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化修仙》 第1章 《现代化修仙》作者:孔最【cp完结+番外】 文案: 云列缺x路行间 * 路行间,天宫社畜一枚,摸鱼八卦等下班,只想安稳混个神职编制。 直到太子突然空降,本以为对方只是来基层镀个金,没想到直接被点名:“恭喜你,成为太子伴读!” 路行间:“……???” 于是下凡历劫—— 第一世,他是雪岭云杉,太子是缠他的藤,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第二世,他是流浪狸花,太子是家养三花,猫条收买罐头管够。 第三世…… 太子明明不好龙阳,怎么又追着他不放? 内容标签:修仙 情投意合 he 甜文 第1章 “心软的神啊,保佑我的男朋友永远爱我,我们一直在一起!” 恋爱脑的单神庭不接,有点不切实际了妹妹,去月老庙吧。 “伟大的神明,求求让我的执业医师考试合格吧,低分飘过也没关系!” 可以的,不过对不起你没剩几根的头发了,未来的白衣天使要继续加油哦。 “已经在重症监护三天了,希望爸爸能早点醒过来呜呜……” 还要两天,坚持一下不要放弃,爸爸病情已经在好转了。 ……处理完手头的祈愿,已经临近下班时间,路行间关闭悬钟,凡人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神庭一片清净安宁。 三界分为天宫、人间与地界。天宫居神明,人间是苦境,地界安魂处。 现代化社会盛行唯物主义思想,讲究人定胜天,无神论者越来越多。天宫神仙失去了大量信徒和香火,所以绩效不高法力有限,尤其像他这样刚进编制的小小新神。 普度众生是上神职责,路行间的每日工作是打开收集苦境祈愿的神器悬钟,倾听众生所求,并根据凡人所积攒的功德进行核算,分配此人的愿望实现次数。 虽然岗位不算风光,但好歹跻身神位,是份强度不大的体面工作。 叶青灵是早他一年入职的同事,点完卯便老油条地刷起了天宫小红书。漫天神佛,苦境新闻,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见他做完了事,便拉着他的袖子同他八卦:“听说了没,太渊上神有个私生子!” 太渊上神是天宫一把手,法力强大地位崇高,千百年来未见其伴侣,怎地半途冒出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 路行间赶忙摇了摇头,“哇哦。” 叶青灵莞尔一笑,深藏功与名:“太渊上神巡视苦境时,与人间云姓女子有染,诞下一名男婴。此子出生时电闪雷鸣,故取名列缺,自小养在灵台,聪慧且有灵根,关键是……” “是什么?” “……咳咳。”叶青灵忽然闭口不言,眼神示意他身后有人。 路行间转身便看见顶头上司,神庭的唯一上神,冲阳仙君。 神庭这个部门说好算好,说不好也不好。 好在平日里清闲,领导冲阳仙君脾气温和;不好在仙均躺平升迁机会不多,不是大热庙头。 这里只有一位上神坐镇,其余都是年轻小神,冲阳仙君已经工作四百九十九年,今年干完就要退休了,却还没有一个能顶上来的继承神。 领导看了看今天在岗神数,路行间和叶青灵在,解溪被隔壁灵台借调,确实也是缺人手:“有件事要宣布一下。” 路行间和叶青灵正襟危坐。 “明日起神庭有新神报到,你们两个要多多关照新同事。” 说罢散会,一个眨眼冲阳上神消失不见,领导就是这么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 叶青灵眼里满是吃到瓜的兴奋:“没想到太子居然来咱们部门,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哦关键是因为年轻资质有限不能到高位,只能从基层脚踏实地做起。” “所以啊,那位只怕会直接来当个小领导,把咱们神庭当作跳板,很快就又往上爬啦!” 第2章 果然被叶青灵不幸言中。 新神报到当日,整个神庭都笼罩在一层不同寻常的光晕中。云列缺相貌不凡,丰神俊朗,步履从容地踏入神庭大殿,身后跟着两位来自灵台的随从,目光沉静、低眉敛气。 冲阳仙君亲自开门迎接,脸上挂着少有的郑重其事:“欢迎来到神庭,这里虽不及灵台气派,却是一方清净之地,想必列缺定能在此有一番作为。” 云列缺微微颔首,礼节周到但气质疏离,目光扫过殿内陈设,最终落在站在一旁的路行间和叶青灵身上。太子眼神清冷,看不出情绪,却有不容忽视的威仪。 叶青灵同他咬耳朵:“好帅,可惜不能发展办公室恋情,不然我就要拿下太子了!” “……他刚刚好像往这边看了一眼,”路行间附和了一句,“说不定有希望,加油。” 领导带人转了转神庭,他们部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地处天宫灵脉,悬钟、灵枢都是上古神器,事少香火多,摸鱼或者提升灵力都是不错的选择。 冲阳仙君带人看过悬钟,神器厚重古朴,其上铭文交错,需得灵识开启。而凡人祈愿之音泠泠叮叮,有所求时说的话总是很好听。 “从今日起,本神要闭关修炼三个月,列缺神君将执掌神庭事宜,”冲阳上神宣布道,随即掌心浮现一枚球状玉器,“此物为灵枢,既决气运也断生死,赋予你决断宫内事务之法力,望你好生运用。” 神器灵枢可转换气数与命运,通体流光溢彩,内里仿佛有星河流转,是神庭最高权力的象征。 叶青灵悄悄碰了碰路行间的手臂,“看吧,管咱俩来了。” 天宫等级分明,权限清晰,每个岗位都有每个岗位的权限,譬如路行间可以将凡人所求登记进祈愿册里,负责发放运数的叶青灵做不到;同样,他也没办法越界更改人类一丝一毫的命运。 而云列缺拥有神庭里最高权限,几乎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过这些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因为三个月快过去了,他和叶青灵都没有再见到这位年轻的新领导一面。 据说他大多时间在灵台修行,偶尔出现在天宫重要场合,偶尔陪同太渊上神巡视三界。 路行间依旧每日处理凡人祈愿,时不时从叶青灵那里听说一些关于云列缺的传闻。 某日太子的工作计划与总结写得甚好,某日领导在凶兽作乱的演练中一招制服,某日他又在天宫周会被照海上神盛赞年轻有为。 路行间只是听着,并不在意这些。神庭的工作照旧,只是偶尔会多出一两份来自云列缺的指令,字迹凌厉、言简意赅。 毕竟领导后台比较硬是好事,神庭办事流程畅通无阻,无人敢刻意刁难拖延卡要。他和叶青灵在外腰杆子都挺直了一些,说话都有底气了一些,仙途升迁好像都多了一点指望。 有大腿,自然要抱紧。 · 三个月闭关之期很快结束。 冲阳上神如期出关,恰逢解溪也结束了借调的日子,神庭大殿难得有这么多神同时在,显得其乐融融一家亲。 老领导心情颇佳,当众夸奖新领导上任后,神庭焕然一新的气象,又宣布新领导即将下凡历练,神庭正好也有一个下凡名额,大家可以自愿报名。 下凡是晋升上神者的必经之路,经历苦境轮回,方能理解众生皆苦。 虽然是好事,但晋升上神者寥寥无几,路行间和青灵没有什么背景,勤勤恳恳混到大一点的神职,已经心满意足。 所以于他们而言,下凡并不是什么好差事,稍有不慎动了凡心,毁了多年道行,还得重新积攒功德修炼。而不在位的时间里收不到香火,法力也会毫无精进。 费时费力不讨好,三个人看天看地,看殿顶琉璃瓦看地砖纹路,就是不看领导的眼睛。 “行间啊,我看就你了,”冲阳仙君捋着长须,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解溪已有道侣出行不便,青灵比你有经验能身兼两职,你还年轻就多历练历练吧。” 路行间只得硬着头皮出列,解溪和叶青灵在身后互看一眼,默契地为他鼓掌。 冲阳仙君将他带进偏殿私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列缺神君即将下凡历练三世,体会草木之心,鸟兽之情,凡人之欲,这是成为一宫之主的必经之路。” 领导的目光不知是信任还是同情,“太渊上神担心他独自历练孤单,特意交待我安排个伴读,你乖巧懂事、认真负责,做事我最放心,必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路行间一时语塞。 他安慰自己为了前途吃一点苦是必需的,吃得苦中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搭上太子的便车不算坏事,”领导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起码别人大都命途多舛……人家爸爸光环在,此去必一帆风顺,也是捡便宜了。” 话已至此,路行间只得领命。 手里的工作很快交接,三日后,他和云列缺一同到了洗髓池前。 第2章 池水晶莹剔透七彩斑斓,却深不见底,待上半个时辰便能洗去一身神骨仙髓,封印法力和记忆,同苦境凡人无异。 交信神女手持轮回镜,郑重嘱咐:“三世轮回,每一世都会封印你们的法力和记忆,只留一线灵识不灭,待到三世圆满,自会重归神位。” 路行间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云列缺。对方依旧神色平静,无悲无喜,仿佛只是去赴一场寻常宴席,而非投入充满未知的轮回之苦。 “二位仙君,准备好了吗?”交信神女温声问道。 云列缺率先踏进洗髓池,他不得不紧随其后,屏息凝神静气,将身体浸入池水之中。 冰凉的池水慢慢变得温热,似有无数的手剥离着什么,忽然之间似乎被牵住了手:“别松手。”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着身体下坠,天旋地转间神识逐渐模糊,记忆如流沙般逝去,越想抓越抓不住。 第3章 第一世,路行间特意选了灵气充沛的昆仑山落脚。 初醒时,他发现自己成了一株雪岭云杉的幼苗,扎根在皑皑白雪与嶙峋岩石之间。 他能感受到阳光穿透薄雾的暖意,能感知雨露沿着针叶滑落的微凉,更能体会四季在山峦间留下的痕迹——春雪融化滋润根系,夏日炎炎短暂繁茂,秋风凛冽预告了漫长冬季中几乎凝滞的寂静。 云杉根系极为发达,只需雨水,不择土壤。 他沿着山脊细小的缝隙挺进,强壮的根系穿岩裂石,不断向下探索,汲取昆仑山脉的灵气与养分。 数年间,他从云杉幼苗长成大树,连片雪岭云杉的水汽升腾,几乎化云成雨。 他以为太子这般身份,该是参天高木有凌云壮志,大约也在这片云杉林海中,却数年不见云列缺的身影。 直到一枝藤蔓慢慢缠了上来。 ……草木之心,难道不是深植于土地的坚韧不拔吗? 但藤蔓不慌不忙,温柔攀援在他的身上,与他共度寒潮与雾霭,享受他提供的水分与绿荫。 他问藤蔓,树的意义是什么? 藤蔓回答,根在地下深扎,叶在云里相触,春雨为树增加高度,日光为树衬托威仪,你要在岁月里站成一棵树。 那你呢?他又问。 “我与你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数十年月如白驹过隙,路行间和云列缺亲近了不少,重归天宫时仍有一丝恍惚。 第二世入轮回前,太子习惯似的攀着他的腰,告诉他这一次一起做猫:“现代社会做猫性价比最高,只要朝人喵喵几声,翻个肚皮打个滚,就能从三千工资里骗出一千来吃好喝好。” 路行间不想如此辛苦来苦境一趟,什么道理都悟不到,拒绝了太子做家猫的邀请,投胎成了一只流浪狸花猫。 初为猫身,他花了些时间适应四足行走。然而天为被地为席,雨露阳光都是自助,他站在屋顶上呼吸自由的空气,无拘无束。 家猫虽然不用自己捕食,不用风餐露宿,但需要讨好人类,更可能被捉去绝育,失了男儿身成为猫公公。 云列缺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居然不惜付出如此代价,真是勇气可嘉。 但太子自带运气,生成三花公猫,漂亮讨喜不说,天生没有繁殖烦恼。他站在豪宅墙头遥遥相认,三花晃着铃铛跳上树梢:“晚上有事,记得过来。” 狸花喵喵两声表示知道了,然后转身跳下墙离开。 他是勇敢小狸花,天生的捕猎好手,三花可能还没尝过生鱼的味道,他要给美人露一手当做这一世的见面礼。 约定的时间已到,狸花敏捷地跳上墙头,听到动静的三花钻出阳台,推着半罐没有吃完的猫罐头。 他骄傲地叼着鱼走近。 三花抬爪指了指,“这是罐头,好吃的。” 狸花将鱼放在对方面前,“这是河鱼,新鲜的。” 各自交换了礼物,三花主动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谢谢,鱼很好吃,明天晚上还有夜宵,记得再来不用带东西。” 家猫的零食种类繁多,冻干、猫草、猫条、小饼干,一周夜宵都不重样。 他叼鼠吃鱼惯了,也被投喂得开始惦记每晚的夜宵。 春夜不时有猫叫,狸花按时到了地方,想着一会儿是罐头还是猫条,没想到三花两手空空,走到他身边站定。 他纳闷:“今天约我吃空气吗?” 三花没有回答,可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浑身散发着不好靠近的气息。狸花顿感不妙准备要逃,没想到对方将一把按住,叼住后颈不放:“别跑,发情了……让我浅草一下。” 兽性大发的三花不分公母,仗着体型和重量优势,就这么把他给骑了。 事后狸花得到了许多猫条和罐头,三花振振有辞,说他品相优良英俊潇洒,家产丰厚不愁吃穿,不如嫁给他享享清福。 ……看在猫条和罐头的份上。 小兽亦有情,互相舔毛追逐嬉戏的短短十余载光阴,狸花与三花已相伴一生。 第三世考验为凡人之欲。 多数神仙难过此劫,情关不知折了多少上神预备役。入世前路行间特意托人打听,确定太子并不好龙阳,这才放心同他携手再次进入苦境。 事不过三,他想,太渊上神总不会任由太子胡闹,飞升不成还平白失了脸面。 第4章 这一世他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叫做路之遥,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是沈云亭。 路之遥父母恩爱家庭幸福,而沈云亭的父母早早离婚,母亲工作很忙一年见不到几面,经常借宿在他家。 沈云亭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路之遥按部就班地上着学:“再不抓紧的话,我们就不能继续上同一个学校了。” “你比我妈还操心,”沈云亭软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实在考不上你要抛弃我吗?” 富二代的未来不需要他焦虑,路之遥点头:“不同学校的话见面很麻烦,你会有新朋友,说不定还会有对象……” 沈云亭将他搂进怀里,“不准,我们会继续在一起。” 大概是所剩无几的时间给了沈云亭紧迫感,最后一个月几乎废寝忘食,他们如愿进了同一所学校。 他们不是一个专业,但沈云亭特意换到了一个宿舍,自己的课不怎么上,天天在路之遥的专业课露脸。 大学生活有很多课余时间,他参加了很多社团活动,沈云亭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却次次陪他等他结束。 “你可以在宿舍等我,”因为新朋友冷落了对方,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不回去。” 沈云亭抬了抬眼皮:“你不在,老大老二人菜瘾大,带他们上分容易上火。” 路之遥笑眼弯弯,“可是我也很菜啊。” 沈云亭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不一样。” 十几年的感情,自然不一样,他美滋滋地想到,一把搂住沈云亭。 半个学期过去,校园里多了不少成双入对的情侣,沈云亭虽然低调,但仅凭相貌就收到了许多示好。 不过他都婉拒了,理由很荒谬:“我有男朋友了。” 被当成挡箭牌的路之遥很无辜,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国庆小长假他们一起回家,路上他的消息一直不停,吵得沈云亭皱眉:“你朋友真多。” “不是啦,”他红着脸和最好的朋友分享心事,“郑津津你知道吗,我们班花……和我告白了。” 路之遥说完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感觉耳根有点发热。他不太确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有点新奇,有点无措,还有一点隐秘的得意。 他期待着沈云亭的反应,哪怕是句不痛不痒的调侃,然而等到的却是对方的质问:“……你答应她了?” 沈云亭的脸色沉得可怕,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眸此刻像是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怒火,还有他看不懂的、近乎受伤的情绪。 路之遥被他的反应吓住了,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还没,但是我想试试……” “不准。”沈云亭猛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路之遥心底微弱的兴奋被突如其来的怒火彻底浇灭,只剩下茫然和委屈,“你凭什么不准?” 对方像是被他的质问刺中,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压不住。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路之遥,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动车到站,沈云亭第一次没有等他,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 冷战就此拉开序幕。 消息石沉大海,电话无人接听,路之遥从未被沈云亭这样对待过。道歉的话写了删,编辑完又觉得没有底线,当事人看不到,但是他的草稿箱要笑死了。 那点关于恋爱的好奇心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心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慌乱,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陪伴沈云亭已经成了路之遥的习惯,他没有想过两个人终究是要分开的,而分开又这样酸涩、难过。 第3章 三天后,他直接上门堵人。 沈母见他很是高兴:“之遥来了,云亭在楼上房间,这几天回家了也不说话,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嘛。” 路之遥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换了拖鞋直接上楼,“阿姨我去看看他。” 推开门是熟悉的布置,房间里开着一盏小灯,沈云亭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打着游戏。 电脑屏幕上的操作行云流水,但他知道对方的心情很不好,因为平时沈云亭喜欢猫抓老鼠似的逗人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见人就杀。 他轻轻关上门,走到沈云亭身后。屏幕上战况激烈,但路之遥能感觉到对方的背微微一僵。他用手指戳了戳沈云亭的手臂,小声问道:“还在生气吗?” 沈云亭没有回头,键盘敲击声却明显重了几分。他继续解释,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你不同意,我已经拒绝她了。” 操作突然出现一个失误,游戏角色被敌人一击毙命。沈云亭终于摘下耳机,几天不见,他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整个人笼罩在一层疲惫而压抑的气场里。 “为什么,”沈云亭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不是想试试吗?” “因为你不高兴,”路之遥说得有些底气不足,“我不想为了别人让你不开心。” 沈云亭轻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哦,我有这么重要?” 这是什么话,他怔怔地看着沈云亭,心跳莫名加速。 怎么不重要。 沈云亭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他们一起走过十多年,这份感情在他心里的分量没有其他人能比得上。 但他不知该做什么明志,谢天谢地沈云亭松了口,“但我还是不高兴。” 路之遥跨坐在对方的腿上,双手搂住沈云亭的脖颈:“那你要我怎么办嘛。” 沈云亭将他直接抱了起来,抵在墙上对楼下的母亲喊道,之遥留下来吃晚饭,记得让阿姨做泡椒田鸡。 路之遥打电话回家,说今天住沈阿姨家里,沈云亭的手开始在腰侧流连,他微弱地抗议:“痒……” “给我摸摸好不好。” 陈述语气,不容置疑。 他还没有开口,沈云亭的手已经放肆地向上,在背上轻一下重一下、一节一节椎骨抚摸着。衣服被拉到胸前,路之遥不知该不该挣扎。 对方的唇似乎蹭到了侧颈,他微微发抖心却跳得很快。 只是摸摸,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可他全身都被摸了个遍。他躺在床上气息不稳,沈云亭不知要做什么坐了起来,亲了一下他的眼睛,又低头吻上他的唇。 第5章 他被亲得稀里糊涂,回过神来沈云亭正用拇指摩挲着他的唇,更过分的是,下一秒居然拨开唇缝把玩起他的舌头。 路之遥顶出他的手指,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人:“不行……别欺负我。” 沈云亭翻身躺回床上,愣神片刻后当着他的面解开束缚,将蓄势待发的怪兽释放出来。 路之遥惊呆了,沈云亭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做这种事情?!他义正辞严:“你不能大白天做这种事情……”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沈云亭懒懒地抬起眼皮,“路之遥,你怎么这么麻烦?” 到底是谁麻烦啊。 他涨红了脸,说不过想跳床跑路,被对方搂住了腰:“不欺负你了,亲亲好不好?” 路之遥本来不想答应,但沈云亭又很涩情地开始摸他,他抓着还要往下的手放在腰上,食指按住怪兽高高昂起的脑袋,“你老实一点。” 沈云亭闷哼了一声,缓了缓轻吮他薄薄的唇肉:“不喜欢吗?” “不舒服……”温柔的吻像块融化的糖,他微微张口接纳了他的舌头,含糊地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这样就很舒服。” 舌尖上的酥麻蔓延到了心尖,未尝情、欲的人不经意间试过,便一发不可收拾。 吃晚饭时路之遥心猿意马,连最爱的泡椒田鸡都受了冷落。他早早洗过澡穿了沈云亭的睡衣,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直到沈云亭带着一身水汽躺到他身旁。 他矜持地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什么动作都没有,有些按耐不住,探头贴了过去:“看什么那么入迷,我也看看……” 沈云亭并不遮掩,大大方方由着他看。手机屏幕上文字密密麻麻,「第一次性.行为的注意事项」赫然在目。 路之遥不禁有些羞赧,转身拉起被单试图隔开沈云亭的目光。沈云亭放下手机,揭开路之遥遮面的床单,用沙哑的声音蛊惑着:“要不要试试更舒服的?” 对方闭上眼睛微微仰头,像是一个索吻的姿势。 路之遥穿着他的睡衣,躺在他的床上,发出求欢的信号。 沈云亭很难阻止自己想要更多。 路之遥攥着他的衣服,呼吸慢慢变得急促,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很快眼神迷离地小口喘着气。 缓过神后趴在他身上,不知死活地夸奖他:“沈云亭,你好会弄哦。” “还成吧,”他随意揉捏着对方的脸颊,肆无忌惮地收取合心意的报酬,“你喜欢就好。” 路之遥的脑袋枕在他的小腹,红着脸大概是回味,转头注意到他的现状,居然好心地提出礼尚往来。 想到路之遥接吻时险些咬了他,估计手法也是不大行,沈云亭拒绝了他的好意,“算了吧。” 可能是他的嫌弃太明显,路之遥不服气非要为他解决。沈云亭只好从背后环住对方的腰,合拢他的腿捉住他作乱的手:“……夹紧。” · 冷战在第四天结束。 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厮混,假期结束之后,路之遥感觉身体好像被掏空。 男朋友的虚名被坐实,他和沈云亭之间变了又好像没变。没有人对他们黏黏糊糊感到奇怪,好像一直如此,也就没有人在意他们是否已经更加亲密。 但路之遥对睡前只有晚安吻这件事感到很不满意。 自从尝过沈云亭,他已经迷恋上对方的手段,总是问什么时候可以再试。 沈云亭奇怪他的欲求不满:“你又不是没手,不会自己来?” “……不一样,”他觉得自己的要求很合理,“别老是和他们打游戏,周末和我出去约会嘛。” 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脑子发黄的时候,说是约会,最后都要拐到开房。 不用顾忌声音和动静的大小,路之遥安心坐在沈云亭的怀里仰头同他接吻。水声轻响气息交缠,情浓时对方的手指隐秘地闯进身体,才后知后觉自己即将被吃干抹净。 他犹犹豫豫地推拒:“不行……” 沈云亭又加了一根手指,压着情、欲问:“为什么不行?” 路之遥说不上来,但不适感愈发明显,让他心生退缩,“会痛,不可以和之前一样吗?” “对我来说不够,”沈云亭吻得他头晕目眩,“忍一忍好不好?” 不好,可是沈云亭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坚定、强硬地完成了他想做的。 这一次过后路之遥再也不主动要约会,沈云亭有时提起,他极力转移话题:“社团有活动,下周期中考……” 闻言对方神色淡淡,语气平静:“才得到一个月你就对我兴趣缺缺,以后是不是连敷衍我的借口都懒得找。” 他不愿两人之间有误会,新手情侣总是需要磨合期,于是妥协,“不是,没有,你实在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行。” 沈云亭坦坦荡荡:“我实在想要。” 前前后后磨合了一个月,路之遥终于从中发现意趣,重新热衷起约会这件事。 校园恋情很甜蜜,他们一起毕业,一起读研,一起工作,直到同居的秘密被父母发现,才第一次遇到了瓶颈。 路父路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做好了男孩子长期不恋爱可能取向有点问题的心理准备,还是被路之遥坐在沈云亭腿上接吻这件事冲击得目瞪口呆。 两个孩子跪在他们面前,说他们是真心相爱,路之遥抹着眼泪抱大腿,他们想成全又有些不忍心。 “我这一辈子不会再有其他家人,”沈云亭的母亲已经有了新家庭,成年后他的身边只剩下了路之遥一个人,“之遥是我的全部,他也拥有我的全部。” 沈云亭的财产,沈云亭的爱意,沈云亭这个人,都完完全全属于路之遥。 路父路母不愿面对,让回家的路之遥吃了几次闭门羹。好在父母对孩子终究心软,苦肉计一用,沈云亭顺利进门,真正成为了路家人。 ……最后一世历程结束,一趟下来都还算得上顺遂,云列缺与路行间安安稳稳回到了天宫。 前世记忆悉数回笼,恍惚过后,路行间第一时间松开了十指相扣的手。 第6章 身旁之人神色自若,显得路行间反应过度,他心虚地咳了一声,掩去自己的窘迫。 轮回台下祥云缭绕,有数位神君待命,想来是为了迎接太子荣耀归位。冲阳仙君见他二人无惊无险,抚掌而笑:“好好好,行间此番历练圆满,心性坚韧,功德簿上又添一笔。” 第4章 目光转向云列缺时,却顿了顿,“列缺神君,这……” 交信神女手中的轮回镜光华流转,映照万象因果,最是公允不过。路行间看不到结果,对面的叶青灵疯狂给他使眼色,口型看上去约摸是“不及格”。 不是吧。 他三生三世兢兢业业,唯恐哪里不妥行差踏错。而太子修草木时一门心思缠他,化猫时投机取巧不说还兽性大发搞同僚,做人时更是顺风顺水的富二代,除了爱情的微苦什么甜头都尝了。 ——这样的萝卜坑还能有差池? 冲阳仙君轻咳一声,委婉道:“第三世大约体会尚浅,所以没能通过考核。” 云列缺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玉:“凡人之所欲,于我皆得意,确实没能得到什么感悟,更遑论提升道心。” 氪金玩家也不是这么铺路的,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修炼根本不到位,天道都看不下去了。 “既如此,”冲阳仙君沉吟片刻,“行间便再辛苦一程,你已圆满,灵台清明,记忆与法力也都恢复,正好从旁引导看顾列缺神君,再入一世轮回。” 路行间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认命领了差事。 “好,”云列缺应得倒是干脆,“有劳。” 这一次为了高效积累功德,精准体味众生皆苦,路行间亲自为太子安排了人生剧本:父母恩爱但少年失恃,成绩优越但遭遇霸凌,能力出色但立志学医。 直面苦境极致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救死扶伤功德无量,他不信这回还锤炼不出云列缺的道心来。 洗髓池畔水雾氤氲,云列缺四度踏入池水。路行间看着对方缓缓消失的身影,掐指算了算时间,随之入了尘世。 天宫一日,苦境一年。 少年沈云起还未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被扔到厕所的书本散落一地,他咬着牙一本一本捡起,缓了许久才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座位。 不远处的始作俑者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觉无趣至极。 下了课沈云起背上书包回家,在校门口遇到了昨天向他告白的班花:“真的不能考虑一下吗?” 漂亮女孩梨花带雨,但他不为所动:“第一,高三是全力冲刺的时候,我不想分心;第二,这种行为已经给我造成了困扰,你的追求者为了给你出气……算了,也不怪你。” “不要再跟着我了,”沈云起骑上自行车,一脸绝情,“我有喜欢的人,你死心吧。” 虽然上一世路行间见过沈云亭拒绝别人,但语气并没有如此冷硬,他怕矫枉过正太子心理健康堪忧,选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出现在对方面前。 为了不惊吓到沈云起,路行间没有直接穿墙,而是礼貌地敲了门。 · “你说你是我的守护神,”沈云起将信将疑,目光审慎地上下打量他,“……有什么证据。” 他眼含笑意:“你想要什么?” 沈云起刚写完一张数学卷子,脑力消耗过多正饥肠辘辘,于是随口一说:“一份夜宵,什么都可以。” 路行间凭空变出了烧烤炸鸡麻辣烫,一应俱全供他选择。 沈云起微微挑眉,泄露了他的惊讶,旋即恢复平静,反问他:“我有特别到拥有一位守护神的地步吗?” 他点头:“有,所以不要因为眼前的困境自怨自艾,你的将来璀璨光明。” 听他这么说,沈云起神色淡淡:“我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要自强还是知道自己前途不可估量? 他的出现似乎正好填补了沈云起失去母亲的空缺,父亲虽无意再娶,生活也不至于拮据,但总是照顾得不够全面。 路行间不需要干预太多,大多时候沈云起都能很好地解决问题,偶尔他会出声提醒,比如不要熬夜对眼睛不好,比如今天早上会下大雨记得带伞。 高考前夕他像个普通家长一样,为他焚香祝祷,还贴心准备了早餐:“会不会紧张?” “有什么可紧张的,”沈云起抿了抿唇,“你不是说我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吗?” 也是哦。 高考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路行间靠在考场外的梧桐树下,看着沈云起随着人流走出来,少年脊背挺直,在喧闹欢呼的人群里安静得格格不入。 有人撕了复习资料从教学楼撒下,白纸如雪片纷扬落下,沾在他肩头又滑落。 他递过一瓶水,“感觉怎么样?” 沈云起接过时指尖碰到他手背,很轻地顿了一下:“正常发挥。” 路行间放下心来,问他暑假有什么计划,有没有约朋友一起毕业旅行。 “不知道,”沈云起垂下眼睫,语气平静,“我没什么朋友。” 这一次他孤身走了很久,身边并没有路之遥。过往的感情在心中隐隐泛起酸涩,路行间握住他的手:“想去哪里玩?我陪你。” 沈云起沉默片刻,给了他一个和前世一样的答案,“昆仑山。” 他们在天气稳定的七月启程,路过了牧民和大片羊群,遇见绵延雪山和藏羚羊。 万山之祖巍巍昆仑,路行间已记不清在雪岭伫立过多少岁月,重新踏足这片土地,竟生出几分恍惚的亲切感。 山风凛冽,沈云起似有所感,靠在他的背上:“守护神也会走神吗?” 路行间心间微动,下意识牵住他的手:“如果在这里做一种植物,你会选择成为什么?” “一棵树或者一丛花,”沈云起的目光落在被虚握住的手上,怔了怔反手握紧了对方的手,“也可能是一株藤蔓吧。” 他不禁莞尔:“为什么?我很好奇。” 一握风从指尖流过,沈云起抬眼看他,“有可攀援之物,有可依靠之人,是件幸事。” 第7章 意料之中的好分数和录取通知,这一次的大学生活却繁重得多。 路行间看着沈云起每日辗转于教室、实验室和图书馆之间,考前更是挑灯夜战数日,几乎没有什么课余时间。 灯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路行间看着他用功的样子,想起他曾经也这样陪过沈云亭,心中滋味莫名。 沈云亭从容、自负、强势,而这一世的沈云起沉默、刻苦,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郁。他没有亲近的朋友,也不参加社团活动,除了上课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课业上。 路行间叹了口气。 第一次直面生死,是在急诊科的一个深夜。车祸重伤的患者抢救无效,宣布死亡时,家属的眼泪令人心痛不已。 沈云起站在角落里,看似面无表情地做着记录,指尖没有一丝颤抖,但路行间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波动。 下班后沈云起平静地开车回家,吃过饭难得没有看书,而是打开电视看起了电影。 他知道沈云起需要倾诉,于是倒了两杯酒:“想谈谈吗?” 沈云起点了点头,良久才开口:“我妈也是在四十岁时离开了我。” 路行间沉默,他知道这是沈云起第一次主动提起母亲。 她病得那样重,所有人都对她的死亡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那一刻真的来临时,沈云起的心中却是麻木的,很难想象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就这么从他的生命里剥离,永远闭上了眼。 于是他蹙着眉,一滴眼泪也没有。 宾客也好,亲朋也好,都在说这孩子大概是伤心坏了,回不过神来。沈云起感觉不到自己有多难过,只是疑惑他的母亲,明明是个美人,怎么忽然之间形容枯槁一动不动,由着人摆弄她的身体。 一转身听到实话,性子未免过分凉薄……生养了十几年的亲妈,也是可以一点难过的表情都没有的吗。 ……幸而他薄情,一层冰隔着,怎样的恶毒都伤不到他的心。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技术更先进一些,医生更有经验一些,她是不是就不会走,”沈云起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但后来发现,就算到了现在,还是有很多事情无能为力。” 电影故事到了最后,男人没有得到心爱的人,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怀里死去,而他的器官日渐衰竭,意识困在身体里失去了自由,一辈子实现不了两个人的共同梦想。 心脏回荡的悲凉情绪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在酒精的作用下足以麻痹疼痛,回暖之后平复了哀伤。 歌唱完了,故事又重新开始播放,男孩笑得很甜,像不知道剧本的结局一样。 路行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告诉沈云起这些不过是一世轮回中的过客,未免清醒得有些残忍。 记忆是爱意存在的唯一证明,他与他经历过的、感受过的……也不止是故事而已。 疼痛是真,欢愉是真,爱也是真。 心疼的感觉似曾相识,他下意识搂住沈云起的脖颈,像从前每一次一样,在额上落下一个安慰意味的吻:“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5章 · 在那之后,沈云起的身上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 少年和男人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路行间隐约察觉对方好像……试图吸引自己的注意。 偶尔越界的触碰像是有意试探,沐浴后穿着宽松睡衣出现这种沈云亭用惯的招数,他再熟悉不过。 被刻意遗忘的、属于「路之遥」的记忆里,他们相爱相守密不可分,对方每一寸肌肤他都曾触碰过、抚摸过,甚至亲吻过。 沈云起合上笔记本,忽然抬眼看他,灯光在他眼底投下深浅不明的光晕,“你会陪我到什么时候?” 闻言路行间一怔,下意识回答:“这一世你修成正果,我便不辱使命了。” 沈云起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这个任务结束后,还会有其他的任务对象吗?” 他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似乎让对方很满意,沈云起扬眉又问:“怎么样才算你完成使命呢?” 他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这次补考已经上了强度,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成功飞升。 眼前的男人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眉眼间沉淀着独有的冷静与专注,却也因不易察觉的脆弱而显得格外惑人。 路行间的心胡乱跳着,某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汹涌而来——沈云亭的吻,沈云亭的手,沈云亭在他耳边低语的情话……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攀上脸颊,他感觉到耳根在发烫。 不过还是强自镇定道:“考核结果取决于你是否能有所领悟,自有天道定夺。” 回答有些含糊,沈云起没有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他几乎以为对方想起了什么,但沈云起最终只是淡淡应了一声,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书上。 前世记忆如同石子投入他的心湖,涟漪层层荡开,再难平息。雪岭凛冽的风吹过他的梦境,餐风饮露不为谋生计的纯粹光阴已是隔世。 沈云起的工作很顺利,庆祝入职的当天晚上,路行间破例施术为他拂去云翳,赠他一夜明月高悬。 沈云起眉间仍有化不开的愁绪:“明月不独照我,我要这一夜的月明就足够了。” 眼见过沈云亭志得意满,如今沈云起失意沉郁,也叫他怜惜不已,竟被一个试探性的吻轻易俘获。 转念想到对方是害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路行间又心有不甘,不禁愤恨地咬了一口。沈云起吃痛,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变本加厉地欺身逼近:“神爱世人对我来说好像不够……你爱我,好不好?” 路行间眼眶发涩,他们相爱了三生三世,或浅薄或深情,回到天宫后他会是高高在上的新晋上神,而他依旧只是满天神佛中一粒星尘。 ……他又何尝得到过他的月亮。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再也不会有亲吻他的机会。 第8章 一夜相拥而眠,路行间带着一点私心,接受了沈云起的爱意。 医院的工作格外忙碌,值班、手术、查房,他便自然而然地照顾起居,为沈云起洗手做羹汤,恍若沈云亭与路之遥。 日子如水般流过,窃来的时光平静而美好,他忐忑却又庆幸不已。 沈云起的父亲不如前世开明,见面必催儿子结婚成家。他自然不在意凡俗,沈云起却执意表明心迹,“我不会结婚的。” 沈父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直接的拒绝,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能不结婚。” 婚姻只是凡人的自我约束。 神明一直在注视,得到回应不过是因为心软。沈云起心里很清楚,如果有一天路行间离开,他没有任何手段和方法阻止。 当夜他有些失了控,动作比往常重了几分,像是要确认什么。 明月被他揽在怀里,温柔地包容了他的所有情绪和欲望,哪怕阴湿而病态,也只是轻声呜咽:“轻一点,沈云亭……” 身上的动作骤然停顿。 沈云起撑起身,夜色浓烈中只剩下交错的、尚未平复的气息:“沈云亭是谁?” 路行间瞬间清醒,情动不能自制的样子有些难堪,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拙劣。 空气中弥漫着近乎凝滞的紧张,旖旎热度迅速冷却,被一种微妙的气氛所取代。 沈云起没有继续逼问,也没有继续动作,只是重新将他抱进怀里,呼吸渐渐平稳,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次日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他等了一整天没有见到沈云起。接下来一连数日,对方都以医院工作繁忙为由,没有再回过家。 他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沈云起好好谈一谈「沈云亭」,但对方显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像是在刻意躲避,用工作和距离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即将失去的感觉让路行间心慌意乱。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到达沈云起的科室,他远远看见护士站附近似乎有些骚动。一个情绪激动的中年男人正大声嚷嚷着什么,几个护士和保安试图劝阻,但效果甚微。 然后他看见沈云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连日辛苦的疲惫,但神情依旧冷静。 见到沈云起的这一刻,胸腔里的喧嚣到了顶点。 他只有这一世尘缘,不能浪费一分一秒,他要告诉沈云起,没有别人,沈云亭是他,他爱的人是他,一直以来只有他。 “沈云起!” 他试图穿过人群,向他的心上人奔去,却有人忽然发出惊呼,将他挤进了喧闹的中心。 沈云起闻声回头,看到路行间的一刹那,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但随即被更紧迫的危险占据——那把刀因为抢夺调转了方向,朝着路行间刺了过去! 他没有想过神明会不会死亡,他只知道路行间怕疼,没有丝毫犹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了刀前。 一声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清晰地传入路行间的耳中,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路行间撞在墙上,愕然回头,只见刀几乎没柄而入,正正刺在沈云起的心口。 沈云起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刀,又抬眼看向路行间,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持刀的男人似乎也被自己造成的后果吓呆了,愣在原地,被趁机扑上来的保安迅速制服。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路行间接住沈云起的身体,两人一起滑坐在地上。 温热的鲜血迅速涌出,染红了他的手,沈云起的气息急剧微弱下去,眼神开始涣散。 “坚持住……”法力在掌心迅速流转,他惊恐地发现自己难以修复伤口,“我明明可以……” 沈云起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在路行间脸上。 他慌忙握住冰冷的手,沈云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每一个字都像针,刺在路行间的心上:“这样的我……配得上你的垂怜吗?” 沈云起还这么年轻,他的大好人生不该停在这里,他还没有告诉他…… 话音落下,怀中人眼中的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握着他的手无力地垂落。 不可逆转的生死引发了世界线收束,路行间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了。他抱着沈云起尚且温热的身体,那片刺目的红在眼前不断扩大。 ……他亲手安排的剧本,这样草率地收了场。 第9章 轮回台畔,云雾氤氲,三世圆满,神识归位。 路行间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溺水的噩梦中挣扎而出。 前世刻骨的伤痛与遗憾,重回天宫并未消散,如同锋利的冰棱刺入他的心魂。巨大的悲恸攫住了他,让他难以呼吸,视线因无法抑制的泪水而一片模糊。 他甚至未能完全看清眼前,只感觉到坚实而熟悉的人就在身前。 历经三世、无论身份如何变幻,都曾与他命运交织的气息和沉重情感,几乎是本能地,他抓住了冰冷的衣料,将脸深深埋入其中,难以自抑地痛哭失声。 好在领导并不介怀他突如其来的失态,体恤地没有出声,默许他抱着自己发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缓过神来他松开了云列缺,衣领被攥得褶皱,甚至沾染了泪痕。后知后觉的尴尬让他脸颊发热,不敢抬头直视。 交信神女静立一旁,告知二人通过结果,并按流程端上玉盘,盘中两杯清水灵光流转:“此物名为忘尘,尘缘了却之时,若不愿前世情爱纠葛缠身,徒增烦忧,可借此物斩断情丝,助修行更上一层楼。” 闻言路行间怔愣片刻,目光落在杯中水上。他的心会为沈云亭停留,为沈云起疼痛……自然免不了为云列缺牵动。 ……喜欢领导简直脑子有问题,他几乎未做犹豫,抬手便接过其中一杯:“列缺神君,小仙定力不足,饮尽此杯……敬你我三世情分。” 第6章 说完仰头将忘尘一饮而尽。 冰凉顺着喉管滑下,带来奇异的空明感,心头蒙尘似乎很快涤净。所有鲜活的、滚烫的、痛楚的记忆,在他脑中迅速淡去,最终化为一片虚无的平静。 心口骤然一轻,又莫名一空。 云列缺看着路行间的眼睛,那里发出的缠绕着他的情丝已消失不见,苦境的风霜雨雪、爱恨嗔痴随之消散,仅剩下澄澈的恭敬和疏离。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将未曾动过的忘尘递还。交信神女似有讶异,但并未多言,默默接过,悄然退下。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路行间感到一阵轻快的茫然,悲恸与尴尬似乎都已远去,变得模糊不清。他遵循仙界礼数,言语举止得体:“三生三世也不过弹指一挥间,神君不日便要晋升,小仙在此提前预祝神君诸事顺遂。” 他点了点头,“还要多谢你。” 对方大约已记不得个中滋味,神色茫然若失,显出一点疑惑:“分内之事,神君不必挂心。” 云列缺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轮回台,愈发显出深不可测的威仪。 · 返回灵台仙境,承光上神正与璇玑上神对弈,见他顺利完成历练归来,甚是为他高兴:“我观你已有情窍,想来入世一趟收获良多,晋升在即,你也要多做准备。” 几百年来天宫没有大级别变动,向来上神飞升都要经历九天惊雷,稍有不慎有可能折损修为,甚至丢了性命。 璇玑上神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那小仙护你三世周全,也算劳苦功高,你将至上神,虽然地位悬殊,也不要轻慢了人家。” 他面不改色应下。 辞别两位上神,云列缺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清冷渊位于灵台深处,与天宫其他地方的祥和繁华不同,这里常年寂静无声。 他一挥袖,殿门无声合拢。 片刻后一名身着苦境女子服饰的侍从端着一杯热茶,步伐略显僵硬地走上前来。女子面容姣好,却眼神空洞,动作间带着一种不自然的顿挫。 她将茶水放在云列缺手边,嘴唇开合,机械地发出声音:“缺儿,你回来了。” 这是母亲模样的木偶,得了他一点精血,肖得形貌肖不得神韵,可也只能如此。 冰冷的机关和寥寥几句僵硬的话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他唯一的慰藉。 当年天帝一时兴起结识了苦境女子,云苓并不知天帝身份,产子时天象异变,方知对方身份不俗。 天帝事务缠身,相伴身边的有时是太渊,有时只是太渊为她制作的傀儡。 真相终究败露,云苓性情刚烈,愤慨于这场贯穿她最美好年华的欺骗与虚幻,即便已知对方是天帝,亦与君相决绝。 他十四岁时母亲身边有良人出现,天帝不愿骨血认凡人作父,遂抹去自己在苦境的所有痕迹,将亲子接回了天宫。 年少的云列缺还有泪水:“为什么母亲不能陪在我身边?” “凡人各有命数,不可强求,”璇玑上神温柔地安慰他,“天帝已保她此生无虞,死后亦有子孙十代供奉。” 这是神明赐予的最好结局。 木偶随心而动,忽而从苦境女子变成了一只狸花猫,又化成一位少年模样,言笑晏晏,生动漂亮。 ……他尝过情、爱滋味,便不只要一具空壳。弹指一挥间,木偶化为齑粉。 第10章 苦境历练完成,又因为护持太子有功,路行间多了百年修为,从末等小神上了一阶,成为中级神职。 叶青灵对他的事业进展并不感兴趣,满心满眼都是八卦:“你和关系户领导单独出差一趟,感觉怎么样啊?” “相处得应该算愉快,”具体细节不大清楚,但回来以后太子对他和颜悦色,想来是一段美好的旅程,“……可惜我不记得了。” 闻言叶青灵难掩失望,不过依旧没有死心:“隔壁灵墟的姐妹看见你和太子在轮回台拉拉扯扯,快好奇死我了。” 他仰头努力想了想,确实没有印象,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叶青灵简直恨铁不成钢,“中途你托我打听领导喜欢什么类型,最后太子还重修一世,这么多细节我等你回来复盘,结果你都忘记了?” 路行间不禁心生愧疚,只好用领导的其他八卦补偿:“虽然这些记不清,但我知道列缺神君大约有个心悦之人。” 这句话让叶青灵的眼睛亮了亮。 “列缺神君有样心爱之物从不示人,”他支着脑袋回想,“看起来像是苦境的指环,银色素圈用条链子穿了贴身戴着。” 叶青灵抓住了重点:“从不示人怎么被你见着了?” 提及此事,路行间略显尴尬,“那日领导召见,问我现在上班开不开心,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帮我解决。我端着杯子呢,一激动失手打翻茶盏,浇了列缺神君一身。” 神君也不避人,当着他的面脱下湿衣换了套衣服。不知怎么,他鬼迷心窍地盯着太子的身体看了片刻,生出想摸一摸的心思。 属实有点龌龊,他又不好龙阳,大概是对领导的敬爱之情太过全面,所以相貌身材这种浅薄的欣赏也都很到位。 “哎呀……”叶青灵一脸痛惜,扼腕长叹,“太子档案已被封存,不然就能知道答案了。” 路行间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他陪同云列缺三世轮回,对领导的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想来既不轰轰烈烈也不缠绵悱恻。 而且最近云列缺老是让他加班,他对太子怨气很大。 话是说得很好听,但领导再帅画饼也是不能吃的,什么工作量和绩效挂钩,什么联合立庙共享香火,云列缺慷慨激昂双眼放光,他只听得昏昏欲睡。 升了一级而已,为什么和领导单独相处的机会多了这么多,也不见解溪如此频繁要和太子面谈悬钟的维护和功德核算制度,偏偏他就要天天报告苦境祈愿次数和调配? 插科打诨几句,便到了下班时间,他神清气爽正要踏出神庭大门,忽然听到云列缺传音:“行间,我有事找你。” 叶青灵朝他挤眉弄眼:“太子这是提携你呢,我们小路前途无量,加油!” 他还约了隔壁灵墟的仙子吃茶,想打听一下自己的姻缘,这下又要放人家鸽子了。 · 所幸今日不是工作,太子说有神请他吃饭,要带他同去。 路行间心里暗暗叫苦,云列缺已走到他身侧:“一位故友设宴,他搜罗来的都是天地寻常难得之物,珍馐美馔错过未免可惜,去就是不用拘礼。” 神阙地处天宫中心,宫内奇花瑶草遍布,殿中已坐了一位仙君。他与云列缺到时,仙君闻声转头,露出一张温润含笑的脸,眼神深邃仿佛能洞悉万象。 路行间连忙躬身行礼:“小仙见过浮郄上神。” 浮郄上神司掌星轨命数、推演天机,等闲难以得见,和蔼可亲地摆手让他不必多礼。 “前些日子天帝特意登门交待,我已推算出天劫在一月后,”浮郗上神递来一杯玉露,“此次天劫不是小事,弄不好三界都要遭殃,你要多做准备。” 神明不老不死永生不灭,高居仙境极乐无忧,天劫是天道的唯一制约。历经过天劫洗礼蜕变,便可飞升上神超然物外,渡不过则化为劫灰重归天地本源。 云列缺神色不变,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我已尽力累积功德,若是天道不容列缺,落得身死神灭的下场……我也认命。” 数日来自己的工作竟如此重要,关系太子劫数与因果,路行间的心不禁提了起来。 浮郄上神颔首,目光却又转向路行间,意味深长道:“量劫因人而异,变幻莫测,有时劫非外力,而是源于心魔;有时劫非独闯,有缘人可相助。” 他不免为云列缺忧虑:“可有什么法器能替神君挡下天劫?” “即使借助法宝一时脱身,终究还是要重新面对考验,”浮郗轻声叹息,顿了顿朝向太子,“听闻你重归天宫时没有喝下忘尘,可是红尘中仍有牵挂之人?” 氛围似乎微妙地沉凝了些许。 这个问题路行间知道答案,恐怕太子的心魔便是心上人。 云列缺的指尖微微地一顿,杯沿的流光映在他的眸中晦暗不明。他没有立刻回答浮郄上神的问题,只是将目光淡淡扫过一旁有些坐立不安的路行间。 浮郄上神了然一笑,不再追问,转而谈起苦境遇到的趣事,席间气氛重新缓和下来。 辞别浮郄上神,路行间跟着云列缺踏出神阙。天宫永昼,柔和的光线洒落在连绵宫阙之上,万物宁静祥和,丝毫看不出一个月后或许将有毁天灭地的劫难降临。 路行间偷眼觑了觑身侧的云列缺,对方神色平静,仿佛刚才谈论的并非生死大劫。他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神君何不寻有缘人相助,或可安稳度过难关。” “……不必忧心,”云列缺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天道轮回,自有其法。” 第7章 难不成太子是单相思,与那苦境之人还未心意相通? 一个模糊的念头自脑海中闪过,却无法抓住,他第一次懊悔用了忘尘,三世记忆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 见他神思恍惚,云列缺又道:“他已忘了我,若我不能活着度过天劫,让他想起岂不是白白叫他伤心。” 第11章 自从浮郄上神处归来,路行间心头便像是压上了一块无形的巨石。 天劫、心魔、忘尘……这些字眼交织成一张大网,密不透风地困住了云列缺,也悄然缚住了他的心。 但太子依旧清冷寡言,处理公务时一丝不苟,只是倾听苦境祈愿时,眼里有时会掠过一丝极淡的、他无法解读的情绪,似是怀念,又像是怅然。 这些瞬间极其短暂,很快被更深的平静覆盖,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路行间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想知道云列缺为天劫做好了准备没有,想知道云列缺的心魔到了什么程度,想知道云列缺一直注视着谁……快要越界的探究欲让路行间感到些许困惑。 “领导的八卦谁不好奇,我也很想知道,”叶青灵边将祈愿分类边和他闲聊,“据说三生石可以检验正缘,有缘人才能留下名字,什么时候咱们俩去帮领导试试。” 茫茫人海如何找出那个名字,路行间觉得不靠谱:“天劫到头了,咱们都还试不完呢。” 这日他正在记录苦境祈愿,一位不速之客踏入了神庭。 来者锦衣华服,周身灵气澎湃,眉宇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倨傲。天容仙君开门见山,姿态摆得极高:“负责收集苦境祈愿的是哪位,本仙君数次下凡情劫难过,总不能如愿以偿,是故意针对本仙君吗?” 路行间心下诧异,面上不卑不亢:“神庭做事向来按规矩,千百年来未有特殊,想来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天容见他无退让之意,心中更是不悦,认定神庭办事不力,耽误了他人修行,言辞愈发激烈,甚至扬言要上告。 不过半个时辰,一纸来自天宫投诉办的质询函送到了神庭,内容包括功德核算不公平、祈愿收集不透明等诸如此类意见,还有一条点名路行间态度恶劣。 得知此事,神庭气氛一时有些压抑,叶青灵替他抱不平:“天容仙君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又是个好色之徒,过不了情劫岂不正常?” 投诉由璇玑上神受理,有三日时间可以申诉,也可自行与对方解决。 冲阳上神一向不理琐事,先前解溪遇到仙君关于神庭的不满,多是私下与对方说开,损失些香火也就过去了。 他不愿多生事端,备了些香火,便约对方午后吃茶。 天容仙君执掌天宫防卫,平日里孔武有力威风凛凛,却是个好逞一时之勇的莽夫。路行间恭恭敬敬与他敬了杯茶,细细解释仙君入世与苦境凡人无异,祈愿若要上达天听,需得积德行善,才能换来心想事成。 天容目不转睛盯了他片刻,忽地靠上前来:“听闻你陪同列缺神君入世,助他完成三世历劫,可愿也助本仙君一次?若能与我修成正果结为道侣,想来也是一桩美事。” 闻言路行间大为震撼,连连推拒:“小仙道行浅薄,只希望仙君理解神庭工作不易,撤回投诉即可。” 天容已捉住他的手腕,捏得他骨节生疼,“你既能侍奉太子,与我有何不能?他注定要飞升,上神道侣没有好下场,本仙君至少可以给你个安稳的名分。” 拉扯之间他跌在桌下,天容还要欺身用强,正要捏诀反抗,听到了领导救命般的声音:“天容仙君,何故欺我手下之人,若对神庭处事不满,一应冲着本神君便是。” · 列缺神君威不可当,将他领回时还有些愠色,“为何要自己出面处理此事,错不在你,神庭规章亦非摆设。” 磕破额角的路行间不敢言语,只垂着脑袋听领导训话:“……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还要委身于他不成?” “没有!”他仰起脸小声反驳,“小仙正要给他一脚呢,神君就来救我了。” 闻言云列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片刻,微凉的掌心覆在伤口处,一股柔和的神力拂过,疼痛瞬间消弭,伤口愈合如初:“这种小事,我和璇玑上神说一声便可,不需要你去逞能。” 他知道,可他不愿这种小事扰了云列缺,“天劫在即,神君专心准备要紧。” 太子却浑不在意,将目光投向别处:“苦境七夕节将近,届时祈愿众多,你要好好工作。” 祈愿只在黄昏前,人约黄昏后,便顾不上钟情妄想了。 一年一度七夕,苦境热闹非凡。见云列缺有心下界,路行间贴心地主动提起:“祈愿已处理完毕,今天晚上人间有不少活动,神君要不要看看?” 银河清浅,霓虹将城市映作微红,街市颇为热闹。路边许多小摊子,花花绿绿的糖果装在玻璃罐中,灯光下显出几分甜蜜晶莹;玫瑰花瓣上犹带水珠,大约是刚从花房取来。 他们路过许多有情人,缱绻情愫在空气中弥漫,云列缺大约受了触动,居然开口提起了前世往事:“于我而言,第三世才是圆满。” 浮生若梦,可惜天道不喜顺遂,人生圆满不符历练要求,才判定不通过吧。 路过一个卖花的小摊,路行间顺手买了一捧玫瑰,大方送给云列缺:“神君不必苦闷,天劫过后晋升完成,再续前缘又有何不可。” 云列缺心下一动,“那时你陪在我身边,亲手做的虾仁水饺让人怀念,再替我做一份好不好?” 这倒是不难。 不知是不是因为做过许多次,路行间做来得心应手。太子的私宅坐落在苦境一隅,不大却很温馨,上了蒸屉等待水沸的时间里,他随意打开了电视。 画面里是播放了一半的视频,两个少年在房间里嬉笑打闹,其中一人眉眼飞扬,大概是云列缺的前世,另一个只隐约漏出半张脸和一截白皙的后颈,模样看不真切。 忽而镜头闪动,两人笑闹着跌作一团,云列缺伸手将对方搂进怀里,眼神炙热而专注,下一刻珍重地吻了少年的脸颊。 ……原来太子好龙阳,他脸红心热地关了电视。 第12章 虾仁水饺确实鲜美,云列缺动作优雅,每一个饺子都细细尝过,像是在回味过往。他咀嚼得很慢,仿佛要将每一丝滋味都刻入记忆。 路行间端坐一旁,窗外月色如水,落在衣襟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如此佳节,尝一尝苦境的食物,也别有一番意趣。” 太子看着他,或许是触景生情,声音低沉和缓,话语中藏着难以忽略的重量:“每一次你都将我照顾得很好,在我这里想要什么都不算过分。” “自您来神庭已少了许多纠纷和推诿,这些都是神君的功劳,”他的回应得体又规矩,领导此刻需要倾诉,作为一个贴心下属,他愿意扮演耐心的听众,“苦境有神君留恋之人,不论神君去往何处,我还会陪在身边。” 话很诚恳,一字一句清晰分明。 踏进这间屋子开始,路行间没有露出一丝异样神色,云列缺不禁有些失望。但路行间尽心尽力要为他解开心魔,又不舍得让他圆不了念想。 对方认真地看着他,一如既往,他望进路行间墨色的眼里,只分了下神,便情不自禁吻了下他的唇。 一触轻若蝶翅扇动,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 路行间的眼睫颤了颤,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没有躲开。他专注地看着云列缺,英俊的神君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眼神如此坦荡,却又如此露骨。 “想要的话我没关系,毕竟您帮了我,今天晚上也很愉快,”他垂下眼睫,抬手搂住对方的脖颈,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色里,“……如果能助神君顺利度过天劫,便再好不过了。” 他的全然接受仿佛星火点燃干柴,吻骤然变得急切,甚至有些凶狠。 不知过了多久,云列缺终于放开了他,额头却仍抵着他,呼吸微乱,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许多他读不懂的沉重情绪:“你对我……有感觉吗?” 缺少情丝的懵懂将他包裹起来,路行间有些愧疚地眨了眨眼。云列缺缓缓地坐直身体,拉开了距离,目光转向窗外浓重的夜色,恢复了冷然的神情,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 他有些疑惑对方的半途而废,转念想起如今身处太子与心上人曾经的爱巢,有些羞赧起来,耳根微微发热。 “草木鸟兽情起而动,不需要顾忌伦理纲常,”云列缺握住他的手,掌心温热,“凡人尚且追求两情相悦……我可以等。” · 七夕夜突如其来的剖白,让路行间总是辗转反侧。月色透过窗棂,照得他心绪不宁。 云列缺留在苦境的念想,自己空白的三世记忆,两者之间仿佛隔着迷雾,让他莫名在意,如同心头一根细刺,忽略不得。 第8章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他动用权限调取了自己的轮回档案。预期的详细记录并未出现,三生三世竟是大片令人心惊的空白,只余下“苦境历练,功成圆满”的结论。 查明真相的念头蠢蠢欲动,可回归神位前自己选择喝下忘尘,一定也有缘故。 窥探之举实属逾越,但冲动压过了理智,路行间借口查阅天容仙君档案,从云列缺手中获得了开启封存档案的一刻钟时限。 他速速找到天容仙君的三世档案,顾不得记录便将一丝神识悄悄释出,在最后一刻找到了云列缺的档案。 心跳如擂鼓,指尖微凉。 天机不可泄露,亦不容等闲之辈窥探,过程心惊胆战,好在有惊无险。权限终止的瞬间,他几乎能感觉到身旁掠过的肃杀之气。 神识只为他记住了沈云亭和路之遥这两个名字,而他除了那日见到的影像,一点其他线索也没有。 早知道就厚脸皮地看下去了,太子敢拍,他还有什么不敢看的。 不过有了名字,便可以从三生石得到验证。 天宫尽处巨石矗然,路行间只身一人前来,停在石前便可见许多名字并排其上。 三生石始于天地初开,受日月精华,直立不倒,两条神纹将石隔成三段,映照万千因缘。石身流淌淡淡光泽,如有生命一般。 路行间指尖微凝神力,并排刻下「沈云亭」与「路之遥」,石面光华流转,两个名字清晰地烙印其上,泛着柔和的金光。 ——是正缘,可如今列缺神君与凡人还能再续前缘么?他心中微沉。 迟疑着,他又写下「云列缺」与「路之遥」,名字短暂停留,很快如同水中倒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无踪。 尘缘已断,仙凡有别,果然再无可能。 他望着空荡荡的石面,为云列缺感到一阵惋惜和心痛,那种情绪来得突然而真切,让他几乎措手不及。 蓦地又起念,将「云列缺」与「路行间」刻在三生石上,石面清辉皎皎如月华奔涌,名字清晰浮现,居然就这样保留了下来。 神与神之名,于三生石上,得天道认证,是为正缘。 他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理解这个结果。 第13章 巨大的混乱和责任感包围了他。 不管太子前缘如何,路行间第一时间直奔浮郄上神处而去,他要知道如何解开心魔,他要知道如何度过天劫,他要知道如何避免云列缺形神俱灭。 神阙大殿之上,浮郄上神正在观看苦境的天气预报,见他神色匆匆,眼中并无多少意外。 “……上神!”路行间躬身行礼,“小仙有一事不明,恳请上神指点迷津。” 浮郗抬手示意他起身,语气依旧温和:“是为了列缺神君天劫之事?” 路行间的语气恳切而坚定:“三生石已替我验证,小仙正是列缺神君的有缘人,如今神君劫难将至,我不能坐视不理,求上神告知,我该如何做才能助他?” 浮郗上神看着他,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怜悯,岁月沉淀让神明的声音悠远平静:“你既已饮下忘尘,便是选择了放下,强行介入他的劫数,未必是良策,天劫乃天道考验,外力强加干预恐生变数。” 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试图让浮郗心软:“列缺神君虽然法力强大,但毕竟是九天惊雷,他心魔未除,怕是……” “太渊当年入世时,身边亦有伴随,”浮郗上神打断了他的话,“回归天宫时也只用了一杯忘尘,你可知是谁喝了?” 路行间摇了摇头:“小仙不知。” 天宫部分神明依旧保留了前世记忆,大概如他这般心性不稳者,才会选择借助忘尘稳固道心。 浮郗上神的声音低沉下去,揭开了尘封的往事:“太渊看重权势秩序,维系三界平衡甚于儿女私情,也不愿自己有了软肋,主动选择忘尽尘缘,可那仙子却保留了记忆。” 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本也相安无事,只是太渊将为天帝,天劫自然非同小可,仙子情深,不惜以自身仙元相助,替他挡了最关键的一道天雷,最后仙骨尽碎,修为散尽,堕入了凡尘。” 浮郗的目光重新落回路行间苍白的脸上:“我告知此事,并非要你评判对错,只是想让你明白,天劫不是儿戏。” “可是、可是……”他感到无助与迷茫,“我怎能眼睁睁……” 浮郗上神眼中慈悲之色更浓:“顺其自然,或许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守住你的本心,做好你该做之事,天道自有安排。” 路行间怔在原地,先前一往无前的勇气消散殆尽,只剩下惶惑与沉重。 浮郗上神不再多言,目光重新投向苦境,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谈话从未发生:“今日天气晴朗,想来星夜浪漫,不如邀列缺神君共赏?他一定会很高兴。” · 路行间失魂落魄地辞别浮郄,警告言犹在耳,而他不知该如何破解这困局。 一个月期限只余三分之一,云列缺神色如常批阅文书,侧脸在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带着一种清冷的疏离。 自苦境分别,他与云列缺甚少见面,如今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呆立一旁踌躇不决。 对方大约看出了他的心思,先开口道:“对我可以有话直说。” 路行间垂下眼眸,“天劫将至,神君丝毫不担心么。” 云列缺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他:“星轨命数,看似恒定,实则在细微处流转生灭,飞升上神者虽少,但也不是没有,也不至于真就尸骨无存灰飞烟灭了。” 他心生悲戚,一时说不出话来。 “今夜天气晴朗,随我去看看星象吧。” 观星台高悬云端之上,远离宫阙喧嚣,四下唯有风声轻柔。夜幕并非墨黑,而是深邃的绀青,银河浩瀚,星云缓缓流转,亘古无声。 路行间与云列缺并肩而立,一时无话。脚下是翻涌的云海,头顶是璀璨的星河,置身此境,尘世纷扰、甚至天宫琐事都显得渺小起来。 “前尘往事如流星,存在过,便也罢了,”顿了顿,云列缺的声音轻如叹息,“此时此刻,你陪在身边,于我而言已是慰藉。” 星辉洒满肩头,夜风拂动衣袂,他望着云列缺的侧影,挺拔身姿在浩瀚星空的映衬下,竟透出一种孤寂的决绝。 路行间的心酸涩莫名。 因天劫临近,天宫笼罩在凝滞的氛围之中。苦境天象也现异变,时而烈日灼空,时而狂风大作,黑云压城暴雨如注。 各处结界已然开启,流光溢彩的法阵层层叠叠,以防天劫余波冲击天宫。 最后几个时辰,云列缺忽而传音于他,要他到清冷渊一趟。 路行间不疑有他,清冷渊寂静无声,踏入殿内云列缺只是背对着他,久久不语。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神君?” 云列缺缓缓转身,眼神复杂难辨,突然殿门闭合,一道无形禁制瞬间护住整个清冷渊。路行间愕然,周身灵力如陷泥沼,被结界完全压制:“神君,这是何意?” 对方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拂过他因惊愕而微蹙的眉间,动作轻柔得近乎缱绻。云列缺的声音很轻,“我知你心性,怕你重蹈覆辙,结界足以护你周全,直至天劫结束。” 话音一落,云列缺决然转身,衣袂翻飞间,身影已消失在殿门之外。 “……云列缺!”路行间冲到殿门处,手掌贴上符文流转的光壁,却只能感受到强大的阻隔,“放我出去!我不会胡闹,不要浪费法力!” 回应他的只有愈发凛冽的风声,以及天际隐隐传来的沉闷雷鸣。 第14章 浮郄上神推演无误,一月之期刚到,天宫上方的祥和便被骤然撕裂。 原本永昼的天空迅速暗沉下来,密云自四面八方汇聚,盘旋在灵台上空,闷雷滚滚,天宫灵气也随之紊乱。 云列缺立于观星台之外,他已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准备,面上无波无澜。 天地之间波诡云谲,第一道天雷落下,没有预兆,毫不留情。 他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下这一击,痛楚自神魂深处而生,母亲为爱以身挡下无量量劫,路行间选择斩断情丝忘却前尘,上神的无情与决绝,天道的矛盾与不公…… 天雷如雨急下,一道接着一道,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余地。观星台被反复灼烧、撕裂,化作一片焦土。 九天惊雷渐息,破碎云层透下万道金光。云列缺单膝跪在焦黑的废墟中央,白衣染血,气息微弱,但脊背依旧挺直。 诸神无不松了口气,正以为天劫已过,太渊也舒展了紧蹙的眉,谁知下一刻异变陡生,天地间刚刚平复的灵力再度疯狂搅动。 云列缺瞳孔骤缩,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已过,这不是他的劫数——路行间的修为与灵力被天道一同感应,天劫接连而至! 他回身往清冷渊赶去,天雷已落在结界之上,震得他吐出一口鲜血。路行间怔在原地,他忘了前尘,忘了身负的因果,不明白灭顶之灾从何而来。 第9章 云列缺不顾灵力将竭的虚弱,用尽剩余气力,将对方紧紧拥入怀中。 ……雷光散尽,万籁俱寂,天宫重新恢复了祥和平静。 部分天雷透过云列缺的身体,窜上路行间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剧震、经脉如焚,却远不足以致命。 但云列缺遭过量劫神魂不稳,二度受创难以支撑,他怔怔地看着对方倒在自己身前陷入昏迷,大脑一片空白。 感知到云列缺的神魄与心魂被击散,源于心底的恐慌让路行间神魂俱颤,他顾不上一体双魂损伤仙髓,慌忙用尽灵力将魂魄碎片全数收拢在识海之中。 却不知心魂与情意相系,刹那间,洪水般的记忆注入他的脑海…… 是谁在雪岭陪他度过年岁磋磨,对他许下生死相依永不分离的承诺? 是谁在春日与他追逐嬉闹身影交叠,呼吸同步梦境相连? 是谁与他相知相爱相守,却不被天道认可重新孤苦一生? 前尘带着彼时的温度、气息和无法言说的深重爱意,也带着分离时的绝望、痛苦和漫长等待的不甘。 路行间痛苦地颤栗起来,却又因苦楚跌回地上,失而复得、却又即将得而复失的巨大悲恸让他泪如雨下。 他轻轻抚摸云列缺苍白冰凉的脸颊,声音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沈云亭是你,沈云起也是你,我们不会再分开。” · 清冷渊内,云列缺还在昏迷之中。 因为遭受天劫重创,路行间灵力不足,温养的神魂仍处于虚弱状态。 天帝来看过太子,给他留下百年修为,他小心翼翼将灵力化作最温和的滋养,一点一滴地包裹、浸润云列缺的神魄和心魂。 璇玑上神赠他中灵草,教他如何增长灵力,又教他如何通过双修事半功倍。 “列缺由我亲手养大,母亲的事情让他有了心结,”璇玑上神轻声叹息,“太渊又总是不近人情,他很少有开心的时候。” 路行间不由地握紧了云列缺的手。 “太渊选中你或许不怀好意,他想复制自己的经验,让太子在天劫中毫发无损。但列缺不会那样做的,他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落得母亲一样的下场。” “天道存在许多矛盾,也有许多不公,说到底不过是筛选神明的机制……你既获此机遇,往后便要多多造福苍生。” 不知过了多久,路行间终于感到识海中的震荡渐渐平息,原本微弱欲散的神魂,开始散发微弱却持续的光芒。 他将神魂自眉心引出,重新注入云列缺的躯壳,一刻钟后脱力地瘫软在地,大口喘息。 云列缺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得透明,但令人心悸的消散之势已经停下。他轻轻握住云列缺的手指,“双修我是决计要做的,你若不从就开口阻止……” 路行间低头,在云列缺冰凉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却郑重的吻:“既不说话,便都由着我了。” 灵力自他体内缓缓流转,试图通过最亲密的连接渡入云列缺的体内。起初如同石沉大海,云列缺像是一座沉寂的冰川,毫无反应。 路行间心中焦急,却不敢冒进,只能更加耐心地一遍遍打开自己,将灵力混合着灼热的情意,小心谨慎地传递。 “云列缺,”他伏在对方的心口,情热逼得他哽咽,“你说过生死相依、永不分离,不能言而无信。” 或许是触动了什么,或许是持之以恒的灵力滋养终于起效,路行间感觉到云列缺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路行间屏住呼吸,所有感官都聚焦在指尖相触的一点微凉上。他不敢妄动,生怕只是自己的错觉,清冷渊内只有他急促的心跳和两人交错的微弱呼吸声。 接着他清晰地感觉到,被握在掌中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力道虽轻,却带着明确的意向,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云列缺的眼睫轻轻颤动,似乎在与沉重的意识搏斗,眉心微蹙,像是承受着某种痛楚。 路行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灵力输送不敢丝毫停歇,漫长的等待后,云列缺终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曾清冷如寒星,也曾炙热如烈火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虚弱的薄雾,涣散而无神,缓慢地移动着,最终定格在路行间布满泪痕和担忧的脸上。 他抬手替他擦去了眼泪:“只亲可不够,再替我治治伤好不好?” 路行间搂住了他的脖颈,灵力更加顺畅地流淌起来,开始了奇妙的交融。 云列缺虽然虚弱,但本能地开始引导、配合,空气中紊乱的灵气渐渐平复,随着两人神魂交融,经脉被缓慢修复,心跳也变得有力起来。 第15章 清冷渊内灵气氤氲,比以往多了几分温润的生机。 双修之法确有奇效,云列缺的神魂稳固了许多,但路行间敏锐地察觉到,神魄与心魂似乎尚未完全融合。时而是沈云亭的自信从容与强势,时而又是沈云起的沉默阴郁与内敛,切换毫无规律,让他颇为苦恼。 好在一点小脾气无伤大雅,无非是他要多费些心思照料。 经历过这一切,他不再只是从前那个懦弱、循规蹈矩的路行间,他会主动担当属于自己的责任……包括云列缺。 天道既要他受雷火淬炼,他便不再顺从认命、安于现状。 神庭事务日渐繁琐,而云列缺尚在闭关休养,冲阳上神便将权柄暂交路行间:“列缺神君不日将调离,行间要抓紧学习,否则神庭没有继承神,本仙君就得延迟退休了。” 路行间接过象征神庭最高权力的灵枢,只觉掌心一沉。这不仅是权力,更是重任,调度苦境愿力与气数,远比每日在悬钟点卯复杂得多。 他小心翼翼接过:“行间定当尽力。” 冲阳仙君笑道:“你与列缺神君此番际遇,也是你的造化,好好修行将来必有一番作为,眼前坎坷不必过于挂怀。神庭虽小,却无是非纷争,同僚皆好相与,是个清净之地……” 他心中明了,如今自己的处境确实微妙,对领导的好意心生感激:“是,行间明白。” 冲阳仙君见他明事理,满意地点头,“天帝正在拟定飞升名单,点名要见你,快去吧。” 天帝召见,路行间不敢怠慢,辞别冲阳仙君,便径直前往紫微宫。 沿途仙阙巍峨,祥云缭绕,与清冷渊的寂静截然不同,处处彰显天宫至高无上的秩序与威仪。路行间心中五味杂陈,璇玑上神的话犹在耳畔,他对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三界之主,实在生不出半分好感。 紫微宫内空旷肃穆,天帝太渊负手而立,身影高大,却透出一种难以接近的孤冷。 路行间拱手作揖:“小仙拜见天帝。” 太渊缓缓转身,目光如古井无波,落在他身上:“你能在天劫中活下来,是我没有想到的。” 路行间心头一凛。 这句话印证了璇玑上神的暗示,也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测。天帝确实未曾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上,或许在对方眼中,一个能为太子牺牲于天劫、而后被妥善遗忘的棋子,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垂眸应道:“若非列缺神君舍身相护,今日陛下或已如愿。” 太渊并未在意他话中的锋芒,只轻一挥手,展开封神榜:“列缺天赋异禀,心性坚韧,历经此番磨砺,已可位列上神,他迟早要继承天帝之位,统御三界,维系平衡。” 路行间静立聆听,心中已隐约猜到后续。 果然,太渊话锋一转,目光深沉锐利:“天帝之位,责任重大,身为三界表率,不应有软肋,更不该有污点。” 审视的视线再度落下,“你与列缺之事,终究是私情,你虽因缘际会修为有所精进,然资历尚浅,若此次与列缺一同晋升,必落人口实,于列缺未来威信有损。” 殿内一片沉寂。 路行间立于原地,浮郄上神所讲述的往事、云苓仙子的结局,此刻的自己仿佛正踏在一条被规划好的道路上,要么被牺牲,要么被遗忘。 · 空气凝滞片刻。 路行间迎着天帝冰冷的目光,心中惊悸渐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缓缓抬头,腰背挺直:“小仙确实根基不牢、资历浅薄,但您说我是列缺神君的‘污点’与‘软肋’,行间不敢苟同。” 天帝眉峰微蹙。 “「情」、「爱」本是修仙路上无法回避的修行,也是超越天道规则的力量,亲友之情、父母之爱……”他直视天帝的威仪,没有闪避,“真正的道心,不在无情超脱,而在有情亦可担当,有情不会让神明失去力量,冰冷、高高在上的天宫才会失去信徒。” 太渊沉默片刻,声音冷硬:“巧言令色。” 路行间语气依旧平静:“牺牲与遗忘,真的是唯一的道路么?天帝统御三界千年,可曾想过,若上位者自身都无法体会情、爱,又如何能真正为众生平等而慈悲?您所维护的,究竟是三界平衡,还是既得利益者眼中不容挑战的秩序?” 第10章 “放肆!” 天帝威压如潮涌至,殿内空气仿佛凝固,路行间周身一沉。 “伶牙俐齿,倒是勇气可嘉,”太渊声线中听不出喜怒,“你若觉得如今的天宫不好,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路行间心神一动。 “一月为期,”太渊挥手定论,“以神庭为试点,让我看看你所谓的‘有情之道’,如何比现行天规更有效地运转。” 他语气威严,不容置疑:“一月之后,若神庭香火更盛,苦境反馈的称颂多于怨怼,便算你初步成功。若不能……我便收回你体内的心魂碎片,列缺也会喝下忘尘之水,从此三生石上,再无你二人姓名。” 这是一场极其严峻的挑战。 一月之内,不仅要改变根深蒂固的运行模式,更要拿出令天帝认可的成果。若成功,或许天宫陈腐的秩序可以开始改变;若失败,他与云列缺便将永失彼此,前尘尽忘。 路行间深吸一口气,并未犹豫,躬身行礼:“小仙领命。” 离开紫微宫,他未回清冷渊,而是径直重返神庭。 叶青灵与解溪见他归来,立刻迎上,面露忧色。天帝召见虽非坏事,但他与太子牵扯甚深,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路行间略去云列缺与忘尘之约,只将天帝的考验简要道出。 “一个月?”解溪眉头紧锁,“以神庭为天宫改革试点……陛下未免太看得起我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路行间下定决心,翻手取出灵枢,神光流转,映亮他清韧的侧脸。 前路难测,困难重重,但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第16章 灵枢悬浮于路行间掌心之上,蕴藏着苦境众生的无数命运丝线。 他看向叶青灵和解溪,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以往我们核算功德,过于注重宏大叙事,忽略了平凡日常中细微的善意,这些也值得被看见、被鼓励。” 叶青灵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可以像人间大数据推送一样,更精准地筛选出小愿望和小功德?” 路行间点头,“我们可以调整算法,捐庙修路、救人水火是大功德,尊老爱幼、保护动物是小功德,都可以纳入考量。” 解溪提出疑虑:“想法是好,但信息量会大大增加,如何精准筛选、核算?神庭人手不多,恐怕短期内行不通。” 云列缺的声音自殿外传来,由远而近:“灵枢联通三界气运,悬钟收集祈愿之声,可以通过注入神力,将神器改造成更灵敏、更智能的功德核算系统。” 路行间闻声望去,云列缺脸色虽白,眼神却清晰而坚定。他迎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云列缺握住他的手,“这不只是你的事情,何况改革神庭本是我的职责所在。” 祈愿门槛适度降低,让神明在苦境的形象变得更亲民、更有人情味,不少人慢慢愿意重新相信,祈愿会有回音。 不过过程并非一帆风顺,神器融合后需要反复调试,初期难免有疏漏,好在一切都在慢慢走上正轨,路行间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神庭的改革,如同在平静了千百年的天宫投下一颗惊雷,震荡层层扩开,逐渐显露出不容忽视的力量。 凡人感受到被神明看见、听见,在心中点燃了信仰之火,天宫在苦境不再只是模糊不清、遥不可及的符号。 “我的猫猫挺过这一关了,感谢心软的神明保佑猫猫!” ——这是你救了许多流浪猫猫换来的,对猫猫来说你才是心软的神明。 “我的自闭症孩子终于会开口说话了,神啊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一生平安健康……” ——积极治疗耐心引导,孩子学得慢一点,但可以学会接近正常人水平的。 “希望神仙能让台风懂事一点,拐个弯回海里不要过来!” ……这个单应该转给风神。 原本略有下滑的香火,开始出现缓慢的上升趋势。 叶青灵喜滋滋地将报告发给他,又凑近压低声音:“刚从灵台听说,咱们的改革好像引起了一些上神不满,说神庭过于放下身段,失了天宫威严,长此以往恐让苦境没有敬畏之心。” 路行间却神色平静:“敬畏源于垂怜与慈悲,而非疏离与冷漠,若神明只顾威严,高高在上不问疾苦,与庙里的泥塑木偶有何区别。” 叶青灵眨了眨眼,“你说得对,以前我们按部就班,虽无大错却生活平淡。如今虽然忙碌了些,但看见行善积德形成良性循环,忽然觉得自己的工作格外有意义。” · 改革成效初显,却也触动了某些保守派的利益。路行间还未明确晋升,又无强硬背景,提起名字总与太子脱不了干系,不少部门开始故意拖延神庭事务。 冲阳上神适时出现,不仅出面替他们打通各个关节,还为灵枢注入神力,顺手提醒路行间天宫近日多了不少流言。 无非是说他与云列缺的艳事,还说他滥发愿力打破三界平衡。 “你与那天容仙君可有什么过节,”冲阳仙君难得八卦一回,“他四处捡你的坏话,说你蛊惑太子祸乱天宫。” 天容仙君睚眦必报,先前冲突未果,他与云列缺共度天劫神尽皆知,自然会成为攻讦目标。 “多谢仙君提醒,”老领导话说得含蓄,但在天宫保守派看来,他与云列缺的感情本身就是攻击的绝佳突破口,“我会多小心注意。” 冲阳仙君抿唇笑了笑:“神仙在高位久了,难免听不到下界的声音,何况太渊位至天帝。但他一心为三界、为天宫,舍弃了许多旁人难以想象的东西……如今既然松口,说明他也不算古板透顶,是愿意做出改变的。” 一月光阴,倏忽而逝。 路行间依约前来回禀,紫微宫内灵气流转,神庭交出的成绩单很漂亮,一旁的璇玑上神听完连连点头。 可天帝心思比万年寒潭更深,最终的决断谁也说不准:“你们几个年轻小神,倒也折腾出了一番名堂。” 良久,天帝情绪难辨,只是抬手在案上轻叩,封神榜徐徐展开,他的名字悄然出现在云列缺的名字旁边:“冲阳仙君已向我告退,列缺神君不日调任灵台,神庭不可无主神,既如此,便继续交给你负责。” 这就完了? 太渊上神睨了一眼,依旧冷淡疏离:“你可还有话要说?” 路行间压下心中不解,恭敬行礼:“小仙领命。” 退出威压深重的宫殿,预期的轻松并未完全,反倒有一丝疑虑缠绕心头,结果虽好,却顺利得让他有些不安。 路过观星台,遇到浮郄上神,见他似有疑惑未解,开口道:“今日之事应当有了不错的结果,怎么行间还是心事重重?” 星回斗转,日落月升,风动心亦动。他坦白了自己的不解:“小仙本以为……天帝的为难该更厉害些。” 浮郄上神轻笑,指尖掠过星图,带起一片流光:“太渊的心思,岂是那么容易看透的?他若真心为难,你连一个月的机会都不会有。天宫这盘棋,执棋者落子,有时看似逼入绝境,实则是为了一招更开阔的活路,至于这路是为棋局,还是为棋子……天机不可泄露。” 话说得云里雾里,路行间听不明白。 天宫最是看重资历,若无足以服众的实绩,他在封神榜上有名,也只会招来诸多揣测。天帝逼他立下军令状,倒像是自己做了坏人,让他用成绩堵住了所有可能的非议。 真相也许不那么冷硬,而是一颗温柔的神明之心。 不过此时此刻,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他更想尽快见到云列缺。 第17章 清冷渊依旧静谧,但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路行间推门而入,正巧仙鹤也送来了好消息。 云列缺站在梨树下,霁月光风,不萦于怀,一阵微风吹过,落英缤纷。 他走了过去,云列缺眼底笑意更深,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你忙了一月,修炼也耽搁了一月,我的心魂在你身上,总是没有长进。” 路行间由着对方将自己抱进怀里,想起前前后后如此折腾,不禁抱怨起来,“三生三世加上天劫,还要被太渊上神设下考验,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走到你面前……” 云列缺被他说了,非但不恼,反而顺势握住了他的手,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上竟显出几分愧疚:“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对方的示弱带着几分刻意,眼底却漾着真切的笑意,他怎会听不出话里的纵容与讨好。路行间戳了戳对方的胸口:“知道就好,还有青灵、解溪……神庭为太子晋升可是出了不少力,你要怎么答谢大家?” 云列缺捉住他作乱的手,“神庭作为试点取得成功,接下来天帝会尝试更多改革,很快他们都会成为各部门抢着要的天宫红人,只怕你要成为光杆司令了。” 这句话让路行间有些傻眼:“为什么不动你的人?” 第11章 云列缺低低笑开,“大约因为我是天帝之子,是关系户。” “那我还是……关系户的关系户呢!”他忍不住争辩道,“不行,现在神庭应该我说了算,我不同意。” 云列缺摇了摇头,“口说无凭,你与我虽被天道认可,但没有真正结成道侣,旁人只以为你与我不得长久。” 路行间语气坚定:“那就结,立刻、马上、现在去!” 话一出口,云列缺偕他直奔灵墟而去,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 太阴星君见他二位急匆匆赶来,还未开口恭喜新晋上神,便被云列缺打断:“太阴星君,我与行间要结成道侣,最好是死契,永远解不开。” 闻言太阴星君的目光落在路行间身上,又转向云列缺确认,“二位上神,结成道侣若要永生永世不得分离,需各自取出一滴心尖血,封印在彼此神识中,有违背者则神魂俱裂,十世轮回方能修回仙骨,可想好了?” 云列缺抬手便要取心尖血,路行间捉住他的手,有些迟疑:“星君!他的心魂并不完整,残余部分碎片在我体内,结契是否会有影响?” 太阴星君笑眼弯弯,“仙君不必担心,结契后二位水乳交融,神魂浑然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不会受影响。” 既如此,便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心尖血在掌心交融和合,一股温暖磅礴的灵力顺着指尖蔓延至神识,坚固而温柔的连结已经形成。他与云列缺十指紧扣,心意相通处,再也不分彼此。 云列缺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路行间弯了弯眼,回握住他的手,“嗯,永远不分开。” 从此往后,星河为誓,岁月为证,三生石上三生缘,他是他的来路,也是他的归途。 孔最 正文完 第18章 天宫神明结成道侣之后,苦境神庙便要迁址,将神像供在一处。 灵台上神云列缺飞升快、法力高,吸引众多求事业有成的慕强者,兼之英俊神武,在现代社会年轻一代中颇有香火。 神庭上神路行间美姿貌、善容止,事事有回音追随者众,求姻缘求学业求健康,信徒遍布全年龄层。 这样两位神明,拥有完全不同的粉丝群体,却因正主非要相爱,不得不将神庙建在了一起。 太子信徒嫌神庭庙小,神庭信徒说太子靠关系,单神香火居高不下,联合神庙香火寥寥。 云列缺为此有些苦恼,路行间却对此漠不关心:“上神何故关心苦境琐事,今日悬钟出了些故障,只怕不能准时下班了。” 他看着路行间这副模样,心中那点烦闷莫名散了些,却又添了些别的情绪,“多看才能多知,苦境这些年风气不同,我要多多观察研究。” 太子亲自翻阅起苦境流传的,与他们二人相关的诸多话本、影视作品,希望能从中找到提升香火的灵感。 然而结果更令他气闷,不是将他二人写得虐身虐心、误会重重,便是拍得无脑傻白甜,毫无形象可言。 云列缺越看脸色越沉。他与行间堂堂上神,高风亮节情真意切,岂容这些胡说瞎编的故事混淆了他们的爱情? 指尖微动,粗制滥造的作品便悄无声息地扑掉,糊得彻彻底底。 他要世人爱他、也爱他所爱,他要三界流传他们相爱的传说。 终于有一天,一个年轻人在他与路行间的神像前,烧了一叠厚厚的纸。异常纯净的愿力和精心誊写的剧本,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剧情跌宕,文笔精彩,更难得的是,将他与行间的神韵、气度描摹得极准,历经轮回而不改的深情更是刻画得入木三分。 太子大悦。 不久后,一部有关云列缺和路行间的电视剧横空出世,迅速风靡苦境。剧情精彩,制作精良,主角形象光辉伟岸,感情线更是甜而不腻,荡气回肠。 该剧主演凭借此剧一举夺得视帝殊荣,年轻导演也一跃成为一线大导。在颁奖礼上,导演激动得语无伦次:“这份成功让我们相信,神明会支持他想看到的!” 神庭之内,路行间终于将悬钟重新调试好,他转身便见云列缺望着苦境方向,似乎遇到了甚得他心的事情。 路行间挑眉,走到他身旁:“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云列缺将手边一碟新供上来的桃花酥递到他面前,“苦境新制的甜点。” 路行间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确实不错。” ……是夜,联合神庙的香火,前所未有地热闹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