “我是。” 简葇惊讶之余,那人又道:“我是山庄的司机,现在送您回去。这是周书记安排下来的。” 山庄远离市区,深更半夜别说坐公交,连计程车经过都不多。 她刚才走得匆忙,脑子又是一片浑浑噩噩,根本没想到这方面。 她礼貌地道谢,随司机上了车。 车子缓慢开过灯光暖黄的山庄道路,出了大门驶上马路。 她降下车窗,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往事不经意地在脑海里翻涌而过。 去年3月,也是在这样的夜晚,她无意中坐上他的车,从此一步步地走近他,也让自己一步步地陷入一段长长的迷路中。 没有希望,看不到尽头。 她也不敢有希望,只要往前再走一步,那就是万丈深渊。 - 周暮云洗澡出来,身上只裹着白色睡袍,襟口微敞,露出胸膛结实刚硬的肌肉。 正在喝酒的司徒倒了一杯给他。 晚上他喝了不少,便将杯子推走了。 “太平船业那桩重大安全事故,当时除了隐瞒死亡人数,还存在着人为因素。”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有实际证据吗?” “我手上已经掌握一些。要继续深挖吗?” 他就是个做生意的,不想沾惹脏事退出不做便是,深挖对他没有任何价值。 但周暮云不同,手上掌握一些东西对他来说,有备无患。 他思索一会儿后,慢慢吐出一个字:“挖。” “有条件。” 周暮云冷淡地瞥他一眼。 “你跟她,上床了吗?”司徒抿了一口酒,笑得开心:“你说,我就挖。” “你说呢?” 他左腿叠在右膝上,慵懒地抽出一根烟,点燃。 “没上。”司徒摸着下巴肯定道,又问:“想吗?” “想什么?” 周暮云喷出一团烟雾。 “跟她上床。” “我想跟你。” 他漫不经心撩着眼皮看他。 司徒笑得更加肆意,轻狂。 “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 简葇回到宿舍,小何也刚进门。 加班对于她们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小何回来时,带了宵夜,邀请简葇一起吃。 “明天一早还要赶去桃源开会。你慢慢吃。”简葇婉拒了她的好意。 闻言,小何却忽然笑了。 “传言是真的啊。” “什么传言?” “温秘书被领导弃用了呗。” “我先去洗澡。”简葇没接这个话题,转身回房。 “自己没本事还一个劲想往上爬。你不知道她之前写稿子都有高手帮她修改润色的……” 小何在身后低声念叨。 简葇不太敢相信。 她们平时工作那么忙,是哪个高手还能抽空给她润色写出能让周暮云满意的材料? 若小何说的是真的,那温颜也算是很厉害了,请枪手都能让自己上位。 回房拿衣服时,简葇忽然想到温颜跟她说过,政研室的杨主任是她爸爸的老同学。 她不可能会是找杨主任给她当枪手吧?他们政研室每天忙着搞不同课题,哪来的时间? 不过,这不是她该想的。 很晚了,她要赶紧洗澡睡觉,明早早点起来才是正事。 - 翌日,简葇八点就赶到桃源山庄。 会议九点正式开始,上次出过一次错误,她不敢有半点疏忽。 她敲开他房门时,赵秘书已经比她早一步到。 周暮云正在一边用早餐一边看稿子,看来昨晚他没看完。 见她进来,他将放它放到一边,问她,吃过早餐没有。 她说吃过了。 她在路上买了一杯豆浆,只喝了一半。 “稿子没问题。”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急,他又多说一句。 她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 - 会议持续到中午,结束后在山庄用午餐,稍作休息后,下午他又参加了一个国家级媒体的独家专访。 秘书长当陪同嘉宾,以便及时补充回答问题。 简葇负责文字记录,随后跟他的专车回办公室,整理好媒体所需的资料送到记者手中,结束这些工作都已经七点多。 其实从中午开始,她喉咙就一直不舒服,但忙着工作的时候没怎么在意。 h l 停下来后,她发现不仅喉咙痛,脑袋也是一阵昏沉沉。 她想,她大概是感冒了。 包里有清凉油,可她翻了几次没找到,又打开公事包,看到那封邀请函时,她拍了拍脑袋,骂自己糊涂,竟忘了交给他。 若是急件的话,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电梯还在一楼,她干脆爬楼梯,一路小跑到他办公室,赵秘书刚从里面出来。 见她气息微喘,问她什么事这么急。 她扬了扬手中的邀请函,说忘记了. 第51章 语毕,干痒的喉咙控制不住连续咳了好几声,她一张白皙的脸涨得红彤彤的。 赵秘书去给她倒水时,里间的门忽然打开。 周暮云站在门边,问她,怎么了? 简葇刚缓过一口气,将邀请函递给他。 “对不起,昨晚我忘记拿给你了。” 她面带愧色,声音也是沙哑了好几分。 “我问你,怎么了?” 他接过邀请函时,又重复了一次。 “可能感冒了。” “看过医生没有?” “我回去吃点药就行了。” “吃什么药?” “感冒药。” 这时,赵秘书端着水杯过来,让她先润润喉咙。 她道谢时,周暮云转身回办公室。 她水还没喝完,他又出来了,朝正在收拾东西的赵秘书说了声“没别的事你下班吧。”,然后又看向简葇说道:“走。” 语毕便率先往门外而去。 简葇不知他说要走去哪里,跟赵秘书说一声后便离开办公室。 “去哪里?” 她小步跟在他身后问。 这么晚了,不会还有事吧? 他没应声,径自往电梯走。 简葇只能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门刚合上,他就接电话。 虽然他语句都很简短,但语调很轻松,听着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这个电话一直讲到电梯抵达一楼,她都没机会跟他说一句话。 “周书记,去哪里?” 听到他与电话那端的人讲再见后,她向前两步,差不多与他并排的位置,小声问道。 他侧过脸看她,给了她三个字:“看医生。” 简葇一听,急忙道:“不用,不用,我回家吃点药就行了。” “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你现在说不用?” 简葇:“……” 她又没有叫医生来。 不是,他怎么就把医生叫来了? 她只是喉咙不舒服,一点小感冒而已,哪里用看医生? 他的车子已经在台阶下等候,覃建替他打开车门,他很快弯身上了车。 简葇为难地站在车外,她真的不需要看医生,但是他…… “不要浪费大家时间。快点。” 他在车里催她。 简葇脑袋一阵发晕发疼,正要坐上后座时,他抬手指了指:“生病了坐前面去。” 简葇:“……” 对,就算不生病,她也应该坐前面,除非情况特殊。 她真是被这场感冒冲昏了头。 - 车子回到他住处,医生还没到。 他点了一根烟后让覃建先走。 “你怎么把医生叫来了?” 刚才上车后,她就开始流鼻涕,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怕你明天上不了班,影响我的工作。” 他转身往屋里走,她只能跟步步跟着他。 夜色微凉,院子里传来一阵阵桅子花香。 他的背影像是融进了这黑夜里。 唯独指间那截烟,星火明灭不定。 第四十二章 简葇刚接过周暮云给她倒的温水,医生就进门了。 不是上次给她看外伤的林医生,是另一名女医生,给她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诊只是上呼吸道感染,低烧。 其实根本不必大动干戈让医生上门。但既然是周暮云直接安排的,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她给简葇开了药,细细交待用法用量及注意事项才离开。 简葇吃了药,脑袋昏沉得更厉害,软软地倒在沙发上躺着。 “我好点就回去。” 她一只手垫在脸颊下,朝那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低声道。 若不是头晕,四肢发软,她怎么也不会在他这里留宿。 可有些东西是越不能靠近,越想靠近,越是抗拒,越是渴望。 无法形容的酸楚像肆意生长的藤蔓,紧紧地缠住她心脏,缠得她有些窒息。 他也不回应,就这么姿态慵懒散漫地靠坐在沙发里,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像是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想。 简葇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有人往她身上盖东西。 她睁开眼,看到个高大模糊的身影立在身体上方。 “周书记……” 她低唤出声,嗓音又干又哑,难受极了。 “在家你叫我什么?” 他俯身下来,身上淡淡的烟味混着成年男人健康的体味,冲刷着她所有感官,她头晕得更厉害,软软地叫了声:“周叔叔。” “我叫什么?” 简葇一怔。 “我叫什么?” 男人低声重复了一遍,干燥温热的掌心落在她泛着一层湿汗的额头上。 滚烫的温度从他掌心落在她皮肤上,像点着一把火,灼热到骨头里。 而他俯身下来时吐在她脸颊边的气息更是火热得不行。 简葇脑子晕得更厉害,仅存的理智本不愿意回应这种问题,可就在这种暧昧玄妙的气氛之下,他硬是逼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周暮云。” 她软绵绵地吐出那三个字,双目紧紧闭着不敢再看他,白皙的脸上蔓延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副极度乖巧安分的模样。 “谁让你直呼我名字?”男人的掌心从她额头离开,“别以为生病了就能为所欲为。” 明明是他逼她叫的,可反过来要训她的人也是他。 他可真的是贼喊抓贼。 闭着眼不动的简葇听到他脚步离开的声音才又再度开眼。 她身上盖着一方毛毯,还带着淡淡的洗涤物香味。 她揪住一角,拉到胸口处,眼睛望着天花板,头还是有些晕,但脑袋一侧不痛了。 “已经退烧了,起来喝水。” 周暮云从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出来,放到她面前。 她爬起来靠坐着,毯子盖在腿上。 他将水杯递给她,她接过杯子的一霎,男人的指腹摁住她指尖,温热相触。 她惊慌失措地差点握不住杯子。 若不是他另一只抬起来接住杯底的话,就要打翻 了。 “你知道我最烦什么人吗?” 他将杯子放桌上,示意她自己拿。 简葇低头默不作声,也不拿水杯。 “笨手笨脚,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烦我?”她闷闷道。 “我可没那么说。你别对号入座。” 他笑了,笑声很低,荡漾在深夜里,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她喝完水,掀开毯子想要回宿舍,免得惹人‘烦’。 “太晚了,睡这里吧。别发出太大声响吵到我就行。” “不用了。” 她语气低软,却带了抹不显山露水的赌气意味。 “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他指了指腕表,“凌晨2点40分。你自己回宿舍不安全,万一出什么意外我得负责。让人送你回去大半夜把人从床上叫起来,你乐意吗?别给我添麻烦。不舒服的话到楼上客房洗澡,不想洗就在沙发上好好睡。” 他一大串不客气的话讲完,起身往楼上走,脚步声落在楼梯上,清晰可闻。 不添就不添,她将毯子拉过来,盖住脑袋。 这一夜,简葇在他客厅的沙发里醒了睡,睡了醒,辗转到六点多时,又出了一身汗水,整个人忽然轻松起来。 她摸了摸额头,凉的,头也不痛,不晕了。 她将毯子叠好,收拾好桌面上的药片水杯,看了一眼安静的楼上后,拎着包离开。 天色已亮了大半,清晨的风极为凉爽,迎面而来,舒服极了。 简葇在大门口碰到了冯阿姨。 冯阿姨见到她也很惊讶,问她是不是周书记不舒服? “不是,是我发烧了,昨晚在沙发睡了一晚,麻烦你帮我把毯子收好。” 冯阿姨关切地问她好没有,还要她回屋里吃完早餐再走。 简葇要回去洗澡,赶着上班,应付了阿姨几句后就走了。 来到办公室,又是忙忙碌碌一天的开始。 周暮云在g大做的报告修改好了,拿上去给秘书长审核,他不在办公室,简葇便将它放到他桌面上。 出来时,在走廊上碰到他与周暮云从会议室那边走过来。 她站住,跟他们打招呼。 “秘书长,周书记在g大的主题报告已经修改好了,我放您桌上了。” “好。我回去就看。” 秘书长回他办公室,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人。 “没别的事,我……” 她紧了紧手指头。 “好些没有?” 他打断她没说完的话。 她低头含糊地“嗯”了一下。 他从她身侧走过,只留下一句:“回去多喝水。” - 中午下班前,简葇接到冯阿姨的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去吃饭?若是忙的话她送过来给她。 第52章 简葇忙说不用麻烦,她去饭堂吃就行。 “不麻烦。你到门口来拿,我现在就过去。” 说着,不容她拒绝,冯阿姨已经挂了电话。 她不仅送了她的份,还有周暮云的。 “周书记最近很少在家吃饭, 周太太打电话过来,让我多煲点汤送过来给他。今天他不是在办公室嘛,你一起拿上去。” 冯阿姨将保温壶还有两个便当盒递到她手上,简葇再不想去他办公室也得走一趟。 赵秘书已经帮他从小食堂打了饭菜回来,还放在桌上没动。 简葇将保温壶的汤水倒到小碗里。 她跟他说可以吃饭了,他却把她叫过去。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的正是昨晚她拿给他的邀请函。 “你不是要考研?” 他问她。 “嗯。” “准备得怎么样了?” 最近工作太忙,她都没什么时间看书。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又问,需要我帮你联系导师吗? “不用了。” 她忙拒绝。 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但她自己觉得没必要,她相信自己能考得上。 “想读哪个学校,跟哪个导师?” 简葇据实道来,未了,见他手上翻转着那张邀请函,她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你要去g大读博士吗?” 周暮云的学历在官场上也是极为闪亮的,本科是京都大学电子信息本科,毕业后又拿了经济金融硕士研究生和法学硕士研究生双学位。 现在就差个博士头衔,难怪经济学院的教授一再邀请他。 “你想我去啊?”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邀请函也从手中滑落到桌面。 这是他个人的意愿,怎么扯到她身上来? 见她不出声,他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让她一起坐下吃饭。 “我回办公室吃。不打扰你了。” 工作上,她没办法与他拉开距离。 但在生活上,她害怕再没分寸。 “我有话跟你说。” 他淡淡地止住她的脚步。 他坐下来,让她也坐。 两人都没碰桌上的饭菜。 他问她,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做爬格子的工作? 其实简葇对自己的未来没有太长远的规划,但以她的性格她也觉得自己从事文字工作比较适合。 她点头,说爬格子能做一辈子都做好的话,也是不错的。 他又问,若是重新选择岗位,是选一线业务岗位还是文字工作? 一线业务岗位能锻炼人处理实务的能力,但是也面临着更多复杂多变的情况。 简葇回说,还是文字工作。 “你永远只做同一个选择,对你今后的职业发展是有制约的,万一想转型都很难。考研的事,我建议你回去可以考虑一下转专业,行政管理或法学类。” 他说的其实她也有考虑过,但担心跨专业难度太大,自己又是一边工作一边备考,一次不过又得花更多的时间。 “若是你改变主意的话,我可以替你引荐我读研时的导师。” 他本硕都是在京都念的,她若是跟他的导师,那得去京都。 在职研究生在学院挂名,每个礼拜也是要去上课的,她在江城很不方便。 虽然大部分体制内的在职研究生其实根本没去上几天课,时间一到,毕业证一样拿到手,纯粹是为了给自己镀一层金。 简葇不否认自己也是为镀金,但是连课都不上,可能导师的面都碰不上几次,这样的学习经历对于她来说,等于没有任何进步。 她在某些方面,是一个比较死板又认理的人,她希望她这个研究生读得是有所收获的,而不是空拿一张毕业证。 “我好好考虑一下。” 最后,她这么回他。 “走吧。” 他懒洋洋道。 “啊?” 他话题转变得太快,她没反应过来。 “你对着我不是食不下咽嘛?回自己办公室吃。” 简葇:“……” 她又不是这个意思。 他真的特别能歪曲她的话。 算了,本来她就是打算回去吃的。 “那我走了。” 她端起饭盒走人,免得又被赶。 - 七月,繁忙而平静地掀开了新篇章。 简葇又恢复了跟随周暮云出差,视察、调研的文字秘书工作,而温颜则是调去服务另一名专职副书记,还受到了重用。 每次与简葇碰面,总是意气风发地与她打招呼。 简蝶的第一志愿填报了京都某大学,简葇觉得她的分数很冒险,但她自己想冲一冲。 简葇也没办法,他们都是填完以后才跟她说的。 填完志愿到能顺利录取再到开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简蝶应聘去麦当劳做兼职。 玩了一段时间的周之彦也被钟家芝女士抓回公司做正经事,假日或出差顺路时便来江城看她。 简葇最终还是向房管科申请了一房一厅的住房,在第三天就批下来了。 她申请的是一房一厅,但拿到钥匙时却是二房一厅的。 问了房管科的崔姐,她笑咪咪说,“这是领导特批下来的。” 简葇知道,周暮云不需要她的感谢,说不定还要奚落她几句。 但她拿了钥匙后,还是特地去他办公室表达了谢意。 “怎么谢?” 问这句话时,他还埋头于厚厚的文件堆中。 “你几时有空,请你吃饭可以吗?” 简葇没料到他会忽然这么问,随口而出能想到的就是请他吃饭。 “吃饭?”他抬腕看了看时间:“今晚吧。” “哦,好。” 她忙不迭地点头。 “我马上要出去一趟,你下班后直接坐车到西碧园。” 西碧园。 简葇一怔。 那地方她连订位的资格都没有。不是说她请他吃饭的吗? “有问题?”见她不语,他放下手中的笔,上半身往后靠,下巴微扬,露出一层浅浅的胡茬。 “没问题。但是西碧园……” “你请我吃饭,地方当然是我选。你去买单。” “哦,好。” 这样,那就没问题。 “多带点钱。” 她离开时,他不轻不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 简葇下了班就匆匆往西碧园赶。 如同上次一般,她刚从计程车下来到大门,就有人过来接待她,将她带往周暮云所在的院落里。 进了门,远远就看到他站在鱼池边,往池子里撒饲料。 傍晚七点半,落日未尽,云霞满天。 他穿着一套白色休闲衫,袖口随意卷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整个人笼罩在夕阳下,慵懒惬意至极。 她走到他跟前时,他正好将一把饲料撒下去,鱼儿蜂拥而至,涟漪荡漾。 简葇跟他打过招呼后,蹲到池子边,好奇地观察那一群颜色鲜艳的锦鲤,甚至伸手出去想摸摸看。 “再摸就把你丢进去喂鱼。” “鱼都要被你喂撑死了,你看它们肚子多圆啊。” 一只手腕大的鱼儿跃起来抢食,鱼嘴碰到她横在水面上的指头。 “啊……” 她惊呼一声,急忙收起手,惊讶中带着抹说不出的娇憨。 他反手一泼,将木碗里的饲料全都撒了进去。 鱼儿再次蜂拥而至,热闹的场面让她看得目不转睛。 “进去洗手吃饭了。” “你点好菜了吗?”她仰头看他。 “你请我吃饭,你问我?” “我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况且是他先到的。 “这是你请人吃饭的诚意?” “那现在进去点好了。” 简葇站起身。 她站在鱼池的石阶上,刚好能与他平视。 他不说话时,眼底像是深不见底的海域,席卷着波涛。 她漆黑水润的瞳孔与他目光交接时,荡漾起细碎的漩涡。 “还不下来?” “哦。” 她急急收回目光,从石阶上下来时,没有留意脚下石子路上的一道小沟坎,鞋跟不小心踩了进去。 身子一阵摇晃之际,她下意识伸手抓住了身侧男人的手臂才稳住。 “走个路都走不稳。”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没有伤到?” 她放开抓住他手臂的手,将三公分的鞋跟从沟坎里拔出来,动了动脚踝,没事,鞋跟也没坏。 “没有。”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 “走吧。” 他转身往屋里走。 - 进了门,简葇才发现屋里还有人。 司徒正靠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与人通话,见他们进来。 他一脸笑意地抬手招呼,示意他们先吃饭。 第53章 他们刚坐下来,经理便带着人开始上菜,精致陶罐里的食材倒进瓷白的碟中,珍馐食材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这是他们的镇店之宝佛跳墙,上次简葇来时他们没点这道菜。 周暮云将菜转到她面前,让她试试。 她尝了一块鱼肚,唇齿间鲜香无比,满口都是香醇肥美。 “很香。” 她正要将菜转到他面前,他止住她,说,我不吃。 “为什么?” “怕三高。”他云淡风轻。 简葇想到上次跟他一起吃饭时,她提到过这事,还被他误以为她说他老了。 他饮食一向清淡,若是真不喜欢的话,干嘛点这个菜? 她记得上次过来时,餐桌上就有好几道素菜。 西碧园的素菜也是很出名的,味道极鲜。 但今晚的菜式,大多数都是荤菜为主。 “偶尔吃一点没关系的。” 她只能这么说。 “要是有关系,你负责?”他淡淡反问她。 简葇:“……” 明明是他点的菜。 司徒结束了通话进来,落坐在周暮云身侧。 见餐桌上没酒,他转头看周暮云,“酒呢?” “女士请客,不上酒。” 周暮云拿起瓷勺舀了一勺素菜羹。 “哦,今晚是简秘书请客啊。”司徒看向简葇,眼角眉梢都是笑:“管领导管这么严?酒也不让喝呢?” 他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话里有话,暧昧不清的语调更是令人听得耳根发热。 “我没有管领导。”她连忙解释,“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酒。领导,司徒先生,你们要喝什么酒?” “晚上开车,不喝。” 周暮云淡淡回道。 “我给你找司机。”司徒接上。 “不用。” “吃饭不喝酒,像什么话。”司徒没理会他的拒绝,按铃叫经理进来,要了瓶红酒。 周暮云摆明了不喝,他也不勉强他。 转头将杯子递给简葇,她推辞不掉。 “红酒而已,又不是上次的桃花酿,醉不了人的。” 见她只是浅饮了两口,司徒笑得开怀。 这次饭局跟上次差不多,并不忌讳简葇在场,他们两人边吃边聊,偶尔夹菜。 司徒喝酒,周暮云饮汤。 “这次你得感谢你们家老爷子英名,让经和及时跳出那个大坑。也幸亏我醒目,多留了个心眼。” “哦?” “当时负责船城项目的主要是太平船业与海潮集团两家公司,由于项目造价高,效益也高,都想把对方赶出项目自己独吞……” 胡孟彬为了创造江城船城建造奇迹,不停地催促他们赶工期,汛期也要冒险作业。 坍塌事故发生后,胡孟彬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组织救人,而是下令封锁现场。 那场事故后来被处理得极为干净,但司徒私底下深挖下去后发现,工程事故是有三名操作人员被收买,严重违反操作规程导致。 事后,那三名拿了钱违章操作的人员已经失踪,司徒花了不少精力才找到其中两个。 后来船城项目就成了太平船业独吞的大项目,但可惜太平船业的资金抵不过野心,加上全球运输业持续低迷,太平船业自己都撑不下去了,项目也搁置了一年多。 随着全球经济回暖,旅游与运输行业开始复苏。 所以当初经和集团才想低价拿下太平船业,但周老爷子强烈反对,周暮云便不再坚持,欲将项目转给司徒接手。 司徒做生意一向极为谨慎,发现太平船业有问题后就一路深挖下去,不仅挖到了当年那桩安全事故的起因,还挖到了一些曾被深藏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太平船业的一位副总裁,也就是当年负责船城项目的负责人,是胡孟彬夫人的表弟。 他名下还有一家朝阳建工集团,专门承接政府的各种工程和采购项目,大到公路、桥梁,隧道,小到政府部门的办公楼,他们自己做不了的就分包出去。 听到司徒提起朝阳建工,周暮云脸色微变,神情肃穆几分。 “怎么?知道坏大事了?” 司徒夹了块海参进嘴里,砸得津津有味。 不久前刚开工的水底隧道工程,其中一家工程施工公司就有朝阳建工,是市政府那边主管交通运输及安全生产的普副市长推荐的。 普副市长是个不喜欢拉帮结派的人,在工作中也还算能圆融各方,还有一个关键,他是省里排名在周暮云之前的某位常委的人。 周暮云与他的往来不多,但在隧道工程公开招标前,他特地到他办公室以汇报工作为由,要请他吃饭。 饭局上,他把朝阳建工的老总也给带来了,意图很明显。 为了隧道工程项目,不知多少人来找过周暮云,连胡孟彬的秘书也找过他几次,最后一次时周暮云见了黄秘书。 当时黄秘书直截了当地提了某家建筑公司,希望他能让它们入围。 周暮云对胡孟彬时不时就要插手他们市里的事情已经隐忍许久,但面对黄秘书的要求,他还是脾气极好的说了一堆官话,套话。 没同意,也没反对,句句都给自己留有余地。 后来,这个面子他反手就给了普副市长。 他驳了胡孟彬面子后再拒绝普副市长的话,等于间接拒绝了某位常委,那他得罪的人就多了。 在这个体制内,周暮云可以说是个非常有个性的官员,宦海沉浮近二十年,他有本事,也有政治手腕,更有斗争经验。 他不愿意与某些人同流合污,但也不可能跟所有人决裂。 可饶他再三权衡各方利弊,最终也没能做到令自己满意。 他只能希望,朝阳建工千万不要给他出什么差错,要不然…… 别说胡省长夫人的表弟,就算是他亲弟弟,他也绝不给面子。 - 晚饭结束,简葇准备去买单时,被周暮云叫住,说不用了。 “怕你钱不够要留下来洗碗。”他点着一根烟,吸了两口后才懒洋洋看向司徒:“帐单留给他。” 这怎么行? 明明是她请他吃饭,就算这顿饭可能要花掉她几个月工资,她也是要请的。 “你们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司徒笑,“不过这帐单留给我就对了,下次让老周请回来。” 所以,还是她占了便宜啰。 - 司徒在这边约见了其它人,他在院门跟简葇与周暮云告别,祝他们有个愉快的夜晚后,便随着经理去了另一个院落。 周暮云的车子停在离院子不远处,走路要五六分钟。 他没让人开过来,走路过去。 简葇提着包跟在他身后。 两人之间,相隔着几米的距离。 路灯昏黄,树影婆娑,两人的影子在月色下拉得老长。 她每向前一步,脚尖都能踩到他的影子。 他其实走得不快,但腿长,很快就能将她落到后面。 为了跟上那抹影子,她便加快脚步,亦步亦趋。 他忽然顿住脚步,从前面回过头看她。 路灯就在他身侧的位置,斜射下来的光笼罩着他的脸,昏黄而微弱。 “好玩吗?”他问。 幼稚的行为被人抓个正着,简葇抬头,无声地望着夜空,许许多多的小星星在眼前忽闪忽闪。 她想,明天一定有个好天气。 第四十三章 八月初,简蝶的录取通知书来了,她辞掉兼职,欢天喜地提前奔京都而去。 周之彦陪同钟家芝到东南亚出差,又转飞香港,简葇与他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未碰过面。 江城持续了将近一个礼拜的大雨,多个县区与乡镇遭遇洪灾,农作物受灾面积八千多公顷,绝收近一半,直接经济损失三十多亿元。 周暮云带上农科院的两名专家到各个受灾县区视察,指导农户尽可能挽回损失。 下乡的第二日,他们在某乡视察完大棚蔬菜基地返回车子经过一条水稻田埂时,发生了一桩意外。 当时天空忽然落雨,他们一行人谁都没带雨具,除了简葇。 身为随行秘书,照顾好领导的出行安全舒适也是任务之一。 她随身包里带了一把小巧的折叠雨伞,落雨后急急忙忙拿出来打开,往他头顶上举。 周暮云根本不在意这点雨,转身正要跟她说不需要时,不知是他转身太快,还是两人的距离太近,她下意识想后退一步时,踩在脚下的田埂忽然往下塌陷,她身子摇摇晃晃就要跌入田中,周暮云伸手抓住她手腕时已经来不及,两人一起跌进了灌满水的稻田里。 她淋了个落汤鸡,他虽然没倒入水中,但裤子全都湿了,上半身也溅了不少水,两只水鞋里满满都是水与淤泥。 她自己跌下去就算了,还把领导拉下水,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第54章 一行随同人员急忙处理善后,递水的递水,递纸巾的递纸巾,田埂上紧张成一片。 他们下乡都带有几套换洗衣物,在村长的带领下,原本打算看完这一片大棚蔬菜就返回县城的一行人浩浩荡荡朝不远处的村子而去。 周暮云与简葇,还有赵秘书要去村长家清洗掉一身的泥水,其它陪同人员在村委办公室等候。 村长家是一座二层小楼房,但只有一楼设了洗澡间,在院子角落里。 他们村的自来水主要是抽取地下水,近日洪水暴涨后水质极差,发黄的水无法使用。 村长家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最近他们家生活饮用都是用井水。 村长招呼他们在院子雨棚下的桌椅上坐等一会儿,他去厨房给他们烧水洗澡。 周暮云说他不用热水,简葇一听马上跟上,说不用麻烦了。 “女同志身体条件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雷村长,麻烦你再给她煮碗姜汤。” 周暮云客气地朝村长吩咐。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 村长乐呵呵去了厨房,根本不理会简葇的意见。 简葇不习惯等候别人伺候,于是跟在村长身后进厨房。 村长用沼气灶烧水煮姜汤,简葇主动在灶台前帮忙添柴烧火。 周暮云冲完澡换了衣物出来,院子里没人,他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她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根小木棍松开灶里的柴火,让它们烧得更旺。 厨房里只亮着一盏白炽灯,光线昏暗,灶里的柴火猛烈旺盛,将她一张白皙小巧的脸映得摇曳生姿,颇有几分贤惠小媳妇儿的模样。 “周书记,您洗好了?”村长发现了他,急忙招呼:“姜汤马上就好,您坐一会儿。” “麻烦了。” 周暮云转身去了挡雨棚那边,简葇抬眼过去时,只来得及见到他修长挺拔的背影。 - 村长将煮好的姜汤水倒进碗里,端给蹲在灶台边的简葇,她接过来时连声道谢。 她捧着热呼呼的姜汤水,一边吹着气一边小口地饮着,锅里的水很快就烧开了。 村长拿来一只大水桶,将锅里的热水倒出来,拎到洗澡间,然后又拎了一桶冷水,让她自己将冷热水兑到温度适宜为止。 她不仅衣物都湿了,头发也是,怕她水不够用,村长又去烧第二锅热水。 洗澡间颇为简陋,潮湿的空气中尽是淡淡的香皂味,他用惯的那种,混着他独特的男性体味在鼻尖缠绕。 脑子里莫名出现他刚才衬衫被水淋湿,布料湿漉漉紧贴着身躯,腹肌轮廓沟壑分明,呼之欲出的性感模样,又想到上次无意间撞到他裸着上半身时的情形,甚至是做梦梦到那疯狂又羞耻的一幕…… 她脸色一阵阵发烫,心跳更是控制不住地碰碰乱撞。 她真的是疯了,在这种时候,想到这种事。 她伸手拍着脸颊好几下,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出差时简葇都习惯自带简单的差旅装洗浴用品,兑好水温后她开始洗头。 周暮云与刚从村委会办公室回来的赵秘书在院子里说话,声音不远不近地传入她耳内。 他大概是吩咐赵秘书去村委会办公室那边安排午餐之类的,赵秘书很快就领命而去。 简葇洗好头后用毛巾包裹住湿漉漉的头发,村长正好将第二桶热水提出来,放到门口,让她自己提进去。 她开门时,看到周暮云一个人坐在水井边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张临时搬来的小桌子,桌上放着他的烟盒与打火机。 他侧背对着她的方向,指间夹着一根燃烧的烟。 她低下眼,两只手有些吃力地将大半桶热水提了起来,却不小心撞上了门板,发出砰’一声。 他转头望过来,问她,需要帮忙吗? 男人的目光像是一团烈火,焚得她整个人都在发烫。 她慌张应声,说不用了。 关上门,她再次兑好水温,解开衬衫纽扣时,却发现自己手指有些不听指挥。 洗澡间落了锁私密性非常好,可脑海里却还是情不自禁想到他就在不远处的地方坐着,虽然他看不到她,可那种感觉微妙又敏感。 热水淋上微微发凉的身子时,那温热的触感,仿佛他滚烫的目光,一波又一波涌向她,将她密密麻麻地缠住,缠到眩晕与窒息。 - 她用了最快的速度冲掉身上的污物后,换上干净衣物出来,周暮云还坐在那里,边抽烟边跟村长聊村管辖下的几个大队蔬菜瓜果效益,收成之类的话题。 蔬菜实验基地是市里重点扶持的惠农项目工程,也是上级调研的示范点,周暮云也是极为重视的。 简葇不敢打扰他们的谈话,用一只小胶圈将还在微微滴水的长发绑在脑后。 意外归意外,他们现在还处于工作状态中,披头散发很不像话。 周暮云不经意转头过来,瞥见她用力地攥紧发尾将水挤干的模样,顺手掸了掸烟灰,掉头过去问村长。 “雷村长,家里有吹风机吗?” 村长愣了一下:“什么吹风机?” “吹风机,吹干头发用的。你看我们的女同志,洗了头发吹不干影响工作形像。” 村长朝简葇望过来,一脸不好意思:“我们家没有,要不我到别家找找看?” 简葇一听急忙婉拒,说不用了,风大一会儿就能干,不用麻烦。 这时,赵秘书再度返回来同领导汇报,说村里正在给他们一行人安排午餐。 说完,他看向村长,说刚才周书记都说不要麻烦大家,现在忽然这样安排让他们受之有愧。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村长急得摆手,再三保证:“真的只是一些粗菜淡饭,还请周书记不要嫌弃才好。” “算了,既然雷村长安排好了,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周暮云没再拒绝,转头过来看简葇:“可以走了吗?” 领导说可以,那当然没任何问题。 村长在前面带路,赵秘书替领导提行李袋,简葇跟在后面,一行人往村委办公室而去。 村长说是粗菜淡饭未免过于谦虚,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都是村民自家养的家禽,鱼也是野生的江鱼,蔬菜更是鲜嫩无比,绝对的无污染,无农药残留,都是在城里几乎很难寻的纯天然绿色食品。 他们下午还要视察另一个点,在村里用完午餐就要走。 走前,赵秘书奉周暮云之意,给村长留下了餐费。 村长怎么也不愿意拿,赵秘书一句:“这是领导下达的任务,必须要执行。”让他再也拒绝不了。 他们跑完另一个点已经下午四点多,晚上要返回县里召开调研会议。 车队离县城还有20来公里时,接到前方急报,说距进城五公里的隧道在连日大暴雨影响之下,突发了局部泥石流阻断了交通,目前正在紧急抢险,预计晚上十一时可恢复交通通行。 周暮云先问有无人员伤亡,得知只有一辆小车侧翻导致司机轻伤外并无其它事故,县长正亲自带队在现场指挥抢险工作便放心了。 他们的行程因这场意外而改变,赵秘书让随行的县委书记通知所有等候参加会议的单位一把手们,原计划七点的调研会议推迟到明天上午九点举行。 前进目前无法回县城,后退就要回到乡里,原地等待数个小时又有些浪费时间。 “周书记,往后走五公里就是我们县侗寨景区,三年前开始推行古建筑古民居旅游业发展,我们采取了多种保障措施,力求在开发中保护古村落、古民居、古建筑的地方特色。去年年底正式开放至今,旅游收入稳步上升中。” 周暮云上任后,主要以工业高科技发展,打造新的经济增长点为主,并同步支持新农业开发上面,一年只有100多亿的旅游gdp,他都放在了后面。 x县他来视察过几次,但并未去过这个景区。 在县委书记恭敬地邀请他前往视察后,他倒是爽快地答应了,但是有条件。 此行不算正式考察,他要以普通游客的身份进入景区,不允许有任何特例,更不允许通知景区方面大搞接待。 领导要微服私访,他们当然阻止不了。 到了景区门口,他们一行人下车,赵秘书到购票中心负责给所有人买票。 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景区门口没什么游人,他们很快就检票进入。 景区里有上下山观光巴士,周暮云带上赵秘书与简葇坐车到山顶往下走,而其它随行人员则是从山脚下步行往上,到时他们再乘坐观光车下山,晚餐自理,晚上九点在景区大门汇合。 领导亲自安排下来,他们只能服从。 - 观光巴士上除了司机只有他们三个人。 赵秘书坐在周暮云后排座位,简葇与赵秘书并排在另一侧座位上。 雨停了,简葇打开车窗,雨后的湿润空气从车窗外吹进来,很舒服。 第55章 山中风大,车里又只有他们三人,她悄悄地解下发上的胶圈,让山风将紧绑在一起一直未干的头发吹干。 赵秘书给周暮云讲解沿途景致,简葇侧着脑袋认真倾听。 从水边的吊脚楼到数经百年的古老木桥,再到高高耸立的鼓楼,他讲得无一不细致。 快到山顶最后一站时,他们偶遇一群背着画架的学生,嬉嬉闹闹地往山下走。 “经常有美院的学生来这边写生。” 赵秘书解释道。 下了车,周暮云饶有兴致地朝铺着青石路的村寨而去,他们跟在他身后。 “赵秘书,你以前来过吗?” 简葇好奇。 “没有,今天第一次。” 简葇:“……” 刚才他一路的讲解可媲美导游,他现在跟她说没来过。 赵秘书微微一笑。 “出差之前,我有做过功课。” 领导的每一个行程他都牢牢地记在心里,行程之外有可能会遇上的突发状况,他也要提前做预备功课,例如此次来景区视察。 这个景区省里也颇为重视,曾下发文件要把它发展成为一个重要的旅游地。 这是胡孟彬在任时的项目,他高升后,他的嫡亲系柳市长接过棒子也很重视其发展。 上一任领导的项目,下一任领导基本不会再去碰,特别是那些没有完成的。 景区开发项目有了柳市长接手过去,周暮云更不会插手去碰。 他此次考察行程并不包括视察景区,但景区却在他们考察行程的区域范围内。 若是领导突发奇想,要去景区看看,而他做为秘书却什么也不懂,那就是很大的失职。 赵秘书在来之前,不仅找来景区各个方面的资料,还上网查询很多相关消息。 简葇内心再次触动,在服务领导方面的工作,她跟赵秘书差得还很远,很远。 赵秘书不仅在领导的工作与出行中安排得妥妥当当,连领导的爱好都掌握得一清二楚,他甚至利用空余时间去学习与领导爱好相关的各种知识。 周暮云休息时喜欢去钓鱼,所以他就订阅一些钓鱼类的杂志,了解各种钓具及鱼类的品种特色。 有一次,简葇问他,领导也会带他一起去钓鱼吗,赵秘书一脸认真回她,说领导没带他去钓过鱼,但他也需要懂这方面的知识。 所以说,能服务好领导,让领导满意,不仅要细心周到,还要比他老婆更懂得他的喜好。 - 山中暮色渐浓,浓雾与细雨开始笼罩,鼓楼与木吊脚楼的灯亮了起来,一片朦胧与恍惚。 寨子里吊脚楼鳞次栉比,商业味还不算浓厚,但沿街也有不少商铺,售卖旅游纪念品,地方特产,也有特色饭馆与民宿。 他们行走在湿润的青石板上,时不时有雨滴落在头顶,并不碍事,连伞也没用上。 从山上往下走,碰到感兴趣的东西,他停留的时间就会久一点。 从山顶到山腰,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 在他进入一家手工织品店前,赵秘书问,是不是可以安排晚餐了? 周暮云哦了声,说你安排就行。 他们刚刚经过一家本地特色菜馆,赵秘书问他如何?要不要尝尝味道? 他说好,于是赵秘书马上安排去了,留下简葇继续陪同。 他与店家聊天时,简葇在店里逛了一圈,她很喜欢挂在门口那一排色彩富丽的手工织披肩,精美的挑花刺绣手艺非常精致。 她挑了其中一条拿起来看时,包里的手机刚好响起,是周之彦来电。 为了不打扰领导与店主的交谈,她放下披肩步行到店铺外面的青石路上接电话。 周之彦刚从香港飞到江城,可她又出差了。 他在电话里不停抱怨,说她这个工作干脆别做了,两人想见个面吃个饭都不行,牛郎织女都没他们可怜。 关于这个问题,简葇已经不想再跟他辩解。 他抱怨,她便由着他说,等他说累了自然会停。 入夜,山中气温低,加上下雨,体感更是湿冷几分。 简葇站在路边,正好处于风口的位置,一阵阵湿冷的山风吹过来,她身子不由地哆嗦,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这个电话她接了差不多十分钟才挂断,正要转身回店里时,背上忽然落下了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刚才她看中的那条披肩。 她以为是店主听见她打喷嚏,好心替她披上,转身过来看到的却是周暮云。 山中风大,一阵凉风从身后朝前吹来,将她披在脑后的头发覆在脸上,只露出一双乌润润的眼。 他低了低眼,与她平视,黝深的瞳孔夹着成熟男人的暧昧,含蓄又隐晦,像是要将她拉入深渊。 忽然,他抬起手,在她没反应过来时,替她将覆在脸上的发丝往后拨开。 指腹触到她脸蛋,微微粗糙的感觉,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止。 “姑娘,你男朋友很贴心,怕你着凉呢。”身后传来店主带笑的声音,“披肩披你身上很漂亮。” 简葇听进去的只有那句‘你男朋友很贴心’,一张娇丽的脸蛋瞬间充血,发烫。 “我……他……”她语无伦次,心头激起一层又一层战栗。 “自家小孩。”他淡定自若转头回应店主。“长这么大了还是冷暖不自知。” 比起她心乱如麻,忽然不知如何是好的慌乱,他倒是坦荡,仿佛刚才的举止纯属长辈关心晚辈,反而令简葇再次尴尬于自己的过度敏感。 店主长长地‘哦’了一声,又笑:“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女儿。” 女儿…… 简葇再度失语。 周暮云失笑,问店主多少钱,然后付了帐。 “走吧,赵秘书应该点好菜了。” 他收起钱包步出店铺。 简葇拉紧肩上的披肩跟在他身后。 吊脚楼上挂着灯笼,一盏接一盏,光影旖旎。 他踩着朦胧又摇曳的灯光,她踩着他挺拔的身影。 夜风极凉,她浑身却都是火热滚烫。 她心神恍惚,整个人仿佛已经遗落在方才那一瞬间的时光里。 - 吃饭时,她基本不怎么说话,眼神都不大敢往他的方向望。 赵秘书去结帐后,他手指轻敲着桌面,问她,桌面是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吗? “没有啊。” 她否认。 “一顿饭下来光盯着桌面了,我还以为店家对你特别照顾,在你面前放了什么好吃好玩的。” “哪有?” 她只是,还没从刚才那暧昧至极的氛围中走出来,不敢直视他的神情。 “没有你低头做什么?” “我就……”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适合的理由,于是只能抬头与他目光撞上。 两人对视,她当然干拜下风,眼神闪躲,忽闪不停。 赵秘书结好帐过来,三人一同离开餐馆,正好与一行陪同人员们‘偶遇’了,二十多人的队伍一同下山。 农业局的吴副局长是他们陪同人员中唯二的女同志,她很喜欢简葇肩上的披肩,说平时出行打扮或在办公室里空调太冷时用都适合用,感叹自己刚才怎么没见到。 “简秘书那是独一无二的一条,哪能随便让你碰上?” 水利局的一名主任笑着打趣。 “这么想要,出个高价看看简秘书能否割爱。” 一行人气氛轻松极了,简葇陪着笑,却不由得拢紧了披肩。 耳边是热闹的喧嚣声,她心底却是见不得光的灼热,无处躲藏。 第四十四章 从x县调研回来后的周末,简葇飞了一趟京都找周之彦。 二人两地分居,他不是没要求过让她在周末飞回去陪他,但她工作确实是忙,不用加班又在准备考研,一次都没有照他要求做。他少爷脾气一上来,在电话里埋怨她,说她根本不在意他,那么久不见也不想他,是不是不爱他了? 让她下定决心飞过去与他相聚,是母亲打过来的电话。 “葇葇,之彦说你们很久没见面了,是不是闹矛盾了?” 当时简葇正在加班赶材料,只能捏着发胀的太阳穴,说,没有,真的是工作太忙,走不开。 “工作再忙也比不上他重要啊,做人不能本末颠倒的。”母亲语重心长:“次次都是他跑去看你,你不能总是被动接受。之彦真的很照顾我们一家人,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的今天,你千万别辜负他一片心意啊。” 是啊,没有他就没有他们一家的今天,她怎么能忘恩负义,甚至三心二意地想着别人? 她心酸不已地再次顿悟,于是当下就订了周末的机票。 最高兴的莫过于周之彦,当晚带她去吃了一顿浪漫的法式大餐,又带她去与他那一大帮朋友见面。 偌大的舞池里,震耳欲聋的乐声,一群闹腾得让人脑壳发疼的年轻人,还有浓郁的烟酒味,简葇跟周之彦进来坐了不到五分钟,脑袋一阵阵发晕,还得应付那些不断要跟她敬酒的人。 第56章 三杯下肚,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乌烟瘴气的气氛,拉了拉周之彦的手腕,问他,她能不能先走? 旁边的几个人一听,马上起哄,说不许走,要不然朋友没得做。 “我带她到楼上包厢坐一会儿。”周之彦推开他们,拉起简葇的手往楼上带。 楼上有几个vip包厢,环绕着整个舞池设计,坐在里面的人可以将楼下所有情形收入眼底。 周之彦让经理送了果汁进来,还没来得及跟她多说两句话就被几个年轻人拉走了。 走前,他一再交待她不要乱跑,也不要开门,迟点他就上来跟她一起回去。 包厢门关上,耳边终于清静了。 简葇坐在单向透明的落地窗前往下望,看到周之彦下楼就被一男一女拉走,在舞池的沙发桌前划拳,喝酒。 简葇生活一向简单,甚至可以称之为枯燥,但她喜欢那种平静又简单的生活。 夜店这种复杂又闹腾的地方,她真的不喜欢,很不喜欢。 眼见周之彦又一杯下肚后,她移开了目光,不经意瞥见角落里那对亲密接吻的人时,瞬间瞪大眼。 这种地方,喝了酒的年轻男女有什么亲热举止都再正常不过。 但那对当众接吻的,是两个男人。 简葇为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不已,久久不能回神。 ‘碰碰碰’,有人敲门,将她拉回神。 想到周之彦之前交待她,不要开门,她犹豫了一会儿没动。 但门外的敲门声却是越来越急促,有人开始叫她名字时,简葇起身去开门,对上两张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的脸。是周之彦的表妹钟宛筝,还有常佩。自从订婚礼过后,简葇没再见过她们,也没有任何联系,料不到今晚会在这里碰到。“表嫂,可以进来坐一会儿吗?”钟婉筝朝她莞尔一笑,身旁的常佩一如初相见时那般冷淡又高傲,连招呼都没打。 简葇松开门把,后退一步,客气地请她们进来。 门还未来得及关上,随后又涌进了两个年轻女孩,一身酒气,手上还拿着酒樽嚷嚷着:“宛筝,佩佩,你们太不够意思了,好不容易出来玩却想躲我们?” “不把这两樽酒喝完,今晚谁也别想走。” 简葇一听知道她们是朋友,没再多言,坐到离她们最远的沙发里。 两个年轻女孩灌了钟宛筝与常佩一人一杯酒后才看向简葇,问,这谁呀? 知道她是周之彦未婚妻,两人对笑了一阵,倒也没为难她,其中一个染了紫色头发的女孩倒了一杯酒过来敬她。 简葇免其为难地接过来,浅浅抿了两口便移开,说不好意思,我不大会喝酒。 “来这里说不会喝酒?那你来干嘛呀?乖乖女早点回家睡觉啰。” “你们别太过分,要不然惹之彦哥生气的话我可不负责。”宛筝笑咪咪。“我嫂子可是我哥的心头肉。” “行,我怕。”女孩端着酒杯回到他们那一边的沙发上。 四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没再搭理简葇,她乐得轻松。 近十点时,简母打电话过来。 简葇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仿佛群魔乱舞的男男女女接起电话。 “你哥那么爱玩的性格,以后跟她结了婚肯定会闷死。”包厢里陌生女孩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入简葇耳内。“就是知道他爱玩,我姑妈才给他挑了个这么温柔贤惠,会过日子的嫂子啊。” “说得也是,我爸以前也爱玩,遇到我妈,结了婚后一切都变了。” “烦死了,能不能不提别人的家事?”常佩不耐烦地砸下酒杯。 - 周之彦再回到包厢时,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 他喝得一塌糊涂,醉醺醺的,满身酒气,刚叫了一声‘葇葇’,身体便摇摇晃晃地朝前栽,吐了一地污秽的呕吐物。 几个女孩惊呼出声,很嫌弃地将他丢给简葇就跑了。 周之彦看着瘦,但他身量高,简葇一个人根本扶不动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大男人。 最后还是打电话给钟家芝,安排了司机过来接他们回他最近的住处。 这一夜,她给他煮醒汤,替他换掉身上满是污秽的衣物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他在床上睡得一塌糊涂,她蜷缩着身子在沙发上辗转难眠。 第四十五章 翌日,周之彦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他带着宿醉浓重的气息过来想要抱她,被她推到浴室,让他洗干净再出来。 “昨晚见我那么脏也不帮我洗洗。”他趴在门板上笑嘻嘻的。 “你醉得像猪一样,怎么都搬不动,怎么洗啊?” “至少拿个热毛巾擦擦嘛。” “我不帮你擦,你现在臭得发馊了。快点洗啦,等会儿还要去我妈那边。” 她晚上八点半的航班回江城,下午回父母那边一起吃个晚饭就得走了. 周末,简杰没去训练班。 他们进门时,他坐地上玩小汽车,看那几个车轮来来回回地滚动。 简葇蹲到他面前时捏他脸时,他才不情愿地抬头,叫了声‘姐姐’后又低头沉浸在自己独一无二的世界里。 “还有我呢?” 周之彦按住他来回动作的手。 他再次抬脸,叫‘姐夫’。 “我有新汽车,要不要?” “要。” “我带你到楼下超市买。” 他犹豫了下,说‘不去’。 “那我买了送给你同学小胖啰。” 周之彦逗他,最后成功把简杰带出门。 “之彦次次来都要带他去买玩具,屋里快要装不下了。” 简父指了指门后面那几个放置玩具的储物箱。 “姐夫说要给我们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你不愿意的。” 简蝶端着一碟切好的西瓜出来,听到父亲的话插了一句进来。 “他那是要买。”简父摇头:“在这里一套房能回我们县城建几栋别墅。我们又不在这长住,没这个必要。” “那我姐以后结婚了也要住的嘛。” 简蝶给简葇叉了一块西瓜,送到她嘴边。 “结婚的事等结了再说。”简葇接过西瓜时郑重地提醒父亲:“不管他要买房还是租房,你都要跟我商量。” “商量商量,我什么事不跟你商量?你现在都是我们家的家长了。” “那10万块你就没跟我商量。”简葇当面提了这事。 “什么10万块?”简蝶好奇。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你还提?”简父起身逃避这个话题:“我去厨房帮你妈。” “爸。”简葇拉住父亲的手:“你是不是拿来用了?” 简父也不隐瞒了,直言道:“我拿去投资了。” 投资? 简葇直接傻眼。 他一个只知道干粗活的人知道什么投资?再说,就那10万块钱能做什么投资? “姐夫教我爸炒股票。”简蝶得意洋洋,“我都学会看波段了,姐夫说到时给我一笔钱练练手。” “炒股票?你们疯了吗?”简葇难以置信。“你们什么都不懂就敢入市?” 周之彦不仅带父亲炒股,还把妹妹也拉上了。 “之彦公司就是做投资的,他懂就行了。我只要有钱赚就好,什么也不需要懂。” “再说了,你妹妹马上要开学,我又做不了什么工作,你妈一个月那点工资只够家用。” “我的工资不都寄给你了吗?” “葇葇,你跟之彦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分这么清?他的不就是你的吗?你那点工资以后不要再寄给我们,自己留着用吧。” “爸……”简葇还想再说什么,被父亲打断。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考虑。你现在有了一份好工作,也即将有自己的家庭,可简杰还小,作为父母我们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他的将来考虑。” 简父轻拍女儿肩膀:“放心吧,一切都有之彦做主,不会有问题的。” 是,什么都有周之彦做主,不会出任何问题。 周之彦带简杰回来后,简葇严肃地警告他,不许再拿钱给她爸爸炒股,更不许让简蝶参与其中。 他笑呵呵地应好,但简葇知道,他答应的事总要自动打五折,她对他已经习惯到提不起劲生气。 “姐,你别生气,我最多不拿姐夫的钱炒股票。” 简蝶为缓和气氛,撒娇地搂着姐姐胳膊。 “什么最多?你敢拿他的钱炒股票试试看?” “不拿不拿,我应承你,做什么事一定跟你商量。” “最好是这样。” 简葇手指搭在疲倦的眼皮上。 她问他,到底给了多少钱给简父玩股票。“没多少钱,你别管了。”周之彦根本不放在心上。“葇葇,那钱我是借给咱爸的,赚钱以后他会还给我。”“借了多少?” 周之彦干脆不应声,转头逗弄简杰。 第57章 “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他这才转头过来,见她一脸怨念与不满,急忙说:“不多,就20万。” “葇葇,20万我是打了欠条的。”简父端着一碟菜从厨房出来,听到二人争执,急忙插话。 “之彦,你快把借条拿出来。” 将菜放桌上后,他催促周之彦将那借条拿出来给她看。 周之彦慢吞吞地打开钱夹,将借条拿给她。 金额确实是20万,但字是他们写的,故意提前写好给她看的,实际上就算多个0她也不知道。“你放心,每次赚了钱,我都拿出一半还给之彦。以后慢慢会还清的。”简父保证。 简葇只觉得深深无力,那种从身体里每一根神经渗出的无力感,真的令人疲累到骨子里。 - 回到江城已经是深夜,这个多雨的城市在飞机落地那一瞬间,忽然下起大雨,雨夹着冰雹狠狠地砸落在地面上。 突发恶劣天气,计程车没法走,连夜机都延迟了。 所有刚落机及准备登机的乘客全都困在机场里,耳边时不时传来孩子的打闹声。 简葇坐在候机室里,手上无聊地翻着一本杂志。 或许是受到天气影响,又或许内心夹杂着太多的纠结与压抑,她一个字也没看下去。 她正靠坐在玻璃幕墙前的座椅上,抬眼就能看到航站楼外在雨雾中闪微微发亮的指示灯,像那夜在西碧园看到的星星,在她眼前,在她心底忽闪忽闪。 手机响时,她正欲将杂志放回去。 在这样一个深夜里接到周暮云的电话,她的心情除了诧异,还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往她心底钻。 此次京都之行,她劝过自己许多次,迷了路要迷途知返,不要让自己陷入深渊,不要让别人陷入难堪。 可一回到有他的城市,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情若能自控,要心何用? - 她接起电话时,已经是他第二次打过来。 她小声地‘喂’一声,耳边便传来他熟悉的带着深夜里微微沙哑的嗓音。 “简葇,你还在机场?” “在。”她握紧手机,“雨太大了,暂时走不了。你怎么知道?” “之彦刚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等我。” 不等她拒绝,他已经挂了电话。 简葇看了息屏的手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说,我去接你。 他说,等我。 在吵杂的候机厅里,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次比一次快。 理智与情感在撕扯,她无数次拿起手机,想跟他说,不用来接她,她自己坐计程车回去,可却又无数次地放下来。 她再也坐不住,来来回回地走着,像是要把脚底下的地板磨出个洞。 在他身上,她体会到明明害怕可却又迫不及待想见到一个人的感觉。 - 一个小时后,他打电话给她,让她到a1停车场. 历史总是喜欢不停地重演,上次订婚后回江城,也是这样的雨夜,她与他同乘一辆车回市区.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这次是他自己驾车. 她坐上副驾驶室,见到他那一刻,心头压抑的情绪忽然崩塌了. 雨势变小,车子驶出机场时,他侧过头看她一直低头拉着身前安全带的模样,问,怎么了,哪不舒服 “没有.” 她否认,但哽咽的声音出卖了她. 眼泪像是缺堤的河水,倾泄而出. 简葇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坚强的人,从记事起,她就没怎么哭过,就算有什么委屈都是默默在忍受,等待时间淡化. 上次工作上出了重大失误,是她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在他面前差点就哭崩. 差点而已. 但这次,明明没受什么委屈,却不知为何,眼泪不听话. “谁欺负你了 ” 她摇头,还是说没有. “简葇.”他语气严肃地叫她名字:“抬头。” 她双手抹掉脸颊上的泪,缓缓抬起头。 “哭什么?” “没哭……” “是我长得好骗吗?” “不是。”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感冒了,头疼得难受。” “冷不冷?” 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她没听清。 “不冷。” “热不热?” “不热。” “不冷也不热,就光头疼?” 她‘嗯’一声,又低下头,像是在掩饰自己撒谎不自在的神情。 “行,我让医生到家里等着。” “不要.”她迅速抬头看向他,与他微微侧过的目光撞上。 她心虚道:“我生理期,不大舒服而已。” “生理期 ” 嗯,她点头,却不敢再看他. 他呵了声,转头过去专心开车. 她擦干了眼泪便没再哭.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黑夜在眼前穿梭而过,眼角的余光里,男人的脸从未离开。 呼吸间全都是他熟悉的味道,与他单独相处的夜里,胸腔里的痛与悦淡淡夹杂. 他将她送到宿舍大门前停车. “谢谢你来接我.再见。”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立在车门边,俯瞰车内的周暮云,跟他告别。 “简葇.” 他定定望着车外的她,好一会儿才开口叫她名字。 “嗯 ” “回去吧,早点休息,不要耽误明天的工作。” “嗯。”她很听话,“我那回去了。” 她转身走进大门,没有回头,不敢回头。 第四十六章 简葇回到宿舍,冲了澡后只想躺床上早点睡。 拿起手机要调闹钟时,看到一条未读新消息。 周暮云。 睡意瞬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平常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他从来不以收发信息作为联系方式。 一是工作太忙,不怎么看,二是为了节约时间,有事只打电话。 简葇给他发过两次信息,他都没有回复。 所以看到他发过来的信息,她除了惊讶,心底不免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是期待,又像是无法言说的甜蜜。 她靠坐在床头,点开了他的消息。 【睡了吗?】 简简单单三个字,搅得她心中一阵涟漪。 她双手打字,像是回复公文一般,删删改改,最后却只是回了一句:【你有什么工作要交待吗?】 他反回她:【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马上就睡了。】 【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他忽然的发问,令简葇想到自己刚才跟他撒的谎,不免一阵脸热心虚。 他这大半夜的发信息给她,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耳根控制不住的发热。 犹豫了一会儿后,她才慢吞吞回道:【已经好多了,谢谢。】 信息发出去后,她等了一会儿,对方没回复。 屏幕亮了又暗,又被她按开,如此反复几次后,她强迫将自己手机放下来。 关心的话已经送到了,她还想他再发什么给她? 躺在床上,滴答的雨夜总是令人无法安心入眠。 一直到手机屏幕再度亮起来,他的回复,只有两个字:【睡吧。】 她在“你也早点睡。”和“晚安”中犹豫与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只回复了【好】 不过几秒,收到他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嗯】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已经让她心底那说不清的情愫在深夜里发酵,蔓延,无法收拾。 - 时间不停地推着人往前走,工作忙忙碌碌,生活波澜不惊,而感情…… 就像她压在铁罐盒最底层折成半截的烟,藏在衣柜里的披肩,永远不能见于天日。 九月是全新的,是令人对未来工作充满希望的,简葇转正了。 参加工作后,这一日梦寐以久。可真正落实下来,却忽然少了一种该有的期待。 今年的省党代会上,省委一号首长在报告中提出,要保持经济快速发展,做大做强整个省的工业规模,做为省城的江城市更是要做出积极表率。 周暮云会后定下了凝聚人心,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方针,要求江城四大班子团结一致,认真贯彻与落实政策,重点抓好机械,化工,制药等战略产业。 在周暮云的带领下,江城立志在招商引资方面做出一番大成绩,更是将目光指向了全球市场。 9月中旬,周暮云率江城市代表团赴欧洲开展经贸投资促进与合作交流活动。 市委市政府在今年提出加大招商力度的当下,他们一行人将会在英,德、法三国寻求更多与国际大企业更密切的合作。 简葇有幸成为陪同人员之一,与周暮云一同出国考察。 她第一次出国,不免有一些期待,一些不明所以的期盼。 她只是没有料到,在这个异国他乡的秋天,有些东西不可控制的冲向深渊。 第58章 十天的考察行程要走三个国家,是极为紧凑与忙碌的。 她只能在工作的间隙顺便看一眼别有一番风味的异国风情。 在德国勒沃库森市视察完最后一家行业内顶尖的化工集团后,他们飞往最后一站法国。 航班抵达巴黎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 到下榻酒店后,周暮云需要一份关于食品添加剂行业的补充数据,简葇让国内刚刚上班的同事帮忙联系相关部门,收集好资料后发邮件给她。 同事动作很快,半个小时就把资料发了过来。 简葇抱着笔记本去周暮云房间时,他正在客厅里与杨蕊谈话。 他们明天要考察的那家食品企业巨头,从未在国内有过任何投资。 杨蕊的公司与他们有不少合作,与他们老总私人交情也不错,这次考察与交流就是她替江城市委牵线搭桥的。 他随手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抬眼看向抱着笔电站在门口的简葇说道:“进来坐吧。” 简葇深吸一口气走到跟二人跟前。 “周书记,您要的资料发过来了。” 他嗯了声,随即朝杨蕊道:“杨姑娘,太晚了不方便招待,有事明早再谈。” 他跟杨蕊之间的对话一向都很不客气,但其实他们关系很好。 “哪不方便,简葇不是也在嘛。” “你跟她能一样吗?” “哪不一样啊?” “她年轻,你年纪大。” “你次次都戳我命门。” “你次次都是自找的。” …… 在两人谈笑声间,简葇坐到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笔电放到小圆桌上。 同事又发了一份补充数据过来,她下载到一半时,笔电却忽然死机。 她轻‘啊’了一声,惹来周暮云与杨蕊的侧目。 “死机了。我重新启动。” 她尴尬地解释。 “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杨蕊起身告辞,周暮云亲自送到门口。 2006年,在国内用户上网大都还需要拉宽带网络线时,国外的wi-fi无线网络已经非常成熟及普及。 机子重新启动后,联网需要无线密码。z 她忘了,刚才是随行翻译帮她输入的。 正要起身去找翻译时,周暮云已经从门口返回来。 他问她,开不了机? “不是,忘记无线密码了。” 他‘哦’了声,走近两步俯下身子。 两人靠得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还有洗过澡的皂香味。 简葇知道,很多女生并不喜欢男人身上的烟味,觉得熏人。 以前她父亲也抽烟,被母亲责骂多了才慢慢戒掉。 她在乡下的爷爷也抽,抽的是手卷烟,味道浓重,她也曾觉得刺鼻,不愿太靠近爷爷身侧。 而周暮云更是几乎烟不离手的,除了开会在台上讲话或参加其它重要活动,平时少一会儿不抽都不行。 她不知道他烟龄有多久了,但她认识他第一天开始就知道他抽烟。 可她却并不排斥他身上的烟草味,甚至还觉得夹杂着一股他身上特有的成熟男性的体味,让人上瘾又沉沦。 此时,他的手臂从她身体两侧横到笔电的键盘上,以不经意的姿态将她圈入怀中。 男人修长漂亮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敲,输入数字与字母,移动间,手臂若有似无地与她肩膀摩擦。 只要她稍稍一动,后背便会碰到男人衣衫下的硬实胸膛。 简葇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她眼神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心神恍惚,耳根与脸颊渐渐滚烫,泛红。 “你脸红什么?” 在她快要被这暧昧的气氛逼到窒息时,身边的男人突然开腔。 他说话的时候,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胸腔微微的震动。 他已经输好密码,却还保持着俯身将她圈在怀中的姿势。 她前后动弹不得,他滚烫的气息落在在她脸颊与耳根处,令她心跳失序。 “我没有。” 她否认,声音却微弱的可怜。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是故意的。 与他相处这么久,他对她一向都是嘴巴不客气,但是行为很绅士坦荡,举止有关心但不越界。 每一次面对他时的情绪起伏,她都觉得是自己过度敏感。 她从未想过,做梦都不会想过,他会对她有别样的心思。 毕竟,她不聪明大方,也不善解人意,不知如何才能算得上是知世故不世故,更没有美艳的风情。 而这一次,她心里的某个角落,真的有明显感觉到他对她发出某种暧昧不清的信号。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他根本没必要,他不可能知道她深藏于心底的心事。 她不懂,看不清,摸不透,却依然被他无意间的撩拨逗弄得心神不宁。 “起来去照照镜子。” 他终于大放慈悲地放过她,起身坐到她对面另一张椅子上。 她当然没去照镜子,她又不是真的傻,而且她还有未完成的工作。 她深呼吸,努力平复混乱的情绪,重新下载好资料后打开,将笔电转到他面前。 他视线盯着屏幕,手握着鼠标,一页页翻看资料。 房间里的光线,是昏黄的暖色调。 电脑屏幕却是冷光,映着他清晰的五官轮廓,还有他突起的性感喉结,深夜时分,下巴鸦青色的胡茬分外明显。 忽然就想起,四月份第一次陪他去京东都参加招待会时,她意外扑到他怀中,嘴唇无意间碰到他喉结的情形。 脸色火烧火燎发烫,她不敢多看,悄悄地将目光移到了窗外。 巴黎的秋天是多雨的,一下就是连绵不绝的好几天不停。 他们入住的房间在五楼,抬眼就能看到外面绵长的街景。 昏黄的路灯将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的街道映照出浪漫的风情。 可她脑海里还是他刚才对她那暧昧不明的态度,完全不同于自己以往想象中的那个男人。 在她的固有印象中,周暮云根本不是会随便对女人有过界举止的男人。 他是个高级官员,对这方面很敏感,极为小心。 他对她的不设防,她一直都以为他把她当作晚辈与家人。 可她现在回忆与他的独处时光,似乎并不都是这样的。 他对自己处处关照,暧昧得令她脸红心跳的话更是说来就来。 在这个秋雨淅沥的夜晚,她再度思绪纷飞,心乱如麻。 - 周暮云看完资料抬眼过去时,她不知几时睡着了。 双眼紧闭,歪着脑袋,几缕发丝散落在脸颊边。 他们的行程每天都是十几个小时到处奔波,到企业走访,考察,会谈,拟定项目合作协议,一个行程接一个,他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都累。 但累,并不代表能睡着。这些年以来,脑子里千头万绪的工作总是让他睡眠很不好,像她这样,坐着都能睡着的情况几乎从来没有过。 他静坐着看了她一会儿后,关掉笔电,无声无息地走到另一面窗前,抽出一根烟点上。 简葇是被一阵雨点敲落玻璃窗的声响吵醒的。 刚刚醒来,她的脸红扑扑,意识也是模糊的。 房间里只余几盏小壁灯微微亮着,她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一缕忽明忽暗的烟头时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他房间里睡着了。 真是疯了,她是怎么能当着他的面睡着的?他为什么不叫醒她? 身后椅子拖拉的声响将立在窗前抽烟的人神智拉了回来。 “我……对不起。”她语无论次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回去了。” 她抱着笔电,慌不择路般跑了。 走出房门时,她心虚地向周围望了望,像是怕别人知道她深更半夜才从领导房里出来会引来非议般。 确定四下无人后,她又是跑着回房间。 关上房门后,她无力地靠着门板,平复紊乱的呼吸。 异国他乡的夜里,雨不停地下着。 每一滴,都像是落在她的心上。 回到床上后,她却辗转难眠。 不知这夜,怎么会如此漫长? - 巴黎持续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在简葇他们一行人前往dn集团参观考察时。 杨蕊亲自陪同周暮云与dn创始人布里先生及企业高管开展此次的考察与会谈,并参观了企业总部,实验室与生产基地,双方就进一步开展合作、共同发展达成共识。 dn集团12位董事委员会成员和6位战略决策委员会成员,将于今年12月到江城走访考察。 公事结束后,布里先生热情洋溢地邀请周暮云一行人到他的私人酒庄作客。 盛情难切,在回国前一晚,他们在忙碌数日后难得轻松一回。 招待宴设在酒庄的草坪上,九月的巴黎,晚上八点天色还亮着。 第59章 欢快的乐声,香气四溢的烤肉味与红酒的醇香伴着大家欢喜的交谈声,连空气中都洋溢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轻松。 周暮云与布里先生只在宴会开始时在草坪上与大家共饮了一杯,随后与杨蕊一同回了室内。 少了领导在场的压迫感,大家与dn集团的陪同人员玩得更开心。 虽然语言不通,但喝酒与跳舞都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沟通。 简葇酒量一般,不会跳舞,便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 其实在这种场合,她更乐于以观旁者的姿态看他们热闹。 招商局的邓主任跳完舞坐到简葇身侧,问她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 “我不会跳舞。” “跟着节奏,跳着跳着就会了。”她喝完一杯水,硬是将简葇拉了起来:“来,别老是闷坐着,我教你。” 简葇在毫无准备中就被迫上阵了,但她其实不是个擅长运动的人,更没有半点跳舞的细胞,被她连续踩了几脚后,邓主任苦着脸放弃了。 简葇乐得轻松重新回到她的舒适区,边吃东西边喝酒。 dn集团的公关部总裁zoe小姐捧着一束粉色的花过来,说要送给她这个婉约的东方女孩。 外事办的两位翻译都在跳舞,简葇只能用英语跟她道谢。 zoe会多种语言,见简葇能说英语,她就用英语跟她交流。 简葇在校时的英语成绩一直都很好,可一旦用在正常交流中就明显非常的生涩,不过不至于影响两人无法沟通。 花是zoe刚才在后花园时,布里先生的母亲亲自剪下来送给她的。 行动不便的老人没有到前面来参加他们的招待会,一个人安静在后花园整理她的花草。 zoe出去接电话时无意中见到那一片美丽的花便热情洋溢的夸赞了几句。 老人见她喜欢,一定要送一束花给她。 推辞不过,她只能抱着花道谢,但其实她有花粉过敏,虽然不是每一种花粉都会过敏。 不过秉承远离危险的原则,她将花拿回来后,转送给了静坐一旁的简葇。 zoe是个很坦率的人,事情始末一一与简葇道来。 简葇也有过花粉过敏史,跟zoe一样,不确定会对哪一种花粉过敏。 于是两人笑着,一致同意把花放到远处的桌子上。 zoe回来时,手上多了两杯洒。 招待宴上除了酒庄的珍藏红酒,还有特别调制的鸡尾酒,入口酸酸甜甜的,非常清爽。 zoe是个很健谈的人,总能找话题不让两人冷场。 两人的话题从一束花开始,最后又回到关于花语上面。 桌上那束桔梗被zoe的男同事拿起来,送给简葇他们外事处的一名女翻译,顺便提到了桔梗花的花语,永恒的爱。 zoe笑着跟简葇说,其实桔梗花还有另一个花语,无望的爱。 一方面代表永恒,另一方面却是代表无望,极致的差别。 无望的爱…… 这四个字真真切切地将简葇那份埋于心底,不敢与任何人提起的感情形容得淋漓尽致。 “are you ok,jane?” 见她神色有些不对,zoe关切问道。 简葇回神,露出个浅淡的笑。 在异国他乡这个夜晚,积压在心底许久的情感忽然因为一句不经意的话而猛然发酵。 “我在想,什么才能称得上无望的爱……其实我经历过,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有太太,我也有男朋友。知道自己喜欢上他时,我很害怕,觉得自己十恶不赦,怕自己的心思被别人知道,会遭受各种各样的谴责与谩骂,也做过很多很多次自我催眠,自我反思,自我挣扎,自我逃离,可还是很难控制住自己。” 她的声音很低,加上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的‘中式’英语,zoe听得有些不真切,问她,是不是在感情上不知如何选择吗? 简葇终于从复杂的情绪中恢复神智,摇了摇头,否认了。 她主动拿起一杯酒,敬zoe。 zoe是个通透的人,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简葇不记得自己跟zoe喝了几杯,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头有些晕,胸口也犯闷。 她起身,步伐微晃地顺着模糊的记忆往屋里走,她想去洗手间先个脸清醒一下。 走进偌大的主屋客厅,她脑子忽然卡顿住,不知该往哪里走。 一阵愉悦的笑谈声从右侧方向传过来,她歪了歪脑袋看过去,看到了周暮云与杨蕊,还有布里先生与夫人。 他们也看到她了。 杨蕊放下手中的杯子朝她走过来。 “简葇,你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可能喝得有点多,想去洗洗脸。” “我带你去。” 杨蕊带她去一楼的洗手间。 刚进门,她手机就响了。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你先忙,我很快就出去。” 但她这个很快,至少有十分钟。 简葇洗了脸,还是觉得昏昏沉沉得难受,于是又靠在墙边休息了一会儿。 出来时,很意外的碰到个熟悉的身影。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还是周暮云。 “你怎么在这啊?” 她声音很低,很软。 “杨蕊说你洗脸。”他抬腕,指了指表盘,“洗个脸需要十几分钟?” “我头晕……”她很难受,想解释,但好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想走两步靠近他,刚抬脚身体就往地板上栽倒。 一阵天旋地转间,她仓促撞进他怀里。 这是一个她没有任何预料的拥抱,来得那么的猝不及防,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她仰头看他,鼻尖与眼眶都泛着微微的红,眼底氤氲出大片潮湿的水雾。 “好疼!” 她一开口,腔调里尽是从未见过的娇气与绵软。 “哪疼?” 他就这么搂住她的腰,低眼看她。 她触及他目光,眼底是娇弱无措,又是迷茫纠结,像只即将被猎人擒获的走投无路的麋鹿。 “心疼。” 他以为,她会说鼻子疼,额头疼,甚至是嘴唇,脸颊,哪怕是脑袋。 但没料到,她说,心疼。 他抬起一只手,手掌轻抚着她因酒意而微微滚烫的面颊。 男人掌心的温度干燥又温暖,头顶灯光温柔旖旎,他的眉眼轮廓很是深邃,眼底却是她从未触及过的温柔。 曾经不敢去触碰的期待与幻想,仿佛被照进现实,她积压的情绪在酒后猛然爆发。 一双细白的手主动圈上他脖子,被他搂着腰的女孩垫起脚,红润的唇擦过他冒出微微青茬的下巴,压上他的唇。 她的吻没有任何的技巧,就只是唇与唇的相贴,微微蠕动轻触着他,睫毛像蝶羽般轻轻颤动。 女孩青涩又虔诚的吻,还有眉目间的爱慕,直直撞进了他心底。 男人原本只是轻搂她腰间的手忽然将她往他小腹上按,灼热的吻倾覆而下。 她尝到了男人唇齿间红酒的香醇味,混着淡淡的烟草味,鼻腔里尽是成熟男人身上独有的气息。 熟悉又陌生。 简葇紧紧闭着眼,意识愈发混沌,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 他的吻很强势,也很热烈。 她双手渐渐地圈不住他脖子,落到他肩膀上。 隔着衬衫,是他宽厚结实的肌肉,是平时她触摸不到的真实感。 他有力的拥抱,唾沫交换的肆意亲吻,身体里散发出的浓浓的荷尔蒙气息,还有与她紧密相贴的硬实肌肉,无一不在吸引着她堕落,引诱她沉沦欲望的深渊。 她深陷其中,醉得彻底,身体不受理智控制地往他身上贴得更紧,腿间更是濡湿泛滥,冰冰凉凉的粘稠感,陌生又激荡。 真的爱一个人,身体的愉悦是骗不了人的,不做爱都能高潮。 走廊的灯光变得昏暗不清,像是有人按了开关。 远远的,只看到两个纠缠的人影,耳鬓厮磨,仿佛天塌下来都阻止不了他们。 …… “杨总……” “去洗手间吗?这边的灯坏了,我让佣人带你去那边。” “谢谢杨总。” “不客气。” …… 远处传来模糊又清晰的对话。 她浑身颤抖地倒在他怀中,像是掏空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周暮云裤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将他丧失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一边抱着虚软得站不住脚的简葇,一边拿出手机接电话。 “周暮云,你是打算在这里办事吗?” 是杨蕊的声音,很冷,很不客气。 “跟你没关系。” 他也冷,但因情欲而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溢出来时,冷意减少了几分。 他挂了机。 走廊的灯重新恢复了该有的亮度。 第60章 他扶着醉得不清的简葇走到客厅明亮的灯光下,迎上杨蕊面无表情的脸。 “她喝醉了。我扶她到那边休息一下。” 他没理会她的冷脸,将人扶到了沙发上。 简葇窝在沙发里,脸颊上红晕未消,醉态可人。 “周暮云,你疯了。”杨蕊非常肯定。 “我的私人事情,你不用操心那么多。” 周暮云落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指理了理袖扣。 “你怎么交待?” 杨蕊想到刚才那一幕,脑壳一阵阵发疼。 从他第一次带简葇出来跟他们这些老朋友见面,她就看出他对她不一样。 但简葇是周之彦的女朋友,她根本不会往其它方面去想。 后来在饭局上,她与简葇又有过几次交集,周暮云对她明明是上司与下属的态度居多,可她就是觉得他有意无意地对她散发出暧昧的气息。 那时,简葇与周之彦已经订婚,她还鄙视自己思想过于龌蹉。 一直到刚才亲眼目睹了他们在走廊亲吻的画面,她才知道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是不会出错的。 “交待什么?” 周暮云抬眸看她,双眼皮很深。 杨蕊被他云淡风清的态度气笑。 “家芝姐,还有之彦。你不用交待?” 周暮云不说话,摸了摸西装口袋,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你要在外面搞女人,ok的。但你应该比我看得清楚,什么女人能搞,什么女人不能搞。到时候曝光出来惹麻烦的是你不是我。” “我的私事,我能处理好。” 周暮云不为所动。 杨蕊看他一副天塌下来也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给他一句:“你好自为之。”便往外走。 - 第四十七章 这一晚,简葇是在两名同事的搀扶下,半醉半醒地上了车离开酒庄。 回到下榻的酒店,她倒床就睡,仿佛还醉在那场梦里没走出来。 翌日醒来时,她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还有些痛。 宿醉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她将手掌盖到额头上。 “醒了?” 一记不冷不热的女声传入耳内,将简葇从浑浑噩噩中拉到现实。 她开眼,迅速坐了起来,看到杨蕊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看她。 “杨总,你怎么在这里?” 她发问的同时看时间,8点20分。 糟糕,他们今天要去巴黎北效走访本次行程最后一家电气集团,晚上十点的飞机回国。 她迟到了。 她根本无暇顾及杨蕊为什么会在她房间里,掀开被子跳下床匆匆跑到洗浴间。 她刷牙时,杨蕊站到门边问她:“昨晚发生了的事,你还记得吗?” 闻言,简葇拿着牙刷的手顿住,看向镜面中杨蕊肃穆的神情。 她与杨蕊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每次碰面,她对她都是友好亲切的,像是对待邻家小妹妹般。 但此时此刻,她看不懂她。 “我喝醉惹事了吗?” 她声音含含糊糊的不确定。 “在布里先生酒庄客厅的长廊上,发生了什么事,你忘记了吗?” 说完,她眼神紧紧盯着简葇,想看其反应。 布里先生,私人酒庄,客厅长廊…… 简葇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没梳理,嘴角还有牙膏的白色小泡泡,将两片嘴唇衬托得如花瓣一样艳丽夺目。 她努力回想,将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一一地拼凑出来,拼到最后那场梦,她脸色瞬间刷白。 完整的过程,她已经拼凑不出来。 可她主动吻他,她在他热烈的亲吻与抚摸之下,腿心潮湿的感觉,仿佛在这一刻重演。 这个事实足以击垮不洒脱又爱纠结的她。 她无数次地告诉过自己,人心中有个仰慕,也是一种幸福。 这是她自己的秘密,她小心翼翼地浇灌着自己的心事,从未想过这份爱慕会得到任何回应。 可在醉酒的夜晚,她仿佛穿上了灰姑娘的水晶鞋,与想爱又不能爱的男人亲密拥吻了。 一步错,步步错。 “我知道不应该插手你们的私事,但我一直将你当小妹妹。有些事情希望你能看透,想明白。” “他那种站在金字塔尖上的权贵,征服女人,驯服猎物对于他们来说,都只是游戏而已。你驾驭不了他,也无法令他长留。你有很好的前程,包括婚姻与工作。迷途知返,别让自己最后得不偿失。” 杨蕊说什么,其实简葇根本听不进去,她整个思绪还陷在昨夜那一场梦中。 “昨夜郊区发生了暴乱,你们最后一个考察行程取消了。回国的航班不变,你自己好好想想。” 见她面色苍白,整个人仿佛失了魂般,杨蕊说完后就走了。 简葇的耳边,是未关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的声响。 她就这么站在洗脸台前,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仿佛不敢接受那个事实。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终于扔下牙刷,吐出嘴里的泡泡,又开了满满的一池冷水,将脸埋进去。 她总是这样,面对感情心思很多,又喜欢自我反思,反反复复地让自己陷入不能自拔的恶性循环中。 可却没有能力改变。 她抬起头来,水珠顺着脸颊流到脖子,再到锁骨,将胸口的衣襟浸湿。 一阵门铃声响终于将她从个人情绪的沼泽里拉了出来。 不对,她今天还有重要工作,她起来晚了,要迟到了。 一定是同事在催她。 她随意地扯过毛巾抹了抹脸,匆匆忙忙跑出来开门。 是外事办的小朱。 “对不起,我马上换衣服。” 她满脸尴尬。 “简葇,你是要换衣服的。”小朱含笑地看着她一身的狼狈样,问她:“你急什么啊? “要迟到了。” “北郊发生暴乱,我们今天的行程都取消了。还以为可以自由活动去香榭丽舍大街shopping,谁知领导说为了安全起见,所有人都要在酒店呆着,晚上回国。我过来是想问你,吃完早餐我们到酒店三楼的spa水疗中心体验体验,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我换了衣服就来。” “等你。” 小朱给了她一个飞吻,转身翩然而去时,简葇像是想到什么叫住了她,问,昨晚是你送我回房的吗? 小朱回头,翩然一笑。 “你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是我帮你换的睡衣。” “小朱,谢谢你。” “不客气。” - 简葇失魂落魄地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后,脑海里又想到什么似的,她冲到床尾,将昨晚穿的那件银色小礼服拿起来嗅了嗅。 熟悉的烟草味,是周暮云常抽的那种,她闻过很多很多次。 她的心,不断下沉,再沉,恍恍惚惚。 - 到餐厅用餐时,简葇没见到周暮云。 正好她也不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不见最好。 她们几个女人在水疗中心消磨大半天,结束时已经错过午餐时间,酒店的下午茶时间是2:30-18:00,她们干脆直接奔下午茶去了。 一直到晚餐时间,她才见到他。 经过一天的冷静,她还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可身为随行秘书之一,她却不能不站在他身后。 离他近了,他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团团围绕,原本那些仅在脑海里的记忆变得真实起来。 大拇指控制不住微微蜷缩,这是她紧张时惯有的习性。 而他,依然是那种无懈可击,无从攻破的沉稳与自然。 仿佛昨晚那场足以令她泥足深陷的拥吻对他而言,不存在任何困扰。 这是酒店给他们一行人办的小型晚宴,酒店负责人亲自招待,与周暮云敬酒。 大家都举杯时,周暮云侧了侧脑袋看她。 她微微低下眼,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不会喝酒就少喝一点。” 他叮嘱她,很平常的语气,她心头却是如雷击鼓,那种甜蜜又苦涩的感觉又缠了上来,将她缠得有些室息。 “知道了。” 她回应,声音低得好像只有自己听得到。 - 从巴黎回江城,没有直达航班,包括转机时间,他们要花将近20个小时才能回到。 这对于经常飞长途的人来说,习以为常,但对于深受尼古丁荼毒上瘾的人来说,20个小时不抽烟,那真是极大的考验。 大部分同事都在座位睡觉时,简葇却怎么也无法入眠,脑袋昏昏沉沉之际,听到赵秘书轻声叫她。 她忙拉开眼罩,问他什么事? “你有口香糖吗?” 简葇从来不嚼口香糖,摇头说没有,又问他,为什么找口香糖? “领导烟瘾犯了。我带上机的口香糖都被他咀嚼完了。机上也没有。” 第61章 简葇想到那人的烟瘾,心底低低叹息。 她没有口香糖,但是- “我有巧克力。” 那是zoe送给她的礼物。 反正都是‘糖’,含在嘴里应该能缓解一下他的瘾。 于是她翻开翻身的背包,将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拿给赵秘书。 “我给他试试看。” 赵秘书拿着巧克力往里面舱房走。 周暮云看着放在面前的巧克力,一脸难以置信。 “赵秘书,你哪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逗我开心呢。” “领导,没有口香糖,试试巧克力也许也有用。简秘书那拿的。” 原本轻敲桌面的手指顿住,一秒后,他拿起巧克力盒子。 “死马当活马医,姑且试试。” - 在香港转机时,周暮云在廊桥将巧克力盒子还给简葇。 “您不需要了吗?” “暂时不用。谢谢。” 午日的阳光灿烂,顺着玻璃射进来,刚刚落在他低调至极的钢表上。 “不客气。” 简葇按捺下有些乱的心跳,接过了巧克力盒子。 明显轻了很多,他应该吃了不少。 出了廊桥,他直接朝吸烟区而去。 简葇在候机室里,打开手中的巧克盒子,里面还有零零散散的几颗。 她捏了一颗出来,剥开漂亮的包装纸,含入口中。 幼滑细腻,甘苦交织,就像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 飞机抵达江城上空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厚厚的云层像是翻涌的海浪扑面而来。 回到熟悉的故土,简葇的心情却依然难以平静,却又不得不摒弃所有纷纷乱乱的情绪,投入到工作中。 虽然他们都没提起那夜的事,可她心里的波涛汹涌怎么也无法平息。 若是不见,她想,她能强迫让自己忘记,就当做了一场真实的梦. 可又如何能不见? 见到他,她很难控制自己。 - 开完全市前三季度招商引资总结工作会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晚上六点半周暮云还有一个公务应酬,某省会城市党政代表团来访,学习与交流,全市上下举行隆重的招待晚宴。 赵秘书陪同他前往,简葇回到办公室继续加班,整理会议材料。 手头上的工作完成时,已经是十一点半,她提着包步伐疲惫地离开办公室。 电梯门打开那一瞬间,站在里面的人令她微微一怔。 她以为,晚宴结束后他应该是直接回去休息了,没想到他还回办公室,这么晚才下班。 “不进来?” 里面的人忽然出声。 如果她不进再等下一趟的话就显得过于刻意,在电梯门要关闭之前,她握紧皮包带子,迈了进去。 电梯空间很大,但仍旧是封闭的。 这是从巴黎回来后他们第一次独处。 在之前,她反反复复地设想过无数遍,若是有合适的机会,她要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清楚。 可真的碰到了这个机会,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更不知道站在什么立场去说。 那晚的事,是她主动的,但他没有拒绝。 她可以以醉酒为名洗脱自己,可他呢?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她完完全全不清楚,也开不了这个口去问。 她不说话,他也沉默着。 这种沉默在这样的深夜里却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暧昧滋生。 她目光紧紧地盯着电梯变化的数字,只希望快点到一楼。 “眼睛好些了吗?” 他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极为自然。 不知是最近加班太多还是夜晚总是睡眠欠佳,这两天她眼睛很不舒服. 她去药店买了缓解眼疲劳的药水,下午进入会议室前,她在走廊上仰头滴眼的一幕不巧被他看到了. “嗯,好多了,谢谢领导关心.上次……” 开了口后,她憋着一股气想要跟他说什么,他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他接起电话时,她的勇气又消散得干干净净。 “在电梯里,两分钟到。” 他言简意赅结束通话,电梯门在一楼打开。 “我先走了。” 她连再见也没说,还率先比他先出电梯门跑了。 - 市委大门,一辆亮着灯的车子似乎在等人,简葇没注意,从车旁走过时,驾驶室半降的车窗里有人叫她。 “简葇,刚下班?” 简葇顿住脚步望进车里。 是钟家芝。 一股难以言语的羞耻感在这个深夜,在面对钟家芝时来势汹汹,席卷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内心。 “简葇,你怎么了?” 钟家芝再度开口,将呆愣在原地的简葇叫回神。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身后已经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不用看也知道是他走过来了。 “我回宿舍,不打扰你们。” 她提着包匆匆忙忙地跑了。 “简秘书,走错方向了。” 身后,男人的声音冻住她脚步。 可明知是错的,她依然不敢回头。 “我去那边买点东西。” “要不要我搭你过去?” 钟家芝探出头问她。 “不用麻烦了。谢谢。”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 “简葇是怎么回事?” 周暮云系安全带时,钟家芝不解问道。 “不清楚。” 他语气很淡。 “他是你秘书之一。”钟家芝熟练地打着方向往马路上走:“你们刚才应该是一起坐电梯下来的吧?” “这跟她怎么回事没关系,我不关心下属的私生活。” “她是之彦的未婚妻。” “那不是应该他来关心?”他反问她。 “好了,我们不说她,说你。”钟家芝言归正转。 “我?” “前两天在香港碰到杨蕊,她说你有情况。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周暮云用她的问题回答她。 “暮云,你知道我的意思。” “杨姑娘的话你信几分?” 完全不信的话,她根本就不会在繁忙工作中抽空到江城来,半夜还亲自过来找他问。 “一半。” “那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又结婚多年,但其实她对他了解并没有多深。 特别是进入官场后,他性情冷淡,恪守自律,风花雪月的传闻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但那天喝下午茶偶遇杨蕊时,她说,他在外有情况,让她约束他一下,免得惹出事端无法收拾。 她再问杨蕊更具体的,她又含糊不清,只让她一定要跟他好好谈谈。 “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当作是莫须有。” 莫须有…… 也许是有,也许是凭空捏造。 可他并没有直接否认,那就是有…… 钟家芝很担心,可再也无从知晓更多。 因为他不可能跟她坦白,她却不得不再次提醒他女色对于官场中人的风险。 “我心里有数。” 他降下车窗后,点上一根烟,对着夜色吞云吐雾。 “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不会。” - 这一夜,简葇再度因为他而辗转难眠。 那一夜发生的事反复在脑海里浮现,她越是要抗拒,脑海里就越是清晰。 她起身,抓起刚才在便利店随便买的一包烟,不甚熟练地点上。 都说抽烟能缓解焦虑与压力,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烟不离手? 可她刚吸了一口,而这一口太猛,完全吸入了肺里,她被那浓烈的气味呛得眼泪直流。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抽烟的。 - 令简葇深陷感情囹圄的九月终于在繁忙中划过,匆匆来到金秋十月。 国庆假期前夕,她跟处长请示,这个长假她不值班。 处长没多问,只说可以,他会安排。 30号晚上,她匆匆忙忙坐上飞往京都的航班。 她知道她在逃避,可除了逃避她不知自己还能如何? 近三个小时的航行,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梦里有太多太多的画面与片段,竟全都是与他相关。 - 简葇到了父母住处才知道妹妹跟同学坐火车去西北内陆城市旅行了。 简蝶上大学后性格变得比以前开朗许多,每天忙着上课,忙着参加社团,忙着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这座繁华兼具古典的城市的每个角落。 她不像她,大学四年就只知道读书,做兼职,不要说出省,她甚至连江城市都没有好好地逛过。 但今非昔比,年轻人有机会还是要多出去看世界。 简葇问母亲,给够钱没有? 母亲一边给她热菜一边说,你爸给了,之彦又给,不用担心她不够钱花。 第62章 是啊,有周之彦在,现在他们有她没她都一样。 “下次让她不要老是拿他的钱。需要的时候跟我说。” “知道了。” 简母将热好的菜还有汤端到餐桌上,简葇刚要吃东西,周之彦就来了。 他说要带她出去见识京都的夜生活。 想到上次他带她去酒吧,那种过于闹腾的地方她真的很不喜欢,于是拒绝他,说太晚了,累了,不想去。 “零点刚过,夜生活才要开始。”周之彦指了指手表。 “我累了。明天我们再出去玩,行不行?” “你上班我也上班,怎么你就这么累?” “我工作比较忙嘛。” “你只是个小秘书,工作就这么忙这么累,不如辞职算了。人不应该被工作占据所有生活的。你看你脸色差了很多。” 让你连续一周都没睡好觉试试看,简葇在心里想,但没说出口。 她低头喝汤,简母见周之彦怏怏不乐,脚尖轻碰了碰女儿的脚。 “年轻人累什么?再说明天又不用上班,你们难得团聚,一起出去玩玩吧。” “我像你们这个年纪,白天上完班晚上跟朋友出去玩,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 简父从房间里出来,也在催促她跟周之彦出去。 简葇实在不想听他们念叨,喝完汤后就跟他出门,但却在中途睡着了。 到了地方后周之彦叫了她好几次才醒,依然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 他也很无奈,干脆直接在楼上开了间房,让她好好睡觉。 安顿好她后,他自然是过他快活自在的夜生活去了。 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简葇却又没了刚才的睡意。 如同之前数个失眠的夜晚,她辗转反侧还是无法入睡。 原来心不静,换多少个地方都一样。 她抱着枕头走到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坐下来,窗外的繁华街景尽在她眼底。 思绪漫天飞舞,不可避免的,对着眼前的璀璨灯火,她脑海里想得最多的,还是他。 想着巴黎充满浪温风情的夜晚,想着走廊上那个吻,想着他的手从礼服下摆钻进去若有似无的试探,想着他按住她的腰往他身上撞时,西装裤下那硬得她睫毛发颤的东西,她腿心渐渐地濡湿…… 简葇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面,光是想着一个男人就能让自己有生理反应。 没有对比无从察觉,周之彦不是没有吻过她,可几乎每次都是他主动,她半推半就。 光是想像着一个吻都能令她身体潮湿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她想,她大概是走火入魔了。 这一夜,她抱着枕头蜷缩在落地窗前睡着了。 醒来是因为阳光开始变得刺眼,她动了动发麻的小腿,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周之彦是一整个晚上都在玩吗? 此时此刻,简葇觉得现在的他对她来说,很陌生。 可她又何尝不是变得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陌生? 简单洗涑后她躺在床上给他打电话,通了,但很久没人接听。 若是玩了通宵,这个时候他肯定睡得正沉,打雷都吵不醒他。 房间是他订的,她决定等他醒来回电话再说。 简葇还没等到他回电,钟家芝就打来电话。 她问她,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她打他手机一直没人接。 简葇看了眼空空的大床,犹豫了两秒后,说,是,昨晚他喝多了还没醒。 钟家芝在电话那边骂了他几句后,让简葇等他醒来,晚上一起回家吃饭。 她说好。 挂了电话,她下楼,沿着陌生的街道逛了一圈,找了一家人比较少的早餐店,点了餐坐在窗口边,一个人食不滋味的吃了一半就走了。 从早餐店出来后,她又打了一次电话给周之彦,依然无人接听。 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边,她像是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往哪里走。 一直到下午一点,他的电话才过来,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困倦。 他说,昨晚的party闹到快天亮才结束,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他就在她房间对面开了房,他让她马上回酒店。 下午两人一起回钟家芝那边,周暮云没有回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饭前,钟家芝将简葇叫到院子里。 院墙外种着枫树,入秋时节,叶子已经开始变色。 一阵风过来,几片微红的叶子便落在庭院的茶几上。 阿姨送来茶水与点心,钟家芝招呼她尝尝新做的玫瑰糕。 她浅尝了一口,说好吃。 “那就多吃点。”钟家芝将整碟点心推到她面前。 她自己要控食,半块都不动。 她跟简葇说,他们的婚期订在明年三月中旬,天气转暖后比较好。 又问她时间上有没有问题?若是没问题的话,趁放假回来就带她去量身订婚纱,她熟识的那位设计师也在京都。 其实钟家芝早就安排好了,问她的意见也不过是例行公式,没有她反对的余地。 她要结婚了…… 简葇因为这个认知而呆愣了许久没回神。 她是个成年人,对婚姻,对未来,理应有自己内心想要的选择。 可她到底是如何令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任人一步一步地推着走的? “简葇?你是有其它想法吗?” 钟家芝见她低头看着茶杯不言不语,将她叫回神。 “没有。”她急忙摇头。 “没有就好。” 钟家芝放心了,谈完婚礼的琐事后,周之彦站在二楼阳台问她们,聊什么这么久? “女人聊天,你插什么嘴?” 钟家芝不理他,转头看简葇,神情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吗?”简葇问她。 “简葇,你这段时间一直跟在之彦他爸爸身边工作,是吧?” 见她提起周暮云,简葇心一揪紧,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字:“是。” “上次你们市委招商团出国考察,你也去了,是吧?” 若是她提到周暮云已经让简葇心虚与愧疚的话,提到出国考察更是让她如坐针毡,掌心慢慢溢出一层冷汗。 “是。”她放在腿上的双手拇指紧紧地蜷缩着,指甲压进掌心,嵌入皮肉,一阵生疼。 “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钟家芝低着眼,手指轻敲桌面:“当然,只是传闻,所以我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什么情况?” “你是随行秘书之一,整个行程应该都是跟他在一起的,是吧?” 她语气明明很轻很淡,可听在简葇耳朵里,每个字都像是一鞭又一鞭地甩在她心上,逼得她快要窒息。 “是。” “既然我们是一家人,那我不妨直说了。” 钟家芝抬眼看她,那一眼仿佛要望进她心底,将她狠狠地剖开。 “他,有没有跟别的女人超过正常社交的来往?” 杨蕊也曾问过她,有没有漂亮女人到办公室找他。 那时的她,可以没有丝毫犹豫地否认,还能顺带夸他是个公私分明,责任心强,作风扎实,为政清廉、正直的好领导,绝对没有她说的那种不正派作风。 但此时此刻,问她的人变成了钟家芝。 在她面前,她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觉到自己像个破坏人家婚姻的第三者。 相比于杨蕊,钟家芝问得还算矜持的。 所以,她是怀疑他出轨吗? 她跟他那样,算是出轨了吧?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能说,不可说,不敢说。 “我……”她紧紧地攥着掌心,“我不知道。” “不知道?”钟家芝挑了挑眉毛,随即又轻笑出声:“你不知道很正常。别紧张啊,我们就是随便聊天,你怎么怕成这样?” “我没有。”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喉咙苦涩,心底却波浪滔天,快要将她吞噬湮灭。 “你也知道的,官场上被女色拉下马的人数不胜数。我是怕他闹出什么不好收拾的丑闻,到时这前程可就喜忧掺半了。”她长长地叹气:“简葇,若是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可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简葇努力平息狂乱的心跳,低低地‘嗯’了声。 第四十八章 晚饭开始前,简葇去了趟洗手间。 周之彦坐到母亲身旁,问,下午在院子里聊什么聊那么久? “聊你们的婚事啰。结婚后若是还没什么改善的话,你找个机会跟她说,趁早做试管吧。” 周之彦一脸无奈。 “结婚可以,但是孩子……其实我真的还没做好心里准备。能不能迟两年?” 有时候他不理解自己母亲,明明喝过那么多年洋墨水,怎么就这么执着地要给他生理学上的父亲留个后代? 他知道,他的亲生父亲因为钟家的原因被迫出国。 第63章 父亲家中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意外去世后,爷爷奶奶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在不足一年时间里先后去世。 钟家芝一直觉得愧对他们,但为什么也要让他来承接她的愧疚? 况且他自己还是个大孩子,要怎么去教导一个孩子? “两年?都可以生两个了。” “你跟老周生一个还快点。”说到这,他兴致起:“你们多久没睡在一起了?” “大人的事你少管。”钟家芝戳他脑袋。 “我合理怀疑你们睡在一起过吗?” 他握着下巴一脸深思。 他们结婚时,他已经是半个大人,根本没空理会他们的事。 但他再不理会也知道他们在有外人在时就很亲密,但私底下一点也不像寻常夫妻。 不会嬉笑怒骂,也没有嘘寒问暖,事事皆可商量,亲姐弟都没有他们来得和气. 所以,住同一间房的夫妻,不代表就会睡在一张床上的。 在周之彦眼中,他俩就像是现实中宝玉与宝钗的无性婚姻. “你爱老周吗?” 他好奇,但钟女士不理他。 “那你们为什么要结婚?” 权贵的婚姻,哪来那么多情情爱爱? 这些都不是考虑的第一要素,不重要。 “要是你们不睡,老周这正值壮年的男人怎么解决个人生理需求?”周少爷不理会母亲的白眼继续探究,“记得我以前跟他去游泳,在更衣室见到他穿着底裤鼓起一大包,平时都那样,这要是上床了还得了 谁受得了他也真是女中豪杰了……” “周之彦,你给我闭嘴。”钟家芝被儿子这满口荤话气得不轻,追着他在客厅里打。 简葇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母子俩满客厅跑的模样,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钟女士雍容华贵的形象毁于一旦。 - 在假期前三天,简葇都是被钟女士拉着各处走,见设计师订制婚纱礼服,回钟家拜见长辈,还带她看朋友画展,参加午宴。 多彩缤纷的生活令她除了心里疲倦找不到一点该有的乐趣。 折腾了几天,钟家芝终于放她两天假陪家人。 她在家里整整睡了一天,傍晚时母亲担心她睡太多叫醒她,她才不甘不愿地起来。 周之彦打电话过来,叫她出去吃饭,她一点兴致也没有,只说累了,想在家休息。 “怎么每次叫你出门都说累?”他很无奈,“算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她继续躺,望着天花板发呆,思绪瞬间不知飞到了哪里。 晚上十点,父母与弟弟都回房休息了,她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犹豫了几秒后,她按下接听。 “嫂子,是我……婉筝。” 是周之彦的表妹钟婉筝。 她们就是那种不陌生但也不熟的亲戚关系。 简葇客气地问她:“婉筝,有事吗?” “有,大件事。” 钟婉筝在电话里说,周之彦出大事了,留了个酒店地址让她马上过去。 简葇想问得具体一些,她却只是催她快点,又提醒她先不要告诉家中长辈就率先挂了电话。 她没办法,跟父母说了一声后匆匆忙忙出门。 路上,她打了几次电话给他都是无法接通,提心吊胆了一路,终于到了钟婉筝说的酒店。 在门口等着她的除了钟婉筝还有常佩。 她们俩是好闺蜜,去哪里都会黏在一起,简葇不意外。 只是常佩对她的态度依然是高傲冷淡的。 简葇不在意,问钟婉筝,发生什么事了。 她却没说,拉着她的手进了酒店大堂。 进了电梯后,钟婉筝才神秘兮兮地给了她两个字:“抓奸。” 抓奸?抓什么奸? “我们看到我哥跟一个年轻辣妹开房。”钟婉筝翘着嘴角,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我不想你被蒙在鼓里才叫你出来的。” 周之彦跟别的女人开房? 不可能吧? 自从上次他找她试没成功后,他们见面都不再提这件事。 那他现在是好了吗?还是他想找别的女人试试看行不行? 若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是像小说与电视剧里写的或演的一样,哭哭闹闹地抓着小三一阵拳打脚踢,还是做个拥有独立思想的现代都会女子,马上与他分手,解除婚约? 简葇脑子一片乱哄哄之际,电梯门打开,钟婉筝拉着她手臂一路小跑到某间套房前。 “就是这间。”钟婉筝微微喘着气,不等简葇开口,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竟直接刷开了房门,推门而入。 原本以为可以见到一场香艳刺激的抓奸戏码,谁知道不是。 房间里的人确实是周之彦,但是与他在一起的并不是什么年轻辣妹,而是个年轻男人。 他们握着酒杯坐在沙发上聊天。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周之彦也很懵逼。 “葇葇,你怎么来了?还有你们……”周之彦看到钟婉筝手上的房卡,面色沉下来:“你怎么有我房间的房卡?想干嘛呢?” “没干嘛,嫂子可能误会了。”钟婉筝边陪着笑边往后退:“你们继续,不打扰了。” 说着,两人飞快地跑了。 “你不是以为我跟别的女人出来开房,要来抓奸的吧?” 周之彦走到简葇身前,捏了捏她脸, “对不起,我……”简葇解释,“婉筝忽然打电话给我,说你出大事了,让我马上赶过来。我不知道她怎么会……” “她们俩个就是太闲了,有事没事爱折腾闹事,以后碰到这种事不要理她就对了。” “那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可能是酒店信号太差了吧?”他将她拉过去,介绍在座的年轻男人。 “hugo,新加坡人,我在国外读书时的校友,刚好到这边出差就出来聚聚。” hugo戴着眼镜,长相斯文尔雅,中文讲得也很好。 他与简葇客气地握了握手,请她入坐。 “你们有要事谈,我就不打扰了。” 简葇想走,周之彦却拉住她,让她坐一会儿。 他给她倒了一杯酒后,他们又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hugo是一家新加坡本土投行的海外投资负责人,来京都出差寻求新项目。 他们一直在聊投资上的事情,简葇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 酒店18层某会所包厢里。 “我明明看到他搂着个年轻辣妹上楼的。”钟婉筝满脸问号,“怎么变成了个男人?” “大概是你眼花了吧?”常佩给她倒酒,“你管他们干嘛呀?” “我这不是为你鸣不平嘛。你又不比简葇差。” “我早就平了,你不平什么。” “算了,不管他们的破事。” …… 简葇酒杯里的酒少了一半,简母的电话来了。 刚才她出门时只匆匆忙忙说有事出去,具体什么事没说明。 简母不放心女儿半夜跑出去,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 挂了电话后,简葇说要先回去了,让他们慢慢聊。 周之彦亲自将送她上了计程车,吩咐她到家后给他信息才返回楼上房间。 简葇不知道这一夜,她匆匆跑出来的这一趟算什么。 好像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做。 想像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她与周之彦这条路,会顺顺利利地往下走,她理应是轻松而开心的。 可是…… 车窗外霓虹点亮整座城市,夜色鲜艳耀眼,和她的心情形成鲜明对照。 繁华的夜景一幕一幕从眼前一晃而过,一时间,她思绪纷乱,心事重重。 - 假期结束前一天是中秋节,钟家芝将简葇一家五口请到家里来吃午饭,晚上他们要回周家. 简葇到后才知道周暮云回来了,正在书房里跟人打电话。 她一直都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迟早都是要面对。 于公于私,她都逃避不了他,可她还是会害怕。 可兜兜转转这么些日子,那些个辗转难眠的日子,心动,心颤,羞愧,羞耻,还有各种自我臆想,各种纠结与煎熬,总是要有划下句号的一天。 既然不能、也不会表明,那就让大家都回到各自的位置,过原来的生活,不就行了。 若是谁都不说,谁都不提,就当那个吻是一场梦,一场意外。 这样,就行了吧? 简葇坐在客厅里,耳边是钟家芝与父母客套的寒暄声,还有简蝶与周之彦分享她旅行趣事的交谈声。 她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千万里之外,她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告诫自己。 她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将他放在心里,偷偷的。 只是偷偷的。 可是,偷偷喜欢结了婚的男人,也是越界的。 第64章 - 周暮云从书房里出来时,简葇刚好带简杰到院子里看金鱼。 佣人叫他们回去吃饭,假期依然公务繁忙的他又回书房打电话去了。 “简葇,你去书房把你们领导叫出来吃饭。放个假电话还没完没了的。” 钟家芝招呼简父简母去餐厅时,朝简葇吩咐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是不能不去的。 书房门只是虚掩,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他的声音隐隐传出来。 他正在跟人讲电话,听内容不是谈工作。 若是他谈工作,简葇是不敢敲门打扰的。 她敲门进去时,他正站在窗台前,一手拿着手机听人讲话,手里还夹着根燃到一半的烟。 久违数日的熟悉的烟草味钻入鼻腔,她喉间发苦发涩。 “周……” 她刚想叫他,他却抬了抬手。 “帮我把笔记本拿过来。” 他指的是,书桌上打开的笔电。 他的私人笔电。 简葇不明所以,但已经习惯了他指示,她服从。 于是走到桌边,将打开的笔电抱起来,往他身边走。 “帮我打开新到的邮件。” 窗前只有一张单人沙发,简葇坐下来,将笔电放在膝盖上。 她坐,他站。 他的身影浅浅笼罩在头顶,靠得近了,他身上的烟草味更浓郁了。 她指尖微颤地打开他的私人邮箱,将那封新邮件在线打开后,她挺惊讶的,因为都是英文。 她英语过六级,但面对复杂及专业性极强的文件,仍然看得一知半解,只知道这是一份关于并购的尽调报告,包含着大量的图表与数据。 他俯身下来查看文件,滚烫的鼻息落在她脸颊及耳畔,还有他边看文件边与对方讲话时呼吸交错的声音,像极了那一夜在巴黎,他将她圈在怀中帮她输密码的情形…… 心潮起伏,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什么也不用做,就只是靠近她,这些天以来她的逃避与自我洗脑所建立起来的防线,在这一刻瞬间瓦解。 “法律方面的风险评估我不满意,还有股权分配方面的细节把控也不到位,晚点我让家芝跟你们联系,让律师重新撰写。” 他终于结束这个电话,直起身子。 简葇僵硬得一动不敢动的身子刚刚放松下来,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她否认,“若是没有其它事情,可以开饭了。” 她抱着笔电站起来,匆匆往沙发上一放就要走,一条长腿忽然横到她面前。 一个措手不及,她匆忙收脚的下场就是让自己摔进沙发里。 仰头与他四目交接的一瞬间,她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双手紧紧地揪着沙发扶手。 “把笔记本拿起来,坐好,我们谈谈。” 他下了一连串指令后往书桌而去,后腰抵着桌沿,将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 他们现在处于一个上司与下属很正常的安全距离。 简葇重新将笔电抱在腿上,认认真真地坐好,完全一副小学生聆训的模样,只是她不敢抬眼与他目光对视。 “上次你在电梯里想跟我说什么?” 上次在电梯里…… 她顺着他的话回忆。 应该就是放假前钟家芝半夜去江城找他那一次,她想把那个意外发生的吻跟他说清楚。 可当时她根本不知如何开口,他也有事要走,不了了之至今。 “没什么。” 她轻咬了下嘴角,语气却是紧绷十足。 这是事情过去那么久之后,在她反反复复的自我反思之后,在她打算他们谁也不说,不提就当没发生过之后,他第一次主动提及。 “那天晚上在布里先生酒庄里发生的事?” 相对于她的紧绷,他的语气却是随意极了。 简葇握紧双手又放开,反复几次后,还是说不出话。 “不记得了?” 沉默,她还是沉默。 在周暮云以为她就要当一只碰到事情马上就缩头的乌龟,转身去拿烟盒时,她忽然站起来- 他朝她望过去。 她双手还抱着他的笔电,脸上仿佛豁出生死般的神情。 “我记不记得不重要。我觉得我们应该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她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 “菜都凉了,你们还在书房探讨国家大事呢?” 钟家芝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 简葇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终于在他面前将那句话说出来,她迈着虚软的步子朝他走过来,将笔电放回书桌,转身出去。 在门口与钟家芝碰上。 “领导刚刚看完一份新邮件,马上就好了。” 她努力地让自己神色如常,心跳却如雷击,一下一下地,像是要跳出胸腔。 饭桌上一派其乐融融,只有简葇,明明笑着,心底情绪却是翻江倒海。 - 下午,简葇陪同他们回到周家时,屋里已经很热闹,. 难得周老今日没有公务应酬,一家团聚,周暮云的大哥、两个姐姐全家都回来了,还有周老最得意的门生也上门拜访,周老将他当家人,留他下来一起用餐. 周暮云回家最怕老爷子念叨他,打了招呼后专门找个偏僻的位置要坐. 但整个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他好像除了往老爷子面前坐,没别的位置. 不过呢,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简葇,你到跟那边跟他们一块坐.” 他踱步到正坐在钟家芝身侧的简葇,示意她往偏厅那一帮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中间坐. 简葇不知他意欲何为,但习惯了听命任事,她马上就应好,随即起身往偏厅走. “暮云你怎么回事,抢简葇的位置呢 ” 周大嫂笑问他. “什么叫抢位置 这叫摆正位置.小辈就该去小辈的地方呆着。” 简葇听到他说那句‘摆正位置’,像是拍在她的脸颊,又像是打在她的心尖上。 -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周老便将话题直指小儿子周暮云。 “你跟我到书房来,我有些问题想跟你聊聊。” 周暮云一听就知道周父又要‘教导’他,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讲。 这些年父亲对他的栽培与教诲,他一直都贯彻在工作中。 只是人的思想会改变,工作中他也有自己的思路与方式。 “领导啊,您放心,工作中我一直都坚决贯彻您的方针,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力争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但同时您也教育我,在开放思想的同时不能忘记优良传统,是不是?难得中秋佳节我回来一趟,您就让我尽尽孝心陪母亲去看场戏吧。” “看戏?我看你就是不想跟我好好汇报你最近的工作情况。” 周父冷哼一声。 “爷爷,上次您还说传统文化都被我们这一代丢完了,现在小叔愿意陪我们一起去戏院您还要他汇报工作,这不是让他失去了一次接受传统文化洗礼的好机会嘛!” 周暮云最大的侄女笑咪咪地搂住小叔的胳膊力挺他。 周老夫人也笑,说难得他愿意陪我们这些女人去看戏,你就放过他一马吧。 被家中所有女人围攻的周老,最后摆了摆手,让他走。 - 陪同周老夫人去看戏的,原本只是一帮女眷,因为多了周暮云,周之彦也被叫上一同前往。 今晚剧院排的是应景的团圆曲饕长生殿.重圆餮,主演是周大嫂家喜爱传统戏曲的外甥女,为了给第一次演主角的她捧场,周家大嫂请全家所有女眷过来一起看戏。 原本订的是楼上包厢,但周夫人说看戏就要大家坐在一起看才热闹,于是他们一行人便坐到下面的贵宾席上。 周暮云在进戏院前接了个电话,进来时,灯光已经转暗,台上正准备报幕。 他的位置在周老夫人的身侧,他走进来要经过简葇的身前。 为了避免磕碰,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腿往里缩了缩,但他走过来时,她的膝盖还是被人撞了一下。 男人的西装裤擦着她的裙摆而过。 他没出声道歉,她也沉默着不声讨。 - 好戏正式开场,这是简葇第一次坐在剧院里看戏,其实她听不懂,兴致也不高,但明皇杨妃的故事耳熟能详,思绪万千,陪着长辈她只能保持一脸认真的态度倾听。 但周之彦就不耐烦了,坐了半个多小时后就俯身跟母亲说上洗手间,弯着腰走了。 他这一走很久没回来,钟家芝让简葇出去看看他怎么回事。 “走那边,近过道。” 她示意简葇走周暮云那一侧过去。 为了不影响后面的人,简葇尽量弯低身子。 周暮云靠坐在座椅上,一副悠闲的格调。 会场里灯光暗淡,经过他身前时,她脚下被不知名的东西绊住,一个趔趄,她侧身倒了下来,一手撑在他腿上,另一只手却不小心按到了他腿间。 第65章 男人的大腿结实有力,即使隔着一层布料,她依旧能感受到炙热的温度。 还有,按在他腿心那里的手,掌心 明明感觉是硬邦邦的,可好像却又有点软. 她意识到自己摸到了什么东西时,瞬间面红耳刺,难言的羞涩与尴尬令她心脏疯狂跃动,仿佛要跳出胸腔。 “小心点。” 他抬起一只手,落到她肩膀上,将她扶起来。 “对不起。” 她声音颤抖不已,握了握发烫的手心低声道歉,匆忙从过道往外走。 - 她走到外面从包里拿出手机才看到周之彦发给她的消息。 他说,看戏实在太无聊了,他参加朋友的中秋派对去了,让她跟老夫人还有钟家芝讲一声。 对于周少爷的任性,简葇已经无话可说。 她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热度消散后才重新回到会场里。 这次,她没走周暮云那边的过道。 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刚才那一跌只是意外,可手心压着他裤裆的触觉仿佛还在,复杂又灼热的感觉不断在心底蔓延。 她回到座位上,与钟家芝说周之彦已经提前走的事,她又低声转告老夫人。 她们对周之彦的任性早已习惯,没再理会。 后半段大家都在认真听戏,简葇的心思却再也回不到戏曲中. 从剧院出来,钟家芝让简葇坐他们的车子回去. “不麻烦了,我跟我妹妹约好了一起去夜市灯会.”她避开周暮云又黑又沉的视线,“我坐计程车过去就行了。” 她匆匆忙忙跟几位长辈话别,逃跑似的坐上计程车。 “简葇好像很怕你.” 车子驶上马路后,钟家芝看向沉默不言的周暮云。 她怕他吗?她这是在逃避他。 周暮云把玩手中的打火机不说话。 “像老鼠见到猫一样。”钟家芝径自道:“工作中也这样吗?” “不至于。” 公归公,私归私,她分得倒是挺清楚的。 “很少见你这么有耐心对待一个下属。” “不是你让我关照她嘛?我做错了?”他漫不经心地反问。 “那倒也没有。” 周暮云在工作上对简葇确实很关照的,甚至有些超出他的原则。 这与她所认识的他有些不一样,不过想到他是因为之彦的关系,好像也能理解。 “她确实是个很难得的好姑娘。” 钟家芝叹息,又深感安慰。 不贪图富贵,不趋炎附势,现在很少有女孩子面对金钱与享受能做到心如止水。 - 假期结束回到江城,工作上她是怎么也避不开他的,简葇知道。 就算她在书房里跟他说了那句话,可最终她还是逃不掉与他日日相处。 朝夕暮处,喜欢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藏得住? 更何况,她摆不正自己的心态,在他面前,她的防线脆弱到不堪一击。 在反反复复的纠结与思考过后,她给自己做了一个决定。 “周书记,我想申请工作调动。” 第四十九章 “周书记,我想申请工作调动。” 跟他提及这件事时,她刚将明日会议的讲话稿送到他面前。 十月中,江城天气依然燥热,她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觉得闷热无比。 “想调到哪个单位?” 周暮云抬眼看她,那一眼里藏着的隐隐的愠怒气息令她心慌地低下眼。 “去区里。” “哪个区?” “都可以。” “材料岗还是业务岗?” “材料。” “工作调动,不是应该向组织部门提出书面申请吗?” 问完了他才又慢悠悠地来一句。 “等下我回去就打报告。”她双手握紧成拳,手心已经潮湿一片。 “是我这个主要领导工作要求太苛刻了吗?以到于让你受不了主动提出调离?” 他文件也不看了,把玩着手中的笔。 “对不起 ,是我工作能力不足,辜负了领导的信任与栽培。” “工作能力不足,去到区里不是给我丢人?既然觉得自己能力不足,我看你辞职好了。” 他忽然甩了手中的笔,‘叭’一声落到她脚边。 于公于私,简葇都很悚他发火,因为他一旦动怒,脸色阴沉得很吓人。 官场上做到这个位置的人,其实很少将真实情绪流露出来。 周暮云就是那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克制到极限的人,旁人很难从他脸上窥视到喜形于色或怒不可遏的模样。 她唯一一次见到他发火,还是上次到县里考察时半夜扫黄那一次。 这是她第二次面对他明显的怒意,而且还是针对她的,她根本没办法承受。 “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原因。” 男人的声音依是平静的,却冷冽十足。 简葇的情绪面临崩溃。 “你一直都说我笨。”她紧握着两手,低头看地板,眼前却是一片模糊不清:“我也觉得自己很笨,做事总是习惯性地瞻前顾后,大事做不成,小事也做不好,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更没有一颗强大的心面对不能被道德和世俗饶恕的事情。我害怕被唾骂,害怕被鄙视,害怕被痛恨,从巴黎回来后,我甚至不敢面对镜子中的自己。” 不管做多少的自我催眠,她都没法摆正自己的位置,只能选择逃离。 她一口气将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剖析在他面前。 若是不说,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她不知道。 “这段时间以来,我吃不下,睡不着,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了,周暮云……” 这是她第一次在如此清醒的情况下主动叫他名字,声音明明很小,可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却扩散得那么清晰,每个字都像重重的石块,狠狠砸在她心上。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没听到他那一声叹息声,也没听到他挪开椅子走过来的脚步声。 “说你两句就哭成这样?”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没有了刚才的怒意与冷冽,有些无奈。 她的啜泣声在这一刻停止,眼泪却还是从控制不住从眼角溢出。 “抬头。” 这一回,简葇没听他指令,倔强地低着头。 “何止是笨,还胆小如鼠。我看你适合窝在盒子里做乌龟。” 他忽然伸手,握住她下巴,将她满是泪水的脸抬了起来,迫她与他面对面。 他的动作来得太忽然,她猝不及防,只能圆睁着一双哭红却显得发亮的眼与他目光交接。 他眼底的深沉,像是永远望不到底。 他一手握着她下巴,一手给她擦眼泪,嘴里还说她,这么大还哭鼻子,像个三岁小孩。 脸颊冰凉的泪与他滚烫的指间,仿佛冰与火交融。 这一瞬间,时间漫长。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室内徒然而起的暧昧情愫。 是他桌上的座机电话。 他松开她下巴,转身去接。 听了不过几秒,他脸色凝重十足。 “立即向省委值班室做汇报,我马上去现场,省委有什么指示第一时间反馈过来。” 他‘叭’一声了挂了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 简葇震惊地望着他。 “水底隧道作业发生坍塌,通知消防、武警、医院各个救护小组,火速赶往救灾现场。” 隧道坍塌事故? 简葇脸色都白了,压根就顾不上自己这点小事,匆匆忙忙跟在他身后,记录他下的指令。 外间的赵秘书迅速跟上他的脚步,简葇不知道自己是要跟他去现场还是留守办公室。 “你留在办公室值班。” 进入电梯前,周暮云转头过来,给她下了指令。 “知道了。”她握紧了手上的笔。 周暮云赶去现场指挥协调救援工作,整个市委办公室也进入紧急状态,争取明天早上形成书面材料向省委汇报。 - 周暮云赶到事故现场时,整个现场很混乱,行动最快的市局已经在维持现场秩序的同时开始拉警戒线。 他身后跟着前后到达的柳长川市长及在家的两名副书记,相关的副市长等。 这种时候,来多少领导都不是问题,关键是能顶用。 在听取项目现场负责人汇报具体情况时,周暮云接到了正在国外考察的省委1号首长的来电,明确指示不惜一切代价抢救遇难人员,另外,动静能不大尽量不要闹大。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动静当然是越小越好。 但如今网络媒体日益发达,一不小心就要上新闻头条了。 在他们抵达现场前,市委宣传部已经通知了各个新闻单位,没有宣传部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向外发稿,更不允许在现场随便拍照。 第66章 救援工作紧张地进行着,周暮云一直在现场,与安全监管部门及专家召开了两次紧急救援会,不断调整救援方案。 事故是上午11:40发生的,到下午5点多,不断地有伤员抬出来送往医院,也有不幸遇难的工人尸体,还有数目不详,生死不明的工人被困在里面。 在办公室值班的简葇不断地收到前线传回来的消息,死伤人数不断在增加,他们的心情也愈发沉重。 直属的新闻单位没人敢乱发稿子,但已经有事故相关的报道在网上传开。 网络是把双刃剑,用得好了,事半功倍,一旦失控就是洪水猛兽,挡也挡不住。 简葇在工作的间隙关注了一下网络新闻,很多不利声音已经被消除,大多数都是正面报道,基本上把握住了舆论导向。 晚上十一点,救援工作还在紧张进行中,胡孟彬省长亲自到现场指挥工作。 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领导亲临现场指导工作,周暮云跟他汇报具体的情况时,他们一直担心的二次坍塌灾难发生了,亲自在救援线上的两名副市长与副书记被埋在里面。 情况万分危机,周暮云根本顾不上汇报,不计后果地冲进隧道里。 所幸两人被救了出来,受了重伤紧急送往医院。 翌日,简葇在下班前听外送材料回来的同事说,在楼下碰到了赵秘书,一身洗不掉的灰,估计刚从事故现场回来。 他还说,周书记在救援时受伤了,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昨晚他冲进隧道的事,简葇知道,但真的不知道他受了伤。 她想,应该是不要紧的,要不然肯定去医院了。 她说服自己,就算受伤了,他也能得到最好的医疗待遇,肯定不会有事。 于公,既然他不说,她就当作不知道就行了。 于私,她是应该去看他的。 但藏着私心的她,是不应该的。 很多时候,简葇真的很讨厌自己这种反复纠结一件事的性格,但她总是改不掉,特别是在对待与周暮云的这段关系上更甚。 钟家芝的来电打断她纷纷扰扰的思绪。 她说周暮云手臂受伤了,让她下班过去看看具体什么情况再给她回电话。 其实很多时候,她根本就避无可避。 她怎么会这么幼稚地认为,自己申请工作调动就能不见他了呢? - 下班后,她去到他住处,冯阿姨正在厨房忙。 她说,是太太来电,让她煲汤给他补补身子。 但他刚才进门时,却是一脸疲惫的说什么也不想吃,别折腾。 反正汤肯定是要煲的,但是吃不吃是另一回事。 阿姨不敢上楼看他什么情况,便让简葇上去看。 简葇站在他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没回应。 隔了一分钟后,又敲了一次,依然如此。 她犹豫着要不要先下楼时,门打开了。 他身上穿着浴袍,头发微湿,长满胡茬的下颌令他看起来多了抹颓废野性的男人味。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嘶哑,低眼看她,眼球布满血丝。 心头涌上丝丝心疼,她不敢表露,忙避开他目光。 “钟阿姨让我过来看看你的伤严不严重。” 她声音很小,好像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刚才洗澡弄湿了,你去帮我把医药箱拿上来换块纱巾。” “好。” 她匆匆下楼。 提着医药箱上来时,他房门开着。 她问了声,我进来了?没得到回应。 房间里的遮光窗帘是紧闭着的,屋里亮着暖黄光线,带着温情暖意。 他裹着浴袍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里,眼睛是合着的,浴袍因他放松的姿势领口微微敞开,紧实的胸肌隐隐袒露。 他其实睡着了,没睡熟而已,窸窣的脚步声响起时,他微微张开眼,抬了抬受伤的右手。 “简单包一下就行了。” 说完,又闭上眼。 弄湿的纱布已经被他扯掉扔了,露出小臂上那片被硬物砸到的伤口。 虽然没再流血,但未结痂的伤口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 “你吃药了吗?” “什么药?” “消炎药。” 他‘嗯’了声,便不再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将消毒水涂上去时,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一阵紧绷。 “我弄疼你了?” “我有这么脆弱吗?” 话虽如此,她手上的动作却更轻了。 替他重新包好伤口后,简葇发现他又睡着了。 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忙了那么久,身体疲惫是其次,精神上的紧绷才是最累人的。 隧道工程项目是周暮云一手推上来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导致严重人员伤亡,虽然事故原因还未查明,但责任他是一定要担的。 简葇不知道后续情况会怎么样,但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 从楼上下来,冯阿姨刚好做好饭菜,问简葇,他要不要喝汤? “他睡着了。十点还要起来回去开会,等会儿我再问他。” “周书记的伤怎么样了?手指头有没有受伤?” “手指头?” 简葇摇了摇头,说没有。 “没有就好,要不然他那些贴身衣物又要丢几天不洗。”冯阿姨摇头叹气。 他注重个人隐私,贴身内裤都是他自己手洗的,从来不让别人碰。 上次他下乡回来,一只大拇指受伤不方便洗也不让阿姨碰。洗衣盆里堆了好几条,后来他工作忙竟然直接丢垃圾桶了。 简葇听完只觉得尴尬,不知如何回话便催促冯阿姨下班。 阿姨走后,她回复钟家芝,将他的情况说明。 “我现在在机场,最近公司太忙实在顾不上他那边。简葇,你有时间就照顾照顾他。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话,多留意一下他的交际情况啊。” 她最后一句话,像是给了她一记又响又亮的耳光,明明很疼,可她却哭不出来。 钟家芝交待完就挂机了,简葇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晚上还要开事故分析会,她吃了点饭后回办公室准备汇报材料。 简葇在会议室见到他时,他下巴青色的胡茬已经剃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精气神还不错,就是脸色极为凝重。 会议结束,已经是半夜。 赵秘书在周暮云回办公室后,悄悄问简葇,他晚上是不是没吃东西? 简葇说不知道,又问他怎么了? “刚才开会时,我见领导脸色不太对,可能是胃疼又犯了。” 简葇沉默了一下,问赵秘书,办公室还有药吗? “有。等会儿我再看看什么情况。” 会议虽然结束,但领导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老板加班,做为秘书,他也走不得的。 “我回去带些吃的过来。” 简葇回宿舍,熬了一锅清粥带回办公室。 若是以前,她大概就在外面直接买现成的,但知道他这人在饮食上的挑剔后只能自己做,要不然他也是吃不下几口的。 赵秘书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他指了指里面,说他刚才已经吃过药了,现在正打电话回京里汇报工作。 “领导情绪极差,你注意一下。” 赵秘书走前提醒她。 “怎么了?” “还不是那桩事故闹的。” 具体的他还不太清楚,但猜得出来,应该跟事故死亡人数有关。 大概是有人不想事故闹得太大,要往低了压。 赵秘书走后,简葇在外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冒然推门进去怕打扰他谈正事,所以只能继续等。 这几天虽然她没在救援一线,但在办公室里也是忙得团团转,每个人都累得快趴下。 安静的夜里令人犯困,她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 鼻尖闻到一阵浓郁的烟味时,她才悠悠转醒过来。 他靠在门边,正望着她的方向,指尖燃着的烟只剩下小半截。 两人目光撞上后,她清醒了,立刻站起来。 “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在我办公室里坐到睡着。” 淡淡的调侃语调是她所熟悉的,面色却忍不住微微发烫。 “赵秘书说你胃不舒服,我煮了些粥送过来。你要不要吃点?” 她低下眼,转移了话题。 他嗯了一声,转身回里间。 简葇提着保温壶进去,他已经走到办公桌前,背对着她将烟蒂撵灭在烟灰缸里。 简葇将粥倒进小碗时,听到他手机响。 抬头时,他已经走到窗台前接起电话。 今晚没有月亮,窗外是一片微微的暗。 他侧着脸,短发漆黑浓密,脊背挺直又高傲。 第67章 这个电话,他一直处于倾听状态,时不时‘嗯’一声。 简葇不知自己该不该先离开时,他忽然转身过来,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跟她说,回去吧。 她点头,转身离开。 - 2006年10月的江城,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周暮云去省里参加会议闹出大动静了,据传回来的消息,说他在会上直接跟主持会议的省长胡孟彬拍桌子,两人在会上直接交锋,场面一度闹得很不愉快。 周暮云是江城市的市委书记兼省委常委,但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胡孟彬的下级。 就算有什么意见不合也得服从组织安排,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在执行中加深理解。 可他竟然在会上公开叫板省府的一把手,排名仅在1号首长后面的省委常委,这是真的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了。 会议结束后,周暮云直接飞回京都,说要亲自跟高层做检讨。 虽然是传闻,真相如何,他们无从了解,但若是没有风吹草动的话,是不会有这样的传言出来的。 这一天,简葇做任何事都比往常心不在焉,晚上下班后去了一趟他的住处。 冯阿姨已经下班,偌大的屋里安静得只听到她走路的脚步声。 推门进他房间前,她明明告诫过自己无数次,那是个见不到底的深渊,她不能再往前走,要不然会死无葬身之地,可还是控制不住。 - 周暮云还没从京都回到江城,市政府在市长柳长川的指示下安排新闻发布会,准备向社会公开通报此次隧道工程事故人员伤亡情况。 孙秘书长接到消息后马上跟周暮云汇报情况。 周暮云正在赶往机场途中,他让孙秘书长请宣传部的乔部长出面阻止一下。 乔部长给周暮云回电时,他刚到机场正下车。 京城的天空一片明朗,他的心情却是阴沉沉的。 乔部长在电话里说,刚才他请示了柳市长,问他,通报会能不能等周书记下午回来再召开? 柳市长阴阳乔部长,说,他们政府那边开会几时还得请示宣传部? 乔部长是没话回了,只能如实跟周暮云汇报。 “离会议召开还有多少时间?” “差不多40分钟。” “我知道了。” 周暮云挂了电话后,随即打给胡孟彬。 胡孟彬刚接完柳长川的电话,知道周暮云阻止发布会不果,语气带着调侃的意味。 “暮云书记啊,这么快就跟老首长检讨完工作了?” 周暮云背后有靠山,他胡孟彬在官场上也不是一人孤军奋战。 “胡省长,明人不说暗话,我两个要求。” “你说。” “一,发布会可以不等我回去,但是遇难人数必须如实公布,严惩责任人,不管牵涉到谁都不能放过。”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在会上统一思想了吗?许书记也来过电话,同意低调处理。你怎么翻来覆去地提?这不是跟省委步伐不一致,蓄意破坏团结局面嘛。” 周暮云没理会他试图再次与他统一思想,既然撕破了脸,他也没了顾虑。 “二,发布会若是照你们的统一口径发布,我即刻提议重启五年前太平船业那桩重大安全事故,我怀疑有人在那次事故中做了手脚,手里也已经掌握了一些确凿证据。” “暮云书记,你这样就不利于班子团结了。” “我只知道隐瞒真相就是犯罪,所有遇难家属都需要一个交待。” 对方沉默了几秒后,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回道:“隧道工程是你一手主导的,又是在你直接管辖范围内,我让柳市长亲自跟你交待情况。不过这桩事故高层领导也不愿意将事态扩大,希望我们尽快平息风波,若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小题大做,后果自己承担。” 胡孟彬算是退了半步,但他也非空口而谈。 若是按照统一思想公布人数,他这个市委书记是一定会被问责的,但不至于影响到省里。 可若是如实公布,被问责的可不止他。 人人都想要自保,但也不能草芥人命。 - 通报会如期进行,柳市长在会上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目前抢险救援后续工作尚未结束,伤亡人数还要进一步核实,等救援与事故调查结束后一定会给予公众完整的交待。 这等于给了大家一个转弯的机会。 周暮云下飞机后一路就接到几个方方面面的电话,让他以大局为重,不要给江城,给整个省制造负面影响,甚至还提到了此桩事故处理不当的话,将会影响他们梨花江项目的正常进行。 连他父亲也打来了电话,要他顾全大局,不能因为自己的坚持而让太多人不舒服。 “爸爸,您老人家的风骨与正气呢?”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周父这辈子能坚持自己的原则与道德人格底线,远离金钱与女色,但有些东西,不能。 周暮云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近20年,政治这两个字很复杂,变数也多,有时候为了平衡各方利益不得不硬性平息某些事件与事态。 他深谙其道,却不免地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 - 回到办公室后,他第一时间把公安局的汪海林给叫了过来,丢给他一个密封文件袋,命令他将里面的两个人秘密控制住从y省带回来,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免得他们从边境线跑了再实行抓捕就难了。 将人带到回来后,任何人不准接触他们,更不能以任何理由放人。 汪海林听后笑道:“就这么点事小啊?我还以为领导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汪海林,我警告你。若是这事给我办砸了,我马上开常委会撤掉你公安局长的位置。” 汪海林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还有,你找人盯着朝阳建工的鲁中河,若是他有任何外风吹草动,不管找什么理由控制住他,杜绝他外逃。” “是。” “这两件事严格保密,任何人都不许说,记住没有?” “领导请放心,若是出了任何差错,头顶的帽子我自己摘。” 第五十章 简葇在晚上十一点接到司徒的电话时很惊讶。 她认识他是因为周暮云,除了陪同周暮云吃饭时见过几次,他们私底下没有任何联系。 他在电话里说,周暮云在荔山喝多了,让她过去照顾他一下。 “司徒先生,我晚上不大方便。” 不方便是真的不方便,刻意拉开距离也是真的。 “你不方便难道我方便?开什么玩笑?酒精中毒也会出人命的。我不管,你不来的话,我就丢他自生自灭。” 他说完直接掐掉了电话。 - 十月的江城,白天天气燥热,夜晚微凉。 司徒靠在车门边收起手机时,周暮云刚从卧室走到露台上。 “还有事?” 周暮云将烟盒与打火机放到一旁,手臂张开撑在栏杆上往下望。 “刚打了电话给简秘书。” 司徒抬头,朝他笑道。 周暮云盯着他不说话。 “男人心情不好,憋久了裤裆里那家伙容易萎缩。我让她来开导开导你。” 露台上的男人似乎是轻笑了下,抓起旁边的烟盒与打火机。 ‘咔嚓’一声火苗窜得高,映出他在夜色中微微阴郁的脸。 “你跟她说什么了?” “说你醉了。” “那你还不走?” 他吐出浓浓的烟圈,不咸不淡道。 走,他马上走,但- 司徒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回头看向二楼的人。 “你猜她,来不来 ” 周暮云不说话,烟雾从鼻腔溢出,弥漫过他深邃的眼眸。 “这么久不用,还硬得起来吗?” “难不成你要我对着你有反应?” “那倒不用。” 这回,他麻溜上车走了。 关心朋友关心到他性生活和不和谐这份上,他也不容易。 既然关心到这个份上了,他又控制不住浓浓的八卦之心。 【喜欢个比你小那么多的小姑娘?图啥呢?】 钟辰时喜欢跟小姑娘玩时,周暮云还教育他,整天跟不懂事的小姑娘玩有什么意思 现在他还不是一样 玩得比钟辰时还刺激. 他们自诩情场上的扛把子,却谁都玩不过他。 车子从门口出来,他发了条信息给周暮云,本没打算得到他的回复,但是很意外,他竟然回了。 【图六一儿童节可以给她送礼物。】 司徒看完,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 简秘书的年纪相对于他来说是小,但也不至于小到儿童节可以送礼物。 嗯,他老人家高兴就好。 - 理智上,简葇知道自己是不应该去的,就算担心他喝到酒精中毒,她也可以通知赵秘书或覃建过来照顾他。 第68章 可有时候对上一个人,总是情感先于理智。 从下定决定到坐上计程车,一路上,“理智”与“欲望”两个小人一直在她心里对峙,拉扯。 她不想让自己再深入到这段无望的感情中,因为那样会痛得无法自拔。 她并不是那种大无畏的女孩子,她承认自己古板又保守,这些日子以来发生在与他之间的事情总是令她喘不过气。 他们之间除了世俗,还有太多不可碰触的禁忌,不可逾越的鸿沟。 可那些反反复复的自我推拉,自我反思,最后还是抵不过心魔。 - 简葇最后的犹豫,是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前。 进,她真的会一步步坠入万丈深渊,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无法回头。 退…… 门忽然在她面前打开。 昏黄暗淡的灯光下,他安静伫立在门里,指间夹着烟,神色朦胧。 “不进来?” 深夜里男人沙哑的嗓音带着蛊惑,引诱她沉入深渊。 “司徒先生说……”她声音颤抖,不敢对视他的眼,“你喝醉了……” 他身上是带着酒味,可样子根本不像是喝醉,更别提什么吓人的酒精中毒. “你看我,醉了吗?”他淡淡地反问她。 “如果你没事,我回去了……” 她想要走,可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却如蛛网般地牵住她的脚步。 “我没醉你就要走?” “这么晚了,不方便。” 她当即要走,身后的男人手一伸扯住她,毫不费力将她拖进门里。 “哐”一声,门合上了。 她被他抵在门板上,仓皇无措地被他禁锢。 两具身体紧贴,男人夹着烟的大手按着她的腰压向自己,单手抬起她下巴的动作痞气十足。 “底裤都帮我洗了,还有什么不方便?” 仿佛小女孩心底藏了许久的秘密被人戳破,她不会思考,不会说话,脸红到脖子。 “不说话?” 他俯脸下来,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脸颊,耳根,滚烫至极,像是有一把火要将她烧灼。 她气息微喘,想退却无处可退,浓密的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带着她飞蛾扑火。 他的吻来得很强势,带着酒的香醇,烟的浓烈. 他的主动不像她,青涩而毫无技巧. 他是凶狠又蛮横的,她整个人止不住地在他身下颤抖,双腿虚软得几乎站不稳. 他指间的烟落了地,单手托住她的臀往上带,声音暗哑,带着浓浓的情欲气息:“夹着。” 他让她,夹住他的腰。 她的背抵着门板,下半身腾空,双腿分开虚虚地圈在他精实有力的腰身上。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下腹紧硕的肌肉,隔着一层布料也隔不住的火热温度。 这样的一个夜晚,简葇觉得自己在做一场乡亲们缥缈的梦。 现实中重重阻碍令她惊惶不安,更令她一再退缩. 除了在巴黎喝醉酒的那一夜,她不敢幻想现实中自己与他之间会到达这种程度. 她颤抖得更厉害,有一丝惊慌,也有一丝清醒. “不行……我们……” 她羞涩又惊惶至极,语无论次。 “都成一片汪洋了,你跟我说不行?”男人滚烫的气息喷在她颈侧,潮湿,有力。 “嗯?” 他全然不见往日的严肃和谨慎,深陷情欲里的话,更是简葇从未耳闻的风流浪荡。 她闭上眼涨红着脸细细地喘着。 “周暮云……”她又叫他名字,气息更喘:“别……” 他禁锢着她两条腿,盘在他紧绷的腰间,边往屋里走边低头吻她,一步一步将她拉入深渊。 黑暗中偷偷盛开的情欲之花 ,是如此难以抗拒。 她整个人在他怀里,在他热切的亲吻与抚摸中软成一滩水。 她的眼里盈满了水色,湿润得像是刚下过一场春雨,如玉的牙咬住丰润的红唇,像是在等着他给予她爱的抚慰,又像是享受这份深夜里的意乱情迷。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壁灯暖黄的光落在他头顶。 她微微仰望的角度去看,男人的鼻梁挺直,眼窝深邃,五官轮廓更加棱角分明,低下眼与她四目交接的视线,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情深。 她本能地抱紧他肩背,脸仰得更高,喘息地期待他再次的深吻。 “乖,等我一会儿。” 男人微微粗糙的指腹逗弄了一下她微张的唇瓣,笑声闷在胸腔里,磁性而诱惑。 他抽了皮带,随手一扔,拉出衬衣下摆,露出勃发硬实的腹肌还有底下延伸的丛林,男人味十足。 摆脱了文明束缚的男人,回归了最原始野蛮的攻占欲,女人是招架不住的。 他俯身到她身上时,滚烫的温度与沉重的身躯一同压来,像是在她身上点了一把火,灼热到骨血里。 她忍不住低低地“唔”了一声。 “还没开始,你叫什么?” 一听,她脸更红,更热,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 他低笑一声,凑过去吻她,将她的喘息压下去。 这场情与欲的事故,来势汹汹,再也刹不住车。 她像只在海浪中颠簸的小船,全身麻得没了力气与知觉. 在一阵激烈的颠簸后,他重重地粗喘出声. 风停了,浪止了. 她恍恍惚惚地开眼,对上他汗湿的脸. 他双眼赤红,喘息一下比一下粗重. “结束了吗 ” 她意识还是恍恍惚惚的,身体一片火辣辣的疼,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他沉默了十几秒没回应。 她在他身下细细地蠕动,想要挪动身子避开他的重量时,他低头,含住她的唇前吐出两个字:“没有。” 他用力地按着她脑袋,浓烈得令她快要喘不过气的吻再度袭来。 工作中,周暮云是个严谨而一本正经的人。 生活中,他对她却又总是满满调侃的调调。 而性生活中的他,她今晚是初次揭开面纱。 人的唇舌明明是软的,可他吻她时却是十足的狂野力量,将她的唇,她的舌搅得一阵阵发麻。 他的动作更算不上绅士,一下一下,如同惊涛骇浪。 每一次摩挲的动作,都像是在她心尖重重划过。 她初次深刻地领悟到,原来灵魂和身体是可以这样合二为一的。 她在自己第一个男人身上,尝到了身体交融时的愉悦,却也尝尽了苦头。 苦与甜,累与痛交加,她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沉睡中。 梦中,她迷迷糊糊醒来了一次,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床上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但鼻尖却闻到一股熟悉的烟味。 她在柔软的枕头上转脑袋,微微张开的眼看到了落地窗前背对她抽烟的身影。 男人身上披着一件睡袍,身影高大又沉默,指间燃着的烟只剩下一小截,烟头随着他的吸吮忽明忽暗。 窗口敞开了一些,烟雾一半随风溢出,一半在屋里。 今夜没有星光,也没有月色。 他侧着脸,按熄了燃尽的烟。 一阵清凉的夜风从敞开的窗口卷进来,扫过她裸露在外的肩膀,她打了个寒冷颤,发出低低的‘嗯’声。 他刚敲出第二根烟正要点上,听到床上的动静转身过来,打火机窜出的火苗映照他的脸正望着她的方向,她慌张地闭上眼,不敢再看。 - 早上醒来,她整个人又累又痛,但脑子是清醒的,清楚地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与周暮云再也回不去了,她再也无法用以前的身份和模样面对他。 陌生的浴室里,须后水浓郁的味道味混合着男性浓厚的体味,再加上随意丢在洗衣盆里的黑色内裤,她本能的面颊滚烫,撇开脸打开水龙头洗脸。 冰凉的水让她头脑更是清醒不已。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那张脸陌生到仿佛认不出来。 眼底水润,眉梢带着春意,很明显的女孩与女人的区别。 她抬手,抚了抚微肿的红唇,划过下巴,脖子…… 她凑过去,白皙的颈子上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 他吻她吻得狠,仅限于嘴唇,还有,胸口,能让人轻易看得到的地方,他不留下痕迹。 但是,她的腰,她的臀,尤其是腿心,依然是一片酸胀与火辣。 从楼上下来,他正坐在昨晚他们疯狂做-爱的沙发里看报纸,下巴的胡茬刮得干干净,面庞清爽又英气。 她情绪很复杂,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便一直低着头不看他,招呼也没打。 经过他身侧时,她听到他折报纸的声响。 “去哪?” 男人出声,止住她想往外走的步伐。 “上班。” “然后呢?” 然后呢?还有什么然后? 她不懂,怔然间,他已经走到她身前。 第69章 “就这么走了?” 要不然呢? “躲我啊?” 男人浓烈的气息逼近,她下意识地想要逃,肩膀上落下一只手掌,将她按住。 “没有……” 在清醒状态下,这样的距离,她的声音在发抖,根本控制不住。 “简葇……”他叫她名字,“抬起头来。” 她不听,倔强地用头顶面对他。 “我上班要迟到了。” “我已经给你请了两天假。” 其实他不给她请假,她自己也会请。 她现在心情极乱,根本静不下来。 这样的心态用在工作中,很容易出错。 而她的工作,一旦出错就不是小问题。 “我们谈谈。” 他的声音温柔了几分,但心绪杂乱的她听不出来。 “谈什么?” “昨晚……”意识到她身体一僵,他停顿了一下后,扬了扬眉:“你把沙发弄湿了……” 她的脸瞬间涨红,第一次以极其别扭的态度推开他挡在身前的身子,顾不上酸软的双腿,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刚跑到玄关,就被人从身后抓住,她腰间多出一只大手,攥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 她的背后紧紧贴上男人硬邦邦的胸膛,然后又被人抵在墙壁上。 她脑海里有一刹那空白,身体酥软燥热,呼吸也变得急促几分。 “你跑什么?” 她依旧不说话,只是红着脸大口喘气,像是在平复自己。 等她终于抬头看他时,眼角有着微微的湿意,开口时声音带着明显哭腔。 “我不能再错下去了。” 夜晚的堕落与沉迷,在白日里变成不为这个世道所能容忍的羞耻。 跨越雷池的爱情,背叛,辜负与伤害了别人,也苦了自己。 “你做错什么了?” “我跟你……”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能做到,就算是泰山崩于眼前,刀锋割于喉咙都能如此波澜不惊的沉着与稳重。 她不行,她没有他的道行,她做不到。 “昨晚你喝多了……” 她仿佛在给昨晚两人的失控找借口,她话还没讲完,就被他不客气地打断。 “简葇,我是喝了一点酒,但远没有醉的程度。我自己做什么,我一清二楚。” “我们不应该这样……” 她情绪很乱,想说清楚,可好像怎么都说不清,又控制不了自己滚烫的眼泪流下来。 “只有想与不想,没有什么应不应该。”他抬手替她拭泪。“这个世上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与事太多了,你没有必要因为想要固守所谓的底线而让自己一直逃避,一直压抑,一直委屈。在这件事上面,若说真的有错,错的不只是你,我也有……” 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们共犯,谁也逃不掉。 唯一的出路是及时清醒,不再犯错。 他手机忽然响,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是孙秘书长来电。 “我要马上赶去省里开会,你在家好好休息两天,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等我忙完这一阵我们再好好谈谈。” 他走了,耳边传来大门开启动又关闭的声响。 简葇只觉得心里空荡荡得难受,心情更像是在空中迷路的鸟儿,不知道应该往哪儿飞。 她顺着墙壁跌坐在玄关地板上,带着凉意的瓷砖也不能让她回魂。 眼角的泪还是不断地往下落,带来一片湿热与滚烫。 她又冷又热,思绪在脑海里乱哄哄的,却怎么也理不清、抓不住。 - 一个人待在这里会让她难受到窒息,她到一楼洗手间洗掉脸上的泪痕准备离开时,脚步无意识地走到昨晚将她拖进欲望深渊的沙发前。 偌大的多功能真皮沙发上,已经收拾干干净净。 她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被他压在上面凶狠进出的画面,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男女交叠不休的喘息声。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慌不择路地想逃离,撞翻了垃圾桶,里面揉成团的几个纸团滚了出来。 她脚边那一团纸,边缘带着抹暗色血迹。 她心头一颤,手忙脚乱地将纸团扫进垃圾袋扎好,匆匆忙忙离开别墅。 她一路恍恍惚惚的回到宿舍,无力地倒在床上。 整个下午,她断断续续地睡了很久,起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倒头又睡。 也不知几点了,她被手机吵醒。 看到是他打过来的,她没接。 这是她第一次不接他的电话。 铃声在耳边响了又停,她无声地望着黑下去的屏幕,思绪依然是一片混乱。 两分钟后,手机屏幕亮了。 他发信息过来,只有三个字:【接电话。】 【我不想说话。】 她回道。 【那你继续做乌龟。】 她扔下手机,将脸埋进枕头里。 她不做乌龟,还能做什么? 白天睡得多了,这个晚上她再度失眠。 辗转反侧,思前想后,脑袋一片昏沉。 终于在五点多时她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下眼,却在做梦。 她梦回到荔山别墅,在二楼那条灯光暗暗的走廊上,她从房间里出来,迎面与他撞上。 他倚靠在门边,手上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 他叫她,简葇,过来。 “之彦还在下面等我。” 她低着眼不敢看他。 “我有话跟你说。” 他没理会她的推脱之词,转身进了房。 她明明告诉自己,不可以进去,可腿脚却不受控制地跟在他身后。 刚进门,她就被他按到了门板上。 她惊惶地低呼一声后,被他堵住了唇舌。 在一片浑浑噩噩中,她听到周之彦在楼下叫她的名字,问她怎么还不下来?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根本开不了口说话. 楼下的周之彦得不到回应,于是上楼来找. 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响分外的清晰. 她慌得不行,在喘息间拍他肩膀,让她走. 他置若罔闻,吻得更凶,更狠。 周之彦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她在极度的惊慌与恐惧中全身颤抖个不停。 泪眼朦胧中,她茫然地转过头,看见周之彦就站在走廊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像做梦,又像是现实,更像她看过的那部电影里的场景…… 周之彦一步一步往后退,眼看着就要从二楼的栏杆跌下去时,她吓醒了。 她是哭着醒来的,发现是梦后,抱着被子缓了好久才平息下来。 - 这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但其实她半个字都看不进去,可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傍晚周之彦打过来的电话,更是让她的愧疚与懊悔到了极限. 见她情绪极为低落,他问她是不是工作太累,还是不舒服? “太累了。” 她闭了闭眼,心里难受得要命。 “我说过很多次,要真的那么累,你跟老周辞职吧,你要不敢说,我来说。” “你别。”她阻止他,“你让我再想想。” - 简葇是真的从未想过要辞职。 市委办工作虽然很忙,很累,但是一个非常能锻炼人的部门。 在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从一个职场小白,渐渐地学会了如何与人沟通交流,学会怎么在繁忙琐碎中有条不紊地安排部署完成工作任务,在写材料方面更是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虽然与那些真正写大材料的牛人没得比,但至少她在这一块已经入门。 这一年多的进步,有她努力的结果,更与他的重用有脱不开的关系。 虽然对未来的期许不多,可她也没想过要辞职。 就算之前被这段感情折腾得最难受时,她想到的也只是申请工作调动。 但现在,她很茫然,看不见前路,不知该怎么走。 - 休息两天后,简葇回到工作岗位,情绪依然混乱。 她正式提交了工作调动申请后,负责协调组织工作的丁副书记第一时间将她叫到办公室,问她,周书记同意了吗? 简葇没说话。 “简葇同志啊,你的工作调动申请先跟周书记谈谈,好吗?” “您才是主管领导。请领导放心,到了新的岗位,我会继续努力做出成绩,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 “简葇同志,你应该知道,市委办是很多人想进都进不来的地方,你也应该知道有多少人在一线累死累活都没办法让领导看见,你还想出去?” “我知道。但确实是因为我的个人生活与工作无法协调才提出调动申请的。” “这样,我们先研究研究。到时有消息通知你。” 丁副书记将她哄走了。 第70章 没一会儿,赵秘书的电话就下来了,让她到楼上办公室一趟。 简葇知道,她递交工作调动申请书的事情丁副书记一定会跟周暮云说的。 她直接越过他做这件事,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极大的不尊重。 但是她不知该如何心平气和面对他再谈这件事,更不知他会以何种态度对她。 想到上次她提这事时,他发怒摔笔的模样,她心里还有些悚。 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调离现在岗位,只有远离他,她才能平息内心无边无际的愧疚. 踏进他办公室时,她已经做好要被责骂的心理准备。 但这次,他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他点了一根烟后才慢条斯理开口。 “真就这么想调走?看来是我这个直属领导工作作风很糟糕,不善于团结同志,不善于体恤下属,所以才让简秘书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逃离。” 他一字一句好像都在反省自己,可简葇知道,他根本就是生气了。 “不是这样的。”她没勇气正视他,低头看鞋尖,“周书记是个廉洁自律,作风严明,有大局意识,党性强又从不吝于提拔重用下属的好领导。” “哦。”他掸了掸烟灰,目光定格在她微低的脸上:“既然我这么好,你申请什么工作调动啊?” 他的腔调变了,是质问,也是带着愠怒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因为个人原因。” “什么个人原因?” 他的逼迫来势汹汹,她接不住,胸口一阵阵起伏,嘴唇紧抿着,不搭腔。 “说啊。” “你知道的。”她声音里带了哭腔。 他明明一清二楚,非要这样逼她。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他这句话,终于将她的情绪彻底点燃。 “周暮云,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办公场合,尤其是他的办公室,是个极为严谨的地方。 她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哭,可他真把她逼到极限了。 该说的,在第一次提工作调动时她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 那时候,她与他还没有突破底线,她已经被折磨得够呛. 现在……她若是再执迷不悟下去,不知要怎么伤害无辜的人。 背德这两个字轻飘飘,可真的要抛下不知要多少勇气。 她哭得厉害,却只是无声无息的落泪,大颗大颗的泪从眼角滑到下巴,落了下来,地板上濡湿一片。 他掐掉烟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就这么爱哭?” 她吸着鼻腔,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自己擦。” 他给她递纸巾,她不接,抬手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 见她难得在他面前倔,他没好气,纸巾在她脸上乱擦一通。 “要不要照镜子?” 他问。 她不应声。 “没有梨花带雨的模样,别学人家哭,鼻涕虫都出来了。” 他这是在嘲讽她哭得丑吗? 她赌气地抓过他手里的纸巾,自己又擦了擦鼻子与下巴。 这时,他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转身过去接时,简葇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 “通报会你就不去了。去里面把脸洗干净再走。” 10.09隧道事故所有援救工作已经结束,傍晚六点是这场事故最后的通报会。 上次通报会是政府那边召开的,这次是周暮云亲自上阵。 简葇知道他很忙,没再多言,朝他的休息室里走。 进去前,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是我想要你怎么样,而是你自己到底想怎么样,究竟想要什么。” 第五十一章 她想怎么样?她想要什么? 她看着镜中那双哭红的眼,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 她做不到放弃所有的道德枷锁和胆怯,去追求与幻想一场根本不能触及的爱情。 - 下班后,她连饭也没吃就回宿舍,整个人没精打彩地躺在床上什么事也不想做。 窗外天色渐暗,她躺得昏昏沉沉之际,耳边的手机震个不停。 是彤彤。 她有气没力地接起电话,彤彤心急火燎地问她是不是在忙工作,那么久没接电话。 她说不是,在床上,刚才快睡着了。 “天都塌了你还能睡着?” 简葇一听,神智清醒了几分,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的媒体通报会上,周书记公布了10.09隧道事故死亡人数,现在网络媒体都爆了,你自己上网看吧。周书记这是赌自己的前程啊……” 简葇连电话都没挂就冲到书桌前,手忙脚乱地打开笔电上网。 关于隧道事故的原因与死亡人数的新闻铺天盖地,责问声不断,一家重量级央媒甚至质疑之前的通报会有新闻封锁的嫌疑,质疑他们市委市政府对待这起重大事故有分歧,所以两次发布会公布的死亡人数差别太大…… 她在杂乱的新闻中找到了刚才发布会的一段视频。 面对火爆的媒体采访,周暮云的每一个回答都很坚定又肯切,没有半点敷衍。 最后,他朝镜头深深地鞠躬- “我们的心情跟大家一样悲痛,事故夺走了这么多人的生命,是我周暮云的失职,我向全社会检讨。我保证绝不会掩盖责任,该承担的我们一定会承担。” …… 这桩事故,他们市委办公室一直在紧密跟进,没错过任何一个进展。 但是,周暮云在会上公布的内容,与他们的会议材料出入很大。 也就是说,他公布的这一组数据及许多回答是会上临时发挥的。 特别是死亡人数…… 现场救援时,他一直在前线,在最危险的地段。 赵秘书说过,里面抬出的尸体几乎都经过他的手,他还亲自合上了几位肢体残缺甚至头盖骨都被砸烂的工人的眼。 简葇相信,这一组数据是绝对真实的。 可是,28条人命,对于他的政治生涯来说,是极大的考验。 他明明知道,公布出来一定会有人被问责,可他没有隐瞒。 彤彤说得没错,他这是拿自己的前程去赌. 简葇鼻子微微发酸,喉咙紧涩。 在一则质疑周暮云现场救援指挥措施不当的言论下面,简葇以陌生人身份回复:【如果不是周书记救险得当,措施得力,困在里面的人一个也救不出来。】 …… 一时间, 隧道事故与周暮云都成了舆论中心. 简葇连夜回办公室加班,配合宣传部紧急应对网络媒体的不良舆论与导向. 而身处舆论中心的主角周暮云,正在省委首长的办公室里检讨. 离开那座小楼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一辆小车在路边等候许久,见他出来时,司机迎了上去. “周书记,谢省长想跟您谈谈。” 谢治青是省府里的常务副省长,上任省长退休前,谢治青也是省长备选人之一,但在组织考察时,谢治青因为私生活被人诟病的原因最终没坐上省府一把手的位置。 胡孟彬上任后,手腕极为强硬,在省府秘书长的配合下,削弱谢治青的实权,让他的工作处处都受到牵制,处境很微妙。 周暮云与他公事上的交集不多,私底下的交情也一般,但谢治青与钟家有沾亲带故的关系,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一场。 他不知道他与他有什么事要谈,不过,他还是随司机上了车。 车子在一家茶楼前停下,有人过来替周暮云打开车门,说谢省长等候已久。 茶室里,茶气袅袅。 谢治青亲自给周暮云倒了一杯茶,他客气地道谢。 “你知不知道,胡省长已经向高层斥责你严重违反纪律,擅自向媒体发布不实消息。” “我做不了别的,但若是连事实真相都不敢公之于众的话,我这个位置坐得不安心,更对不住那些死难者.” “真相公布出去后,这摊子不好收拾啊,你这是在玩火呢。” “就算玩火也牵扯不到您身上。”周暮云吹了口热茶,透过袅袅雾气看向他:“时间也不早了,领导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暮云啊,既然你这么坦白,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谢治青直言:“我得到了些消息,涉及此次事件的朝阳建工在五年前也曾有过一桩重大的意外事故,但被人极力掩盖住真相了。” “不瞒领导,这事我已经掌握了确凿的人证与物证。” 闻言,谢治青很惊讶。 “这么快?” “不快的话,怕是有人狗急跳墙要再做出更多丧心病狂的事。” 谢治青清了清喉咙:“这么严重?” “这个案子涉及到省里的领导,我们市局不好办。您是分管政法这一块的,这个案子恐怕需要您的大力支持才行.” 谢治青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回应。 第71章 他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就是要站到胡孟彬的对立面。 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将对方攻下来,日后他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甚至有可能会提前退休。 周暮云知道他的犹豫,他放下茶杯,掏出烟盒,问:“不介意我抽烟吧?” 谢治青摆了摆手。 周暮云点着烟,深吸了两口后,将烟夹在指间,上半身慵懒地往椅背上靠。 “刚才我在首长办公室做检讨时,已经汇报过了。首长言明,草芥人命的事情,一定要彻查清楚。” 谢治青挑眉:“许书记态度明确?” 空降而来的北派干部许书记与本地实力派胡省长,一把手与二把手之间关系微妙。 胡孟彬甚至有几次在常委会上公开跟许书记力争理据,虽然许书记对胡孟彬暂时客客气气,礼让三先,但暗地里的较劲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若这次他与许书记形成合力,借这个案子栽胡孟彬一跟头…… 周暮云掸落烟灰:“明天领导可以到许书记办公室汇报一下工作。” - 高层领导也很重视本次案件,派了事故调查组和专家下来. 简葇很担心周暮云的情况,可她除了完成工作任务什么也帮不上,也不敢随便乱问。 倒是当事人一点也没乱,照常上班,开会,批阅文件,部署各种工作任务,稳如泰山. 安监局与专家调查组的结论与江城市委市政府提交的事故报告是一致的,导致本次事故的主要责任在于朝阳建工集团,违规将劳务分包给无资质的施工作业队,因安全管理不善导致瓦斯爆炸引发了这次的重大安全事故. 事故原因查明了,但是相关责任人的处理还在进一步讨论中. 钟家芝飞到江城那天下午,简葇接到了她电话,让她下班后回荔山别墅一趟. 设计师将她的戒指与婚纱设计图拿给了钟家芝, 她顺便带过来给她看需不需要修改. 周之彦出国了未与她同行,她飞过来应该是因为周暮云最近闹出的风波,所以顺便把设计图拿给她这个当事人看看. 自从那日早晨离开后,她就没再踏进别墅一步. 现在钟家芝让她过去,她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她站在别墅门口,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可现实中早已面目全非. 她的手放在门上很久没有动,她不知如何才能平静地面对钟家芝. 胸口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室息,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她的喉咙,令她喘一口气都闷在胸腔里,难受极了. “小葇,你怎么站在门口 ”冯阿姨开门出来见到她,一脸惊讶。 “我……”简葇回神,尴尬地笑了下,“刚刚到。” “太太等你一起吃饭呢,我出去买点水果。” 冯阿姨走后,简葇深深吐出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踏进大门。 周暮云不在, 钟家芝对她一如既往的亲切热情。 可简葇却再也不是当初的简葇,她是一个破坏了她与周暮云婚姻的第三者,更是颠覆了自己与周之彦这段感情的背叛者。 若是钟家芝知道她与周暮云那段不为世俗和道德所容忍的事情后,会爆发出什么样的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简葇,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从吃饭到看设计图,她一直魂不守舍。 她低落的情绪与心不在焉的态度钟家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是。最近工作量太大了。” 她只能如此回道。 “若是对样版图没什么修改意见的话,你先回楼上休息吧。”钟家芝合上了图册。 简葇根本没办法与钟家芝若无其事地继续待在一间屋子里。 她以与朋友有约为由,仓促地离开了别墅. 晚上九点,别墅区里的路灯全都亮了起来,树影婆娑. 她低着头走路,没注意经过身侧的车子.z “简秘书 ” 覃建降下车速看了眼后视镜。 后座的人不吭声,他也不敢擅自停车。 车子到大门时,周暮云却吩咐他。 “看她去哪里,载她走。” 她,指的是谁,再明白不过。 覃建只回了一句‘好的’,周暮云已经自己推门下车。 - “简葇最近工作很忙吗?” 周暮云一进门,钟家芝就问他。 “哪天不忙?” 他将外套随意一丢,抽出烟就要点上,被她低声阻止。 “你烟瘾越来越重了,能不能少抽点?” “不能。” 他没理会她,径自压下打火机。 “你怎么不接老爷子的电话?” “说来说去都一样的话,烦了。” “他是长辈。”更是高层领导。 “你要是跟他说一样的话,别浪费大家时间。” 他扔下打火机,起身就要走。 钟家芝对他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妥协。 “行,我不说,你坐下来,我们谈其它事。” - 简葇拒绝了覃建要送她回宿舍的好意. 她思绪烦乱,想一个人安静地走一走. 覃建知道她心情不好,但也没敢多问. 她不上车,他便开着车慢慢跟在她身后. 步出别墅大门时,简葇站在路边朝一直跟着她的车子扬了扬手. 车子在她身旁停下时,她弯腰下去,朝车里的人道:“覃建,你不用跟着我,我没事的。” “你要去哪里?我搭你走。” “不用,我朋友来接我。”她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她车子已经到了,你回去吧。” 覃建信了,开着车子走了。 五分钟后,覃建从路边一家便利店买了包烟出来,就听到路人议论纷纷. 说前方路口刚发生了一桩交通事故,一名年轻女子在过马路时闯了红灯,被一辆小轿车撞倒了. “那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红灯也不看就这么闯过来……” “还好轿车车速不算快,刹车及时,要不然她不死也去半条命。” 覃建一听,心里打了鼓,将刚拆包的烟盒捏进掌心往前跑。 - 简葇浑浑噩噩地醒来,张开酸涩的眼皮时,周暮云的脸孔闯入她眼底,男人幽深漆黑的眼眸静静地落在她脸上。 “醒了?”他开口的同时,一只手掌伸了过来,轻轻落在她缠着纱布的额头上。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是哪里?” 她声音吵哑问道。 “医院。” 闯红灯,车祸。 她脑海里浮现出她现在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原因。 “要不要喝水?” 他又问。 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 “道什么歉?” “又麻烦你了。” “确实是麻烦。”他很不客气地接下话,“这么大个人,走路不会看路还是不长眼睛?红灯看不见?色盲?” 她也不想这样的。 那时,她情绪非常糟糕,明明前两秒还是绿灯,但转换到红灯后,她根本没留意就么径自往前走…… 她知道是自己的错,她不应该闯红灯。 可醒来就被人训一顿,心情无端地落到了最底点。 眼泪先是从眼角溢出,尔后她忽然控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简葇……”他低声叫她名字,“不许哭。” 她不听,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钻到他耳内。 他没办法了,抽了床头的纸巾替她拭泪,带着抹说不出的温柔。 可他拭泪的动作跟上不上她落泪的节奏,很快手上的纸巾就湿透了。 换了一张依然如此,他越擦越无奈,索性停了手。 “简葇,给我收住。不许再哭了。” 可他的命令不但没收住她的眼泪,反而让她哭得更厉害了。 他这辈子没见到过哪个人在他面前哭成这样,像是他欺负她欺负得有多狠似的。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掌心与中间三根手指头落到她双眼上,盖住她的眼睛,试图压住她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 “别哭了,好吗?” 掌心与指下的湿润令男人的语气既无奈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怜惜。 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中,她抬手摸到他的手腕,紧紧地抓住后,没有放开。 两人陷入冗长的沉默中。 许久,她的抽泣声渐渐止住,却湿了他满手的泪。 他拧了湿毛巾过来,替她擦脸。 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端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 喝完水,他接过杯子放到床头柜后转头过来看她,说, “我们谈谈。” 她‘嗯’了声,低下眼看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两只手。 “我们之间的事,就让你这么难受 ” 她不说话,十个手指头却紧紧地绞在一起. “唯一的解决办法,你坦白地跟他提分手.” 他直接捅破窗户纸,没有丝毫掩饰的话令她震惊地抬起脸. 第72章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们已经订婚了。” “结婚都可以离婚。” “那是别人。” “舍不得?” 两人说话时,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脸上,温和,从容又坚定。 但此时,神情忽地阴霾几分。 “之彦他对我很好。”她低下眼不敢正视他,却一字一句道来:“对我家人也很好。没有人像他一样毫无保留的对我这么好,我不能辜负他对我的一片真心实意。” “你跟我在一起就已经辜负了。” 他毫不留情地指出来,她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所以我不能继续错下去。除非他主动说不想跟我在一起了,要不然我不会离开他的。” “真心话吗 ” “是。” “不后悔?” “不后悔。” 没有回旋的余地。 使君有妇,罗敷有夫,本就不应该。 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加上现在这样敏感的时期更不能传出任何性丑闻,那会毁了他一生。 他们之间的错误,就到这里为止。 “简葇。”他又叫她名字,“抬头。” 她像饕魔法灰姑娘餮里的埃拉,中了服从的魔咒,听话地抬头,望进他克制又隐晦的眼底。 “好好休息。” 他只留下这四个字,起身走了。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可怕。 简葇感觉到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心脏更像是被人揪着,闷闷得快要喘不过气。 - 因为轻微脑震荡及额头上的擦伤,简葇被要求住院观察。 她出意外住院的事周暮云没有告知钟家芝,周之彦自然无从知晓,简葇自己更不想提。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不舒服,但医生不让她出院,说是领导安排下来的,一定要住够五天,确定没什么后遗症才让她走。 彤彤打电话约她吃饭时才知道她住院了,抱着鲜花果篮匆匆忙忙来看她。 见她满脸惆怅,心事重重的模样,若不是知道她只是擦伤,她都以为她是患了什么绝症。 “怎么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彤彤一边削果一边抱怨:“就算不能做什么,好歹下班可以过来陪你说说话呀。” “怕耽误你工作嘛。” 简葇努力挤出一抹笑。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国家大事,耽误也就耽误了。” 彤彤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给她。 “周少爷呢,怎么不过来陪陪你?” “他工作忙。” 她轻咬了一口甜脆的苹果,低下眼。 “你们肯定吵架了。” 彤彤见她神色落寞,笃定道。 “吵什么?是不是两地分居,他耐不住寂寞给你戴绿帽?” “我们没有吵架。” 简葇哭笑不得,心底却又被那句戴绿帽戳到,一阵憋闷,无可言说。 “反正我是不信的。” “为什么?” “你满脸心事呢,要说愁工作我也是不信的。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呀?” 彤彤将脸凑过来。 “没有,只是一点小争执,过几天就好了。” 简葇不敢正视她探寻的目光。 “小争执能让他记仇那么久,你住院了他也不来?不行,我问问他。” “别。”简葇拉住彤彤就要拨电话的手,“他最近在忙一个收购案,你不要打扰他。” 彤彤只能作罢,但是- “你这满脸为情所困的模样,真的只是小争执吗?” “要不然呢?” “反正我觉得事情不简单,但是你不想说,我也没办法。”彤彤长叹一口气:“别把自己憋坏了,想说的话随时找我。” 简葇嗯了声。 她确实是满腹心事,可对谁都不能说。 她是这么胆小又懦弱的简葇啊,可就是这样的她,却瞒着所有人做出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 - 简葇做梦也想不到,她休息了几日回到工作岗位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周暮云因为10.09事件引咎辞职了,三天前他就没有来办公室. 根据上级指示,原江城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市委丁副书记暂代理市委书记的职务. 关于由谁来出任新一任的江城市委书记,上级还在考虑中. 简葇知道,这件事他是一定要被问责追责,可事故发生后他一直在积极抢险救险,没有任何的迟报瞒报. 她以为,真正对事故负有直接责任的是朝阳建工的老总及项目部与外包施工队,还有主管安全工作的负责人,周暮云最多就是给予党纪政务警告处分,向上一级党委政府作出深刻检讨,可他却引咎辞职了. 她还听到一些传言,说他是被上级勒令引咎辞职的,市府那边的柳市长也被暂时停职,现在是常务副市长代理市长职务。 仕途每升迁一步有多难,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明白.很多人一辈子无所不用其极的觊觎着他个位置都是可望不可及,可他却毫不可惜的摘掉. 她压根不相信,可却改变不了他已经不在市委的事实. 10.09事件风波暂时告一段落,但江城市新一轮人事关系却暗潮汹涌,原本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各级同事也失去了平时上班的平静,猜测着时局走向,预测即将到来的大换血,一时间两办人心惶惶. 毕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尤其是关键岗位,领导都喜欢用自己信任的人。 做为前朝‘自己人’的简葇,在大家眼中又多了抹不可言说的微妙。 周暮云退出了江城的舞台,他手下那些人马,从秘书长到秘书,不是协调到其它部门,也势必要被边缘化。 官场游戏规则就是谁用谁的人,新任领导不可能会重用前任的人。 虽然如此,但在民意闲谈中,几乎所有被周暮云近乎苛刻的工作要求逼得焦虑不已的同事都认同他是个绝对的好领导,工作情怀满满,永远对事不对人。 简葇跟着他下过基层,走过街串过巷,见识过乡村的平凡,也领略过都市的繁华。 他是个极有自己想法的从政者,有情怀,有操守,还有人格底线。 可他,就这么从这个舞台退下了,人走茶凉。 她没有去理会这些传言,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现在究竟处于何种境况上面。 她知道她不该再主动触及他,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做不到心如止水。 暂时处理完手上的一部分事务后,她走到安静的楼梯间给他打电话。 电话没接通,一次,两次,三次,都是这样。 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心急如焚,于是打通了钟家芝手机。 钟家芝说她也没联系上他,不过他人还在江城,或许是配合组织上的调查暂时不方便与外界联系。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简葇一瞬间失去了主张,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壁上。 安全门被人推开,她站直身子看到是赵秘书时,愣了下。 “简秘书,你怎么在这里?” “打电话。”她扬了扬手机,问他:“你知道周书记去哪了吗?” “不知道。” 赵秘书拿出烟盒,问她介不介意,简葇摇头。 他点上一根烟,吸了好几口后才继续道:“前两天他从省委汇报完工作后就联系不上了。” “那他去哪里了?” 简葇问赵秘书,又像是问自己。 - 回到办公室,简葇看到彤彤发过来的消息,隐晦地问起了他引咎辞职的事. 那天她在医院看过简葇后,乡下的奶奶突发急症,老人垂危之际想见孙女,她请假回乡好几天,今天刚回到江城也才知晓这等大事. 简葇心头很乱,只说她暂时也不清楚. 毛彤彤知道事关重大,也没在手机里多问,让她有空再联系. - 乌云密布的一个月后,江城市委市政府迎来了新一任领导人. 代理工作的丁副书记没能成功上位,原省委的一位副秘书长被正式任命为江城市委书记,政府那边同样换了新一届领导人. 新任领导带来了自己的秘书,身为周暮云秘书的赵文礼就没了自己的位置. 在新一轮的干部人事调整中,他被交流到了区里任二把手,实权派的二把手对于他来说,其实是重用了. 若是在下面做得好,日后他还有更多的机会继续往上走. 而秘书一处的其它人员,除了简葇都暂时保持不动,包括孙秘书长在内。 简葇之前提交的工作调动申请批下来了,她没有如愿调到区里,而是去了清水衙门的市委政研室,工作关系还是在市委办。 对于那些有心在政途更上一层楼的人来说,去政研室基本上等于混日子,等退休。 而对于简葇来说,或许是个新的开始. 赵秘书到区里上任前,约简葇见了一面,请她吃饭. 第73章 简葇说他太客气了,并祝他前程似锦. “大概是周书记给我做的安排.”赵秘书很感慨:“他从来不会亏待跟过他的下属。我想亲自跟他道谢,但他现在可能不方便。若是可以的话,希望简秘书能代我向他讲一声,改天他方便我会亲自上门感谢。” 赵秘书一番话情真意切,简葇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也不知他是不是也替她做了安排?他自己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与赵秘书吃完饭,简葇去机场接周之彦。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跟进一桩重要的并购案,忙忙碌碌,日夜颠倒。 听说了周暮云的事后,他放下工作直接飞来江城。 一段时间没见,简葇只觉得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 周之彦双手捏她的脸,问她最近怎么瘦那么多?是不是太忙了没睡好? 简葇摇头又点头,思绪纷乱。 “我刚才应该好好质问老周,走之前是不是没替你安排好工作,怎么搞得你总是这么累?” 闻言,简葇猛地抓住他手臂:“你说他……你见过他了?” “对啊,在候机室那边。他准备飞回京都,正好我刚下机打电话给他,就跟他碰了一面。” “他走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吧?” 周之彦看了看时间。 “他在哪个候机室?” “贵宾室。” “你的卡……”简葇很焦急,“你的银行卡,借给我用一下。” 说着,不等他反应过来,她伸手将他大衣口袋里的钱包拿出来,抽出那张黑卡便朝贵宾室方向跑。 “葇葇,你干嘛呢?找老周什么事?” 周之彦拖着行李箱朝她跑远的背影喊道。 她没回应,身影很快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 - “周暮云……” 周暮云跟着工作人员准备前往登机时,身后传来一记女声,焦急地叫他的名字。 他缓缓回身便见到她朝他飞奔了过来。 明明只是一个多月不见,却仿佛隔了千年万年的光阴。 他还是老样子,身姿挺拔,眉目沉寂而深邃。 而她仓促奔跑而来,喘气声带着颤抖,发丝微乱,带着丝丝狼狈。 两人隔着空气对视,意味深长地沉默,眼里仿佛只有彼此。 “周先生,登机时间到了。” 立在一旁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出声打破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他单手插兜,神色傭懒,眼神清明而坚定,吐出的字也无半点拖泥带水。 “跟我走吗?” 第五十二章 她脑子轰隆一声,顷刻间天翻地覆。 她压抑着狂乱的心跳,定格在他毫无玩笑之色的面庞上,一动不能动。 她的逃避,躲闪,抗拒,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主张。 那些刻意遗忘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她眼前一晃而过。 他将西装外套披到她肩膀上;掉落在两人脚下染了淤泥的湿纸巾…… 她站在灯笼下与他遥遥相望;她藏在盒子里的香烟,还有那条彩色的披肩…… 还有,酒庄走廊上的拥吻;荔山别墅那场缠绵刻骨的欢爱…… 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在工作上,生活中他对她的网开一面,处处关照…… 那些记忆朝她扑面而来,令她艰难竖起的城墙瞬间土崩瓦解。 “葇葇……” 周之彦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她从缥缈的梦中拉回现实。 他几大步走过来,一只手搭到她肩膀上,笑着望向周暮云。 “怎么,舍不得老周走啊?” 周暮云神色自若,没理会周之彦,眼神定定地看着简葇,重复了一句:“走不走?”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得到她任何回应。 他转身走了,没有犹豫,仿佛也没有留恋,就这么渐渐消失在她眼前。 周之彦低头看她时,才发现她不知几时泪流满面。 他问她怎么了?她却只是无声落泪,一句话也讲不出。 “真的舍不得老周啊?”他揽住她肩膀,搂入怀中,轻摸她脑袋:“他平时对你那么凶你还舍不得他?” “是不是他不在了,工作中有人欺负你?” “葇葇,做得不开心的话,不如辞职吧。老周也不在这边了,以后没人能关照你。你家人都在京都,你一个人在这里孤伶伶的,跟我一起回去吧。” “葇葇,你怎么不说话?”“葇葇,你别哭,到底怎么了?”“葇葇……” …… 她怎么了?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害怕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纠结,堵得她难以喘息. 她像个丢盔弃甲的逃兵,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 从机场离开时,她双眼红肿,整个人像是失了魂.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告诉我,可以吗 ” 周之彦第一次觉得她离自己很远,好像他怎么伸长手都抓不住她. “对不起.”简葇一只手掌捂住眼睛.“我最近情绪太糟糕。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怎么说都不对,怎么说都是她的错。 她在他面前,满满都是抱歉与愧疚。 “工作的原因吗?” 她低‘嗯’了声,又不说话了。 “我还是那句话,做得不开心就不做了。” 周之彦揉了揉她脑袋。 - 两人回到市区,周之彦打算回荔山别墅,简葇说要回宿舍。 荔山藏着一段对于她来说刻骨铭心,爱不了又忘不了的故事。 她胆小又懦弱,总是在纠结,一再地迷茫,不敢面对,害怕碰触。 周之彦见她浑浑噩噩的失神,没与她争执,陪她一同回宿舍。 晚上约了彤彤吃饭,可她现在气色很差,眼睛肿得厉害,拿冰块敷了很久才稍稍好转。 到达约定的餐厅时,彤彤看到她憔悴的脸吓一跳,以为周公子欺负她了。 简葇忙解释,说不关他的事,是她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什么事这么糟糕?” “在机场跟老周碰了一面后就这样了。” 周之彦不知道在短短的两三分钟里,她与老周说了什么,以至于搞得情绪这么糟糕。 他只听到老周最后那句:走不走。 走什么,去哪里?他无从知晓。 问简葇为什么哭成这样,可她只说是工作压力大,他压根不信。 只是工作压力大的话,怎么可能让一个人哭得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她那分明是为情所困才有会如此无从遮掩的悲伤与绝望。 可她与老周,为情所困?怎么可能? 周之彦想不明白,却又无从察觉他们之间除了工作之外的任何相关。 简葇是什么样的人,他再了解不过。 就算两人异地,她也绝无可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他不应该怀疑她变心的可能,可这次碰面后,她的一些行为却让他迷惑不已。 当然,这些话,周之彦都藏在了心里。 毛彤彤听周之彦说简葇在机场见到周暮云后情绪就不好,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别说简葇心情不好,知道他就这么退出这个舞台,我都想哭。” “他退他的,关你什么事?” 周之彦不理解毛彤彤那一脸的惆怅为哪般。 “周书记可是我们的机关男神,你是理解不了的。”毛彤彤手指点着酒杯:“工作有手腕,有魄力,成熟稳重又不乏亲和力。” “很遗憾,他已经不是你们的周书记了。” “就算他抛开地位不再是周书记,可他的阅历,他所展现出来的沉稳气度,举手投足间就能迷住一大片年轻女孩。在我心目中,他没人能取代。” 见毛彤彤一副梦女迷妹的模样,周之彦更加难以理解。 “女人远远地带着滤镜去崇拜,去仰望一个男人却从未正儿八经地接触过他就迷得不要不要的是很愚蠢的一件事。老周再有魅力,还是有些年纪了。” “什么有些年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那是成熟。”毛彤彤挑着眉:“成熟男人是年轻女孩的毒药,你懂不懂?” “懂懂懂,毒药。慢性中毒还能中得像你这么愉的快也不多见了。” 周之彦服输,转头问简葇:“你是不是也中了老周的毒?” “我没有。”她下意识否认,却心虚地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周少爷,老周是你老爸,简葇是你未婚妻,她中的什么毒啊?”毛彤彤听出他语气中带了丝丝猜忌的意味,急忙错开话题:“我听说你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国外忙,忙工作还是忙着私会情人 我严重怀疑葇葇眼睛哭成这样是你惹的祸。” “毛小姐,你可别空口冤枉好人。我手上戴着戒指。” “现在的年轻女孩可不管你戴不戴戒指,主打一个玩得刺激。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抵挡得住她们主动的投怀送抱吗?” 第74章 “男人也是挑嘴的,不会来者不拒。” “那就是说,其实还是有很多靓妹往你身上扑的哦?” 周之彦举手投降. “我天天都忙着工作,没空跟别的女人玩刺激.” “没空跟女人玩,那有空跟男人玩吗?” 彤彤特故意挑刺。 周之彦:“……” “菜都凉了,你们还要聊到什么时候?” 简葇出声打断他们不太和谐的争执。 - 回到宿舍后,周之彦再次跟她谈到了工作上的事。 “不管如何,我都不希望你继续留在江城。” “我没打算辞职。”简葇握着水杯,“就算结婚我也不会放弃工作。” 这一点,她从来没动摇过。 “我没让你放弃工作。”周之彦坐到她身旁,放下手机:“你跟我回去后一样可以继续上班。” “我说了,我没打算辞职。” “我让你辞职了吗?你可以借调到部委或其它机关单位。” “借调去部委?”简葇抬眼看他:“哪这么容易?标准很高的,部委借调人员汇集的都是全国各地的精英。” “我问过了,标准是高,但是也很模糊,能写材料是硬指标。这不是你的专长吗?放心,借调只是走个程序。” “我从来没想过。” 这是真心话。 “现在可以好好考虑。”周之彦握住她手:“葇葇,我真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江城。” “再说吧。”简葇抽回手,“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 “我晚上要睡这里。”他有些任性地要求。“跟你一起睡。” “不行。”简葇下意识拒绝,下一秒却又心虚地别开眼:“我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 “我来例假了。” “我看看?”他不信,说着就要伸手去掀她裙摆。 “周之彦……”她尖锐的声音将他唬住。 “葇葇,你到底怎么了?” 周之彦讪讪不解地望着她闪躲的神情。 “对不起。”简葇将脸埋进掌心:“我心情不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低着头,很久都不应声。 “我不知道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周之彦搂住她肩膀,将她抱入怀中:“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这么不开心……” “对不起。” 她不知道,她除了说对不起,还能如何? 这一夜,周之彦留了下来。 她睡主卧室,他睡客房。 他说,她情绪不好,他不放心。 简葇在床上辗转难眠。 十一月中旬,江城进入深秋,昼夜温差大。 简葇想到他只拿了张毛毯,怕他着凉,抱了一床薄被到客房。 相比她的心事重重,辗转难眠,他睡得倒是沉,连她将被子盖到他身上也丝毫不察。 有时候,简葇很羡慕他豁达的心态。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总是能很快丢之脑后,也不知是天生乐观还是真的没心没肺。 回到床边,她拿起手机看时间时,有一条未读消息。 彤彤。 【葇葇,你是中毒了吗?】 她没有回应,将手机翻盖到桌上。 她确实是中毒了。 不动声色间上了瘾,无药可解。 第五十三章 简葇到政研室报到第一天,小何带她去见他们主任。 政研室的杨主任简葇知道,50多岁的年纪,头发稀疏,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 她在会议场合见过,也送过几次材料来给他。 以前她到他办公室送材料时,他还会特意站起来跟她说两句客气话。 但此次简葇进来跟他报道,他只是起身象征性的伸出手来,握了握简葇的手,轻晃了一下。 “欢迎你到政研室,简葇同志。我们部门的工作相信你也有所了解,这个差事不好干,你要有心里准备。” “以后还请杨主任多指教。” 又随便寒暄了几句,小何朝杨主任道:“主任你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杨主任也不客气,摆了摆手,“好,你们去吧。” 小何把简葇带到办公室,介绍给其它同事。 政研室的同事个个文字功夫了得,自恃有才,也颇为自负,毕竟他们是要负责市委重大文件的起草,修改,审订,还有各种重大的课题研究。 简葇的到来,他们没有太大的热情,客气地点了点头后继续埋首工作中。 与在一处时的繁忙相比,简葇在政研室像半个闲人,都是些端茶倒水,复印文件送材料的打杂工作。 “刚来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小何安慰她。 下班前,杨主任一个电话把简葇叫了过去。 他交给她一篇材料,让她帮忙润色修改一下,晚上十点前交给他。 简葇应好,拿着材料回到办公室打开后发现,这是一篇与政府相关的报告,怎么会送到他们市委政研室来? “简葇,下班啰。”小何收拾好桌面,俯身过来叫她,顺便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文件。 “看来以后擦屁股的事你少不了了。” 简葇抬头看她,用眼神问她,怎么回事? 小何压了压声音:“我们杨主任是温秘书的操刀手啰。” 温秘书?温颜? 简葇难以置信。 她还是服务于某专职副书记,那位副书记现在还兼政府党组成员,常务副市长。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小何不甚在意:“听说是温秘书的父亲替主任的女儿搞定了编制,主任为表谢意就同意做操刀手了,但十之八九都是我们擦屁股。” 简葇由震惊到无力吐槽,只能认命加班做事。 - 简葇接到钟家芝的电话,说正在办理她借调到某部委司局的手续时,她就知道上次周之彦不是开玩笑。 “我还没有心里准备。能不能过段时间再考虑?” 她不由得握紧手机。 “多少人想借调上来都没机会?你还考虑什么?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等正式下函后就办手续。” “我还要考研。” “考研是一月中旬,到时考试跟工作有冲突的话请个假就行.我这边还有事,有什么问题回来再说。” 钟家芝这通电话,根本不是让她考虑,而是通知。 一股深深地无力感从简葇心底散发到四肢百骸。 她根本就不想借调,为什么没有人听听她自己的想法? 这与逼她辞职有什么区别? 钟家芝的电话挂上不到半个小时,简父也来电,跟她说了同样的事。 “借调是好事啊,进国家部委机关呢,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 简父语气里的兴奋,比当初她与周之彦订婚时还要强烈几分。 对于他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而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不知有多风光体面。 “葇葇,这样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简母接过电话,对这件事抱同样的赞同态度。 “之彦她妈妈为你想得很周到,你可不能辜负人家一番心意,知道吗?” “姐,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知道珍惜的话,脑子真是被僵尸吃掉了。” 简蝶抢过电话。 “我的事不用你管。” 简葇不能怼父母,但对简蝶还是可以发泄不满的。 “为了你好才管你的。”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她带着脾气挂了电话。 - 简葇请了半天假,约彤彤去山上烧香. 是的,烧香。若是周暮云知道她现在还在搞这样的‘迷信’活动,一定拿党纪处分条例来嘲讽她。好像,不管什么事,她总是能想到他. 十一月的风很大,也很冷. 她们坐着游览车上山,一路上简葇都不怎么说话. 见她情绪不高,彤彤也没了往日的叽叽喳喳,伸手搂住她肩膀,无声安抚她. 非初一十五日,庙里人不多.她们烧完香又顺便去吃了斋饭,下山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山腰暮霭缭绕. 彤彤挽着简葇的手臂步行而下. “刚才在大殿求什么了 ” “求一个自己的人生.” “主题这么大,这么深奥,你不怕我听不懂吗 ” “他们要把我借调到部委.” “谁 ” “周之彦,还有他母亲。” “那不是挺好的嘛,部委干部提拔快啊,一提就是正处呢。你在地方干一辈子不如在部委呆两年。” “我不想去。” 简葇没半点喜悦与期待。 “怎么,舍不得我?” “嗯,舍不得你。” “我哪有这么重要嘛。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彤彤见她依然眉头紧锁,正色问她:“你跟周少爷,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 第75章 “照实说啊。” 可简葇又闭嘴了。 “你真移情别恋了?” 她试探问道。 简葇神情怔住,脚步也止住了。 她望着弯曲的盘山公路,眼神一片迷茫与纠结。 “果真中毒了?” 彤彤再次大胆猜测。 很久,才听到她的回音。 “你会不会看不起我?觉得我很可耻,很不要脸?就像我们看过的那部电影里的安娜一样自私,又当又立。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彤彤……”简葇忽然将脸埋到她肩膀里,“我很难受。” 毛彤彤虽然心里早就猜测到她情感有变,但真的听她承认,而且情变的对象还是周暮云时,一时间还是愣住了。 一辆游览车自上而下经过她们身侧时,她才回过神,用力地抱了抱她。 “葇葇,别哭。电影跟现实两回事嘛,不能混为一谈的。”她安抚她:“周暮云那样的男人,成熟又有魅力,身上有太多吸引女人的东西。虽然我跟他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但换成我是你,成天面对一个正处于男性最好年龄,浑身都是沉稳气息的周暮云,也会控制不住沉迷。” “我们都是普通女孩,无法免俗不是正常的嘛。喜欢就喜欢了,人这一辈子难得动真心去喜欢一个人,不管结果怎么样,要对得起自己动心一场,对不对?” “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一直很清楚,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与他之间的差距,在于年龄,在于阅历,在于背景,更在于她与周之彦,周之彦与他复杂的关系。 “你真心喜欢他的话,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争取一次?”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简葇苦笑:“之彦对我们家的恩情,我们一辈子都还不清,我怎么做都不对,是不是?” “难道你要被周少爷的恩情道德绑架一辈子?” “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事,我也做不到。” 就因为这样,她被人一直推着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葇葇,你不该活得像一个隐忍的老者,连追求一次真爱的勇气都没有。” 简葇沉默了。 她承认,她太软弱了,承受不住世俗的唾骂与指责。 “那他呢?” “谁?” “周暮云。” “他……” 简葇想到那日在机场,他问她要不要跟他走时的坚定神色,心脏又是一阵紧缩。 “他是想跟你两情相悦终成眷属?还是兴致来潮,跟年轻小姑娘玩玩暧昧?” “不是。” 他对她,对他们这段关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其实她从未问过他。 她一直都是以自己的角度去感受与他之间的种种,从未以他的角度去看待。 可她知道,他不是彤彤所说的,是那样的人。z 她感情经验不算丰富,可也不是单纯的傻白甜。 他这样的男人,若是不喜欢一个女人,就会界线分明。 她一一反思过,虽然他总喜欢在口头上嘲弄她,但他与她之间的那些相处瞬间,他对她又不仅仅是长辈对晚辈的好,是超出他的身份与位置的。 她不知道一无是处的自己哪一点吸引他,可她知道,他从未以于玩弄的姿态与她玩暧昧游戏。 “若是他对你同样有情意,他能解决好他自己的事情。葇葇,你应该勇敢一点,给自己的人生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对于别人来说,人生或许有很多可能。 但对于简葇来说,彻底踏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道路,障碍重重。 “若是我呀,宁可错过十个周之彦也不愿错过一个周暮云。” 彤彤的十指穿过她浓密的黑发,低声感叹。 第五十四章 因为借调的事情,简葇与周之彦在电话里再次起了争执. “我根本就不想借调上去,为什么你不提前跟我商量就擅自做决定 ” “借调到部委有什么不好 为什么你不愿意 ” “我不想去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舍不得你现在的工作 ” “是.” “我看你不是舍不得工作,是舍不得人吧 ” 周之彦语气变得怪异几分。 简葇却忽然语塞,说不出反驳的话,心里的委屈却一点点地累积。 “葇葇……”他软下态度,“我不想跟你两地分开。我们马上要结婚了,别再为了这件事吵架了,行吗?” 简葇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回了他一句‘我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 周暮云进门时,周母与钟家芝母子正在客厅里饮茶,谈起简葇要借调到部委的事。 “哟,你还知道家门朝那边开的啊?” 周母见到小儿子,语气嘲弄,神情冷淡,眼底却是喜悦的。 “妈,您老人家在哪,家门不就在哪吗?”他将大衣递给阿姨后,俯身到母亲肩膀上抱了抱。“我爸呢?” 周母指了指楼上:“生气着呢,你小心点。” “要不要喝杯茶再上去?”钟家芝问他。 脾气都不好的父子俩难免是要争执一番的,有必要先润润喉。 “行。” 周暮云坐下来,接过钟家芝倒好的茶,浅饮了一口。 “老爸,葇葇在江城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周之彦问他。 “什么情况?”周暮云撩了撩眼皮,漫不经心地反问。 “她是不是跟别的男人走得近?” 周之彦问得很直接,周暮云也不拐弯抹角。 “她是你未婚妻,你问我?” “我跟她分居两地,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可她是你秘书,天天跟进跟出的,你不知道吗?” “你不妨直说,她跟我走得近。”他语调里多了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一张脸顿时由晴转阴。 周母看出火药味的端倪,急忙打圆场- “你们父子俩扯哪儿去了?” “之彦,你怎么说话的?” 钟家芝责怪地看了儿子一眼。 “我就是奇怪,不行吗?”周之彦同样拉着脸:“若不是跟别人走得近,为什么她不愿意借调到部委?不就是舍不得人嘛!” “谁要借调到部委?” 周暮云问。 “简葇啰!” 钟家芝将事情一一道来。 “你们问过她的意见吗?” 周暮云语调明显不悦。 “这不是为了她好吗?” “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就可以擅自决定别人的事?” “老周,你今天的态度很奇怪,我跟葇葇的事情你有必要这么冲吗?” “周之彦,你给我闭嘴。” 钟家芝磨着牙瞪了儿子一眼。 “闭什么嘴?”周少爷倔傲地站起身:“我跟葇葇的事情不需要他管。” 说着,就往外走。 “周之彦,你反了是吧?”钟家芝喝住他:“给我站住。” 他没理会,径自走了。 “妈,您看他……”钟家芝生气又无奈,“是我没管好。” “小孩子脾气嘛!”周母不在意,转身过来正要说两句小儿子,他却已经放下茶杯,说上楼。 他走后,周母才感叹出声。 “我看他最近也是烦心,跟晚辈说话一点也不知道谦让。” “是之彦不懂事。”钟家芝替周母添茶。“妈,您别跟他计较。” “我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呀?”周母轻笑着转移了话题:“这些年你跟暮云,吃不在一个地方,住不在一个地方,他现在是无官一身松了,你们的事情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您放心,我会跟暮云好好谈谈。” - 周暮云上楼不到10分钟,上面就传来一阵乒乓响。 正在说话的周母与钟家芝抬眼往上看时,只见周暮云单独下楼来,一脸不快。 “动手了?” 周母起身上前,拦住要往外走的儿子。 “领导动手了,我没敢还手呢。” “你们父子俩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周母伸手拍了下他肩膀。 “近期之内估计不行。我走了,免得他下来看到我又不高兴。曾姨,拿我外套过来。” 他说着就要走人,周母不让。 “去哪儿?” “领导让我以后别进这个家门,妈,改天您到我那边,我们再一块吃饭。” “他说的气话,你还当真啊?” “谁说的气话?”一记洪亮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周老一脸怒不可遏地站在二楼,“让他给我滚远点。” “领导您消消气,我这就滚了。”他抱了抱母亲,接过阿姨递过来的外套走了。 “家芝,你去看看他。”周母无奈道。 - 十一月下旬,京都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在院子里落了很浅很薄的一层。 第76章 人从暖气十足的屋里出来,迎上冷风,寒意瞬间湿润了眉梢。周暮云裹好大衣,戴上手套正要往外走,钟家芝追上来叫住他,问他,去哪儿?“晚上跟司徒他们约了吃饭,一块过去吗?” “他们这是给你接风,我就不凑热闹了。”钟家芝抬眼看他:“你什么时候回公司?” “再说吧。” “休息一阵子也行。” 两人边往外走边聊。 “你今天心情很不好吗?” “不好不坏。” “不好不坏就不会跟之彦发脾气。怎么,你也觉得我把简葇调到部委不合适?” “你们的事情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他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态度. “其实简葇也不是很乐意.但不管怎么样,她跟之彦马上就要结婚了.若是你还在那边还能关照她,现在她一个人也没必要留着.调上来对他们小夫妻来说,百利无一害.” 周暮云沉默,不愿意就此事再发表任何意见与看法。 - 在他们经常碰面的那家私人会所,周暮云一推门进去就被几个高挑性感的年轻女孩团团围住,娇声笑语不止. 他不耐烦地将人一一推开,眉目阴霾地喝住又要黏上来的几个女孩. “老周,这可是我特地给你找来的四大名模,庆祝你回归自由的贺礼,你就这么不待见?” 钟辰时一身潇洒不羁的从里间出来,几个女孩全都往他身边靠,娇媚地撒娇。“乌烟瘴气的,把人都给我弄走。” 周暮云脱掉手套与大衣,目不斜视地经过他们身侧往最里面走,身后传来钟辰时哄走那几个女孩的声音。 “我们周总不近女色,下次我再找你们玩。” “还有不近女色的男人?怕不是有什么难言之瘾吧?” “我的乖乖哟,你这张嘴不适合说话呢,留着干别的……” …… 周暮云一进到里面就扔了外套,一言不发落坐到沙发里。 “人不是我找的,不关我的事。”席扬铭主动给他倒酒,表示自己没参与。 “钟总自作主张,我也没办法。”司徒笑得一脸无辜。 “我那不是为了他身心健康着想嘛!”钟总进来,摊了摊手:“好不容易摆脱那破官,可以夜夜笙歌放松放松,他竟然把我好不容易找来的t台名模还有模特大赛上的最佳上镜与最具人气给推了。洁身自好给谁看啊?” “三十岁的名模,你怎么不留着自己睡?”席扬铭吐槽他。 “二十九。人家不仅走秀,还演过一部很火的电视剧,除了年纪稍大一点,那身材可真是高挑性感,火辣十足。” “也不知道陪了多少男人,我们老周不爱这种。”司徒笑着与他碰了一杯。“他不喜欢骚的女人。” 在一些事情上面,他们几个或许没那么细心,但司徒是他们几个中最了解周暮云的。 未入官场前,酒局,牌局,饭局,需要女伴交际的场合,他也有过,但都是光明正大的骚,场面浪荡,私底下压根不碰。 “喜欢又嫩又纯的,最佳上镜和最具人气那两个,他也没看上啊。那两个是真纯,模特大赛上我一路捧上来的,还没开封呢。” “有多纯?戳进去都动不了?” “试过才知道。说不定光夹着都能泄。” “夹着都能泄,那你真得吃药加尺寸。” 情场浪子钟总与风月杀手司徒少爷,一说起女人,满腔浪荡之词,无半点收敛之意。 周暮云一句话也没搭,手指在酒杯口细细地摩挲着,杯中的酒只剩只后一口,在杯底微微浮荡。 - 夜幕渐深,席铭扬到楼下接人, 钟总去餐厅张罗晚餐顺便接听新任小女友的电话. 周暮云走到窗前,刚抽出一根烟,一只打火机递过来,替他点着. 是司徒. 两人站在窗前吞云吐雾好一会儿后,司徒语气玩味问道:“你那听话的小媳妇儿呢?没带回来?” 第五十五章 周暮云将烟夹到指间,问司徒:“你家老爷子养的斑点龟前阵子不是下蛋了嘛,有几只小龟?” 面对周暮云的答非所问,司徒怔了下。“你问这干嘛?”“无聊,弄两只过来给我养养。”司徒没料到他现在这么有闲情。“成,回头我问问,给你送过去。”就算家里没有,他也能弄几只给他玩,只要周总愿意。“你要公的还是母的 ”“一公一母.”司徒噗呲一声笑了。“龟我给你解决了,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什么问题?”“小媳妇儿呢?”周暮云笑了声没说话,继续抽烟。“那天晚上,有没有40分钟?”司徒少爷八卦极了。“嗯,不止。”“宝刀未老啊。”司徒意犹未尽:“算上前戏了吗?”他漫不经心地掸烟灰:“不算。”“几次?”“一次。”说完,又补充:“她受不了。”司徒骂了句粗口。“问完了吗?”周暮云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问完了。”“问完滚。”“老周你过河拆桥。”……杨蕊是他们几人开始玩牌时才到的,她没赶上晚上的接风宴。她上来接替了司徒的位置,轮流坐庄打了一轮后,席扬铭与钟辰时将位置让给其它人,周暮云也懒了,想走却被杨蕊扯着不放。周暮云牌技一般,毕竟往日工作太忙,技术这东西是要时间练的。他刚才跟司徒他们都是小打小闹,换了杨蕊几位女士上来,一个径地围着他堵,一直到他输完手上的钱才罢休。“杨姑娘,吃炸药了?”司徒过来瞅了一眼。“这点钱都不够周总塞牙缝,怕什么呀?再来一轮。”她开始洗牌,周暮云已经没了兴致。“不玩了。”他起身:“你们继续。”“不玩牌玩女人呀,头上没了紧箍咒,想怎么玩都行。”杨蕊字字句句都是嘲讽。周暮云没理会她,径自往外走。“老周哪惹到你杨姑娘了?说话这么夹枪带棍的?”“没惹到我,路见不平吼两声罢了。”“行,你们玩,我陪他下去。”司徒大约听出什么,没再多言,尾随周暮云离开。他在电梯门前追上了周暮云,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杨姑娘知道你跟小媳妇儿的事了?”周暮云嗯了一声,伸手按下负一楼。“家芝姐呢?”“我看你适合去妇女委员会。”整个晚上专门挖他的私事,比女人还八卦。“这不是你嘛,别人的私事我问都懒得问。”“我真心感谢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啊?”周暮云不说话。“反正紧箍咒没了,无性无爱的婚姻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早点解脱不好吗?就怕之彦那小子不好办。”“对了,上个月我在国外碰到那小子了,他说是出差,但我看他是从一家私家医院出来的,不是上次车祸有什么后遗症吧?”“巧的是,我晚上又在同一间酒吧碰到他,跟一个男的……”从楼上到停车场,司徒絮絮叨叨的没停过,周暮云一句也没应声。“你真没打算啊?”他上车后,司徒敲了敲他半下降的车窗。“没打算。”车里的人踩着油门走了。-司徒在第二日就从自家老爷子的玻璃池子里挑了两只斑点龟,连带特制的小鱼缸都给他一起送了过去。周暮云回来后没住家里,也没跟钟家芝一块住,而是住在他结婚前一套小的四合院。司徒抱着鱼缸进门时,他正坐在书房窗台前的沙发里前看书,姿态慵懒,指间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他身上穿着白色高领毛衣,深灰色休闲裤,暖黄的光落在他乌黑笔挺的短发上,整个人显得分外的斯文儒雅。司徒将鱼缸放到他面前的地毯上,掀开保温层,两只遍体点缀着黄白色斑点的小龟趴在缸底的沙堆上一动不动。周暮云放下书本蹲到鱼缸前,夹烟的手指轻敲了下鱼缸边缘。“冬眠了?”“没啊。在家我还逗着玩呢。”冬季时节,他家老爷子都把那几只宝贝龟搬到屋里,温度保持在20度,基本上冬眠的时间不太长。周暮云掐了烟,从书桌上取了一只毛笔过来,往缩着脑袋的小龟身上戳了戳,没一会儿便伸出了小小的头四处转。“碰一下就动一下啊!”他拿毛笔尖去扫小龟的脑袋,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新鲜好奇得很。“养啥宠物不好,怎么想到要养乌龟?”“胆子小,好糊弄。真是一公一母啊?”“老爷子说,幼龟不好分雌雄,等它们再大点给你分辨分辨。近亲繁殖影响后代,你还想它们给你繁衍下一代呢?”“说不准这两货就是近亲繁殖的产物。”“你无聊先养着呗,还管这么长远的事?不过你没养过这玩意,我看还是把温度调到15度以下,让它们冬眠冬眠,等春天来了你再慢慢学着养。”“给它们冬眠,我生活不是没乐趣了嘛!”“老周,不是,你还真打算过退休生活呢?”“先找点乐子,工作一阵子再说。”“下个礼拜我去澳门,一起去玩两把?”“再说。”周暮云蹲在地上与那两只新宠玩得乐在其中。司徒懒得跟忽然变得幼稚的男人一般见识,起身落坐到沙发上,拿过他的烟盒与打火机,悠哉地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后,又点上另一根送到某人嘴里。“你把自己搭进去了也没能把姓胡的拉下马啊,真正该担责任的一个也没担,亏了。”周暮云深吸了一口烟,将烟雾朝玻璃缸里的小乌龟吹了过去。嗅到危险气息的的两只小东西,迅速将头缩进了龟壳里。“此言为时尚早。”10.9事故原因是查清了,但对相关责任人的处理还未作出最后决定。因为又牵扯到了五年前的另一桩事故中,两派人马都还在讨价还价,让步与妥协中。最后结果如何,尚未有定论。“后悔吗?”后悔?他深谙仕途上的心机与手段,但他有他做人的原则与底线。人可以不善良,但不能太作恶,至少不能轻易剥夺他人的生命。-司徒走前,周暮云又把他叫住。“你最近有去法国的计划吗?”“你想去?我马上联系空管局,看看几时能飞。”说着,还真掏出手机要打电话。周暮云阻止他,说,那倒不是,想托人买点东西。“买什么?”司徒更好奇了,对于他的事非常积极主动:“我帮你。”周暮云返回书桌后面,拿出一张写了一串法文的纸条给他。司徒看不懂,问,几个意思?“你让人帮我带几盒回来.”“什么东西?”能让他这么郑重地交待他?“问那么多干什么?做就是了。”司徒:“……”他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周暮云亲自送司徒到大门口,倒不是他对他有多么重视与客气,而是他从江城运回来的东西正好送到,他出去指挥工人搬进门。司徒看到工人从货车上搬下来的沙发有点眼熟,问他,这不是在荔山别墅的那套?周暮云说是。“一套沙发而已,再好重新买不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运回来?”“睡着舒服。”周暮云不再搭理他,开始指挥工人抬东西进门。敢情他喜欢睡沙发?司徒表示很难理解。-回到公司,司徒把纸条交给秘书去办事时,顺便问她是什么东西。秘书是海归派,会多国语言。她推了推眼镜,说是法国某小众品牌的巧克力。司徒一听恍然大悟。难怪他遮遮掩掩的,原来是这回事。他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给周暮云发消息。【第一次见你对女人这么好,怎么,浪子回头要做好男人了?】【不要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压在我身上。】司徒笑得更开心。【六一儿童节还有大半年呢,这么早准备礼物?】这回,对方没再回复只字片语。 第77章 题外话:老周哪是养乌龟,分明是养小媳妇儿呢! 第五十六章 钟家芝亲自办的事情就没有不快的,很多程序都是走过场 ,简葇的借调函很快下发到市委办。 办理手续前,简葇特地去了一趟新任书记的办公室,感谢领导给予她进步的机会。 新领导没用周暮云以前的办公室,换了一套新的,在原楼层的另一侧。 纵然她心里希望领导不批准,但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场面话,客套话的流程都要走一轮的。 至于文件上的借调时间结束,她会不会再回江城,那也是一年后的事情。 新任一把手对她同样是客套的官话,最后握住她手语重心长地嘱托,要及时把相关政策与信息反馈回市里。 这后面一句话倒是有几分真城与真实,毕竟他也是时常会去部委开会。 她借调到部委工作,虽然很多事情她没有决定权,但有时候或许可以帮忙协调。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正好碰到孙秘书长。 hz 按照惯例,领导换了人,秘书长也是要换的,毕竟是上一任的人,还没能磨合到充分信任的地步。 不过新任领导还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替代孙秘书长,便让他继续担任大管家,毕竟他材料写得好,是公认的大才子,加上上下关系也打点得好,新任领导也是需要跟其它常委们搞好团结关系才能在江城打开局面,树立起自己的威信。 简葇到市委办工作近一年,孙秘书长对她在材料写作上的指导一向都不余余力,她能有现在的进步他功不可没。 若不是正好碰到,简葇也是打算到他办公室亲自跟道谢的。 比起新任领导的官话,秘书长对简葇的嘱咐更近似于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或者是出于他与周暮云的私交。 “有时间的话,欢迎你常回江城看看啊。” 她离开他办公室前,他说的话,令简葇心情微妙又酸涩。 “我只是借调,肯定会回来的啊。” 秘书长笑了笑. “不好说的。祝你前途似锦。” “谢谢秘书长,您也一样。” - 简葇离开江城那日,彤彤特地请假送她去机场。 近一年多以来,从江城到京都,她来往数次,心情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的沉重与复杂。 “若是真的难受,你跟周少爷提分手啊。” 彤彤见她神情伤感又无比的落寞,搂了搂她肩膀。 “你知道的,我根本说不出口。”简葇苦笑。“彤彤,很难的。” “你去到那边,避免不了跟他见面的,到时你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她低下头,将那些就要夺眶而出的泪隐忍地咽了回去。 “你这样,只会苦自己。” 彤彤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她不是简葇本人,她走不了她的人生,不能完全感同深受她处于这个环境中的矛盾与纠结还有痛苦。 “不说这些了,你有时间来找我。” 简葇重新抬头,回抱住彤彤。 “好。” - 四合院书房里。 周暮云正将碗里的小虾夹进玻璃缸中,桌上的手机震个不停,他没理会,继续低头看那两只小东西探出脑袋滋滋有味的吃东西。 手机震动停了又接着来。 他放下小碗,摘下手套放一边后才不急不缓地走到桌前拿起手机。 看到来电,眉眼微动,短暂思考后,在对方挂断前接起来。 “什么事?” 他语气很淡,带着若有似无的疏离。 “老周。”周之彦直接叫他:“你有没有时间?” “你说。” “葇葇下午三点落机,我临时跟一个重要客户约了谈事情,你有没有空帮我接她?” 他态度尚可,周暮云却是丝毫不客气地拒绝:“没空。” “你又不上班,你说你没空……” 周暮云的拒绝让他的语调里多了抹试探的意味。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还有别的事。” 他没给周之彦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桌上后返身回到窗前。 两只小东西已经吃饱,游进水里玩。 他随手抓起扔在一边的烟盒,慢条斯理地点上,深深地吸一口后朝窗外呵出一口浓浓的烟雾。 - 周之彦推开钟家芝办公室的门。 问她,老周最近都在忙什么? “我跟你一样,每天不是出差就是开会,你不知道的事我也不知道。” 钟家芝埋首于一份文件中,头也不抬。 “葇葇下午到,你让他晚上回家一起吃个饭。” “迟点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周之彦嗯了声,转身走时,钟家芝像是想到什么,开口叫住他。 “你最近跟老周好像有点不太对付?怎么了?” 除了上次在家里因为简葇要借调的事发生了争执,他们最近一次在钟家碰到时,也没了往常的亲热。 那天是钟家老爷子让他去一趟,她陪同,在院子里碰到刚从屋里出来的周之彦,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便擦身而过。 她来不及问他们是不是还在生对方的气就被老爷子叫进屋,后来周暮云连晚饭也没吃就走了。 平常他们都是各忙各的,没事基本上不联系,她也就没当回一事。 但今日听到儿子的语气,这父子俩好像还没和解。 不至于吧?就算周之彦一惯少爷脾气,周暮云也不会跟他计较的。 “没什么。” 周之彦只留下三个字走了。 - 简葇下机后才看到周之彦给她发的消息。 他没空来接她,但安排了车子,还将司机的电话发给她。 她刚回复完消息,司机的电话就来了,他在出口处等她。 - 12月上旬,京都白天气温零下7度。昨晚刚刚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雪,但路上已经被清理干净。 简葇是个土生土养的南方人,江城一年到头雨量十足,冬天再冷也没下过雪。 她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雪景,隔着车窗,头顶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道路两旁白茫茫一片。 没有她想像中那么唯美,但也带着抹初次见到的新鲜。 她就是在一丝丝好奇与新鲜感中接到了周暮云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时,她明显怔了一下,任手机在掌心响着没接。 司机从后视镜中扫了一眼,她正要接起来时,铃声断了。 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回拨时,铃声再度响起。 她指头微颤地按下接听,听到他遥远又熟悉的声音:“在哪儿?” “车上。” “计程车?” “不是。” 贫瘠的对话之后,忽然陷入了沉默的氛围,冷淡又微妙。 “外头冷,穿好外套。” 他打破沉默吩咐了一句后,电话就断了。 简葇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头泛起暖意,鼻子也跟着酸涩。 - 回市区的路上,车里一片沉默。她与司机不熟,也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为了缓解车内的沉寂,司机问她介不介意开收音机。她忙说,好,我也喜欢听。司机又问她,想听什么节目。她回说,都可以的。司机便将频道转到音乐台。…… “情像雨点似断难断愈是去想更是凌乱 我已经不去想跟你痴缠 我有我的尊严不想再受损 无奈我心要辨难辩 道别再等也未如愿 永远在爱与痛的边缘 应该怎么决定挑选” ……耳边是王菲的饕爱与痛的边缘餮,陌生的街景一幕幕印入眼底,如同往事一桩桩涌上心头,说不出的情绪烦乱。 第五十七章 简葇直接让司机送她到父母那边。 周之彦忙工作,钟家芝晚上还有商务应酬,据她所说,周暮云晚上也没空,所以这顿晚餐之约就择日再说。 她说不出是轻松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些,总之心情极为矛盾。 下了车,寒风迎面而来,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尖锐的冷冽。 她裹紧大衣与围巾,从司机手里接过两只行李箱,说自己拿上去就行。 司机见她坚持,让她小心些后便上车走了。 简葇拖着两只行李箱走到楼梯口处,简父匆匆忙忙赶到,替她提起了另一只。 父女俩边说话边上楼。 简蝶放学后回来,一家人吃了个温馨热闹的晚餐。 周之彦过来时,简蝶正准备回学校。 她笑咪咪说,姐夫,你顺便送送我嘛。 周之彦应好,转头跟简葇说,让她跟他回钟家芝别墅那边住。 “我住这边就行。” 简葇没同意。 “这地方小,离你上班又远,你要怎么住?” 第78章 “我自己能解决,不用你担心。” 简葇不为所动,大约是心里对他们一手操办她借调过来的事还有些不高兴。 眼见两人要吵架,简母忙做和事佬。 “之彦,我们在家也是住这么大的房子,没关系的。你跟葇葇毕竟没结婚,住在一起影响不好。” “我只是担心她上班太远了嘛。” 周之彦没再强求她,语气却委屈许多:“葇葇,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简葇低下头,说没有,尔后就催他走:“你不是要送小蝶回学校嘛,晚了要错过门禁时间,快走吧。” “行,我明天休息再过来找你。” 简葇还有三天休息时间才正式到部委报到。 对于周之彦的要求,她只能应好。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多他就过来接她,两人一起去吃了午餐,他又说要带她去滑雪场,简葇说想回家看书。 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她最近的备考状态很糟糕,想亡羊补牢一下。听她这么一说,周之彦忽然发脾气了。“你是不是对我的安排不满?”他重重地踢了一脚椅背,“不管我说要做什么,你不是这个借口就是那个理由。”在学校谈恋爱时,他们从没吵过架,大约是因为相处的时间不算太多,她性格又软,所以吵不起来。 他回国后,他们一直两地分居,距离太远所以也没什么可吵的。 除了上次在电话里有较大的争执,简葇与他真的没吵过架。 周之彦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公子哥,少爷脾气很重。 但在她面前一向都是好脾气居多,迁就又忍让,基本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这次,简葇明显地感觉到他是真的生气了,心里极为不满那种。 其实她这次过来,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两人之间悄无声息的竖起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就是觉得他们之间的平衡仿佛被什么打破了。 她知道,这里面很大的原因在于她,是她的心思不再单纯。 一股难以言语的酸楚和苦涩在心底融化蔓延,她与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对不起,我没有不满。”她愧疚地道歉:“你想去滑雪场的话,我们就去。” 她妥协了,他却冷着一张脸朝前面司机道:“不去了,回家。” 面对他的无理任性,简葇张口想说什么,却觉得心累极了,最终什么也没说。 两人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默回到了钟家芝的别墅,院子里停了一辆黑色路虎。 周之彦瞥了眼车牌后在下车前拉住简葇的手,低声道歉:“对不起,刚才我不应该跟你发脾气。你骂我,打我,怎么都好,只要你能出气,能原谅我,行不行?” 他示弱了,一个劲地道歉,简葇也不好再冷着脸。 “我没有生气。”她声音淡淡的:“我也有不对。你什么事都替我安排得好好的,一直都在迁就我,容忍我,我不应该总是想着自己的事一再推辞你的心意。” “是我的错,总是不顾你的意愿就自作主张安排一些你并不喜欢的活动。以后那些人多嘴杂过分吵闹的场合我不会再让你陪我去,我也会尽量少去的。” “你要为了我把自己的生活习惯都改掉啊?”简葇摇头:“你不用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不好的习惯当然要改掉,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嘛,男人该有的肚量我还是太缺乏了。我保证,以后不让你迁就我,不让你生气,我什么都会让着你,只要你不离开我就行。” 他握着她的手,一脸的情真意切又小心翼翼。 这令简葇不由得想到,他大概是身体受伤后的原因,所以在她面前才会这般忍耐卑微。 刚才控制不住跟她发了脾气,现在又害怕她会因此离开他。 她心酸又心软。 “我不会的。”她小声回应。 - 管家从屋里出来,与司机打了招呼后,就在外面敲车窗,简葇顺势推开周之彦的拥抱。 “老刘,你这眼色真是越来越差了。” 推开车门时,周之彦不耐烦道。 “周少爷,太太让你们赶紧进屋,周先生也回来了。” 周先生? 闻言,双脚刚落地的简葇身子顿住。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之彦漫不经心问道。 “半个小时之前。” 管家毕恭毕敬回道。 第五十八章 简葇进屋后将外套脱下来挂到玄关衣架上,周之彦牵住她的往客厅走。 客厅的壁炉火光十足,墙壁烧得通红,刚走近一阵热气迎面而来。 周暮云与钟家芝各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谈事情,屋内热气十足,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将男人宽厚的胸膛与肩膀的弧度完美地勾勒出来。 一阵不见,他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掀起眼皮望向她时,眼底平静无波,不带任何情绪。 倒是她,在两人四目相交时,抵不过那股惊心动魄的紧迫感,下意识地回避,被周之彦紧紧攥住的手,掌心冒出了汗。 周之彦带简葇叫了人,钟家芝抬头问:“不是说去滑雪吗?怎么回来这么快?” “哦,我腿忽然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 周之彦给自己找台阶下,钟家芝一听他说腿不舒服就紧张,张罗着要找医生过来。 “天气太冷才不舒服,没事。”他搂住母亲肩膀,将她按回沙发里,顺便瞥了一眼桌上打开的一份文件。 那是他们公司最近在谈的收购案,因为股权分配方面一直谈不拢。 “真没事?”钟家芝不放心。 “没事。”他保证。 “没事的话正好跟你爸谈谈,他对丰泰这个案子有不同看法。” 钟家芝示意他坐下来跟周暮云谈谈公事,周之彦却一脸不情愿。 “他又没回公司,我跟他谈什么啊?” “他回不回来都不影响他对这个案子的最后决策。” 钟家芝扯了扯他手腕。“我跟简葇到偏厅喝茶。” 说着,她起身朝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就站在一旁不说话的简葇走去,亲密地挽住她手臂:“我们到那边去坐一会儿。” 客厅里只余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都不说话。 周暮云拿起烟盒,敲出一根点上。 他没抽,只是夹着,任由烟雾在指间弥漫。 “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最终还是周之彦沉不住气,率先开口打破两人之间横亘着的看不见的屏障。 “丰泰行事太冒进,现金流方面也存在着不少问题,迟早都要暴雷。” 周暮云说的冒进,是指丰泰在去年底联合国内两家公司组成新财团,与越南河内的大唐集团投资了三十多亿搞工业基建一事。 年中时大唐集团因国外一个项目出现了严重问题,被银行收紧银根,亏损严重,加上当地政策变动的原因,丰泰跟着也损失惨重。 他们经和集团现在就想趁丰泰现金流出现断裂之际进行收购。 丰泰是从事建筑起家的,后来涉及了多个领域的投资,在a城当地也算是有名的大企业。 他们旗下有一家科技公司,周之彦非常看好其研发潜力,但丰泰拒绝出售这家独资子公司,所以经和才有了这次的收购行为。 “现在是21世纪了,我们80后海归派年轻人行事作风不像你们六七十年代的中年男人,思想保守老套,没有一点冲劲与朝气。” 六七十年代的中年男人?分明是意有所指。 周暮云把玩着指间烟支的动作顿住。 “若是丰泰彻底暴雷的话谁负责?” 周暮云一张脸波澜不惊,语调却带着隐隐怒意。 “我负责。”周之彦下意识挺了挺胸,不想让自己输了势气。 “你拿什么负责?就拿你的冲劲与朝气?你自己数数看,从回公司到现在,你接手了多少个项目?又做成了多少个?零。工作是看成绩,不是看你嘴巴硬。” 男人的声线冷冽,气势逼人,语气干脆又强势,带着极为明显的低气压。 壁炉的火光映着他深刻的面部轮廓,可在暖意中却显得冷硬十足,在那一瞬间,尽显男人身上迸发而出的戾气。 周之彦从小就认识周暮云,小时候他对他一向都挺宽容,心情好时也带他出去玩玩。 钟家芝与他结婚后,他叫他一声‘老爸’,但两人之间其实没太深厚的父子亲情,他对他也不客气,该打的打,该骂的骂,不过真正算起来也没几次。 周之彦也习惯了周暮云一张严肃又面无表情的脸,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真正发怒的他,是真的能令人胆战心惊的。 他被他的怒意吓得怔住间,对面的人掐掉指间的烟,起身。 “这个项目,你最好给我调查清楚,拿一份完整的背调呈交给董事会再商讨下一步。” 第79章 他头也不回地往一楼书房而去,目不斜视地经过偏厅,背影挺拔又冷淡。 偏厅里说话的钟家芝与简葇停了下来。 “暮云,怎么了?” 钟家芝追着他的背影问,没得到任何回应。 “我去看看。” 她转身往客厅走,正好看到周之彦恼怒地将桌上的文件丢进了壁炉里。 她大惊失色。 “周之彦,你干什么?” “做官做惯了,思想保守,怕担风险,固步自封,满足于现状,典型的官僚作派,以为商场跟官场一样?动动嘴皮子就想训人啊?” “又在胡说八道什么?说谁呢?”钟家芝向前,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不就说你刚在官场上败下阵来的老公啰。” 钟家芝被他口无遮掩的怪话气得不清,扬手就想再给他一巴掌,被他躲开。 “怎么?我说他你不高兴啊?自己没在公司呆过一天就对我指手划脚?他凭什么啊?” 他故意朝书房的方向不满地发泄。 “周之彦,你再说一句就给我滚。” “滚就滚,当我有多想见他似的。” 周少爷脾气一上来,掉头就往外走,招呼也不跟简葇打一声。 一分钟后,刚缓过一口气的钟家芝听到了院子里发动机的引擎声。 司机匆匆忙忙跑进来,神色慌张地报告。 “太太,小周先生抢了我的车钥匙,开车走了。” “什么?他还敢开车?” 钟家芝震怒之余,顾不上去书房跟周暮云道歉,更顾不上简葇,叫上司机拿起另一部车钥匙追人去了。 客厅里安静极了。 简葇犹豫地看了眼书房的方向后掉头过来,经过客厅,走到玄关处,拿起自己的大衣还有围巾与帽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今天没有下雪,但气温依然很低,天空灰蒙蒙的,冷冽的寒风令她不由得紧了紧外套。 天气冷,可她的心更冷。 周之彦与钟家芝的争执,她一句不漏地听了进去。 她知道刚才周之彦与周暮云在谈公事,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闹得这么厉害,她不清楚。 可周之彦字字句句都是不满周暮云的话,却令她极为心寒。 他不是那种人,不是周之彦说的那样。 周之彦没跟他一起工作过,不知道他在工作中是个有情怀,有大局观,有抱负,有修养的人。 他更不知道,他在那桩令他断了青云路的事故中,敢于负责,敢于担当,就算退出了这个舞台,他依然是个能问心无愧巍然屹立于天地间的男人。 心疼这种情绪,来得突然,又自然。 严歌苓在饕一个女人的史诗餮里说过:女人一旦对男人动了怜爱就致命了。崇拜加上欣赏都不可怕,怕的是前两者里再添出怜爱来。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确实是要命的,可她真的心疼他被人这样误解。 若是外人也就罢了,可那个人是周之彦啊。 就算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他们都姓周。 她心疼他,却又懊恼自己刚才一句辩解的话也没能替他说。 若是他在书房也听到那些话,应该会很难过的吧? - 天空不知几时飘起了雪花,很细很小,又像雨,一落地就融了。 街上行人不多,撑着伞匆匆忙忙而过。 简葇对这一带的路不熟悉,从别墅区出来一下子找不着北,走了十几分钟也没找到公交车站。 她也没问人,就这么一路走着,不看方向,也没理会迎面而来的寒风细雨,一直往前走。 经过一家咖啡屋时,望着玻璃窗上反射出来的暖黄的光,她推门走进去,脱掉被雨雪淋湿的帽子与外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一杯店里的招牌咖啡。 咖啡闻着香醇浓郁,喝到嘴里她并不喜欢那种加了糖也掩饰不了的苦涩味,但暖暖的感觉令她冰冷的手脚与身体渐渐回温。 她一个人坐了很久,就这么静静看着窗外的人来车往。 其间周之彦回复了消息,他说他心情不好,跟朋友在外面喝酒,让她不用担心,没事早点回家,明天他再过来找她。 她嗯了一声,将手机翻过来。 从咖啡屋出来时,夜幕已经降临,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天地间一片朦胧与昏黄。 安静了好久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时,她微怔了一下。 “喂……” 她接起来时,唇边溢出白气。 “到对面来。” 她下意识朝马路对面望过去,一辆黑色landrover安静地停在路边,车窗降着,露出男人熟悉的脸庞。 他手肘搭在车窗上,有烟雾从车里飘出来,在这个寒冷的傍晚,白雾越发明显,伴着点点昏黄的路灯,仿佛经典老电影里的场景。 远远地看着他的脸,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 他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 她出来时没跟他打招呼,也没留意身后有车跟着她。 所以,她在咖啡屋里坐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 他跟着她做什么,又等她做什么?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 短短几秒时间,她脑海里万千思绪,纷纷乱乱,犹如一团麻线,剪不断理还乱。 在她回神过来时,他已经启动车子在马路中央掉了个头,停到她身旁。 “要我下车请你上来?”他从车窗里抬眼看她。 “不用。”她握紧早已挂断的手机。 “上车。” 简葇理不清自己的想法时,双腿已经主动迈开,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她次次信誓旦旦地说着要跟他划清界限,可每次在他面前,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所谓划清界限,还真是讽刺。 “你找我,有事吗?” 车里明明很宽敞,可在只有她与他两个人的空间里,总觉得连空气都逼仄。 “系好安全带。” 他提醒她。 她急忙从身侧拉过安全带系上。 她怕冷,羽绒外套有些厚,里面又穿着毛衣,裹着长长厚厚的围巾,安全带拉过来,将她勒得有些闷。 “不难受吗?” 他转头看她,见她怔着没动,俯身过来将她刚扣上的安全带又解开。 “车里暖,把围巾外套脱了。” 她急忙拉住松开的安全带,说不用。 “你是想让我帮你脱?” “我没有。” “那就自己脱。” 他声音明明很轻,很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简葇做为文字秘书跟随他工作过一段时间,被训得听话极了。 她红着脸将帽子,围巾与外套脱了下来,小心地放到膝盖上后,才又重新系上安全带。 他终于转动方向盘,驶上马路,汇入来往不息的车流中。 “我回我爸妈那里。”她抱着还微微湿润的外套轻声道。 他嗯了声便没再说话。 “对不起。”她很真诚的道歉。“下午之彦他不应该那么说你。” 他分神看了她一眼,问,你道什么歉? “我替之彦……” “他是他,你是你,没有这个必要。” 他语调变了几分,带着抹不易察觉的不快。 “他不了解你的工作,所以说话可能比较冲。” “我不需要他的了解,更不需要你替他道歉。” 他的声调忽然冷了几分。 “那你……”她忐忑地看他:“还生气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他没好气。 没生气,那就好。 她抱紧外套,眼神望着前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吃饭了吗?”他问她。 她说,回家再吃。 他又嗯,空出一只手拿手机要打电话。 见状,简葇忙出声:“边开车边打电话不安全。” 他根本没理会她的劝阻,手指按着键盘翻找号码。 “你要打给谁呀?要不我帮你?” 她是真的害怕他分神,容易出意外。 “又不是我媳妇儿,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已经找到号码,径自拨了出去。 他在跟人讲电话,但讲的什么,简葇根本听不进去。 她所有的思绪都被他那句“又不是我媳妇儿,管那么多做什么?”缠得死死的。 她整个人都在发烫,像是将她架在烈火上烤。 她穿着打底衫与毛衣,前胸后背起了一层毛毛汗,脸也红透了,心跳更是快得不行。 “你很热?” 他挂了电话,转头过来就看到她一脸红彤彤的模样。 “不热。” 她将脸转到车窗外,别扭又羞涩极了。 - 车子驶入一条陌生的胡同时,脑子空白许久的简葇才发现不对劲,他不是送她回父母那边。 第80章 “我们去哪儿啊?” 她开口问他,声音里明显的紧张与不自在。 他只是一句话,就能让她久久地走不出来。 “回家。” 回家…… 回哪里的家? “我家。” 他说他家,简葇更紧张了。 “你不是说要回家吃饭?”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子停到一家四合院的侧门,特别设计的车库门缓缓打开。 他握着方向盘,娴熟地将车子倒了进去,车库门又缓缓关上。 “下车。” 他没理会她呆愣的神情,径自解开安全带,见她没动,于是俯身过来。 “想在车上吃饭?” 男人熟悉的味道笼罩着她,好不容易恢复正常肤色的脸再度滚烫发红。 “我是说,我回我家吃饭.” 她抬手想推开他的靠近,可掌心落到他肩膀却变得绵软无力。 “来都来了,给我这个前任上司一个薄面,请你吃顿饭,当作接风吧。” 他替她按下了安全带扣,起身下车,关上车门前又回头交待:“穿好衣服。”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不下车都觉得自己为人处事太糟糕,半点面子也不给他这前任领导。 也只有他,上一秒还能将她挑逗得手足无措,转瞬间又恢复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率先走几步后见她没跟上,转头过来看着站在车旁不动的她。 “简小姐,请进。” 他唇角微微挑起,儒雅绅士地称她,简小姐。 前所未有的姿态与称呼令她羞涩得不知所措,迎着寒风依然被这一声‘简小姐’烫得面红耳赤。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朝他走过去,又是如何踏上台阶,任他牵着她的手与他走过回廊。 心动是本能,不忠却是选择。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她能感觉到自己又要踏进走不出去的情感深渊。 “周暮云……”她犹豫地叫住正在解外套的他,“我……” 他回头,盯着她彷徨无措,以及对未来迷茫畏惧的神色几秒后,随手扔了外套返身回来。 她正要抬头看他,眼前一暗,男人贴着她的身体,单手扣住她脑袋低头就吻。 不是浅尝辄止,而是不容她挣扎与躲避的,疯狂的吻。 男人有力的舌头顶开她牙关热烈的缠住,逼得她退无可退。 她手上拿着的手机掉落在地板上,砸到他鞋面,被他一脚踢开。 简葇害怕,想结束。 可她越挣扎,他禁锢得越紧。 男人坚硬而浓密的胡茬碾压着她娇嫩的嘴唇,厮磨着周边的皮肤,又痒又痛。 在他强势又霸道的湿吻中,她的外套敞开,被他一只手利落地剥掉,扔在地上。 她软成一滩泥,双腿站不稳之际被他拦腰抱了起来,随即一脚踢上房门,将她固定在门板,欺身而上,牢牢地抵住她。 身体相贴得太紧,她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皮带扣,随着他腹部喘息颤动不断碾磨着她,透过层层布料,直抵她腿心。 “想我吗?” 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像是一场淫靡的前戏,滚烫的气息从唇齿间渗出,将她烧得寸草不生。 她微张着唇喘息着,双手死死地扣着他结实的后背。 他舔弄着她微肿的唇,眼底欲望翻滚,又重复问:“想不想我?” 她深陷于情欲的迷茫中,几乎失了理智,失了心魂,脑子里一片混沌。 一双大眼盈润润的,带着点毫无攻击性的明艳直勾勾地盯着他,又乖又傻的模样令男人受用极了。 他低笑一声:“想吗?” “想。你呢?” 你想我吗? “你说呢?” “不想。”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她是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联系不上他的那个月,她疯了一样的想念他,担心他,却谁也不能说,不敢说,她被那思念与担忧折磨得夜夜无法安眠。 她只知道,他问她,要不要跟他走,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时,那种仿佛失去了全世界的崩溃,令她近乎疯魔地想着他能回头看她一眼。 如今,他的脸近在咫尺。 他们的身体,隔着层层布料紧密地贴在一起。 不是做梦。 他的气息是那样的滚烫,在这个冬夜里像是要将她融化。 所有曾经有过的疯狂热烈的想念,全都凝化在她唇齿间。 她闭着眼,将唇迎上去,吻他。 屋里灯火微醺,她眼角眉梢温柔又情深。 他不由得更动情,掌心摁住她后脑勺,接过主动权,吻她的眼皮,吻她的鼻子,嘴唇,下巴…… 他吻得越来赵凶,越来越蛮,囤积的情欲失控,来势汹汹,无人能阻挡。 他们是从门口开始的,一步步回到深色的沙发旁,他将她压到沙发上。 简葇整个人趴到沙发上时,才惊觉沙发眼熟。 这明明是荔山别墅的沙发,怎么会在这里? 在她微微怔仲间,他已经俯身下来,蓄势待发抵在她臀后。 “我们重温旧梦。” 他在她耳边沙哑地粗喘着。 - 他与她的旧梦,在这张沙发上拉开序幕。 她从未想过,还会有重温旧梦这一刻的轮回。 那些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激情画面,仿佛在眼前一一晃过。 汗水与泪水的亲密交缠,身体酣畅淋漓的激情碰撞。 是梦幻,却又真实得可怕。 她分不清真假,只有身体里要了命的欢愉是最为真切,最为刻骨铭心的。 简柔不知道别的男人在性事上面是如何的,但他绝对不是温柔派的。 他就是那种嘴里说着最温柔的话,却做着最狠事的极端做派。 床上床下,纯粹判若两人,他骨子里迸发出来的野性,初尝情事的她根本招架不住。 她的乖顺软糯,激发了他身为男人的征服欲,还有潜藏的,不为人知的东西。 例如,纵欲。 从沙发到床上,他怎么弄她怎么配合。 于他来说,当然还是在床上更能疯狂肆意。 可沙发上与她做爱,还存着他心底另一种不为人知的隐晦心思。 - 他第一次见她,就是在沙发上。 他出差提早回来,进门就看到一对年轻男女在沙发上吻得难舍难分。 或者应该说,是年轻男孩不顾身下女孩的推搡,一个劲地想要进一步。 干什么不好,他要强迫一个女孩子。 他当即火冒三丈,上前就将周之彦给揪起来,丢到地板上。 女孩大约是吓坏了,身体颤抖得厉害,头都不敢抬。 那夜,不仅是她没看到他的脸,他也没看清她的面容。 他只知道,她有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背对着他垂头整理衣物的那一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颈后肌肤。 他们的初次见面很意外,但并没有在他脑海里停留。 若说那次意外他心底毫无波澜的话,那么多年后她与周之彦复合,在荔山别墅的这张沙发上,他们当着他的面亲吻时,他心底似乎有那么一丝微微的烦躁。 当时他并不十分在意,只当恼周之彦酒后行事过于鲁莽冲动,令他不快。 后来的相处中,她对他的仰慕,爱慕,还有她的犹豫,挣扎,矛盾与纠结,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始终不懂的,是他自己。 对于她这样一个年轻女孩,他最初的印象就是单纯,胆小又自卑,出了社会大约只会被现实鞭打得体无完肤,于是万年生出一次好心地想拉她一把罢了。 可真正相处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或许对她有些许偏见。 她虽然有些胆小自卑,可她也有着与自身年纪不相符合的坚韧,特别是对待工作上的兴趣与情怀。 当然,他不是没见过那些为了前途兢兢业业的年轻女性,比她有韧性与情怀,还有情商与美貌的女性更不在少数。 他也有反思过,这么多人,为什么单单对一个自己不能碰触,更不该碰触的女人动了心思。 是因为她天天在他眼前晃吗? 还是因为,那次深夜,他透过闯开的车窗无意中瞥见她形单只影地坐在公交站台下,在偌大的城市里仿佛一朵无依无靠的浮萍,所以令人不由得滋生而出的一丝怜惜? 或者是在两人并不算熟时,她毫无防备地趴跪在酒店的地板上,翘着臀帮他找所谓的打火机时的简单与憨直? 又或者是第一次他带她参加招待会时,她冲进电梯扑到他怀中的莽撞及嘴唇不经意吻上他喉结的意外? 亦或者是她那次在他面前醉酒后,他抱着沉睡不醒的她回到房间,把她放到床上准备走时,她忽然开眼看他,那双没有一点儿杂质,可在深夜里还是有些勾人的眼神? 更或者是在飞机上遇到强气流,她紧紧地抓住他手的同时,也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 第81章 也有可能是陪同他下乡时,她替他将面条里的葱花一点一点地挑出来,完全超出她工作范畴的细致体贴? 甚至是她蹲在他面前,没有丝毫避忌地握住他的脚替他处理伤口时的那份质朴与纯粹? 他们相处不足一年的时间里,却有着太多太多数不清的瞬间。 他自己也不知道,她几时一步一步地走进他心里,仿佛细水长流,润物无声地挤了进来,生根发芽,甚至足以撼动他曾经为之坚持的某些东西。 - 一场漫长又疲惫到极至的欢爱结束,她感觉不到饿,但喉咙很干。 他起身去给她倒水,边走边捡起扔了一地的凌乱衣物,丢到沙发上。 屋里暖气十足,她靠坐在床头,被子拉到肩膀处,一手拉着不让它滑落,一手拿着水杯小口小口喝水。 透明的玻璃杯到底了,她都不好意思抬眼看他。 “杯子给我。”他朝她伸出手。 她依言。 “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 他接过来时,提醒了她一句,顺便将被遗忘在地板上很久的手机递给她。 “浴室在里面,去洗个澡。”他摸了摸她温软的脸,“我去看看晚餐好没有。” 他起身离开,简葇这才觉得自在许多。 同时,欢愉过后的愧疚又涌上了心头。 可她把控不住自己的感情不偏轨,她在这段惊世骇俗的情事里迷失了,越陷越深。 其实她是一个很恶劣的女人,配不上周之彦还有钟家芝对她的好。 如果她还有最后一丝良知,要么彻底跟周暮云一刀两断,以后不再有任何瓜葛,要么就跟周之彦分手,不要再这样欺骗他的感情,让他蒙在鼓里。 可是,她答应过他,不会离开他的。 他现在又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若是她提分手的话,他一定是以为她嫌弃他身体不行了。 然而赤裸裸的现实是她爱上了别人,精神与身体都背叛了他。 - 她在浴室里洗了很久,但他在她身体里留下的味道,留下的灼热,就像落地生根般,再也洗不掉。 “简葇……”他站在门外叫她:“洗好了吗?” “好了。” 她扯开浴巾,拿过放在一边的衣物,底裤裂开了也只能将就着穿上。 开门出来,一眼就见到他姿态慵懒从容地靠在门边,黑发微湿,下颌浅浅的胡茬,身上穿着浅灰色羊绒衫搭黑色休闲裤,身体轮廓精壮结实,不像以前工作时不是衬衫夹克就是正式西装,一副肃穆威严,端端正正的领导干部架式。 卸下高级官员那层外衣的周暮云,虽然年近不惑,可外表依然毫无年龄感,精神更无疲态,岁月与阅历沉淀出来的那股成熟稳重的熟男气息令人心生仰慕。 “怎么洗那么久?” 他都到隔壁浴室洗好了,又等了她十几分钟才叫人的。 他低眼看她被热气醺得红润的脸蛋,手掌探了过去,裹住她半边脸颊。 男人掌心的温度干燥暖和,轻轻摩挲的动作夹杂着暧昧与柔情。 两人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可面对他,她还是会羞涩与不自在。 “洗头了。” 她低下眼,无法与他直白赤裸的眼神对视太久。 “先把头发吹干再吃饭。” 知道她的敏感与羞涩,他没再逗弄她,转身去拿吹风机。 见他示意她坐沙发上要帮她吹干头发时,她忙拒绝。 “我自己来就行。” 他将吹风机拿开。 “怎么,担心我伺候不好?” 那倒不是,她只是不习惯。 从懂事开始,她一向都是自己的事自己做,就算是父母也没替她做过这么细致的活。 “我不用你伺候。” 她伸长手去够他手上的吹风机,反被他握住手腕,借着她的力顺势坐了下来。 “行,那你伺候我。” 他靠着沙发,将吹风机递到她手中。 他也刚洗完澡,短发微湿,额前的发全都往后梳,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 简葇没应声,却站了起来,听话地帮他吹头发。 她是个很认真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不敷衍,就算被他折腾得四肢发软,站着帮他吹头发也不抱怨一声累。 纤长白皙的手指穿梭着他粗硬乌黑的短发,没一会儿就吹干了。 “伺候得不错。”他懒洋洋地靠着不动,看她坐在一旁自己吹头发。 她头发长,微侧着脑袋时,吹风机干热的风将她细软的发丝吹乱,飘了起来挡住脸。 他伸手过去,指尖卷起一缕发丝,缠绕在指间把玩。 她没留意,抬头起来时扯到缠在他指头那缕发丝,发丝从他指头滑开,不小心卷进吹风机里。 头皮一阵刺痛,她忍不住低呼出声。 “别动。” 他坐直身子,一手接过她手中的吹风机一手搂住她肩膀往他身前靠,温柔地将不小心卷进去的发丝拉了出来。 “还疼吗?” 他张开五指梳理她微微蓬松的发丝。 她以为他问的是头皮,摇了摇头,说不疼了。 “我是说,那儿还疼吗?” 男人调语里尽是调侃的意味。 她回味过来,臊得面红耳赤。 那儿…… 风月情事,她还太青涩稚嫩,一点点的提及就能令她羞涩到抬不起头。 可他偏不让她逃避,撩开她鬓角的长发,露出整张脸庞面对他。 “疼不疼?” “一点点。” 她经不住他直白到不加修饰的强势逼问,脖子都跟着泛红,羞涩的神情仿佛情欲未尽般,红霞似火,娇艳含春,诱得他蠢蠢欲动。 眼见他的唇越靠越近,她正想伸手抵在他肩膀上隔开两人的距离,他已经没给她留有余地,掐着她下巴,深深地吻了进来。 - 夜色渐浓,寒意更深。 他吻得极深,她的意识又变得混沌一片,舌根被他吸得又酸又麻。 屋内暧昧的缠吻一直持续到她在他身下快要喘息不过来,他才退出舌头。 他的拇指轻抚着她艳丽的红唇,一下又一下。 待她缓过来气,他将她抱起身,低笑着说,带你去吃饭。 饭菜是让人直接在酒楼做好送到家里来的,他还在卧室里忙着他的人生‘大事’时,酒楼的人就已经在门外候着。 一直候到他爽完了,洗好澡才出去开门让人提着保温的饭菜进门。 他吃东西一惯的挑剔,肉类吃得不多,帮她夹菜的动作却一直没停。 简葇是真的饿了,搭着精致的菜肴吃了两碗小米饭。 “我会下地狱吗?” 他给她盛汤时,她握着筷子低声晦涩问道。 他怔了下,然后嘴角上扬,将盛好的汤放到她面前,说,不会。 “会的。”她苦笑了一下:“做了有违世俗和道德的错事是不能被轻易原谅的,是要下地狱的。” “你就那么想去那地方啊?阎王爷不收你的。” “做了这么严重的错事,他也不收吗?” “是你汤没喝完,饭菜也没吃多少,饿着的样子不好看,他不想要。” “你不是个彻底的无产阶级无神论者吗?” 她被他的话逗笑,心底的阴霾消散不少。 “以前是,现在不算。” “所以你还是相信有地狱,也有轮回的,对不对?” “嗯,你把这桌饭菜都吃完,阎王爷可能考虑收你。” “我又不是猪。” “不是吗?那我养了什么?” “我又没有让你养我。” “我说过我养你吗?我养猪。” 说来说去,他就非得说她是猪就对了。 “你也是。” 她要是猪,那他也是。 要不然跟她一块吃饭,还跟她睡了。 “嗯,我也是。”他没再跟她抬杠,让她趁热把汤喝了。 简葇低头喝汤时,手机震动了几下,是周之彦来电。 她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他也看到了。 刚放晴些许的心情瞬间又晦暗起来。 “接啊。”在她犹豫与迟疑间,他将手机推到她面前,“说你跟我在一起。” 简葇正要拿起手机时,他却又忽然反悔,将手机夺过去,丢到不远处的椅子上。 简葇起身,想要去够手机,被他低声喝住,不许拿。 “我不接电话,他会担心,会一直打。” 他还会打到她父母那边,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中午与他出门后,父母以为他们一直在一起。 他打到父母那里的话,到时真的是一堆解释不清的麻烦。 她没理会他忽然阴霾的脸色,推开椅子走过去拿手机。 有人动作比她快地将手机又拿到手上。 他‘喂’了一声时,简葇被吓得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煞白。 第82章 他真的是疯了,他怎么能这样接周之彦的电话? 万一,万一…… 她无法想像,周之彦知道她跟周暮云在一起后会激起多大的风浪,她又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一波惊涛骇浪? “你在哪里?” 在她心虚又愧疚之际,周暮云朝电话那端的人沉静问道。 简葇听不清周之彦说什么,但从周暮云话里得知,他又喝多了,大概是醉得不清。 “我让司机接你回家。” 周暮云正想要挂机,周之彦却不听,声音含含糊糊的说要简葇去接他,要不然他不回去。 “她已经睡了。” 他没理会他的胡闹,直接挂断电话,顺便关机。 “他喝多了吗?在哪里?” 简葇低声问。 “吃你的东西,我找人接他回去。” 他起身离开餐厅,顺便还把她手机一块拿走了。 可这会儿,她哪来的什么心情吃东西?于是尾随他离开。 等他安排好后,转身过来就见到她立在身后,欲言又止。 “司机去接他了。没事。” 那就好。 “我也该回去了。” 已经很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她不能在这里留宿。 “我送你。” 以她的性子,有些事情,他不能逼得太急,免得适得其反。 - 深冬夜里,路上的私家车不多。 道路两旁的路灯在眼前一一倒退。 她把脑袋靠到车窗上,复杂混乱的情绪不断在心头蔓延。 “要不要我亲自跟他谈?” 车子在交通信号灯前停下来时,他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不用。”她下意识拒绝。 其实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她脑子里一片混沌。 就算她跟周之彦坦白了自己犯的错,那周暮云与钟家芝呢? 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她跟周之彦分手了就能万事大吉。 他从来没明确提过要如何处理他与钟家芝的这段婚姻。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有跟钟家芝结束的打算,可为了她这样做,值得吗 他就算退出了政治舞台,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每一种都是普通人难以望其项背的食物链顶端。 她承认,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爱上周暮云这个人。 但她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年轻女子,能给他带来什么? 权贵的婚姻,最基本的条件是背景,关系,人脉。生在什么阶层就要服从阶层规则。 可若是他与钟家芝的婚姻一直存在,就算她与周之彦结束了,她的道德观又允不允许她做外面那个小的? 她承认,她害怕。 害怕流言蜚语,更害怕遭人谩骂。 这是一条完全看不清状况的路,她却迷失其中。 “我给你时间,找机会跟他说清楚。” 然后呢? 简葇闭上眼,只觉得浑身无力。 车子快要到小区时,简葇让他靠边停车,她走路回去。 她承认,她极度心虚,害怕他送她回来被家里人看到。 可他没理会她的要求,径自将车子开到小区大门外。 她下车前,他叫住她。 “我知道你害怕……”深夜里,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分外的诱人:“害怕别人的谩骂与指责。我挡在你面前,你还怕吗?” 她紧紧地抓着背包的带子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酸楚的情绪一层层,一圈圈,泛滥到眼眶,胀得难受。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他不能给的,我也能。” 他不能给的,我也能,仿佛意有所指。 一字一句,都在崩塌她道德的信仰与围墙,将她降服得一塌糊涂。 可她最终回应他的,却只是一句平淡普通的:“我回去了。” 他嗯一声,说走吧。 深冬夜里,迎面而来的都是寒冷的潮气与雪气。 简葇不敢回头,脚步飞快地奔进小区,一直到楼梯口才敢让眼泪掉出来。 - 深夜的路边,路虎车窗降了下来,冷冽的空气一下全都涌进车里。 冷热交替中,车里的男人压下打火机,点着咬在嘴边的烟。 中控台上手机震个不停,他瞥了一眼后,不急不缓地拿起来接听- “过来喝一杯吗?” 是司徒。 “不了。”他吐了一口烟,浓郁的烟雾弥漫着他整张脸。 “在家吗?” “有事?” “听说你让聚福楼送了晚餐到家里?跟谁吃饭啊?” 司徒明知故问。 “你管得倒是宽。” “哪里哪里,这不是关心你嘛。” “多谢。” 这时,司徒那边有人叫他,问周暮云要不要过去。 司徒回应,说他在家吃宵夜,不过去了。 “老周吃宵夜?” “床上吃。” …… 几个男人开起颜色玩笑,周暮云没理会,挂断了电话。 第五十九章 这一夜,简葇睡得很沉。 不是没心事,而是困倦至极。 清晨不到七点,她醒了。 窗外天色将亮未亮,一片雾气蒙蒙。 母亲习惯了早起,她洗漱完早餐已经上桌。 从上大学到工作后的这些年,她很少有机会跟父母坐在一起吃早餐。 在异乡,父母还是不改几十年的用餐习惯,浓稠的米粥搭着几样小菜,刚炸出锅的油条是给简葇的,但她实在没什么胃口,为了不让父母看出异样,她勉强自己吃了小半碗粥。 早餐后,简母去上班,简葇陪同简父送简杰去训练机构上课。 简杰现在的情况不好不坏,但能与家人正常沟通。 干预治疗道阻且长,除了坚持没别的办法。 简父将简杰送到教室后说出去遛几圈,让简葇自己安排时间,晚上他再来接简杰回家。 简葇与简杰班主任聊了一会儿他的情况,离开训练班后去了附近一家药店,买了一盒紧急避孕药。 店员提醒她这药不能经常吃,还建议她购买正在做促销活动的安全套。 “不用了,谢谢。” 简葇很尴尬,付了钱后快步离开。 又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就着微凉的水将药吞下去,药盒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简母上班,简父自己去溜达,简蝶又在上课。 简葇在京都没有朋友,也无处可去,便随意坐上一趟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托着腮看窗外陌生的街景在眼前一一倒退,想到昨晚他送她回来时说的那些话,思绪越飘越远。 她是在公交车快到终点站时,接到周暮云的电话。 他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她低头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大概是听到了车厢内的语音提示,他问她,去哪里? “随便走走。” 公交车已经靠站,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后门走。 “吃过早餐了吗?” 她又嗯了一声。 “中午有空吗?” “有事吗?”她一边下车一边拉好帽子与围巾。 “昨晚我请你吃饭,你是不是应该回请我一次才算礼数?” 对,昨晚他请她吃饭。 要耍嘴皮子,简葇承认不是他的对手。 但她现在情绪烦乱,不知道与他碰面后又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 她很忐忑,也很害怕。 她认真读书、努力工作,无非只是想好好生活,可是生活不会一帆风顺地如你所愿往前走。 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在感情这条路上如此地跌跌撞撞,走不出迷雾。 情绪就像潮水涌来,无法抵挡。 简葇绷不住,眼圈泛热,眼前一片雾气蒙蒙,令她看不清前方。 “下次可以吗?” 她明明是要与他拉开距离,可拒绝却显得无力。 “嗯。那就下次。” 他没再逼迫她,挂机前提醒了她一句:“外面冷,别呆太久。” 酸楚的情绪来势汹汹,再度席卷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内心。 - 她一个人在寒冷的街上走了很久,一张脸冻得红彤彤的才走进一家咖啡厅。 室内室外温差大,她进门后就脱掉羽绒服,帽子,放到一旁。 点了咖啡与午餐,在等候餐点上桌前,她托着下巴,水里握着一杯温开水,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一边望着窗外匆匆忙忙而过的路人。 她其实并不爱喝咖啡,却喜欢闻那股浓郁香醇的味道。 她对西式简餐兴致也不高,尽管也有些饿,可心里总像是有东西堵着,没什么胃口。 她只吃了几片蔬菜沙拉与薯条后便放下叉子,尝了一口甜点,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可口,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简葇结完帐准备离开时,接到周之彦的电话。 第83章 他宿醉刚醒,质问她的语气却是清醒十足。 他问她,昨晚为什么要陪周暮云去应酬? 她陪他去应酬? 简葇一怔,不知昨晚周暮云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但他接他电话时,她也在旁边,并没有听到关于应酬之类的话。 “我妈说你昨晚陪他去饭局。你又不是他秘书了,干嘛要陪他去应酬那些人?你要是想提前认识你的上司,我也能让我妈安排,为什么要陪他去?” 周之彦在她沉默的瞬间,一连串的话化解了她的疑惑。 周暮云与钟家芝通话时告诉她,昨天下午在他们母子俩前后离开别墅后,他正要前往与某部委常主任的饭局。 那个部委的综合计划司,正好是简葇两天后要去报到的部门,所以他便请简葇陪同,顺便提前认认人。 简葇想要解释,可却无从辩解。 若非周暮云提前帮她找了理由,她根本不知如何才能解释清楚昨晚他替她接电话一事。 周之彦虽然醉得七七八八,但他酒醒后会记得发生过的事情。 “是不是年纪大的人都好为人师?他跟部委的大领导应酬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借调去司里,工作跟大领导没有直接接触,要搞好关系也是先跟处长,司长。” “他摆明了就是假公济私,可他又不是你领导了,以后他再让找借口你陪他出去应酬,你直接拒绝。” 简葇听着他在电话那端发牢骚,一字话也没回应。 一直等到他说够了,停下来,问她,“葇葇,你在听吗?” “我听着。”她吸了吸鼻子,“昨天只是凑巧,常主任与夫人我也见过,所以就陪他一起去了。我上班后就没时间跟他出去应酬了。” 简葇并不擅长撒谎,一撒谎漏洞百出。 可此时,她撒谎骗人的话却是流利地脱口而出。 难怪人家说,第一次说谎是有愧疚的,但第二,第三次后便习以为常了。 看,她这不是撒得挺好的嘛。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就不知谎言被揭穿那一天,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迎着寒风踏出咖啡店,心虚又难堪。 “有时间也不陪他去。”周之彦依旧是满腔不满,“你跟他没关系。” 她嗯了声,喉咙里带了抹哭腔。 “你在哪里?” “外面。” “做什么?” “送简杰上课后随便走走。” “你把位置发给我,我去接你。晚上我们回去吃饭。” “回哪里?” “爷爷那里。” 周之彦对周暮云莫名的敌视,但对周老还是很尊重的。 简葇借调回来,难得他有空回家,他们是应该回去见见长辈。 纵然再不情愿,简葇也唯有应好。 第六十章 简葇不是第一次见周老,却依然还是拘谨的。 幸好周暮云不在,如若不然,她不知如何自处。 可他不在,却处处都是关于他的一切。 从周老进门开始,周夫人就提起他,让老爷子宽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么大了知道自己做什么就行。 “你不是一直说他下派那么久没干成一件可圈可点的事嘛。他不走政途了也好,还有别的路走。” “他还有什么路好走?以为辞职了商场是他的退路,他妈的全都是走资本主义的套路,我就看他能走多远.” 老爷子气得直飙粗话。 “走资本主义套路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没给你丢脸吧?也没给家里添什么麻烦,更没给国家添麻烦。相反,他们公司这些年还给国家创造了大量的税收与就业岗位,贡献大着呢。以前你总觉得他与家芝一政一商容易惹人非议,现在可以放心了,你就别管他了。” “是我要管他吗?是谁一进门就开始给他讲好话,让我不要生他气?总之我跟他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走他的阳关道好了,我走我的独木桥。” “哦,那他还不是你儿子了?” “我稀罕他呢。”老爷子放下茶杯起身,看向周之彦与简葇:“之彦,小简,我们吃饭。” 说着,率先往餐厅里走。 “这老倔脾气。”周夫人无奈地摇头。 “奶奶,爷爷骂得也没错,老周确实是没干成什么大事。” 周之彦倒是一脸开心,被后面的钟家芝拍了一巴掌。 “长辈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 开饭时,周暮云的大哥周暮文与大嫂也回来了。 不免的,周暮文再次提到了弟弟周暮云,说他回来后手机不接,家里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想与世隔绝。 周暮文当年受牵连影响后被调去了比较清闲的部门,没有什么实权,再怎么混都是等着退休养老。 但是周老不发话,别人虽然不会排挤他,得罪他,但也不可能再重用他。 眼看着他都要奔五而去了,他不能再这么憋屈地混下去。 若是没有特殊情况,老爷子明年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不趁着还能说话的时候给他挪个位置,他这辈子就真的玩完了。 他回来是想探探老爷子的口风,要是他还不松口让他挪位置,他可真是要学弟弟周暮云壮士断腕,另谋高就了。 不能再享受权力的风光,那就要享受一下金钱的快乐。 但遗憾的是,老爷子现在对周暮云还在气头上,他这么一提,不但自己的事情得不到解决,还被训了一顿。 说他现在这样的下场,完全是自作自受。 一提旧事,周暮文就更加不敢再多言了。 算了,看来这辈子他想要过老爷子这一关是很难了。 为了不惹大家都不开心,他干脆闭了嘴,什么也不多提。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一家人好好地吃顿饭,周暮云二姐提着一大篮进口水果进门。 刚坐下来就跟老爷子说,中午她跟领导在外面用餐时,碰到暮云与朋友也在那边,就问他晚上要不要回来一起吃饭,他说有人不让他进家门。 “爸,您不让他进家门啊?” 二姐与周暮云只差三岁,姐弟俩感情一向很好。 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与性格,但她还是站弟弟这边。 “你们一个,两个,三个,是不是专门回来替他求情气我的?从今天开始,谁再跟我提他,我跟谁翻脸。” 这回老爷子是真的发火了,筷子一放,沉着脸回了楼上。 “难得一家人好好吃个饭,倒像是他开批斗大会一样。”周夫人无奈极了,“你们慢慢吃,我上去看看。” 说着就尾随上楼。 最有话语权及压迫性的两位长辈都离席了,气氛反而变得轻松自在许多。 周家兄妹与钟家芝母子话题不断,简葇一句也插不去,便安静地坐着,听着,偶尔动几筷子。 耳边是他们娴熟的谈话声,她的思绪却飘离得极远极远。 但不管多远,她脑海里唯一的焦点却只有一个,周暮云。 若非此次回来吃饭,她根本无从得知,老爷子对于他的引咎辞职如此生气。 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如说他对他失望透顶。 失望与在意才会如此生气的吧。 可是,这件事能怪他吗? 就算从政治的舞台上退下来,他也不该受到这样的谴责,尤其是家人。 周之彦可以不理解他,但是老爷子也不理解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吗 但简葇知道,在这件事上面,她没有太多的立场与话语权。 周暮文再次与钟家芝提到那件事,说他不该在老爷子出面协调后,还用引咎辞职来打他的脸。 “老二在官场混了近二十年,却还是过于理想化了。人家想的都是怎样往上爬得更高,站得更远。他倒好,平时洁身自好不好色不贪财就算了,还一心为民请命呢,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一个字,傻。” 简葇就是在他那个‘傻’字落下时开口的。 “周叔叔,不是这样的。”她一出声,所有人都停下来,目光落到她身上。 可往常一向不喜欢出风头,恨不得低调到没人认识的她,却在众多疑惑的目光中不余余力地为他辩解。 “每个人的人生观不一样,理想就不一样,追求的目标也会不一样。周书记他是个有道德良知,勇于承认,敢于担当的人,或许许多事情不如人愿,但他不是傻,他不是。” “他能飞越体制的高墙与世俗的批判,重新追寻自己新的人生价值与目标,也是非常值得尊重的。” 在座的人被她这一番义正辞严的话震惊得面面相觑。 他们几个大人谈天论地了那么久,她几乎都没说过几句话,可一开口就是为周暮云辩解,那理直气壮的气势少见极了。 “大哥,看来还是小简最了解暮云。”二姐率先回神,笑眯眯地看着简葇:“他培养了个理解他,忠诚又愿意为他说话的好秘书。” 第84章 周暮文也笑。 “我看小简平常在工作中没少被他灌输理想化的思想观念。幸好他不再是你领导。” 要不然官场上可能又多一个所谓为人生观为理想为情怀而奋斗的人。 周暮文不知简葇与周暮云间的种种,单纯从他个人的角度去理解。 但简葇并非他所想的那般,她并非为那些大局的人生观与理想为他说话。 她就是不想看到他被家人这样误解,不管是周暮文,还是周之彦。 “简葇跟了他一段时间,对他在工作中的一些做法都是比较了解与认可的。”钟家芝也说了一句:“暮云知道你这么为他说话,一定很开心。” “不辞也辞了,人生又不是只有做官这条路。”周家二姐再次为周暮云站台:“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早8点出门,晚8点前别想进门,几乎没有周末没有假日,他那野性子能忍耐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他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冲动行事,随他吧。” 大家对简葇的发言没有太多介怀,周之彦脸色却有些阴霾,但碍于其它长辈在场,他将涌到喉咙的话又压了下去。 一直到离开周家,两人单独到车上时,他才开口:“葇葇,他不是你的领导了,你不需要再为他说好话。” 简葇低下头:“我只是实话实说。” “除了回家不可避免的碰面,我不想你跟他再有其它的联系。” 他要求。 简葇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应声,周之彦也在沉默。 她的变化,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不仅仅是在机场那一幕,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在她对他的亲近越来越抗拒,甚至在她知晓他受伤未好后…… 他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抗拒与冷淡是有可能喜欢上了别人。 一直到现在,他也没有任何的实际证据证明她变心了。 可在机场她哭着看老周走的那一幕,就像一根锋利的刺,令他如鲠在喉,怎么也忘不掉。 他认识她那么多年,虽然中间两人分开了几年,可他了解她的本性。 校园初恋时,她是个矜持又传统的女孩,两人复合后,她对他也没有特别的热情,当然也没有刻意冷淡。 两人之间的相处,她的情绪一直都稳稳当当,他一直都觉得她就是那样的。 可那日在机场,他见识到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在大众广庭之下,情绪崩溃得一塌糊涂,那种伤心绝望得仿佛失去最心爱的东西的模样,令他极为陌生。 上司与下属的分开,再不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情绪。 家人的短暂离别,也达不到这样的程度,又不是日后不复相见。 这令他对周暮云的态度起了极大的变化,他没有办法不介意,没有办法在面对他时像以前一样心平气和,他甚至嫉妒他。 周暮云身上拥有的很多东西,是他现在没有,以后或许也不可能有的。 他口口声声说他老了,但实际上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是对女人最具诱惑力,男性性魅力最浓郁的时期。 时间与阅历沉淀出来的成熟稳重,镇定从容的气场,很多女人,特别是年轻女孩,很爱慕这种安全感十足的男人。 于公,简葇是他的秘书之一,跟随他开会,视察,调研,朝夕相处。 于私,他们是一家人,有什么来往都再正常不过,加上他自己动不动就让老周照顾她。 他们在江城相处的时间比他这个未婚夫都要来得多很多,她会被他吸引,也再正常不过。 每每想到有可能是自己将她往他身边推得更近,他都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可以吗?葇葇?” 他抓过她的手,与她十指相交。 她没抗拒,可却没了以往的亲密感。 “我知道分寸。” 简葇低声回道。 她知道分寸,可却总是情难自禁地越线。 周暮云说她不会下地狱,可她却觉得,她一定会的。 她这么虚伪,这么矫情,又当又立,既要又要。 周之彦又跟她说出什么,她听了,好像又没有。 既觉得思绪一片混乱不清,又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第六十一章 简葇正式到司里报到前,没再见过周暮云。 他没联系她,没什么特别的事,她更不可能主动找他。 上班时间早八晚五,简葇住的地方离工作地远,搭车至少要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周之彦说过让司机接送她上下班,她婉拒了。 她只是一个从地方借调上来的普通工作人员,就算有关系也不适宜张扬。 在这方面,周之彦是不可能拗过她的坚持。 上班前一晚,母亲早早便让她上床睡觉,为了不打扰她休息,她搬回去与父亲还有简杰一起睡。 她躺在床上,有对新环境新工作的忐忑,也有少少的期待。 在她辗转反侧中,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有电话进来。 看到屏幕上的手机号,平稳的心跳声忽然急促了几分。 是周暮云。 她将手机握在掌心,深呼吸后才接起来,一声‘喂’里带着向微微的沙哑与颤抖。 “吵醒你了?” 他声音里似乎带着浅浅的笑意。 “没有。” 她否认。 “明天要上班,都准备好了吗?” 她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那边也不出声。 两厢无言,她握着手机的掌心渐渐地浮上一层湿意。 他忽然开口,“在部委工作,要讲政治,讲纪律,讲规则,讲制度。” “嗯,我会的。” “你都会什么了,说来听听?”他反问,带着淡淡打趣的意味。 他这么一问,她反而回答不出来了。 他又低笑了一声。 “工作保密纪律要记牢。不管下面哪位领导开口让你把新政策与信息反馈回去,你都不能泄露半分,明白吗?” 周暮云毕业后直接进部委工作,从科员一步步走到副司长,再下派到江城任实权副市长,他累积的经验足以让简葇这个初入职场的菜鸟受用终身。 简葇想到她离开江城前,市里的一把手就特地交待过她这方面的事情。 在部委工作,可以接触到别的地方接触不到的一些国家宏观政策方针的制定流程与规则,更可以接触到很多平时只能在电视新闻中才能见到的人物。 万一她真的被地方领导几句好话拎不清,将一些政策或信息泄露出去,到时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麻烦。 “我明白了,谢谢你教我。我一定会谨慎行事。” “我教你什么了?” “工作原则。” 实诚的她很认真的回答,又把他逗笑了。 “工作中有什么不懂的,要主动开口,大胆沟通。” “嗯。” 忽然,她好像听到了机场广播的声音。 “你在机场?” “是的话,你打算来送我吗?” 她忽然不知如何接话,眼神望着床头暖黄的小灯,心绪一阵翻滚起伏。 那边的人又回了她两个字:“出国。” 闻言,简葇迅速回神,问他,是工作吗 “不算。”他语调轻快,“正好有时间,出去切身体验一下资本主义的腐朽。” 简葇一直以来都觉得他离开自己奋斗了近二十年的舞台,就算问心无愧,但心里上至少都会有一定的失落。 可在他身上,似乎并没有。 或许是,有强大意志力的人,不管经历多少波涛骇浪都能坚定的重头再来. 对于他这样敢于跳出体制框架的官员来说,在自己的理想与情怀面前,官场也好,商场也罢,都是通往理想与目标的道路。 就算在新的赛道暂时速度快不起来,但并不影响他断续加速奔跑。 本想问他,几时回来,但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干巴巴的:“祝你一切顺利。” “时间不早了,睡吧。” 他挂了电话很久,简葇还抱着手机,望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 一直到掌心的手机再次震动,一条信息涌了进来- 【等我回来。】 简简单单四个字,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甜蜜,再度扰乱她刚趋于平静的心绪。 - 周暮云坐着机场专用车到停机坪停下时,司徒的湾流g550公务机已经等候多时。 机舱里,司徒与钟辰时正在开红酒。 见周暮云在空姐的带领下走进来,急忙迎上前,将他按到座椅里。 “就等你了。” 钟辰时在泰国谈了一个很大的旧城改造项目,利润极高,但全部需要现金交易,他一个人吃不下,又不想跟银行贷款,于是就找了司徒合作。 正好碰到无官一身松,闲暇下来的周暮云,两人便把他拉上,一起去考察。 以前他有职务在身,经和集团的事务都是老何与钟家芝出面。 第85章 现在他要是有兴趣,他们三人合作,是个不错的机会。 男人凑在一起,除了政治,时局,公事,还免不了谈女人。 司徒与钟辰时都是情场浪子,在女人方面没什么可说的,但周暮云就不同了。 司徒知晓他与简葇的那点暧昧情事,但钟辰时完全不知情。 可那夜他让聚福楼送晚餐到四合院,在床上吃宵夜的事他听说了。 那可是天下奇闻,钟总那颗好奇的心被勾得蠢蠢欲动,奈何当事人嘴巴紧得甚比蚌壳,怎么也撬不开。 这次上了机,他使出浑身解数想要知道是哪个妞这么厉害,能破了老周几十年的定力。 钟总在拍卖会上花了一百多万拍下的1990年罗曼尼康帝,周暮云不客气地喝了半瓶。 钟总珍藏的抽一口就要三万块的behike雪茄他也舒服惬意享受过了,可不要说那女人是谁,他连她多大都不知道。 “老周,你这就不厚道了。” 可人家周暮云现在就普通公民一个,他也不能举报他私生活奢侈糜烂。 钟总一脸生无可恋:“这样,若是你们经和现金流充足的话,泰国这个项目我负责出面谈妥,全都给你们做,我退出。” 周暮云还是不说话,司徒晃着酒杯,笑得风流惬意。 “我可没说要退出。” “司徒,我知道你肯定见过。”钟辰时点头:“你是真不把我当兄弟了,这么重要的事你也瞒着我。他妈的,太不够意思。”司徒摊了摊手,看了一眼老神在在,不为物欲所动的周暮云。 “老周,你就满足一下他小小的好奇心吧。” “你到底好奇什么?” 周暮云将燃到尽头的雪茄往烟灰缸里撵灭后,才抬眉淡淡问钟辰时。 “我就好奇,降服你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见他终于吭声,钟总立刻给他斟酒。 “一个脑袋,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只手,两条腿,就很正常的一个人。” 钟总:“……” 他还不如不要说话。 司徒笑得都要直不起腰。 “真没什么特别。”周总一脸真诚。 “那你喜欢她什么?” “谁跟你说我喜欢她?” “要不然呢?情人?小蜜?还是短期性伴侣?” “短期性伴侣他能带回四合院吃宵夜?” 司徒鄙视他。 “我怎么忘了。”钟总长长地哦了一声,“老周死鸭子嘴硬的本性。他妈的,敢情是官帽一摘,他就要把正妻弄下台扶小情人上位啊。司徒,周二夫人多大了,漂亮吗?身材怎么样?” “你问他啊。” “我问得出来还用得着问你?你说,说得我满意了,我把项目的份额让给你。” “老周,我能说吗?”司徒笑得更开心了。 钟辰时跟他一样,都是在女人堆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主,说他不了解女人,他绝对不同意。 但说他不了解男人,特别是周暮云,他还真的不得不服气。 其实老周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皮囊对他的诱惑力并不大。 真正能让他动凡心的除了智慧大气,势均力敌,既能做生活伴侣又能在事业上助一臂之力的女人,还有一种,大概就是那种纯粹干净得没有什么复杂心机,宜室宜家的小白花,注重的是情绪价值。 周暮云不说话,将头转到舷窗外。 夜幕如同黑色的天鹅绒地毯,一眼望不到天际,偶尔有一两颗星星闪入视线里。 像她哭泣过后,显得亮晶晶的眼。 第六十二章 简葇到司里工作,先接触的都是一些杂活,整理文件,管理数据还有最重要的文件收发,下属单位的请示,其它司局的征求意见函,还有其它部委的通知文件. 她几乎每天都奔波于公文的运转上,业务能力由陌生到渐渐熟悉。 每天埋首于公文堆中,她更加能深刻的领悟到,部委的公务员写作水平高出她一大截不止。 在核心部委工作,所有司局的工作状态都是非常繁忙而紧张的,加班加点到晚上11点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可事物都是一体两面,在日常事务繁忙的部门,对自己的能力的锻炼与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对于简葇来说,除了自身提升,更多的是繁忙能让自己忘掉一些总是纠结于心的人与事。 在忙忙碌碌中,时间很快来到这一年的十二月底,马上就是元旦了,新的一年即将开始。 自从上班前一夜,周暮云在机场给她打了个电话后,他们没再联系过。 若不是手机里的那条短息,她都以为他要从她生活中消失了。 可不联系,他那句【等我回来】却总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地扰乱她的心绪。 元旦调休三天,放假前夕,她加完班离开办公室时,已经是十一点四十分。 手机里有周之彦发过来的信息,他们一帮人晚上要开跨年派对,简蝶也在,他留了地址,让她加完班就过去。 她刚步出大门,一辆停靠在路旁的车子便朝她打了几下双闪. 她看清那辆在寒冷深夜中的黑色landrover车牌时, 心跳快了半拍. 车子朝她缓缓驶过来. 她站在原地,拢紧外套,却拢不紧跳得愈发快的心跳. h 那句【等我回来】伴着那种见到他的期冀感在深夜里尤为深刻,在车窗缓慢下降的那一刻,更是一下一下地钻到她内心深处。 “不上车吗 ” 他的胳膊肘搭在车窗边缘,车内没开灯,他的五官轮廓在夜色中隐隐约约. 许久不见,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只觉得呼吸都急促几分。 “再不上车,你同事可能就要问你,是不是男朋友来接你下班了.” 他抬了抬下巴. 两名同样刚加完班的同事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不是一个司里的,但简葇在送文件时见过,不熟,名字都叫不出来。 但周暮云的车子太醒目,上百万的豪车,很容易成为焦点. 而他刚才那句‘男朋友来接下班’又让她觉得有种难言的羞耻与窘迫。 周之彦来接过她几次,都是司机开车过来,家里那辆不算张扬的国产房车。 他们计划司里的同事也有见过周之彦的,虽然只是简单打了招呼就走,可毕竟见过,都知道周之彦是她男朋友。 因为这种种尴尬的存在,她犹豫了两秒后,低头朝着与landrover的反方向走。 可landrover像是配合她一样,竟也跟着倒车过来。 这下,不仅是两名刚走出大门的同事都看过来,连路过的行人都会多看她一眼。 简葇走,landrover跟着走。 她停下脚步,它也停。 她站在原地,远远看到那两名同事不见人影后才走到车旁。 车窗一直开着,周暮云正垂着眼点烟,姿势娴熟,火光里男人眉目深刻。 点完烟,袅袅的雾气散开,他将打火机扔在前方仪表盘的空档处,深吸了几口才侧头过来看她,挑着眉带着三分痞气淡淡地抛出一句:“还走吗?” 深夜的寒风很快散开了他吐出的烟雾. 她咬着唇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刚系好安全带,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 简蝶的电话就过来了. 她问她下班没有 派对马上要开始了,都在等她. 周暮云已经掐了烟,合上车窗,单手握着方向盘将车子驶上马路。 简葇抬起一只手掌盖住隐隐发胀的额头。 “我刚下班,很累,不过去了,你们玩吧。” 身体疲惫是其次,情绪上的烦乱才是最累人。 “可是……” “我真的很累。”她又重复了一次。 简蝶听得出来,她是真的累了。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他们在叫我,我过去了。” “嗯,你别喝太多酒,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一只纸质杯子忽然递到她面前。 “热牛奶,暖暖手。” 她微微怔了下才接来。 “谢谢。” 温热的触感令她冰冷的双手瞬间暖和许多。 她就着吸管吸了一口,很醇厚,也很暖和,从口腔一直暖到胃里。 “工作这么累?” 他开口问她。 “嗯。” 理由已经说出口,就不要再去推翻了。 “能适应吗?” “能。” - 某大厦会所顶层套房里,一群年轻人正在庆祝跨年。 在震耳欲聋的乐声中,简蝶把周之彦拉到一旁,说她姐刚下班,很累,不过来了。 周之彦‘哦’了声,让简蝶先跟他们玩,自己退到门外走廊,拿手机拨号。 对方很快接听。 “老林,接到葇葇了吗?” “周少爷,我车子刚停下来就见到简小姐坐计程车走了。正要打电话跟你说。” 第86章 “那算了,没事。” 他挂了电话。 - 时间马上就要跨入2007年,深夜的马路上依然是车水马龙,灯光璀璨,处处流光溢彩。 新的一年,又来了。 一杯热牛奶全都进了她胃里,她长长地舒一口气。 “要不要吃宵夜?” 他转头过来看她。 她摇了摇头。 “累的话,眯一会儿眼,到了我叫你。” “嗯。”她微微闭上眼,不忘交待他:“等会儿你在小区门口放我下来就行了。” - 简葇是真的累了,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车子已经停下来,入目的是满院子红色的灯笼,映红了屋檐,走廊,树梢,还有车窗,连她脸上也是一片红。 “醒了?” 驾驶室座位上传过来的声音令她从惊讶中回过神。 她转头看他。 他的脸笼罩在渗透车窗射进来的红光里,斑驳地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溢彩流光。 “我说了要回家的。” 她眨了眨眼,声音有些低。 “这不是带你回来了吗?” 他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温热的脸颊。 “下车吧。” 他率先推开车门。 简葇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解开安全带拿起手机看时间时,看到了两条未读消息。 【宝贝,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更勇敢,更坚强,更美丽。】 来自彤彤的新年祝福。 她回复后才看下一条。 【葇葇,新年快乐。love you。】 周之彦。 第六十三章 车门打开,除了迎面而来的寒风,还伴着阵阵梅花的香气。 院子里的梅花开了,鲜艳的花朵点缀在乌黑的枝头上,在灯笼的火光下,夭夭灼灼,恍若明霞红锦。 她在座位里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立在车门的他。 “不想下车?” 他低头看她。 光线不算亮,衬得她的脸很柔和。 当着她的面掏出烟盒,他点上一根烟。 满是花香的空气里混着浓浓的烟气,惑人到极。 “周暮云……”简葇双手紧紧地抓着身前的安全带,“我不是那种女人,也不想做那种女人。我做不到。” 她没头没脑地低喃出一句,声音微微带着颤,其间仿佛又多了抹委屈的成分。 在这静谧暧昧的深冬夜里,不是非常突兀,但却有些煞风景。 男人将唇上的烟夹到指间,大掌抚上她的脸颊细细地摩挲了好一会儿才问她:“你觉得我把你当哪种女人?” 简葇回答不上来,于是低下眼。 “我承认,我爱慕你。” 情绪如同潮水疯狂涌入,无法抵挡。 简葇眼圈泛热,眼中也升起了雾气。 “我也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何时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不受控制。可我没有办法只为了自己的感情就抛下身后的责任与义务,我做不到。” 他不说话,但她能感觉得到落在她脸颊上的大掌有些微微僵硬。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 “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有各自的责任与义务,应该分得清现实的轻重。” “你怎么知道我有什么责任与义务?” 婚姻不就是最大的责任与义务? 简葇沉默了一下,没回话。 周暮云落在她脸颊上的手下滑,握住她下巴,迫她抬头看他。 “周之彦不适合你。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下馅饼,有时候看起来得到的很多,但其实失去的更多。” “我知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 “但我跟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就算没有了感情,我也没有办法开口放弃他,选择跟你在一起。” 情愫难抑,决择却不易。 或许,是他们遇到的顺序不对。 说着这样伤人的话,对上他深沉的视线,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样的注视,她有些害怕,可还是坚持把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地剖析给他听。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有过害怕,有过犹豫,有过退缩与逃离,也说过很多违心夹杂真心的话。” “可每次与你相关,我彷徨再彷徨,犹豫再犹豫,纠结又纠结,还是选择跟着自己的心走。” “周暮云,我真的不想让自己过得那么难受,你能不能帮帮我……” 听她说了那么多心里话后,他放开她下巴,将夹在指间的烟深吸了好几口后才反问她。 “怎么帮?” “以后,能不见面的话,我们就不要再见了,可以吗?” 他不找她,她是没有勇气主动找他的。 时间久了,她总是能慢慢地将这份不容于世俗的感情藏在心底。 一辈子。 他很久没回应,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车旁,沉默地盯着她。 夹在指间的烟在寒风中燃到了尽头,他手指头微微松开,烟头落在脚下。 “下车。” 他忽然开口,将车门推开到最大。 简葇怔了下,他又接着道:“不是说能不要见面就不要见了吗?”他语气夹着明显的寒意,“不下车怎么回家?” 她明白了。 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他还是站在一旁,冷冷地不说话。 “我回去了。” 她捏紧皮包的带子。 他不应声,她便低着头从他身前走过。 四合院的布局她不熟,两次来这里,都是深夜,都是他开着车从侧门进。 她走出两步后,抬头想确认方向时,手臂忽然被人从身后抓住。 还来不及反应,她就被他扯了回去,压到车身上。 她手上的皮包落到脚边。 他低头就吻,她那点小小的抗拒根本抵挡不住他的强势,他捏开她紧闭的唇齿,凶狠地吻进去。 男人有力的舌头抵到喉间,她差点就喘不过气。 他太强势了,简葇低估了成熟男人的掌控欲。 周暮云这人,好说的时候也很好说。 可一旦惹到他,他强硬起来,遭殃的是惹恼他的人。 深冬凌晨,淡淡的梅花香伴着寒冷的风,将车前缠吻的两人包围住。 又冷,又热。 他掐着她下巴,一手撑着车顶,双腿夹着她,将她吻得快要虚脱。 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抓着男人的肩膀与手臂。 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但他没理会。 他吻到她差点瘫软在地才松口搂住她的腰往他身上带。 “回去 回哪里?” 两人的唇若即若离,男人浓烈的侵占气息紧紧地缠绕着她。 “你答应我了.” 很久,她才从这个深吻中回过神来. “我什么也没说.” 他完全否认. “你说让我回家。” “我有说是回哪个家吗?” 简葇根本辩不过他,眼眶微微发红。 “你出耳反尔。” “那又怎样?” 她心中有气,却不知如何反驳。 于是伸手去推他肩膀,却反被他握住手腕。 男人微微粗糙的指腹细细地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简葇想挣脱手腕,他却握得更紧,搂在她腰上的手加重力道。 两人紧紧地贴在一块,隔着层层布料,依然能感受到男人身下那一坨的份量。 她身子微微一颤。 “闹了大半夜,你不累?” “你让我回去。” “明天再说。” 他不讲理,弯腰捡起她皮包后,半搂半抱地将她带进屋里。 厚实的木门再度被主人毫不怜惜地甩上。 简葇与他的第一次,是在矛盾与纠结,半推半就中共赴欢愉。 第二次,是别离后再见,她的情难自禁。 而这次她心情欠佳,多多少少带着点矫情的抗拒。 可因为他的强势,也因为女人掺了情在男人面前便心软七分。 在他炽热的充满雄性气息的亲吻下,她不争气瘫软成了水。 理智再如何地分析对错,却依然败在情感里。 明知是错的,万劫不复的,受人唾弃的,但还是难以自控,只能让自己一次比一次陷得更深。 他们还没到床铺,衣物已经散了一地。 在情事上,简葇还是放不开。 他将她压到床上后,立在床边脱掉身上最后的衣物时,她连眼都不敢睁开去看男人健壮的体魄。 一只手四下摸了摸,拽过身下的床单,拉盖到小腹。 周暮云弯腰一掀,她又彻底地袒露在他面前。 她脸色发烫,下意识地将两只手往身上盖,可却是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 “你身上我哪里没有碰过?”他俯身下来,浓郁的雄性气息将她笼罩。 第87章 她羞得将脸转过一边,就算她看不到,也知道自己全身上下都红透了。 男人低头,寻着她的唇,又是一阵疯狂的热吻。 她在他浓烈的缠吻中,融化在他身下。 昏昏然然中,她感觉他势蓄待发就要攻城之际,清醒过来,推他肩膀。 “不行。” “不行?”男人嗓音里尽是浓烈的情欲气息。 “你用套。” 简葇红着脸喘息地说出这三个字。 上次吃事后药,她的例假推迟了将近一个礼拜,她也紧张兮兮了好几天。 “不用。” 他根本没理会她的要求,疯狂地吻了上来。 周暮云克制内敛又自律了近二十年,摘掉头上的紧箍咒后,情欲凶猛。 他今晚极为野蛮,没有压抑自己。 狂野又侵略性十足,宛如脱缰的野马。 她在意乱情迷中,自责又堕落,愧疚却又贪恋,只能不断地沉沦。 一场情事结束,她筋疲力尽,软软地趴在他汗水淋漓的胸口。 都说男人一生中难逃烟酒与女色,但沉湎在男女情爱中的女人其实也很难戒断,像是中了毒瘾。 他的人,他的气味,连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汗水味,都厚重得让人着迷。 她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动也不想动。 知道她没力气洗澡,他将她放到枕头上,起身去冲澡后回来时端着一盆热水,替她擦身子。 赤裸裸地摊在他面前,她还是不自在,撑着身子要坐起来,被他一个巴掌轻轻推回去。 “好好躺着,别乱动。” 她无法坦然地面对他,于是翻过身子趴着。 温热的毛巾从颈子到肩膀,滑下细若柳枝的腰,浑圆挺翘的臀,探向她腿间时,她反手抓住他手腕。 “周暮云……” 她叫他,声音很软,带着浓浓的委屈与控诉。 “怎么?还想把床单弄得更湿啊?” 她不是他的对手,禁不住他如此直白的挑逗。 可是心中的委屈却更浓了,羞耻与委屈夹杂。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她声音闷闷的,脸埋进了枕头里。 “我怎么了?” 他俯身过去,将她脑袋掰过来,将她眼眶发红的委屈模样看入眼底。 “说啊,我到底怎么了?” 他声音很轻,但调侃意味十足,端正的眉目在情欲满足后尽是一派风流之色。 “我不想吃药。” 她把脑袋歪一边,哭出声,泪珠扑簌簌往下掉,生生一副讨人怜惜的模样。 “是,以后我注意。”他叹了口气,伸手擦她脸上的泪。 “不哭了。” 简葇还在抽抽泣泣,他替她擦拭干净后,毛巾直接扔盆里,也不去理会,关了灯上床抱她。 他们没在一起睡过,简葇不习惯,扭扭捏捏的放不开,在他怀中动来动去。 “你再动,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男人哑着声音威胁。 她老实了。 身后是男人滚烫的身体,还有他好闻的气息,他的心跳,她沉浸其中,也不知几时睡了过去。 窗外天色蒙蒙亮时,她醒了. 屋里暖气足,身后又有一个大暖炉紧贴着,她热得微微冒汗. 昨晚没洗澡就睡,虽然擦过身子,可出了汗后又觉得有些黏. 她动了动,想要拉开圈在腰际那只结实的手臂. 身后沉睡的人也醒了,不但没放开她,反而圈得更紧. 她娇娇地哼了声,人就莫名其妙地趴到了他身下. 这个晨间运动,他玩得肆意至极。 结束时,天色已大亮。 他仰躺在床上平息下来后,侧身到床头柜,抓起烟盒与打火机。 刚要点上烟时,一声低低地啜泣声传入耳内。 他将烟叼在嘴边转头过来,小姑娘背对着他,一头乌压压的黑发散乱在光裸背后。 肩膀微微耸着,丝滑的发丝一缕缕地往下落。 这小姑娘,真的很爱哭啊。 咔擦一声,他点着烟后深吸了几口,将燃着的烟搁到烟盒上,转身过来,搂住她肩膀时却被她推开. 呵,都敢对他使小性子了. 他一把拽住她,拽进怀里,低头就见她哭得满脸都是泪的委屈样. “怎么上面跟下面一样会流水呢,嗯 ” 他的声音尽是余韵过后的慵懒和磁性,一边替她拭泪,一边还挑逗她. 她羞得脸蛋涨红,头埋入男人厚实的肩膀,湿热的眼泪滑落他到胸口上,顺着皮肉渗入心口,男人彻底地软了心。 “不哭了,我下不为例,好吗?” 男人胸膛里浓浓的回音撞击着她。 “你骗人。” 昨晚第一次做完,他也说以后会注意。 那句话还在她耳边呢,他转头就已经不记得了。 “这次不骗你。”他温声哄她,“你上次例假几时来?” “干嘛?” “我帮你算算安全期。” 简葇:“……” 他真是厉害,连女人的安全期也会算。 “钟辰时以前有个女朋友是个医学生。”他解释。 他们几个喝酒,钟辰时跟司徒八卦自己跟小女友无套入有多爽。 司徒问他,怕不怕被她心怀不轨留种,这才引出这个话题。 后来事实证明,钟辰时唯一一次在女人身上栽跟斗就是那个医学生,花了不少钱才摆平。 “安全期就能保证百分百安全吗?” 她难得反驳他。 “那也未必。”他轻抚她柔顺的发丝,坚硬的胡茬细细地摩挲她额头一会儿后又伸手去够床头的烟,含入口中深吸两口后喷出一缕烟雾。 浓浓的烟味在她鼻尖缠绕,她又啜泣了几声。 他连吸了几大口后,随即熄灭烟头。 “万一有什么意外,我负责。” 负责? 他怎么负责? 简葇一想到两人各自的身份,情绪又控制不住要崩溃。 “我不要你负责。” 她声音里哭腔又重了。 “哦,既然你这么开明,那我玩玩就算了。” 混胀老男人,玩玩就算了。 简柔不知是愤怒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她推开环在她肩膀上的手,从他身上爬起来,翻了身想要从床的另一侧下来。 脚还未着地,男人结实的胳膊探到她腋下,将她重新揽回怀中,带着浓浓烟味的唇贴着她面颊,粗粝的胡茬磨来磨去。 “我开玩笑。” 她不理他,歪着脑袋不让他粗硬的胡茬在她脸上磨蹭. “简柔,我认真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能认真吗?怎么认真?” 她问得无力。 “娶你才叫认真?”他低笑一声:“这么快想做我媳妇儿?” 她从来没想过。 “周暮云……” 她正想说什么,屋里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不是他的手机,也不是她的,而是家里的固定电话。 周暮云没打算理会,但在他往沙发那边的声响看一眼时,她已经挣脱他的怀抱,赤脚往浴室而去。 - 他懒洋洋下床,捞起床尾的睡袍披上才慢条斯理地去接电话。 “暮云,吵醒你了吗?” 是钟家芝。 “已经起了。有事?”他声音淡淡的。 “我跟妈在四合院门口呢。”钟家芝声音愉悦:“你出国那么久,回来了也不回家一趟,老太太想你,过来找你喝早茶,快出来开门。” “好。” 他挂断,将电话扔回沙发上,转身往浴室方向走。 - 敲门声响起时,热水刚从头顶往下淋。 简葇怔了下,关掉开关,问他,干嘛呀?z “我妈跟家芝来喝早茶,你洗好澡到茶室来。出了房门右转,过回廊就到。” 简葇被他这一番话吓得呆住了。 外头没得到回应的男人又继续交待:“我出去了。” 一直到耳边传来门关上的声响,简葇才回过神。 周夫人与钟家芝过来了,他竟然叫她到茶室去?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疯了,但她此时已经慌得没了主张。 简单地冲了一遍后,她裹上浴巾出来。 昨晚扔了一地的衣物,他捡起来堆在沙发上。 她匆匆忙忙穿好,却又只能干坐在沙发上,完全找不着北。 她不敢出去,她没办法出去,根本解释不通。 院子里隐隐约约地传来钟家芝他们的谈话声时,她更是如坐针毡,心乱如麻。 所以人真的不能做亏心事,特别是她这么胆小的人。 人家还没怎么样,她自己就先吓死。 -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不觉得空荡得难受吗?” 周夫人伸手掐了一枝梅花,往前嗅了嗅。 第88章 “领导同意的话,您可以搬来跟我一起住就不空荡了。” 周夫人松开梅枝,抬眼瞪他。 “家芝在这里,你说这话合适吗?要搬也是家芝搬过来。”一提到这周夫人就很不满:“以前你在外地任职就算了,回来了还分居像什么夫妻?” 周暮云没回话,倒是钟家芝笑道:“妈,您不是不知道这处是暮云一个人安静的地方。别墅那边他又不是不回去,我们不是小孩子,拎得清。” “你拎得清,我怕有人拎不清。”周夫人阴阳自家儿子。 “拎得清,拎得清。外头冷,我们屋里坐。” 周暮云搂住母亲肩膀边走边吩咐身后跟着的阿姨剪几枝梅花到茶室来。 - 院子里没了声响. 简葇在房间里坐立难安,手机握在掌心,慢慢溢出一层汗水. 门外传来脚步声时,她刚抬头过去就听到钟家芝的声音。 “暮云……” “怎么?” 周暮云手放在门把上,回头看向随尾过来的钟家芝。 “你带人回来了。” 她声音很轻很淡,却像是一记平地惊雷,将简葇炸得粉身碎骨。 她屏息静气,一动也不敢动。 周暮云没应声。 “妈不知道。”钟家芝摊开手心。“这是她的吧?我在院子里捡到的。” 这是一只瓷娃娃挂件,拇指大小,颇为精致,但手感一般,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年轻女孩喜欢的那种普普通通的小玩意。 她这算是逼他一把了。 他伸手,将那只小娃娃拿过来。 昨晚,她的皮包掉落在他车旁。 后来他捡起来,搂着她进门,也不知几时掉了。 他接过去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钟家芝面色平静,手按在门把上要推开门时,他声调不高不低,很沉得住气。 “你可想好了,这个门要不要开。” 钟家芝定住,抬脸看他。 “所以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 “她在你房间里。” “是。”他承认得爽快。 “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暂时不方便。” “改天我们找个时间再谈。我回茶室,你拿了手机就过来。” 她松开门把,转身走了。 - 门锁再度转动的轻微声响,简葇几乎要窒息。 周暮云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她坐在沙发里,手死死地扣着扶手,大口喘息,一脸的惊惶失措。 有必要吓成这样吗 相比较她的惊慌,他平静淡定得仿佛与他无关。 “她走了。怕什么。” 他坐下来,抱过她安抚道。 简葇闭上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是有我在吗 有什么事我挡着,不怕。” 他低头吻了吻她微微湿润的发心。 “我过去陪老太太喝茶,你要觉得无聊的话去书房看一会儿书。迟点我送你回去。” 他松开身子僵硬的她,抬手指向卧室的左手边。 “那边的门连着书房。” 说完,他起身走到床边的矮柜前,拿起手机,顺带将烟盒与打火机也放进外衣口袋里,接着又打开第一层抽屉,拿了只盒子出来。 “肚子饿的话,先吃点这个。” 简葇看着他递到面前的盒子,惊讶极了。 这种巧克力,与上次去巴黎时zoe送给她的一模一样,在国内没有卖的。 他怎么会有? “别胡思乱想。” 见她呆愣着不动,他将巧克力放到她手中。 拇指与食指捏了捏她脸蛋,软嫩嫩,滑腻腻的,令人爱不释手。 “等我回来。” 他走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简葇低头看着手心的巧克力盒,好一会儿后才打开,捏出一颗含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甘苦交织。 同样的心情,彷徨恐惧又惆怅。 - 简葇吃了两颗巧克力后,开始动手收拾房间. 他的房间她来了两次,每次都是进门就开始激情一发不可收拾,她连多看几眼的时间也没有。 这会儿一边收拾也没什么参观的心情. 要说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就是把床单被套包括枕头套取下来,丢进洗衣篮. 又在柜子那边找到了新的四件套,换好后她才去书房. 书房超出她想像的大,三面都是高大的书架,摆满了各式厚重书籍. 她一一浏览过去,发现这些书籍分门别类得很清晰,一面是法学类,一面是经济学类,还有一面是比较杂的,涵盖国内外历史,文学及政治类书籍。 她随手抽了几本,发现都有阅读过的痕迹,所以不是摆着好看的. 最后她拿了一本历史书籍走到窗台前才发现那里有一只透明的玻璃缸,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她凑近了看,在底部沙堆里看到两只小小的乌龟,脑袋与四肢埋进沙子里,只露出带着斑点的背部. 没想到他还会养小动物,还是小乌龟,这与他平时的个性很不吻合. 简葇蹲在那里看了很久,里面的两只小东西一动不动. 天气这么冷,大约是冬眠了. - 周暮云推门进来时,简葇坐在靠窗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书本,人却歪着脑袋睡着了. 她昨天加班到深夜,回来就被他狠狠地折腾了一轮,没睡几个小时又是另一番折腾,她是真的累极了。 遮光窗帘拉得密密实实,橘色的灯光暖亮,落在她脸上,细致的眉目更显得温润柔和。 他抽走她手中的书本时,她才惊醒过来,开眼就对上他熟悉的脸. 四目相视之际,靠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眼角有了一丝并不明显的细纹. 但那不是沧桑,而是岁月沉淀出的一种极为深沉的味道, 平添了几分男人成熟稳重的气场。 沉默地对视好一会儿后,他手背轻触她脸蛋。 “看够没有?” 简葇从怔然中回神,脸瞬间就红了,眼皮下意识就垂了下来。 女孩脸色绯红,像极了床第间两人目光撞上时,害羞又隐忍的模样。 他有些欲罢不能,凑过去吻她嘴角。 “你别……” 她话都没讲完,后脑勺就被人扣住,压到沙发靠背上。 男人带着茶香味的气息扑天盖地而来,她被他吻得天旋地转,双手不知放在哪里时,他低喘着在她唇边开口。 “抱住我。” 她环抱他脖子的动作是羞涩而小心翼翼的,不敢圈得太紧,却又有些情不自禁仰头,与他靠得更近,贴得更紧。 安静的书房里,荡漾着唇舌交缠的暧昧声响。 他按着她后脑勺,吻得热烈,喉间压抑着愈发粗重的喘息。 寂静的走廊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带着谨慎,可却很清晰,不过眨眼间又消失了。 简葇浑浑噩噩的没察觉,但周暮云听到了。 他松开她的唇在她耳边粗喘时,天花板的灯在她眼前仿佛都在晃个不停。 手机铃声响打破了室内的暧昧火热。 是她的手机,周暮云替她伸手替她拿了过来。 简蝶来电,问她在家吗 “在外面,怎么了?” 简葇心虚的撒谎。 她想,此时此刻,她脸上一定是非常羞耻又惭愧的。 因为她不仅撒谎,还偷偷地做了一件不可告人的事。 “那我不回去了。要是咱妈问起来,你就说我回学校了。” 昨晚她在周之彦他们一帮人的跨年派对玩到两点多,他们班上几个同学又叫上她出去玩到快天亮。 她彻夜不归,又是一身的烟酒气回去不被骂死才怪。 “那你现在要去哪?” “跟同学去滑雪。” “不用休息吗?” “睡两个小时够了。不说了,同学叫呢。” 简蝶匆忙挂了电话。 她抬头就对上周暮云带笑的眉眼。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谎话精。” 简葇刚恢复肤色的脸瞬间又红了,是羞耻,也是惭愧。 “我想回去了。” 她低下眼,紧紧地握着手机。 她不是征求他的意见,只是不知道钟家芝她们还在不在。 “嗯。”他弯腰下来,食指屈起轻刮了下她脸颊:“人生是过给自己看的,你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目光。” 说着容易,可做起来多么难啊! 她承认,她没有他那么洒脱,别人一生汲汲营营,都是为了名利。 可他说不要就不要了,世俗这种东西能约束别人,却不能约束他。 但她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俗人,她做不到他那样。 她没有那样强大的胸襟,或许说她没有那样的底气。 - 从书房出来,她到沙发上拿她皮包。 周暮云再度瞥了一眼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床铺,眉眼微扬。 第89章 “这么贤惠,不如帮我把底裤洗了再回去。” 这人卸下了顶戴花翎后,完全不掩饰他痞里痞气的本性。 简葇脸色如滴血,不理会他的调侃,径自往门外走。 “她们还在。” 短短几个字瞬间冻住她脚步。 伴随着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他带笑的声音再度传入耳内。 “骗你的。” 简葇:“……” 她分不清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他走到她身前,俯脸凑近她,看她又气又囧的模样,脸上笑意更深。 简葇将脸撇向另一侧,他也调转方向,再靠过来。 “我出去送送她们。你先去帮我把底裤给洗了。” 简葇再次:“……” 他出门后,简葇就这么站在原地,也不去理会他刚才的吩咐。 她为什么要帮他洗底裤,她不要。 那次,纯粹就是她犯傻,现在不。 她低头把玩皮包拉链时才注意到包上挂着的小瓷娃娃挂件不见了。 昨晚下班时还好好地挂着的,怎么会忽然不见了呢? 只是不值钱的小玩意,但这是她上班后领第一个月工资后跟彤彤去逛夜市时买的。 她一直都很喜欢那些精致的瓷娃娃。 上大学时,她们寝室有个同学也是个瓷娃娃控,家里条件好,特意在书桌上弄了个透明的玻璃柜,摆了上百个精致的娃娃,每一个都雕刻得活灵活现。 据她所说,都是国外定制的精品,有几个还是限量版的。 那位同学挺大方的,曾邀请过简葇一起玩。 可她不敢,她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赔不了。 她努力地回想着是什么时候把皮包上的小瓷娃娃弄丢了。 想来想去,要么在他车上,要么在院子里。 他按着她在车身上热吻时,她皮包落地了。 她想着,大约,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也不知摔坏了没有,能不能找回来。 第六十四章 周暮云亲自将母亲与钟家芝送到大门口。 “改天回家吃饭。”周夫人再三交待他:“你爸的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低头服个软就是了,两父子还能气一辈子?” “我哥跟他服了多少次软了,他老人家领情了吗?”周暮云搂着母亲肩膀,替她打开车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将母亲哄上车后,他转身过来,与提着包站在车旁的钟家芝面对面。 “你看几时有空给我电话,我们谈谈。” “可以。”周暮云点头。 目送车子离开后,他才返身回去. - 车里,周夫人还在念叨小儿子跟丈夫像两世仇人一样互不相让的事。 久不见钟家芝回应,周夫人轻问,家芝,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钟家芝回过神,忙说没有,没有,我在想一桩麻烦的公事。 “暮云那性子跟他哥不同,如今又没了官职的约束,哪这么轻易低头认错呢!” 钟家芝安抚她。 “也是,家中四个孩子,就他最难管。”周夫人叹息出声。 年轻时的周家小儿子就是个少爷性子,做事肆意妄为,有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叛逆,入了仕途后才渐渐地收敛起自己的野性子,随着年纪渐长,愈发的成熟稳重。 但不管年纪多大,人隐藏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 - 周暮云回到院子里碰到了提包低着头走出来的小媳妇儿. “这么急 ”他拦在她面前,低眼看她:“都洗好了?” 没洗,但她没说,可脸颊在扑面的寒意中却依然是一片滚烫。 “找什么?” 见她低眼四下看了看,他又问。 “我皮包上的小娃娃不见了。你见过吗?” “什么样的小娃娃?” “就是一个很小的挂件。” “没见过。” 他否认,一点没心虚。 “哦。” 她就想从他身旁走过,被他按住。 “走错方向了。” 简葇:“……” 他明明刚才大门口走进来。 “我送你回去。” 他牵起她的手,她甩不开,便只能让他拖着上了回廊,往侧门而去。 车子从他家里出来时,她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 “我想去药店,你停车。” 车子在转弯时,她看到了药店招牌。 但开车的人罔若未闻,油门一点没收扬长而过。 “周暮云,你……” 她有些生气,可面对他却发不出来,只能咬着唇生闷气。 “去药店买什么?” 他好脾气问道。 明知故问。 她扭着看着窗外,不应声。 自己在他面前的状态,或者说是心态,都随着一次又一次越来越亲密的接触而变得与最初的她完全不一样。 可一切的转变,却又都是自然而然的。 “这么怕?” 他转脸过看她使小性子的模样。 呵,算是小有改进,没那么拘谨了。 怕,怎么可能不怕? 这关系已经够糟糕了,万一再有什么意外,她没办法承受。 “行了,我带你去。” 见她始终不回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去哪儿?” 她终于开口,转头过来看他。 “滑雪场。” 闻言,简葇拒绝。 “周暮云,你不能总是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做不想做的事。” “总是?”他咬文嚼字的功力很强悍,“说说看,我都强迫你做什么不想做的事了?” 他明明知道她面子薄,却非要逼她开口。 “说不出来?那就是没有了。” “我很累,不想去滑雪场。你停车,我要回去休息。” “就你累,我不累?”他呵笑一声,“精血都要被你掏空。”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骚话,简葇羞得整张脸快要滴出血。 这样的对话,她实在是没办法接。 明明是他自己……还要倒打一耙。 一路上,不管他再说什么,她倔强地扭着头,一句话也不应。 车子在某座大厦前停下来。 他熄了火,只交待她一句“在车上等我。”便拔了车钥匙下车走了。 简葇看着他推开玻璃门进去时,伸手推了推车门,纹丝不动。 他把她锁车里了。 她真是欲哭无泪。 - 司徒开门,将一只小巧的药瓶递给他时,多嘴了一句. “您老人家39,不是29,还不准备给自己留个后?再晚几年怕是质量不行了。” “管好你自己再说。” “是不是小媳妇儿不愿意?”司徒继续八卦:“我说你在床上怎么连个女人也搞不定?” 周暮云没理会他,想走又想到什么,问他:“家里有没有牛奶?” “我家没孩子。” “走了。” 周暮云转头走人。 司徒在他身后提醒:“大厦左侧200米,有便利店。” - 简葇看到周暮云从玻璃门里出来,却又直接往旁边去了。 五分钟后,他提着一只袋子再度出现在她眼前。带着一身寒意上了车后,他将袋子递给她。 里面都是吃的,热奶茶,饭团,三明治,面包,还有一瓶水。早上她吃了两颗巧克力,现在快中午了,肚子确实是有些饿。他打着车驶上马路时,她捏着温热的饭团,小口小口地吃着。 一点也不像那两只贪吃的乌龟,反倒像只小松鼠,他看了她一眼,心想。 待她吃完饭团,又喝了半杯奶茶后,他将口袋里的小瓶子递给她。 “最后一次。” 简葇不明所以,他又吐出一个字:“药。” 她接过来,捏在掌心。 “以后我会注意。” 昨晚最后一次时,他也是这么说的,但早上做时依然没兑现,一股脑地全弄进去了。 在这方面,她一点也不相信他了。 “没有以后了。” “你不气我不舒服?” 他没好气。 明明是他气她。 她不应声,打开瓶盖,里面只有一颗药,跟她上次在药店买的不一样。 “司徒的表妹是个妇科医生,专门让她配的。”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 她没有疑虑,打开水仰头将药丸吞了进去。 - 车窗外的街景是熟悉的,是回父母那边的路。 简葇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真怕他又拉她去滑雪场,若是碰到今天跟同学去滑雪的简蝶她没法解释。 虽然雪场很多个,未必就会碰上,可万一的事谁说得准? 他的车子依然停在上次送她回来的位置。 她解开安全带,周暮云伸手揉了揉她头顶. 第90章 “回去好好休息.别尽胡思乱想.” 她嗯了声,下车走了。 走到家门口正要掏钥匙开门时,接到了周之彦电话,开口就问她:“是不是刚从外面回来?” 简葇没来及得回应,他又继续道:“我在小区对面的超市买东西时,好像看到你了……” 简葇惊怔,与他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怦然断裂了。 第六十五章 “我出去买了点吃的。” 简葇看了眼袋子里的面包与三明治,下意识地回道。 小区外面,正好也有一家同样的连锁便利店。 如果说一次谎话就要吞下一万根银针的话,她现在应该是被无数万根针穿身,溃烂到不成人形了。 进了门,父母都在。 他们打算吃过午餐后带简杰去公园。 在父母开口问她之前,她率先开口。 “等下之彦上来,你们跟他说我昨晚加班很晚才回家,刚才睡醒后出去买早餐。” 她将手上的袋子放桌上。 简父简母面面相觑。 “昨晚你没跟之彦还有简蝶他们一起跨年吗?”简父疑狐地看着她。“你去哪儿了?” “跟谁在一起?” “简葇你怎么回事?” “跟之彦吵架了?” …… 父母反应过来后,一唱一和问道。 简葇闭了闭眼,回房间前只说了一句话:“你们想我跟他分手的话,那就告诉他实话吧。” 她碰了一声关上房门,无力倒在床上。 心底两个声音不断撕扯,一个让她想办法隐瞒,不要这么伤害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 另一个却在告诉她,其实父母跟他说实话也好,让他知道她这个虚伪的女人都做了什么事,他大概会心生厌恶,不会再喜欢她了。 他不喜欢她,就不会跟她在一起,她就自由了。 - 简父简母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分手是万万不可的,所以只能替女儿圆谎。 周之彦推门进来时,简葇拉着被子捂住脑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葇葇,你是不舒服吗?” 他坐到床边,想要拉开被子时,她双手扯着不放。 “我头疼,你别动。” 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头疼你还闷在里面。” 他抓住她手腕,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手指头,将被子扯开,露出她微微发红的脸。 “我可能感冒了,你不要靠过来,会传染的。” 她脑子现在特别乱,直视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转身背对他。 “我不怕。” 他俯身下来,撩开她颊畔的发丝,想要亲她脸颊时却忽然顿住。 她耳朵下方,有个浅浅的吻痕,颜色并不深,但因为她皮肤又白又细,藏都藏不住。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地握拳,无声无息地闭眼又开眼,那痕迹还在,他没有眼花。 眼前的吻痕不是他看花眼,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辆刚刚转弯,他来不及看清车牌的黑色landrover也不是他多心。 其实他并没有见到简葇,他见到的是那辆跟周暮云的车子一模一样的黑色landrover。 见身后的人忽然沉默了很久不说话,简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转头过来,就见他一张脸前所未有的阴霾与紧绷。 她浑身一僵,一丝不好的预感从脑海里闪过。 她并不知道自己耳朵下方有个淡淡的吻痕,其实也不是周暮云故意的。 他是个成熟的男人,不玩这种幼稚的小把戏。 大概是情欲上头时,顾不上太多才留下来的。 周之彦从来没用这种阴煞又暴戾的神情盯着她看。 他不是个能藏得住情绪的人,这令她极为忐忑。 “怎么了?” 或许是心虚,她开口时下意识地垂下眼皮,攥紧双手。 “去江城读大学第一年,我很不适应那边的气候。” 他开口,却说起了与眼前不相关的往事。 简葇不明所以,却还是强打起精神问他。 “是太热了吗?” 他点头。 “不仅热,还有蚊子。十二月的天我脸上,脖子被盯出很多包。” “你没看到同寝室的同学都挂蚊帐吗?” 她没听他说过这些,但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聊。 “你来京都这么久了,见过冬天有蚊子吗?” “天寒地冻的,哪来的蚊子?” “所以,这不是蚊子咬的啰?”他话题一转,手指点上了她耳朵下方吻痕的位置。 她脑袋轰地一声炸了,脸色惨白,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一团棉花塞着,发不出声音。 “我帮你看看其它地方还有没有?” 他手指用力地扯开她高领毛衣,露出脖子,锁骨。 简葇惊惶失措地想要推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整个人压了上来,控制住她,她动弹不了。 他开始撕扯她毛衣的下摆。 她惊恐地叫出声:“之彦,你别这样。”s “不这样,我怎么知道你身上还有没有被蚊子咬过的痕迹?白璧微瑕,被该死的东西咬到了不是可惜了?” 他的话令简葇心口一阵室息。 在她怔愣之余,他的手掌落到她胸前,她才如梦方醒。 她惊惧不已地抓住他的手腕。 “周之彦,你要干什么?” “你是不是嫌弃我不行,所以找了别的男人?” 简葇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周之彦,他满脸都是愤恨与埋怨,手掌更是蛮横地收力,胸口传来的锐痛令她不禁闷哼出声。 “怎么?他那么大年纪还很厉害吗?” “我见过他的尺寸,很大,活儿好吗?搞得你很爽吧?” 简葇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迅速被冻僵,凝固,抽离,视线一片模糊…… 她知道,谎言一定会有被拆穿的一天。 但她没料到到,来得这么仓促,她措手不及。 简葇不再是简葇,周之彦也不再是周之彦了。 她的毛衣被他掀过头顶,她终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了。 她疯了一样挣扎,也怎么也挣不过他的力气。 “周之彦,你停手。” 她绝望地尖叫出声。 这时,门板‘碰碰碰’地响了起来。 简父简母听闻房间里的声响,怕发生什么意外,忙不迭地敲门。 “葇葇,之彦,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开门啊,有话好好说。” …… 周之彦终于还是放开了她,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脸色阴沉沉地往外走。 拉开门后,见到简父简母震惊又担心的神情,他一言不发地越过他们走了。 “你进去看葇葇。”简父推妻子进女儿房间,他自己跑去找周之彦,出了门又想到什么,返回客厅,拉开电视柜抽屉。 - 简母坐在床边问哭得一脸崩溃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事,她却什么也不说。 新年第一天,对于别人来说是新的开始,但对于她来说,却像是灾难,难逃这一劫。 - 简父跟着周之彦下楼,又跟着他出了小区大门。 若是往常,这对准翁婿早就聊到天地南北去了。 但在拉开车门上车前,周之彦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之彦……” 简父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在他上车前拉住他手臂。 周之彦胸口起伏几下,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拉下简父的手。 “爸,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不想让您看到我生气的模样。”他与简葇还没正式结婚,但在订婚过后,周之彦就跟简葇一样叫他们‘爸、妈。’ 简父听到他的称呼,就知道事情还没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之彦,我不知道你跟葇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缓缓道来:“但我肯定知道是葇葇的不对。” “您先回去吧。我跟她的事情我们会好好谈谈。” 他现在很烦躁,心里头憋着一股火无处可发。 “是不是因为葇葇不愿意要孩子,所以你们吵架了?” 周之彦坐上车时,身后的简父忽然来一句。 他返回头,脸色沉沉望着简父。 “放心,我回去会让她妈妈好好地劝导她,让她以后不要再乱吃药。反正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就算婚前先有了也没什么……” 简父还在念念叨叨,周之彦却只听到‘吃药’两个字。 他又下车,关上车门后问简父。 “她吃的什么药?” 简父下意识地将外套口袋里的药盒拿了出来。 “我看到她去买药,吃完就扔路边的垃圾桶走了。担心她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硬撑着,就把药盒捡回来……” 周之彦看着简父递给他的药盒时,脸色沉得像是染了墨。 第91章 “什么时候的事?” 他声音里的震惊与怒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就上个月,她刚从江城来的第三天嘛。” 上个月,刚从江城来第三天…… 也就是他跟老周起正面冲突那日下午,她晚上陪他出去应酬,他们就…… 周之彦连告别的话也没跟简父说,走到驾驶室门前,将车上的司机蛮横地拉了下来,一言不发上车轰着油门走了。 “周少爷怎么了?” 司机一脸难以震惊。 简父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尾,吞了吞口水,说不知道。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能要出大事了。 第六十六章 钟家芝接到儿子电话,气急败坏地让她马上把周暮云找出来时,她的车子刚从周家出来。 她努力地维持着应有的冷静,问他,你找他那么急,什么事? “我看到他送简葇回家。” “什么时候?” “四十分钟以前。” 四十分钟以前,钟家芝闭了闭眼,悬在心上的那根弦也断了。 “可能只是凑巧在路上碰到。” “不可能。昨晚我跟她说好的,她下了班就过去跟我一起跨年。我还让老林去接她,但没接到人……”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妈,我打他电话他不接,你帮我找他,晚点我再打给你。” 他挂了电话,加快油门急疾而去. 车子急哄哄的冲进院门,将刚从车里把dv机取下来的老林吓了一跳. 他还没反应过来,周之彦已经冲下来,向前夺过他手里的机子. 这是在国外颇为流行的记录驾驶员行车路线的一个dv机,能拍摄声音与视频,有利于交通事故责任的辨别与处理,国内大部分车子上都没有使用。 周之彦回国后,给家里的车子都装上了一台minidv。 他将dv机打开,开始播放录制影像。 老林立在一旁看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由得紧了紧手. - 周暮云跟司徒他们几个打室内高尔夫,结束时才看到手机上的数个未接来电。 周之彦的来电他忽略,但是钟家芝…… 他回拨过去后,她第一时间接通了,开口就问他在哪里? “有事啊 ”他淡淡反问. “有事.你方不方便回家一趟,我们谈谈.” 周暮云抬腕看了看时间. “电话里不方便说 ” “不方便.” “很急 ” “十万火急。” “好。” - 简葇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一会儿后,醒来时开眼就看到简母。 “妈,你怎么在家?” 她开口,声音干干的。 母亲今天休息就是为了带简杰出去玩的。 简母不说话,将手里拿着的一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 “你跟之彦吵架,是不是因为这个?” 简母叹了一口气,三言两语将事情始末道出。 简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盒子。 若说稍早之前脖子上的吻痕让周之彦揭穿了她与周暮云那场见不得光的背德情事而让她感到羞耻与难堪的话,同样的,这种被父母揭穿的秘密,也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葇葇,你跟之彦到底怎么回事?” 简母见她许久不出声,脸色却难堪得不行。 她很担心,可她却只是沉默的紧闭着嘴一语不发,脸色苍白得吓人。 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有了动作。 “妈,我做错了一件事。” 她声音哽咽地开口,从床上下来。 “做错了什么事?” 简母心中一片戚戚然。 可女儿却不再说话,开始穿外套,戴好围巾,帽子。 “我出去一下。” 说着就往外走。 “去哪儿?” 简母忙跟出来。 “去说清楚。” “跟谁说清楚?” 回应她的是女儿的关门声。 见状,简母更忧心忡忡,急忙打电话给小女儿简蝶,却很久无人接听。 - 简葇站在路旁的大树下,迎着凛冽的寒风给周之彦打电话。 若是事情没爆发出来,她或许还能像之前一样,缩在盒子里当乌龟,一再愧疚地逃避不敢面对现实。 可事情既然以这么不堪的方式暴露在他面前,她是无论如何沉默不下去了。 他一心一意待她好,待她家人好。 可她不仅精神上叛离他,还跟别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在身体上背叛他。 这是多么大的耻辱。 他们这个婚是没有办法再结了,她不配。 她打了一遍,两遍,三遍电话给他,他一次也没接。 她将手机收进大衣口袋,朝一辆开过来的计程车招了招手,坐上车子而去。 - 周暮云进门时,钟家芝已经在客厅的地毯上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 他刚开始脱手套,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迎向他。 “是简葇。”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动作顿了下,神情风平浪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你想说什么?” 他脱下手套后,经过她身侧步向沙发。 “你跟简葇……” 钟家芝像是不知如何开口地犹豫了一下,尾随他身后进来。 “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言。” 他将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烟盒已经在他手中,动作利落地敲出一根,娴熟地点上。 “你带回四合院的人,是简葇。” 钟家芝坐他对面,说话时一刻也没离开过他的脸,没错过他丝毫的神情变化。 “嗯,是又怎样?” 他眉眼微扬,浓郁的烟雾弥漫过他深邃的眼眸。 他明明在笑,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题外话:白天事情多,短小的一章了。 第六十七章 钟家芝与周暮云的婚姻,是两人与两家利益的结合。 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 她的爱情早在亡夫身上耗尽了,这辈子也没打算再爱其它男人。 而周暮云,她不知道他相不相信爱情,但两人从小认识,她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嘴巴狠,但奇怪的是女人缘一直都很好,但也没见对哪个特别,或许是没碰到那个能让他产生爱情的人,所以爱情这种生活调味品对他来说不重要,可有可无。 可在适婚的年龄一直单身,是不利于他的职业发展的。 而她带着儿子回国后,父母虽不再旧事重提,但依然希望她不要沉湎在过去,能够开始一段新人生。 在最初,她并不理会,一心一意只想搞事业。 在九十年代,当年的国情,毫不夸张地说,真的是遍地机遇与商机。 这是时代给予的红利,能不能抓住机遇就看个人决断力。 钟家芝的前夫是经济学教授,她自己也是学经济的,周之彦上小学后,她又去国外念硕士,毕业后在华尔街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当然不愿意一辈子做个高级打工人,她熟悉资本运作,又拥有别人不可能完全具备的人脉关系,所以打算组建一家投资公司。 但当时政治事业还如日中天的钟老没有松口同意让她经商。 钟父不同意,她要是敢擅自行动,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公司干不去。 她极为苦恼,与周暮云他们聚餐时,向他吐露了心中的烦恼。 彼时的周暮云正被家中长辈逼迫相亲催婚,同样烦不胜烦。 “你开公司的事,我负责解决。我结婚的事,不如你委屈一下自己?” 周暮云建议。 “我是不委屈,怕委屈的是你。” 钟家芝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还是个二十多岁的热血青年,可她已经年过三十,丧夫,有一个儿子。 “我这辈子原本是没打算要结婚的。” 他笑得潇洒惬意。 “不怕浪费自己大好的基因吗?” “浪不浪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用承担责任,不用被人期待。” 工作上他必须循规蹈矩,服从命令,按部就班的干着自己份内的事情。 一切以服从为准则,这就是为官的全部哲学。 踏上这条路,他就得时时刻刻强迫要求自己这样。 但在生活中,他只想追随本心,尽情享受属于他自己的,仅有的一次人生。 “你现在还年轻。过了三十可能就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那就等有了再说。”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了这段长达十二年有名无实的婚姻。 她利用得天独厚的优势,开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而他也在仕途上稳步上升,综合他们两家的资源与他的能力,若是他不辞职,一定是前途无量。 第92章 她不是没想过两人会有分手的一日,毕竟这漫长的人生,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碰到让自己心动的人. 婚前,他们答应过彼此,若是对方遇到了那个对的人,他们可以随时离婚. 但是,他现在心动的那个人是简葇,是她亲自为周之彦挑选的妻子,那就是错的,不应该的. 她不能认同这样的结果,完全不能. 于是这对在外一向伉俪情深的‘夫妻’爆发了婚后唯一的,最大的一次争吵。 hz “你明明知道之彦的情况。”钟家芝在他云淡风清的承认后,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周之彦被车祸伤到根本,不是上次在江城那一次,而是他在国外念书时那次。 当时他伤得比上次还严重,先是保守治疗保住睾-丸,他的生育能力没有受到影响,但阴-茎的恢复却没有达到预期。 于是选择了第一次手术,但是很遗憾,手术失败了。 在那次手术前,钟家芝同时选择了替他取精冻存,以防万一。 他没回国前也一直在保守治疗,但第一次手术失败后医生都认为他不再适合做二次手术。 周之彦也曾为这件事颓废过一阵子,但后来他自己走了出来。 钟家芝也曾因为他不再沉溺于事故后遗症而深感安慰,但知晓他能走出来的真正原因后,她哭都哭不出来。 他说他喜欢上男人了,而且早就有了稳定的‘男朋友’。 她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在国外多年也见识过很多这种事情。 但这个事实落到她儿子身上,她根本没有办法接受。 她曾经怨恨父母当年对她的爱情棒打鸳鸯,可后来她也做了同样的事。 为了不拖累‘男朋友’的前程,周之彦同意跟他分手,回国。 他同意追回简葇,同意与她结婚,尝试让自己回归原本的性取向。 就算不行,那至少简葇是个实诚的好姑娘,哪怕婚后知道周之彦的情况,她也不会弃他而去的。 事情明明朝他们设定的方向顺利进展,可周暮云他却…… “简葇是他唯一能接受的女孩,我也很喜欢她的乖巧本分。你现在这样横插一脚进来算什么?” “既然你喜欢她,为什么要把她推入火坑?” 周暮云依然是淡淡的。 “什么叫推她入火坑?我是为了之彦,他是我跟理深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让他们魏家绝了后。” “动机伟大不代表可以行为卑鄙。” “行为卑鄙?”钟家芝抓狂,随手抓起个抱枕往他身上扔,被他抬手挥开,落到地毯上。 “你周暮云扒灰的行为又高尚到哪里?”她气得口不择言。 “我没说我高尚。” 周暮云平静的神色终于起了些许波澜,他接连狠吸了几口烟,将只燃了一半的烟撵灭在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上。 “但至少,我不会用欺骗与恩情绑架另一个人的人生。在你们眼中,她算什么 又把她置于一个多么可悲的位置?她凭什么要为此虚度自己的年华,委屈自己的爱情成全别人?” “那你这种行为又算什么?以爱为名拯救无辜少女的高风亮节?” “我喜欢她,但我不会以爱为名绑架她。” 他想要的是,你愿意,我值得。 “我现在不想跟你谈爱不爱,我只问你,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善后?” “那要看她怎么选择。” “要是她还是选择之彦呢?”钟家芝忽然怪笑出声:“你知道的,简葇那孩子的性子,就算她跟你有什么,只要之彦不放手,她一定不会主动离开。” 他沉默了几秒后,忽然起身,拿起外套。 “恐怕他还没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 说完,他套上大衣往外走。 “周暮云,你给我站住。” 钟家芝愤怒地叫住他。 “这个世上那么多女人,你现在想要什么样的没有?非要跟之彦抢一个简葇?他们已经订婚了,婚期也订下来了,家中所有长辈,亲朋好友都清楚他们是一对。他跟她在一起,粉碎了之彦与我们钟家的颜面与自尊,你们周家又谈何脸面?你不会以为你们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吧?” “那是我要解决的事情。” “那我们的事呢?你要怎么解决?” “相信你也不愿意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周暮云转身过来看她:“家芝姐。” 结婚前,他都是这么叫她的。 其实他们以前感情很好,不是姐弟胜似姐弟。 在婚后的这些年,也互助了对方许多难关。 如今再听他一声‘家芝姐’,钟家芝心头愤怒又感慨。 “离婚的话,经和集团我分文不取。” 闻言,钟家芝一脸难以置信。 若是他一直在官场上,淡泊财富那也无可厚非。 但现在他已经断了自己的青云之路,再放弃经和集团的话…… 经和集团十几年的发展,已经是个资产数百亿的大集团,光她在瑞士银行的个人资产就二十多亿。 若非怕树大招风,她早就上市了。 他现在跟她说,他分文不取。 “你打算喝西北风啊?” 她嘲讽他。 “倒不至于离了位就穷困潦倒,一蹶不振。” “为了个年轻女孩,你倒是豁得出去。”钟家芝深深吐出一口气:“你跟她,怎么开始的?” “我勾引她。” 他只留了四个字给钟家芝,转身走了。 这个世上,有几个年轻女孩经得住周暮云这样的男人蓄意的勾引? 钟家芝眼前一阵眩晕。 - 周之彦听说周暮云驾车回别墅,急急忙忙赶回来。 车子拐进别墅大门前,与周暮云的车子隔着马路错身而过。 他发现时,黑色landrover已经扬长而去。 他急急掉头追了上去,却在第一个交通信号灯前被拦下。 不能越过前面的车子闯红灯追上去,他只能重重地捶了几下方向盘泄愤。 手机又响,他瞥了一眼,是简葇。 他心里憋得慌,没接。 他是有了男朋友,对其它女人也提不起半点兴趣,但是简葇不同。 她不是男朋友,也不是女朋友,而是他很在乎的无关性别的在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 他一直都喜欢她,不管是当年的校园恋情,还是他回国后尝试着与她重新开始。 虽然对她没有了那方面的欲望,可也不影响他对她那份特殊的感情。 他会一直对她好,他们会结婚,会有孩子,若不是周暮云这个第三者介入的话。 【之彦,我们能不能谈谈?】 她又发了消息过来,他看过后依然没回复。 他拨通了另一个手机号码- “帮我追踪一辆车牌号码……” 他交待完扔下手机,一脚油门飞过红绿灯路口。 - 简葇联系不上周之彦,又不敢找钟家芝。 她在他常住的公寓楼下徘徊了很久,最后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她手里还握着手机,肩膀耷拉,恹恹的样子。 暮色渐浓,天气愈发寒冷,开口呼气唇边就是一阵白烟。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街边的路灯像是一秒间在眼前亮起来时,她才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来。 天黑了。 她只感觉这一天像是坐过山车一样,情绪跌宕起伏得可怕。 两个年轻女孩经过她身旁,连走边吃着糖炒栗子,不小心将手中的壳掉落到她脚边。 她们跟她道歉时,她才发觉自己除了早上吃的饭团还有半杯奶茶,再也没吃过其它东西,连水都没喝过一口。 饥饿感在寒风肆虐的傍晚,逐渐清晰。 母亲来电,问她在哪里?跟周之彦谈得怎么样?几时回家? 她忍着落泪的冲动,说晚上可能不回家,不用等她。 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她手机就断电了。 在外面一整天,她也没带备用电池,此时此刻,有一种无处可去又四面楚歌的悲凉。 - 司徒组局包下整个四合院餐厅,一行人吃完晚饭后移步到棋牌室打牌。 大门外的侍者敲门进来,说有位姓钟的先生找周暮云。 “钟?” 周暮云一手拿着牌,嘴里还叼着烟,睨了他一眼,问,“钟什么?” “那位先生只说姓钟。”男侍如实道来:“他说一定要见您。” “不见。” 他散漫地扔出一张牌。 见男侍没动,司徒不耐:“没听到周总说不见?” “我马上出去。” 男侍刚离开不到一分钟,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吵嚷。 “周暮云,你给我出来。” 是周之彦的声音,司徒他们几个听出来了。 男侍怎么说是个姓钟的找他? “先生,这里是私人地方,你不能随意乱闯……” 第93章 “你什么东西?敢拦我?滚远点。” 周之彦一边骂人一边推开几个要‘礼貌’请他离开的男侍。 “先生,你再这么胡闹,我们要报警了。” “你报一个试试,我看哪个分局敢来抓我?”他继续喊:“周暮云,有胆子做就别躲着做缩头乌龟。出来。” …… “这小子吃枪药了?”钟辰时一脸不解。“口口声声周暮云,懂不懂尊重长辈?” “不好意思,各位,有点家务事需要处理。” 周暮云放下手中的牌,朝司徒看了一眼后,起身离开牌桌。 “我看今晚先散了吧。”司徒知道他那一眼的意思:“别影响老周处理家务事。” “什么家务事这么神秘?不能知道?”钟总坐着不动。 “能让你知道的还叫家务事?” 司徒硬将他扯了起来,与其它人从后院侧门离开。 其它人都上车走了,钟辰时见司徒靠在门边不动,问他,“不是说不影响老周处理家务事嘛?你怎么不走?” “我留下来善后。” 万一发生什么流血事件,总得有人送医。 “我陪你。”钟总极具侠义心肠。 “不用,这点小事我能处理。” “没事,再小的事兄弟都能搭把手。” “那咱俩在这等吧。” “等什么?” “善后。” “司徒,是兄弟的话,你就老老实实招了,你是不是抓住了老周什么把柄?” 钟总亲自给司徒点上了一根烟。 - 院子里梅花香气袭人。 周暮云倚在回廊立柱下,一脸平静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嘴边,随着一簇火苗升起,火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映出他的脸,烟味四溢。 几名男侍在他的授意下,放开一直骂骂冽冽的周之彦,退了出去。 偌大的院子里只余他们父子二人。 得到自由的周之彦怒不可遏地向他兴师问罪,将口袋里的minidv拿出来冲到他面前。 “这辆车是不是你的?昨晚是不是你去接简葇下班?” 机上播放着的正是昨晚简葇从大门出来时,走到他车旁跟他说话,再到她转身与他车子反方向走,他一再倒退着车子跟她,最后是她上了他的车子离开的情形。 液晶屏幕清晰地再现了现场的情景。 老林说见到她坐上计程车走了,他说谎。 她明明上了周暮云的车,可他却没跟他说。 老林对新兴的电子类产品不了解,也没兴趣玩。 周之彦当初给家里的车子装minidv只是为了预防发生意外后的责任定性。 老林开车稳重,给他们钟家开车几十年没发生过任何意外,所以也从来不去碰车上的minidv,当然周之彦也没理会过。 没料到昨晚竟拍到了这意外的一幕。 幸好他赶回家及时, 要不然老林就要找人将dv拍下来的画面都给删了. 这件事,他现在暂时没空追究他的责任. 虽然dv机里并没有拍到什么不能见人的场面,可那分明是小情侣闹别扭才有的画面却分外地令人愤怒与不甘,甚至是羞耻的。 “周暮云,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周之彦见他只是扫了一眼minidv后继续抽烟,一副完全在不意,也没有打算解释的模样,更是怒火攻心。 他砸了手上的minidv,一把揪住他大衣的领口。 周暮云后退一步,燃了几口的烟稳稳地夹在指间。 两人身高差不多,但周暮云身形比周之彦更要壮实一些。 面对周之彦的强逼,他魏然不动。 若是真要动手,年轻的周之彦还真不是他对手。 “这天下的女人又不是都死光了,为什么你要跟我抢简葇?你知不知道你是谁?你什么身份?你是我的长辈,简葇是我的未婚妻,你一个长辈怎么可以对晚辈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你还知道我是长辈?”周暮云指间的烟落了地,抬手落到他肩膀,用力按下将他推开。 周之彦被他一推,脚底踩到地上的minidv,一个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扶住立柱。 “你有一个长辈该有的分寸吗?你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已婚男人,你这是出轨。你是不是仗着自己现在无官一松身就可以为所欲为?若是爷爷奶奶知道这件事,你猜你会不会一辈子都进不了家门?”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过问。” “那你跟我妈呢?你们结婚那么多年,我就没见你对她有几分关心。你是不是嫌弃她年纪比你大,不愿意与她同床共枕,所以你在外面玩年轻姑娘,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 他要找谁不行?找简葇?这么玩才刺激,是吧? “那是我跟她的事,你无权干涉。”周暮云依然淡定自如。 “少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周之彦气得两眼通红,身子因止不住的怒意而不断地颤抖,喘息。 “我妈这些年为经和赚了多少钱?你有出过一分力吗?你是不是想跟她离婚分财产?我告诉你,周暮云,就算你跟我妈离婚,你也得不到简葇。” “我知道她跟你上过床了,她还是处女吧?怎么样,一个在床上什么也不懂的女人玩得爽吗?亲手调教一个处-女的感觉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若说之前周暮云还能冷静自持的话,在周之彦说出那句话后,戾气忽然爆发。 他毫无征兆伸出手,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替简葇打的。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不懂得什么是尊重。你自私地享受着你自己的人生,隐瞒欺骗她踏进你们早已给她铺好的路,只顾自己开心快乐,别人就活该痛苦不堪地承受?” 周之彦被他这一巴掌彻底激怒,在一片癫狂的躁动中,他朝他狠狠地挥了一拳过来,砸在他肩膀上。 周暮云不躲不闪,硬生生挨下这一拳。 “我不懂得爱,不懂得尊重?你懂?” “你跟她上床就是爱,就是尊重?” “你这个道傲貌然的伪君子,还不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我是骗了她,可我对她,对她家人不好吗?” “你有为她,为她家人做过什么吗?” “你以已婚的身份引诱她,就不是欺骗了吗?” 他疯狂地朝他身上砸,越战越勇,打一拳就质问一句。 周暮云没有回答他,在他气喘息息无法再出手后,动了动酸胀的肩膀。 “打了这么久,出气了吗。” 他这是他欠他的,他该挨的。 “夺妻之恨是男人最大的耻辱。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她还没跟你结婚。” 周暮云淡淡地指正。 周之彦却忽然笑了。 “现在暂时没有,三月份我们就要结婚了。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她跟你上过床就不要她。” “我是个大度的男人,我会原谅她的。她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离开我。” “你知道她的性子,只要我不放手,她一定会心软。我们一定会结婚,以后还会有孩子。”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自信。” 周暮云理了理外套,转身从回廊另一侧走了。 “我当然自信。我能名正言顺的娶她,你行吗?换成你,周家能让她进门吗 ” 周之彦朝他的背影叫嚣着,可他没回头,也不再回应他半句话。 周暮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安静得令人窒息。 男人被背叛的怒意在疯狂地发泄过后,在深夜的寒风中渐渐消散。 他无力地坐到坚硬冰冷的地板上,拿起那个被踩坏的dv,忽然觉得疲惫不堪,有点想哭,却哭不出来。 - 元旦的夜晚,街上处处都是流光溢彩,美到极致。 简葇不知自己在街边坐了多久,直到身子冷到僵硬后,她才缓缓起身朝附近一家便利店走去。 她要了一杯热咖啡,冲了一杯即食面,暖了暖手后又跟店员借了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开机后,周之彦依然没回复电话与消息。 但是,有周暮云的未来接电与消息。 【你在哪里?】 【看到信息给我回电话。】 她的香辣牛肉面刚刚泡好,也不知是调料味道太呛还是别的,她眼眶瞬间就红了,又酸又涩,发痒发胀。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眼泪。 “是不是太辣了?” 抱着几瓶酸奶过来上架的店员见她眼泪落到杯面中,关心地问了一句。 “嗯,太辣了。”简葇努力止住快要崩掉的情绪。“不好意思。” “太辣的话你就不要吃了,小心胃疼。” “谢谢。” “纸巾。” 店员摆好开放式冰柜里的货架后,抽了一张纸巾给她。 她再次道谢。 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亲密地相拥着进来,一起去冰激凌专柜里拿了一桶冰激凌。 第94章 结帐时,男孩惊讶地低呼,一桶冰激凌76块? “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你不知道吗?”女孩扬着一张青春洋溢的脸笑咪咪道。 简葇也没吃过一桶76块的冰激凌,但据说甜食能让人产生更多的巴多胺,从而令人心情愉快。 在手机充了小一半电后,她离开便利店前买了一桶,一边走在寒风凛冽的夜色中一边挖着冰激凌吃。 香醇细腻的口感确实能让人心情好转不少,就是太冷了。 她想,她的嘴唇会不会要冻坏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时,桶里的冰激凌还有一半。 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她眼眶再度眨起了热意。 她捧着冰激淋,站在人来车往的街边接电话。 “简葇,你在哪里?” 男人掩饰不住担忧的声音传入耳内,一瞬间,人声车声都消逝了。 他总能在自己心慌、心乱、害怕以及无助的时候,能够带来十足的安定感。 “街上。” 眼泪在无声挣扎过后,大滴大滴地滚出眼眶。 “哪条街?” “我不知道。” “别焦急。”他安抚她:“你往前走走看有没有路牌,或者找个人问问看在哪里。” “嗯……” 她一手抱着冰激凌一手拿着手机,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寻找路牌。 电话没挂,他没再说话,她也是。 耳边只余彼此绵长的呼吸声。 题外话:今天勉强算得上粗长的最低标准。 ps:2005年第一次在7-11买哈根达斯就是76块一桶,后来没再吃过,不知道07年有没有涨价,现在是完全不知它长啥样了。 年少无知就被那一桶冰激凌给骗了。 第六十八章 周暮云找到坐在街边的简葇时,她怀中还抱着没吃完但已经慢慢化开的冰激凌。 她眼眶湿漉漉的,眼尾有无助的泪痕。 他原本想责骂她的话又滚回喉咙深处。 “傻了吗?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游荡?”他低头在她额头吻了吻,明明是责怪的话却说得无比温柔。 她眼眶又开始酸涩,扁着嘴将脸埋进他胸口,任眼泪无声无息淌落在他外套上。 “我又没骂你,怎么又哭?”他轻拍了几下她背后,半搂半抱将她带回车上。 上了车,她一手抱着冰激凌桶一手悄悄地将眼角残余的泪抹掉。 他俯身过来给她系全带才发现她嘴唇冻得发紫,急忙将暖气开到最大. “给我.” 瞥见她怀中抱着的冰激凌,他朝她伸出手. “很好吃.”她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哭腔,“你试试。” 她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 “不吃。” 他别开脸。 “试试。” “不试。” “试试。” 明明乖巧安分,可有时候偏偏又执拗得可怕。 他转头过来,勉强地吃了一口,一脸的嫌弃。 “好吃吗?” 她微仰着脸问。 “难吃。” 他转动方向盘,将车子驶向马路。 再转脸过来时,发现她又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已经化成半液体状的冰激凌。 “不要吃了。” 他语调微微不悦。 可她不听,说好吃。 “改天我再给你买。” 他哄她。 “我要吃很多个。” 他嗯了声,扬了扬向上的掌心,示意她将冰激凌桶给他。 这回她总算听话,将那只快要软掉的纸质桶递给他,他随手放到烟灰缸旁。 车里暖气开到了最大,她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眼皮也是越来越重。 他再度转脸过来时,她不知几时睡着了。 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脸,暖了,发紫的嘴唇也渐渐地恢复了血色。 - 回到四合院,她还在睡。 他没叫醒她,下了车替她解开安全带,抱她下来时,她连眼都没开,脑袋缩到他胸口继续睡。 好像是累了很久很久没能好好睡一觉,碰到了个舒适的枕头便不想再醒来。 他抱她回床上,脱掉外套与鞋子,她将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继续睡。 替她盖好被子,他坐在床边,俯身吻了吻她额头。 门打开,合上,简葇动了动,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醒来时,天还没亮,也不知几点。 她其实是饿醒的,便利店那桶香辣牛肉面她根本没吃几口。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摸着肚皮一会儿后,才转头过来。 他躺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一只手臂垫在脑后睡得安稳。 她动作极轻地起身,将被子盖到他身上后转身要走时,被人抓住了手腕。 身后的人一个用力,她倒在他身上,手臂圈着她的腰。 “醒了啊,妹妹?” 男人初醒的声音带着低哑的性感,语气却是满满的调笑戏弄意味。 “你怎么睡沙发?” 她双手掌心抵在他领口敞开的胸口,清晰地感受到男人结实滚烫的肌肉与强壮的心跳声。 “你没洗澡就睡了。” 所以他是嫌弃她脏,没回床上睡? 简葇瞬间脸红了,咬着唇轻推他圈在腰上的手臂想要起身,他却不让。 “我没洗澡。” 别抱那么紧。 他低笑一声。 “我不嫌弃你。” 简葇:“……” 她不说话,但推搡他的动作却愈发用力。 “你羞什么?我也没洗。” 怕吵醒她,他到隔壁房间洗的. 见她窘得厉害,他笑得更开心,凑过去想要吻她的嘴唇,她脸蛋一偏,吻落在了脸颊上。 他不甘心,追着要吻她,她在他怀里蠕动挣扎地躲着。 “你胡子扎得人好疼……” 他身上体毛盛,从肚脐开始向下蔓延,满满都是男性荷尔蒙气息。 胡茬也密,睡到半夜后滋长,粗粗硬硬的,扎在她脸颊,嘴角上,真的是一阵发疼发痒。 她在他怀里挣扎着想要下来,被他一巴掌拍在臀上。 “乱动什么。” 她怔了一下,意识到顶在小腹上那硬硬的条形状是什么时,脸更热了。 “我饿了一天一夜,你不喂我?” 他不说还好,他一提饿,她才是真的饿得快没了力气。 见他手臂紧紧地圈着她的腰不放,她不再挣扎,软软地靠在他胸口上,连手脚都缩了起来,在他怀中像只听话的小猫。 “怎么了?不舒服?” 她摇头,闷闷软软地吐出一个字:“饿。” “嗯?” 也不知他是不是没听清,还是故意的。 简葇干脆不理他。 “肚子饿?”他低低地笑声在头顶响起,“想吃什么?” “随便。” “家里没有随便。床头柜里还有巧克力,自己去拿,先垫垫肚子。” 他下巴摩挲着她头顶好几下后,才搂着她一起坐起来。 “我去厨房看有什么吃的。等我一会儿。” 他拢紧身上微微敞开的睡袍往外走。 简葇瞥了眼他随意丢在一旁的手机,凌晨4:10分。 她起身到床尾找到自己外套里的手机,没电已经再度关机。 他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适配的充电器。 扔下手机,她打开床头抽屉,发现里面满满的都是上次那种巧克力。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巧克力重度爱好者。 她含了一颗在嘴里,转身去浴室,一眼就见到扔在洗衣篮里的底裤。 昨天早上她走时,就已经丢在那里。 走前,他还让她给他洗了再走,她没理会。 也不知是不想做,或是忙着别的事没空理会,也许明天他就丢进垃圾桶了。 她明明跟自己说过不理他,可手却自动朝洗衣篮伸过去,将那黑灰色的一团捏出来,扔在洗衣盆里,倒了洗涤剂,开水浸泡好后才去洗澡。 洗澡洗漱后,她又蹲在地上洗衣服,他的,还有自己的。 出来时,房间没见人在,床上却放了几件女性换洗衣物。 她拿起那件黑色蕾丝内衣,翻看尺码,75c,准确无误的尺寸。脸色不禁泛热,反手去拉后排扣时,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穿好内衣裤,套上柔软的家居服,再拿起自己的羽绒外套穿好后,她才敢打开卧室房门。 她一个没见过雪的南方人,来到天寒地冻的京都,每次出门都恨不得裹成企鹅。 刚探出个脑袋,差点就被屋外凌晨冷冽的寒意逼回来。 回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循声望过去,他端着碗面条正朝房间而来。 她急忙把房门开到最大,像是怕他磕着碰着。 简简单单的一碗清汤鸡蛋面,搭着几片绿油油的菜叶,对于近24小时没真正吃过什么东西的简葇来说,很是诱人。 第95章 他舀了半勺汤汁,在唇边试了试温度后递到她唇边。 “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我自己来。” 她不习惯让人伺候,伸手想要接过他手中的汤勺,他却轻巧移开。 “张嘴。” 逼于无奈,她只能张嘴吞了汤汁。 “好喝吗?” 他问。 其实味道还凑和的。 她点头,说好喝。 “我自己来。” “慢点。” 他把汤勺与筷子递到她手里。 “你会下厨?” 她夹起面条时好奇问道。 “偶尔一两次。” 她哦了声,开始一小口面条就着一口汤汁慢慢地吃。 “你怎么买那么多巧克力?” 她想起那满满一抽屉的巧克力. “送人的礼物。” “那你老让我吃。” “买早了,节日还没到。” “什么节日?”她倒有些好奇。 “六一儿童节。” 简葇:“……” 她仔细回顾了她见过的他们家的侄子侄女及外甥男女,好像没有年纪能过六一儿童节的孩子。 不过,既然他说是六一儿童节也有可能是其它亲戚朋友家的孩子。 “不好吃吗?” “好吃。” “我问的是鸡蛋,怎么不吃?” 他指的是面条里的鸡蛋。 碗里的面条只剩下一小半,那片鸡蛋却还没动一口。 她说,等下吃。 其实她不是很爱吃鸡蛋,特别是直接打到面条里没搅开,有一半以上的机率是半生半熟的鸡蛋。 他一听就知道她在敷衍他。 “不许挑食,把它吃了。” 她夹起鸡蛋时,抬眼看他,眼底带着些许的委屈与不情愿。 他不为所动。 可他一旦不给余地,那就是没得商量的。 她不情愿地咬了一口,很淡,没什么味道。 正想放下,他又开口:“把它吃完,均衡营养,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我哪有那么瘦?” “没有吗?”他一脸深思:“我记得你之前腰围应该是62,现在最多58.” 简葇:“……” 订婚前她腰围确实是62,后来瘦了一些,到十月量身定制婚纱时是60. 他现在说58…… 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胸围75c倒是没变。” 见她不出声,他忽然轻笑了一下,却将她笑得脸都红透了。 “我饱了。” 她不敢直视他满是调侃意味的目光。 他倒也没强迫她,也丝毫不嫌弃地将她剩下的面条与汤汁全都吃光。 窗外寒冷刺骨,天花板暖黄的水晶灯光落下来,将屋里的一切笼罩出一片暖和。 他将碗筷拿回厨房,简葇涑口出来他正好进门。 两人对上眼一瞬间,她不知为何觉得羞涩。 “我手机没电了,你这里有合适的充电器吗。” 她低了低眼。 “没。天亮我给你找一个。” 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抬手搭到她肩膀上,将她环到身前。 她净身高165公分,在家里穿着拖鞋,在187公分的他面前还是小小的一只,扑面而来都是极致的压迫感。 “你害羞什么?” 他低头与她说话,滚烫的气息落在她发顶与耳畔,带来一片热乎。 “我没有。” 她否认。 “我把你喂饱了,是不是轮到你了?” 简葇一听,脸上热度更胜一筹。 “你刚才也吃面了。” “才两口,不够塞牙缝。”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指灵活地挑开她家居裙的束带。 衣襟敞开,露出一整套精致的蕾丝内衣裤。 极致的黑,极致的白,格外的冲击男人眼球。 她骨架小,身上有点肉更好看,摸哪儿哪儿都是软绵绵的。 他宽大的手掌落在她腰上,刚好盈盈一握。 指间稍稍用力一按,两人下腹便紧密地贴在一起。 亲密纠缠间,两人呼吸渐喘。 “周暮云……” 她喘息着叫出他名字,下巴就被人抬了起来。 男人的吻落到她唇上,她颤抖得厉害,他吻得也疯狂。 她不是他的对手,转眼间,她身上的衣物全都落了地。 “帮我脱掉。” 他粗重地喘息着,拉住她的手去碰他裤头边缘。 软嫩的指尖才碰上他小腹上结实的肌肉,那滚烫的温度像是燎原之火,要穿透指尖将她整个人烧灼。 她手指颤抖得厉害,压根不敢做出那么大胆的举止。 他们在一起的次数还太少,每次都是他强势又霸道的索求,她在他身下被动又无助的接受。 但这不是他理想的二人运动的最高镜界,单方面的索取或接受,都过于单调。 共享欢愉才是人间至乐。 她害羞,不敢去碰他。 他就拉着她的手,直接按上去。 她喘息得厉害,在他的引导下一次一次地接近男欢女爱中,只是用手互相服务就能到达高潮的境界。 周暮云克制自律了那么多年,如今接近不惑的年纪却反而食髓知味起来。 从床上到浴室,他们不断地彼此身上索取这份控制不住的强烈爱欲。 …… 剧烈的情事结束,他用浴巾裹住有气无力的她走出浴室时,天色已蒙蒙亮。 两场较量,她完败,软软地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也不想动。 昏昏欲睡之际,听到他翻身起来的声响。 她转过脑袋,开眼看他。 他从床头柜上摸到了烟盒与打火机,利落地敲出一根,含到唇边‘咔嚓’一声。 点着后他随手扔了打火机,舒服地靠在床头吞云吐雾,一脸享受的模样。 她尝试过抽烟,但才吸了一口就被呛到眼泪直流,后来没再碰过。 真的会那么上瘾,那么舒服吗? 她看着他的模样,兴致来潮,说,我也想抽。 他垂下眼看她,没有同意,但也没拒绝。 她扶腰坐了起来,靠到他肩膀处,他将燃着的烟递到她唇边。 她吸了一口,依然像上次一样,被呛得眼泪直流,倒在他肩膀上不停地咳着。 “女人抽什么烟?不会还逞强。”他好笑地将她眼角溢出的泪拭掉,“我看你是想吃我的口水。” 他说得太露骨,她羞得无地自容,转身背对他躺了下来。 身后男人的笑声低沉又肆意,她脸蛋控制不住地一阵阵发烫。 他就着烟又深吸了好几口后,吐出浓浓的烟圈,转身就将烟掐掉。 “就这么想吃我口水啊?” 他俯身下来,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调戏她。 她不自在地推他,推不动,脸被就人强硬地掰了过去,低头就是一个令她喘不过气的深吻。 她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变得热起来,底下似乎一触即发。 “不行。” 她双手推着他胸口,不让他压下来。 他抓住她两只手,按在头顶。 “迟了。” “套。” 她咬住他肩膀。 刚才在浴室都没用,现在的提醒聊胜于无。 第三次,少了些许马上要冲锋陷阵的冲动。 他取了一枚套过来,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弄上去。 若不是他握着她的手,她根本套不上。 她也无法直视男欢女爱中最缠绵悱恻可却又最令人羞于直视的画面。 闭着眼,颤抖着手指,将带着些许润滑油的安全套一点一点地滑到底。 这是两人第一次隔着一层塑胶亲密结合。 简葇感受不出太多不同的滋味,只觉得他做得更持久了。 在一阵又一阵起伏颠簸中,她迷迷糊糊地想到彤彤之前说过的一番话。 套子薄,敏感,男人很快就缴械投降。 他做这么久,难道是用了加厚的? 这一回合结束,她一觉睡到了中午。 醒来时,他已经不在床上。 她腰酸背痛的不想动,前几次都没有折腾得这么狠。 房间里安静极了。 她闭着眼躺了好一会儿后才坐起来,一眼就看到被子上那只没来得收拾的被撕烂的铝箔包装。 她好奇地捏在指间,想看看上面有没有关于厚薄的说明,但是翻来翻去好像没看到。 “研究什么?” 他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她循声望过去,他已经穿戴整齐,懒懒地靠在通往书房半开的门边。 “没什么。” 她有些心虚地将小小的包装捏进掌心。 他根本就不相信,几步走过来,坐到床边就要抓她手。 她放弃挣扎了,摊开掌心给他看。 “我就看看。” 第96章 耳根有些热,她不敢正视他的眼。 “看什么?”他追着不放。 “厚薄。” 找不到正当理由,她只能实诚地全盘托出。 “你还知道厚薄?谁教你的?” 男人原本戏弄的语调好像多了抹质问的意味,但沉浸在羞愧情绪中的简葇没听出来。 hz “彤彤说的。” “谁?” 他对她嘴里说出来的这个名字很陌生。 “彤彤,毛彤彤,我高中同学。” 毛彤彤对周暮云很熟悉,像是对偶像的一种熟悉感,但他对她一无所知。 就算他们在外面偶遇过一次,可他根本不会去记一次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一面之缘。 他哦了声,又问,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具体内容她就不好公开跟他交流了,可就算她不说,他也能从她红透的脸看出来。 他低笑,笑声里带着明了的意味。 “她是不是说套子厚能降低敏感度,让男人更持久?” 男人似笑非笑,简葇窘得将脸低得更深,恨不得埋进被子里不见人。 “你是觉得我还不够持久,是吧?” 见她垂着脸不敢看他,他一根手指伸过去,抬起她下巴,对上一张绯红的脸。 “不是。” 她目光游移,不敢与他直视。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虽然没有比较,但也不需要比较她都知道他已经足够威猛持久。 “所以,你还是认可了我在某些方面的能力,我再接再厉。” 男人极为自得。 她推开他手指,不想面对他咄咄逼人又羞窘至极的话题。 可刚推开,脸又被他掰了回来。 “持久只是一方面。其它的,你都没感受到吗?” “我不知道。” 她没办法面对他邪肆风流的目光,不自觉地闭上眼。 “不知道没关系,以后你能感受到。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行,不需要别人指导。我买了很多种不同款式与口味的,以后我们一一试用,看你喜欢哪一款。” 其实他并不喜欢用这玩意,。但她坚持要用,他总不能一次都不如她所愿。 至于不用套会产生什么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但这不是概率的问题嘛?等真正落实了再说。 很多不同款式与口味?她瞬间开眼,张口结舌。 她绯红的脸蛋,像是瓷白肌肤染上一层粉红的霜,诱人至极。 他忍不住凑过去吻她脸颊,嘴唇,下巴…… 简葇怕他又性起,急忙推开他,身子远离他控制的范围。 “我要起来了。” 他顺势倒在凌乱的大床上时,她赶紧从床的另一侧下来。 穿好衣物后却见他还躺着不动,她拉了拉被子一角,问他,你不起来啊? “不起.” 他懒洋洋的。 “为什么?” “被你榨干了,腿软,起不来。” 他丝毫没有半点收敛,也不怕丢人。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怎样的?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 简葇红着脸扔了被角,低头去洗浴间。 - 她从浴室出来时,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变。 她看了他一眼,说,我回去了。 他嗯了一声,没动,丝毫没打算送她回去的意思。 她只想着 ,或许他是真的累了,毕竟天没亮就起来折腾了她好几回。 她穿好外套,拿上早就关机的手机往外走。 人刚踏进前院,就听到不远处有讲话声。 她下意识抬眼过去,司徒正靠在廊下的立柱与人讲电话,手里还夹着根未燃尽的烟。 简葇看到他时,司徒也看到她了。 他夹着烟的手抬起来跟她打招呼。 她进退不能,露出个勉强的笑算是回应他的招呼,紧了紧手心就要走时,他挂了电话朝她走过来。 “简秘书,暮云呢?” 他还是叫她简秘书。 脸上明明带着笑,简葇却觉得他的笑容里带着抹浓浓的调侃意味,令她很不自在。 “他在房里。” 简葇指了指身后。 “他的房间我不方便造访,麻烦你通知他一声,我到茶室等他。跟他说不用急,可以办完事再过来,我有的是时间等。” 说完,不等她回应,他转身就朝西房而去。 简葇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能又返身回去。 刚从垂花门进来,迎面就与靠站在门边的周暮云撞上。 “舍不得我啊?” 他笑容开怀,眉眼间并无丝毫疲惫之色。 “司徒先生在茶室等你。”她微微仰着脸看他,在他目光灼灼之下,不自在地别开眼,“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她的身影刚踏进前院就被他追上,拦在前面。 “说走就走了?” 要不然呢 她双手放外套口袋里不说话。 “没别的话要跟我说了?” “什么话?” “例如说,昨晚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人跑街上?” “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 她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没提周之彦已经知道他们的事。 她一直联系不上他,不管如何,她跟他需要冷静下来好好谈谈。 毕竟是她有错在先,她不应该再像之前一样软弱无能,连面对现实的勇气也没有。 但没与周之彦说清楚之前,她不知道要怎么跟周暮云说这件事,总觉得时机不对。 就算跟他说了,也是需要她亲自去面对周之彦,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她不知道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但希望不要牵涉太多人。 “不能跟我说?” “也不是……” 她低着脑袋。 一阵风迎面而来,吹散她披在肩上的发。 院子里盛开的梅花在风中簌簌坠落,几片花瓣落到她发间,她浑然无觉。 “等你想跟我说的时候再说。” 他伸手,替她将发间的花瓣轻弹落地。 她嗯了声,说司徒先生还在茶室等你,我走了。 “他没事过来喝茶,不用理他。走吧。” “你不是说腿软了吗?”她很实诚。 “我腿再软,送你回去的力气还是有的。”他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傻。” 他就是随便糊弄她一句,她就真的信了。 - 周暮云将她送到小区门口,往常停车的位置。 她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时,却被他一把拉住。 她回头刚想问他怎么了,话还在喉咙里,人就已经被他按在椅背上,低头凶猛地吻她。 他吻她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才松开她,还没来得及刮掉的隔夜胡茬粗粝地蹭了蹭她脸颊。 “回去吧。” 她红着脸,嗯了声,拉好外套下车。 “葇葇……”他降下车窗叫她名字。 原本要走的简葇不得不回头,一脸紧张地催促他快走。 “我见不得人啊?” 他不但没走,反而将手肘搭在车窗边上,一脸悠闲地看她。 “你快走呀。” 她焦急地四处张望,吓得魂都飞了。 “过来。” 他朝她勾了勾手指。 她依言靠近车旁两步。 “你走呀。” 声音里多了点哀求的意味。 “我见不得人?” 他又问了一遍,她忙摇头,说不是。 他明明知道的,还要故意这样为难她。 “再过来一点。” 他要求。 她只能听话行事。 “头低下来。” 她无奈地低头,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想要她怎么样,后脑勺就被人按住,压了下来。 他在她唇上亲了一记,很快就放开,但这一幕已经足够她吓破胆。 “迟点给你电话。” 他开着车扬长而去。 这男人,正经时,一副严肃正经,刀枪不入的模样。 可一不正经逗弄起年轻女孩来,简直像个纨绔少爷。 她捂住嘴,目送他的车子离远后才返身要进小区。 转身那一刹那,她的视线与不远处的简父震惊到难以形容的目光撞上。 她的世界,天旋地转。 第六十九章 简葇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她心神俱乱,一路上跟在父亲身后都在想着要如何组织语言解释方才那一幕,可一直到回到家,她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只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了。 她与他那场不被道德与世俗所容忍的背德情事在昨日被周之彦撕开了那个口子后,她就知道,父母这一关也是逃不过的,这一场暴风雨迟早都会来的。 第97章 简父脸色很难看,他先是狠狠地倒了一杯茶喝光,还是觉得没办法平静下来,于是在客厅里翻箱倒柜,终于在电视机柜下面找到了一条周之彦送给他的,没拆封过的软中华。 他戒烟很多年了,再次点烟时,不知是生疏还是情绪不稳,手指颤抖,打火机压了几次才点着烟。 狠狠地吸了几口后,简父总算开口讲了第一句话:“昨晚你去哪了?” 简葇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掐进掌心,丝毫没有一点痛感。 “他家。” 答案有些含糊不清,但她知道,父亲一定听得出来。 简父又狠吸了一口烟:“谁家?” “周暮云。” 这三个字说出来后,父女之间忽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令简葇窒息,无端又生出一股心慌意乱。 她是家中长女,从小都是乖巧懂事,学习工作从来不让父母操心。 也因为懂事,不管心中有什么烦恼与不快,她也都习惯了自己默默消化,从不向他们诉苦。 父母对她也很放心,不管生活还是工作,基本上没有干预过。 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性子一向安分懂事的女儿会闯出这么大的祸。 历史原因限制,简父念的书不多,高中肄业,做的也都是粗活,但对传统的道德世俗观念的认知是与生俱有的。 他又狠吸了几口烟后才打破这份沉默,问她,多久了? 简葇犹豫了一下,说,没多久 “上次你买药吃,是不是跟他……” 简父说不下去了,直接将烟按熄在桌面上。 见女儿低头不说话,他忽然发火,大吼了一声:“说啊。” 简葇承认,说是。 女儿的坦率令简父心中那把火燃烧到了最高点。 “简葇,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又是谁?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简父对两个女儿算不上疼爱有加,但也极少责骂她们。 但这次,他真的控制不住知晓事实真相后的暴怒情绪。 他先是当着简葇的面砸了桌上的茶壶与茶杯,尔后又狠踢了沙发几脚后,无力地蹲下来,双手捂住脸,质问的声音从掌心闷闷地传入她耳内。 “从小到大,你都是懂事又听话,安分守己,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我跟你妈对你是最放心的。可我没想到,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连做人最基本的底线与分寸都没有。” “你跟之彦订婚了,双方家长都认可了这一桩婚事,你现在做出这么荒唐的事,你让我跟你妈以后拿什么脸面做人?拿什么脸面面对之彦,面对钟家?” “之彦待你,待我们家不薄,你怎么跟他交待?” “你知不知道,你不仅是背叛感情,更是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面对父亲的指责,简葇心如刀割,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还有溢出眼角的泪,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太不懂事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控制不住自己陷入一场惊心动魄的情感炼狱,却也将父母一同拉入不被道德世俗所容的深渊,遭受世人的谴责与指控。 “爸,对不起。” 简葇禁不住泪流满面。 可对不起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一句话。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之彦,对不起周家,对不起钟家。你这是糟蹋他们两家的声誉。” “他们是什么身份背景,我们又是什么身份背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父亲每一句话都像是扎在她心上,疼得她窒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指甲死死地掐着掌心。 她犯下的错误,这辈子都无法救赎,无法逃脱。 “之彦也知道了,是吧?” 简父将怒火发泄出来后,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无力地跌坐到地板上。 简葇带着哽咽嗯了一声。 “他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 从昨天到现在,她根本联系不上他。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跪也好,打也好,想办法取得他的谅解.要不然,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这是这辈子,父亲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 简葇擦了擦眼泪,努力地将心里的话坦白在父亲面前. “爸,我知道是我的错,他恨我,怨我,打我,骂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谅解我,但不管如何,我与他都不可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在一起,我会与他解除婚约。” “你说什么?你要跟之彦解除婚约?” 简父从地上跳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女儿:“你再说一遍?” “爸……”简葇闭眼,任眼泪从眼角不断地溢出:“我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 “你不跟他在一起,你想做什么?做周暮云的小三?”简父气得脸色发黑,抬手就要给女儿一巴掌时,一直躲在房门后偷听的简蝶冲了出来,抱住父亲手臂。 “爸,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简父情绪大乱,“她好好的一桩婚姻不要,非要跟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搞婚外情,她不知廉耻我都替她丢人。” 不知廉耻,丢人。 简葇眼泪不停地掉,死死地掐着自己掌心,像是要将手掌戳破。 “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听我姐怎么说。” 简蝶同样是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处理。 “我亲眼看见他们在车边就不要脸的亲热,她自己也承认了,还有什么误会?我看她就是鬼迷心窍,放着好好一个周之彦不要去招惹别的男人。你走开,我今天不打她一顿对不起我们简家的列祖列宗。” 简父推开简蝶,冲上来对着泪流满面的简葇就是一巴掌,她默不吭声地挨下了。 “爸,你怎么可以动手?” 简蝶吓坏了,急忙横到两人中间。 听到声响走出来的简杰见到这场面,哗一声哭了。 一时间,小小的客厅里混乱不堪。 简父听到儿子哭,急忙回去安抚。 “姐,你先出去躲两天。有什么事等爸气消了再说。” 简蝶推着简葇往外走。 她关上房门又跑回房间,简单收拾了姐姐几件衣服及生活用品往外冲。 简葇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但是家里是暂时不能待了。 父亲知道后就已经闹成这样,母亲下班回来知情后,她无法想象,她要如何自处。 天大地大,却好像没了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简蝶提着包从身后跑来,叫住她,将行李塞到她手里。 “你打算去哪里?” “我不知道。” 或许先找个酒店住下来。 “你真的跟周叔叔……” “要是你也想骂我的话,能不能改天?” 简蝶看着姐姐泪痕斑驳的脸,追问与指责的的话又吞了回去。 “妈上早班,准备回来了,你先走吧。” “嗯。” 简葇上了一辆计程车走了。 她在车上换上新电池,手机开机后再打周之彦手机. 打通了,可他还是没接。 他肯定是心里那口气还没消,不想理她。 刚挂上,紧接着周暮云的电话就进来了。 这个时候,大约只有他才能找到周之彦。 她迫切地想要跟他谈一谈。 她接了电话,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后,她除了哭,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周暮云没料到自己刚回到家,跟司徒他们几个饮了半杯茶后打电话给她,她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他放下茶杯,在他们八卦不已的神情中步出茶室。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你在哪里?” “简葇,别再哭了。” “简葇,跟我说话。” “简葇……” 说到最后,她还是哭个不停。 他已经没办法,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 “葇葇,听话,别哭。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她好不容易止住抽泣声:“我去找你。” 闻言,他提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下。 “好,我在门口等你。别再哭了,好吗?” “嗯。” “还有多久到?” “20分钟左右吧。” 她看了眼车窗外。 “你手机不要挂。” 他说着,正想往门外走又想到什么,返身回茶室。 几双眼睛都盯着他。 “我还有事,改天再约时间。” 他清了清喉咙。 意思就是让他们撤了吧。 司徒正要起身上前,他伸手指了指没挂断的电话。 “不方便。” 既然他这么不方便,他们也只能先撤了。 “我到了再说。” 她听到他跟人讲话,抽噎了几声后挂了电话。 - 计程车在他家门口停下时,他脚边已经落了四五个烟头。 第98章 车刚停好,他迎上前打开车后门,替她拿过手提包。 她下车时,将围巾拉高,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周暮云瞥了眼不远处那辆眼熟的车子,没多说什么,牵住她手往台阶上走。 简葇来过四合院几次,每次都是坐车直接从车库进门。 这是她第一次从正门进。 朱红色大门,雕梁画栋的屋檐,一派庄重大气。 平民与权贵的差别,就像他们这段地位悬殊的感情。 父亲那一声声指责的话在脑海里轮番出现,令她在打开的大门前,怎么也跨不过那个槛。 周暮云进了门发现她僵住不动,回身过来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他手上用力,几乎将她整个人拖了进来,‘碰’一声关上门,手中提着的袋子也落地,他动手将她脸上的围巾扯开。 她来不及阻止,白皙脸颊上红肿中带着细密血丝的巴掌印清晰印入他眼底。 他浑身裹了戾气,一张脸阴沉沉的,眼神也极为冷硬,非常震慑人。 “谁打的。” 他问完见她不吭声,一把将她拽进他怀里,他捏住她下巴,寒意浓烈的眼睛紧盯着她脸上的巴掌印。 “说啊,谁打的。” “没谁。”眼见他真的发怒,简葇急忙应声。“我不小心撞到门板。” “我长得像傻子还是你是傻子 ” 周暮云脸色又阴霾几分,眼底逼迫感十足,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我爸……”简葇吸了吸鼻子,努力将又要泛滥的眼泪逼回眼眶。“知道我们的事。” “所以,他打了你?” 周暮云完全预料不到,简父看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竟对女儿这么狠心,下这么大的狠手?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忽然松开,手掌张开,轻抚了下她红肿的脸颊,问,“疼吗?” “嗯。” 她点头,眼泪落到他手背上,烫得他心头发软。 他将她带入怀中,臂弯圈着她的背拥抱着她,愤怒与戾气渐渐地平息下来。 “改天我找他谈谈。” 闻言,简葇从他胸口抬起脸。 “不要。”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迟早都是要面对。” “先不要。”简葇摇头,“我……我想先跟之彦谈谈。” 周暮云轻抚她发尾的动作顿住,沉默着没应声。 “其实……”简葇双手紧紧揪着他外套两侧,低下眼跟他坦白:“其实,他已经知道我跟你……” “我知道。” 周暮云很淡定。 简葇抬眼,惊讶极了。 他不说话,弯腰提起她的包,牵住她的手往里走。 “周暮云……” “先处理脸上的伤再说。” 他将她带回房间,让她等会儿后就转身去找药。 家中药箱没有他想用的东西,周暮云打电话给司徒,让他想办法弄一盒消肿的药过来. 司徒与钟辰时还没走,他们的车子就停在四合院不远处. 周暮云也知道,懒得理会他们的八卦,但在有用得上的时候不用就浪费了. 司徒接了电话开始翻箱倒柜,还真的让他在车上找到了一盒消肿化瘀的中药膏,应该是他那位表妹丢上来的. “老周他这是要干嘛 把人玩坏了 ” 钟辰时摸着下巴不解. “你脑子里就只有下半身的事 ” 司徒打电话给周暮云,让他出来时,顺便不屑地瞥了眼钟总. 男人对待女人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只付出下半身,另一种是付出全身. 后一种真爱无疑,但以钟总一惯对待女人的态度,应该感悟不了. “你不是说中午过来他们还没起床?玩一通宵难道就在床上纯聊天?” “你问老周啊!” “我能问他还需要问你?”钟辰时冷笑:“下次有什么消息你不会提前通通风?” 他赶过来时,老周已经把人送走了,他连个影子也没见着。 刚才在车里远远瞥一眼,那女人长发披散,穿着厚厚的外套,大街上的女人几乎个个都这样,谁知道她长什么样? - 周暮云还没回屋,简母的电话就来了。 简葇知道,父亲知道实情后,母亲这边肯定是瞒不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一会儿后,闭着眼接起了电话。 “葇葇,你爸爸说的是不是真的?” 简母开口就是质问,说的都是跟父亲一样不赞同而愤怒十足的话。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做出这样丢人的事?” “你知不知道你伤害了两个家庭,你要怎么面对之彦跟他家人?” “万一之彦不原谅你,你的生活,你的工作,你这一辈子就毁了,你知道吗?” 简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仍然被母亲痛心不已的责骂而难受得几乎要窒息。 “葇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是你领导,所以你是打算用自己交换工作上的进步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妈,我只是喜欢他这个人。我没想过用自己去交换什么,我没有任何图谋。” “那你知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知道。” “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明明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 “难不成你还指望他离婚娶你进门吗?外面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简母说到最后,也忍不住哭出声。 简葇不再辩解,一直低着头任凭母亲责骂,脚下的地毯被落下的泪水淹没,氤氲出一片潮湿。 - 周暮云拿着一盒消肿化瘀的中药膏回来时,只见简葇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哭得满脸是泪。 那种无声无息的落泪令人看得极为心疼。 他蹙了蹙眉,从她手中夺过手机。 简母还没挂机,还在哭着絮絮叨叨地念着女儿的不懂事。 “你好,我是周暮云。”他打断了电话那端的絮叨。 简母一听,震惊极了,她一脸僵滞地望向身旁的简蝶。 “伯母。”周暮云儒雅地尊称简母:“很抱歉,我跟简葇的事情给你们带来困扰。这件事我的责任更为重大,希望你们不要再责怪简葇。请放心,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致歉,给你们一个交待。” 简母万万没料到女儿在周暮云家,他还亲自接了这个电话,说要上门致歉。 她一下子不知如何回应。 他们夫妻二人与周暮云的接触极少,左右不过两次。 第一次见面是在简葇与周之彦的订婚宴上,他客气而不失礼节,却自带着一股骨子里的权贵气派。 后来一直到今年国庆节才有机会再与他在同一张桌上吃饭。 他依然是客气的,可他的客气对于他们来说依然是不接地气的。 即便他面带笑容,也会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这份压迫感对于生活在普通平民百姓圈子一辈子的简父简母来说,自带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妈……” 简蝶碰了碰母亲手臂。 简母回过神,在他的客气面前只能讪讪地应了一句:“好的。” “简葇现在情绪不大好,这几日就不回去了。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好。” “那改日我再跟你们联系,再见。” 周暮云挂上电话好一会儿后,简母才反应过来。 她看着简蝶,说,周暮云说要来我们家拜访? 简蝶耸了耸肩膀,又不是我接的电话,我怎么知道? 简父刚安抚好简杰从房里出来,正好听到了简母的话。 “你刚才说什么?” “葇葇去了周暮云那里,他说改天他会来家里给我们一个交待。” 简父:“……” 周暮云要他们一个交待?什么交待? 周之彦那边呢?怎么办? 他只认定了周之彦一个女婿。 周之彦虽然也姓周,是他们跨越了无数台阶才碰触到的阶层,但他向下兼容的性格极易讨他欢心。 “他的交待,我们怎么敢当?” 简父沉着一张脸回了房。 第七十章 周暮云扔了手机,让她躺下来,他替她擦药. “肿得很厉害吗 ” “再不擦药,明天就是半边猪头脸.” “会很丑吗 ” “会.” 她将脑袋歪过一边,闭上眼不说话. 他打开消肿化瘀的中药膏,抹在指腹,轻轻地涂上她脸颊. 微微的凉意令她瑟缩了一下. “疼 ” 他擦拭的动作顿住. 她摇了摇头. “危险来了都不会躲吗 ” 他一边涂一边问她. 躲 在那个时候,她脑子一片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我活该的.” 她声音低落,眉间一片愁云惨淡. 第99章 “你就是太顾虑别人的感受,却从来不为自己着想。”他将药膏盒放一旁,拇指指腹按在她眉间,轻轻揉开。 “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不能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你就必须活在别人的想法中,按照别人给你规划好的线路走吗?” 简葇知道,一直都知道,她胆小懦弱,畏惧道德批判,给自己套上了负罪的枷锁脱不下来。 可要让她迈出与他共进退的脚步,她一样是顾虑重重,她有这样的能耐去抗争世俗吗? 她握住他的手腕,脸颊无声无息地贴着他掌心,热乎乎的暖意从他们相贴的肌肤淌进心里,丝丝缕缕蔓延开。 她明明害怕极了,可偏偏却又贪恋这份背德的感情。 这个世上,唯独感情骗不过自己的心。 “我不知道。我很害怕……”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轻声回答。 他轻抚了下她眼皮,问,怕什么? “很多。” “有我挡在你面前,你还怕?” “怕。”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害怕。 “给我一点时间,这些问题让我来处理。” 同样也是给她一点时间,理清那些纷纷乱乱的情绪。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你能不能先不要去找我爸妈?” 她开眼,与他低下的目光撞上。 刚才他与母亲的对话,她都一一听了进去。 “我会慎重考虑。”他思考后这么回她,又问她:“肚子饿不饿?” 他猜她除了凌晨吃的那大半碗面,到现在可能一口水都没喝。 她点头又摇头。 有一些饿,可她没胃口,什么也不想吃。 “我叫人送些吃的过来。” 他起身要去打电话,衣角被他轻轻扯住。 “我想先跟之彦谈谈。” 这是她来找他的目的。 “吃完东西再说。别胡思乱想。” 他不给她商量的余地,轻拉开她手指头时,瞥见她掌心那几个带着血丝的指甲印,眉头轻蹙,问她,手怎么回事 “没什么.” 她急忙收回来,想要藏起来,却被他一把捉住. 他掰开她两只手,看着两只掌心同样的血印,眉头蹙得更紧. “不疼吗 ” 她摇头. 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疼. 过后,疼是真的疼,但她一向能忍. “以后别这样,知道吗 ” 他叹气,起身去找拿医药箱,替她细细地涂了一层碘酒后才出去打电话.z - 简葇又打了一次周之彦手机,依然没接。 她心凉了一重又一重。 简蝶最终还是给她发来了消息。 【姐,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怪你,但你跟周叔叔真的不应该。姐夫对你,对我们家那么好,你辜负了他不愧疚吗?你真要闹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吗更何况周叔叔是已婚男人,还有姐夫跟他的关系……】 妹妹句句都是责怪她的不是。 简葇吸了吸鼻子,手指在键盘上按着。 【连你也要骂我不知廉耻道德是不是?简杰能上训练班,爸妈能安心陪伴,你能一心一意上学,哪一样不是用我的付出换来的?】 她的付出,就是用自己的婚姻换取一家人现在的平稳安定. 当然,她的付出也是她自愿的. 一开始她没拒绝,从而让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不怪任何人,要怪也是怪自己。 若不是在情感的道路上分了岔,就算周之彦的身体再也恢复不了正常,他们就这么过一辈子对于她来说也未尝不可。 可对周暮云的感情来势汹汹,冲垮她竖起的一面又一面城墙,她拿什么来抵挡? 硕大的泪珠滑落眼角,她扔了手机,不再等她的回复。 她知道她错了,她不该。 但此时她满是疲惫与心酸,已经不想再听任何人的指责。 一个人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 - 周暮云打电话让人送餐后,又顺便拨给钟家芝. 许久,她才接. “周之彦在哪里 ” 他没跟她拐弯抹角. “之彦他虽然也姓周,但是暮云,你并没有将他当作一家人.” 钟家芝答非所问,心里对他与简葇这件事还怀恨在心,怨得不行. 当然,他也不指望她能在短短的两天之内接受这个现实。 “如果你不方便说,我自己找他.” 他不欲与她有更多争执,正要挂断,钟家芝叫住他. “是你要找他,还是简葇要找他 ” “有区别吗 ” “这么快心就拧在一块了 暮云,就算你要离婚,你怎么跟家里人交待 ” “那是我的问题,我会自己解决,不会连累到你.” “要是我不同意呢 你要将她养在外面吗 ” 他沉着脸,直接掐断通话. - 周暮云回房时,简葇蜷缩在沙发上,怀中抱着只枕头。 她闭着眼,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喉间呜咽还断断续续的。 他蹲下来,伸手去摸她额头,替她理了理额间的碎发。 “怎么就这么爱哭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爱哭鬼,可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事,总是能令她情绪难以抑制,总是令她心底酸酸楚楚。 男人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拭掉她脸上的泪痕,带着薄茧的触觉却让她原本已经停止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溢出。 下一瞬间,她被人抱起来,搂进一个宽厚的怀里。 “再哭,眼睛肿得没法见人了。” “反正都已经丑了。” 她脑袋靠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缓缓睁开泪水婆娑的眼,模糊的视线里,是他滚动的喉结。 “谁说丑?” “你。” 他说她丑,都不知说了几次,她对这个词都免疫了。 “看着看着也习惯了,不丑。” 他低下头替她擦眼泪时,轻笑了一声。 两人相拥在沙发上,就单纯地拥抱在一起。 谁也不说话,仿佛沉溺在这一刻短暂的宁静与温馨里。 酒楼送来了精致的饭菜,简葇吃了小半碗就没了胃口。 他盛了一碗汤,让她喝完,随即起身出去接电话。 进来时,她碗里的汤水没少,他蹙眉,问,怎么不喝。 她摇头,说喝不下。 “我找到他了。把汤喝完,我考虑带你去找他。” 第七十一章 车子驶进高速路口收费站时,简葇才惊觉他们是离京。 “他在哪里?” 她下意识地握紧身前的安全带。 周暮云说了一个地址,简葇很陌生。 “能找到他就行。”周暮云踩着油门缓缓驶进收费亭,降下车窗,领取了通行卡,丢到中控台上。 简葇望着车窗外陌生的景致,思绪一片纷乱。 “简葇,在任何一段关系里,敢于及时止损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哪怕这种止损需要壮士断腕般的勇气,也要坚定信念。” 他空出一只手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 不管她与周暮云的未来如何,有没有未来,她与周之彦都必须挑明了说清楚。 事情逼到这个地步,他们是回不去了。 - 简葇一路上不停地打着腹稿,要如何跟周之彦解释她与周暮云的事。 可她反反复复推演了无数种开场白,除了那句‘对不起’,其它的好像都是多余的,根本无法弥补她对他造成的伤害。 她心情极为烦乱,根本没有说话的心情,周暮云也不再出声,只专心开车。 “到了。” 他将车子停在津市某间大酒店门前时,简葇才从纷纷乱乱的思绪中回过神。 周暮云下车,替她打开车门,顺便将车钥匙交给酒店泊车人员,牵着她手往大堂里走。 在前台处,他报名字后,经理匆忙迎接,领他们往电梯处走。 “2606号房,这两天他都这住在这个房间,你是想自己上去,还是我陪你?” 在等电梯时,周暮云忽然问她。 简葇忐忑地望了他一眼,身侧的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被他看到后,蹙了蹙眉,低声命令她:“手放开。” 简葇知道他意思,稍稍地松开紧攥的十指。 “我自己上去。” “好。我在下面等你。” 电梯门打开,他让经理带她上去找人。 在电梯门缓缓关上一瞬间,简葇抬眼望出来,看到他正将一根烟含在唇边,打火机压下的一刹,门严丝合逢地将他们隔成两个世界。 - 经理将她带到了2606号房门前,厚实实木门紧锁,门把手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 “简小姐,您是要按门铃还是自己刷卡进去?” 第100章 经理毕恭毕敬地将一张房卡递到简葇面前。 “我按门铃就行了。” 简葇婉拒了经理的好意。 “您先拿着,需不需要由您自行决定。” 经理将房卡放到她手里,躬了躬身退开。 简葇紧攥着房卡,深呼吸了好几次后才伸出手指按下门铃。 按一次没人开时,她还能保持着原有的心态耐心等待。 但第二,第三,第四次还是无人应门时,她心里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他不会是想不开,在里面做了什么傻事吧? 一想到这些,简葇慌了。 她根本没有更多思考的余地,直接拿卡刷开了房门。 酒店超大型圆床上,正在上演一幕活春宫。 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男人。 简葇以为自己走错房间正要跑开时,听到了周之彦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hugo,你轻点。哦……” 简葇想像过无数种他们见面会谈的可能,但眼前这一幕状况已超出她所有的想像。 若是他跟女人上床,简葇可能都不会这么震惊到难以置信。 这场面的尺度着实吓到了她,她握着房卡呆愣了好久,无法开口,也挪不动脚步。 她就像个雕塑一样,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活春宫,耳边回荡着都是陌生至极的中性的喘息声。 他们在房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就算听到门铃响也无人理会,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是不会冒然闯进门的。 可他们没料到,按门铃的人,是简葇。 大约是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原本被人压在身下享受的周之彦下意识地转头过来时,就看到了愣在一边的简葇。 他那张潮红的俊脸看到她时,血色忽然褪得干干净净。 他叫了一声“葇葇”后,他身上的男人也同时朝她望过来。 hugo,新加坡人,周之彦留学时的校友,是新加坡一家本土投行的海外投资负责人。 在国庆节来京都出差寻求新项目时与周之彦约在酒店谈事情,简葇有幸见过他一面。 那时候,还是钟婉筝半夜电话将她叫出去,说周之彦跟一个辣妹开房,带她去‘抓奸’,结果看到他与hugo喝酒聊天。 那一晚的‘抓奸’就是个笑话,但此时此刻的情形却是真实上演中。 周之彦开口叫她后,简葇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对不起,打扰了。” 她面红耳赤地道歉,转身迅速跑开。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喉咙像是哽着什么东西一样,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双眼紧紧地盯着电梯键,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快点,快点。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好好地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她进入电梯前,周之彦追了出来,从身后抓住她手臂。 “葇葇,你听我说。” 他急不可待地要解释,但简葇扯开了他的手。 “葇葇……” 被她拉下手,他又圈住她的腰不让她走。 简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她眼前打开又关上。 “你让我冷静一下。” 他身上还带着某种暧昧不明的气味,令简葇不适,她抗拒地想推开他,但没成功。 “你放开我。” “你听我解释。”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她语调提高了好几个分贝。s 周之彦看到电梯已经往下走,他松开她,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一脸懊恼。 “对不起。” 他想要解释,但真的要说出口,好像又不知从何开始才好。 “对不起什么?” 简葇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我跟他……”周之彦闭了闭眼,似乎想要说出个合理的解释,但最终他还是承认了。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简葇看着他懊恼又忏悔的模样,心绪依然是一片混乱不清。 她想问他,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嗜好?是忽然转了性子还是因为车祸受伤后自暴自弃?或者是,男人与女人他都爱? 可此时此刻,她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葇葇,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他尝试性地握住她手腕。 她想要挣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原谅我一次行不行?我们是要结婚的,以后我会认真做治疗,我们都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都忘掉…… 包括她与周暮云的事情。 她今日过来就是想跟他好好谈谈这件事,但没料到会撞上这样的场面。 “你先回房间收拾好自己,回去后我们再谈。” 她现在也很乱,她也需要时间平静。 “葇葇,你别这样。” 见她不哭不闹的模样,周之彦很烦躁。 身后有人叫他,是hugo。 他已经穿戴整齐,一派斯文儒雅的模样,完全想像不出来,他们刚才在床上时的模样…… 简葇不知要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用力地挣开周之彦已经放松力道的手,转身去按电梯。 周之彦想要拦住她,被缓步而来的hugo叫住了。 他望了望简葇的背影,又看向hugo,脸上多了几分茫然无措。 简葇坐上电梯走了。 hugo看着周之彦茫然的神情,伸手拍他肩膀。 “让她冷静两天。” “她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周之彦抬头看hugo:“谁带她来的?” 第七十二章 简葇从楼上下来,脑子都是处于当机状态的,情绪一片混乱。 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她的世界再次天翻地覆。 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浑浑噩噩地从电梯出来,走到大堂,透过酒店的玻璃门,远远看到周暮云靠在车旁抽烟,呵出的冷气与烟雾缠绕,模糊了他的五官。 原本混乱不堪的心情在见到他身影那一刻忽然清醒过来。 无边无际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眶渐渐发酸发热。 她推开玻璃门,脚步加快地朝他的方向而去时,没留意脚下,失足踩空台阶,扭到脚踝。 她整个人跌倒在地,剧烈的痛令她五官皱成一团。 她抱膝蹲在一边,模糊的视线中,一团阴影笼罩下来。 他蹲到她面前,微微蹙眉问她,伤着了? 说着,一只手穿过她膝下,另一手按住她肩膀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抱起来。 外面风大,太冷,就算伤着了也得回车上再看。 忽然被人抱高,简葇下意识只能搂住他脖子保持身体的平衡。 “我重吗?” 她眨了眨眼,将眼前的泪雾眨开。 “嗯……”他掂了掂,“是有点重量。” “我自己能走。” 她吸了吸鼻子,不大习惯在大众广庭之下与他这么亲密。 “走残废了我不负责的。” “又没让你负责。” “女人跛脚不仅影响个人形象,更影响工作形象。你不在乎个人形象是一回事,但不能不顾虑工作要求。” 简葇:“……” 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他的。 “有人在看。” 傍晚时分,酒店门口时不时有人与车辆进出。 他这么抱着她实是在太惹人注目。 “你见不得人吗。”他低头看她,“还是我见不得人?” 都不是,却又都是。 “是我们见不得人。” 她将脸埋到他大衣里。 周暮云低头看她被发丝覆盖住的半边脸颊。 若不是她脚踝可能扭伤了,他真的会直接将她丢地上。 - 周之彦从楼上下来,跑到酒店门口时,只来得及看到那辆眼熟的黑色landrover的车尾,在他眼前扬长而去。 周暮云。 他就知道是他。 周暮云他可真行,连他母亲钟家芝都不知道他躲在这里,他就能把简葇带过来抓了个现形。 他怎么可能会一直替自己隐瞒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他根本巴不得简葇早点知道,好让她早点跟他分手。 他绝对不会跟简葇分手,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他暗暗发誓。 - 车子离开酒店后,简葇才脱掉鞋袜。 脚踝已经肿了,但活动尚可。 周暮云想带她去医院检查,她说没事,坚持要先回去。 从这里回京都,也不过个把小时的事,她不想呆在这。 见她整体状况还可以,周暮云没再坚持,但是- “明天走不了路的话,可别怪我。” 她‘嗯’了声,开始慢慢地把袜子穿上。 车子出城时,暮色渐浓,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她沉默很久,他也是。 第101章 像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侧过脑袋看他。 没辞职时,他只要出门在外,基本上都有司机。 辞职回来后,都是自己握方向盘。 他习惯了单手抓车,明明简简单单的动作在她眼中却是一派从容自信。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在他分神看过来时,她才开口。 从楼上下来后,她没跟他提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很有默契地不问。 但不说不问不代表问题不存在了。 他嗯了一声,默认了。 “他这种情况,很久了吗?” 周暮云沉默,没立即回应。 简葇也没催他。 她收回目光,望着车窗外逐渐模糊的景致,陷入无边无际的沉思中。 “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清楚。” 很久以后,她才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但至少,不是回国跟你复合之后才这样。” 她忽然想到那天晚上,他对她说的那句话。 “周之彦不适合你。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下馅饼,有时候看起来得到的很多,但其实失去的更多。” 所以说,他从国外回来,重新追求她时,他的性取向就已经有所改变。 所以,他跟她在一起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旧情复燃。 所以,钟家芝压根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能随意让他们撑控的,乖顺听话,安份守已的女孩。 不管是简葇,还是张葇,赵葇,李葇,其实都一样。 车祸伤了根本,或许也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如果今天不是我一心一意要找他谈谈,你会告诉我真相吗?” “适当的时机,会。” “什么才是适当的时机?” “今天。” 简葇想笑,但脸却垮了下来。 想哭,却好像也哭不出来。 “他车祸受伤影响……”她顿了顿才又继续:“是真的吗?” “他说是。”他语气淡淡的,又望她一眼,“你觉得呢?” 这分明是话里有话。 她忽然就觉得委屈,闷闷地回了几个字:“你混蛋。” 随后将脸转到车窗外,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 明明是骂人的话,但语调过于绵软,反而像极了打情骂俏。 “我混蛋。” 他轻笑了下,笑得愉悦。 - 手机轻震了一下,是简葇的。 周之彦发过来的消息。 【周暮云带你过来的?】 他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指名道姓。 简葇盯着屏幕好久没回复,他又发来第二条。 【是不是?】 【是。如果不是他带我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骗我?】 【我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才好。】 简葇默然。 【葇葇,我们都不是圣人,都会做错事。我能容忍你犯过的错,希望你也能原谅我一次。】 是啊,他们都有过错,造化弄人啊。 可究竟到底是谁先做错了呢? 【葇葇,我们会像以前一样,我们会结婚,我们还会有孩子……】 结婚,孩子…… 不,不可能了。 就算没有发现他的秘密,她也无法若无其事地跟他结婚。 她思考再三,最终还是打下了原本要面对面时才说的话- 【之彦,我知道我亏欠你,亏欠钟女士很多,你们对我的厚爱,对我们家的恩情,我们一辈子没齿难忘。这一份恩情,我余生都会尽我所能去偿还。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第七十三章 周之彦对简葇的感情很复杂,简葇对他也是一样,年少初恋的单纯美好加之后来的恩情夹杂,令她对他总是持有一份心软。 分手两个字说出来,既是将自己从这一份囹圄感情中解脱,又有一份对他恩情的亏欠。 这份亏欠,或许真的需要一辈子来偿还。 在与他的问题上,究竟是她的背叛给他带去的伤害来得更深,还是他的欺骗带给她的打击更重,她分不清。 但她知道,在她最需要人拉一把的时候,就算带着目的性,他也是真的为她,为她家人忙前后不少,她真的很感激他。 隐忍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从眼角溢出,落到手机屏幕上。 一滴,两滴,三滴,满屏的水。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将她手机拿走,按下关机键后朝后座扔去。 她的无声落泪变成了细微的低泣。 他没安慰她,任她由低泣到近乎宣泄的大哭。 车子进入服务区时,她的哭声终于停了。 他让她待在车里等他,去弄了一条浸了热水的湿毛巾回来,让她擦脸。 她拿着热毛巾捂脸平复许久,直到心口的波动平静下来才抬头跟他说,谢谢,又说对不起。 “肚子饿不饿?” 他接过已经变冷的毛巾时,手背轻蹭了下她微微发凉的脸颊。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具体几点她不清楚。 这几天她胃口都很差,就算饿也只是随便吃几口对付。 她摇了摇头,说不饿。 周暮云没再说话,再度推门下车,朝灯光明亮的服务区而去。 服务区里熟食多,但也没几样能让他挑得下手,只给她买了一盒暖柜里的热牛奶。 “回家再吃好的。” 将牛奶给她后,他启动车子离开服务区。 简葇吸了几口热牛奶,心口热乎乎的。 “好些没?”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啊?”她似乎有些不解。 “心情。” 他补充。 她嗯了声。 “别再胡思乱想。” “他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或者有必要去为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除了他自己。”所以,她也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她曾去庙里求过菩萨,想要一个自己的人生。 其实,自己的人生,只能是自己掌握与负责。 “你也是这样吗?” 她抬脸过去,看着他在昏暗视线中刚毅的下巴。 “当然。” 他没有丝毫犹豫与纠结。 那你的婚姻呢…… 她想问,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你想问我什么?” 她不说,他却像是能明白她的心思。 “什么都可以问。”他又补充一句。 周之彦曾跟她说过,他与钟家芝是最不像夫妻的夫妻。 他在江城工作期间,钟家芝极少到那边找他。 他在市委的住处,他的房间,简葇去过几次。 印象最深的,是她去帮他洗底裤那回。 视线范围内,他房间里没有丝毫女性物品,浴室里也一样。 寻常夫妻,就算分居分地,衣柜里也会有些备用的贴身衣物之类的。 那次她洗好裤子,从阳台上将晾干的衣物收回衣柜时,却发现柜子里从外套,衬衫,西裤,贴身衣物到袜子,都只有他自己的。 她不知道他们这一桩婚姻的内情是什么,可与他的关系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说她不好奇一点,也不可能。 他的婚姻,他的打算,还有他们的未来。 可一想到他们之间悬殊的背景,比起她与周之彦,又上了好几个台阶,是她穷其一生力气努力踮着脚尖也够不到的权贵之家。 就算他开诚布公让她问,她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好像又觉得没有了问的必要。 她眨了眨睫毛,只回了句:“没有。” “错过这次,以后没机会了。”他冷哼一声,脚下的油门催得更快了。 - 回到四合院,大门口停了辆车。 周暮云的车子靠近时,里面的人打开车灯,闪了两下,跟他打招呼。 他直接将车子开到侧门车库,倒车进院子。 他率先下车,替她打开车门时说道:“下来看看,能不能走。” 简葇双脚刚落地,崴到的那只脚便传来一阵难忍的胀痛。 她站不稳,直接扑入他怀中。 “就这么喜欢对我投怀送抱?” 他带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哪有?”她不承认。 “没有啊?”他又笑,“你数数看多少次了?有一次在车里还撞到我裤裆,在剧院那次也是……” 她瞬间红了脸。 “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撞哪里不好,故意撞到我裤裆?怎么,想知道我尺寸?” 周暮云在外一向成熟稳重,庄重严谨,但私底下逗弄她时没正形,满嘴荤腔。 简葇根本回应不了他的问题,脸蛋越来越热。 尴尬又窘迫,她羞恼地在他胸口重重捶了一下。“谋杀亲夫啊。”他捉住她手腕,笑得更开心。 第102章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他的。 他一边笑一边拿出来接听。 “等我两分钟。” 他很快挂了电话,将推开自己想走的小媳妇儿打横抱起来,步上回廊,走回房间。 他让她把鞋子袜子脱了,他出去接人。 “谁要来?” 她抬头问。 “一个朋友。” 他关门走了。 - 周暮云的朋友,是一位中西医结合的骨科医生。 他是来替简葇检查崴到的脚踝,给她做了复位,又拿了一瓶药油给周暮云,交待他早晚涂一次,两天就能好。 周暮云送人出去时,简葇打开了身旁的手机。 有几个未接电话,有周之彦,有简蝶,还有一个是钟家芝的。 她心底咯噔了一下,差点握不住手机。 她与周暮云的事情周之彦知情的话,钟家芝那边肯定是没瞒住,但她一直没找过她。 她是不清楚她与周暮云之间的事,但不管如何,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周夫人。 看着她的未接来电提醒,她有一种被人狠扇一巴掌的羞耻感。 除了未接来电,还有许多未读消息涌进来,最新一条是周之彦的。 【我不同意分手。当初是我们说好要一起开始的,结束也要两个人一起同意才行。你想要单方面放弃我,绝对不行。】 简葇眼前一阵眩晕。 她当然知道,分手不是简简单单地说出这两个字就行了的。 情感的牵扯,才是最难以分清的。 下一条,来自钟家芝。 【简葇,你几时方便给我电话,我们谈谈。】 她依然是客气有礼的。 但这一刻,简葇只觉得累,身心疲惫,胸口闷闷的,像是要喘不过气。 第七十四章 周暮云进来时,看到她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坐到跟前,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正常体温。“饭菜送来了,去吃一点?” 她闭着眼摇头,说不想吃。 他看了眼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心中明了。 “我拿过来,多少吃点。” 他起身离开前,顺便将她手机带走了。 出了房门才按下键盘,关机状态。 他思忖了两秒,没开机便将它放进口袋里。 在周暮云的软逼硬迫之下,简葇吃了半碗饭,一碗汤。 “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他摸了摸她垂在身前的发丝,抱她去浴室。 她脚踝扭伤,不方便淋浴,他将浴缸开满水,想要替她洗澡。 她羞得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要他帮洗。 他点了点头,说,那你自己小心些,有事叫我,说完转身出去了。 简葇这才慢吞吞地脱掉身上的衣物,小心翼翼地踏进开满水的浴缸。 谁知她刚坐好,原本已经离开的人竟然推开没上锁的门,径自走进来。 简葇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背对他,双手护着胸,将大片无瑕的玉背曝露在他视线里。 “你怎么进来了呀?” 她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 两人赤裸相对,水乳交融那么多次,她还是无法在日常状态下与他这般坦然赤裸相对。 “拿瓶精油给你,可以舒缓情绪。” 他自然而然地蹲到浴缸前。 “要不要我帮你搓到身上?” “不用,我自己来。” “背后你擦不到,我帮你。” 他说着,已经将那只精致的小瓶子打开,空气中氤氲着玫瑰精油的香味。 简葇不敢回头看,他的掌心已经落到她肩膀上,来来回回,从上至下,将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擦了个遍。 他的手滑到臀沟处时,她浑身一阵酥软,将身子全都浸入水中才转头过来看他,白皙的脸颊氤氲出一片淡淡的红。 ”我自己来。”“前面转过来。”“不要。““我搓得不好?”他满脸都是戏弄的笑意。 “不是。” 她羞得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那就是好了,我搓前面保证也能让你舒服。” 他说着,手就要伸进水里。 她惊慌之下,双手抬起来想要抓住他手腕时掀起一阵水花,将他浇了满脸。 他站起来,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 “想让我进去陪你一起洗,早说嘛。” 他当着她的面,解了皮带,正要脱裤子时,裤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来。 他蹙了蹙眉,掏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暗骂了一句塞回去,又将拉链拉上,扣好皮带才看向浴缸里一脸惊慌的小姑娘。 “我接个电话。下次陪你洗。” 他走了,关上浴室门时才重新回拨。 简葇泡了二十分钟出来,他不在房间里。 她也没找他,坐到沙发上,将医生给的那瓶药油搓在脚踝上。 其实做了复位后,胀痛感已经消失了一大半,但她还是很认真地揉了一会儿。 她擦好药,他还没回来。 到浴室洗干净手后,她回来直接掀开被子上床,窝在柔软的枕头里闭眼。 她好累,什么也不愿去想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昏昏欲睡之际,有人在床边坐下来。 她没动,感觉到有人俯身下来,他身上特有的烟草味钻入鼻腔,紧闭的睫毛下意识地微微颤了下,听到他说话-“葇葇,别想太多。”他的唇落在她还微微肿胀的脸颊上,只是轻轻地碰了下就离开。“事事介怀,处处自责,饶不过自己只会让自己过得很辛苦。” 他总结得十分到位,这是她一惯的毛病,所以过得很累。 “我跟家芝的事,正在协议当中。” 他忽然转了话题。 闻言,她瞬间开眼,可却连他的脸都没看清,眼前就一片黑暗。 他的手掌落了下来,并拢的手指与手掌捂住她双眼,鼻子,还有嘴唇。 “我给过你问的机会。”他语调带着淡淡的调侃意味:“现在已经错过了,好好睡觉。” 是,在回来路上,他让她问,她没问,已经没有机会了。 可就是刚才一句平平常常的话,却捋平了她心底的忐忑与不安。 问题依然存在,却莫名的心安不少。 心口像是含了一颗糖果,又酸又甜。 脑子里紧绷的情绪缓和下来,她在他的注视中,慢慢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连他几时回床上也不知道。 醒来时,偌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遮光窗帘紧闭,房间里连壁灯都没开,纯然一片黑暗。 她将被子拉过头,被窝里满满的都是他浓厚的体味。 她深吸了一口,仿佛抱住了他整个人。 - 周暮云人还在健身房跑步机上,钟家芝母子就找上门. 他出去后将二人挡在门口. 钟家芝还算淡定,周之彦却是一脸气极败坏. “简葇呢,你让她出来,我有话跟她说.” “她还在睡觉,不方便.” 他神色淡淡的. 他这么一说,彻底激怒了周之彦. 他向前就要推开拦在门口的周暮云. 这回,周暮云没跟他客气,反手揪住他衣领,将他一步步地推下台阶. “周暮云,你这不要脸的王八蛋.你放开我.” “你再吐出一句不干净的话试试?” 他语气很轻很淡,眼底却闪过一道戾气,迫人至极。 在官场上收敛起戾气的周暮云,可以是个务实又稳重的成熟政客,在必要的场合也可以展现出他每一分都恰到好处的风度翩翩与斯文儒雅。 但私底下惹怒了他,激起他自制的戾气汹涌而出,也得有足够的胆量承受。 周之彦第一次领略他的怒意,是前天晚上他扇了他一巴掌。 那时候的他怒意冲天,一心一意只想跟他一拼死活,根本不惧怕。 但今时不同往日。 两人身高差不多,但气场无法势均力敌,做不到相互压制。 在周暮云强势到极致的气场压迫之下,他瞬间熄一大半火。 “我要找简葇。” “我说过,她现在不方便。” “你又不是她,无权替她做决定。” 周之彦承认,他挺悚他气场全开的狠样。 看他现在这模样,就令他想到曾听到母亲提过的一件事,说周暮云十八岁刚进大学时,单挑来学校里找茬的五名社会恶霸人员,将人打得满地找牙,英姿飒爽的模样征服了全校的少女心。 但他周少爷也不是吓大的,周暮云能压住他嚣张的气焰,却压不住他的不甘心。 “她现在是我的人,你无权过问。”周暮云语调不变。 “周暮云,你不会忘记你的身份了吧?她是你什么人?你养在外面的情人啊?” “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第103章 周暮云松开他领口,后退两步上台阶时才发现,原本提着包立在一旁的钟家芝已经不见人影,身后朱红色大门敞开半边。 周暮云脚步匆忙进门,‘碰’一声锁上,将周之彦关在门外。 周之彦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冷笑一声后,无力地瘫坐在台阶上。 这一仗,他输得彻彻底底。 - 周暮云在钟家芝穿过垂花门进入后院时拦住她。 “她胆子很小,你不要吓到她。” “我只是跟她谈几句,不会对她怎么样。” 她很从容,也很淡定。 “改天。” “我人已经站在这里,若是今日见不到她,我立刻叫妈过来。” “你威胁我?” 周暮云脸色骤然一变,一寸寸地冷下去。 “不是。”她笑得更从容,“我就想见见她.” “你去茶室等,十分钟后我带她过去。” 他思考了几秒后,妥协了。 第七十五章 周暮云推门进来,房间里已经开了灯,简葇披着一头微乱的长发靠坐在床头,纤弱得惹人心怜。 他走到床前坐下来,问她,醒了,饿不饿? 她摇了摇头,一双微微发亮的眼望着他。 “你去跑步吗?” 他身上穿着单层运动套装,身上的汗水已经干透,还带着凉意。 他嗯,说,“要积极锻炼身体,保持强壮体魄。要不然你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我怕腿软下不了床。”z 一大早的就戏弄她,简葇瞬间脸红。 她推了推他靠过来的脸,“我要起来了。” “去洗漱干净,请你喝早茶。” 他单手握住她下巴,亲了亲她温热的脸颊。 - 周暮云去隔壁浴室冲澡回房,简葇已经穿戴整齐。 他将她带往茶室,进门前,脸色有些凝重。 简葇低声问他,怎么了? “家芝在里面,她想跟你聊几句。” 闻言,简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底带着抹惊惶与无措。 不给她思考的余地,钟家芝已经打开门,一脸沉着冷静地看向门外二人。 “简葇,进来。” 她声音明明很轻很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逼迫感,将无措失神的简葇拉回现实。 周暮云牵住她的手想要一起进门,钟家芝伸手阻止。 “暮云,我想跟简葇单独聊一会儿。” “不行。”他拒绝得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钟家芝也不退步,“我说谈谈就不会对她做别的。”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谈?” “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 “周暮云,你别得寸进尺!” “这是我的底线。” 钟家芝脸色很不好看,周暮云同样乌云密布。 简葇深呼吸了一口后,拉了拉周暮云手腕。 他侧过头看她。 “我想跟她谈谈。” 这是世上没有不需要偿还的债务,钱债,情债都一样。 这是她需要自己亲自面对,无法逃避的现实。 周暮云沉默地盯着她苍白的脸色一会儿后才问她:“可以吗?” 她点头。 “若是你觉得不舒服,随时叫我。我在门外等你。” - 茶室里一片冷清.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心情泡茶饮茶. 钟家芝让简葇坐下,两人四目相见时,稍早之前她眼底的风平浪静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杀气腾腾的刀光剑影,直冲她而来. 不是原配对情人的那种怨恨,可那种逼摄人心的愤怒眼神看得人骨头发冷. “简葇,我待你不薄.” 她的声音跟眼神一样,都带着凛冽的寒意。 简葇紧紧地攥着双手,带着极为愧疚的‘对不起’从喉间溢出。 她对不起周之彦,也对不起钟家芝。 于他们而言,这是一种双重的背叛。 “对不起?”钟家芝步步紧逼,“你是什么身份?周暮云是什么身份?你是之彦的未婚妻,现在却跟他的继父搞在一起,外界的悠悠之口,你一句对不起化解得了吗?钟家的尊严,周家的脸面呢?你赔得起吗 ” 简葇被她一番咄咄逼人的话逼得丢盔弃甲。 她无法回应,胸口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揪着,窒息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简葇,我万万没想到,杨蕊说的那个人竟是你。”她冷笑了一声,接着又一声叹息:“你藏得很深嘛,在我们面前都是一副乖巧本分的模样,却知道利用借工作之便在那么多双眼皮底下跟他暗渡陈仓。” “你是不是觉得之彦身体不行了,想要攀上更高的枝头?” “周暮云什么地位?就算他辞职了,他也是你永远高攀不上的权贵。他一个四十岁的权贵男人,还能跟你谈一辈子的风花雪月?你要清楚,阶层不同的男女,是不可能存在平等的爱情。” “你现在还年轻貌美,但年轻貌美的女人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得到易如反掌。一旦你失去了对他的新鲜感,他对你的态度就天壤之别。” “之彦他不跟你计较,原谅你这次做错事,只要你跟周暮云断干净,我可以送你们出国,以后不用再见到他。你的家人我也能安排妥当。你觉得如何?” 钟家芝说了那么多,简葇一句都没有反驳,没有辩解。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她不觉得自己例外。 但她最后的建议,她无法接受。 “对不起。我不能再跟之彦在一起。” 她对他,对他们,唯有亏欠与愧疚。 这辈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一家人了。 闻言,钟家芝稍稍缓和的脸色又是一片阴沉。 “简葇,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暴戾和愤恨在心中暴涨,她失去了一个集团负责人该有的冷静,也失去了一个雍容贵夫人该有的从容。 “若非之彦现在这样,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他在一起?若非他坚持只要你,你觉得我找不到更好更听话的年轻女孩?” “你的工作,你家里人所有的一切,哪一样不是之彦在背后费心费力安排好的?” “他真是瞎了眼,白白养了一只白眼狼。” 她忽然站了起来,简葇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躲开,就被她甩了一巴掌。 完全没有收敛力道的掌拱,令简葇不仅脸蛋生疼,连耳朵都嗡嗡地响。 “简葇,你还这么年轻,分明有着光明与美好的未来,你的家人都可以过上尊贵体面的生活,衣食无忧的富庶,为什么你偏偏想不开,做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要将这一切美好都毁掉?” “我不管周暮云都跟你说过什么,我现在正式告诉你,只要我不签字,这桩婚姻他就得维持到死。” “死”字刚落下,紧闭的房门被人撞开。 周暮云一脸阴霾地走进来。 “简葇……” 他朝呆愣无声的她走过来,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戾气再度汹涌而出,一张脸阴沉得骇人。 “钟家芝,你敢动她?” “怎么?要打回一巴掌替她出气?” 钟家芝微仰着下巴,眉目透着傲气。 “你以为我不敢?” 他身子要朝她移动时,手腕被人抓住了。 是简葇。 她对上他怒火未消的眼底,眼前忽然大片雾气重重。 别这样,不要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面。 他若是当着她的面打一巴掌回去,这场面就更加难以收拾。 她没说话,但带泪的眼神,哀伤的神情,还有紧攥着他手腕的力道,无一不在表达她强烈的诉求。 他闭了闭眼时,钟家芝拎起身后沙发上的皮包。 “我话讲完了,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 说完,她拎着包昂首挺胸离开。 - “我送她,很快。” 周暮云摸了摸她半边红肿起来的脸,怒气夹着憋屈,快步追出去。 第七十六章 “站住。”他叫住了钟家芝。“怎么?不服气啊?” 钟家芝站在梅树下,笑得从容优雅。 “我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周暮云目光沉沉落在她脸上。“你知道的,在有些事情上面我眦睚必报。” 刚才没动手,是不想简葇更难受。 “要打回去?左边还是右边?” 钟家芝丝毫不畏惧他的威胁,朝他走了两步,将半边保养得宜的脸颊侧对着他。 眼角的余光见他似乎要有所动作时,她忽然转脸过来。 “我不仅打她,你也该。” 她先发制人,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下一秒,周暮云原封不动地还了一巴掌给她。 钟家芝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104章 她与周暮云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在大多数时候他对她都是敬重的。 她打他这一巴掌,原本也是他活该。 丈夫抢了儿子的未婚妻,这是双重耻辱,她咽不下这口气。 可她没料到,他竟敢还手回来? “这一巴掌是替她还回去的。”他目光冷冷地看她:“你打我,我不跟你计较,是我该,但你不该碰她。” “周暮云,我就看你能护到几时。” 钟家芝捂住热辣辣的脸,冷冷地转身而去。 - 周暮云往车库方向走,看了看后视镜中熟悉的脸。 他皮肤是浅浅的麦色,钟家芝抡胳膊的动作狠,但事实上落到他脸上时力道并不算重,那一巴掌并没有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h 他生平也是第一次挨巴掌,还是个女人的巴掌。 - “人家打你,你不会躲吗?” 回房给她擦药时,周暮云语调里还夹着抹怒意。 昨天的巴掌印才消肿,马上又添新的,这张脸还真是遭殃。 简葇摇了摇头。 “这是我欠他们的。” 而这一巴掌,让她更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再大的恩情,都有还完的时候。何况,你没有自己想像中亏欠他们那么多。” “可能一辈子都还不完呢……” “不可能。” 他又问她疼不疼? 她点头,说疼。 “以后谁敢再打你,打回去。” 他动作轻缓了一些,语气却是极为不悦。 “我给你收场。” 简葇心底再度酸胀不已,开口说话时,喉间一片涩然。 “要是你打我呢?” 她吸了吸鼻子,感觉到他涂药的动作顿住。 他抬眸看她,微怔了两秒后,眉目微扬。 “我打过你屁股,你要打回来,打哪里?” 原来火辣的脸又因为他暧昧不明的话添了一抹滚烫。 她无法回应,低着浓密的睫毛,不敢正视他目光。 “对不起。” 他忽来的道歉令她怔住。 男人绵长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颊边与耳际。 “没能替你挡下这一巴掌,是我的失职.” - 钟家芝推门出来时,坐在台阶上的周之彦马上起身,无视母亲脸上的巴掌印就要往门里冲。 “站住。”钟家芝攥住他手臂,“不用进去了。” “葇葇她怎么说?” 周之彦急切问母亲。 “你死了这条心吧。她是不会再跟你在一起了。” “我要她亲自跟我说。” 周之彦甩开母亲的手,大步跨入门槛。 钟家芝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之彦,你敢再走一步,那个hugo,我一定让他回不了新加坡,说到做到。” 原本不管不顾往前冲的周之彦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母亲红肿又满是愤恨的脸,眼神越来越冷- “妈,你一定要这么逼我?” 钟家芝几大步回来,踏进门里,一巴掌甩上周之彦的脸。 “是谁答应过我,要痛改前非,要积极治疗,要与简葇重新开始,要努力恢复正常生活。可你都瞒着我做了些什么?” 若不是周暮云捅破这层纸,她都不知道他跟那个男人背着她又搞在一起。 “我努力了,但我做不到。”周之彦捂着脸,眼底有泪光:“感情本就不分性别,为什么你不能尝试理解我?” “扯淡。”钟家芝怒斥他:“少拿你那套歪理糊弄我。你让我理解你,你为什么不理解我这个母亲的痛苦与难处?我们这个现实社会本就不容你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你是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不是那些封建社会余孽,就算古代也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不是今时今日才出现的。”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沟通过无数遍,我不想再赘述。跟我回去。” 钟家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转身往外走。 周之彦望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又望向内院,纠结了几秒后,最终还是跟着离开。 “你跟她说了什么?” 上车后,他追问。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她不为所动。”钟家芝依旧是冷冰冰的。“既然她不识抬举,你也不必再为她难过。没有她,你还可以娶别的女人。” “我不想要别人。” 他赌气地将脑袋转到车窗外。 “她一心一意要跟着周暮云。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跟。” “你不离婚,他还能怎么办?”他转脸回来看母亲。“难不成她真的要做小三吗 ” 周暮云的父亲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与钟家的鼎力相助是脱不开关系的。 他们两家数代相交,联姻后关系更是非比寻常。 若是两人能和平协议,倒也闹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可若是背道而驰,那会出什么样的事,谁也看不到。 婚姻与利益融为一体的权贵,离婚哪这么轻易呢? 周之彦知道自己欺骗简葇不应该,但他就是不甘心。 他不好过,憋着一口气也不想让周暮云好好过日子。 他抢了他的简葇啊,他践踏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他无情无义还不允许他秋后算帐了? - “我想调回江城。” 擦好药后,简葇跟周暮云提道。 她不敢直视他的神情,脸低了又低,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坐在一旁的人也沉默,很久没有回应她. 简葇被这沉默的气氛压抑得快要窒息,终于抬脸看他. 他神色很平静,眼底也没有丝毫生气的意味. 他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这让她压力极大. “对不起.” 她的道歉终于让沉默许久的他开口了. “为什么要道歉 你没有半点对不起我.” 他伸手,替她将落在脸颊边的发丝拨回耳后. 她忽然抓住他手腕,将脸埋进他温热的掌心中. 她拼命地压抑着情绪,却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她的工作是钟家芝安排的,现在她跟他们闹成这样,她没有脸面再享受他们给予的一切. 她想离开这座城市,回到一年四季都不会太冷的江城,好好生活,认真工作,重新开始. 她欠他们的,她会还,一点一点都还清。 她一边哭一边说着断断续续的话,也不知自己有没有说清楚. 她哭到快要晕厥,最后倒入他怀中,听到他长长的叹息声. 他下巴抵着她头顶,手掌一下一下地轻拍她背后,安抚她颤抖的身躯. “如果你是因为工作压力大,无法融入新工作新岗位想要调回去,我明天就能找人给你办了……”他顿了下才又继续道:“如果是因为私人感情影响想要回去,我不同意。” “借调到部委对你职业生涯的历练与发展利大于弊。除非你不想在体制内继续做,要不然不要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他就事论事地跟她分析了许多在部委工作的好处。 她知道,她都知道的。 但以她现在的状态,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静下心扑在工作上。 在这样重要的职能部门工作,是不允许三心二意出差错的。 “我说过,你没必要把所有的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 他将她发丝撩开,露出半边泪痕斑斑的脸颊,手背轻轻拭掉泪水。 “在工作上,他们能为你做的,我也能。”似乎想到什么,他轻笑了一下,“当年你的考试资料还是我让肖秘书弄来给周之彦的。你要感激的是我,不是他。” 闻言,简葇停止了断断续续的抽噎,抬脸看他。 明明想笑,可却笑不出来。 对,除了考试资料,她能顺利通过面试,肯定也有他的意思,还有他对她的破格提拔,处处关照。 但他对她这么好,仅仅是因为周之彦的关系吗? “周暮云,你喜欢我什么?” “谁说我喜欢你?” 简葇一噎。 他捏了捏她下巴:“喜欢你气我。” “那我要是不气了呢?” “你还是接着气吧。生气能促进血液循环,综合一下尼古丁带来的血管收缩。” “那我要是天天气呢?” “那你会老得很快,皱纹横生,二十多岁像四十岁。” “你不是只喜欢170以上的女生吗?” “穿上高跟鞋勉强达标的,也可以将就。” 她终于笑了。 他看着她微扬的嘴角,再度叹息。 “葇葇……”他叫她小名,声音很温柔。 “我跟她的事情,需要一段时间来处理。”他的手轻摸着她脸颊,薄薄的茧摩挲出微微的痒意。 他一字一句缓慢道来:“我也不愿你背负过于沉重的道德枷锁,在事情圆满解决之前,我答应你,不与你见面。” 第105章 第七十七章 周暮云要与钟家芝离婚的事在两家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周父更是怒火滔天。 “你是不是疯了?”周父脸色极为难看:“刚刚丢掉官帽转眼你就要跟自己的结发妻子离婚,像什么话?” “家芝说你在外面找了个年轻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这么着迷,不顾我们两家人的体面了?” 周暮云沉默了一下,没回应。 他与钟家芝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将简葇牵扯进来。 他知道,在这个节点上,她暂时还不能曝光。 至于钟家芝的考虑,他没考虑那么多。 毕竟他们已经不是那对在外举案齐眉,互相合作的‘夫妻’。 “周暮云,说话。” 周老重重地拍了下桌面。 “父亲,很抱歉,因为我的私事动摇了钟周两家的关系,我会亲自登门向钟家致歉,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 “你自己承担?你拿什么承担?” “我自己。” “除去周家光环,你屁都不是。”周父丝毫不给他半点脸面。“到底是哪个女人,让你如此鬼迷心窍?” 周暮云再度沉默,气不过的周父一巴掌霹到他脸上。 周父虽然上了年纪,但在盛怒之下,掌拱力道十足。 他脸上霎时多了一个红色掌印。 这个原本让他最为骄傲的儿子现在让他失望到了极致。 周老最恨的就是一个男人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在女色上栽跟头,例如自己的大儿子周暮文。 现在又轮到小儿子周暮云,他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在他老人家的观念中,男人要是不愿意,女人还能硬上不成?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怪男人定力太差。 他一生最为骄傲的事不是在战斗中杀了多少敌人,而是在几十年的从政生涯中,抵挡住了金钱的诱惑,战胜了女色的勾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在他眼中,男人沉溺儿女情长与轻易受女色诱惑是同等的没出息。 “说啊。” “是我主动招惹她的.” 他侧着脑袋,一动不动。 “混账东西,连下半身都管不住,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是我的错.” “错了就改.” “改不了了.” “改不了你当初跟家芝结什么婚啊 我提醒过你,这桩婚姻不能开玩笑,结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你口口声声说一辈子就一辈子,现在才过了多久,你想反悔就反悔?你让我拿什么脸去面对老钟?” “对不起,当时我年少无知。” 周暮云终于正面面对父亲。 他与钟家芝结婚时27岁,再年轻也称不上年少无知。 周老根本不相信,他分明就是给自己的反悔狡辩。 “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要负责到底。” “我自己的人生,当然自己负责。结婚是,离婚也是。” “周暮云,别的事我管不了你,离婚你想都不要想。” “父亲,这个婚,我是离定了。” “你敢离婚,就给我滚出周家,这辈子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书房门被狠狠撞开,周夫人与周暮云两个姐姐先后冲了过来。 周夫人拦在气喘息息的周父面前,让他消消气,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两个姐姐则是一左一右地扯着周暮云手臂,示意他赶紧服软示弱,先安抚好父亲的情绪再说。 但周家父子脾气一样的倔,坚定立场从不屈服。 “暮云……” 周夫人急于要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转头过来想要将儿子推到丈夫面前弯腰道歉,岂料他不愿低头。 “妈,对不起。父亲的要求我做不到。” 他拉下母亲的手,朝父亲深深地鞠了一躬, “父亲,我不孝不悌,抱歉。”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周父抄起书桌上的台灯朝他身后狠狠地砸了过去,准确无误地落到他肩膀背上,灯头刮过他脸颊后掉落在地。 书房里低呼声此起彼伏,周暮云没理会,昂首走了。 刚走到一楼客厅,二姐追了下来。 她看着他脸颊上那道明显的血痕,要拉着他处理伤口。 他说,一点皮外伤,不碍事,我不在家惹他生气了。 二姐知道他脾气,只能无奈地跟在他身后出来,边走边追问,那个年轻女孩到底是谁。 到上车前,周暮云一句话也没回应。 “周暮云,你再这样,我派人去查了。” 手放在车门把上的周暮云转身看向满脸焦急的二姐,思考了两秒后开口道:“二姐,这辈子我没求过你什么事。只有这次,我不奢望你站在我这边,只求你别插手。” “就算我不查,爸爸不会查吗?他老人家一出手,你觉得你能保住她?” “我相信父亲再生气,也是有分寸的人。” 周父是个从战火中走到新生的老革命家,为人清廉自律又正直,他的良知不会让他迁怒一个弱女子而做出手段肮脏的事。 这一点,周暮云对父亲还是有信心的。 当年大哥周暮文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都只惩罚自家儿子,没去动外面那女人。 二姐张了张嘴,最终没再多说什么,眼睁睁地看他上车走了。 - 简葇在所有事情爆发出来一个星期后,与周之彦正式碰面了,在单位宿舍门口。 元旦假期过后,她请了两天假,除了等待脸上的红肿及受伤的脚踝好转,还搬进了周暮云找了关系给她安排的单间宿舍。 房子在一片安静的老小区里,离办公室近,不用每天挤地铁,吃饭在食堂便宜又方便。 他将她送到这边后,他们就真的没再碰过面,也没打电话,发消息。 她混乱的心情在时间缓冲之下慢慢平息,重新面对周之彦时平静许多。 他也一样。 “上车,我们谈谈。” 他瘦了很多,下巴的胡茬都没理,一向清俊潇洒的青年多了抹浓浓的颓废感。 他替她打开后座车门。 一路无言。 车窗外的景致在眼前一一倒退,像他们回不去的青春与回忆。 周之彦带她去他在经常住的那套公寓,位于顶层的豪华住房,坐在落地窗前就可以将绚烂的夜景收入眼底。 简葇来过这里几次,但没有哪次像这次,与他静坐在窗前,却无人有心思欣赏窗外的夜色。 他倒了两杯红酒过来,简葇只是握着杯子不饮。 周之彦仰头将酒一口饮尽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率先开口跟她说对不起。 h “我也对不起你。” 简葇苦笑。 “是我先欺骗你的。” “是我甘愿上当的。” 两人像小学生互相检讨。 周之彦笑了,笑着笑着眼眶里却含了泪。 “葇葇,我们真的不能重新开始了吗?我知道我有错,但你总得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你又不喜欢我。” 她也已经爱上了别人。 “谁说我不喜欢?” 周之彦急了,蹲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仰头看她:“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 只是那种喜欢,与爱情似乎关系不大。 可不管是爱情,还是其它感情,这份情债她都还不清,只能亏欠。 “你别这样。” 她拉开他的手,没有丝毫犹豫。 “你只是想拿我当挡箭牌。” “对不起。”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也不完全是。” “你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我就不。” 他少爷脾气犯了,不愿起来。 “你再这样,我要走了。” 见她起身真的想走,周之彦赶紧坐回原位。 “葇葇……”他纠结了一会儿后才又继续:“我妈不会跟他离婚的,家里人也都不同意,你们想要在一起很难的。你要这样无止境地跟他耗吗?一个女人的青春没几年,万一他厌了呢?” 简葇沉默了很久没说话,周之彦也是。 一直到窗前飘起细细小小的雪花,她眼神飘忽,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看窗外遥远的地方。 “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我跟他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走上这样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她控制不了过程,也控制不了结果。 自知之明这种东西她与生俱有,从不过分贪婪地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s z 爱情这东西,有时候等不到有结果就已经穷途末路。 她爱过了,拥有过了,这一辈子也足够了。 题外话:要进入最后的完结阶段了,停更两天,大家稍安勿躁。 第七十八章 2007年元旦过后,对于简葇来说,是一段故事的结束,也是人生的另一个开始。 她没有回江城参加考试,她知道,以自己的状态就算考也考不好,加上借调原因,她只能为自己重新开辟另一条道路。 第106章 与周之彦深谈过后,她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与家里人的关系也渐渐缓和。 周暮云在她上班时,去了他们家一趟,与简父简母见面. 具体谈了些什么,简父沉默不言。 简母只说,他让他们不要责怪她,以后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找他之类的话. 他们面对周之彦可以轻松自在,但周暮云不同. 在他面前,他们如坐针毡,拘谨得很.幸好他也没待多久就走了. 简葇也没去找周暮云问这件事,既然他过来没告诉她,大约就是不想让她参与进来. 她将订婚戒指,钟家芝送的珠宝首饰,还有给简父的那10万块钱全还给了周之彦。 至于简父跟周之彦借来炒股票那一笔,他说已经还了一半,后续会慢慢还清。 话都是他们在说,具体情况简葇根本分不清楚,也无法得知更多,只能是他们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她还回去的东西,周之彦生气不要,还阴阳怪气地说,钱是周暮云送的,现在他失业,要还就还给他好了,当作做善事。 简葇气得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讲,请人将那些昂贵的首饰送到了钟家芝别墅。 东西送到后她没有任何回应,简葇也不再纠结。 周之彦依旧还是抱着能与她重新开始的期待。 他依然会时不时来找她,看望她的家人,就像以前一样。 她没给他任何希望,可控制不了他的想法与行为。 时间就在忙忙碌碌的工作中走到农历春节。 这是他们全家第一次在京都过年,父母准备了不少年货。 简父还在大年三十中午邀请周之彦过来吃饭。 简葇知道,周之彦一直在走外围线路,试图通过她家人来获取她的心软与谅解。 家里所有人对他非常心疼,她没有跟他们提过他的性取向,所以在不知情的家人眼中,只有她对不起周之彦的份,他能既往不咎就是对她最大的宽容,她再拿乔就真的是不识好歹,所以他们竭尽所能地撮合他们复合。 但与他复回这件事对于简葇来说,是永远不可能了。 或许时间总能让他慢慢明白过来,一个月不行,那就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 - 吃完饭,简蝶没过大脑地问了周之彦一句,晚上在周家还是钟家吃饭? 简葇低头剥瓜子壳不说话,父母脸色不悦地看着简蝶,责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之彦倒是无所谓,说都可以,看他母亲钟女士的决定。 不出意外还是跟往年一样,饭在周家吃,稍晚一点回钟家。 话刚说完,钟家芝的电话就来了,催他回周家。 他收了手机后,起身告辞,顺便让简葇送送他。 送只是借口,分明是有话不方便当众说。 简葇没推辞,穿好外套后随他一起出门。 今年春节是禁改限第一年,他们在楼道里碰到几个抱着烟花爆竹嬉嬉闹闹上楼的孩子们。 与他们错身而过时,简葇侧身让了让,脚底差点踩空,身体摇晃时,周之彦想伸手扶她,但迟了一步,她已经稳稳地抓住了楼梯扶手。 老旧的小区里绿化树上都挂满了灯笼,一片新春的喜气洋洋,年味十足。 “葇葇……” 周之彦伸长手碰了碰头顶的灯笼,拦在简葇面前不让她走。 “怎么了?” 她抬头问他。 “你能不能陪我一块回去吃饭?” 他面带一丝委屈。 最近家里闹得最凶的就是周暮云与钟家芝的事,与此事息息相关的周之彦与简葇一直没被牵涉其中,他们分手的事也一直没有公开。 这是周暮云与钟家芝达成的共识,公开真相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弊大于利. 周之彦刚才就想当着简父简母的面让简葇陪他一起回周家,让他们给她压力。 但简葇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会顺着他的意,他怕招致她反感而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所以才找了个借口让她送他下来,再与她商量商量。 可结果还是一样,她并不愿意。 “他又不在家,你怕什么?” 周之彦以为她不想面对周暮云与钟家芝有可能带来的难堪。 “爷爷这口气不可能散这么快。除非他不再提跟我妈离婚,要不然他想要进这个家门没这么容易。” 简葇不想与他谈周暮云。 “我们分手的事,你应该及早跟家里人说清楚。你可以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如果需要我的话,我也愿意跟他们解释。” “你怎么解释?说你跟老周在一起,所以我们分手?” 有些话题不能提,一提就会戳到双方的痛处。 “如果这样能分清楚,那就这样说吧。是我不自量力,妄想了不该妄想的人。”简葇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眼眶微微发热。“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 就算没了工作她也认了。 “他们真的追究起来,你承担得动吗?” 周之彦失望加不甘,语气带了丝冷嘲。 “不管承不承担得动,都是我应该要承担的。” 今年除夕是京都50几年来最暖和的一个除夕,白天气温都直升到10度。 简葇没戴帽子,微低脑袋的模样露出头顶两个小小的发旋。 都说有两个发旋的人脾气很倔强,以前他从来不觉得她是这样的人。 但现在他见识到了。 她乖巧听话的时候是真的乖巧听话,外表清丽又娇弱,可倔起来也是真的倔。 “抱歉,我话说重了。” 他拿她没办法,只能道歉,换来她一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没关系。” 上车前,他又问了她一句。 “若是当初我实话实说,你会同意跟我在一起吗?”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多的假设都没有任何意义。”她替他拉开车门,“不早了,回去吧。” - 除夕夜,市区60多个小区的周边道路采取了短时禁止通行的措施,以方便市民燃放烟花爆竹。 爱凑热闹的简蝶带着父母还有弟弟也去了,家里只剩下简葇一个人。 耳边是啪啪的爆炸声,还有烟花直冲天际的尖锐声,简葇充耳不闻。 她躺在床上回复贺岁消息。 大都是一些相熟的新旧同事群发过来的,可她还是很认真地一一回复。 正要放下手机时,屏幕又亮。 她下意识地按了一下。 周暮云。 一段时间没联系,忽然收到他的信息,这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葇葇,新年快乐。】 新年祝福后,接着又是一条彩信。 照片里是烟花在夜空中盛放的画面,此起彼落的烟火极为壮观。 简葇屈膝靠在床头,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房间里暖气十足,整个人热呼呼的。 她双手握着手机,屏幕里的那点光亮在昏暗的房间里,映照着她清丽的五官轮廓。 她看着那张图片很久才回复他:【新年快乐。】 手机很久没再有任何消息进来,熄了屏。 她将手机放在桌上时,顺手扭开床头灯,抽了一本书过来。 虽然现在是网络信息化的时代,但她还是喜欢看纸质书。 只是翻了半天,却看不进几个字。 情绪不对,她只能放下书本,关了灯,一个人静静地享受这份与外面的喧闹格格不入的寂寞。 - 周暮云驱车回到四合院,瞧见母亲熟悉的身影在门前来回踱步。 他直接将车停到路边的车位,下车,步上台阶。 “妈,这大半夜的您怎么跑过来了?”他向前搂住母亲肩膀,“特地给我送新年红包啊?” 周夫人没好气地推开他,让他开门进屋再说。 周暮云将母亲领到茶室,倒了杯热水给母亲后,随手拈了块阿姨带过来的点心,直夸好吃。 “好吃怎么不回家吃?” 阿姨出去后,周夫人才变脸,恨恨地骂儿子:“我跟你大姐,二姐打了多少次电话给你?你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你才肯回去?” “那可使不得,要遭天谴的。”他仍旧是笑着哄母亲:“我不回去是不想大过年的惹大家都不开心嘛。以前我在外任职不也是经常不回来?您当我在外面工作就行了。” “我不跟你油腔滑调。”周夫人放下水杯:“我就问你,到底是哪家姑娘让你这么上心,连家人都不要了?” 题外话:今天盒子小姐姐说想作者甚过想老周与葇葇,感动得稀里哗啦,提前结束休假拉他们出来溜溜。(写到后面,有些倦怠了。真诚的笑脸) 第七十九章 “明明是你们嫌弃我,不让我进家门。” 周暮云一脸无辜,避重就轻。 周夫人了解这个儿子,原本无奈的神情变了变,多了几分严肃正经。 第107章 “你不给我说清楚,我真叫人去查了。” 母亲知晓儿子的个性,儿子也能拿捏住几分母亲的脾气。 他知道,今晚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母亲真的会去查,到时就不像二姐那么容易哄过去了。 “那姑娘,您见过。” 他承认了一半。 周夫人瞬间瞪大了眼。 “谁家姑娘?” “普通人家的姑娘。” 普通人家的姑娘?她见过?莫不是她的学生? 周夫人退休前是一所大学的老师,教过不少普通人家的学生的。 但她与学生的交往都很有分寸,除了在学校与课堂,私底下没有往来,更不会有找到家里来的情况,他是在什么场合认识的? “工作场合认识。”他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样,半真半假道:“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分手。我总不能耽误她的前程。”“分手了你还闹什么离婚?” 周暮云思忖了一会儿后,还是将自己与钟家芝结婚的原因全盘托出。 周夫人听后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他与钟家芝结婚前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他信誓旦旦地说,他浑浑噩噩二十多年才发现自己喜欢的是钟家芝这种成熟有风韵的女人,而不是那些年纪相当,但脾性很重的年轻女孩。 他们从小认识,知根知底,现在两厢情愿想要结婚,又恰逢周父上升的关键期。 他们两家关系一向好,就算不联姻钟家也会站周父这边,帮他说话。 毕竟,你帮我,我用你,借力、交换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但若是亲家的话,那就更不余余力地支持。 两家长辈权衡利弊之后,便也同意了。 谁知道,他刚才跟她说什么? 那只是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互惠互利而成就的一桩婚姻。 当然不可否认这桩婚姻也促进了上一辈人更紧密的联接。 而他现在遇到了想要厮守一生的姑娘,所以才提出离婚。 “周暮云,你给我编故事呢?” 周夫人一点也不信。 “不是,我是真的喜欢她。希望能与她重新组成一个新家庭。” 他语气认真,没有半点敷衍。 “你刚刚不是说分手了?” “分手了一个,难道我不会再找另一个更喜欢的吗?” 周夫人:“……” 他这么多情,她这个母亲怎么不知道? “年轻的时候,我不在意家庭,一心只想冲事业。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忽然发现也会贪恋红尘俗事,只想抛开身份与门户之见,选择一个为我喜欢,带着感情色彩的女人共渡下半生。可我总不能以已婚的身份去欺骗人家小姑娘,是不是?” “妈,您跟我爸结婚时才十七岁,你们互相尊重,相濡以沫了几十年,一定能理解那种感情,也一定希望自己儿子能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对不对?” 周夫人看着他好久后才冷哼一声。 “你所谓的分手是假的吧?就等一离婚马上跟人家双宿双飞才是真的。” 都已经认真到想要跟人家组建一个新家庭了。 只是他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时候连她这个母亲也摸不着。 “没有,是真的分了。委屈她在外面做小的,我做不到。我们两家也不允许这种情况。” 他低下头,眉眼间的落寞与颓然不像是装出来的。 周夫人从来没见他这样,心头微微发软。 “既然知道不允许,为什么要去招惹?” “感情这种事,能控制得了吗?” “年轻的时候都能控制,你现在反倒说控制不了?” “所以才有老房子着火这回事。” “别越扯越远,你还没说是哪家姑娘。” “都分手了,您非要揭我伤疤,让我再疼一次?” “除非你不再提离婚。” 就算没有感情也得维护表面的和谐,只要双方面子都还在,相互不会难堪。 面子都撕破了,很多事就难讲了。 “我提有用吗?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的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烦。” 他掏出烟盒,不顾母亲阻拦,一脸烦躁地点上烟。 “我四十了,不是四岁。你们还想管我到几岁?” 周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样的身份就得遵循什么样的游戏规则。你又不是第一天踏进这个圈子,还用得着我跟你多说?” “规则是用来打破的。” “制定游戏规则的不是你,要打破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行,更何况有些规则是约定成俗的,坚不可摧。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度,过犹不及只会两败俱伤。” “若是如你所说,分了也就分了,分了对你对她都好。阶层不同,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不如就此别过,留下一段美好回忆。”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给我发个红包您老人家回家休息吧,我送您。” “除非你送我进家门。”周夫人要求。 “您确定我回去后能活着走出来?” “净胡说八道。” “若是杀人不犯法,领导是恨不得一颗子弹崩了我。” “他一向吃软不吃硬,你态度好点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他是软硬不吃。” “你才软硬不吃。” 周夫人白他一眼。 周暮云抽完一根烟后,陪同母亲离开茶室,兑现诺言送她回家。 但车子在家门前他就停下了。 “你又出耳反尔。” 周夫人很不满。 “太晚了,不影响领导休息。”周暮云安抚她:“我答应您,明早一定回来.” 晚确实是晚了,周老工作繁忙,又上了年纪,睡下后被吵醒就很难再入睡,若是父子俩再闹点什么不快,那可真是不得了。 周夫人想了想,便也罢了。 - 大年初一,周暮云回家跟周父低头,暂时平息了这场家庭风波。 稍后又与钟家芝回岳父母家,向二位老人斟茶致歉。 他们结婚十二年,周暮云在方方面面一直都做得非常到位,从来没在女色上出过任何问题。 钟老也知道,男人对于美色普遍缺乏免疫力,在周暮云这个年纪头上没了紧箍咒,沾点花边新闻也再正常不过。 谁知他不仅是闹花边新闻,而是闹大事要离婚,那就真的是令人大失所望了。 现在他知错能改,二老心里虽然还是不大舒服,但也喝下了他那杯茶,算是原谅了他这一次。 吃了饭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车子刚离开钟家不到一公里,周暮云直接靠边停车,礼貌地请钟家芝下车。 “怎么,送我回家都不乐意了?” “还有事。”他极为冷淡。 “没想到你还真的会低头妥协。” “我赶时间。” 他没回应她特意的嘲讽。 “赶时间去见简葇?” “你是不是想大家现在就彻底撕破脸,把所有的烂事全都捅出来讲?” 见她不知见好就收,周暮云转脸过来,眼底一片阴霾。 “你能忍,我只会比你更胜一筹。” 钟家芝解开安全带,拎着包下车。人还没站稳,那车子已经呼啸而去。 第八十章 大年初五,彤彤趁假期未结束,飞来京都,简葇去机场接她。 彤彤见她瘦成纸片人的模样心疼地抱了抱她. 她的私事,她知道大概,没敢多问,怕她胡思乱想. 不过简葇瘦归瘦,精神状态还不错,至少不像前段时间,每次见她都是眉心打结的忧郁. “我猜你最近没空关注省里的事。” “什么事?” 彤彤跟她说起了与江城有关的人与事。 农历新年前,省委2号人物胡省长忽然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新闻,会议,各种团拜活动全都没有了他的身影与任何消息。 有风声传闻,说是与一桩五年前的大案子有关,上面现在要对他追责。 具体什么原因,进展如何,暂时没有任何官方公布。 再次听到关于省里,关于江城的一切,简葇只觉得恍如隔世。 两个女孩子出去玩了两天,假期结束后重新回归正常的工作状态. 元宵节过后,简葇在某个上午接到周暮云的电话. 此时,她怀中还抱着一打文件,正要赶往某司局. 她刚接通,就在走廊里与同事迎面碰上,两人互相打了招呼. “工作很忙 ” 等她回到与他的通话中来,他笑地问了一句. “每天都是这样.” “应付得来吗 ” “可以的.” 两人的谈话,客气又很自然. 他忽然不出声,她紧了紧手机,走了几步后才又听到他说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找司徒,我交待过他。” 第108章 “你去哪里?” 简葇心头微微一紧。 “先到深圳,然后去珠海,接下来的行程还不确定。” “是工作吗?” 离开官场后,他沉淀了一段时间,大约是思考自己以后的人生。 他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一直这么无所事事的。 所有不动声色的蛰伏都有他自己的计划与部署. “算是吧。” “什么时候走?” “还有十分钟登机。”他笑了笑,“想来送我?来不及了。” “一切顺利。” 她喉咙涌上一阵酸涩。 “好。记得按时吃饭,不要整天胡思乱想。” “我知道。你也是,烟少抽一点。” 他又笑。 “那不行。” “那就尽量少一点。一天半包?” “应该很难。” “这么上瘾吗?” “暂时还没什么东西能代替它。” “巧克力也不行吗?” “甜得发齁。” 简葇:“……” 上次在飞机上他不是吃掉大半盒? “帮我照顾葇葇。” “谁?” “葇葇。” 简葇一脸问号。 “家里那两只乌龟,大葇小葇,明天我让司徒带给你。” 简葇:“……” 怔愣间,她听到空姐过来提醒他准备登机。 她想说一声再见,却闷闷地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几时能再见。 - 翌日,司徒将他养的两只‘葇葇’送了过来,还附带一张银行卡。 乌龟她可以帮他养,但银行卡就不用了。 “老周说这是它们的伙食费。”司徒将卡塞到她手里。 “它们这么小,又吃不了多少。” “这玩意嘴叼得很,只吃活鱼活虾,一天两顿。我怕你那点工资都养不活它们。” 简葇:“……” “还有,最好一天换一次水,很麻烦的。” 这哪是养宠物,养个孩子都没这么精细。 “反正我是伺候不来的,你要不想养,我随便找个水沟扔了,让它们自生自灭。” “别,我养。” 见他伸手要将玻璃缸抱回去,简葇忙应下。 拿了乌龟,银行卡她也得收下。 没办法,她现在是临时监护人. “它们怎么不冬眠呢?” 司徒与她交待一些日常饲养的小细节时,简葇好奇道。 现在才2月初,天寒地冻的。 虽然她没养过乌龟,但不记得是在哪本书里看过关于动物冬眠的文章,说这些需要冬眠的动物大都要到三四月份,天气暖和后才恢复正常活动。 “本来是想让它们冬眠的,但老专家说了,刚出生的幼龟体质较弱,第一年不宜冬眠。” “养两只乌龟还要请教老专家?” “简秘书,这可不是普通乌龟。” “那是什么?” “老周的心头好,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他怎么不带走,他不怕她把他的无价之宝养死吗? 题外话:短小的一天,因为作者懒。节日快乐呀! 第八十一章 人生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工作与生活。 机场电话一别,简葇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收到周暮云的任何消息,她与周之彦定在三月的婚礼也悄无声息地取消了. 周之彦过来找她时,也刻意也不再提与他相关的事。 她有空就会跟他说两句,没空基本不理会他。 她所在的司局工作本来就很忙,加班司空见惯. 他们处长对工作要求极高,是个很有大局观,工作能力很强的领导. 简葇跟着他,累是很累,可却很充实,又实实在在能学到很多东西,眼界更加开阔,业务能力也在稳步提升. 在某个加班到深夜的夜晚,她走出办公大楼,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终于明白以前在市委工作时,某次加班到深夜周暮云跟她说过的话,有些工作是需要情怀与信仰才能支撑下去的。 除了工作,她还要抽空准备明年考研,换了方向,准备跨专业考经济学. 她要花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学习与之相关的科目,要不然怎么跟那些本科学了四年的同学去竞争 工作与学习之外,她隔天还要去附近的菜市场买小鱼小虾喂那两只据司徒所说的, 一只成年龟价值上万元的珍稀宠物,周暮云的大葇与小葇. 伙食费倒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她这点不够他们权贵子弟一杯酒的工资,还是养得起它们的.简蝶来她宿舍,见到她满桌子都是经济类的书籍时,很惊讶,问她为什么要做这种辛苦的选择 她只说,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工作. 简蝶还是持怀疑态度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只能悻悻地扔下书本,说她爱自找苦吃. 简葇没理会她,将她推出门,让她自己去玩,别浪费她本就不多的时间.简蝶赖着不动. 她姐宿舍有空调,大热天她才不想出去晒。 h l 简葇没再理会她,一个人认真看书。 “姐,你以前不是很怕周叔叔吗?怎么敢跟他……” 简蝶躺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撑起脑袋一侧看姐姐挺直的背影,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简葇与周暮云的事,在简家是禁忌,不能提的,但简蝶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 简葇压根没理会她的发问,背脊一动不动,可眼前的文字却渐渐地飘远。 心头百转千回,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 在日复一日的繁忙中,炎炎夏季悄然到来. 司徒打电话给她,说有东西要给她时,简葇刚从办公室离开. 难得今天准时下班,步出大门口时,远远就看到司徒公子的豪车大大咧咧停在路边. 简葇怕被同事误会,几大步走到他车前,礼貌地问他找她什么事. “受人之托,送份礼物给你.” 司徒打开副驾驶室的门,将一只大大的礼盒提出来. “什么礼物 ” 简葇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包装得极为精致的大礼盒. “节日快乐啊,简秘书.” 司徒一脸笑意盈盈.节日快乐?简葇更惊讶.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 简葇:“……” 她跟六一儿童节有什么关系? “老周送你的节日礼物。” 很久没听到他消息的简葇又是一怔,司徒已经将礼盒塞到她手中。 很沉,简葇差点接不住,连忙抱入怀中,连声道谢。 “我送你回去?”司徒很热情,但简葇婉拒了。 “不麻烦,我走路回去就行。” “拿这么重的东西不方便,还是坐我车吧。”他一再邀请。 “真的不用麻烦。谢谢你,司徒先生,我先走了,再见。” 单位大门进进出出的车辆不少,简葇不想惹人注目,抱着礼盒再次道谢后很快走了。 司徒倚在车门边,嘴里叼着烟给人发消息。 - 简葇回到宿舍才拆开礼盒,里面满满的都是巧克力。 手机忽然震动,有消息进来。 【小朋友,节日快乐。】 从小到大,简葇没收到过任何儿童节礼物。 只有他,还将24岁的她当小孩,送礼物。 原来上次他说要将送人,是送给她的呀! 她喉咙一阵发紧,眼眶发热。 2007年6月1日的傍晚,她坐在书桌前,吃了整整一盒巧克力。 一直到九月中旬,简葇才再次看到关于周暮云的消息,他以st集团总裁的身份出现在媒体上. 简葇看着屏幕上意气风发的男人,知道他已经完全融入了商场,开启他人生的新赛道,享受成败论英雄的新世界. 她有些恍惚,虽然将近一年的时间她从未离开过京都,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过,但在这座城市里,他们连偶遇都没有过。 在江城的彤彤也看到了这个新闻,她给简葇说,看到这个消息时,她与几个同事正在食堂吃饭。 同事中,有人不解,也有人批判。 不解他为何屈就一家不算非常有名的民营电子科技公司,批判他大约是为了钱,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 身为周暮云头号粉丝的毛彤彤力战群雄,让他们格局打开一点,人家周暮云这个身份地位,追求的是情怀,谈钱,太俗气。s “是不是嘛,葇葇?”彤彤傲娇问她。 “是,是,是,你说的都是。” 简葇应她。 人只要有信念与理想,无论如何都能展翅高飞。 第八十二章 转眼间又到十月,时间走得太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中秋节前夕,简父简母带简杰回乡,国庆节过后才来京都。 国庆节当天晚上,简葇与妹妹在外面吃饭,周之彦非要来凑热闹. 饭桌上都是他与简蝶两人说话,简葇偶尔应一两声. 第109章 简蝶问起周之彦最近的工作时,他忽然‘啪’一声放下筷子,一脸不快。 “我说错什么了?” 简蝶见他生气,一脸茫然。 “没什么。”他看了简葇一眼. 简葇低着眼吃东西没理会他。 “姓周的就是没良心。” 他没好气地握起酒杯,仰头饮尽。 “哪个姓周的?” 简蝶问得小心翼翼。 他不也姓周嘛,虽然连名片都已经换成‘钟之彦’。 “周暮云啊。”他再看向简葇,她神色依旧淡淡的,没半点波动。 “他怎么了?” 若不是他主动提,简蝶都不好意思问,怕伤了前任姐夫的脸面。 周之彦愤愤不平地控诉周暮云的罪行。 近一年来,其实他们也未碰过一次面,周暮云也从来不干预经和集团的任何事情。 就连去年他极力反对的丰泰收购案,被董事局压了三个月后,在今年四月初重新启动,是周之彦一力主导的。 但在漫长的谈判过程中,丰泰的老板一直拒绝出售他个人独资的科技公司,周之彦跟他周旋了很久,他都不松口。 丰泰集团在八月中旬受国外几个大项目影响彻底暴雷,可那该死的胖子宁愿等破产清算解散,还是不愿意将科技公司卖给他。 胖子说得好听,说他们经和集团在其它投资领域或许收获颇丰,但他们没做过电子导体类相关产业,他不会将公司卖给不懂技术的人。 周之彦跟他死磕上了,回来马上组建了新的研发团队. 岂料胖子竟在他的团队刚刚成立好之际将公司卖给了周暮云的st集团,说他才是真正懂行的人. 周之彦气得差点吐血。 周暮云本科学的确实是电子信息专业,但他毕业后就从政,没有一天是搞技术研究的。 科班出身又如何?他还能搞得过他高新聘请的专业团队? 可那死胖子偏偏着了他的道,还说他是个对事业有情怀的人。 情怀能当饭吃啊? 这口气他怎么也咽不下去,却也拿人家没办法。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公司董事局那几个元老开始对他颇有微词,说他花了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在丰泰上面,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若不是周暮云跟他那个st集团横插一脚进来,煮熟的鸭子根本不可能飞了。 “st集团,什么来头?” 简蝶有些好奇。 “没什么来头,就是一家刚起步没几年的公司。” 周之彦有些不屑。 据说老板是周暮云的一个学长,周暮云辞职后去在深圳考察市场时约了学长出来吃饭,聊聊他公司的发展状况。 之后学长就诚心邀请周暮云加入他们公司,一直到前不久,周暮云才同意。 他倒是会玩,一出手就跟他抢项目。 周之彦不停抱怨周暮云的种种不良行为,简葇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他。 “人家公司是做研发的实业,当然更倾向把它卖给一个不仅懂行情,更懂技术的老板。卖给你们经和,等研发成果一出来,可能转手就被你们卖掉了。” “这才是正常的资本运作,你懂什么?你怎么知道周暮云就不会把它给卖了?” 见简葇为周暮云辩解,周之彦气得脸色沉沉的。 “为个已婚男人说什么好话呢?” 他本就心情不好,这下更没心思吃饭,起身拉开椅子走人。 简葇不在意,她本来就没打算跟他走得太近,若不是他总是不请自来的话,她都不会主动跟他有任何联络。 有些事,要断就得断得干干净净,要不然后患无穷。 - 吃完饭简蝶跟同学去看电影,简葇除了单位,宿舍两点一线,基本上没别的消遣. 她回宿舍前,去了常去的那家鱼档拿小活虾. 店主跟她已经很熟,知道她隔天都过来买小鱼小虾是为了喂乌龟,很诚恳地建议她,乌龟这东西可以混合喂养,饲料,瘦肉,虾干都可以的,不用这么娇惯,把它胃口养刁了. 简葇只有在加班很晚回来,家里养着的鱼虾翻肚皮了才会给它们喂些饲料或虾干,但显然,那两只东西嘴已经养叼了,压根不怎么吃. 但今晚也是奇了怪了,平时吃小虾吃得欢快的两个小家伙都没什么胃口. 偶尔一次简葇也没放心上,但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它们还是这样时,她就有些担心. 看书看到一半,她又跑去看它们,正懒洋洋地趴在一旁的沙堆上,一动不动的. 因为这两只小东西食欲不振,直接影响了简葇看书的心情. 小区不远处有家宠物医院,简葇连夜带着两只小东西去看医生. 医生很委婉地告诉她,他们医院只看宠物猫、狗,不看乌龟这些异宠. 简葇又问他哪里有可以看乌龟生病的宠物医院. 医生介绍的另外一家宠物医院,离市区非常远,况且现在很晚了,过去也来不及,她只能抱着它们回家. 幸好是假期,要不然她都没空带它们去那么远的地方. - 第二天一大早,简葇将大小葇装进出门用的小玻璃缸里前往郊区宠物医院. 医生对这两只罕见的小龟很好奇,问她在哪里买的 简葇只说是朋友送的. “那你的朋友不简单啊.”医生更好奇:“他还有吗?能卖两只给我吗?” “花鸟市场没有吗?” “当然没有。”医生双眼都没离开过那两只在陌生的地方玩得极为活泼的小东西:“这种斑点池龟可是稀有物种,很难搞到手的。” 简葇知道它们身价不菲,便没料到已经到了稀有物种的程度。 医生对它们有兴趣,检查得也非常仔细,并没有发现它们有什么毛病,还赞她养得好。 但它们这两天不吃东西啊,她怕再这样下去,饿死怎么办? “身体没什么问题,饿不死的。它们冬眠期几个月呢。” 医生笑着解释,让她回去后给它们晒晒太阳,可以增加食欲。 一天至少晒够12小时,若是光照条件不足的话,也可以用灯光照射。 简葇特地在医院买了一个uvb灯,回来后照了三天,两只小东西终于恢复食欲。 她松了一口气,感觉是照顾了一对生病的孩子. 真是两只麻烦精。 - 简葇在宠物医院留了联系电话,她在假期最后一天接到了那天接诊的林医生的电话。 林医生在电话里非常客气地问她小乌龟的进食情况。 得知它们恢复正常后,两人又闲聊了些关于异宠的话题。 简葇以为林医生的来电是宠物医院的售后关怀,其实不是。 林医生话题一转,很有礼貌地问她,方不方便上门拜访? 上门拜访?几个意思? 简葇怔愣间,林医生才解释,说他有个朋友是个动物学研究生,一直想见见这种罕见的斑点龟,听说他接诊过两只后,就拜托他行个方便,找她问问看,能不能让他到家里来看看? “不会打扰你很久。如果去家里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在外面等。他就想见一见那两只乌龟,没别的企图。” “简小姐,若是你担心个人安危的话,我们也可以约在公安局门口见。” 为了见一眼那两只小玩意,他们真的是拳拳盛意。 简葇跟他们约在了小区大门口的治安岗亭旁看乌龟. 黑色landrover缓缓靠近时,三人正坐在街边的长椅上聊关于乌龟的话题。 落日余晖透过树梢落到三个年轻人脸上,身上,满满的都是生活悠闲的气息。 “对面那辆车,你们认识吗?” 林医生率先发现了异样。 隔着几米的马路对面,那辆窗口紧闭的黑色landrover停了至少有十分钟了。 那里没有划分停车位,他也敢这么大大咧咧地停这么久。 林医生的朋友摇了摇头,简葇却在看到那眼熟的车子时,心跳忽地快了好几拍。 第八十三章 简葇的目光落在那辆车上面时神色微变的模样,林医生就知道是来找她的。 两人及时起身,跟她告别时,礼貌地与她握了握手,再次感谢她给他们提供近距离接触斑点龟的机会。 他们走后,简葇抱着小小的玻璃缸,再度望了一眼马路对面。 安静的车子忽然启动,横过马路朝她而来,不,是朝她身后的小区大门而去。 若不是看到熟悉的车牌,她一定以为只是凑巧,遇上同一款车。 傍晚时分的老旧小区里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没有车水马龙的喧闹,老人与孩子进进出出,一片安逸祥和。 简葇缓步走在红色楼群中成排的高大杨树间,凉爽的秋风扑面而来,不知为何,她心情却是飘飘忽忽。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她曾因为心底那份离经叛道的情感而令情绪总是处于一种紧绷状态。 第110章 此时此刻,那种久违的感觉在这个秋天的傍晚,卷土重来。 只是她的内心,好像没有过去那般沉重。 - 回到单元楼下,在一排拥挤的小汽车中间,他的车子特别显眼。 她脚步慢下来,像是有所期待,又仿佛有些踌躇。 透过前挡风玻璃望进去,车里面空无一人。 她站到车门边,周围望了望,同样不见人。 一阵风迎面而来,吹落了树梢的黄叶,落到她头顶。 她转头过来时,在后视镜中看到了黑发间那片落叶。 休假在家,她只绑了个简单的丸子头,刚修剪过的黑发柔软蓬松的披在肩膀上,少了些上班时的严肃正经。 她将树叶从发间摘下后,忍不住又稍稍整理散在鬓边的几缕碎发。 她的五官在后视镜中显得柔和清新,她皮肤本就白,眼眸漆黑,嘴唇红润。 二十四岁,正是女人从青涩步向成熟的年纪,熟又未完全熟透,浑身上下都流露着一股小女人优雅又淑女的姿态。 宜家宜室,温婉柔静。 她望着镜中水光淋漓的眼,心想,这算不算是女为悦已者容? - 简葇住三楼,步行到二楼楼梯转角时,听到对门退休谢阿姨问:“先生,你找小简?” 他嗯,说是。 简葇与谢阿姨相处得不错,阿姨退休后生活悠闲,为人热情,出门时还经常帮简葇将放在门口的垃圾提走。 有时候简葇加班晚了,还会给她送宵夜,去市场看到新鲜的小鱼小虾也会买回家养着,给她喂乌龟。 她也见过周之彦来找简葇,知道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但周暮云是第一次来,阿姨便担当起治安巡防员的责任。 “你是小简同事还是朋友?” “男朋友。” 听到他缓慢地吐出这三个字,简葇耳根瞬间红了起来。 恍然间,她想到那次出差,他们去侗族村寨景区,在山上时,他将披肩披到她肩膀上,店主误会他是她男朋友还夸他贴心的往事。 凉风拂面,他指腹轻触她脸颊时的暧昧与心动,来得忽然又自然,至今在她心里无法磨灭。 时间过得既快又慢,不知不觉中,已是一年前的往事。 此时如同潮水般涌来,像电影片段般在她脑海里重播。 - 阿姨提着菜篮子下楼来,与刚踏上三楼台阶的简葇迎面碰上。 “小简,你男朋友来找你,人长得相貌堂堂,斯文又有礼貌。怪不得之前我说要介绍几个年轻人给你,你不要。” “谢阿姨,不是的。”简葇微红着脸否认,见到谢阿姨一脸热络,莫名的紧张油然而起,又解释了一遍:“他不是我男朋友。” 谢阿姨以为她害羞,一脸会意的笑。 “你放心,阿姨是不会乱说出去的。” 简葇:“……” 有时候,很多事情越解释越是无用,她干脆不再多说。 “谢阿姨,我先把小乌龟拿回去。” “好,好,好,你们忙,你们忙。” 谢阿姨笑呵呵走了。 她走得再慢 ,还是踏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他站在门口抽烟,姿态随意,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显得整个人修长笔挺。 “没吃饭呢?爬得比那两只小龟还慢?” 他将烟夹到指间。 这么长时间不见,他语气轻松,丝毫没有半点生疏客套,仿佛他们是一对关系亲密的恋人般自然。 简葇抬头,撞见他幽深的眼底,那一刹那间,有久未碰面的欣喜,也有女孩见到爱慕的男人时的羞怯与不自在。 她一时无言之际,他已经夹着烟走过来,在她怔愣间接过她怀抱着的鱼缸。 “开门。” 他低头与她说话,喷在她额头的气息潮湿又温热,令她脸颊与耳根更加火热。 掏钥匙开门时,她手指都带着微微颤抖。 进了门,他自来熟地将小鱼缸带到了阳台,弯腰将它们倒进大鱼缸中,动作略为粗鲁。 “你轻点。” 简葇忍不住终于开口。 闻言,男人的动作更粗鲁,将另一只巴在鱼缸边缘的小龟直接推到缸底。 他就是这么对待他的无价之宝?她怎么看怎么都是嫌弃的架式。 简葇转身回来,弯腰脱鞋,刚将外出鞋子摆好,身后就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男人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他身上揽,滚烫的气息落在她耳边。 “当我死了啊?当街就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 简葇一听,心里委屈,想要掰开他圈在腰上的手臂,未能如愿。 “你管我?” 明明是生气他胡说,可语气里带着一种不自知的娇嗲。 “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 身后男人轻笑出声。 “一直都这么大,不行吗?” “行。”男人很好说地点头,紧接着问:“给你解释的机会,怎么回事?” “还不是你那两只宝贝闹的……” 简葇轻声将事情始末道来,最后还抱怨它们太娇气,太难养。 “不吃就不吃,饿它们几天自然就会吃。”周暮云满腔不屑,“还值得你去找别的男人看?不懂不会问我吗?” 闻言,简葇不说话了。 他们这段时间没碰过面,除了他在机场打给她的告别电话,再也没通过一次电话,信息也寥寥无几。 她知道他忙,新的开始总是伴着各种各样繁琐未知的事情。 她也忙,可在夜深人静时,对他的想念就会如影随行。 这种感觉并不难受,她把这种相思归类于一种类似于暗恋的情感。 偷偷爱一个人的感觉,就像在心里藏了一颗糖,她不需要任何回应,就能独自享受只有自己知道的那份甜,内心是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与期待感。 这种安心或者期待,大概源于他那句话:“……在事情圆满解决之前,我答应你,不与你见面。” 像是承诺,又像是共同对未来的期许。 有时候简葇也觉得自己很没用。 理智清醒时,她很有自知之明,更知道他们走在这条触摸了道德与禁忌的路上,不能回头,也看不清前方。 但她所有的理智与清醒,却又似乎抵挡不了周暮云的一句话。 见她低着脸不应声,周暮云不用看,也不用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将她转了过来,与他面对面。 低垂的脸被人抬起,四目相交,她眼底有微微的浅红。 “我是说过,事情没解决之前,不会跟你见面。”他重复那句话,“但没说过,你不可以主动找我。你想要见我,随时都可以。” 他等她的主动,等了近一年,可却是毫无声息。 今年以来,他确实很忙,考察过很多地方的产业发展,也有很多大集团向他抛出橄榄枝,最终决定加入st,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st集团与他曾经的职业生涯没有任何利益瓜葛,他完全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曾在官场上一帆风顺,在经济快速发展时区,从部委到地方工作,他肩负启动开发区的重任,在当地一度做得很出色。 上任江城一把手后,他风头正劲,上升空间无限可能。 但官场风云莫测,他的人生规划重新做出了重大调整。 离开奋斗近二十年的官场,他不遗憾,也不后悔。 人生很短暂,除了纵横官场,自己能在别的世界里多一份经历,多一份色彩,换个活法也同样能拥有另一个暂新的人生。 以他的人脉与背景,想要做来钱快的生意易如反掌,立竿见影。 但人生除了赚钱,应该还有点别的追求,对于他来说,做实业带来的成就感远超于赚快钱. st创始人张立恒是他大学校友,无线电与信息技术专业,在半导体研发行业成就颇深,千禧年之后他辞掉公职创立了st集团,苦心经营,集团发展稳步上升。 张总是做了二十多年的技术研发,但在加快推进公司国内外市场纵深发展的战略中,管理经验不足. 周暮云本科是电子信息专业,毕业后又拿了经济与法学硕士研究生双学位. 虽然没有在企业工作的经历,但他从政期间,一向都主抓经济发展,在工作中更是不乏与许多企业打交道的经历. 他的领导能力与做事效率是毋庸置疑的,张立恒对他很信任,很有信心,给他提供足够大的平台,任他发挥所长. - “你想要见我,随时都可以。” 周暮云对于简葇来说,就是有一种魔力,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戳破她的坚强与洒脱。 哪怕她从未想过与他有任何结果,哪怕她觉得自己爱过了,拥有过了,这一辈子也足够了。 可还是会因为他一句话,又忍不住心生新的幻想与期盼。 第111章 “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在他目光灼灼之下,她低下了密密的睫毛。 “在你的认知中,什么事才能叫特别?归根到底是你不想见我。” 在他的追问声中,简葇无言以对。 但,明明不是他说的那样。 她只是找不到一个找他的契机。 或者说,在他跟她说了那样的话后,她又该不该主动去找他,打破两人之间默契而又微妙的平衡? “是这样吗?简葇?” “不是。” 她抬眸看他,眼底夹杂纠结,压抑与担忧。 “所以说,你还是想我的……” 这是她不能否认的事实。 她清亮的双眼眨了眨,浓密的睫毛忽闪,像是柔软的羽毛,轻拂过他心尖。 头顶暖黄的灯光落在她瞳孔里,仿佛轻风吹过平静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撩动他的心。 他褪去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手掌轻抚她柔软的脸庞。 掌心的粗糙带来那瞬间的酥麻感,令她微微颤抖了一下。 “以后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你怎么不给我打?”她吸了吸鼻子。 “好,以后给你打。” 他俯脸下来,熟悉而浓郁的男性气息钻进她鼻腔里,铺天盖地席卷了她。 他的吻落下来那一瞬间,简葇觉得自己又走在了随时随地都能令自己坠入深渊的悬崖边。 她与周之彦那段感情纠葛,原本以为分手会困难重重。 但事实上,她理清自己的情绪做了决定后,事情没有想像中的复杂。 真正复杂的是周暮云与钟家芝。 两人的联姻,捆绑的是两大家族的利益,但凡一方坚持不离,那这桩婚姻就得继续维持表面的和谐。 这一点,钟家芝给了她直观深切的体会。 她知道,他有他的身不由已。 她也从来不强求,更没胆量主动去争取什么。 可就算这样,她现在与他在一起,就是第三者,无可辩驳。 在他久违而热辣的亲吻中,简葇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到某次跟彤彤聊天时关于爱情的一些不同想法。 “有名分,没感情与没名分却是唯一挚爱,你更在意哪个?” 简葇反问她:“可以两个都要吗?” “太贪心了,二者兼得固然圆满,但这世上的情爱,怎么可能两全其美?” “若是你,怎么选?” “我当然在意感情。”彤彤笑得开心,“我就是个简单的恋爱脑生物,缘来缘去,要走的留不住,要来的也挡不了,不妨顺其自然。你的酸甜苦辣都是自己的情绪带来的,你要学会带给自己积极乐观的态度。” …… 这种时候,她脑子还能分神游离 他忽然捏住她下巴,将她的脸抬得更高,纠缠的长舌抵到了她喉咙深处,肆意扫荡。 她刚从缥缈的思绪中回神,又被他的深喉之吻弄得像是被吸光了氧气,呼吸困难。 她垫着脚尖配合他,脚趾头都要发麻,只能呜咽地哀求他。 他察觉到她快要撑不住,才结束了这个热辣的拥吻。 女人娇软的喘息,迷蒙的双眼,艳丽的脸颊,勾得男人心神荡漾。 “想我吗?”他轻咬着她嘴角,不等她回应,炽热的吻再度碾压着她的唇。 这次的吻,不像刚才那般,如同大军压境般充满着压迫感。 可这种唾液交缠的湿吻,却让她身体感官变得分外的敏感。酥酥痒痒,愈发地难以自控。 从门口到卧室,到处都是散落的衣物。 小别胜新婚,倒在床上那一刻,他已经控制不住积蓄许久的情欲。 柔软的小床在深深浅浅地抽动中摇摇晃晃,屋里的一切好像都在晃动。 初秋的傍晚,落日余晖散尽,屋里光线渐渐昏暗下来。 可这场久别重逢的身体盛宴却是愈发的激烈。 结束时,他趴在她背上喘息。 他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她肩膀与脖子,还有脸颊上。 他还没从情欲的巅峰平息过来,滚烫的舌头忘乎所以舔弄着她娇软的耳垂,脖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她听到他低沉的嗓音问她,累不累? 她软绵绵地嗯了一声。 “早晚要被你掏空。” 他翻身将绵软的她搂入怀中,闭着眼轻吻她微湿的额角。 平息了好一会儿后,他问她,冷吗? 入秋后,早晚温差大。 他扭开床头灯,将皱成一团的薄被拉过来,覆到她背上。 “肚子饿不饿?” 伸手替她将黏在额前及脸颊上的发丝拨开,露出她半边温软的脸。 暖黄的光落到她微微湿润的眼睫毛上,娇软的神态令人怜惜。 她闭着眼,摇了摇头。 “周暮云……” 她开口叫他。 “嗯……” 他慵懒地应了一声,手指还在把玩着她披在他胸口的发丝。 “你记得你上次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我跟你说过那么多话,你指哪一句?” 简葇沉默了一下才又继续:“你说不跟我见面。” 她明白地说出来,却又带着隐晦的询问意味。 他懂,但是…… 他抚摸她头发的动作顿住,听到她继续道。 “我对你的心思你一清二楚。你对我的心思,我也明白七八分。” “七八分?”他打断了她的话:“葇葇,我很遗憾,到现在竟然只让你明白了七八分。” 他问她,知不知道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才开始认真谈一段感情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这样的年纪,人生沉稳到了极致。 真心不易,有多难给就有多难收回。 简葇怔住,说不出话。 他略略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肩膀上细腻光滑的肌肤。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知道你一直在纠结什么,可你始终没问出口。我想,身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我应该比你更坦荡一些。” “我第一个女朋友,你上次听杨蕊说过,是个羽毛球青年国手。但事实上,是她追我的。比我小的司徒他们几个早不知交过多少女友,只有我没跟怎么女生正式来往。当时觉得她人不错,抱着尝试交往的态度试试,不久后发现不适合,就没下文了。” 他兀自解释着。 怎么不适合,他没多说. 或许分手后不说前任的坏话也是一个男人应有的风度. “后来,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也不少,基本都是交际场上的应酬,工作之后便脱离了五光十色的世界。” “至于我跟钟家芝的婚姻……” 说到这里,他明显地感觉到原本趴在他胸口的女孩身子动了动。 他顿住,轻拍了下她背部,缓慢地将他与钟家芝那段姻姻的内幕解释给她听。 “若不是出了岔,我想我跟她一辈子这么过也无所谓,反正大家都一样,各有各的盘算。” 简葇还没来得及对他们这桩联姻说些什么,他又继续道:“坦白讲,葇葇,我是需要跟你道歉的,这次是我言而无信了。” 他说过,事情没得到圆满解决,他不会跟她见面。 事实上,今天不是他第一次开车过来这边。 五月底,他从香港回来,那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他车子停在她单元楼门口大树下时,却发现她窗口还亮着灯。 他没打扰她,倚在车旁点上一根烟,在浓郁的夜色中吞云吐雾。 他想,她大概是刚下班回来不久,可能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 也有可能是盘点总结今天的工作,以她一直以来认真低调踏实又愿意付出的工作态度,是极有可能的。 当然,也许是在看书,复习考研。 那一夜,他在她楼下抽烟,一直到她窗口灯光熄灭了许久才上车,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离开。 第二次,是他在接受了st集团的邀请,正式出任总裁职务后的一个礼拜。 那是一个周末下午,他驱车过来,只是经过小区门口,停留了不到三分钟就走了。 自然,没这么巧碰到她的人。 他非常明白她心中的顾虑和挣扎,当然,他自己的事情也没处理好,所以不见便不见,免得让她总觉得自己境地尴尬,无法自处。 第三次,就是今日傍晚。 其实他也只是想如同前两次一般,看看就走,见得到人见不到没所谓。 可意外的,竟意外看到她与两个年轻男人坐在路旁的长椅上谈笑风生。 他是个成熟而理智的男人,当然知道她跟他们就仅仅普通同事或朋友的关系。 但心里一股说不出的烦躁感觉却陡然升起,可当街争风吃醋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于是想要抽一根烟,却发现烟盒空了。 在等待的过程,他一直无聊地把玩着打火机,心中滋味有些复杂。 第112章 有些情感,真的如同蛛网,在不知不觉中,将他的心越缠越紧。 - 听着他的道歉,简葇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 只是怔怔地抬脸望他,形容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我暂时没有能力处理好.”他轻抚她脸颊.“我说的话或许会让你觉得有推脱的嫌疑,但事实不可否认,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在短时间内确实没能给你一个圆满结果,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可以吗。” 简葇对他这种直接、甚至带有点“不自信”的询问有些惊讶。 想了想,她决定放下心里枷锁,坦白地把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与想法。” 其实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她一向不贪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若是他不来找她,她再想念他也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可只要他一出现在她面前,所有的努力,尽管再三克制,都显得那么无用。 “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于家庭背景,在于阅历,在于方方面面……两个人的条件一摆出来,彼此之间没有一样能匹配上的,实话说,我才是真的一点信心也没有。” 闻言,周暮云却笑了。 “葇葇,这是我希望看到的一个真实的你。在两个人相处中,你喜欢什么样,你不喜欢怎么样,或者希望我做什么,怎么做,都可以明确地告诉我。我想,一段感情能够走到最后,离不开交流与信任,还有经营。” 一段感情走到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是童话还是现实?她有着期待,但不多。 如今能与他这般开诚布公的谈开,她一向爱纠结的思绪渐渐地坦然与释怀。 她红着脸点头,认同他的话。 “门当户对或许重要,但过于强调只会限制与忽视真正的感情。我在这个年纪,希望能撇开传统门当户对的观念,只是选择一个自己心里真正喜欢的女人,过完我认为值得跟她一起牵手走下去的日子。 简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关于门当户对的思想,简葇与彤彤探讨过很多次。 她是坚持家庭背景排第一位,其次才是学历,工作,个人兴趣。 但彤彤更倾向于现代版的门当户对,更多的是指精神层面与价值观的匹配。 那么周暮云呢? 她看着他,回答不出来。 但他并不在意她的答案。 “我知道有些话我现在说有些早了。但若是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成为任何一种你害怕成为的角色。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她的心在那一刻,忽然很悸动,是一种她难以形容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灯光太暗,她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感觉到眼皮上的温热时,他的唇已经移开,落到她唇上。 这一波情事,是她主动的。 她搂着他脖子,闭眼去青涩地吻他的唇。 但她的主动是生涩的,不管是亲吻,还是抚摸。 可就是这种涩,却能将男人的家伙勾引得快要爆炸。 “你是想自己弄进去,还是想让我捅进去?” 靠在床头的男人声音带着浓郁的情欲气息。 她磨磨蹭蹭地,都没能进入主题。 再给她这么乱磨乱蹭,他怕他会提早缴械。 “弄不进去……” 她搂着他脖子,闭眼去吻他的唇。 周暮云的耐心已经磨光,他一边回应她的吻,一边按下她的腰,彻底沉入。 这一回合结束,简葇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抱她去浴室。 没有浴缸,两人只能淋浴。 他的手指伸进去替她清洗时,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别叫……” 再叫他又要性起了。 听闻他低沉的嗓音,简葇果然不敢再出声。 冲洗干净后,他用浴巾包住她回床上放好,将薄被拉过来盖住,开始收拾扔了一地的衣物。 等他再次回到床边,身上已经穿戴整齐。 简葇浑身发软,只想睡觉。 “我去买烟。”他摸了她的脸,“想吃什么?我买回来。” “都行。” “好。你先睡会儿,我很快回来。” 他这个很快,是在两个小时之后。 周暮云对吃的一向挑剔,口味又清淡,外面的餐厅极少有合他胃口的。 他订的还是聚福楼的饭菜,让人家绕了大半个城市送过来。 与酒楼的人一同到达的还有司徒,他是临危受命送药的。 “第二次了。” 司徒举了举两根手指头。 周暮云不欲与他多言,拿了东西就往单元楼里走。 司徒在身后提醒他,晚点过来,他们在老地方等他。 他扬了扬手表示知道了,头也没回地走进昏暗的楼梯间。 - 回到三楼,简葇刚睡醒,正在喝水。 见他提着餐盒进门,两人目光撞上那一刹那,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些难言的羞涩。 周暮云心中了然,将餐盒递给她时,顺便揉了揉她脑袋。 “在我面前你羞什么?” 简葇红着脸不应声,转身去摆桌子。 一室一厅的房间,虽然小却很温馨,沙发上随意放着几本书。 周暮云坐下来时瞥了一眼,都是经管类书籍。 “怎么忽然对这些感兴趣?” “嗯,工作需要嘛。” 他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时说道:“我以为你要考经济学硕士。” 简葇顿了一下才回他:“是有这个打算的。” “选好学校跟导师了吗?” “嗯。” “哪个学校,哪位导师?” 她说了学校,说到导师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 “有问题?” “没有,是莫时谦教授。” 周暮云低笑了一声。 简葇脸蛋微微发红,紧攥着手中的筷子。 “导师的选择是双向的,老师也要我才行。更何况我是跨专业的。” “我当年也是跨专业考的,没关系,改天我拜访一下莫教授他老人家。” 简葇想要拒绝他给她拉关系,他出声阻止了她。 “莫老师对学生要求很严格,除了成绩,他更看重的是学生的学习能力。你不相信你自己吗?” 有时候走捷径不代表没有能力。 简葇是相信自己的,其实从小到大,她最为自傲的就是自己的学习能力。 高考时,她是可以报考比g大更出名的学校,但从未出过省的她,最终还是选择离家最近的。 现在有机会到更好的学校学习,她不会轻易放弃。 “一边工作一边读书,很辛苦的。能应付得来吗?” 见她脸上带着淡淡自信的神色,他夹了只虾球放到她碗里。 她先说了‘谢谢’才又回‘可以’。 “你们处长,人怎么样?” 他话题一转,聊到了她的工作。 “陈处长还可以。虽然人挺凶的,但是工作能力与水平无可挑剔。重要报告写得更是让人钦佩。” “钦佩?”周暮云呵了声,“以前我还帮他修改过不合格报告。” 简葇:“……” 两人说着话,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他只看了一眼来电,就不再理会。 见他无动于衷,她问他,怎么不接。 “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 他不在意。 钟辰时这个时候来电,无非就是催他赶紧过去。 大约是司徒又不小心说漏了什么,他心里痒了。 - “你在那边工作顺利吗?” 简葇问他。 “现在想起来关心我了?” 她其实一直都很关心他,可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消息极少极少。 她无从关心,也不敢随意打扰。 “工作都差不多的。比起以前,轻松自在很多。” “那就好。” 简葇点头。 他能管理好一座近千万人的城市,难道管不好区区几千人的公司? 在企业更少了在体制内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以他的能力,肯定能应付自如。 “就是少了个像简秘书一样能对我嘘寒问暖的好秘书。” “企业的老总想要个嘘寒问暖的秘书还不容易?” 年轻貌美,才识学识,身材品性,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易如反掌。 一个不够,还可以有两个,三个,一天换一个也不是不行,只要他想,多少都不是事。 他笑:“不是简秘书这样的,不合我胃口。” 他挑剔得很,不合胃口的东西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虽然知道他哄她的成分居多,可心里那点甜蜜却还是忍不住浮现在了唇边。 “钱够用吗?” 他给她的卡,她一次也没用过。 第113章 “够。”她点头,也想到了那张卡,“你不用给我钱,养它们花费不了多少。” 她工资虽然不多,但除了给父母妹妹的生活费,她自己没什么花费。 司里的应酬也多,但需要她参加的也少,她平时除了上班就是回家看书,额外花销极少。 “给你卡又不是养它们。” “那你给我干嘛呀?我还给你。” 说着,她就要起身,被他压住腿。 “我不养它们,我养媳妇儿。” 简葇瞬间脸红。 “我不是你媳妇儿。” “不做我媳妇儿,你到五十岁还是老姑娘。” 简葇:“……” - 司徒又打了两次电话过来,他都没接。 简葇催他快走,不要让人家久等了。 他走前,双手捧着她的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犹豫不决的模样。 “对不起。”他叹了口气,跟她道歉。 这是他今晚的第二次道歉了。 “到底怎么了?” “我刚才没做预防措施。”他亲了亲她微微发红的脸颊,“确实是我太急了,没什么准备。” 他开车经过,目的不是见她,确实没做什么准备。 谁知他高估了自己,见了她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没关系。” 偶尔一次事后补救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他将一只透明瓶子给她,同时,还有一只丝绒盒子。 “我知道这么做有失一个男人的担当,但决定权在你手上。不管结果如何,我负责。” “未婚生子是违反行政处分条例的。”她留下透明瓶子,却将丝绒盒子推还给他:“不用你负责。” 先不谈是否违反条例与负不负责任这么宏大的主题,光是孩子是否会有隐性遗传,简葇已经足够担心。 在她身上,绝不存在挟太子以令诸侯上位的打算。 他接过去后,打开,将里头那只精致的粉钻戒指取了出来, 抓住她的手指,不容她拒绝,将戒指一点点套入。 最后一秒定格时,他低头在她手指上落下一吻。 “我能给你的,都会给。不能给的,尽力做到。” 窗外,夜风吹着树梢,哗啦啦地响。 男人刚毅的五官融于灯火中,是这世上最温柔长情的模样。 - 他离开了几分钟后,简葇才从指间那枚精致的钻戒中回神。 她匆匆忙忙跑到阳台,往下望。 他的车子侧停在路边,他还没上车,修长的影子倚在车旁抽烟。 路灯昏暗的光束笼罩在他身上,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 像是感应到她在看他,他抬头朝上望了望。 两人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对视,她仍能看清他的轮廓,遥远又清晰。 这是她与他之间最遥远,最漫长的对望,仿佛穿梭在他们相识相遇的那段觥筹交错的时光里。 若是时光可以重来,她还是做当初的选择。 第八十四章 周暮云在会所碰到许久不见的杨蕊。 自从她撞见他与简葇的事后,次次见他都没好脸色, 此次也不例外。 周暮云不在乎她的态度,但以前她确实在公事上帮了他不少忙,当然在公事上他也不是没有回馈。 大家又都是相识多年的朋友,身为一个大度的男人,他不介意主动跟她碰一杯。 她虽然拉着脸,却也承了这份心意,一口干掉杯中的酒。 众人纷纷起哄,说杨姑娘是女中豪杰,又给她又满上杯。 “周暮云,我一个女人都喝光了,你还磨磨蹭蹭几个意思?” 周暮云笑了笑,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翻滚。 “庆祝老周与杨姑娘和解,再来一杯。” 空了的酒杯即刻又被满上了。 大半瓶烈酒被两人干完,席扬铭还想再开一支,周暮云阻止。 “不行了。” “老周,你一个男人说不行是怎么说出口的?家里没人管你,国家也管不了你,不行也得行,今晚不醉不归。” “谁说没人管?家里小媳妇儿管着呢。” 司徒将酒瓶夺了过去,顺势搂住周暮云肩膀。 “我们里面说两句话。” 司徒要将周暮云拉走,被席扬铭几个拦住,非要把他哪来的小媳妇儿说清楚才放行。 耳边是一片闹哄声,周暮云干脆不理会他们,舒服地靠在沙发里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 问半天,谁也问不出来小媳妇儿是谁。 牌局开始后,耳根才渐渐清静。 “家芝姐说你坚持要离婚,这么认真?” 杨蕊握着酒杯,重新坐到他身旁。 “难道我在你眼中是个不认真的人?” 周暮云屈身向前,朝烟灰缸里弹烟灰。 “认识了几十年,是没见你对女人认真过。小姑娘真就这么好?年轻?漂亮?还是会扮乖卖巧?” “不聒噪。” 他这分明是指她。 杨蕊气得磨牙,除了谈公事,他就没一句好听的话给她。 “你平时跟她也是这么说话吗?” 周暮云笑笑,不回应。 “要是离不成婚,你怎么办?” 他还是不说话。 这世上没有离不成的婚,只有想不想离,几时离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的权衡。 “你说句话啊。” “周暮云……” “我听说她现在借调到部委,改天不如我去拜访拜访她?” “我劝你最好不要。” 简葇的工作性质牵涉重大,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谨慎。 杨蕊性格颇为极端,好说的时候好说,犯犟的时候很难控制。 万一她去找简葇,说了什么有失分寸的话,对她影响极大。 “若是她工作上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我都会算到你头上。” 他的冷声警告,令杨蕊瞬间哑火,却又有些憋屈。 “你就这么对待老朋友?” ”老朋友也需要相互尊重。” 周暮云将燃到尽头的烟蒂按熄,就要起身往里面走时, 钟辰时拦在他面前,将他推回沙发里。 杨蕊想起身走人,也被他叫住。 “你们两个都坐好。”钟总指了指他们:“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不把事情交待清楚,今晚谁都不许走。” “关我什么事?” 杨蕊一脸无所谓,看向周暮云时又带了抹幸灾乐祸的意味。 “杨姑娘,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要这么算,周暮云不知死了多少次。” “老周,今天你不把小媳妇儿的底掏一掏,你再婚的红包我一毛不拔。” “老周稀罕你那几块钱?”杨蕊泼他冷水,“经和集团最近一年来业务不断扩张,他身家都不知几何了。” 提到这事,钟辰时认真不少。 “以前你一直不让家芝姐涉入地产,但我看今年经和的方向大改变啊。老周你真不管了?” 经和集团主要以资本为纽带,投资方向都是在工业,运输,医疗等实业上面。 但从今年开始,经和开始大力朝地产业进军,在各地拍了不少地,在利润吸引下进一步拓展其产业链,涉及金属与建材进出口等方面,还大手笔地并购了四家金属材料公司。 没与钟家芝闹离婚前,周暮云虽然不干涉公司的决策与具体运营,但总体的发展方向是他把控。 钟家芝面对来钱极快,够刺激的地产业项目也是蠢蠢欲动很久,但周暮云一直没松口。 出于对双方的尊重,她没去碰这条底线。 周暮云辞职后,他们都以为他会回去接手经和,但他却给自己寻了另一条新的道路。 问就是,不想坐享其成。 离婚的事,他倒是从来没提过。 果然还是女人的嘴比较好撬开,要不是杨蕊,他们半点不知情。 当然,这或许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 老周在外有个小媳妇儿,他们男人就觉得再正常不过。 这是身为女人的杨蕊无法共情的,女人只能共情女人。 “不管。” 周暮云没半点犹豫。 “那咱就不谈公事。”钟辰时给他点了根烟,“反正这回你是逃不过了,不把小媳妇儿带出来见见也就算了,总得让我知道人多大了吧?” “没你那些女朋友小。”周暮云终于正式回应钟总一次。 钟总的女朋友,超过二十二岁的基本不考虑。 “确实是没老钟女朋友们小,但人家也比你老周小十几岁吧。怎么,四十岁的身体还撬得动人家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呢?” 杨蕊吐槽他。 二十多岁,呵呵。 钟总笑了,年轻,年轻。 第114章 “杨姑娘。”司徒加入他们。“这你就不懂了,四十岁的男人正是最讲究质量的年纪,老周是既有四十岁男人的质量,还有二十多岁男人的频率,宝刀未老.” 杨蕊冷笑一声。 “说得好像你见过他在床上的英姿一样?说不定还得靠不停变换姿势才能勉强撑几分钟。” “老周,她这么说你,你都能忍?” “不能忍,难不成还要把小媳妇儿叫来,现场表演给你们看?” 周暮云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让他们闭嘴,喝酒。 - 一伙人散场时,已接近两点。 周暮云与司徒走最后面,在停车场碰到钟辰时跟他新交的小女友。 钟辰时坐后车座里,小女友双手环胸倚着车门不动。 两人无声对峙。 若是以往,钟总根本没耐心伺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但这回这电影学院的新生小花比较受宠,跟他三个月了还没分手。 按钟总的话说,又骚又纯,床上玩得特别爽。 男人玩得爽了,自然而然就会多宠爱一些的。 周暮云没兴趣掺和别人的私事,径自朝自己车子而去。 上了车后才摸出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 来自简葇,十分钟前。 【不要酒后开车,注意安全。】 第八十五章 司徒向前八卦了钟总与小女友几句后返身回来发现周暮云车子还没动。 若是往常,他早就走了。 他向前敲了敲车窗。 周暮云降下窗子,问他,有事? “怎么还不走?” “等司机。” 司徒:“……” 又没醉,腿也没软,至于叫司机? “酒后开车不安全。” 他很认真地回了一句。 “小媳妇儿管这么严?” 司徒瞬间领悟。 周暮云不说话,从中控台拿起烟盒与打火机,敲出一根递给司徒。 两人点了火,吞云吐雾之际,钟总的车子经过他们身侧时停了下来。 钟辰时探出半个脑袋,问,“还不走?” “你先忙。” 司徒瞥了一眼敞开的车窗,光线昏暗的后排车厢里,只见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在他腿间晃。 果然是又纯又骚,怪不得这么得钟总宠爱。 车窗渐渐合上,远离了外人的偷窥,越走越远。 周暮云抬眼就见司徒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 “很好笑?” “好笑。”司徒笑得更开心:“他妈的矫情。说什么不买冰激凌不走,这不是刚上车就吃上了?” “什么冰激凌?” 周暮云回复简葇的消息,没注意听他说什么,大约听到了冰激凌几个字。 “现在的商家抓小女生的心思一抓一个准,一句广告词就能横扫少女心。“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一桶破冰激凌,什么玩意?爱她就给买房,买车,买名牌包,买珠宝首饰。” 在司徒一阵吐槽声中,周暮云忽然想到什么。 他弹了弹烟灰,问他,“哪里有哈根达斯卖?” 司徒一脸不解地回视他:“我哪知道?” “问啊。” 问什么? 随即司徒恍然大悟。 “小媳妇儿也中了冰激凌的毒?” 周暮云推开他八卦的脸,合上车窗下车。 “去哪儿?” 周暮云没回应他,径自朝电梯而去。 司徒紧跟上来。 “这么晚了哪还有冰激凌卖?”他笑得得意:“还是我给你打听好,明早陪你去买。” 周暮云还是没应他,进了电梯后按一楼。 两人从大厅门口出来,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一进门周暮云就问店员冰激凌在哪里?店员指了指方向后,他便朝冰柜而去。 “有没有保温袋?”司徒看着将雪柜里的冰激凌一桶一桶拿出来的男人,转头问店员。 店员说有,但是要收费。 “拿几个给他,帮他把所有冰激凌都打包好。”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谈个谈爱这么上头的。 上次让他帮买巧克力,这次买冰激凌。 老房子着火,威力十足,他甘拜下风。 - 简葇习惯了早起,先把玻璃缸里养着的小鱼小虾夹给那两只珍惜活物饱餐一顿后才出门上班。 她到阳台习惯性举高双手往楼下望时,意外看到眼熟的车子。 她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再看,还是那辆。 昨晚他明明走了,车子怎么又停在这儿了? 简葇难以置信,拿好皮包,匆匆忙忙下楼。 她跑出单元门时,他刚从车上下来,迎着晨曦点上了一根烟。 见她匆匆忙忙跑来,周暮云将燃着的烟夹到指间。 “这么急着见我?” 简葇紧握皮包带子,白皙脸蛋染着淡淡的薄红。 “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开口问,气息微喘。 “拿点东西给你。” 他打开副驾驶室车门,提着两个大袋子下来。 “什么东西?” 简葇不解。 “拿回去放冰箱。” 他说着便往里走。 “什么东西呀?” 简葇不知他几个意思,却只能跟在他身后上楼。 他打开冰箱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时,她才知道是冰激凌。 她上次吃过的那种冰激凌。他答应过,要买很多很多给她。 “抱歉,我忘记了。” 他一边把冰激凌往冰箱里放一边跟她道歉。 “没关系。” 她喉咙一阵紧窒,酸酸甜甜的滋味沁入胸腔,闯进心扉。 “冰箱太小,换一个。” 他塞着塞着,发现放不完。 “谁让你买那么多?” 简葇看着塞满冰激凌的冰柜,哭笑不得。 哪有人一次性买那么多啊?她怕放到过期都吃不完。 “怕你没时间买。”他笑了笑,“换个冰箱吧,我让人送过来。” “不用。”简葇忙拒绝:“放不完你先拿回去。” “拿回去做什么?我又不吃。” “要不你送给朋友?” “没有爱吃冰激凌的朋友。” 简葇:“……” 其实她也不是很爱吃。 当时在那种情形下,更多的是一种心情。 但是被人记在心上,却又是另一种心情。 冰箱太小,怎么也放不完。 周暮云只能将剩余的冰激凌装回保温袋。 “先放我那边。”他将家里的钥匙给她:“我可能还要忙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在家的话你过去吃,顺便帮我扫扫灰尘。” 简葇不想拿,他干脆放她桌上。 与钥匙一起放的,还有两盒安全套。 “我是说过不见你。但为了预防你想见我,需要用时没有,还是备着好。” 简葇一阵面红耳赤。 “我上班要迟到了。” “行,走吧。” - 他送她去上班,车子停在单位大门的马路对面。 “我晚上去深圳。” st集团总部在深圳科技园。 在她解安全带时,他跟她交待。 “几点?” “九点。”他笑了下才说:“不用送。” 她低着眼不回话,情绪说不出的复杂。 他伸手摸了摸她脸颊,“再不下车真要迟到了。” 她嗯了声,下车后绿灯亮起,她匆匆忙忙随着人潮过马路。 一直走到单位大门口,她才回头。 对面马路已经没了那辆熟悉的车子。 手机震动。 是他的消息。 【等我回来。】 她来不及回复,接着又来一条。 【不许当街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 她将手机握在掌心,快步走进大门。 题外话:8月13日晚私信作者的‘静然’读者,请注意看私信,添加作者微信或者把你的微信号私信给作者,以方便尽快解决错误赞赏的问题,谢谢。 第八十六章 周暮云去深圳前,约了钟家芝见面,在她办公室。 她很忙,正在跟董事局的几位股东开重要会议。 他过来时,会议还没结束。 秘书将他送到董事长办公室,送上茶水后就退出去。 他站在落地窗前抽烟,快要燃完时,钟家芝回来了。 脸色不大好,大约是会议不顺利,但那不是他关心的。 “离婚协议书我重新拟定过了,你抽空让律师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钟家芝本就心情不大好,一听他这话,情绪像是炸开锅。 “没空,不离。” 她回到座位后,看都不看一眼那份放她桌面上的协议书,拿起座机拨号。 “珊妮,把辉腾的收购合约还有尽调报告拿进来给我。” 第115章 她一连拨了几个电话,不是吩咐这个就是命令那个。 秘书珊妮将合约还有一打厚厚的已经装订成书本般厚重的报告放在她桌面上。 周暮云又抽了一根烟,她还是不理他。 他掐了烟,走到她办公桌前。 “你可以坚持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底线。你不签的话,最迟明年二月,我会向法院提出诉讼。” 他话讲完,也给了她应有的尊重,转身就走。 他手放在门把上时,钟家芝终于起身,叫住他。 “明年二月,周老就要彻底功成引退,这样你就能毫无顾忌了是吧?” 周老在今年三月后就已经退居二线,兼了个副闲职,若非身体原因,他还可以在人大再任满一届的。 但退居二线后,手上没了什么实权又操劳了一辈子的周老在心脏出现问题后便有了归隐田园、颐养天年的想法,要在明年二月完全退休,但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没在工作岗位。 “确实是有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周暮云没回头。 “行啊,那到时候我们法院见。”钟家芝将桌上那份协议书朝他背后砸过去。 周暮云不为所动,扭开门走了。 - 他刚进入电梯,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暮云,等一下.” 来人叫住了他。 周暮云按下开门键,正要关闭的电梯门再次打开。 是老何。 在钟家芝回来全面接管经和集团前,公司都是老何一手操持。 钟家芝回来后,这两年除了重要会议,他基本上很少来公司。 两人一同坐电梯下楼,老何问他怎么有空过来? “一点私事。你呢?开会?” “开完会又到老罗办公室聊了一会儿。” “这次回来得匆忙,改日有时间再请你们这帮老功臣喝茶。” “改日,恐怕你要飞到瑞士找我喝茶了。” 老何叹了口气。 周暮云挑眉:“真要养老去了?” “我打算把手上的股份转给老罗,他说手上资金不够。” “怎么?不看好我们经和的发展前景了?” “要是你把大方向,我还是非常乐意做个每年只领红利的股东。但现在掌舵人的想法,不好琢磨。” 今年初,钟家芝大手笔买地,再到朝金属行业疯狂扩张,公司原本充足的资金链开始变得紧张。 但是她还不收手,正准备再花一笔钱收购一家钢材企业组成新集团在香港上市。 刚才的会议就是讨论这件事,但几个大股东除了他反对,其它人都持赞同态度。 为此他在会上还跟钟家芝闹得很不愉快,这令他原本就想退出的想法更加坚定。 老何的妻子与一对儿女早就在瑞士定居,他这回下定决心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要求现金交易。 但老罗他们几个,这两年往外投资了不少,手上持有充足现金的不多。 他与钟家芝闹得不愉快,也没打算问她要不要接收他手上的股份。 出来时碰到秘书说周暮云刚走,他便追了上来。 两人谈到这个问题后,他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问周暮云,要不要接他手上的股份? 周暮云没有丝毫犹豫就说,他不接,但若是他真的想转出去,他可以替他找人以合理的价格接手。 “你跟钟董,最近怎么回事?” 从电梯出来,老何对他与钟家芝的关系倒是挺不解的。 他退出官场后却不回经和,反而跑到深圳加入别的公司。 现在他想把股份让给他,他也没半点兴趣。 “发展理念不同,不好共事。” 周暮云只淡淡回了一句极为表面的话,老何便没再追问,毕竟是他们的家务事。 “你在深圳那边干得怎么样?” “挺好。” …… 两人边走边聊着走出大门时,迎面与刚被钟家芝叫回来加班的周之彦碰上了。 明面上,两人还是父子,该有的客套场面话还是要有。 但周之彦在客套完后还站着不动,明显是有话要单独跟周暮云谈。 老何很识趣地告辞走了。shz 周暮云径自走到大堂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随手点上一根烟。 周之彦坐到他对面。 前台小姐主动给二人送上了两杯咖啡。 “有话就说,我等会儿还有事。” 见周之彦不吭声,周暮云吐出浓浓的烟圈后主动开口。 “你跟我抢华丰科技,是不是想报复我?” “何出此言?”周暮云将烟夹到指间,挑了挑眉。 “少跟我文绉绉。”周之彦将手机扔到桌上。“我妈不跟你离婚,你就把这口气出在我身上。” “我做事一向公私分明。” “狗屁,你这么光明磊落的话,你跟简葇在一起?” “若是你想跟我谈简葇,我跟你无话可说。” 他说着就要起身。 周之彦拦在他面前。 “你是不是报复我?”他又重复了一遍。 “80后海归派年轻人行事作风别这么老套,失败了只会把原因推给别人。” 周之彦被他这么一噎,脸色又羞又恼。 “你再有能耐不是要窝在一家默默无闻的公司里从头开始 ?” 周暮云无意与他口舌之争,转身从另一侧往外走。 “周暮云,我还在追简葇,我不会把她让给你的。” “周之彦,你要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就干点男人该干的事。” 周暮云忍无可忍,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你也怕葇葇对我回心转意啊?只要她愿意回头,我就把我手上持有的经和百分之十股份转到她名下。” 周暮云没理会他幼稚地挑衅,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题外话:周末不更新哦,周一晚上九点见。 第八十七章 国庆长假后第一个工作日,简葇忙到十点才下班。 刚回到宿舍楼下,远远就看到司徒倚在车门边与人讲电话,见到她时,他朝电话那端的人说了声‘有事忙,待会儿再说’后挂了机。 “司徒先生,你怎么有空过来?找我有事吗。” 简葇提着公事包,落落大方地问道。 “老周让我帮忙送个冰箱过来。” 他笑着,指了指已经被两名工人抬下车,放在一旁的冰箱。 简葇没想到他昨天刚说,今天马上就落实到位。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她也不知道他几时送过来的,等了她多久,但从地上的几个烟头来看,时间不会太短。 “下次他有事麻烦你的话,请你给我电话。” 她一再客气地道歉。 司徒没在意,让她带路,他指挥两名工人将新冰箱抬上楼。 宿舍是一房一厅,空间小,换了个大冰箱,小的就放不下了。 阳台上又有一大一小的鱼缸,加上一些小盆栽,没有多余的空间,她只能麻烦两位工人把小冰箱抬到一楼楼梯口下方,有空再处理。 弄好这些后已经一个小时过去,简葇为表谢意,问司徒几时有时间,想请他吃饭。 司徒满口应下,说她请吃饭的话,随时都有,她方便就好。 “哪天不加班,我提前给你电话。” 部里加班司空见惯,她也不确定具体哪天。 司徒走时,简葇想送他到楼下,被他婉拒了,说不用,让她早休息。 送走司徒后,她给周暮云发消息,说冰箱已经送到。 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大约还在忙,她放下手机去洗头洗澡,然后去喂阳台上那两只小东西。 忙完回来已经过十二点,他还是没回复。 简葇看了一会儿书后,困倦袭来,靠着床头闭了闭眼,谁知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来时,台灯亮着,她转了转微微发酸的颈子,拿手机看时间,快五点了。 有两条未读消息,来自周暮云,一个小时前。 一条文字信息:【刚到旧金山。】 一条彩信,旧金山国际机场。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帷幕,灿烂耀眼。 【出差?】 她瞬间清醒了许多,秀气的手指头敲出两个字。 在等待他回复时,她将书本放好,下床去倒了一杯水,喝完回到床上,他的信息刚刚进来。 【到硅谷参加个技术交流会,为期两天。结束后会去几家相关公司参观,一个礼拜后回深圳。】 她没料到他会回复得这么认真,丝丝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还没来及及回复,他又发了一条过来【醒这么早?】 【起来喝水。】 【我刚到酒店。】 紧接着一条彩信涌了进来。 这是一张从高层俯瞰的照片,玻璃窗上倒映着他只着衬衫西裤的身影,他的身后,是酒店套房的大床,他的西装外套随意地丢在纯白色的被褥上。 第116章 简葇靠在床头,看着照片里的他,还有陌生国度里的摩天大楼,心底一片柔软。 她双手握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那你好好休息。】 没一会儿,那边发来新消息。 【嗯。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她按掉手机屏幕,关了台灯,屋里一片漆黑。 她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那日后,他每天都有发消息给她,或工作间隙,或吃饭,或回到酒店。 两人工作都很忙,加上时差关系,很难及时回复对方的信息。 但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已经让简葇那温柔的情愫不断地在心底长高一些,再一些。 那股温柔与甜蜜满得从心底溢出眼眶,她整个人工作再累都掩饰不住脸上融融的春意。 同事都好奇她是不是谈了新男朋友,连送文件进去给处长时,处长都夸她精神十足。 她将他发给她的信息全都珍藏着,就像那根折断的烟,还有那条彩色的披肩。 她带着豁出去的想法,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努力地不再纠结种种事情,学着放过自己,享受当下。 - 简葇要请司徒吃饭这件事一直拖到周六中午,期间不是她要加班就是他不凑巧有其它应酬。 虽然在京都工作了近一年,但简葇极少去外面吃饭,不知道哪些餐厅比较好。 为此在某日回复周暮云消息时顺便提了一句,他跟她说,不用请,要请等他回来再说。 简葇说不行,他每次都让他帮忙做事,她说过要请他吃饭,不能食言的。 最后还是周暮云替她选了一家他们常去的私人菜馆。 她抵达位于胡同里某间四合院里的菜馆时,司徒已经比她早一步到。 他车子就停在大门口,车旁有个身高与他差不多的男人并肩而站,两人正在抽烟。 他看到简葇后,扬手跟她打招呼,那男人同时转头过来。 简葇觉得有些眼熟之际,两人一同朝她走来。 “钟辰时。”司徒笑着介绍,“我,老周,他,还有老席从小一块长大的铁哥们。正好他也过来这边吃饭,碰上了聊几句。” “简秘书,还记得我吗?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钟辰时主动朝她伸手。 他这么一说,简葇记起来了。 “你好,钟先生。” 她伸手与他握了握。 “相逢不如偶遇。”钟总眉眼间笑意意味深长,“听司徒说你请他吃饭,不介意我搭个桌吧?” “钟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很欢迎。” 她当然欢迎,他们都是周暮云的朋友,话题多,就算她再不擅长交际也不会冷场。 - 饭菜刚上桌,周暮云的电话就来了。 他正在机场候机飞到香港,再回深圳。 简葇接起他电话那一刻,司徒与钟辰时同时看了过去。 她脸上带着丝丝羞涩的笑容,是一种他们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觉。 若是用简葇自己来说的话,那就像是融化的冰激凌,甜到心扉的甜蜜。 周暮云听说钟辰时也在,让她将手机给他。 简葇依言将手机递了过去。 “钟总,故意堵人呢?” “哪里哪里,偶遇偶遇。” “怎么不来旧金山偶遇我?” “改日我到深圳偶遇你。” “我警告你们,说话收敛克制点,没下限的荤段子一句也不许说。” 说白了,他就是怕他们两个在女人堆里风流成性的男人在他小媳妇儿面前说话太轻浮,她接受不了。 老周真是多虑了,他们什么样的人他不清楚?朋友妻不可戏,怎么可能敢对他的心肝不尊重? “老周,这个你放一百个心。” 钟总信誓旦旦保证后,手机回到简葇手上。 “吃完饭赶紧回家,不用理他们。” 他一点也不客气地吩咐道。 - 第八十八章 简葇回到宿舍时,简蝶正窝在小小的沙发里看电视,怀中抱着一桶冰激凌吃得欢。 见姐姐进门,她仰着脸问,“什么时候换了个这么大的冰箱?还买那么多哈根达斯也不叫我过来吃?” 简葇没理她,放了包去洗手,顺便回房拿这个月的生活费给她。 “不够的话自己想办法。” 岂料她把钱推了回来,说不用,她有。 “你哪来的钱?” 简葇疑惑地看着妹妹。 她上大学没兼过一天职,不像她以前上学,生活费基本都是自己挣的。 “国庆节其实我没跟同学出去玩,我去做兼职了。” 简蝶一脸神秘兮兮。 “什么兼职?” 简葇倒是好奇了。 “车模。”简蝶张开五个手指头,“一天这么多。” “五百?” “多一个零。” “你不会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 五千块一天,都抵上她一个月工资还多。简葇忧心忡忡。“我是在正规车展上做车模好吗?姐夫介绍的,他朋友的公司。” “简蝶,我说过多少次了,他不是你姐夫。” “哦哦哦,是之彦哥。” 简蝶很敷衍。 “是不是他以车模之名补贴给你的零花钱?” 简葇对这个行业不了解,但一天五千块的工资,确实是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她能想到的就是周之彦拐着弯拿钱给妹妹。 “当然不是。”简蝶严正申明,“我是经过合格培训才上岗的模特,而且没有经过中介公司的环节。你可以去了解一下这个行业价格,人家顶级模特一天上万。” “就你?这样算合格了?” 简葇上上下下打量妹妹。 妹妹五官没她精致,但比她高,净高有172公分,一双大长腿就有107,修长笔直,肌肉线条紧致漂亮。 上大学以前,她只是个整天穿着宽大校服没什么特色的小姑娘。 但上大学后,她渐渐地融入这个繁华的都会中,学会了梳妆打扮,整个人焕然一新,气质也是不同往日语。 简葇不由得感叹,大概真的是她整天埋首于工作与书本,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得太少。 她以前做兼职都是去麦当劳,或者发发传单,也做过礼仪小姐,最高一百块一天,但她并不喜欢这些工作。 她最喜欢的是做家教,环境单纯,小朋友也单纯。 当然,她也知道,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路要走。 “你有本事赚钱,我替你高兴。你是成年人了,但有些事我还是要提醒你。” “洗耳恭听。” “周之彦介绍工作给你,是你欠了他人情,日后怎么这是你要考虑的。天下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你记住这句话就行了。” “姐,介绍个工作而已,对之彦哥来说就一句话的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还有,在那种环境中工作,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随随便便被那些有钱公子哥哄两句就上当受骗。” “我有男朋友。”简蝶不悦地噘了噘嘴。 “吃完冰激凌跟男朋友约会去吧,不要吵我看书。” 说着,她起身往房间里走。 简蝶抱着没吃完的冰激凌跟在她后面。 “你还没说,谁给你买那么多哈根达斯。” 刚才她问过周之彦了,不是他买的。 她姐也不可能自己买这么贵的冰激凌,所以肯定是别人送的,而且还是个男人,再加上这个新冰箱…… 简葇没理会她,坐在到书桌前,打开书本。 妹妹靠到桌边,瞥了眼她的经济学课本。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她低下头去看姐姐的面无表情的脸,眼角带笑:“周叔叔买的吧?” 简葇低眼不应声。 简蝶继续念叨:“我听之彦哥说,他母亲是不可能跟周叔叔离婚的,你真的打算跟他一直这样耗下去?” 简葇忍无可忍,合上书本起身,将呱噪的妹妹推出房间,让她赶紧走后,‘碰’地关上房门。 - 来到京都后,简葇觉得秋天是适合做梦的季节。 京都的秋天不像江城,不像老家,跟夏季没什么区别,满眼都是郁郁葱葱,而是层林浸染的浪漫。 房间里一片安静,她坐在书桌前,抬眼出去就能看到金黄的落叶在秋风中打转。 她的思绪也渐渐地飘远。 她想到去年在巴黎的秋天,她打破了他们之间原本合适的距离,从而让自己开始深陷与他这段纠结的感情中。 那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可好像又清晰得如同昨日。 从去年秋天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她的生活与工作还有感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的感受与改变也比过往人生二十多年都要来得深、来得浓、来得厚。 第117章 这个阳光晴好的秋日下午,简葇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脑海里像是播放电影般,闪过无数人的脸,以及无数个画面。 这大半年来学业任务重、工作也繁忙,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胡思乱想。 可就在这个秋日的下午,她就这么坐了许久没回神。 浪漫的秋日很快在就在繁忙中走到银装素裹的冬季。 她与周暮云没再见面,时不时发信息,偶尔打电话。 这样隔着时间与空间保持的关系,令简葇觉得放松,也总能带着丝丝缕缕的甜蜜与期待。 她的借调到期前一个月,原单位领导让她回去,陈处长也将她叫到办公室,问她有什么想法。 他们司局处正式编3人,其它的工作人员都是地方主管部门挂职或借调人员,正式编都不到一半。 虽然只是借调,但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平台,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对自己的进步是持肯定态度的。 司局里也不乏借调几年依然还是借调身份的工作人员,她若是留下来,或许还是借调身份,但未来谁也看不到。 她没思考太久便回复处长,说服从组织安排,组织需要她到哪里去,她服从组织的需要。 很官方却不会出任何问题的回答。 “好,我知道了。” 处长笑了笑,让她先回去做事。 半个月后,处长再次找她谈话,说他已经找了几位领导,也跟她原单位的领导沟通过了,借调结束后要把她留下来,是转正正式入编那种留下来,工作调动需要她亲自回江城办理。 对于这个结果,简葇没有太大的意外,对处长说了一番情真意切的感谢的话。 处长摇头笑,说把你留下来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真正出力的另有其人。 简葇在当天晚上就给周暮云打了电话,好一会儿后他才接。 “这么晚还不休息?刚下班?”他问。 “嗯。你还在忙吗?” “刚刚开完会,迟点就走了。” “我的工作调动是你帮我申请的吗?” “天高皇帝远,我哪有这么大的能量?” 他不承认,但简葇知道,这个世上除了他,不会再有人为她做这样的事。 虽然两人的关系说谢谢过于生疏,可她还是说了。 “怎么谢?” 他声音里尽是散漫慵懒的腔调,在深夜里还带着丝丝蛊惑人心的诱惑。 第八十九章 12月初,简葇休了一个星期年假回江城。 阔别一年之后回来,那些飘落在心间的往事层层叠叠,在她脑海里轮番上演。 以前回忆那些往事时,她心情是灰色的,心底总是酸酸楚楚,纠结伴着矛盾。 此时此刻,或许是心境不同,那些记忆里与他相关的每一帧画面都变得色彩斑斓。 彤彤来接机,抱住她的同时捏住她脸,说她的肉长回来了,是不是爱情滋润的? 爱情滋润…… 简葇想,大约是的吧。 两人在外面吃完晚饭后回彤彤的宿舍。 简葇在她这里住两天,手续办好后她飞一趟深圳。 这是那天晚上她答应过周暮云的,回馈他的谢意。 两人洗好澡一起上床时,窗外下起了雨。 江城冬天很常见的那种又湿又冷的绵绵细雨,给十二月的深冬添了一抹寒意。 彤彤抹了护肤品,开了空调,蹦上床就要搂着简葇说话时,她手机忽然响了。 两人同时看向手机来电- 周。 周暮云。 “哪位周总啊?” 彤彤故意问道,一脸没安好心的模样。 简葇推开她凑过来的脸,侧过身子接电话。 “等我电话?” 他带笑的声音从话筒里钻入耳内。 不知是不是有人在一旁看着,简葇只觉得耳根微微发烫。 她嗯一声,说江城下雨了,很冷,又问他深圳冷不冷? “不方便?” 周暮云又是一声低笑。 情侣间拿天气说事,不是敷衍就是不方便。 “让你回荔山不回,去酒店住也不愿意。” “很久没跟彤彤见面了嘛,住她这里也挺好的。” “她那里方便吗?” “她一个人,当然方便。” “想我吗?” 简葇低嗯了一声,耳根烧红。 “多想?” 简葇:“……” “周总,怎么躲在这里讲电话?汪市长他们都在等您开酒呢。” 一记又娇又脆的女声从他那边清晰地传入耳内,简葇一怔,想起他刚才说在应酬。 “罗秘书,多谢提醒。” “应该的。” 周暮云那边与来人客气两声后,转头对电话里的简葇说道:“晚上跟这边的主管副市长谈点事情。你先休息。” “好。” 简葇没多问便挂了电话。 “这么快?” 彤彤这才凑过来,一脸好奇。 “你还想听什么?” 简葇放好手机。 “听听你们怎么谈恋爱啊!” 谈恋爱? 简葇将被子拉高,微仰着脸望着天花板。 他们是在谈恋爱吗? 从自己对他产生朦胧心动开始,她曾独自走过一段漫长的情路。 但那一段路大约只能算是她自己隐晦的暗恋。 捅破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后,随之而来的是近一年的分离。一直到国庆节他回去后,这段时间他们才能算上一对关系匪浅的男女朋友关系。 简葇只跟谈过一次恋爱,一次算不上成熟的恋爱。但周暮云与周之彦是不同的。他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对事业有很专注的追求。 这样的男人肯定不会整天沉迷于风花雪月之中,简葇也不是无时无刻需要男人关心与呵护的小女人。 他们各忙各的,在空余时间能收到对方的关心便满足了。 彤彤又问她,担不担心他现在在外面诱惑太大,抵挡不住? “万一再出一个像你这样的秘书,你不担心他会被勾走 你们两地分居,还是要预防,特别是在特区那地方,一条龙娱乐服务不要太多,他一个不小心湿了水,你哭都来不及.” 彤彤总是想得比她多,想得更深,更远. 但实话说,简葇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男人在工作中不可能只有男性,没有女性,防是防不住的. 男上司与女下属的界线与分寸,还是靠男人自己的意愿决定,女人一个巴掌拍不响. 至于应酬场合,那肯定是少不了年轻漂亮的女人,他又没了身份的约束,就真的只能靠男人本身的自制力主导了. 或许是出于对他的了解与信任,她一直都觉得,他这样一个阅历成熟,格局层次极高的男人,外界那些肤浅的诱惑根本动摇不了他丝毫。 “当初你跟他,谁主导的 ” 彤彤一直都很好奇. “或许是双向主导 ” 简葇轻笑了下. “我觉得肯定是周总先看上你的.” “他看上我什么呀?” “你笨,好拿捏。” 简葇:“……” 以前她在他面前真的是笨手笨脚,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是你温柔漂亮又贤惠啦。” 颜值是第一眼印象,哪个男人会在第一次见面就能看透你心灵美啊? 见她呆住,彤彤又笑,伸手撩她垂在肩膀上的发丝时,瞥见她白皙颈子上那根细细的银线. “这么漂亮的项链,他送的啊 ” 她好奇的同时,已经伸手指过去,勾起银线. 简葇想要按住胸口已经来不及,银线被勾了起来,连带系在尾端的戒指曝光在灯光下. “定情戒指 ” 彤彤笑得开心. 或许,是的吧. 简葇想. 未来还很远,她现在依然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只是她不再为难自己。 她曾经有过太多的纠结、顾虑与矛盾,也曾被利用又被保护,在觉醒后,她渐渐地被治愈,走出困境。 她想到那一夜答应去深圳找他后,他对她说的话. “只要你不东想西想,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 简葇办完调动手续后,以前一帮旧同事嚷嚷着要给她办一场欢送宴. 她跟同事的交情一向都是淡淡之交,他们对她的调离也不一定是真心祝福. 但想要与她维持良好关系的心肯定是真的,毕竟多条人脉多条路径,能沾就沾,能靠就靠. 简葇都知道的,但还是应下了. 小何做为操办人,在酒店里摆了两大桌,除了政研室的同事,以前市委办的几名同事,包括温颜也来了. 大家都向她敬酒,说了很多祝贺的话. 简葇以下午还要搭飞机为由,每杯只浅饮一口,算是承了他们的情. 宴席结束后,温颜单独将简葇叫到一旁,说有份礼物送给她. 第118章 简葇婉拒了,若是要收礼物,今天她肯定会收到一大堆。 “结婚礼物,不能拒绝。” 温颜硬将精致的礼盒塞到她手上。 简葇一怔。 去年她与周之彦订婚后,她补送了一份礼物给她。 简葇当初与她是工作搭档,关系还不错,无法拒绝她的好意,还答应过她,结婚会邀请她来观礼。 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们也渐渐地不再联系。 “我们没有结婚。” 简葇微微一笑,将她的礼物还了回去。 - 简葇抵达宝安机场,已经是晚上九点。 中午喝了一些酒,她登机后就开始睡觉。 下了机,精神还不错,白皙的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 见到那早已等候多时的男人时,她莞尔一笑,动人极了。 他朝她张开双臂时,她扔了拉杆箱,扑入他怀中。 人生至少应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 第九十章 人来人往的机场,她将脸深深地埋进男人宽阔坚实的胸膛里。 深圳的冬天跟江城差不多,并不太冷,若非下雨降温或寒潮来袭,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秋天的体感。 他外套里面只穿一件衬衫,结实的肌肉形状与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与她的脸颊紧密相贴,浓厚的男人气息夹着淡淡的烟味钻入鼻腔。 这味道简葇太熟悉了,沉迷其中,舍不得分开。 周暮云从未见过她这般乖巧软糯,像只与主人久别的小猫,收起了自己的爪子,紧紧地缠住主人不放,令人怜爱至极。 “抱够没有?” 男人轻笑,下巴摩挲着她头顶,一只手抚弄她披散在身后微微卷曲的长发。 从认识她至今,她一直都是黑长直发,不管工作还是生活中,基本上都是绑着马尾或者绾个简单的花苞头。 严谨的工作环境也让她必须衣着简单,夏季一身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冬天加个外套也大都是黑白灰色居多,永远都是显得比实际年龄老成许多的装扮。 如今她换上时尚漂亮的新发型,穿着贴身打底衫碎花长裙搭风衣外套与长靴,身材高挑纤瘦,整个人看起来恬静又优雅。 周暮云忽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毕竟,他初见她时,还是个懵懵懂懂的未满十八岁的小姑娘。一恍眼就已经过了六七年。 此时,他拥着二十四岁的大姑娘,有些恍然。 他将她的脸抬了起来,手掌拢住她一头漂亮的卷发全都往后捋,露出一张雪嫩的脸。 简葇上班从不化妆,润肤品也是入秋后才开始用。 她皮肤好得几乎看不到毛孔,白皙润泽,真的是天生丽质老天爷赏饭吃那种。 此时她望着他的双眼亮晶晶,脸颊红润润,不知是喜悦多一些还是害羞更甚。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闻到了她唇齿间一抹淡淡的酒味。 “喝酒了?” 他低声问。 “一点点。”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未散尽。 “我以为醉了。” “醉了怎样?” “丢机场,不要了。” “那我自己回去吧。” 她说着要推开他,被他圈得更紧。 “带我一起走。” “不带。” …… 一对嬉嬉闹闹冲过来的小朋友不小心撞倒了被主人丢弃在一旁的行李箱。 孩子的母亲急急忙忙跟来,跟他们道歉。 “没关系。” 简葇脸更红了。 周暮云转身将行李箱拉回来,牵住她的手一起往外走。 司机已经等候多时,上了车,那人就将车子前后挡板合上。 简葇还在回复彤彤的消息时,人就被他揽了过去,低头就吻。 手机无声落到地毯上。 她困在他压抑太久的热吻中,双手紧紧地揪着他衬衫不放。 换气的间隙,男人的大手从她打底衫下方钻进去。 他手掌很热,像是要烧灼她轻薄的皮肤表层。 “别这样……” 简葇丧失的理智回魂,意识到这是在车里。 “怎样?” 男人似乎笑了下,混杂在低低的喘息声里,沾染着浓浓的情欲气息。 司机还在前面,虽然看不到,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对成年男女把车子前后排隔离起来能干什么事。 她与他的性事,从来都是在极为私密的空间里。 她还没大胆到在车上就能与他做那么亲密的事。 “回去……别在这里……” 她抓住他手腕,低声请求。 她的喘息声实在是太勾人,他拉下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压倒在真皮椅子上,吻得更深更重。 除了吻,他没在车上对她再做其它更过分的事。 可就是这样,已经足以令她神智迷乱。 逼仄的空间,随时有可能被人发现的惊险,伴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喘息声,极为煽情,没一会儿,她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得更厉害,好像有什么在顷刻间结束了。 “你让我起来。” 平息下来后,她声音软绵绵的,柔柔弱弱的身体轻飘飘地像一朵云,坠在他身下。 “让你渴成这个样子,是我的失职。” 他起身,替她将被卷到腰际的裙摆放下来时低笑出声。 她臊红着一张脸,一句话也回应不了。 她也诧异于自己的敏感,怎么就经不住他半点撩拨? “这么想我?是不是在机场见到我就有反应了?” 他将手抽了出来,改而一手搂住她肩膀,一手按住她的腰不放,低头去吻她的脸颊,嘴角,耳垂。 “要不要再帮你纾解一下?” “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自己弄过?” “会弄吗?我教你,好不好?” 她在他胸口左摇右晃躲着他的吻,躲着他越来越过分的调情话。 原来再正经的男人,在男女情事中都会变得极不正经,床上床下两回事。 见她恨不得躲起来不见人,他又笑,干脆捏住她下巴,含住她的唇。 不似刚才那般深入的热吻,就一下一下地轻吮着她两片红润的嘴瓣。 等他停下来时,她的嘴唇已经被他吮得发肿,一片亮晶晶,眼神迷离,脸颊潮红,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到了吗?” 她软软地靠在他怀中,已经没了躲避的力气。 “过关。” 深圳是改革开放先行示范区,关口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80、90年代因为反偷渡与走私等原因,内地居民目前往深圳、珠海等特区都需办理边防证,凭借个人身份证和边防证才能通关。 从2006年开始各边防站全面安装二代身份证查检系统后,凭身份证就可以直接通关。 查验证件的武警战士只从他们摇下的车窗里看了一眼,直接让他们通行。 简葇第一次来特区,感觉新鲜。 “你在这边习惯吗?” “哪方面?” “各个方面。” “例如说呢?” “生活习惯。” 深圳是一座新兴城市,汇聚了全国各地的人,饮食与文化,可简葇在网上了解到的深圳却是一座‘美食沙漠’城市,完全没有自己的饮食特色。 她相信工作对于他来说,没有太多困难。 但他这么挑剔的饮食习惯,也不知道如何克服。 “生活习惯。”他摸了摸下巴,用一种很正经的语气说道:“可能是少了一个帮我洗底裤的人。” 简葇又是一阵脸红耳热。 “你不都是自己洗的呀?” “谁说的?”他抓住她的手不放,“你怎么知道我都是自己洗的?” 简葇:“……” 她那不是听冯阿姨说的嘛。 “看来以前没少打探我的私事。” 简葇再次:“……” - 回住处前,周暮云先带她去附近一家餐厅吃饭。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下车后,她搂着他胳膊问。 他侧过脸看她:“先满足你胃口,其它的回去再慢慢来。” 话里有话,她再度臊红了脸。 餐厅主营海鲜,食材都是当天从海里捞上来的,鲜甜味美。 周暮云点了一桌子菜,他自己没怎么吃,戴着手套一直给她剥龙虾,螃蟹…… “你吃。” 简葇胃口再好,也吃不了那么多。 她将他剥好的一碟虾肉推到他面前。 “不吃。” 他没什么兴致。 “我吃不下了。” “再吃一块。” 他脱了手套,夹了只清蒸生蚝给她。 “不想吃。”她夹着软糯糯的蚝肉,语带撒娇。 “好东西别浪费。” “那给你吃。”她将蚝肉夹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又去夹另一只。 第119章 以前在江城工作时,跟有男同事在一起的饭局上,生蚝是一道极受欢迎的菜,必不可少。 据说男可壮阳,女能治虚,功能很强大。 “你夹那么多给我,是怕我满足不了你?” 简葇:“……” 她没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他吃得太少了。 也不知是不饿还是菜不合胃口,嘴叼,难伺候的主。 “去机场接你前,有个饭局,吃了点。”他径自解释,只吃了一块蚝肉就放下筷子,问她,饱了吗? 她点头。 “走吧。” 他推开椅子起身,替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穿上。 两人从包厢出来,迎面与对面包厢刚结束饭局的另一波人碰上。 “周总,这么巧?” 对方认出了周暮云。 “leo先生,晚上好。” 周暮云客气地跟他打招呼。 leo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文非常流利地道。若不是看到本人,根本不会相信这是个外国人。 “明天周末,有空一起出海吗?” leo热情问道。 “我太太刚来深圳,明天要陪她。”周暮云看向简葇。“这位是leo先生,我的邻居。” “周太太,你好。” leo先生主动朝她伸手。 “你好,leo先生。” 简葇从他那句‘我太太’中回过神,与leo先生握手时,一张脸红彤彤的,从脸颊蔓延到耳根。 一番客套的寒暄后,简葇跟着周暮云还有leo先生一行人步进电梯。 他们聊着明天出海钓鱼的事,简葇一句话也搭不上。 她被他护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 - 上了车,周暮云才跟简柔说起那位leo先生。 他是某世界五百强企业中国区总裁,与他是邻居,进进出出碰到过几次。 两人都喜欢钓鱼,周末一起去过两次,共同话题还不少。 “我以前怎么没见你去钓鱼?” 简葇好奇,不过他现在的工作强度跟以前没法比。 每天都是没完没了的文山会海,考察调研,上山下乡,几乎没有自己的私人时间。 “没叫上你当然就没见。” 那倒也是,赵秘书也说过,他钓鱼也不会带他的。 “感兴趣的话,明天带你去,周太太。” 他伸手捏了捏她脸颊。 她脸上长了些肉,手感软软嫩嫩的。 不像去年的这个时候,瘦得腮骨都要冒出来。 周太太…… 简葇再度因为这个称呼而红了脸。 “我不是周太太。” “不是周太太怎么在我车上?我看看是哪家俊俏姑娘上错车了 ” 他低低笑着,凑过来要亲她脸。 “周暮云,你别呀……” 她低呼着推开他的脸。 隔离挡板已经降下来,司机还在前面,他们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他不在意,她可是臊得很。 - 司机将车子开进别墅院子后下车离开. 周暮云替她将行李箱提下车,一手拖着,一手牵她进门. “房子是公司的,还是你自己买的?” “这里的房子只租不卖。” “贵吗?” “不算。” “我几个月工资?” “一年。” 简葇“……” “公司报销。” 他将行李箱放一旁,脱掉外套挂到一旁的衣架上,转身过来动手脱她的。 简葇在怔愣间,外套已经从身上脱落,被他随手扔到软凳上。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让她挺起腰与胸,与他紧密相贴。 男人阳刚,女性柔软,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是难以形容的暧昧与温存。 玄关灯光暖黄明亮,落在她脸上,白皙的肌肤笼罩了一层温润的色泽。 他低头捧起她的脸,吻她,比在车上时还要火热几分。 简葇用力搂上他脖子,努力垫高脚尖与他缠绵热吻在一起。 那夜在江城,她与彤彤聊到了男女之间的情事,她说女人在床上不能像木头,男人容易腻。 她还让她学会主动一点,把主动权掌握自己手上。 他在床上露骨的情话,她听着还是含羞带臊的,无法回应。 要怎么主动去挑逗男人,她更是经验不足,无从下手。 她每次都只是遵从心理、生理的需求热烈地回应他。 但其实周暮云喜欢的就是她在床上又乖又憨,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模样。 有时他弄得太狠,她受不了,也只是用一双哭红的柔弱无助得可怜的双眼望着他,软糯糯地让他轻点,慢点。 那模样,极大地满足他大男人的征服欲。 - 暧昧又醉人的夜里,彼此呼吸交织,喘息声也越来越粗重,伴着唇舌交缠的水渍声响。 小别胜新婚,他们在玄关处近乎迷乱地为对方脱掉身上的衣物。 深圳冬天不冷,白天气温更是直攀20度,周暮云连空调都没开。 但被剥光衣物的简葇却还是因为夜晚微冷的空气瑟缩了身体。 “冷?” 他按下中央空调墙面开关后,将她抱得更紧,肌肤相贴,他炽热的温度像个火炉,烫得她发抖。 在她的颤栗中,他更加凶猛肆意吻她。 这个久别重逢的深冬夜里,他们在彼此身上探索出了欲罢不能的爱欲纠缠。 她不知道他持续了多久,好像要把这段时间的亏欠全都弥补回来。 从玄关到客厅,他情绪极为高涨,又多弄了一次。 最后怎么回到房间的,她已经没了意识。 醒来时,身边的人还在沉睡,一只结实的手臂沉沉地落在她腰上。 两人在被子里的身体紧密交缠,怕吵醒他,她不敢乱动,脑袋在枕头上转了转。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半点光也不透,房间里光线昏暗朦胧,他侧躺着,面对她的脸立体又成熟,呼吸均匀,隔夜胡茬茂密。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脸庞朝他靠过去,想偷亲他,唇刚落下来,人就被原本纹丝不动的男人压到了身下。 赤裸的肌肤相贴,滚烫又诱人。 “饿了还是渴了?” 他的手爱不释手地摸着她软嫩柔滑的臀,滚烫的气息落在她胸口,又麻又痒。 “你起来啦。” 她推着他埋她胸口的脑袋,语气却是难耐的娇软。 “起了。” 他的起了,是指下面,起了。 晨起的男人性致高昂,欲望高涨。 在这个清晨,她再度沉沦在欲望的海洋里,无法自拔。 前半程她还能扛着,可到了后半程,她的体力就支撑不住了。 “周暮云……我累了……” 她软软地叫他。 “卖力的是我,你累什么?” 他声音喘息得厉害。 等他满足了,她已经透支得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在床上磨磨蹭蹭了一个上午,出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他带她去吃东西,早餐跟午餐一起。 这回没去什么高级餐厅,而是拐进了一条颇为狭小的街道,走进一家面馆。 店面虽小,但很干净,装修得古朴雅致。 午餐时间已过,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老板从厨房里出来,操一口地道的粤语问他们吃什么? 简柔他们这一代人,深受港风文化影响,香港电影、粤语歌,都是时代的烙印,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香港情节。 简葇会听粤语但不会说,抬脸看周暮云时,他已经用流利的粤语与老板交谈。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磁性魅力,说粤语很有味道。 简葇听着,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 两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周暮云给她倒茶时,简葇问他,怎么能把粤语说得这么好? “在这边待了快一年,还不行啊?” 反正她是不行的。 “你的语言天赋好。” 她只能这么认为。 “我运动天赋也好。” “钓鱼吗?还是打球?” 她好奇。 “双人运动。” “什么双人运动?” “床上。” 简柔:“……” 这人,怎么老是这么不正经? “不好吗?”他俯身过来问她。 简葇将红着的脸转到窗外。 “有前戏,有技术,还有体力,你还有哪方面不满意?” 简葇脸更红,桌底下的脚踢了他一下。 在外面,他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 “又没人认识听到,你羞什么?” 他似笑非笑,拿出烟盒,点上一根烟。 简葇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禁烟标志。 “别看了,老板抽得比我还凶。” 第120章 周暮云将烟夹到指间。 “你还抽得跟以前一样多?” “要不然呢?” 简葇低着眼不说话,拇指在茶杯的边缘来来回回摩挲着。 “不想我抽?” “我想你不抽,你就能不抽吗?” “那要看你站在什么立场去想。” 这个还分立场? “若是以周太太的身份压制,可以考虑少抽一点。” “你把肺抽坏算了。” 她又羞又恼。 “坏不了,刚体检,肺功能好得很。” “现在还好,上了年纪怎么办?” “这么快就担心我上年纪?”他将烟蒂放到唇边,又吸了一口后才笑道;“心疼我啊?” “心疼我自己。” “嗯,我也疼你。” …… 两人亲密地说着话,清汤牛肉面上来了。 他掐了烟,拿茶水洗了洗筷子才递给她。 “你怎么也学会了当地人的习惯?” “入乡随俗。” 简葇轻笑,两排浓密的睫毛在白炽灯下忽闪忽闪。 …… 从面馆出来,两人没什么目的性地走在街上,手拖着手,十指紧扣,与街上行走的小情侣没什么区别。 或许是她心境不同,或许是在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们的异乡,她脑子里那根弦不再紧绷,反而是前所未有的自在。 他话不多,她也不是话痨子。 两人走走停停看看,却自有一番说不出的甜蜜。 今日天气极好,阳光灿烂,透过树梢星星点点地落在马路上。 她有些热,便将外套脱了下来。 他体贴地接过去,挂在手臂上。 “去那边。” 走到人行道时,她晃了晃两人十指交缠的手。 对面街角,有一家7-11. 她只拿了一桶冰激凌,他站在收银台前要付帐。 她急忙推开他的手,说她来付。 也不是什么值得争执的事,他收回了钱夹。 “你还要其它吗?” 她问他。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抬手指了指香烟架正要说话时,她拒绝了。 “我不给你买烟。” 周暮云低笑,行,不给就不要。 - 两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 他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夹着烟。 她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粉色的冰激凌,送到他嘴边,示意他吃。 周暮云摇了摇头,说,你吃。 他对甜食一向敬谢不敏,又是冰的,实在是没什么兴致。 但是- “一口。”她微仰着脸,很坚持。 她今天穿着白色毛衣与休闲裤,扎着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素面朝天。 冬日的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肌肤润泽,红唇微弯,眼底闪着盈盈光彩。 忽然又想到司徒说的那句广告词,他将没抽两口的烟掐掉,接过她手里的勺子还有那桶冰激凌,反客为主递到她唇边:“你先吃,吃不完我吃。” 简葇笑了,张口含住了那口甜到心底的冰激凌。 路边行人来来往往,都忍不住多看一眼那对在街边长椅上吃冰激凌的男女。 魅力无处可挡的熟男与年轻俏丽的女孩,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浪漫又唯美。 - 吃完冰激凌,他拖着她的手往回走。 商业区都差不多,特别是在以工业为主的地方。 对于从来没陪过女人逛街的周暮云来说,拖着她在街上消遣了小半天,已经是极致。 简葇说想去购物中心。 “买什么?” “我买个洗衣机给你。” “不缺洗衣机。缺个既能洗衣做饭又能暖床的小媳妇儿。” “那就给你买一个。” “贵吗? ” “去了就知道。” - 周末的下午,购物中心里人潮涌动。 简葇将他带到了家居生活馆,指着一排排的枕头,问他,想要哪一种? 周暮云瞬间明白她说给他买一个的意思。 买个好枕头,适合做美梦。 他拖着她手,逛了一圈,最后挑了一只南瓜形状的抱枕,递给她。 “你喜欢这种啊?” 简葇抱着枕头笑得开心。 “适合你。” “又不是我用。” “给你垫腰用的。”他笑得更开心,眼角有细小的不明显的纹路,成熟味道愈发浑厚。 “一个径地往上拱,腰酸。” 简葇臊得一张白皙的脸红彤彤,转手扔了枕头,说不要。 “真不要?”他逗弄她。 销售小姐朝他们走了过来,简葇拖住他手,匆匆忙忙走了。 - 他们又去了负一层超市。 简葇在前面走,他推着购物车跟在后面。 她挑了一些水果,又打算买些菜晚上自己在家做饭。 她的厨艺很一般,平时工作忙大都是吃食堂,在家除了会煮面条,其它的都不大行。 周暮云也差不多。 基本上都是不怎么会下厨的两个人,又不想去外面吃,为了方便只能选火锅。 他口味清淡,简葇挑的肉类不多,一块猪骨做清汤底,一盒牛肉片,一盒生鱼片,其它的都是蔬菜与素食。 周末又是恰逢会员打折日,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队。 人群中,两人分外显眼,特别是周暮云,身高腿长,一身黑色休闲装也掩饰不了他自带的沉稳派头,那种在官场近二十年沉积下来的威慑力,一般的商场精英或老总鲜少有这般厚重强势的气场。 隔壁收银台正在排队的几个小女生,忍不住交头窃耳。 “我最抵挡不住这种熟男的诱惑。尤其是这种看上去钱包鼓,身材好,长相又不差的。” “人家有主了。”另一个女生看了眼他身旁的简葇。 “这么年轻又漂亮,你说是家里的主还是外面的主?” “不好说。大概率是外面的。” “就是想做外面的,你们先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样,别酸了。” …… 简葇将购物车里的东西搬上收银台时,他接了个工作电话。 只是听,偶尔应一两声。 他将钱夹递给简葇,她又推了回去,自己付了帐。 他还在听电话,却伸手将两个大大的购物袋提到手中。 简葇示意她提一只,他没给,迈开长腿往外走。 等他挂机后,简葇才伸出手,说,我提一个。 他却反手抓住她的手,一起步上扶梯。 - 回到家,他去书房,说有个临时电话会议。 简葇让他去忙,自己进厨房准备晚餐。 洗洗切切结束后,她转身过来才发现他不知几时结束了会议,正靠在门边无声地看她。 “你看什么呀?” “看我家贤惠能干的小媳妇儿。” 面对他灼灼的目光注视,她还是控制不住脸红。 “快点帮忙把菜拿出去。” 她伸手,将他扯进厨房。 - 吃完饭他继续到书房忙工作,虽然工作量没有以前大,但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胜任,任好。 简葇没打扰他,自己回房间,将两人昨晚换下的衣物丢进洗衣机,贴身衣物手洗,晾好。 做完这些后她又开了热水,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缓解微微酸胀的腰腿。 男欢女爱这种事,舒服的时候是真的舒服,但累也是真的累。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精力,看不出半点疲惫之色。 彤彤那天晚上好奇问她,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体力如何,一夜能奋战几次? 在这方面她没有比较,但也知道他是很强悍的,一夜七次这种传说倒是没有,但他结结实实做一次,绝对是保质保量。 她舒服透了,他更是酣畅淋漓。 所以次数不重要,重要的是质量。 两人都舒坦了,就是最和谐的性关系。 至于事后谁累谁不累,那真的只能是靠天生的精力旺盛来支撑了。 - 她从浴室出来时,他还没回房。 吹干头发后,到楼下找他。 书房门开着,桌上笔电屏幕亮着,他埋首于文件中。 怕打扰他工作,她没出声,悄无声息回了房间。 海边别墅位置极好,一海之隔的对面就是繁华的香江夜色。 她直接躺在落地窗前的软榻上,望着对岸遥远的灯光,眼不自觉地闭上,昏昏欲睡之际,感觉有人在身侧躺下来。 她翻了个身,落在他怀中。 “忙完了?” 她半开着眼,声音迷迷糊糊的。 他刚洗完澡,身上是淡淡的香皂味,伴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总能令她着迷不已。 周暮云搂着她,指腹拨开她散在额上的碎发,露出年轻女孩清纯中夹着一丝妩媚的眉眼。 第121章 这一丝妩媚,是他手把手调教出来的。 他低低嗯了声,问她,这么困? “困。” “睡吧。” 他低头在她眼皮上亲了亲。 没一会儿,她就在他怀中沉沉入眠。 他将她抱回床上时,她也没醒。 关了灯,屋里一片昏暗不清。 他抄起手机,还有烟盒与打火机,缓步走到露台上。 海边风大,吹乱他一头未干透的黑发。 他背着风,点上一根烟后才拿出手机拨号。 “周暮云,你在忙什么啊,一整天不回电话 ” 是二姐. “忙工作.” 他面不改色. “我信你个鬼话.” “我要会说鬼话, 恐怕你得多烧点钱,要不然没空理你.” “狗嘴里没一句好听的.”二姐骂他,开始问正事:“王律师说你要向法院提出离婚起诉?” 他淡淡地嗯了声。 “爸妈知道吗?” “暂时不知道。” “钟家那边呢?” “没知会。” “你找死呢?” “二姐,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好活着啊 ” “你干这事,是想让自己好好活着的吗 ” “没感情,拖着对谁都没好处.” “我找家芝姐聊过,她说不介意你在外面养小的.只要不离婚影响我们两家的关系就好.” 周暮云忍不住骂了句粗话. 钟家芝就是知道他顾念两家长辈的交情,顾及简葇的立场,短时间内怕她遭受太大的非议,所以一直拒绝签字. 现在她又摆出一副识大体,顾大局的脸面,分明就是不让他好过. 要知道她这么没有契约精神,他当初绝不会如此草率地做出与她结婚的决定。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这个婚,我是离定了.” “你有正当理由吗 ” “感情不合,分居满两年.” 这已经是他给钟家芝,给钟家最大的体面。 若是她非要撕破脸面,他也不介意闹大些。 “没用.” “有没有用,不是她说了算,也不是你们说了算.法院说了算.” “你以为咱爸是干什么吃的 ” “他敢妨碍司法公正,我向上层领导投诉他.” 二姐:“……” 他可真行,吃定了自己老子正直又爱面子的性子。 “妈不是说你跟那个女人分手了吗 ” “又换了一个更年轻漂亮的,不行啊?” 二姐再次:“……” 行,他最行。 以他的能耐,换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 “年轻的小姑娘就真的这么好 ” “这个问题,我想身为男人的二姐夫,或许可以给你更满意的答案。” 二姐气绝。 “你姐夫没在外面搞小姑娘。” 他敢在外面乱搞,她就能把他搞到下半辈子都搞不了女人。 “男人乱不乱搞,并不影响他的主观判断。” “你的主观判断是什么?” “至少能让我产生男人该有的生理反应。” 该死的纨绔子弟,二姐咬着牙暗骂。 “反正大家都不同意你们离婚,后果你自己掂量清楚。” “所有的反对都无效。这回,谁也阻止不我离这个婚。” 他不想再谈此事,果断地切了电话,关机。 第九十一章 翌日,天气晴好。 周暮云带简葇出海钓鱼,游艇上除了船长就他们两个人。 简葇不会钓鱼,站在一旁看他熟练地将鱼饵挂上鱼钩,然后甩进海里。 他转脸过来,看她倚在栏杆边托着下巴的乖巧模样,问她,无不无聊? 她摇头。 不管做什么事,她都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更别提与他在一起,哪怕只是站在一旁不说话,她也能有一番自己独享的滋味。 “过来,我教你。” 他朝她伸手。 “我不会,我很笨的。” 她急忙摆手拒绝。 说出来也丢人,她除了读书也没别的爱好。 他以前说她笨手笨脚还笨脑,其实也没说错。 让她挑一个自己擅长的专长,她都挑不出来。 她都想问他,跟她在一起会不会很沉闷无聊?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但偶尔有点非分之想也不是什么坏事。快过来,鱼儿要上钩了。” “等会儿把鱼吓跑,你不许怪我。” 她起身前先要求。 “嗯,不怪你。” “也不许说我笨。” 他笑,不说。 简葇这才走到他身侧。 他抓住她肩膀,将她圈进了怀里。 耳边是呼呼的海风,伴着他灼热的气息吹着她耳蜗,她连鱼杆都拿不好。 “是不是钓不上鱼,我们晚餐就没着落了?” 她侧过脸问他。 “放心,一定能钓上大鱼。” “有多大?” “至少九十多斤。” 这么小的鱼线能把这么大的鱼钓上来吗? 简葇目瞪口呆。 “我把你扔下去,再钓上来。”他愉悦的笑声在海风中飘荡。“钓只美人鱼。” 这人,最喜欢的事就是调侃她。 “我不会游泳,万一被鲨鱼吃掉怎么办?” “我再找个更年轻漂亮的。” “那我把你拉下去,一起喂鲨鱼.” 冬日阳光灿烂,海风拂面,吹起她散在肩上的发丝,软软地扫过他下巴与喉结,又仿佛扫过他心尖. 钓鱼需要十足的耐心,简葇在他的指导下握着鱼杆站得小腿发软,手臂泛酸, 但就是没有鱼儿上钩. 周暮云见她白嫩的脸颊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接过她手里的鱼杆,让她回舱房拿两瓶水上来。 简葇回去拿水时,顺便拿了两个三明治上来。 刚走上甲板就看到他拉鱼线,动作快速熟练。 他钓起了一条近30公分长的红石斑,扔进水桶中。 钓到鱼的人很淡然,倒是看鱼的人兴奋得不行。 简葇蹲在一旁伸手去摸。 刚钓上来的鱼鲜活十足,她刚想抓住它,它就一阵扑腾,水花溅到她脸上,身上。 她低呼了一声,闭眼抬手想要擦掉脸上带着腥味的海水时,不小心将水桶撞倒,刚刚钓上来的鱼儿顺势在甲板上活蹦乱跳。 周暮云听闻声响转身过来,让她小心,不要乱动。 简葇没听他的,她顾不上擦脸,伸手想要抓住蹦跶的鱼儿,它灵活地逃过她的手,再次一蹦,扑通跳回海里。 简葇脚下一滑,直接坐在满是水的甲板上。 “它跑了。” 她抬头看他,面带愧疚。 她果然笨手笨脚笨脑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跑就跑了,多大点事。” 他放好鱼杆,走过来将她扶起身,好笑地拭掉她脸上的水珠。 “摔疼了?” 他又摸了摸她被水浸湿的休闲裤。 “不疼。” 但被带着腥味的冷水浸湿,体感很不适。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出发前让她带了一套换洗衣物。 他放好鱼杆,带她一起回船舱更换衣物。 “你怎么不说我了呀?” “说你什么?” “笨手笨脚笨脑,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周暮云笑,问她,跟我秋后算帐啊? 简葇没有那个意思,她就是实话实问。 毕竟以前被他说笨也不是一次两次,她早就习惯了。 “秘书跟自家媳妇儿,要求能不一样吗。” 简葇顿时臊红了脸。 “你的意思是说以前我做秘书是不合格的啰。” “勉勉强强。” “是你太凶。” “我有凶过你吗?” “有。” “什么时候?” “很多时候。” “怕吗?” “怕。” 他工作时不怒自威的架势,是真的令人心生敬畏的。 至少于她而言,初初认识的他,她完全不知如何相处。 那时的他与现在的他,是很大不同的。 现实与往事交叠,经常会令她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现在还怕吗?” “一点点。” 两人已经走到舱房的卧室门前,他忽然将她抵在门框上。 “怕我哪里?” “怕你……”她轻咬着唇瓣,脸颊一片红,后面的话犹犹豫豫地,声调也低,他隐隐约约听到三个字。 “欺负我。” 呵呵,他欺负她。 既然她这么说,他不落实欺负的罪名都对不住她。 “周暮云……” 他的吻落到她嘴唇前,她侧了侧脑袋,躲开。 他伸手将她脸掰了回来。 “青天白日的,你别乱来……” 第122章 “谁跟你说青天白日不能接吻做爱?” 简葇:“……” 她都快要羞死了,可他就这么将她按在门板上亲。 他将吻得她神智尽失,急促地喘息才停下来. 男人微微粗糙的指腹轻抚着她泛着光泽的唇,低低地笑。 “馋得流口水了,还说我欺负你.” “我要换衣服,你出去.” 简葇红着脸低头推他肩膀. “我帮你换.” 他将她彻底地推进门里,脚后跟将舱房门踢上. 她的休闲裤在他掌下脱落. “裤子湿了?”男人低笑着,手掌按在她圆润的臀上.“这么快?” “水浸湿的。” “我知道是水浸湿的。” 可他的意思明明跟她的完全相悖。 “别……上面有人。” 她仰着下巴喘息, 摁住他手背,并拢双腿,不给他再往下造次。 “那你还勾引我?” 简葇:“……” 她几时勾引他? “他看不到的。” “没套。” “我带来了。” 她左躲右闪的,怎么都躲不过他的追吻。 简葇娇软的拒绝在他眼里就是半推半就的。 女人的半推半就对于男人来说,等于接受。 他扣住她的脑袋疯狂吻,像一匹凶狠的狼。 一场不在预期中的亲密戏结束,他很久才抽离,下巴抵住她肩膀,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他问她,“舒服吗?” 舒服,但也很累。 两人再次从舱房回到甲板上来时,男人精神焕发,女人眼波似秋水,脸颊红艳艳的,嘴唇被吮得发肿。 他继续钓鱼,她懒洋洋地躺在日光浴垫上,没一会儿竟昏昏然地睡了过去。 - 醒来时,游艇已经在返航途中。 她身上盖着暖和的毛毯,他躺在她身侧,一手撑着脑袋一侧,一手把玩她发尾,神色悠哉。 “睡够了吗?” 他低头吻了吻她红扑扑的脸颊。 “嗯。”她双手环上他脖子,问,我睡了很久吗? “两三个小时。” 睡了这么久,她自己都惊讶。 “你钓到鱼了吗?” “够我们晚餐。” “我去看看。” 她掀开毯子起来,跑到船头甲板上看鱼。 他钓上的鱼已经冰鲜在泡沫箱里,收获还不小。 俩人蹲在甲板上,他指着那些鱼,一一告诉她,这是石斑鱼,这是鲳鱼,这是黑鲷…… “你会杀鱼吗?”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只红石斑。 她初到深圳那晚,他带她去吃饭,点了一条清蒸石斑,味道鲜美。 应该不难做,或许她也可以试试。 “不会。” 他很坦诚。 “那怎么办?” “不会是可以学的。” 他抱起泡沫箱,与她一同回到游艇厨房。 船长定了自动驾驶,下来演示了一遍如何处理新鲜活鱼后,将空间留给他们。 简葇在周暮云拿起刀开始处理另一条黄鱼后,她终于相信,有的人天生就比一般人能干,什么事只需看一眼就会,还能做好。 “周暮云,你好厉害。” “我厉害?” 他转头看她,四目相视,男人眼底笑意深浓。 “哪厉害?” “刀功厉害。” “还有吗?” “手法。” “嗯,我手法厉害。”他轻笑出声。 那带着浓浓调侃意味的笑声令简葇意识到他话里有话,瞬间红了脸。 “我蒸鱼。” 她将那条处理好的石斑鱼端走,打开灶火烧水,顺便煮上饭。 蒸锅里的水很快烧开,她将鱼放上去后,一只手臂从身后环住她的腰。 “我媳妇儿这么能干?” “没你能干。” “我能干。”他下巴蹭着她耳朵上方,“我能干你。”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荤话,听得她面红耳赤,低声说他是流氓,转身过来推他离开厨房。 “我是流氓……” 周暮云又笑,倚在玻璃门旁,掏出烟盒与打火机,略略歪着头,咔嚓点燃含在唇边的烟,火光映出他深邃的五官轮廓。 他的外表与气质是不拘言笑的严肃正经,但私底下调情的话讲得特别溜,却不会让她觉得轻浮下流。 他再讲荤话,也丝毫不影响他骨子里的贵气。 - 简葇不擅长下厨,但也依着在家帮母亲打下手时的浅薄经验弄出了几个菜。 清蒸石斑,香煎黄鱼,海鳗鱼汤,还有一个烫青菜。 周暮云只动了几筷石斑鱼与青菜,鱼汤一口没喝,因为简葇放了点姜丝。 左右不过五六根,想要祛祛腥味的,可嘴刁如他,愣是挑剔得不行。 可她觉得鱼汤特别鲜,连盛了两碗。 快见底时,他又舀了一勺到她碗里。 “你要把我喂成猪吗?” “胖成猪我也不嫌弃,多吃点。” 最近她确实是长了点肉,而且长得恰到好处,基本都在胸上。 她胸型本就是挺翘翘的类型,现在愈发高耸,曲线玲珑饱满。 若不是工作需要,她穿着保守,不知要便宜多少男人的眼球。 “你喜欢养猪嘛。” 简葇埋头喝汤。 “大葇,小葇,还有猪,都养。” “养到我走不动怎么办?” “宰了吃。” 他眼角眉梢都是调笑。 简葇心情好,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唇边。 “试一口嘛,真的很鲜。” 她声音温柔极了,眼底的期待值更是拉得满满的。 但是,周暮云在某些事上特别能坚持自己的原则。 “不用。”他委婉地拒绝。“你吃。” “真的不试试看?” 他还是摇头,不过- “除非你用嘴喂我。” 简葇:“……” “我自己喝。” “嗯。” 他继续往她碗里添汤。 晚餐结束,她肚子都圆了一圈。 船已经靠岸,她收拾好厨房后,他也将他的渔具收好了。 下船时,海风太大,将她披在肩上的头发全都吹到脸上。 她伸手撩开挡住视线的发丝时,不小心踏空台阶,扭到脚踝。 只是扭了一下,不是很严重,也不怎么疼,但周暮云还是将渔具交给船长,半蹲在她面前要背她走。 “我没事,可以自己走的。” “啰里啰嗦的,快点上来。” “周太太,你就不要为难周总了。” 船长站在一旁笑。 简葇只能乖乖听话,趴到他背后,脸也埋进了他颈子里。 他头发短,发茬硬硬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她额头来回蹭着,问他,我重不重? “再长个十斤才勉强达标。” “美女体重不破百的。” “你是美女吗?” 简葇:“……” “你心灵美。” 简葇手握成拳,捶他胸口几下。 周暮云身量高,不是很健硕型的身材,但脱了衣物后肌肉结实而有力量。 她隔着外套捶他,依然是硬绑绑的。 “谋杀亲夫。” 男人掌心托着她屁股,扣得严严实实之际,又揉了几下。 她不自在了,搂住他脖子的手移开往下,想要挪开他的手。 周暮云侧过脸看她,“知道害臊了?” “在外面呢!”她连声音都压得低低的。 他笑了,抬起一只手,重重地拍了下她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的臀,拍得她尾椎发麻。 - 周末,周暮云陪了她两天,周一恢复正常工作状态。 他上午有个高层会议,下午去关外厂区视察新生产线,与生产研发部门开会,晚上还有个重要饭局,一整天的行程都是满的。 “在家无聊的话自己出门逛街。” 他出门前,拿了几张卡给她。 不是银行卡,是的话她也不要,是某购物中心的购物卡。 从她认识他到现在,他手上总有送不完的购物卡。 “你们公司福利这么好吗?”她笑着问。 “比你们部委好一点。” “可以把它刷完吗?” “想买什么买什么,购物卡不够刷银行卡,不用给我省。”他俯身亲了亲她额头:“我让小刘载你出门。” “小刘是谁?” “司机。” “我自己搭车去就行。” “不安全,别让我担心。” “那你呢?” “自己开车。” “我不用……” 她拒绝的话还没讲完,他伸手拍了拍她脸,“再说我要迟到了。” 他拿起公文包就走,简葇跟在他身后要送他上班,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第123章 他将公文包随手放玄关柜子上,手掌按住她后脑勺,低头吻她。 鼻息间都是男人须后水混合着爽肤水的淡香,令她无从逃脱。 “怎么就这么磨人?嗯……”男人喘息着放开她,揉了揉她的臀,“老实回屋。” “那我不送你了。” “别送了。回去补个眠,想出门再打电话给小刘。” 交待完,他又在她唇上吻了一记才走。 - 简葇里里外外地收拾到下午三点才出门。 到了购物中心地下停车场她才知道,这是本市最大的云集了世界顶级名牌的地方,各种奢侈品一应俱全。 工作原因,简葇与同事的穿着都是比较保守的,再追求前卫的女生,回到单位上班也得低调,想要追赶潮流是不可能的,更别提身上穿着戴着各种奢侈品。 但她不能买,不代表他不可以。 他现在没有任何约束,想怎么享受都行。 简葇是在一家男士精品店挑领带时,碰上了大学同学汪子楠。 大学四年,简葇跟同学关系都很一般,毕业后也很少在群里聊天。 去年他们有个小聚会,她也没参加。但没料到会在深圳与老同学意外相逢。 在学校时她与汪子楠基本上没说过几句话。 汪子楠是富家千金,生活张扬又高调。 生活圈子不同,她们很难有共同话题。 她们以前关系普通,但也没闹过矛盾,毕业后意外重逢,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缘分与惊喜。 相比以前在学校时张扬的行事风格,汪子楠在毕业后变得成熟许多,对简葇礼貌又不失热情。 看到简葇对挑选的领带犹豫不决时,她问她: “送男朋友还是……” “嗯,男朋友。” 她承认。 第一次公开承认他是男朋友,虽然汪子楠并不知道他是谁,但简葇耳根还是有些微微发烫。 “是以前经管系的周少爷吗?”汪子楠好奇。 当初经管系校草周之彦追求简葇,几乎整个中文系的女生都知道。 周少爷那会儿虽然不算很高调,但富家公子哥与普通平民女的恋情总是分外惹人眼球。 “不是,我们早就分手了。” 其实在周之彦毕业出国后,他们分手这件事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下一个更好嘛。” 汪子楠问起她现任男友的工作,平时穿搭风格及喜好,提供了不少建议。 简葇挑选好领带后,她还手把手地教她几种系法。 “子楠,你手真巧。” 简葇料不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系起领带来丝毫不逊色站在一旁的经理。 “被逼的。快要结婚了嘛,总得先适应适应。” 闻言,简葇真诚恭贺她,倒是汪小姐一脸生无可恋。 “没什么好恭贺的,不是他出轨就是我出轨,说不定结婚不到半年就要离了。”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 “没感情的联姻就这样。”汪子楠丝毫不在意,“你不是要买衬衫?那家不错,我带你去看看。” 她拖着简葇往下一家店铺而去。 读书时,简葇没与哪个同学有过深的交情,意外与汪子楠重逢后,两人话题却多了起来。 大约是工作之后这几年,她不仅开拓了眼界,也学会了人情世故,学会了如何与人相处。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的。 两个女孩子光是逛街就能逛到傍晚。 周暮云来电时,简葇正在陪汪子楠试手链。 “还没回去?” 熟悉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明明很正常的腔调,她听了,不知为何仍然控制不住觉得羞怯。 “在商场碰到同学,就一起逛街了。” “同学?” “大学同学。”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同学。” “女同学可以随便逛。记得吃饭。” “知道啦,你也是。” 挂了电话,汪子楠托着下巴笑咪咪地看她。 “你男朋友还是个醋坛子啊?” “不是,他就随口一问。” 简葇红着脸否认。 “不是醋坛子还管你是男同学女同学?”汪子楠将手链脱下,让经理包起来,移动椅子靠到简葇身旁。 “你不挑一件吗?” 简葇摇头,说没有钟意的。 “除了一只口红,你手上提的都是男士用品。同学,爱男人的同时更要爱自己。” “我买了也没机会穿戴啊。” “那也得拥有。这条怎么样?试试。” 汪子楠正要让经理把柜子里的钻石手链拿出来,简葇忙拒绝,说不麻烦,不是她钟意的类型。 “你们公务员说得好听是低调,难听点就是苦逼。” 汪子楠长叹一声。 - 晚餐是汪子楠安排的,在购物中心附近的一家日式料理店。 她还把在深圳工作的另外两名同学一起叫出来,四个女生的聚会很是热闹。 简葇感慨又带着一丝感动,若非此次深圳之行,她与这些旧同窗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 大家都比在学校时更成熟稳重了,除了汪子楠,两位同学都是做文字编辑工作,一位在某报业集团,一位在一家时尚杂志社。 几个女人聊着聊着,又聊到简葇男朋友身上来。 简葇还是同样的答案,某间公司的高管。 大家知道她低调的性子,没再继续追问,但还是提醒她,特区企业的高管们,花花绿绿的夜生活丰富多彩,异地恋更要注意提防。 “特别是那种外籍高管,金屋藏娇的不要太多。”在时尚杂志工作的同学缓缓说道:“我顶头上司,她前夫是某世界五百强的华裔高管,在外面包了个小情人,前年小情人为了逼宫上位,托人在香港买了多仔丸,怀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两人闹到不久前才正式离婚。前夫前脚拿离婚证,后脚扯结婚证。” “包二奶算清纯的。”汪子楠冷呵一声,“到场子里找刺激的更多,想要找个清白的男人基本没有。” “你们别吓着简葇,好男人还是有的。” “我没那么胆小。” 简葇有些尴尬地笑了下。 - 饭后,她们三个热情地拉着简葇要去会所喝两杯。 逛街吃饭在简葇的接受范围内,但去高档会所,她拒绝了。 一是身份不适合,二是她本就不喜欢那种场合。 “简葇,你怕什么呀?你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顶戴花翎的大人物光顾这些场合放松身心?” 在这片最有钱的土地上,知名的夜场聚集了国内顶级名流,身在圈子中的汪子楠司空见惯。 但简葇还是再次拒绝她们的好意,周暮云的适时来电让她拒绝的理由更充分。 送她们一行人上车后,她才接起电话。 “还没回去?” “嗯。刚吃完饭。” “有没有空?要不要来我这边一下?” “陪你吃饭?” 都十点多,他还没吃饭吗?晚上不是有饭局 或者是饭局上的饭菜不合胃口? 一瞬间,她脑海里已经百转千回。 “还有个应酬。” “需要秘书陪同?” “简秘书赏脸吗?” “好。” …… 小刘将车子停在某间大厦门前时,周暮云已经等候多时。 他掐掉未燃尽的烟,过来替她打开车门。 “我这样,方便吗?” 她指自己一身的休闲装扮。 “方便.” 他没多说,牵住她手往里走,进了门,穿进大厅,走到最里侧的电梯。 “周总。” 接待经理微微鞠躬,刷了专用卡,请他们进电梯。 电梯直达顶层套房,走在铺着红毯的走廊上,简葇不由得握紧了他手。 “紧张?” 他低下头问她。 她摇头又点头。 “没什么事,进去聊两句就走了。” 他安抚她。 “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的话,她现在是真的一点也帮不上他。 私事的话…… “私事。” 经理推开套房门,呛人的烟酒味扑面而来。 长形真皮沙发上坐着一男两女,气氛暧昧至极。 经理朝坐沙发最里面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汇报:“汪市长,周总来了。” 闻言,男人放下酒杯起身,朝门口大步而来。 “周总,恭候多时。” 男人很热情朝周暮云伸手时,看到了他身侧的简葇,面露惊讶之色。 “汪副市长客气。” 周暮云与他握了握手,转身介绍简葇。 “我太太。这位是我们主管建设的汪副市长。” 汪副市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但在交场上精明圆滑的男人很快就回过神。 第124章 “周太太,您好您好,欢迎欢迎。” 简葇不知他排的哪一出戏,只能硬着头发配合他,客气地与汪副市长握手。 “汪副市长,您好。” 周暮云带了太太过来,包厢里就不宜有太过淫靡的场面。 虽然这位周太太过分年轻,但不管她是正宫太太还是外面的太太,周暮云亲口承认了,那她就是周太太。 周太太这个身份不简单,不是随随便便能冠上的。 两名衣着性感,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在汪副市长的指示之下起身,一前一后从周暮云身前走过。 简葇这才看清她们的身高,绝对超过175,两条腿又长又直,身材火辣又纤细,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她真是天壤之别,她自愧不如。 难怪今天汪子楠她们说商场上的老总,精英,甚至是官员,对这种活色生香的场合食髓知味。 “周总偕同夫人过来,为了不冷落夫人,我让罗秘书过来陪同,女人说话总是比较方便一些。” 他说着,不等周暮云回应开始拨号。 周暮云不在意,问简葇喝水还是果汁。 “每次出来你都让我喝果汁,不怕别人笑话?” “酒量那么差,等会喝醉了我扛不动。” 他转头朝经理吩咐,让他送果汁上来,不能加冰。 “周总对夫人这么体贴,这世道可不多见了,我自愧不如啊。” 汪副市长打趣他。 “没办法,不多宠一些,我怕她嫌我年纪大跑了。” “周总幽默风趣,又一表人材,哪个女人舍得跑?” 两人说着客套的话,包厢门再度被人推开。 一名身材高挑,穿着一袭红色奢华礼服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进来. “周总,周太太,不好意思,我过来迟了,请多多包涵.” 女人跟周暮云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非常热情大方地与他握手,随后坐到简葇身侧,陪她聊天. 汪副市长的这位秘书是个极好的公关人才, 在这种地方颇为拘束的简葇都被她的能说会道折服,与她聊出许多话题. 周暮云与汪副市长那边,也渐渐地从客套话谈到st的未来发展。 周暮云所在的st公司曾在填海工业区买下一块地兴建厂区,但是厂房刚建好,市政府就重新调整市区布局规划,这片本就有争议的地块被迫按下,他们的厂房也被套住了. 资金已经投了进去,业务量也在急速发展,关外那家工厂根本满足不了供应需求,可新厂房又无法使用. st公司的负责人张总在周暮云上任前,也曾与市府交涉过数次,但双方一直没商量出合理的解决方案. 周暮云上任后,与主管城市建设的汪副市长,还有城市规划处主任,建设局局长等人碰过两次面,最后协商厂房由政府补贴投资的三分之二进行拆除,再由政府牵线,将位于附近某电子工业园区内一栋因投资失利准备出售的厂房以造价转给st集团,但必须用现金进行交易。 周暮云马不停蹄地又与银行方面深入接触,促成了这项工作的圆满完成. 之,他组了饭局,宴请汪副市长等人,感谢他们对民营企业的理解与支持。 但今晚汪副市长请周暮云喝酒,却算不上正经谈公事,而是私人应酬. 准确来说,是汪副市长有求于周暮云,或者说想借助周家在官场的势力助他在权力场上一臂之力. 汪副市长其实是个很有实干精神的副市长,在任上也干出了不少实事,但现在正处于换届前的敏感时期,想把他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的人可不少。 他有能力,但他背景并不算深厚,要么上去,要么下来. 走到这一步谁想下来啊 可想要往上走一步又艰难重重. 刚与周暮云交手时,他并不太清楚他的背景,也没提前做功课.只觉得他在商业谈判方面把握得极为出色,在政府内务处理的细节上更是为他们提供了不少可行性建议. 会谈结束后,出于对他的好奇,他让秘书多方打探后才后知后觉,原来他当初在官场上站得比他还高. 更关键的是,他是周家的人. 虽然周父已经退居二线,但影响力不容小觑. 对于他现在这样的处境,对方只要一句话就能改变他被动的局势. 但是周暮云这人不好打交道,特别是对于那些想要跟他攀关系的人,他拒绝得圆滑又干脆利落,不留一点余地. 可为了锦绣前程,他还是想跟他套套关系. 钱财美色是男人的拦路虎,但送钱周暮云肯定看不上,所以多番打探之后,他估摸着他的喜好,特地找了两个年轻漂亮的模特,约他出来,想试探试探他的底线. 谁知道他竟然把夫人也带出来了. 美人计不顶用,可人都约出来了,事情也得婉转地表达一下,要不然就错失了这么一个大好良机. 汪副市长的意图,周暮云一清二楚. 但他只是握着酒杯,不接他的话题,不过最后得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汪副市长是个很有想法也很有能力的人.我个人是非常支持你的,只是在组织考察上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希望你能尽量表现与争取,更上一个台阶,更好的为深圳这片热土做出更大的贡献,为我们这些民营企业指明更多的发展方向与道路,引领更多民营经济全面起飞。” 一番话冠冕堂皇,说了等于没说,但也没办法. 有些堡垒不是三言两语,一天两天就能攻破的. 能搭上周暮云这一层关系,日后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 “我太太不习惯熬夜.我们就不打扰汪副市长美好的夜晚了.” 酒过三巡后,周暮云委婉地提出告辞. 一直留意他们谈话的简葇随即放下杯子,说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就在套房里,她离开后,汪副市长手机忽然响起,他很抱歉地跟周暮云说接个电话,便往露台方向走。 偌大的会客厅沙发上只余一男一女,原本端坐着的罗秘书忽然起身,走到周暮云身前,倾身往前:“周总,今晚还没机会跟你喝一杯。” 周暮云抬头看她一眼,她恰好也用波光潋滟的目光望着他,眉眼笑意妩媚勾人。 周暮云将目光移开,只嗯了一声。 罗秘书伸手,将他面前的酒杯拿起来,添满酒,就着他喝过的地方一口饮尽,尔后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舔了舔红润的唇. “我终于有幸尝到了周总的男人味。” 说着又斟满酒杯,递到周暮云面前,“周总,赏个脸吗?” 周暮云慵懒地往后靠,脸庞微仰,眉眼带笑,说不出的风流肆意。 “罗秘书阅人无数,你看我,像是不挑食的人吗?” 罗秘书握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愕然后又巧笑嫣然,语气却带了抹怨气:“周总,这就是您对女士的风度呀?” 他这话对女人,尤其是对自己样貌身材极为自信的女人来说,侮辱性挺强的。 “这不是罗秘书自找的吗?” 周暮云收敛起笑意,忽然叫简葇的名字。 简葇正好从洗手间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应声后直接朝他走过来。 他已经站起身,穿好外套,柔声问她,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 她刚才只是觉得闷,洗了个脸舒服许多。 “汪副市长呢?” 她话音刚落,接完电话的汪副市长从露台匆匆进来。 “不好意思,周太太,我接了个电话。我送送你们。” 周暮云说不用送,但他还是携着秘书送他们出来,坐上专用电梯到一楼。 周暮云拒绝他们送到大门外的好意,替简葇将卷在外套里的发丝拉出来,牵住她手往外走。 “这位周总,软硬不吃,很难下手啊。” 罗秘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叹道。 “怎么,第一次在男人面前碰壁心里不舒服?”汪副市长冷呵一声:“周总可不是一般男人,一般女人难入他眼。你就安份一点,别妄想攀高枝了,懂吗?” “那位周太太,不是一般女人?” “在别人眼中,或许是.但周总眼中,她不一般,那就是不一般。” - 简葇与周暮云站在路边等候司机将车子开过来时,两辆车子在夜色中急疾而来,一前一后停住。 前面车子的后座车门推开,一名气场强势的中年女人从车上下来,踩着高跟鞋往里面跑。 后面车子的人也下车,是个年轻女孩,追着中年女人叫,“妈妈,你不要冲动,会坏事的。” 简葇本不想理会,但那把声音很熟悉,她转头过去,看到汪子楠正朝他们跑来。 原本是追着母亲而去的汪子楠经过简葇他们身旁后,又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相撞,都很惊讶。 但来不及说什么,她又匆匆忙忙跑进大厅。 里面,一场撕破脸的戏码正要上演。 他们的车子来了。 简葇上车前,远远看到汪子楠的母亲朝那位罗秘书甩了一巴掌。 第125章 汪子楠,汪副市长…… 简葇忽然明白过来。 - 车子离开后,周暮云才问简葇,认识? 他指的是,汪子楠。 两人在门口相互对望那一刻,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说明了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 简葇如实跟他道来。 “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别人的家务事,跟我们无关。”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她柔软的发丝。 简葇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鼻腔里都是他身上浓浓的酒味。 在这个深夜里,她有些微熏,闭着眼昏昏欲睡。 车窗外灯火璀璨,女孩眼角眉梢温柔至极。 周暮云酒意散了些,看着她安静乖巧的模样,他不由得动了情,手掌按住她脑袋,吻她额头,眼皮,鼻尖,嘴唇…… 简葇被他吻得差点窒息,最后无力地软在他胸口。 男人一下一下抚摸她脊背,帮她调整呼吸。 回到别墅,她已经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让司机先走,抱着睡着的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后,烟瘾上来了。 “葇葇,到家了。” 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继续睡。 明明是休假,却比上班还累。 见她贪睡不醒,他又犯了烟瘾,抬起她的脸低头就吻。 男人酒后的情欲来势汹汹,吻得激烈,从嘴唇到脖颈到胸口,坚硬的胡茬扎着她软嫩的肌肤。 她清醒过来,身上只剩下贴身衣物。 “我不想在这里……” 她双手扯住他一头粗硬的短发,想要将他推起来。 两人最越矩的一次就是昨天在游艇上。 在车里做,她很紧张,放不开。 “你想在哪里?” 他从她胸口离开,唇舌却在她脖颈,下巴流连忘返,高挺的鼻梁与胡茬蹭着她,逼仄的空间里,回荡着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床上。” 他低声笑,含着欲的笑声,性感迷人至极。 “那我们就回床上。” - 临别前夕,他们需要一场盛大的晚宴来慰藉即将分离两地的相思。 他伸手想要去够床头柜上的安全套时,她软软地说着,不用。 他回头看她,年轻女子白皙的脸蛋在灯下泛起一层红晕,眉眼间风情初现,眼底水光淋漓,仿佛有诉之不尽的情意要泛滥而出。 “不怕了?” “安全期。” 她不敢与他像是燃了一把火的灼热目光对视,悄悄地低下眼。 “安全期也不是百分百安全。” 他将套拿过来,就要咬开。 她双腿紧紧地圈上他的腰,双手也没空着,搂住他脖子将他往身上拉。 “我不想用。” 她闭着眼,脸颊与他紧密相贴,绵软的身体缠着他。 “进步许多。”他低笑着,呼吸变得愈发粗重急促。“那就不用。” 一场实实在在的真枪实弹情事结束时,他重重地喘息着,扣住她下巴迫她抬脸与他目光对视。 在他微微发红的眼底,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不熟悉的自己。 - 两人洗完澡回到床上,她整个人还虚软无力,他却像是精力没使完一般,悠闲地靠在床头抽烟。 他吐出浓浓的烟圈后,低头见她还睁眼看他。 他笑了笑,问她,还不睡,还想吃我口水? 简葇摇头。 她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去,临别前的夜晚,舍不得睡。 “等我?” 他将烟咬在嘴里,手掌轻抚她脸颊? 简葇有些不解。 “刚才在浴室里答应你,回床上再做一次。” 两人一起泡在浴缸里时,他又性起。 她累得实在是不想动了,便推脱说不想在水里做。 他怎么说了?他说,那回床上再做。 她以为他开玩笑,毕竟刚才抱她出来时,他还说她过来几天,把他养了几个月的精血都榨干了。 他们这几天,确实是纵欲过度,平均一天两次的频率,次次超质量完成,折腾得狠了。 “等我一下。” 他深吸了几口后,转身想要将刚燃到一半的烟掐掉,简葇从身后搂住他。 “不是啦。”她娇娇软软地蹭着他,“你别再做了,我真的累了。” 他转头过来看她,眼底都是笑:“这次让你躺着享受就行。” “躺着也累。”她扳过他肩膀,让他正面靠在床头。 "你都不会累的吗 " "累,但还能伺候你.“ 男人调笑的意味极深。 “嗯……”她撒娇,双手搂着他脖子,大半个身子躺在他赤裸结实的胸口上。 “你现在的应酬,是不是都像今晚这样的?” 她真没别的意思,就单纯想跟他说说话。 “哪样?” 他故意问道。 “美女环绕。” “有,不多。”他低头看她:“吃醋?这么不自信?” 吃醋,是有一点。 不自信,也有一些。 毕竟那些女人年轻漂亮,身材高挑,性感迷人,她一个女人都看花眼。 hz 男人能抵挡得住一次,两次,三次呢? “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自己。”她声音闷闷的。 “她们身上有的,你也有。你身上有的,她们却未必有。” “例如说呢?” “你在外知书达礼,温柔贤淑,在家热辣奔放,又纯又骚。她们就只剩下骚了。” 这也不知道算不算在夸她?可有他这样夸人的吗? “我哪里骚?” 她张嘴咬他脖子上的软肉。 嘻嘻闹闹间,她又被他压到身下,一顿狂吻揉捏。 大概,这就是热恋中的男女,再热衷不过的事情。 第九十二章 简葇是在煮面条时,接到了汪子楠的电话。 她的来电,简葇不意外。 意外的是,她问她能不能抽个时间,她与汪母想请她吃饭。 昨晚几个同学聚餐时,她们都已经知道她下午要飞回京都。 现在临时约她吃饭,确实是出乎简葇的意料之外。 当然,简葇肯定知道这绝对不是只吃一顿饭这么简单。 她跟汪子楠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更别提汪母,见都没见过。 她们约她的目的,只会与周暮云有关。 昨晚汪父与周暮云谈话的内容,她多多少少有听进去一些。 周暮云都不表态的事情,她更加不能给他添麻烦。 “抱歉,子楠。我中午有约了,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跟阿姨吃饭。” 她委婉地拒绝。 “没关系,那就下次好了。” 汪子楠大概也知道临时邀请的饭局遭到拒绝的概率很高,也没什么太大失落。 她进退有礼,随即将话题转移:“改天我去京都,有空再约你出来吃饭。” 简葇应好。 “对了,昨晚那位,是你男朋友?” 最终,话题还是回归到了她与周暮云身上。 简葇犹豫了一下,思考着如何回答才不会失分寸. 毕竟昨晚她是以周太太的身份与汪父见面,汪子楠清不清楚,她并不确定。 “嗯.”她应了一声,“前不久刚订婚。” “那提前恭喜你们了。几时摆酒?” “没这么快。” “订了婚那肯定是要结婚的。记得预埋我这个老同学一份。” 简葇应‘好’。 至于会不会请,那是以后的事。 她自己都还没预想到这一层。 挂了电话,她将手机随手放一旁,转身去洗青菜,切葱花。 端着面条出来时,迎面与刚进门的周暮云碰上。 “你怎么回来了啊?” 她很惊讶。 早上他出门时她还没起床。 说好下午两点半回来送她去机场,现在才十一点半,他怎么就提前回到家了? “回来喂猪。” 他将手上提着的餐盒放桌上,酒店的logo极为显眼。 “也不早点说,都有什么好吃的呀?” 她将面碗放桌上,又去打开他拿回来的餐盒。 “猪爱吃的,都有。” 他揉了揉她脑袋,脱了外套去厨房洗手。 确实都是她爱吃的,萝卜糕,翡翠虾饺,蟹黄烧卖,生鱼卷,白肺汤,还有烤乳鸽与鱼片粥,但这些,基本都不是他的菜。 “你吃什么呀?” 她转头看向洗好手出来的周暮云。 “面条。”他走到餐桌前,下巴昂了昂,“把葱花给我挑出来。” “就你嘴刁。” 她嘴里抱怨,行动却迅速,拿了筷子微弯着腰将面条里的葱花一颗颗地挑出来。 这人嘴巴很挑剔,但是对面条很长情。 第126章 腰身被人从身后抱住,她动作顿了下,手肘推他,让他别妨碍她工作。 他无动于衷,下巴更是抵到她肩膀上,滚烫的气息落到她耳边。 “你回去了我怎么办?” 他语带不舍。 “什么怎么办?” “没人给我煮面条。” “你在这边这么长时间,饿着了吗?” “我的饿,你不懂。” “周末不加班的话,我过来煮面给你吃。” 她回头看他,眼底满满的都是柔软的情意。 她其实不是那种过度依赖男人的恋爱脑女人,相思再浓,也能有分寸地克制。 只是他的不舍令她心软极了。 可她周末经常性加班,又准备要考试了,实是抽不出时间。 说要过来给他煮面或许也只是奢望的梦想。 “只煮面不陪睡吗?” “不陪。” “我陪你睡。” “我不用你陪。” “口是心非。” 他的唇落到在她唇上,百般辗转,舍不得放开。 - 吃东西时,简葇提到了汪子楠打电话约她的事。 “不用理她。” 周暮云漫不经心。 “那汪副市长会不会再找你?” “你怕他找我?” “怕你被美色腐蚀。” “家里这个都伺候不来,没精力应付别的女人。” “我又不要你伺候。” “你还想要别的男人伺候你啊?”他撩着眼皮看她,“我警告你,不许在外面勾三搭四。” 简葇:“……” 他可真是能扯。 “要是你在外面勾三搭四呢。”她反问他。 “举报我。” “我跟谁举报呀?” “原单位。可以追责。” “辞职后的事,原单位不受理。” “可以追责辞职前犯下的错误。” “什么错误?” “勾搭你。” 简葇咬着唇,笑容一点点地荡漾开。 - 临行前,他拿了一只包装得极为漂亮的盒子给她,说是送她的礼物。 昨天拿给她的购物卡,她买的几乎都是用他身上的,领带,衬衫,钱夹,袖扣,自己除了一只口红什么也没买。 她在惊喜中,想要拆开,被他阻止。 他神秘兮兮,说上了飞机再看。 “是什么呀?” 她掂了掂盒子的重量。 “不值钱的小玩意。” 她笑得更开心。 “回去后多笑一点。” 他抬手轻抚她眼角。 “笑多了容易长皱纹。” “你长皱纹了也好看。” “不好看,我只是心灵美而已。” 她拿他的话堵他。 “笨小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记仇?” 他双手捏着她脸颊,眉眼都是笑。 她有些恍惚,现实与过往在眼前重叠。 她在他含笑的眼眸里,仿佛看到记忆中那个胆小退缩,有着青涩小秘密的自己。 - 登机后,她才拆开他送的礼物。 是一对精致的白瓷娃娃,五官雕刻得像是有生命般活灵活现,身上穿的衣物同样精致得令人叹为观止。 虽然她不知道出自哪一位艺术家的作品,但也绝不是他说的,是什么不值钱的小玩意。 在关机前,她发消息给他。 【礼物很漂亮,我很喜欢。】 他回复得很快:【喜欢礼物还是喜欢送礼物的人?】 【都喜欢。】 她望着舷窗外的天空,心情如同在云间跳舞。 - 简葇在落机后,去机场便利店买了杯热牛奶,边走边回复周暮云的信息,没注意门口,差点与人撞上。 她抬脸说对不起的一瞬间,与来人四目相接。 是钟家芝。 第九十三章 这是时隔近一年之后,她们再次碰面。 钟家芝也很意外,两人会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相见。 她刚下机,等会儿在回城路上还有个临时的电话会议,秘书正在车上紧急整理会议需要的材料。 连日奔波,她很疲惫,于是到便利店来买杯咖啡提提神。 若是以往,在陷入道德与情感双重困境中,内心被割裂的简葇碰到钟家芝,一定是局促不安,甚至是不知所措,不知如何面对。 周暮云与她解释过他们这一段婚姻的缘由,不管真相虚实如何,在法律层面,他们的关系是事实存在的。 她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她现在的身份,让她此时此刻面对钟家芝,虽然少了些慌乱不安,但在尴尬的同时,也有自问。 若不是因为她,他们的婚姻会一直持续下去,他与家人的关系也不会闹得很不愉快。 在深圳这几天,或许是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们,或者是她的心境不一样,她与他在一起是前所未有的自在,就像生活在另一个世外桃源的世界里。 但面对钟家芝后将她重新打醒,现实还是摆在那里,周暮云与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钟家芝看着简葇,心情也极为复杂。 这个年轻漂亮,温柔又乖巧的女孩,曾经是她心中最为满意的儿媳妇人选。 抛却他们的目的性,她对她,对她的家人也是付出不少的真诚相待。 可最后,她用行动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终成一场无法挽回的闹剧。 她不由地发出一声冷笑,但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她保持着优雅端庄的姿态。 “简葇,这么巧?” 在她的主动招呼声中,简葇回过神来,客气地朝她颔首:“钟董,您好。” “我买杯咖啡,等我一下。” 钟家芝抬腕看了看时间,匆忙走进店里。 简葇不知钟家芝让她等她是几个意思,但还是站在门外等。 不过两三分钟,钟家芝端着一杯热咖啡出来。 “边走边说。” 在商场上,钟家芝是个说一不二的女强人,走路都带着风。 她有话要跟简葇讲,但刚开口就接了个工作电话,一连串流利的英文从她嘴里出来,让简葇听得都有些迷糊。 结束通话后,她瞥了眼一言不发的简葇,问她从哪里回来? 简葇紧了紧手,坦诚告之。 “深圳。” “找暮云 ” “是。” “以什么身份?” 简葇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塞住,闷得难受。 钟家芝又是一阵冷笑。 “他要向法院起诉离婚的事,应该跟你说过了。” 钟家芝步伐极快,语调也快。 “简葇,说句真心话,若是他喜欢的女人不是你,他想要离婚,我不仅分分钟配合他,还会站在他的立场支持他,不让家中长辈为难他。” “但是很遗憾,那个人偏偏是你。我承认做不到让你们过得舒心畅快。即便是闹上法院,我也不在意。”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跟我离了婚,你想要跟他修成正果的几率是零。你见识过周老的脾气,他注重家风家训,立德,立品,立勤是他们周家人必需恪守的信条。你们一犯就犯两条,无品无德,想要得到长辈的认可难于上青天。” “其实我没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简葇深呼吸几次后缓慢回应她:“我相信缘分,也相信命运。不管是人还是事,我努力靠近过,他/它还不属于我的话,我不会强求,但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原本步伐不止,昂首往前走的钟家芝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落后她一步的简葇。 简葇抬眼与她四目交接,迎着她逼视而来的冰冷目光,她眨了眨睫毛:“有的事情,我知道我触摸了道德底线,是我不该。可人都是自私的,在任何情况下都先想到自己的利益为先,扪心自问,你们的行为就比我高尚很多吗?” 钟家芝没料到简葇敢将她射出去的箭折射回来,她咬了咬牙,与她对视的目光怒火更甚。 简葇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两人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出口,沉默对峙。 “对不起,我先走了。” 简葇率先从这场对峙中抽身。 钟家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与千千万万普通的身影没什么区别,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是怎么把一向理智的周暮云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 可其实她冷静下来,也能想得明白。 一个刚踏入社会的青涩女孩,尚未深谙世事,而一个早已在权力场的山峰上,成熟稳重,男性魅力十足。 男女之间身份的差异反而能产生一种微妙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萌生而出的情感,年轻的她也曾拥有过,热烈地追求过,得到过。 简葇说得没错,她也高尚不到哪里。 若非出生在权贵之家,衣食无忧,她也没有今天的成就。 这个世上很多人很多事都在违背道德和纲常,可人也都是自私的,不惜动用一切手段为自己获取最大利益。 第127章 与之利益相悖的都是敌人,永远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道德谴责别人。 她也是个食人间烟火的女人,当然也会自私,会为了自己的后路玩心机手段,这又有什么错? - 计程车离开机场已经是傍晚时分,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小雪,如果准的话,这将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深圳的冬天与江城一样,都不太冷,天气好时,穿件衬衫都能过。 但京都不同,简葇这个怕冷的人出了机场后就算穿上外套也冷得直打哆嗦。 一直到车里的暖气渐渐地将身上的寒意驱逐后,她冰冷的手才慢慢回温。 手机屏幕里是他半个小时前发过来的消息:【回到家给我电话或信息。】 【知道啦。】 消息发出去后,她将手机收进口袋,脑袋一侧靠着椅背看向车窗外。 傍晚时分,暮色渐浓。 机场高速两旁的广告牌五颜六色的灯光愈发耀眼,她心中复杂的情绪也被无限放大。 桩桩往事层层地将她环绕,但并未像之前那样,胸闷得像是喘不过气。 大约是她并没有东想西想,只不过是情绪上来后,记忆的门突然就被推开。 “下雪了。” 司机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她将脸贴到车窗前,细小的雪花从眼前飘过。 “姑娘,你是第一次见到下雪吗?”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她趴到窗前的模样好奇问道。 “不是。”简葇没回头,“就是想看。” “这么喜欢的话,打开车窗,摸一摸。” 司机朗声笑道。 “那我开啰。” 简葇才将车窗摇下一条缝隙,风就将细小的雪花吹了过来,落到她手心。 霎那间,刚才那些复杂的情绪忽然变得轻飘飘,慢慢地消失不见。 她关上车窗,给他又发了一条信息。 【下雪了。】 第九十四章 简葇回到小区门口下车,刚感谢完替她取出行李箱的司机大哥,妹妹简蝶就从里面跑出来,双手撑在膝盖上直喘气,说,“姐,你可算回来了。” “你跑那么急是为迎接我吗?” 简葇将拉杆抽出来,边走边问。 “家里来人了。就等你。” 闻言,简葇顿住,问,谁来了? 简葇到京都工作一年,除了今年暑假老家有个表妹来旅游找过简蝶,没有其它亲戚朋友来访过。 她以为这次也是亲戚过来,但听到妹妹说是她高中班主任时,她很惊讶。 高中时,简葇成绩保持在年级前三,班主任对她一直挺关照的,但是毕业后她跟学校的老师便没了任何联系。 现在妹妹忽然说他来访,她当然很惊讶。 但更惊讶的还在后面,简蝶说不仅是班主任施老师,还有他们县的大人物卫副县长与县政府的一名办公室主任。 如果只是班主任来访,简葇还能当作是老师来旅游顺便看望自己曾经的得意门生,但多了一个陌生的卫副县长与主任,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问简蝶,肯定是不知道的。 简葇有不大好的预感,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进了家门,简父热情地将女儿带到客厅里坐着的几人面前。 “卫县长,白主任,还有施老师他们等你好久了。” 简葇只认识施老师,在他的介绍下,分别客气地与卫副县长还有白主任握手招呼。 简蝶给他们添茶后,乖乖地坐到一旁不说话。 施老师面带笑容地看着简葇:“简葇啊,老师教书近30年,带过上万的学生,每个人成就高低不同,但只有你是最令我骄傲与自豪的。” “施老师,您太谦虚了,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公务人员,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 “简葇同志,你这是谦虚了。你可是我们县第一个在x部工作的同志,我们大家都引以为荣。”卫副县长笑意融融地接过话。“今后家乡的事情,还请你多多关照啊。” 简葇的笑容差点僵在脸上,却不得不客套回应。 “卫县长,白主任,我在部里只是一名小小的工作人员,没有任何话语权,也办不成什么事情。恐怕要令你们失望了。” “你太客气了,能在x部上班就已经代表你的优秀。” “x部那可是国家大机关呢!” 简父插了一句进来,简葇看了父亲一眼,似有不快。 简蝶悄悄地碰了他一脚,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就是,进国家大机关不容易的。”白主任笑着恭维:“是家庭教育有方。” “我一个粗人哪懂什么教育?是孩子自己争气,努力。” 简父呵呵笑了两声。 “简葇当年读书时真的非常刻苦努力。” 施老师与大家说了许多简葇学生时代的事情,有些简葇本人压根都想不起来。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聊了一会儿场面上的客套话后,卫副县长主动提出告辞。 “简葇同志刚出差回来,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们跟施老师一起过来,就是想与我们家乡引以为豪的同志见见面,认识认识。” “卫县长,你太客气了。我很遗憾,没有能力给家乡做什么贡献。” “你在x部工作就是最大的贡献。我们这次到京都出差,林县长也来了,但他今晚跟驻京办的领导有个饭局,他让我给你问好,明天他亲自请你吃饭。” “请代我感谢林县长的好意,部里工作繁忙,对于公务应酬也有规定,不一定抽得出时间。” “这次抽不出时间,那就下次嘛。改天你有时间回家乡,一定要通知我们,我们大家好好地给你接接风。” “谢谢,你客气了。”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送走他们之前,简葇将他们放桌上的几盒礼品提起来,请他们带走。 “真的只是我们自己家乡的茶叶,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白主任信誓旦旦保证。 但就是这几罐茶叶也不是普通茶叶,简葇不能收。 “老师,二位领导,我若是收下的话就是违规了。纪检三申五令,在工作中一定要保持自律。若是你们不拿回去,明天我只能汇报并上交给领导。” 施老师为表清白,将几个礼盒都拆开,确认里面没有现金,也没有银行卡。 但简葇坚持不收,只留下了施老师送的一篮水果。 他们没料到简葇在这方面自我约束这么强,只能讪讪道别。 为表感激,简葇客气地将他们一行人送到楼下,目送他们车子离开才上楼。 进了门,简葇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问简父,怎么回事? 简父抓了抓头,支支吾吾地将事情道来。 今天中秋节前夕,简家夫妇二人带简杰回乡探亲。 简杰病情好转许多,简父不再惧怕别人笑话,小女儿简蝶在京都读大学,他脸上有光,而最让他骄傲与自豪的还是大女儿简葇,虽然没能与周之彦结成婚,但在国家重要机关部门工作这件事就足以令他走路腰杆都挺直许多。 在他们老家相对落后的小县城里,这可是能引起轰动的大新闻。 简父有个表哥曾在镇中学做了二十多年的民办教师,在最后一批清退潮中被迫离开了教师岗位,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当初说好的政策补偿一直没到位,养老问题也没有得到妥善解决,生活一片困境。 他找过教育局与劳动局的相关工作人员数次都没能落实下来。 听简父提到女儿在京都大机关工作,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简父,让他陪同一起去相关部门再次询问相关事宜。 表兄弟关系一向好,简父拍着胸脯保证要帮他一起讨个公道。 他们在与工作人员交涉中被他们敷衍了事的态度激怒,表哥拍桌子质问为什么有的人早就得到补偿,而他的却一直不到位? 接待的工作人员也犯了脾气,直接叫保安进来赶人。 愤怒不已的简父便将女儿在某部委工作的事说出来,说他们再不落实这件事,他就投诉到中央高层领导。 总之那日事情闹得很大,后来连县里的领导都在打听她的经历,经过她班主任找到了简父。 他们回京都一个月后,表哥给简父打来电话,说他的事情解决了,县长还亲自到他家里慰问。 简父知道女儿一向都很低调的个性,她也跟他们说过很多次,不许在外人面前提她的工作,免得徒增麻烦,所以他没敢跟她说。 但县里的领导怎么可能会错过这样一个能结识在上面工作的同乡的大好机会 熟人好办事是一直以来的风气,就算简葇现在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她在这个圈子里,认识的大领导多,很多事情她不一定能做决策,但可以起到牵针引线的作用。 更别提,从简父流露出来的话中,他们听得出来,这位简葇同志是有大佬撑的,要不然以他们家一穷二白的背景,想从地方调进大机关工作哪这么容易? 第128章 那位大佬有多大呢?大到他们县的父母官一辈子都只能在电视新闻中见到的那个级别的。 所以这次到京都出差,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与她见上一面,先认识认识,日后来京都办什么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多了一条路。 - 简葇知道父亲的性格,耳根子软容易受人驱使,别人三两句好听的话就拍着胸脯保证帮别人办事。 身为女儿,她是不能指着父亲怒骂他的不对,但该表达的态度她还是要清晰地表达到位。 “我就只帮了你表伯爷这一件事,其它的我什么也没做。可那是坏事吗?” 被女儿敲打的简父弄了个大红脸。 “我知道这不是坏事。只是提醒你以后多长几个心眼,不要在不熟的人面前提我的工作,更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事情。” “我揽什么事情了?今天卫县长他们也是自己找上门的。” “爸,你没给人家留电话地址,人家还能找上门来啊?” 吃瓜吃了一晚上的简蝶反驳父亲。 “我懒得跟你们解释。” 简父不悦地回了房。 “爸,下不为例,听到没有?” 简葇再次提醒他。 简父碰的一声,关上房门。 - 简葇晚上没吃饭,也没心情在家吃,简蝶说要请她吃大餐。 姐妹俩去母亲上班的超市等她下班,母女三人在外面吃火锅时,再次提到今晚的事。 “葇葇,我知道的,一定不会给你工作添麻烦。就是你爸好面子,一天到晚喜欢吹嘘,我回去再好好说他。” “我已经说过他了。” “我再加强教育。”简母给两个女儿夹烫好的肉片,最后看向大女儿:“你最近气色比以前好多了,工作辛苦,多吃点。” “我姐那是爱情滋润。” 简蝶没心没肺地冒了一句,原本轻松热络的气氛忽然安静,一点点地冷下来。 第九十五章 母女三人同桌吃饭,却忽然都停下来。 这气氛太诡异了,压得简葇透不过气。 “我随便乱说的。”简蝶清了清喉咙,打破僵局,捞起锅里的牛肉丸子,“妈,你的最爱。” 简母深深吐出一口气。 “算了,吃东西吧。” 女儿的事情,他们心知肚明。 但拿到明面上来说,还是有些不太能接受。 可事情发展到今天地步,他们也无力阻止。 为了不引起家庭纠纷,还是保持缄默最好。 - 吃完火锅已近十一点。 简葇从家里出来时,顺便把行李箱带来了。 明早要上班,她回宿舍方便。 简蝶十点才有课,她陪母亲回家。 三人在餐厅门口告别,简葇坐计程车走了。 简蝶与母亲步行回家,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顺便消消食。 傍晚时分下的小雪已经停了,但深夜气温严寒,简蝶倒着走,边走边跺脚。 “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简蝶停下脚步,回到母亲身旁,搂住她肩膀。 “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憋在心里难受。” “你又知道了?” “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你姐回江城那么久,是不是去找他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简母一直想问,但生怕大家都吃不下饭,干脆算了。 “谁?” 简蝶故意。 简母拧她耳朵,力道不轻,简蝶哎哎叫着,让她停手。 “我哪知道啊?她又没跟我说。” “你不会问啊?” “你刚才怎么不问?” “我能问还用着你?” “行了行了,我明天问。你先放手,疼死了。” 简母这才松了手。 简蝶捂着发疼的耳朵抱怨。 “妈,你跟我爸还是不赞同我姐跟姐夫在一起?” “哪个姐夫?你乱喊什么?” 简母伸手,又想拧女儿另一只耳朵,被她灵活跳开。 “那他们在一起,我不管他喊姐夫叫什么?喊周叔叔啊?我们是同辈分的。” “没名没分的,不许乱喊,听到没有?” 简母很严肃地警告她。 “暂时而已。周叔叔对我姐很好的。” “光是好有什么用?”简母望着浓重的夜色,好像怎么也想不明白。“你姐她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一条路?” “妈,你想开一点,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糟糕。我听之彦哥说,他们都要闹上法庭了。” “就算他们离成婚,你以为周家的门槛那么容易进?”简母叹息:“你妈读的书不多,但也知道门不当户不对的关系长久不了,也不知道你姐她怎么想的,爱情有这么重要?能当饭吃吗? "从表面现象看,我姐确实是攀了高枝,还是满园春色里最凸显的那一枝.但能不能攀住,能长久,还是要取决于男人是否足够爱,足够尊重." "我没你那么能说会道.但就算你说得有理,可他们年纪差那么多……” 掰着手指算,周暮云只比她小四岁,却要与她24岁的女儿在一起。怎么想怎么觉得怪。 “其实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最想她跟之彦哥在一起。” “光我们想没用啊,也得你姐她也想才行。你看之彦多长情,这么久以来都没有放弃与她重修旧好的想法。”最关键的是,与周之彦相处,他们轻松自在,但周暮云真的不行,他光是坐他们面前,他们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他们不可能和好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姐又不是小孩子,她的事情她自己能处理好。” “行,我管不了她,总能管管你的。”简母将矛头指向小女儿:“上个星期拿那么多钱给我,哪来的?” “兼职啊。”简蝶一脸坦荡。 “哪个兼职这么赚钱,你给我介绍一个?” “人家车模不要你年纪这么大的阿姆。” 简蝶乐得大笑,惹恼了母亲,追着她打。 “我是怕你整天穿着这么少去站台,不小心就被那些有钱男人给糊弄走了。” “我都想让人糊弄走,但那些男人眼光不好,没看上我啊。” 怕又被打,简蝶跑得更快了。 - 简葇回到宿舍,收拾好行李,洗了澡上床却没有丝毫睡意。 她扭开床头灯,那对惟妙惟俏的瓷娃娃正对着她笑得开心。 她伸手,将其中一只拿过来,握在掌心细细地摩挲着。 忽然就很想他,想听听他的声音。 但在这个时间点,也不知他睡了没有? 怕打扰到他休息,简葇没敢打电话。 发了信息出去,问他,睡了吗? 好一会儿没见回复,她便将手机放好,关掉大灯。 屋里一片昏暗不清,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入睡。 - 周暮云从按摩床上起身穿衣时,司徒还趴着不动,任那娇滴滴的女按摩师在他肩背上东按一下,西按一下。 他刚送简葇回去,从泰国谈完公事的司徒特地转机到深圳,将他拉去澳门。 去年周暮云陪同司徒与钟辰时去泰国谈项目,认识了泰方商务部某要员,双方谈得很投机。 此次,司徒他们在澳门招待他,他还特地让他们把周暮云邀请过去。 st集团正在布局东南亚市场,周暮云此行,除了朋友组局,更多的是想率先了解一些政策方面的东西。 他们一行人在赌场娱乐公事两不误,玩爽后到楼上享受深夜服务。 周暮云点了唯一的一名男技师,手法不错,按得他肩背极为通畅舒适。 唯一要忍受的是隔壁床那对男女明里暗里的撩拨。 若非晚上的单人房爆满,他还真懒得听他们撩骚。 穿戴整齐后,他拿出手机才看到简葇发过来的信息。 “我走了。” 他朝司徒说了一声后往外走。 “喂,等我。” 司徒抬头。 “你慢慢享受。” 周暮云头也不回。 脸蛋漂亮,身材性感的女按摩师刚将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放到男人腰部,跟她打情骂俏了一个小时的男人却忽然抓住她手腕,阻止她继续往下。 “靓女,够钟了。” 男人起身,一脸意兴阑珊,起身拿过衣服开始穿, 摆明没那个意思。 司徒追到电梯门口,周暮云正在回复消息。 【睡不着?】 司徒好奇地想要看一眼他手机屏幕,他动作更快地按掉,滑进西装裤袋里。 “除了你那小媳妇儿,你还能有什么秘密。” 公开的秘密,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两人一同步进电梯,按下顶楼。 “我听说了。” 见他不出声,司徒又径自开口。 “你向法院提交了离婚起诉,但被压下来了,没立案。” 第129章 “你听说的还真不少。”周暮云淡淡地瞥他一眼。 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他就收到风声了,这风吹得挺快的。 “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我一向关心。” 他让律师提交的起诉书,受理人是他在法院工作的表姐。 家里人谁不知道他跟周暮云的关系?就差穿同一条裤衩长大。 这么重大的事,他当然听说了。 她表姐同时也是周母的学生,第一时间就将情况反馈给恩师,周老夫人让她按住不许动。 “你们家老爷子还不知道吧?” “知道又怎样?” “知道你还能这么淡定?” “要不然我应该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 电梯门打开,周暮云迈步出来时平稳道:“那边法院不受理,我就在深圳法院起诉。” 他可以以夫妻双方离开住所地一年,没有经常居住地的可由原告起诉时居住地法院管辖这一条依据起诉。 若是他们不想事情闹得这么大的话,最好就是别再插手。 司徒:“……” 理智的人一旦摆脱禁锢与束缚后,疯狂起来便是天崩地裂,谁也拦不住. 第九十六章 简葇早上起来才看到他的回复,两条信息。 【没睡。怎么了?睡不着?】 【过两天我回去一趟。】 最后一条回复时间是凌晨2点,而现在是早上7点。 也不知他起来没有,她没敢打电话过去,怕打扰他,于是回了一条信息:【没什么事,刚起来。你回来是公事还是私事?】洗漱完毕,喂了小乌龟,他还没回复。她也没在意,拎着包出门上班。 一直忙到快中午,她才有时间翻看手机。 他上午九点回复给她一条文字信息:【私事。】 还有一条彩信,是在澳门某酒店自助餐厅的照片。 【怎么又去澳门?回来了吗?】 【嗯,在公司,等会儿有个会。】 他昨天下午送她去机场,晚上飞澳门,早上与司徒他们一起用早餐,现在已经回到深圳总部办公室。 【那你忙。】 【不忙,说说你昨晚的事。】 【昨晚,什么事?】 【为什么睡不着?】 简葇:“……” 她其实是想跟他聊聊,想跟他说在机场碰到钟家芝,想他说卫副县长一行人来访,但此时,又觉得那些事其实也没什么要紧。 【想你而已。】 发出这几个字后,像是怕别人发现她的小秘密,她迅速将手机收了起来。 中午吃完饭她才看手机。 【分开半天就想我?想我做什么?】 他明明远在天边,可光是看着文字,她都能想像得到他说话时调笑的神情。 脸蛋忽然一热,她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同事抱着中午要加班做完的材料进来,她见双手托着脸颊的模样,故意低眼去看她。 “思春啊?” “加班干活啦。” 简葇没接他话。 “不思春你脸红什么?” “暖气太热了。”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脸却更红了。 - 晚上九点下班,简葇喂小乌龟时,小葇像往常一样吃的生猛,大葇却一动不动。 十二月,天气严寒,司徒说这个品种的乌龟头两年不用冬眠,所以鱼缸里一直开着保暖灯,控温器设定在28度,它们若是冷会爬去自己觉得舒适的地方。 她将小虾夹到大葇嘴边碰了碰,它缩了缩脖子,一只小爪子抬起来抓眼睛。 简葇这才发现它眼睛被一层厚厚的膜覆盖住,应该是看不见了。 她拍了照片发给郑新意,问他是什么问题。 郑新意是林医生的那位研究生朋友,自从上次来看过一次小乌龟后,他们就留了联系方式,时不时会联络。 当然都是郑新意联系她的,想多了解这两只珍惜龟的生长情况。 但简葇工作忙,婉拒了几次他想上门来看龟的请求。 郑新意回复说是白眼病,看起来还挺严重的,最好送到宠物医院规范治疗,快的话一个星期就能好,慢的可能要一两个月。 又问她,最近是不是没换水? 她请了一个星期假没在家,今天下班回来又晚了,哪里来得及换? 而且这么晚了,宠物医院早就下班了,明天她也抽不出空,晚上还不知几点才能下班。 郑新意知道她工作忙,说他有空,如果她不介意的话,他可能带回去帮她治疗护理,一直到它们病好为止。 想到上次周暮云的‘警告’,她婉拒了他的好意。 换好水,又去药店买了支眼药水先给它用上,然后打电话给简蝶让她明天中午过来带它们去宠物医院。 做完这些,她累得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累了,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一样。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纵欲,当下是舒服了,后遗症才要命。 她将自己如此疲惫的原因归罪于在深圳几天两人的纵欲无度。 周暮云的电话过来时,她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铃声响了很久,她才迷迷糊糊地开眼,伸手去够手机。 接通后,‘喂’一声都是绵软无力。 “葇葇,你不舒服吗 ” 都没到她往常的睡觉时间,可她声音里满满都是倦意,有气没力的。 “没有。”她仍然闭着眼。“很困。” “今天很累?” 她嗯了一声,将大葇生病的事告诉他。 “你累了你休息,你管它们做什么 一点小毛病一时半会也挂不了。”周暮云一听就来气:“挂了也就挂了,你要喜欢我再拿两只回来。” 听他这么一说,简葇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睡意都去了大半。 “你的心头之宝你不心疼啊?” “我心疼它们?我心疼你。” 她说不出话,心头却是热呼呼,像化开的棉花糖,一点一点甜到眼角眉梢。 “你工作忙,还要复习,明天我让司徒把它们带回去养一阵子。” “不用麻烦司徒先生。”简葇忙拒绝,“我已经让小蝶明天把它们送去宠物医院,治好了再接回来。” “接回来你不是还要照顾它们。” “我都已经习惯了,它们不在家我还得念着。” “你是念它们多一些还是念我多一些?”他话题一转,“昨晚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 “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他点头同意,“我能给你的,它们下辈子投胎做人都给不了。” 简葇忍不住轻笑出声。 男人听到她的笑,声调低了好几度,也更温柔几分。 “还想不想我?” 她脸色滚烫,拿着手机在狭小的沙发上翻了个身,低低地吐出一个字:“想。” “我也想你,想得胀疼。” 他说得一本正经,她听得耳根烧红。 “你什么时候回来?几点的航班?” 她接不下这个话题,忙转移。 “周五十点到。” “晚上十点?” “嗯。不用来接我。” “我想去。” “真这么想我,先去四合院帮我收拾收拾,不嫌麻烦的话顺便下碗面。” “知道啦,领导。” 她甜着声音应道。 “我领导谁啊?” “领导我啊。” “嗯,我回去好好领导你。” 男人笑得意味深长。 “我去洗澡了。” 她捂住发热的耳朵。 “嗯,去吧,早点睡。” - 周五,简葇七点才下班。先去超市买了湿面条,又挑了一些蔬菜水果。 在收银台结帐时,忽然接到周之彦电话,问她在哪里? 她反问他,有什么事? “周暮云晚上是不是回来?”他接着问。 “我不知道。”简葇没打算跟他多说,“你没别的事我挂机了。” “你不是他女朋友吗?他回来你不知道啊?他敢瞒着你的话你小心点。” 简葇不想听他阴阳怪气的话,切断通话。 他再打过来,她再挂,打定主意不理他。 - 她搭车到四合院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门下两盏灯笼在夜色中渗出的重重灯火落在她脸上,年轻女孩围巾中露出的眉眼温柔至极。 她将袋子放在地上,掏出钥匙开门。 刚将钥匙插进去时,身后传来汽车声响。 她没在意,以为是别家的车。 第一次开这种复古门锁,简葇不太熟练,弄了一会儿才将锁打开。 等她开好门,转身过来想要提起地上的袋子时,一抬头就看到台阶下站着的周老夫人。 简葇不知道周老夫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除了错愕,更多的还是紧张,因为她看到周老夫人的目光充满了审视意味。 第130章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胸口紧窒,呼吸好像要停止。 第九十七章 简葇知道,她与周暮云走上这样一条路,是需要非常大的勇气才能坚持下去。 她早有心理准备要面对随时会降临的风暴,可也还没强悍到能心态平和地直面周老夫人。 “简葇,你怎么在这里?” 周老夫人率先回过神,打破两人之间各怀心事的沉默。 “我……” 简葇最不擅长的就是撒谎,特别是在这样突发的状况下,她整个人紧张到找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 就在她觉得自己难逃一劫时,一阵汽车引擎声暂时解救了她。 一辆双门跑车停在了周老夫人车子后头,副驾驶室车门打开,周之彦从车上跳下来。 “奶奶,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里?” 他率先朝周老夫人打招呼后,转身与车里的人挥手,示意他先走。 跑车走后,他才返身过来,搂住周老夫人的肩膀,看向门前一脸僵硬的简葇。 “葇葇,你等很久了吗?外头那么冷,怎么不先进屋?” 周之彦笑着替她解围:“奶奶,今晚老周不是要回来嘛,我有重要的公事跟他谈,但明早我还要出差,所以就赶过来了。葇葇本来是要买东西去我那边等我下班吃火锅,我临时约了老周,干脆就一块到这边,反正一家人嘛,他应该不介意的。” “一家人?”周老夫人疑惑地看他一眼,又看简葇。 “我跟葇葇和好了,奶奶。” 简葇:“……” 周老夫人:“……” 周之彦虽然姓周,但毕竟不是他们周家血脉,她干涉不了太多,但是- “简葇怎么有暮云家的钥匙呀?” 她这个老母亲都没有。 “哦。他之前有一份备用钥匙放在我妈别墅那边,我怕葇葇等太久让老林送过来给她的。” 无懈可击的回答,周老夫人点了点头。 “行吧,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再说。” 周之彦体贴地扶周老夫人上台阶。 简葇将大门推开,请她进门。 周之彦回头看她,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袋子重不重,要不要我提?” “不用。” 她喉间一片涩然。 - 周之彦陪周老夫人去会客厅,简葇将袋子提到厨房,刚把东西放进冰箱后准备给周暮云打电话时,周之彦进来了。 “过去陪奶奶坐一会儿.” 她握紧手机抬头看他:“那是你奶奶,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周之彦拦在门口。 “葇葇你过河拆桥,不带这样的啊。” 他指的是,他及时出现给她解围一事。 简葇诚心道了谢,又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夫人会过来?” “我不知道。”他耸了耸肩膀,否认。 简葇也没跟他计较。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追究也没意思。 她请他让开,他不让。 “就算你要走,也得跟奶奶讲声。” “我现在就去讲。” “我陪你去。” 他走在前面,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与她并肩而行。 简葇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奶奶已经知道我们和好了。” 她退,周之彦也退。 简葇深深吐出一口气。 “你帮我解了围,我很感激你。但这不代表我们真的能和好。” “你这样好受吗?”他干脆背靠柱子,一条长腿横到走廊中间拦住路,摆明了就是要跟她好好谈谈。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好受吗?” “我自己的选择,好不好自己承受。” “他真就那么好?值得你这样?” “值得。”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忽然有些气馁,掏出烟盒点上一根。 “没有。” 简葇摇头,她是真的没有生他的气。 “怪我?” “没有。” “会看不起我吗?” “不会。” “假如我把名下百分之十的经和股份转送给你,你会跟我和好吗?” “你疯了吗?” 简葇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他狠狠地吸几口烟后很认真地回她:“我很正常。” “那就做些正常的事。” “为什么你觉得我做的事不正常?”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也没有必要。” “我觉得值得,也很有必要。我舍不得我们在一起过的那些开心的日子。” “周之彦,每个人的日子都是往前走的。你若总是回头看,让自己耿耿于怀,只会让自己痛苦不堪。” “谁说我痛苦,我乐意,我开心。” “你怎么就这么顽固不化?” “只对你这样。” “那hugo呢?” 闻言,周之彦忽然沉默,简葇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了好一会儿,远远传来周老夫人的声音,打破走廊的上静默。 她问:“你们干嘛呢,站在外面那么久,不冷吗?” 周之彦掐了烟。 “回去陪奶奶说一会儿话。” 他率先抬步离开。 简葇只能郁闷地跟在他身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周暮云应该到机场了。 她发了信息给他。【你母亲还有周之彦也到四合院来了。】发出去后她便将手机关了静音。 - 他们在会客厅里与周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钟家芝就到了。 看来今晚注定是一场鸿门宴了,她躲也躲不开。 钟家芝坐下后并没有怎么跟简葇说话,但眼神一直很玩味,连带周老夫人的神情都有些奇怪。 与他们面对面坐着说话,简葇心头堵得难受,基本上不出声,但也被这怪异的气氛逼得快要窒息。 “对不起,我家里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寻了个借口要离开。 “什么事这么急?”钟家芝转头看她,脸上带着笑,那笑容却诡异得令简葇头皮发麻。“暮云马上就要到家了,一会儿都等不了吗?” “她家里真有事。”周之彦放下茶杯:“老周见不见无所谓,我送她。” 他起身时,周老夫人开口:“之彦,你不是有重要的事要找你老爸谈?” “我送葇葇出去搭车就回来。” 他面不改色,与简葇一同离开。 “不成器的败家子。” 钟家芝紧握茶杯,低骂一声。 “家芝,你一点也不看好他们和好呀?” 周老夫人语带试探意味。 “他要拿经和百分之十的股份送给她,您觉得该不该看好呢?” 周老夫人惊讶:“之彦这孩子这么专情?那简葇呢?接受吗?” “我没同意呢!他能随便乱送?” “他们年轻人的事先放一边。说说你跟暮云的事。”周老夫人放下茶杯:“他向法院起诉离婚,你这边什么意见?” 第九十八章 隆冬腊月,梅花枝上缀满含苞的花蕾,暗香浮动。 入夜时分,浓重的寒意渗入层层衣物,往温暖的肌肤里钻。 呼出的气息在唇边冒着薄薄白烟。 简葇在梅树前停下脚步,抬头看身侧的周之彦。 “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别那么多废话,走吧。” 周之彦不理会她的拒绝,手掌落在她背后,推着她走。 “我自己走。” 她拍下他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简葇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来,是周暮云。 “喂……” 她声音很低,周之彦听到了,追上来低眼看她。 “我五分钟到家,你在哪里?” “我……”她犹豫了下,“准备回宿舍。” “等我,别走。” 她想拒绝,可他切断了通话。 “他回来了?” 周之彦低眼看她被手机屏幕光线照亮的侧脸,清丽又可人,又多了抹说不出的温柔。 天气冷,她裹得严实,可还是看得出来,她比以前圆润了许多,整个人透着一股无法言语的风情。 他以为他见识过她最好的青春年华,也拥有过她最纯粹的感情。 可见到她现在的模样,见到她提到周暮云时,眼底掩饰不住的爱慕光芒,还有脸上那义无反顾的神情,他才知道,他拥有过的那些,根本微不足道. 简葇只是嗯了一声,握紧手机继续往外走. “你真那么认定他的话,为什么不敢留下来面对 说白了,其实你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爱他。” 他跟在她身后不甘道。 “这是我跟他的事情。要做什么样的决定不需要你指导。” “说得这么干脆,刚才在门口碰到奶奶时怎么不敢承认?” 第131章 冷不妨被他一噎,简葇在小石桥前停下脚步。 “我承认我心里准备不足,但要怎么跟家中长辈坦诚,什么时机适合,我想他一定有安排。” 说来说去,她就是一味地相信周暮云。 “万一他安排不了呢?你也别把他想得那么神,很多事情他身不由已,强行在一起完全没好果子吃。” “你不用一直唱衰我跟他的事。” “万一唱着唱着你们真的衰了呢?” “我们衰了你有什么好处?” “我高兴啊。”他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小心眼?”简葇难以置信。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对,你的秘密一桩接一桩,但我不想知道.” 简葇不想再理会这个幼稚的男人,快步穿过石桥,步向门厅,推开大门走出去,周之彦还是紧跟其后。 简葇暂时不想跟周暮云一起面对钟家芝与周老夫人,或者更准确地说,她还是没做好将他们的关系摊在周老夫人面前的准备。 刚才他说还有五分钟到,现在时间差不多了。 她打算走到胡同外打车回去,若是路上碰到他,就跟他说一声,若是碰不上就发消息给他说明。 她没理会周之彦说打电话让人来接她,径自走了。 见状,周之彦小跑跟上来,说,“天气这么冷,你走什么啊?车马上就过来。” “我自己打车就行,天气冷,你回去吧。” 简葇将围巾拉起来,挡住大半边脸,在夜晚的寒风中疾步前行。 “你一个人走,万一出什么事谁负责?” “不会的。” 京都的治安没那么差。 一束车灯远远地射来,照亮了数米远的道路。 简葇下意识抬手挡了挡那抹光亮时,车子已经停下来。 隔着几米的距离,驾驶室的男人推开车门下车,大衣裹得严实,衣领也竖了起来,在车灯的光束中朝他们大步而来。 男人身影修长挺拔,大衣下摆在寒风中飞扬起弧度。 是周暮云。 简葇抬头看时,他已经站到她身前,落下一片阴影。 “不是让你等我?” 他明明是跟她说话,眼神却望向她身侧的周之彦。 很冷,也很平静。 “怎么,我送送她也不行?”周之彦不畏惧他的冷眼,语调也挺冷. “刚才不是我及时解围,她还能好好站在你面前?” “怎么解的围?”周暮云声音抬高了两度。 “我跟奶奶说,我们和好了,要重新开始。” 周少爷声音里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即是解围,也是唯恐天下不乱。 “只是宜权之计。没有重新开始。” 简葇低声解释,像是怕他不相信,伸手握住他手腕,捏了捏。 “我知道。”他温言安抚,反手回握住她,将她微凉的小手握进手心。 “简葇,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周之彦瞧见他们毫不避忌的亲密小动作,火气一个劲地往上蹭。 “我这么掏心掏肺地为你好,你就一点感恩都没有?” “大半夜的嚷什么。”周暮云不耐烦,牵住简葇往车子方向走。 “你们去哪?” 没人应他,周少爷憋着一肚子气跟上来。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周暮云打开车门让简葇上车,转身过来面对周之彦。 “谁跟着你们?是你的车挡住我的路。” 周少爷一脸不爽快,周暮云脸色也好不到哪里。 “碰”一声重重关上车门,绕过车头上车。 “生气了?” 简葇看着上车后脸色紧绷的男人。 “没有。”他否认了,就算生气也不是生她气。 “系安全带。” “我想先回宿舍。” 她双手紧握又张开,反反复复好几次。 “我送你回去。” “你把我送到路边,我自己搭车。她们都在等你。” “知道了,系安全带。” 她听话地系上安全带,他已经熟练地倒好车子朝外面马路开去。 “见到她们了?”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侧过脸看她。 她双手紧握着身前的安全带,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老太太直接来四合院等我。”他解释:“原本说好明早回家里谈事情的。” 他下了飞机才收到钟家芝的信息,说与老太太在四合院等他,他想阻止她也来不及。 “没关系的。” 她相信他不可能会做这种让她陷入窘迫境地的安排。 “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但那股微妙又尴尬的气氛令她很不自在。 “紧张吗?” “紧张。” 她真的从未经历过如此紧张的时刻。 包括从巴黎回来,钟家芝在她面前耳提面命的交待,包括去年元旦钟家芝站在周暮云房门外打探虚实时的不安,还有被父亲亲眼撞见他们在小区门口亲密吻别的震惊…… 通通不及刚才她打开门后转头过来看到周老夫人站在面前那一刻的慌乱。 周暮云笑了笑。 “当作丑媳妇提前见婆婆了。” “我丑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他伸手过来,手指轻刮了下她脸颊,“看惯了,不丑。” 也就她,早就习惯了他语言上的打击,不当一回事。 换作别的女孩,可能会被他气哭。 “周暮云,你才丑。” 她反驳了他一句,惹来他低低的笑声。 周暮云打算把简葇送回宿舍再回来,她说不用,毕竟不早了,老夫人还在等他。 他将车子停靠到路边,她下车前,他伸手拉住她。 “回去好好睡觉,别胡思乱想。” “我知道。”她低头看他扣在她腕上修长的手指:“你也不要跟长辈吵架,有话好好说。” 周母与钟家芝一起来了,她猜也猜得到他们要谈什么事。 “放心,你未来婆婆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俯身过来,与她脸贴着脸,男士须后水的清冽与尼古丁的浓郁混合在一起,是他身上最熟悉的味道。 她转脸过来,嘴唇轻擦过他嘴角,下一秒就被人吻住。 他的吻,总是令她有种强烈的侵略气息。 他一只手按在椅背上,牢牢地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身下。 一记喇叭声打破了两人在车内的亲密缠吻。 他放开她率先下车,朝他们打喇叭的车子停靠在旁边,后座车窗降下,露出周之彦半张脸。 “你挡住了别人的路。” 周暮云没理会他,绕过车头替简葇打开车门。 下车后,细心地帮她将围巾拉好。 “我送你回去。” 周之彦让司机将车开到周暮云车子前方,下车邀请。 “不用,我自己搭车。” 简葇客气地拒绝。 周暮云已经拦了一辆计程车,亲自送她上车,还交待司机,一定要安全将她送到单元楼下。 等计程车走远后,他才上车调头回四合院。 第九十九章 周老夫人与钟家芝见他单独进门,有些惊讶,问周之彦呢? “说了两句话,走了。”周暮云将大衣解开,随意扔到一旁的沙发上。 他在母亲对面坐下,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两口后才问:“不是说好明天早上的嘛,怎么这大半夜也要来堵我,怕我跑了不行?” “跑了还能抓回来,我是怕你飞得太高太远,影子都抓不到。” 周老夫人没好气。 “妈,我飞得再高再远也认得回家的路,放心。” “我放什么心?我能放心吗?”周母忽然发脾气,将茶杯重重搁桌上。“你尽干些让我提心吊胆的事,我心放哪儿啊?” 见状,周暮云赶紧起身安抚老太太,让她宽宽心,钟家芝也凑过来说了几句软话。 “家芝你不用替他说话,从小到大他什么样我这个当妈的最清楚。他就是存心要气死我这个老太太。” “妈,我要真能把您气死,我后脚就陪您过去。” 周母咬牙拍了一巴掌在他手臂上。 “你嫌气我气得太轻了,是吧?” “儿子不敢。” “你不敢?这个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周母又拍了他两下才深呼吸,欲将怒气往下平息。 “你跟家芝闹成这样,让我们两家人脸面何存?” “她签字同意的话就不用闹了。” 周暮云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钟家芝。 她不回应他,淡定地给自己添了茶。 “你在外面的事,家芝都跟我说了。”周母长长地叹气:“我知道你们没了感情,你也在外面有别人。但家芝也表态过了,她不介意你在外面胡作非为,只要维持我们两家良好的关系就行了。一个妻子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还想怎么样?” 第132章 周暮云握紧茶杯,目光渐渐变冷。 “妈,我不需要她为我做任何事,只要签字离婚就行。” “她不止是为你,更是顾虑我们钟、周两家的颜面。” 周暮云点头,看向钟家芝。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接,一个讳莫如深,一个颇为得意。 “钟家芝,你真的在意钟家颜面?” “当然。” “所以,你一直阻拦之彦感情上的事,是怕他丢了钟家颜面 ” 他话里藏刀,锋利得很,一出手就直击她心窝。 “周暮云,谈我们的事,你扯上之彦做什么?” “我们会闹到法院,不就是跟他脱不了关系?你不是因为他才牵怒于我不同意离婚的吗?” “周暮云,你少扯其它人。我是为了钟、周两家的共同颜面。”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口口声声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周暮云也砸了茶杯,褐色茶水泛滥起波浪,泼到桌面。 “我说错了?” “你觉得呢?” “是你先栽我颜面,难不成我还要以德报怨?” “没人要求你以德报怨,我们体面离婚,其它事情一概不追究。” “你的要求对于我来说,就是以德报怨。” “那我不介意上钟家,跟钟老谈谈之彦的事。” “有本事你就去。” 她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点了点头。 “正好顺便跟他老人家谈谈年初你违规收购的一家离岸公司的事情……” “你敢。” 周之彦那些事,不管是他本身的问题,还是他周暮云与简葇的背叛,他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还心存他会为了保住简葇脸面不敢跟她撕破脸。 但他提到离岸公司的事,她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张牙舞爪。 “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周暮云这话说出口,是挑衅,更是笃定。 屋内忽然陷入一片死寂,两人无声对峙。 周暮云面不改色,钟家芝渐渐地败下阵。 既然他查到了那件事,那就不仅仅是吓唬她。 若是他手上持有她违规交易的证据,他们想在香港上市,几乎不可能。 从商后,父亲对她的要求就是可以耍点小聪明,玩小手段,但违法乱纪落人把柄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要不然哪天风向忽然变了,风浪太大他也兜不住她。 若是他知道她敢做违规交易,她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她惹到周暮云的底线,还被他抓住把柄,那就真的黔驴技穷。 “离婚的事,我找个时间再跟你谈。”她仓促地从座位上起来,朝一直没插话,面色却不太好看的周老夫人微微躬身:“妈,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 钟家芝走后,偌大的会客厅里只余母子二人。 周暮云沉默着给母亲添茶,好一会儿后周母才开口。 “你跟家芝怎么闹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扯上之彦?还有违规的事,怎么回事?” “我们这段婚姻的始末,我已经跟您坦白过了。” 以前是没有利益相悖,大家都能保持客气友好的体面。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已经没有了一致的目标,会针锋相对再正常不过。 “至于之彦,那是他的隐私,我不方便说。公司上的事,您也不需要担心,她自己能及时纠正处理就出不了事。” 他三言两语把那些原本复杂的事情简单地解释了一番。 “你发现这个问题多久了?” “什么问题?公司违规?” “对。” “没多久。” “是因为想要跟她离婚,所以特意找她的把柄?” 他敢作敢当地承认了。 钟家芝做事风格一向激进冒险,以前顾虑他的立场与想法,许多事情她只能按住不动。 两人闹翻后,他撒手不管,她更是如鱼得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周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很久没说话。z 她连夜赶到这里,与他们会面,只是想尽最大的努力不让他们离婚。 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也知道这个婚姻没有必要再维持下去。 “妈,对不起,让您费心了。” 周暮云很真诚地跟母亲道歉。 “还是原来那个姑娘吗?” 周母伸手按了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 见状,周暮云起身,走到母亲身后,伸出手指替她压了压。 难得他对这个老母亲这么体贴温存,周母心头一软,微微地闭上眼,听到他一声‘是’,她才开眼。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打算让我见见她?” 周暮云手上的动作顿住,坐回沙发摸了摸烟盒,敲出一根后夹在指缝,没点燃。 他不说话,周母也沉默着等待他的回答。 “您已经见过了。”周暮云开口时像是破釜沉舟,指间的烟也断成两截。“什么时候见的?” “今晚。” 周母先是不解,随后意识到他指的人是谁时,双眼瞪得大大的,极致的愕然与震惊,令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百章 周母一直都清楚自家小儿子的性子,年少时像匹脱缰的野马不服管教,做事肆意妄为,有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叛逆。 但进入仕途后,他收敛了所有的野性,在工作与岁月的打磨中,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地方官员,懂得游戏规则,也不乏刚性锐气,敢作敢为。 可一旦脱掉官员的外衣与紧箍咒,他的本性又回来了。 周母在震惊中回想起去年除夕夜,他与她推心置腹的那番话。 她听得出来,他对人家姑娘的用心,不是随便说说敷衍她的. 那会儿他说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已经分手了,让她不要再揭他伤疤。 虽然她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也相信他能顾大局,不会再闹腾。 但没想料到事情还没过一年,他就向法院起诉离婚. 她更没想到,那个据说她见过的普通人家的姑娘会是简葇. 他这次的叛逆真的是冒天下之大不讳,罔顾道德世俗与人伦. 她震惊得难以接受,根本没办法想像这样的事实发生在他身上,发生在他们家风严明的周家. “妈,我对不住您与父亲的教导,是我的问题.您要打要骂要怪,我一个人承担.” 周暮云跟母亲服软. 周母连吐了好几口气,又喝了两口茶才将震惊后随即而来的翻滚怒意强压下去. “你这是怕我找她麻烦?” “是。”他承认得坦荡:“我跟她的事,是我主导主动的,她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您有什么怨言有什么责罚都撒我身上。” “这些年,不管做什么事,你一直都很稳重理智,为什么偏偏闯了这么个大祸?你不知道有些道德底线碰不得吗?” 知子莫若母,他虽然年岁渐长,可偶尔还是会犯痞气。 轴起来认死理,现在看他这架势,任谁也拉不回来了。 “人的情感是最复杂,最不可控的。我知道碰不得,可我就是办不到。”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跟之彦分手是不是因为你?” 周母问着话,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下,很无奈的笑。 “你知道吗?刚才之彦还跟我说,他们和好了。” “替她解围而已。”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了。 “我知道您的疑问很多,但很多事情我没办法一一跟您说明白。” “你告诉我,有什么是说不明白的。” “感情的事情,说不清楚。” “那你有什么能跟我说清楚的?” “我能跟您说清楚的就是,她与之彦分手,有他们本身不可抗拒的现实原因,就算我没有介入,他们迟早也会分。” “什么不可抗拒的现实原因?” “那是他的隐私,我不方便谈。” “难怪家芝坚持不愿与你离婚。” 他抢的是可是她的准儿媳妇呢。 周母无法形容此时自己复杂的心情。 “可不管他们有什么现实原因,你都不该介入。” “现在我们讨论的不是该不该。” “那我们应该讨论什么?等你离婚后给你办第二次婚礼?” 相比母亲的不满与怨嗔,周暮云对这个话题却极为满意。 “您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宜操劳。婚礼的事我自己会准备。” 周母瞪大眼,难以置信。 “你还真打算娶她?” “我是肯定要娶的啊。”他没有半点纠结与犹豫,“妈,这一次,我只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与她共渡余生。能给她的我都要给,不能给的我也会尽力。” 他已经有了一段随意潦草的婚姻,浪费了这么多年时间。 这一次,他是衷心期待,与她共同的未来。 第133章 “你就考虑你自己喜不喜欢,没考虑过我跟你爸日后怎么面对亲朋好友?说得再冠冕堂皇,你们也是不伦之恋。” “您跟我爸都退休了,辛苦了一辈子还不安静的颐养天年?儿孙自有儿孙福,亲朋好友不想面对就不面对,反正也利用不着了。” “你这是算准了我跟你爸退休了,老了,管不了你了,你才这么肆意妄为,是吧?就算不考虑我们两老的脸面,你也不考虑自己的名声了?” 周母被他这么一说,脾气又上来了。 “我只是为自己下半生的幸福争取你们的谅解。” 他又给母亲递茶,让她消消气。 “至于我的名声,有什么好考虑的,我又不靠名声吃饭。” 若是官员,他还需要维护声誉与清名,现在他根本不在意. 男人这点桃花韵事,影响不了他在商场上的形象。 “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姑娘,哪来这么大的能耐把周家两个男人玩得团团转?” 不管怎么说,周母在短时间内,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周暮云很清楚,也没打算母亲能这么快接受,更别提父亲。 但事情是需要一步一步推进的,再艰难都得坚决走到底。 “妈,我一直都觉得我的妻子是什么身份不重要,只要我喜欢,她也值得就够了。出身普通家庭不是她的错。您忘了,您跟我爸爸当初也普通人家出身的,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走到今天。” 周家背景普通,也不普通。 周暮云的爷爷是周家弃笔从绒的第一代军人,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在战斗中多次立功,是位革命老前辈。 周父在家庭影响下少年时期就参了军,以持续增援兵力的身份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后来又参战过中印自卫反击战。 周暮云出生不久后,周父才从军转政,一步一脚印地走到今天的位置。 周母冷不妨被他这么一噎,神情既是恼意也有无奈。 他继续解释:“而且不是她把我们玩得团团转,说句不好听的,她是被家芝跟之彦套进圈套里玩得团团转。” “那你呢?” “我?我情不自禁。” “你情不自禁什么?” 周母没好气。 “喜欢她呗。” “你喜欢她什么?” “傻。” “我看你也傻。” “那不是正好凑成一对。” 周母气得差点说不出话。 “得,你喜欢,你愿意,谁也管不了你周暮云。” 她喝完杯中的茶水,撂下茶杯。 “但是我也告诉你,周暮云,我们拦不住你离婚,拦不住你再婚,可你也拦不住我跟你爸不认这个儿媳妇。” 周母今晚受的刺激太大,不想再他继续深入交谈。 她起身时,周暮云将她外套取了过来,替她穿上。 “妈,那您也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是吧?” “不认了,不要了。你就是来跟我们讨债的。” 周母很不客气。 “那下半生你们跟我讨债,我还。” “你跟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周母面无表情地扣上大衣,戴好手套,“你还是想着怎么跟你爸解释吧。这回可不是一两巴掌能解决的事。” “好,改天等他回家了我再跟他老人家负荆请罪。”他搂住母亲肩膀:“有机会的话,您先跟他通通气。” “周暮云,你还想我跟你爸探口风呢?”周母一听又气炸,掰开他的手,怒骂:“你做梦。” 周母踹了他一脚,怒不可遏地推门而去。 周暮云急忙跟上。 “妈,太晚了,我送您回去。” “不用你装孝心。” “我的孝心天地可鉴,不用装。” 周母经过梅树旁时,恨不得折根树枝狠抽他一顿。 第一百零一章 周暮云同母亲挑明了他与简葇的事,惹恼了母亲,肯定是要低头服软的。 她不让他跟上车,他就自己开车跟她后面,最后还反超她先回到家门口。 他也不进门,就站在车旁,迎着寒风抽烟。 周母还在气头上,让司机不理他,直接将车子驶进院子里,大门合上,将他关在门外。 周父最近一直在疗养院,家里就周母一个人。 进了屋,周母想打电话给周父诉说心中的憋闷,可一想到他身子刚休养得差不多,不想气着他,只能作罢。 阿姨给她端上参茶,她刚喝了两口,门外的警卫匆匆进门请示。 “小周先生让我请示您,能否进来喝杯热水。” “不能。”周母毫不犹豫地拒绝。 “小周先生咳嗽咳得厉害……” 警卫多嘴了一句。 若是往常,周母怕是要亲自端着水出去。 但这会儿,她压根不想理会他的苦肉计。 “让他有病去医院,别在家门口吵我。” 咳得那么厉害手里的烟可没停过,整天糟蹋自己的身体,活该。 警卫领命而去。 阿姨知道他们母子吵架了,但不知原因。 见周老夫人一直气鼓鼓的,猜测事情应该闹得很大,要不然她不会气那么久。 阿姨见她没心思喝参茶,又问她要不要换杯白开水? 她说好,放下了茶杯。 阿姨端上热水后看了眼窗外,说,“夫人,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夹雪,院子里还有两盆山茶花没搬进来,我出去看看。” 周母抬头看阿姨一眼,“冻不死它们,不用搬。” 周母喝完水,阿姨陪她回房,洗漱后她让阿姨回去休息。 屋里暖意十足,她缓步踱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 大门外那辆车已不见了影子。 戏还没做完全套就跑了,混不吝的东西。 她刷一下拉上窗帘。 幸好她没心脏病,要不今晚也发作。 - 从去年元旦过后将近一年的时间,简葇已经很少有失眠的情况。 但这个晚上,她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时,她焦躁不安的心情平静不少。 好像她的辗转难眠,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是周暮云的信息,短短两个字:【睡了?】 【睡不着。】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几秒后他又回复了两个字:【开门。】 周暮云进门时,大衣上沾着露水,带着浓浓潮湿的寒气。 “下雪了吗 ” “一点点。”他一边走一边脱掉外套。 “这么晚睡不着,等我?” 是,也不是,但她还是嗯了声。 他将大衣随意地扔在沙发上,简葇想要拿起来挂好,被他按住了肩膀,搂进怀里。 脸颊相贴,她的温热,他的寒湿,冷热交接中,他寻到她的唇,狂热地吻住她。 男人下颌冒出来的胡茬,有些扎人。z 但是,很性感,粗粗硬硬地碾压着她软嫩的肌肤,带来一阵酥麻的快意。 他热切的吻令她脑袋一片混沌,被他倾身压到沙发上时,她才恢复一丝理智。 “我不方便。” “哪不方便?” 他吻到她下巴,又沿着脸颊往上,含住她发烫的耳垂。 “来例假了。” 洗完澡刚来的。 这次提前了两天,不知道是不是吃药的原因。 上次在深圳,她说是安全期,其实不是。 回来后她有吃药,没告诉他,自己在药店买的。 “那你还勾引我?” 男人轻咬了下她耳垂,呼吸粗重又滚烫。 “我哪有?” 她很无辜。 他进门都没说两句话就将她吻得晕头转向。 “伸舌头了,不是?” 她那是被他吻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你别弄了……” 他的手不知几时已经伸进睡衣里。 “不舒服?” “不是。”她握住他手腕,声音软软的,“等会弄脏沙发。” “那我们回床上弄。” 他将她从沙发上打横抱起来。 “床上也不行。” 他是想浴血奋战,弄得满床都是血吗? 一想到那个恐怖的场景,她头皮发麻。 “我有说要用哪里吗?”步入房门时,他低眼看她一脸紧张的神情调笑道:“下面不方便,用上面。”简葇顿时面红耳赤。这种事,她只做了一次。 现在被他当面提,羞得闭上眼。 “我去洗澡,等我一会儿,很快。” 他将她放床上后,吻了吻她额头。 “衣柜……” 她叫住他,指了指衣柜。 他回头看她。 她羞涩开口:“你的换洗衣物在左边抽屉。” 他点了点头,笑得意味深长。 - 第134章 浴室那边水声哗啦啦响,简葇闭着眼坐在床头,回忆上次的过程,整张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周暮云站在门口看她一副紧张又羞涩的模样,嘴角上扬。 “等不及了?” 她开眼看他,咬了一下唇,身子往下滑,脑袋落到枕头上。 他已经走到床边,弯腰低头俯到她耳畔:“躺着不方便。” “你自己弄。” 她又羞又恼地拉过被子盖住脑袋。 “自己弄没你弄得舒服。” 他笑,掀开被子上了床。 “我困了,想睡觉。” 她将脸埋进枕头里。 “弄完再睡。” 简葇不应声。 “算了,给你欠着,下次补回来。” 他伸手关掉床头灯。 他又不是禽兽,她不方便,他当然不可能强迫她做任何事。 再者,她不仅身体不便,情绪应该也有些欠火候。 简葇转身过来,以最舒服的姿势窝进他怀里,闭着眼倾听他平稳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还不困?” 他把玩她散乱在他胸口的发丝。 她摇了摇头。 “那我们说会儿话。” 话音落下后,他忽然顿住,简葇也没出声。 他像是在思考,而她则是默不作声地等待,微微忐忑。 深冬夜里,房间里除了他们细微的呼吸声,再也其它声响。 “我跟我母亲,坦白了我们的关系。”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以后,简葇才再次听到他的声音。 “她一定很生气。” 周暮云与周之彦是极大不同的,这中间隔着血缘,隔着周之彦不能公之于众的隐私。当初长辈们没反对,是有钟家芝与周之彦给予的充分认可,他们再不满也无可奈何。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 周暮云是周家小儿子,就算离婚后再婚的对象能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姑娘,但也不能是简葇。 老一辈的传统思想不是这么轻易能改变的,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难于上青天。 “他们生气的话,会不会直接影响到你的工作?” 简葇最担心的是,周父会出手阻拦他的前程。 就算退居二线,他还是有能量对他的工作造成干扰。 老爷子的脾气,她是有幸见识过的,刚正不阿,说一不二。 他本就对周暮云从商不满,如今私生活又有悖世俗与道德。光是想像,她都能想到若是他老人家知情后,会掀起多大的家庭风暴。“不至于。”他淡淡笑道。 顶多不认他这个儿子,不让他进家门。 但或许- “有可能会影响你的工作。” 简葇怔住瞬间,听到他继续说道:“若是没了金饭碗,你愿意跟我走吗?” 第一百零二章 简葇从小到大一直都循规蹈矩,生活中安分听话、学习刻苦勤奋,工作上也是服从安排,兢兢业业。 她是连叛逆期都没有的那种乖女孩,人生中最大的叛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深陷与周暮云的这段背德情感。 可他们走到现在,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顾虑重重,唯唯诺诺的简葇。 道德批判,世俗眼光,都不及拥有一个这么好的周暮云来得重要。 他第一次问她,要不要跟他走,是在他事业经历了一番暴风雨之后,在江城机场。 那时候的她,被道德枷锁重重包围,不敢迈出与他共进退的脚步,胆小懦弱得不敢去抗争世俗。像一只缩头乌龟,可悲又可耻,连奋不顾身爱一次的勇气也没有。 时隔一年,他再度问起了这个问题。 “跟吗?” 他又重复了一次。 她喉咙里泛起一阵酸涩,但心底对他柔软的情愫却前所未有的爆发。 “如果你不怕我太笨,重新开始可能会需要比较长时间来适应的话,你去哪里我都跟。” “放弃金饭碗,不后悔?” 他含笑垂眸。 她没有犹豫地摇头。 从她进入体制,一步步走到现在,或多或少都离不开他人的助力。 她这个金饭碗,是他端到她手上的。 简葇对自己的能力一直都能有很深的认识,人都有优缺点,她当然也不例外。 在体制内工作,要求是很全面的。 既要业务能力过硬,又要学会人情练达。二者都强,只有少数人能满足。 她从来不否认自己的学习能力,但在交际应酬与人情往来方面,或许是天生性格使然,她永远达不到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程度。 当然,只有能力没有机遇,也不可能提拔。 但机遇对于现在的简葇来说是不会缺乏的。 她在三十岁之前提到处级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接下来按部就班走,到点就提,从处级到司局级,只要她自己不出什么大错误,基本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对于普通人,普通家庭来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跨越阶层的进步。 若是轻言放弃这样的前程,旁人一定是觉得她疯了。 hz 可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同时也要面对选择带来的后果。 这个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有舍才会有得。 若是在工作与他之间做选择,她只能放弃前者。 其实她并不是个有很大野心,想要拼博出一番大事业的女人。 她也没有这样的能力成为女强人,她清楚自己的个性与能耐。 回到她选择进入体制内工作的初心,很简单,也很世俗,铁饭碗,工作稳定,旱涝保收。 就是这样,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现在说要放弃金饭碗,她不犹豫,也不后悔。 人生应该是要多体验的,见识多了,世界就不会只是头顶狭隘的一方天空。 - “那你辞职后,后悔了吗?” 她仰高脸,对上他温柔带笑的眼。 “不后悔。但我现在没钱没势,你不嫌弃?” 她不假思索,“不嫌弃。” 随即又道:“你有钱,钱多得花不完。” “我怎么不知道我钱多得花不完?” 他淡定反问。 “我爸说,训练机构那边有人替他缴纳了两年的费用。” 中午简父打电话过来问,是不是她交的,她否认了。 简父问过周之彦,他说不是他交的。 她了解周之彦,若真是他做的,他巴不得让他们全家都知道,好刷一波好感。 可会提前替他们缴纳那么一大笔费用的人除了周暮云,不作他人想。 当时她正与同事在食堂吃饭,而他晚上就回来,她就想着当面再问。 但百转千回,一直到现在她才有空问起这件事。 “是我安排的。” 他承认。 “我们现在能负担起简杰的治疗费。” 只是不像他一出手就缴了两年费用的大手笔. “葇葇,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但我做这件事的前提不是让你有心理负担,要不然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得不偿失了。” 他们认识了很多年,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他送给她的东西也很少,与司徒他们送女人东西一出手不是房子车子就是珠宝与各种奢侈品的大手笔比,他替她缴的费用甚至抵不上他们买个名牌包。 他真正为她做的事其实很少。 “我不知道该跟你说谢谢还是说以后别这样了。”她低了低眼,“我知道你是为我,为我家人着想,但其实我也怕,怕成为别人眼中费尽心思找个有钱有势的男友,让自己与家人从此跨越阶层,过上衣食无忧的富庶生活的那种女人。” 而现实就是,她改变不了她普通的原生家庭,同样也改变不了他出生在权贵之家的事实。 可难道因为这样就能否认他们这一份感情不纯粹了吗? 并不是一贫如洗的相爱才叫真爱。 他摸了摸她脸颊,温和道:“你的想法我理解,也尊重。” 所以,他就算想给她钱,也只能以养那两只乌龟为借口,将银行卡给她,可她从来没用过。 日常生活中,他也没买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送给她,免得给她造成用钱砸人,不懂什么叫尊重的纨绔子弟形象。 “我很高兴你在我面前能卸下所有的伪装,但站在我的角度,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只是想给我女朋友做一些很实在的事情,这样,你都接受不了吗?” “不是的。”她面带羞赧:“就是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怪。以前周之彦总爱跟我爸爸私下做些我不赞同的事,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但感觉就是不大舒服。”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他想给她钱,想要与她共同分担肩上的重担,已经用了最不损害她尊严的方式。 “是我忽略你的感受,抱歉,我下次做什么事一定征询你的意见。” 第135章 他的态度很诚恳,但她感觉得出来,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我只是想表达那种奇怪的感受,不是拿你跟周之彦比,他比不过你。” “你也知道他比不过我?” “你十项全能,样样厉害。” 她夸他。 “工作这么久了,还是改不了假话成风,乱拍马屁的毛病?” “我哪有?”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将脸埋到他温热的颈窝里。 “我们在一起,会让你很为难吗?” 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如果……” “如果什么?”他抓住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与她十指交握:“如果他们坚决不同意,你还打算丢下我啊?” “我没有。我是不想你因为我们的事跟家里人闹不愉快。” 她确实没有退缩的意思。 既然做了选择,就要有与他共担风雨的决心。 他在现实中为她力排万难,她也可以陪他吹风淋雨。 可爱情诚可贵,亲情同样不可抛。 “别胡思乱想,一家人在许多事情上都会有意见相悖的时候。”他下巴摩挲着她头顶,声音低缓:“他们不同意是现阶段的问题。身为长辈,对于成年子女的选择,他们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再说,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呢?我觉得,我母亲很喜欢你的,父亲对你也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那是以前,身份不同,态度当然会不一样。 孙媳妇变儿媳妇,正常情况下长辈能接受的都不多。 见她不说话,他轻笑了一声。 “大哥跟二姐还对你赞赏有加。” “啊?” 她惊讶地抬脸看他,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能让他大哥与二姐对她赞赏有加。 “她说,上次你在餐桌上当众为我据理力争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为自己丈夫辩解。总算没辜负我对你的栽培与提拔。” 简葇想到自己那次当众颇为失态的发言,脸蛋发热。 “我只是实话实话。你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哪样?” 简葇不说话。 “他们说我傻啊?” “你不傻。” 她反驳回去。 “那谁傻?”他笑问。 “我傻。” 她噘了噘嘴,带着抹撒娇的意味。 他笑得更开心。 “好了,不聊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加班。” “你不是说我金饭碗要丢了吗?” “只是打个预防针。” 预防他家老爷子退居二线后有可能干出一些与寻常不同,无法预料的事。 “放心,有我在,你的金饭碗丢不了。” “没关系。树挪死,人挪活。” 她现在想得开。 “要真的没了金饭碗,我打个金笼子,养着你。” “你要金屋藏娇啊?” “金屋藏娇的重点在哪里?” “娇?” “你娇吗?” “我才不做陈阿娇。” 陈氏阿娇是汉武帝第一任皇后,但下场凄凉,被废黜到长门宫,日渐悲郁,不得而终。 “我有让你做陈阿娇吗?” “不是你要金屋藏娇的嘛。” “金屋藏娇是你说的。我只是打个金笼子养头金猪,跟陈阿娇有什么关系?” “你才是金猪。” “嗯,我是养金猪的。快睡吧。” 他摸着她头发,抱着她平躺下来。 他不再说话,她闭着眼,睡意渐渐涌了上来。 - 早晨醒来,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翻身将脸埋进他睡了一晚上的枕头里,上面余留着他独特而浓郁的体味。 又在床上赖了两三分钟她才起身去浴室,简单冲了澡,洗漱好出来时,他两手满满地进门,神清气爽地招呼她过去吃早餐。 简柔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地也没梳理,形象全无。 “我回去换衣服。” 她给了他一个盈盈的笑,踩着棉拖小跑进房,动作迅速地将上班要穿的衣物从衣柜里抽出来,扔到床上。 关上柜门前,看到了那条藏青色的围巾。 这是她最近每晚临睡前都抽十几分钟出来,织了半个月才织好的。 心下一动,取了出来。 她的睡衣刚落下,那人就从身后搂住她,两只手从腋下钻过来。 “昨晚就该让你用这……” 男人在她耳边的喘息粗重了几分。 “你松手。”她涨红了脸,在他怀中挣扎,“上班要迟到了。” “下次用它们试试。” “下次。” 明明知道他要求什么,她明明没有做过,压根不知道要怎么弄,可却拒绝不了他。 他笑着去亲她的耳朵,脸颊。 她推开他的间隙,伸长手去够床上的衣物。 他替她扣好内衣扣,穿好毛衣,顺手拿到了那条藏青色的围巾。 “你的?” 他挑了挑眉。 “你的。”她婉转一笑,“我织的,你试试看。” 说着,她转身去梳头,动作极快地将绑了个简单的马尾。 转身过来,他还站在原地,围巾挂在他手上不动。 “合适吗?” 她问。 他抬手,拉开围巾,抛过她头顶,落在她肩膀上,将她整个人拉了过去。 “你来试才知道。” 她从他手里拿下围巾,微踮脚,将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一圈。 长度合适,围在他颈子也好看,她很满意。 “这个颜色,你喜欢吗?” “可以。哪学的手艺?” “家传。” 简母手工织品的手艺可厉害了,毛衣,帽子,围巾,鞋子,就没有一样是她不会的。 以前在老家,一到冬天左邻右舍的阿姨们可没少买上几斤毛线到他们家找她学习指导。 简葇现在这种水平是刚入门的,最基础简单的针法。 她也只会这种,也没时间学更复杂的。 她一直想送一份礼物给他,但对于什么都不缺的人来说,心意应该比较重要。 “不许拿下来。” 她笑得开心极了。 - 一起吃了早餐,他送她去上班。 时间还够,他们步行过去。 他穿着黑色大衣,搭着藏青色围巾,与她颈子上那条一模一样,典型的情侣装扮。 半夜下了雪,不大,天亮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 他一手牵着她走,一手替她拿公事包。 简葇这才跟他提起卫副县长一行人到她家里拜访的事。 说真的,这是她工作这么久之后,碰到的最担心处理不好的事。 他们跟她攀关系,不可能只来这一次。 次日林县长还亲自打电话给她,要请她吃饭,她以工作不便为由婉拒了. 他们今天是来认识认识,但来日一旦有用的着她的时候,就会开口找她帮忙。 若是她自己,自然可以置身事外,不与他们建立密切关系。 她担心的是,家里人扯后腿,那真的防不胜防。 虽然她已经跟她爸严正声明过不许再揽事上身。 “有些应酬是工作中必要的人情往来,还是要应付过去的,不然不利于开展工作。” 周暮云很客观地与她分析工作上人际往来的利弊。 跟他们可以保持表面上的客气,但要注意好尺度。 所以,这个尺度才是最难的。以她的交际应酬水平,很难把握住。 这几年地方驻京办有很多违法违纪的事,影响很不好,地方上的人来办事大都要经过驻京办,到时免不了又要跟他们打交道。 “那他们要帮忙办事怎么办?” “现在你还不能做决策,顶多就是替他们搭桥牵线的作用,还是我之前提醒过你的,在你能力范围内守住原则与底线,违规违法的事情一律拒绝。当然,最好就是能以聪明又不会让人觉得你清高孤傲的方式推掉。” “我没那么多聪明的方式,客气一点直接拒绝,行不行?” 她跟他说这话时,两人正准备过马路。 周末的早晨,路上依然人来人往。 原本与她牵着手的他放开她手,修长的手臂拦着她的腰际,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让她走到里侧,避免与人撞上。 “行,我给你兜底,你只要认真工作,保持廉洁自律就好。” 虽然她不知道他能为她兜底到什么程度,她也不至于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但有人护着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我能保证坚持自己的原则,我只担心我爸。”她低声抱怨,又像是想到什么,抬头看他:“我爸最怕你了,改天有空的话你教育他几句,以后他绝对不敢再犯。” 周暮云笑。 “他可是我的未来岳父,我哪敢教育他。” 第136章 “你就说他两句,保证他服服帖帖的。” “哦。你的意思是让我见家长?没问题,正好我回来两三天,抽一天我上门拜访。” “我哪有让你见家长?” “你让我说说你爸两句,不是见家长?没区别的。” 此时,简葇觉得有种给自己挖坑埋了自己的感觉。 单位大门就在马路边,他送她到门口时,一辆轿车忽然停下来。 车窗降下,里面的人跟周暮云打招呼。 “周总,好久不见。” 两人同时望向声音来源。 是简葇的上司,陈处长。 周暮云走过去,与他伸出来的手握了握。 “好久不见,陈处长。” “回来多久?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陈处长很热情。 “比较忙。”他委婉拒绝,笑了笑,指了指排在他后面的车子:“要堵车了,改天有空喝茶。” “好,好,好,你忙你忙。” 陈处长驾着车进了单位大门。 周暮云走回简葇身旁,替她拉好围巾。 “进去吧,好好工作,别胡思乱想。” 单位门口要注意影响,简葇垂在身侧的小手悄悄地挥了挥,跟他说再见。 - 周暮云回简葇宿舍楼下取了车,前往一家老茶楼。 大姐约的他,事实上肯定是母亲托她来做说客的。 她是家中长女,做事稳重,对家中弟妹不偏不倚。 但周暮云闹了这么一出,稳重如她也不免头疼。 他推门进来时,桌上炉火沸腾,茶香四溢。 “大姐,今儿个这么悠闲,有空请我喝茶?” 周暮云脱掉手套与外套、围巾,搁在旁边椅子上。 大姐示意他坐下来时,顺便瞥了一眼搭在外套上的围巾。 “你什么时候这么怕冷了?” 印象中,再冷的天他也不会用围巾。 “年纪大了。” 他随口应道。 “你在我面前说什么年纪大?”大姐没好气。 “承认事实有错吗?” 大姐没跟他争辩,女侍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后,她示意她出去。 茶香袅袅的屋里,只余姐弟二人。 “妈跟我说,你要跟家芝离婚。” “是。” “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没有。” “离完婚呢?你打算怎么办?” “咱妈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如果大姐还想听我重复一遍的话,我也不介意。” 大姐平静的神色变了几分。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你跟小简,这不是乱套嘛!咱爸知道了也不会同意。” “大姐,我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做什么。如果你是要劝我打退堂鼓的话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你到底着了什么魔?就算你跟家芝没感情要离婚,想要再婚多的是门当户对的对象,非要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身上耗?” “这个世上,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对于我来说,喜欢最重要。” “你这分明是色令智昏。” “我是没见识过美色的男人吗?” “那你就不顾虑周家的颜面与清誉了?” “她是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吗?能让周家丢脸?不就是谈了个恋爱吗?现在男女恋爱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哪丢人了?” 大姐声音渐大,周暮云声音也不小。 “这跟普通恋爱能一样吗?她跟之彦订婚了,这算是定下名分的关系,分手等同于离婚。” “我也离婚,正好一对。” “周暮云,你越来越起劲了,是吧?” 大姐啪地砸下茶杯,茶水飞溅到桌面上。 周暮云神色平静地将纸巾推到她面前。 “大姐,我尊重你,请你也尊重我的选择。我跟简葇这件事没有回转的余地,你不用再劝我。我跟谁在一起,我自己决定。” “所以,我们的谈话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是吧?” “是。” “好,你的事我管不了?” “我是个成年人,做什么事有自己的考量。” “行,我管不了你,我去找小简的领导。身为公务人员,私生活不检点……” “大姐,周家家训,自己的屁股自己擦,祸不及他人。” “这会你知道抬家训来压我?” “咱妈都没有找过她的麻烦,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越矩。” “我若是越了呢?” “你包庇姐夫的事情,我也不介意大义灭亲,向你领导汇报一下情况。” 大姐是中纪委某室的处长,大姐夫在金融系统多年,不免沾上了些不该沾的。 “看来你是把家里人的底都翻了个遍。”大姐咬牙切齿:“好,我管不了你,到时让咱爸来管你。” 大姐起身,拾起外套,经过他身侧,步伐没有半点停滞。 这是姐弟俩在成年之后,第一次闹翻。 周暮云倒是淡定,自己又添了一杯茶,正要打电话给律师,让他催促钟家芝尽快签字,最好在他回来这几天能把事情给办妥了。 他相信,他给她扔了个这么大的炸弹后,孰轻孰重,她最清楚。 刚翻到号码,茶室门就被人推开,女侍微微躬身。 “周先生,隔壁的周先生请您过去喝茶。” 隔壁的周先生 周暮云轻笑了下。 “好,我马上来。” 他收起手机,拿起外套往外走。 请他喝茶的是大哥周暮文,他经常跟朋友来这里喝茶。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刚跟大姐喝完茶,大哥也来了。 但他可以保证,大哥绝对不是来做说客的,要不然刚才他就被兄姐来个混合双打教训一顿了。 面对兄长,周暮云更轻松自在。 大哥朋友也在,都是认识的人,更没拘束。 将大衣放沙发扶手上后,他随手掏出烟盒点烟。 他对喝茶没多大兴致,但烟瘾上来了管不住,也不想管。 周暮文问他,大姐找他什么事?怎么走那么快 他车子刚到茶楼门口,正好看到大姐进门的背影。 刚才他朋友过来时,凑巧又看到弟弟周暮云进了隔壁包厢。 他就让女侍留意一下,想等他们谈完事情再请二人过来坐一会儿。 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住在同一座城市里,但他们各自成家后又各忙各的事业,除了节日回父母那边聚一聚,平常没事的话见面并不多。 他只是料不到他们竟谈得这么快,倒也好奇大姐与小弟单独约在茶楼谈什么事这么神秘。 “骂完一顿就走了。” 周暮云仰面吐出一口烟雾。 惹来兄长与友人一阵调笑。 “暮云,你又闯什么祸了?”大哥友人打趣他,“不可能这年纪了还跟人干架吧 ” 据周暮文所说,他弟小时候是他们那一群大院子弟中,打架最狠,路子最野的。 “倒不至于。”周暮云将烟夹到指间,低眼看着那抹淡淡的烟雾:“一点私事惹恼家中长辈了。” “什么事?” 兄长又问。 “我在会不会不方便?”友人一听放下茶杯。 “没什么不方便的。”周暮云忙出声:“是我打扰你们了。” “自己人不说这些。暮文,你们兄弟俩好好聊聊,改天我们再约。” 友人告辞之后,茶室里只余兄弟二人。 “可以说了吧?惹什么祸惊动到大姐了?” 大姐平常工作很忙,没什么大事基本没空理他们这几个小的。 与母亲坦白了他与简葇的关系后,周暮云也没打算再隐瞒任何人。 他深吸了两口烟,吐出烟圈后才三言两语将自己的事简单交待了一下。 大哥与大姐的态度截然不同,或许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他自己都管不住裤腰带在女色上栽跟头,没什么资格指责弟弟的不是。 他惊讶的是,能让一向廉洁自律的弟弟破戒的女人竟然是之彦的前未婚妻。 他胆子可真大,玩得这么野,真是辜负了父亲这么多年对他的栽培与信任。 要说他被美色冲昏头脑,可那女孩姿色也就是中上水平吧? 不过男人迷上一个女人,也不完全是外表,还有其它东西。 基于男人的立场,大哥非常能理解与宽容他的所作所为。 从大哥的角度,他也欣赏并支持他敢于突破世俗的枷锁。 毕竟,他做了他这辈子只敢想却没胆量付之行动的事,不管是事业还是感情,他都能给自己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不像他事业一无所成,庸庸碌碌又舍不得离开自己的舒适区寻求新发展。 但话说回来,他对于他的辞职,还是深感遗憾,毕竟再有钱也不如有权。 至于感情,他早就没什么感情可谈了,就算有年轻漂亮的姑娘往他身上扑,他迷恋的也是她们的新鲜带来的刺激。 第137章 男人不需要谈感情就能把女人弄上床,进去,出来,完事。 那些有明确目的的年轻女孩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有时候跟出来卖的鸡没什么区别。 玩过了,爽过了,下了床拉上裤拉链转头就忘了。 周暮文坐到弟弟身侧,拿起他扔在桌上的烟盒与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两口后舒服地靠着才慢慢悠悠道:“唐玄宗和杨玉环都能传为佳话,你这点小事算什么啊?” “不当官,没组织管你,没同僚嫉妒你,咱妈虽不同意,可她一向最宠你,气个几天你再哄哄她,没什么过不去的事。” 他给弟弟出谋划策,但是:“至于咱爸,我是没办法的了。” 周父他们那一代人对待工作的态度,他无话可说。 但说到周父对女色的自制力,那可是天下第一正经人,他的同僚提起来都不得不佩服他柳下惠般的高洁品格。 他都怀疑他是怎么跟母亲生了他们兄弟姐妹四个的。 当然,用周父的话来说,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完全是基因突变,要不然不会败在女色上。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失败完全是因为女色,对于一个手握实权的男人来说,一辈子只对妻子忠诚到底,任何时候都不越雷池一步,那根本就不可能。 是父亲用他的严苛标准来要求他,压制了他继续往上的道路,那才是最关键,也最让他憋屈的。 “虽然我对咱爸没办法,但宇宙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 大哥的话点到即止。 周暮云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大哥的意思。 “我也有这个打算的。” 手上的第二根烟烧到了尽头,他倾身将烟蒂碾熄在烟灰缸里。 “我还有事,走了。” 他起身穿好大衣,戴上围巾与手套往外走。 大哥也没留他,起身回到茶桌后继续叹茶。 - 周暮云这一日的行程比计划中还要忙,早上跟长姐兄长喝了茶,回到四合院后与深圳总公司的高管开完电话会议,水都没喝一口司徒就上门拉他出去吃饭。 人还在饭局上,钟家芝的律师打电话给他,问他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见面谈。 他这时间就是专门为了办这事空出来的,有什么不方便的? 约好下午三点去公司见他们后,手机就被随手丢在一旁,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 司徒点了两根烟过来,递一根给他。 “家芝姐,同意了?” 周暮云刚将点燃的烟接过来,下一秒就推开他。 “你小心点,坐那边去。” “我怎么了?” 司徒摊开手臂表示很无辜。 “烟,拿远点。” 周暮云推走他张开的手臂。 司徒低头看了眼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大衣,嗯,更准确的说,他的目光落在那条藏青色的围巾上。 他刚才夹着烟的手就悬空在他的围巾上方。 这玩意,看着就是小媳妇儿给他织的,要不然能这么珍惜?还怕他将烟灰落在上面? 年少时他也收到过小女生送的这种手织围巾,还不止一条,他随手就扔进圾桶里,一次也没用过。 当然,东西贵不贵重,珍不珍惜,要看送东西的人是谁。 像他们,对有兴趣的女人从来不手软,出手就没有廉价东西。 但事实上,感情才是用多少钱也买不到的奢侈品。 不过,跟女人谈感情对于他们来说就真的奢侈了。 司徒暗骂了一句,就你他妈的会嘚瑟。 骂归骂,他还是老老实实坐另一边去了。 “我打算去江城搞个软件园项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他找他出来吃饭,当然不仅仅吃饭。 “江城不行。” 周暮云直接拒绝。 他在那边工作了那么多年,考虑有可能牵扯到一些利益瓜葛,不方便。 “但在政府关系方面可以替你牵线。” “这个我可以搞定。” “所以?” “在我们的前期招商规划中,打算邀请dcm来助力半导体与电子设计自动化产业的发展。你上次去旧金山不是跟他们老总有过商业会晤?” dcm 是semi-conductor(半导体)行业翘楚,周暮云现在所在的st公司与他们有合作关系,不久前还签下了在东南亚联合开办工厂的意向协议。 为了这个项目,周暮云与dcm亚太区总裁一起考察过越南,泰国的市场,但均没有达到他们预期。 其实他们最初首选的落地合作点是在深圳,但对于趋向发展成熟的特区来说,在税收优惠政策方面没有什么优势。 江城就不同了。 周暮云还在江城任职时就已经铺垫了人工智能、软件信息服务、通讯技术等领域的产业雏形,现在省委省政府也极力支持江城发展高新电子产业,在税收优惠、风险把控及资金流向方面都给予极大的倾斜性支持。 司徒是想通过周暮云做他们与dcm的牵线人,将他们引进江城软件园,助力招商宣传,引起业内及各方的重大关注。 可他并不清楚周暮云他们公司与dcm签了开厂意向协议一事,要不然他就是直接邀请周暮云与dcm过来考察。 其实周暮云他们一行人在考察了泰国、越南市场都不满意后,将目标放在了大连。 现在司徒提出这个要求,以他们的关系,他是要认真考虑并支持的。 直接参与整个软件园的开发与投资不行,但以企业进驻的方式对于他来说,并不存在太多的问题,不过这也不是他一个人马上能说了算。 在得知周暮云他们公司与dcm签了开厂合作意向协议后,司徒原本只存了百分之三十的希望瞬间飙升到百分之九十。 只要老周能答应下来,剩下的百分之十,他也一定有办法替他谈成。 他按熄烟头,冲到餐桌前倒了两杯酒,先干为敬。 “办成了再喝。” 周暮云只浅饮了一口就放下酒杯,起身拿起围巾,外套。 他与律师约的时间快点了。 什么事都可以放一放,唯独这事不行。 - 周暮云到经和集团楼下时,王律师已经等候多时。 钟家芝要求重新拟定离婚协议,他便将王律师叫过来,等他们谈妥所有条件后,双方律师便可即刻重拟协议,顺利的话今天就能签字,最迟下周一到户政机关办理正式手续。 其实他没有什么额外要求,只要她履行契约精神,签字离婚,其它的他都无所谓。 但显然,她今天是有其它索求。 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与王律师刚从电梯出来,秘书珊妮已经在等他。 “周总,钟董请您先到她办公室。” “好。” 周暮云礼貌回应,请她带王律师到会客室。 钟家芝坐在沙发里等他,手上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女士烟。 工作繁忙,压力大时,她时不时也会来一根,只是不像他有那么大的瘾。 “坐吧。” 她示意他坐下谈,娴熟地弹了弹烟灰。 “你怎么知道离岸公司的事?” “过程不重要,我只要结果。” “所以,你这是威胁我?”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暮云,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 “是你一直拖到现在。” “证据呢?” “什么证据?” 周暮云悠闲地反问。 “你既然知道了离岸公司违规操作的事,手上会没有证据?” “你希望我有还是没有?” “我不跟你玩谍战。”钟家芝烦躁地按熄了烟头,“你把手上的证据给我,并保证没有备份,我今天就把协议签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净身出户。” “若是说,我并没有实际的证据呢?” “不可能。”她不相信。 “你可以否定我的道德,但不能质疑我的信誉。” “你拿不拿?”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周暮云,你是不是还想继续拖下去?” “你是想逼我把真凭实据拿到手再送到老爷子面前,还是交给香港证监会?” “口说无凭,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留一手?” “我已经说过,不要质疑我的信誉。”周暮云也不耐烦了,“离岸公司的事情你尽快处理干净,还有你们在今年五月份并购的那家金属材料公司也存在违规交易问题,若是在上市申请中被收购委员会发现,你们的上市计划将会遥遥无期,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得不偿失。” 这是他对她,对经和集团最后的忠告,也算是还了她曾经对简葇一家的帮助这份情,仁至义尽了。 钟家芝脸色很不好看,她沉默着不回应,像是在思考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第138章 “大家都忙,若是没别的问题就别浪费彼此时间。王律师在会客室,我先过去等你跟严律师。” - 半个小时后,钟家芝带着严律师出现在会客室门口。 顺利签完字,周暮云让两位律师离开后才问钟家芝,什么时候回去跟长辈禀明? 他问的是,钟家的长辈,她的父母。 周家这边,他自己会有交待,不需要她做任何事。 “周一办手续前回去一趟。” 钟家芝抽完一根烟后才回应他。 在协议中,他坚持不拿两人婚后的共同财产一分一毫。 他清高孤傲,她便如他所愿。 - 简葇七点半才离开办公室,冬日,天已经黑透了。 她与两名同事边聊边走出大门时,抬眸一瞬间就看到他的车子停在马路边。 他站在车旁抽烟,戴着皮手套,裹着围巾,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没说要过来接她下班,惊喜瞬间在心间荡漾。 “周一见。” 她与同事告别,三步并作两步向他走去。 寒风扑面而来,吹起她绑在脑后的马尾。 她伸手撩到耳后时,他掐掉了手中的烟朝她而来。 她能体会到他向自己迈进的步伐,坚定十足。 “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 他替她拿过包,牵起她的手,一起往车边走。 “你很高兴呀?” 她上车拉安全带时,侧过脸问他。 从见到他那一刻起,他嘴角的弧度一直微微上扬。 “你高兴吗?” 他打着车,反问她。 “高兴。” “高兴什么?” “你来接我。” 他笑着,单手熟练地转方向盘将车子驶向马路中。 “你呢?高兴什么?” “来接你,我高兴。” “既然大家都高兴,我请你吃饭。” 她眨着密密的睫毛,嘴角弯出一个极为喜悦的弧度。 “你想吃什么 ” “你请我吃什么我吃什么。” 他很好说。 “那回家煮面条?” 这是她最拿手的。 “敷衍,没诚意。” “是你说我请吃什么你吃什么的。” “反悔了。” “你变脸比女人还快。” 周暮云笑,声音愉悦无比。 …… 周暮云带她去吃江南菜,两人刚走进大堂就有人叫他名字。 简葇下意识地就松开了与他紧握在一起的手。 抬头迎向走过来的人,是一位打扮得体的中年妇人。 她的视线落在简葇身上,话却是问的周暮云:“暮云,跟朋友吃饭?” “刘教授,您好。” 周暮云有礼地打招呼。 “这位是?” “我女朋友,简葇。这位是刘教授。” 迎着中年妇人打量的目光,简葇笑了笑,大方得体地叫了声:刘教授。 简单地为了两人介绍后,周暮云让经理先带她去包厢。 简葇在刘教授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紧了紧手心,往楼上走。 进了包厢,她还心有余悸。 没多久,周暮云也进来了。 “那位刘教授……” 她忍不住开口问。 “我妈以前的同事。”周暮云将大衣搭在门口衣架上,转头过来就见她一脸忐忑不安的模样。 他看出她的担心。走到她跟前,抬手揉了揉她发顶,低下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才拉开她身侧的椅子坐下。 “京都一千六百多万人口,走在街上偶遇熟人的几率虽然不高,但还是有的。遇到就遇到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话音刚落,经理敲门进来。 他将菜单递给她,让她点。 “你来。” 简葇又推回来。 她不是个挑食的人,吃什么都可以。 但他不行,还是他作主更好。 他没推辞,点了几道店里的招牌菜与汤,又抬头问她,“要什么甜点?” “差不多够了,先这样吧。” 他点了至少八道菜,两人根本吃不完。 “他们这里的糯米红枣糕很出名,要一份,吃不了等会儿带回去。” 他合上菜单朝经理吩咐道。 经理走后,他转头过来。 见她还是一脸担心的模样,他搂住她肩膀,高挺的鼻子蹭了蹭她脸颊。 “你在怕什么?” 他抬起她下颌,两人近在咫尺的四目对视。 他深邃的眸子里,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深意。 简葇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心底越发不自在。 “刚才你不是问我,高兴什么吗?” 他开口,喉间溢出浅浅的叹息。 简葇睫毛忽闪了下,问他,高兴什么? “下午我跟她签好了离婚协议,周一就去办理正式手续。” 闻言,简葇怔住。 他要跟钟家芝离婚的事情,他几乎没怎么跟她正面谈。 她所能知道的都是通过周之彦,还有从深圳回来在机场碰到钟家芝时她所说的,他要跟法院提出离婚起诉。 他不说,她也不问。 或许这是他们之间一种无声的默契。 “我说过,我一定不会让你成为任何一种你害怕成为的角色。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不值得高兴吗?” 当初他跟她说时,她心底涌现而出的是难以形容的悸动。 现在他的承诺实现,她的心脏还是莫名地加快了跳动,是一如当初的悸动,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那根紧绷在心上的弦松弛下来后,她忽然控制不住落泪。 “要知道你哭我就不说了.”他叹息着,伸手给她拭泪. “对不起,我只是……” 她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有彻底卸下道德枷锁的放松与自在,也有仿佛做梦般不真实的恍惚,但更多的是,言语不能够表达的那种感动。 “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让你等了那么久。” “没关系,其实也没有很久。” 她很实诚,说完却又觉得耳热。 “想结婚了吗?”他低笑着问。 简葇怔了一下,下意识回了两个字:“没有。” 男人忽然不说话了,深邃的眼就这么看着她。 简葇回过神,眨了眨微湿的睫毛。 “我暂时没想过结婚的事。” “真不想?” 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从前,是道德底线、人伦禁忌的阻碍。 现在,则是背景悬殊的差距,还有周家长辈的认可。 “我们,就先这样谈恋爱,不行吗?”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行,那就先谈恋爱。 “周太太,麻烦给你男朋友倒杯热茶。” 他坐直身子,朝周太太吩咐道。 简葇抿着嘴,拿起手边的茶壶。 - 吃完饭已经十点,周暮云直接将她载回四合院。 明天是周日,她不用加班,他要等周一办好手续后才去深圳。 难得回来一趟,就算什么也不做,睡在一起也是温存的享受。 她宿舍那张小床,他实在是不敢恭维。 简葇冲完澡出来,他不在房间里。 望了望卧室连着书房的方向,门是开着的。 她小步走过去,刚靠近门边就听到他的声音,在与人讲电话,谈公事。 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从容。 窗帘半开,走廊上暖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却丝毫没有软化他严肃的神色。 这是她很熟悉的,处于工作状态中的周暮云最熟悉的模样,成熟内敛,庄重严肃。 事业有成的男人在他这个年纪,有十足的令女人欲罢不能的资本与魅力。 特别是他身上那种寻常不多见的阅历,令他身上那股沉稳的大将之风变得更加厚重。 怕打扰他,她正想走,他却忽然转身过来,朝她昂了昂下巴,示意她过去。 她不明所以,还是依言小步走到他身前。 他搂住她肩膀,将她按入怀中。 她不敢出声,便只能任他抱着。 她靠在他胸前,双手环着他的腰,微微闭上眼。 他与人讲话的声音在安静里的夜里低沉浑厚,她听着听着,思绪飘远,忽然想到他以前在台上发言的模样,神情严肃正经,眉目深邃。 她听着他的声音,想起了以前很多事,也想了未来很远,很远。 一直到他问她,睡着了?她才回过神。 “想什么?”他扔了手机,半搂半抱地与她一同陷入柔软的沙发里。 “想你啊。” 她很诚挚,眼底一片纯粹,声音像蓄满水的海绵,软得要滴出水。 温柔又娇弱的女人,通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勾住男人的魂。 第139章 她那一声‘想你啊’,真真是软到了周暮云的心坎里。 他就在她面前,她就在他怀中,她还要再想他,是有多想? 他凑过去吻她,很温柔地吻,前所未有的温柔,如同三月春风。 他抱着她,与她耳鬓厮磨了很久,很久,舍不得放开。 不想放。 他裤裆撑得都快要爆炸了。 她坐在他怀中,那么硬邦邦的一根东西顶着她,她怎么可能毫无知觉? “要我用……” 那个‘嘴’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他明明听出来了,却还故意问她,要用什么? 她被他逗弄得整张脸红得像只煮熟的龙虾,想要将脸埋进他颈子里,又被他捏住下巴,不许她藏起来。 他低眼看她,怀中的女人神情娇娇怯怯,两片唇瓣在灯下粉嘟嘟的,圆润诱人,像是等待有情人的采撷。 他们在床第间的情趣,不算太多。 毕竟正儿八经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少了。 让她用嘴,都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 那是她的第一次,整个过程都是在他的引导下接受,时不时牙齿还会磕到它,更谈不上有什么技巧。 可就是那种青涩令他着迷得不行,说不出的销魂蚀骨。 拇指轻抚着她嘴角,他的唇再度压下来,按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吻进去。 这次的吻不再温柔,她的娇哼声被他悉数吞进喉咙里。 他吻得太深,舌头几乎蛮横地扫荡着她的口腔,直抵喉咙深处,她连呼吸的余地也没有。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她瘫软在他胸口,仅余的力气抓着他衣襟,他抚摸着她肿胀的红唇,粗喘的嗓音里尽是情欲的浓稠。 “我去浴室。” 她身体不方便,他再想跟她玩情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 不管是用嘴,还是胸,不过是嘴上说说,逗弄她玩的。 “你不难受吗?” 他抱着虚软的她离开书房时,她软着声音问。 “难受。” 快要爆了。 能亲能摸不能进,真是折磨得人心发颤。 “那你……” 她说不下去了。 滚烫的脸颊紧贴他筋脉微凸的颈侧。 “我有五姑娘。”他低哑着声音笑。 什么五姑娘?她微怔了一下。 “傻。” 他将她放床上,吻了吻她的唇。 “还是你想用你的五姑娘帮我纾解?” 他拉过她柔软的小手,按在裤裆上。 她瞬间明白了五姑娘的意思。 她浑身滚烫,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可嘴里吐出的字眼却是“好。” 他利落地拆解开腰间的皮带,随手扔在地上。 金属扣砸在地板上的沉闷声响在寂静里的夜里回响分明,就连拉链下滑的声响都分外的清晰入耳,暧昧至极。 他攥住她的手腕,一点点引导着她,肆意打开男女情爱的大门。 这场情欲风暴,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 结束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 - 周末只要不加班,简葇基本上都是在看书复习。 去年她已经错过了一次,不想再浪费一年时间。 用过早餐后,他载她回宿舍。 她趴在书桌前刷数学时,他坐在一旁,替她梳理西方经济学的重点,特别是微观部分,这是她的弱项。 两人互不干扰,各做各的,其间简葇还问了他几道数学题。 当她再次碰他胳膊,将试卷递给他,指向某道题时,周暮云没说话。 他那严肃的表情倒有几分他们高中数学老师的模样,有一种题目明明很简单,你还问的意味。 “我再想想。” 她想抽回卷子,被他按住。 “高考数学考了多少分?” 简葇吞了吞口水。 “116.” “刚碰及格线。”他呵了声,“倒回去看第一份试卷第6题。” 简葇又去翻第一份试卷第6题,跟她现在碰到的题目只是在形式稍有变化,公式和解题思路都是一样的。 高中刷题,这样难度的题目,她基本都不用思考。 不得不承认,她已经不是个高中生,已经过了脑子最好用的年纪,刚做完不久的题目竟不敢确定了。 政治她不担心,英语也还行,数学与专业课西方经济学是她主攻的科目,特别是数学,那是考研的命门,她的复习时间有一大半的都在猛攻这个难得要命的科目上。 上午她刷了三份试卷,他也把知识点给她重新梳理了一遍。 她在整理卷子时,他在阳台上一边抽烟一边接电话。 接完电话进来,眉眼间颇为凝重。 “怎么了?” 她站起来低声问。 “我回家一趟。”他摸了摸她的脸。“中午饭自己吃可以吗?” “嗯。”她点头,“你有事先忙。” “忙完给你打电话,晚上一起吃饭。” 他穿好大衣,缠上她织的围巾。 她想送他下楼,他不让。 “冷,在家好好做题。晚上我要检查的。” 他匆忙走了。 简葇站在阳台上,看着他车子离开的方向,心底有些不安。 他没说家里什么事,她也没问,但心里有预感,与她有关。 他走后,她简单地下了碗面,吃完继续刷题,但思绪有些乱,游移不定,静不下心。 去洗了个冷水脸,逼自己放空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到书桌前,数学题做不下去,她干脆背起英语单词。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步向黄昏,他的电话一直没有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暮色降临时,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一直到晚上九点,他也没回复,尝试给他打电话,提示已关机。 简葇知道他肯定是出事了,她心急如焚,只能打给周之彦。 “他没事。”周之彦声音凉凉的,带着抹幸灾乐祸的意味。“就是被爷爷家法惩罚了,不方便接电话。” “什么家法惩罚?” 简葇心情荡到谷底。 “你知道了也没用。爷爷不许任何人求情,谁也不许见。” “家法惩罚很重吗?” “应该死不了。” 这是人话吗? “放心吧,他要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有劳。” “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 “我还事,先挂了。” 简葇没再与他多说。 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时她胡思乱想,知道后却让她柔肠百转,一整夜辗转无眠。 清晨六点,外面天色还是一片黑蒙蒙。 她起来去洗脸,给他打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 想打给周之彦,但他这人在这个时间段基本上不会接电话,只能发信息给他,让他醒后给她电话。 一夜未眠,担心与忧虑令她情绪烦躁,穿上外出衣物出门,迎着寒风在小区里兜了一圈才回来,准备上班。 在楼梯口碰到要出门晨练的谢阿姨。 “小简,这么早?是准备出门还是熬了通宵?脸色这么差?” “昨晚没睡好而已。”简葇勉强一笑,“没事。” “现在年轻人,工作压力大,你一定要按时吃饭,别把身体弄垮了。” 她谢过阿姨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爬上楼梯。 他被家法惩罚,她只能干着急,无计可施。 周一工作日,手上一堆事情,她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挤出脑海,将思维与精力放在密密麻麻的文件中。 九点一刻,她置于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周之彦。 她第一时间伸手去拿,步出办公室接电话。 “他怎么样了?为什么手机一直关机?” “昨晚忘记告诉你,爷爷家法惩罚的时间是24小时,不是没到时间嘛,哪能这么快恢复自由身?” 他这分明故意不跟她说,让她担心的。 但简葇实在是没力气跟他瞎扯,说了句,我知道了,便挂了机。 以他的尿性,就算她想再多问什么,他也不会说。 24小时…… 昨天他是中午12:10分走的,现在是上午9:19分。 应该快了。 中午她去食堂吃完饭回办公室,趴在办公桌上眯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醒了。 实在是太困了,但心里有事,她无法安眠。 下午她杯子里的咖啡一直没断过,强撑着精神做事。 同事见她情绪不太对,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请假? 她说不用,只是昨晚没睡好。 她不习惯脆弱给不太熟的人看到。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她心心念念的那人终于来电话了。 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传入耳内,她眼泪先掉了出来,意识到这是在办公室,又马上擦掉,匆匆忙忙到走廊。 第140章 他说,手机昨天刚回到家就被老爷子的拐杖敲碎了,所以没法给她打电话,发信息。 他说,他没事,只是面壁思过,让她不要担心。 他还说,他刚办完手续,这辈子签了那么多自己的名字,从来没有哪次签得这么快。 他还说,公司出了点问题,他需要马上赶去深圳,现在就去机场,不用送。 简葇的心情从担心到放松又紧绷起来。 她很想很想见他一面,想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 可他工作忙,她没有办法撒娇撒赖着不让他走。 “那你注意休息,按时吃饭,少抽点烟。” 很多很多的话在心里盘旋,最终说出口的,也只是这么一句平平淡淡的话。 “知道了,你也一样。” 他声音又吵哑了几分,还伴着两声微微的咳嗽声。 “你是不是不舒服?”简葇很担心。 “喉咙有点干,喝点水就好了。”他不在意,“我有个电话进来。到那边再打给你,好吗?” “嗯,你先忙。” 看着熄了屏的手机,她心头夹着说不出的担忧。 这缕担忧一直缠绕着她,下班回到宿舍也不能平静。 一直到他的信息过来,说已经到深圳,她才稍稍安心。 【这边情况有点棘手,可能还要出国一趟。大概不能每天都给你打电话。】 他又发了一条过来。 【没关系,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但不管多忙,都要照顾好自己身体。】 【知道,你也一样,我先忙了。】 【好。】 这条信息发出去之后的两天,简葇没接到过他电话,她发过去的信息他也没回复。 心底的忧虑与不安再度缠绕不去。 这个时候,汪子楠的一个电话,将她这两天反复的担忧变成了恐慌。 汪子楠小心翼翼地问她,她与父亲来京都,方不方便帮忙约周暮云见个面? “他这两天应该在国外。”简葇如实回道:“等他回来,我会转达你们的邀约。” “简葇……”汪子楠语气颇为低落,“他们公司的一位副总跟我父亲说,他这几天都没回公司,也没有出国。说是回京都有重要事情处理。” 汪父急于在换届前的敏感时期攀上周暮云,给自己的上升加一成重量级砝码。 他找了周暮云两次,私人电话无法接通,公司那边都回复他不在深圳总部,几时回来不清楚。 后来他才从一名相识的副总问到了周暮云回京都办事至今未归的消息。 “不可能。” 简葇失口否认,心里的恐慌与不安却不受控制地蔓延到全身,她差点连手机都握不住。 “简葇,我知道,以我们之间的交情,我来找你替我父亲约周暮云是有些突兀,但他没出国我真的不骗你……” 戴维.迈尔斯说过:“社交的本质就是各取所需。” 说白了,就是拿你有的,换你想要的。 看似功利,却是不争的事实。 若非此次在深圳偶遇,她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两人还没好到她能请简葇在周暮云面前说好话的情分,但约请周暮云见一面谈谈,还不算强人所难。 只是简葇真的不知道周暮云还在京都。 若汪子楠说的是真的,那他就是故意瞒她。 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我迟点再给你电话。” 简葇顾不上跟汪子楠解释,挂了机,随即拨他电话。 通了,但是没人接听,她又打第二,第三次,还是如此。 那根紧绷的弦断裂了,她第一次体验到心慌到崩溃的感觉。 简葇没有思考,直接打给司徒。 她没有周家的电话,但相信以司徒与他的交情,他若真的发生什么事,他是一定能查到的。 - 病房里,护士姑娘站在床边更换药瓶。 门被人推开,姑娘瞥了一眼,看到来人,原本平静的脸扬起微笑。 “司徒先生……” 基于对女士的尊重,司徒回给姑娘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刚才他过来时,主治医生正在给周暮云检查,他便到隔壁休息室吸了根烟。 护士姑娘走后,他才脱了外套,坐到床边的沙发里,舒服地搭起腿,看向半躺在床上脸色微白的男人轻笑: “我都以为这类似的情景要等4、50年后才能看到。” 司徒调侃道。 “肺炎而已。” 周暮云坐起来,不甚在意。 “要不要喝水?”见他嘴唇微干,声音沙哑,他关心问道。 “不用。”他淡淡拒绝。 “逞强什么?你现在是40岁,不是20岁,不服老都不行。” “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媳妇儿不知道你住院?” 周暮云不应他。 司徒手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号码,再看床上的人。 “猜猜谁的电话?” 周暮云撩起眼皮看他。 “不猜?”司徒笑得开心,“那我接了。” 他当着他的面接起简葇电话。 “简秘书,好久不见,找我什么事?” 床上的人一听,脸色微变,目光盯着司徒不放,像是确定他话里的真实性。 “你说老周啊?我不清楚,这两天他没跟我联系……” “你别急,我马上给你问,放心,他不会有事,你别哭啊……” 话音刚落下,床上的人沉声命令。 “手机给我。” “你不是不想接简秘书的电话吗?” 司徒故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过分。 眼看那人就要拔掉手上的针下床,司徒急忙阻止:“别别别……马上给你……” - 司徒在医院大门接到简葇时,她眼睫毛还湿润润的,眼底一片通红。 她问周暮云严不严重时,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没多严重。”司徒一派云淡风轻,“也就是肺炎,高烧昏迷,上呼吸机而已。” 简葇一听,手里的包差点提不住。 这样,还不够严重吗? “简秘书,别担心,那都是前两天的事了。现在他已经退烧了,恢复得挺好,刚才还拿手机砸我呢。” 司徒摸了摸被他用手机砸得淤青的下颌。 但一心一意只在周暮云身上的简葇,没注意听他的诉苦,埋头往前走。 “这边这边……” 司徒叫住走偏了方向的她。 “他怎么忽然就这样……” 进了电梯后,简葇努力压抑着直逼眼眶的泪。 “听说。”司徒强调,“只是听说。他被老爷子家法伺候,在院子里跪了一天一夜,一滴水一粒饭也不许碰,谁求情都没用。” 隆冬腊月,不吃不喝地跪在室外一天一夜…… 他还骗她说,面壁思过。 她眼眶再度泛红,忍了又忍,眼前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一片模糊… - 已近傍晚,病房里开着灯。 简葇推门而入时,男人正掩唇咳嗽,脸色因为咳得剧烈,迅速涨红,太阳穴与颈脖上的青筋狰狞地凸起,手背上的针管也因胀起而回血。 她一句话也没说地往床边冲,手忙脚乱地想要按铃叫医生。 “不用。”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拉住她手,又是一阵咳。 咳得她的心一阵阵地揪疼,很怕他会咳出血。 好不容易停下来,他将脑袋靠到她肩膀上喘。 男人呼吸粗重又絮乱,身上带着浓浓的药水味。 简葇轻抚着男人粗硬的发根,担忧惊惧还有心疼等种种情绪崩泄下来。 她无声无息地落泪,可眼泪砸到他背上,浸湿病服的感觉于他来说,却是掷地有声的。 “葇葇……” 他抬起她的脸,声音还是哑得不行。 “别哭。” 他抬手替她拭泪,男人掌心干燥温暖,带着真实的温度让她彷徨不安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可看着他瘦了之后更显深邃的眉眼,她又心疼得不行。 “对不起。” 他道歉。 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是我不好。” 可惜瞒又没能瞒透。 她偏开脸想要拭掉眼底的泪水,他不让。 她伸手捂住眼,想要遮掩难过的情绪,眼泪又从指缝钻了出来。 这欲盖弥彰的模样,看得男人眉心紧拧。 “葇葇,乖……”他无奈,只能将她搂在怀中安抚:“你这么哭,我跟吊着一口气似的,是我不好……咳……” 一听到他的咳嗽声,她迅速抬脸,七手八脚抹掉眼泪。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她睁着一双哭红的眼焦急不已地看他。 “你哭得我……疼……” 第141章 心疼。 “要不要叫医生进来看看?” “不用。” “那你快躺下来休息。疼就不要说话了。” 她将他扶下来,调好枕头,让他躺好,又看了看他手背上的针管,周围好像有些肿,她抬手调慢了输液管的速度。 “要不要喝点水?” 他轻嗯了一声。 她倒了水过来,他躺在床上不方便,她找了个小汤勺,一点一点地喂进他嘴里。 喝完小半杯后,他说够了。 她将杯子放好,把椅子拉到床边,握住他手,脸颊与他手掌紧贴在一起。 “为什么不告诉我?” 调整好情绪后,她语气还有些许的哽咽。 “你工作忙嘛。” 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 “你就知道糊弄我。” “改天给你糊弄回来。” 让一个不怎么聪明的人去糊弄一个聪明人,这种事,她哪做得来? “若不是今天我打电话给司徒,你是不是打算瞒我瞒到出院?” 确实是这么个打算的。 “你打我手机了?” “打通了,你没接。” 他抬了抬下巴。 “关静音,在抽屉里。” 他每天都会看几次,看她有没有打电话或发信息给他。 若是有,为避免她担心,至少回个信息给她。 但若是她没主动联系他,他就等好了再说,至少不是现在这样,胡子邋遢,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模样。 他本打算等司徒走后再查看手机,但人算不如天算。 也就差那么一会儿,她就打到司徒手机上了。 不过…… “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能让她这么着急地找他。 若非有人跟她说什么,以他对她的了解,在他已经提前告知他工作忙而且有可能要出国的情况下,她不可能这么焦虑不安。 说到这,简葇心里很感谢汪子楠的电话来得及时,要不然她根本不知道他病成这样。 她简单地跟他说了这事,他只是淡淡地嗯了声,没放心上。 “以后身体不舒服的话别骗我,行吗?” 她声音闷闷的。 “嗯,下不为例。”他保证。“只是普通肺炎,小事。” 他安抚她。 “司徒说你上呼吸机了,哪里小事……” 周暮云:“……” 他怎么不干脆说他大限将至? “以后,他的话听一半就行了。” “你跟我说面壁思过,他听说你在院子里跪了一天一夜,这个听一半,我该怎么区分?” 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辩无可辩。 - 司徒的‘道听途说’确是不争的事实。 若他与钟家芝只是离婚,周父生气是必然的,但也不至于气到这个份上。 当日他回去时,家中已经坐着四位长辈,还有钟家芝。 他们都知道,这回谁也劝不住他们了,也没打算再劝。 但事情至此,双方长辈都需要一个交待。 钟母最后还是不免问到他,是哪家姑娘让他这般不管不顾。 周母紧了紧手,不知他会如何回应时,他已经坦白地承认。 钟家父母震惊得难以言语。 周父则是气炸了,只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被这个小儿子挑战得彻底,当场一拐杖砸烂他与烟盒放在一起的手机。 “是我主动追求她的。”他再度坦诚。 “周暮云,你这把年纪了,竟然还做得出这种事?” “这么小的小姑娘你也能下得去手,感情这么多年正经人都是装的?” “万幸你现在辞职了,要不然作风不正这顶帽子,我绝对要扣到你喘不过气。” “我们当初真是看走眼了。” …… 耳边都是长辈们的讨伐声。 “简葇那个女孩子怎么回事?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钟母看向自家女儿。 周暮云冷眼扫了一眼钟家芝。 她不得不站出来,硬着头皮解释几句,缓和局面,不要让他们把火烧到简葇身上。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我也有责任,我没有约束好之彦,让他在外面乱来才导致他们分手……” 她说得颇为含蓄,也算是为简葇站了个立场。 没办法,她不为她说话,周暮云就有可能将她的事情爆出来。 “你们第一次闹离婚,之彦跟简葇还没分手。” 钟母很冷静。 “妈。”钟家芝看了一眼母亲,没再断续往下说,但眼神暗示很明显,不要再往下追究了。 大家都是体面人,钟家父母知道多说无益,又训斥了几句携着女儿走了。 但周父不会被他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这么糊弄过去。 周父虽然少年从军,但两岁便开始读圣贤书,三岁识字,五岁看古注,上通天文下知地理。 他当然不是封建老古板,但极为注重传统礼教。 自家儿子若是为了别的年轻姑娘离婚,他只能自愧家教不严。 但那个年轻姑娘是简葇,他还要跟她结婚,这对于周父来说就是礼乐崩坏,不容于世俗的事。 可他偏偏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底。 “你要离婚,可以.你要再结婚,我也不管。”周父捂住胸口,指着门口:“现在你去院子里跪,跪完给我滚出去,以后别跟人说你是我周家的人。” 这个跪完,指的是24小时的惩罚时间,这是他们周家的‘家法’。 小时候他们兄妹几个犯了错,抄书,练字或面壁思过,都是在这个时间限制内。 但被罚跪,还是在寒冬腊月里跪,他周暮云是第一人。 祖谱都能单开一页记录他的‘丰功伟绩’。 当然,周父是不可能将这么丢人的事情记录给后人知。 周母一听当然不乐意,上前劝说,说再大的错也没违法犯罪,面壁思过就行了。 周父大骂她慈母多败儿。 “这么冷的天,跪出事怎么办?” “人家冰雕连战士能一动不动潜伏在零下30多度的雪地里一天一夜。他不是自称意志坚定,对爱情失志不移吗?真这么能,就给我好好跪。” “那冰雕连战士不都壮烈牺牲了吗?” “零下3度跟零下30度能比吗?零下3度他还想为爱牺牲呢?” …… “爸,妈,我这就去跪。跪完这事咱就算完了。” 他毫无迟疑地转身往外走。 “算完了?周暮云你说了算啊?你老子我才说了算。你做梦呢你。” “行了行了,他都跪了,你还想怎样?” “你知不知道他多少岁了?他还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你还纵容他……” …… “我应该陪你一起的。”z 简葇见他不说话,手指摸了摸他长满胡茬的下巴,声音动容。 “一起什么?” “一起跪。” 做错事的不仅是他,她也有错。 他笑了下,说她傻。 “还疼吗?” “哪里?” “膝盖。” “还好。” 其实跪到半夜,母亲就心疼得不行。 撑了伞,带上煮好的姜汤偷偷出来看他。 是他倔,不接受母亲的偏宠,姜汤不喝,大衣也不要,一倔到底。 反正,这场家庭战争最后的输赢还未定。 - 司徒敲门,打断了两人的‘浓情蜜意’。 家里的阿姨送饭过来,司徒领人进后,径自坐沙发上。 阿姨将两个保温壶放好后进到里间,问周暮云要先吃粥还是先喝汤? 说完忍不住多看了简葇几眼。 简葇尴尬得脸蛋微微发红。 “放着就行,你先回去。” 周暮云吩咐。 “你生着病,身子不利索,我等你吃完再回。” 阿姨不放心。 “我媳妇儿在这,她会照顾我,回吧。” 简葇脸更红了。 阿姨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达了周老夫人的关心与问候后便走了。 “你也走吧。” 周暮云指的是拿着手机跟人聊天聊得一脸坏笑的司徒。 “老周你过河拆桥,重色轻友。” “我不炸桥已经算好。” “小媳妇儿,那我走了。” 司徒起身跟简葇告别,被人狠狠瞪了一眼。 他叫谁小媳妇儿呢? 司徒了然一笑。 “简秘书,你好好照顾你们家老周,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我送你。” 简葇要送他,被床上的人拉住。 “不用送。” 司徒也说不用送,挥挥手潇洒地走了。 - 他的点滴正好打完,简葇按铃,护士姑娘进来取走吊瓶时,她到客厅将阿姨送过来的汤,粥,还有饭菜拿出来。 第142章 百合冬瓜汤,熬得浓稠的小米粥,还有一些清淡的小菜,都是照着他口味做的。 他喝了一小碗汤水,一碗粥配着几口菜,便没了多大胃口。 他让她去吃东西,不喜欢这些清淡口味的饭菜他让人再送别的来。 她说,不用,这些就够了。 她不是个挑食的人,家里送来的饭菜虽然看着清淡,但很鲜,味道非常好。 收拾好餐桌,她又去洗手间,将他换下来的扔在盆子里的几件贴身衣物洗好,晾好。 他住院几天,有24小时看护,白天家里阿姨也过来,但他那不让别人碰他贴身衣物的毛病改不了。 她回到床边时,他躺着闭眼休息。 以为他睡着了,谁知她刚坐下来,他就开眼,抓住她手不放。 “我帮你刮胡子,好吗?” 她伸手摸了摸他硬硬的胡茬。 他说好。 病情好转后,看护有说要帮他刮掉胡子,被他拒绝了。 他不仅不喜欢别人替他清洗贴身衣物,也不喜欢别人替他刮胡子这么亲密的事。 难看就难看,他不让碰就是不让碰。 但换了个人,那就不一样了。 - 周母与二女儿推开病房门时,简葇正弯着腰替周暮云刮胡子。 听闻脚步声,她以为是医生或护士进来,专心地弄手上的活。 她没替人刮过胡子,在他的指导下将剃须膏抹在下颌和鬓角处,拿着剃须刀沿着男人弧度清晰的轮廓线一点点自上而下刮。 他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因为生病苍白许多,胡茬颜色看着也更深,密密地滋长在下巴上。 周家母女进到里间时,简葇手上的刀刚刮到他下巴处。 周暮云开眼,与站在简葇身后不远的母亲还有二姐的目光撞上。 他不说话,母女二人也沉默着看着眼前这一幕。 昨天周母过来时,他刚退烧还在沉睡,见他胡子邋遢不成样子,便让看护等他醒来后替他理干净。 后来看护与前来送饭送汤的阿姨说,他们家小周先生不许他碰,说他自己会弄。 这会儿,他倒是享受得不行呢。 “哟,新请的看护啊?” 二姐冷哼出声,打断了沉默对望的一幕,但她这突如其来的出声也吓到了简葇,手上的刮胡刀不一个不小心,在他下巴上刮了个小口子,鲜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对不起。” 简葇顾不上其它人,起身想在床头柜上找个棉签替他压一压伤口,但没找到。 “没事,我自己有时候也会不小心伤到。”他抓住她的手,“拿纸巾擦一擦就行。” “不行,伤口容易感染。” 二姐几步走到床边,按铃叫人。 “啰嗦。”周暮云不耐烦。“等他们来我伤口已经自愈了。” “你二姐是关心你。” 周母开口缓和。 简葇拿来毛巾替他将伤口周围残留的剃须膏擦干净后,不得不直面周老夫人与二姐。 “我正式介绍一下。”周暮云坐起来,靠在床头,脸色虽然微显苍白,但精神还不错。 他紧紧地握着简葇的手,不让她挣脱:“我女朋友简葇。这是我妈,我二姐。” 这场面,正式得像是她与他家人首次见面般。 不过,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见家人,确实是第一次。 周母就是听阿姨说简葇来医院看他了,所以让女儿陪她过来瞧瞧什么情况。 对于儿子与她在一起这件事,他们都还没人能接受。 但他们也深知,面对外力阻挠的恋情,阻力越大越不容易动摇,坚如磐石。 等到他们自己内部矛盾滋生,明白这是一场错误后内心有了松动,不用外力干扰便会脆若蒲草,分崩离析,一拍两散。 这也是周母同周父说过的一番话,周父不以为然,只觉得是妻子拿来哄自己的。 周暮云不是十四岁,也不是二十四岁,而是四十岁。 人生已经沉稳到哪怕是滔天巨浪,他都能云淡风轻。 知子莫若父,周暮云不是周暮文,只想靠着父亲的影响力,四平八稳地升上来,人生就已经圆满。 周暮云不同,他有能力,也有想法,还有突破体制条条框框的魄力,更有突破道德底线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知道他这家头牛是无论如何都拉不回来了。 - 以前周之彦带她回周家时,简葇都是随他称呼家中长辈。 但如今身份变了,她心头一片焦躁。 她不知道她们会跟她说什么,会不会像钟家芝那样以道德纲常凌厉地谴责他们这段脱肍的感情,将她架在一个第三者的位置上,让她清楚看到自己的可耻。 在这段感情上,周暮云给足了她安全感,让她在面对钟家芝时,能卸下道德枷锁,不再畏畏缩缩,而是迎头面对。 可面对周母与周家二姐,她还没有准备好,焦躁中夹着茫然无措,又叠加了一丝不可名状的尴尬。 “周老夫人,周二姐,你们好。” 简葇很客气,客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安。 人生风雨几十年,周老夫人不是不谙人情世故,不明事理的老顽固。 京都权贵之家云集,阴私污秽的脏事数不胜数,也不乏不被世俗容忍的禁忌,有了对比,他们周家算得上是清白的。 周暮云与简葇的事情确实是有违世俗纲常,她现在还是没办法接受。 可也正如她与丈夫说的那般,既定的,暂时无法改变的事情,再三地去纠结与反对,只会令自己更痛苦。 当着儿子的面给她下马威,与他硬碰硬的结局一定是两败俱伤,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更别提他现在还在病床上,何必惹他不高兴? “你好,简葇。” 周夫人暗自深吸了一口气,非常客气地伸出手与简葇握了握,将她当第一次碰面的儿子的女朋友身份。 二姐一向都是挺周暮云的,虽然刚得知她跟自己弟弟之间的事情时,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 她打死都没办法相信这是真的。 但事实放在她眼前,容不得她质疑丝毫。 母亲都没给简葇脸色看,她这个二姐就更不会做。 周家媳妇其实不需要大富大贵,身家清白,倾向正确就行了。 万一他俩真的分不开,她总不能不认这个弟弟。 她可不想做个恶姑子,免得招惹他的怨恨。 “叫二姐就好。” 二姐比周母少了些冷淡。 三个女人,很客套的场面,周暮云还算满意。 值班的主治医生与护士姑娘一同进来。 周母与女儿,还有简葇都退到一旁。 周暮云很无奈地朝主治医生笑道。 “我没事,伤口已经自愈了。” 他指了指下巴已经凝血的小伤口。 “消毒一下比较好。” 医生虽然也很无奈,但还是让护士姑娘去将消毒药水取来,替他‘清清创’,免得感染。 ‘闹剧’结束,周暮云让简葇先回家休息。 明天她休了假,在这里陪夜也没问题。 但他知道她与他家人相处的尴尬与不知所措,给她找了台阶。 “那我先回去,明早再过来看你。” 简葇拿起公文包,分别与周母,二姐告别后才走。 关上病房门时,她高高提着的一颗心才落回原位。 - 病房时里只剩下自家人,说话自然就不再客气。 当然,也不能太激烈,毕竟她们要面对的是个病人。 “你跟简葇的事……”周母坐到沙发里,看着床上的人,似乎感叹了一下才又继续:“虽然我刚才没说她什么,但你应该知道,我不说不代表认同,你爸爸那边就更不可能了。你不要抱侥幸心理。” “妈,谢谢您的理解与宽容,没有让她难堪。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的想法也跟您讲过很多次。但我还是想跟您再重申一次,不管外界如何评判,我都认定她了。” 他说得非常郑重:“我对她是百分百的真心。如果将我的人生一分为二,前半生为达到自己权力的巅峰而奋斗,我不后悔。后半段的人生我只想为自己而活,也不犹豫。” “同时,我也希望我的选择能得到您与父亲的认可。我知道现阶段不可能,但我想,像你们这样思想开明的父母亲并不多,假以时日一定会对我们有所改观。” 他一连串地说了许多话,喉咙有些不适,攥紧拳咳嗽了几声。 “好了好了,你别说太多话。”周母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无奈。“好好养病,早点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明天她休息,这个周末也不加班,这几天她会过来照顾我,天气冷,您不要出门,注意身体。” 一张嘴明着是体贴她这个老母亲,暗地里不想别人打扰他的二人世界。 第143章 周母起身,二姐替她拿起外套穿上,又拿上包才转身过来,看向他- “周情圣,好好休息。” 母女二人走了,病房里终于安静了。 周暮云躺下来,闭着眼,回味‘情圣’这两个字。 二姐真是高估他了,活了四十年,年少时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确实数都数不清,但那都是场面上,跟情不搭边,也没有欲。 爱情是什么样,实话说,他几乎没有过什么想法. 都说男人的心很大,金钱,权力,地位,感情占不了多少.可他心上却长了根软肋,被她握在手心. 他的前半生领略过权力与地位的魅力,下半生只想牵住她的手,与她共渡红尘。 - 简葇早上过来时,带了鸡丝粥与几个清淡的小菜. 粥跟菜都是母亲做的,她在一旁打下手顺便学习. 昨晚离开医院,在回宿舍的路上她就打电话问母亲怎么煮鸡丝粥. 简母刚下班.知道周暮云生病住院,女儿想亲自煮粥带过去.但女儿这种厨艺,就算学会了步骤,火候也把握不住. 于是便说她来做,反正她下午三点才上班,有时间. 简葇为了方便早起,回宿舍洗好澡后就回父母这边. 五点起来忙,母亲洗洗切切,她就站在一旁,将昨晚母亲煮熟的鸡胸肉一点一点地撕开. - 她进病房时,还没到八点. 他刚洗漱完,精神还不错,脸色也比昨天好上许多. 身上蓝白色的病号服已经换下来,穿了件白色t恤. 昨晚她替他剃掉的胡茬又长了密密一层,那个小小的伤口也已经结痂, 却不显邋遢,丝毫不影响他骨子里的贵气. 简葇给他盛了一碗粥,说是她自己煮的,让他尝尝味道. “你煮的 ”周暮云握住她递来的勺子,不太相信. 毕竟她的厨艺手平跟他一样,除了煮面条,没别的特长. “鸡丝是我撕的,粥也是我装到保温壶里的.” 她嘴角弧度微扬。 “其它的呢 ” “我妈.” “哦,原来是岳母大人,替我感谢她.” “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谢我呀?” “这不是你的本分吗,周太太?” 这人…… 简葇脸上微热,心头却有丝丝甜蜜。 吃到一半,阿姨从家里也送了早餐过来。 自然比简葇带来的精致,但他已经吃了两小碗的鸡丝粥,吃不下了。 简葇将两个保温壶留下来,说晚点再吃。 阿姨也不好说什么,问他中午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周暮云看向简葇,问她,“你想吃什么?家里送过来。” 她又不挑食,便跟阿姨说都可以,又客气跟同她道谢。 上午病房里很忙,先是主治医生过来检查,而后开始打吊瓶,才输了一半,一名头发半白的医生就来了,身后跟着好几位主任。 周暮云称呼他张院长时,简葇才知晓这位中等身材,眉目和蔼可亲的医生是院长。 张院长仔细地听了一遍心肺,又检查了他两边膝盖,说没什么大碍,再住两三就可以出院了,走前还特地交待周暮云,出院后少抽点烟。 等病房里恢复安静后,简葇坐到床边,他将她的手抓过去,把玩她的手指头。 她提醒他,说,“张院长让你以后少抽点烟,听进去了吗?” “他让我少抽我就要听他的?” 他不以为意。 “他是医生嘛,肯定是为了你好的。” h “为了我好?他自己抽得比我还凶。” “他可是医生啊……” 简葇震惊得瞪大眼。 “大把医生前脚刚跟病人下完医嘱,不许抽烟喝酒。他后脚回到办公室马上吞云吐雾,晚上不喝两杯都睡不着。张院长就那样的。”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他去家里给父亲看病还少啊?进门前一支烟,看完一支烟,老爷子都劝他少抽。他现在还好意思来劝我?” 简葇被他逗笑。 那抹温柔的笑,令他心头微动,整个世界都亮了。 “葇葇……”他低声叫她名字。 “嗯?” “给我亲亲。” 她瞬间就红了脸。 “你还没好,要好好休息。” “亲亲好得快一点。” 简葇看了看,没人。 坐起来,脸朝他靠过去,刚要碰上他的唇时,被他握住了下巴。 “还是等我好了再亲,免得传染给你.” 简葇:“……” 说要亲的是他,不要亲的也是他。 “还是,你很想我亲你?” 若不是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她真的会锤他。 不能锤,也不能打,她只能捏了捏他高挺的鼻子,还不过瘾,手指将他的五官细细地描绘了一遍。 “满意吗?” 他问。 “满意。” 他是典型正人君子的皮相,不算精致,但男人的英气很足,皮肤也好,不白皙却没有太大的毛孔,更没有什么疤痕,斑,痣。 “我不满意。” 男人眼底闪过笑意。 简葇满脸问号。 “你把我摸硬了。” 话出一口,简葇吓得红着脸捂住他嘴。 “你别乱说话。” 他被人捂住嘴不能说话,但眼底的笑意却更深更浓。 软嫩掌心被隔夜滋长的胡茬磨得发痒,她问他,要不要刮胡子。 “这么喜欢帮我刮胡子?”他笑问。 “刮了看起来更年轻啊。” 周暮云:“……” 意识到自己可能捅到了一个不太友好的话题,她忙讨好:“你本来就年轻嘛。留着胡子只是会显得成熟一些。” 男人下颌胡茬乌青浓密,将他成熟的男人味显得更为厚重。 “确实年轻。”他轻笑了下:“过两天,我会让你体验到某些方面更年轻。” 成年男女之间的潜台词,她逐渐能体会,在他面前却还是忍不住脸红。 “膝盖还疼吗?” 刚才院长帮他检查时,一大堆人围在病床前,她看都看不到。 “已经消肿了,不碍事。” 他掀开床单让她看。 两边膝盖都包着一层纱布,看不出伤势如何。 但一想他跪了那么久,她心疼得一揪一揪的。 眼眶一热,泪水直逼眼角。 不敢抬头,怕他看见。 可低着头,就压不住。 她悄悄地转了转脸,泪水却还不是不小心落到他裸露的小腿上,温温热热的。 她不是心疼他,分明是勾得他心疼她。 “傻,又没事,你哭什么?” 他坐直身子,抬起她的脸替她拭泪,语气很无奈。 以前也没见她这么爱哭的,现在一整个爱哭猫。 高兴哭,难过哭,当然在床上被他弄得狠时,哭得更厉害。 “委屈你了。” “我委屈什么?”他笑,“就跪了小半夜,后面坐着,警卫员给我打掩护。” “骗人。” “没骗你,骗我们家老爷子了。他起床前,我才装模作样又跪回去。” “真的?” 简葇又哭又笑。 “真的。”他也笑,“被你这么一提,倒又有些疼了。” 简葇一听,马上要叫医生。 “倒也不用。你给我吹吹。” 吹吹? 骗小孩子吗 “不吹?” 他又笑。 她只能低头下去,做了一回幼稚鬼。 “好点吗?” 抬头时,她问。 “嗯。膝盖好多了,另一个地方疼。” “哪儿疼?” “这里。”他拉住她的手直接按到腿间,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深邃火热,“也给我吹吹吗?” “周暮云,这是在医院。” 她脸颊烧得发慌,抽回手想要走,被他一把拖回,笑着掐住她下巴。 “不是在医院就能吹?” 他还有脸说? 她都想把脸埋起来,可又挣不开,被他牢牢抱进怀里,箍得紧紧的,笑声很放肆。 - 午饭前,简葇再次接到汪子楠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一起吃个午饭? “就我跟你两个人,老同学见面聚一下,行吗?” 昨天她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后,说有时间再打给她,但一直拖到现在。 h 简葇知道,他们是为了见周暮云而来。 但是汪子楠诚意的恳求,她拒绝不了。 能不能帮上忙另说,但见一面不过份。 挂了电话,她与周暮云说了这事,中午也不能陪他一起吃饭。 昨晚她跟他提起来时,他一句话也没多说,今天倒是变了。 “你跟你那位同学说,让她问她母亲,是否有意愿到江城投资?若是有的话,她父亲这件事我虽然不能帮他,但可以牵个线。” 第144章 “你要帮他?” 简葇惊讶。 “只是牵个线。能不能成事看他们自己的运气。” 说白了,就是资源置换。 拿你有的,换你想要的。 而你有的,必须是别人想要的。 汪子楠的母亲是深圳知名企业家,她掌管的某通讯科技公司是深圳民企二十强,业内知名度还是挺高的。 周暮云要牵的线便是司徒准备在江城上马的软件园项目。 司徒家在京都各方的人脉关系营造得很深,他们若是能谈得成,也不失为双赢的好事一桩。 - 简葇到了汪子楠定好的餐厅,在等待上菜时便将周暮云的意思转达给她。 汪子楠以为没戏,但听简葇这么一说,她很激动。 “我先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很快。” 她匆匆忙忙离席去打电话,十分钟后才回来。 “我妈还在开会。我爸等会儿会跟她说清楚,尽量在今晚赶来京都。” 汪子楠连连对简葇说了几次谢谢。 换界在即,市委副书记的宝座竞争很激烈,人家活动了,你不活动,希望就不大了。 汪父的竞争对手在京都有关系的都跑来打点,没关系的也在找门路,不跑是不行的。 “子楠,我没帮上什么忙,只是做了个传声筒。” “你太谦虚了。”汪子楠感叹。 周暮云替他们牵的这个线,对于他们来说是雪中送炭。 但他们能做的,于对方来说,顶多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功利了?” 在学校时,她们没什么交情,毕业后更是完全失联。 仅在深圳偶遇一次,她就帮了她这么一个大忙,汪子楠是真的心存感激,也对自己的功利与世俗感到些许汗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及利益考量,这很正常。” 周暮云愿意牵这个线,还真不是因为汪子楠是她同学这层关系,而是因为他与司徒的交情。 软件园项目需要业内知名企业进驻以打响知名度,而汪家需要背后有人撑才能上位,仅此而已。 “我爸答应我,若是这次他能顺利借力,就不逼我跟那王八蛋联姻。” 父亲从政,母亲是知名企业家,汪子楠是家中独女,照理说应该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 可再受宠爱也不免要为父亲的上升牺牲自己的婚姻,为家族联姻做贡献,爱情不重要,利益最重要。 她的联姻对象是省里某位大人物的小儿子,从商,手上有一家很大的娱乐公司,旗下掌管着数间夜总会,吃喝嫖赌一条龙服务。 他仗着自己老子的硬背景,没人敢查,就算查也能提前收风,他们旗下的夜总会算得上是数一数二最安全的娱乐场所,生意火爆得不行,汪子楠还跟朋友去过几次。 当然,身处声色场所的男人,让他洁身自好是不可能的,他也不会因为结婚而改变自己流连花丛的习惯。 这一点,在他与汪子楠订婚前就说得很清楚,她也明白。 在订婚前,汪子楠也是有男朋友的,不过为了联姻分手了。 联姻,意味着这辈子她就会跟她母亲一样,就算明知父亲在外可能与别的女人有染,为了双方利益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吞。 当然,父亲同样也不敢离,若是因为外面的女人而跟发妻离婚,在官场上是很大的丑闻,他的仕途基本也完了。 可对于汪子楠这样的年轻女孩来说,对爱情,或许还是有一些憧憬的。 若是能不与那烂黄瓜结婚,就算最后也逃不掉要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联姻,至少她还多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若是真能帮到你,我也高兴.” 简葇听说她联姻内幕,有些感慨.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苦或甜只能自己体会. 汪子楠一样,她也一样,谁也不能替谁走. “不提我这档烂事。听我爸说,你未婚夫以前是江城的一把手,就这么弃政从商太可惜了。” 别说汪父觉得可惜,汪子楠一个不混官场的人都觉得遗憾。 钱在权面前,一文不值。 她爸年纪比周暮云还大,还在汲汲营营,要不然也没有她从深圳求老同学求到京都的地步。 不过人家毕竟是祖上扛枪的,民间有句话,三代从商不如祖上扛枪,他现在是既扛枪又从商,依然不得了。 “个人追求不同。” 简葇只能这么说。 “那倒也是。对了,你们婚期订了吗?” “没这么快.” 关于与周暮云有关的事,简葇不愿意多谈. 汪子楠不是看不出来,便识趣地没再追问. - 简葇在医院陪了周暮云三天. 这三天,周家的人都没过来,大约是知道她在这里陪他,他也不希望他们过来打扰,所以很识趣. 家里阿姨一日三餐送营养餐过来,还细心地多备了她一份. 他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快,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咳嗽,可他也不乐意继续待在医院里,闷得慌。 医生与家人都不同意他出院,希望他再加强治疗两日。 简葇来劝后,这才将他留下再治疗两日。 “妈,我看这碗媳妇茶,您不想喝也得喝了。” 二姐与母亲离开医院时说道。 “你是不是想喝弟媳妇茶?” 周母一脸不快。 “由得我想不想吗?” 二姐想得很开,阻止不了就随他去,她才不想做个恶姑子。 “你不看看他刚才哄女人的贱德性?” 主治医生,主任,院长,她与母亲,不管怎么说,他就是要出院。 他们把简葇从单位叫过来,让她劝他多住两天,等彻底好了再出院。 她就红着个眼眶,说,你就不能听医生的话吗?别让我担心,好吗? 他什么理由都没有了,还当众抱着人哄,她们实在是没脸看了。 男人对于小自己十几岁的女朋友,大多数都是宠爱的,可他那副德性,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我爸,还那么气吗?” “你觉得呢?” “那也是。大哥犯了一次错,他现在还没原谅他。老幺等着吧。” 周家老爷子这牛脾气,没人拗得过他。 - 出院当日简葇要上班,原本打算请假,他说没必要,不让她请. 下了班她直接去四合院,家中已经很热闹. 司徒与钟辰时,席扬铭他们几个过来看他,晚上就在这边吃火 ,聚餐. 这是简葇第一次以女主人的身份出现在他朋友面前,虽然见过几次面,不免还是有些紧张,特别他们起哄地叫她‘小嫂子’时,她脸红了又红,蔓延到颈子上。 难怪老周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她说爱害臊,一逗就脸红,不许瞎调侃,不然下次谁也不许进四合院的门。 餐桌上几人热热闹闹的,周暮云没怎么吃东西,倒是给其它女友无数却无一人结婚的单身男人们好好地上了一节课。 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样子的钟辰时与席扬铭乐得不行。 “老周,我真的从来没想到你背地里是这副德性。” “怎样?” 周暮云连眼皮都没抬。 “对女人……”钟辰时斟酌了一下用词:“浓情蜜意。” 怕她烫到手,刷肉刷菜都不用她动手,蘸料也帮她调到适合的口味。 “温柔迁就,包容度高。”席扬铭补充。 她吃不完的菜,他都能毫不嫌弃地夹进嘴里,吃得特别香。 “我要是对男人浓情蜜意,温柔迁就就麻烦了。”他抬头瞥了一眼他们几个:“你们谁都跑不掉。” 司徒差点被刚含进嘴里的酒呛到。 他妈的,要是老周是基佬…… 不行,正常男人不能想这个,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 几人吃完饭又转到娱乐室打牌,周暮云要回书房处理公事。 他回来一个星期,许多事情都在等他做决定。 三缺一,简葇被拉着顶上。 “我水平很差。” 她怕给他丢脸。 “玩玩而已,没事。” 他们玩牌又不是为了发家致富,输输赢赢的无所谓。 “输了都算我的,陪他们玩。” 周暮云当着众人的面低头吻她额头,她羞得推开他,让他赶紧走。 “说话注意分寸。” 走前,他一一交待他们,同一句话说了三遍。 简葇打牌技术真的就是入门级别,若是往常,他们三缺一都懒得叫像她这种水平的牌友。 但他们今天纯属找乐子,找老周的乐子。 “你跟老周,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不是他追求你的?”追求这个词,用得很含蓄。 “怎么追的?” “你喜欢他什么?” …… 第145章 诸如此类的问题,问得简葇面红耳赤,绞尽脑子不知如何回答。 问到最后,甚至超纲了- “你跟老周年纪差那么大,会不会有代沟?” “不会。”她很实诚:“我们能有共同话题。” 他们有过共同的工作经历,就算他现在身处不同行业,但他都会迁就与引导她。 “质量有问题吗?” 什么质量有问题? 简葇没反应过来。 司徒扔出一张牌,爆笑出声。 “老周质量有问题的话,在座的各位包括我在内都没有健全的。” “少来。”钟总不服气,“男人过了三十质量就开始往下走。老周贵庚了?以前他公务忙,抽烟熬夜应酬,我估计他体力不太行了。” 话到这个份上,简葇想不明白都难。 难怪他一再警告他们说话注意分寸。 这帮人不注意起来,就真没了分寸。 还好司徒及时打住了他们,要不然简葇真的要找借口走了。 但不走,她也是输得一塌糊涂。 周暮云过来时,她刚好将他走前留给她的钱全都输光了。 “我都输完了。” 她抬头看他,一脸愧疚。 他笑着轻点了下她鼻尖。 “高兴就好。” “小嫂子,就这点钱,你输一辈子老周也供得起。” 司徒笑着,点上一根烟。 “老周你要不服气,下来玩两局给小嫂子赢回去?” “他刚出院回来,能不能改天再玩?” 简葇打着商量,身后的人已经开口。 “不玩了。”他摸摸她的脸,“把你们赢她的钱给我还回来,赶紧滚。” 三人目瞪口呆,老周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了? “她的牌技就是几十块的水准,拿你们在牌桌上几十年的功力欺负她呢还是欺负我?” 简葇听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们没有欺负我。” “有没有他们心里明白。” 行,他是老大,他有理。 他们还钱,不仅还钱,还把带在身上的现金全都堆桌上,当作给小嫂子的见面礼。 周暮云一一挑出来,丢还回去。 “该拿的拿,不该拿的一分不拿。你们不要给我媳妇儿有受贿的嫌疑。” 他真行。 几人收回钱热热闹闹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简葇忍不住笑出声。 “我的牌技就值得几十块呀?” “几十块已经说多了。” “你这算不算欺负人?” “他们罔顾我的警告,明知故犯就要付出代价。” “明知故犯?” “他们刚才是不是问了你一些没分寸的话?” “你怎么知道?” “有监控。” 安装后从来没用过,但丢她一个人陪他们玩牌他不放心,回书房时就顺手打开了。 简葇:“……” 他将一叠现金捏手里,拉着她回房,将钱塞进她皮包里,说是她的零花钱。 “你这样算不算行贿?” “老公给媳妇儿钱花,行的哪门子贿?” 她嘴角含笑,向前一步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口。 他低头看她,眼神里都是温柔:“去洗澡?” “你先洗。” “一起洗。” “我要洗头。” 女人洗澡琐碎,洗头,洗脸,摸来摸去的,他在场,她不自在。 而且在那种情况下,他很容易性起。 病刚好,还是要好好保养,不能放纵。 她推着他往浴室走。 可进了门,就由不得她说要不要。 他将她按在门上吻,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糊。 男人的欲来势汹汹,不容她抗拒。 她身体本能地颤抖,理智让她推着他肩膀,想要将他推开一些。 “别闹……你身体刚好。”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我有必要让你正视他们对我声誉的毁灭。” “什么毁灭?” 她双腿夹紧,捉住他手腕,不让他钻到腿间。 “质量问题。” 还有,体力不太行。 “我知道你没有问题。” 她红着脸,躲着他的吻。 质量没问题,体力比她还好。 他没有必要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 但男人压根没理会她的话,直接掰过她下巴,粗重的喘息落在她脸颊与耳畔,比七月的骄阳还滚烫。 - 简葇抱着柔软的被褥昏昏欲睡之际,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吧嗒声。 她睁开眼,转身过来,他刚点着含在唇上的烟。 两人四目相对。 “吵到你了?” 他转头将打火机扔床头柜上时,她也坐起身子。 “周暮云,你怎么又抽?” “已经好了。” 在医院一个礼拜没得碰,实在忍不住了,爽过后抽一根解解馋。 “医生让你少抽烟的。” “出院回来第一支。” “只能抽两口。” 她跟他讨价还价。 “不够。” “三分之一。” “我弄你的时候,进三分之一,你能爽吗?” 明明是说抽烟,他怎么能扯到这? 她又气又羞,横过身子,将他的烟盒与打火机拿到手里,闷不吭声地也给自己点上一根,猛地吸了两口,依然被呛得眼泪直流,咳个不停。 “不会抽烟,你抽什么?” 他好气又好笑,将烟夹到指间,想要夺走她手中的烟。 她迅速转身,坐到他伸手够不着的床尾,晃着手上燃烧的烟。 “我不管,你抽一根我就抽一根,你抽一盒我也抽一盒。” 胆子越来越大,都敢威胁他了。 眼见她又要将烟往嘴里塞,他认输。 “行,周太太你厉害,我不抽了,给我。”他朝她伸手,示意她将烟给他。 “你先熄了你手上那根。” 他这是一点可信度也没有了吗? 他转头熄了烟,她才从床尾爬过来。 按掉两人手上的烟,他关了灯,躺下来后在被褥里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臀,“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是你不遵医嘱。”她推他,“疼,你放手。” “我也疼。” “哪疼?” “膝盖。” “撞到了吗?” “刚才站得太久了。” 简葇伸手去掐他腹间。 住院几日,他瘦了些,但结实的腹肌还在,平躺着也清晰地凸显出一块。 她掐他,自己指尖疼。 “再把我摸硬,觉也别睡了。”他捉住她的手,“老实点。” 她不敢动了,脑袋往他胸口钻。 “以后少抽一点烟,好吗?” 她语气软软的,温温热热的气息落在他胸口,像是长了勾子般,钻到他心上。 “嗯,我尽量。” 他答应她。 瘾太大了,很难一下子戒掉的,只能从减量做起。 - 周暮云在家休息了两日,在启程去深圳前,将简父简母邀请出来,以男朋友的身份正式见家长。 但就算他现在是女儿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他们在他的温和客气面前,还是拘谨小心。 若不是有简葇居中调和,这次会面估计就是领导接见场面,等他讲完话,他们该听的听,该应的应,该走的也要走了。 简葇能理解,毕竟她最初面对他时,也差不多是这样。 中途周暮云到外面接了个公司电话,简父简母这才松了一口气,问起女儿他在深圳那边的工作。 问完他现在的工作,简父又好奇,说他在官场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忽然辞职?实在太可惜。 虽然他一介平民百姓,无权无势,可也知道,普通人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在他那个年纪做到他那个位置,基本上没有这个可能。 “工作上的事情,跟你说也说不明白。” 简葇没打算跟父亲深入交流这个问题。 他平时连新闻都很少看,当初江城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清楚。 “你就记得,以后回去不许再跟别人提我的工作,也不许强出头揽事上身就行了。” “简葇,我是你爸,我问问还不行了?” 周暮云不在场,简父身为父亲的威严又出来了。 “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他说要跟你结婚的,那就是我女婿,我还不能多了解一点女婿的事?” “刚才他在你怎么不问?让他本人回答不是更清楚?” 简葇轻描淡写地把问题驳回去,简父瞬间就哑火。 “问什么?” 周暮云握着手机从屏风后走出来。 简父面露一丝尴尬,没应声。 “伯父,伯母。”周暮云态度很温和地看向二位长辈:“我们以后将会是一家人,家人在一起就应该是轻松自在的。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146章 “我就好奇问问……”简父尴尬一笑,但周暮云诚恳的态度也让他放松不少:“你这市委书记的官做得好好的,怎么说辞就辞了?” 周暮云倒是坦荡。 “做错了事,被上级勒令辞职的。” 简父惊讶得目瞪口呆。 “你父亲,他不是那个……他不保你?谁敢勒令你辞职?” 周暮云淡定地给他添了酒才又回道:“我爸那人在工作上一向铁面无私,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就算我是他儿子,他也一样大公无私,大义灭亲。” “大领导脾气这么刚?” “我就是被他勒令辞职的。” 简父:“……” “伯父,伯母。我最近的工作重心都在深圳,离得远,葇葇就麻烦你们加强监督了。” 闻言,父母女三人目光看向他。 周暮云言笑自若: “葇葇在工作上一直都很努力上进,只要她能廉洁自律,洁身自好,不该碰的不碰,不该拿的不拿,不该做的不做,日后一定能有更大的发展前途,我一定竭尽全力支持她。” “她现在的工作岗位也挺重要的,肯定免不了有人托关系找她办事什么的,我怕她年轻,不懂事,不自觉地就被有心人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万一不小心犯下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到时就算我再想帮她也无可奈何。” 简父+简母:“……” 简葇偷偷抿着唇乐。 他哪是什么加强监督?分明是敲打。 “爸妈,你们监督好了,日后我们简家说不定有可能出个女高官。” “嗯,我们敬未来的女高官一杯。” 周暮云拿起酒杯。 简父简母在似懂非懂中与他碰了碰杯。 - 如果以时间为轴,细数人生节点的话,2007年元旦过后,对于简葇来说,是一段故事的结束,也是人生的另一个开始。 那么时间走到2007年12月,又是她人生的另一个起点。 她与周暮云这段感情,曾经她深以为,她控制不了过程,也控制不了结果。 可每每在她以为要陷入穷途末路时却又不经意的柳暗花明。 其实不是她运气好,老天眷顾她,而是有人一直在默默地坚持,一点一点地,将她心上的束缚与枷锁一层一层地剥开。 - 周暮云去了深圳,简葇按部就班,工作与生活回归平静,回归现实。 两人工作都忙,平时最多的联系方式是发信息,交换着不在彼此身旁时的生活片段。 正值热恋期的情侣来说,单单如此,相思之意,不言而喻。 年底,工作的忙碌更甚于以往,在团团转的繁忙中,2007年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中午回到办公室,忽然接到他的电话,午间那点困倦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便少了些避忌。 “葇葇,吃饭了吗?” 低低沉沉的男性嗓音落在耳边,她不由得握紧了手机。 “嗯,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刚回到江城。” 他与dcm亚太区总裁过来视察江城高新电子产业布局情况,以便为司徒邀请他们落户软件园做参考。 “出差?” “嗯。” “几天?” “两天,忙完就回去。” “回哪里?” “你想我回哪里?” “深圳?” 离元旦放假还有两天,但他上次还说不一定有时间回来。 “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想我吗?” “嗯。” 她脸颊不自觉地染上红晕。 “假期有安排吗?”他问。 “你不回来的话我去你那边?” “不一定。迟点我再给你电话。” “好。” 简葇挂了电话才发现同事握着茶杯靠在门口看她。 “男朋友?” 同事颇为好奇问道。 简葇点头,承认了。 “怪不得,明明数九寒天,有人却每天都春风满面。” “我有吗?”简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照镜子看就知道了。哪里人呀?” “京都人。” 同事更好奇,坐到她桌前。 “二代、三代还是富豪名流?” “想多了,跟我一样,普通平民。” “那不可能。” 同事根本不相信。 关于简葇的传闻,有一些,但都是他们同事间猜测的,无法证实。 有人见过有豪车到单位门口给她送东西,也有人见到有男人半夜来接她下班,不久前还有人遇到过男人送她上班,他们处长还专门停车下来跟那男人打招呼。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去找处长八卦。 简葇平时低调惯了,工作时间从来不谈私事,他们也没空八卦,但偶尔聊几句的时间还是有的。 “是真的。” “谈了多久了?” “没多久。” 简葇嘴角的甜蜜怎么也掩不住。 - 翌日下班前,简葇接到了宠物医院林医生的电话,说大葇的眼病好了,问她几时有空过去把它们领回家。 恰逢晚上不用加班,她回复下班就过去。 下班后她人还没刚走到警卫岗,手机响了。 是周暮云。 “下班了吗?” 听着男人磁性的嗓音,她脸有些红,“嗯”了声,问:“你在江城还是深圳?” “你面前。” 闻言,她脚步顿住,朝大门外望过去,越过门禁与黄色警戒线,远远就看到他斜靠在对面马路的路虎车门边。 男人身上穿着黑色大衣,颈间是她熟悉的围巾。 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指间夹了支燃到一半的烟。 他的姿势很惬意,双腿笔直修长,路灯的光影落在他身上,整座城市在他身后都失去了味道。 周暮云掐掉手上的烟时,她已经从大门出来,恰好绿灯亮,她一路朝他小跑过去。 “跑那么急做什么?” 他迎上来,接过她的包。 “中午你还说在江城,怎么一下就回来了?” 她仰脸看他,气息微喘。 他低头看她,伸手抚了抚她微凉的脸颊:“想早点见到你。” 简葇抿着唇,微微上扬的眼角暴露了她害羞又满足的小心思。 “先上车。” 他环住她肩膀,护着她上车。 - “晚上想吃什么?” “先去医院领乌龟回来。” 上了车,两人同时开口。 他看着她。 她也看他。 “先吃饭。” “领乌龟。” “医院在哪儿?”他妥协,打着车。 简葇说了地址,在郊区,从市区过去,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不饿吗?” 车子驶向马路时,他又问。 “不饿。” “我饿,中午到现在粒米未进。” 他胃不太好,就是以前工作太忙,三餐不定时导致的。 “胃有没有不舒服?”简葇一听就急,“我们就近找个餐厅,先去吃饭。” “乌龟怎么办?” “明天再去拿。” “好。” “明天你有时间吗?” “有。” “那中午你过去拿?” “可以。” 简葇掏手机打电话到宠物医院,跟他们改约了时间。 - 两人吃完饭回到四合院,已经快十点。 他刚进门公司电话就来,转身到书房。 简葇洗澡出来,他还没结束手上工作。 她推门探头出去,院子里灯光如豆,梅花全都开了,阵阵幽香随风而来。 她裹紧外套,打算去剪几枝梅花回来,插进新买的花瓶。 刚才吃完饭出来,去取车时正好在路过一家瓷器店。 透过玻璃窗,她一眼就看上这个复古的古朴花瓶,拉着他进去看。 四合院另一间书房里收藏了不少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但那些对于简葇来说,很不接地气。 倒是这只价格普通的古朴花瓶很得她眼缘,拿来插梅花正好,于是买了回来。 周暮云从书房出来,没见她人,开门去寻。 梅枝粗硬,简葇手上的剪刀过于轻巧,不好剪,弄了好一会儿才剪了三枝。 周暮云出来后,直接上手。 简葇怕伤了树枝来年不好开花让他用剪刀。 “这么冷,折腾什么?不怕过敏了?” “对梅花不过敏。” 其实她唯一一次花粉过敏就是跟他出差那次,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她只对百合花粉过敏。 同事喜欢花,办公室的窗台上各个季节都没缺过鲜花。 最近的花季是梅花,工作间隙休息喝水时,她经常站在窗台欣赏,啥事没有。 第147章 他没接她的剪刀,蛮力折断了好几枝,抱回房间让她慢慢修剪,插瓶。 简葇在窗台前修剪花枝,他去浴室。 出来时,她正好将最后一枝盛放的梅花插进瓶中。 简葇不太懂花艺,完全凭着自己的喜好修剪。 墨黑色的梅枝插在瓷白花瓶中,而她的脸掩映在鲜艳的花朵间,清新明媚,倒是人比花娇。 她放下剪刀看他,问,好看吗? 他说,好看。 “花好看,还是人好看?” “花好看。” 典型的周暮云式回答。 她笑得眉眼弯弯。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在他眼中,她比花枝俏。 周暮云刚洗完澡出来,身上只套了件浴袍,带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腹间,衣襟微敞,紧实的肌肉隐隐约约袒露,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欲感。 “要不要吹干头发?” 她双手揪住他衣襟轻问。 “不用。”他低下头,想吻她的脸颊。 她侧过脸,吻落在耳朵上。 他追过来要吻,她已经踮起脚吻上他凸起的喉结。 那是他身上最敏感的位置,说话滚动时诱惑十足。 “这么热情?” 他脊背一阵战栗,搂住她细软的腰。 “你喜欢吗。” “还可以。”男人低笑,“再主动热情一点,我更喜欢。” 他喜欢她在床上的乖巧软嫩,但偶尔的主动也令他欣喜。 不管什么事,一成不变总是会有些乏味,男女情爱也是。 可她的主动也是青涩的,动作不得要领,卡得他不上不下,翻身将她压制在沙发上。 她伏趴在真皮沙发里,翘臀颤悠,漂亮的肩胛骨像蝴蝶展翅,腰肢整个塌下去,弧度优美,还有两个浅浅的腰窝,招人怜爱至极。 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那次,她心无城府地趴在地板上帮他找打火机的情形。 男人心头一荡,俯下身亲吻她的背脊。 这一夜,两人弄到两点多才消停。 - 元旦放假前最后一个工作日,简葇一整天忙得团团转,下班时已经是七点多。 简母问她要不要回家吃饭,她说不了。 中午周暮云发信息过来,说晚上带她去个好地方。 女大不中留,简母也没什么可失望的。 她上了车,系安全带时,问他,我们去哪里呀? “先垫垫肚子。” 他没回她,只给她递了一杯热牛奶。 车子是朝郊区而去的,窗外山峦在浓重的夜色中迭起,简葇分不清方向。 “怕?” “你会把我卖了吗?” “不卖。自己养的猪自己宰了吃。” “你不吃猪肉。” 他不吃猪肉不是什么宗教信仰,纯粹是不喜欢,但猪骨汤倒是不拒绝。 简葇轻笑着将空奶杯放到操控台的空位上时,碰到了他的烟盒。 她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少了五根。 也就是说,他今天抽了五根烟。 他答应她,会逐渐减量。 相比以前,这个量还真是少了很多。 “你就不怕这是新开的一盒啊?” 他好笑。 “烟盒上有我的记号。” 她很笃定。 早上是她帮他拆开新烟盒的,不小心勾开了个小的边角。 他倒是没留意这个,笑她:“金猪进化成小狐狸了?” “你才是老狐狸。” “我是……”他磨牙:“老狐狸。” “那你还想是年轻力壮的狐狸啊?” “三天不打上床揭瓦是吧?”他瞥了一眼过来:“昨晚上还打到喷水了。怎么,这么快忘了?” 简葇被他这么一调戏,又羞又恼的将脸转到车窗外。 - 他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了一个小镇上,车子在一条狭窄的街巷前停下。 周暮云率先下车,简葇没等他过来,自己推门下车。 他招手让她去后备厢拿东西,凑近时发现里面塞满了各式礼盒。 这分明是上门拜访领导或长辈的架式,可大晚上的在这小镇上,他们要拜访谁呀? “拿这个。” 周暮云将其中一只盒子递到她手上,合上尾厢盖。 “我们去看望谁啊?” 简葇声音都变小了几分。 “爷爷奶奶。” 简葇怔住。 “我的,也是你的爷爷奶奶。” 他强调。 简葇知道周家这两位90多岁的长辈健在,但从未见过。 她与周之彦订婚时,他说两老喜清静,已经多年没回来。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住在高级疗养院里颐养天年,没料到到是在这个远离繁华市区与顶级医疗条件的小镇上。 街巷里装着路灯,暗黄的光线落在青石板上,每一块都像是藏匿着光阴的故事。 “他们怎么住这边呢?” 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喜欢清静,不想别人打扰。” 两老身体一直很健康,没什么大毛病。不乐意住疗养院是觉得完全没必要,不需要享受这样的待遇。 小镇空气好,他们种菜养鸡,自由自在,不掺和他们年轻人的工作与生活。 周父的官越做越大后,为了两老的安全想将他们接回去,他们也不乐意。 老爷子说他参加过那么多场战斗,子弹,炸弹都不怕,从来没想过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现在一把年纪了更是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难不成还怕那些心怀不轨之徒? 周父那一股倔犟脾气遗传了谁不用说。 爷爷不回去,奶奶便一直随身陪伴。 周暮云大约是提前打了电话,他们走到门前时,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门边向外张望着。 看到二人走近,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头发胡须眉毛都花白的爷爷也是面露喜色。 “爷爷,奶奶,我女朋友,小葇。” 周暮云将手上的东西递给照顾二老的两位工作人员,将简葇拉到他们面前。 “周暮云,难怪你爸骂你不知羞耻,老牛吃嫩草,这么小的姑娘你也下得去手?你真不是东西。” 爷爷开口就是一顿骂,转头过来又问简葇:“是不是他欺负你?” “他没有欺负我,他对我很好的……” 简葇羞得面红耳赤的。 “这就护上了?你不用怕,他要是欺负你,跟爷爷说,我抽他几个大巴掌。” “行了行了,你别把人小姑娘给吓跑了。” 奶奶拍了拍爷爷,握住简葇的手,一脸慈爱:“小葇是吧?你别听我们家老头子瞎说,你们这么晚才到家,先进来吃饭。” 简葇搀着老太太一起进屋,周暮云与爷爷跟在身后,虚心地接受老爷子的‘教育’。 “这老头子,全身上下就这张嘴最硬,心里头啊比谁都疼。” 老太太念叨着自家老头子。 “大清早的就让人去备菜,从中午到太阳落山,都不知走巷口走了多少次……”s 周暮云刚出生不久,父母都忙于工作,便将他与二姐丢到镇上来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一直到上小学的年纪才先后回城。 每年寒暑假,他都会回来住一阵子,工作之后愈发繁忙才渐渐变少。 他回京都,可以不回去看父母,但只要有时间一定会来看爷爷奶奶。 他们四兄弟姐妹,就他回来最多,住得最长,也是最得二老宠爱。 爷爷嘴里喜欢骂他,心里头最疼爱的也是他。 餐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都是为他们准备的。 老人三餐定时,稍早时候已经用过晚餐,现在都是陪他们坐。 二老虽然已经九十多岁了,但精气神足,特别是爷爷,眉宇神情里,豪气犹在。 奶奶很喜欢简葇,一个劲地让她多吃一些。 原因不外乎,当初她对周暮云与钟爱芝的那段婚姻很不满。 她犹记得,她的孙儿上大学回来时,她问过他,有没有交女朋友。 他说,没碰上喜欢的女孩子,要是有,一定会先带回来给她老人家见。 他还说,若是他带到他们面前来,那一定是要娶她的。 钟家那个比他大了7岁的姑娘,他们也算是从小到看到大的。 但结婚前他们回来面见长辈时,她看不出来他们哪里有两情相悦的模样。 她还一度认为是儿子儿媳为了利益捆绑逼他联姻。z 但他们都说没有,她这个老人家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由着他们去。 结婚十三年,他们没有一儿半女,钟家芝也只在第一年回来看过他们一次。 两人的相处,没有半点新婚夫妻该有的浓情蜜意。 每次他独自回来,她都担心他是不是婚后生活过得不愉快。 第148章 可他否认了,就说大家工作都很忙,倒也不见有不快之色。 这回,他带着这个年轻俊俏的姑娘回来,眉宇间眉飞色舞的神色,像极了当初他们家老头子娶她的那天晚上,满脸都是得偿所愿的神彩飞扬。 这满心的欢喜啊,怎么藏得住? 他们夫妇相携七十余载,不图享乐,不求功名,只希望儿孙健康幸福,尤其他们最疼爱的这小孙儿。 - 周暮云说晚上留宿,明天中午回城。 他把简葇带到他们休息的房间后,出去将车里的行李箱拿进来。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床,衣柜,书桌,书架齐全,书架上还摆了不少书。 简葇一一浏览过去,基本上都是历史类书籍,转到靠窗的书桌前时,她的目光被相框里的照片牢牢地吸引。 那是年轻的周暮云,穿着崭新的迷彩作训服,五官轮廓英气十足,锋芒凌厉。 照片下方有一行黑色正楷小字:1986年9年16日。 “看什么?” 周暮云进门,顺手将行李箱放到一旁。 “看你。” 她转身过来,手上拿着相框。 “这么丑的模样都被你看到了。” 他笑着坐到沙发里,手机,烟盒与打火机丢桌上。 “1986年,你怎么会穿着迷彩服?” “军训。” 1985年之后,全国400多所高校与高级中学开始了军训试点,他们学校也是试点之一,那时他已经大三,却免不了跟大一新生一起体验。 “还有吗?” “抽屉里。” 在爷爷奶奶这里,他从小到大的相片都极为完整,很多是父母家里都找不到的孤品。 简葇将相册取出来,想要坐他身旁,却被他拉到腿上。 两人窝在沙发里看他从小到大的相片,单人照,家人,同学朋友合照一应俱全,那是简葇从未参与过的,他的另一段人生。 他的骨相一直没太大的变化,但工作前后的气质差异就很大。 工作以前,他眉眼都是桀骜不驯,特别是有一张穿着皮夹克,骑着摩托车的,那股鲜衣怒马的张扬与轻狂都要溢出微微泛黄的纸张,她忍不住又翻回去重温。 “那时候你多大呀?” 她好奇地摸了摸他滚动的喉结,还有青茬微现的下颌。 工作后,在岁月沉淀下,他的气质越来越成熟稳重,内敛又克制。 “刚上大学。” “哦,那年我刚出生。” “你想说什么?” 他两根手指头掐着她下巴,迫她微微仰面。 “是你想多了。” 她笑得开怀。 “我是我们班上年纪最小的。” 他上大学时才16岁,不是通过特殊渠道,而是自己提前完成课程跳级考上的。 “嗯,你最小。” “简葇,你活腻了,是吧?” 他将她翻到沙发里,压下来就是一顿狂吻。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一次,打断两人的腻歪。 他替她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头发,将她拉起来,替她穿上大衣,围巾,帽子,吩咐她戴好手套后才转身去取自己外套。 “干嘛呀?”她连戴手套边问。 “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都这么晚了,快要十二点了。 “等会儿就知道。” 他拉住她,像照片里那张扬不驯的少年,牵住心爱女孩的手,要带她勇闯天涯海角。 - 他开车带她去了小镇外的半山腰,车子停在一片平整的地面上。 他们下车时,已经几辆车子停在那里,地上放着几盏照明灯。 周暮云将车尾厢里的一捆捆烟花搬下来,整整齐齐地堆在地上。 他特地带她来放烟花庆祝跨年,时间马上就要走到2008年。 那几辆车的车主跟他们一样,都是为了来放烟花庆新年的。 这是小镇上指定的烟花爆竹燃放点,但元旦很少有人赶那么远的路程来。s z 还有一分钟到零点,他倚在车头点上一根烟。 她站在他身前,伸手拦他。 “今天超标了,不许抽。” 他将烟夹到指间,低头就吻,吓得她忙推开他。 “在外面呢。” 她话刚落,从旁边传来一声轰天巨响。 璀璨的烟火在夜空中绚烂绽放。 过零点了,他们迟了。 都怪他,在这最后一刻还要胡闹。 她催促他赶快去点着烟花。 他拉着她手,用燃烧着的烟将引子点着。 半山腰上的烟火将半边夜空都照亮。 他抱着她,一起看向此起彼落的烟花。 新的一年,又来了。 在一阵又一阵炸响声中,他贴着她的耳畔,轻轻问道:“简葇,要嫁给我吗?” 她回头看他,烟火的光将照得他眉目深邃明亮。 一束又一束烟花在夜空绽放,像极了她的心跳。 “周暮云,求婚要单膝下跪的。” 他手指轻触着她动情的眉眼。 “回家,我床上跪,床上求。” “床上跪,床上求,我不嫁。” “不嫁?把你留山上喂野狼。” “我要上车。” 她娇笑着推开他环在腰上的手,朝副驾驶室奔去。 手刚放到车门把上就被人从身后按住,将她压在车前。 “嫁不嫁?” “不。” “再问一次,嫁不嫁?” h “不。” “行,我嫁。” “你嫁给谁呀?” “嫁给这头猪。” 他的笑声伴着烟花的声响,还有山谷的风,吹进她心里,搅动她的心弦。 烟火的亮光闪入她眼底,倒映出细碎的光。 只要那个人是你,我嫁。 我愿意,你值得。 第一百零三章 2008年元旦假期结束后,同事发现简葇手指上多了一只戒指。 惊讶之余,问她履行手续了吗? 她浅浅一笑,说准备。 同事又问她几时办婚礼。 她只回,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确实是准备履行手续,但暂时没打算办婚礼也是真的。 她答应他的求婚,也只认定他这个人,可也没料到这么快就要履行手续,毕竟,周父周母尚未认可他们的关系。 从小镇回来前,爷爷奶奶特别庄重地与他们谈话。 爷爷一脸严肃指示他:“你爸那个老顽固,我已经跟他谈过话,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你们回去马上办手续,不许不明不白地期负人家小姑娘。” 奶奶慈爱地握着她手:“暮云从小到大乖张惯了,谁的话都不入耳,但我知道他很看重你,以后你要好好地管着他,按时吃饭,少抽烟。” 简葇脸色绯红。 “爷爷奶奶,我们不焦急。” “你年轻不急可以理解,可暮云他年纪大了呀,不能再拖了。你们早点结婚,早点生个一儿半女的,奶奶没准还能抱一抱我的宝贝曾孙。” “奶奶,她还年轻得很呢,我们结了婚先过过二人世界。” 周暮云插了一句进来。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伯已经20岁了。”爷爷不屑地吐槽他:“你现在40了还想过二人世界,再晚还能不能生是 一回事。” 能一样吗?他们那个年代,奶奶嫁给他时才十七岁,他也就是十九岁。 结婚一年,二十岁当爹再正常不过。 “现代婚育观念提倡优生优育,我回去好好戒烟戒酒再考虑这件事。” “那倒也是。” 奶奶同意,转头又郑重地交待简葇,一定要监督他戒烟戒酒。 - 假期结束后,周暮云本想先斩后奏拉着她第一时间去民政局,简葇坚持要见一见他父母, 虽然已经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但这是对长辈最基本的尊重。 慑于爷爷奶奶的压力,周父与周母在家正式见了二人。 周父依然是面色不快,对周暮云也没好气,但也没当面为难简葇。 周母倒是客客气气地与他们将话题谈开。 结婚手续可以先办,但婚礼是要缓一缓的。 毕竟他刚结束一段婚姻,加上他们彼此的身份本就敏感,马上就要大办婚礼的话钟家那边面子上过不去。 加上最近许多事情发生得比较快,很多东西也没来得及好好准备。 简葇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倒是周暮云讨价还价,最迟今年秋天,他们要办婚礼。 “瞧你这猴急样,你是没结过婚呢?” 周父忍不住要骂人。 “能一样吗?” “哪不一样?” “人不一样。” “周暮云……” 眼看父子二人要闹起来,周母急忙将茶杯递给周父。 第149章 “你就少说两句。妈早上还给我来电话,问婚期订了没有。秋天好,天气凉快。” 关于婚礼,暂时就这么口头订下,但具体还要再商量商量。 面见完周家父母,又回了一趟简父简母那边。 他们没有任何意见,倒是简父试探地提起了婚礼,问要不要回老家办一场? 毕竟简葇的爷爷奶奶健在,结婚是大事,接他们来京都不是不行,问题是两家家庭背景悬殊,坐在一起肯定都不自在。 让简葇自己选,干脆就不办了,劳师动众太麻烦,简单点大家一起吃个饭就算了。 这一点,周暮云是坚决不同意的。 在父母面前,他们没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的必要性,但回到车上后简葇才缓缓道:“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不在乎这些形式。” 她与周之彦订过婚,订婚宴上虽然只来了一些关系亲密的亲朋好友,但他们是正式定过名分的。 到时她与周暮云大办婚礼的话,亲朋好友间肯定也少不了流言。 她自己能承受,只怕给周父周母添不快。 日子是他们自己在过,形式有时候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你不在乎,我在乎。你是第一次结婚,别人有的你要有,别人没有的你更要有。” 他想给她的,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三书六礼,凤冠霞帔,一样不能少。 有些东西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模糊视线,她想把它锁在眼眶里,但没锁住。 她微微抬头,两人对视,他眼眸更深更黑,可那抹对她的情深却掩饰不住地溢出眼眶。 “不许哭。” 男人低声命令,手上替她拭泪的动作却温柔极了。 “周暮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你爱我 ” 原本想说的话被他这么一噎,反倒是说不出口了。 “说过了。但我不介意你每天多说几次。” 他捏了捏她软软的耳垂。 “你怎么不说?” “说什么?” 他故意。 一记喇叭声打断了他们。 他的车子挡住别人了。 “周太太,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走吧,要不然民政局要下班了。” - 领完证出来,他们没有时间庆祝新婚,他晚上就要赶去深圳。 最近公司事务繁忙,元旦前他是直接从江城飞回来,假期结束又多休了两天忙两人的事,现在总部那边忙得团团转。 其实周暮云也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只回了一次镇上婚就结成了,所以没有提前预留更多时间。 简葇想要送他去机场,他没让,来回奔波太累,没必要。 他将她送到单元楼下,下车前抱住她,说,“对不起,没能多陪你两天。过完年我重新考虑工作重心。” 这次过去,估计是要等到春节放假才能回来。 简葇环住他脖子,指尖轻摸着他粗硬的发茬。 “你工作忙没关系的。在我心里,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们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你不需要特地为我改变什么。” 他也不是特意要为她改变什么,而是他也有自己新的部署与计划。 “再次恭喜你,周太太。” “也再次恭喜你,周先生。” 他抬起她的脸,不舍地吻着她。 第一百零四章 一月中旬,简葇考完试后,周母打电话给她,问她几时有时间,让她抽空回周家一趟。 周母说,爷爷奶奶电话回来,今年春节要京都过。近十年没回过京的长辈要回来,届时肯定少不了要办一场盛大的家宴。 已经与周暮云履行手续的简葇肯定是要参加的,算是正式与家族中的亲友们见面。 周母让简葇回去,是打算请裁缝来家中给她量尺寸,给她做几套新衣服。 简葇应下,说周末回。 周五晚上十一点半,她刚洗好澡出来就听闻门锁扭开的声音。 惊讶之余,那人已经推门而入,黑色大衣裹着浓浓的寒意。 是周暮云。 “你怎么回来了?” 她拭发的动作顿住,毛巾落到地上。 他出发去深圳前还说最近忙,估计要到春节放假才能回来。 这会儿只去了不到半个月就回来了? 中午她跟他通信息,对于他今天要回来这件事,半点也没提到。 “怎么?不想我?” “还好。” 这段时间她忙着复习,想他肯定也是想的,但还是稍稍地放在了工作与学习后面。 她实诚的态度还有无辜的表情,专门气他的。 “没良心的。” 他脱了大衣直接扔到沙发上。 简葇向前两步拾起大衣挂好,跟住往厨房走的他身后,问他,晚饭吃没有? “没吃。” 他好没气地扭开水龙头洗手。 “冰箱里有小馄饨,煮点给你吃?还是下面条?” “不吃。” “不饿吗?” “气饱了。” 怎么有人四十岁了还像四岁? “煮面给你吃,好不好?” 她从身后搂住他的腰,软软地讨好,甜软的嗓音哄人哄到心坎里。 他关掉水龙头,转身过来,沾着水珠的手掌轻抚上她刚洗完热水澡白里透粉,面若桃李的脸颊上。 “不吃面。” 他似笑非笑。 “那吃什么?” 四目相视,男人笑意更深,她面颊微红。 “回床上告诉你。” 他一把抱起她离开厨房。 “又骗人。” 她搂住他脖子,微仰着脸看他弧度清晰的下颌线,胡茬乌青浓密,男人味浓郁至极。 她凑上去亲他,亲他凸起的喉结,亲他下巴,胡茬厮磨在她柔嫩皮肤上的粗糙与细痒的触感,强烈而清晰。 仿佛一瞬间,触开了她身体的某个开关。 “暮云……”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婉转动听。 他低头回吻她,吻得用力又贪婪,温柔又狂热。 她同样是极渴望他,张开嘴回应他激烈的热吻。 从客厅到卧室,到处都是散落的衣物。 小别一场,俩人情动得厉害。 他伸手想要去够床头柜的抽屉拿套,她握住他手腕,将他拉回来。 “我不想用。” 他是顾虑她还年轻,工作刚上手,又准备要读研,所以才主动给自己套层雨衣。 现在她说不用,那就不用,反正他们现在是持证上岗,有了就生。 四十岁的男人,与心爱的女人生个孩子这事,也还是颇为憧憬的。 “那就不用。” 他低头去吻她,从嘴唇到下巴,脖子,胸口…… 她细碎柔嫩的呻吟像水流一样钻到他耳蜗里。 他动作恣意而蛮横,整个房间里,都是暧昧的靡靡之音,满城的灯火都不及这温馨一隅里活色生香的一幕来得热烈。 结束后,她的腰像是被人折断一般。 他掌心将她黏在额头上的湿发往后拢,指腹轻抚她微湿的眼角。 情欲的余温尚未散去,他俯身下来,亲啄她的额头,眼皮,鼻尖,嘴角…… 吻着吻着,性致又起。 他覆到她身上,两具汗湿的身躯紧密相贴。 风云再起。 “不行了……”她双手紧抓着他结实的上臂:“我累了。” “躺着,好好享受。” 对她的哀求,他置若罔闻。 他撒野撒得欢了才抱着她翻身,让她趴在他身上休息。 这回,她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一只手虚软地搭在他肩膀。 他闭着眼享受着高潮后的余韵,好一会儿才平复呼吸。 “葇葇……” 他低声叫她。 “要去洗洗吗? 她嗯了声,声音很娇,很弱。 见状,他闷笑了一声,想要将腿伸得更直,足底碰到了床尾。 “改天有时间换张床。” 这小小的单人床,两人睡在一起很勉强,更别提双人运动时被撞得一晃一晃的,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般。 上次他已经提过一次,她说房间太小,换张大床她的书桌就要放不下。 现在她已经考完试,书桌可以考虑不用,或者换张小点的。 他不等她回应,干脆又道:“还是换套大点的房子吧。” 她晚上经常加班,住得远也不方便,改天他找人问问看,宿舍区里还有没有大一点的套房。 没有也没关系,在附近买一套也行,当作婚房也未尝不可。 “不用。”她将脸紧贴着他脖子,声音还是含含糊糊的,“我住惯了,不想换。” 这个时候跟她说理说不清,他轻拍了下她的臀,让她抬高些。 两人去浴室清洗好,回到床上她倒头就睡。 第150章 他摸了摸鼻子,有点想抽烟。 转头过来看她安静的睡颜,又罢休。 - 次日回到周家已近晌午,周母与前来量尺寸的徐师傅已等候多时。 稍早周母打电话催促简葇时,她还没醒,是周暮云接的电话,她这才知道他昨晚从深圳回来了。 他说简葇还在睡。 她什么也不用问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迟到。 “你多大年纪了,就不能节制一点?” 周母忍不住低骂他一句。 “我半个月回来一趟还不节制?” 他一点也不害臊。 周母倒是臊得听不下去,按断了通话。 周家二姐也在,与母亲还有徐师傅坐着喝茶。 徐师傅其实很年轻,不到30岁。 以前上门给周母量身裁衣的徐老师傅是他父亲,这几日感冒了不方便登门,于是安排继承了父亲手艺的小徐师傅前来。 双方客气地打了招呼后,周母请小徐师傅给简葇量尺寸,毕竟人家已经等了两个小时。 周暮云与母亲、二姐饮茶说话。 hz 那边,小徐师傅手拿软尺一边给简葇量尺寸,一边记录到小本子上。 “周太太,麻烦您把手臂再打开一些,我好量得更准确。” 小徐师傅温言道。 “哦,好的。” 简葇应好,却不太自在。 让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替自己量上围,还是第一次。 但这是很正常的流程,大家也都在,或许是她不够大方。 “抱歉,请等下。” 周暮云忽然出声,放下了手上的茶杯。 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起身,施施然走到简葇身旁,朝小徐师傅微微一笑:“还是我来吧。量哪个位置?” 男人明明笑得很温和,但小徐师傅却明显地从他的笑容里察觉出一抹不快。 这令他不由得本能地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专业而让这位周先生不满意? 权贵之家的人,脾气不好捉摸,他不敢随意猜测,更不能拒绝他的主动。 于是在小徐师傅的指点下,周先生临时做起了裁缝学徒,亲自替太太量尺寸。 周母与二姐看着这一幕,无话可说。 量好后,周暮云客气地与小徐师傅握了握手。 “小徐师傅,贵店有没有女裁缝师傅?” “有的。” “麻烦你们下次上门量尺寸,派个女师傅过来。” 小徐师傅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急忙应好,说以后上门一定带位女裁缝一起过来。 以前周母或周家其它人订制衣服,都是他父亲亲自上门量身的,也没见他们提什么特别要求。 没想到现在都2008年了,这位小周先生还这么保守,像古代的高门大户,王公贵族一般避嫌。 送走小徐师傅后,二姐忍不住吐槽他。 “量尺寸不都是这样的吗,你有什么好介意的?就你矫情。” “量个尺寸手都要碰到胸口了,我能不介意?什么挂羊头卖狗肉的裁缝师傅?懂不懂什么叫界线与距离?” 周暮云很不客气。 “人家是京都最负盛名的裁缝师傅,不是你以为的什么登徒子。” “我不管,下次再量尺寸,没有女裁缝过来别碰我媳妇儿。” “老幺你够了哦,小简去游泳是不是还得裹着棉袄下水?” …… 简葇拉住他,让他别再跟二姐争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反倒转头过来问她:“记住没有?” 记住什么? “以后没有女裁缝不量尺寸。” 简葇:“……” 二姐撇撇嘴。 “小简啊,对他你态度得强硬点,要不然早晚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二姐,你别带坏我媳妇儿。” …… 中午在家里吃饭,周父从楼上书房下来了。 一家之主在场,气氛瞬间就变得严肃几分。 他们早已习惯了,但简葇还是颇为拘谨。 周暮云不停地给她夹菜,面前的菜都堆成小山。 在他再次夹过来时,她忍不住又提醒他,她可以自己来。 “老幺,小简自己有手。” 二姐也看不过去了。 “她有手,可她不动啊。” 他一脸无所谓。 周家二老先后放下碗筷,二姐也表示吃饱了,让他们慢慢吃。 “我也饱了。” 她也放下了筷子。 “把菜吃完,不许浪费粮食。” 周暮云抬了抬下巴。 她刚才只顾着扒拉碗里面的米饭。 简葇:“……” 她哪吃得下那么多? “最少吃一半。” 见她面露难色,他放宽了些许要求。 “老幺,你要把你媳妇儿养得肥嘟嘟的才高兴啊?” “高不高兴是其次,肥嘟嘟的没有男人觊觎她了。” 周母与二姐忍不住轻笑出声,也多亏简葇受得了他这脾气。 她们的低笑声中,简葇面色一片滚烫。 - 周暮云此次回京完全是临时决定,但恰好是周末,正好呆两天,周日晚上飞去江城。 周一是软件园项目开发的正式签约仪式,st集团作为第一批入驻的企业,他这个负责人是要出席的。 考完试后,简葇难得在周末无事一身松,周暮云说要带她出去消遣。 问他去哪,他只说,到了就知道。 “说好了,我不去滑雪。” 她运动神经差,一点也不想去挑战。 “除了吃跟睡,你还会什么?” “气你。” 她回得倒是顺口。 这倒是真的,有时候,她是挺能气他的。 - 周暮云带简葇去郊区的马场,被他拉着往马棚而去时,她一脸的生无可恋。 滑雪跟骑马对于她来说都是超高难度的运动,他是非要训练出个女骑士吗? “我在,你怕什么?” 来到马棚前,他回头瞥她一眼。 她看着棚子里高大强壮,直喷着气的马儿,腿都软了。 “它们比我还高,我不敢。” “一米八七的人你都能骑,还怕骑马?” 简葇:“……” 这男人,荤腔怎么说来就来? 这时,马场的负责人过来招呼周暮云,说司徒他们已经骑进树林那边,问他要不要把他的马牵出来? 他说好,去换衣服就出来。 “需要给这位女士准备一套女士骑装吗?” 负责人转头看向简葇,表面平静,眼神却带着打量与好奇。 这家马场其实是席公子花了十亿买地建成的,来这里的基本都是圈子里的名流富豪,还有各种二代、三代。 每个人都养有自己的马,还有专门的饲养师与驯马师。 周暮云年轻的时候也玩马,进入官场后彻底戒了。恢复自由身后,他让席公子帮忙从国外买了一匹名贵的纯种阿拉伯马养着玩,不过没怎么来看它。 富豪权贵来马场,带女朋友或情人一起玩司空见惯。 但周暮云来的次数少,也从来没带任何女人来过,他不敢确定简葇的身份。 “我太太。”周暮云简单吩咐道:“帮她准备一套。” 与他去更衣室时,简葇好奇问他,你骑术好不好? “你不知道?” 他反问她。 她又没见过他骑马,她怎么会知道? “我骑你的时候,好不好?” 简葇红着脸掐他掌心。 - 简葇第一次穿骑马装,比较陌生,摸得时间有点久,从更衣室出来,他已经等候多时。z 男人一身黑色骑士服,身姿挺括板正,英气逼人,与她身上鲜艳的红色搭在一起,极为醒目。 驯马师已经将他的马牵了出来,身形高大威猛,一身浓密发亮的毛发,强壮又漂亮。 周暮云上前摸了摸它的脸,马儿在他掌心的碰触中,两只耳朵竖起来,微微地晃动。 他接过驯马师手中的僵绳,动作利落地跨上马鞍,朝一脸紧张的简葇伸出手,手腕一个用力就将她拉上了马背。 两人同骑一匹马,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他结实的胸口贴着她背后,以双手将她圈在怀中的姿势握着缰绳让马慢慢地走起来。 等她僵硬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后,他问她,好玩吗? 她说还行。 “要不要自己拿绳试试?” 她摇头,说不要。 第一次骑马,她还没有那么大胆。 “那我骑快点了?” 他说着,已经扬鞭拍马。 原本温顺着慢慢走的马儿迈开矫健的四肢急速飞驰而去。 风呼呼地刮过脸颊,她只能闭着眼紧紧地贴着他,一动不敢动,就怕马儿将她抛下去。 第151章 直到渐渐习惯了那样的速度与上下颠簸的频率后,她才敢开眼。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眼前是一排排纵横天际等待春天来临的枝桠,山坡上经过的麋鹿,还有很远很远的蓝色天空。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将自己完完全全融入大自然,沉醉其中的快乐。 “周暮云……” 她情不自禁地叫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他在她身后笑,马儿跑得更快,快到她几乎要飞起来。 可因为在他的怀里,她的恐惧消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欢愉。 不知这样跑了过久,一直到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他们已经行走在林间小道上。 “暮云……周暮云……” 她再次叫他时,他忽然按住她的脑袋,迫她回头。 他毫无征兆的吻住她,吻得热烈,吻得狂野,吻到一阵马蹄声从远处而来,他滚烫的唇才离开她。 “骑马爽还是骑我爽?” 她红着脸捶他大腿。 刚才那一阵马蹄声已经到跟前。 h “哟,这么浪漫?” 司徒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正一脸笑意融融地看着他们。 他的旁边,是一位骑着白马的女士。 简葇看向她时,她也看着她。 “hi……”她朝她扬了扬手,随即目光移到周暮云脸上:“暮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文雯。” 周暮云淡淡回应,但称呼听着挺亲热。 “女朋友?” 女人扬唇一笑。 “我太太。” 司徒与文雯怔愣间,周暮云说,等会儿再聊,扬鞭挥马而去。 - 他们回到马棚,司徒他们随后也到。 将马交给饲养师后,他们分别去更衣室换衣服。 刚才骑在马背上,简葇就知道那位女士很高,下马后她才发现,她比她想像的还要高。 穿着骑马靴与司徒并排走,两人齐头并进,就算站在周暮云身侧,她也几乎要与他同高。 简葇走在他们三人中间,本来不算矮的身高都显得娇小玲珑几分。 “我是文雯。” 站在更衣柜前,文雯主动朝简葇伸出手。 “简葇。” 她礼貌地伸出手,与她轻握了一下。 “你跟暮云,刚结婚吗?” 她很好奇。 简葇只‘嗯’声,便开始动手脱外套。 “你们感情很好嘛。以前我们在一起,年少轻狂的年纪都没见过他这么热情如火的一面。” 文雯轻笑出声,简葇动作顿了顿,却没开口问,弯腰脱鞋子与裤子。 “21年前,我是他女朋友。” 简葇想到了什么。 “羽毛球青年国手?” “他跟你提过我?” 女人笑得开心,脱掉厚重的骑马服后,露出修长而凹凸起伏的好身材。 周暮云的初恋女友,虽然已近不惑之年,但看着也就30岁的模样,像挂在枝头最成熟的水蜜桃,饱满丰盛,令人垂涎。 简葇又嗯了一声,坐下来,换上自己的鞋子。 “他是不是说我刁蛮又嚣张?” 文雯与她坐到同一张长椅上,一人一头。 那到没有。 “只是顺口提了一下。” 他顺口提,她也没追问。 毕竟都20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她才3、4岁,他们大人的世界跟她没有关系。 “你不会骑马?” 她又问。 简葇低头,说不会。 “暮云年轻那会儿骑术可厉害了,都可以去参加国际级别的比赛。我的骑术都是他教的,每次去马场骑不好都被他骂……” …… 男更衣室里。 周暮云坐下穿鞋时,司徒挂了女朋友打过来追讨他是不是带其它女人来马场的电话后,边系皮带边问。 “还有感觉吗?” 周暮云没理会他。 “初恋情人哦。” 司徒一屁股坐到他身侧。 “有完没完?” 周暮云穿好鞋,抬脸看他,眼底不耐。 “好奇嘛。” 司徒掏出烟盒,递给他,被他推掉了。 “戒了。” 果然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你跟小媳妇儿结婚怎么都不吱一声的?” 若不是他刚才说,他跟老钟他们真没一个知道这风声。 这么大的事,不想让外人知晓就算了,他们的关系他也瞒就过分了。 这不是好事一桩嘛,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瞒。 “放心,你们的分子红包一个也逃不掉。” 周暮云拍了拍他肩膀,两人同时起身。 “怎么跟文雯凑到一块了?” “前段时间她刚离婚回国,在她父亲公司做事。听说我在那边搞软件园,她也有兴趣,就约出来聊聊。” 文家在90年代国企改革时投资了好几家矿产,国外也有不少投资,是名副其实的资源家族,他们集团旗下还有两座工业园,入驻不少国内外名企业。 文雯是文家的小女儿,退役后远嫁国外,不久前与丈夫离婚才回国,进入家族企业做事。 她在集团里任事业发展部副总裁,对外寻求新的合作项目。 文总寻求新合作项目是真,但想要见见旧情人也不假。 可惜,刚见到人就来了记霹雳惊雷,他离婚又结婚了。 - 司徒做东,请老朋友一起吃饭。 席间基本上都是他们三人说话,谈完旧事,谈新合作,简葇偶尔应两声。 只是每次菜转到她面前时,周暮云总会按住,问她,要不要尝尝? 体贴得过分就是秀恩爱了。 司徒见惯不怪,文雯目光频频落到简葇身上。 饭局结束后,简葇说要去趟洗手间。 周暮云让他们先走,他在走廊等简葇。 文雯去而复返,站在周暮云面前落落大方。 “还有事?” 周暮云客气问道。 “老朋友单独聊两句不行吗?” 从在马场相遇,一直没机会。 “你说。” “都说男人到了四十岁,事业有成,意气风发后就开始厌烦家中妻子,喜欢离婚再娶,而且娶的清一色都是能让他焕发青春的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没想到你也有这个需求。” “年轻姑娘确实是令人爱不释手。”他点头。“可谁让我就这么凑巧,等了40年才等到了心仪的姑娘。” “你以前的女伴个个身高超175,怎么现在喜欢这么个娇小玲珑的?我看她最多165,有些体位,不会不方便吗?” 他低笑一声,端正的眉目染上了一抹风流之色。 “我喜欢抱着她。” 简葇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两人在走廊面对面站立谈话。 听闻脚步声,周暮云率先转头过来,“可以走了吗?” 简葇朝他走来,看向面色沉静的文雯,问,你们谈完事情了吗? “没事可谈。文总喝多了想吐。”周暮云牵住她手,“走吧。” - “周总果然魅力无穷,几十年了还有女人余情未了。” 上了车,简葇系好安全带才淡淡道。 周暮云最近能不喝酒都尽量不喝,刚才饭局上就司徒与文雯碰了两杯,饭局结束,杯中还剩下一半,根本谈不上喝多。 “我跟她分手二十多年,这口阿年老醋你确定要吃?” 第一次看到她打翻醋坛子,周暮云眼底浮起宠溺的笑。 简葇不说话,将脸转到车窗外。 她确实是,心里不大舒服。 应酬场合上那些年轻漂亮,身材高挑性感的女人,她是有点在意,可她也相信,以他的阅历与格局,那些肤浅的诱惑动摇不了他。 但初恋情人在男人心目中的位置多多少少是不一样的,白月光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她当然不是不信任他,就是觉得心里有些闷,特别是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他俩站立对视的模样。 她是个正常女人,还不能吃点醋了? 他横过手臂,中指屈起轻敲她脑袋一侧,低笑出声,“还醋呢?我跟她手都没牵过。” “不都一起骑过马吗?” 就像今天他带着她骑那般亲密无间吧? 她第一次朝他冷冷地哼了声。 闻言,周暮云笑得更大声,笑声极为愉悦。 简葇越听越恼,就这么将后脑勺留给他,一直回到四合院。 他还没来得及熄火,她已经解开安全带,径自推门下车。 在她关上房门前,他横插一条腿进来,进了门,顺势伸手按住她肩膀,将她扯回来,压在房门上。 “醋了一路还没消?” 他低下头,下巴来回蹭着她额头。 她低着眼,抿着唇,就是不说话。 这醋,吃得真是可爱。 他低头去吻她,从眼皮到嘴唇。 第152章 她偏了偏脸,吻落在嘴角。 “好了,不气了,逗你的。”他低声哄她,“我没跟她同骑过一匹马,她当然也没领教过我的骑术,我只给你骑的……” “你这流氓……” 周暮云外表严肃正经,可仪表堂堂之下调情的话讲得特别溜,眉眼都是一派风流之意,极端的反差。 她又羞又恼地推开他想要走,他气定神闲又把她抓回来,牢牢抱在怀中,闷笑着亲吻她发顶,耳垂…… “来,让你骑个痛快。” 他双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让她双腿环住他。 她挣扎着滑下来。 “我不要。” “那我骑你。” 他一个反手将她压到沙发上,亲她,揉她。 她左躲右闪的,伸手挠他喉结,挠他腋下。 闹腾一翻后,她闷着的气消了,一张脸红通通的,眼波流转。 他看得情生意动,低头又吻住她微张的红唇。 这次的吻不再像方才那般带着调情的意味,而是充斥着澎湃的情欲张力,令她无处可逃。 两人在沙发上厮磨了两个多小时才罢休,她事后浑浑噩噩的,胸腰背臀一阵阵的酸疼。 洗了澡回床上不到两分钟就进入深度睡眠,连他几时起身接电话都浑然不觉。 第一百零五章 周暮云将简蝶从局里带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简蝶晚上跟几个经常一起参加各类车展的模特在会所里小聚,有位小姐妹带了两位公子哥过来热场,其中一位看中简蝶,拉着她喝了三杯。 酒喝完还不罢休,想要带她出去吃宵夜。 被拒两次后,在欢场上一向顺风顺水的公子哥恼羞成怒,非要扯着她走。 在推搡中,简蝶抄起酒瓶砸破了公子哥的脑袋,鲜血直流。 公子哥的朋友抓住她报了警,随后她被带到局子里,做完笔录才让她打电话通知家人。 简蝶不敢打给父母,只能通知简葇,但没料到是周暮云接的电话。 若不是他来,她估计要被公安局以故意伤人罪名拘留下来。周暮云签完字后,分局的局长还亲自送他们出来。 “姐夫,对不起,麻烦你了。” 上了车,她诚心诚意跟他道歉。 “小事。” 周暮云不在意,打着车子离开分局。 “我姐呢?” “睡了。” “哦。” 简短的对话过后,车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周暮云是注意力放在刚刚收到的一条新消息上,简蝶是不知如何与他相处。 虽然她不致于像父母在他面前一样拘谨忐忑,但也没胆子放开。 周暮云在他们一家人面前积威深重,她不敢随意。 “最近一直在做兼职?” 看完消息后周暮云放下手机开口问道。 “嗯,放寒假了也没什么事,就多接了几场活动。” “接活动不是不可以,但会所这种地方你一个学生少去为好。” “知道,以后不会了。” 在他面前,她只有老老实实听话的份。 “姐夫,他们会不会告我啊?” 她心有余悸。 稍早之前在会所时,她一再强调,她是自我防卫,不是故意伤人。 但他们信誓旦旦,说有人证,还有凶器物证,她将会面临刑事责任。 “不会。” 刚才分局的局长给他发来医院那边的消息,那想强行拉人走的公子哥头部逢了七针,其它没有什么大碍,他明天会让律师去跟他们谈。 “那我会留下案底吗?” 她一个在校大学生,花样年华的少女若是就此背负案底, 她这辈子要毁掉了。 “不会。“ 周暮云说不会,那就不会。 简蝶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姐夫,你能不能别跟我爸妈提这事?” “可以。”周暮云应得痛快,但是:“不能瞒着你姐。” “知道。” 她也没打算瞒着。 之后一路无言,他不主动跟她说话,她也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 政治她不懂,工作与生活与他也没什么交集,找不到共同话题。 也不知她姐平时怎么跟他交流的,总之她还是挺悚他的。 周暮云将简蝶送回到简父简母那边后回到四合院,已经快五点。 他车子刚停好就接到简葇电话,焦急地问他去哪儿了? 她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摸了摸旁边枕头,凉的。 她惊得爬起来叫人,没得到回应后赶紧打电话。 “院子里,冷,别出来,我回房再说。” - 听他简单讲完妹妹的事,简葇脑袋发疼。 简蝶进入这一行后,她不止一次提醒她,只能安安分分做正规的车模,赚多赚少都可以,夜总会内衣秀这种是绝对不允许的,更要提防误入嫩模圈,被那些有权有钱的男人诱惑做情人或p友。 简蝶还算听话,可在这个圈子里久了,难免会有一些圈子里的交际与应酬,简葇不可能事事具细地管着她,不过这次砸伤人进局子就不是小事。 她想打电话给妹妹再次警告她,被周暮云按住手。 “该说的我都已经跟她说过了,相信她会记住教训。” “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我会找时间再跟她谈谈。” 她低声道歉,心怀愧疚。 “我跟你之间需要说这种话?”他抬起她的脸,神情很认真:“简蝶的事是小事,你的事,才是大事。” 她怔怔地回望他,不明白他几个意思。 他侧身,将床头柜上的药瓶拿了过来。 那是她自己去医院找医生开的短效药,一直放在她皮包里,怎么会在他手里? 她想,大概是她沉睡后,他从她包里拿手机接听简蝶电话时发现的。 “不解释一下?” 难怪最近两人在一起,她都主动不让他用套。 他还以为她完全放松自己,喜欢两人零距离接触的欢愉。 殊不知,她是有了其它的安排。 可这件事,理应是他们一起商量的。 “我还没有做好要做母亲的心理准备。” 她理亏的低下眼不敢与他对视。 他知道,也理解,但是- “药物副作用大,伤身体。” “我吃了一个多月了,没什么不适。”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暂时不想要孩子,我来做安全措施。以后别吃了,听到没有?” 她低嗯了声,他不满意,抬起她下巴。 “说大声点,我没听到。” 简葇抿着唇拍下他手,被他搂入怀中,滚烫的气息落在她耳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用套,以后安全期我们可以不用。” “安全期又不是百分百安全。” 明明他也不喜欢那层雨衣,每次不用,她都能感觉到他更为炙热,跌宕又疯狂。 她吃药的另一层原因,只想他更快乐,与她一同坠入深入骨髓的欢愉。 她羞于在他面前承认,可在他身下体验过坦率勃发的情欲,她一再沉沦,一再堕落。 她爱他给她的一切,也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情爱是上瘾的毒药,戒掉很难。 “吃药也不是百分百安全。你就这么不想有个我们自己的孩子?” 在他没能给她一个合法的身份前,她不想无可厚非。 但现在看她的态度,好像真的不是很想要孩子。 “我是担心。” 简葇将脸贴着他脖子,说出自己对生育的担忧。 她害怕基因遗传,万一像弟弟简杰…… 她不敢想,怕自己承受不了。 周暮云摸着她头发安抚她:“你跟你妹妹不是好好的吗?这是概率问题,别人也会有。” “就算千万之一的概率落到个人身上,那就是百分百。” “不要这么悲观。我答应你,在我们决定要让一个生命诞生前,一定会排除所有高风险因素,减少出生缺陷,这样会不会让你安心一些?” 她嗯了声,将他抱得更紧。 “想要?” 他低头问她。 “啊?” “抱得这么紧?想要?” “想要睡觉。” 她现在很清醒,但他一夜未眠。 “我不累。”他低笑:“就算累了还可以用手,用嘴满足你。” 她抬手打他肩膀一下,让他赶紧睡觉。 “时间过了,睡不着。” 他抱着她的姿势更亲密,结实有力的双腿夹着她,掌心按着她的腰臀与他紧紧相贴。 “我们聊聊天?”她问。 “嗯。” “你喜欢公子还是千金?” “都可以。” 他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大多数男人不都是喜欢公子吗?” 第153章 “为什么?” “继承家产。” 他们普通家庭出身,她父母亲在高龄的年纪也要赌一把。 有些人甚至是负资产都想要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传统思想根深蒂固,更别提那些权贵富豪。 “没有家产给他继承。”他低笑,“全部用来养你。” “他问起来怎么办?” “就说你败光了。” “我才没有这么败家。” “败家就败家了,花完老公的花儿子的。” 她被他逗笑,伸手去挠他腋窝。 他其实很怕痒,特别是腋窝那里,她昨晚刚发现的,一挠一个准。 被人抓住软肋的周暮云,被她挠了几下后,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 第一百零六章 中午十一点王律师来电话时,周暮云还睡得沉。 不想吵醒他,简葇在走廊上接的。 他说,昨晚简蝶的事情已经协商处理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周暮云出面解决,她并不担心。 与王律师具体了解解决方法后,她挂了机,轻手轻脚回房,放好手机后去厨房。 他晚上七点四十的航班去江城,她打算自己在家里做点简单的饭菜。 她厨艺并不好,但有学习精神,乐于尝试。 他这人嘴巴很刁,但只要是少油少盐,不放姜葱蒜,清淡一些的菜式,他都不会太过于挑剔。 四合院他并不经常回来住,冰箱里除了一个月前她买回来的叶子发蔫的青菜,水果与鸡蛋、还有早已过保质期的湿面条,再无其它。 她出门去附近菜市场买菜,刚走进菜行,他的电话就来了,问她去哪里了。 她说在菜市,顺便问他想吃什么? 他说,我都可以,买你喜欢吃的就行。 在菜市里挑挑捡捡了十几分钟,他又来电话,说他在市场门口等她。 她都说不用来接,他还是来了。 简葇提着满满两手的东西出了市场大门,他的车子很显眼,但靠在车门边的男人,不管是身高还是气度都更抢眼,经过的人有意无意地把视线投在他身上。 远远看到她的身影他便迈步过来,接过她手中大大小小的袋子。 “越来越有全职主妇的潜质了。” 周暮云掂量着手中的重量。 蔬菜水果肉类一应俱全,就不知厨艺都不怎么样的两人,能整出一桌什么样的大餐来。 “卖菜的阿姨说这个新鲜,那个也好,我就都买一点。” 传统菜市她去的少,禁不住卖菜阿姨热情洋溢的招呼,什么都买了一点来试试。 “这什么?” 他指的是那根长长的新鲜山莲藕。 “煲汤用的。” “会做吗?” “阿姨有简单地教我,应该不难。” “姑且听听。” “你不相信我的厨艺?” “你的厨艺跟你在牌桌上的技术差不多,也就值几十块的水平。” “几十块的水平你也要吃。” “嗯,吃。” …… 两人上了车刚离开市场门口,他手机就响了。 他用车载蓝牙接的,简葇听到了他整个谈话过程。 是司徒来电,先说了明天去江城出席签约仪式的事,尔后得知他回京都后,问他有没有空出去一起吃个饭? “在家吃,不去。” “方便多我一个人吗?” “不方便。” “哦,是不是小媳妇在家煲汤,给你补到精力充沛,宝刀不老?” 周暮云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话,转脸过来就看到她笑弯了眉眼。 “所以,你煲汤是要给我补补?” “山莲藕是润肺的。” 阿姨说,山莲藕除了润肺,还能养肾补虚,壮阳。 “只是润肺?” “对啊。” 她悄悄地将脸转到车窗外。 周暮云看她心虚的模样,轻笑出声。 “放心,即便不补,我在床上也没老,可以保证我们30年内性生活肯定很融洽。” 30年…… 那时候他们都多大年纪了? 简葇被他逗笑,一张脸带着年轻女子特有的红润,笑容极为动人。 - 胡同口有卖烤白薯的大婶,还有卖冰糖葫芦的大爷。 简葇转头过来说,我想吃那个。 “哪个?” 周暮云瞥了眼车窗外,车速也降了下来。 “烤白薯,还有糖葫芦。” 车子靠边停下来,简葇正要解安全带下车,被他阻止了。 “我去买,车上等着。” 不等她回应,他已经推开车门下车,绕过车头往对面走。 他先是买了两个烤白薯,然后去买糖葫芦。 大爷问他买什么口味的,他看了看,说每样来两串。 大爷将口味不同的糖葫芦给他打包好递过来时,好奇问他,是不是买给闺女吃的? 他嗯了一声。 “您真是个好父亲,闺女年纪不大吧?几岁了?” “24。” “啊?”大爷一脸难以置信,“您看着就30出头,没想到……” “保养得好。” 周暮云打开钱夹将给纸币递给大爷,说不用找了。 “您走好您走好。” 大爷手里拿着纸币,目光追随男人离开的背影感叹,有个24岁女儿的男人,至少50岁左右,有钱人保养得就是好。 - 上了车,周暮云将热呼呼的烤白薯与糖葫芦递给她。 “你怎么买那么多?” 她看着这一大袋子的糖葫芦傻眼。 “喜欢吃就买。” 那也不用买那么多。 不过买都买了,这点小事没必要多说。 “谢谢,白薯回家吃。”免得车上都是这个味,但是- “我先吃串糖葫芦。” 酸酸甜甜,酥脆爽口的山里红是她的最爱。 下班时碰到有人摆卖的话,她经常会买上一串,边走边吃回宿舍。 “你要不要尝尝?” 简葇拿一串出来,递过去。 “不要。” 他拒绝得毫不犹豫。 “那我自己吃啰。” 她知道他不爱甜食,也不勉强他。 回到家门口,倒车进车库前,他看了她一眼。 她正好将一颗山楂果含在唇边,红彤彤的颜色平添了几分艳丽风情。 男人眼底目光多了几分深邃。 “很好吃?” 将车子停下来后,他低声问道。 “好吃,要不要尝一口?” 她将最后一颗递了过来。 他握住她手腕,俯身过去。 “我尝这里。” 他的吻落在她唇上,辗转吸吮,尝到了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 这一顿午餐,简葇奋发图强,勇于尝试,自己一个人洗洗切切,蒸煮炖炒的弄了快两个小时才允许他进厨房,帮忙把菜拿到餐厅。 他每一碟菜都尝了,很捧场,但简葇知道其实自己的厨艺 就是他所说的,只值几十块钱的水平。 不过她煲的汤味道还不错,新鲜甘甜,他连盛了两碗。 “还要吗?” 她托着下巴一脸期待。 “你专门为我煲的汤,两碗当然不够。” 她满怀欣喜又给他盛了一碗,递到他手里。 “以后你有空在家的话,我煲汤给你喝。” “牛大力猪骨汤,不仅润肺,还强身健体,补肾壮腰。是要多吃喝一点。” 牛大力,又名山莲藕,确实如他所言,有这样的作用与功效。 h l 但- “你怎么知道?” “刚才回房查看邮件,顺便上网查了查。” “哦。”简葇脸蛋微红,“卖菜的阿姨说,经常抽烟与熬夜的人喝这个汤可以润肺,其它的我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她含糊地嗯了声。 “满足不了周太太的需求,是我的失职。” “我哪里有不满足?” 简葇面红耳赤的反驳。 她确实没有这一层意思,单纯就是觉得对肺好才会煲汤给他喝。 “赶快吃完饭,走前抓紧时间喂饱你。” 他催促她。 她碗里的米饭吃了不到10口,菜也是没怎么吃。 饭前她吃了糖葫芦,又吃了烤白薯,根本不饿,就一直夹菜给他,让他尝尝看味道如何。 “我不饿,不用你喂。” 她羞红了脸,低下眼不看他。 “我看你哪都软,嘴最硬。” “奶奶说你才是嘴最硬的。” 跟爷爷一样。 闻言,他闷笑。 “你确定我是嘴最硬?” 简葇对他的戏弄调情已经渐渐习惯,以为他只是口头上说说,但这回他是来真的。整个下午,他将她压在身下起起伏伏,翻来覆去,体力甚比20出头的热血青年。抱着她去浴室清洗时,她一手搭在他胸口一手扶着腰。 第154章 “怎么了?” 他低头问。 “腰酸腿软。” “饱了吗?” 何止饱?都撑了。 他抬起她下巴,被情欲滋润过的脸蛋娇媚又风情,眼底水光潋滟。 也不知是他爽,还是她更爽。 题外话:最近家里事情繁琐,情绪影响也比较忙,大概要几天才会更新一次番外。 第一百零七章 2月初,汪子楠来京都,约了简葇见面,顺便将结婚礼物送给她。 汪子楠说,知道她的身份与忌讳,不敢送什么贵重礼物,就是一对瓷娃娃。 简葇当着她的面拿出礼物,瓷娃娃表情极为生动,手感很重,头饰,衣饰都是一针一线手工上缝制的,非常精美,精雕细琢的程度与周暮云送给她的那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次她问过周暮云,贵不贵。 他说,你喜欢就不贵。 后来简蝶来她宿舍看到那对摆在桌上的瓷娃娃时,说是国外的限量版,抵她两年的工资。 汪子楠送给她这一对,肯定不止她两年工资。 她将瓷娃娃放回盒子中,推回给她,婉拒了她的好意。 她知道汪子楠只是借送结婚礼物为由,感谢周暮云上次替她父亲牵的线。 在不久前,s市四套班子顺利完成换届,汪父如愿往上了一个台阶,汪子楠也顺利与联姻对象分手,恢复自由身。 但这份礼物太贵重,简葇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汪子楠总算见识到简葇看似柔软似水的外表下不易察觉的倔强。 她只能收回那对价格不菲的瓷娃娃,说等他们办婚礼的时候再另选一份更适合的礼物。 “子楠,你有心了,谢谢。”简葇客气道谢,但她更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我们结婚了?” 他们登记结婚的事没有对外公布,除了家里人还有周暮云那几个朋友,没有其它人知道。 汪子楠笑了笑。 “上次在他们的合作晚宴上,我妈带我一同前往,我不小心听到司徒先生跟周总说起的。” 汪母带她参加权贵富豪云集的宴会,美其名曰说是让她增长见识,实则物色新的联姻对象。 其实汪母有明确对象,就是司徒逸。 未婚的权贵公子,多少女人想要攀上的高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搭上? h 汪母也就是趁机让他们见一面,看看有没有发展的机会罢了。 她心知肚明,也无所谓。 当然,司徒公子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也一样。 但为了逃避父母亲新一轮的联姻计划,她顺水推舟,说会尽量想办法与司徒逸发展出一段新关系。 司徒逸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京都,她自然是来京都长住更方便。 反正天高皇帝远的他们手也伸不了那么长,特别是感情一事,无法预计。 当然,这些话她没跟简葇提起,她又不是真的为了司徒公子而来,她是为了自由。 但她对简葇的说词是,为了逃避父母的控制来这边工作。 于是在两人吃完饭后,汪子楠邀请简葇去她家坐一会儿。 礼物没收,但盛情难切,简葇去了她新家一趟。 坐落于繁华商务区的豪华公寓,采光极好,特大外景露台,可以毫无遮挡地尽享都市的繁华美景。 简葇的工作与生活一向简单,人际关系除了同事也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 以前她与汪子楠没什么往来,自然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相交之后发现她性情大方开朗,不拘小节,并不难处。 她难得清闲半日,与旧同窗煮茶闲聊,心情倒也惬意。 “你们结了婚,还打算这样一直两地分居啊?” 汪子楠给她添茶时,话题不知不觉又聊到她与周暮云身上。 简葇握起茶杯道谢。 “暂时应该是这样吧。” 他有说过,过了年将工作重心转移回来。 但一切都还在计划中,应该不会这么快。 “那你还是每个周末飞过去,把他喂饱省事。” 汪子楠与她渐渐熟稔起来后,说话跟毛彤彤一样,丝毫不客气。 简葇脸蛋微微发热,不知是茶水的热气还是不习惯她这般直接。 但因为汪子楠的一句话,简葇在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将上年年假申请休完,飞去了一趟深圳。 第一百零八章 周暮云开完年终高管会议回到办公室才看到简葇给他发的图片消息。 她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杯7-11的热咖啡,脚边放着个小行李箱,照片背景是他们公司办公大楼。 这个周末要开年会,虽然他任期短,但实实在在为公司做了不少成绩,会议不能缺席,所以他没回去,但没料到她自己倒是飞过来了。 他匆匆忙忙出去寻她。 “怎么不到我办公室等?” 只要跟门口保安说一声她是周太太,自然会有人通知他,带她进门。 “怕影响你工作。” “不影响。” 他一手牵起她,一手拉着她的行李箱,将她带回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很大,办公桌对着透明的大落地窗,采光极好。 她站在窗前眺望前方高低错落的楼房与厂区时,他从身后将她扳了回去。 “有什么好看的?” “要不然呢?” “我好看。” 他向前一步,将她的抵在窗前,问她,肚子饿不饿 一语相关。 “不饿。”她双手抵在他肩膀上,推他,“小心别人看到。” “单向玻璃,看不到。” 他俯脸下来,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脸颊耳畔,酥麻滚烫。 “在办公室,你别乱来。” “你这么着急飞过来,不就是想让我乱来?” 他低笑着含住她的唇,辗转地吻着,吻出她一身濡湿。 男人带着微微胡茬的下巴往她脖颈里钻时,办公室门被人敲响了两下。 周暮云没想理会,但来人在停顿几秒后又继续。 这回,被他吻得脑子一阵阵眩晕的简葇听到了。 “有人找。” 她揪住他粗硬的短发,将他扯开。 他终于抬头,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不舍地在她被吻得亮晶晶的唇上亲了亲才让人进来。 “周总……” 耳边传来一记绵软的女性嗓音时,周暮云与简葇同时望过去。 门口站着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孩,脸蛋漂亮,长卷发温柔地披在身后,气质恬静。 “宋秘书,有事?” 周暮云很客气。 宋秘书看了眼他身侧脸蛋绯红的简葇,落落大方回道:“张总让我给您送午餐。” 她抬起手上提着的餐盒与保温壶。 “厨房的郭师傅提前请假回乡,张总担心您吃不惯其它师傅重口味的菜,特地让我做的。” “麻烦你了。”周暮云点头,“替我感谢张总的好意。不过很遗憾,我太太刚过来,中午我跟她出去吃饭。” 太太…… 宋秘书的目光再度落到简葇身上。 “我特地炖了您爱喝的鸡汤,您尝尝看?” “我不爱喝鸡汤。” 周暮云微微皱眉。 “前几次您跟张总一起用餐,张总说您每次都对清炖鸡汤赞不绝口,其实都是我在家炖好带来公司给张总的。” “我那是对张总的客套话,你不用信。”周暮云丝毫不给她面子,“张总也在办公室,应该还没吃饭,你送过去给他吧。我跟我太太要出去了。”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宋秘书微微颔首,退了出去,顺手合上门。 “我怎么不知道你爱喝清炖鸡汤?” 简葇双手揪着他外套两侧低声问。 “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乱吃飞醋?” 周暮云捏她软嫩的脸颊,眼底都是笑。 “我哪有?” 确实没有乱吃飞醋,但一个年轻女人跟自己老公示好,身为妻子,总有质疑的权利吧? 可谁让周总太有魅力了?到处都有女人主动扑上来,从初恋情人到公司秘书,还有应酬场合上数不清的年轻女子,防不胜防。 “那我打内线让宋秘书把鸡汤拿回来?” “哦,你打呀。” “我都还没怎么样你就气鼓鼓的,我真要拿回来这醋桶翻了还得了?” “我哪里有气鼓鼓的?” “嗯,你不气。”他笑着亲了亲她额头,“我们出去吃饭。” 从公司出来他才跟她解释,宋秘书是张总的小表妹,也是总裁办的秘书,负责公关工作的,平时跟他只有公事往来,私底下是从来不碰面的。 “我还以为是你的贴身秘书。” “除了简秘书,还真没有哪个女秘书能跟我这么贴身的。” “简秘书以前跟你也不贴身。” 第155章 “带你出差,你半夜闯进我房间,将我全身上下都看光,还不贴身?” 这是哪跟哪啊?他可真是会颠倒是非黑白。 她又羞又恼,与他交握的手,指甲深深地掐入他掌心。 - 周暮云带她去吃了饭后又回办公室,让她去休息室午休,他要先去张总办公室谈点事情,下午四点带她一起去酒店开年会。 “你们公司年会,我一个外人参加不大好吧?” “你是家属,不是外人。” “我穿成这样,合适吗?” 简葇低头看了看自己,薄棉外套,牛仔裤,运动鞋,活生生个学生样。 皮箱里也没带其它适合参加年会晚宴的衣物。 “大不了我跟别人说,带女儿参加。” 女儿…… 他可真是说得出口。 “你快去忙啦。” 她将他推出门。 - 出发去酒店前,周暮云让人送了几套礼服到办公室,让简葇一一试穿。 她觉得每件都不错,最后选中了一条橙色拽地长裙,显得她白皙的肌肤更加晶莹剔透。 但周总不同意,说黑色那件比较好。臊 简葇又拿起黑色礼服在身上比了比。 “黑色显得成熟。” “我年纪大了,成熟比较搭我。” 他当然不是真的说自己年纪大了,但毕竟也40了,她穿上那件橙色礼服,鲜艳中还夹着抹青涩,像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与他的成熟确实有点违和。 她抿着唇笑,“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40岁的人。” “我在某些方面的体力更不像40岁。快点,换上黑色的。” 见她弯着眉眼不动,他直接上手,替她换上了黑色礼服,蹲在地上给她穿好鞋子后才起身去衣柜前拿出一套新的西装扔床上. 简葇站起来,在镜子前照了照. 镜中除了她的身影,还有他的. 他除掉衣衫的动作很利落,没一会儿全身就剩下一条黑色四角内裤,肩背肌肉线条结实勃发,小麦色的肌肤在橘白色灯光下充斥着雄性阳刚的魅力,成熟男人味十足. 她看着镜中的他时,他忽然转身过来. 她来不及收回目光,被他抓了个正着. 她忙不迭地移开视线。 “晚上回来给你看个够.” 身后传来男人的低笑声,臊得她耳根发烫. 他穿好长裤,衬衫,拎着一条领带过来递到她手上,让她给他系上。 周暮云其实不喜欢领带的束缚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能不系的场合他一定不系. 上次与汪子楠一起逛街时,简葇替他买了几条,汪子楠教了她几种系法,但她今天还是第一次实践,手法略显生疏,领结打得也是马马虎虎,好在他也不在意. 两人一起出门时,碰到了正要前来邀请他们一同前往酒店的张总与张太太. 这是简葇第一次与周暮云的老板兼学长见面,张总40来岁的模样,发茬微白,戴着眼镜,自信,儒雅又谦逊,身旁的张太太优雅大方. 二人热情地与简葇握手,对她的到来表示极大的欢迎. 第一百零九章 四人一同前往酒店会议中心。 张总与张太太坐一辆车,简葇与周暮云坐一辆。 车子离开公司时,简葇问他,你的讲话稿准备好了吗? 企业年会发言虽然没有以前他开会讲话严谨,但肯定也是需要提前准备好的。 但他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不需要。 st集团的年会规格很高,除了公司总部人员,还有研发中心的科研人员及厂区的中高层管理员,与各合作方代表。 汪副书记,汪子楠的父亲带着秘书也来了,市政府那边也有代表过来,以示政府对民营企业发展的大力支持。 张总率先上台致辞,然后是周暮云,总结上一年的工作成绩,宣布公司未来的发展计划。 他的发言风格依然是惯有的简洁明了,而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能震慑全场的不凡气度,就算是枯燥又熟套的讲话都能令人不由得将目光都注视到他身上,成为全场焦点。 简葇看着台上熟悉的脸,听着熟悉的声音,心底忽然有一抹很小很小的遗憾。 他的人生舞台,本应可以更宽广。 但不管如何,她都理解与支持他。 在今晚所有的嘉宾里,汪副书记是最高领导,最后的压轴讲话当然是在他身上。 在阵阵掌声中,周暮云迎接他上台,镁光灯落在两人亲切交握的手上。 汪副书记致辞结束后,张总亲自开香槟,斟满一米多高的杯塔。 简葇陪周暮云与汪副书记及市政府那边的人敬了一杯酒后,张太太带她介绍给几位高管与合作商的夫人认识。 这是她以周太太的身份正式出现在公众场合,虽然与各位太太的话题不算多,但在这种场合,大家也都只是客气地浅聊两三句,认识认识。 走了一圈后,手上的酒杯已经换了三次,简葇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到京都工作后,饭局应酬很少,她也很久没喝酒了,这会儿倒有些不胜酒力之感。 侍者要给她递上斟满的洒杯时,周暮云不知几时走过来,朝几位太太有礼问道,是否暂时可以把太太还给他? “周总与太太这么浓情蜜意,分开一会儿都舍不得啊?”其中一位太太打趣道。 “周总与太太新婚,再怎么浓情蜜意都不过分。” 张太太轻笑着接过话。 “感谢各位夫人的理解。” 周暮云微微颔首,接过简葇的酒杯,二人一同朝自助餐桌而去。 “周总新婚?新娶的小太太吗?” 他们走远后,刚才打趣他们的太太好奇问道。 “看年纪就知道是新娶的小太太了。”另一位太太则是轻叹出声,“没办法,男人四十一枝花,特别是周总这样的,我若是年轻几岁,也抵挡不住他的魅力……” “明媒正娶?” “当然。”张太太回应。“持证上岗的。” 等几位太太相携走开后,宋秘书才走到张太太身旁边低声道:“表嫂,上次你不是说周总要离婚吗?怎么马上又新婚了?” “我只是听你表哥说有这么一回事,我哪知道他怎么又这么快新婚了?” 张太太表示自己真的不清楚。 毕竟私底下她与周暮云没有往来,他们家老张请他到家里来吃饭三次,她只是作陪而已,也没谈到任何私事。 “无缝连接啊?”宋秘书有些郁闷。 “别胡说八道。” 张太太打住她。 - 年会散场已经九点。 周暮云没怎么喝酒,倒是简葇几杯下肚后酒意上头,上了车脑袋就靠在他肩膀上不动。 流光溢彩的霓虹透过车窗斑驳地落在她脸上,眉眼间都微醺的醉意。 他问她,醉了? 她摇头,娇憨地弯着唇。 “开心吗?” “开心,也有一点遗憾。” “什么遗憾?” 她又摇头,说没有。 “不说,回去再收拾你。” 他捏了捏她软绵绵的耳垂放狠话。 司机将他车子开到院子后走了,原本耷拉着脑袋在他胸口的人忽然来了精神,将裙摆拉高,跨坐到他腿上来。 她搂着他脖子,腿心紧紧地贴着他硬绑绑的腹肌,凑过来主动吻他,被他轻巧地躲开。 “要么进屋亲,要么就在车上……”他顿了下,“做到底。” 男人平时再怎么沉稳内敛,不拘言笑,但心底都藏有一只渴望原始疯狂的野兽。 这是那天汪子楠跟她说的。 比起毛彤彤纸上谈兵的理论大咖,汪子楠可谓是见识多广的经验派代表。 她在前任未婚夫的会所里见过太多男人寻欢作乐时的丑态与变态。 特别是有些爷,平时压力极大,玩起来更是变态,不把女人当人看,都是他们释放压力的玩具,怎么刺激怎么来。 周暮云当然没有那种变态的嗜好。 但四十岁,有权力有地位的成熟男人就是一坛陈年佳酿,对年轻女孩有着绝对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身为妻子,将他喂饱了省事,免得打野食。 当然也不仅仅是喂饱,还得学会时不时给他点意外的情趣与惊喜,满足他追求刺激的需求。 在车子里对于男人来说是不是很刺激,简葇暂时没有答案。 但在逼仄的空间里,两人黏腻的接吻声伴着他粗重的喘息声就能令她情动不已 。 他将她推倒在座椅上,单膝跪着俯身继续吻她,手上利落地拆解皮带。 - 下车时已经过了凌晨,她站在车旁,双腿直打哆嗦。 “腿软了?” 他将外套披到她身上后,将她打横抱起来。 “你软吗?” 她将脸贴到他微湿的颈脖处。 “你还想要的话,应该还可以来一次。” 第156章 周暮云就是戏弄她,但没料到她竟敢应战,说,好。 这要是不再做一次,他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就算老二硬不起来,他用手,用嘴都要给自己扳回面子。 当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硬不起来这回事,那是30年后才要考虑的。 不过两人回到浴室里再折腾一次出来时,他确实是有些腿软了。 被他弄得全身发酸发软的简葇倒床就睡,他捏着她脸颊也不醒。 hz 转日醒来,简葇腰酸腿软,一点也不想动。 问他,几点了。 他说,十一点。 她残留的睡意消散了。 “你今天上午不是还要去公司?” 年会开完了,但还有两个工作日才正式放假,他手上有些需要在年前处理完的公事。 “下午再去。” 他懒洋洋的。 “你也有偷懒的时候啊……” 她钻进他怀里,将脸贴紧着他胸口。 “为了满足你的需求,被你掏空了。等你到如狼似虎的年纪,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伺候得来。” 男人语气云淡风轻的,却滚烫了她的脸。 “人家说男人要喂饱才不会打野食。” “明明是你需求量大,还狡辩?” “我也疼。”她搂住他脖子撒娇。 “哪疼?” 她不说话,紧贴着他胸口的鼻腔喷出来的气息却粗重了几分。 “我看看。” 他掀开两人身上的薄被,起身要帮她检查。 简葇紧紧搂住他脖子,不让他起来. “需要看医生吗?” 他再喜欢捉弄她,但更关心她的身体。 她说疼,那肯定是疼的。 在车上他一点力道也没收敛。 回到浴室后,虽然他温和许多,但也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将她按在浴缸边时,她差点就提不上气。 看医生是不需要的,休息两天就好了。 她将他抱得更紧,说不用。 “看你下次还嘴硬。” 他将她翻过来与他面对面。 她在下,他在上。 四目相接,浓情溢出眼眶。 他低下头去亲她,隔夜的胡茬压着她唇边软嫩的肌肤,酥麻激荡。 两人在床上黏黏腻腻到十二点多才起来。 他让人送了午餐过来,都是她喜欢吃的。 用完餐他就要去公司,简葇送他到院子里时才知道是司机开了公司的车过来接。 想到昨晚在车上的淫靡场面,她不敢多言。 上了车,他降下车窗,柔声让她回屋休息。 她嗯了声,却还是站着不动。 他将头探出来,仰脸,漆黑的眼专注地望着她。 “放心,我嘴刁,不合胃口的东西不沾,更不打野食。” 红晕瞬间飘上脸颊,简葇下意识四下望了望。 周围是没人听到他说什么,但司机肯定听到了。 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 “上班迟到了,你快走呀。” 她将脸歪过一旁不看他。 她听到他说,等我回家,又听到他朝司机吩咐,开车。 直到汽车引擎声渐远,她才又转头过来。 车尾在眼前渐渐消失,她捏了捏自己的脸,有些烫。 2月初的深圳,早春的风在脸颊边拂动,轻轻地吹进她心底,带来一片柔软的甜蜜。 第一百一十章 2008年春节对于简葇来说,意义重大。 周家两位最高长辈回京过年,大年三十举办盛大家宴,在周暮云伯父的别院里。 周暮云父亲上有兄长,下有弟妹,加上关系亲近的旁亲,整个大家族人口众多,叔伯姑婶,堂表兄弟姐妹能到的都会到。 亲友们除了与家中二位最高长辈团聚,还有周暮云带着二婚的妻子与大家正式见面,认亲。 车子还没到别院门口,简葇手心开始微微冒汗。 高嫁,意味着进入一个经济、地位很高的家庭环境,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背景的差距容易带来一定的心理压力。 简葇虽然获得了爷爷奶奶的认可,但因为她之前敏感的身份,令她即将要面对众多亲友时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不安之感。 她担心自己的表现无法达到他们对她的期望。 她的不安周暮云感觉到了。 “放心,家里人都很喜欢你。”他牵过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握。“不需要有太多的顾虑。” “嗯。” 简葇点头,手指紧紧地回握住他。 她知道他是在安抚她,但既然选择了就要勇敢接受,人要不断地学会与自己释怀才能坦然自若。 - 二人手牵着手进入客厅时,屋里坐着的谈笑风声的亲友们目光全都落在他们身上。 当初简葇与周之彦订婚时亲友们最多就是来了几个代表,但今夕不同往日,光是认人,简葇都花了半个多小时,手上也抱了一大堆见面礼物。 周暮云笑着说,就算他现在失业,把这堆礼物拿去卖了也能养得起妻儿。 “你早点生个一儿半女的,还怕没礼收?” 一脸笑纹的小姑打趣他。 “那我跟小葇努力努力,在明年这个时候带他\她给小姑还有各位长辈们拜年。” “暮云表哥,四十多岁跟二十多岁可不一样,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嘴上努力就行。” 小姑身旁的年青人,周暮云的一位表妹插话调侃。 “净瞎说。”小姑轻拍小女儿的手。 在一阵阵笑声中,周暮云牵着简葇坐到了留给他们的位置上。 两人刚坐下,周暮云就被大伯叫到了与爷爷为中心的男人堆中。 简葇陪小姑她们几位长辈聊了一会儿就被表妹孟时玥拉去逛花园。 孟时玥与简葇同岁,是周暮云小姑年近五十老来得的宝贝小女儿,小学毕业就到国外做小留学生,一直到硕士毕业才回国。 她常年在外,与家中的堂表兄弟姐妹都不算太熟,所以让今天刚认识的简葇陪她去外面透透气。 中式别院很大,亭台阁楼,小桥流水,处处都是美景。 孟时玥竟真的将舅舅家当旅游景点,一边逛一边让简葇替她拍照。 “你跟表哥怎么认识的?” 两人坐在后院凉亭里休息时,孟时玥漫不经心问道。 “嗯,工作中认识的。” 简葇斟酌了一下才回道。 她以为,她与周暮云之间的事,家里人应该都知道了。 但既然她问了,她只能这么回道。 “年轻女秘书爱上成熟稳重已婚男上司?” 孟时玥将目光从相机移开,抬脸看她,眼底都是笑。 简葇尴尬地抿了抿唇。 “开玩笑。”孟时玥轻拍了下她肩膀,“别介意。” “不会。” “我就是好奇,怎么会喜欢一个年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人还能下定决心与他走进婚姻殿堂。要知道,中年男人疲软可是当代婚姻不和谐的一大杀手。” 简葇不习惯跟不太熟的人聊过于亲密的话题,特别是闺中密事。 孟时玥在国外多年,接受开放的西方教育,说话直来直往,简葇没跟她计较。 “我们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她含蓄回应,正打算说要回屋,但话音刚落下就有人接起她的话。 “就算有问题也可以吃药。” 简葇惊讶地朝熟悉的声音来源望过去。 许久不见的周之彦从假山后面朝她们而来。 他怎么在这里? “跟药没关系,男人四十岁和二十岁能一样吗?” 孟时玥捂着嘴轻笑出声。 简葇收回目光看向孟时玥。 “我与之彦哥的表妹钟婉筝,还有常佩是好朋友。” 孟时玥落落大方地承认。 所以,其实她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 简葇瞬间了然。 “你们慢慢聊。” 简葇起身,没打算问周之彦为什么会在这里,更没打算追究孟时玥将她拉出来的真正目的。 周之彦拦在她面前。 “葇葇,不能跟我聊两句?” 简葇后退两步,与他拉开恰当的距离。 “有什么事吗?” 她语气柔软,客气中带着抹明显的疏离。 周之彦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好一会儿不说话。 “没事我回屋了。” 简葇没打算跟他虚耗。 周之彦回神。 “听说你们结婚了。” 他声音里的低落很明显。 简葇嗯了声。 “恭喜。” “多谢。”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递给她,说是送给她的新婚礼物。 简葇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强硬地塞进手里。 第157章 “葇葇,就算不能做夫妻,但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他声音很低,落寞溢出眉眼。 “今天收了这么多礼物,也不差之彦哥这一份。”孟时玥从身后搂住简葇肩膀,“我们该回屋了。” 简葇只能再次感谢他有心,同孟时玥步下台阶时,与刚从圆拱门出来的人迎上面。 是周暮云。 他扫了一眼她们身后的周之彦,目光沉沉。 “老周,好久不见。” 周之彦倒是落落大方得很,率先跟周暮云打招呼。 “怎么有空过来?” 周暮云微微颔首。 “给葇葇送礼物。” “晚上方便在这里一起吃饭吗?” 周暮云邀请。 “不方便。”周之彦拒绝,“好好爱护我前女友,走了。” 周少爷挥了挥手,潇洒地转身朝后门而去。 孟时玥悄悄地瞥了眼暮云表哥面无表情的脸,吐了吐舌。 “表哥表嫂,我先回屋,你们慢慢逛。” 她很识相地跑远了。 清冷的院子里只余二人。 “还逛吗?” 周暮云问她,语气淡淡的。 “不逛,冷。” “那回屋。” “你生气?” 她搂住他胳膊,抬脸看他。 “生什么气?” 他语气还是淡淡的。 “我不知道他会忽然出现。”简葇解释,怕他误会,“更不知道表妹与他认识。他就是送一份结婚礼物给我,你要不喜欢的话,改天我让简蝶还给他。” “不用还。”他低眼,与她柔情万种的眸光对上,“卖了给你当零花钱。” 他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他计较这点小事情。 - 周之彦回头望时,周暮云与简葇相携而去的身影刚穿过圆拱门,渐行渐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她的背影,很陌生,早已不是他记忆里认识的简葇。 他眼里的简葇是什么样呢?若一定要让他勾画出她的样子,那一定是她十八岁的模样,青涩又纯情,眨一眨眼,里面仿佛盛满万里星河。 那是他青春年少最美好的梦,可时光不能回头,谁也找不回曾经丢掉的自己。 - 冬季白日短,酉时刚过暮色渐渐浓郁。 别院里亮起了灯,整个府邸从里到外散发着喜庆的红色光晕。 周家除夕夜这场家宴是盛大隆重的,也是温馨暖意的。 周暮云拦住几位小辈要敬简葇的酒杯,一脸护短,说她不会喝酒,不许欺负他老婆。 “你看老幺那贱德性。” 隔壁桌的大姐不悦地扫了一眼过来,在二姐耳边不满地低声道。 给她挡酒,当众给她夹菜,剥蟹壳,挖好蟹肉放到她面前,周家小儿子几时这么主动伺候过人? 恩爱秀到了天花板,像是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宠这个小娇妻似的。 “跟他小媳妇儿在一起,他不一直都这样吗?” 二姐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以前他是藏着心事,现在不藏了。 老幺跟母亲说过,是他主动主导他与简葇那一段关系的。 开始她也不愿意相信,现在心服口服。 瞧他脸上那带着宠溺的痞气,哪个女人看一眼不落入他陷阱里?没有他明里暗里的主动与撩拨,以简葇的软性子敢主动去攀他这高枝? “爷爷奶奶到底喜欢他媳妇儿什么?” 大姐至今不明白。 若非有这二位祖宗撑腰,老幺想要获得父母同意娶她比登天还难。 “大概是,傻人有傻福。” 二姐扬了扬唇。 “老幺呢?喜欢他什么?” “你问他啊。” “我才懒得理他们的事。” 大姐将脸转过一旁。 眼不见为净。 - 晚饭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与长辈告辞离开别院。 周暮云带着简葇留在最后,说有事情要请教爷爷。 爷孙俩去了书房后,简葇与大伯母及几位女眷在客厅陪奶奶说话.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爷爷拄着拐杖出来,没见到周暮云跟随其后. 爷爷说,他还在忙,不用理他。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出来,两位老人家也到了休息时间. 大伯母陪同二人回房,周暮云的一位堂姐带简葇去书房找人. 一楼书房门半开,暖黄的光从门缝倾斜地洒到走廊地毯上. 堂姐让简葇自己进去找人,她不说打扰他们便走了. 她敲门而入时,周暮云立在书桌前,手握着毛笔,微微俯身在宣纸上肆意挥洒,淡淡墨香扑面而来. 周暮云的钢笔字写得极好,潇洒有力,简葇在文件上见过太多。 但他的毛笔字,她没见过. 落下最后一笔后,他抬头看她,问她会写毛笔字吗? 她摇头,说不会,缓步走到桌前。 摊开的宣纸上,“婚书”两个大字率先映入眼帘。 奉日月为盟,昭天地之鉴。 吾妻简葇,余生不沾风霜。 简葇对书法没有太深研究,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字体,但那样刚劲有力的字,写出来的却是缠绵无比的词。 她鼻子蓦然一酸,眼眶微微发胀,视线忽然有些模糊。 “爷爷说,无书不成婚。” 他让她到他身前来。 “我教你。” 周爷爷本就是读书人,自小习书法,草书,行书,隶书都有涉猎,但还属草书写得最好。 简葇在镇上的住处见过老爷子的笔墨,书法硬朗又精妙,她一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书写功力很深。 周暮云小时候与爷爷奶奶住得最久,不免也被要求练习书法。 但他没耐性,通常写到一半就跑出去玩,玩够了回家又会哄人,二老也舍不得打骂,便只能由着他去。 所以,他的毛笔字一向马马虎虎,用爷爷的话来说,就是见不得世面。 可他要亲手写婚书,只能跟爷爷好好请教。 在爷爷的指导下,这几行字他练了几遍才算成形。 在老爷子面前他的字不成气候,但教简葇绰绰有余。 周暮云从背后抵着她,迁就她的身高,将她半压在书桌前,指尖握在她手背上,教她一笔一画地落下。 一年年春花,一岁岁冬霜,年年岁岁不相负。 此证。 窗外烟花忽然炸开,照亮了半边夜空,也照亮他们贴在一起的脸。 忽然想吻他,很想,很想。 她放开手中的毛笔,在他怀中转过身,抬头叫他,暮云。 有些话刚从心底涌到唇边,却又被他的吻堵回了喉咙里。 周爷爷回了房,心里却记挂着小孙儿的字练得如何,于是拄着拐杖从房里出来,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缓步朝书房而去。 书房门半开,灯光柔和温暖。 房间里面的气氛却是暧昧丛生。 他抱她坐到桌沿上,掌心握着她后脑勺,肆意亲吻。 耳鬓厮磨间,男人坚实的肌肉碾压着她胸脯,发胀酥麻。 顽童时期的周暮云会在练字时间偷跑出去玩,很正常。 但老爷子没料到,他四十岁不偷跑了,却干起了这没羞没躁的事。 “周暮云……”老爷子将拐仗扔进书房,“练字到明天早上。” 简葇躁得慌,将脸深深地埋进他胸口,不愿窥见半分光亮。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放?没脸见人了。 爷爷走后,周暮云才闷笑出声。 “还要吗?” 她手指用力地掐他的后腰,他笑得更大声了。 “不要的话,我们继续练字。” 他放开她,重新铺了一张纸,认真地教她写字,从握笔的姿势,力道的使用,再到落笔收笔的技巧。 “是隶书吗?” 简葇看着自己独立完成的那个‘婚’字,与他的相比,一个呆板无力,一个形云流水。 “颜体。” 他也很不满意她的‘大作’,重新握住她的手,极为耐心地一笔一画地教她。 这一夜,二人在别院书房里练字,一直到凌晨大年初一的钟声响起。 他将笔随手搁到砚台边,拉简葇一起去洗手。 “还没到早上。”她很老实。 “爷爷只说明早,没说到天亮。他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现在是初一了,懂?” 他最懂,咬文嚼字他最厉害。 “新年快乐,周太太。” 他手指轻抚她眼角。 “新年快乐,周先生。” 她弯着眉眼,水光泛滥的眼底只有他一个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 春节过后,周暮云回京的频率渐多,他身兼st集团要职还要分心筹备自己的新公司,同时也开始积极准备两人定于今年10月的婚礼。 第158章 筹备婚礼是很琐碎的事情,特别是他要求又多又繁,让人抓狂。 简葇工作忙,还要准备3月底的复试,根本抽不出时间。 他们决定将四合院做为婚房,重新设计与装修全都是周暮云做决定。 这一年3月,美国次贷危机引发了流动性危机合并信用危机,众多投资者开始抛售资产套现,对各个产业产生了巨大冲击,市场剧烈震荡。 周暮云在这个时候筹备新公司不是个好时机,简葇担心公司会深受国外金融市场影响,得不偿失。 在商场上,她没有任何经验。 但在部里工作这么久,日常接触的都是与国家重大经济发展战略相关,也曾参与协调过重大的国际合作项目,她分得清经济时局的严峻复杂。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危与机从来都是并存的,危中有机,机可克危。 在这种特殊背景下,能高瞻远瞩抓住风口的人都是时代的宠儿,是驾驭汹涌澎湃海浪的英雄。 在事业上,他一直都有他自己明确的规划与部署。 他让她不要担心,周家大户人家,人口众多,在海内外各个行业扎根很深,细数起来跟个小型社会差不多,更不乏出手阔绰的大富豪亲友。 万一他经商失败,他们多生几个孩子,多办几场宴席就能衣食无忧过一生。 周暮云这番话半玩笑半认真,却令原本担心不已的简葇被他逗乐,轻松不少。 从3月到4月,他们都很忙,周暮云更甚,深圳京都两边飞,忙st集团日常事务,忙着新公司成立后的第一个项目。 他与他的新团队准备收购一家技术跟不上市场,业绩不断枯萎的电子科技公司的壳,注入新资产。 他忙到有时候中午回到京都谈完事情,晚上又飞回深圳,连跟她见一面的时间也抽不出来。 连续几日睡眠不足后,他太阳穴隐隐作痛之际,让助理丢了打火机与烟给他。 自从两人开始计划要孩子后,他已经渐渐地戒了烟。 但这个时候,他极需尼古丁的刺激。 不过烟刚点上,还没抽上一口,他又烦躁地按掉。 “晚上七点的会议挪到明天早上九点。” 这段时间太累了,他要犒劳自己忙碌的身心。 周暮云起身,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并吩咐助理早点下班,好好休息一晚。 老板忙到喘不过气,身为助理的他也一样跟着他到处飞,开会,洽谈,与律师讨论收购过程中复杂的法律问题。 老板让他提前下班,好好休息是好意,但他手上工作一堆,根本不可能。 - 4月中旬这一日,是简葇的生日, 同时也是她被b大经管学院录取的日子。 怕打扰他工作,她原本打算下班再跟他说,但她人还在办公室,他的信息就来了。 【几时下班?我在门口等你。】 初夏的微风拂面而来,吹起她绑着的高马尾。 她提着包,脚步轻盈朝站在车旁的男人而去。 “不是说晚上还有会议吗?” 她抬脸看他,声音有着诧异,但更多的是惊喜。 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面,中午他回到京都后给她打电话,还说晚上不能一起吃饭,但会在十点之前赶回去。 她的生日,她没特地跟他提起,也不知他在繁忙中能否记起来。 其实往年她也没怎么庆祝,最多就是跟家里人一起简单地吃个饭就算过了。 今年她也没什么打算,若是他忙完手上的事情就跟他一起出去吃饭,若是他没时间,她就回父母那边。 但他倒是给了她个意外的惊喜。 “什么会议也不比不上跟你吃饭重要。” 他抬手,替她将风吹到脸颊上的发丝掖到耳后,露出一张不施粉脂的脸。 “我可以等你,工作不能等嘛。” 她又不是那种时时刻刻需要男人的关注关爱,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小女生。 工作忙是他的常态,她习已为常,只担心他忙过头,三餐不定,胃病复发。 他眉眼带着淡淡的笑,声音低沉性感:“这么久不见,就不想我?” 他这一笑,顿时让那线条冷硬的五官柔软了几分。 “怎么可能?” 简葇连忙否认,白皙的脸颊迅速染上淡淡红晕。 “周太太,上车吧。” 他转身,替她打开副驾驶室车门。 - 车子离开单位大门,简葇才跟他说起被录取的事。 “恭喜周太太。” 周暮云语气轻淡。 过年时他带她去见过了导师,预料中十拿九稳的事,算不上什么惊喜。 “还有吗?” 他笑问。 “嗯。我生日。” “几岁了?” “25。” “恭喜周太太又老了一岁。” “还有吗?” 他侧过脸看她:“你还想有什么?” “有礼物吗?” “想要什么礼物?” “嗯……”她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 珠宝首饰,名牌鞋包服饰就算买了她上班也不能穿,不能戴,化妆品保养品她用的也不多。 思前想后,她伸手两只手指头。 “两桶冰激凌。” “不行。”他拒绝,“备孕期间不宜吃生冷。” “哦。” 这个都不行的话,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吃完饭,给你买两串糖葫芦。” 他好心安慰她。 糖葫芦,也行。 她表示同意,不过- “还要蛋糕。” - 两人吃完饭出来取车时,意外碰到了周暮云的老朋友杨蕊。 周暮云有一阵时间没见到她了,毕竟大家工作都很忙,私底下没联系。 她还是老样子,提着公文包,衣着得体,面容清爽,浑身上下尽是商场女强人的精明果断。 “好久不见,杨姑娘。” 周暮云率先打招呼。 杨蕊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眼角余光瞥见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后移开。 简葇想松开手,他不动声色地握得更紧。 “好久不见。”杨蕊面不改色地看着二人,“听说你们结婚了,恭喜。” “就一句恭喜?” 周暮云淡淡地挑眉。 “没发请柬就想要结婚礼物?你想得美呢!” 杨姑娘傲娇地昂了昂下巴。 “这个你放心,第一张请柬一定是发给你。” “周暮云,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若不是春节回国时跟司徒他们几个聚了下,她还真不知道他又结婚了。 他们几个这么多年朋友,他连结婚都不通知她一声,确实有点过分的。 这些年,她与他的关系,看着与司徒他们没什么区别。 可谁也不知道,在她肆无忌惮的胡闹之下暗藏的心思。 很久很久以前,周暮云忽然与钟家芝结婚后的某个夜晚,她曾问过酒后微熏的他,为什么明明不爱钟家芝却要跟她结婚? 他沉寂一会儿后,晃着空酒杯轻笑出声:“谁跟你说我不爱她?” “你的眼睛,瞒不过我。” 她替他斟满酒。 除了他那个初恋女友她没见过,出现在他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她没错过任何一个。 她知道,周暮云没爱过她们任何一个,因为他眼里没有光。 钟家芝也一样。 那时候的周暮云,眼里只有前程,权力,地位。 可他的婚姻从未动摇过,夫妇二人相敬如宾,相互扶持。 婚姻里,男人不爱妻子,她想,或许总有一日,有人能打破他们这一层看似坚固的堡垒。 只是后来能让他眼里有了光,让他打破世俗道德堡垒的那个女人,不是她。 数载春秋,恍然大梦。 - “我狼心狗肺你就是忘恩负义。” 周暮云对她一向不客气。 在他眼里,杨蕊与司徒他们几个没什么区别。 公事上,她给予他许多方便,他也同样回报了同等利益。 没有谁亏欠过谁。 “我忘恩负义?”杨蕊被他气到,“周暮云,你能不能对女士绅士一点?” “但凡杨姑娘淑女一些,我也不至于失了绅士风度。”他侧过头看简葇,郑重介绍给她:“我太太简葇。” 以前是简秘书,现在是周太太。 杨蕊对简秘书没有任何个人意见,但对现任周太太热络不起来。 可她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情绪失控不是她这个年纪这个身份地位的女人该有的。 杨蕊终于正视简葇的存在,极为客气叫了声:“周太太,你好。” “杨总,你好。” 她客气,简葇也很谦和。 她是周暮云的朋友,虽然她们平时交集不多,但大家一个圈子里的,该维系的关系还是要维护好的。 第159章 一阵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响从远而近。 三人同时回头,看到了钟家芝。 她与杨蕊约了晚餐顺便谈公事,但飞机晚点,她来迟了。 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是她与周暮云离婚后,她们首次碰面。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周暮云的手,他回握住她捏了捏,仿佛给了她一剂定心丸。 钟家芝没有杨蕊的阴阳怪气,她很客气,完全把周暮云当老朋友打招呼。 但她彻底无视简葇,连她恭恭敬敬地一声‘钟董’也没回应。 “钟董是不是公事过于辛劳,嗓子也不大舒服了?要不要拿瓶水给你润润喉?” 周暮云声音里添了抹不悦。 “周暮云,护人护到我面前了?” 钟家芝面色不好看。 “我太太,我当然得护着。我们先行一步,不打扰二位。” 周暮云微微颔首,牵着简葇往角落的车子而去。 上了车,简葇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紧张什么?” “没有。” 她轻叹出声。 “出息样。”他捏住她脸颊,调侃她,“光长年纪,这乌龟胆半点不长。” “如果我是她们其中任何一个,对你来说,会不会比较好一点?” 车子驶上马路时,她很认真地问他。 “在我的人生规划中,从来不包括靠女人上位。”他转头过来,轻笑:“等你到她们这个年纪,说不准比她们还厉害。” 她摇头。 “不可能。” 她没有那样的手腕能驾驭方向盘在商海中浮沉,女强人不是谁都能胜任的。 “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 在他人生的新赛道上努力拼博中,享受成败论英雄的新世界里。 “做你自己。”他也很认真。“工作再忙再累看到你都烟消云散了。” 强大到能自己掌控大局的男人,不需要势均力敌,来往博弈的伴侣辅佐,情绪价值更重要。 有时候,单单一个提供情绪价值就足够人学一辈子。 - 车子回到四合院已经十点。 吃完饭他们出去买糖葫芦,还有一只小蛋糕。 点了蜡烛,许了心愿,她以为生日的仪式便这么过了。 可在她吹了蜡烛后,他将她拉去书房,说有礼物送给她。 他让她揭开盖在书桌上的红色丝绒布。 “是什么?” 简葇揪住柔软的布料时,未知令她心头微微紧张。 周暮云用眼神示意她,自己看。 手指用力,布料一点点地拉开藏在底下的神秘。 金灿灿的,凸起的刻字浮现出“婚书”二字时,她一下就红了眼眶。 她回头看他,他也在看她,眼底情潮涌动。 他抬手摸她的脸:“这是爷爷私藏的金条,奶奶偷出来给我的,让我做个黄金婚书。” 这是他利用空余时间,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出来的,独属于周暮云的浪漫。 她眼里的泪就要落下来,周暮云双手捧住她的脸。 “知道为什么要让我做黄金婚书吗?” “为什么?” 她声音哽咽。 “纸容易撕烂,黄金手撕不动。”他笑,“小时候,我不懂事,不小心把爷爷写给奶奶的婚书撕烂了。”z “真的假的?”简葇忍不住,眼泪掉下来,又哭又笑。 “这种事还有假?”他拇指轻拭掉她眼角的泪,声音低沉又温柔:“这么感动,不好好报答我?” “怎么报?” “这样抱。” 他换概念,一把搂住她的臀,掌心结结实实地按住往他小腹上压。 “108招花式拥抱,我都顺从周太太。” 她踮脚搂住他脖子,将他往下拉。 “回床上。” “听从周太太吩咐。”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外走。 书房里暖色灯光落在桌面的黄金婚书上,光晕动人。 数年后,在周暮云口中那不如烂裤衩的周家千金就完全继承了她老爹的优良传统,发痞气撕烂了他手写的纸质婚书。 周家男主人霸气地扔出黄金婚书,让她继续撕,撕不动啃也行,咬也可,随她高兴。 小姑娘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坐在这金灿灿的黄金片前,哭得一抽一抽的。 这是后话。 此时的周家小姑娘,还不知在哪儿。 她的父母亲还在享受着制造她的过程。 这次全程是她主导,周暮云很享受,视觉也很刺激,第一次全都交代在她嘴里。 “哪学的,嗯?” 男人将她抱起来,伸手替她拭掉嘴角残余的一抹湿润,气息粗重,很是撩人。 “电影。” 她气息也喘。 报答他的过程,其实她也在享受。 “什么电影?” “岛国电影。” “喜欢看?” 她摇头。 纯粹为了学习。 “下不为例。” 男人微微粗糙的指腹轻抚着她眼角。 “想要学什么,我教你。” “怎么教?” 男人掐住她腰肢,让她跨坐自己硬实的小腹上。 “学习还是享受,选一个。” 他握住她下巴,眼底有火焰闪烁。 “可以都要吗?” 她仰着脸,一双迷离的眼里水光闪烁,千娇百媚。 “先享受,再学习。” 他将她上半身倾倒下来,黑压压的长发铺在灰色床单中。 他火热的唇舌抵住她时,她仿佛被温柔地送上了天堂。 彻底享受过后,她从天堂回到人间,脸埋进他汗涔涔的肩膀。 男人在余韵里喘息,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体味令她着迷不已,舍不得放开。 “还要学习吗?” 周暮云抚着她披在身后微湿的长发。 她摇头,说下次。 快乐是真的快乐,累也是真的累,她精疲力竭了。 “生日快乐,葇葇。”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她满足地搂着他。 “你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望吗?” “说来听听。” “我想下辈子还能遇到你。” “我许你两个下辈子。” 那就是三生了。 “真的可以这么贪心吗?” 她声音有些哽咽。 “周太太,你先想好这辈子怎么伺候好我,要不然下辈子我要娶三妻四妾的。” “不给。” 她撒娇。 “我执意要呢?” “那我走。” “你想得美,就算我娶三妻四妾也不许你走。” “那我咬你,吸光你的血。” 她张嘴,作势在他脖子一侧轻咬了一口。 “嗯,你吸,用力吸。” “我舍不得。” 她松开牙关,抬脸在他凸起的喉结亲了又亲。 “还想不想睡了?” 他掐住她下巴,脸挨她更近,几乎重合。 粗重的喘息喷洒在她颊畔,一下又一下。 “嗯,马上睡。”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她立刻闭上眼。 “怂样。” 他低笑着,转身去熄了灯。 第一百一十一章 2008年10月,简葇与周暮云举办了仪式感十足的中式婚礼。 宴席上他喝了不少酒,结束时人已经有七八分醉,车子回到四合院,酒劲全都涌了上来,怎么叫都不醒。 简葇将他扶到肩膀上,他上半身的重量全都压下来,她差点没被他压倒到座椅上。 跟随他们婚车回来打算闹洞房的司徒他们几个下车,将醉得不醒人事的新郎官架进房,扔到铺着鲜红喜被的大床上。 “新郎官不会是装醉的吧?” 司徒摸着下巴不太相信以他的酒量能醉成这样。 “分明是怕我们打扰他洞房花烛夜。”钟辰时理了理衣袖,闷笑出声。 “新婚夜腿软无法洞房,他老周也是第一人。” “走吧。” 站在房门外等候的其它人敲了敲门板提醒他们两个。 春宵一刻值千金,做人还是识相点好。 简葇从厨房端着阿姨准备好的醒酒汤过来,司徒几人正在走廊上抽烟,等她走近后,才一一与她告别离开。 周暮云确实是醉了,真的醉。 高兴,酒不醉人人自醉。 简葇一点一点地将醒酒汤喂进他嘴里,又去打了热水回来,将他身上的衣物都解开脱下来,全身上下擦拭了一遍。 他醉了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身子又重又沉。 替他收拾好后,她在寒意十足的深秋夜里累出了一身汗,瘫倒在他身旁,手指戳了戳那硬邦邦的胸口,他还是一动不动。 等她从浴室出来,吹好头发回到床上时,那人醒了,一只结实的手臂沉沉地落在她腰间,嘴唇紧贴着她脸颊,呼出的气息带着浓浓的酒气。 第160章 “葇葇,对不起。”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抹疲惫。 “怎么了?” 她将脑袋侧躺在枕头上与他面对面。 “腿软……”男人语气带着点无奈,还有些许调侃,“洞房明天再弥补。” 她嗯了声,摸了摸他下巴上滋长出来的新胡茬,让他快睡. 他让她靠近一些,直到她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贴到他身上才安心睡着. 他睡得很沉. 他好久没能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在他们婚礼前,周暮云陷入一段非常忙碌的时间. 这一年的8月中旬,他正式卸任st集团总裁职务,一心一意忙碌他自己的事业. 当日,雷曼申请破产保护,全球金融危机全面爆发,这一场危机迅速由金融领域扩展到实体经济领域,亏损由专业投资机构波及到普通投资者。 在这场危机中,不少老企业兼并破产,也有不少新企业涅槃重生。 周暮云与他的团队在9月底奔赴海外,趁机抄底优质企业资产,收购在此次经济动荡中破产的某著名新能源材料公司。 境外收购涉及方方面面的复杂问题,他一直忙到婚礼前夕才回来。 新婚夜,他睡得安稳。 简葇聆听着他强壮平稳的心跳声,久久无法入眠。 新婚的喜悦,许许多多对往事的感慨,还有对未来的期许。 周暮云这一觉睡了很久,简葇醒来时,他还闭着眼不动。 她撑着脑袋一侧,伸出手指,隔空轻描他的五官。 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明显痕迹,反而如女儿红般,在经年沉淀下更加地沉稳与儒雅。 临时到新房帮忙收拾的阿姨敲门,说有客人来访。 周暮云被吵醒后语气有些不耐烦,问什么客人? “是钟家芝女士。” 简葇愣了愣,他已经开口,说没空,让她改天再来。 她可真是会找时间,在他新婚翌日就来打扰他。 “可能真的有急事,起来啦。” 简葇回过神,掐他腰间。 “不理她。” 他翻了个身,将她压到身下,低头就要吻。 她脑袋一偏,他的吻落了空。 “没有急事她也不会这个时候找你。” 这一场危及全球的金融危机中,对国内各行各业都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钟家芝执掌的经和集团也没能逃过。 在半个月以前,经和发布公告称,有一笔12亿流动资金贷款到期,无力偿还,同时还披露,集团累计负债达110亿左右,旗下多家公司被法院冻结资产。 这么大一家公司忽然濒临破产危机,除了经济萧条与其复杂的融资模式外,最大原因还是因为钟家芝在这两年内激进的扩张策略加速了资金链的断裂。 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自然不甘心就此失去这片江山,但能找的关系她都找了,奈何经和集团背负的不良资产过重,无人愿意介入接盘,最后只能由政府接管。 大势已去,加上周之彦的个人投资失败,几乎败掉她大半个人身家,她实在无能为力。 钟家芝在一名远亲名下有家地产公司,屯了几块地还没来得及开发,与经和集团没有任何相关。 她打算将公司卖掉移居国外,但现今经济大萧条,手上拥有大笔流动资金的人不多,更别提在看空地产业的大局势之下,她没办法出手。 周暮云一直不喜欢炒地产,对她的公司没兴趣,但她还是想跟他再谈谈。 在她的坚持不懈努力下,周暮云只说再考虑考虑。 可他已经考虑了半个月,两人连面谈的机会都没有。 前阵子他在国外,她表示理解。 回国后他又办婚礼,她也没给他添堵,但时间不等人。 她知道他们新婚燕尔不该打扰,但此时不扰只怕他又有其它理由拒绝她。 周暮云表面成熟沉稳,但内里有反骨。 他恼她当初在离婚的事情上一再牵制他,所以眦睚必报,她知道的。 但没关系,她能屈能伸。 - 简葇伸手挠他两侧腋窝,被人戳到软肋的周暮云倒回了床上。 “要见你见,我没空。” 他将一条手臂垫在脑后,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 周家男主人说不见,那就真的不见。 简葇收拾好自己后,去茶室见故人。 “对不起,让你久等。他昨晚喝太多了,现在酒还没醒。” 简葇进了门,微笑着跟钟家芝道歉。 钟家芝抬脸看她。 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容光焕发,满身上下都是新婚少妇的丰盈。 曾经唯唯诺诺,胆小软弱的青涩女孩,在岁月与人事的打磨中已经蜕变成一个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的优雅女子。 “新婚快乐。” 钟家芝微微一笑,送上礼物。 - 简葇与钟家芝聊了半个小时,周暮云还是没出现,但该说的都说了,她主动告辞。 简葇将人送到门口后回房时,那‘宿醉不醒’的人正靠坐在沙发里看新闻。 她抽走他的平板,跟他谈钟家芝的事。 “你想我买她那破公司?” 周暮云卷起她落在肩膀上的发丝漫不经心地把玩。 “现在基本面探底,在未来新一轮大调整中,基建领域还是占主导方向。” “你觉得行就行,回头我让人去跟她谈。” 周暮云对圈地赚快钱没太大的兴趣,但他要做实业也需要大笔资金投资。 钟家芝在这个档口非要找他,无非就是不想她自己亏得太多。 但也因为她的急于脱手,让她错失了不久之后出台的四万亿经济刺激计划带来的红利,悔不当初也无可奈何。 “我只是客观分析。” 以他的敏锐嗅觉,不可能嗅不到新风向。 “周太太,分析完了吗?” “完了。” “那该分析我们自己的事了。” “我们什么事?” 她没反应过来。 “迟来的洞房。” 在一阵低笑声中,她被人拦腰抱起,抛向喜庆十足的大床。 题外话:迟来的祝福,大家节日快乐。 饕背德餮番外之往事如梦(周暮云的小秘密) 周暮云与简葇在京都办了一场婚礼后,为表对女方的尊重,回她老家又办了一场。 他们在京都的婚礼,毛彤彤没参加。 她说,在那么多权贵面前,她不自在,反正他们都是要回来再办一次的。 在休息室里,她问简葇,周总有没有求婚,怎么求的? 怎么求的? 简葇脸蛋微微发烫,好一会儿都没出声。 彤彤戳了戳她红润的脸蛋,问她想什么想那么久? 简葇回过神,说求了。 “跪了吗?” 毛小姐锲而不舍地追问。 她完全想象不出来,她仰望的偶像下跪求婚是什么样。 简葇轻嗯了声。 “床上跪?” 理论知识极其丰富的毛小姐望着新娘子羞答答的神色瞬间秒懂。 新娘子想到元旦那夜在爷爷奶奶家他卖力求婚的场面,脸上红晕更甚。 - 两人笑笑闹闹间,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一身正式西装的周暮云站在门口。 原本闹着简葇的毛彤彤瞬间老实,身子站得直直地叫了声:“周总。” 那规规矩矩的模样,好像恨不得再跟他敬个礼以示尊重。 “毛小姐,你好,很高兴你能来参加我与简葇的婚礼。” 周暮云朝她伸出手,眼角笑出浅浅的纹路。 - 婚宴上没人敢对周暮云灌酒,是他自己多喝了几杯,谈不上醉,但脸上酒意颇浓。 回到酒店他脱了外套,落坐在沙发里接听电话。 简葇端了醒酒茶过来,不想打扰他与人谈事情,她将茶杯放到茶几上后打算先去洗澡,身后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到他大腿上。 她无可奈何,又不能出声,只能老老实实让他抱着不动。 他身上夹着浓重的烟酒味,熏得她都有了几分醉意。 不知过了多久,通话结束后,他扔了手机,一把抱住她站起来。 昏昏欲睡的她瞬间清醒,下意识地搂住他脖子。 “重了。” 他掂了掂她重量。 “哪重了?” 没有刻意保持,但她的体重一直没什么太大变化,前阵子长了些肉,但刚刚破百。 每次回镇上看奶奶,她总说她瘦,让她多吃些。 奈何体质原因,她都不怎么长肉。 不过周总另有说法,说她不是不长,是会长,都长到胸口上了,更长到他心上。 床上的花样,他喜欢将那膨胀到青筋毕露的家伙塞入她深深的沟壑里,上下蠕动地给他磨蹭。 第161章 “比以前重。” “以前?几时?” “第一次抱你时。” - 周暮云第一次抱简葇,不是她以为的在荔山别墅那次,而是她到京都参加招待会,陪他出席私人应酬喝醉那次。 那夜的她醉得一塌糊涂,车子回到酒店,他怎么叫都叫不醒她。 前排司机问他,需不需要找女服务员过来帮忙送她回房。 毕竟那时,于私,她是周之彦即将订婚的女朋友,于公,他与她仅仅是上下级关系。 要将一个喝醉酒的“未来儿媳妇”,女下属抱回房间,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周暮云嗯了一声,下车后立在车旁抽烟,等服务员过来。 谁知那女服务员看着挺高大结实的,但身上无几两力,走了没几步差点就把醉得站不稳脚跟的简葇摔到地上。 周暮云掐了烟,接过她歪歪扭扭要往下倒的身体,一手穿过她腋下,一手横在她腿窝,将她打横抱起来。 她整个人柔若无骨地躺在他手臂上,在他怀中。 以世俗目光来说,这不合常理,也不符礼教,也并非没有其它选择。 可一念之间,也许那就是他一向不问风月的心失格的开始。 女服务生在前面带路,他抱着毫无意识的女人步伐稳健地跟在后面。 进了电梯,她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随着他手臂向上的动作往他脖子一侧贴过来。 女人温软的气息绵绵密密地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男人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女服务生刷开房门后,周暮云让她走了。 他抱着她到床畔,将她放到枕头上时,她忽然睁开眼。 她醒了,却又没醒,仿佛在做梦,眼底一片醉意茫茫,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他也不出声,俯身回视着她。 寂静的深夜,醉酒的女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过于暧昧微妙。 他回神,抽出手起身,手掌落在她半开半闭的眼皮上。 “睡吧。” 他随手将薄被扯到她身上后离开。 回到对面房间,屋里寂静无声。 他坐在沙发里点上一根烟,扔下打火机时顺手打开了电视机。 深夜节目正在回放饕动物世界餮,草原上一年一度的狮王争霸赛在这一瞬间拉开战局。 除了新闻联播,饕动物世界餮是周暮云在繁忙工作中唯一会看的电视节目,追求的是原始的征服和厮杀的快感。 在吞云吐雾中,面前的烟灰缸多了两个烟头,厮杀的画面已经转换到新狮王与母狮在丛林中追缠,交配。 “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的交配季节……” 耳边回响着娓娓道来的配音,他掐掉未燃尽的烟,按下遥控开关,电视屏幕上瞬间漆黑一片。 深夜里,磨砂门上微微映出男人结实的身体轮廓。 他微微仰头,任由湍急的冷水从头淋到脚。 - 翌日,她问他,她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他面不改色地回应,说是服务员用清洁车把她拉回去的。 她傻傻的,就这么信了。 这是周暮云藏在心底的小秘密之一。 之二,其实也是与她醉酒后相关。 那次他让她送材料到西碧园,被司徒的几杯陈年桃花酿灌醉,服务员将她扶到隔壁房间休息。 他与司徒谈完事情离开前推门进去看她,她小小的身子侧卧在偌大的床上睡得酣然,一排浓密的睫毛覆住清透的水眸。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也毫无知觉。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暗香,伴着桃花酿特有的醇甜。 他有些微熏,身子越俯越近,甜润的香味更浓,从鼻腔钻到他心底。 他逾矩地含住了她微张的唇瓣,只是轻轻地含在唇间,没再更进一步。 他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没品男人,不会在两人关系尚未挑明的情况对她做出什么越界的事。 事后,她无知无觉,他不动声色,坦然自若。 之三,其实不完全算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前半程他们心知肚明,但后半程她如梦似幻。 那是在巴黎,再次醉得不轻的她主动捅破两人之间那层禁忌关系之后。 离开酒庄时,他让同行的下属将她扶到他车上。 那是布里先生为了欢迎他到酒庄做客而派出的加长形林肯,空间宽敞,对于醉得不省人事的她来说更方便一些。 一行下属没有任何疑虑,而本与他同车的杨蕊撞破二人的秘密后与他闹得不愉快,心里憋着一口气,在布里夫人的热情邀请下留宿在酒庄。 返回市中心酒店的路上,豪华的礼车除了司机,就他们二人,隔离挡板将宽敞的后座隔成一个隐秘又暧昧的空间。 他给醉后口渴的她喂水时,司机忽然紧急避让对向来车,车身轻晃了一下,他手握不稳,将杯中的水洒到她胸口上。 贴身的银色小礼服瞬间湿成一片,她高耸的胸在他眼底起起落落。 “周暮云……”她睁着一双迷蒙的醉眼看他,“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有谁?” 他放下杯子,拇指与食指掐着她下巴。 他掐得用力,她说,疼,声音软极了。 刚才她也说疼,心疼,然后主动吻他。 他怎么舍得让她疼? 他松开她下巴,掌心扣住她后脑勺,低下头凶猛地吮住她的两片唇瓣,唇舌密密实实地纠缠着她。 走廊里被她挑起的欲火再度放肆燃烧,蔓延。 他将她压到椅子上深吻,几乎将她胸腔里的空气全都吸光。 她在他身下无力挣扎,长长的裙摆被他撩到了腰间。 他抱着她,吻着她,粗重地喘息,深深地坠入背德深渊里。 可回到酒店下了车,他又是众人眼中沉稳冷静的大领导。 没人知道,刚才在车里都发生了什么。 连简葇她自己,也不知道。 - “你笑什么呀?” 她抬眼,看到他嘴角细细碎碎的笑意。 他低头看她微醺的脸蛋,眼底都是怜爱。 “笑你。” “我怎么了?” “傻。” 可就是这个傻姑娘,长成了他心上一根除不掉的软肋。 第一百一十二章 2011年的冬天,周家小姑娘周茴出生时,京都刚下第一场雪。 离预产期早了一个礼拜,导致她父亲没能在她瓜瓜落地之际第一时间见到她。 简葇在生产前一天没有任何预兆,但翌日在走廊上散步时忽然见红,马上赶往医院。 此时,周暮云正在泰国与某位老总打高尔夫,准备谈完这桩事情后晚上就回去,专心在家等待到他的小姑娘。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趁他不在家便迫不及待地要来探索这个新奇的世界。 他风尘仆仆赶回来踏进病房时,他家小姑娘正在妈妈怀中小口小口地嗫奶。 等她吃饱喝足了,他才小心翼翼地从她母亲怀中接过那柔若如骨的小东西。 周茴小姑娘未出生前,她的父母亲就已经开始学习新生儿正确抱姿,如何喂养。 可当那小小的人儿落在周暮云手中后,他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一动不敢动。 小姑娘睁着一双黑如葡萄般的大眼望着她的父亲。 那如初雪般的纯净气息,令他的心软得要滴出水。 简葇在产假结束后回去上班,周茴交给了育儿师与简母。 周茴四岁之前,是简葇工作最忙的一段时间,更因为参与与协助推进重大涉外项目及国际经济调研而频繁出国。 她的工作时间不能自由支配,但公司业务已经步上正轨的周暮云可以。 不需要他本人出差的他都不去,能推的应酬他都推了。 毕竟孩子的成长,不能只依赖育儿师、保姆与长辈。 周茴两岁之后便频繁出现在周暮云的办公室里,原本庄严的办公环境在一夕之间风格翻天覆地。 会客区的沙发,茶几,书柜,甚至是周总的办公桌都摆上了各式各样的娃娃。 这一堆娃娃中,有些是贵得离谱的限制版,但更多的是在商场夹娃娃机里夹取的战利品。 是他们周总亲自夹的。 有一回中午周总带小姑娘外出,一直到下午上班时间都没回来。 周总的老朋友司徒先生来访,等了好久不见人就自己找了过去。 等他们一起回来时,两位老总手上都拖着两只大大的袋子,里面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娃娃。 小姑娘非要将机子里的娃娃都夹回来,周总很有耐心地陪她玩,一只一只地夹。 司徒先生找过去时,父女俩还玩得不亦乐乎。 他对玩物丧志的周总很无奈,只能把商场经理找来,将机子调节成强力模式后,两个40多岁的男人合力将娃娃全都夹出来,只为了满足小姑娘脸上那抹开心甜稚的笑容。 第162章 司徒从来没想过,对孩子一向没什么爱心,也没耐心的老周这么宠自己的小棉袄。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被父亲娇宠得很任性的小姑娘。 她陪着父亲上班后,经常会不小心就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撕下来折纸飞机,扔得到处都是。 助理与秘书送文件进去,若是周总不能在第一时间批阅,都要放到一只特别订制的小姑娘打不开的密封文件盒里,贴上标签备注说明。 倍受宠爱的小姑娘自然也很娇气,有时候午休醒来见不到父亲就会哭。 秘书是怎么也哄不住她的,想要抱她也不行,只能跟在她小小的身影后面一路朝会议室走过去。 尤秘书记得第一次带小姑娘去找周总时,她不敢打扰里面正在进行的重要会议,说爸爸就在里面忙很重要的事情,想哄小姑娘回办公室等,但她不愿意,她也不敢强行抱她走。 办公室里的人全都围过来,使出十八般武艺哄那在走廊里哭得满脸都是泪的小姑娘。 奈何,怎样都哄不住,她只能硬着头皮敲开厚重而隔音效果极佳的会议室大门。 那日,周总是一边抱着哭红了眼抽泣不停的小姑娘轻哄一边开高管会议的。 小姑娘四岁之后懂事乖巧许多,不再撕文件,每次过来还会带家里做好的点心,分给办公室里的每一位同事,亲自感谢他们对她的照顾,小小年纪便将笼络人心玩得淋漓尽致。 因为陪伴时间的原因,周茴在五岁之前,对父亲的依赖胜过母亲无数倍。 而40多岁才做父亲的周暮云,更是恨不得把这个对他极为依赖的小姑娘宠到骨髓里。 周茴五岁时,简葇再次怀孕,工作不再那么忙碌,基本每天都可以按时回家。 周家小姑娘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变得很爱黏人,黏她母亲。 放学后她不再直接去办公室找爸爸,而是回家找妈妈。一进门就‘妈妈,妈妈’地叫个不停,黏糊程度甚至到要跟妈妈一起睡的地步。 这么多年因工作原因极少能陪伴女儿的简葇开始深刻体会到女儿是个贴心小棉袄的窝心。 但对于周暮云来说,这是小棉袄开始渐渐变成破裤衩的开始。 她偶尔一次耍赖要跟妈妈睡,他可以理解,但天天霸着他位置不放的程度恕他不能接受。 除去他的生理需求,更关键的是她母亲是个孕妇,这睡觉都不老实的小姑娘要是不小心一脚踢到她肚子怎么办? 虽然母女俩都保证不会,但万一的事情谁说得准? 可她每天晚上一洗好澡就冲到他们房间跳上床,每次看到她撒娇讨好的模样,他也不好强硬地将她揪下来丢到门外。 相亲相爱五年的周家父女第一次发生不愉快,是在某个周末的晚上。 周母将小姑娘接过去,说好晚上在他们那边留宿,可在晚上九点多时,小姑娘却在奶奶陪伴下回家了。 原因是爷爷在饭桌上说,明早要检查她的毛笔字有没有进步。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练字,能乖乖写上五分钟算是老实的。 爷爷要求那么高,以她现在的水平一定会被他罚抄几遍。 她找借口,说明早要跟好朋友去游乐园,不能失约为由溜之大吉。 回到家的小姑娘跑去敲父母房门时,素了很久的周暮云刚将自己送进那湿润又温暖的海洋里,根本没空理会她。 那被全家人娇宠着长大的小棉袄瞬间脾性爆发,一边大力敲门一边胆大妄为地叫他名字:“周暮云,你开门。” 他当作没听到。 “周暮云,你是大混蛋。” 呵,就把她关在门外一次,她就能骂他是大混蛋。 他有些心寒,这小白眼狼。 他依旧没空理她,自动将她骂人的话全都屏弃掉。 女儿在外的哭闹令简葇没心思投入,她躲着他的吻,推着他肩膀,让他快点出来。 可他根本不听,她不让他吻她的唇,他就伺候其它地方,将她弄得娇喘连连。 - 周母,简母还有育儿师,阿姨全都来了,将这又哭又闹的小姑娘抱走。 她在房间里抽抽泣泣很久才停下来,嘴里还不饶人地埋怨她父亲。 那副不听管教的模样,跟她父亲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以前爸爸妈妈睡觉也不让你进去,你也没闹,现在闹什么呀?” 周母好笑地捏了捏她脸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为什么不一样了呢?” 小姑娘嘟着嘴好一会儿才回道:“我要爸爸最爱我,也要妈妈最爱我。” 周母哑然失笑,原来是怕失宠啊。 “每一个爸爸妈妈都同样爱他们的孩子。”周母安抚她:“爷爷奶奶有你伯父,两个姑母,加上你爸爸,一共四个孩子,都一样爱。” “奶奶您骗人。”小姑娘不服气:“伯父,姑母他们都说你们最爱的是我爸爸,因为他是家里最小的,最小的孩子都最受宠爱。” 周母:“……” 一个两个的都教了她什么啊? - 是夜,周暮云洗好澡换上衣物去找他的小姑娘时,她有样学样,锁着门怎么也叫不开,还用小手捶了几下门板,以示抗议。 呵,这臭脾性。 周暮云转身回了身。 翌日,他准备喂大葇小葇时,发现它们不在窝里。 问了阿姨,她说不知道。 在走廊碰到简母时,他又问了一次。 简母说,小茴大清早就把它们带去前院了。 周暮云缓步而行,跟他闹脾气的小姑娘正坐在荷花池边夹小虾喂乌龟。 两只年纪比她还大的斑点龟,四肢健壮,龟壳已经大如菜碟,听声音就能辨认主人,不小心走丢还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而且性情活泼又黏人,主人一进门就跟着到处跑。 “一一。” 周暮云叫她小名,小姑娘不应声,头也没抬。 倒是小葇听到他声音后转身,飞快爬到他脚边,脑袋亲呢地蹭着他的裤脚。 “叛徒。” 小姑娘哗啦啦地把整碟小虾都倒在了大葇面前,食量极大的它开始大口大口地吞食。 周暮云坐到小姑娘身旁,摸了摸她娇软的小脸蛋,低声道歉。 小姑娘嘴硬心软,她站起来坐到爸爸大腿上,抬脸与他说话。 “以后我敲门您要第一时间开。” 她提要求。 “可能有时会迟一点才能开。” “迟多久?” “大约30分钟左右。” “不行,30分钟太久了。”小姑娘不同意:“10分钟。” “10分钟不够。” “不够什么 ” “不够我跟你妈妈谈工作。” “20分钟,不能再多了。” 20分钟够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消了气的小姑娘搂着他脖子撒娇:“要是我跟妈妈同时掉进水里,爸爸您先救谁?” “你会游泳,你妈妈不会。” 他捏了捏她挺俏的小鼻子。 她两岁就学游泳,丢进水里钻得比大葇小葇都快。 所以,爸爸会先救妈妈。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她还是觉得不满意。 “我力气不够了怎么办?” “让大葇小葇驼你上岸。” “万一它们正好不在呢?” 真是个麻烦精。 “我两个同时救。” “同时救两个,您会不会体力不支?” “不会。满意了吗?” 他将她抱起身往餐厅走。 “爸爸,您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最爱我,我才满意。” 周暮云:“……” “爸爸……”小姑娘将声音拉得长长的。 “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 “答应什么?” …… 6月清晨,阳光倾斜进来,落到风雨连廊上。 安静的院子里都是父女俩讨价还价的声音。 - 周暮云以为,早上父女俩已经达成协议,可一到晚上那小姑娘在妈妈给她讲完故事后直接就赖着不走了。 说好的,讲完故事她就回自己房间睡呢? “我保证不会踢到妈妈。”小姑娘将比她人还大的娃娃横到了自己与母亲中间,趴在娃娃身上跟妈妈撒娇:“妈妈,我好喜欢好喜欢跟您一块睡……” 简葇对女儿半岁之后就没怎么陪伴她这件事一直心怀愧疚,现在面对她的撒娇黏人是真的一点点也拒绝不了。 “没关系,她睡觉很乖。你暂时还是睡隔壁房间吧。” 他对女儿很是宠爱,但洗澡与睡觉这两件事在她两岁后从不参与。 就算陪她,给她讲完故事后,他就会关灯离开。 这段时间,女儿跑来跟她睡后,他都是睡隔壁。 面对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周暮云站在床边不说话,但最后也只能无奈去隔壁房间。 第163章 自此后一段时间,周暮云几乎每晚都得睡客房。 小姑娘也很久没去他办公室了,以至于整个楼层的员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秘书向周总的贴身助理打听也打听不到,又不敢去问周总。 就连来公司找周暮云的司徒,进门没看到小姑娘都好奇问他,这大暑假的,小棉袄去哪儿了? 什么小棉袄?都快变成破裤衩了。 答应你的时候能甜到你心坎上,一转身就反悔。骂也不能骂,碰就更是不能碰半根头发丝。 周总欲求不满的脸简直不要太明显,司徒看在眼里,笑在唇边。 “憋得慌啊?” 国家全面放开二胎政策后,周总积极响应号召做了表率,夫人的肚子很快就鼓起来了。 有些事情不方便,憋得慌也正常。 “手工操作不求人,传统手艺不能丢啊。” 司徒笑得开怀。 “多关心你自己吧。” 周暮云没理会他的调侃,目不斜视盯着笔电屏幕上的红绿曲线。 上个礼拜他陪简葇做产检时,顺便去探望了住院的司徒老爷子。 90多岁的老人家现在最焦心的就是司徒逸这个大孙子,都40多了还不结婚,他让周暮云有空多劝劝他,再不结就真的老了。 可结婚这档事怎么可能说结就结? 司徒活了四十多年,他相信有爱情,也不相信。 相信,是因为老周在他这个年纪时,枯木逢春。 不相信是因为他还没遇到,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遇到。 某位著名的作家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人生只有一次,赠予不爱的人是一件多么残忍又悲哀的事。 说爱他的人很多,也不知是爱他的身份地位还是爱他的财富,或许是真的爱他这个人本身。 他也喜欢过很多女人,但也仅仅停留在肤浅表面。 挠心抓肺,想要同她一生一世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他想,他若是要结婚,绝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怎么样也得娶个自己爱的女人。 哪怕像老周一样,老房子着了一场扑不灭的大火,不可救药,这一生也值得了。 - 这一年9月,周茴小姑娘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 开学当天是周暮云送她去学校注册,认识同学与老师。 整个过程小姑娘兴奋得要飞起,但在注册结束后回家路上,她却很认真地跟父亲商量。 “爸爸,以后开家长会能不能让妈妈来?” “为什么?” 她四岁才上幼儿园,每次家长会都是他去的。 “今天好多同学的爸爸来了,只有您长白头发。” 他不过就是长了几根白发,不去翻都找不到,她竟然开始嫌弃他年纪大了? 周总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贴心小棉袄正式变成破裤衩。 简葇在女儿的要求下参加她开学后的第一次家长会,小姑娘兴高采烈极了,逢人就骄傲介绍,这是她妈妈。 在那么多家长中,她的妈妈最漂亮,她当然骄傲。 家长会结束后,简葇让周暮云直接送她回单位。 她产假还没到,身体也没有不适,当然要上班。 大家对孕妇都能宽容理解,就算请假不去,也没人会苛责她。 但这样就等于把她手上的工作都摊到其它同事身上,原本就重的工作任务更添繁重,她做不到问心无愧。 周暮云上车将她送进大门才返回车上,一边转着方向盘离开一边问后座的小姑娘,今天高不高兴? 小姑娘扁着一张嘴不说话。 “谁欺负你了?” 他看了眼后视镜,柔声问道。 “爸爸,您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镜子中那张小脸肉呼呼的,浓眉大眼红唇,五官虽然还没长开,可在清秀可人中隐隐还透着一抹英气。 在父母眼中,当然自己的宝贝最好看。 周暮云没有半点犹豫,说好看,非常好看。 “可张渔阳说我没有妈妈好看。” 张渔阳是她同桌,他用了很多词来形容她的妈妈,温柔,端庄,美丽,大方。 他还说,他也想要这样的妈妈。 她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妈妈会揍人,凶得要命。 她妈妈从来没揍过人,就连说话声音都是柔柔软软的。 她朝张渔阳昂着圆呼呼的小下巴,说我妈妈是我一个人的,你想都不许想。 张渔阳就说她没有妈妈长得好看,还刁蛮任性,毫不讲理。 若不是有那么多同学与家长都在,她一定狠揍一拳头给他。 “你长大了会比妈妈好看。” 老父亲哄她。 “长大要到什么时候?” 小姑娘有些迫不及待。 周暮云将车子倒回车位,把小姑娘从后座抱到前排,让她坐到他腿上后拉下后视镜,让她看自己的脸。 “这是你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周暮云一一指给她看,“你喜欢吗?” “喜欢。” “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 “你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你自己喜欢,觉得好看就行了,不用理会别人怎么说。” 小姑娘从他怀中转了个身,跪在他大腿上与他平视,搂住他脖子娇声娇气道:“爸爸,下次还是您给我开家长会。” “你不是嫌弃我长白头发了吗?” “我的爸爸,我喜欢就行了。” 小姑娘傲娇地昂着小下巴。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她可真会。 - 周茴的弟弟周胤辰出生在春末夏初。 这次,周暮云没有错过。 他抱着死活不愿意去学校,口中信誓旦旦要见弟弟第一面的小姑娘站在手术室门外等候。 当那个满脸通红的小家伙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地抱出来时,周茴把爸爸搂得更紧,转头看向简母。 “外婆,我爸爸粗手粗脚的,您抱一抱弟弟好不好?” 周暮云:“……” 简母笑呵呵地说了几声好,将那不哭不闹,安静睁眼望着这个陌生世界的小家伙抱入怀中。 “跟葇葇刚出生时一模一样。” 简母感慨至极,将小家伙抱到周暮云跟前。 当年条件有限,简葇出生时没有拍照,一直到妹妹出生后他们才有一张黑白全家福。 那时候她已经五岁,扎着双羊角辫,一脸乖巧听话的模样。 周暮云在简家见过这张照片,但他没见过她刚出生的样子。 于是只能通过眼前这张据说跟她刚出生时一模一样的小脸,想象当年她的模样。 他看得专注,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是说不出的柔情。 周茴连叫了他两声才回过神。 “爸爸,回病房了。” “爸爸在这里等妈妈。你陪外婆陪回去,好吗?” 小姑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她要跟爸爸一起等妈妈。 简葇回到病房时,客厅已经挤满了过来探望的家人。 周茴被简蝶抱了过去,坐在几位长辈中间,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宠爱。 谁让她是家中最小的那一个? 不过,从现在开始不再是了。 她望了一眼里间。 爸爸抱着弟弟坐在床边,温柔地跟妈妈说话。 “小姨,外公外婆最爱谁?” “当然是你妈妈。” 简蝶瞬间秒懂。 她有些违心道。 但善意的谎言应该会被原谅。 父母对她们姐妹基本无差别对待,但几千年根生蒂固的思想不可能是短短的几十年新时代就能彻底改变。 “不是小舅舅吗?” 周茴托着下巴不信。 “为什么?” “最小的才是最受宠的。” 简蝶忍不住笑出声。 “放心,在你们家,你永远是你爸爸妈妈的最爱。” “我要进去跟妈妈说话。” 小姑娘从小姨怀中跳下来,小跑进里间。 从这一刻起,周茴与周胤辰压制与反压制的成长之路正式拉开帷幕。 周胤辰从有记忆开始,一直都在姐姐的领导与压制下,披荆斩棘地长大。 他管他老父亲叫老周,管妈妈叫葇葇。 他们家没有传统家庭那些严苛的规矩,所以在家里的称呼,父母随便他。 在他的认知里,他是一家四口中最不受重视的一个。 老周最爱葇葇,周茴次之,他垫底。 而葇葇也最爱老周,他与周茴次之。 周茴最爱老周,葇葇次之,他垫底。 至于他,当然最爱葇葇,大小葇次之,老周与周茴垫底。 周胤辰最不喜欢的事就是被周茴关在书房里,考他功课,让他背书。 每次都是她高高地坐在爸爸的办公桌上,他站着回答问题。 第164章 他强烈要求坐着,但老周同意周茴所说,站着回答脑子更清醒。 所以他无处申诉。 考其它功课就算了,他最烦的就是背圣贤书,那些酸不拉几的文字他总是记不牢。 每当他支支吾吾背不完整时,周茴就喜欢训他,说什么,孔融5岁让梨,李贺7岁文采名动京城,甘罗12岁官拜上卿,王勃16岁写滕王阁序,你呢? “我才5岁。” 让梨给她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5岁时跟爸爸一样,已经背完了四书。” “我不信。”他龇牙笑:“你现在10岁了,有李贺的文采吗?” “周胤辰。继续背” 周茴磨了磨牙。 “不背了。” 周胤辰蹦跶着跑出书房,到院子里问外婆。 “葇葇五岁时会背四书吗?”z 正在淋花的外婆一脸茫然,问四书是什么? 他掰着手指头,饕孟子餮饕大学餮饕中庸餮饕论语餮。 外婆放下花壶,笑咪咪地摸着他脑袋,说,葇葇5岁时,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会写1-100的数字,会算10以内的加减法,其它的什么也不会。 但葇葇上学后学习刻苦努力,小学到初中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当年高考还是县里的第二名。 “葇葇好厉害。” 他眼角瞥见周茴的身影从走廊过来,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周茴考试从来没得过第一名。” “周胤辰……”周茴扬着教鞭冲过来,“给我回去背书。背不完晚上不许吃饭。” 她没考第一名,不是因为她笨,学不好,而是懒。 她贪玩不勤快,作业经常是能拖就拖,考试时也是拖拖拉拉的在草稿纸上乱画一会儿再写题。虽然她没考第一名,可也不是不会做,就是时间总是来不及写完试卷。 她不一定能像爸爸一样16岁就上大学,也未必能有他的学习成就,毕竟能力天赋智商都是均值回归的。 爸爸也曾说过,只要她健康阳光,积极乐观,上进善良,那已经足够了。 周胤辰飞快跑开,撞翻了地上的水壶也没理会。 姐弟俩在家里闹得凶,吵闹声都要掀翻屋顶,久久不散。 饭后,周胤辰被老周丢进书房,把下午没背下来的文章重新背一遍。 若不是葇葇出差回来解救了他,他怀疑他要被那对‘不太善良’的父女要求背书到半夜。 在这个家里,老周与周茴在‘欺压’他这件事情上永远都是共进退的。 老周还揍过他,但从来没碰过周茴一根头发丝,就算她做错事也一样。 当然,他也知道是自己惹了不该惹的祸。 葇葇给他讲睡前故事时,他总爱赖在她怀里,脑袋往她又香又软的胸口钻,手还不自觉地去摸。 葇葇拉开他的手,让他不许摸,他趁她讲得认真又摸过去。 老周也警告过他几次,他压根没听,最后一次是周茴跟老周告的密。 他被老周揪到院子狠揍了一顿,若不是葇葇又拉又劝的,他的小屁股可能会开花。 那时他才三岁半,老周揍得太狠了,让他再也不敢犯。 事后他有跟爷爷奶奶告状,老周也被长辈骂了好一顿。 爷爷还朝他扔板子,说,周暮云,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动不了你,你若是敢再对胤辰动粗,我揍到你爬不起来。 他爬到爷爷怀中问:“爷爷,您打不动的话,可以让警卫员打他吗?” “当然可以。” 爷爷翘着白色的胡子肯定道。 他得意地朝老周看过去时,他脸色黑沉沉的。 爷爷说过,以后都不许再打他,他才不怕他的黑脸。 那一顿揍后,周胤辰想着,哪天让周茴也挨一次揍。 谁让她偷偷告密呢? 这一年的六一儿童节,放假前葇葇出差去上海,老周也不在京,小姨请了假说要带他们两个出去玩。 周茴嫌弃跟幼稚的他一起出门,选择自己跟同学出去逛博物馆。 那日,小姨带他去游乐园,他玩打气球玩上瘾了,可他技巧极烂,连个末等奖都没打到。 隔壁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小男孩命中率却是极高,连围观的小朋友们都夸他枪法好,每打中一个就获得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他再一次没打中气球时,放下枪支,说不玩了。 见他满脸不高兴,小姨说替他把奖品赢回来。 他摆了摆手,说不用,随即用电话手表打电话。 简蝶问他打给谁,他说打回家。 当她听到他对电话那端的人说,把警卫员叫来公园后,先是愣了一下,尔后震惊得瞪大双眼。 打个气球游戏而已,他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那日,爷爷家里的警卫员一身便服过来,带着那枪法极差,胜负心却极强的小家伙从第一摊打到最后一摊,打遍天下无敌手。 回家路上,他还洋洋自得跟爷爷奶奶汇报战果。 挂了电话后,他凑到小姨身旁,看到她手机屏幕里老周与葇葇的照片。 老周忙完事情后,直接飞去上海找葇葇,顺便带她去了迪士尼。 小姨手机里都是他们玩了一下午的照片,葇葇开心得像个孩子,除了从创极速光轮出来时一脸苍白地软在老周怀中之外。 “周茴知道他们自己去玩创极速光轮不叫上她,一定会气坏。” 两年前老周带周茴去过一次迪士尼,但没让她玩创极速光轮。 他说她年纪小,不适合玩这种过于刺激的项目,等她大一点再带她跟妈妈与弟弟一起去。 现在好了,他们两个自己偷偷去玩。 小姨一听,马上收起手机,警告他不许跟周茴提这件事。 这头他应得好好的,回到家一转身就偷拿小姨手机,把照片传到他平板里拿到书房,放到正练字的周茴面前。 “看看,老周跟葇葇有秘密都不跟你说了。” 周茴难得主动一次练字,忽然被他这么一闹,炸开了毛。 手上毛笔一甩,漆黑的墨汁洒到前方鲜红的纸张上。 那是老周最得意的笔墨,他亲手写的婚书,一直放在抽屉最上面一层的盒子里。 周茴是好奇拿出来临摹的。 谁知道,这几滴墨水毁了老周的宝贝东西。 姐弟俩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周胤辰开口打破沉默。 “你完蛋了。” “不是你故意捣乱的话,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周茴气得磨牙。 “我只是给你看照片,又没做什么。” “周胤辰,我今天不揍你就不姓周。” 周茴火冒三丈地跳上书桌,在飞下来要揪住外跑的周胤辰时不小心踢翻了砚台。 原本只是洒了几滴墨水的婚书,这下彻底毁了。 “这次老周不揍你,天理不容。” 周胤辰站在门边一脸幸灾乐祸。 周茴理智全无,一把扯过桌上的婚书,当着周胤辰的面做了她这辈子最冲动最后悔的事。 她将婚书撕成两半,还昂着下巴傲娇地说,就算老周回来知道了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可这回,老周真的生气了。 他看着被外婆捡起来用透明胶带粘好却早已不成样子的婚书,额角青筋直冒。 “小茴不懂事,你不要跟她计较。” 眼看老周要爆发,葇葇急忙搂住他手臂安抚,示意女儿赶紧走。 可她脚还没动,老周低声吼住了她。 “站住,不许走。” 周茴活了快十年,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严肃的神色,那压迫感十足的低气压将她吓到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是不懂事还是任性过度?” 从未在父母亲身上受过任何委屈的周茴眼眶瞬间就红了,可她也倔,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哇哇大哭。 她就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任眼泪一颗颗从眼角溢出来。 简葇见女儿哭得委屈,想要过去安慰她,被周暮云一把扯住。 “周茴,爸爸是不是把你宠坏了,做错事连道歉也不会说一声?” 周暮云的声音软了许多,但对于此时的周茴来说,却仍然是严厉的斥责。 她委屈得不行,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行,不道歉的话,自己在书房反省。几时反省明白了几时出来吃饭。” 老周强硬地把葇葇给拉走,碰一声关上门。 周茴痞气一上来,将外婆粘好的婚书再度撕开。 周暮云终究还是舍不得这变成破裤衩的小棉袄挨饿,开饭前推门进来。 原本气都消得差不多了,可看到地上的碎纸片,他脑壳一阵阵发胀,恨不得狠揍她一顿。 他真是把她宠得太无法无天了。 他极力地压抑着要爆发的怒火,将置于书架最高层的黄金婚书取下来,丢到她脚边。 “来,继续撕,撕不了就咬,咬不动还可以啃。” 第165章 小姑娘隐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掉。 “继续反省,晚饭不用吃了。” 怕自己会心软,老周转身走了。 晚饭后,葇葇去书房看周茴。 周胤辰趴在走廊的柱子旁,偷偷望坐在荷花池边的老周。 大葇小葇团在他脚边,暖黄的光线中,他神色一片严肃。 “鬼鬼祟祟的还不过来?” 周胤辰还在忐忑着不知要如何开口时,老周发现了他。 他抱着平板一小步一小步走过来,将平板递到他面前。 老周看完照片,沉默许久。 周胤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爸爸……” 他不敢再叫他老周。 “说。” “对不起。” 听完事情经过,老周不发一语。 将平板放到一旁后,忽然将立在身侧的儿子揪到膝盖上。 他不服气地歪着脑袋叫:“爷爷说过不许再打我。” “我这不是打,是罚。做错事情就要受到惩罚。” 扬起的巴掌落下前,他哗一声先哭了,那凄凉的声音令周暮云落下的力道硬生生减了一大半。 痛是不怎么痛,但是- “我要告诉爷爷,让他派警卫员过来。” 一点也不知何为识实务者为俊杰。 周暮云好没气,加重力道又拍了几下才放开他。 - 书房里,周茴窝在母亲怀中抽抽泣泣好久才停下来。 “爸爸不应该那么凶,但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是不是?” 简葇温柔拭掉女儿颊畔的泪珠轻声开口。 “是你们先不对,周胤辰也不对。” 小姑娘委屈地睁着一双哭红的眼。 听完女儿的辩解,简葇哭笑不得。 她软着声音跟她道歉,解释原由。 她出差去上海,周暮云忙完事情从外地飞去找她,说是给她过儿童节。 当天她正好有半天时间,他就非要带她去迪士尼。 实话说,她从小到大都没去过游乐园,女儿出生后,基本也都是周暮云带她出去到处玩。 那天在迪士尼,两人像半大孩子,玩了半天尽兴而归时,说以后再带他们姐弟一起来。 他们也知道女儿的性子,就没跟她提起这事。 可周胤辰唯恐天下不乱,将一件小事闹得鸡飞狗跳。 “等会儿妈妈让爸爸跟你道歉,你也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不能再这么任性,知道吗?” 小姑娘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一声。 “妈妈,爸爸那么凶,年纪又比您大那么多,当初您怎么会嫁给他呀?” 问完,小姑娘低哼了一声。 “你呀。” 老周要知道他的心肝宝贝这么说他,大约又要心寒,说白疼这个小白眼狼了。 “你爸爸不是凶,是讲原则底线,做错事就要勇于承认承担,不可推脱。你啊,已经被他宠得无法无天了。” “才没有。”小姑娘不承认,“他最宠您才是真的。” 每年六一儿童节,他们收到爸爸的礼物,妈妈也有。 她问过同学,没有一个人说在这个节日,妈妈能收到爸爸的礼物。 她年纪尚小,但也看得明白,不管妈妈年纪多大,在爸爸那里永远都是宠在手心的小仙女。 简葇哭笑不得。 “爸爸妈妈相爱,跟爱你们没有任何冲突。” “以前不管我做错什么事,爸爸都没有凶过我。” 以前不凶她,是因为她年纪小,再怎么任性都只是小事情,不涉及为人处事的原则底线。 但这次不同,她明明知道这张婚书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可还是侍宠而骄地撕掉它。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她快10岁了,不是3岁,他不能再这么毫无原则地宠她,惯她,是时候要好好教育她的行为举止。 她现在是顺风顺水,什么事情都有父母在前面挡着,可万一哪天他们护不了她了怎么办? 简葇知道自己想得多,但未雨绸缪总归不会错。 她想,她要找时间跟她爸爸好好讨论这个问题。 “妈妈,爸爸骂过您吗?” 在她 的思忖间,小姑娘好奇。 在她的记忆中,父母从来没有吵过架。 爸爸偶尔还会黑脸,当然不包括对她黑脸。 妈妈在家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爸爸发多大的脾气都能被她哄好。 当然,他们每次都是避开他们回房谈,怎么谈的,怎么哄的,她无从知晓。 “妈妈刚认识他时,也挺怕他的。” 简葇跟女儿说悄悄话。 他没骂过她,但是他不用骂人,自带的强势气场就足以令人紧张,臣服。 “那您为什么会这么爱他呀?” “因为后来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从朦朦胧胧的暧昧到情潮泛滥的高潮,不管她如何的纠结,犹豫,却步,他始终没有退后一步。 这种毫不畏惧的勇敢与坚定,一点点地剥开她的枷锁,与他一同抗争世俗。 母女俩说了好一会儿话,周暮云敲开书房的门。 小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委屈别扭地转过脸。 “这次是爸爸错了,没问清事情原由就骂你,原谅我一次,可以吗?” 他蹲到她跟前,握住她软绵绵的小手。 “对不起,爸爸。我也错了。”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承认错误:“以后我一定好好练字,把字练好后再给你们写一张婚书。” “纸的不要,你再给我们打一块黄金的吧,撕不烂,还保值。” “我没钱买黄金。” “拿你的零花钱。” “不行。” “那就是没诚意了。” …… 父女俩和好如初。 什么做错事情就要受到惩罚?惹祸的人是周茴,虽然他也责难免,可撕坏老周与葇葇婚书的人又不是他,挨打的人却只有他。 在他与周茴的‘斗争’中被惩罚的人永远都是他。 周胤辰趴在门边,觉得自己有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 - 周茴13岁,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周胤辰扔了书包跑去书房找老周,一脸神秘兮兮地说,刚才有个男生单独送周茴到家门口,还往她书包里塞东西,她没拒绝。 “老周,我觉得周茴是不是早恋了?” 老周扬起手上的文件,敲了他一记。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早恋?给我回去写作业。” 老周把他赶走了,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女儿房间走。 当他提出想检查她的作业情况要打开她书包时,她动作极快地将桌上的书包搂入怀中。 “爸爸,您有事说事。” 大姑娘周茴直截了当。 老周也不含糊,说,书包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怕被我发现?她很肯定地说,没有。 “给我看看。” 他坚持。 “您不能侵犯我的个人隐私。” “我是你的监护人,你18岁之前都在我的监护之下,谈不上什么个人隐私。” “不行。” 她护得更紧,不给他丝毫的机会。 “周一一,记得开学前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老周双手环胸靠在书桌前。 他说,学习自便,不许早恋。 所以老周以为她早恋了,是吧? “周胤辰告的状?” 她在家门口跟同学挥手告别时,远远就看到周胤辰躲在大树后面张望。 老周哼了声,算是默认。 “周叛徒。” 她咬牙切齿地打开书包,拿出一只手表。 “饕名侦探柯南餮推出的限定版手表,当时没抢到。同学主动跟跟我交换的,明天我把他喜欢那一款换给他。”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还他,不要。” 周暮云嫌弃地瞥了眼那只粉色手表。 “这是男女同学之间很正常的社交来往,纯粹礼物交换,根本没有您想得那么龌蹉。” “我给你买,你想要多少?” “亲爱的爸爸,有些东西不是金钱能买得到的,您根本不懂现代年轻人的快乐。好了,您老人家还是去接我妈妈下班吧,不要打扰我写作业。” 周暮云:“……” 睡觉前,他忍不住问妻子,我老了吗? 简葇惊讶地‘啊’一声。 “今天又被人嫌弃年纪大,跟不上现代年轻人思维。” 他有些不快。 “跟你风华正茂的闺女比,你确实是不太年轻了啊。” 他听了,正要想证明他没老,她忽然伸出手指,压在他唇上。 “我最近刚学会了一句法文。要不要听听?” 她眉眼间都是微漾的柔情,轻柔的声音从唇边溢出。 “jet'iamecovmiimelel itsu,j'aimetevse ucxhebl,a njcs'aime tes, i rmjie'daestout de toi.” 第166章 (我喜欢你变老的样子,喜欢你的白发,喜欢你的皱纹,喜欢你的一切。) 她压在他唇上的手指移开,摸上他细纹明显的眼角,鬓间生出的些许白发,还有额头与眉间浅浅的痕迹。 他的模样,其实跟以前差别不大,虽然不可避免也染上了些许岁月的风霜,可每一寸却又都如同多年前在她心间落地生根的模样。 他说,我听不懂,说人话。 “我们单位那几个小姑娘都夸你是叔圈天菜。” 她可不是说谎哄他。 她们说,想知道一个男人50岁后能帅到什么程度,看他们家老周一个人就足够了。 他是个很自律的人,这么多年来锻炼从来没有落下,身材挺拔健壮,气质沉稳儒雅,脸部也很紧致,除了笑时眼角开花,他是半点也不输给30、40岁的人。 简葇一点也不能否认,他就是那种随着年纪增长,成熟男性魅力愈发出众的男人,每一个阶段都有独属于他的味道。 周暮云没理会她那句法语的意思,也不想知道别人怎么夸他。 他只想用实力证明自己,他没有老,就算有些年纪了,却依然还能满足她。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可结束时却还是忍不住问软软地缩在他怀中的周太太- “我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 “嗯……” 她应得有些敷衍,因为太累。 白驹过隙,周茴都13岁了。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他们一天天变老,谁也改变不了。 可每次在床上,他还是让她招架不住,做完浑身无力。 他体力永远比她充沛,从年轻至今,这点也是不容置疑的。 她紧贴他温热的胸膛,闻着他身上浓烈的气息,睡意渐浓。 周先生对周太太过于简短的回答很不满,可她闭上眼就睡着,他也不忍心吵醒她。 他轻手轻脚下床,离开房间,一一房间熄了灯,周胤辰的还亮着。 简母迎面走过来,无奈道:“还在背书呢,让他明天再背还不乐意。” “您先回房休息,我来说他。” 他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男孩微微稚嫩的声音。 “外婆,我保证背完这篇文章就睡,要不然爸爸又要罚我。” 老周心中暗骂,他几时这么刻苦努力学习?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没出声,直接推门而入。 趴在书桌上练字的周胤辰没料到老周忽然夜袭,丝毫无准备,直接傻眼。 他明明到他们房间外侦察过,灯早熄了,房门紧闭,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往常这种情况,肯定是他与葇葇‘睡’了,没什么特别的事基本上不会出来。 可今晚,为何如此反常? 周胤辰面前的白色草稿纸上写满了‘简葇’两个字,那明显是照着她的笔迹描摹出来的,不伦不类得令他眉头微蹙。 “干什么呢?” 老周出声将失魂的他招了回来,手肘正要将作业本推到打开的试卷上时,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将那张试卷抽了出来。 周胤辰马上从椅子上跳下来,想要跑去求救。 他没跑出两步就被人揪住手臂,动弹不得。 周暮云看着数学试卷上刺眼的19分,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二年级的数学卷子,他是怎么考出19分的成绩 上小学后,他成绩不好不坏,其实人不算太笨,就是跟姐姐一样,贪玩爱睡,又懒。 他们对孩子的成绩没有定性要求,也没有标准,只要不拉低班级平均水平就行。 但是19分……就这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题目? 难怪要描摹简葇的名字,敢情是想欺骗老师蒙混过关呢。 他不敢描摹父亲大人的名字是因为他的字过于潇洒狂放,以他的水平根本不敢去碰,所以选了母亲一向娟秀的签名。 周暮云这辈子从来没觉得这么丢人过。 “周胤辰。” 周暮云咬牙切齿。 “爸爸,对不起。我考试时不小心睡着了。” 老周浓烈的气势逼得他想哭, 可又觉得有辱男子汉尊严,只能强撑着那点仅剩下的勇气反省检讨。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好,很好,非常好的理由,也主动承认错误了。但该罚还是得罚,检讨书与试卷必须要今晚完成。 老周拉张椅子坐在他面前,监督他写检讨书。 第一遍,只写了100字不到。不合格,重写。 第二遍,勉强写到150多字。毫无文采,重写。 第三遍,他憋着一口气超常发挥,将从小到大学到的词语,成语,名言警句全都用上,字数直接飙到500多字的小作文。 老周终于点头,但,错别字、语法错误必须修改。 他含着泪写了第四遍才勉强过了这一关。 重写数学卷子时,他写到一半,脑袋一点,趴到桌上睡着了。 周暮云看着灯下趴在试卷上睡得香的小脸,脑海里已经自动浮现出他考试时的情形。 不成器的东西,孺子不可教。 他暗骂,却还是起身,小心翼翼地将睡着的小家伙抱回床上。 将他放到枕头上时,他嘟嚷了一句:“老周,不许打我屁股。” “不打。” 他应了一声,拉过被子。 今晚暂时不打,但明天这顿板子肯定少不了。 太丢他的脸了,以后他绝对不会参加他的家长会。 - 题外话:老周与葇葇的番外就到这里为止了。再写下去,老周撑不到10分钟。 第一百一十三章 周茴十六岁生日礼物是一辆限定版跑车,老周送的,但要在她十八岁以后才能开。 周家姑娘上高二,成绩马马虎虎。 她不笨,就是懒散,不上心。 再这样散漫下去,连个末端211都搭不上。 若是其它家庭早做好出国留学的准备,高考都不用参加。 但周家有家训,后辈需自强,做国之栋梁。 中考高考必须参加,想去留学看看外面的新世界 可以,大学要在国内读完再谈。 周家姑娘自小活泼外向,喜欢运动,马术,网球无一不擅长。 十五岁时迷上秋名山车神,誓要做她的猫爪山车神。 猫爪山是外婆家乡的一座山,那山路十八弯比秋名山不知要惊险刺激多少倍。 但不管她如何着迷,毕竟未成年,老周最多给她摸摸方向盘过一下手瘾。 这生日礼物,是老周的激励手段,让她努力努力,别考个三流大学给他老周家丢脸。 周胤辰在车库里绕着那辆漂亮的跑车三圈后跑回书房找老周,说他的生日礼物想要一辆哈雷。 老周眼都没抬,说,你想得美。 周胤辰气得嗷嗷叫,我让葇葇给我买。 “她没钱。” 老周气定神闲。 周胤辰不信。 老周对电子支付方式不感冒,钱包里除了一张工资卡,身份证,几百块零花钱,啥都没有。 有次跟司徒叔叔他们打牌,他输了钱还得找葇葇要。 几位叔叔都笑他惧内,赚的钱全都上缴,偶尔出去给车子加油都得秘书垫付,丢人。 “您的财产都给她了。” 他不服气。 别人家家产都是传儿女,他们家老周是传老婆。 “我不同意,她也不会同意。” 十二岁没满,毛都没长全还想学别人玩机车?做梦。 “我不管。你们不给我买,我去找之彦哥,认他作干爹。” 说这句话前,他先将一瓶速效救心丸放老周面前,人跑到门边,做出了随时逃跑的架式。 周家与钟家关系冷淡过好几年,后来又渐渐缓和。 钟之彦过年过节都会上门拜访周家长辈,有事不来也会差人送礼。 周胤辰不仅从小就认识钟之彦,还知道他是葇葇的‘初恋白月光’。 老周不喜欢他跟钟之彦一块玩,更不喜欢他叫他‘之彦哥’,显得他多老似的。 之彦哥家的车库里就有两辆超酷的摩托车,一辆哈雷,一辆川崎。 他没结婚也没孩子,他说认他做干儿子,以后他车库里的宝贝全都留给他继承。 老周拿着他们的家传戒尺,指着他怒骂。 “钟之彦,你少来坑蒙拐骗我儿子,滚。” “老周,都这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 而立之年后的钟之彦,成熟稳重,若非他爱好不寻常,也不知要迷倒多少女人。 他当老周面点上一根烟,叼在嘴上抽了两口后才慢悠悠笑道:“葇葇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留点力气交公粮吧。实在不行不要影响她找第二春。” 那日,周胤辰第一次直观见识了‘老当益壮’这个语的真正含义。 比老周年轻十几岁的之彦哥被戒尺揍得嗷嗷叫,若非爷爷奶奶出来拦,老周估计要把人打进医院。 第167章 一旁看热闹的司徒问老周,火气这么大,一周多少次? 老周凉凉地看他,关心你自己吧。 年轻时玩那么凶,没被掏空也差不多。 司徒逸四十三岁成家,娇妻如今未及不惑。 一周一次已经是上限,偶尔一周两次,还需要外力助助兴,助娇妻兴。 娇妻不尽兴就会怀疑他偷食,疑心病一上来,他就得孤枕难眠。 司徒先生摸了摸鼻子不说话,在这件事上面他没有发言权。 - 周胤辰索取机车未果后,事隔多年再次被老周狠揍了一顿。 这小子年纪越大脾气越倔,硬是一声不吭地扛下了这顿打。 “敢认贼作父,老子把你剁了。” 老周在葇葇的劝阻之下扔了戒尺,拍拍手去院子里喂乌龟。 葇葇替他挨揍的屁股上药时,他才扁着嘴掉眼泪,大骂周暮云无情无义,心狠手辣,虐待亲生儿子。 “明明知道他会生气,你就非得摸老虎须。” 简葇知道他说了什么话惹老周生气后也没好气。 “葇葇,要不您给我换个爹吧,换个年轻又有钱的。” “再胡说八道我也揍你。” 简葇将他裤子拉上来时,故意弹了弹松紧带,疼得他又是一阵哀嚎。 “老周再好也都这把年纪了,你还稀罕他啊?” “你还说?” 简葇忍不住戳了戳他脑袋。 这坏小子,就像他爸说的那样,学习天赋没有,艺术造诣也不行,就只剩下一肚子花花肠子。 “您是家里的财政大臣,您给不给我买车?” “不给。” “为什么给周茴买?” “你十八岁再说。” “周茴也没十八。” “你中考考600分,我马上给你买,跟你姐的车摆一块。” 周胤辰:“……” 要求那么高,谁做得到啊? - 这年春天,简葇休年假,老周带她出去旅游,过过二人世界。 老虎不在,猴子当王。 对那辆跑车心痒许久的周茴将它溜出门了。 不是她开的,是她同班同学沈鹤。 沈公子比周茴大一岁,从小在国外念书,高中才回来。 除了英语,他其它科目都很一般,语文更是一塌糊涂。 周茴与他相反,除了英语一塌糊涂,其它科目都还行。 两人结成临时学习互助搭子,给对方查缺补漏,交情渐深。 沈公子在国外拿了驾照,得知周姑娘想溜新跑车,自告奋勇。 她出车,他出人,一拍即合。 沈公子对国内交规不熟,更低估了上下班高峰路况,带着周姑娘刚出胡同口,撞了。 万幸没什么大事,但两人还是被拎到交警大队训了一顿,还要请家长过来才能回家。 请家长那不是自找罪受吗?两个半大不小的惹祸精死不愿打家中电话。 可家长不来就不能走。 周胤辰一肚子花花肠子,周茴的也不少。 老周虽然宠她,但闯了这么大的祸,她不死也脱层皮。 找老周那几个发小充当家长,她又信不过。 她转了转脑子,把钟之彦叫过来冒充一回。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相信他不会跟老周通风报信。 钟之彦果真大仁大义,没跟老周他们泄露半分。 但是- 周胤辰悄悄跟老周告状,说那辆跑车偷跑出去过。 周茴半夜三更开门,是钟之彦将车子开回车库的。 老周不动声色地去查了这件事,生平第二次对周茴大发雷霆,将她关进书房面壁思过。 周胤辰抱了一堆零食潜进书房。 周茴朝他身上砸东西,骂他叛徒。 他轻巧躲过,坐到周茴身旁,将她爱吃的零食堆地上。 周茴没吃午饭,葇葇对这件事也很生气,没给她送吃的。 训完自家姑娘后,老周气冲冲地上沈家讨说法去了,葇葇不放心也跟了去。 家中无大人,周胤辰才敢进来探监。 周茴顾不上狠揍叛徒,先填饱肚子再言其它。 “我是怕你被那个骚包男骗财骗色。” 周胤辰嘴下对沈公子毫不留情。 他还说,他看到沈公子开摩托车搭不同的女生出去玩,那种花花公子配不上周家姑娘,早恋也不能跟他。 周家姑娘不屑一顾。 “我看得上那花孔雀?” 她完全当他是学习搭子,早恋也不是恋他。 “那你看上谁了?” 周胤辰一脸八卦。 哼,叛徒。 还想从她这里打探消息? 周姑娘冷笑,不回应。 三下五除二填饱肚子后,擦了擦嘴。 “有件事,本来想放过你一马的。” 周姑娘轻轻地拍了拍周胤辰的脸。 她脸上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周胤辰心里一慌。 “什么事?” “猫。” 周茴只吐出一个字,周胤辰脸色瞬变。 “该死的胡秋秋。” 他匆匆忙忙跑出书房,去隔壁找胡秋秋算账。 胡秋秋是爷爷以前下属的孙女,前两年刚搬来他们家隔壁,是邻居,也是周胤辰班上的学委。 小姑娘学习好,懂礼貌,人也漂亮,更有爱心,喜欢小动物。 奈何胡母讨厌家里出现除了人以外的活物,不许她养宠物。 她经常来周家找大葇小葇玩,还把她捡到的一只流浪猫寄养在周胤辰名下,藏在周家阁楼里,她放学就过来逗猫。 当然,周公子是有条件的,就是让胡秋秋帮他写他不想写的作业。 他养猫一天,胡秋秋就要帮他写一天的作业。 养一个月就要写一个月,养一年那就写一年。 这是两人的秘密交易,除非胡秋秋出卖他,要不然周茴不可能知道。 周胤辰风风火火地冲出门,要去找胡秋秋算账。 在大门口碰到了从沈家回来的老周与葇葇,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熄了一半。 老周问他,干嘛去? “同学找。” 他含糊一声,飞快地从老周身侧跑远。 身后传来熟悉的警告声:“周胤辰,你给我小心点,别闯祸。” 老周的声音明明很轻,很淡,他却听得背后一阵发凉。 被压制了十几年,一朝一夕想翻出他掌心哪这么容易? 他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养猫换取包月写作业事件,周胤辰没被老周揍,但自此每日放学后姐弟俩都要到他办公室,把所有作业写完,经过老周检查过关后才允许回家。 从小到大,周暮云对一双儿女的学习从来没有施加太多的压力。 但放任他们十几年后他发现,再不出手管管他们是真的不行了。 老周亲自辅导功课,对于周茴来说,比在学校听老师讲课趣味更多。 父女俩心意相通,在理科方面他总能找到最适合她的思路与方式。 她脑子本就不笨,为了她的猫爪山车神称号,她奋发图强,刻苦学习。 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她杀进了年级前20名,校长邀请她作为先进榜样在期中表彰大会上发言。 她拒绝,还放下豪言壮语,说等我期末进入年级前10再说。 周暮云放心了。 他的女儿,能差到哪里? 至于周胤辰…… 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 老周跟周茴讲题时,是耐心+细心,还有爱心,父慈女孝。 对他,天壤之别。 他讲一遍,他反应不过来的话,他脸色马上就阴沉沉的。 再提示一次,他还不能领悟,他直接将他丢到会议室,让他自己好好思考,几时明白几时回家。 有次他做题做烦了,拿着杯子以倒水为由出来透透气。 晃过他办公室门口时,听到他与葇葇说话。 葇葇说,“他已经进步很多,你不要再逼他了。” “哪进步了?” “期中考试数学不是考了89?” “120分考89,一一150分还考了132。” “人有长短,她英语不才考98分?。” “要不是英语拖后腿,她就进年级前10了。” “辰辰英语好啊,考了110分,你怎么不夸?你不要太双标了。” …… 葇葇说得没错,老周就是太双标了。 他女儿取得好成绩,他脸上有光。 他进步虽然没有周茴大,可还是有的,但他完全看不见。 “葇葇……” 他扁着嘴,语气委屈极了。 “你不许再说话。”葇葇警告老周,转身过来,怜爱地牵住他手,“妈妈陪你一起写。” 他与葇葇一起往会议室而去时,回头看了一眼。 第168章 老周双手环胸靠在门边,嘴角微扬,轻呵一声。 他本想做个得意的鬼脸,但一想到自己的哈雷机车,忍了忍。 算了,他一个十二岁的美少年,不跟一把年纪的老男人计较。 - 这日,周茴悄悄地从父母房间出来时,被周胤辰抓了个正着。 “你偷东西,我看到了。” “我去老周书房找资料。我偷什么?” 周茴不承认。 “我看到你打开他们床头柜拿东西。”他扬了扬手机,“我拍下来了。” 周茴想要夺过手机,他收手,灵活地跳出回廊外。 “做个交易。” 周茴朝他勾了勾手指头。 “你偷什么了?” 周胤辰笑得得意。 “还想不想要你的哈雷机车了?”周茴抛出诱饵,“老周生日马上就到了,我帮你准备礼物,保证他一定满意。他满意了,你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真假?” 周胤辰将信将疑。 但一想他们父女俩一向合拍,他觉得胜算大。 在周茴的要求下,他删掉了偷拍下的视频。 周茴不相信他没有备份,不过两人暂时达成共识。 她帮他准备礼物,老周同意给他买机车后,他再当面删掉备份。 若是老周不满意的话…… 其实他也拿她没办法。 他们一个偷拿东西,一个威胁恐吓,都不是什么好事。 爆出来,谁都没好果子吃。 但周胤辰没想到,他不仅没好果子吃,还被老周揍了一顿。 “谁教你送这个?” 老周面带愠色,戒尺指着桌上那罐鹿鞭洒。 情况不对。 周茴明明说老周一定会满意这生日礼物的,但事与愿违。 周胤辰握了握手心,准备悄然后退一步时,老周喝住他:“站住,不许动。” 长年屈服在老周的‘淫威’之下生存,他不敢造次。 “说。” “之彦哥。” 周茴教的。 不成功便成仁。 反正老周与钟之彦一向看不对眼,万一他不满意,拿他做背锅侠最适合。 他也这么觉得。 “是吗?” 老周紧盯着他,审视与怀疑的目光盯得他心头发毛。 “是。” 他硬着头皮回应。 老周沉默了几秒后,忽然拿起手机拨号。 在等待对方接听时,周胤辰背后一阵阵发凉。 “有事?” 听到那边是钟之彦的声音,他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直,暗暗祈祷一向醒目的之彦哥助他渡过此劫难。 “感谢你对我儿子的教导。” 老周一副很客气的模样。 “不客气。” “费心了,礼物多少钱?我转给你。” “一点小心意,不需要。” 钟之彦对答如流。 “那你给我多送两件过来。” “我正准备登机,等我回来吧。” “叫人送,我急用,在家等着。” 那边沉默一下,周暮云也不说话。 周胤辰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真赶时间,下次吧,先这样。” 钟之彦匆忙挂断电话。 周暮云扔了手机。 “还不招啊?” “我听说年纪大的男人都喜欢这个才给您买的。” “哪听说的?” “网上。” “生物考试不及格,其它方面的知识你倒是学得挺不错啊。” “哦。您喜欢就好。” “哪买的啊?” “网上。” “购买记录,我看看。” 周胤辰:“……” 他随便乱掐的,哪知道他刨根问底。 老周拍了戒尺,又拿起来。 眼见他起身要过来揍人,他豁出去了。“周茴说您需要这个,一定会满意。”“自己犯猎还要拉个人垫背呢?” 老周扬着戒尺,咬牙切齿地走过来。 他只能跑。 可老周不放过他啊。 他抱着柱子,指着老周。 “不许动手。”他狐假虎威,“爷爷奶奶在茶室那边。” “你倒是给我一个不动手的理由。” “我已经给了,您不信。”他急得嗷嗷叫,“是周茴出的主意,东西也是她拿回来的。您去问她。” “她为什么要帮你?” “姐弟情深。” 这会儿,果真是姐弟情深啊。 周茴拎着书包进门,一眼看到父子俩在走廊上对峙。 她心感不妙,想悄然转身已经来不及。 “回来了?” 老周淡淡又散漫的语调传入她耳内。 她扬起甜甜的笑容走过来,亲呢地抱住他手臂。 “爸爸,生日快乐。” 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他。 “谢谢。” 老周摸了摸她脑袋,当着姐弟俩的面拆了礼物。 钢笔,他最喜欢的那个品牌。 他办公签字多,很实用的礼物,显得周胤辰的礼物更加别出心裁,与众不同。 “知道他送我什么吗?” 老周抬脸过去瞥他一眼。 “爸爸您喜欢吗?” 周茴反问。 “不喜欢。” 老周不客气否认。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不和谐。 “我回房写作业。” 周茴鬼精,转身溜之大吉时,周胤辰叫住她。 “周茴,我送老周的礼物是不是你出的主意,是不是你给我买的?” 周茴当作没听到,跑得更快。 眼看老周拿着戒尺过来要揍他,周胤辰情急中出卖了周茴。 反正这一顿打肯定是少不了的,决不能让周茴就这么逃过。 老周揍完儿子,将女儿拎到书房审讯。 “你在我们房间抽屉拿什么了?” “我妈什么时候回来?她让我们先去拿蛋糕。” 周茴顾左右而言其它。 “周茴。” 老周语调变了。 “没拿什么,随便看看。” 周茴没敢看他,将脸转到一旁。 “好看吗?” “丑死了。” 啪一声,老周一巴掌拍到桌上。 周茴吓一跳,从椅子上蹦起来。 “干嘛无缘无故吓人?” 她捂着急剧跳动的心脏埋怨他。 “床头柜最上面一层抽屉,我只放了一样东西。”老周压抑着怒火,“还不老实?” “我就好奇。” 眼看瞒不住,她只能招供。 “好奇什么?” “好奇与别人给的道具有什么不一样。” “谁给你的?” “沈鹤。青春期性教育课后,我好奇,他给我的。” 沈鹤说在国外上性教育课都是很直白的,课堂上老师给一人发一个安全套,教他们正确地使用方法,叫坦然认识性,认识安全套。 不像国内课堂,半遮半掩的,完全靠自己慧根去领悟。 老周沉默了一下。 她竖起两根手指头保证:“爸,我纯粹就是好奇,绝对没有干任何坏事。” “三十分钟,写一篇受过教育后的心得体会给我。合格了这事咱就翻篇。” 对女儿在这方面的教育,周暮云承认,他确实有些流于表面,只提醒她不许早恋。 更深层面的内容,她妈妈有跟她谈过,但也是比较传统含蓄,点到即止,毕竟她还未成年。 半个小时后,周茴同学一篇一千多字,洋洋洒洒的心得体会放在了老周面前。 从教育课的具体内容到未成年人性行为的危害,最后延伸到保护个人与如何提高自控能力方面,并做了简短的个人总结。 “男女之事就那么一回事,我好奇过后并不太感兴趣,也没到感兴趣的年纪。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有重点,我现在的重点是:努力学习,成为我爸爸的优秀大学校友。 老周点评,最后一句纯属马屁精在吹嘘。 周茴才不管是不是吹嘘,总之她没挨揍。 老周又问她,那罐酒,哪买的? 周姑娘转了转眼珠子,最后出卖了好心的司徒叔叔。 周暮云一听,只觉得自己的名声自此要一落千丈了。 明明是他太虚,需要用那玩意才能与夫人琴瑟和谐。 现在只怕他周暮云也要被传出疑似雄风不振的传闻。 家里这一对反骨子女,真是让人头疼。 - 简葇回家后,也同女儿聊关于性教育这件事,问她,既然沈鹤拿了个道具给她玩,她还去拿他们房里的安全套做什么? “比较。” “比较什么?” “质量好坏。” “你还知道质量好坏?” “装水,看哪个先漏。” hz 第169章 简葇哭笑不得。 “妈妈。我还发现了一个重点问题。” 周姑娘神秘兮兮地附到简葇耳边。 “什么问题?” “你们用的套,尺寸比道具的大。” 简葇脸红,戳她脑袋。 “好学都用到这些歪门邪道上了。” “我是正常的科学研究。”周姑娘又好奇:“老周,体力还绰绰有余吗?” “少打听这些乱七八遭的,再胡说我也揍你。” “是司徒叔叔说的,说你正是索男人命的年纪,担心老周体力不支……” “周茴,你再乱听,乱讲,我收拾你。” 简葇捏她耳朵。 “爸……”周茴朝门口大叫一声,简葇转头去看时,她趁机起身跑出房门。 谁知,在走廊上与老周撞个满怀。 “跑什么?” 老周扶住她肩膀时,简葇从房里出来。 “葇葇要打我。” 周茴推开父亲的手,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怎么惹你了?” 周暮云含笑看着妻子。 暮色时分,天色微暗。 走廊上的灯笼红光渐亮。 她的脸在灯光笼罩下,秀雅柔美,浅笑轻扬。 “她惹你。” “惹我?”他走过来,牵住她手。“惹我什么?” “说你体力不支。” 周暮云:“……” 他心里暗骂她不孝女。 简葇回握他手,想要与他一同往餐厅走。 他却扯住她,转身。 “去哪儿啊?” “回房。” “干嘛呢?” “办事。” “不正经。”简葇笑他:“你别胡来,爸妈大姐二姐他们都在餐厅等着你开饭呢,大寿星。” “让他们等。” “少胡来。” 简葇伸手去挠他腋下,挠得他发痒,松手。 “吃定我呢。” 她轻笑,抬头看他,“生日快乐。” “又老一岁。” 他轻抚她白皙的脸颊,不由感叹。 脑海里浮现她十八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的模样…… “你老一岁我又不会年轻一岁,走啦。” 她拉着他走。z 朝夕更迭,寒来暑往,岁岁年年。 谁也逃不过岁月。 有情人相伴,便是最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