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尊撕掉了炮灰剧本[穿书]》 第1章 《美人师尊撕掉了炮灰剧本[穿书]》作者:肚皮有池塘【完结】 本书简介: 【谨慎入坑宝子们!!这本断更过比较久,前后期可能画风差异较大,前期大部分剧情流,感情线靠后】 文案1、 谢无言穿成了大陆第一美人,天赋卓绝,少年时便觉醒天灵根,可谓惊才绝艳。 可是按照原书的剧情,他灵根被废,法器被夺,甚至很快就会在善良师兄的陷害下,含冤而死。 谢无言醒来,发现自己穿到了灵根被废的前一夜。 谢无言默默撕掉了炮灰剧本。 夺回法宝,重塑灵根,bug般的逆天金手指们一件件收入囊中。 颤抖吧,小兔崽子们+:) 2、 谢无言身边出现了一个相貌清隽却资质极差的小少年。 未来的反派大boss,血洗仙界的复仇者,桀骜不驯,杀人如麻的凶龙门少主黎琛现在才十四岁。 这是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刃,如果不为所用,终将会成为一个危险的杀器。 向来形只影单的谢无言决定破例一回,伸出手,淡淡地说:跟我走。 重生过一回的真满级大佬黎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回握住他的手。 谢无言养着养着,发现徒弟的画风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他没在意黎琛逐渐变味的视线,依旧沿用以前软硬兼施的教育方针,一个巴掌一颗甜枣。 直到后来 他发现,他成了甜枣本枣。 【满级大佬腹黑攻x狠厉清冷美人受】 【黎琛x谢无言】 【境界设定】 由低到高: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炼虚,大乘,化神,渡劫→上神。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穿书 爽文 正剧 炮灰 主角视角谢无言互动黎琛 一句话简介:师尊他又美又狠 立意:每一次改变都是自我的重生 第1章 金丹碎片(1) 《美人师尊撕掉了炮灰剧本[穿书]》 文/肚皮有池塘 药香满屋,桌案上摆着一尊鎏金骨瓷香炉,炉上暗刻双头牡丹,红白斗色。 半醒时,谢无言听到有人叩门,轻轻响了两声。 师弟? 屋外传来声音。 师弟我要进来了。 谢无言没有回应。 原主的记忆正在上涌,一波接一波。 门口吱呀一声,师兄盛今朝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瞬间呛进了肺里。 盛今朝不由脸色一沉,也不顾遍地都是散落的药材,他快步走到谢无言榻边,掀开被褥,里头却是空无一人。 他一下愣神,想要转头,这才发觉脖颈边缘抵着一把刃口雪亮的小刀。 谢无言染着一身血气,执刀立于他身侧,面无表情地看着盛今朝。 这种全然陌生,不带分毫感情的凝视,令后者不禁脊背一寒。谢无言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人,怎会有如此凌冽强势的眼神? 可结合起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又说得通了。 盛今朝想到这便升起一阵悔意,谢无言重伤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外出任务,耽搁了不少时间才赶回谢无言身边。 他拿出药瓶,道明来由:师弟,我是代霍少爷来向你道歉的不论你接受与否,这药,你都收着吧。 话音由起到落,谢无言眉都未动一下,他拿走药瓶,仍旧没有收刀。 沉默让血的腥气愈发刺鼻。 盛今朝禁不住看了过去谢无言腰侧的血肉已经和衣料凝固在一起,三道笔直的伤口深如沟壑,在伤口里侧,竟有金光微微闪动。 纵然听说过谢无言伤势很重,盛今朝仍是倒抽一口凉气,心都跟着疼。 只可惜,这是次意外,无人能替谢无言主持公道。 三日前,谢无言与师兄霍遥一道出任务时,两人遭遇大漠异兽袭击,谢无言修为大退,身负重伤,大半截金丹也被兽足生生剜去了。 盛今朝是站在谢无言这一边的,可他没有证据,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恶意为之。 所以当谢无言平静地说:我给你证据。后,盛今朝愣了。 谢无言利落抽刀,寒光一转,竟是将刃口直指伤口。 等等!盛今朝上前夺刀,却还是慢了一步。 利刃搅入血肉,顷刻间血流如注,谢无言微微皱了下眉,将刀刃卡入某个地方,狠狠一剜 盛今朝看得头皮发麻,哑声张着唇,竟是半天说不出话。 不过须臾一晃的功夫,刀起刀落,谢无言伸手递出一物,不断蔓延的血水顺着指缝流下,滴答落地。 更多血从他腹部伤口中渗出,沿着修长纤细的腿部轮廓向下滑落,渗入本就赤红的地毯里。 盛今朝一边接过那物,一边努力挥去脑海里恐惧的念头,可当他看清那物的真面目时,仍是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寒颤。 这是谢无言体内,剩下的那半截金丹。 金丹表面支离破碎,大颗血珠冰冷得像毒蛇的鳞片,愈凶残愈昳丽。 谢无言甩去小刀的血,头也不抬地问:这儿残留着些刺客的灵力,算是证据吗? 盛今朝欲说还休,受损破碎的半截金丹的确可以作证,只是金丹牵连着大量血肉神经,没人敢承受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 在谢无言面前,盛今朝素来是个温和到没有脾气的师兄,这会儿脸色却像严肃到绷紧的程度。他捏着这枚从谢无言血肉里取出的证据,郑重道:此事我会查清,师弟放心,暂且先把伤养好吧。 谢无言简短应了一声,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 谢无言冷漠的反应令盛今朝稍感失落,但他心里也清楚,这起事故里,谢无言才是最为痛苦的那一个,他不该再要求太多。 盛今朝嘱咐了几句过后,又是吱呀一声,门被关上,室内恢复静谧。 谢无言毫不耽误地砸开药瓶,让黏稠的蜜色药液一股股灌入伤口。 失去金丹令他体内的灵力急速流失,剧痛的余波更是让谢无言额间渗出汗丝,但比起早逝的未来,这疼痛也算不了什么。 既然穿成了一个明天就会死的人,对谢无言来说,如何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事。 屋里所有药包上都贴着盛今朝亲笔写的药方子,谢无言寻了个补血方子,熬了些药汤服下,模糊不清的视线这才清明许多。 修为流失的速度慢下了很多,但境界仍未巩固,在筑基期上下摇摆不定。 谢无言打算去谢家灵泉进一步稳固灵力和境界,外出前,他从一堆堆华服中挑了件最低调的殷红玉绸袍披上,虽也镶了金银双色线边,但低调在这是件纯色袍,没有绣谢家最标志的牡丹花纹。 他又取了一顶漆黑帷帽,纱罗一垂,严严实实遮蔽了五官长相。 此地名为霍家机关谷,地处人界大漠,是个远离仙界的修仙门派。谷中弟子皆是因各种原因离开仙界,无处可去之人。 大漠养人极为粗糙,在这儿,谢无言只是露出一双眼睛,都会显得过分招摇。 好在今天谷里似乎出了点事,四处都没什么人,只有远处的一群弟子正聚在一块儿,很快又各自分头,急急忙忙地找着些什么。 谢无言绕开他们后,去灵泉的一路都相当顺利。 泉水外,从谢家移来的牡丹大朵盛放着,已经在这大漠绿洲里经历了九年的春秋。谢无言出现后,牡丹们花蕊一颤,竟是比刚刚开的更艳了些。 泉水底部的灵石在阳光下映出色彩各异的光,谢无言摘了帷帽,藏匿他面貌的遮蔽物才一层层褪了下来。 他轻轻走入水中,泉水漾出了一圈圈波纹。 灵力如细柳丝儿般,直往他骨头里钻,又热又痒。 灵泉全名碧血丹心泉,是谢无言被丢到机关谷后,谢家为谢无言唯一修筑的地方。 泉水终年清澈,底部镶嵌有十九颗上品灵石,日夜不停散发着大量的灵力。又因谢家牡丹与灵力的共同催化,泉水泛红飘香,形似碧血,功效极佳。 按规矩,该是放二十颗灵石的,但谢家当时已经开始败落了,发现少了一颗灵石后,匠人竟然用泥糊上缺口,随意敷衍过去了。 原主是个性格温良的病弱少爷,因为某些原因,被家族丢到这个偏僻的大漠黄沙地,随身的几乎所有宝物都被师兄霍遥借了个干净,只剩这口挪不动的泉水还算属于他自己。 一炷香后,伤口处渐渐长出了新肉,谢无言侧头舒了一口气,细腻的光便轻轻落入他的眉壑眼沟里,将他眸中水雾衬得金灿灿的。 他微微闭眸,神色刚一放松,却忽然察觉灵泉不远处,传来阵阵吵耳的追逐声,脚步声密集得像雨点子,朝他愈来愈近。谢无言皱了下眉,披上红玉袍,一步跨出了泉水,打算立刻离开这里。 第2章 他处境堪忧,得时刻小心。 谢无言不得不谨慎,一方面因为原主身体孱弱,另一方面则源于他自己。 谢无言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 原主生存过的回忆与这个世界的未来,是他唯一能想起的事。可是关于他自己过去是谁,谢无言至今仍没有一点头绪。 这看似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刚刚,谢无言在灵泉中运气入体时发现,他的魂魄竟无法与身体契合。 在这个世界,姓名似乎是极其重要,甚至是与魂魄有关的存在。如果无法想起自己真正的姓名,魂魄便无法与躯壳完全契合他终有一天,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至于如何找回姓名和记忆,谢无言手里线索不多,只得暂时走一步看一步。 追逐声已经扑至了泉水周围,但并不是朝着谢无言来的,听喊声,似乎是在追什么人的样子。 谢无言准备收拾好就走,刚要去捡其他衣物,背后忽就森森吹来一阵阴风,他回头一看,竟是在牡丹田的深处看到了一双眼,直勾勾地朝着他看。 谢无言气息一冷,反手就去摸剑,可不等他碰剑,那黑影便如饿虎扑食般窜了出来,有力的四肢落地时发出重重一声‘咚’,猛地将谢无言扑倒在了地上。 趁着这个间隙,那人瞬间掐住了谢无言的脖颈,仅凭一只手,便将他轻而易举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个姿势诡异得很,两人面对着面,距离近到足以感受到对方唇齿间的吐息。谢无言不悦极了,试图挣脱掌控,然而不久前的失血,让他的力气始终小那么一截。 那人长发散落一地,将他牢牢锁在了方寸的黑暗之中,谢无言看不清他的脸,但凭着两人被迫相靠的肢体,他猜测对方的年纪尚且不大,还只是一个少年罢了。 少年的姿势与力气都似兽类一般,以匍匐的姿势压制住谢无言,既不伤他,也不杀他。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他。 谢无言并不想解读他眼神里的意义,余光看向左右两侧,寻找小刀的方位。他还有机会脱身。 你 偏偏对方在这时开了口,沙哑的气息卷着微热,扑在他的耳侧。 少年背对光源,遮蔽了一切能照亮他相貌的光芒,唯有那双几欲撕裂的瞳孔,恨不能将谢无言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刻入眸中。 黑暗笼罩住两人,四周愈发吵闹,在离他们极近的牡丹田外,追逐呼喊声响亮,清晰。林间映照出奔跑中的人影们,已经与他们近在咫尺了。 谢无言也终于摸到了刀,他指腹按住刀柄,目测着两人间的距离,足够他划开少年的脖颈,一击毙命。 然而那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谢无言的小动作,他无声地弯唇一笑,丝毫不慌也不意外,仿佛那寒光凛凛的刃口只是个用来作乐的小玩具。 他伏在他脸前,似乎正嗅着猎物的气息,像极了一只年纪尚幼,却习惯了捕杀的兽类。 忽地,他低低笑了一声,毫不意外收获了谢无言一记冰冷的眼刀。 他笑意更深,低下头,发梢轻轻擦过谢无言的颈边。 你,还记得我吗? 作者有话说: ---------------------- 好久不见呀小可爱们,本肚皮开新文啦~ 第2章 金丹碎片(2) 少年的话让谢无言握刀的手一顿。 他用了半秒的时间翻阅原主的记忆,然而,除了师兄盛今朝外,原主在机关谷并没有年龄相近的朋友。 于是他握刀的手再次收拢,寒光硕硕的刃口一亮,直直朝少年眉心刺去。 也如谢无言预料的一样,少年动作迅捷,一弯腰一退步,轻松闪了过去。 一眨眼的间隙里,谢无言抄起红玉袍一披,终于摆脱了刚刚衣不蔽体的窘境,两人的距离也得以拉开几步。 谢无言一身赤红衣袍映于日光之下,熠熠生辉,少年却退入花田更暗处,相貌被藏的更深。 这一退,令四周的牡丹田顷刻变了样。 谢家牡丹有灵,亦有傲骨,此时竟被少年身上的气场镇住,吓得绿叶蜷缩,红花乱颤。 当看清谢无言身上的什么后,少年眼里露出短瞬的惊异,遂而黯淡下去,他敛了笑,眼底满是深深的失望。 你不是他。 话音刚落,一声响亮得多的呼喊打破了凝固的空气,遥遥传来。 师弟!谢师弟!你在里面吗? 牡丹泉的禁制外,盛今朝一声比一声喊的高,焦急地捶打着空气中无形的墙壁。 少年斜睨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向后轻轻一跃,便像是落入漫漫黑夜的一点墨汁,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无言轻抬了抬手背,围绕在牡丹泉外的禁制立刻如烟般散开。 快且杂乱的足音传来,人数不少。很快,以盛今朝为首的一众弟子出现在了谢无言的视野里。 盛今朝额上布满细细的汗丝,几乎快要扑到他的面前,急切地问:师弟,你怎么样? 我没事。谢无言掸了掸衣角的浮灰,他出浴未有多久,发梢未干,挂着几滴晶莹豆大的水珠。 盛今朝愣了愣,这才看清他此时的模样。 身后,弟子们一个个都忘了正事,或是目光摇摆,或是干脆脸颊滚烫,连看都不敢看,像是生怕被谢无言身上的水珠给灼了眼睛。 他们一个个都被大漠养的皮糙肉厚,黑里透红,何曾见过如谢无言这般又似谪仙又似妖的面貌。 二来,谢无言不常外出,久居屋中,他们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谢无言本人,更是觉得新奇得很。 机关谷中,听过谢无言传闻的,要比见过他真人的多得多。传闻说,这仙界来的谢小少爷生了副惊为天人的好皮相,甚至比谷主之子霍遥还要漂亮,弟子们便都先入为主,以为他也是个雌雄莫辨的男子。 现在看来,竟然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谢无言脸上并未着妆,更不似霍遥那般爱打理脸蛋,可他仅仅是垂手立在那儿,神色淡然,便轻而易举压住了这儿的气场,像是烈到一定境界的好酒,惹人心痒却令人望而却步,啜饮一小口便就已是极大的犯禁,涉险。 连盛今朝都有些看呆,毕竟谢无言从前一直是副病恹恹的模样,说话也慢吞吞的,好似两句话就会耗尽他所有力气一般,而现在 盛今朝心头一阵复杂,不愿再想,他向前一站,用笔直颀长的身体挡住这些弟子的目光。 师弟,方才我们在追一个小贼,就消失在这附近,想问问师弟是否有线索? 谢无言点头,给他们指了少年消失的方向。反正依那少年的身手,万不可能被这些杂兵弟子抓到。 谢无言自然而然地绕开众人,想要离开,却被盛今朝给叫住了。 今日谷里不安宁,师弟还是莫要出门,去我那儿避避吧。 不必,我会护好自己。谢无言回绝。 盛今朝为难地笑了笑,轻声与他耳语道:师弟,如今凶手尚未找到,你若是独自待着,怕是会招致麻烦。 谢无言这才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 麻烦?说的是霍遥吗? 盛今朝一顿,有些意外谢无言的直接,他轻叹了口气,没有否认。 原主之所以落到现在这种田地,虽然也有自身性格原因驱使,但绝对少不了师兄霍遥年复一日的欺凌。 起初只是在相遇时说几句带刺的话,渐渐的,变成了任谁都看得见的欺凌,不断被借走的宝物法器,以及背地里用无休止的污蔑。 如果只是个爱惹事的小少爷,谢无言本不打算接触,但他忽然在原主的记忆里翻到一个有点意思的事,便立刻改了主意。 师兄,带我去见霍遥吧,我有话要与他讲。 话音未落,盛今朝眉头倏地一紧:师弟,你既然知道霍少爷要对你不利,何必还要去找他?有什么话,师兄替你去说就够了。 盛今朝心眼好,但和霍遥说理还不如对牛弹琴,他有心为谢无言讨公道也只能讨得一场空罢了。 越是躲藏,越是给他污蔑我的机会,还不如先发制人,一开始就拿稳局势。 谢无言心意已决,盛今朝犹豫半晌也觉得有些道理,但启程前还是对谢无言百般叮咛,让他与霍遥见面时也硬气点,不要再被人当软柿子捏了。 其余弟子被派去追那小贼,谢无言二人则离开泉水,往回走去。 谢无言的气息从泉水附近消失后,花田清泉的景致也幽幽一晃,凭空没了踪迹。 盛今朝忍不住多驻足了几秒,感慨道:不愧是谢家,连一眼泉水都要用至宝级别的禁制保护着。 第3章 谢无言心说,若不这样护着,还不知要被多少人眼红盯上。现在能被他信任,带入此地的,还只有盛今朝一人。 毕竟在他明日死去后,是盛今朝为他落泪,为他打理后事,将他完完整整地带回故乡谢家一代代人住了千年的红霞一线天。 既然由他接手了原主的一生,定然不会再重复这蜉蝣似的可怜命运。 思至此,谢无言抬起眸,再往前就是机关谷中重要人士们的住处,千机百转楼。只有那附近盛开着大漠野花,周围坐落清清湖畔,是一个建在绿洲边,只有霍遥那等人才能住的地方。 而他方向一转,朝着完全相反谢无言自己的居所的方向走去。 盛今朝跟上去,意外地问:师弟,是不是不去找霍少爷了? 不。谢无言直截了当地回答,我就是去找他的。 一路上,从盛今朝那儿,谢无言捋清了那个小贼的罪行 也就是,以一己之力闯入戒备森严的千机百转楼,在众多高手的眼皮底下,将九百多个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在把千机百转楼搅得鸡飞狗跳一团糟后,小贼消失后,竟无一人看清过他的身形相貌,高矮胖瘦。 谢无言对少年的身份愈发好奇起来,毕竟按照他的记忆,这个少年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 他不只有原主的记忆,还不知为何有原主死后,关于这个世界走向的记忆。 大致就是一个以盛今朝为主角,在仙界闯荡,最后败在一个恶人手里的烂俗虐心故事。 当然,比起弄清少年的身份,谢无言眼前还有更紧急的事。 还未正式抵达目的地,谢无言就看到楼下聚了一排密密麻麻的影子,正扯着嗓子嚷嚷着什么。 自己楼前居然有这么多人,原主见了,怕是要被吓到腿软。 原主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被送到机关谷,又被谷主丢在机关谷最偏僻,阴暗又不见光的一座两层小楼里。 四周寸草不生,毒物遍地,谢无言在这儿一住就是九年。除了盛今朝时不时来看他以外,没有别人 肯来这种地方。 谢无言的视线在热闹众人间一扫而过,停在了一张再他熟悉不过的脸上。 那男子被围在最中间,生的要比旁人白皙秀气许多,脸蛋与唇珠泛着樱桃红,虽称不上美人,但与平常人相比也算的上漂亮了。 不过毕竟是男生女相,在气质气场上略有欠缺。 谢无言一望向他,霍遥也犹如电击般,腾地转过头来。 在看见盛今朝紧贴在谢无言时,霍遥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周围的人也立刻反应过来,齐齐看向谢无言,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看在盛今朝的面子上,霍遥勉强勾出一抹笑:谢师弟总算来了,谷里现在这么乱,师弟安稳无事就好。 谢无言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平平道:谢师兄关心。 虽是简单一句回应,就已在霍遥意料之外,但他也并不打算改变计划,紧接着就咄咄逼人道:谢师弟,我不过是平日无聊,向你借了只小玄鸟作伴,若你想讨回去,向我说一声就够了,何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去扰谷里人清净呢? 这话实则没多巧妙,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句莫须有的污蔑,可原主就是因此疏忽,惹了杀身之祸。 然而这回,时局早已大变样了,盛今朝主动站出来为他解释:霍少爷说笑了,师弟他直到今天还在养伤,方才也一直与我在一起,千机百转楼里九百多间屋子皆被动过,怎会是他一个身体抱恙的人所做的? 盛今朝甚至没注意到空气里的微妙气味,只是见谢无言默不作声,似是不悦的模样,忙站出来护了他一下。 仅一句话的帮忙,令霍遥脸色更难看了。 他喉里梗了梗,还要再开口,却被盛今朝给打断了。 霍少爷,前几日那件事已经有线索了。盛今朝说着,从衣袍里摸出锦囊,不如霍少爷与我们一起去谷主那儿,再把这事调查调查吧。 霍遥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但盛今朝看着是要递给他什么东西,他也未多想,伸手就去接 啊!! 霍遥惊声尖叫,颤抖着往后一退,险些把后头的弟子都撞歪了。其他弟子禁不住好奇,也纷纷探出脖子去看,但无一例外,都哑了声,白了脸。 盛今朝手上是块能够隔绝灵力外泄的紫金小帕,轻轻包裹着谢无言的金丹碎片,完美保存了那些新鲜的血与肉,杀气与血气。 前一秒还脸色煞白的霍遥突然瞪直眼睛,竟是装也懒得装了,猛的一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金丹碎片挥了过去。 距离太近,盛今朝根本躲避不及,谢无言指尖燃起火苗,对准了霍遥的手臂。 他本不打算动用灵根,但此时不用,就 嗯? 谢无言斜过眼,在一个无人角落里瞧见一丝冰蓝色的亮光,紧接着霍遥便再度惨叫出声,捧着自己冻僵的手,眼泪簌簌地往下流。 你、你!他哽咽着瞪向谢无言,但却没有了刚刚那股狠劲,毕竟任谁都知道,谢无言天生火系天灵根,而霍遥受的是冻伤,自然与谢无言无关。 角落里,蓝光一闪而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无言什么也没说,从还处在震惊中的盛今朝手里收回金丹残片,当着霍遥的面,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一语不发地进了楼。 背后传来霍遥气急败坏又结结巴巴的哭叫。 盛今朝再如何迟钝也看出霍遥态度诡异,对他连句安慰都没有,阴沉着脸,随谢无言进了屋。 师弟,还是快与我去找谷主吧,此事重大,谷主再宠爱霍遥,也不敢对你不公的。 不去。谢无言想也没想便否决,这些碎片,我要拿去炼化灵力。 听他要炼化重要的证据,盛今朝一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谢无言将金丹残片收好,眼眸微暗,只是,金丹残片是上好的修炼材料,若是落入谷主手里,必不会再回到我手上。就算查出霍遥是始作俑者又如何?霍遥可是他老来得子的宝贝,能怎么惩罚他?一个月禁闭? 盛今朝哑口无言,一句反驳也说不出。 谢无言坐了下来,背靠兰香木椅上,眼角微敛,稍稍有些倦意:至于霍遥,他知道我手里有证据就够了,我日后再与他清账。他如何大胆,也不敢拿自己的名声冒险。 霍遥这等年轻的小修士还是嫩了点,谢无言虽不觉得他棘手,但自己这具身子着实是差劲了些,又因为白天受伤失血,本就消瘦的身子一点血色都见不到,指尖发寒失温,冻的发白。 乌木般漆黑如瀑的柔顺长发一绺绺披在谢无言的肩上,衣袍上,遍布在他胸前红胜火的玉质布料上。 盛今朝端茶倒水到处跑,想着法子照顾他,但谢无言只想一个人清净一会儿,他揉揉眉心,告诉盛今朝从后门走就可以了。 素来颇富男子气概的盛师兄听了这话,竟是委屈地眨着眼,像只被抛弃了的委屈大狗。 盛今朝走后,谢无言轻轻摆手,楼里四处齐刷刷响起啪的一声,帘子们乖巧且迅速地拉上了自己。 夜幕缓缓降下,柔和地裹紧了谢无言的全身。 谢无言蜷起四肢,略带慵懒地卧在椅子里,眼睑疲惫垂下。漆黑的环境令他的身体有了入夜的错觉,困意缓缓袭来。 黑暗中,他想起刚刚那抹冰蓝的光。 这世上,灵根主要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类,但除此以外也有例外以冰、雷、风为首的异灵根实力强劲,极为稀有。 若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相当有名且麻烦的人,有着冰系天灵根的资质。 谢无言还未继续往下想,他眼眸骤然睁开,对着黑暗中的房梁开口说道 滚下来。 作者有话说: ---------------------- 我家橘猫好爱钻缝老是钻到一个柜子里的小空间里去,今天终于把缝用纸板粘上了,她气得朝我嗷嗷叫,凶死了凶死了 第3章 黎小少爷(1) 漆黑满屋,寂静如死。 谢无言与黑暗中的东西陷入了敌不动,我不动的僵局之中。 谢无言想运气入掌,喉中却忽然猛地滚上一股铁锈味,他身子一斜,掌心间的灵气瞬间散了。 偏偏挑了这个时候。 谢无言连咳嗽也没什么力气,末了,抬手见自己袖口边染上一片花似的血迹,刺眼得很。 他一声不响,宽袖一甩,袖口转眼便又恢复到一尘不染的样子。 第4章 就在这个瞬间,谢无言忽然听见‘咚’的一声,从侧边传来重响,好像地面被扇了一个闷巴掌似的。 谢无言向前一望,原来是那东西直直从房梁落下,摔到了地上。 他反手便往宽袖里藏进一把刀,暗暗握住刀柄,缓步走了过去。 那东西轮廓形似一个糯米团子,逐渐靠近后,隐约还能看到他背后的长发。明明是从房梁上摔下来的,却好像根本不疼似的,一翻身就起来了。 黑团子快步跑到墙角,留下满地血迹。他一溜烟儿滚过去,藏在高高的书柜后面,露出一双充满警惕的瞳孔。 空气中,有鲜血的强烈气息。 谢无言没有放松警惕,在刚刚,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背影轮廓是个看起来岁数不大的小孩儿,穿着一袭不合身的厚粗布袍子,显得身体十分笨重,然而露出的四肢却又瘦成了皮包骨。 少年龇牙咧嘴,满眼警惕地瞪着他。 谢无言一时有些头疼。 屋里太黑,他想点灯,但火光大概会惊动少年。思索良久,谢无言抬手,冲最远的一盏桌灯打了个响指。 光亮距离远,照过来微弱了不少。 唔。少年还是不适地嘟囔了一声。 凭着微微火光,谢无言看清了少年的脸,是张清秀稚嫩的男孩脸蛋,脸上发上都沾了不少黄沙泥土,看上去脏兮兮的,不像是个正常孩子。 过来。 他伸手去招少年,却把少年吓得不轻,小鼠似的往柜子后头钻。 谢无言一阵头疼。 这少年再小,看着也有十岁了,怎么行为举止还像个初生小兽似的。 他懒得再周旋,腿一迈,径直走了过去。少年还想窜到别处去,前脚刚出,就被谢无言拎小兔似的拎住后脖颈,一把抓了过来。 放手!少年总算喊出了迄今为止的第一句人话。 别动。谢无言权当没听见,继续手里的动作。 你!你摸哪儿呢?!少年满脸惊恐地挣扎起来,丝毫也不顾撕扯到腿伤,把血蹬得到处都是。 我说,别动。谢无言握紧他的小腿,抬眸冷冷一瞪,面色格外不善,不过,若你想残废的话,随便你动。 少年被吓住,这才乖乖收声。 谢无言继续检查伤势,他虽然看着稚嫩得很,但也有十四五岁了,他能在周围感应到微弱的灵力,是已经觉醒灵根不久的现象。 至于为什么看起来年纪很小 谢无言握着他瘦狠了的腿,一点不觉得奇怪。瘦成这样,半点营养都没有,又怎么长个子? 上药时,谢无言头也不抬地问:你叫什么? 这世上最简单的问题令少年一愣,他嘴里空嚼了嚼,没作回答。 说话。 你没听说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少年神色认真,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过,要我说也可以,但你不许擅自往外传,否则 那就别说了。谢无言打断他,懒得继续听他磨叨,我没兴趣。 少年唇一僵,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谢无言为他上药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换做别人,准是要连连喊疼的,但好处在于,上药过程干脆利落,不过片刻就结束了。 谢无言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眼,一边擦手一边道:等伤治好,你就走吧。 他当务之急是要对付霍遥,还得设法找回自己的姓名,没空应付小孩儿。 走? 少年面露惊讶,没想到谢无言会提这茬,他还想再争辩点什么,一道突兀的响声却倏地传了过来。 两人齐齐看向正门的位置。 有人正在叩门。 谢无言瞥了少年一眼,示意他噤声。 师弟?叩门声又响了两下,盛今朝刻意放低了声音喊,师弟,你在吗? 我在。 谢无言走上前,手一扬,门扉缓缓张开。 门外,霍遥那帮人早已散了。只有盛今朝立在门口,手里捧个大油纸包,一副小心翼翼的谨慎模样,瞧着竟是有一点儿滑稽。 考虑到屋里藏了人,谢无言挡在门前,问: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盛今朝倒丝毫没在意其他地方,视线全落在谢无言身上,见他脸色似乎没那么虚了,总算放了心。 我这儿有一物,想交予师弟。他把油纸包交到谢无言面前,这是我从谷中医修那儿要来的,对师弟巩固修为应当有好处。 谢无言接过来,感受到油纸包的沉沉重量,刚要道谢,便被身后屋子里咚咚两声动静给打断了,不等他说话,紧接着又传来一阵书堆塌落的骚动,隐隐还有人声,不轻不重,恰好被盛今朝听见。 听见屋里动静古怪,盛今朝神色紧张,作势想往屋里走,立刻又被谢无言抬手拦住。 师兄,只是帘动。 可我分明还听到 这几日我身子不好,没怎么收拾过屋子,东西到处扔。方才只是堆在一起的东西摔了而已,师兄就别进去了,到处都乱,免得看了糟心。谢无言只能随意捏了个借口搪塞。 盛今朝眼神微妙,明显是不信,执意要进屋,谢无言不得不继续阻止他,为此费了不少口舌,脸色愈加不好。 见谢无言态度坚决,盛今朝终于放弃,不再强求。正事既已做完,就该到分别时刻。 盛今朝一走,谢无言当即转身,回去收拾小孩儿了。 他不明白,这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孩一张嘴,怎么就是安静不了? 谢无言回屋,从胡乱洒了一地的书堆里拎起少年,卷袖就要揍他。 巴掌还没落到屁股上,少年脸就红了半边,在谢无言手底下铆足了劲挣扎。 你、你耍流氓啊!扒我裤子干吗?! 还能干吗?谢无言说的理所当然,我要揍你。 你!少年气急败坏,死死抓住裤子,以此守护自己尊严的最后一道防线。 见谢无言丝毫没有放弃的样子,他只能急中生智,提议说:你想揍就揍吧,但我得先提上裤子。 谢无言沉默俯视着他,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不。 你果然是变态吧?!少年脸色煞白,惊恐地打量着他。 不是,但我会给你个机会。谢无言稍稍俯身,与他四目相对。 少年满脸警惕,向后一退。 我问最后一遍,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少年一愣,表情一下恍然,但又不敢完全相信:就就这样? 不说也行,滚的时候别走大门,免得被闲人看见了。谢无言说的一点不客气,语毕还给他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得知这个条件,少年脸色很是复杂,但看谢无言膝盖一动,他以为自己要被踹了,慌忙抓住谢无言,倒豆子一般飞快地说话:我叫黎琛,是从从仙界那儿来的,这样行了吧?你你快放手! 这回轮到谢无言愣住了。 少年眼看谢无言还没收手,忙继续解释道,脸都红扑扑的:我姓黎,金黎鼎盛的黎,琛就是‘须去世间琛’的琛。 不用少年多解释,谢无言也知道这个名字的一笔一划该如何写。 黎琛的出现,恰恰解释了为何霍遥方才会被冻伤手。 只因这世上最最出名的冰灵根修士,此刻就在他的面前,年纪尚幼,还未走上邪路,并且被他抓住了裤子。 谢无言空闲的一只手试图将黎琛翻个面,想去看他的后背,但黎琛不知从哪儿得了力气,竟是奋力一挣,把他的手给撞开了。 只是,黎琛的这个动作已足以证明他的身份,因他背后有伤,从不外露,也从不给旁人看到。 在多年以后,曾造成这个伤口的人们将会遭受灭顶之灾,被黎琛大卸八块,斩首鞭尸,烧得骨肉成渣,灭得魂飞魄散。 那些人的下场,可比谢无言要惨烈得多。 但谢无言在记忆里摸索片刻,又觉得黎琛出现的时间有些对不上。 你不是说过,会松手的吗?低处传来少年小心翼翼的声音。 黎琛的话打断了谢无言的思绪,少年人的尊严还被谢无言拿捏在手里,自然是很紧张,不敢与谢无言大声谈论。 谢无言默默松开了手,放裤子自由。 黎琛赶忙把裤子提上,把他这身宽大到滑稽的粗布衣裳打理整齐,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第5章 似乎是因为心里郁闷得很,黎琛把裤子提上的第一件事,就是送给谢无言狠狠一记眼刀。 谢无言没理睬,他起身走至衣柜前,在自己一柜华服间挑选了一会儿,取出了一件样式规矩的墨色袍子,他掸去浮灰,扔到黎琛手里。 拿去。 这袍子稍有些泛旧,还好底色深,料子好,不大显得出来。这大约是原主刚被丢到机关谷时穿的服饰,比谢无言现在的体格要小不少,但穿在黎琛身上,应当是正正好的。 在谢无言的半强迫式的赠送下,黎琛终于收下了这件袍子,他将这贵重的布料万般小心捧在怀里,竟是手指都拘谨起来,不知往哪儿放了。 纵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到这一幕,也会稍有动容。 若是细说,黎琛的身世也与谢无言的经历有些相似同样都是出身显赫,却不被家族接纳,最终只得漂泊异乡。 论及出身,黎琛其实还比谢无言要高上一等,他生父乃仙界第一门派玲珑门门主,自己又天赋卓绝,本该过上好日子,有一番大作为的。 然而命运荒谬,就荒谬在这个本该上。 同样都是遭遇不公,谢无言落了个早逝的下场,但一想到黎琛日后的遭遇,或许谢无言还是更幸运的那一个。 黎琛虽然勉强苟活于世,可这漫漫一生中,竟从未遇见过真心待他的人,只得一复一日将自己沉溺于修炼,最终虽报仇雪恨,却已将仙界毁了大半,自己也惨死火海,不得善终。 黎琛读不出谢无言淡然神色后的种种思绪,他注意力全在手里这件华服上,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柔软的云锦一下就吃住手指,陷了下去。 云锦。 黎琛认得出这布料,因此才更加惊讶,这断然不是可以随便送人的珍品。 定制这衣服时,谢家尚还富裕,特为谢小少爷请了仙界顶尖的织造师,以云锦大花楼木织机制作了整整两年才完工。 考虑到人界动荡多年,这件云锦的质量放眼三界,也是上上乘的。 黎琛轻咬了咬唇,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谢无言心以为,常理来说,黎琛这样的孩子突然收获大礼,该是会哭哭啼啼说些道谢的话。 然而,现实总是不随人愿。 黎琛脸色微妙,抱着衣服向后挪开一段距离,满眼鄙夷地瞪向他。 你送我这个不会是想骗我做炉鼎吧? 谢无言: 作者有话说: ---------------------- 然后,谢无言默默把黎琛扔了出去 全剧终。(并没有) 第4章 黎小少爷(2) 黎琛一脸理所当然,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判断有何错误。 早听说仙界多得是人面兽心者,自己不努力修炼,却整日动歪心思,想拐人做炉鼎,以双修之术来提升修为。 省时省力,却是极为害人的。 甚至在千年以前,还出现过专靠炉鼎提升修为的门派。时至今日,炉鼎之风依然在一些修士之间盛行。他们拐人的伎俩并不高明以法宝诱之,等目标放松警惕后,再以禁制囚之。 黎琛可不想做谁的炉鼎,于是他抱紧云锦华服,准备随时开溜。 他想的很好,可惜谢无言的拳头来势汹汹,直接揍乱了他的计划。 谢无言倒也没下狠手,他知黎琛身子骨弱,所以出手并不用力,且刻意避开了要害。换言之,他揍人不留伤,除了疼,没啥别的坏处。 但黎琛从头到尾都没喊一个疼字,他护住怀里华服,甚至还有精力注意谢无言出拳的规律,渐渐的,十拳里也能避开两三拳了。 察觉到这一点后,谢无言宽袖一甩,适时停了手。 少年万般谨慎地睁开一条眼缝,正对上谢无言低垂的目光,有着滴水不漏的严厉。 以后在我这待着,少说这种话了。 黎琛满脸诧异:以后? 除此以外,你还能去哪里?谢无言反问,我缺个帮手,你可以留下。在这,至少我会护你平安周全。 黎琛没话反驳。 谢无言瞧他沉默的样子,有七成把握,黎琛会选择留下来。毕竟黎琛亦是被迫离开故乡的,有家不能回,与其流浪,还不如待在谢无言身边,至少不用过日晒雨淋的日子。 黎琛试探着问:我要是不肯留,你是不是还要揍我? 好主意。 我留! 黎琛视死如归说出这两字,没半会儿就后悔了。 因为谢无言把他拎去的第一处地方,居然是处灵泉。 这灵泉任谁看都是实打实的一处宝地,才到附近就能感觉到充盈的灵力直往外涌。泉边风景也相当不错,一片赤红牡丹开的正盛,视野所及,尽是浓浓烈火色。 谢无言思索着,能清理身体,助人恢复体力的地方也只有这儿了。 他吩咐道:下去,把你身子洗干净。 然而黎琛无动于衷,他望了会儿泉水,局促地挠了挠脸颊。 他看了看泉水,又看了看谢无言,似有满腹的愁苦说不出口。 谢无言不明所以,皱眉扫了黎琛一眼。 这小子又在闹什么脾气? 黎琛僵硬且笔直地立在池子边,半天没动。 谢无言抱臂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等了他一会儿,终于开始不耐烦:怎么还不下去? 他不理解黎琛为什么表现得不情不愿,自己只是看不顺眼黎琛满脸污泥黄沙,想让他洗洗身子而已。 黎琛见他迟迟不走,心情复杂得很,眼下被谢无言一催,他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开口道 你先脱? 通的一声。 是黎琛落水的声音。 回到楼内,谢无言带上金丹碎片,以及盛今朝送来的大油纸包,走向这楼内最深,最幽暗的一间房间。 按照记忆,这儿该是专门用作打坐修炼的房间。 还未抵达,谢无言就察觉到这附近潮气异常重,墙角竟是生了好大一片霉斑。 就算原主常年卧病,怠于修炼,这里可是黄沙大漠,常年干旱少雨,哪儿来的霉斑? 好在谢无言灵根属火,最方便驱潮气。 驱散潮气,推开窗扇,四处涌来明晃晃的白光,还透着股莫名好闻的气息,像是黄沙吹散在风里的味道。 墙缝中虽还有些霉斑痕迹,但只要空气流通,有灵力流淌过的话,很快就能消除干净。 谢无言走入房间。 房间内的摆设实在不多,甚至是简陋到了可怜的程度一口破旧的老炼丹炉,一个打坐用的方蒲团,没了。 那霍遥也是个眼光好的,原主这儿但凡有个值钱宝贝,早就被他借走了,想来,他面前这口老炉与蒲团,已经是原主修炼用的全部家当了。 好在他检查了一番,这炉子虽长得粗陋,却比一般丹炉要结实得多,能用且好使。他将金丹碎片置于里层,又拆了盛今朝那包油纸包,将里面那些药草与碎药石放入外层。 火起,丹炉外一圈很快就烧出了亮红光芒,若是细看,还能在红光中看到一圈明亮的金光,细如天际日出的金边。 谢无言端正打坐,平息运气,将金丹炼化出的大量灵力缓缓纳入体内。 先前剜出这些残片后,意料中的,他的境界迅速跌落,好在有碧血丹心泉帮助稳固,这才最终将境界稳在了筑基中期。 修道之人历练,最初都要经过炼气,筑基这两个阶段先炼气入体,再修筑根基,这之后才能结金丹,炼元神。 随着灵力接连不断涌入灵脉,谢无言感到境界隐隐有突破的势头,他沉住气,将不断喷涌上升的灵力平复下来。 一番无形缠斗后,终于,灵力回流,境界被维持在筑基中期。 眼下,以他这副病体来说,打好根基比提升境界更重要,若根基不稳,日后再想补救就迟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金丹碎片这才炼化完全,化作灵力,被谢无言尽数纳入体内。 这时打开丹炉,那金丹碎片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外层烧尽的一层黑黢黢的药渣了。谢无言还发觉,因为炼化过金丹碎片,老旧的丹炉外层竟多了一层浅浅的金色,添了笔焕然一新的美感。 而刚刚作辅助材料的几种药草都有助人安神的效果,谢无言这会儿刚打坐完,深感疲乏,竟是困得有些使不上力了。 谢无言本想去灵泉看看黎琛怎样了,却抵不过这翻涌而上的倦意,才走几步便觉得重心不稳,眼前忽明忽暗的,随时是要晕过去的架势。 这倒不奇怪,如今他炼化金丹碎片又强行维持境界,已是这具身体的极限了。 第6章 只希望黎琛是个认路的。 这是谢无言昏睡在卧房时,识海中残存的最后一个念头。 夜幕垂落,静室安宁。 被褥枕头皆是纯白,朴素得很。床铺上,一片冰蓝月光静静披上谢无言的肩头。 他原本睡得正深,忽闻一阵轻响,睡意褪去六七分,但人并未清醒。 哒,哒,哒。 是脚步声,来自床边,格外清晰。 并且是朝他走来的。 谢无言尚未完全清醒,已下意识皱了眉头,但不完全是因为这脚步声。 他觉得热。 不知为何,他胸口处好似藏了一个火刺猬,翻搅,灼烧着他胸腔内里的骨肉。 他被疼痛逼出几分清醒,只想伸手去触碰那儿,偏偏身子怎也不听使唤,像鬼压床般,人醒身未醒。 他沉浮在这份痛楚里,却又隐隐意识到,脚步声消失了。 不仅如此。 床边有人,正在看他。 谢无言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他起了一身虚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虽看似虚弱,但当他试着运气,活动四肢时,感觉已经全然不同了。 一夜之间,这病体竟然恢复了大半,巩固境界果然是对的。 除此以外,谢无言还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事,可惜尽是原主的记忆,与原来的他无关。 但收获也有,还是极重要的收获从原主的记忆中,他得知了一个名为死生之书的法器。 死生之书是谢家世世代代守护的鬼神级别法器,共计上下两卷,分为生之卷与死之卷。其中生之卷记载着世间万物的秘密,很可能也记载着他过去的姓名。 每日,他的魂魄都不如昨日完整,若是不能找回记忆,辜负了自己,也是辜负了原主。 谢无言依照记忆里的线索分析,觉得这件法器可能就在霍遥那儿,至于原因 两声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谢无言睨了眼门口,眼前浮出一张稚嫩又讨打的脸。 他抬手揉上眉心:进来。 话音落下,门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推开了。 谢无言抬眸,竟是因眼前所见深感意外。 站在他面前的,的确是黎琛没错。只是不同于昨日蓬头垢面的凄惨模样,黎琛此时此刻的打扮焕然一新,正符合他名门小少爷的身份束发清爽,小脸白净,加之这一身素净的云锦墨袍,从头到脚都生得极为讨喜。 但与那些真正的小少爷不同,黎琛小脸干瘦,四肢也细得握都握不住,像是一阵风就能把魂吹跑似的。一走起路,更是像个野孩子般,步子迈得极快,一点也没有少爷架子。 然而当黎琛小跑到谢无言面前,忽然又一本正经地弯下腰,用孩子气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话:昨日晚辈失礼数了,还请前辈原谅,若若您同意,晚辈恐怕要叨唠您几天了。 他显然对这些词语不太熟悉,短短一句话就说得磕磕绊绊。 行了,不必一口一个前辈的,称呼随意你。谢无言扶额,难得有了想笑的心思,但面上依旧无甚表情,随即又睁开凌冽的眸子,话锋一转,说来,昨日你来我房间是为何? 我没来过啊。黎琛歪了歪头,稚嫩的脸显出困惑,我昨日太累了,在灵泉那儿泡着泡着就睡着了,醒来就匆匆赶回来了你不在,我就在客房待着了,一坐就坐到日出,根本没来你房间。 谢无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也只是试探黎琛一句而已。 昨夜,虽然他并未看清床边那人是谁,但能感知到对方的境界深不可测,不太可能是黎琛这个小孩子,倒有可能是那一日,在灵泉中与他对峙的人。 谢无言忽然想起什么,扫了黎琛一眼,问:你到底多大了?可有测过灵根? 我今年黎琛低下头,掰着指头小声数了数,我今年十五,灵根至今还未测过。 比起十五岁的黎琛却拥有十岁的身材与心智,令谢无言更在意的,是他的后半句话。 果然现状和他知道的事件走向有所不同。他所知道的那个世界,是黎琛在玲珑门测为冰灵根天赋,正喜悦时却横生变故,蒙了杀人冤罪,被赶出玲珑门,这才误打误撞流浪到机关谷。 至于冤罪的内情,谢无言也不得而知,但不论如何,这个世界既有变化,他就不能任由黎琛在外受苦,自取灭亡。 况且,黎琛若是再次屠戮正道,必然也会影响到谢无言的未来。 他思索片刻,缓缓斜过眼神,对黎琛提议说:你眼下既然无处可去,便暂且住在这儿吧。 真的可以吗?多谢前辈!黎琛立刻答应下来,像是生怕谢无言反悔似的,前辈,我需要做什么吗? 谢无言刚想回答不必,却是欲言又止。 凭着余光,他看见黎琛一脸欣喜,两只泛着水光的眸子亮晶晶的,他咧嘴一笑,更显得这张白净小脸消瘦得很可怜了。 谢无言犹豫了片刻,终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黎琛的头顶。 你做好你自己就够了,其余的,还不至于你一个小孩去操心。 希望这一次,黎琛不会再重蹈覆辙。谢无言也并不想利用黎琛,以现在的庇佑换取日后的平安,他还没弱小到需要利用一个孩子达到目的。 在谢无言的掌心下,少年一双眼眸微微敛起,天真的瞳孔里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暗色,但又被额前凌乱的发丝遮住,巧妙地掩藏起来。 再抬起头时,他唇角微勾,青涩笑了。 全然是个不谙世事,天真懵懂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 今天和基友左右去吃了萨莉亚,吃完顺便逛了趟超市。 超市有那种一块钱借取的推车,我和左右之前一直都以为是一块钱用一次,结果后来基友b告诉我们那是借的!一块钱会还给我们! 然后!我们今天!就借了那个车! 买了70块钱的东西,推车付完钱,把车一还,我俩就拿着一块钱大摇大摆地走了,非常开心,觉得真是赚到了,还担心有人偷超市车。 然后我们出门后发现了一件事 卧槽我们东西全落车上了!! 然后左右就开始狂笑,她在狂笑!!卧槽,我直接百米狂奔回去,发现俺们的东西全没了!!!! 我火速跑向前台,左右就在后面颤颤巍巍笑了一路,狂笑声响彻整个超市。。。 结局:去前台差点报警,结果被看车子的工作人员送回来了,大叔捧着一盒牛奶和两大包卫生巾,一脸迷茫地还给了我们。。 左右乐了一路,70元换基友仰天大笑三声,值了) 第5章 黎小少爷(3) 谢无言将黎琛安置在屋中后,第一件事便是为黎琛测了修为。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确认事实时,谢无言仍是不禁扶额,甚至有些不可思议黎琛的境界居然只有炼气初期。 就算是出身人界的修士,稍微有点天赋的,在十五岁时都该有个炼气中后期的境界了。至于炼气初期说得好听点,是刚入门,若说难听点,就是一窍不通。 见黎琛一副局促不敢言的模样,谢无言适时说了些安慰的话:你尚且未测灵根,难以确定修炼的方向,境界不高也是正常。 黎琛脸色稍微放松了些,但仍是不忘补救一句:我虽境界不高,但打小就在门内一名长老手下帮忙,炼丹采药一类的活,我还是挺擅长的。 我这里仅有你我二人,杂事不重,你还是得多花时间精进修为。谢无言郑重道,往后我带着你修炼,你我便是师徒一样的关系了,不必见外。 黎琛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赶忙拱手作揖:那就多谢师尊了。 这些之后再说,先别喊早了。谢无言越过这个话题,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你收拾一下,随我出趟门。 为以防万一,他得带黎琛先去检测了灵根,才能指导他修炼,然而检测灵根必须用到一物灵象仪。 灵象仪是专门用来测试修士灵根的法器,不论是凡人还是修仙者,只要经过灵象仪的检测,天赋高低一下就能明了。 这灵象仪乃至宝级法器,虽比鬼神级的死生之书低上一等,但已是世间稀有的宝贝了。顶级灵象仪只有玲珑门那类名门才用得起,一般的小门派,也只能用一般的货色。更别说灵象仪结构精密复杂,开启一次便要消耗大量上品灵石,除了家大业大的玲珑门能承得起一年开启两次的花费,一般门派便只能一年一次,或是多年一次。 第7章 为了灵象仪之事,谢无言决定带上黎琛,特地去盛今朝那儿走一趟。 盛今朝的住处,正是昨日出过事的千机百转楼。他平时经常来谢无言楼里走动,谢无言还以为两边离得近,但今天亲自走上一程才知道,盛今朝不光住的远,还住的险。 这千机百转楼是倚着悬崖峭壁而建的,因房屋与各处通道之间曲折,百转千回而得名。只有熟知谷内机关的大弟子们才能住在这儿,否则稍有不慎,错动机关,便是会坠入万丈深渊。 黎琛好奇地探出头,俯瞰悬崖深谷,却因云雾缭绕看不见尽头。 崖边危险陡峭,谢无言刚想喊他回来,一个人影却冲在前头,先他一步拽住了黎琛的胳膊。 什么人!赶紧跟我走一趟!这声色俱厉的人是谷内巡逻的侍卫,丝毫没有盘问黎琛的意思,拽着他就要走。 谢无言只得抬手拦住侍卫,沉声道:他是我的人。 谢无言语出,侍卫才发现一旁戴着垂纱帷帽的谢无言,倏地愣住了,瞪直了两眼喃喃:你 谢无言的打扮与之前一样,一顶帷帽降下长长垂丝,将五官容貌藏于其后,可一袭红衣亮眼,像是要点燃这灰沉沉的大漠,使人无论男女都实在好奇,这帷帽后究竟藏了怎样一张面孔,必须层层遮蔽,不可见人。 此人出神之际,谢无言已把黎琛拉回身边,冲他点了点头:有劳。 侍卫隐约猜到谢无言的身份,可看他始终没有摘下帷帽的意思,深感气恼,粗鲁地摆了摆手:谷内不欢迎外人,我会把今天的事汇报给谷主。 谢无言应了一声,牵着黎琛迅速走入了千机百转楼内。 楼内道路复杂,他们不熟悉地形的,恐怕得走上很久,但谢无言没有立刻出发,他转身,对黎琛道:把袖子卷上去,我看看。 黎琛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乖乖照做。 宽袖翻了上去,露出少年过分细瘦的手臂,毫无血色的肌肤上,留下了五条鲜红且粗的手指印记,除此以外还有几处破皮,虽是小伤,但那弟子下手没个轻重,定是很疼的。 痛的话,就及时说,别总是不吭声。谢无言叹了口气,拿出一个贝壳似小巧的金雕药盒,手指刚碰到浅黄色膏体,黎琛的胳膊便缩了回去。 又怎么了?谢无言皱眉。 黎琛低着头说:前辈这药膏的气味是加了金虎草吧?我伤不重,可这药太贵重了,前辈还是收起来吧,实在不值得。 他神色犹豫,将带伤的手臂藏进宽袖里,还煞有介事地甩了两下,想证明自己毫无大碍。 再贵重也只是个玩意,没什么舍不得的。谢无言拉过他的手臂,继续上药,金虎草稀有,是因为它有强身健体的效用,你坚持敷几个月,再弱的底子也能好起来。 谢无言动作利落地为他上了药,黎琛丝毫来不及阻止,有些意外,又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他嘴角抽动了两下,看着已然褪去红肿的手臂,轻声道:前辈待人如此好,真羡慕这谷里的人。 我又不是待人人都如此,云锦你都穿了,不差这点金虎草。谢无言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收起药盒,并未发觉黎琛眼里一闪而过的微光。 二人继续上路。 前往盛今朝住处的一路遥远艰难,黎琛瘦小无力,都还没有反应,倒是谢无言走到半途,开始眼前发黑,看不清路了。 黎琛没发觉,谢无言也没说,他强睁着眼睛往前走,走到半山腰了,多少也摸清了千机百转楼的构造,十步一岔路,百步一机关,只要数着步子走,看不见又何妨? 只是谢无言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他以为昨日炼化金丹碎片,已经让自己恢复如初,可原主身体实在孱弱,恢复如初也比旁人的身体差了一大截。不光如此,还有这些机关 谢无言? 唤声耳熟,却一下乱了谢无言默数的步子,他急忙一停,手却下意识抬起,按在了旁边的石壁上。 一瞬间,嗖的一声,一道银光从石缝中弹出,谢无言背后霎时响起一片惊呼,脚步声乱成一团。 谢无言已然稳住站姿,有帷帽遮挡,无人注意到他脸色已经惨白到了极致,冷汗如丝。 然而银针射中的地方,却不太平静了。 霍遥正撑着墙壁,慌忙站起身来,模样虽不至于狼狈,但他为了躲避银针,当着众人跌了一跤,脸色实在好看不到哪里去。 周围零零散散站了一圈人,好几个是恰巧路过的,都忍不住驻足看起热闹来。 霍遥脸色发白地盯着那根银针,愠怒道:谢无言,你故意的? 千机百转楼机关众多,我初来乍到,不熟悉地形,师兄勿怪。 既然不熟悉,就不要动不动跑过来,好好待在自己窝里养伤吧!霍遥恶狠狠地撂下话,我们日日都要修炼,可没你那么清闲。 谢无言压低帽檐,声色微沉:那我便不打扰霍少爷,先走一步。 慢着! 谢无言一点也不想慢,只因他环顾四周,模糊的意识瞬间又紧绷了起来。 黎琛不见了。 霍遥仍在旁边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我听说你带了个外人?你可知如今外人是不允许进谷的,你把那人藏到哪儿去了? 谢无言脸色愈发沉重,他眼神飞快扫过众人,再次确定黎琛并不在自己周围。 这就麻烦了。 一秒也不能再耽搁了,谢无言不顾霍遥的阻拦,径直向前走去,按理说,黎琛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谢无言,你站住!霍遥快步追了上去,他此时的脸色要比上回差上百倍。比起和谢无言争执,被他无视显然更令霍遥恼怒。 眼看场面就要乱成一锅粥,却又横生了变故。 才走至拐角,谢无言的肩忽然被轻轻按住,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 他身后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也骤然停了。 师兄!你怎么来了?霍遥咄咄逼人的嘴脸瞬间撤了下去,尽力挤出一抹看似温柔的笑,却难免掺了些不自然的心虚。 对霍遥,盛今朝仅仅是简单应了一声,对谢无言便不同了,盛今朝小心翼翼搀着他走至一边,想要伸手去揭他的帷帽,却被谢无言轻抬起手拒绝了。 霍遥看得咬牙切齿,他恨透了谢无言这病弱的模样,却不得不耐着脾气,好声好气为自己辩解:师兄,方才我听巡逻弟子说谢师弟来了,觉着稀奇,这才来找他的,谁知谢师弟身体如此不好 谢师弟身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况且他前几天刚受了伤,陪不了少爷您多久。盛今朝轻轻叹了口气,转而又道,霍少爷,我刚刚想去找谷主要一本剑法古籍,可谷主恰巧不在,我不好擅自拿书房钥匙,你能帮我取来吗?此剑法名‘四步剑法’,不仅强大,招式也看着漂亮,时常被用作剑舞表演。 听到剑法二字,霍遥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这小小变化,他身边的人丝毫注意不到,插话道:少爷,这种杂事就让我们 你们?你们知道师兄说的是哪本吗?万一弄错了怎么办?霍遥虽是发脾气,神情里却添了一丝隐晦的愉悦,师兄在皓金阁稍等我片刻,我马上就来找你。 说罢,他斜睨了眼谢无言,冷哼着转过身去,浩浩荡荡跟在霍遥身后的弟子,这会儿又随着他浩浩荡荡地走了,只是人多嘴杂,人群中窃窃私语,议论方才场景的人也有不少。 霍遥一走,盛今朝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掏出两枚石子大小的小红丸,扶着谢无言的背让他服下。 丹丸顺着喉咙滚下,漾出一片苦味。谢无言恢复了些许气力,视野终于不再模糊。 多谢师兄帮助。 不必谢我,要不是那个小孩来提醒我,我也不知道你撞见霍少爷了。 谢无言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缩着的黎琛。 盛今朝招呼着黎琛上前,笑盈盈地想要伸手逗他:说来,我从前没在谷里见过他,莫非他也是谢家的人? 黎琛灵巧地避开他,一溜烟小跑,藏到了谢无言背后。 谢无言拍了拍他,黎琛却还是孩子气地揪着他的衣角不肯出来。 他不是谢家的人。 即便如此,旁人问起时,他也必须是谢家的孩子。盛今朝郑重嘱咐道,谷主非常重视上回千机百转楼遭贼的事,下令要关押所有非谷内弟子之人,但他若是谢家的孩子,谷主或许会网开一面。 第8章 谢无言点头,婉拒了想搀扶他的盛今朝,手背轻轻抬起帷帽纱罗:师兄,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好。盛今朝心领神会,手覆到他背上,轻轻拍了拍,那师弟随我来,我们去皓金阁细谈。 看似亲昵的接触只维持了一瞬间,盛今朝很快抽回了手,没走两步,脚步忽然慢了一拍。他皱了皱眉,不知自己的脊背为何会阵阵发寒。 余光瞥向斜后方,看到的也只是一张孱弱无害的小脸。 错觉? 作者有话说: ---------------------- 我家肥橘太有精神,太爱赛跑了== 我和基友是打地铺睡的,我俩码字完了睡觉去了,某只肥橘就精神了,围着我俩边叫边转,跟赛马跑圈似的。我翻了个身挡住她路了,结果她一愣,直接从我身上奔腾过去,把我直接蹬醒 每天睡觉都感觉住在大草原上,万马奔腾 第6章 黎小少爷(4) 师弟再坚持一会儿,前方便是皓金阁了。盛今朝抹了把汗,指着前方回头,屋里有冰符,会凉快许多。 千机百转楼所依傍的山谷,地势尤为诡怪,若需修缮,极为困难,所以为图方便,这儿的房屋都建的坚固耐用,至于美观,就很难做到两全了。 唯独这座皓金阁,不仅位于朝南最温暖处,就连造型都别致得很。 谢无言与黎琛仰视这座美丽楼阁,见楼身金光璀璨,宛若一座抹了白玉脂粉的琉璃屋,因灵气环绕,周围连一粒尘土都看不见。 换了旁人,拥有这样一座楼阁定是件骄傲的事,可偏偏这楼阁的主人是盛今朝。 叫师弟见笑了。盛今朝无奈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皓金阁是我初来机关谷时,霍少爷赠予我的住处,我推拒不掉。否则,若是我住的离你更近些,有些事也许本不会发生的。 师兄住在这儿没什么不好,其实,也算是帮了我。谢无言轻描淡写地回答,你若坚持不受,我的屋子怕是要被他闹塌了。 他去你那儿闹过?那时候他就对你?盛今朝脸色骤变,眸中闪过一瞬的惊讶,难怪你当时极力劝说我住在这儿,我不知道他后来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谢无言轻轻避开他的目光,师兄,都是过去了,我也不记得多少。 盛今朝的表情略有凝重之色。 师兄不必愧疚,都是过去的事了。谢无言拍了拍他的肩,进屋吧。 盛今朝不擅藏心思,谢无言叫他不必愧疚,他更是几乎要把愧疚刻进眼睛里了。他瞥了眼谢无言苍白的脸色,轻叹一声,默然走进了皓金阁里。 谢无言领着黎琛,随他一起进屋。 皓金阁从外到里都相当讲究,墙中镶嵌了大量的高阶灵石粉末,以及青金石,蓝矽矿等宝石炼化后的结晶体,每一面墙壁都晶莹剔透,奇光硕硕,即便千机百转楼常年弥漫深谷大雾,皓金阁内依旧熠熠生辉,不受半点影响。 盛今朝不懂装饰这儿,除了几件普通的桌椅外,就只有一地灵矿灵石的边角料,是他锻剑后剩下的材料。但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妨碍皓金阁的华丽。 黎琛一走进来,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周看,盛今朝看着这孩子模样懵懂,不禁被逗笑了。 厅堂圆桌上摆着几碟点心,盛今朝抓了一把,微笑着朝黎琛招手:小孩儿,要不要吃肉干? 黎琛立刻缩到谢无言背后,露出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 我还未在机关谷时,认识许多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盛今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他微笑着叼起一根细肉干,转而看向谢无言,他是哪儿来的?今年多大?若是师弟不便,我也可以替你照顾。 这孩子是我上次遇袭时,顺手救下的。谢无言编了个还算可信的理由,他无家可归,便先养在我身边了,师兄不必担心,他看着虽小,其实今年已有十五。 十五?盛今朝惊讶得声音都高了,垂眸思索起来,莫非是过去受了欺负,身子没有长好? 也许是的,他不肯说原因。谢无言神色冷静,一点点将话题推至他所希望的方向,师兄,这孩子若是送回去,也只是继续受苦罢了。我与他有算有缘,想收他为徒,不知师兄能否帮这个忙? 收徒谢无言并不是此刻才有这个想法的。待黎琛测完灵根,正式步入修行阶段后,他们便可结契成为师徒,一来,师徒契方便二人修炼,二来,与黎琛结为师徒,往后黎琛若再有伤害他人的邪念,他也可以及时制止并管教他。 提到收徒,盛今朝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结契前必须得测灵根,你是来找我问灵象仪的事吧。 谢无言点头。 盛今朝少有地沉默了片刻,告诉他:师弟有所不知,各门派开启灵象仪通常都在四月,五行运转最旺,所费灵石也最少。可如今都七月了,想要再次开启灵象仪,谷主也不会同意。 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 盛今朝犹豫了一下,正思索如何回答,就被屋外一阵呼喊打断了思绪。 那声音,谢无言今日算是要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师兄,你要的书我取来了。霍遥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屋里走,原本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般自在,可一看到谢无言站在他的好师兄身边,双眉瞬间就皱起来了,笑意也走的干干净净。 看谢师弟的样子,身子应该好了吧?。霍遥径直朝盛今朝走去,手臂不偏不倚地撞向谢无言。 他动作不快,谢无言能躲却不躲,丝毫没避让霍遥,实打实地让他撞上了自己。 谢无言自然是被撞得一个踉跄,盛今朝的脸也黑了大半。 盛今朝向来是个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这一黑脸把霍遥吓了一跳,慌得一时没说出话来,赶忙向谢无言磕磕巴巴地道歉。 方才我一时走快才撞到师弟,还请师弟不要放在心上。见谢无言没反应,霍遥一咬牙,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师弟,你前些日子伤的那么重,一定还未痊愈吧?我经常想着这件事,从库房拿了好些金虎草的药膏,你快收下吧。 听到金虎草三个字,黎琛也忍不住好奇,探头去看。 同样是金雕小盒,霍遥这盒药膏比谢无言那盒还要精致,区区贝壳大小的空间,竟雕出了一幅梨花双鸠图,技艺精巧卓绝,画面栩栩如生。不仅如此,隔着小盒,金虎草的特殊气味都飘了过来,想必这盒药膏里的金虎草,要比谢无言那盒多得多。 霍遥也不是傻子,白送谢无言一盒如此贵重的药膏。相反,正是因为这盒药膏贵重到了一定地步,换做原主,此时一定受宠若惊不敢要的,最后不过是上演一出完璧归赵,将药膏归还到霍遥那儿罢了。 所以在谢无言伸出手,恭恭敬敬地接过药盒时,霍遥瞪他瞪得一双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多谢师兄关怀,这份心意,师弟定然不会忘记。谢无言握着药盒,谢过霍遥。 霍遥却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机关谷地处大漠,远离仙界,可霍遥偏偏爱极了这些仙界才有的宝贝,否则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纠缠谢无言,把他随身那些谢家的珍品捞了个干干净净。 金虎草在仙界都算是珍贵的草药,于霍遥而言更加重要。若不是之前他受伤,父亲心疼他,他又怎么能得到这种宝贝。 眼看自己的宝贝就要飞到别人怀里,霍遥心急如焚,可当他余光看见盛今朝沉默旁观的模样,便心一凉,知道这事算彻底没戏了。 然而谢无言拿着药盒却丝毫没反应,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它的价值,让黎琛替他收了起来。 对他来说,生之卷才是他最想从霍遥那儿抢回来的宝贝,至于其他的,并不是特别重要。 霍遥这时才发觉黎琛的存在,就像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声音登时又硬气起来,追问:他就是那个外人? 是。谢无言不动声色地挡了挡黎琛,盯着霍遥,谢家的孩子而已,尚且年幼,师兄不必在意。 霍遥像嗅到肉香的狼,紧追不舍:师弟何必说这种谎?谢家这几年的事人尽皆知那些事便不提了,总之,如今红霞一线天只剩你父亲一人了,这孩子,又是哪儿来的? 一提到红霞一线天的事,盛今朝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霍少爷。他打断霍遥,脸上尽是不悦,语气也毫无和善可言,多谢你帮我送书,但现在时候不早了,午后还要监督弟子,莫要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谷里的事。 第9章 我霍遥被他的态度吓住了,才想开口解释什么,可是一看到盛今朝眼里深深的失望,只得把话又吞回了肚里。 盛今朝闭了闭眼,全然不想看他,霍少爷,请回吧。 作者有话说: ---------------------- 本肚皮坐标魔都,过几天台风要来了啊啊啊,昨天跟左右还紧张了一会儿,但是突然发现,我们家东西也太多了,根本不用囤货。一大箱泡面,一箱豆奶,两大瓶可乐,十来包螺蛳粉,散装面皮面藕两大包,还有豆浆粉,肉蛋奶无数 和基友一起住的好处就是,可以无穷无尽囤好吃的,嘻嘻 第7章 黎小少爷(5) 霍遥不情不愿地收了声,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平时也常常和谢无言有摩擦,怎么今天盛今朝的反应就这么大? 他一咬牙,顶着压力说:我不走,父亲他一会儿要来,我得在这儿等他。 盛今朝怔了下,视线立刻追上他,问:谷主要来?是为了何事? 自然是为了这个外人的事。霍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顺带给了黎琛一记白眼,谷里突然来了外人,我父亲一听说,立刻就说要过来看看。这可不是我走漏的风声,要怪也只能怪谢师弟不够小心,给巡逻的弟子抓到了把柄。 盛今朝顿感紧张,沉默地看了眼黎琛。霍遥见状,心中不禁得意了几分,接着道:师兄,这可是正事,你还要偏袒谢师弟吗?机关谷守备森严,千机百转楼更有着这世上最精密的机关暗道,一般的刺客连入口都摸不到,更别提失窃了。除非,是出了内贼。 盛今朝依旧冷着脸,这孩子年纪尚小,霍少爷是否多虑了。 众人议论的对象,黎琛从谢无言背后探出头,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看上去颇为无辜。 霍遥不依不饶:年纪小又如何?若他真是从谢家来的,而谷里恰恰又有谢家的人,他们要是想里应外合,岂不简单? 霍少爷说的有理。谢无言不紧不慢地回答,只是今日霍少爷也看到了,千机百转楼结构复杂,我自己尚且摸不清,又怎么与外人串通?还是一个炼气期的孩子?霍少爷未免太看不起机关谷的守卫了。 你!霍遥的火气上涌,但转眼又散了,化为一个阴恻恻的笑,谢师弟与我逞什么口舌之快?等我父亲来了,你想伸冤,尽管与他去说! 像是要呼应霍遥的这句话似的,皓金阁外,忽然传来一阵微弱且遥远的骚动声,霍遥双眼放光,禁不住面露喜色:是父亲! 谢无言感觉衣袍一沉,低下头,黎琛正怯生生地缩在他背后,毛茸茸的小脑瓜一抖一抖,甚是不安地望着他。 别怕。谢无言不是那么熟练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 嗯。 黑发被揉开,遮住了黎琛的眼神。 皓金阁外,脚步声越发清晰,且不止一人。霍遥并没有思索其中的深意,早早在门口等着,准备迎接他的谷主父亲。 盛今朝看了眼门口,又看了看谢无言与黎琛,表情低沉地走了过去,来者是机关谷的主人,是受谢无言父亲谢锦声的委托,收留他和谢无言的人,他不得不恭敬对待。 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谢无言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皓金阁外,男人一脚迈上嵌金齿白的长阶,步伐沉重,焦急。 霍遥皱了下眉,然而大门被猛地推开,没有给他思考的功夫。 众人齐齐看了过去。 谷主。盛今朝微微俯首,向眼前高大的男人行礼。 谢无言也审视起这位终于露面的机关谷谷主,霍丘。 霍丘定定地站在门口,双眼直瞪谢无言的方向。男人气息沉重,鼻下左右两道粗粗的黑须,双目如鱼目般凸出,仿佛一条身材壮硕的大鲶,随时能将人卷入阴沟,拍死在水里。 父亲!霍遥欣喜地凑上去,谁料霍丘丝毫没理会他,一双眼睛像是钉死在谢无言身上,霍遥一愣,随即露出欣喜的神色,他得意地看向谢无言,确信自己胜券在握。 盛今朝再偏袒谢无言有何用?这里说到底还是机关谷的地盘,只要他父亲心向着他,谢无言又能得意到哪儿去? 谷主,今日之事有颇多误会,还望您再调查一二。盛今朝心中焦急,可霍丘丝毫没有反应,像是聋了耳朵,看也不看他一眼。 忽然,霍丘迈开大步走了过来,步伐又快又重,把金灿灿的大理石踩得咚咚响。霍遥在一边笑意深切,全然不掩饰眼里的期待。 谢无言站的笔直,将黎琛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只露出少年的脸,不知所措又害怕地看着霍丘巨人般的身形。 背对着盛今朝与霍遥,霍丘低下头,目光从谢无言这儿滑过,最终,停在了黎琛的脸上。 一瞬间的功夫,霍遥的笑彻底僵硬在了脸上。 只因他的父亲,人界最有威望的门派之首,机关谷主霍丘此刻阖上双眼,拢起袖子,向着这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少年深深一拜。 黎小少爷,玲珑门派人来接您了。 一听到玲珑门三个字,黎琛吓得身子一弹,脸白得像见了鬼,死死拽住谢无言的衣角不肯撒手。 霍丘伸手,想把黎琛牵走,偏偏他人小力气大,为了躲霍丘,不顾一切抱住了谢无言。 谢无言: 黎琛像条小蛇似的,缠在他腰上哭哭啼啼地喊:我、我不回去! 这霍丘头疼了,小心翼翼地问身后,宇文仙尊,要不,还是您来劝劝黎小少爷? 谢无言正想把黎琛拽下来,却因为霍丘嘴里那句宇文仙尊,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缓缓抬眸,向那位宇文仙尊看去。 阁楼门扉大开,日光将皓金阁照得更加明亮璀璨,宛若置身于上神的光芒之下,令阴暗无处遁藏。 而那位黑发如瀑,手执骨扇的白衣仙君,正是宇文江雪。 谢无言是认识他的此人不仅在仙界相当有名望,还是谢家家主谢锦声的门生之一,与谢无言有过一面之缘。 然而,按照他的关于未来的记忆,宇文江雪此时根本不在机关谷。是谢无言死后,盛今朝回到仙界的故乡,才在一次众门派聚集寻宝的场合里遇到了宇文江雪。 和黎琛一样,宇文江雪的出现时间,地点,也都改变了。 谢无言看着宇文江雪朝他走来,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就好像他穿越后,发生在这个世界的变故一样,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宇文江雪走到他们面前,霍丘也相当识时务,给他让了位子。 像是自然而然的,宇文江雪视线一扫,看向了谢无言。 宇文江雪弯了弯唇,如拂春风,可化冬雪。 宇文江雪确实与原主记忆里的一样,风光霁月,清隽温和。 他的年龄,应当比谢无言大十几岁,但修仙者的容貌素来与年龄无关,宇文江雪生得极好,面若冠玉,眉目含笑,俊逸有神。 他走路时,飘逸的白衣拢住清瘦的身体,如白雪裹松,幽兰吐香。听闻仙界不少人,甚至是男子都对宇文江雪十分倾慕,盼望着此生能有幸得他一笑。 谢无言闭了闭眼,倒觉得没那么夸张。 两人视线抽离,宇文江雪低下头,便看见一个瘦团子攀在谢无言身上,稚嫩的五官极力扯出一张凶狠的面相,龇牙咧嘴地瞪着他。 宇文江雪笑容依旧,轻声慢道:黎小少爷,你可想知道,你父亲现在过得怎么样? 不想。黎琛死死埋在谢无言怀里,看都不看他一眼,我不会回去的,你们死心吧。 胡闹,你是玲珑门下任门主,堂堂仙界的小公子,怎么可以一直屈尊待在这儿?霍丘啧啧两声,转头对宇文江雪说,仙尊,这都是小孩子的气话罢了,听不得的。 黎小少爷是门主的独子,若他执意要留,我也阻止不了。宇文江雪一副为难的样子,只不过,门主很重视黎小少爷,倘若他留在这儿,玲珑门与机关谷的关系,怕是会因此受牵连。 仙尊,这、这可万万不行啊。霍丘的脸色黑了大半,两撇黑胡子都皱得卷了起来。虽然机关谷远离仙界,在人界实力极庞大,但若是真正的修仙者,尤其是玲珑门那等强者想找他们麻烦,他们恐怕只能任人鱼肉,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霍遥听得一头雾水,但一转眼的功夫,他便有了笑意,因为谢无言终于被找麻烦了。 第10章 霍丘满腔怒气无处发,看到黎琛死缠着谢无言,登时找到了出气口:谢无言,你又与黎小少爷有何关系?还不快把他放开!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谢无言却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模样,淡道:他缠我,又不是我缠着他,我如何放开他? 作者有话说: ---------------------- 大鲶谷主,狗勾师兄,现在还有考拉黎琛 为什么我脑袋里想到的都是动物) 日常分享不太日常的日常: 昨晚和左右去吃汤包,结果店里员工有个变态老头,一瘸一拐坐在我们旁边一桌吃饭。 我们吃着吃着,突然!卧槽!我身边多了一张老头的脸!!!我吓到心脏骤停(没有) 原来是变态老头看上左右,屡屡想要凑过来看她 我低头给左右发消息,紧张地告诉她,有个老头突然出现在我旁边,就为了看她!! 结果左右在汤包馆爆发出大笑:哈哈哈哈老头哈哈哈哈哈哈(二十倍音量) 我:?sos 求你紧张一点乌乌 结局:真的是变态!!一脸邪笑,屡屡想凑过来看左右,但是他一凑过来就凑到我肩膀旁边,像个依偎在我肩膀上的老妖狐,太崩溃了sos我俩吃完饭火速逃离了现场qaq 第8章 黎小少爷(6)你好 你!第一次被谢无言反驳,霍丘一愣,彻底恼了,但碍于宇文江雪的面,他不能像往日那样扯开嗓子骂人。 思至此,霍丘发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长叹,愁容满面:谢无言,这些年来,我待你虽不如霍遥,可毕竟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得体谅我这个老来得子的父亲。再者,我待你也不薄,机关谷从不养闲人,是我想着你毕竟是仙界来的贵客,给你好吃好住,不是吗?你要是怪我,我也不介意,但你要是执意犯错,我可不能不管。 霍丘这一番控诉,直接将谢无言置入不仁不义之地。 一旁,霍遥以为无人注意自己,虽没有笑出声,但也挂了满脸喜色。他一转头,忽然看见盛今朝满眼冷意地看着他,笑意顿时一点不剩了。 盛今朝为人和善,从不露出这样的表情,霍遥忍着委屈,更加怨恨谢无言了。 谢无言被霍家父子怒视着,换做从前,原主性子软,又不喜与人争执,一旦陷入众矢之的,定是不知所措,不一会儿就低头了。可今时不同往日,谢无言自有办法 不许欺负我师尊! 他腰部处,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吼叫。 谢无言一下哽住,先不提为何黎琛要这么叫他,他扫视众人他们投来的眼神或是惊恐,或是不解,都被黎琛那声师尊惊得不浅。 霍丘两眼瞪直,鱼目更显狰狞,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黎小少爷,您刚刚喊他什么? 黎琛扭头不看霍丘,两只小手抓住谢无言赤红衣袍:他是我师尊,你们不许欺负他。 这霍丘一下没了主意,向宇文江雪投去求助的视线。 那声师尊,令宇文江雪短暂地惊讶了一下,但他神色淡定, 黎小少爷,你尚未测过灵根,是不能与他结师徒契的。宇文江雪音色温润,笑容亲切,很会哄孩子,若你喜欢这位小公子,我就与你父亲好好说说,带他一起回玲珑门也未尝不可。 谢无言心里冷笑,这是拿他当哄小孩儿的玩具了? 黎琛埋在谢无言怀里的脸蛋转了过来,眸中满是叛逆与倔强,他一字一顿地咬字:你没听见吗?我说了,我,不,回,去。 大概是因为领教过谢无言的拳头,在谢无言面前,黎琛很是乖巧。然而一旦提到让他回玲珑门,黎琛就像变了个似的,吵闹着不肯从命,说他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也不为过。 黎琛叛逆,霍丘急得不行,仿佛这才是自己亲儿子,可他的好言好语却被黎琛当成了耳旁风,置之不理。 谢无言思忖了一刻,终于开口:黎琛执意如此,宇文仙尊也不好反对,是吗?既然如此,我倒有一事想拜托霍丘谷主。 霍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不自觉露出了凶相。 谢无言轻轻拍上黎琛的背,与他站在同一战线,黎琛既然想留下,不如让他先在机关谷住上一阵子,待到他兴趣退了,住腻了再走也行。不过,最好先为他测个灵根,这样也不耽误黎小少爷的修炼。 黎琛颇为认可地点头,看向霍丘:我想在这儿测灵根,可以吗? 这霍丘伸手抹了把汗,小心翼翼地看向旁边,宇文仙尊,如果黎小少爷不回去,玲珑门那边怪罪下来 门主那边,我会替你解释的,还请霍谷主放心。宇文江雪扬了扬眉,无奈又不失风度,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在黎小少爷返回之前,我想在谷中借住一些日子,谷主可同意? 霍丘欣喜,满口答应,然而老油条的脑袋转的飞快,:只是有一点,我想与仙尊再商量商量。 你说。 黎小少爷想拜师修炼,必定是个有上进心的孩子,可谢无言境界尚浅,疏于修炼,不是个好人选。 霍丘说着说着,鱼眼一斜,霍遥当即心领神会,快步走至宇文江雪身边,弯腰拱手道:晚辈霍遥,如今金丹中期,愿意帮助黎小少爷修炼。 黎小少爷缺的是良师,不是侍卫,你不必如此小心。宇文江雪挥扇轻笑,不过,年轻人谦恭有德,也是好事。 霍遥脸色缓和,霍丘却越发着急,宇文江雪长得似玉,说话也如玉一般圆润,虽然听着好听,但偏偏不说重点,让人摸不清他心中所想。和这样深不可测的人相处,实在是令人提心吊胆。 霍家父子互看一眼,谁也不敢乱说话,生怕一句话出错,坏了他们的好事。 眼下,便是要从我们二人之中挑一人,收黎琛为徒? 开口的是谢无言。 霍遥攥紧拳头,瞪着他。 确有此意。宇文江雪缓缓看向一侧,黎小少爷,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一时间,黎琛表情懵懂的小脸,成了众人的焦点。 然而黎琛小脸一鼓,态度丝毫不改:师尊就是师尊,我不要这个人! 霍遥狠狠攥紧手心,黎琛瞧不上他,他就瞧得上黎琛?区区一个炼气初期的孩子,做他徒弟都算资质差的,居然还对他挑挑拣拣? 可是以黎琛的身份极有可能是是玲珑门未来的门主,而他作为黎琛的师尊,身处高位,资源无限,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飞升上神? 想到这儿,霍遥咽下怒火,耐着性子说好话:黎小少爷,你现在还小,还不懂这境界高低代表着什么。你若是拜谢无言为师,恐怕没多久,你的修为都能超过他,做他的师尊了。 他说的有理。谢无言唇角弯了一下,拍了拍怀里的小孩儿,你怎么想? 别、别过来!黎琛一脸惊恐,像是很怕霍遥,他一溜烟躲到谢无言身后,才稍稍探出头说,你好丑,一点都没师尊好看 霍遥: 作者有话说: ---------------------- 黎琛:呜呜,小孩子怎么会撒谎呢? 忍不住说,左右发了一张我们家猫猫巨可爱巨美丽的照片!我转发了qaq大家有那个啥微咳咳博咳咳的可以去康康,就直接搜我或者左右的笔名就行!(肚皮有池塘/朴左右) 太好看了实在忍不住分享qaq 好感慨啊,其实我也才养猫不久,这个月中旬才把七月(猫猫名字)接回家的。她的前主人不想要她了,因为前主人家里有一共三只猫,七月是比较注重家庭地位的粘人小猫,和另外两只猫处不好,还抢它们的吃的,把自己撑到吐,前主人又工作忙,白天就一直把它关在厨房里 总之就状态很不好地被我和左右领养了,七月超级超级胆小,刚开始几天都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里,听到一点声音就逃走的程度qaq还因此丢了一天(其实是逃到缝隙里,睡了一天大觉)把我们急得到处找。现在她终于很信任亲近我们了,每天好吃好喝拉好睡好。之前带过来的时候,一只大橘猫居然瘦骨嶙峋的,毛也挺干枯的,现在终于慢慢长胖了一点,毛都比之前漂亮多了。 养猫真的是一件超有成就感+幸福感的事qaq不说了,铲世界第一臭的猫屎去了) 第9章 斗剑(1) 霍遥的脸霎时黑了。 一个丑字,狠狠踩在了他的死穴上。他万万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会骂他丑?!他父亲虽然长相粗鄙,可他母亲宿铃是鼎鼎大名的大漠第一美人,霍遥这一张娇滴滴且雌雄莫辨的脸蛋,像极了妖媚的宿铃。 第11章 黎琛说他不如谢无言好看,霍遥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他最恨的是,连自己心底都会认同这件事。旁人夸赞他的容貌,多是清丽可爱这种小家子气的词,可对谢无言,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 霍丘悄悄侧过头,看见他儿子竟两眼瞪直,跟索命厉鬼似的,吓人得很。霍丘赶紧扯他袖子,提醒他注意场合。 童言无忌。宇文江雪并不打算让争执继续,接着说道,黎小少爷年纪尚小,还不懂事,拜师一事,恐怕得交予你们二人商议了。 你们二人,无非说的是谢无言和霍遥。 谢无言余光瞥了一眼犹豫不语的霍遥,道:既是我二人相争,不如就简单些,以斗剑比武的方式决出胜负吧。 霍遥震惊地看了过来。 斗剑,确实是个办法。宇文江雪微阖双眼,若有所思地盯着谢无言,只不过,这个办法太不公平。 一旁,脸色沉重,沉默不语的盛今朝终于开了口,道:当然不公平,谢师弟受伤,境界跌落至筑基中期,霍少爷都已至金丹中期,相差整整一个境界,这不是欺负人吗? 盛今朝,你别搞错了,这主意是你谢师弟提的,可不是我儿子提的。霍丘瞪他一眼,以示警告。 盛今朝双手抱胸,师弟只是提了个意见,若霍少爷答应,就真是欺负人了。 霍丘皱眉看向盛今朝,有些纳闷,他们二人都是从仙界来的外人,平时行事低调,对他们父子更是客客气气不敢怠慢,怎么今天两人都像吃错药似的,满嘴的火药味! 谢无言道:只是一场比试,谈不上谁欺负谁。 师弟可要想好了,这场比试,你赢面不大。霍遥抬了抬下巴,谢师弟要是非要与我一较高下,我自然也不会避战。只不过,万一你输给我了,可别翻脸不认账,怪我欺负你了。 谢无言语气淡淡的,夹着一丝微凉,自然不会,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霍遥一副大度的模样,师弟但说无妨。 这些年来,我‘借’给霍少爷不少宝贝,今天就一并清算了吧。谢无言冷眸如锋,却又因衣袍的赤红华彩,显出一分冰冷的艳丽,一件件清点太过麻烦,现下你我比试,将这些宝贝一齐拿来做赌注,算是助兴如何? 霍遥脸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瞪着谢无言,见他目光沉毅,霍遥却更加费解,他万万没想到,谢无言居然在现在提这件事。 这是这些话,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听见了。盛今朝皱起眉,问霍遥:除了那只玄鸟外,还有多少东西是你‘借’走的? 那玄鸟鸟蛋,还是盛今朝意外获得,特意送给谢无言的,当时谢无言对它十分喜爱,不分昼夜地照顾,盼着玄鸟孵化。后来,听说鸟蛋被霍遥借走赏玩,又恰遇玄鸟破壳,雏鸟缠着霍遥不肯走。 那日大雨滂沱,谢无言拖着病体去找霍遥,想把小玄鸟讨回来。当时盛今朝明明刚结束一个任务,又突然被叫走,不得不离开了机关谷,待他几天后回来,只听说谢无言和霍遥吵了好大一架,怒急攻心,高烧不退。 霍遥以玄鸟认主,他又爱鸟心切为理由,哭着求盛今朝别把小玄鸟带走,而谢无言一日比一日消沉下去,再也没提起过玄鸟的事。 再后来,此事不了了之,谢无言更少出门了。 现在想来,盛今朝很怀疑,是玄鸟不肯离开霍遥,还是霍遥舍不得玄鸟。 宇文江雪也颇有深意地看了霍遥一眼:如此说来,谢家为无言准备的东西,如今都在霍少爷那儿? 霍遥忙低下头,委委屈屈地说:仙尊不知,这事情不是谢师弟说的那样。从前我与谢师弟关系好,彼此又都身份尊贵,那些宝贝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些玩意,自然是随意借取的,只是后来师弟与我生了罅隙,关系远不如以前,便有不少宝贝留在我这儿了。 霍遥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这些年来作的恶摘了个干干净净。可摘得再干净,话说得再冠冕堂皇,事实究竟如何,其他人心里也早有定数。 谢无言身子孱弱,带着一堆宝贝只身离乡,来到机关谷这样的地方,如幼兔入狼窟,哪有能力守得住宝贝? 盛今朝厌恶地移开目光,恨自己这些年来受蒙蔽太深,以为霍遥只是性格骄纵,本性不坏,才令谢无言受了太多委屈。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劝谢无言:既然如此,霍少爷直接把那些东西归还你便可,又何必再拿去做什么赌注,平白添了风险。 这一点,霍遥也想不明白。他心里都盘算好了,若是谢无言要求他直接归还宝贝,他就有了拖延时间的机会,明日复明日,待他拖上个一年半载的日子,这事就能像从前一样,不了了之。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谢无言真能看穿他的心思,谢无言并没有遂霍遥的愿,当着众人的面,他直截了当地问:霍少爷只需告诉我,比不比? 霍遥拉不下脸拒绝,又收敛不了贪心,编借口道:其他宝贝倒是无妨,可是那只玄鸟,我都养熟了 养熟罢了,又非认主。玄鸟性子高傲,从不轻易认主,可一旦认主,必定盘旋于周围,时刻等待主人的号令。 玄鸟的这个习性,谢无言是从原主那些预言记忆中看到的。且预言中,盛今朝为谢无言的死痛心万分,离开机关谷前,霍遥才将心爱的玄鸟赠予他,从此便成了盛今朝的坐骑,以及得力的妖兽搭档。再后来,甚至还觉醒了万里挑一的玄凤血脉。玄鸟本就珍贵,更别提拥有上古血脉的玄凤了。玄凤羽毛炼制的月麟凤尾丸,还对修仙者极有帮助。 谢无言眼尾微斜,慢条斯理地说:我听说,霍少爷的玄鸟,是养在一座金笼里,天天好吃好喝地喂着,若是玄鸟认你为主,这笼子未免也太多余了。 盛今朝惊讶,恍然大悟睁大了眼。 霍遥脸烫得像熟透了的虾子,在心底用力地啧了一声。 宇文江雪左右看了看他们二人,微笑明朗,像是全然没察觉他们之间的微妙氛围,既然两位已经决定了,这事也终于可以定下了。 比试时间被定在今日正午,只有不到一个时辰让两人准备,地点则选在宿铃湖边,地势平坦宽阔,任凭他们发挥。 霍丘满脸高兴,笑眯眯地看着这出好戏,他与霍遥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舒展开来,喜色难掩。 霍遥刚才脸色不好,着实是有些吓到,可现在慢慢反应过来,越来越觉得谢无言是自暴自弃,打算与他拼死一搏,才会提出比试。被欺压久了的人,多数都会这样,在一瞬间爆发,然后永远地熄灭,真正有能力反抗命运的,又有几人? 霍遥跟着霍丘往外走,临行前,还默默回头,看了眼盛今朝,谁知与他对上眼的,却是谢无言。 谢无言看着霍遥愤恨扭头,像眼里混了污物,快步离开了皓金阁。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盛今朝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谢无言,他双唇翕动,似有话说,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在走之前,嘱咐他道:你好好歇息片刻,多少做些准备,我现在去办些事,正午前再来接你。 盛今朝经过时,谢无言忽然感觉手背一凉,有什么粗糙冰冷的东西,正蹭着他的手背。 他立刻反应过来,微微侧身挡住了宇文江雪的视线,五指迅速卷起,将他递过来的东西藏进了宽宽长袖中。 作者有话说: ---------------------- 每天都摁爪的小可爱读者,爱你们~平时码字来不及一个个回复,给你们统一回摁个爪爪! 文文马上就能上榜啦,这本文预计会写挺长挺久的,但你们的摁爪留评我都会记住哒,mua~ (大半夜突然煽情起来,不要嫌弃hhh 总之再次求收藏求评论~(星星眼)你们的收藏评论就是我码字更新的最大动力2333 第10章 斗剑(2) 盛今朝走后,皓金阁就像感知到他的主人已经离开,屋里的金光微微变暗,不如方才明亮了。 皓金阁的主人离开此地,宇文江雪都没有要移步的意思,他缓缓收起骨扇,对谢无言亲善一笑:无言,好久不见。 谢无言淡道:宇文仙尊见过我? 你或许不记得了,多年前,我们在红霞一线天见过一面。宇文江雪双眸微闭,似是在回忆往昔,我还记得,那时满山满园牡丹正盛,你立于红花深处,气度不凡,与我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 谢无言沉默片刻,垂眸道:我被逐出谢家已有许多年,过去的事,记得不深。 第12章 无言,你想必也知道,虽然这些年来,你在外吃了不少苦头,却也是因祸得福。宇文江雪眼中流露出少许同情,依谢家现在的情形看,谢仙尊当初让你离开谢家,或许还有更深的原因。 黎琛左右看了看他们,小脸天真懵懂,像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这件事在修仙界传的极远,不知道的人,其实很少。 谁能想到谢家会沦落至此那个祖上出过一位上神,曾经满族风光的谢家,如今竟要遭受灭族之灾,实在令人可哀可叹,感慨万千。 谢家人丁本就不旺,这几年来,族人接连遇害,如今全族上下竟只剩谢无言,与父亲谢锦声二人了。 若非谢无言来了,原主也将命不久矣。也是因此,他的降临,改变的便不仅是谢无言的命运,竟是冥冥之中,也改变了整个谢家的命运,成了冲破死局的唯一希望。 宇文江雪似乎将他的沉默误认为悲伤,劝慰道:无言,你和黎小少爷的父亲,与我皆是旧识,我若是能见证你们结为师徒,也算是缘分一场。等黎小少爷长大,往后谢家便能得到玲珑门的庇护,到那时,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 宇文江雪说得信誓旦旦,仿佛确信这件事一定会发生。离开前,他神神秘秘地交予谢无言一个用青色绸缎裹住的小包,嘱咐他在比试之前,万不能让别人看见里面的东西。 里面是什么?黎琛好奇地戳了戳布包,对里面装着的东西相当感兴趣。 木灵符。谢无言看了眼布包里的东西,瞬间就明白了。 谢无言是火灵根,偏偏不凑巧,霍遥灵根属水,五行相克,胜算更小。两人实力悬殊,这些木灵符,其实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但他还是会赢。 令他更在意的是宇文江雪的态度,此人似乎有意拉拢他。可是,为了什么? 他不会傻乎乎地以为,宇文江雪是念在谢家对他的恩情,才对谢无言表现得如此亲切。若是宇文江雪真的认为谢家于他有恩,他堂堂一个炼虚期的修士,怎会眼睁睁地看着谢家族人陆续遇害,再面不改色地安慰谢无言,以后会好起来呢? 谢无言清醒地知道,在旁人眼里,自己如今只是一个境界低微,孱弱无能的无用之人,唯一令人有利可图的,或许是他谢家独子的身份,可正如宇文江雪所说,谢家如今处境危难,谢家人四处逃亡,却都躲不过惨死的命运。 宇文江雪的可疑之处不少。 前辈? 黎琛糯糯的声音传来,他低下头,看见黎琛有些胆怯地盯着自己,谢无言才发觉自己一直眉头紧皱,眼底厉色纵生。 在少年面前,他放缓了表情,问黎琛:你刚才喊我什么? 黎琛一愣,犹豫地抿了抿唇,小声试探:师尊? 谢无言道:若我输给霍遥,你就该喊他师尊了。 黎琛懵懵地看着他,片刻后,低下了头:可我不喜欢他。 谢无言无法窥见黎琛心中所想,但在他眼里,自己并未对黎琛有何恩惠,现在的黎琛,与过去的原主有何不同?他们都是寄人篱下,弱小无力,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了。 我也不喜欢他。 谢无言不甚熟练地拍着他的头顶,令黎琛几乎能感觉到他五指的骨节。他想要抬头,却被男人轻轻压住。 所以这一战,我势在必得。 谢无言沉毅的声音从上方传了过来。 黎琛怔了一下。 他极力抬起双眸,透过发丝间隙去偷看他。 皓金阁里,金光微微烁动,谢无言低垂着眸,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前路,含光的瞳孔里,似乎装着很多东西。 谢无言忽然看向他,话锋一转:你不想回玲珑门? 嗯。小脑袋坚定地点了点。 谢无言毫不意外,淡然应了一声,那就不回去。 玲珑门也只是个表面光鲜,实则烂到骨子里的地方,否则怎会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黎琛在玲珑门受欺凌,出走至千里之外,玲珑门却又假惺惺地派人来接黎琛回去,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听了谢无言的话,黎琛却并没有高兴的样子,反倒低头努了努唇,小声问:师尊,不介意我是谁吗? 你是黎琛,所以呢?谢无言斜了他一眼,怎么,还指望我对你毕恭毕敬,像仆人一样小心伺候着你? 当然没有!黎琛一下抬起头,眼睛瞪大,声音都高了。 谢无言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提醒他:那个宇文江雪离他远点,此人不简单,又要在机关谷久留,很可能是打你的主意。 黎琛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师尊放心,我知道谁对我是真的好。 谢无言拍了拍他的脑袋。不论黎琛之后做了什么,至少现在,在谢无言面前,他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恶意。 他必须足够强,强到能保护黎琛,强到能从霍遥那儿夺回生之卷,才有机会知道真相,冲破死局。 宿铃湖边。 一只赤色三角旗深插地底,北风呼啸而来,卷带着沙尘与灰土的干燥气息,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不远处,是已经沦为一片大雾沼泽的宿铃湖,除非亲眼所见,谁也无法相信茫茫大漠深处竟然会有这么一片阴湿之地,像是与整片大漠隔绝。 霍少爷,谢无言真会来吗?霍遥身边,一个壮硕的弟子左右张望,快到正午了也没个影子,他莫不是临阵脱逃了? 既是他自己提出要比试的,捆也得把他捆过来。霍遥站在旗帜下,唇角带笑,轻松瞧着前面忙忙碌碌,正在布置斗剑台的人们。不知不觉,眉宇间已经盖上了厚厚一层阴鸷,笑意也变得可怖。 谢无言耽误的时间越久,他越是有把握,若是谢无言不战而逃,他就更欢喜了。这些天来,霍遥已经被谢无言彻底惹恼了,而此刻,正逢天时地利人和,他一定要送谢无言一份大礼。若能让那张他憎恨至极的漂亮脸蛋挤出几滴眼泪,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片刻,一个小弟子赶来,道:霍少爷,盛今朝来了。 霍遥阴恻恻的表情顿时变了一变,眼中露出孩子般的光彩,问:他在哪儿?我立刻过去。 小弟子忙为霍遥带路,霍遥才出发不久,就已经能遥遥看见盛今朝的身影了。他嘴边浮出笑意,却又很快冷了下来。 盛今朝身后,跟着长长一列弟子,而这些弟子的手中,都捧着一个沉甸甸,装得满满当当的宝匣正是今日的赌注。 盛今朝和队伍一起徒步前进,他来到斗剑台前,重新清点了一遍数量,再命众人关上宝匣,将它们都收进了一枚红光发亮的储物戒中。 霍遥从谢无言那儿抢走的诸多法器,珍宝,都被悉数搬出霍遥的藏宝阁,浩浩荡荡地运到了宿铃湖边。一路上,不乏有人指指点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霍遥与谢无言将要比试的事,也就这么传开了。 盛今朝这么做的意思很直白,也很简单,就是要让机关谷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看着,这些年来,霍遥到底从谢无言那儿敛去了多少财宝,作过多少恶,而他们这些机关谷的弟子,甚至是一些小首领,或是成为帮凶,或是视若无睹,恶风助长。 在他盛今朝这儿,他们统统没什么区别,无一例外,全都是有罪之人。 消息越传越广,转眼之间,大半个机关谷的弟子都听说了这件事,纷纷往这儿赶。 比试本身,并无太大吸引人的地方,平日里,霍遥也会拎几个触他霉头的小弟子出来,借着自己实力过人,在斗剑台上狠狠羞辱他们一番。提起比试,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但若说霍遥此次的对手是谢无言,那么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尤其是谢无言不再出门后才入谷的弟子,只听说机关谷里藏着一个仙界来的美人,虽是男子,却空有美貌而无实力,病体孱弱,久居不出,实在是令所有人都好奇他的长相,也好奇他与霍遥比试,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待到斗剑台一切准备就绪,盛今朝凝重的神色微微舒缓,但仍然一刻也没有多停留,不知又要赶往何处。经过霍遥时,也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算是问候。 盛今朝走后很久,霍遥依旧是木楞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霍遥身边的弟子们就不那么冷静了,虽然知道霍遥对盛今朝态度不一般,此刻也无法忍耐,说起了拱火的话:区区一个外人,还敢给霍少爷脸色看,未免也太嚣张了? 此话一出,其他感同身受的弟子们纷纷帮腔:就是!来了咱们机关谷,还摆着仙界那高高在上的架势,是要给谁看啊? 第13章 霍遥不回答,只是不悦地扭过头,没有理睬他们。 换做平常,霍遥可是要狠狠斥责他们的,所以发现霍遥什么都没说后,弟子们内心都沸腾了,霍遥的沉默,让他们愈加放肆,变本加厉地怒骂盛今朝这个从仙界来的外人。 霍遥嫌恶地皱紧了眉,孤身朝斗剑台走去。天色沉沉,北风阴冷,他的背影好像被拢在了灰暗的砂砾里,越来越见不到光。 作者有话说: ---------------------- 昨天台风烟花刮到我们这儿了(瑟瑟发抖.jpg 我和左右想出门去超市再买点肉和菜囤起来,这样就一周不出门了√ 结果 出门前:超市离我们就50米,走两步就到了 出门后:啊啊啊!!!!(惨叫,悲鸣,绝望の恸哭) 勉强走了大概两步路,伞就几乎快阵亡了,为了伞不被折断,我们只能收伞走在狂风骤雨里 左右大喊一声:快走!! 于是我狂奔起来,冲到建筑物底下,回头一看,左右正在台风里踩着小碎步走路。 我:? 原来是因为左右穿着凉拖出门,凉拖都被水灌满导致鞋特别滑,根本走不快,结果就好像在台风里走猫步一样,十分端庄典雅地湿透了。 女人至死是少女,nb 第11章 斗剑(3) 宿铃湖附近。 地势最高处,大地震动,黄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流逝,瀑布般四处奔泻,流入茫茫沙海之中。 远方,隐约可见沙暴疾走,乌云蔽日。 大漠的暑热就像这些流沙,迅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寒气。 阿嚏! 悬崖内侧,一个小不点紧紧缩成一团,盘腿坐在沙地上,搓着手努力取暖。 谢无言站在他身边,静静看着少年瑟缩着不住发抖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道:既然冷了,为何不说? 黎琛脖子都冷僵了,听到他的话,半天才缓缓抬起头,盯着他看。 谢无言戴着之前那顶帷帽,长长的垂纱让他的相貌,声音都变得格外朦胧,像是要与这漫天的风沙融为一体。 我不冷。黎琛眼神木木的,声音也比平时生硬了不少。少年低着头,默默看向悬崖下的宿铃湖,大雾弥漫,阴暗浑浊。 自从他们来到这里后,黎琛的状态就有点不对,现在还有愈加严重的倾向,谢无言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他敛了敛眉,坐在黎琛旁边,一把将他搓红的小手捞了过来。 黎琛微微怔住。 少年的手格外粗糙,握到手里才知道,他的手心里有好几处粗厚的茧子,磨得透红发紫,谢无言皱了下眉,轻轻贴住他的五指。 顺着两人的手心,温热的火系灵力被缓缓渡了过去,冰凉的小手被四面八方来的温暖包围,渐渐的,遍布全身的灵脉,也都暖和了起来,黎琛一片浑浊的瞳孔,终于显出几分清明。 沉默静静萦绕在两人周围,直到片刻之后,谢无言等的人终于来了。 悬崖另一头,盛今朝迎风走来,他衣袍被吹得狂舞,入了风口,只能一手抬起厚实的掌心,以挡住风中细微的砂砾与碎石。 盛今朝遥遥看见谢无言,笑容顿时浮出,他面前还有几个不矮的沙坡,竟是几个大步就跨上来,飞快来到了他的身边,师弟,久等了。末了,他低头,朝藏在后头的黎琛笑了笑:黎小少爷,你也久等了。 黎琛抓住谢无言的袍角盯着他,极轻地点了点头。 谢无言直切重点,问他:不知师兄约我在此等候,是有何事? 方才在皓金阁中,盛今朝经过他身边,偷偷递给他一张纸条,要谢无言离开皓金阁后,在宿铃湖边的悬崖沙坡上等他。 自然是为了比试一事。盛今朝气息渐渐下沉,他递出一枚黑色的储物戒指,看向谢无言的眼神之中,加了一分难以名状的重量。 正午将至,留给谢无言的时间太少,用来做任何事,似乎都是不够的,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将谢无言渺茫的胜算提升到极限。 谢无言接过储物戒,漆黑的戒指周身都镌刻着诡谲的玄武花纹,这种材质的储物戒最能承重,若是再附加几个空间阵法,甚至可以装下一整条灵矿。 他轻轻擦过玄武的一双眼睛,红色宝石顿时亮起,储物戒内的物件也渐渐清晰可见剑,许许多多的剑。 长剑短剑,重剑轻剑,蛇形剑,软剑,甚至还有藏有十几个暗器机关的小剑,除此以外,还有各类刀,长.枪,凡是能用作武器的,应有尽有。 数量庞大的武器一圈又一圈,极为密集地排布在一起,反射着令人炫目的光。 盛今朝道:这是我这些年来,打造的所有武器了,师弟可以拿些顺眼的出来试试,若是合心称手,便尽管拿去。 这些武器数量之多,着实令人惊叹。谢无言对盛今朝的手艺很放心,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把自己的珍藏悉数拿出,供他选择。 对金灵根修士来说,锻造冶炼不是难事,但在谢无言关于未来的记忆中,盛今朝成名以后,他的刀剑这才也跟着扬名。这些海量的刀剑里,随意挑出一把,都能以其精妙独特的锻造手法,轻易卖出上百高阶灵石的价格。 谢无言望着茫茫剑海,一时没有决出要选择哪一个为己用。 盛今朝似乎以为他在担心时间不够,又补了一句:我在灵象仪那儿动了点手脚,他们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暂时顾不到你这边,师弟可以慢慢挑选,不用急。 灵象仪?谢无言看了他一眼。 盛今朝点了点头,遂解释道:我买通了霍遥身边的几个人,他们告诉他,这场比试事关谁能收黎小少爷为徒,所以需先将灵象仪布置妥当,为黎小少爷测灵根。 有劳师兄了。 谢无言微微颔首,盛今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连摆手说无事。 盛今朝此举着实聪明,就如大部分金灵根修士一样,他性格朴实正直,模样端正隽朗,一双明目坦坦荡荡无甚心机,但他对霍遥太过了解,深知霍遥心底在乎什么,稍一使计就能让霍遥步入他的计划之中。 要做玲珑门门主之子的师尊,听上去当然是一等一荣耀的事,可若是这玲珑门的小少爷是个杂灵根的庸才,那继承玲珑门门主之位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同样的,做他的师尊自然也没什么好处了。 这种类似赌博时飘忽不定的忐忑心情,总是令霍遥难安。而这时,若有人提议先将灵象仪布置完备,为黎琛先测了灵根,霍遥一定是会欣然采纳的,他需要证明黎琛拥有天灵根甚至是稀有的异灵根,如此一来,这场比试才能变得更加有意义。 黎琛也凑到他旁边,默默打量储物戒里的剑海。谢无言并没有直接选武器,他看了一会儿,转而问盛今朝:师兄以为,哪把武器更适合我? 师弟是火灵根,应优先选择由赤金甲虫壳,火烧石等材质的武器。盛今朝犹豫了一刻,道,只是霍遥为水灵根,论五行相克,必然是他克你,若你再选一把旺火的武器,不一定能胜他。 谢无言并不在意这点:无妨,这我自有办法,师兄为我挑一把便可。 盛今朝见他肯定的样子,点了点头,走上前触碰储物戒,不多时便取出了十几把大小形状不一的刀剑。 上上品是这三把。盛今朝又再次从中挑出三把,单独放到一边。 谢无言看了过去,审视起这三把泛着淡淡红光的武器。 两把是剑,一把是刀。 刀类可以忽略,原主和他都是一窍不通的。谢无言俯身,同时握住了两把剑的剑柄,他轻扫了眼两把剑,便将它们轻轻一甩,借力一扔,两柄剑同时打了个旋,唰的一下向上空弹去。 什盛今朝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想护他,却被陡然出现的黎琛挡了路,他来不及救,两剑已经急速下落 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微弱的两声闷响。 剑尖极锐利,深深扎入沙地之中。 谢无言径直走向其中一把,拔剑而出,轻轻一甩,砂砾灰尘瞬间散入风中,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剑身,泛着刺眼的银光,宛如封星入剑,十方明亮。 盛今朝微微睁大眼,若不是他如今结丹化婴,他是万万看不出谢无言选择那把剑的理由的。只因两把剑落地的时间间隔实在太短,很难看出哪把更快,自然也难以辨别,哪一把才是上品。 元婴期的他看得出差别,可谢无言竟然也能看出,实在意外,若是天赋令他如此敏锐,那么这天赋也太可怖了。 第14章 盛今朝惊讶且复杂的眼神下,谢无言握着剑柄,手腕轻轻一旋,笔直的长剑瞬间如一条游蛇,在空中蜿蜒而过,留下血红色的光痕。 看着他舞剑的姿势,盛今朝微微一皱眉,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四步剑法? 作者有话说: ---------------------- 黎琛现在还藏得好好(躺)不过马上就得露尾巴了(小声剧透你们 碎碎念时间到: 这几天和左右一起看奥运,只能说连吃三箱急速救心丸了家人们(bushi 真的不敢看直播啊啊啊,都不敢看成绩的程度,我心态太差了qaq真正在比赛的运动员真的好强 不过东京奥运会骚操作也太多了,看得难受我们国家的运动员真的辛苦了,感觉奥运村住着也不太舒适,还要担心会不会传染新冠 orz 第12章 斗剑(4) 黎琛左右看了看他们,茫茫然地眨着眼,显然不能理解盛今朝眸中的若有所思。 谢无言手里的剑刚一落下,盛今朝的问题便追着来了:师弟是从哪里习得此剑法的?为何不曾看你练过? 的确不曾练过。谢无言如实回答,师兄方才得到这本剑法,我从哪儿习得此剑法的,师兄应当很清楚。 可盛今朝双眸一震,徐徐睁大了眼。 当时,盛今朝为了确认霍遥拿来的剑法是否是他想要的那本,于是将书页摊开,确认了内容后,便放在桌上,没再看了。 同一时刻,谢无言所站位置,当然是可以看到剑法内容的,只是盛今朝心里确认,不止是他,在场除了谢无言以外的所有人,恐怕都没有人发现谢无言这番一心二用的伎俩。 盛今朝忽然从惊讶中反应过来,他似是察觉到了希望的存在,眼里一下有了光,当即拔出剑对谢无言说:师弟,你且看好了。 谢无言点头,认真观察起他的动作。 盛今朝握住剑柄,指腹上的厚茧与剑柄牢牢贴合,肉身与剑身一瞬间仿佛融合一体,拧成了一条麻绳,长剑在空中一旋而过,速度极快,挥出一道银白色的光环。 剑在空中自在舞蹈,似是绚丽无害,但不知不觉中,以他为中心的沙地被剑气波及,砂砾向外扩散,形成一圈深色的壁垒。 此剑法将剑者的身躯分为四段,即目,手,尾,足仅靠这四处,便能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出奇制胜,极考验身体素质。 然而以谢无言的身体素质,当然不能在短时间内达到极致的效果,但盛今朝能看出来,他将四步剑法的招式模仿得极好,招式行云流水,连新手最容易出错的气息都做的很到位,如此一来,身体素质的缺陷也能被弥补一二。 盛今朝舞完剑,轻舒了一口气,对谢无言道:师弟看明白了?你方才左手力道稍弱,姿态不稳,所以在挥剑时更用力气,若是比试时间长了,你会无力支撑的。 多谢师兄指点。说罢,谢无言也抬起手,再次舞剑。这一次,他几乎是将盛今朝的一招一式复刻了下来,末了,收剑时,黎琛便一脸高兴地拍了拍手,道:师尊舞剑也好看。 盛今朝自然也高兴,道:这四步剑法看似简单,却是千年前一位上神的作品,据说他尚是修仙者时,在危急之中创了此剑法,长剑一舞,杀敌万千。师弟如今这般身手,或许真能与霍遥一战。 谢无言点头,却心知盛今朝口中的能与霍遥一战,仅仅是与他一同站在斗剑台上的资格罢了,霍遥比他高上一整个境界,要想越级制胜,难度依旧不小。 他仰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黎琛也跟着抬头,风沙已经过去大半,太阳刚好走到了正中的位置。 时候不早了。 盛今朝犹豫地看了眼谢无言,欲说还休,而谢无言只是闭了闭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走吧。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风沙吹袭而过,带走了蔽日乌云,灼灼日光再一次普照大地,大漠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斗剑台边,已经聚集了一排又一排围观的弟子,将斗剑台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除了几个重要人物与摆放灵象仪的位置外,其余地方恐怕连根针都钻不进去。 灵象仪居然独独为了一个小孩子而打开,这小孩竟还是仙界第一门派玲珑门门主的儿子如此大的动静,吸引了更多弟子前来围观,甚至让原本安然待在千机百转楼里的谷主霍丘也忙不迭赶来了。 霍丘摩挲着胡子,盯着那些不断被搬来,扔进灵象仪里的高阶灵石,不禁抚摸两下心口,努力平复心痛。 一旁,霍遥微微蹙眉,偶尔看一眼灵象仪,又看一眼那些吵闹的弟子们,不耐地等着每一秒过去。 没有耐心的显然不止他一人,半晌过去,围观的弟子们吵闹了不少,纵使有人压着场面,也能明显感觉到,斗剑台外的空气躁动了不少。 不一会儿,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被大漠燥热的空气扭曲了形状。霍遥倏地一下站起,引得众人也纷纷回头去看,霎时间人海涌动,如浪潮翻过,众人探头望去,只见那人款款独行,执扇而来,与这干燥的黄沙大漠格格不入。 众人眼看这位白衣仙君被谷主霍丘热情接待,心里滋味颇为复杂。 这人什么来头?怎么看着像是仙界来的? 众人脸色一下变了,机关谷弟子对仙界这二字最为敏感。因着这谷中大部分弟子,都是犯了错,被仙界门派逐出来的,或是资历不好,被仙界拒之门外的。他们不甘回到人界,于是来到这大漠机关谷里修炼,取个折中。但是也因为身份的特殊与过去的恩怨,他们对仙界的感觉,最终便归结为一个恨字。 霍丘那老家伙,也太不要脸了吧!仙界来的又怎样?我们机关谷弟子可不需要仙界的任何帮助! 就是!我们个个还都是仙界出来的,可这些年来谁曾得到过仙界的照顾?真不知道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的,同样是修仙,我在机关谷一样修得好,凭什么他们仙界来的就更高贵?一个大汉跟着吆喝,声音极响亮,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这些话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总之,恰恰好好就能让宇文江雪听到,且一清二楚。 一时间,霍丘冷汗都滴下来了,他悄悄瞥了眼宇文江雪,只见白衣仙君微笑和蔼,神态如常,霍丘这才松了口气。他心道自己一把年纪,还是堂堂机关谷谷主,若非情不得已被逼无奈,谁愿意向一个仙界的晚辈毕恭毕敬? 暂且不谈宇文江雪和谢家的关系,光是他作为玲珑门门主好友的这层身份,就足够让他霍丘狠狠喝一壶了。 宇文江雪跟着霍丘,一路来到霍遥所在的这处高坡,这儿地势好,避开纷扰的众人,又能欣赏到斗剑台的全貌。 霍少爷看上去准备得不错。宇文江雪向霍遥亲切地打了声招呼,霍遥正心烦,本不愿回答,但感受到霍丘一瞬间瞪过来的视线,才不情不愿答了一句:多谢仙尊关心。 宇文江雪微微一笑,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呼:谢无言!谢无言来了! 霍遥瞬间瞪大眼,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 昨天和左右聊奥运会时发生的对话: 左右:奥运会八月初就结束了,好快啊。 我:奥运会结束了你是不是也完结了,好快啊。 爱写短篇的左右:? 左右:下届奥运会结束了你能完结吗? 爱写长篇的我:? 受到暴击x99999 第13章 斗剑(5) 谢无言来了! 一声响亮的高呼,瞬间传遍了斗剑台外的每一个地方。 上一刻还在抱怨宇文江雪的人,此时早已忘了自己刚刚在讲什么,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拼命伸长脖子,哪怕能窥到谢无言的一截影子,也是好的。 霍遥站得笔直,望眼欲穿地扫视一圈,没有多找,那身赤衣红袍便倏地撞进了他的眼里。 夺目的血色飞扬在风里,想忽略都难。更别说,盛今朝也站在他身边了,常年锻炼有素的男子身形健硕,像是一道壁垒,守在谢无言身边。 霍遥心凉得彻底,但更多的是恨,他恨谢无言面都不露,却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恨他境界低微实力弱小,却能博得盛今朝毫无理由的照顾。 好在,谢无言的好日子不多了。 霍遥的嘴角抽动两下,竟是扭出一丝诡异的浅笑。 黄沙之上,谢无言依旧戴着那顶细长的帷帽,垂纱如雾,遮蔽了许多纷纷扰扰的目光,却挡不住众人高声议论的话语。 谢无言真来了?有个子矮的被挡在后面,怎也望不见谢无言的身影,急得满头是汗。 第15章 他还真敢来!真是不要命了。有人知道点内情,笑呵呵地等着看热闹,盛今朝这护犊子的毛病也真够重的,生怕霍遥弄不死这小子啊,这下有乐子看了。 别谈什么死不死的,谢无言这小子怎么还戴着个破帽子?好端端一个大男人,脸蛋怎么就这么尊贵,还不能让人看了? 一声又一声的讨论混杂在一起,内容也愈发没分寸了。盛今朝冷眼扫过去,人群里瞬间安分了不少。以盛今朝的境界与实力,他们不得不服。 而这些纷扰嘈杂的声响,全然没有传到谢无言耳朵里。他掀开一截垂帘,露出一双冷淡无温的眸子。 黎琛也从他背后探出来,好奇地瞧着地上巨大的阵法:师尊,那是什么? 谢无言注视着阵法之中闪烁的五色阵眼,缓缓答道:灵象仪,你很快就能知道自己的灵根了。 黎琛眨了眨眼,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你想要什么灵根?谢无言凭着余光,静静注视着黎琛的表情。 少年努了努嘴,脸上的迷茫转瞬即逝,他像是想到什么,嘴角克制不住往上勾起,瘦得甚至有些可怜的小脸,浮出一抹纯真的笑。 我希望我是木灵根。 谢无言低下头时,正巧对上黎琛亮晶晶的眼睛,少年笑意盈盈,嗓音清澈:如果我是木灵根,那个霍遥再想欺负师尊的话,我就可以保护师尊了。 谢无言愣了一下,但表情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微微垂眸:你若能保护好自己,也就够了。 没过多久,灵象仪周围的阵法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谢无言与霍遥隔着一个斗剑台,各站一边,静静看着灵象仪阵法成形。 灵象仪的本体仅仅是一个极小极精密的法器,形态是一只白玉貔貅脚踩五行金珠,摆放在地上,搭配阵法即可运作。然而令所有门派都头疼的就是这个阵法,此阵极消耗灵石,五个阵眼需要砸上数百数千的上品灵石,一般的小门派,一年开启一次灵象仪,都会给他们造成极大的负担。 机关谷平日里任务颇多,最赚钱的一项就是保护人界商队,毕竟修仙者境界再低,也比凡人的匪徒要强,霍丘便是靠这个发家,逐步创立了机关谷这一门派的。如此说来,机关谷也算是个相对富裕的门派,可即便如此,灵象仪对机关谷来说,也是一笔着实不小的开销。 霍丘是心疼狠了,不知是否连站也站不稳了,叫人拉了把椅子,无力地靠着椅子发呆。霍遥也顾不得担心他父亲,眼看灵象仪已经布置妥当,众弟子都在翘首等待着结果,他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偏偏这时,又有惹他心烦的询问声传来:测灵根的到底是谁?真是玲珑门的人吗?怎么到现在也没个影子。 询问的声音此起彼伏,抱有疑问的人也愈来愈多。谢无言和霍遥比试就比试,为何还摆出灵象仪?听说是要给玲珑门的人测灵根,可是都这会儿了,灵象仪都摆出来了,怎么还不见人呢? 人群正着急时,宇文江雪微笑着看了眼躁动的人海,揣手站了出来,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勾了过去。 机关谷的诸位,初次见面,鄙人宇文江雪,是红霞一线天的一介门生。宇文江雪笑容温和谦逊,底下的议论声顿时轻了不少,不过转而变成了另一种声音,对宇文江雪的身份,他们显然有所介怀。 宇文江雪接着道:诸位有所不知,当今玲珑门门主黎琎素来对机关谷颇有好感,门主与我又是知己好友,故委托我将门主心爱的独子带来机关谷,希望能选一位机关谷的修士,收黎小少爷为徒。 此言一出,人海一时安静得可怕,偶有几句,也都是低低的呢喃。霍丘赶忙出来附和,证明宇文江雪所言非虚。 谢无言默默看着人群的态度从震惊,到难以置信,最终转变为兴奋与狂喜,不得不承认,宇文江雪这个谎话说得很好。 机关谷的这些弟子虽说平日里将仙界视作仇敌,颇为不屑,但一听说那仙界第一门派玲珑门竟如此重视他们,还将独子送来机关谷历练,仍是情不自禁地感到骄傲与荣誉。 宇文江雪微笑如旧,视线轻轻扫过谢无言和黎琛,似是无声地提醒着什么。 谢无言牵住黎琛的手,手心凉的出奇。他停下脚步,从十指相连之处,感受到了少年不住颤抖的身体。 师尊,如果我是杂灵根黎琛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偷偷藏住所有的表情与情绪,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方才表现得颇为懂事,临到关头,却还是有太多掩饰不了的情感。谢无言不知道玲珑门是如何教导黎琛的,杂灵根这三个字,似乎让这个孩子打心底里觉得不安与恐惧。 隔着垂纱,谢无言目不斜视地看着他,沉声道:本就弱小,灵根杂一些又如何?多点勤学苦练,少点胡思乱想,做好自己就行。况且,若你既有天赋又有实力,何必拜我为师? 黎琛没有抬头,悄悄侧过身抹了把脸,才慢慢把头转了过来,露出眼角泛红的一双瞳孔。 这一次,他紧了紧手心,主动牵住了谢无言。 谢无言牵着他迈出第一步,无视周遭或不解或嘲讽的一切声音,笔直走向了灵象仪。 灵象仪的另一边,霍遥环抱双臂,视线在灵象仪与黎琛身上飘忽不定,急不可耐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五行阵眼此时早已炼化成气,封入灵象仪中的五枚金珠里,不断发散着强烈且夺目的光彩。而被五枚金珠紧紧簇拥着的中心,是一只身形巨大,极其逼真的白玉貔貅。 宇文江雪从谢无言手里接过黎琛,却被黎琛很快抽回了小手,他步伐有点儿僵硬,一点点地朝着威风凛凛的白玉貔貅挪动,停下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貔貅的脑袋。 谢无言微微闭眸,他早已知道答案,所以对测灵根的结果,并不怎么感兴趣。 直到,他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莫名的骚动。 作者有话说: ---------------------- 虽然大家都知道了,但还是忍不住吼一嗓子 国乒太牛啦!!! 国乒男女单打痛失铜牌!!) 龙队最后一局9:10的时候心脏都要炸了乌乌,但真的太太太精彩了,每一分都来之不易,所有运动员都辛苦了啊啊啊! 第14章 斗剑(6) 谢无言瞬间抬眸,恰巧看到貔貅开始变色的过程。 白玉貔貅通体透明,在黎琛的抚摸下,白玉貔貅体内滚入一团奇异的灰黑浊气,在它体内不断喷涌,炸出像孢子般的云朵。 霍遥唰的一下,猛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就像在座的众人的数人一样,探长了脖子,想要更清楚地看见貔貅的色彩。 灵根是否纯净,最能直接确认修仙者天赋高低,而灵根又代表着修仙者在五行上的相性,自然是越纯净越清澈的单一灵根相性最好。 拥有四、五种属性的灵根是伪灵根,仙界大多数门派都不收伪灵根弟子,收了也只是给他们个外门弟子的名头,实则是找个做杂事的帮手罢了。至于两、三种属性的就是杂灵根,最为平庸,虽然拥有一定天赋,但这样的天赋也只够他们进入仙界,并非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资本,不过,寻常人要是能有双灵根的天赋,便也知足了。 单一灵根即天灵根,最纯净清澈,持有者极少。而除了五行属性的天灵根外,还有其他几种特殊的变异灵根,即风灵根、雷灵根与冰灵根,持有者最最稀少,有时,甚至百来年里,仙界都找不到一个拥有异灵根的修仙者。 不出意外的话,黎琛当然会是冰灵根,万里难挑其一的异灵根,貔貅的颜色也该变为比水灵根的水蓝色更为深的冰蓝色。 然而,白玉貔貅体内的雾气越滚越浊,丝毫没有变清澈的意思。 谢无言微微蹙眉,他还算镇定,远不及霍遥表情丰富,只见霍遥一路小跑下坡,奔到近前去看貔貅的色彩。 待到看清貔貅体内的三股浊气后,霍遥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显然不是天灵根,更不是什么异灵根,这恐怕只是区区三灵根,也就是杂灵根了,还是接近伪灵根,天赋最为平庸的三灵根! 三股浊气逐渐有了颜色,翻涌流动的气体,依次出现了绿色,金色与蓝色也意味着,黎琛的杂灵根,汇聚了木,金,水三种属性。 谢无言当然无所谓,只是有些意外,黎琛居然并非冰灵根,但此前也从未听说过灵象仪出错的先例,因此,谢无言并不怀疑这个结果。 反正,发生了改变的,也并不只是黎琛的灵根这一件事了。 然而霍遥却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大步跑到灵象仪跟前,眼神几乎要将貔貅瞪穿,也还是只能看到一只拥有三种颜色的玉貔貅。 第16章 杂灵根,三灵根这样的资质就算扔进玲珑门的普通弟子里,都算是天赋差的了,更别说什么继承门主之位了。就算黎琛是门主之子又如何?门主的位子又不一定只有黎家人可坐,况且,玲珑门何时出过杂灵根的门主?简直闻所未闻。 人群中传来刺耳的疑问:三灵根?他不是玲珑门门主的儿子吗,资质怎会如此之差! 有人压低了声音,极小声地回答:你没听说过吗?那个小少爷其实总之,光是父亲厉害也没用,他有个那样的母亲,能强到哪里去? 人群间的对话,一句句灌入霍遥的耳中,他双腿僵在原地,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大脑突然嗡的一下,醍醐灌顶般明白了原因。 可现在知道这些还有什么用?霍遥头晕目眩得厉害,恨这儿人山人海,恨宇文江雪和盛今朝都在场,令自己不得不留在这里继续比试,不能像平日一样自由自在,随意毁约离开。 这场比试既是为了和谢无言争出一个输赢,把那些谢家的宝贝据为己有,也是为了争夺黎琛师尊这个位置。可现在胜利的奖励却多了一个累赘,霍遥只觉得心累。 然而比试近在眉睫,若是临时改变筹码,未免太过明显,还会得罪宇文江雪。 霍遥一脸凝重,瞪着逐渐恢复原样的灵象仪,而黎琛已经趁着他不注意,一路小跑跑回了谢无言的身边。 恭喜。谢无言的表情和之前并无区别,只是告诉他:天资不足,勤学可补。 黎琛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里直冒小星星:师尊!我有木灵根,以后,是不是可以帮到你了? 嗯。 黎琛的双颊晕开两抹淡红,笑容开朗明快,明明是无人会称赞的弱小天赋,却像是实现了什么梦寐以求的愿望般高兴。 然而谢无言微微蹙眉,心中升起的并非怜惜,而是疑问。 他知道黎琛性格温顺善良,又自幼受苦,是个可怜的好孩子。可是,他们仅仅相处了如此短的一段时间,就足够让黎琛忘记过去受过的苦楚,对他完全敞开心扉吗? 谢无言并非怀疑黎琛什么,只是他有些不能理解。 师尊?黎琛见他表情有异,歪了歪头,很不理解的样子。 无事。谢无言移开眼神,希望只是他多虑了。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霍遥,以及那座巨大的斗剑台上。 斗剑台建造在一个平坦宽阔的空地上,周围同样也由一片阵法保护,斗剑比武的双方进入阵法后,不得再跨出此阵一步,否则便算比试失败。 也就是说,取得胜利有两种方法,一是在斗剑比武中取得胜利,二则是将对手逼出阵法范围,强制结束比赛。 霍遥还僵身在灵象仪前时,谢无言已然迈开步子,向斗剑台走去,帷帽长长的垂纱也随风向后飘动,如仙如雾。 围观的弟子们再一次躁动起来,区区一个三灵根的孩子并不值得他们留意,如今最有看头的,当然是霍遥与谢无言的比试。 然而,上一刻还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霍遥却忽然,飞快走到谢无言身前,拦住了路。 师弟。霍遥笑容和煦,似是位大度宽容的好前辈,你也清楚,你刚刚受伤不久,又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与我相争,实在难以取胜。 周围一片低低的笑声,弟子们脸上挂着的表情或是嘲弄,或是津津有味等着看戏,期待着一切预料之外的变故发生。 谢无言无甚表情,问:所以师兄想如何? 霍遥比出三根手指:这场比试,推延三十日。 一听说要推延三十日,弟子们再顾及霍遥的身份,都忍不住怨声载道。这场难得的好戏要推延三十日,莫不是想要憋死他们?! 霍遥丝毫不理睬这些声音,接着对谢无言说道:这三十日的时间,师弟大可以慢慢养伤,习武练剑,多做些准备。当然,要想最快养好身子,还是得靠丹药,师弟不必担心,若是你有需要,我自然也会帮你收集不过相对的,作为赌注的宝物也要减少一半,师弟向来聪明,知轻重,该明白什么选择对你更有利。 不必。 谢无言几乎是在霍遥话音刚落的同时给出了答案。 霍遥脸色霎时青了,冰冷得格外恐怖,不过最最可怕的,是他维持着这样一副表情,仍在故作和蔼地规劝谢无言。 霍遥额头滑下一滴冷汗,放轻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刻意且生硬的和蔼:师弟是嫌三十日太短了吧,那三百日呢?至于赌注的宝物也不变了,就如今天这样,我白白给你三百日时间准备,你怎么都该是赚的吧? 霍少爷想改规矩,也未尝不可。 谢无言话音未落,霍遥脸色就瞬间缓和了不少,嘴角也不自觉弯了,果然,只要条件开得够好,什么事都有商量的余地。 但除他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失望,霍遥分明是故意要拖延时间,才给了谢无言这个无法拒绝的好处,可对于他们这些只想看乐子的外人来说,可就少了许多热闹了。 然而,谢无言接下来的话,却令众人纷纷抬头,用好奇又惊异的眼神看向他。 霍少爷既是喜欢三这个数字,不如,将作为赌注的宝物翻三倍。 谢无言也朝他比出三根手指,表情依旧如之前一般冷漠,淡然,看着霍遥的眼神,仿若只是在看一块会说话的肉块,丝毫没将霍遥当成什么人物。 三倍?凭什霍遥被他盯得浑身发麻,说到一半的话都下意识咽了回去,他皱紧眉头,神色一时复杂极了。诧异,惊惧,不解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表情,才能表达出他此刻复杂且微妙的心境。 直到谢无言的下一句话,一字不差,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我赌上各自的双臂双腿,胜者得三倍宝物,败者便砍去四肢,如何? 作者有话说: ---------------------- 悄咪咪再来宣传一下俺的新预收,有人来康康吗(探头) 古耽宫廷年下强强双疯批√求收藏啊啊啊 《献给新皇的遗产[穿书]》by肚皮有池塘 文案1、 万华穿书了,穿成了泓国老皇帝生前买下的一个金发美人。 他被买下后,不过半日,老皇帝驾崩,他作为遗产被献给了小皇帝。然而诸王夺取皇位,天下动荡不安,他不得不带着小皇帝逃出王宫。 万华穿书后的任务,就是帮流落在外的真小皇帝容丞夺回皇位,平定江山。 容丞今年十岁,还不及他腰高,被娇生惯养得厉害,成天粘在他身边,可爱又乖巧。 万华:乖乖的,等我把皇权送给你。 容丞:(乖巧点头.jpg) 2、 自记事起,容丞的身边,就一直有个漂亮的金发美人。 旁人说,美人叫万华,是先帝留给他的遗产。 容丞很高兴。 既然是遗产,那么万华便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万华又美又强,比谁都完美,容丞为了站在他身边,也只能拼命地努力,成为一个无可挑剔的好皇帝。 随着年纪渐长,这分执念不仅分毫不减,还逐渐变了味。 然而,万华似乎察觉到哪儿不对,渐渐开始逃避他的接触,容丞越是发了疯地想要接近万华,越是连他的衣角都够不到。 那一日,万华因为另一个人而醉酒红眼,双眸起雾时,容丞为了留住万华,趁着他不清醒,伪造了一出好戏 他会让万华永远都离不开他。 永远。 【容丞x万华】 【恋爱脑醋精皇帝x恣肆张狂大美人】 来戳个收藏呀~~(媚眼如丝(bushi 第15章 斗剑(7) 胜者得三倍宝物,败者则砍去四肢。 什霍遥彻底哑声了,只觉得脚步一瞬间变得虚浮,瞳孔剧烈颤抖了两下,竟是一时有了天旋地转的感觉。 不可!背后传来盛今朝的低吼声,连带着响起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追到了谢无言的身边,满脸焦急地说:师弟,比试分出输赢胜负即可,怎能拿身体发肤做赌注?! 谢无言看了他一眼,淡漠的神色间划过一丝不解:师兄为何如此紧张?就算断去手脚,只要日日外敷生骨散,服用些补药,手脚也可重新长出来。 话虽是如此,但盛今朝被说得一愣,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才能劝动心意已决的谢无言。若是因为一场比试的输赢而被砍去手脚,未免太过惊悚恐怖。 一旁的黎琛眨着透亮的大眼睛,默默围观的模样,似乎跟谢无言一样,不能理解盛今朝为何慌张。 第17章 你疯了吗?霍遥低声喃喃了一句,随后忽然咧嘴笑开,僵硬的五官努力挤出一丝讥讽:谢师弟,这场比试对你不利,你也不必自暴自弃,说如此骇人耸听的话吧?否则到时候真要砍断手脚的人,万一不是我你可别耍赖啊? 既是我提议的,为何我要耍赖?谢无言双眸一抬,即便是隔着垂纱,也能清晰看见,一双寒气凛然的瞳孔正直勾勾地盯着霍遥,如此说来,霍少爷是答应我了? 你!霍遥脸又僵了,他双眸涨满血红色的枝杈,唇角的笑容早已扭曲,谢无言,你以为我不敢是吧?你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心思? 谢无言静静等着他开口。 你不过是想说一个谁都无法接受的条件,逼我主动放弃,从而让你逃避这场比试而已。见谢无言沉默,霍遥笑意更盛,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怪不得谢无言会主动要求和他比试,他还以为谢无言藏了什么独门绝技呢,原来是想投机取巧,靠这种方式逼他放弃比试。 听到霍遥的话后,人群里议论声无数。盛今朝蹙了蹙眉,犹豫片刻后,将信将疑地问谢无言:师弟,真是如此吗? 他虽然信任谢无言,也是真心希望他能获胜,然而霍遥说的话确实合情合理,让他竟也产生了些许动摇的心思。 霎时间,似有无数道针刺般的眼神齐齐投向了他,谢无言却全然没有受到干扰,继续用着平淡如水的语气,说道:霍少爷既然不信,更应该接受这个规则,待分出输赢后,自然就知道我此刻所言孰真孰假了。 不知是煽风点火还是无心之语,黎琛也探出头,问谢无言:师尊,他为什么不肯答应呀?我还等着看你们打架呢。 霍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当真是气狠了,却又不敢真的答应谢无言。即便他坚信以自己的修为与实力,绝不会输给谢无言,可万一万一那个被砍断手脚的人,成了他呢? 霎时间,一股剧烈的寒意从他的尾椎直升头顶,整个人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不久前霍遥还胸有成竹,相信这场比试的赢家注定会是他自己。然而现在,那种充沛的,完全的自信,被谢无言的三言两语彻底改变了。从自信到愤怒,愤怒到茫然,一直到最后的恐惧,霍遥的信心不断崩塌,像一个一点点被拆解的机关,最终只剩下七零八落的惶恐与不安。 谢无言看着霍遥脸色苍白,磕磕绊绊地开口:我 慢着。 两道声音不谋而合地一起响起,同时打断了霍遥的话。 霍丘与宇文江雪对视了一眼,后者翩然一笑,挥了挥骨扇:谷主,您先请说。 霍丘连忙摆手:不,不,既然宇文仙尊有想法,那我也不便说什么了。怕被弟子们认为自己是刻意讨好他,霍丘赶紧又补了一句:这是你们年轻人的矛盾,我就不掺和了,随便你们吧。 谷主宽宏大量,鄙人望尘莫及。宇文江雪微笑着低下头来,如以往一样,表现得极谦卑恭逊。这样的态度不仅令霍丘感到愉悦,在场弟子们看在眼里,也都觉得满意,加之宇文江雪本就生得清隽,他们看他一久,自然而然就对他升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先前的偏见与不满,也都渐渐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谢无言眼神微斜,无声注视着宇文江雪漫步走来的身影。 宇文江雪站到他们二人身边,微微眯眸,和声提议道:作为赌注的宝物翻倍,但不必赌上各自的身体,如何?否则,分出输赢后,无论谁被断去手脚,都未免太过残酷血腥,实在不符合二位的身份。 霍遥的思绪运转得很慢,一时无法做出决定。然而谢无言已然微微颔首,同意了宇文江雪的提议。 对谢无言而言,若霍遥能同意这个条件最好不过,否则霍遥哭哭啼啼被砍去手脚的画面,恐怕会令黎琛看了害怕。 见霍遥久久不答,宇文江雪只能低下头,轻声唤他道:霍少爷? 霍遥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僵硬的表情终于变了,他双眸一沉,张开了苍白的嘴唇:我同意,就按你说得来。 宇文江雪满意点头,既然如此,那么就有劳二位,上台斗剑了。 谢无言还未动身,霍遥已经飞快地转过身去,径直朝斗剑台走去。 衣袖感受到被扯动的力道,他垂下眸,黎琛正朝他眨着乌亮的双眸,没什么肉的小脸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师尊会赢的,对吧? 当然。 他揉了揉黎琛的小脑瓜,待那骨节分明的五指抽去,黎琛再抬起头时,只能见到谢无言的背影,以及在艳阳下翻滚的赤色衣摆。 帷帽依然稳稳地戴在他头上,轻薄的垂纱挡不住人群热烈的叫喊声,谢无言清楚地知道他们渴望看到什么,但他仍旧没有摘掉帷帽的打算。 好在此时此刻,比起谢无言的长相,人们的关注点已经彻底放在了比试斗剑上。尤其是方才谢无言说的那番话,更令这场比试的结果扑朔迷离起来,无论赢家是谁,这场比试都足以令他们津津乐道个一整年了。 斗剑台上,他与霍遥各站南北两方,他们合规合矩地躬身作揖,直起身子,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的手不约而同搭在了剑柄上。 ‘嗖’的一声,双剑出鞘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于空中旋出两道细长的银白光芒。登台,作揖,拔剑斗剑终于开始。一时间,谢无言感受到更多更强烈的目光投向了他们,就像密集而细小的锋芒,刺在他们彼此的脊背上,让输赢承载了更多的意义,更沉的重量。 霍遥并没有立刻攻击,而是怒目瞪着谢无言,问:为何不摘帽? 谢无言将帷帽压得更低,垂纱在风中轻轻舞动,只能看见一双冷淡的眼:我不摘帽也能取胜,何必多此一举? 霍遥冷笑一声,手里的长剑骤然飞出,朝谢无言心口命门笔直刺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 被七月的食量震惊到了 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知道橘猫食量大,但是吃的也太多了吧(无力哀嚎 每天睡前会给他喂一顿大的,第二天一早基本六七点就饿了,开始咬我手脚,提醒我该喂饭了,我迷迷糊糊给她喂完一顿,回笼觉睡一会儿,没过多久七月又饿的嗷嗷叫,我醒来都一脸懵逼:这就又饿了??? 今天,七月在吃了大概2-3顿饭后,下午,又开始饿了,围着我们嗷嗷叫,我和左右:??? 左右:我觉得她不是饿了,她只是单纯想吃东西。 然后左右给她喂了半根冻干,表示晚上再喂顿多点的,她肯定能饱。 结果不到30分钟,七月饿的到处找吃的,跳上桌子围着猫粮袋嗷嗷叫,甚至开始扒拉垃圾桶,去掏里面已经空了的冻干袋 左右气得给她倒了一大碗猫粮:我就不信她吃得完。 七月:(闷头狂吃) 左右和我: 为了她的健康,我们赶紧转移了食盆:) 橘猪,好恐怖 第16章 斗剑(8) 眼看霍遥第一招就要取人性命,斗剑台外,盛今朝的心登时凉了半截,他攥紧的手心里都是冷汗,犹豫地抬了起来,想要去摸腰间的剑。 不等他摸到剑,便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温若春雨的声音:盛今朝,是你的名字吧?他话语悠长闲慢,似是这斗剑台上的生死搏杀,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今朝兄,斗剑已经开始,是万不能被人干扰,亦或是打断的。宇文江雪收起骨扇,抬眸看向斗剑台,况且,无言的形势也不至于太差。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盛今朝看见两个距离极近,几乎挨在一起的人影,以及他们手里挥动如影的长剑。待到真正看清了二人的动作后,盛今朝惊讶地倾前身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斗剑台上,霍遥攻势猛烈,谢无言堪堪躲过几剑,对方又紧跟其后杀了过来,双剑相撞溅出银花无数。 霍遥虽然生得阴柔,但出剑极狠,招招致命。谢无言与他相差整整一个大境界,换做旁人恐怕早已招架不住这剑招了,但多亏盛今朝赠予的好剑,与四步剑法的技巧,他不仅撑到了现在,还尚且保有几分余力。 斗剑台外嘈杂无比,漫天的议论声像是蚊蝇蜂群,吵扰异常。然而谢无言全然静了心,并未受到干扰,他执剑化解霍遥的一次次进攻,也在默默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忽然,霍遥一下子收回长剑,退后几步,拉开了与谢无言的距离。谢无言也趁势向后轻轻一跃,腾空的脚尖缓缓踩在斗剑台边缘,趁着这难得的空隙,重新调整了气息。 第18章 霍遥绝不给他更多歇息的时间,谢无言见他空出的左手猛然收紧,四周的气息瞬间变得沉重湿润起来。 他要施法。 霍遥乃水系天灵根,他一旦施法成功,对谢无言的火灵根来说威胁最大,无论如何都不可成功。 任谁也无法看清的刹那之间,一袭赤红衣袍忽然飞起,旋起的衣袍宛若一朵黄沙中盛开的大红牡丹,强大的气场中透着股难以忽视的妖冶。 趁着霍遥左手施法的间隙,谢无言单手执剑,飞身刺向霍遥。红衣飞散如花,垂纱飞旋如雾,台下众人竟是一时忘了欢呼或叫喊,此刻谢无言闯入他们眼帘里的招式与动作,虽然人人皆知是索命的杀招,可这幅画面,却有着任谁都无法否认的美。 即便层层垂纱遮挡,凭借气场便足以震慑众人的,除了谢无言,他们从未曾见过第二个。 伴着众人后知后觉响起的惊呼,谢无言飞刺而出的长剑被霍遥用力挡了下来,愤恨一推,两人再次被拉出一段距离。 谢无言虽然暂时无法占得上风,但他时刻紧盯着霍遥的动作,倘若霍遥一有想要施法的架势,就会被谢无言出剑打断。 谢无言!你!霍遥气得呲牙咧嘴,一时忘了形象,下一刻又急急刺出一剑,生怕给了谢无言喘息的机会。 半晌过去,谢无言虽然仍旧只重复着四步剑法的基础动作,没有占到上风,却也让霍遥尝不到丝毫甜头。 但谢无言收获也不少。 霍遥出剑的招式比他快多了,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两人所使的剑法不同。 四步剑法虽然具备极高的自由度,致使其上限更高,但是霍遥所使剑法更具爆发力,竟是在一刹那间瞬间出剑数十次。虽然霍遥生得阴柔漂亮,但过去从未落下过修炼,在剑法功法上也下尽了功夫,这等身手,就算是丢到仙界门派里,也是可圈可点的。 谢无言一直防守避战,但此刻,忽然也抬剑攻击起霍遥。 攻击太过突然,令霍遥不由一愣,挂满汗丝的脸也划过一丝惊讶,不过当霍遥清楚感受到谢无言剑法的凌乱后,这分惊讶很快又被嘲讽的笑意所取代,霍遥边战边道:谢师弟,多亏方才我拦住了你,否则这断手断脚的滋味,我实在担心你撑不住啊。 隔着垂纱,霍遥依旧无法看清谢无言的表情,但他沉默不语的态度实在令霍遥愈发不爽,他沉沉运了一口气,将全身所有灵力的重量集中于握剑的掌心之中,这份重量,即便是与他同一境界的金丹修士,恐怕都难以招架。 三招之内,这场比试就该结束了。 斗剑台外,盛今朝看得愈发紧张,额头上淌着豆大的汗珠。谢无言能撑到这时,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想象,可盛今朝也十分熟悉霍遥出剑的每一个动作,清楚地知道霍遥如今抬手运气的意义谢无言只是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怎能招架得住一个金丹修士的全部灵力? 盛今朝的手掌已经牢牢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好上台救人。早在多年以前,他就发誓过,即便粉身碎骨都要保护好谢无言,倘若霍遥还要追究谢无言的过错,盛今朝不怕得罪整个机关谷。 他的师弟,他发誓要保护的人,怎能因为区区一场比试而丢了宝贵的性命? 盛今朝忽然一怔,像是一下子想到什么重要的事,他连忙转头看向四周,在注意到某种异样后,他越发紧张起来,可是越是寻找,他的脸色就越是像被泼了盆冰水般,冷得可怕。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他拽住一旁宇文江雪的胳膊,压低的声音带着焦急与沙哑 宇文仙尊。 黎琛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 昨天晚上感觉全世界都成了朝阳监狱,你们懂的hhh 昨晚回了趟家,我最早知道还是我妈告诉我的,但是很不幸被我爸听到了 ps:我爸外号马冬梅 然后就发生了以下的对话: 我妈:wyf被刑拘了! 我爸:他不是台湾人吗?怎么被抓了? 我妈:他是加拿大人! 我爸:啊?在加拿大被抓了? 我妈/我:? 我妈:不是,他是加拿大人,被朝阳警方抓了。 我爸:哦,所以他是大陆人。 我妈/我:? 我已经听疯了,但我妈也很顽固,继续解释:不是,我都说了,他是加拿大人! 我爸:我们国警察能在加拿大抓人吗? 我妈:不是,他是在中国赚钱,国籍在加拿大! 我爸:哦,他是台湾人。 隔着墙壁就听到我妈在崩溃地嚎叫。 马冬什么:)什么冬梅 第17章 斗剑(9) 自从少年时第一次拿起剑,霍遥从未如此红眼地想要杀死一个人。至于杀死谢无言的后果,已经不是他所考虑的事情了。 剑风强韧而凶猛,谢无言执剑一挡,虽然用尽了全身力量,仍是被迫后退了好几步。霍遥的一招一式无疑是来索命的,谢无言尚未完全稳住步伐,对方的剑锋已经再次亮起,紧追其后地刺了过去。 场上的每一缕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似的,不过片刻的功夫,场外的所有人已经从悠闲看热闹的心态,到紧张得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此刻正是斗剑中最精彩的部分,是双方以命相搏,决一死战的时刻,万万不能走神错过。 然而,谢无言所出的下一剑,却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在上百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谢无言挥出的这一剑,在空中炸开一道灿烂耀眼的银花,将霍遥倏地打退了一大步。兴许是太突然,霍遥被剑波震得大脑恍惚,险些晕眩过去。 机会来了。 这须臾一瞬的空隙,对谢无言来说无比重要。他此刻灵脉中已然滚烫无比,浑身的灵力都在急速燃烧,消耗,但他挥剑的手没有丝毫停歇,紧接着又挥出第二剑,第三剑 在不久之前,还没有一人会相信,谢无言居然能让霍遥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是现在,有许多人也依旧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这世间居然真能有越级压制的天才,而这个人还偏偏是谢无言! 到了第四剑时,震惊到沉默的人群中,终于有人用不太确信的语气,颤颤巍巍地开口。 那不是霍少爷刚刚用过的招式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就像一颗细小的石子,在所有人的脑海里砸出阵阵水波。他们满是愕然与惊讶的双眼这才转动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霍遥被谢无言逼得节节败退而他所用的招式,正是霍遥方才使出的那全力一剑,剑招强悍又凶猛,只不过,现在难以招架的人,换成了霍遥。 霍遥的脸色惨白如纸,令台下的霍丘都急得不行。霍遥能隐约听到,霍丘似乎在朝他吆喝着什么,不过他已经没有功夫思考那些了。 其实他心底清楚,眼下最该做的,是赶紧运转灵力,全力抵挡谢无言的攻击,再等待时机反击,可他与谢无言的差距,也就在这儿了。 谢无言与霍遥都意识到了这一点霍遥的剑里有太多情绪与欲望,这些憎恨,愤怒,以及逐渐喷涌而上的惊讶与恐惧,像是藤蔓一样节节疯长,缠住了霍遥的四肢与神经,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与他截然相反的,是谢无言所出之剑,并非招招都攻死穴,却将霍遥一步步逼到了斗剑台边缘。在场众人之间,但凡懂点剑的,都会为谢无言冷静的出剑路径所震惊,加之帷帽垂纱遮挡了谢无言的表情,这一分神秘感,更让人觉得摸不透他的所思所想,令这场比试的输赢扑朔迷离起来。 只有谢无言自己知道,他必须在半炷香的时间内解决霍遥,否则以他的灵脉消耗程度,若是时间被拖得更久,形势会对他越来越不利。 不枉他从登台以来就在观察霍遥的剑招,这次比试赌上了太多东西,霍遥一定会竭尽所能将他逼入死地。而谢无言光靠四步剑法还难以取胜,若是能有霍遥的剑招加持,自然事半功倍。 他察觉到自己过目不忘的能力,还是因为最初魂魄不稳,记忆出现大量残缺之时,现在想来,这才算是因祸得福。 才走神了不过一瞬间的功夫,霍遥的剑就回劈了过来,垂纱被刺穿,谢无言收回稍有发散的心思,继续将所有的注意力贯彻在剑里。 最后一剑。 他低头默念着,飞身向霍遥刺了过去,眼看剑尖就要刺入皮肉之中,忽然,剑锋毫无征兆歪向一边,避开了要害。 一瞬间,天赐的良机摆在霍遥面前,他双眼陡然暴睁,不要命般地闪身扑向谢无言,长剑自上而下挥出一道银白弧光,狠狠将帷帽一劈为二。 台下有人禁不住惊呼出声,被逼至绝路的霍遥出剑太快,这一剑下,谢无言注定非死即伤。 第19章 可事实再一次与众人的想象出现了偏差。 霍遥剑下一分为二的帷帽轻飘飘地摔在了地上,垂纱碎了一地,然而谢无言却好端端地站在不远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霍遥喘着粗气的身体忽然在这一瞬间感到了微妙的不对劲,在众人为谢无言露出真面目而惊呼时,他迅速巡视四周,在看到碎裂帷帽里的某样东西后,霎时间,冷汗如瀑。 木灵符,到处都是木灵符。 台下的宇文江雪在惊讶后发出一声轻笑,谢无言的帷帽里,藏着他赠予的那几十张木灵符,这些符纸早早被注入了灵力,发着淡绿色光芒,被谢无言封入了帷帽里侧的夹层里。 在霍遥将帷帽一劈为二后,压抑已久的符纸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一时间,霍遥四周绿光环绕,生出一根根满是尖刺的藤蔓,逼得他不停后退,可他脚踩着的地方已是斗剑台最外围最边缘之处,不可再退了。 投降吧。谢无言放下剑,冷冷看着他,胜负已分,不必再战。 他侧身而立,白皙骨感的手臂看起来弱不禁风,可刚刚他手起剑落挥出杀招的模样,也深深镌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 谢无言,是这样的人吗? 似乎在所有人心中,胜负都已然明了,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庆贺,只因为谢无言越级战胜霍遥这件事实在太骇人听闻,难以置信了。 谢无言并不在意众人的沉默,他只需要霍遥开口服输,就够了。然而在片刻的停顿后,他所看到听到的,却是霍遥的垂死挣扎。 放玄鸟!一声怒喝后,霍遥狠狠用手拧断了缠在他腿上的藤蔓,不顾鲜血横流冲了出去。不远处,放在宝物山里的一个金笼唰得开了,一只脚上缠着锁链的玄鸟一边嘶鸣着,一边飞向了斗剑台。 玄鸟已经长大,通体都是鲜红色的羽毛,两翼大展飞向空中,宛若天际的一片红霞般灿烂。然而玄鸟扑腾了两下就缓缓垂落下来,低低飞向斗剑台,锐利的两爪瞬间将斗剑台边缘抓得粉碎。直到这时,它被铁棘刺得红肿腐烂的脚腕这才露了出来,触目惊心。 玄鸟悲鸣着,伏在霍遥的身边。 谢无言尚且还未有什么动作,一个人影疾步跃上了斗剑台,拦在谢无言与霍遥之间:霍遥,胜负已分,不要一错再错了!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斗剑比试,原本就没说不允许灵宠参与,凭什么我不能派玄鸟出战?霍遥僵硬的面部扯出一丝无力的笑,师兄若觉得不公平,你们也为谢无言挑个灵宠出战不就好了? 事到如今,上哪儿找什么灵宠?霍少爷,适可而止吧。盛今朝沉沉吐出一口气,无奈极了。 师尊,我上吧。 忽然间,有一道稚嫩的声音,从斗剑台外传来。 谢无言侧头看过去,黎琛正趴在斗剑台边缘,小小的身子勉强搭上一条腿,小团子般的身体艰难地翻到台上。末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边擦汗一边喘气,像是已经耗去了身上所有力气似的。 台下众人已然看愣了,那不是玲珑门的小少爷吗? 怎么,难道他也要上台比试?事态的发展,已经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 黎琛迈着小碎步啪嗒啪嗒跑过来,谢无言淡淡瞥了他一眼,便道:下去,别胡闹。 师尊,我有三个灵根,很厉害的。黎琛扯了扯他的衣摆,用小手挡住嘴巴,小声对谢无言说,而且,我有木灵根,他不一定打得过我。 谢无言看了眼盛今朝,他本想等他先出声反对,然而盛今朝却像是着了魔怔,定定地瞪着黎琛看,眸中有诸多惊讶与不解。 黎琛再次扯了扯他的衣角,极小声地告诉他:师尊,我真的不会拖你后腿的,有我在,他不敢对你那么凶。 谢无言意外地看了黎琛一眼,他倒是没想到,黎琛能考虑到这一点。 霍遥放出玄鸟,也证明这恐怕就是他的最后一招了,如若不能利用玄鸟杀死谢无言,那这场比试也就彻底失败了,霍遥一定会竭尽所能。玄鸟灵力强大,依谢无言现在的状态,确实难以战胜,但若是黎琛在场,就能极大牵制住霍遥与玄鸟的行动。 谢无言没有回答他,转而看向霍遥:我与黎琛,对你与玄鸟,可好? 霍遥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咧了嘴:不能再好了。 台下的霍丘再如何反对,也难以干预斗剑双方一致同意的决定,眼看着这场诡异的二对二已成定局,盛今朝无声地离开了斗剑台,神情透着深深复杂。 台下,宇文江雪只看了他一眼,就猜出他心里疑虑的是什么,便挥着骨扇,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今朝兄别多心,小孩爱玩闹,到处跑也是正常。 盛今朝微微皱眉,面色凝重:我探出神识,找遍这里所有地方也没找到他,怎么可能是他乱跑? 或许,失误的不是你。宇文江雪不以为然,这儿人实在太多,各方灵力复杂,放出神识也找不到人的情况,也有可能。 盛今朝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口气。 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说: ---------------------- 养猫后,家里总是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对话,比如昨晚: 我in厕所:woc!!七月拉了五坨屎!!! 左右in厕所外:woc!七月在跟西瓜打架!!! 我in厕所:woc!!七月怎么尿外面了!!洗衣机底下全是!! 跟猫屎猫尿搏斗的一晚。 好不容易躺下,可以睡觉了,七月走过来躺在了我们中间。 我:这样还是很可爱的呜呜呜(开始撸猫) 然后。 空气中忽然有一股超级大怪味。 左右迷茫地看着我:?你放屁了? 我:?我没有。 左右: 七月在我们中间放了个大臭屁然后离开了 :) ps:半夜忽然被什么东西咯到,打开手机手电一看,啊原来是猫砂啊,那没事了没事了。(倒地不起) 第18章 斗剑(10) 在玄鸟的一声悲鸣下,台上台下,无数双眼睛聚精会神,见证这场本该结束的比试,以全新的方式重启。 观者依旧是那群观者,然而此时的心境却早已大变。归根结底,是谢无言在他们所有人心中埋下了一种叛逆的期望,在他们心底悄然生根发芽,期待着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结果。 霍遥飞身骑上了玄鸟头顶,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捆带棘长鞭,啪的一声甩过去,顿时皮开肉绽翻出一层血肉,疼得玄鸟惨叫长鸣,修长的脖颈狠狠一扫,用力朝谢无言和黎琛撞了过去。 抱紧我。谢无言搂住黎琛,轻易避开了玄鸟的羽翼拍击。这只玄鸟虽然看起来体型庞大,但活动起来,远远不如普通妖兽灵活,想必和它的脚伤,以及长时间囚禁在笼子里的生活脱不了关系。 虽然玄鸟动作缓慢,无法真正伤到谢无言,但不断重复这样的攻击,谢无言的体力也在继续流失。 似乎是察觉到谢无言躲避的速度稍稍放缓,霍遥乘胜追击使出水灵决,掌心捏出一颗水蓝色的圆球,猛地向斗剑台砸去,登时溅起水花无数,遍地潮湿。 所到之处都是积水,不仅使谢无言不得不放慢步伐。他如今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去对付这些事,但霍遥却能通过操纵这些水去攻击他们,短短一会儿的功夫,水中已然混入一丝血污,谢无言一身赤红衣袍被凌乱地割开好几道口子,血迹与赤袍同色,难以区别。 现在的霍遥比刚刚更不好对付,方才他们斗剑时,霍遥有心与他在剑术上争个高下,现在却只想用尽一切办法让他输掉比试。论灵力,境界的差距明晃晃地摆在他面前,时间绝不能再拖延了。 谢无言再次避开玄鸟的一击拍打,积水猛地溅出好几米高,拍了拍黎琛问:他方才念灵决的声音和动作,你可看清楚了? 黎琛瘦瘦的小脸发了一下愣,随即用力点头,压低声音说:看清楚了! 最基础的灵决都是那般用的,木灵决,金灵决也是如此。谢无言紧盯着玄鸟的每一步动作,我牵制住玄鸟的时候,你尽力把霍遥引到日头最烈的方向,我会对付他。 好。小脑袋再次用力一点,谢无言便瞬间伏低身子放下了他。在霍遥以为他已经精疲力竭的这一瞬间,谢无言飞身跃到了玄鸟腹部下方,趁着妖兽的爪子再一次用力挥起时,他狠狠抓住它的羽翼,借力一折 一声悲鸣无力响起,玄鸟在霍遥鞭下早已力竭,当剧烈的痛楚袭来时,终是双眼翻白地倒了下去。 第20章 怎么?!霍遥赶紧从玄鸟身上下来,他刚刚看得一清二楚,谢无言分明没有折断玄鸟的翅膀,怎么就当场晕死过去了? 他脑海中闪过这几句疑问的功夫,突然感觉脚踝一阵刺痛,霍遥震惊地看向脚边数条细小的藤蔓,这才察觉到不远处黎琛的存在。 不许欺负师尊!黎琛张开小手,努力操纵着木灵决与金灵决,在霍遥脚踝缠上了好几圈带着铁刺的细小藤蔓。以他炼气初期的境界,当然不能与霍遥或玄鸟正面硬抗。但在生死搏命的斗剑台上,往往越是细小的东西,越是能像毒蜂蜂刺般,牵制住整个局面。 虽然这些铁刺细藤一挣就开,但在谢无言剑指霍遥时,这却成了最大的妨碍。霍遥大约也想到了这一点,堪堪接了谢无言几剑,便迅速脱战,转而奔向一旁的黎琛,用力将长剑朝小少年的头顶砍去。 谢无言眼底一寒,执剑朝他后背砍去,这须臾一瞬间,霍遥听到太多呼声喊声在劝他住手,可他如何住手?回头便是谢无言的剑,他只有朝前,打倒黎琛再杀了谢无言,这场比试才有可能胜利,这已经是他最后最后的机会了,无所谓旁人说他卑鄙恶毒,他只要赢,他必须要赢。 台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霍遥若是真砍下这一剑,便是砍了堂堂玲珑门门主之子,是要他们和仙界彻底决裂,成为仇敌的意思,他们再恨仙界也无法承担这种后果啊。 霍遥!你他妈疯了!霍丘目眦欲裂,恨不得上台手撕了这个狗儿子。 兴许是霍丘那一声骂起了作用,谢无言看到霍遥的背影剧烈震动了一下,剑尖明显往后退了一截,然而不等他放松,一阵骤然弥漫出的血腥味,令谢无言瞬间绷紧了脸。 啊!! 台上发生的事令人目不暇接,先是霍遥刀尖见红,紧接着发出惨叫的却也是他自己。趁霍遥浑身僵硬的这一瞬,谢无言长剑一转,剑柄迅速击中了他的后颈。 霍遥的第二声哀嚎无力了不少,似是一身力气都给谢无言打散了,整个人往地上一跪,软趴趴地伏在地上,像块干瘪的毛毯,险些就要摔在浑身是血的黎琛身上。 谢无言微微蹙眉,在霍遥即将砸中黎琛前,毫不留情将他踢开。这一脚狠狠踢在霍遥胸口,疼得他狠狠咳出一口浓稠的血水,已经动弹不得。 然而当他沾满污迹,布满红丝的眼睛落到黎琛身上,还是下意识有了反应,攥了攥手,想要运行几近枯竭的灵脉。他手掌才刚有动作,眼前便又被一片银白色笼罩。 剑光乍现又转瞬即逝,谢无言挥出了真正的最后一剑。 没有人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但他们的双眸都已睁到极致,涨出红丝,现实与常识在此刻出现了近乎鸿沟的偏差。 那个骄横到不可一世,从出生起就被捧在天上的霍少爷,此刻竟像个烂柿子般,被谢无言被一个他欺凌了无数年,境界仅有筑基中期的修士扔下了斗剑台。 越级取胜。 换做三天以前,甚至是半天前,都无人敢相信这个词竟会出现在谢无言身上。他们无一不熟悉霍遥,也都清楚谢无言是什么情况,所以才更惊讶,如果谢无言这样一个被谢家赶出仙界的病秧子都能打败霍遥,那他们这些远不如霍遥强大的人,对仙界那帮更高深莫测的修仙者而言,不就与蝼蚁无二吗? 四处都是吸气的声音,谁也不敢往下想了。 只有霍丘小跑过去救儿子,霍遥结结实实摔在了硬沙地上,已然晕死过去,身体四肢扭曲到难以入目的程度。谢无言漠然注视着他倒地不起的身体,越级取胜得到的灵力渐渐涌入,被他暂时压了下来,留待之后再吸收。 少年被谢无言拉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却染了一手血迹,他心有余悸地看了霍遥一眼,又张望着一片死寂,几乎静止的人群,小声问谢无言:师尊我们是赢了吗? 时间漫长到诡异可怕的地步,千百张嘴僵硬地半张开,似是忘记了如何张开或闭拢,一种如千斤顶般的沉默正压在所有人的喉咙里,直到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谢无言赢了? 作者有话说: ---------------------- 养猫后,我的作息: 凌晨三点:在猫睡觉的时候思考明天早上到底吃什么。 凌晨五点:刚睡着一小时,猫开始拆家:) 下午三点:试图午睡,然后猫来袭击我的腿和jio 全天睡眠时间<四小时 带着深深的黑眼圈开始撸猫pp,靠使我疲惫的元凶来缓解我的疲惫。 发明人猫永动机,诺奖是我的了,好耶 qaq 第19章 宿铃湖(1) 在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唯有盛今朝一人似是被猛然点醒了一般,飞身一跃站到了斗剑台中.央,用响亮如擂鼓的嗓音,清晰且标准地吐字道:此次斗剑比试的胜者是谢无言,按照约定,将收玲珑门黎琛为徒,得藏宝阁所有宝物,在场所有见证者应誓死守约,绝不可有违背之心。 话语落下,当真是一语激起千层浪,压抑了太久的情绪被一瞬间戳破,化作一阵阵浪潮般的欢呼与喊叫,响彻在大漠上方。 霍丘铁青着脸,对这番大逆不道的场景无可奈何,赶紧命人扛起霍遥,架着他往医修那儿赶。大约是霍遥白眼上翻的脸实在太过狼狈,连霍丘这个做父亲的都忍不住别过头,满脸嫌弃,他高声朝人群中喊了几嗓子,想驱散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子们,然而众人正上头着,半天也无人理会霍丘,气得他胡子都歪了。 此时,谢无言与宇文江雪却同时将目光落在了昏迷的霍遥身上。这一看才知道,霍遥不仅是翻了白眼,脸上还沾满血水,正湿漉漉地往下滴。 黎小少爷不愧是门主之子,当真是心思敏捷。宇文江雪颇有深意地看了谢无言一眼。 水灵决和血。谢无言心下一沉,当即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他蹙眉转头,想要去握黎琛的手,却被少年慌忙一躲,将手藏在了身后, 伸手。谢无言语气冰冷强硬。 被谢无言如此盯着,黎琛默默低头,脸上的笑也缓缓收了起来。 一旁的盛今朝闻声看了过来,察觉到气氛不对,赶过来问:师弟,出什么事了? 趁着黎琛的注意力被盛今朝勾去几分,谢无言快速将他藏着的手夺了过来,稍稍使力气一捏,少年捏紧的掌心便哗哗向下淌血水。黎琛试图收回惨白的手臂,却没能成功。 血气弥漫,盛今朝也立刻发现不对,赶忙把黎琛的五指掰开,这才露出掌心里一道巨大且深的口子,他惊道:这是方才他在受的伤? 不。谢无言盯着黎琛,冷声回答,这是他自己弄的。 当时霍遥发疯想袭击黎琛,却也没蠢到无视黎琛施展水灵决的动作,他懒得躲,更没必要躲,黎琛炼气初期的水灵决砸在他身上,跟洗脸没区别。可霍遥没想到,这洗脸水里混入了大量血液,还精准无误地泼进了他一双瞪大的眼睛里,瞬间使他失明。 不仅如此。谢无言拉着黎琛过来,把他腰间的黑色腰带一扯,本就破碎的腰带直接断了,露出里面一条巨大的裂口,裂口周围都都凝固成痂,还有一部分甚至跟着腰带一起被扯掉了。 这回连盛今朝都傻眼了身上带着这么一道伤,就算是他也没法强装作无事发生,怎么黎琛这小孩自始至终连眉毛都不弹一下,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当然,眼下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问题。谢无言黑着脸往黎琛嘴里塞了颗补血丹,语气像是在审讯犯人:霍遥砍你,你却只想着腰上的血不够用,便又把手割了,你觉得你很聪明? 补血丹咽下去,黎琛惨白的脸这才恢复了些许气色,不过小脸依旧苦苦地抿着唇,沉默不语,他脸上哪儿都没肉,只有一双黑玉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算好看,叫人看了难免心疼。 盛今朝心软,劝道:师弟,黎小少爷受伤了,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谢无言依旧不语,沉沉盯着他看。 黎琛委屈地嘟起唇,不太能理解谢无言愤怒的理由,师尊明明也看见了,要是我不这样做,那个霍遥差一点就杀了我了。 谢无言道:既然想得到以血蒙他的眼,为何想不到用用你的金灵根?碎金片混入水灵决,效果更好,为何偏偏就用血? 黎琛语塞:我 好了好了,师弟你也别生气了,可别把他吓着了。方才情况那么紧急,你们能平安无事便是万幸了。盛今朝忙把两人拉开,好不容易才取得胜利,怎能说吵就吵起来,黎小少爷也是,你境界尚且不高,遇到危险能躲则躲,别再拿自己的生命犯险了。 第21章 我知道了。黎琛双手不安分地互相握着,盛今朝见他可怜讨喜,想拍拍他的背,却被他灵活闪身躲了过去,又缩回了谢无言身后。 盛今朝对上黎琛,个子高出太多,弯起的笑眼又颇有一种亲哥看亲弟的感觉,他低头对谢无言道:好在也不是什么大伤,今天他知道疼了,以后一定就会小心点了,师弟莫要太担心了。 但愿吧。谢无言闭了闭眼,不再说话。 盛今朝却认真地盯着他:你体质不好,如今又受伤,该多关照关照自己才是,师弟千万别再像过去那样,受了欺负还默不作声。不论发生什么,师兄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拗不过盛今朝的热情,谢无言被他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伤势,确认没有像黎琛那样大的伤口后,盛今朝松了口气,一低头发现黎琛正定定朝着他看,像只瞪大眼睛的猫儿,看着冷淡,叫人猜不透心思。 怎么了?盛今朝友善地伸出手,还未碰到他的脑袋,便又被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了过去,只是这次与之前不同,黎琛别过头,索性完全不理他了。 盛今朝笑笑,权当是小孩脾气,没放心上。 因为灵力尚且不稳,谢无言正想离开,却见两个小弟子急急忙忙朝他们跑来,不禁蹙眉。盛今朝一转头,也瞧见了他们,才放松没多久的脸色顿时又变了一变。 终于赶到,小弟子撑住双膝,喘得断断续续地说:盛师兄,出、出事了宇文仙尊说,请您、请您马上过去一趟。 盛今朝紧张地看了眼宝匣山的:说重点,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弟子吞咽口水的声音大得惊人。 盛师兄那些装宝贝的匣子好像,好像被什么人动过了 作者有话说: ---------------------- 立刻赶过去,然后。 黎琛:qaq师尊!师尊你慢点,我腰带被你扯断了呜呜呜 谢无言: (也许是小剧场的小剧场) 碎碎念时间到! 七月是我养的第一只猫,由于她一点都不怕水,让我对猫怕水这件事完全没有概念 具体表现为: 洗完澡后湿漉漉的地板,一定要踩好几遍,我要是没关淋浴间的门,她就踩水踩到开心为止。 没扣盖的马桶,她最喜欢两手搭在马桶圈边上,使劲往里探头,就差没舔两口了。 水盆里明明有水,非要跳进洗碗池里边踩边喝壁上的水。 一不小心倒在地上的纯净水,冲过来斯哈斯哈全舔光。 一到下雨天就蹲在窗口,开开心心看大半天。 好像养了块抹布== 第20章 宿铃湖(2) 他们赶到时,场面正混乱。 作为赌注的法器宝贝们原是被黑金色的宝匣一盒盒收起,存放入一枚红色储物戒的,然而此刻储物戒已经不知所踪,有大有小的宝匣被层层叠叠垒起来,远看宛若一座宝山。 宝匣堆里,好几个弟子手握着类似清单的羊皮卷轴,埋头核对。仅凭他们愁云满面的脸,就知道出了问题。 看见谢无言三人赶来,小弟子们兴许是心虚,更加不敢抬头,拼命把脸往卷轴里塞,唯有一个背影缓步转过,笑容和煦如春风,和这干枯的大漠格格不入。 二位终于来了。 宇文仙尊。盛今朝匆匆点了点头,眼神迅速转到宝匣那儿,听说宝匣被动过了,可是真的? 确是如此。宇文江雪也与他们一同看着这堆宝匣,只不过,方才这些宝匣都存放在储物戒中,本该万无一失才对。 谢无言直截了当问:查出丢了什么了吗? 宇文江雪朝他欣然一笑,回答道:还未查出,不过,既是被人动过,宝匣或储物戒上一定有灵力残留,有迹可循。 谢无言微微蹙眉,其他宝贝他都不在意,但万一这个偷窃者的目的也是生之卷,就麻烦了。 这些赌注,这场比试,说到底,都是为了得到生之卷。如果生之卷被窃,便是本末倒置了,他所费心做的一切,到头来也不过将霍遥揍了一顿罢了,实在不值。 盛今朝想了想,大概还是不信任宇文江雪,他亲自叫来了负责看守宝匣的弟子,细细问话。 结果,到头来,小弟子说的与宇文江雪也没什么不同,无非是宝匣被动,犯人成迷,但盛今朝始终难以相信,深深皱眉道:你们既然一直好好看守储物戒,光天化日之下,宝匣怎么可能会被动过? 小弟子心里委屈,嘴上憋不住,幽幽飘来一句:宿铃湖边向来怪事很多,说不定,又是被那湖里的东西 不等小弟子说完,盛今朝迅速打断他的话,眼神霎时变得寒冷:无稽之谈便算了吧,这是你们看守不当的过错,和宿铃湖没有关系。 虽说盛今朝说得在理,但周围不少人,包括谢无言,仍是眼神微妙地看了一眼宿铃湖的方向。据说宿铃湖曾是机关谷中风景最为秀丽之处,烈日下波光潋滟,清澈见底,然而这样一处美景,在谢无言被送到机关谷后不久,忽然生出诡怪异象,湖面被团团浓雾所笼罩,不少人甚至迷失于大雾中,再不见踪影。 谢无言的到来,是宿铃湖骤变前后唯一发生的一件大事。厌恶仙界的弟子们自然将矛头对准了他,认为谢无言之所以被赶出谢家,丢到机关谷的原因,是他身怀煞星总而言之,都是些以讹传讹的荒唐话。 盛今朝是绝不信这些的,虽然他们是修仙者,但空口无凭就把别人喊作煞星,实在太没道理。 可他才一转头,就看见谢无言双眸微垂,默不作声,脸色也显得凝重。盛今朝心里登时尝到一股涩涩的滋味,赶忙道:师弟,这都是一些没头没尾的胡话,你千万别放心上。 无碍。谢无言不明白盛今朝为何突然温声细语地说话,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要留在这里等结果,师兄若是还有事,不必一直在此耽误时间。 好。盛今朝拍了拍他的背,眼神柔和了不少,师弟今日的表现当真精彩,若你愿意,以后师兄也一直陪你练剑,如何? 盛今朝的剑术的确精妙,谢无言点头道:那就有劳师兄指点了。 这一场比试闹得动静太大,有不少事因此耽搁,盛今朝作为境界最高者,有很多事必须由他去处理。他笑盈盈地转身,轻抬起手与谢无言道别,轻松的心情在他脸上一览无余。 谢无言远远不如他自在,此刻他站在微笑的宇文江雪身边,紧盯着弟子们检查核对宝匣数量的动作,沉默不语。 宝匣数量极多,有很大一部分装的都是灵石,灵草这类必需品。当年原主被赶出谢家时,父亲大约还是可怜他的,用作吃穿用度的灵石绝不算少。谢无言离开的时间倒也赶巧,毕竟那之后,谢家便迅速垮了,除了一些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稀世珍宝还算值钱外,什么上品灵石,万年灵草,都是绝对拿不出的。 谢无言要找的生之卷,必定是在另一部分,装有法器灵宝的那些宝匣里。一件件至宝级法器拿出,令清点的弟子都看傻了眼。机关谷远离仙界,谁能有一件至宝级法器,便是要引得大半个谷的弟子都眼红的程度,更别提这装了好几个匣子的宝贝了。 一件件法器清点过去,有最常见的刀与剑,也有丹炉,飞行法器之类的工具型法器,琳琅满目,种类繁多,负责清点的弟子逐渐从惊讶到羡慕,再到现在的麻木,只过去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这些,确实是霍遥抢去的所有法器了,如果不能在这里找到死生之书的线索,谢无言就必须得转换思路,寻找其他办法了。 就在他思绪飞快运转,思考下一步对策的时候,衣袍一角感觉到了微微的拉扯力道。 师尊。 谢无言没低头,那稚嫩的声音又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谢无言才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黎琛仰头望着他,双唇方才张开一点儿,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突然走来的宇文江雪一下吓了回去。后者展开骨扇,轻轻扇着风,眼睛却落在少年腰间的一片深红上面。 宇文江雪微微躬身,声色温和道:黎小少爷伤得不轻,可否让我看看伤势?我的木灵根最善治愈,很快便能帮你治好。 不要!话音未落,黎琛便已先喊了出来,他紧紧抓着谢无言腰间的布料,藏在他身后不肯出来,避之不及地躲着宇文江雪。 谢无言并不劝他,黎琛再幼稚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了,受伤不愿医治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反正疼在他自己身上,旁人再劝也没用。 第22章 宇文江雪转而看向谢无言,依旧是那副翩翩仙君的温柔面孔,谢无言以为他想托自己去劝黎琛,刚要拒绝,却听到对方说:那,无言的伤呢? 谢无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宇文江雪笑笑,继续道:不是我自夸,论治愈的能力,仙界上下所有木灵根修士,没有能与我相比的,无言要是不信,我便先去为你的玄鸟医治。若是你对我放心,我再为你医治,如何? 宇文江雪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谢无言没有理由回绝,至少,能医好玄鸟也是好的。 宇文江雪吩咐下去,医修们很快便带着玄鸟赶过来了。昏厥的玄鸟拖着血淋淋的双足,巨大的赤羽双翼瘫软张开,被七八个力气大的弟子从底部拖着,送到了他们面前。 送来后,医修们欲言又止地看着宇文江雪,既想看看他如何治好玄鸟,与此同时,心中也都有不放心。这玄鸟被霍遥折磨出一身旧疾和疤痕,又在战斗中受到惊吓,如今气息微弱,能否保命都难说。 玄鸟心性高,难以驯服也不太亲人,被霍遥弄出一身伤也不愿认主,像一支被生生折断的傲竹,破碎得令人惋惜。 谢无言注视宇文江雪缓慢伸手,轻轻抚摸玄鸟的脖颈,像是把脉般停顿了一会儿后,侧头对谢无言笑说:还好,伤势不算重, 坚硬的沙地里,竟然破土生出一地绿油油的小苗。 玄鸟附近的人们发出一阵阵惊呼,连忙往后退。毕竟宇文江雪没有念任何灵决,无声无息地施法,令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谢无言静静观察他的动作,不愧是离上神仅一步之遥的修士,抬一抬手指所释放的灵力,就足够杀死这里在场的所有人了。 大量木系灵力被倾注于黄沙之中,越来越多的藤蔓与绿叶钻了出来,缠绕,覆盖在玄鸟的每一寸肌肤上。宇文江雪轻抚上玄鸟的身体,庞大的灵力瞬间如潮水般灌入玄鸟几近枯竭的身体,一时间,玄鸟外围浮出淡淡的绿光,强大的灵压挤压着每个人的神经,几个境界低的弟子已经感到头晕目眩,难以支撑。 只有谢无言清楚,这还只是宇文江雪克制收敛了无数倍的灵压而已,数个境界的差距,让他们对宇文江雪来说,如云泥般脆弱。他默默帮黎琛挡住了他那份灵压,黎琛抬起头,朝他不住张望,小脸茫然,却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帮助般,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如宇文江雪所说,医治的过程很快就结束了,缠绕在玄鸟身上的绿叶逐渐枯竭,变黄,死去。枯叶纷纷掉落,玄鸟疲倦地眨了眨眼,竟是有了要苏醒的迹象。 无言的伤,也交给我处理吧。宇文江雪将恢复的玄鸟交由那些医修照顾,转而看向谢无言,若我能为你分忧,谢仙尊也会安心的。 谢无言还未开口,揪住他衣袍的小手又扯了扯他。 谢无言低头便看见黎琛皱着眉,满脸写着不开心。 师尊,我讨厌他。黎琛嚼了嚼空气,小声低估道。 所以? 没想到谢无言居然对他这么冷淡,黎琛一下语塞,小脸顿时瘪了,有几分着急又有几分局促。片刻的沉默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他。 所以你别让他碰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 感谢baby们的营养液!!有时候回复没跟上但我都看到啦!!!感谢鸭555 碎碎念时间: 我码字的时候,旁边还有一张椅子,七月经常跳上椅子躺着睡觉。 这两天我俩关系比较紧张(大概是因为我想强撸她爪爪),七月虽然躺我这儿,but只要我一伸手过去,她就嗷嗷叫开始揍我咬,好痛呜呜呜 码字的时候偶尔不注意,手放到旁边,她立刻凑过来啪啪给我两巴掌,莫名想到那个新闻:女子醒来后精疲力尽,看监控发现被猫殴打一整晚 而且七月看我的眼神也巨凶) 我:七月是不是想杀了我?(认真提问) 左右:一般来说,猫想杀主人的概率很小,但并不是没有。(认真回答) 我: qaq 第21章 宿铃湖(3) 黎琛不轻不重地抿着下唇,肩膀一抽一抽地动,任谁看到他湿漉漉的眼睛,都会以为下一秒就会有眼泪夺眶而出。 当真是一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的模样。 只是这次谢无言并没有回应黎琛,他眼角微敛,表情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师尊?黎琛轻声问,他也说不出来谢无言到底是哪儿变了,只是光被他这么盯着,他心里便生出一种刺刺的凉意。 你的好恶,算不上理由。谢无言语气冷得像是镀了层冰,你不乐意被他医治,不代表我也要听从。既喊我师尊,便不要以下犯上。 黎琛一下子愣住,没料到谢无言会这么说。 无言,可以开始了吗?一旁,温水似的声音飘了过来。 谢无言转过头,不再看黎琛,对笑呵呵看戏的男人道:那就有劳宇文仙尊了。 宇文江雪无声弯了弯唇,将他细瘦苍白的手腕牵了过来,轻轻拢在了自己的十指之间。谢无言顿时感到脉搏处传来一股无形的热流,像一条小蛇般钻入了他的身体,顺着他的灵脉迅速扩散,不过片刻,已经爬遍四肢百骸,像电流般刺激着他的神经。 谢无言瞳孔涣散了一瞬间,险些没站稳。待到宇文江雪抽回手,总算结束了,他才放松了身子,闭眸倒抽了一口冷气。 的确如宇文江雪所说,他的木灵根治愈术极其强大,谢无言从上到下一身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不仅愈合,连新皮肤都长了出来。只是这治疗的过程实在太过恶心,好像被一条蛇钻了肺腑似的。 宇文江雪递给他一颗固神丹,微笑着看他仰头服下:你根骨太虚,又挨了一身伤,一下痊愈难免觉得不适,只是你灵脉脉象不稳,魂魄不定,又是为何? 宇文江雪的话顿时令谢无言心里剧烈一震,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垂眸道:过去年少无知,根基太虚乱投医,伤到底子了罢了。 宇文江雪也没怀疑什么,只道:无言,你如今终于得空休息,若是无瑕照顾黎小少爷,可以先让黎小少爷在我这儿待上一阵,他天赋不高,若是从头练起,对你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这次黎琛没有立刻跳出来拒绝,而是局促地捏了捏手指,向谢无言投去求助的眼神。 不用他暗示,谢无言也早已有自己的定夺,语气决绝地回答:我既然要收他为徒,从今往后,便由我全权管教他,仙尊无需挂心。 谢无言态度强硬,宇文江雪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清楚他什么意思,他温温和和应了一句,便不再提这事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未解决,谢无言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宝匣这儿。黎琛挨了训,乖乖陪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和谢无言一起等结果。 一箱又一箱宝匣被开开合合,翻来覆去地检查。谢无言索性将已经核对过的清单拿来看,在为数不多的卷轴类法器的名字里找了一遍又一遍,却连生之卷的影子都没有。 他揉了揉酸痛的眼角,不过多时,负责核对的弟子们终于有了结果虽然宝匣有被人开过的痕迹,但里面装着的法器与灵石灵草分毫未少,并没有失窃过。 这个结果显然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打击,对小弟子们来说,核对大半天却一无所获,自然是疲惫万分的,而对于谢无言,这无疑是个相当大的麻烦,他自己也检查过一遍,知道小弟子们说的是真话,但是这也就更加确定了一件事生之卷,并不在这些宝匣里。 谢无言闭了闭眼。 费尽周折得到的线索又断了,实在不是件能笑得出来的事,他决定先回住处,先将这次得到的灵力一一吸收了,再想办法寻找生之卷的其他线索。 宇文江雪见他要走,问道:无言,这些宝贝如何处置? 麻烦仙尊捎句话,待他们收拾好后,将这些宝匣用储物戒装好,差人送来我住处。我还有些事要办,需得先行一步了。 也好,无言先回屋休息,将这次得来的灵力好好炼化吧。宇文江雪应道。 对于他这等强者,任何事都瞒不过去,谢无言瞥了他一眼,道别后便转身离开,黎琛也赶紧迈开小步子,哼哧哼哧地跟上他。 如今他与霍遥的比试刚结束,机关谷里到处都是亢奋激动的弟子们,他避开大路,沿着小道一路返回住处,依旧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一些小弟子,有几个,还是经常出现在霍遥身边的人。 只不过,大约是见过他将霍遥打的节节败退,一脚踹出斗剑台的凶狠模样,如今谢无言经过这些人,再没人敢轻蔑待他了,一个二个都恭恭敬敬地俯身作揖:谢师兄好。 第23章 不论是仙界还是机关谷,地位高低都与实力脱不了关系,筑基中期的谢无言当然算是这些小弟子们的师兄。然而过去霍遥对他百般欺凌,其他小弟子也跟着不把他放在眼里,更没人叫过他师兄之类的尊称了。 换做原主被喊了师兄,定是要觉得百般惶恐不安,然而今时早已不同往日,谢无言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道:这儿还有一人,怎么不知道打招呼? 众人纷纷一愣,迟钝地看向他,一个机灵的小弟子慌忙反应过来,朝他身后的小少年恭敬一拜:恭喜黎师弟拜师! 虽然两人还未结师徒契,但任谁都清楚,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其他弟子们忙跟着附和,满脸堆着献媚的笑,上前祝贺他们师徒二人。 黎琛诚惶诚恐地被塞了一大堆贺礼,索性有人将自己的储物戒取出来,捏着他的手指强硬套上。 这些弟子们走后,谢无言将黎琛怀里的宝贝都收进一个小巧的黑紫色储物戒里,并将戒指戴在黎琛的食指上。 黎琛眼睛瞪得比刚刚还大,好几次险些坚持不住抽回手,他手指有点抖,偷看谢无言的表情,却无法从他一成不变的冷漠中发现丝毫变化。 做完这一切后,谢无言默默起身欲走,黎琛微微启唇,终于按捺不住喊出了声:师、师尊! 谢无言停下脚步,微斜的目光落在他稚嫩的小脸上,少年眸中浮现出一丝无措,两手互相捏来捏去,低头小声道:我今天做得不对,不该仗着师尊帮我,就那样要求师尊 湿漉漉的双眸再次抬起,看向他,带着一分祈求。 作者有话说: ---------------------- 我和左右住的地方有点偏市郊,绿化挺好,旁边还有条小河。 这几天风和日丽,希望这样的好天气能一直有 因为这儿一旦下雨,路边就有一大堆青蛙! 绿化好过头了啊啊啊 之前有一晚,刚下完暴雨,还不知道青蛙满街的我和左右出门散步,边走边聊梗,然后左右突然看到旁边的草丛,尖叫一声:啊!! 我:???咋了这是? 左右蹲下来让我过来看,我凑过去一看,woc,是只大大大青蛙,还一蹦一蹦的。 我和左右惊讶地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这青蛙也太tm大了,结果这时我突然一jio踢飞了一坨什么东西 我: 我: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jio把一只青蛙踢飞了!!(对不起青蛙犯错的是我但是把你踢飞的我真的很惊恐很害怕) 这时我和左右四下环顾才发现到处!都是!青蛙!!围着我们蹦蹦跳跳像开会 我俩大半夜的,尖叫着狂奔逃回小区。。。 好不容易跑到小区门口,路边看到一个圆圆的东西,于是我忍不住凑上去看。 呵,果然还是青蛙:) 很长一段时间下雨都不敢出门的程度 第22章 宿铃湖(4) 或许是因为黎琛生得瘦小,一脸无助,一抿起唇便像只被雨淋湿了的小狗,任谁想要发怒,一腔怒火都会化在他的眼睛里。 谢无言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安慰的话在唇边打了会儿转,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口,只是在转过身时,对少年说了寥寥二字 跟上。 师尊?黎琛愣了愣,见谢无言已经走出一些距离了,立刻小跑过去跟上他,但表情看着又有点儿忐忑。 两人便这样互不出声,一路无话回到了谢无言的住处。 谢无言赢来的宝贝们尚且还未送到,门一开,屋里吹来一阵阴森森的穿堂风,扫一眼过去,四周依旧空空荡荡的,冷清得没什么人气。 黎琛关上门,四周顿时暗了下来。谢无言边走边扬起手背,无数声啪整齐响起,木窗们整齐地同时打开了,明亮的日光登时又充满了整个房间。 黎琛快步走着追上谢无言,望着他高高的背影,不安地问:师尊,你要去哪儿啊? 今日修为增进过多,我要闭关几天,炼化灵力。谢无言头也不回地说着,一边把赤袍利落地解开脱下,扔给黎琛,我闭关期间,不许旁人进楼。你若是不敢一人待着,或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盛今朝,他自然会护好你。 我会好好帮师尊守着的,师尊放心吧!黎琛抱紧他的衣服,却有些不敢看他本尊。 赤袍之下,是一件贴身穿着的白色衣衫,只不过这会儿穿着十分不舒服,已经凝固变干的深红色血渍在上面尤其明显。因为伤口愈合,一些新长的肉直接和布料长在了一块儿,谢无言一把撕开和伤口长到一块儿的布料,伤口开裂,鲜血簌簌往下流个不停。 他随手拿了颗补血丹吞下,将贴身的衣服也脱了下来,卷成一团丢给黎琛,让他拿去烧了。 黎琛接衣服的手哆嗦了一下,把涨红的脸埋得很深很深。 谢无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原主的身材实在太轻盈孱弱了,看上去瘦不经风,苍白的腰一点血色都没有,像块一掐就会碎成粉末的脆玉似的。 他脸上,身上,此刻都挂满了细密透明的汗丝,体内忽冷忽热,不适极了。刚刚在宿铃湖边盯着那些小弟子核对法器,耽搁了不少时间,疯涨的灵力便在灵脉里不停乱窜,像是随时要撑爆似的。 他让黎琛在这栋二层小楼里找些他闭关需要的物品,黎琛立刻二话不说就去跑腿,居然真就找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一缸水,一盒固神丹,以及屋子里能搜集到的所有灵草。虽然不算多,但闭关修炼所需的最基础的材料都有了。 黎琛等在门口,以为谢无言这就准备进屋闭关了,但谢无言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忽然对他说:转过去,给你上药。 黎琛愣住,反应过来后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地变,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上药又不难,我自己也会,师尊还是尽快闭关去吧 谢无言看他坚决不肯露出后背,索性就又丢给他几盒药膏。他记得黎琛背上有许多难看可怖的伤疤,都是在玲珑门那儿留下的,大概是心里觉得自卑,即便现在如此黏着谢无言,也不肯让他见到。 黎琛捧着药膏,小脸僵硬,生怕谢无言坚持要给他抹药,好在谢无言只是给他握了握灵脉,教他运气修炼的方法而已,这段日子谢无言闭关管不了他,便先教好他,命他每天专心修炼,不得疏忽,待他闭关出来后,也要检查黎琛锻炼的成果。 谢无言嘱咐他说:如今你终于测出灵根,便顺着金木水这三个属性好好修炼,打好底子后,再选出一个属性专精,亦可迅速提升修为。至于师徒契的事,闭关结束再说,不急于一时。 黎琛乖乖点了点头:师尊放心吧,我都明白。 把黎琛里外安顿好了,谢无言才关上了打坐室的门,正式开始闭关修炼。 本就脆弱残缺的魂魄已经被撞出松动的感觉,他面不改色吞下三颗固神丹,乱窜的灵力这才消停一会儿。魂魄是没法靠外力修复的,他只能尽早吸收了这些灵力,越快越好。 这次得到的灵力以海量形容一点不为过,好在谢无言上次境界突破时,没有贸然突破后期,而是稳在了筑基中期,境界很是稳固,这才没有被灵力轻易撞散。相对的,若是上回选择了突破后期,这回恐怕要灵脉大崩,境界反跌了。 整整一天一夜,在吸收了第一波最凶猛的灵力后,谢无言体内的情况好了许多,他沉沉吐出一口气,紧接着开始吸收剩余的那一大部分灵力,他体质比旁人差,吸收速度要慢很多,一刻也不能多耽误。 境界很快便有突破的迹象,他没有再停留在筑基中期的理由,乘着体内灵力极充盈的状态,直接突破筑基后期。利用境界突破产生的热量,继续不断地燃烧着剩余的灵力。 紧接着,又过去了好些日子,少说也有个十天八天,灵力才总算被吸收得差不多了。谢无言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这个速度已经赶超了不少同境界普通体质的修士。 经过了这些天来的一次次冲击,灵脉明显也比之前结实了不少,内里流淌的灵力也更加充盈了。残余的那些灵力被他加速吸收,转化为修为,一层又一层地叠加在境界里。 他靠着窗缝里的光亮辨别白天黑夜,掐指算着,又过去了整整十日。 终于在第十日的深夜,谢无言再次睁开了眼。 他站起身,拿水缸里的水简单清洗了身子,冰凉的清水从头顶浇下来,瞬间在他滚烫的皮肤上烧出白蒙蒙的烟雾。湿漉漉的黑发紧贴着脖颈,后背,双颊两边的各个地方,伤口完全愈合,连一点疤痕都显不出来。 身体轻盈得像一只雨燕。 第24章 他低头看着手心,攥了攥拳,如柳叶丝般的细微的电流在体内淌过,他清晰地感觉到,仅仅突破了一层境界,自己的肉身就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当然,这也与境界的饱满程度离不开关系。 筑基后期大圆满,距离结丹仅一步之遥。 终于到这一步了。 谢无言微微闭眸,停留在肩上臂上的水珠瞬间蒸发不见,长发随意披散在两肩,径直推门,走出了打坐室。 作者有话说: ---------------------- 自己做饭后才发现外卖真的很油很贵,以前吃自助总觉得自己赚到了qaq最近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自己做的话,有时候成本才10元左右,又好吃又健康。但是点外卖的话基本就是20+,最重要的是油真的很大orz 逐渐理解爸妈以前说的,外卖不健康,家里烧的菜才是最好吃的! (我爸做的辣炒西瓜皮除外) 第23章 宿铃湖(5) 谢无言离开打坐室,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到一串急且快的脚步声,登登登得朝他跑过来。紧接着,一双热切的眼睛便撞入他的视野里。 恭喜师尊!黎琛抱拳作揖,眉开眼笑地对他说,师尊如今已经筑基后期大圆满,比这谷里其他人都厉害多了! 谢无言低头看着满眼冒小星星的黎琛,忽然皱了皱眉,勾手示意他凑近一点。 师尊? 黎琛一脸茫然地眨巴着黑亮亮的眼眸,乖乖走到他脚边,被谢无言按着肩膀,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 不出意外,这段时间黎琛的修为精进不少,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突破,境界仍然只有炼气初期,但灵脉已经顺畅了不少,算是个合格的修仙初学者了。 而且,不仅如此。 谢无言沉默片刻,道:你长高了? 有吗?黎琛也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没什么感觉。 不太明显罢了。谢无言一手捏住他的双颊,左右看了几眼后,禁不住皱眉道,太瘦。 听到谢无言说他瘦,黎琛像是要证明自己有好好吃饭一样,扯了扯手臂上薄薄的一层肉:其实我这几天已经长胖很多了,师尊你看,这儿掐的都起肉了,以前可没有的。师尊闭关的时候,那个盛师兄给我送了好多食材做饭呢。 谢无言还没回答,黎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跑出去,边跑边说:师尊,我都忘了我熬了糖粥,你先坐着,我马上给你端过来 空气中的确有股甜滋滋的味道,谢无言顺着少年消失的方向,绕过长廊,走到厅堂一看,周围的陈设居然改变了不少。不仅老旧发潮的桌椅焕然一新,他拉开几个柜门一看,里面满满当当摆着好几盒储物戒,盒子上都贴着字迹潦草的小标签,有专门装丹药的,也有专门装药草的那些赢来的宝匣里的宝贝,都尽数在此了。 收拾的倒是不错。 虽然不知道他们还要在机关谷停留多久,但黎琛这些天显然是用心打理了屋子,四处都见不着灰,屋里不仅明亮,空气也清新了不少。谢无言过去是不在乎这些细节的,但刚刚注意到这些变化的时候,倒也觉得不错。 谢无言顺着甜味飘来的方向走过去,却意外听到少年痛呼过后的抽气声。 几乎不到一瞬间,谢无言快步推门闯了进去,看着窜天高的火焰迅速勾起五指,滚烫的烈火便像一阵烟般钻入他的手心,顷刻间消失不见。 谢无言低头看向自己张开的五指,掌心雪白,丝毫没有被灼烧过的痕迹。筑基后期大圆满的底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得多。 他侧眸看向一边,伸手拉起了惊魂未定的黎琛。少年站起时,双手还牢牢扣在手里的瓷碗上,反应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嘴里嘟囔着说:我才一会儿没看着火,怎么就着起来了 谢无言有些无话可说地看了他一眼:你之前既然学会了水灵决,现在怎么不记得用? 我、我还有点儿没习惯。黎琛低下头,又作出那番无辜可怜的模样,却让外貌的变化看起来更明显了。 除了个子,似乎连脸也长开了一些。谢无言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会突然发生这些变化,虽然黎琛之前那七八岁幼童的模样,才是比较反常的。 黎琛一本正经地请谢无言坐到旁边的小圆桌旁,端来糖粥后,又动作麻利地收拾起锅炉这儿本是个空屋,没有这些锅碗瓢盆,也不知道黎琛从哪儿弄来了这么多东西。 谢无言原打算出了闭关,立刻就去找盛今朝询问些事情,好继续寻找生之卷的线索。但看黎琛一人忙活得热闹,便也不想扫他的兴。 谢无言捏着瓷勺搅和碗里的糖粥,飘着的桂花末沉了底儿,转而是煮软了的糯米圆子翻出白肚皮,从黑得泛红的粥米里浮了出来。 谢无言对眼前这碗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食物,感到很是陌生。 修仙者达到一定境界后,逐渐就不需要凡人的吃食来补足营养了,平日里只需服用一些丹丸即可。当然,也有不少修仙者放不下口舌之快,经常自己搜集些吃食过过瘾。 谢无言肯定不属于后者,但黎琛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他也没说什么,与黎琛一人坐一张椅,默默开始喝粥。 在黎琛不知第多少次询问他味道如何后,谢无言终于忍受不了,惜字如金地回了他两个字:不错。 师尊喜欢就好。黎琛笑意开怀,嘴角还沾着粒黑米,以前照顾我的一个爷爷经常给我做这个,我一直很喜欢。 闻言,谢无言的表情终于有了些改变,抬眸问:爷爷? 他姓沈,门里的人好像一直喊他沈老,我也就跟着这么喊了。黎琛说着说着,慢慢低下了头,额前的长发垂下来,看不清表情,等我变得像师尊一样厉害了,我就劝沈老离开那儿,再也别去玲珑门了。 谢无言沉默片刻,似乎令黎琛误会了他的意思,少年轻轻放下瓷勺,垂眸道:师尊也觉得奇怪吗?大家都说玲珑门好,只有我不想回去那儿。 谢无言盯着他,说:你是我的徒弟,为何成日将别人的话挂在心里?难不成,是想拜天下人为师? 黎琛低垂的眸子浮出光芒,然而跑到喉边的千言万语,却被谢无言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还有,既然你我是师徒,便要结师徒契。事不宜迟,现在便开始吧。 黎琛脸色一僵,眼看谢无言已经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把小刀,准备放血结契,赶忙伸手去拦:师尊,等一等!这个这件事,能不能 谢无言停住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黎琛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带着万分的谨慎,小心翼翼地提问。 我们能不能,就做普通的师徒? 谢无言握着冷锋锐利的小刀,拿在手里轻轻一挥,眼下隐隐多了分阴鸷:什么叫普通的师徒? 就是 黎琛的目光轻轻挪开,斜到一边,僵硬的嘴唇磕磕绊绊地发声。 就是,不用结师徒契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 登登,翻译机来了: 黎琛:我们做普通师徒,不结契! 【滴,翻译结果为】 黎琛:我们能只恋爱,不结婚吗? 【呵,男人。】 家人们,前两天挂了个新预收!! 《疯批美人重生到死敌三岁半时》 (大概是本不那么三岁半的沙雕三岁半文) (文案后面还有碎碎念) 古耽/年下/爽文/养成/双疯批/1v1/he 文案: 俗话说得好,眯眯眼都是怪物。 为了得到这个怪物,多少人红着眼发疯,也换不回他一次回眸。 . 怪物眼里只有他风光霁月,嫌恶他至极的小师弟。 第一次杀他,小师弟和他势均力敌,满眼血丝瞪着他断气。 第二次杀他,小师弟莫名变矮了点。 第十次,他找到小师弟,却捡来一个三岁半的小婴儿。 怪物发现,自己也有头疼的时候。 离了大谱了属于是。 我每次挂预收,都得多多少少出点错 上次挂预收是那本宫廷文,评论里的小可爱要是不提出来,我都不知道我标的是主攻 然后,这次挂完预收,总觉得很满意,没有任何错误。 谁料今天中午,左右表情微妙地告诉我,让我去看看我挂了个什么预收。 第25章 我:??我的预收有问题吗??? 看了一会儿还没看出问题,左右提醒我,你去看看你的文名。 我一看。好家伙。 疯批美人重生到死敌三分半时。 三分半 手癌没救了 第24章 宿铃湖(6) 普通的师徒? 谢无言的尾音轻轻上挑,隐约像是在笑。说来,这大概是黎琛第一次听到谢无言发出类似笑的声音,可这动静传入他的耳中,只是令少年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谢无言握捏把玩着手里的小刀,刃口静静发出危险的银光。 师徒契,是以血液为媒介,通过两人的魂魄而建立的一种契约。 但师徒契和一般的契约又有不同,师徒之间尊卑鲜明,为徒者必须听从为师者的教诲与命令,绝不能有任何忤逆之心。而为师者不得隐瞒自己所会的本领,修炼所得到的任何宝物也必须分予对方,不能藏私。 总而言之,两人若是结契为师徒,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魂魄紧紧相连,无法分开。世间不少师徒其实都是黎琛所说的普通的师徒,并不结契,但倘若师徒双方真的尊敬对方而不抱有一丝私利之心,这师徒契便可作为证明彼此诚心的最好的保证。 依黎琛的反应判断,这一点,谢无言与黎琛事先应该都明白,可谢无言愿结契,黎琛却不愿,这就是最关键的问题所在。 谢无言微微闭眸,从前他以为黎琛天真懵懂,现在看来天真的是他自己。黎琛得到他的庇护却又不想真正和他结契,分明什么利弊都懂,平时装着一副可爱可怜的样子,心里倒算计的比谁都明白。 谢无言不禁冷笑于心。 师尊,你听我说,我 黎琛的话很快被谢无言打断了。 既然你不愿向我结契拜师,你我怎么称得上是师徒?你也不必再勉强喊我师尊。谢无言收起小刀,起身离开。 师尊!黎琛焦急追上他的背影,跟着他出了房间,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能挽回谢无言,浅色的唇瓣一张一合,竟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他身后,粥碗里还剩着半碗糖粥,热气未散。 我要出门一趟,你不必跟来。谢无言头也不回,只留下这一句话便走了。 他进屋更衣,衣柜里摆着一叠叠华服,谢无言随便取了件穿上,依旧是红衣如血,艳丽夺目。 只不过这次的赤袍并不只是素色衣服,而是一件经过巧匠密密缝制的精致衣裳。以极细的金线,在衣袍尾部末端绣上谢家最为有代表性的牡丹花纹,在阳光下盛放出层层叠叠的光芒,好似牡丹随风摇荡,栩栩如生。 反正时至今日,他战胜霍遥,病体痊愈,也没有了继续低调的理由,锋芒只有显露,成为危险,才会威慑敌人。 谢无言坦然穿上华服,推门走出,一个瑟缩的小身影便映入余光之中。 黎琛一声不响,小心翼翼地等在门边,像个刚上岗不久的小石狮子,待他看见谢无言现在的装束后,像是被红衣灼烧了目光,下意识闭了闭眼。 谢无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带上盛今朝送他的那把剑,出门找这位好心师兄办事去了。原主和盛今朝一前一后来到机关谷,许多事虽然谢无言没有记忆,想不起来,不代表盛今朝也一样健忘。 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不轻不重正好叫谢无言听见,他没有停留,也没有阻止。 依旧是过了好一阵子,他们才终于抵达千机百转楼。 与他第一次来这儿时的情况截然不同,这一回,谢无言不必再处处避让,平静走入楼中,途中遇到的巡逻弟子,亦或是机关谷的小首领,无一不敢不向他打招呼。还有小弟子特意为他关闭了去皓金阁一路上的机关,谢无言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些致命的机关都是由专人负责看管,是可以自由调节的。 只有实力能换来尊敬,不论是仙界还是远离仙界的机关谷,这都是唯一的铁律。 谢无言朝着来向他问候的小弟子们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却没有看到他离开以后,他们凝望着视野里不断远去的赤衣黑发的背影,久久难以移开目光。 在这个偏僻,干燥,遍野都是黄沙色的大漠深处,一个妖冶又强大的美人,有着任谁都无法拒绝的吸引力。即便是从前见过谢无言几面的人,如今仍然无法忽视他的美丽,将他当做一个平凡的强者来看。 如今的谢无言,与他们记忆里那个病弱无力的小美人实在相差甚远,机关谷里的每一人都目睹过他执剑挥出凶猛杀招,越级战胜金丹强者的模样,而在闭关不过几十日后又突破至筑基后期大圆满。现在的他早已手握着难以想象的实力,比大漠里的蛇蝎诡兽更加致命。 至少在这机关谷中,无人敢不拜服。 距离皓金阁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上,黎琛时不时向谢无言搭话,谢无言听见却并不搭理他,黎琛性子倒是偏执,不被理睬依旧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像是想以此把谢无言这座冰山焐热焐化似的。 忽然,谢无言停了下来,黎琛也立刻跟着停下来,脸色半是欣喜半是忧地问:师尊? 理所当然,意料之内,他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而谢无言接下来出声叫住的,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弟子。 那小弟子远远就看到谢无言,原本就打算过来套近乎问候他,一看谢无言开口叫自己过去,惊喜得不能自已,赶忙上前说:恭喜谢师兄境界突破,请问师兄有何吩咐? 谢无言道:霍遥现在身在何处?我闭关后,谷里近日可发生过什么事?你一一告诉我,不得遗漏。 小弟子忙笑着想回答,却一下看到谢无言背后的黎琛,四目相对,黎琛宛如幽魂般阴森森地半垂着眸,双目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看,跟索命厉鬼似的,把小弟子吓得背脊发凉,话都忘说了。 怎么了?谢无言微微蹙眉,顺着他的视线往回看了一眼,只能看见黎琛无辜又水灵的黑眼睛。少年模样委屈至极,抿唇仰望着谢无言,双眸不一会儿就泛起了一层雾气,像是才注意到泪珠满溢而出,黎琛吸了吸鼻子,低下头揉眼睛,恨不能把可怜二字刻在头顶,亮给每一个人看。 谢无言: 谢师兄,黎小少爷这是旁边,那小弟子都有些看不懂了,这黎小少爷之前不是很爱黏谢无言吗?怎么现在倒像是在谢无言那里受了委屈,好端端就哭起来了? 谢无言眉头皱得更深,沉默看了黎琛一会儿,外人还在,矛盾再深也不该轻易暴露。大概是发现黎琛一哭就没完了,谢无言垂眸轻叹一声,屈膝俯下身子,从小弟子那儿夺了块手绢,往黎琛脸上胡乱擦了一通。 黎琛脸上哭的湿乎乎的,这时又停下哭腔,愣愣地看着谢无言,然而谢无言仍不想给他太多眼神,已经再次转身,背过脸不看他。 黎琛死死盯着谢无言的背影,双眸微暗,微微攥紧拳头时,却听到他用透着一丝无奈的声音说:别哭了,吵。 作者有话说: ---------------------- 平时码字的作息不太规律,凌晨两三点睡,早上10点才起床码字。 昨晚,我对左右说:咱们不能这样阴间作息了,要早睡早起,健康码字。 左右积极响应号召,于是我俩晚上十点就滚去睡觉,然而 从晚上十点睡到了早上十点:) 一天24小时一半都在睡觉啊啊啊 第25章 宿铃湖(7) 黎琛接过手绢,脸色终于放晴,笑着仰起头:多谢师尊关心。侧过头,又以微妙的眼神看了看小弟子,也多谢这位师兄,待我将这帕子洗干净了就还给你。 不必不必。小弟子有苦说不出,有点心疼地看了眼沾满眼泪的湿手绢,低头说:只是一块手绢,黎小少爷既然喜欢,尽管拿去用就行。 小弟子抬起头,对上谢无言的眼神,忙反应过来,回答他说:回谢师兄,霍少霍遥现在被霍谷主关了紧闭,正在静修堂思过呢,谷主这回真是发了大脾气,命他思过百天,一步都不许踏出静修堂。至于其他的,倒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了。 谢无言接着问:那个宇文江雪呢? 宇文仙尊如今住在秋铃楼,听说为了感谢机关谷对黎小少爷的照顾,昨日他说,要为我们破除宿铃湖的鬼雾,谷主听了正高兴呢。小弟子满脸堆笑,一张嘴机灵得像是抹了油,宇文仙尊说了,宿铃湖之所以频频闹出诡事,就是因为缠了这鬼雾,并非是从前有些人嘴里说的那样玄乎仙尊这么做,一定也是为了谢师兄的清白着想啊。 谢无言点头,问:你叫什么? 第26章 黎琛脸色骤变,震惊地看了过去。 小弟子恭敬又难掩欣喜,回答说:回谢师兄,晚辈姓李名深,如今炼气后期境界。 李深李深,听着倒是像极了黎琛。黎琛脸色更加不好了,低着头黑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无言并没注意到这个微妙的谐音,对李深嘱咐道:今日我问的话,李师弟切记守口如瓶,莫要让外人知道。 这是自然,请谢师兄放心。李深再次俯身作揖,极为识时务。 谢无言点点头,递了他一袋上品灵石,李深双手接过去,掂量了一下重量,心中大喜,向谢无言连连道谢后才退了下去。对他们这些筑基都难的人来说,能与谢无言这等强者说话,已经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了,没想到还有如此机缘,竟能让谢无言记住自己的姓名并为之所用。 谢无言也并非平白无故选择了李深过来问话,他注意到,千机百转楼内每隔五百步左右,就由一位弟子负责站岗,看护机关,他记得很清楚,前一次与这一次遇见的站岗弟子人员没有变化,且都皮肤粗糙,比寻常弟子的肤色更深许多,应是常年站在日头下晒出来的。 李深站的位置是整座千机百转楼里支路最多,最密集的地方,一天到头什么人都能见一遍,能听到的小道消息也一定最多。谢无言特地绕远一些,才找到了他。 他们继续上路,这一路上,黎琛倒安静地很,不搭话也不闹腾,默默跟在谢无言身后。 快要抵达皓金阁时,一阵噪音便已先一步传来,谢无言循声看向了皓金阁的方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待到能看见皓金阁了,谢无言一望过去,远远就看到盛今朝坐在皓金阁外高高的一级白玉阶上,手执铁锤,锤子前端泛着明晃晃的亮红光芒,不断在一柄长剑上击打,声音响亮,每一击下去,都溅出无数烟花般的碎火星子,莫名有种硬朗坚实的美感。 这皓金阁的阶梯除去漂亮外,也造的十分结实,却没想到只被盛今朝看上了结实这个优点,干脆拿来做锻剑用的平台了。也不知皓金阁的前主人霍遥看见了,得是什么样的心情。 师弟!盛今朝一见到他,眉目顿时笑开,他伸手擦去额前汗珠,阳光将他结实的肌肉晒出了红光。 他大步一迈,小跑着来到谢无言身边:恭喜师弟出关!居然这么快就能达到筑基后期大圆满,师弟果然比我有天赋多了。说来,你身上那些伤呢?都好全了吗? 谢无言回答:之前宇文仙尊替我治好了,师兄不必担心。 听到这个名字,盛今朝的表情顿了一顿,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微笑道:也是,宇文仙尊在仙界也是相当有名气的木灵根修士,他能为师弟医治,定然是不会出错的。 也不能一直在外面说话,盛今朝跟黎琛问候了一声后,便将他们二人请进皓金阁里候着,他去找些茶水为他们沏上。考虑到接下来可能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谢无言没有拒绝他。 黎琛抱着盛今朝给他的一壶糖罐,犹豫着闻了闻,便垂眸不语,看不出是喜欢还是讨厌。 热腾腾的茶水倒上后,盛今朝在谢无言对面坐下,坐姿摆正了一些,问:师弟此次来寻我,是有事需要我帮忙? 谢无言点头:师兄对过去的事,印象还深吗? 过去?盛今朝看向他,有些不大能理解这个词。 谢无言闭眸喝了口茶,道:我来机关谷后身体一直抱恙,生过几场大病,虽然如今痊愈了,却有些记不清过去发生的事了。 谢无言抬起眸,对上盛今朝若有所思的眼神:师兄,我想知道,自我被送到机关谷后,谷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让霍遥那些人对我穷追不舍。 这当然只是他的借口。 生之卷并不在霍遥那里,线索就此断了,他如今的境地像是坠落深井,四面皆是黑暗的壁垒,明明仰头便能见到光明,却没有一条路能通向那里。 而对那些陈年旧事最为清楚的人,盛今朝就坐在对面,他低头凝思了一会儿,不太想提及这些事。 师兄,我只是想知道过去的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事。谢无言看着他,平静的五官恍然覆上一层微不可察的阴霾,师兄以为我一无所知是对我的保护,却并没有考虑过我自己的意愿。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是何人,经历过何事都不清楚,未免太过可悲了。 四周一时无声。 黎琛晃着糖罐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转过头,默默看向谢无言的侧脸,用目光描摹着他冰冷的轮廓。 只有宿铃湖那一件事。 盛今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妥协了。 师弟,我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告诉你,你一定记住,这是为了让你知晓过去都发生过什么,绝不是为了让你怀疑自己,很多错误与悲剧之所以发生,与太多人和太多原因有关,绝不是你一个人能轻易决定的。所以,你也绝不要像从前那样,将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 盛今朝的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 迎着他如箭矢般的目光,谢无言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 今天看到个巨好用的洗眼镜方法,分享给你们!! 1、用不会产生气泡的小水流冲洗镜片 2、每片镜片正反面滴一滴洗洁精(听说洗手液也行,不过我自己没试过 3、手搓搓搓搓搓 4、再用步骤1里的那种小水流冲干净,到眼镜上没气泡为止 5、再戴上眼镜就是个全新的世界!! 真的超好用啊啊啊,我和左右都试过了,这个方法绝了,我居然现在才知道呜呜呜 第26章 宿铃湖(8) 我便从头说起吧。 盛今朝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茶杯,茶叶沉底,水波涟漪,像是一个缩小了的湖面。 当年你被谢家送至机关谷时方才九岁,谢仙尊担心你受人欺凌,便写信告知我的父母,委托他们一同去机关谷照应你,这大漠离我原来待的地方实在太远,我又一直听说你体质差,担心你缺个同龄人照顾,便请求我父母带我一同前去,他们也应了。途中出了点意外,结果最后来谷里照顾你的,也只剩我了,不然,也不至于让你如此孤立无援。 你父母?谢无言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段故事他不曾听说过,原主也对此毫不知情,只记得盛今朝来时孤身一人,除了性格比较开朗外向,论处境,其实也和原主差不了多少。 意外,都走了。盛今朝抿了口茶,神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也笑不出来,师弟不必在意这点,谢仙尊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当初听说谢仙尊需要他们时,父亲与母亲都很是激动早逝未能报恩,才是他的一大憾事。 不提这个了。他摇了摇头,继续说,当初你我先后抵达机关谷,霍遥对我们还算照顾,虽然那会儿他就看你不顺眼,也只是逞个口舌之快,后来就出了一系列怪事。 先是师弟你的屋子无故失窃,似乎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然而那贼子没走远,被人撞见溺死在宿铃湖里了,后来我们在湖里怎么捞,也找不到那个贼子的尸体,连带着偷去的东西也消失了。我带着霍遥去探望你,结果霍遥在你那儿染了病气,大病一场,再往后宿铃湖的事,你现在也能看到,好端端一片湖水绿洲,就这么凭空招了鬼雾,谁靠近就出事。 盛今朝脸色愈说愈沉,多说一个字都是极大的困难,只担心这些话在谢无言心里烙下痕迹。 谢无言却聚精会神地听了下去,盛今朝知道的这些事,比他想象的还要有用的多。如果他的猜想没错,那么生之卷的真正所在地,恐怕就在宿铃湖底。 先不提在满湖鬼雾中如何找到生之卷,只要线索在手,办法总会是有的。 在那以后,霍遥就将你与宿铃湖的事联系在一起了。我那时实力尚浅,人微言轻,待境界提高以后,已经太晚了。 盛今朝眉头皱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有太多不甘和自责,迟到了太久才说出口。 谢无言只道:师兄既已尽力,又何须自责?况且,宿铃湖的事的确蹊跷,旁人听说,难免会怀疑到我身上。 盛今朝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赶忙道:虽然前因后果与你有联系,不代表此事就是你造成的。兴许是那贼子自己带了什么阴气重的东西,他死后东西沉进湖里,因此招了鬼雾,这也很有可能。总之师弟你自始至终未曾做过错事,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有师兄在,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第27章 盛今朝似乎总还以为他是过去那个病恹恹的,需要人照顾的小少爷。 只不过,谢无言已经与当初全然不同了,他垂了垂眸,道:今日多谢师兄,过去的事,我已经基本清楚了。 你尽早回去休息吧,虽然境界突破,也莫要太放松,往后我有空便来陪你练剑,多多提升些。盛今朝见他的确没有表现出什么哀戚的表情,总算才放了心,话说回来,师弟可有收到宇文仙尊送来的金虎草?据说将草汁浸入布料晒干,可吸引万蝶追随。那仙尊倒是大方,连我都收到了一大盆。 谢无言刚想回答,说他不曾收到过什么金虎草,但话到唇边忽然又停了下来,他微微侧眸,看向一边抱着糖罐,百无聊赖的黎琛。 黎琛注意到他的眼神,迷糊的小脸一下清醒了,忙放下糖罐,解释道:师尊出关前,我就拿到屋外头去了,后来日头太晒,他自己晒死了。 黎琛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嘟了嘟嘴,那味道太刺鼻了,要是放到屋子里,我一闻就流眼泪。 盛今朝见气氛似乎不对,赶紧帮黎琛说话:确实刺鼻,这金虎草制成的药膏清甜,本体却香味刺鼻,我也收到后屋去了。 无碍,只是点外物。谢无言的眼神再次从黎琛那儿收走,转而解下长剑,连剑带剑鞘摆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响。 这把剑,还需麻烦师兄修补一下。谢无言道,与霍遥一战,我剑术尚且不精,有几招伤到了剑锋剑骨。 当然可以。盛今朝拿过来,拔剑看了看伤痕,一时哑然。他以特殊材料与手法制成的宝剑本该坚硬无比,可谢无言才用过一次,剑骨就多了七八处口子,实在令他这个锻剑者羞愧脸红。 我尽快修复,不过一些材料机关谷这儿难得到,我得写信联络下仙界,顺便也讲讲你的事。盛今朝忽然一脸期待,说来,师弟还从未怎么去过其他地方吧,以后若是想离开机关谷,我带你去我原本的门派看一看,怎么样? 谢无言实在有些不会应付盛今朝的热情,想了想,回答:若是有机会的话。 盛今朝展颜一笑:师弟放心,待我修好后便送去给你,不会太久的。 简单作别后,谢无言动身离开,黎琛也丢下糖罐,回头冷冷瞪了他一眼,迈着步子飞快走了。盛今朝无奈又好笑,回到屋里,提着剑去后屋找材料,经过那盆方才被提到的金虎草时,余光下意识扫了一眼。 嗯? 金虎草的叶片黑乎乎的,无力耷拉着,一点生气也没有。 盛今朝原本还打算这盆草再长大点,自己摘了磨成药膏,他格外心疼地抱起这盆平白无故死去的名贵药草,拨弄了一下,这才发觉泥土里不知为何浸满冰水,凉得出奇,盛今朝带着厚茧的手指触上去,竟都觉得有些刺痛。 泡在这样的冰水里,再强壮的花花草草也得烂根烂个彻底。 只是盛今朝想不通,抱着花盆喃喃道:大热天的,哪儿来的冰水? 作者有话说: ---------------------- 感觉现在吃饭真的好贵(特指在外面,不是自己做) 家附近的永x大王,一份小小的饭得卖快30,有次就想喝个豆浆,过去一看,居然要七八块,要是想要个带口味的豆浆就会变成十几块 我能理解食材涨价,但是你只是杯豆浆啊!! 我小时候一元一杯的豆浆去哪儿了呜呜呜 qaq 第27章 宿铃湖(9) 谢无言回了趟住处,不过没久留,他把黎琛留在了那里。谢无言也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自己要去趟宿铃湖,而黎琛境界低微,帮不上忙。 黎琛当然是不从的,像块年糕般硬要粘在他身后,谢无言没理,他索性抱住谢无言的腰死活不撒手,整个脸都埋进了他的后背:师尊,那个李深都对你有用!我也可以帮得上你的! 这能一样吗?谢无言示意黎琛松手,后者却像没听到似的,一动不动。现在他个头比以前高了,整个人扑过来跟条大狗似的,甩都甩不掉。 在黎琛拒绝与他结契后,谢无言虽然失望,却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只是想尽可能管住黎琛不让他犯错,若不做师徒,也不会将他弃之不顾,只要谢无言想,他照样有的是办法能制住黎琛。 反倒是拒绝结契的黎琛,反应比他大多了,这一整天都看上去魂不守舍,一惊一乍的,见谁都一脸古怪。 黎琛之前可不是这样的,谢无言深深怀疑,自己闭关那几十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黎琛变得如此反常。 他看了眼外面,天色也暗了,再想去宿铃湖找什么线索,也得等明天再说。否则大半夜的去闯鬼雾,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他叹气:现在时候不早了,明日再带你过去就是了。 真的?黎琛惊喜地睁大眼睛,见谢无言无奈掸去身上浮灰,往屋里走,顿时开心地追了过去。 屋里,两人出门前,那碗谢无言喝了一半的糖粥还摆在桌上,黎琛飞快地将那两个旧碗收拾起来,生怕谢无言看见,又会回忆起白天发生的种种事情。 谢无言去取出了柜子里的宝匣,将里面的储物戒依次排好,开始一件件查看里面的法器,想要挑选出几件有用的备在身边。 黎琛忙完后,自然而然就坐在了谢无言对面,没多久,谢无言忽然对他说:戒指,取下来。 黎琛一怔,表情都有些僵了,手指按在食指上的那圈黑紫色储物戒上,犹豫了几秒,还是摘下戒指,默默推到了谢无言面前。 好在谢无言并不是要收回戒指,只是将刚刚挑出的几件法器存入了黎琛的储物戒里,很快又还给他。黎琛长长松了一口气,将戒指重新戴回了左手食指上。 谢无言一心放在这些法器上,他不想留无用的东西在身边,但由于这些法器数量庞大,怎样挑选出最合适的也成了个问题。最终他也不过选出了三样东西飞来枫,百里棘,与乾坤衣。 飞来枫是飞行法器,顾名思义,形似红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枫叶般轻盈,最大时可载数人飞行,极其便利。 百里棘是木属性攻击类法器,是条满是有毒倒刺的鞭子,一鞭下去皮开肉绽,毒素极凶,若是再碰到霍遥这样的水灵根修士,火灵根不利,百里棘就能派上用场。 前两者倒不是特别稀有,顶多也就是两件至宝级法器,至于乾坤衣,若没记错,这可是连谢家都要重视一二的最高阶的鬼神级法器之一。 乾坤衣没什么威力,乍一看也就是件轻飘飘的羽衣,不知用了何种材料,羽衣拿在手里轻如无物。轻展开来,布料上磷光闪闪,像是破海而出的蛟龙,透出如龙鳞般闪耀的熠熠光彩。 这件看似轻盈脆弱,好像一撕就破的羽衣,却能带将死之人迅速从危险中抽离,可以在顷刻间扭转乾坤,令披衣者逃离险境,转移至安全地带。 这三件法器,一件用来移动,一件用来对敌,还有一件可在危急时刻救他性命。 在他关上宝匣的一瞬间,谢无言忽然听到一丝微妙且轻微的动静,看向门口的方向。黎琛也跟着看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与叩门声先后传来:谢师兄? 门外并无杀气,谢无言走到近前,听见屋外传来老者和和气气的声音:谢师兄,麻烦您出来一趟,我们是秋铃楼的人,来为您送玄鸟来了。 玄鸟? 谢无言打开门,见一慈眉善目的老者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地问候他。 老者四处只有几个跟随的小弟子,谢无言扫了一眼,还未问出口,老者便微笑着命人牵来一条发着淡淡荧光的细绳,细绳的另一头,拴着一只动也不动的红色鸟儿。 鸟儿死死扣住一个小弟子的肩膀,老者使巧劲把它逮下来,握在手里,再小心翼翼地交到谢无言手中:这细绳一旦解开,玄鸟就会恢复原来的大小,待谢师兄想要训练它时再解绳为好。它尚未认主,脾气不小,还需小心照料,若是养育时遇到什么问题,随时来秋铃楼找我们这些医修就行了,我们秋铃楼众医修愿随时为谢师兄所用。 老者虽然青春不再,看上去比谢无言年纪大不少,但境界的差距摆在这儿,还是得恭恭敬敬将谢无言喊作师兄。谢无言握着玄鸟向他道谢,老者很快离开,他也转身想要进门 却突然听到一串脚步声,飞快朝他跑了过来。 谢师兄,恭喜你出关!一个谢无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何时听过的声音从旁响起,谢师兄,好久不见,我是秋铃楼的薛玲,不知师兄可还记得我? 第28章 谢无言循声看了过去,那人竟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挨在了他身边,和黎琛一左一右地将他包围。 谢师兄,这才三个月,你不会忘了我吧?声音清脆悦耳,和少年漂亮的面容很是相配,他眯眼勾唇的模样,总算令谢无言回想起一些旧时的片段。 薛玲。 谢无言的记忆里一下浮现出这个名字。 而在他回忆的这片刻里,黎琛的脸色已经几度变化,看着几乎要紧紧贴在谢无言身上的陌生男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轻声问:师尊,这又是你哪一位师弟? 作者有话说: ---------------------- 前徒弟黎琛:你到底有多少好师弟是我不知道的qaq 话说明天有个小小的公告,猜猜是啥(大概不用猜的程度哈哈哈) 养猫碎碎念时间: 左右告诉我,化毛膏是智商税,别买。 完全新手的我发出疑问:化毛膏是给人吃的吗? 左右:?不是,是给猫吃的! 我:可我每天都吃好几根猫毛啊,我是不是也得吃点化一化。 左右:??? 我:qaq 我每天吃的吃好多猫毛,之前码字的时候,半空中突然飞来一根猫毛,我鬼使神差地就张了张嘴,吸了口气,然后:) 当然,现在已经吃习惯了 第28章 宿铃湖(10) 他说话时,几乎是咬着‘又’这个字眼的。 整整一天了,自从谢无言出关后,黎琛就与他生了罅隙,这还不够谢无言在机关谷的确是一战成名,走到哪儿都有一大堆阴魂不散的人追在后面,搅得他根本没有解释的时机。 谢无言低头便看见一张漂亮明媚的脸,平静地眨了眨眼:薛师弟。 都是男生女相,却也有着天差地别。与霍遥的媚相截然不同,薛玲生得白皙可爱,身材又娇小,像只无害又亲人的白兔,叫人很难对他生出厌恶的情绪。 谢无言记忆里,原主的确和这个薛玲有过点交际。那会儿谢无言三天两头都在生病,盛今朝就托秋铃楼的医修过来送药诊脉,别人都不敢接这个活,生怕被谢无言染了病气,唯独这个薛玲热心肠,一手揽了这活,三天两头就往谢无言屋里跑,巴不得就住他床边了。 三个月前,薛玲煎药时意外炸了炉子,没啥大事,但他宝贵的脸蛋留了痕迹,要死要活地哭着说,在祛疤之前,打死也不会再出门一步。 如今阔别多日,薛玲比之前表现的还要激动,虽然没亲眼所见,师兄那日的表现我可是都听说了,居然能将那个霍遥狠揍一顿,师兄实在太威风了!从前你生病的时候我就说了,你天赋这么高,只要病好了一定会有大作为! 说着说着,薛玲的胳膊竟一下搭在了谢无言肩上,手指若有若无地触到他冰凉的脖颈。 黎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即便并非恶意,谢无言心底仍然升起些许不悦,细长的眼睛微微斜过,给了薛玲一记冷冰冰的眼刀:薛师弟自重。 薛玲仍是笑着没收手,忽然间,与谢无言相接触的皮肤在一瞬间变得滚烫,薛玲下意识猛地抽回手,才意识到是谢无言动用了火灵根。 师兄,我们过去比这亲多了,怎么如今生分这么多?我也只是太过想念师兄了,要是你不介意,还像从前那样喊我小玲就行。薛玲笑了笑,有点儿受伤地握住有点儿烫红的手臂,看向谢无言的炽热目光落在黎琛眼里,跟馋肉的狼没有区别。 黎琛有点坐不住,频频侧目去看薛玲,薛玲很难不注意到他,朝他咧嘴回以一笑,向谢无言问:师兄,这位就是你收的那个小徒弟吧? 谢无言看了黎琛一眼,他今天太反常,很难不让人在意。但黎琛面对薛玲,却又摆回了那副乖巧懂事的姿态,微笑着问候道:薛师兄好。 薛玲满意地点点头,但眼里明显没装进他,一转眼又尽往谢无言身上瞧了:谢师兄,时候不早,要不你留我住一晚吧,明早我就帮你管教这玄鸟,你也省事。 黎琛啪的一声放下茶杯,两人同时看了过来,黎琛愣了下,小声说了个烫字,继续低头喝茶了。 然而,谢无言忽然给了他一个微妙的眼神,黎琛一愣,顿时心领神会,微笑着起身走到薛玲身边,小声与他耳语了几句。 谢无言并不知道黎琛都说了些什么,只见薛玲听着听着,笑容忽然僵在半空,嘴唇像是不听使唤似的上下动了几下,仍是没吐出半个字。 薛玲用力地咽了口口水,转头看向谢无言时,勉强维持微笑,额头似有冷汗滑落。 薛玲很快离开了,他走后,黎琛一身轻松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自在多了。 谢无言问他方才究竟说了什么,黎琛耸了耸肩,很坦荡地说:我也没说什么,只拿玲珑门威胁了他两句,他就不敢再待了。说白了,还是他胆子小,不怪我。 谢无言并不表态,只是转身从柜中拿出一盒生骨丹,命黎琛一一磨碎。黎琛毫不犹豫便接了过去,心情看上去不错。 可没过一会儿,他大概想到什么事,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谢无言也没问,知道黎琛会憋不住,果然不过一会儿,身边便传来少年略带愠怒的声音:从前师尊带我外出的时候,这些人可不是这个态度。现在知道师尊厉害了,一个二个都攀上来,师尊不会觉得生气吗? 他们接近我,为我所用,我为何要不舒服?谢无言反问,顺势扫了眼他慢下来的动作,别分神。 黎琛欲言又止,低头继续磨药去了。 他磨药的时候,谢无言正在翻找这些宝匣中的医修典籍,很快就有了结果。关于黎琛这样发育严重滞后的情况,果然以前也曾有人记载过类似的病情幼年时遭遇不幸,或是遇见过极为恐怖场景的孩子,身体不仅会发育停滞,还时常患有狂癫之病,积年累月不愈。 记忆里,黎琛的确有过类似狂病癫病的奇怪症状,但好在现在的黎琛暂时没有犯过这种病,现在治疗,说不定还不晚。 药方里除了这个生骨丹,还有十几类草药,宝匣里都有保存,很轻易就能得到。 谢无言刚准备取出草药,忽然看见黎琛正从侧面静静注视着他的脸,夜半烛火的影子摇曳不断,竟是显出一丝丝微妙且诡异的气氛。 谢无言也静静回望过去,目光带有疑问。 师尊,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黎琛笑了笑,五官似乎比早上更加长开了一些,悄然间褪去了稚气。 你在谢家,有兄弟吗?或者有没有见过和你很像的人? 作者有话说: ---------------------- 大概正式的正式版公告: 【惊!本文终于终于要入v了!】 明天(8/14)本文就要入v啦~到时候会有万字章更新哦! 求大家不要养肥我呜呜呜,刚入v几天的订阅真滴很重要,支持正版的你们都是我的小可爱!!! (如果有营养液的话也砸向我吧!!!mua!!!) and: 还有不太正式的版本: 【肚有姬の入v秘诀】 大家好,我是肚有姬,写的小说终于要入v了,是不是特别担心没人订阅,而不敢写入v公告?这也太逊了!以噶!是作者的话,就直接甩上入v公告,转手再丢个万字章,成为一个让读者拒绝不了的肥肥怪,怎么样?是不是很帅气呢?来,试试看! (靓仔回眸.jpg) by爱你们der肚有姬 【ps:开业大酬宾!狂欢红包雨!(?)8月17号以前留言的所有小可爱都有喔!!16号晚统一发喔~mua!】 第29章 宿铃湖(11) 谢无言回望黎琛纯黑色的双眸,记忆恍然被拉回了那一日。 一片漆黑。 他的双眼还没能适应黑暗的环境,孱弱无力的身体理所当然地被对方压制住,他皱起眉,下意识憎恨与厌恶这种受人所控的感觉。 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那个人的瞳孔。 他看着他,就好像一个发现了美丽宝藏的孩子,纯净的眸中寻不见一丝污秽,喜悦满溢而出,谢无言几乎能感觉到,那个人不断加速的心跳。 然而,这股汹涌的狂喜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 你不是他。 这句话一直困扰着谢无言,他难以理解对方看见他后疯狂的喜悦,更不理解这句你不是他所代表的含义。 现在黎琛问他,是否见过和他长得很像的人,谢无言很难不将这两句话联想在一起。谢无言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被一个炼气初期,比他还要弱小的孩子所困住,他怀疑的是另一件事。 虽然黎琛并不是当初那个人,但是他们口中提到的与谢无言长得很像的人,或许是同一个。 第29章 面对黎琛略带期待的目光,谢无言微微侧头避开,如实回答:没有。 这样。黎琛垂了垂眸,语气没什么起伏,低头继续磨药。 你见过与我长得一样的人? 没想到谢无言会继续这个话题,黎琛磨药的动作顿了一顿,道:嗯,见过几眼而已在玲珑门。 气氛一时有点压抑。 黎琛看了几眼谢无言,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索性不说话,将力气全放在磨药上了。粉末越积越多,磨完还不算结束,因为谢无言顺势又推给他一盒生骨丹。 谢无言将黎琛磨好的粉末和另几种草药搁在一起,试着靠火灵根与丹炉自行炼丹,但火候尚且掌握不好,起初烧出的丹丸不是太脆就是太软,实在不能入眼,被谢无言转手烧成灰烬,丢至灰盒里扔掉。如果他已经突破金丹,对灵根的掌握更加熟练,就不至于这样了,现在,只能以勤补拙。 谢无言继续尝试,尽可能快地总结经验,将错误的方法一一规避,总算在两炷香的时间内,成功制成了一颗丹丸。 起初他命黎琛服下这颗丹丸后,少年还有点儿犹豫,因为这丹丸连名字都没有,实在是看起来可疑。然而在谢无言颇有压迫感的注视下,黎琛最终还是没撑住,乖乖将丹丸吞了下去。 谢无言盯着他:口味如何? 黎琛一愣,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吞的太快,忘记尝了。 谢无言只能自己尝了小半粒,像某种上了年份的茶叶,带着些许苦涩与回甘的滋味,并不是特别难以下咽,火候的确对了。 谢无言按着谢家典籍里的方子和自己掌握的火候与经验,陆续制成了一整盒丹药,命黎琛每日服用一粒,方可以更快恢复骨骼和躯壳的生长速度。 听说了此丹药的功效,黎琛一时怔住,没想到磨了一整夜的药都是为了他自己做的,有点受宠若惊地捧着这盒满满当当的黑色丹丸,抬头朝谢无言腼腆地笑了一下:多谢师尊。 谢无言并不希望再听到这个称呼,刚想叫他别这么喊,却又听到黎琛接着说:等到我再见到那个和师尊很像的人,就带他来找师尊,让师尊也见一见,怎么样? 照明用的烛火静静燃烧,映照着少年似笑非笑,尚存着一丝稚气的脸。 谢无言沉默半晌,道:好。 谢无言在打坐室静坐了一整夜,炼化吸收了整整九颗灵草,体内灵气充盈,修为增进,似有即将结丹的迹象。因为知道真正结丹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谢无言没有贸然突破,再一次稳住了境界。 何时结丹,得先等他去宿铃湖查看一二后,再做决定。 翌日离开打坐室前,谢无言简单舀了点水,洗净身子后,将头发擦得半干便算完事了,他一头乌黑的青丝尚且还沾着点点水珠,随意挂在两肩及附近。 谢无言没想到,自己一出门,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薛玲。 谢师兄!薛玲一见他就笑开了,再瞧见谢无言湿漉漉的头发,眼神亮得像捡了宝贝似的。 你怎么在这儿。谢无言避开他乱贴上来的手,警惕地看着此人。 薛玲回以一笑,他今日换去了秋铃楼医修的服饰,穿了件粉粉的小衫,胳膊半露在外面,像是朵含苞待放的粉色小花。 昨日来的太突然,有些东西忘给你了,玄鸟口味都叼,不好好喂饵料不行。薛玲不知从哪儿掏出个鼓鼓的布囊,里面装着一盒淡淡肉糜味的丹丸,与一张配料方子。 这是霍遥以前让我们制的,反正现在玄鸟也归你了,就都送你了吧。 谢无言取出一颗丹丸左右看了看,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吱吱两声,哑巴并失踪了一整夜的小红鸟就这么恢复了活力,十分高傲地挺起头,稳稳踩在谢无言肩上。 昨晚,谢无言给它在绳子的一头牵上了另一根绳子,固定在房梁上,让小红鸟的活动范围宽广了不少,但它明显不亲人,总是自己飞到一个屋子躲起来,如果谁靠近,就立刻又转移地点,总之就是不想和任何人共处一屋。 谢无言丢了它一颗丸子,扫了眼周围,问薛玲:黎琛呢? 薛玲指了指身后,调侃道:在外头熬粥呢,谢师兄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谢无言没否认也没承认,绕开薛玲,朝着空气中淡淡香味传来的地方走去。 薛玲极为自然地跟了上去,他之前来过这里太多次,已经轻车熟路,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正熬着糖粥的黎琛听到脚步声不止一个,因为薛玲再访而烦躁的情绪一下缓和了不少,一转头,就看见门口探出一张笑眯眯的脸。 黎琛: 黎小少爷,别不待见我嘛,我又没恶意。薛玲闲着也是闲着,便凑过去招惹黎琛,可爱的脸蛋露出一副欠欠的表情,昨儿你可真是吓到我了,我们无冤无仇,好好相处不行吗? 谢无言进屋是进屋了,不过并没有理睬二人,只是自己坐在一边,从储物戒里拿出本功法秘籍,默默垂眸阅读起来。 虽然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当初原主从谢家带走的东西里,有用的剑本与秘籍实在不多,而机关谷不注重招式上的修炼,也没多少藏书可以为他所用。 还没翻几页,谢无言就听到旁边传来黎琛崩溃的叫声。 那是盐!黎琛忍不住叫出声,表情又生气又憋屈,薛师兄,你去休息行吗?我不需要帮忙。 就放错一勺,也没多少,你自己尝尝咸淡呗,要是有问题,多加点水不就行了。薛玲放下盐碗,一脸无辜地回望着他。 黎琛关了火,苦恼地看着这一锅粥发愁。 谢无言没打算插手他们的打闹,可是一看见黎琛和薛玲站在一起的背影,他忽然挪不开眼了。 几经审视,谢无言的确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异样,起身走了过去,悄无声息地站在两人背后。 黎琛一侧身,余光发现了谢无言的存在,抬头问:师尊? 站直了。谢无言扫了眼他们二人,盯着薛玲道,薛师弟,你也是。 黎琛和薛玲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看到黎琛很快站直身子,薛玲赶紧也微笑着站在他旁边,问谢无言:师兄怎么了?莫非是想让我们比比高矮? 算是。 这样一对比,黎琛长高这件事更加明显了,昨天他还不到薛玲前胸,跟个小孩没区别,今天却明显长高一截,头顶已经和薛玲的肩膀齐平了。 黎琛没注意过薛玲的个头,但与谢无言并肩的视角还是很清楚的,这会儿谢无言站在他身边,他很快也察觉到自己视角高度的变化,有点惊喜地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小孩穿的长袍只能勉强遮住他的膝盖了。 我真的长高了! 谢无言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丹药有用,往后一定日日服用。 黎琛看起来终于像个十岁的孩子了,虽然还没有恢复成十五岁少年该有的模样,但这样的速度已经令谢无言很满意了总是维持着小孩的外表,连剑都提不起,这怎么行? 黎琛当然惊喜,却又有些可惜地瞧着自己变成短袍的长袍,道:要是再长高,师尊给我的袍子都要穿不下了。 谢无言道:布料而已,再做几件便是了。 谢谢师尊。黎琛带着笑容抬头,这件我也会好好收着的。 薛玲脸上渐渐没了玩笑的表情,有些复杂地扫了黎琛一眼,他对小孩实在提不起兴趣,昨日连看都没看过黎琛几眼,也判断不了他是不是真的长高了,但真正令他吃惊的,还是谢无言的态度。 他认识的那个谢无言虽然美丽,但是日日病在屋里,对谁都淡淡的,连盛今朝都不太亲近,更别提薛玲了。薛玲以为这是他性格使然,可现如今,也是这个谢无言,竟然会对一个小孩这么上心,实在变化太大。 薛玲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心说自己也瞧着挺年轻的,脸还生得讨人喜欢,怎么就入不了谢无言的眼?薛玲接着一低头,就看见黎琛正一脸嫌弃地瞧着他,方才抚摸脸蛋的动作,似乎令黎琛觉得他更变态了。 薛玲一笑,道:黎小少爷,与其一直瞪着我,还不如快点尝尝咸淡,不然粥都要凉了。 黎琛顿了一顿,沉默半晌,道:我尝不出。 薛玲觉得奇怪,问他:你尝都未尝,怎么就说尝不出? 黎琛冷笑道:你有空说话,不如你尝。 薛玲是极无所谓:你待我这样不好,我凭什么帮你?难道这一大早为了这一碗粥,你就要请那个宇文江雪过来揍我? 第30章 黎琛的脸登时拧成一团,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晦气的事。 这两人要是继续吵下去,今早谁也别想出门,谢无言不耐道:够了,我来吧。 薛玲和黎琛同时惊讶地转过头看他。 黎琛第一个发现谢无言是认真的,忙拿乘了一小碗糖粥,小心翼翼地递到谢无言手里。 谢无言端着热气不断的小碗,搅了两下便缓缓将勺子送至唇边,只是里头的粥米热气未散,一下烫到舌尖,细长的黑眼睛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枝头抖落一层雪花般轻微。 他尝到糖粥的香甜里,混着一丝淡却突兀的咸鲜。 谢无言将粥碗放下,刚欲开口,却忽然发觉身边的两人都一副怪异的表情,正定定地盯着他看,不仅微微蹙眉,问:为何这般看我? 黎琛还愣着,刚动了下唇想要说话,就被薛玲打断了话:谢师兄不愧是谢师兄,连喝口粥都是极美的。 撒娇的薛玲尾音上扬,含笑的眼睛里满是讨好的意味。 谢无言没做声,不轻不重瞪了薛玲一眼,转而将粥碗递回到黎琛手里:稍咸。 回过神来,黎琛立刻接了过去,低头继续熬粥,视线却不太敢往谢无言那儿放,等到过了一阵子,粥烧好后,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三人总算能坐下来用顿早膳,薛玲起初还说个不停,喝两口粥得和谢无言套十来句近乎,不过很快他脸色就有些不妙,拿了个水碗快步赶出去,半天才看见他有气无力地回来。 谢无言与黎琛早已经喝完了粥,做其他的事去了,黎琛收拾桌子,谢无言则去里屋更衣,顺道准备今天一探宿铃湖所需的物件。 薛玲站在门口,黎琛见他脸色不好,微笑着打招呼问候:薛师兄这是怎么了? 薛玲青着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抽搐道:没事,就是掉盐罐子里了。 薛师兄口味真淡啊。 黎琛看起来颇为愉悦,转身收拾碗筷去了。 谢无言正在里屋挑选可以对付鬼雾的东西,他对鬼雾并不了解,由于进过鬼雾的人大都有去无回,典籍中也并未留下过什么有用的信息。但鬼雾毕竟是极阴之物,需以阳气相克。 阳气最重之物当然是金丹,然而他目前尚未结丹,只能靠外物补足。 最终被谢无言选出的,是虎心酒与补阳丹。 谢无言各准备了二十盒,有备无患。将它们一一装进储物戒后,谢无言不疾不徐地向门边走去,里屋的黎琛一听到声音就跑出来,像是生怕他背着自己一个人走了。 黎琛一过来,谢无言就取出一小部分虎心酒和补阳丹,放入了他的储物戒里。虽然他并不打算让黎琛真的陪他进鬼雾,但是总要以防万一。 薛玲禁不住好奇,凑过来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怎么带这些东西去? 谢无言正为黎琛戴戒指,并没有回答薛玲。黎琛看着被放入自己储物戒里的虎心酒和补阳丹,问:师尊,这些是? 谢无言还未开口,就被薛玲抢先一步回答:补阳丹啊,简单,治疗隐疾的。 黎琛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隐疾? 小弟弟,这都不知道啊。薛玲一阵坏笑,隐疾就是男子 薛玲话说到一半,心里忽然莫名打了个寒颤,感受到一股毫无来由的凉意。他起初觉得奇怪,后来一转头,看见谢无言的表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偏偏黎琛追问他:到底是什么隐疾? 薛玲顶着一头冷汗,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回答:那是补阳丹最初的用法,暂且不提了。此丹用途可不止那一个,服下后药力极强,体内可在短时间内阳气充盈,甚至能令命悬一线的濒死者回光返照。 那这个呢?黎琛指着紫色的瓷制酒瓶。 背后的压迫感丝毫没减弱,薛玲不敢不认真解释:这叫虎心酒,是由成年虎妖的心血制成的药酒,将此酒沾取一点抹在身上,方圆百里的野兽都不敢靠近,不过你身体健康得很,就别碰了,否则就算是修仙者,随意喝了这酒,也会眼鼻流血不止。 黎琛点点头,转头就不理他,去找谢无言了。 师尊,我们走? 嗯。 这回就算黎琛不威胁,谢无言不阻止,薛玲也不敢跟上来,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们身后。 直到谢无言走远一点,薛玲才沉沉舒了口气。他做了十几年医修,什么血腥恐怖的场面没见过?薛玲自诩是天不怕地不怕,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自己最爱的美人一眼瞪退。 薛玲瞧着谢无言与黎琛的背影,羡慕到叹气。早知道他别做医修,去做谢无言徒弟多好,有美人将他放在心头上,为之怒为之哀,才是真正的乐事。 他双手交叠枕在脑袋后面,也不知道接下去该到哪儿找乐子,回秋铃楼也没意义,他平生最不喜貌丑之人,秋铃楼里唯一称得上貌美之人的宇文江雪,今日一大早就没影了,也不知是去了哪儿。 在黎琛师尊师尊地叫了一路后,久久沉默不语的谢无言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略有不耐地看了黎琛一眼,道:够了,别再这么叫我。 黎琛脸上浮出的惊喜,很快被谢无言的一句话浇灭了。 谢无言说完便转过头,继续前行。黎琛肚子里藏着什么想法,谢无言太清楚了,无非就是以为卖个可怜会让他心软。 然而黎琛喊他多少遍师尊,都没有再提过与他结师徒契的事,显然还是没改变想法,只想和谢无言做一对普通的师徒。 但对于谢无言来说,这种失去契约约束,没有丝毫保证的师徒关系毫无意义,真正遇到什么要事的时候,他一个普通师尊的话,黎琛大可以不听不理这种师徒关系的存在,有必要吗?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里,黎琛大概也知道一味纠缠没有用,总算安静了一会儿。 两人一路无话,终于抵达宿铃湖附近的区域,途中还经过了谢无言与霍遥曾经斗剑比试的地方,这儿并没有恢复原样,当日两人厮杀所在的斗剑台还原封不动地摆在中间。此时此刻,有弟子正在上面执剑相搏,周围站了一圈呐喊喝彩的少年。 斗剑台距离他们不近,却一直存在在视野的角落里,凭着余光就能看到,台下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甚至连台上斗剑的弟子都换了一拨又一拨。 自始至终,也没有一个人,能重现谢无言当日的半分风采。 斗剑台快要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黎琛侧过头,深深看了那里一眼,视线很快又移回谢无言这儿,看着他的背影,也看着大漠猎猎狂风中,不断翻飞的赤红衣袍。 他似乎一直走在他的前面,永远不会为何人何事而停下。 黎琛看着他的背影,走神了一瞬间,就被拉开了一小段距离,赶紧又小跑上前,紧紧跟住他。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谢无言与黎琛终于停下。 因为接下来的路,无法再继续前行了。 即便他们的视野范围内丝毫没看见任何湖水的存在,但这铺天盖地,经久不散的鬼雾,也足以证明这儿就是宿铃湖了。 宿铃,这个名字取自霍遥的母亲,大漠第一美人宿铃。不用多想也知道,在鬼雾出现以前,这里该是一片以美丽著称的湖泊,然而此刻它所带来的感觉,却只有恐怖二字可以形容。 鬼雾比寻常的雾气颜色更深,多了层幽幽的沼绿色,不仅看着阴森森的,一旦靠近,就会感觉遍体生寒,四肢僵硬。 谢无言早有准备,却还是有些低估这些鬼雾的强度,活动了一下十指,动作竟已经不太顺畅,有种血液都被冻住了的感觉。 明明他们距离鬼雾还有一段距离,竟然已经难以前进了。 谢无言带黎琛赶紧走至一处更远些的位置,这才稍稍从鬼雾的影响里抽离出去。谢无言快速检查了黎琛,除了有点被吓到的样子,其他地方倒是没有受什么伤。 你就在此处等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靠近这些雾气,若我半个时辰后未归,便去把盛今朝叫来,懂吗? 师黎琛一张嘴就发现不对,赶忙改口道,前辈,你千万小心。 时隔多日,黎琛再次喊了谢无言一遍前辈,他说话说得拗口,嚼出来的字音调都怪怪的,一出口,才发现自己早已不习惯叫这个称呼了。 谢无言微微蹙眉,他大概是被鬼雾的极寒影响久了,才会觉得莫名有些不适应。 将黎琛安置好后,谢无言重新靠近鬼雾,这次他提前服下了一个补阳丹,顿时感觉腹处热量蔓延,向四肢百骸灌入源源不断的热量,果然将鬼雾的寒气驱散了大半。 第31章 但是随着他愈来愈靠近鬼雾,阴气也更加强盛。 他这次只是来探个大概情况,不想也不能多留。谢无言当然也不是贸然闯鬼雾的,离开鬼雾的方法,他缜密思考了很久,结合古籍里类似邪祟的解决方法,推断出至少十几种可行性比较高的方法,今日一来,顺道也好实地尝试一下。 在鬼雾与外界的分界线处,谢无言吞下了两颗补阳丹,随后又将一直浸泡在一瓶虎心酒里的百里棘取出来,鞭扬起,骤然间随着他的动作抽了过去 重重的啪的一声响起,是百里棘狠狠抽到地面上的声音,而它通体浸满虎心酒,几乎是瞬间劈开了层层鬼雾,制造了一道不太宽敞却足够长的道路。 在这不过须臾一瞬的短暂间隙里,谢无言飞身一跃,踏入了鬼雾之中,趁着雾气尚未重新聚拢,他一刻不停,将同样浸泡过虎心酒的飞来枫扔了出去。 飞来枫未承一物,得以轻盈且迅速地围绕在谢无言身边飞行,利用虎心酒的阳气不断驱散鬼雾。对于尚未结丹的身体来说,直接接触甚至吸入鬼雾,还是过于危险了。 谢无言环视四周,视线里依旧只有浓雾,看不见其他任何景色。在飞来枫为他制造安全区域时,谢无言也正靠着脚底逐渐湿润,混入泥土的黄沙,寻找宿铃湖本体的方位。 虎心酒消耗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终于,在耗尽了接近一半的虎心酒之后,谢无言的耳边终于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谢无言心上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稳稳落地,功夫没有白下,鬼雾不足为惧,生之卷的线索所在地终于离他近在咫尺了。 百里棘再次举起,猛地朝着前路抽了过去,可这一次的感觉却明显变了。 不仅没有回音,还没有抽到实物上的触感,当然,也没有抽到水中,溅起水花的声音。 就像是,陷入了一片虚无的深沼之中。 谢无言试图想扯回百里棘,无论力道多强都没有反应,鞭身纹丝不动地被鬼雾包围,像是固定在了空间里。 就在谢无言试图亲自靠近,探探情况的时候,却听到了这儿最不可能听到的声音 脚步声。 谢无言清晰地听见,这是个步子踩得极稳极规律的人,而他的长靴微微没入湿润沙地的声音,正距离谢无言愈来愈近。 逐渐的,在谢无言前方沼绿色的鬼雾里,一个模糊的男人的轮廓出现了。 谢无言稍稍放缓了呼吸,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于这个不断清晰的男人身上,一直到他察觉到此人的身份,也未曾松懈过一分。 你为何会在这里? 雾里,温柔和煦的男声幽幽飘了过来:我听说无言独自闯入鬼雾之中,便进来救人,仅此而已。 话音刚落,谢无言便看见那人轻轻捏着百里棘的鞭尾,破雾而出。 凭借他的境界,无需任何法器保护,只要释放一点灵压,周围的鬼雾便如见光的老鼠般四散而去,连宇文江雪的一片衣角都不敢触碰。 立于漫天鬼雾中一片方寸大小的空地,宇文江雪依旧手执白玉骨扇,在这个与风花雪月丝毫不搭边的阴冷之地,向谢无言莞尔而笑,好似这儿与外面也没什么不同。 宇文江雪并未松手,谢无言无法取回百里棘,抬眸盯着他道:仙尊为何拦我? 宇文江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这是片极阴之地,鬼雾不过只是一道屏障,至于前路的邪祟,你如何能对付的了?至少,在无言结丹以前,必然抵御不了那儿的阴气。 我换个问题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跟着我的? 宇文江雪句句都像是在关心他,可是谢无言实在无法不怀疑,在这个微妙的时间和地点,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鬼雾里遇见彼此,不可能归咎于巧合。 无言的警惕心很强。宇文江雪半垂着眸,指尖随意把玩着鞭尾,不过也不奇怪,你需得靠丹药才能堪堪站在这里,我却能自由进出,若我独自出去,说你已经遭遇不幸,也无人会怀疑。 谢无言盯着他,将百里棘牢牢握紧。 宇文江雪气定神闲地挥了挥骨扇,道:别紧张,我当然对无言没有敌意,我只是好奇无言尚未结丹,却敢轻易闯进此处,究竟是想出了什么好方法?你想必也发现了,你虽然能利用法器让鬼雾无法近身,却已经被鬼雾迷了方向,若是无法找回来时的路,这一切也是白费力气,等到灵力和丹药耗尽,又该如何应对? 谢无言当然有办法出去,然知道这个方法对于宇文江雪来说并不重要,说白了,只是供他一乐的消遣罢了。 谢无言本无所谓,但既然宇文江雪有求于他,他就没有让他白白知道的打算。 他沉默半晌,道:宇文仙尊若想知道,便以对等的条件与我交换,反正我平安返回的方法,也不只有一种。 宇文江雪没猜到他会反过来提条件,不禁勾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当然可以。 他唇形飞快地动了一动,几乎是在一刹那的功夫念完了一句谢无言未曾听过的灵决。 谢无言怔了一瞬,迅速看向自己的左手,然而食指所戴着的储物戒已然不翼而飞,变成了一朵嫩枝绿叶的小花,编成指环的形状,轻轻套在他的食指上。 宇文江雪不慌不忙地问他:无言博学,可曾听说过逆灵决? 不曾。 他摘下食指上的花环,恰巧飞来枫上的酒耗尽了,可储物戒没了,没有新的虎心酒可以添补上去,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鬼雾一点点向他靠近,彻骨的寒冷再次逼近了他的全身。 宇文江雪张开手心,里面轻轻躺着一枚储物戒,他一本正经地同他解释道:逆灵决第一式,扭转乾坤,变换方位。 说完,他又念过第二句灵决,谢无言手里的花环忽然腐烂,变成了一捧小小的花泥。 这是第二式,逆花为泥,逆冰为水。无言若是遇到旁人使用此灵决,可要多加小心。毕竟可以使用此灵决的,只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 宇文江雪慢条斯理地说:这可是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招式,无言若是满意,便让我也见见你的本事吧。 就算谢无言说不满意,此时此刻,也由不得他拒绝了。宇文江雪靠逆灵决收走了他的储物戒,没有虎心酒,体内补阳丹的药力也快竭尽,他唯一的去路,就是尽快离开这里。正合了宇文江雪的心意。 好在他也有收获。 他攥住发僵的手心,灵气很快汇聚于此,成为他掌心间的一缕微弱燃烧,却明亮无比的火焰。 宇文江雪抬了抬眼皮,视线落在他活动的五指,余光却忽然瞥到了谢无言脚边的一片湿润。 在察觉到那是什么后,宇文江雪竟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此刻他再看着谢无言的背影,看着他因寒冷而变得毫无血色的苍白脖颈,心底竟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的视线,一点点追随着谢无言的五指而动谢无言微微启唇念过一句灵决,手里的这一小片花泥迅速变化,成了被他捏在另一只手里的一朵小花。演示了一个略带生疏的,完美的逆灵决。 谢无言点燃了花朵,将它轻轻向空中一抛。 火焰便如乘了一片轻盈的羽毛,一晃一晃地向下飘落。 火花坠落触地的瞬间所爆发出的白光,烈焰轰然而起,烧出一道烈焰火墙,几乎要将九霄也一并点燃。 谢无言静静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进入鬼雾后所走的每一步路,都被他倒满了一地的虎心酒,至阳之物再遇烈火,结果可想而知。谢无言以熊熊烈火,为自己铺了这一条路。 谢无言走出几步,再回头时,宇文江雪已经消失了。虽然他的出现出乎谢无言的意料,也并不知道此人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但用这一条火路交换到的逆灵决,倒也算个意外收获。 谢无言顺着火焰焚烧之处,一路离开鬼雾,重回日光之下时,竟一时有点没适应这样明亮的环境。 还没等他适应光明,耳边便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师弟,师弟!是你吗? 盛今朝几乎是飞奔过来的。 他身后,黎琛也紧紧跟着小跑过来,大概是急得没了记性,围着他一口一个师尊地喊。 谢无言还没说什么,盛今朝又焦急地捏住他手腕诊脉,确认他只是有些受寒,并无大碍后,这才放了点心,却不肯就此罢休。 对这件事,盛今朝难得有些动了脾气,认真地盯着他:师弟,你怎么怎么能一个人去这种地方?就算宇文仙尊请你帮他驱散鬼雾,也绝对不行。 暂且不提黎琛编的破理由,谢无言皱眉问盛今朝:你们刚刚见过他? 第32章 那倒没有。盛今朝拍了拍黎琛的肩膀,对他亲和一笑,这次多亏这小孩过来告诉我,我才及时知道这件事。 黎琛的视线只落在谢无言这儿,道:师尊没事就好。 谢无言淡淡应了一声,并不意外。 虽然脱离险境,但谢无言并不能像他们一样放松,他已经摸到了线索的尾巴,却仍有许多问题等待解决。 宇文江雪说话虽然总是弯弯绕绕的,但是有一点说的不错:他必须突破至金丹,能以自身的阳气抵御鬼雾,才有能力应付宿铃湖中更为凶险的存在。 盛今朝见谢无言沉默,猜他是有些乏了,没忍心折腾他,说教了几句就将他送回住处去了。只剩一小段距离时,盛今朝被几个小弟子找到,似乎是谷里又出了什么事,和谢无言匆匆道了个别就走了。 快到住处的时候,谢无言远远就看见薛玲站在他小楼门口,百无聊赖地捏着一根树枝转圈。等薛玲抬头,看见谢无言居然就在不远处时,整个人兴奋地快要蹦起来了。 谢师兄,你总算回来了!薛玲很自然地站在了谢无言身边,丝毫没看见黎琛嫌弃的视线,你都不知道,我 薛师弟。谢无言打断他的话,忽然间停住脚步,直视着看向了他。 进来,我有话问你。 薛玲一下怔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回应他的谢无言,一时间觉得自己真是有点贱。人家不搭理他的时候,他跳的比谁都高,可真有事找他了,他却又莫名觉得害怕。 在薛玲半是惊恐半是茫然地进屋后,谢无言离开了一会儿,再出现时,从怀里握着拿出了一团红色,小红鸟扑腾了两下,相当不愉快地啄了下他的手。 让玄鸟认主于我的方法,师弟可知道? 对急于突破境界的谢无言来说,能有一只帮助增进修为的妖兽,有事半功倍的好处。问题在于,玄鸟极难认主,过去霍遥糖鞭俱下,依旧没能让玄鸟理他一眼,于是只能靠蛮力让玄鸟为他所用。 闻言,薛玲反应了片刻,一下回过神,赶紧回答:谢师兄,这可是我拿手的,这玄鸟在秋铃楼时就是我一手照顾的,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 然而在薛玲不紧不慢,跟谢无言说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后,谢无言终于是眉间一拧,显出一丝不耐的神色。 薛玲这次真是无辜,轻声道:谢师兄,玄鸟本就性子高傲,需要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才舒服,所以比饲育其他妖兽都要难多了,你要是真不喜欢,我找人帮你挑个其他妖兽也行。 不必,我自己试试。 薛玲还想劝,但一转眼的功夫,谢无言已经带着玄鸟进了一间宽敞的里屋,锁住门后,薛玲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刺耳且熟悉的啼鸣声,紧接着便又是一阵扑腾翅膀的骚动。 谢无言就这么在房间里解开了玄鸟的脚绳,让它恢复成原来的体型?! 得知谢无言又闭关去了,黎琛对薛玲也懒得严格了,当晚薛玲在楼里随意找了个房间睡下,夜半听到谢无言那房间传来动静,他都有点忍不住担心。 谁料翌日,薛玲一下楼,就看见了一副极为诡异的美好场景。 谢无言难得穿了件纯白色的长袍,坐在一张金丝木软椅上,一手撑住桌面,抵着额头,一手翻着书页,专注极了。 而在他脚边,一只巨大的玄鸟缩成一个红色大毛团,那恭敬爱慕又略带胆怯的小眼神,恐怕连那些犬类妖兽都比不上。而且,显然是已经认主了。 薛玲干了十几年医修,除了人,也救治过不少妖兽,还是第一回看见一夜就听话的。起初他还觉得挺诡异,背后都凉了一片,直到他看见黎琛握着个木扫帚扫来扫去,旁边的木桶里已经装了整整一满桶的红色羽毛。 薛玲: 大概知道了原因的薛玲,莫名觉得头皮发凉 ----------------------- 作者有话说:玄鸟:嘤,就挺秃然的qaq 评论我都看了呜呜呜谢谢宝贝们的支持!每个人抓住薅点头发下来() 以后也会努力肥起来的!!今天先早点更新,不知道白天要一觉睡到啥时候去了 说真的,现在最能吸引我的娱乐()项目就是睡觉又能补精力又舒服又轻松,完美的休闲活动找到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宿铃湖(12) 谢无言大致听说过,霍遥饲育玄鸟的方法。 霍遥将鸟蛋抢走,强行霸占到他那里之后,请了秋铃楼一堆医修来帮忙孵化鸟蛋,照顾雏鸟,起初对玄鸟新鲜的时候,就对它一味宠溺,砸了一堆灵草灵宝在玄鸟身上,结果既没使玄鸟认主,还把它惯出了一身的坏毛病。 霍遥大约是觉得自己亏大了,索性直接停了它的吃食,以脚铐锁住它日日鞭打逼迫,玄鸟濒死却仍不肯低头。 一会儿供它无尽的糖果,一会儿又一个劲打巴掌,显然太极端了。 但另一个问题来了,妖兽野性重,将妖兽驯服为灵宠的过程的确少不了巴掌这一环。谢无言起初在这件事上有所犹豫,倒不是心软,只是不想折腾半天,认主不成,还沾一身兽血鸟毛。 不过,当玄鸟恢复原形,露出一身色泽鲜亮到反光的赤红羽毛时,他却有了另一个想法。 为了印证是否可行,谢无言压制住玄鸟后,捆住它的双翼后,从它头顶拔了三根羽毛下来,尝试用逆灵决改变羽毛的位置以及状态。 嗷!玄鸟被捆得像只鸡,一边尖叫一边拼命扑腾着双脚,想与秃顶的命运殊死一搏。 于是,谢无言将它的双足也绑上了。 玄鸟: 拔毛对玄鸟来说不太疼,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它一哼唧着叫唤,谢无言便丢给它几颗丸子,玄鸟就这么一边嚼着丸子,一边被谢无言拿来练习灵决,身上的毛时多时少,时短时长。 再后来,玄鸟看见只存在于尾翼上的黑毛竟然长在了他的头顶,也只是绝望与无奈地嚼了两口丸子,放弃挣扎。 这一晚,谢无言收获颇丰,他靠玄鸟羽毛反复练习了几次逆灵决,已经可以灵活运用此灵决了。 逆灵决虽然玄妙,但也不能轻易使用,尤其是第二式,使用不过一两次,灵脉就几近枯竭,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宇文江雪称逆灵决只有化神期以上的修仙者才可掌握,看来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一整夜过去,谢无言起身掸去身上的浮灰,看了眼遍地鸟毛的房间,又回头看向已经恢复如初的玄鸟。 高大美丽的妖兽察觉到谢无言的眼神,小心翼翼地低下长颈,可怜巴巴地瞧着谢无言看,样子竟莫名有些像黎琛。 谢无言默默走向它,玄鸟整只鸟都颤抖了一下,缩着脑袋不敢吭声。 辛苦了。 嗷? 谢无言拿了些丸子,夹着几片凝神草喂给玄鸟,玄鸟起初还有点害怕,但看谢无言没再拔它的毛,才慢慢低下头,啃起了食物。 玄鸟咀嚼着食物,胆子逐渐大了点,眼神开始不断往谢无言这儿瞥,尤其是脸。最后一片凝神草还没吃完,玄鸟忽然伸长脖颈,圆脑袋慢慢凑到了谢无言面前,拿毛茸茸的脸颊轻柔地蹭了蹭他。 谢无言转头看向玄鸟,妖兽向后退了一步,轻轻让长颈贴着地面,将长着一绺金色长羽的头顶暴露在谢无言面前妖兽将头颅视为生命与灵智所在之处,这个动作,是要认主于谢无言的意思。 谢无言没有预料到玄鸟认主如此之快,但在这件事上,越快自然越好,于是也顺势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玄鸟的头顶。 人与妖兽的灵力透过彼此相接触的皮肤缠绕在一起,在彼此的灵脉里形成了一个没有实体的,小小的结。 主从契约完成了。 与玄鸟的契约对谢无言来说很重要,只要将玄鸟训练得当,他在实战中的战力能够大大高于同境界的修士,更不用说,这还是一只将会觉醒上古玄凤血脉的玄鸟。 刚结契的玄鸟心情不错,轻轻扑扇着翅膀,围着谢无言转,时不时蹭他一下,不用力地啄啄他的衣服。然而玄鸟一活动起来,这间屋子又显得太小了,谢无言只好先出门,顺带换件衣服。 先前的赤袍虽然华美,但经历了这些天的种种变故,几处边角的地方都有些磨损了。考虑到自己不久后的闭关,谢无言挑了件最为坚固,堪比防御法器的衣物,否则遇上结丹所造成的巨大灵压,再精美的衣物也支撑不住。 黎琛下楼时,正撞见刚换上皓衣长衫的谢无言。 谢无言第一次穿白色,纯净无垢的颜色将他平日的锋芒稍稍遮掩了一些,可他眼底那一抹宛若血红的厉色,却还是令人不住心惊,心颤。 第33章 他轻轻地喊:前辈? 谢无言并没有回应。 黎琛眼神定定地落在谢无言身上,直至走到他旁边,才注意到他脚边卧着的玄鸟。在察觉到玄鸟的态度明显变化后,黎琛立刻拱手作揖,凝视着谢无言神色冷淡的侧脸,道:恭喜前辈收复灵宠。 只是前辈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终究不是那么利索。 谢无言皱起眉,莫名有些胸闷,他轻揉了揉眉心,对黎琛指了指最高的柜子:帮我把右起第三盒宝匣拿来吧。 前辈稍等。谢无言对他说话,黎琛一直黯淡的双眸终于有了点亮色,赶忙去取宝匣给他。而后又不敢在谢无言面前多转悠,便默默离开了屋子。 谢无言将黎琛递来的宝匣打开,里面仅有一枚储物戒,装着的都是谢家绝密的古籍剑本,虽然数量不多,所记载的灵决也没有逆灵决那么新鲜,但也值得一读。他如今剑法与灵决所会不多,这些古籍剑本,能学则学,绝不嫌多。 这些古籍,当初不知为何,随着原主一起被送到机关谷里。原主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还没发现,就早早被霍遥连带着其他宝贝一起夺去,占为己有。 好在这些古籍大多数都是以仙界的古文字记载的,恐怕霍遥在发现自己看不懂古文字之后,就把它们丢在一边,束之高阁了。古籍内页鲜少有二次翻阅破坏的痕迹,保存的都很完整。 谢无言翻了半本书后,就基本习惯了古文字的用词用语,之后的阅读速度也因此受益,加快了不少。 没过多久,薛玲也下楼了。 谢无言听到动静,眼神向他那边移了移,看见薛玲脸上不知为何有惊恐的神色,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觉薛玲竟只是瞧着扫羽毛的黎琛看。 怎么了? 谢无言一句话就将薛玲的注意力扯了回来,少年转瞬又露出那桃花初绽般的笑容,带着一身轻盈可爱的粉色衣裳靠了过来。 谢师兄,恭喜你收灵宠了。薛玲虽是恭喜,语气却莫名有点微妙,眼神时不时往玄鸟头顶打转,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谢无言收起古籍,抿了口桌上的茶水,对薛玲道:坐。 薛玲目露意外,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黎琛还没进来,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他在谢无言对面坐下,却好像被木椅给烫着了,莫名有点坐不住。 即便黎琛不在,谢无言也没彻底放心,在两人身边加固了几张无声符,才看向薛玲:薛师弟可否为我办件事? 薛玲想也没想,当即朝他抱拳一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不问是何事? 美人有事相求,我怎敢不答应? 薛玲摆出一副小鸟依人的可爱模样,却见到谢无言的脸色明显沉了一沉,他心里叹气,赶紧又放软了声音,改口道:谢师兄息怒,只是些玩笑话罢了。我平时在秋铃楼里实在闲得慌,只和谢师兄你一人来往颇多。往后只要师兄允许我多来你这儿转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无言盯着他满是诚恳的眼睛,这才缓了缓脸色,道:我准备闭关一段时间,这些日子里,你帮我多多留意宇文江雪,若是有什么可疑举止,待我出关后,一并告知我。 然而,与平日里的反应不同,薛玲并没有笑着答应他。一双机灵的眼睛转了一圈后,薛玲颇有深意地看着谢无言,似笑非笑地说:恐怕谢师兄的目的,不止是‘让我留意’这么简单吧? 谢无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冷声道:薛师弟已经答应过我。 当然,我可不食言。薛玲自信满满地说,对谢无言的目的心里有了底,他坐姿都放松自在了不少,谢师兄放心,这事我擅长着呢,你有什么其他想打听的,尽管告诉我。 好。既然薛玲愿意帮这个忙,谢无言没有客气的理由,他接着道,若是他对你没有起疑,再帮我打听一件事 黎琛这次出走离开玲珑门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当然可以。薛玲毫不犹豫接下了这活,却又忍不住探查原因,只是,师兄为何要这样问?莫非是对你的小徒弟有了疑心?薛玲的语气竟有些偷乐的味道。 谢无言没回答,沉默着扫了他一眼。薛玲心领神会,前倾的身子靠了回去,没有再过问什么。 然而当两人的视线同时移向别处时,谢无言和薛玲截然不同的表情,在同一个瞬间,一齐僵住了。 桌上贴着的两张无声符,出现了一道微微的裂口。 ----------------------- 作者有话说:更新来了!(翻滚,明天大概白天就更新,咳咳咳,17号开始就恢复晚上九点更新!感觉还是固定时间更会比较好 8月17号以前v章留言的宝贝们都有红包,有点忍不住想先发一批555,好!今晚先发一波吧!!(光速决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宿铃湖(13) 无声符就摆在他们面前,使用时还好好的,现在却突然多了道裂口,最关键的是,谢无言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谢无言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薛玲。 察觉到谢无言质疑的眼神,薛玲赶忙摇头,满脸写着冤枉。 薛玲见谢无言低眉不语,继续为自己辩解道:师兄,真不是我,我闲的没事撕你符纸干吗?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兴许是这符纸放太久,自己变脆了 谢无言微微斜过视线,看向门口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只拖出一道细长明亮的日光,并没有黎琛的身影和动静。 谢无言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手背抬了抬,烧尽这两张符纸后,对薛玲道:就按我交代你的做吧,这段时间,要辛苦薛师弟了。 薛玲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的脸,朝他卖可爱似的眨了眨眼:为了师兄你,怎样辛苦都是值得的。 薛玲走后,谢无言从宝匣里分出几个空的储物戒,往一个储物戒里放了几个月份的丹药与灵草,以及几件体积偏小的刀剑。 直到他背后传来声音:前辈? 谢无言转过头,见黎站的离他并不算远,可少年微弱的声音传过来,却像是来自一处更遥远的地方。 跟上。谢无言收起手中的储物戒,起身走向门口,用背影对着他。 一直躺在旁边闭目养神的玄鸟跟着站了起来,和黎琛一起走在谢无言身后。 他头也不回地说:随我去趟灵泉。 黎琛点头,并没有询问灵泉是哪儿,但当他发觉谢无言似乎还想步行前去时,忍不住提议道:前辈既然收了灵宠,何不骑玄鸟过去? 谢无言沉默半晌,转过头,从上到下打量起玄鸟。 和谢无言对上视线的玄鸟歪了歪头,脑袋凑了过来,轻轻往他衣服上蹭羽毛,末了还扑扇两下翅膀,围着两人低飞了一圈,像是要告诉谢无言:它已经痊愈,随时可以载他们飞行。 回到青空之下的妖兽恢复自由,张开双翼时,变得比平时更巨大。很快,玄鸟又降落地面,停在了二人面前。 谢无言一跃而上,稳稳踩在了玄鸟背部,黎琛却没他这么轻易,他体术没怎么修炼过,只能抓着玄鸟的羽毛一点点向上爬。 爬到一半,黎琛已经出了一身汗,他单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丝,下意识抬头去看谢无言,却只看到他黑发飞扬,以及一双正注视着他的,冷冽又漠然的眼睛。 黎琛心里像是被人用力拧了一下,身体一时僵在了半空。偏偏在这时,玄鸟被他扯羽毛扯得吃痛,晃了晃身体。 玄鸟体形巨大,再微小的动作都会成为不小的动静,攀爬在鸟身上的黎琛一下子没了重心。 时间仿佛被静止在这一瞬间,他连喊都没喊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惊恐。 恍然间,他看到了一双属于本该是自己最亲近之人的,冷漠的眼睛,紧接着,便有一双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狠狠将他推了下去。 在空中没有任何支撑的时候,黎琛紧紧闭上眼,抓住剧痛的头颅,放任身体直直往下落 待他再次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 他愣愣地坐起来,往脸上摸了几下,并没有摸到那个他熟悉的属于鲜血的,湿润的感觉。他后背尽是冷汗,刚刚失去一切支撑的感觉还清晰地存在于身体里,令黎琛一时想不起,这到底是哪儿。 直到,他的耳边传来谢无言愠怒的声音。 这儿若是个悬崖,你已经死了。 黎琛怔然地看向了他。 既无法自救,你连求救都不会吗? 第34章 谢无言一脸像是要杀人的凶相,却还是一边替他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与衣服,一边说道:体术太过差劲,往后得多练练。 黎琛的唇艰涩地动了动,声音都透着些嘶哑:多谢前辈。 谢无言动作顿了一顿,脸色更差了。 黎琛朝他眨了眨眼:前辈? 谢无言叹了口气,想了想,终是开口告诉他:以后,有外人在的话,你不必改口,你我在他们眼里已是师徒,若是听到你如此喊我,恐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在此事上做文章。 黎琛一下愣住,半张着唇沉默了一阵子后,像是突然开了窍般,亮起双眼,口齿伶俐地与谢无言争辩起来。 可是,我如果习惯了喊你为前辈,就算外人在,也一时很难改口,难保不会被发现。师尊也有自己的习惯吧,所有习惯都是一样的,如果不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是改不掉的。 谢无言皱了下眉,道:我没有什么习惯。他连记忆都没有,何来的习惯? 师尊当然有习惯。黎琛很是笃定地说,你已经习惯了被我喊作师尊,就算我不出差错,旁人看你的样子,也会发现问题。 诡辩。谢无言看着少年已经逐渐长开了的清隽五官,感到了些许陌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在一件事上如此坚持己见的黎琛。 末了,两人间沉默许久,在黎琛已经在等待谢无言的反驳时,却听到了后者轻轻叹气的声音。 随你吧,别在人前出了差错就行。 多谢师尊!黎琛心怦怦跳,欣喜得险些要扑上去。 只是掩人耳目,别会错意思。谢无言侧头避开他的眼神,冷冷地说,我和你并非师徒关系,也不是你所谓的‘普通的师徒’。 黎琛笑意不减,应声道:师尊说的,我都知道。 下一刻,在谢无言的命令下,玄鸟展开双翼,载着他们飞向长空。 因为灵泉距离并不远,玄鸟低飞前行,准备随时落地。通体赤红的玄鸟在机关谷上空飞驰而过,宛若一阵强大的红色飓风。 抵达谢家灵泉后,谢无言并没进去,而是将整座灵泉收纳进一枚空的储物戒里,并在返回住处后,在打坐室里设置了一个特殊的传送阵,通过这个小型阵法,他可以在储物戒收纳灵泉的同时,随时随地进入这里。 玄鸟可以帮他更快地提升修为,但谢无言这儿任何一间房间对玄鸟的本体来说,都太小了,要想他们一人一妖共同修炼,当初他养伤用的灵泉碧血丹心泉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旁,第一次见到传送阵的黎琛满脸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不断冒荧光的蓝色圆圈,但看了会儿就腻了,注意力重新又回到了谢无言这儿。 他有点意外地问:师尊,这是又要闭关了吗? 谢无言应了一声,嘱咐他道:我这次闭关时间不会短,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盛今朝或薛玲,但不许落了修炼,体术也不能放下。其次,若是有人想对你不利,就从传送阵进灵泉找我。 换言之,就是除此以外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拿来打扰他。 黎琛听懂他的意思,乖巧点头:我都明白的,师尊。 谢无言布置好阵法,又在打坐室外设置了境界屏障,让除了他和黎琛以外的人不能靠近这儿。 准备好闭关所需的一切,谢无言用细绳系上玄鸟的腿,它立刻又变为一只小红鸟,落在谢无言手指上,亲昵地用脸蹭他,像是在催促他快点进阵似的。 谢无言并未立刻动身,而是拿出枚储物戒,丢到黎琛手里。 黎琛看了看储物戒里都有什么后,明显怔住了。这里面装着无数灵草丹药,和谢无言闭关所需是一个分量,不仅如此,还有几把尺寸稍小的刀与剑,一看就是经过仔细挑选才选出来的上品。 黎琛眼底掠过一丝茫然,甚至无措到没有听到谢无言与他作别的声音。 而谢无言并没有留意他的沉默,他只希望快一点结丹,越快越好。在他半只脚已经没入传送阵后,却听到背后迟迟传来了黎琛的声音。 师尊。 黎琛目光沉沉,凝望着他的背影。 我 谢无言没能听到黎琛的下半句话。 踏入传送阵后,黎琛的话顿时被一片无边的寂静给吞没了。 入阵后,谢无言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过去,像是要将他撕为碎片,而当他下一刻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站在碧血丹心泉的附近了。 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片熟悉的牡丹花田,被他藏在怀里的小红鸟扑腾扑腾地飞出来,在花田间颇为自在地飞了几圈,对这儿很是满意。灵泉附近灵气充盈,且不受外界干扰,无疑是一处修炼宝地,尤其是长时间的闭关,就更适合在这儿修炼了。 谢无言事不宜迟,找到碧血丹心泉,解衣进入打坐,开始吸收这方寸天地间,源源不断的灵力,再将它们一点点化作自己的修为。 从筑基后期大圆满到金丹初期,虽然好像只有一层纸的差距,却也代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境界,突破难度不小。好在筑基越是稳固,结出的金丹就越是强韧,而谢无言对此有十足的优势。 这一次闭关,他预估会花费半年到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出来,这对于修仙者来说,不过须臾一瞬,对于闭关来说,更不算长了。但倘若他真的在闭关中耗费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到那时不提别的,他魂魄消散成什么样,都难以想象了。 谢无言没有慢慢修炼的时间。 修炼日复一日,几乎没有一刻谢无言曾停下来休息过。泉水边,记录天数的卵石也逐渐增多,一直到他突破那日,黎琛都不曾进入过灵泉,也就是证明,他并未遇到过危险,外面应当没出过什么大事知道这一点,对他来说就够了。 终于在第一百七十天时,他终于迎来了结丹的日子。 在他体内不断运转,排旧纳新的灵力终于有了凝结成丹的迹象。结丹即是靠着灵力自身的强度与体内灵脉的力量,将灵力高度凝聚,炼化为一颗金丹的过程。 他身披白衣,坐于泉边,感受着如烈火般炙热的灵力在他体内碰撞,而他早已在半年无休止的修炼里习惯了这种感觉。 谢无言能清晰感觉到金丹在他体内逐渐成形,他周围的灵力被不断吸收,源源不断地注入灵脉里,将这颗金丹的韧性变得愈来愈强。 最后一丝灵力被吸入灵脉后,谢无言的身体绷紧了一瞬间,暴涨的灵压轰然向外冲去,竟在一瞬间犹如澎湃骇浪,逼得绿树弯腰,花海后仰。 谢无言默默站起身,如瀑的黑发瞬间飘散了下来,金丹在体内的存在感太强,他不必特意去感受,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一百七十天,这比他自己预估的最快时间还要更快一些。他成功用不到半年的时间,结出金丹,到达了金丹期初期! 在谢无言彻底稳住境界后,他又一次探查自己的魂魄,尚且还算完整,这才沉沉舒了口气,脸色稍有放松。 然而,在他产生了出关这个想法的瞬间,谢无言陡然睁开双眼,迅速看向了花田深处 有人正在看着他。 已经抵达金丹初期的谢无言,无比笃定这一点。而那种感觉,又与他上一次在这儿遭遇那个人时,如出一辙。 想到上一次自己的遭遇,谢无言脸色更沉了一分。 滚出来。 他望着黑暗深处,冷声道。 ----------------------- 作者有话说:师尊闭关半年成功结丹,徒弟在外吃药身高飞涨 下一章就是恢复正常体型的黎琛了!! 呜呜呜,怀念之前的小可爱团子琛 这一次提早更了,还有点肥肥,以后还有更肥的,准备这个月存存稿,下个月周末都加更,冲冲冲! ps:明天会晚点更新(戳手指),所以今天先早点发出来啦!你们都来得及评论,这样都能领上红包,mua~ 这两天憋了一大堆沙雕事,还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下章起慢慢发,恢复俺们的碎碎念环节 所以,为啥天下沙雕事全让我撞上了(点烟) 第32章 黄泉秘境(1) 话音落下,牡丹田内只隐约传来了草叶窸窣的声音。 谢无言微微屏息,收敛住已经满盈的杀气,一步步走向大红牡丹盛放之处。白袍长袖之中,藏着的手暗暗捏紧了百里棘。 然而,当他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先下手袭击的时候,黑暗的草叶深处却传来了轻轻一声呼唤 师尊? 谢无言一下子停住脚步,为这两个许久未听过的字眼,反应了片刻。 第35章 或许,先前黎琛的诡辩也有一定道理,他的确习惯了这个称呼,仅仅分别半年,再次听见时,竟是感到了一些些怀念。 随着草叶被踩过的动静越来越近,少年的身形也逐渐有了轮廓,谢无言注视着黎琛一点点从花田深处的密林里走出,用一张清隽干净的脸蛋,向他展露微笑。 师尊,好久不见。 大约是发觉了谢无言打量他的眼神,黎琛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说:原来那件衣服太小,已经完全穿不下了,才在师尊那儿找了件穿师尊,介意吗? 谢无言的视线这才转到黎琛的衣服上,长衫里外的青墨色,将少年的气质衬出一丝沉稳的感觉,让他一时有了黎琛已经长大很多的错觉。而他的身材,又的确与当初的那个人有些相像。 若不是气场差距太大,险些就要误会。 谢无言默默藏起了袖中的百里棘。 黎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自言自语道:师尊闭关前留给我的丹丸,我日日服用没有落下,才一个月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谢无言淡道:这才是正常的。 谢无言大概猜到,这一次出关,黎琛会恢复自己原本该有的,属于十五岁少年的体型,却没有想到,黎琛的个子竟然会拔得比他还高。 这都多亏了师尊给我的丹药。黎琛以玩笑的口气说道,从前,沈老一直说,我这病是治不好的,还有人说,我得把骨头拆一遍才能长个子呢。 谢无言皱眉道:胡说什么。 黎琛还未接话,手臂忽然被谢无言抓过去,将他手腕捏在了掌心之间。 黎琛感受到他冰凉无温的掌心,看着两人相接触到的地方,有点发愣。然而,谢无言很快又松手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炼气后期,做的不错。 只是依照师尊吩咐的,日日修炼了而已,说起来,我还没祝贺师尊呢。黎琛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一拜,恭喜师尊,成功突破金丹境界! 谢无言示意他起身,问:你如何知道我今日出关的? 提到这个,黎琛脸上多了些骄傲的神色,回答说:师尊结丹时的灵压极强,绵延百里,谷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了。 谢无言沉思点头,他原以为灵泉被收入储物戒中,就算作另一个空间的地点了,灵压不会暴露。现在看来,以后不论在哪儿闭关,都应当多补几层结界,避免暴露位置和修炼的进度。 准备出关前,谢无言并没有忘记与他一起闭关的某只小红鸟,他朝寂静的牡丹田抬起手背,发出一声特殊的唇音,很快,便听到一阵扑扇翅膀的动静朝他扑来。 一只小红鸟轻盈飞来,停在了他的手背上,它脚上系着一条泛着荧光的金色细绳,肚子圆鼓鼓的,显然是吸饱了这儿的灵气。 这些天来,谢无言闭关修炼,它也没闲着,像个饕餮般成天吞噬灵力,把自己喂得撑撑的,与此同时,妖力也随之增进了不少。 嗷!小红鸟低头轻啄了啄他的手指,乖巧挂上他的肩膀,似乎察觉到即将出关,叫声都像唱歌般婉转好听。 灵泉之内,谢无言所带入的灵草已经吸收殆尽,提神的丹药也所剩无几,他收好剩余的完整丹药,抬手烧尽残渣碎屑,待做完这一切后,便随黎琛一道走入传送阵,回到了打坐室。 时隔近半年,他再次回到了这个房间,竟觉得亮堂的出奇,当初被谢无言用来炼化金丹残片的那个旧丹炉,也被擦得油光发亮,几乎像是个崭新的炉子。这些天来,黎琛似乎一直在打扫这儿。 黎琛本人已经对这里的整洁习以为常,刚想领谢无言出去,才走到打坐室的门口,步伐忽然慢了一慢。 房间外的视野被黎琛长高的身子给挡住了,谢无言蹙起眉,绕开他往外走,结果刚一出去就听到盛今朝的喊声迎面传了过来:师弟! 还不止他一人等在外面,盛今朝背后,又冒出了半截粉粉的衣服。 薛玲虽然没有立刻走到谢无言近前,可他今日也是细致打扮过的,脸上涂着女子才用的绵密脂粉,一层淡妆,让本就出众的相貌被衬得更加可爱。 黎琛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吸气定神,微笑向谢无言解释:师尊,盛师兄与薛师兄说是有事找你,我便让他们进来了。 盛今朝因谢无言出关高兴极了,揽了揽他的肩:师弟,祝贺你突破金丹,你托我补的剑也完成了,就放在厅堂那儿,你随我去取吧。 盛今朝边走边说话,顺势想要站到谢无言身边去。 这一条走道,总共就这么点宽度,谢无言与黎琛占了过半的位置,剩下的地方不大不小,刚好不够站第三个人。唯一能让出点空间的,就是离墙还有一段距离的黎琛。 然而,黎琛看也没看盛今朝一眼,侧过头与谢无言轻声低语地说话。盛今朝觉着黎琛是没注意到自己,笑笑没在意,和薛玲一起在前头带路去了。 没走多远,向左拐过去便是厅堂。 盛今朝走至厅堂南面一张桌前,双手捧起一捆长长的羊皮卷,干皱泛黄却结实的羊皮料子向外展开一截,露出里面黑光锃亮的剑鞘。 这把剑虽然锋利轻盈,但缺点在硬度不够,若是长时间使用,难免会变得破破烂烂的。我如今用年份长一点的火烧石补了剑,淬炼百日,应当不会再有这个问题了。 盛今朝像抱孩子般捧着自己骄傲的作品,郑重交到了谢无言面前,师弟,你可要亲自试一试? 好。谢无言接过剑,指腹感受到剑鞘之上纹路深刻,硬若顽石。 嗖的一声长刃应声出鞘,闪烁的银光间莫名染着一抹红色,谢无言举剑横在身前,终于找到了红色的出处。 剑身中.央,一道血红的丝线自下而上贯穿其中,还向外分出细细的枝杈,竟然好像是这把剑的经脉一样。 多谢师兄。谢无言满意道谢,此剑刃口锋利,剑身轻且坚硬,又有盛今朝的手艺做保证,的确是把挑不出错的好剑。 你满意就好。盛今朝总算放下心来,这一百七十日,他没有一日不打磨此剑,没有一刻不在琢磨如何将此剑精锻到极致。不仅是因为剑主是谢无言,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把剑对于盛今朝来说,意义非凡。 想了想,盛今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师弟可曾为此剑命名?若是没有,可否以‘赤链’作为此剑的名字? 盛今朝对上谢无言询问的目光,解释说:师弟可还记得上一次谢家家宴时的事?当时我还很小,随我父母一道,作为镇海山庄的弟子前去赴宴,这才第一次见到你父亲,谢仙尊。 家宴上,谢仙尊当时正为你求一把好剑,作为日后修炼之用,我那会儿技艺不精却猖狂得很,将一柄相当拙劣的剑献给仙尊,仙尊为照顾我的面子,夸我技艺精妙,将来定能有一番作为 盛今朝回忆着当时的景象,一点一滴仍然清晰得宛如昨日。 当时的那柄剑就叫‘赤链’,制作粗糙,当然没能送到你的手里,但今时不同往日,这把‘赤链’,希望能作为师弟的武器,为你扫除一切障碍。 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了。谢无言对剑名并没有特殊的讲究,接受盛今朝的意见,既然如此,从今往后,此剑便以‘赤链’为名。 盛今朝感激地一笑,心上悬着的情绪也稳稳落下。这把剑虽然是他赠予谢无言,又为他所修补淬炼,但是谢无言为了他,决定将‘赤链’作为剑名,更是了却与成全了盛今朝这些年来的一桩心头大事。 对于盛今朝而言,谢无言成全他心中所愿的意义,要远超过一柄剑的价值。 送剑一事看起来差不多结束了,黎琛刚一松了口气,一旁的薛玲却又出声说话,语气格外轻柔:说来也该把谢师兄借我一会儿了吧。 黎琛幽幽瞥了过去,五官竟已有了些许成熟的影子,道:薛师兄莫非也是来送东西的? 当然。薛玲极为自然地挤开盛今朝,往谢无言旁边一站,我可是有重要消息,要送来让谢师兄知道。 谢无言给了薛玲一个警告的眼神,希望薛玲还没有蠢到在这几人面前,说出关于宇文江雪的消息。 最近‘其他人’都挺安静的,没什么特别的消息,我现在要跟谢师兄讲的,是霍遥的事。薛玲挑了挑眉,示意谢无言放松,霍遥终于出来了这还是今早刚刚发生的事,盛师兄肯定也不知道吧? 第36章 盛今朝眉间闪过一丝错愕,以沉默证实了薛玲的话。 谢无言语气没什么起伏:霍丘关了他百日禁闭,的确是时候了。 百日禁闭早就过了。薛玲摆摆手,只是他离开静修堂后,大抵是觉得没面子,成天闭门不出,大家都以为他是消沉着呢。结果今日正午,他忽然出现在斗剑台那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将那儿所有弟子打赢了。 盛今朝神色略带凝重,似乎想将这件事解释的合理一些:论境界与实力,霍遥本就比他们强。 霍遥身为机关谷谷主的独子,享受着谷中最为优渥的资源,修炼也并不落下,身手自然而然就成了谷里数一数二的强者。所以他被谢无言越级战胜这一件事,更加让所有人觉得不可置信,谢无言的威望,也比其他任何人都传的快,传的广。 都说了,这次不一样。薛玲激动得语速都快了,霍遥这阵子习得了一个奇怪的招式,上台挑战他的弟子们都是被莫名其妙打趴下的,据说,他们刚上台不久,手里的剑啊刀啊就全到了霍遥手里,实在玄乎得很。 薛玲眼底的期待一亮一亮的,见谢无言不语,忍不住怂恿说:谢师兄,你不去看看吗?霍遥刚出关就去斗剑台,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明显是冲着你来的。 谢无言斜了他一眼,冷冰冰回了一句:他又不是我训的狗,上哪儿叫唤与我无关。 薛玲失望地瘪了瘪嘴,又怕被谢无言迁怒不喜,忙改了话头,聊别的事去了。然而谢无言并没有想在此处久留的意思,陪他们聊了两句后,就打算离开。 我久未出关,还有些事需处理,还请二位师兄改日再来拜访吧。 这一百七十日间,薛玲如果真为他牢牢盯着宇文江雪,其他人的动静必不能面面俱到地知道。既然宇文江雪暂时没有什么动作,他现在该去找的人,是一直在千机百转楼里站岗,有各路消息的李深。 他不在乎霍遥如何张扬,只是霍遥新习得的那个灵决,不知为何,令他直觉地感受到一丝异样。 见谢无言要走,盛今朝难免有些不舍,反倒薛玲大方摆手,说是等谢无言得了空再来找他。 谢无言简单与他们作别之后,侧头轻扫了眼黎琛的方向。 少年立刻心领神会,眼含欣喜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盛今朝与薛玲,笑着迎到谢无言面前:师尊 待黎琛一转过身去,薛玲就实在绷不住了,他盯着黎琛比谢无言还高出半个头的背影,露出一个嫌弃得不能再嫌弃的表情。 越想越气不过,薛玲吐了吐舌,无声地呸了一口。 这时,他却听到盛今朝在一旁感慨 薛师弟,不觉得那位黎小少爷越来越开朗了吗?实在是件好事啊,从前谢师弟领他来我这儿的时候,我还很担心呢,现在看来,他性格脾气都不错,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薛玲一脸惊恐,瞪直眼睛看向他。 只在一个人面前性格好,脾气好的孩子,这叫好孩子吗? ----------------------- 作者有话说:薛玲:这不叫好孩子,这叫馋他身子。(正色) 盛今朝:纯洁友好健康的师徒情真好啊。(健气音) 薛玲: 薛玲:我们活在两个世界吗? * 久违(其实就过了几天?)的碎碎念栏目来咯! 前几天左右的文完结了,我俩去商场吃饭庆祝,然后吃完之后路过了一家潮玩店。 我真的特爱逛潮玩店,每次也不一定花钱,就只是进去看看出了什么新盲盒新玩具,因为基本都挺可爱的,总觉得很赏心悦目。 因为离七夕挺近的,商场那天人还挺多,周围都是人。(大概是所有社死剧情的必备因素) 我和左右逛着逛着,看到一排特别可爱的毛绒玩具。 我俩都没注意到旁边大大一个【幼教玩具】的提示,很好奇地凑了过去,看到一只可爱绿恐龙底下贴着个标签:【试试看对它说话吧】 然后 我:你好?(试探) 龙:你好!(高分贝) 我:怎么学我说话?(我还以为是某猫精灵那种会和我对话的!!!结果只是复读 龙:怎么学我说话?(高分贝) 我:我草。(惊叹) 龙:我草。(高分贝) 【附近逛街的人什么表情,我没敢看:)】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 左右在这个时候,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左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玩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魔鬼的分贝 我俩是跑着冲出潮玩店的, 只要我们跑得够快,社死就追不上我们。 qa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黄泉秘境(2) 闭关近半年,再次进入千机百转楼,这儿居然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除了楼内各类机关数量增加,强度提升,守卫人数也明显多了许多,进入千机百转楼的入口,还有专人看守,核对身份。 据黎琛说,这过程还挺繁琐的,好在经过那一次斗剑,谷里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了谢无言的脸。就算谁没见过,只要亲自看一眼谢无言的长相,也能够立刻意识到他的身份。 负责核对身份的弟子记录了他们的姓名和来由,期间,实在是管不住眼神,频频往谢无言那儿看。直到黎琛阴着脸挡在谢无言跟前,小弟子这才收敛了点,放他们进楼。 千机百转楼内没什么人影,谷里的人,此刻大概都围观霍遥的战斗去了。 黎琛脸色稍缓,边走边向他解释:师尊闭关这段时间,楼里据说又进了贼人,迷晕了所有守卫。虽然没出人命,可近来出事不少,只好加固防御,免得再出事。 不知为何,黎琛的身体长大后,举止里的稚气也褪去不少,如今谈及这类话题,竟是也有点儿一本正经的感觉。 对千机百转楼的改变,谢无言并不奇怪。近一年的时间,千机百转楼屡屡出事,虽然前后都没有实质性闹出什么大事,但对于一座以机关暗道著称的楼宇来说,它出事的次数,已经足够令谷中弟子深感不安了。 谢无言隐约有所察觉:他闭关的这近半年时间,可能并不如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平静安宁。 二人加快步伐,沿着一条最快的路径,找到了守卫李深。 四下无人,谢无言与黎琛一出现在李深的视野,后者就一下认出了他们。 李深兴奋地直起腰来,心里低沉着的情绪一扫而空,等谢无言一靠近,他就喜滋滋地走上前,想要与谢无言搭话攀谈。 然而,他嘴唇才微微张开一点,黎琛就突然间走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把锋利至极的小刀,刃口一旋,几乎快要刺中李深的瞳孔。 李深一个做了多年守卫的人,平时握剑都不常握,此时眼瞧着一柄白花花的刀子横在面前,实在是心惊胆战。霎时间,他眼都吓翻白了,两腿止不住发颤,向后一个踉跄栽倒下去,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谢无言蹙眉瞥了眼黎琛,并不理解他这么做的目的,但是见黎琛微笑回首,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说话,谢无言也就没有说什么阻止他,顺便看看,黎琛到底是要做什么。 黎琛转头便敛了笑,他将倒在墙角的李深扒开,半跪着俯下身,一脸嫌恶地看向他原本躺着的地方,伸出手,从里面拔出了一个东西 谢无言盯着黎琛手里的一根小草,飞快地皱了下眉。那甚至连灵草都不是,只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杂草罢了。 似乎是察觉到谢无言的不解,黎琛倾身凑到谢无言面前,背对着李深,展开手心,露出里面藏着的这一小条绿叶。 笑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薄唇轻启,无声地对谢无言说 别在有花草的地方说话,会被宇文江雪听到。 所有活着的花草,都是他的耳目。 谢无言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讶。 他相信黎琛不会平白无故去拔一棵草,况且,宇文江雪是玲珑门门主的好友,黎琛对他的了解,理应比自己多。正因为相信他,才会愈加觉得惊讶。 距离百里千里,却能以花草为耳目,这是任何传说中实力高强的木灵根修士,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眼下,黎琛已然收起了刀子,扫了眼还躺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李深,微笑着说了声抱歉。 李深缩在墙角哆嗦了半天,发现黎琛的确对他没有杀心,这才颤颤巍巍地扶着墙,一点点站了起来。 谢无言垂下眸看着他,不咸不淡地关照了一句:少年玩心大,吓着李师弟了。 第37章 没有没有,不是黎小少爷的错,是、是我自己胆子小李深脑袋还晕乎乎的,突然睁大眼像是想起什么,忙作揖祝贺谢无言,恭喜谢师兄出关! 不必多礼。谢无言用眼神示意他起身,直截了当地问,关于霍遥,你可有什么消息? 李深眼底这才浮出欣喜。 上回谢无言走后,李深不知他是否还会再需要自己,一边帮谢无言留意着各路消息,一边又满心忐忑,日日等待他赏光来见自己。结果,没过几日,李深就听说了谢无言闭关的消息,他心想这闭关结丹少说得一两年,沮丧得不行。 等待谢无言的这段时间,还有人想与他交换岗位,但是都被李深拒绝了,只有在这个来往最多的路口,他才能从熟人那儿探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才会对谢无言有用。 所以当灵压袭来时,他意识到,谢无言竟然只花了半年不到就结丹出关了,心情简直欣喜得不能自已。 请谢师兄放心,我都留意着呢。李深吓出来的结巴瞬间好了,语速快得像倒豆子似的,对霍遥的事,谢师兄应当只知道他禁闭百日,习得奇招吧。 是。谢无言察觉到李深肚里有货,认真聆听起来。 霍遥结束禁闭,从静修堂离开后,的确是将自己关在屋中,销声匿迹了一阵子,不过,也就是那一阵子,我见过他一次。 李深说着说着,方才激动兴奋的神色又如潮水般慢慢褪了下去,变轻的声音里,夹着一丝藏不住的恐惧。 那时天还未亮,到我过去站岗的点了,我当时有事耽搁了时间,晚了点出门,结果到了这儿才发现,一路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堆人,倒是都没死,就是不知为何,人全都被迷晕了。 谢无言瞥了黎琛一眼,这是他刚刚提到过的事情,黎琛目露好奇,也不知道原因。 李深打了个寒颤,接着往下说:我知道出事了,赶紧想跑出去喊人,结果这一跑,竟然在路上撞见一个晃晃悠悠的人,像是喝醉了似的,浑身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带着股怪异的寒气,我在他旁边都冷的出奇。他脸转过来,我一眼就看出那是霍遥,没等我说话呢,他连剑都举起来了 回忆那副画面,李深心有余悸,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我以为我肯定是要交代在这儿,帮不到谢师兄了,可是霍遥不知怎么的,东倒西歪根本站不稳,连剑都没握住,我当时吓得厉害,也不顾别的,拔腿就跑,这才活下来了,再后来没人知道是霍遥干的,也就没下文了,盛今朝在楼里多设了百余处防护机关,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见谢无言沉默不语,李深担心是自己的消息不够重要,毕竟他险些被霍遥灭口,什么证据都没留下,况且,除了目击霍遥在现场以外,并没有其他重要的消息了。 李深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又接着道:不过这段时间,我还听说,霍谷主去秋铃楼找过宇文江雪,我猜那日霍遥可能是犯了什么怪病,霍谷主是去请他去为霍遥治病的,再后来,就像谢师兄知道的,突然带着一身怪招现身,诡异得很。 这些事我从没声张过,旁人都不知道的。他强调。 多谢师弟。 谢无言脸色稍有些凝重,若是李深所言非虚,霍遥的这件事,宇文江雪居然也掺和了一脚。他暂且想不通这两人之间会因何而联系在一起,李深给出的线索不少,可是一个个都像是蒙了黑布,叫人看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递给李深一袋上品灵石,然而后者掂了掂这袋上品灵石的分量,神色复杂,犹犹豫豫地道:谢师兄,我用不着这么多灵石,死里逃生,能留条命已经万幸,只要谢师兄追究霍遥时,不要提及我这个旁观的小人物,就足够了。 谢无言沉默片刻,换了袋分量不多的中品灵石,李深这才放心地收下了,他向谢无言恭敬道谢后,突然又向谢无言道歉,称自己在那日撞见霍遥后,就心慌不止,今后恐是会辞去守卫的工作,不能再为谢无言效力了。 谢无言稍感可惜,李深境界低微,没有资源或地位,对机关谷也并无什么忠诚之心,极容易被收买,为财办事。但是经历过一次危险的处境,李深终究是个胆子小,不愿亲自涉险的平常人,在生死面前,这些钱财又显得不值一提了。 黎琛看出他离开后,脸色有些凝重,轻声问:师尊,接下来去哪儿? 谢无言揉了揉太阳穴,答道:秋铃楼。 秋铃楼是机关谷中一座专为谷中医修所建的小楼,薛玲就住这儿。平日里因修炼或比试受伤的弟子都会送到秋铃楼里,眼下已经来了好几个弟子,都是因为与霍遥一战而受伤的。 从这些弟子身上的伤痕,应该会有霍遥那个怪异招式的线索。 然而谢无言刚一走至秋铃楼楼前,却正好撞见了从里出来的薛玲。 薛玲一看见他就睁大了眼,苦笑了一下,招呼道:师兄,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你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谢无言看了他一眼:什么消息? 薛玲一愣,忽然有点后悔自己这张多话的嘴,支支吾吾地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消息不过,马上就会传的人尽皆知了。 薛玲絮叨了几句,却迟迟不提消息到底是什么,黎琛忍不住打断了薛玲的话:师尊问你,到底是什么消息? 薛玲撇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声,这才看向谢无言,犹豫地说了句话 霍遥他,越级赢了盛今朝。 ----------------------- 作者有话说:今天告诉左右,评论区有小可爱误会我们是一对,左右当即暴打我五十大板(bushi 其实我们只是两个合租码字的沙雕咕咕!qaq 我俩18年一起签了晋江,然后慢慢悠悠写文到现在,是一起努力互相催更的和谐关系(骄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黄泉秘境(3) 霍遥,越级赢了盛今朝? 薛玲的语气听上去不像在说谎,可是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就太匪夷所思了。 败给谢无言以后,霍遥的境界停滞不前,至今仍是金丹中期。按常理来说,越级取胜是一件极为少见的事情,更别提,盛今朝还是机关谷中唯一一个已经到达元婴期的修士霍遥输给筑基期的谢无言,却能战胜元婴期的盛今朝? 盛今朝如今境界在元婴中期,虽然平时收着灵压,但是谢无言有关于未来的记忆,他比谁都清楚,论剑术以及对金属性灵根的领悟,即便将盛今朝与仙界那些年轻有为的同辈相比,也无人能出其右。 谢无言越发想知道,霍遥那个奇招究竟是怎样的功法,秋铃楼里的伤者,就是最好的证据。 薛玲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先一步道:谢师兄放心,我方才进去取药的时候,里头那几个弟子的伤势差不多都看了一遍,回头我跟你细说,如何? 谢无言点头,薛玲懂医术,由他转告会更加清晰明了。 黎琛却问道:取药?不是有储物戒吗? 薛玲嘴角一僵,忍下了骂他多嘴的冲动:我回来取药就说明,我忘带了。 黎琛还是有疑问,接着道:你不是木系天灵根吗?为什么还得靠药草才能救人? 你以为人人都能像宇文仙尊那么厉害?他化神,我筑基,差多了好吧。寻常医修都得搭配着药膏药草才能救人,你要是嫌我不如他,干脆来秋铃楼做医修,换我去当谢师兄的徒弟。 我又没见过其他医修!黎琛闷闷地别过头,索性不理他了。 谢无言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争执,抬手勾了勾手指,轻喊道:火团。 一颗小红脑袋应声钻出他的长袍,火团嗷呜叫着,停在了谢无言的手指上,像是一朵开在雪杈上的火红梅苞。 火团扑扇着双翼,低飞着变回了原形变大后的火团已经在灵泉里吸饱了灵力,不用金绳控制就可以改变体型了。火团伸出脖颈,一点点拱到谢无言的手心底下轻轻磨蹭着,一副很舒服的模样。 谢无言不喜与人接触,对火团倒没什么讲究,顺势摸了摸它毛绒的头顶,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鸟儿火红羽毛的映衬下,愈发显白,像是白日里凭空出现的一弯月,全然不似凡物。 黎琛盯着谢无言的手,禁不住笑道:师尊为它起的名字真好。 薛玲暗戳戳白了黎琛一眼,跟着谢无言一起跃上了火团后背。 谢无言踩在玄鸟背部,回眸看了一眼黎琛,恰巧与刚跳上来的黎琛对上视线。少年动作轻盈,单脚一跃便上来了,和之前的身体素质竟是判若两人。 第38章 黎琛笑笑,道:我一直有按师尊说的练身子,果然好很多了。 谢无言垂了垂眸,无声地给了他一个认可的眼神。 薛玲在后头听着他们二人之间寥寥几句的对话,除了郁闷,现在揪着薛玲心口的情绪,更多的是羡慕。 薛玲越是跟着谢无言,越是觉得黎琛是撞了天大的运气,才能给谢无言当徒弟,黎琛资质这般差,若非谢无言帮着护着,这会儿肯定还是个碌碌无为的小豆丁。虽说黎琛还有玲珑门门主之子这一重身份,但以他的天赋,未来是否有能力继承玲珑门,报答谢无言今日之恩,还不好说呢。 要不是黎琛也待谢无言不错,他真想横插一脚,把这徒弟的好位子抢到自己这儿。 当黎琛斜眼瞥向他的时候,薛玲依旧端着一副云淡风轻,事事无所谓的样子,要是被黎琛发现他羡慕他,可太丢面子了。 黎琛扫一眼薛玲,也只是为了确认他眼神没有乱瞥,下一刻又转过身,与谢无言一前一后地坐在一起,谢无言目视前方,不动如山,他则默默俯瞰着底下飞逝的景色,这片建立在大漠峡谷之间的门派,四周连小片的绿色都看不见,黄沙绵延千里,一眼都望不到头。 不过片刻的功夫,火团很快抵达了谢无言住的那栋小楼,稳稳地停在了附近的沙丘上,将三人放下后,又变回那只掌心大小的小雀,嗷的一声钻进了谢无言雪白的宽袖之中。 亲眼所见的情形,要比薛玲的描述更加生动与恐怖,谢无言所住的二层小楼前,一滩血水红得刺眼,格外醒目,血水边缘干涸一些,印出混乱交叠的一圈脚印。 三人快步走至楼前,这些血脚印看得更加清楚,仿佛再现了当时充斥着混乱冲突的画面,周围的安静非但没有减轻不安,还将这片血水衬得愈发诡异起来。 屋外尚且如此,屋里又该是怎样一片惨状? 谢无言一手在暗中握住赤链的剑柄,另一手轻轻扬起,大门应声打开 光照进来,看见屋内的光景后,三人皆是一怔。 屋里仅有盛今朝一人,他一看见谢无言回来,赶紧过来热络地招呼他们:师弟!你回来了,我正好有事想找你呢,你们都站着干吗?为何不进屋? 盛今朝目露不解,他眼下正常极了,与平日里正气凌然的模样没什么不同,甚至因为无聊,还拿着工具正在磨剑。说是被霍遥越级打败了,但他脸上却连失落或低沉的神色都看不见一丝。 如果他磨剑时没有挂着一脸血,这场面大概会看上去,不那么瘆人一些。 其他两人还没回过神来,谢无言已经走了出去,拿出张水灵符,一声不吭地递到盛今朝面前。 盛今朝接过水灵符,反应了一会儿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心一下就沾上了一大片血红色,他这才后知后觉,赶紧洗净了脸。湿漉漉的脸一抬起来,耳侧的发丝还滴着水,竟像是被汗水泡过似的,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他是个受过伤的人。 盛今朝擦干了血,这才看着不是那么吓人,薛玲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住打量四周:霍遥人呢? 早都走了。盛今朝接过薛玲扔过来的药罐和药草,熟练地从里面抹出一块儿蜜黄药膏,麻利涂在头顶仍流血不止的伤口上,他又将药草搓挤出汁液,小心翼翼地涂在伤口周围,再怎么无所谓,也还是忍不住龇牙抽了口凉气。 谢无言坐在他斜角的一张扶椅上,待他处理完伤口,这才问道:盛师兄与霍遥比试过的事,是真的? 盛今朝轻松的神情这才起了些微妙的变化,但转瞬间,又像雾一样散没了,沉声点了点:真的。 薛玲丝毫没有关照他心情的意思,语气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元婴还能输给金丹,你这事儿传出去,多少人得笑话。 那都无所谓。盛今朝表情凝重地看向谢无言,霍遥想强闯此楼,被我拦下后,才与我起了争执。他是冲你来的,师弟。 我知道。谢无言淡道,下一刻抬起双眸时,满目刻着凌厉的光,师兄可知道,霍遥这次习得的奇招到底是什么?为何连你也敌不过? 盛今朝沉默半晌,沉沉吐了口气,道:师弟可曾听过逆灵决? 听到这个名字,盛今朝面前的三人皆是一愣,眼前闪过的情绪各不相同,疑惑或惊讶混在一起,不知究竟是哪种感受更占上风。 谢无言佯装不知,道:还请师兄赐教。 盛今朝垂着眸,眼底不知何时蒙了一层阴霾。 我在前往机关谷前,与我父母在仙界镇海山庄做弟子,那位庄主的逆灵决相当厉害,甚至能击退海啸,我有幸见过几次,实在壮观。不过这灵决门槛很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且极耗灵力,以霍遥的境界,顶多也只能使用一两次,可他用那灵决就像玩儿似的,我也不知是为何。他越解释,表情越是不解。 解释到这儿,若说这事情陈述完了也没错,但谢无言对盛今朝话里的那位庄主稍感兴趣,便追问了几句。 提起自己过去的门派与庄主,盛今朝一下来了兴致,讲了讲自己过去在镇海山庄的生活。眼看着盛今朝这一说就要没完了,谢无言又将话题绕回到逆灵决上,问他是否听说过,如何才能更好地运用这种灵决。 谢无言原本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去问的,没想到,盛今朝知道的居然真不少。 当时庄主对我说,我年纪尚轻,习得这逆灵决也无法使用,不如等到时机成熟再来教我,所以具体如何使用,我也不清楚,但庄主曾说,逆灵决与其他灵决的最大区别,就在于这一个‘逆’字。盛今朝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只要领悟了这个‘逆’字,逆灵决的用途和强度,就会远超任何功法与灵决,霍遥方才使用的虽然也是逆灵决,但远远不如我庄主厉害。 谢无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然而提起霍遥,盛今朝脸色不由又沉一分:师弟,你千万要小心,他的逆灵决虽不熟练,但居然连我都能暗算到,这谷中恐怕没什么人能对付他了。而且,他今日状态很是不对,我怕他记恨着你上次羞辱他的事对你有了杀心。 多谢师兄提醒,我都明白。 盛今朝伤愈后,谢无言与黎琛一前一后上了楼,没有阻拦跟在他们身后的薛玲。 盛今朝没多想,也决定留在楼里,他一声不吭地挑了间谢无言对面的房间住下,随意将里面许久未动过的桌椅被褥收拾了一下。反正他也不打算住,也就是借个地方,守在谢无言身边罢了。 若是换做过去,盛今朝一定会自信以为,他境界与实力皆不弱,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好谢无言,不让他受分毫伤害。可是在霍遥屡屡趁他不在或不注意的间隙里伤害谢无言的时候,他逐渐发现自己的强大,也会有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地方。对谢无言的愧疚,也一日比一日的强烈。 更别提这一次,虽然盛今朝输给霍遥,他自己未用全力是一方面,但他也清楚地意识到,霍遥为了对付谢无言下了狠功夫,实力不容小觑。 他无所谓自己的脸面或名声是否会因此受损,一想到霍遥变得如此强大,他可能又无法守谢无言平安,便感到深深的自责。 可事态既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作为一个曾受恩于谢家的人作为谢无言的师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全他的平安。 ----------------------- 作者有话说:补个作话:下章暴揍霍遥,写的时候有被爽到(小小声) 这章后面有一段字,我一直空着没写,直接写后面去了。 快到9点了,我手速飞快开始打字 左右听着我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感慨:这就是屎到腚门了。 我: qa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黄泉秘境(4) 盛今朝暗暗发誓的时候,面前忽响起突突两声,是叩门的声音。 师弟? 盛今朝试探着问,听到门外谢无言低低应了一声,这才赶紧敛了敛自己眉间沉重的深壑,为他开门。 师弟有事找我?盛今朝摆出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温和地问。 谢无言并没有立刻道明来由,而是往房间里进了一步,左右扫了一眼,向他确认道:师兄住的这间屋子,可有花草一类的活物? 盛今朝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回忆了一番,回答道:没有,这屋子应该空很久了,都有股潮味了,我收拾的时候,也没看见过什么花草。 他对环境不讲究,挑的这间房间里外只有最基本的门窗桌椅床,根本没看到什么花草摆设。 第39章 谢无言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伸伸手指驱散了潮气,嘱咐他道:往后师兄要是在身边发现花草,最好尽快远离或拔除。 关于这一点,如果盛今朝提出质疑,谢无言也无法将前因后果全部解释给他听。他对宇文江雪的怀疑,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立足,旁人听了恐怕也难以相信。 好在盛今朝对他的话毫不怀疑,微笑答应道:既是师弟说的,应当不会是错事。 谢无言意外了一瞬,转而正色道:师兄,我此次来,是想向你借个东西。 在谢无言说出他想要借走的是何物后,盛今朝怔然片刻,不过还是将此物取出,交到了谢无言手里。 多谢师兄,待我办完事情,立刻归还。 盛今朝大方地笑说:师弟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虽然盛今朝大度无所谓,但是谢无言的确只需要它派一阵子的用处。两人分别后,谢无言才准备回屋,就看到薛玲正靠在他门口,笑着朝他挥手,粉袖悠然晃动,一副闲来无事的模样。 薛玲大概是想找他说话打发时间,但是谢无言眼下并没有这个闲心,他托薛玲给秋铃楼带个消息,就说今日盛今朝受伤后,自己已经回到住处,照顾师兄了,最好再喊几个勤快的人,跑到霍遥面前绘声绘色地说一说。 薛玲嗅到乐子的味道,一脸坏笑地指了指自己,向他保证:谢师兄,你放心好了,添油加醋我在行,保准让霍遥恨你恨得巴不得劈了你。 谢无言淡道:只要让他知道,我就在这里,就可以了。 薛玲跃跃欲试,刚想走,却忽然被谢无言冷声喊住:等等。 他往两人身边施了张无声符后,看向薛玲:宇文江雪的消息? 薛玲那股冲动劲一下沉了下去,心虚地努了努唇:我上回都暗示你了,他那儿没什么要紧的消息我就听说他给霍遥治过几次病,不过,这事儿其他人也都听说了,没什么要紧的。他平时神出鬼没的,没人知道他到底都去了哪里。 见谢无言表情有些凝重,薛玲赶紧道:谢师兄放心,你让我查的另一件事,黎琛那儿我倒是得到了点消息。 之后再提,现在不是时候。谢无言微微侧头,扫了一眼旁边完整无缺的符纸,上一次无声符被突然撕裂的事,他还没有忘。 薛玲因此失去了将功补过的机会,可惜地叹了口气。 薛玲走后,谢无言推门进屋,他今晚不住打坐室也不去灵泉,在二楼找了间窗户最大的空屋住下。然而一推开门,竟在屋里看到了早已离开的黎琛。 黎琛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本深黄封皮的功法,一听见谢无言开门的动静,眼神一下就从书上挪开,极为自然地转到谢无言这儿了。 师尊。 谢无言走至另一张空椅前,坐下,并没有对黎琛的出现做出什么反应,直到半晌过后,身边飘来少年试探的声音。 师尊,我想今晚留在这儿,可以吗? 黎琛低垂下眸,没去看谢无言投来的质问目光,只是小心翼翼地解释起自己的想法:就算是隔壁,总归也是隔着道墙,万一出什么事,都来不及赶到盛师兄说了,霍遥很可能是盯上师尊的性命了,这时候我就算帮不上忙,至少想留在师尊身边,尽应尽之事。 谢无言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道:若真出了什么事,你能守好自己就够了。 虽是这么说,谢无言也没有要求黎琛离开。不过,在快入夜时,他还是将黎琛丢出了门,告诉他如果要守,就好好守在门外,有事再进来。 做完一切准备后,谢无言径直走向床铺的方向,掀开了床前乳白色的垂纱。 这还是原主卧病在床时日日躺的那张床,此时床单枕头上已经积了一层浅浅的浮灰,谢无言抬了抬手就将灰尘驱散尽了。 他坐在床上,静静打坐运气,时间在黑暗中一点点流逝。 直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逐渐包围了他的身体。 谢无言久闭的双眸陡然睁了开来,便看见一个摇摇晃晃的影子站在他视线正前方,大片月光照进屋里,将此人衬得像是一个癫狂的鬼影,却也像是一张站都站不稳的纸片。 即便比过去瘦了不少,身体几乎只剩一具空空的架子,他依旧能凭着那张总是写着不满与怨毒的脸而认出霍遥。 霍遥半张脸都藏在黑暗里,双眸如鱼目般暴睁着,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地盯着他,而在冰冷空气中弥漫着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将画面衬得愈发诡异。 谢无言知道他在等自己先出手,便干脆顺他的意,从储物戒中随便挑了把剑,劈开帘帐,走了出去。 霍遥此刻极力睁大眼,双目凸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似乎是极迫切地想从谢无言的眉眼间寻找到一丝一毫恐惧与不安。 然而他越是看清谢无言的表情,越是能够清晰地意识到,谢无言依旧与上次击败他时一样从容,甚至不知是因为境界的突破还是其他原因,这一次两人刀剑相对,霍遥竟然无法感觉到,自己有任何乘了上风的优越感。 霍遥心底的怨恨像是一层被烧热的油,愈发强烈地躁动起来,连杀意都不加掩饰了。然而就是这时,霍遥听到谢无言幽幽飘来一句:你主动来找我,是最好的了。 他轻轻掷出张无声符,将两人周围的声音与外界完全隔绝。 若是还像上次一样,围观的闲人太多,许多事都不方便做。 谢无言举起剑,剑身的反光里,他皓衣如雪,五官明艳又凌冽。 霍遥此时还并未能理解谢无言话里的含义,可是光听着谢无言镇定自若的语气,他心里就烧起层层烈火。霍遥不明白也不愿去明白连他过去最尊敬,在这机关谷里境界最高的盛今朝如今都输给了他,凭什么谢无言还敢对他放肆? 当谢无言执剑向他刺来时,他映着寒光的眸子令霍遥心中剧烈一震。来了! 谢无言出剑速度不快,他紧盯着霍遥飞快念灵决的口型是逆灵决第一式。 所以当谢无言发现自己手里的剑和霍遥手里的一粒石子调换后,他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从盛今朝借给他的储物戒里又掏出两把剑,同时刺了过去。 霍遥原本得意洋洋的脸色僵在了半空,脸色苍白地避开了谢无言的剑。 即便周围暗的只有月光,即便只是一瞬间,霍遥也看清了那个黑亮戒指周围的花纹。那是盛今朝用来存放他至今所铸的所有武器的储物戒,盛今朝爱惜无比,霍遥过去连里面的一把剑都没求到过,现在,却看到这完完整整的一枚储物戒,戴在谢无言的手指上。 霍遥眼神狰狞,气息都冷了一分。 谢无言想试探霍遥的实力到底到了何种地步,即便他早已学会了许多种不同的剑法,却只用当初与霍遥斗剑时所使用的最基础的四步剑法与他相敌。 不过,他每次挥不了几下剑,就会被霍遥用逆灵决夺走武器。连武器都难以留在自己手中,恐怕盛今朝当时知道再多武器都无法应付此招,才会无力招架,输给霍遥。 但是霍遥除了这个逆灵决的第一式外,其他方面的本事似乎并没有精进,甚至更加退步了。谢无言拖延的时间一久,霍遥体力将近,挥剑的速度也以谢无言如今的身手,几乎不用多费神就能躲开他刺来的剑。 谢无言表情淡淡的,看着霍遥一点点变得毫无血色的脸。世事实在难料,上一回与霍遥斗剑,是他体力不支,急于取胜,而到了这次,两人的立场却彻底对调。 谢无言瞥了一眼身侧,逐渐被霍遥的血珠染红的衣角。 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哐的一声巨响,是双剑相撞的声音,霍遥慌忙抬头,手里的剑早已应声飞了出去。不等他反应,下一刻,谢无言的剑已经直直刺了过去 死亡的恐惧瞬间爬上了他霍遥的脊背,像一股电流刺激他的大脑,霍遥反应过来,迅速念出灵决,将谢无言刺来的剑与旁边的一枚小口茶杯交换了位置。 谢无言眼看自己正握着个茶杯也没停手,直接用这一满杯的冷茶泼了霍遥一脸,浇得他紧闭双眼惨叫一声,顶着满头深绿色的茶叶茶水,竟是在这生死相搏的时刻,一时没能回过神。 待霍遥反应过来,再度睁眼时,周围视线所及之处已经彻底变了。 霍遥狰狞已久的脸剧烈变化,荡出一圈圈恐惧的涟漪。 剑,刀,枪,刺,扇,斧,鞭 一件件数也数不清的武器宛若天幕,罩在了霍遥的四面八方。 这是,盛今朝储物戒里的那些武器? 霍遥从震惊的骇浪中猛地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收敛惊恐的表情,视线飞快地扫视四周 第40章 谢无言,在哪儿? 在瞥见谢无言一片雪白衣角时,霍遥顾不得其他,口中飞快念过灵决,然而被他转移到手里的武器却只是漫漫银海中的其中一把。 霍遥看着手心里的一把短斧彻底呆住,然而下一刻,肩上剧痛降临,如海啸惊涛般撞散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又残忍地维持住他的意识,不让他就此昏厥。 霍遥颤抖着看过去,贯穿他肩膀的,是谢无言手里的一柄密布血色经络的长剑。 下一刻,谢无言抽出赤链剑,耳边传来霍遥如野兽凄惨高昂的叫声,鲜血随之喷出。 谢无言微微蹙眉,垂眸扫了眼被染上一片血红的皓色长衫,丝毫也不掩饰目中的嫌弃。 他轻声叹道:还是赤色更好。 霍遥被汹涌强烈的恐惧包围,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他颤抖着,看着谢无言一下甩去剑上猩红,再度朝他举剑 ----------------------- 作者有话说:这章还没揍完,看来要下章继续 今天写的时候突然想到个事,不知道你们那儿有没有那种,特别有地方特色的谚语啥的。 我妈家这儿都特别爱说一句话,叫杀猪杀屁股 在他们那片儿人人都理解什么意思,但是到了其他地方,就完全没有人听得懂!! 我姨妈说她刚出去工作那会儿,在和同事闲聊的时候,突然聊到什么事,她就认真地说了一句:杀猪杀屁股。 她的同事们:???为什么要杀猪?为什么要杀屁股??(迷茫) 她:???(同样很迷茫) 事实上,这句话的意思=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完整版是: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拿法。就是说杀猪的时候先杀屁股还是先杀别的地方,各有各的拿法,没有高低优劣之分 一脸认真地说出口,就会变得很喜感的谚语 qa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黄泉秘境(5) 谢无言漠然低垂的双眸中,静静映出了霍遥满是惊惧的脸。 霍遥扶着右肩跪坐在地上,半张着的唇不住地发颤,灭顶的恐惧比疼痛更加真实,清晰地传遍他的四肢百骸。他脑海里拼命叫嚣着逃跑的念头,然后双腿却软得像一摊泥水,半步路都迈不出去。 霍遥已经顾不得收整自己狼狈的样子了,他咽了咽嗓子,干燥的喉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你、你不会,真的敢 谢无言居高临下,像是看见一颗杂草般,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然而这一眼仿佛抽干了霍遥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即便谢无言不说话,霍遥也一下领会了他的意思谢无言为什么不敢? 两人剑指对方之前,谢无言所贴着的那张无声符,以及他当时说的围观的闲人太多,许多事都不方便做,当时就在霍遥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而此时此刻,当他切身理解了谢无言这些做法与说法的缘由时,浑身上下都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丝儿,如至冰窟。 他会死在谢无言手里。 当霍遥意识到这一点后,多年以来在他大脑中根深蒂固的,那个病气缠身,孱弱无力的谢无言的形象,终于在此时此刻,彻底粉碎了。 当谢无言再度举剑时,霍遥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那柄遍布红色经络的诡异长剑。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一瞬间冲上颅顶,自尊与骄傲全都无所谓了。他死死掐住自己的右肩,里头的骨头已被捅了个粉碎,血肉与碎骨搅和在一起,剧痛迫使他麻痹的四肢再次恢复了知觉。 霍遥以这辈子都未有过的速度转身,拔腿向门口跑去,他中途踉跄半步后,意识更是混乱一片,迅速晃动的视野里,他拼了命伸出一红一白的两只手,五根瘦如干柴的手指弯曲成一个扭曲的弧度,极力想要触碰到沉默的木门。 只要到了门外,至少,至少能遇到谢无言以外的人,其他人,至少在这机关谷里,不可能敢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杀! 谢无言默默注视着霍遥狼狈逃窜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偌大的一间房间已经成了一片密闭的猎场,而他身处狩猎者的高位,只需将绝望缓缓注入猎物体内,静待猎杀的时机到来,便足矣。 然而,一阵刺耳的,被拖长的吱呀声响,令谢无言与霍遥同时一顿,抬眸看了过去。 被霍遥寄托了所有生的希望的这道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半开的木门外一片黑暗,但在冰蓝月光的映照下,隐约能从地面的影子里,辨认出是一个人的影子。霍遥紧绷的身体便彻彻底底放松了下来,他早已顾不得颜面,身子瞬间垮了下来,跪坐在地,感激地盯着那片无形的黑暗,无论是谁,只要是他机关谷里的人,那霍遥就能得救了。 然而,在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谢无言为师尊的声音后,霍遥的瞳孔如抽搐般缩了缩,他目光呆滞地摇了摇头,恐惧再临,冷汗如瀑。 逃这个念头再一次占据了霍遥脑海里的每一处角落,可是刚刚松懈下来的一倒,仿佛卸去了他浑身所有力气,他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黎琛从门外走进房间里面,接着,再一次关上了门。 谢无言同样注视着黎琛。 黎琛拉开门缝,试探地喊了他一声,但见没有人回答,便小心翼翼地探进身子,这才一下看清了屋中的画面。 黎琛看着谢无言几乎被鲜血染成红衣的长袍,略显惊讶地睁了睁眼,他没有叫出声,而是左右看了看屋外,确认无人后,迅速闪进屋子里,反手关上了门。 谢无言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出去。 他尚且还没与霍遥清算完,想从霍遥嘴里撬出的话也还未听到,黎琛在旁边看着虽然妨碍不到什么,但谢无言并不想看到自己把霍遥折磨得惨叫连连时,黎琛露出害怕到不敢睁眼的可怜样子。 眼下,黎琛看见这遍地血泊的场景,稍稍一愣后,便朝谢无言弯唇笑了笑:师尊,外头坐着无聊,我进来看看都不行吗? 谢无言没有说话,黎琛也没有挪步。谢无言双眸半阖,极轻地叹了叹气,和黎琛相处这段时间,他也大致摸清了黎琛的心思,除非他亲手拎他出去,或是厉声凶他赶他,黎琛一定是软磨硬泡也不肯走的。 然而谢无言现在手握长剑,并没有这个心思在这些小事上推拉纠缠,只将冷漠的视线从黎琛温温笑着的脸上移走,惜字如金地回了二字:随意。 谢无言再一次沉了沉眸,倘若他们有师徒契,就能依靠契约命令黎琛,会比现在方便不少。 黎琛弯了弯唇,又笑开一分,径直迈步绕开地上跪着,目光怔愣的霍遥,极是自然地坐进窗边的椅子里,饶有兴致地将谢无言与霍遥的身影装入了视野两侧。若是换做观景,这便是最好的观景平台了。 谢无言斜了他一眼,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霍遥身上。 霍遥双目无神,跪坐在地上,脱力的四肢垂在身体两侧,肩头的伤口无声渗出一条血河,他脸色如纸,一副摇摇欲坠,随时要昏死过去的模样。即便如此,这也是霍遥今晚最平静,安逸的一段时间了。 下一刻,一阵风声迅猛掠过耳边,伴随着一声好似能将人削下一层骨头的可怖鞭声,霍遥双目霎时由黑到白,狠狠翻了上去,身子像是没了骨头的软肉,被抽倒在地,动弹不得。 谢无言收去了百里棘上的毒汁,力道控制得很好,抽得霍遥痛不欲生又存着一丝清醒。倘若能够昏死过去,对霍遥来说无疑是种解脱,可鞭子在谢无言手里,他竟连昏过去都不被允许。一瞬间,霍遥心如死灰,有了咬舌自尽的念头,可是两排白牙颤抖个不停,就是没这个胆量,死活下不去嘴。 谢无言站在他身后,缓慢且无比清晰地对霍遥说: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若是好好回答,这就是你落在你身上的最后一道伤。 霍遥脸颊贴着冰凉凉的地,手脚微微发抖,怔然地听着谢无言说话。 第一个问题。谢无言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你的逆灵决,是从哪儿学来的? 霍遥一顿,像是哑巴了似的半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然而在听到谢无言举起长鞭时衣物摩擦的轻响,霍遥鲤鱼打挺般地抽动了一下身子,赶忙叫道:我、我说! 劲风猛地掠过霍遥的耳边,百里棘的倒刺几乎都要蹭到他的脸颊,光是鞭风就在他脸颊一侧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一声重响,一张桌子被百里棘打碎成无数碎块碎片,带着尖锐木刺的桌腿啪的一声摔在霍遥面前,光是看着就令霍遥心惊胆战,背后的鞭伤火辣辣地疼个不停。 在谢无言审视的冷眸之下,霍遥咬着牙,用带着恨意的沙哑声音说:是我母亲教我的。 第41章 谢无言蹙了蹙眉,捧着折成圈儿的长鞭,质问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母亲宿铃,是个从未接触过仙门的凡人,如何能教你逆灵决? 霍遥攥紧牙关,沉默不语,这一次坚持的时间倒是长了,闷声挨了两鞭,背后的布料都被染红抽穿,和皮肉粘在了一块儿。一直到谢无言将他固定在一张椅子里,要朝着他最爱的脸蛋落鞭子的时候,霍遥才终于掩饰不住惊恐,哀嚎着哭叫:谢无言!你他妈杀了我算了,你凭什么把我害成这样!!要不是你,要不是、要不是因为你 霍遥紧紧闭上眼,准备好承受谢无言铺天盖地的鞭子。然而,半晌的沉默后,他慢慢睁开眼,却一下被谢无言眼底的寒意刺到眼睛,心中难以克制地后悔起来,然而冲动时说过的话,当然是收不回来的。 一旁默默围观的黎琛都摇了摇头,还是霍遥厉害,句句话都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我害过你? 谢无言薄唇轻启,轻轻说出这四个字后,忽然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物,动作快到霍遥没有看清,就已经被一股腥味浓重的液体浇了满头。 什他睁都睁不开眼,只觉得这不像水,浇在身上的感觉像被油泼了似的,浑身滚烫。 像是听到了他心中的疑问,谢无言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虎心酒,霍少爷不会不知道吧? 霍遥的确知道,所以才会隐约觉得有所不安。而当他听到谢无言那儿传来火焰滋滋烧响的动静时,大脑嗡得一声没了意识,霍遥陡然睁开眼,不顾虎心酒是否流入眼中,恐惧地看着谢无言掌心里的红光朝他靠近,拼命地挣扎起来:谢无言!你、你他妈的,你敢杀我?你要是杀了我,往后机关谷上下绝不会放过你!!我父亲会杀了你!他,他绝对会 谢无言停下脚步,轻飘飘地问他:我为何不敢杀你? 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谢无言缓缓伸手,形状不定的火焰几乎就要烧到霍遥身上。 我说!我真的说!!霍遥两行泪簌簌地往下流,全混入了虎心酒里,双眼都跟着火辣辣地疼,是水神,我母亲是宿铃湖的水神! 母亲说,很想我,还要帮我,所以才才给了我灵决,和灵力。说至此,霍遥身子抽了抽,双目血红地瞪着谢无言,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声音像小虫私语般轻,要不是你我母亲,宿铃湖根本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胡言乱语。谢无言一脚踩在他的肩上,狠狠向下压着,解释清楚。 宇文江雪是那个人,教我去找母亲的。 霍遥的话令谢无言的表情终于微微起了一丝变化,连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黎琛也抬头瞥了眼霍遥。 谢无言掌心里的火焰依旧没有熄灭,直直在霍遥头顶燃烧着。 宇文江雪对你说的,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就将这火收回去。 霍遥咬了咬牙,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谢无言真的会这么做。霍遥此生都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人,心狠得就如他那条叫百里棘的鞭子一样,冰冷坚硬,收成圈时就看着异常凶狠,还长着根根倒刺,横竖不管怎么抽,都能教人疼得痛不欲生。 他说,我母亲早逝,未能陪我太久,因此对世间有颇多留念,亡魂便寄宿在她生前最常去的宿铃湖里,成了宿铃湖的水神,只有他那个境界的修士才可以看到她。霍遥说话时有些哽咽,我照他说的去找母亲,真的,真的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她心疼我受苦受辱,于是就帮我学会了这个灵决。 谢无言默然不语,对这个说法,他并不怎么相信。宿铃湖里都是阴气极重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什么水神,就算有,恐怕也是个阴神。 霍遥似乎察觉到他不相信,担心他把火烧过来,尖声喊道:他宇文江雪真的能看见我母亲,明明不曾与我母亲见过,却说出了很多细节他不可能是骗我的!你们只要照他说的,头盖白布,身披白纱,你们也能见到我母亲的! 白布白纱,谢无言闭了闭眼,这大概十有八九是个阴神了。然而,霍遥话音刚落不久,谢无言耳边忽然吹来一阵冷冰冰的寒风,几乎快要将他耳尖都冻红了。 谢无言迅速看向窗口的方向,窗口坐着的黎琛不知何时消失了,留下的仅有已经结霜的窗帘,以及被一层厚重冰层覆盖的窗。 ----------------------- 作者有话说:最近和七月相处的很融洽,开心。 当然,如果忽略了她对我做的事的话(点烟 她太喜欢马桶了!! 最近我每次给她铲猫砂,她都会飞奔过来,扒着马桶边看个不停,然后有时候还伸手想拨里面的水。。。 有一次我回头,直接挨了一脸水。 没什么,追着打了七月两条街而已。 真的很神奇,怎么会有喜欢马桶水的猫!!!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黄泉秘境(6) 厚重的冰墙模糊了夜色,明亮的金色满月静静挂在天际,因为看不清轮廓,此刻更像是渗入宣纸中的一点墨汁,任由色彩晕染,扩散。 窗帘也并不是简简单单覆着一层霜,而是维持着被吹起的状态被冻住,谢无言拿剑背碰了下满是白霜的窗帘,这布料竟发出一声脆响,应声碎了一地。 谢无言三次挥鞭抽向封窗的冰墙,却只在冰墙上抽掉了一层碎冰碴子,这冰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厚且结实,绝不是随随便便能靠着什么法器或灵符变出来的。 身后,霍遥似乎是察觉到他这儿的动静,挪着沉重的身子想要远离谢无言,紧接着就被谢无言顺手掏出的绳子给捆了起来。霍遥微弱地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因他稍稍一动伤口就会被麻绳上的小刺给刮到,他现在浑身是伤,疼的没力气说话,实在是不愿再受苦了。 谢无言原本想问霍遥的第二个问题,是想知道,霍遥到底与宇文江雪是什么关系现在也无关紧要了,谢无言并不相信水神一说,也不认为宇文江雪是个好心到帮助霍遥与亡母重逢的人。 宇文江雪知道唤出那个宿铃湖水神的方法,肯定也知道更多谢无言还没查到的隐情,然而,他的种种表现,似乎都是为了将霍遥与谢无言引去那儿,恐怕也不是出于善意。 然而在谢无言得到了接近水神的方法之后,这面冰墙就出现了,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似的,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谢无言本就多疑,偏是这时,黎琛消失了,他此刻已不是怀疑,而是确信这面冰墙与黎琛有关。 然而如果这是真的,对于本就难以信任他人的谢无言来说,就不仅仅简单意味着黎琛觉醒冰灵根这一件事了。 谢无言眼神冷了一分,举鞭抽向房间的其他地方,木门木墙在百里棘霸道的力量下瞬间破碎成渣,然而抽打在木门上的手感却令谢无言瞬间感到了一丝异样。 他卷起鞭子,快步上前拨开了木门的碎渣 是冰。 和窗户那儿的情况一模一样,木门外的世界,同样被一层厚如山体的冰墙给挡住了,谢无言抽回手,扫了眼与这情况相似,露出一截透明冰壁的碎墙面。 这间房间外的每一寸地方,都已经被冰包围了。 谢无言沉了沉气息,试着用火去烧这冰墙,然而当木门都化成一地灰烬,他所面对的仍是一面仅仅融化了薄薄一层的冰墙。按理说,不该只有这么微弱的效果,可是这附近寒气过于深重,反而压制住了火的威力,进一步抑制了他融化冰门的速度。 谢无言松开握住百里棘的手时,指节僵硬地一时没能直起来,如果再继续下去,待他灵力耗尽,这个房间只能成为他的冰棺。 在谢无言换出赤链,想要继续攻击这面冰墙时,忽然间,他手一顿,与冰墙外的一个影子,隐约对上了视线。 影子站在那儿,与谢无言隔着层层寒冰与黑暗,模糊得几乎看不清轮廓与形状,然而,当他睁开眼,望着谢无言时,他清楚地意识到了,那是谁。 你现在收手,我还有可能听你解释几句。 谢无言毫不回避地瞪着他,即便身处险境,也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气场。只是这一回,在他沉寂的表情背后,是几乎快要燃进眼睛里的,比暴怒狂怒更加恐怖与沉寂的怒意。 黎琛的影子微微低下了头,说:师尊,再继续下去的话,你会死的。 所以?谢无言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像是要将冰层烧穿似的。 只要你安安静静待在里面,这些冰是不会散发寒气的。黎琛的语气很镇定,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极普通的话,甚至听上去会让人以为他颇为好心。 第42章 但是隔着一层寒冰做的牢笼,不论多友善的话语,都会为两人赋予囚禁者与被囚者的关系,一切说给被囚者的话,都只会变成安抚笼中野兽的虚情假意罢了。 谢无言不再理会黎琛的话,抬起逮着两枚储物戒的左手,盛今朝借给他的那一枚储物戒静静发出紫色的光来,将堆积在房间四面八方的几百几千件武器,缓缓地聚集了过来。 当所有武器在他身后围成一圈的时候,黎琛似乎是意识到谢无言要做什么,向后退了一步。 那数千把或长或短的兵器,银海般难以计数的刀枪剑斧鞭扇针刺,此时整整齐齐围成圈状,似一个巨大耀眼的银环,悬挂在谢无言的身后,而他们最锋利的刃口,此刻也整齐划一,直指着冰门的中心也正对着黎琛心口所在的位置。 黑暗中,黎琛停顿了片刻,接着,无奈地低头笑了。这儿并不是冰墙最薄弱的地方,黎琛与谢无言都知道,从这里破坏冰墙,他需要耗费更多的灵力,然而和谢无言被欺骗的愤怒比起来,这点灵力算不上什么。 师尊,我是想保护你。冰墙的厚度将黎琛轻声诉出的话,蒙上了一层空灵与遥远的气息。 可我不需要。 谢无言并没有因他的话而停下动作,他抬起手背,由千把武器所组成的银环霎时收紧,迅速向着冰墙上的一点攻去 巨大的冲击终于奏效,被集中攻击的这一点乍然向外碎裂出一圈密密麻麻的裂痕纹路,下一刻,‘咔’的一声,整面冰墙也跟着碎出几条长且深的裂纹。 烈焰紧随其后烧了过来,滋滋燃烧着的火焰与热气通过冰面的裂痕钻了进去,很快在冰门那儿融化出一个勉强能通行的出口。 谢无言透过火光看过去,黎琛刚刚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这些冰也在黎琛消失后,迅速化为了水,无声无息地渗入地缝之中。 他眸底暗云丛生,转头将瑟瑟发抖,被破冰动静吓懵了的霍遥拎起来,抓着捆他的麻绳把他往外拖。 师弟!! 谢师兄? 他才往外迈了一步,盛今朝与薛玲的声音同时传了过来,一左一右将他围住。方才破冰所造成的巨响已经越过了无声符的起效范围,将两个都没有入睡的人吵醒,立刻奔出房间来找他。 盛今朝同时看见了谢无言的满衣鲜血与他拖着的霍遥,霎时间心脏都剧烈一颤,赶忙上前扶住谢无言,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而霍遥与盛今朝方才一瞬间对上眼神,瞬间羞愧得连想死的心思都有了,使劲把脸往旁边钻,像是要钻到缝里似的,可他余光一瞥,发现盛今朝根本看都未看他一眼时,心里憋着的这口气更难受了。 谢无言蹙紧的眉头令盛今朝误以为他受伤了,他这会儿心里五味杂陈,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不经意间避开了盛今朝伸过来的手,道:我没事。 有事的是这位吧。薛玲斜眼看了看霍遥,做医修的眼尖,早就看出谢无言没什么事,他满身,满地的血,都是从霍遥身上流的。 谢无言简单复述了一遍霍遥夜闯房间,反被他制服的经过,听得盛今朝已是心惊胆战,用深深嫌恶的眼神狠狠扫了眼霍遥,这深夜偷袭,企图害人性命的小人行径,实在令人不齿。 霍遥死死咬紧牙,将喷涌而上的怨毒情绪一遍又一遍地吞回腹中。 薛玲却对谢无言最后说的那段话挺感兴趣,看向霍遥,恶劣地勾出一个笑容:霍少爷,若我没记错,你母亲的墓距离宿铃湖挺远的吧,就算还魂也该还到墓地那儿去,怎么还跋涉到异地去了呢? 你、你!霍遥眼睛死死瞪大看着他,带着满脸血污宛若厉鬼索命,要不是母亲帮我!我何以学得这个灵决,何以有这些灵力?! 薛玲敛去笑容,难得露出了极认真的眼神,道:世上大多被称为神仙的,都是已经飞升天界的上神,所以才会有那些无边法力。先不提你母亲只是个凡人你如今残缺的魂魄,又如何解释? 谢无言微微一怔,迅速看向薛玲。 薛玲再次露出微笑,蹲下来,凑到霍遥脸前,轻声问道:那个所谓的‘水神’,收了你一点魂魄作为交换,对吧? 微笑质问的模样,令他柔软可爱的长相莫名显出一分诡异的恐怖。 霍遥不寒而栗,咽了口口水,沉默半晌,没敢承认也没有否认。可是在场所有人都还记得最近谷里的传闻,说他体质大不如以往之前还可以用自己最近大病过一场作为借口,可是现在薛玲这么一说,再结合霍遥的反应,真相呼之欲出。 不过薛师弟是如何知道,他魂魄有缺的?盛今朝用疑问的目光看向薛玲。 我们医修的一点小本领而已。薛玲掠过这个话题,自言自语道,天界也有天规,若真是天界上神赐给他无尽灵力,怎么会稀罕他那点魂魄嗯?谢师兄,你是要去哪儿? 薛玲听到动静望过去时,玄鸟已经停在窗口的位置,巨大的身体缩着盘成一团,稍稍一动翅膀就能将墙壁撑碎。 谢无言站在玄鸟身边,微微侧头看不见表情。 他沉默半晌,道:黎琛在宿铃湖,我要过去一趟。 盛今朝点点头,没有过问其中缘由,用坚定可靠的语气说:我们也一道去。 盛今朝向玄鸟走去,薛玲也笑着跟上去,凑到谢无言旁边:我当然也是跟着谢师兄的谢师兄,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见谢无言依旧未回答他,薛玲瞥了眼已经跳到鸟背上的盛今朝,轻轻侧身,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请谢师兄放心,你魂魄不齐的事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 作者有话说:orz今天差点没法更新,电脑坏了啊啊啊鼠标键盘软件网页全不听使唤那种!! 我一遇到这种很糟心的小事就会很崩溃 然后左右过来帮我的时候,就很无语地看着我在屏幕前崩溃尖叫外加打翻奶茶。。。 qaq 但是真的心塞塞呜呜呜我的宝贝电脑 最后也没有修好(点烟)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黄泉秘境(7) 谢无言斜眼睨向薛玲,像是无声的威胁,沉重的气场顷刻间压迫在了薛玲身上。 记住你说过的话。寥寥几字一个个说出口,像是柄锋利的刀子,静止在人脖颈跟前,即使一动不动也足以令人背脊生寒。 当然了。薛玲歪头朝他眨眼睛,含笑的桃花眼里多了一分狡黠,只要谢师兄也记着我的好,我定是全身全心向着师兄,不像某些人,得了照顾却无法无天。 薛玲话里暗暗所指的某些人是谁,即便不指名道姓,他们也都清楚是谁。谢无言冷冷收回眼神,侧身一跃跳上火团的背部,并没有接这个话题。 薛玲微笑着跟上,即便眼下这些烂摊子没有一个好对付,宿铃湖那儿所谓的水神也不是什么善茬,他跟着帮助谢无言的行为纯属舍命陪美人,但他思来想去,仍是心情颇好这大半夜的,谢无言遇袭,黎琛却远在宿铃湖,明眼人都能察觉到这对师徒发生了什么矛盾。 薛玲一边手欠拨弄鸟毛,一边美美地想,大概是上天眷顾,黎琛这小崽子终于该从谢无言身边滚开了。 玄鸟巨大的羽翼轻轻展开,嘶鸣着撞破窗户与墙壁,像是个挣脱温暖,破壳而出的雏鸟,仰头探出小楼,展翼飞向了天空。 盛今朝盘腿端坐在玄鸟尾端,像一尊石佛像般静静凝视着天空。 兴许是被谢无言满身的血花乱了神,他没有心思去考虑黎琛为何会在深夜前往宿铃湖,只是偶尔看一眼谢无言沉默的,被染红的背影,为自己再一次失职没有保护好他而痛苦。 直到余光里,一团影子不断蠕动,发出痛苦的低吟与抽泣,引去了盛今朝的注意力。 霍遥? 盛今朝皱眉,奇怪地看了过去霍遥是他带过来的,主要是为了给他们带路。只要霍遥和他们同进同出,他们的性命就等于栓在了一根绳上,就算遇到什么危险,霍遥再不情愿,为了保命也不得不帮助他们。 盛今朝唯一考虑过的异常状况就是霍遥可能会逃跑,特地拿了好几圈绳子固定住他,然而看着霍遥现在满地打滚的样子,倒不像是想逃跑或是装病。 谢无言听见动静,侧身瞥向霍遥,见他脸色惨白,冷汗如雨浸湿了脸颊两边的发丝。霍遥面色狰狞,被痛苦逼得早已在乎不得形象,他死死咬住两排牙,牙缝里不断泄出时高时低的咕哝声,活像是头受了伤的野兽。 第43章 盛今朝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有些担心之后他失去意识,无法帮到他们,侧头看向薛玲:薛师弟,他这是怎么了? 要不了命的,他魂魄被强行抽出,如今残魂不齐,自然就成这样了。薛玲眼神飞快扫过谢无言又迅速抽离,似是无意地说,若是魂魄自身主动消散的话,倒不会这么痛苦,但是时间一久,也一样不会好受。 谢无言沉默一瞬,本就看不清表情的侧脸扭了过去,只道:别让他晕过去。 好嘞。薛玲拍拍手,利落按住霍遥写满惊恐的脸,将他嘴一掰,塞了几片凝神草进去,然而凝神草的味道过于清凉,一般只有兽类能直接吞食,霍遥被熏得两眼翻白,迟迟吞不下去。 薛玲无奈地摇摇头,只能换成昂贵一点的凝神液,一脸心疼地往他嘴里挤了两滴。 薛玲坐回到谢无言旁,闲聊着抱怨了几句霍遥,不过并没有得到谢无言的任何回应。 虽然和平时的反应没什么不同,但是这一回,谢无言连薛玲的话都没听进去半句。 黎琛的事对谢无言所造成的影响,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即便没有结契,黎琛也是日日跟在他身边,由他亲自指导修炼的徒弟,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黎琛连灵根的事都瞒着自己。 既被黎琛蒙在鼓里骗,也没有与他真正结契成为师徒谢无言心里怒意暗涌,黎琛日日喊他师尊,但恐怕,黎琛看他与看外人也没什么不同,真是不知道这师尊的尊是尊在哪儿去了。 一旁,薛玲瞥见谢无言的表情,适时闭上嘴不说话了,现在的谢无言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愿因为黎琛的缘故而被谢无言迁怒。 像是察觉到谢无言汹涌的愤怒,火团用力展翅,飞得愈来愈快,不一会儿,众人就已经能用肉眼看见宿铃湖了。那儿依旧是鬼雾弥漫看不清任何风景,加之夜深露重,阴气浓稠,沼绿色的鬼雾颜色更深了一些,看起来比平时还不好对付。 众人按照霍遥的口述,提前披上从楼里拿来的白布白纱,顺道把霍遥也随便裹了起来。 看到宿铃湖,盛今朝才迟迟反应过来,问:黎琛真去了这儿?他又是为了什么? 谢无言眼皮都未动一下,更别提回答了,薛玲火上浇油,悠悠哉哉地回答盛今朝:也想像霍遥一样呗,用一辈子痛苦换屁大点威力的功法。 盛今朝听了稍稍一愣,神情复杂地叹着气,瞥了一眼霍遥,似是觉得他起了个坏头,才把黎琛这样乖顺懂事的小孩也一起带坏了。 宿铃湖近在咫尺,不知情的火团低飞过去想要靠近鬼雾,然而稍稍降了点高度火团就忍不住叫出声,一边叫一边迅速升高,再一看,它两翼的羽毛间都起了些冰凌子。 还是降落在附近,从底下进入吧。薛玲瞥了眼还散发着虎心酒气味的霍遥,师兄,你不是有虎心酒吗?咱们一人身上洒点,说不定就闯进去了。 不降落。谢无言几乎没有花时间犹豫,就直接否认了这个建议。 谢无言是亲自进入过鬼雾,也是机关谷里第一个从鬼雾全身而返的人,对此,他比任何人都更有应付的经验。 若只有他一人进去倒还好,现在多了三个人,在这暗色无边,阴气更盛的深夜,他没办法保证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但情况也不至于坏到,谢无言必须丢下他们,孤身闯入宿铃湖里。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数十个盛满虎心酒的瓷瓶,交给盛今朝与薛玲,让他们全部倒在火团的翅膀上。两人拿着瓷制的酒瓶,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谢无言的用意,立刻砸碎瓷瓶,往羽毛上泼酒。 被浸湿的翅膀变得沉重难以伸展,火团嗷嗷地叫了几声,坚强维持住了平稳。 时间片刻不容耽误,谢无言按住火团修长的脖颈,站在妖兽耳边低语了几句,火团便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挥动翅膀悬停了一下,给了众人点时间做缓冲和准备,紧接着就猛地昂起头,笔直且飞快地向下俯冲过去 赤色飞鸟撞入深色鬼雾,霎时间,浓雾被撞破出一个巨大的坑状裂口,沿着玄鸟飞行的轨迹,深深凹陷进去。 有了虎心酒做防护,火团的双翼飞速劈开浓雾,翅膀里的点点酒珠随之留在了浓雾之间,在鬼雾的夹裹下,短瞬之间竟没有坠落掉地。 火团绕着宿铃湖上方中心的鬼雾一圈又一圈地转,飞行的速度已经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薛玲和盛今朝已经不得不俯下身子才能站稳。谢无言抓着火团的脖子,趁此机会,打开了储物戒 他为今天所准备的数十数百瓶虎心酒霎时间全飞了出去,被谢无言一剑挑开,全都撒在了空中。 就是现在。 四周已然被虎心酒厚重的腥味包围了,酒水一个个变为漫天水雾,水珠,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鬼雾的每一个角落。谢无言掐了下火团的后颈,玄鸟得到号令,一改方向,立刻仰头向天,飞速冲了出去。 鬼雾渐薄,玄鸟的长颈已然破雾而出,众人也即将重见天日时,勉强抓在玄鸟羽毛,没有被甩出去的霍遥终于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竟是谢无言掌心里藏着的一团小火苗。 谢无言慢慢张开五指,一瞬间,霍遥带着这一身虎心酒味,呼吸都停了。 他已经什么都来不及阻止,谢无言张开了手,微弱如雏鸟的火苗瞬间膨胀,以他为中心蔓延狂舞的火舌,就像是在天空中疯长的红色藤蔓,刹那间遍布了整个天空。 不等盛今朝与薛玲说话,下一个瞬间,玄鸟已经带着他们突破鬼雾,从这片由雾海变为火海的地方冲了出去。 耀眼红光伴随着高热,在众人身后燃烧膨胀出难以想象的程度谢无言将鬼雾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浸入虎心酒,再将其一并点燃,焚尽这里的每一片鬼雾。 当然,阴气的根源还未消除,鬼雾不可能一直消失,谢无言必须抓紧这一刻的机会,由此进入宿铃湖。 宿铃湖上空,阴气逐渐退散,火团带着他们向下俯冲过去,快要接近湖面的位置时,却又紧急停止下落的速度,转而从湖面上低飞过去 在谢无言终于,第一次看到宿铃湖的样子后,他的眼神并无半分惊喜之色,只是皱了皱眉,转而看向正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痛苦抽搐的霍遥。 其他二人看到湖水的样子时,也皆是一愣,火团挥舞着翅膀停在宿铃湖边,才一停下,就听到谢无言冷声道:抬头。 霍遥颤抖着身子不肯抬头,却又打心底里恐惧谢无言的沉默,这才极不情愿地抬起僵硬的脖颈露出了他被烧伤的脸。 盛今朝两人看着都是一愣,才想起霍遥从最初开始身上就染着虎心酒味,方才谢无言烧退鬼雾时,竟是也波及到了霍遥最爱的自己的脸蛋。 霍遥面如死灰,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却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连这张一向引以为傲的脸都没有了。 霍遥心死了,索性也没了挣扎的欲望,谢无言问他什么,他一概照答,只怕再和谢无言作对,自己连最后这条命都守不住。 要进这湖见水神,就得摸到里面的水,默念自己的名字才行。即便到了现在,霍遥依旧倔强要称其为水神,可他语气低沉沙哑,已经完全没了往日的傲慢样子。 这些冰,以前就有?谢无言扫了眼这片被冰封的湖面,沉声问道。 没有,不知道哪儿来的。霍遥抬头看了看冰湖,很快又垂下目光,双眼空洞无神,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 谢无言依旧没有完全相信霍遥,拎住他的衣服,快步走向被冰冻的宿铃湖。他背对着盛今朝与薛玲,令他们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即便不用看的,他们也能感受到谢无言重新燃起的怒火。 只有谢无言自己知道原因,因为也只有他才知道,黎琛隐藏了自己是冰灵根的事实,并且,不断想要阻止他接近宿铃湖。 关不住他就干脆冻住宿铃湖,动作倒真是快。 谢无言呼吸渐沉,眼神愈发凌厉,他在冰湖边俯身触碰冰面,想要了解这冰面大概有多厚 然而,冰面的样子忽然模糊了一瞬间,不等谢无言抽身,一只苍白的手臂霎时出现在他的面前,牢牢掐住了他俯下的脖颈。 师弟!快 呼喊声从背后传来。 接下去的话,谢无言已经听不到了,他没有挣脱出那只手,视线天旋地转,下一个瞬间,他已经身处一片冰水之中。 他不知道霍遥是否跟着坠湖,只是在冰冷的宿铃湖水中,谢无言想起了霍遥的话,犹豫了一瞬间,才默默地念出了这个或许与他无关的名字。 第44章 谢无言。 ----------------------- 作者有话说:昨天睡前,帮脖子疼的左右摁后颈。 摁着摁着,力道有点大,大概是从酸疼到了纯疼,于是,我听到了左右的哀嚎。 到这里,还很正常。 然而左右接下来,喊了一句话 别吃了!!别吃了!! 我:?(动作缓缓停下) 左右:?(后知后觉) 后来破案了,左右在一边被按摩一边看吃播,串频了。 这tm居然也能串频!!! 第39章 黄泉秘境(8) 谢无言意识剧烈摇晃了一下。 他不知道这是否与他念出谢无言的名字有关系,但此时此刻,谢无言就像是浑身上下的骨架都被一一拆散了一样,一点使不上力气。 但他同样也注意到,刚刚还令他动作迟缓,僵硬到动弹不得的冰冷湖水,现在却完全感受不到冷意了,就连原本快要气竭的呼吸,都不再感受到痛苦。 就好像,和自己的肉身切断了联系也就是俗话所说的,迎来了肉身的死亡。 谢无言心沉了一分,他不敢松懈,愈加提防起四周的情形。 四面漆黑的湖水底部,连一条鱼,甚至是一个活物都看不见。谢无言想向上游,可是四肢发软根本使不上力,能勉强维持住自己不再下沉,就已经是极限了。 正当他僵持在湖水之中的时候,谢无言看向一处的双眸忽然一怔,极警惕地向后退了退他依稀在那暗色的湖水之中,看见了一个人影的轮廓。 说是人的影子,又有些有失偏颇。这人的身体似乎没有固定的形状,外围的轮廓总是在不断变化,像是一个巨大的影子被强行禁锢在过分狭小的躯壳之中,不断有丝状的残影向外扩散,又慢慢缩回本体,不断循环往复地重复这个过程。 谢无言死死瞪着那人,当下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己向下沉,试图远离这个人。 然而,那人似乎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快速上前,径直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垂下眸,避开谢无言比冰湖更寒冷的眼神,轻声说:别动。 谢无言被他锢住胳膊,顾不得去想为什么他能在水里自如地说话,只是目光笔直,死死地盯着这一张极似黎琛,却又遍布深红疤痕与残影的脸。 不光是脸,连身体都极为奇怪眼前这个人的声音的确是黎琛,可是他身体绝大多数地方,几乎都被黑影给包裹了,偶尔有地方显出一点皮肤的颜色,也都遍布深红色的可怖纹路,像是穿了一身黑影制成的劲装与披风。 而他低头扫了眼自己这儿,能称得上衣服的,却只有来时所披的白布与白纱,纯白的布匹轻轻盖在他的头顶,顺着乌黑长发散落下来,白纱自两肩滑下,勉强遮蔽住身体。 这样的装束,实在称不上体面,更别说他现在气力尽失,只能依靠黎琛才能继续前行,谢无言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后,也愈发强烈地感受到,不悦的情绪正在胸腔内疯长发酵。 主动权被拿捏在他人手里,实在不是件令他满意的事。 黎琛想尽快带他出去,却察觉到谢无言那儿僵硬的触感,顿了顿后,从谢无言身前,传来他稍显无奈的声音:师尊,我是在帮你。 谢无言沉默不语,垂了垂眸,看着自己被黎琛圈在手心里的胳膊比平日里白皙透光的肤色还要苍白,甚至称得上是透明的,就连皮肤之下青紫色与淡红的纹路也依稀可见。 黎琛似乎察觉到他在思考什么,用不知为何变得沙哑的声音,耐心地向他解释:师尊的魂魄太轻了,不好好拉着你,你会走不出去的。 这也印证了谢无言心中所想,依现在的情况看,他们应该是和肉身暂时切断了联系,以魂魄的形态进入了宿铃湖内。可他魂魄过于松散,几乎使不出力量,唯有靠黎琛帮助才能出去。 黎琛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他的手心,牵住他的手停在半空,似乎在等待他的准许。 谢无言从他的背影那儿挪开视线,惜字如金地甩下一个字:走。 得到准肯,黎琛牵着谢无言的手放松了一下,领着他慢慢向一个方向走去,湖水在他们脚底结成薄冰,刚好可供二人行走,让他们丝毫没有身处湖水之中的漂浮感。 黎琛大概也不想被谢无言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再转身过一次,披风似的影子一点点拖在他身后,也覆盖住他的全身。 他牵着他,就像影子勾住一束光。 谢无言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些遍布在他身上,脸上的深红印记。谢无言可以理解自己淡到几乎成光的魂魄,却不明白为何黎琛的魂魄为何会变成这样。 过了一阵子,他们周围的黑暗逐渐褪色,终于趋近于普通湖水应有的颜色,但也仍然算不上清澈,沼绿色的湖水里,别说鱼虾,居然连水草一类的植物都看不见。 黎琛停下脚步,侧头告诉他:小心。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力量袭来 好在这一次,有黎琛事前提醒,谢无言心有准备,不算吃力就稳住了双腿,笔直站住了身子。耳边,流水的声音缓缓传来。 也是在这时,谢无言发觉,他的气力终于回来了,还有灵脉,灵力,也都一并有了感觉。他抬起胳膊,看到了被霍遥鲜血染红的衣袖,暗暗松了口气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积水的洞窟,水面没过他膝盖,水不深,却浑浊得看不清底部。周围底部顶部各个地方都分散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洞窟,里面也都是黑暗一片,叫人无法确定里面是否存在什么危险的生物。 但是这个地方再危险,也比谢无言刚刚身处的环境好上太多。 受制于人,以及只能依靠旁人才能获救的无力感,实在太令谢无言厌恶,以至于他意识到自己回归本体后,竟沉沉松了口气,久违有了放心的感觉。 这一次,我有帮到师尊吗?少年的声音从旁传来,刚才的嘶哑已然消失,恢复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清朗嗓音。 谢无言蹙眉扫了他一眼,往日那副拒人于千里的姿态不减反增,冷笑道:怎么不说那个用冰将我困住,封了湖面又拖我入水的人,也是你。 黎琛笑意退却,有点委屈地撇了撇嘴:拖你下水的人可不是我。 谢无言挑眉看着他,眼里的戾气此时竟战胜了寒意:那其他两项,你是承认了? 黎琛移开视线,有点局促地捏了捏手指,轻声道:师尊,我也是没办法。 见谢无言不说话,他赶紧为自己辩解起来:其实,我也不是为了防你,可那两个拖油瓶总跟着师尊,师尊若是和我一起来这儿,他们也会一定会跟着,就像现在这样。 他现在浑身上下没了烧伤也没了影子,这会儿五官白白净净的,又回到了少年人一贯充满活力又略带青涩的模样。若不是谢无言清楚地记得一切,换做旁人,几乎要以为刚刚的一切只是他意识不清醒时的一场梦罢了。 黎琛抬眸看了看谢无言冷厉的表情,继续解释道:我也是无意才发现这个秘境的,当时宇文江雪把霍遥骗进去,我实在好奇他想干什么,就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再后来后来我在这秘境里遇到危险,险些死在里头,这才突然觉醒了冰灵根,保住了性命师尊,其实这一切,我也是刚刚经历不久,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 你现在解释得了,从前却解释不了?谢无言审视着黎琛的表情,黎琛的话天衣无缝,但正因为天衣无缝才越发显得可疑。或许旁人会愿意相信,但在谢无言这儿,黎琛对他说过一次谎后,他之后所说的其他话,谢无言都无法全盘相信。 黎琛直视他的双眸,坚持道:师尊不想理我很正常,可是师尊不能不为了自己考虑。 谢无言盯着他,一副你随便说,信不信由我的表情。 黎琛有不想与谢无言分开的理由,知道这或许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坚持道:师尊费尽辛苦进入这儿,一定也是有原因的,我来过这里一次,师尊何不利用我,尽快达成目的呢? 我当时跟踪宇文江雪和霍遥到过这里一次,知道这儿大概有什么妖兽,哪儿会有危险,至于秘境的中心在何处,我也可以帮师尊一起找。黎琛话语铿锵有力,极力想让谢无言知道自己用途不小,我听宇文江雪说过,这里叫黄泉秘境,有秘境就有法宝与危险并存,师尊若是能允许我跟着帮助你,岂不事半功倍? 谢无言静静听他说完,沉默半晌,才冷声质问黎琛说:你的目的? 第45章 黎琛说的不错,有秘境就有法宝,这儿多年前还是普通的湖泊,在那个闯过谢无言屋子的贼人沉湖后,就骤生异象这异象,看来就是黄泉秘境出现所导致的,那么秘境的中心,就一定是类似生之卷那样顶级的鬼神级法器了。 谢无言怀疑的点在于,黎琛的冰灵根与修为皆不弱,若是想在秘境里一人觅得宝物,想必也不需要他的帮助,为何就一定要跟随他? 面对谢无言无穷无尽的质疑,黎琛有点词穷,稍显委屈地低了低头。 我就是想陪在师尊身边也不行吗? ----------------------- 作者有话说:今天用写作助手存的,结果存稿箱直接抽到明天去了,害得我开电脑手动发文,但是又觉得我应该没弄错啊,特意去写作助手看了一眼,好家伙,选择存稿的话,就自动忽略今天直接选择明天,咋滴,我一天剩下的几小时被献祭了吗qaq ps:左右开新文了!!全文免费!!给她打个广告:《恶毒童话[综童话]》by朴左右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免费文,收藏看了血赚不看也绝对不亏,天哪,竟有这种好事!(后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黄泉秘境(9) 谢无言脸上,依旧是平静到冷漠的表情。 当初,黎琛尚且还未恢复正常体型,仍然以年幼的面孔示人时,谢无言都不会因为黎琛撒娇而心软,更别说现在了。如果谎言与欺骗能靠几句不轻不重的好听话就敷衍过去,未免也太侮辱人了。 师尊,我要是坦白你可别生气。黎琛沉默片刻,面带犹豫地抬起头,除了想陪着师尊以外,我其实还有个想得到的宝贝。 谢无言瞥了他一眼:说。 这儿毕竟是个秘境,妖兽众多,其中有一条万年寒冰蜈蚣,冰灵根可用的修炼材料不多,它的兽丹就是其中一种。黎琛说的头头是道,全然不像是临时编出来的借口,上次我独自跟踪他们进来,弄得自己险些丧命,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兽丹,这次好不容易能有师尊陪在身边,师尊又这么厉害,我这才有了想要取兽丹的心思。 黎琛抬起头,真诚的双眸里隐隐透着些许可怜:师尊气我瞒着你冰灵根的事情,我才不敢告诉你这件事,不然师尊想起来,又要动脾气了。 黎琛这回的理由,倒是让谢无言相信了一分,毕竟他之前那些说着想要跟着他亦或者不想分开的理由实在太过虚无缥缈,没有根据,令他难以信服。 倘若他们二人有师徒契的联系,方能知道黎琛所言孰真孰假。谢无言如今对黎琛的提防与警惕,或许也能少一成。 不信任是一码事,但对于黎琛这样特殊的,可能会在未来成为巨大威胁的人,谢无言更不能放任他任性妄为,重新走回自己的老路。 谢无言有了自己的判断,刚要开口说话,周围忽然传来一片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类似某种微小却数量众多的生物爬行的声音,在他们四面八方的洞窟与洞窟之间来回穿梭,回音阵阵,却始终看不清发声者究竟是谁,霎时将这个冰冷的洞穴衬得格外阴森。 谢无言的手早已按在了剑柄上,洞窟里的积水没过他们的膝盖,移动的速度被迫减缓,如果这时出现强大的妖兽 师尊不必紧张,那是龙爪藤,不伤人的。黎琛立刻抓住机会,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龙爪藤不是妖兽,对人没什么威胁,在这儿是最低阶最常见的灵植,但在仙界医修那儿却是极珍贵的材料,因为它只生长在极阴寒的区域,而且一听到声音就会逃得远远的,很难捉的到。 黎琛的目光牢牢追随着谢无言,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似是察觉到谢无言没刚刚那么紧绷了,他也展颜一笑,问道:师尊,我对你还是挺有用的吧? 谢无言蹙着眉,双眸半阖着转过头,像是被黎琛亮晶晶的眼睛给刺到了,并没有接他的话。但是,同样也没有否认。 谢无言迈步向前方一个有少许亮光的洞窟走去,黎琛试探着站到他身边,见谢无言没瞪他,心上悬着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知道自己是过了这一关了。 接下来,黎琛一边跟着他向有光的,积水较少的洞穴走去,一边简单向谢无言解释这个秘境的情况。 他听说,这个秘境叫黄泉秘境,具体成因不明,但是是个在仙界都极稀有的,被深重阴气里外包围的危险秘境。 黄泉便是人在迎来肉身的死亡后,将前往的那个地方,而黄泉秘境自然也与之有关,据说这儿阴气之所以久居不散,就是因为这些没过他们膝盖的,秘境之中随处可见的黄泉水。仅是腿部还好,若是全身都没入水中,就会被拖入黄泉,成为这里无数尸鬼的一员。 黎琛给谢无言列举了这里主要存在的几种妖兽,对他们的威胁由低到高排序,依次是鬼火蝠,食脑猴,尸鬼,寒冰蜈蚣,以及尸鬼王。 除了那条万年寒冰蜈蚣以外,其他妖兽的数量都格外多,尤其是食脑猴,往往都是数百只一同栖息在巢穴内,惊动一只就够麻烦了,还要应付它呼唤而来的上百个同类,实在太耽误事。 师尊若是想去找秘境主宝,就要通过鬼火蝠飞去的方向,找到这里阴气最重的地方。黎琛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不过这样的话,就得花上一阵子时间了,这儿洞窟众多,要一个个找鬼火蝠栖息的地方,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完后,黎琛便见谢无言缓缓瞥了他一眼,他似乎逐渐能看懂谢无言眼神里的含义,例如现在这个,就是在无声地询问他:你傻吗? 谢无言收回视线,默默放出飞来枫。这是他当初精心挑选出的飞行法器,有火团后虽然不常用到,但是它探查危险的能力,仍然不容小觑。 轻盈的红枫缩成小小一片,像只蝴蝶般停在他曲起的手指指节上,他稍稍一动手指,枫叶便嗖的一下飞了出去,瞬间消失在茫茫黑暗里。 下一刻,光靠听的就能知道,飞来枫正在他们周围的数个洞窟间穿梭疾行。飞来枫穿过却毫无动静的洞窟,显然就是空洞,偶尔能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只是爬行中的龙爪藤而已。 两人停下一切动作,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耳边,终于在等待了片刻之后,听到了不一样的动静在飞来枫的飞行声都变轻的一个远处,一个洞窟霎时传来无数扑扇翅膀的声音,妖兽尖细刺耳的叫声无比清晰地传入了他们耳中。 他们同时看了过去,鬼火蝠所飞去的方向,就是阴气聚集之处。只要依靠飞来枫来探查方向,他们很快就能找到黄泉秘境主宝所在的位置了。 黎琛颇为钦佩地看向谢无言,但笑容又略带复杂:我要是有师尊一半聪明,也不至于回回都让自己身处险境了。 谢无言斜了他一眼:你来过很多次? 黎琛一怔,脸上又堆了点委屈,可怜巴巴地抿了抿唇:师尊不会又以为我骗你吧?我向你发誓,我这一辈子,绝对就来过这儿一次,否则天打雷劈,灵根全废 够了。谢无言打断了他的话,不再理会黎琛的话,动身向主宝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秘境内部的情况,也对接下来要做什么有着非常清楚的认知,即便一切都规划的井井有条,谢无言仍然高兴不起来。 他必然不会两手空空地离开这个秘境,这个秘境里的法器宝物更是绝不会少,然而最重要的,他想要得到的生之卷恐怕并不在这儿。 生之卷属阳,是一个阳气极旺盛的法器,就算沉入湖底,也不可能诞生出黄泉秘境这样阴气深重的秘境。正相反,造成黄泉秘境出现的那个鬼神级法器,可能是死生之书里的另外一卷,死之卷。 谢无言轻轻闭眸扶额,神色微沉地叹了口气,这死生之书总共就只有生死两卷,原主的记忆里,为了防止被有心之人利用,完整的死生之书通常都是被拆开成两卷,分隔异地存放。 如今谢家没落,谢家上下还活着的,只有谢无言与他父亲谢锦声两人,被拆分为二的死生之书肯定就在他们两人这儿。按理说,被谢无言带到机关谷的那一卷,是生之卷的可能性怎么说也有五成二选一,却偏偏让他得到了死之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他基本可以确定,生之卷多半就在谢锦声那儿。待他先收回死之卷,就立刻回到仙界,寻找谢锦声即可。 谢无言轻轻抬起一节手指,归来的飞来枫停在他指尖,乖乖回到了储物戒里。 喂。 喂!盛今朝,你给我醒醒! 第46章 薛玲一脸不耐地喊了几声,他拖着盛今朝的胳膊把他半挂在石洞与石洞之间的凸起上,重重朝着他的脸扇了几巴掌。 像是做了场噩梦,满脸冷汗的盛今朝倏地睁开眼,按住剑柄迅速向后退了几步,动静之大,把薛玲都吓了一跳。 薛玲很快就缓过来,看着他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盛今朝腰间的剑都拔出一半了,似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拔剑对敌。面对薛玲,他木然站了片刻,才慢慢回过神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很长很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只是又在噩梦里,回到了少年时,与父母生死相隔的那片充满血腥气的冰冷荒漠里,至于他为什么会睡着 盛今朝这才迟迟想起,他当时在宿铃湖边,看到谢无言被突然拖入宿铃湖里,心急如焚下,和薛玲先后跳入湖中,想去救谢无言。结果莫名进入了一片诡异的空间,好不容易走出去后,就到了这儿。 这里满地都是积水,四周是一个又一个阴暗的洞窟,洞窟之间隐约有什么东西快速移动的声音,让他不禁警觉起来。 你盛今朝沙哑出声,然而在他的双眼适应黑暗,看清薛玲的样子后,他突然愣住了,你是薛玲? 废话。薛玲转过头,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包括盛今朝在内的所有机关谷的人,定是都没有见过的。或许他该解释解释,不过他现在脑袋很乱,对盛今朝的态度实在好不起来。 不论盛今朝是否察觉到,他都是个天赋型的修仙者,恐怕是凭着直觉通过刚刚的洗魂海。但薛玲在古籍里听说过也清楚地记得洗魂海的特征,像霍遥那种残缺的魂魄,是无法通过洗魂海的检验的魂魄不齐的谢无言,也是一样。 薛玲神色愈加沉重,他们虽然成功进入秘境,可是谢无言呢?他现在还好吗? 偏偏盛今朝没注意到他已经越来越黑的脸色,自言自语道:宿铃湖底居然是处秘境,师弟莫非也在这里? 不知道。薛玲叹了口气,他注意到那个嗖嗖不停的声音似乎距离他们近了点,好似什么速度极快的东西在洞窟与洞窟之间穿行。 在陌生且危机四伏的秘境里,首要目标是躲避危险而非夺宝,越是恋战或贪婪,就越是容易成为强者手里的牺牲品。 薛玲二话不说叫上盛今朝,赶忙离开这个洞窟,朝着嗖嗖声传来的反方向不断前进。 薛玲双眸蒙着一层阴翳,因为谢无言的事迟迟静不下心。而盛今朝的手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剑柄,一直高度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突然,在他们即将进入下一个洞窟后,盛今朝双眸骤张,赶忙抬手示意他躲避起来。 薛玲迅速反应过来,跟着他藏在了洞窟侧面,两人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对面洞窟的情形,还只是刚刚探出身子,就听到了一声无比巨大且粗重的吐息声。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退了回来,在那里所栖息的妖兽体型,恐怕连大漠里的那些巨型妖兽都望尘莫及。 但好在,这妖兽似乎正在睡觉,呼吸粗重却十分规律。薛玲靠在一边,刚在思索下一步的,忽然注意到,他头顶垂下来的一条形状狂放似龙爪的藤条。 薛玲堂堂医修,一眼就看出这形似龙爪藤,又比它更粗壮的植物,正是龙爪藤的根须,若是在仙界,这一根根须所泡的水,恐怕都会有无数木灵根修士趋之若鹜。而这儿既然是龙爪藤的根须所在处,就意味着,在他头顶黑暗不可见的地方,还有更多更巨大的根须。 薛玲想着想着,眼都直了,他瞥了眼妖兽正在休憩的,宁静的黑暗深处,毫不犹豫抓了张无声符出来,贴在他们周围。 薛玲一脸严肃地瞪了一眼盛今朝,叮嘱他道:你可别再说话了,我的无声符马上用完了,你要是把隔壁那玩意吵醒了,我可不帮忙打。 盛今朝抱着剑默默点头,看着薛玲掏出小刀开始砍洞窟顶上的藤蔓,心觉奇怪也没有阻拦。 毕竟比起薛玲的行为,他现在的样子更加古怪,盛今朝想问,却又想起薛玲让自己不要开口,只能惺惺作罢。 盛今朝站在一边,神色看似一片镇静,却始终克制不住地去想谢无言的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是为了救谢无言才跳入宿铃湖的,现在却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忧心忡忡却又毫无方向。 正当盛今朝仰头看着这些龙爪藤根须发呆时,他忽然在那些根须里看见了什么,猛地抓住薛玲的胳膊,示意他向上看。 薛玲将信将疑地抬头看去,在透过根须之间的缝隙,看清那上面所藏匿的生物后,薛玲脸上的嫌弃逐渐褪了下去。 我操。 薛玲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冷汗如雨。 ----------------------- 作者有话说:昨晚,本来是个和平的夜晚。 我,洗澡,准备美滋滋地睡觉去。 结果洗澡出来,惊讶地看着地上一滩黄黄的东西!!! 七月又尿外面了!!!(咬牙切齿) 每次一不小心把猫砂盆靠近洗衣机,七月就喜欢一只脚踩着洗衣机,然后理所当然地全尿外面 我决定教育一下七月。 正好这只小坏猫就在旁边蹲着,我就把她抱过来,指着地上的不明液体,批评她说,你这样是不对的!!以后不要再尿这里了! 七月慢慢走上前。 我当时很天真,感到欣慰,我以为她听懂了人话。 :)万万没想到 她低下头,舔了一口自己的 :) 我: 我:啊啊啊啊啊!!!!(野兽惨叫)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黄泉秘境(10) 薛玲当然知道这里是秘境,也十分清楚秘境里必然妖兽横行,危机四伏。在宿铃湖边前前后后失踪的机关谷弟子数不胜数,即便是比他境界高出好几层的修士,一个不小心,也会命丧于此。 只是这些所谓的危险,在亲身经历之前,总会觉得离自己十分遥远,甚至事不关己。 然而,过去那些仅仅存在于想象中的危险,已经成了他们亲眼所见到的恐怖光景。他们所在洞窟的顶端被一条条粗壮的龙爪藤根须缠绕其上,而根须背后则是连通着另一个巨大洞穴的入口,能看见里面大大小小无数赤红光点,像宝石般闪烁不已,而当他们的双瞳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就能发现 他们头顶的,深邃得几乎无边无际的洞穴里,那些密密麻麻,宛如夜空群星的红光,是数以千计的妖兽的眼睛。 而挡在洞口的藤蔓根须们,勉强作为一道不那么坚实的屏障,将两个洞穴阻隔开来。 薛玲看了眼手里躺着的一截根须,默默放下了刀子。 盛今朝无声地松了口气,但几乎就在下一个瞬间,这口气又原封不动憋了回去。 他原以为,薛玲是知道了此地危险,不再动这些龙爪藤根须的心思了,结果薛玲刀锋一斜,去割旁边零散的普通龙爪藤去了。 盛今朝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小声问他:你就一定得挑这里割草? 等我的无声符用完,这些龙爪藤听到咱俩的动静,保准一个溜得比一个快,到时候,难道你替我抓?薛玲白了一眼盛今朝,把一截砍下的龙爪藤丢到他面前。 龙爪藤爱往阴暗潮湿的地方爬,因为它们在这种环境下长的最好,待我将这这个洞窟四面的龙爪藤都割一把之后,凭着他们断面的湿润程度,就能知道哪个方向阴气最重,也就可以判断出秘境的中心位置了。 去秘境中心干吗?难道你想去拿秘境主宝?盛今朝眉头一紧,满脸写着不赞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夺宝?此地如此凶险,师弟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我的确不知道他在哪儿,可你就知道了?薛玲啧了一声,收起眼前的龙爪藤,头也不回地前往洞窟的另一边,谢师兄若是出事了,连这个秘境都没进来的话,那我们再操心也是无用,但只要他成功进入秘境,以谢师兄的性格来想,他必然会去夺秘境主宝,那我们只需赶紧找到主宝位置,过去等他便是了。 盛今朝一下语塞,凝思片刻,缓声道:那去其他洞窟割这个龙爪藤不也可以 薛玲扶额,语气不耐地解释道:这儿一看就是龙爪藤的主干所在处,只有在这里四面八方都一定找得到龙爪藤,再说了,下一个洞窟就一定安全?你忘了咱隔壁睡着的鬼东西了? 盛今朝又是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竟是发觉薛玲说得的确很有道理。 第47章 薛玲余光瞥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禁深深叹了口气,越发怀念起他的谢师兄,他话虽不多,但要是换成他们俩沟通,绝对不需要他这么大费周折地解释。 盛今朝不再阻拦什么,在他们耳边,沉睡中的巨大妖兽缓缓吐息的声音犹如钟鸣般响亮,盛今朝重新看了一眼顶端洞穴里数千双血红的眼睛,抱剑静静跟在薛玲身后,在他去找龙爪藤时,警惕地注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只希望在薛玲完事之前,不要再生出什么变故了。 嗖的一阵风声掠过耳边,一个赤红小巧的影子迅速穿梭过数个洞窟后,稳稳停在了谢无言手上。 新的方向确认后,二人不约而同向前迈进,一刻不敢耽误。他们全速赶了许久的路了,通过周围逐渐多起来的尸鬼可以判断,他们已经越来越靠近目的地了。 一路上,他们靠飞来枫探路避险,走的是直通主宝的捷径,恐怕再过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抵达主宝所在的秘境中心。 越是靠近中心位置,洞窟底部的积水反而越是清澈干净,几乎就像山间的潺潺溪流那样,而他们所经过的每一个洞窟,往往水底遍地都是金灿灿的各类配饰,满是珠宝的腰带,奢华的头冠玉饰,以及难以计数的大量储物戒。 这些宝物静静躺在清澈的,似乎与他们近在咫尺的水底,就好像在对路过的人轻轻低语,呼唤着有人能为它们耀眼的光彩而停留,将它们从这阴暗的洞窟里捡起,带走。 谢无言原本就一心只在赶路上,对这些默默躺在水里的宝贝没有兴趣。况且秘境里发财的机会多,陷阱更多,这些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宝物,他实在不能相信,其中会没有陷阱。 谢无言最不能耽误的就是时间,这些零碎的小钱小财,不值得他停留。 然而在飞来枫第四次探路回来后,却给他们带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他们前方的几个洞窟里,几乎都或多或少栖息着一些妖兽,尤其是尸鬼,数量又多又难缠,这儿已经很接近秘境中心了,尸鬼王的巢穴,或许就在这附近。 谢无言脸色微沉,偏偏他们这一路没有遇到黎琛想取兽丹的寒冰蜈蚣,却闯入了尸鬼王的巢穴,实在算不上运气好。如果他们想继续沿着相对安全的路径前进,就必须得原路返回,绕好大一个弯才能过去。 黎琛侧头看向谢无言,一脸乖巧道:我听师尊的。 不绕路,直接走。谢无言决定好后,立刻动身向前走去,别耽误时间,你冻上他们,我们立刻就走。 黎琛愣了下,快步跟在他身后,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师尊这是想让我一个人对付尸鬼? 谢无言斜了他一眼:反正你的境界也是假的,堂堂冰灵根修士,也该有个金丹炼虚的境界了吧,怎么,几个尸鬼都对付不了? 凭谢无言的语气,黎琛一点没感觉到他在夸自己,倒是险些被他话里无形的怒气烧到衣角,他蹙了蹙眉,小声说:怎么我的境界也成假的了?师尊未免太不相信我了。 眼看着他又准备要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谢无言立刻收回眼神,连装可怜的机会都不给他。黎琛如今这张脸长开了许多,虽不算成熟,但仗着自己的容貌还存着几分青涩的少年气,就总是习以为常地,露出自己勾人同情的一面。 然而,黎琛盯着他目不斜视的侧脸,半晌,在即将进入尸鬼的洞窟,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他一句:师尊,你相信我吗? 谢无言停下脚步,目光微微倾斜。 若你只说真话,我为何不信你? 他撂下这一句话,先一步离开,走进了昏暗的洞窟里,并没有看到背后黎琛低垂下来的,暗藏阴翳的眸子。 在进入这个洞窟的瞬间,谢无言就察觉到这里与他之前所经过的那些地方完全不同。腿边不断荡漾的混杂的水波,伴随着空气中某种生物清晰且粗重的呼吸声,都昭示着这黑暗的不同寻常。 谢无言蹚水前行的声音虽然不响,但一瞬间,就引来了这些生物的注意。 他单手按在赤链剑柄上,刚想拔剑,一阵巨大且漫长的,听上去格外坚硬的结冰声从他背后响起,谢无言凭着余光看到,黎琛正伸出双手,将他后方潜藏的两个尸鬼从头到脚给冻成了两枚巨大的冰柱。 两枚冰柱瞬间坠入水中,溅起水花无数,黎琛微笑着跟上来,看着谢无言按在剑柄上的手,道:师尊不必帮我,我一个人也对付的了。 然而,在黎琛接连冻上好几只尸鬼后,谢无言却越发皱起眉头,对黎琛喊了声停。 师尊,怎么了?黎琛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 谢无言冷声道:你就这么用冰灵根的?太浪费灵力,待你一人对付完上百只尸鬼,若是再遇到强敌,又该如何应对? 黎琛一愣,似乎是完全没想过这一点,低着头说:可是,我从前都这么用的。 从前没人管教你该如何做,现在不一样了。 周围的尸鬼正歪着身子,缓缓向他们二人靠近,谢无言盯着黎琛,头也不回地向左侧方抬手,用掌心烈火将一个尸鬼的头颅轰然烧成了碎渣,既然喊我师尊,就多动动脑子,想想怎么让自己活的更久一点。 黎琛一脸专注地看着死去的无头尸鬼坠入水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靠近其他尸鬼,起初也学着谢无言的样子冻住他们头颅,但尸鬼未死,双手仍在到处乱抓。 然而面对尸鬼们的攻击,黎琛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面不改色地挨了它们好几下爪子后,谢无言脸色越发差,替他一剑砍掉了旁边尸鬼的脑袋:你体术白练了?躲都不会? 黎琛一愣,带着颈前血红的几条抓痕,茫然地看向谢无言,像是完全不知道他还有躲避这一条路可选。 他扬起眉,似是有点为难地想了想,回答:师尊,我不疼的。 谢无言反手又烧死一个想要靠近他们的尸鬼,冷眼瞪着黎琛:不疼也不躲,你以为你是训练用的木桩子? 他向来寡言,难得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说了这么多话,却句句没有好话。谢无言收拾掉这个洞窟剩下的尸鬼后,几乎是按着黎琛的脑袋取出了金虎草药膏,抹出一大把,用毫无怜惜的力道抹了他一脖子。 末了,做完这一切,谢无言脸上的戾气才退下几分,转身道:下一个洞窟继续练,别再说自己不会躲,你的体术不差,我看得出来。 黎琛望着他的背影,迟滞片刻后,这才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师尊,等等我! ----------------------- 作者有话说:昨晚,我和左右下楼取快递。 没想到只是去取快递,世界上却突然多了两个马冬梅。(点烟 我买了一份欧包,左右买了一份面包。 我一开始把两个都抱在怀里,左右拿了一个,我问那是什么。 左右:大概是面包。 我:不对,我这个才是面包。(指着我怀里的快递) 然后我就想着皮一下,把面包也塞给了左右。(我就不该皮这一下!!! 左右:那欧包在哪里?(茫然) 我:大概是这个?(指着面包) 左右:这个是面包吧。 我:(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快递茫然)等等,所以哪个才是面包。 我意识到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开始把我们俩的大脑整得一团乱! 我:(拿走一个快递)我这个是面包。 左右:你那个是欧包。 我: 我:所以你那儿是欧包,不对,你那儿是面包。 左右: 左右:这是面包! 我:我是欧包! 左右:@#*(@)#*@#)(@#*@# 我:)*@#*(@)# 我俩直接改名:肚皮有冬梅朴什么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黄泉秘境(11) 事实证明谢无言想的不错,黎琛认真躲避起来,没有尸鬼能伤的到他。 这个洞里的尸鬼比刚刚那儿还要多一些,陆陆续续还有其他洞窟的听到声音,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最后都成了黎琛用来练习冰灵决的道具。 谢无言环抱双臂靠在一边,注视着黎琛一点点熟练起来的动作,紧绷的表情总算缓和少许。 他实在看不惯黎琛不要命的打斗方式,之前在斗剑台时,黎琛实打实挨了霍遥一剑,那时谢无言就觉得奇怪,黎琛身手再差,也不至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黎琛不仅是没有躲避的意识,还喜欢拿自己的身体去当做肉盾,亦或是利用身体,去作为吸引敌人上钩的诱饵,要是他今天不及时制止,这种打法迟早得出事。 第48章 洞窟里的尸鬼很快就被黎琛清理的差不多了,谢无言中途偶尔提点他几句,黎琛也不笨,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他将尸鬼吸引到洞窟的角落里,接着,就用冰灵决将所有尸鬼的手臂和腰部冻在一块儿,如此一来,使用的灵力最少,又确确实实限制了尸鬼的活动。 黎琛站在壮观的尸鬼冰山前,回头朝谢无言招了招手,在看到后者眼底确实显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后,他心底忽然轻轻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总归不坏。 谢无言径直走来,打算沿着既定路线前往下一个洞窟,若说心情,也只是怒气平息后的碧波无澜而已。他看得出来,即便不承认,黎琛也并非炼气期,且至少有金丹期以上的境界,才能灵活操纵和控制冰。 正在他默然沉思时,黎琛突然凑上来,一双瞧着他看的眼里笑意丛生,道:师尊的办法真好,要是我一个人对付它们,还不知道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呢。 你若是肯琢磨,一样能想到。谢无言话里没什么温度,他不理解黎琛为何兴奋。这个方法于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精妙绝伦的奇招,怎么能欣喜到这种程度。 可是以前,也没人教我去琢磨这些事。黎琛沉默半晌,视线慢慢转向被他冻在墙上的尸鬼,他打量了几下,忽然转身返回,一边出声叫住了谢无言,师尊,你稍等我一下。 谢无言微微侧过视线,凭余光看见黎琛走到尸鬼们跟前,把它们手上戴着的满满一排储物戒都摘了下来,没几下,就装满了他整只手。 这一大捧戒指居然是从不到十个尸鬼手上取下来的,小山般的储物戒堆得极高,被黎琛暂时用一个布袋子装了起来,不轻的重量令布袋底瞬间沉了下去,轻轻一晃,就能听到金属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响。 黎琛用水灵符将这些储物戒冲洗干净,取出并转移里面的宝贝,统一放到一枚容量最大的储物戒里,紧接着继续搜刮。 尸鬼并没有意识,身体大半部分又被束缚在冰山里,只能无力地扭动着自己的脖颈,被黎琛取走身上的一件件宝贝。 严格来说,尸鬼并不属于妖兽,通常是横死之人的尸体,在极阴之地,受到阴气常年环绕而发生异变,这才变成了肉身腐烂,却具有高度攻击性的尸鬼。 虽然他们默契地谁也没提过,但彼此心里都清楚,这里的尸鬼,恐怕基本都是些误闯此地的机关谷弟子,而他们身上数不胜数的宝物,多半是他们生前从这些黄泉水底捞上来的战果,只可惜实力不够,最后死在这里变异为尸鬼,任由他们这样的后来者搜刮宝物。 因为久久徘徊在水中,尸鬼身上的布料都显得破破烂烂了,大多是衣不蔽体,身体溃烂不堪,但偶尔也有穿着上等衣物,外形还较为完整的尸鬼。黎琛也不嫌脏,在他们的衣兜里搜搜捡捡,也捞到了不少好东西。 他知道谢无言不喜脏污,每样都擦洗的很干净,这才一样样收起来,几乎要将最大容量的储物戒装满了,这才适时收手,将储物戒郑重其事地交到谢无言手里。 谢无言捏着储物戒看了看,向黎琛投去一个不甚理解的目光。 黎琛伸出手,蜻蜓点水般轻轻戳了下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我对师尊,还算有用吧。 我教你,又不是为了这些。 黎琛见谢无言挪了挪手,似乎要把储物戒退还给他,赶紧又推了回去,好言好语地劝他:师尊就收下吧,冰灵根能用到的修炼材料太少,这么多宝贝留在我这儿也是浪费,再说,我需要的东西,师尊都给过我了 谢无言拗不过他执意要给,也无瑕再争执什么,便没再推脱。上路前,他扫了一眼储物戒里的宝堆,即便心里对这些宝物的数量大概有个底,但亲眼见到它们堆积成山时,还是会被它们壮观的数量惊到一下。 或许是因为机关谷的弟子们境界都不高,许多人尚未筑基,所以在他们捡的宝贝里,筑基丹是最常见的。这上百上千颗筑基丹,一颗就可以在仙界卖到一个上品灵石的价格,上千颗筑基丹,再加上他们不需要的其他属性的修炼材料,或许能卖到上万上品灵石。 至于如何使用这上万块上品灵石,还不是他现在该思考的事情。谢无言收好储物戒,却在想要进入下一个洞窟之前,骤然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黎琛刚想开口,就看见谢无言抬手示意他噤声,他乖乖闭嘴,跟着谢无言一起将视线缓缓转向了他们身后,聚精会神地听着那儿的动静。 他们刚刚所在的上一个洞窟里,只有不到十个尸鬼,不是被黎琛从头到脚冰封住,就是被谢无言烧掉了脑袋,都应该死透了才对。 可是,在寂静之中,谢无言分明听到了一丝极轻的声音,从他们身后的暗处里幽幽传来,且气息与普通尸鬼完全不同,可能是被惊动了巢穴,前来杀死入侵者的尸鬼王。 谢无言立刻做了判断,他示意黎琛不要走动,也不要接近下一个洞窟,以免引来更多的尸鬼。不论对方是妖兽还是尸鬼王,居然能造成如此沉重又浑浊的气息,实力必然不会弱。 谢无言静静盯梢着黑暗里一丝一毫的变化,呼吸逐渐放沉,指腹贴合着剑柄深刻的纹路,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直到他看见,迷雾般的黑暗里,一个人影缓缓蹚水而来。 人影的轮廓模糊却令人莫名眼熟,黎琛同样也是一愣,眼神里少了一分警惕,却又添了几分疑惑。在他们尚且还在犹豫,无法判断自己的直觉是否准确时,那个人影已经带着满身血红,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 纵然谢无言已经对他的身份猜到八九不离十了,可是在他亲眼看见霍遥走出黑暗,站在他们两人面前时,谢无言仍是双眸一凛,感觉到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霍遥会在这儿? 在他坠入宿铃湖前,霍遥是何种状态,谢无言再清楚不过了。霍遥伤势不轻,就算进入秘境,断然也不敢独自行动,更不可能主动靠近谢无言。 像是为了回应他冰冷且质疑的视线,霍遥忽然弯唇笑了一下,顶着这张已经被烧伤到破相的脸,竟是完全没了往日的戾气,然而,他这眉眼含笑的样子,倒是令谢无言想起了另一个人。 然而霍遥这一笑,却教黎琛一下子警觉地瞪大了眼,他像是只瞬间炸毛的猫,立刻将谢无言拦在身后,满眼写着憎恶与嫌弃。 霍遥见他反应如此激烈,不禁失笑,双眸眯成一条月牙似的细缝,像是在无声地询问他们,为何紧张?为何恐惧? 黎琛呼吸明显沉重了几分,质问的话语缓缓吐出,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宇文江雪,你把他夺舍了? 黎琛的话彻底证实了谢无言的猜想,眼前这一举一动都端着副仙气翩翩模样的人,果然是宇文江雪而非霍遥。 黎琛挡住谢无言面前,隔断了他们眼神的交流,却无法令谢无言停止对宇文江雪的怀疑。 黎琛年轻气盛,被宇文江雪的出现与憎恨的情绪占据了所以心神,但是谢无言并没有 他记得自己是如何学会逆灵决的,若非是当时宇文江雪在宿铃湖边提点他,他恐怕就会在未结金丹的情况下,毫无准备地闯入这片秘境里。甚至,如果没有宇文江雪,他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发现,霍遥想拿来对付他的招数就是逆灵决。 要说宇文江雪在帮他,看似的确如此,可是教霍遥进入宿铃湖,学会逆灵决,再反过来对付他的人,也同样是宇文江雪。 为何他总要大费周折,引他们进入黄泉秘境?倘若宇文江雪想要在黄泉秘境里得到什么,凭借他的境界,理应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顺利夺得的,又何必利用他去做什么? 眼下,霍遥深红色的伤疤像是朵猩红的花,随着他漾出的笑意,轻轻向外绽放。 黎琛的质问对他没有造成丝毫影响,他笑了笑,几乎像是在说故事般,解释说:霍小少爷真是可怜人,失足踩入湖水之中,险些在洗魂海丧命,若非我分出一点魂魄,‘帮’他脱离洗魂海,他恐怕就 没什么好说的了。黎琛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几乎是在瞬间抬起手臂,操控着一条冰龙朝宇文江雪撞去。 这冠冕堂皇的话,但凡换一个地方,换一个人说,都不至于这么不可信。 冰龙张大嘴,像是无声咆哮,以极快的速度朝宇文江雪咬了过去,然而宇文江雪轻轻侧身一躲,巧妙避开冰龙的獠牙利齿,接着,这粗壮的冰龙忽然被一圈不知从何而来的细小藤蔓缠住,这藤蔓竟是力道极大,紧紧勒住脖颈,不过片刻就将冰龙拖入了黄泉水中。 黎琛一怔,满眼不悦。 强大的冰龙此刻居然像是一小条无力孱弱的田间小蛇,被藤蔓缠着拖入水下,最后一截部位刚一没入水面,竟是像泡在滚烫的热水里似的,瞬间化为乌有,消散得一干二净,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第49章 黎小少爷,眼下我有要事缠身,你可不能再任性了。 顶着霍遥的脸,令宇文江雪温良的笑意里混入一片浓重的阴邪气质,竟令人莫名觉得,并无奇怪之处。 他的视线穿过黎琛身侧的缝隙里,垂眸盯着谢无言只露出一小截,却已然惊艳到足以令人认出他身份的的侧脸与薄唇。 宇文江雪似是极友善地朝他伸手,柔声问道:无言,你知道我向来不会害你,你随我去个地方,可好? -----------------------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刷到过那种短视频 基本都是卖芒果的! 我不理解,是卖芒果的特别拼吗?怎么推销视频都是一个画风的?? 当我刷到第一个卖芒果视频时,他们: 哥哥姐姐帮帮忙!芒果滞销!我们芒果又大又甜!你们看 (ok,画风还算正常) 然而,之后就开始越来越离谱! 卖芒果的a:(在大雨中冲向摄像头)哥哥姐姐帮帮忙!芒果卖不出去乌乌我们好惨啊!快来买一个吧! 卖芒果的b:(站在田地里,掰开一个看起来很好吃的芒果,突然砸到地上,当场浪费粮食)我们这芒果太便宜了!怎么就卖不掉!害!快来买吧!你看夺好吃啊!(又开始挖另一个芒果的果肉,挖完又扔掉,我看的:??) 卖芒果的c:(拍摄者年迈的老父亲脖子上挂着块牌,被绑在树上)然后拍摄的人开始嚎叫,说我父亲直播卖芒果好可怜一天赚五毛钱,哥哥姐姐父老乡亲们快帮帮我们 我:(地铁,老人,手机.jpg) 能不能先给你爸松绑啊! 后续:当我看到一个大哥卖芒果,很不做作地啥话也没说,就普普通通地挖了下芒果后我终于忍不住买了一箱。 多么朴实,感动到了! 第43章 黄泉秘境(12) 黎琛回头看向谢无言,发现他居然在认真听宇文江雪的话,不禁心急叫出声来:师尊! 与他比起来,宇文江雪显得愈发镇定,但倘若他没有顶着这张霍遥的脸,不是占据着别人的身体说话,他的话也会听起来更可信些。 不论宇文江雪是否夺舍了霍遥,以己魂魄霸占他人之身这都绝非一个正道仙尊能做出来的事。 当下,宇文江雪和和气气地对他说:无言既然已经到这儿了,想必是对秘境主宝感兴趣吧?可是这前方就是尸鬼王的巢穴,一个尸鬼王相当于三到四个炼虚期修士,对付起来相当麻烦,若你愿意与我同行前往,这一路上的障碍,我也好顺便为你清理了,你觉得如何? 不必。谢无言回绝得极快,丝毫不留回旋的余地,黎琛轻轻松了口气。 无言或许误会了,我邀你同行,并非是想与你争抢秘境主宝。宇文江雪摇了摇头,即便我如今只有几分魂魄在霍少爷体内,我要是想夺宝,依旧是极容易的事,无言不必如此警惕。 我说过,不必。 宇文江雪唇线抿平,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请’你过去了。 谢无言握紧剑柄,却忽然感到地面剧烈一晃,他迅速稳住身体,没有跌倒。他视线所及之处不断升高,似乎被什么东西高高拖起,一阵异样的清香瞬间扑了上来,他掩面屏息,发现自己竟是被一朵极巨大的莲花托了起来。 粉白清香的花朵圆润饱满,在这四处皆阴暗潮湿的地方格外显眼。 然而此刻,这一朵沁香的花儿却丝毫无法带来任何赏心悦目的效果,花瓣一层层地向里收拢,像是要将谢无言吞入腹中似的。 荷花牢笼就快闭合,谢无言四周可见的光越来越少,他迅速挥出赤链,执剑的身体迅速向外一旋,一道剑光绕身旋过,将厚实的荷花花瓣干净利落地斩为两半,然而宇文江雪轻轻抬了下手指,花瓣的断口便迅速生长,几乎是在瞬间恢复了原样。 黎琛一边应付着四周缠住他腿脚的藤条,一边看着圆润的荷花将谢无言罩住,又被谢无言一次次劈开,循环往复,却始终无法逃脱。 黎琛劈开藤条,转而去砍莲花底部的粗壮根茎,然而根茎这儿的坚硬程度是花瓣那儿比不了的,他手里的剑啪的一声裂了,根茎却连一点伤口都留不下来。 这柄现在对他来说有些短了的剑,还是谢无言当初送他的。 黎琛默了一会儿,丢开碎剑,正准备将宇文江雪先解决了,却听到一声从荷花顶部漏出的,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 若是这一次,你都琢磨不到点子,那便的的确确是一个救不了的榆木脑袋。 黎琛一愣,眼看着谢无言再一次劈开花瓣,他倏地反应过来,空气中灵力暴涨,一圈寒气凛凛的不规则冰块霎时出现在谢无言四周,将荷花花瓣的断面牢牢冻住。 宇文江雪一语不发地注视着谢无言,荷花依旧没有停止疯长,开始一点点挤碎冰面。但中间这一点间隙已经足够了,谢无言飞身跃出这个荷花牢笼,迅速给了黎琛一个眼神,示意快走。 黎琛心领神会,两人迅速朝着下一个洞窟闪了过去。谢无言挥着百里棘狠狠砸向洞窟顶端,石壁轰然乍碎,碎石坠落尘灰四起,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然而才做完这一切不久,赶路时,谢无言回头一看,就注意到石缝里竟钻出许许多多的龙爪藤,只是它们状态反常,丝毫不畏惧声音,甚至飞快地沿着洞窟石壁追在他们身后,甩都甩不掉。 如果继续和宇文江雪周旋,可能会耗去他们大量精力和时间,可是正面相敌,他们取胜的可能性并不高,而且消耗同样不小。 谢无言悄然张开掌心,一道红光从里面瞬间飞出,向着其他洞窟飞了过去。 在越过三个洞窟后,宇文江雪所驱使的龙爪藤依旧紧追其后,飞来枫也终于回到了谢无言手里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周围的洞窟里,有一个是食脑猴的巢穴。 黎琛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要想甩掉宇文江雪,除非有妖兽之类的活的障碍挡路,才能帮他们拖延时间,数量大又难缠的食脑猴如果能帮上忙,就是最好的。 食脑猴生活在最高的洞穴里,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连周围洞窟里的积水都跟着变浅,更方便躲避宇文江雪的追踪。 黎琛对此人的厌恶,以及他自己对宇文江雪的怀疑,令谢无言对他做出如此举动并不意外,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感。 宇文江雪有能力却又不杀谢无言,想必他对他来说,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谢无言倒是想知道,他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宇文江雪一个快要渡劫的强大修士利用他? 赶到食脑猴的巢穴附近时,空气中本来能听到的若有若无的挠爪声突然停了,随之一起停下的,是妖兽们活动行走的一切动静。食脑猴们听到了有外来者正在靠近,纷纷进入了高警觉的状态。 谢无言又烧退了一波龙爪藤后,后面暂且没有继续追来的了,但他们都知道,宇文江雪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甩掉。 黎琛去洞窟那边查看情况,他们还差一步就可以踏进食脑猴巢穴,万幸的是,这个洞窟距离猴群主要栖息方位挺远,他们靠近的很小心,并没有引起猴群的注意。数百数千双红色的眼睛密密麻麻地晃荡在藤条或石壁附近,犹如血红色的矿石山脉般壮观。 然而之前他们追逐造成的动静,还是对猴群多少造成了些影响,感受到危机的食脑猴聚在一起,纷纷着急地围着一个地方转悠。 看清了?谢无言示意黎琛向那里看,食脑猴们群聚的地方,可能是猴王所在地,也可能有他们保护的什么宝物,总之,大概率是一个被外来者侵.犯,就会狠狠触动猴群神经的地方。 还有那儿,师尊,一会你将那里烧穿,我们可以向下跑。黎琛小声地说。 顺着黎琛的视线,谢无言看见洞窟底部竟有一个不小的坑洞,似乎被某种绿色粗壮的灵植挡住,只露出一点儿缝隙,勉强能让人看见,下面连通着另一个洞窟。 他们可以利用这些食脑猴困住宇文江雪,再通过底部的通道离开这里,由黎琛冻住通道,多少都能拖延好一阵时间。 计划制定的很好,黎琛回过头想要说话,方才张开的一线薄唇刚说出一个字,他双眸就瞬间震了一震。 一根细长结实的绿色藤条,不知从何出现,狠狠勒住了黎琛的脖颈,以毫不掩盖杀心的力道,猛地向后一扯 窒息濒死的感觉一刹那袭来,黎琛的身体一下子悬在半空,脖颈被勒得几近变形,黎琛却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反而显得诡异。 他双手抓住藤条向外扯,然而窒息的感觉却在下一刻,突然消失。谢无言趁势将他拉到自己这儿,两人乘着变大的飞来枫,迅速离开了洞窟口。 第50章 飞来枫悬停在猴群聚集地的上空,一下刺激到了食脑猴们,他们围在飞来枫下方的山崖里,血红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飞来枫上的二人。 黎琛一时愣神没反应过来,他带着脖子上的一圈血痕,半躺在飞来枫上,张开手心后,才知道刚刚手里抓着的藤条已经变成了一粒冒着尖刺的石子。 无言的逆灵决,当真是学的不错。 偏在这时,宇文江雪特有的那股子轻飘飘的声音传了过来,谢无言转过头,看向他的眼里厉色满盈,丝毫没有要接他话的意思。 要不是他以最快速度,用逆灵决改变了藤条与石子的位置,黎琛这时恐怕已经断气了。 洞窟底部的浅滩里落下似是种子的东西,星星点点地闪烁,以极快的速度在水面上浮出两片荷叶与一朵粉色的花苞。 粉色花苞绽放成大朵荷花,紧接着,它底部的根茎越长越多,越长越高,一朵接一朵的粉色荷花开的极美,竟是犹如芦苇般窜天拔高,一下子竟达到了飞来枫悬停的高度。 宇文江雪向前一跃,脚尖轻轻踩在顶端荷花中间的莲蓬上,像是个没有重量的人似的,轻盈极了。 谢无言盯着他默然片刻,道:你连他都杀? 谢无言蹙眉问出这句话,除去他的确不理解宇文江雪这么做的理由,但更多的,是想提醒他黎琛的身份宇文江雪与玲珑门门主走的极近的人尽皆知的事实,他杀害好友的儿子,应该是没有丝毫好处才对。 可宇文江雪却微微扬眉,向谢无言弯了弯唇,似乎是在诉说着自己的不理解。 黎小少爷如今觉醒的冰灵根,倒是在仙界挺少见的。他捏着下颌,以一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可是,仅凭这一点,我就得留他的命吗?他即便是风灵根,雷灵根,于我来说都没有用处,不是吗? 宇文江雪一副颇为无奈的表情,甚至是带着一丝怜悯,摇了摇头。 既对我无用,还会妨碍你我,我实在是找不到留他性命的理由。 父亲也是这么想的吧。黎琛忽然出声,谢无言只能看见他露出的一小截侧脸,却看不清他当下,究竟是顶着什么表情,才能与宇文江雪心平气和地说话。 宇文江雪闭了闭眼,道:黎门主在想什么,我如何能知道? 可我知道。黎琛话里混入了一声很短的笑,略带着些自嘲与讥讽,我只是告诉你,你们都是一路货色,端的最漂亮的架子,做着最肮脏的事情,你们这类人,骨子里没有一粒渣子是干净的。 他声音不大,却句句都像是从肺里掏出来,将一个个憎恨的字眼,血淋淋地砸在宇文江雪的脸上。 宇文江雪抬起眸子,轻轻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有些费解的表情。 ----------------------- 作者有话说:输入法在教我写奇怪的东西。 我想写:总之,大概率是一个被外来者侵.犯,就会狠狠触动猴群神经的地方。 她教我:总之,大概率是一个被外来媳妇本地郎侵.犯,就会狠狠触动猴群神经的地方。 我起初顺着输入法敲下去,险些就要换行写接下去的部分。。 还好这个剧名够长够醒目,没有让我把正剧写成奇奇怪怪的东西。。。 qa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白骨弥勒(1) 黎琛禁不住唇角泄出一声冷笑,并没有回应宇文江雪的疑问。 少年面无表情地向后退了两步,突然,他身体向后一倾,竟是从飞来枫直直跳了下去。 这一跳令谢无言与宇文江雪同时看了过去,黎琛并没受伤,他稳稳落在旁边的石坡上,用寒冰冻住了一个又一个想要扑上他的食脑猴。 谢无言立刻注意到石坡周围有一个颜色相对淡的区域,底部还有足以让妖兽进出的一条裂缝,想要提醒,却又屡屡受到宇文江雪的阻挠。 无言,这时是万万不该走神的。宇文江雪像是师长般,以一副教导的口气对他说话。 他的这些荷花没完没了地出现,被谢无言烧死或砍断后,又瞬间重新生长出新的花枝花瓣,这近乎无穷无尽的追逐与干扰,就似宇文江雪本人一样,实在是令谢无言打得心烦。 纠纠缠缠地打到一半,宇文江雪突然动作一顿,连带着荷花的生长也停滞了。属于霍遥的脸剧烈扭曲起来,就好像在脸皮底下,有成百上千只爬虫正在疯狂地蠕动。 失控的五官里,眼睛变化得最明显,他双瞳犹如地震般动了一动,紧接着,两行鲜血簌簌流了下来。霍遥发青的嘴唇颤抖着张开了一点,漏出一阵拖长了声音的痛苦呻.吟。 这些可怖的变化,皆是在短瞬之间发生,又很快被宇文江雪解决了。 他慢条斯理地拭去眼下血泪,一脸平静地说:霍小少爷似乎醒了。 恶心。谢无言一边应付着宇文江雪,余光看向黎琛。 黎琛正停在石坡边上,右手握成拳,外面覆了一层坚硬的冰,接着一下砸开石壁,从四散的尘土里面捞出了一团瑟瑟发抖的小东西 小猴抓在黎琛衣服上,缩成一团,一双水亮的黑眼睛泫然欲泣,不安地张望着四周,似乎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被带离巢穴。小猴身上一根根浅金色的绒毛看着像蒲公英似的,比周围那些丑陋的食脑猴不知要可爱多少。 这就是猴群聚集在一起,所要保护的对象? 事实也的确印证了他们的猜想,眼看小猴被黎琛抓走,食脑猴们嚎叫的声音愈发刺耳尖利,一个个像发疯了似的往黎琛身上扑。 盛怒中的大群妖兽该是极不好对付的,但黎琛的样子也有些奇怪,阴沉着脸,像是不能控制自己的灵力似的,所到之处皆被寒冰覆盖。追逐的猴群里弱小的那些食脑猴,一个个都滑倒在冰面上,被甩在了身后。 谢无言稍稍松了口气,刚刚黎琛状态不对,他已经做好了计划失败的准备。好在黎琛没有被冲昏头脑,该做的步骤都完美完成了。 要困住宇文江雪,石窟通道也不能留,他挥鞭砸中通道顶端,碎石尘灰登时坠落下来,因为地势不同,这里比刚刚的障碍堆得更严实。 宇文江雪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目的,但男人依旧立于荷花尖上,操纵着一朵朵庞大的荷花去追捕谢无言,速度越发迅猛,他的视线一刻不停地追逐着谢无言,仿佛此时此刻这全天下里,只有这一件事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任何人事物,皆是无关紧要,不必理会。 宇文江雪越是近乎狂热地想要捉住他,谢无言越不想恋战,他收起剑,乘着飞来枫躲过荷花们的血盆大口,径直赶向底部洞穴的位置。他朝石壁抽了一鞭,算是给了黎琛一个离开的信号。 黎琛正一手抱着小猴,一边抵御猴群的袭击,单个食脑猴发狂起来就有够难缠了,更别说一群食脑猴了,它们已经无差别地将他们三人当做外敌,连宇文江雪脚踩的荷花塔底,都不断有龇牙咧嘴的食脑猴想要攀爬其上。 直到谢无言来到洞穴口,烧穿根须时,宇文江雪这时才将注意力投向了这儿,然而谢无言这次倾注的灵力令洞口周围一圈都围上烈焰,即便根须加速了生长,也无法顶着烈火快速长回原样。 不知是因为烈火,亦或是因为其他原因,原本追逐谢无言的食脑猴们,在临近洞口时,就低下头,慢慢往后退了,仿佛在这个洞口之下,藏着什么令他们极为恐惧的东西。 明知道无用,为何还要抵抗?宇文江雪极轻地蹙了下眉,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 宇文江雪站在高高的荷花塔上,居高临下俯视着烈火边的谢无言,火光摇曳的影子静静浮在他的脸上。谢无言与黎琛的各种举动,在他眼中,似乎都与孩童拨弄沙子的行为没有区别,锲而不舍,且毫无意义。 直到黎琛将怀里的小猴丢给谢无言,即将抵达洞穴时,宇文江雪才开始有所动作。 他勾了勾手指,根须边没有被火焰波及到的龙爪藤大量生长,像是有了意识般,纷纷向谢无言与黎琛的腿缠了上去。 有一根龙爪藤缠住黎琛的腿后,来不及挣扎,其余的龙爪藤紧随其后,大力将其扯在原地,沿着他的腿一根又一根地向上攀爬。 偏偏他还不能用冰,否则自己的腿也会一并冻上,至于剑,方才谢无言送他的剑已经成了碎片只剩一小截残片,也派不上用场。 谢无言将小猴捆住,挂在腰上,刚要出手去帮他,可是追在黎琛身后的食脑猴却抢先一步,骤然弹起双腿,挥着利爪跃到了黎琛背上 霎时间,血珠飞溅。 黎琛的双眸剧烈一震。 他背部的衣物被食脑猴轻而易举撕成了碎片,甚至还有一小片残片,挂在食脑猴血淋淋的利爪上,血珠滴答坠落。 第51章 仅仅是须臾一瞬的功夫,黎琛的脸色竟已苍白,宛若在痛苦中濒死的,即将步入黄泉的重病之人。 谢无言似乎在喊他,可他脑内一片混沌,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冷汗一丝丝从他全身每一处角落渗出,顺着背部流下的鲜血,触感犹如活物,一点点染红了他的衣摆,以及缠绕在他双腿上的龙爪藤。 即便如此,黎琛依旧没有反应,任由食脑猴继续撕扯着他的皮肉,连一点抵抗的动作都没有。 谢无言皱着眉头,以烈火烧去他四周一片龙爪藤,可黎琛却还是浑身紧绷地站在那儿,双眸涣散失焦,任凭发生什么,都没法令他回过神来。 这状况实在太过异常,就连宇文江雪都轻轻将视线从谢无言身上抽离,转而看向了黎琛那儿。 食脑猴同样察觉到黎琛的不对劲,见他没有再出手杀害自己的同类,越发放肆地扑向黎琛,用爪牙撕扯着他的后背,谢无言挥鞭抽过去,却碍于它们距离黎琛太近,没法一一打退。 黎 谢无言临到唇边的呼喊,突然被一座巨大的冰山阻挡在外,他迅速后退了一大步,而几个没能来得及躲避的食脑猴,被冰山上的尖刺当场刺穿了脖颈,血流如注,直接毙命。 这又是什么情况? 黎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竖起无数尖刺的冰山,以黎琛刚才所在的位置为核心,迅速向外扩散生长。 谢无言起初还能砍断朝他戳过来的冰刺,但冰山不断变大,尖刺越发锐利,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谢无言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被一路逼回到洞口边上。 他视线飞快一扫,发觉宇文江雪竟也被冰山逼退,荷花塔不断向后生长,距离他越来越远。 这是他逃脱宇文江雪的最好时机,即便谢无言想救黎琛,此时也由不得他了冰山本体越发庞大,震得这儿地动山摇,洞窟顶部不断落下碎石和浮灰,食脑猴们也抛下他们用石头堆砌的家园,四散而逃。 谢无言被冰山逼得无路可退,他最后看了一眼黎琛刚刚所在的位置,隔着层层寒冰,除了这片寒冷的颜色以外,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在冰刺即将贯穿他的前一刻,谢无言站在由烈火围成一圈火环的洞口,不再犹豫,跳了下去。 下坠时,周围黑暗密布,而他刚刚跳下的洞口,下一刻就被冰山堵住,严丝合缝地将谢无言与那儿隔绝开来。 好在这个洞口不深,且底部也遍布根须,为他做了点缓冲。谢无言几乎没晃两下,就稳住身子,站在了这片粗壮的根须顶部。 根须底下,隐隐传来一道像是什么人在惊呼的声音。 然而根须太粗,谢无言没法暗中观察,也没有听到后续,他不打算在这儿耽搁太多时间,迅速割开根须,跳了下去,水花四溅。 身边骤然传来拔剑声,谢无言双眸一凛,顿时挥着赤链刺了过去,然而双剑即将相撞,却同时避开彼此,刺向一片虚无之中。 只因他们同时,看到了对方的相貌。 师兄? 谢无言敛去杀气,握剑的力道松了一松,正当他注意到,薛玲与盛今朝一脸紧张地将食指比在唇边,示意他噤声时,腰间,忽然有什么东西抖了两下。 紧接着,在薛玲与盛今朝惊恐的视线下,谢无言腰间别着的那只小猴,爆发出一阵尖利且漫长的哭声 吱!!! 吱呀!!! 薛玲艰难地将视线挪到了身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黑暗中,一双如洞窟通道般那么巨大的血红眼睛缓缓转了过来,正笔直笔直地盯着他看。 我草。 薛玲疲惫且绝望地,再次骂了一句脏话。 ----------------------- 作者有话说:向全世界安利胸贴! 胸贴真的是好文明qaq虽然还是有点看得出来形状,但如果只是下个楼倒垃圾,或者大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真的很适合戴胸贴而不是费劲穿胸罩。 特别是夏天!!! 安利硅胶胸贴!好戴又不掉,洗一洗还能继续用,也不贵! ps: 我实名制举报左右! 她把不要的胸贴,送给七月当玩具! 七月把胸贴叼在嘴里,放到地上,然后我像踩口香糖一样踩中了!! 啊啊啊啊!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白骨弥勒(2) 小猴尖利的叫声,像是初生婴儿的啼哭,漫长刺耳,久久不停。 薛玲阴着脸,在心底沉沉叹了口气,终于与谢无言重逢,薛玲二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被卷入了新的麻烦里。 谢无言迅速抓回小猴,然而它的哭声早已无法收回,被惊醒的妖兽,在凝重的黑暗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金毛小兽光是听到那吐息的声音,就吓得炸起了一身毛,然而在它被谢无言拎住脖子,边哭边看到了谢无言下意识露出的阴沉眼神后,霎时吓得闭上了嘴,一点儿都不敢说话了。 小猴的两只眼睛水汪汪的,仍在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谢无言叹了口气,将小猴重新捆起来,像个挂饰般别在自己腰际,垂下一条毛茸茸的长毛尾巴。 眼下,即便薛玲与盛今朝看见这惹祸的小猴,也来不及好奇或是生气,他们三人对面的洞窟深处,一对血红的虫眼犹如石榴的果肉般,闪烁着危险又诡异的光芒。 四周昏暗,他们仅能看见妖兽模糊的轮廓,但他犹如山脊般绵长的身躯,已经远超于谢无言此前所见到的任何妖兽。它每呼出一口气,周围就冷下几分,让本就阴寒的洞窟变得更加寒冷,杀气四溢。 这妖兽,想必就是黎琛所说的那头万年寒冰蜈蚣了。 兜兜转转半天,他终于找到了这只妖兽,可是为它而来的黎琛却不在了。 谢无言心底莫名沉了沉,他侧过头,默默看了一眼他掉下来的那个洞窟,被割断的根须无力地垂落下来,再上面的洞口已经被寒冰封住,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但看现在的情形,除非先杀了寒冰蜈蚣,否则这头万年妖兽,是不会轻易放过吵醒他的人的。 寒冰蜈蚣活动着密集的虫腿,嘶叫着做出准备攻击的样子,似乎随时想要扑过来将他们啃成碎片,薛玲和盛今朝立刻摆出了应敌的姿态,但谢无言先一步掷出两颗荧光珠,金黄色的珠子被丢进蜈蚣巢穴里,泡在黄泉水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芒。 强烈耀眼的光芒霎时充满了整个洞窟,四周被强光波及到的龙爪藤迅速逃离此处,而寒冰蜈蚣身躯巨大,一时无处可退,被强光刺激得蜷曲起身体,猛地砸到石壁上,翻滚着保护它的眼睛,搅得周围石窟都晃动连连,不断坠下碎石尘灰。 不愧是谢师兄。薛玲笑着放下剑,满眼感激和放心,趁着它被晃了眼,我们快跑吧,别跟这种脏东西打来打去了。 谢无言淡漠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刻,道:你误会了。 薛玲一愣,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谢无言收回眼神,解释说:我是要杀它。 寒冰蜈蚣一旦行动起来,速度快到连飞来枫这等飞行法器都躲不过它,他们招惹了万年妖兽,逃跑这个选择,就可以直接抹除了。 盛今朝对此倒不反对,甚至非常赞成谢无言。荧光珠的强光逐渐减弱,盛今朝难掩目中兴奋,一刻不停地盯着瑟缩成一团的寒冰蜈蚣。 他满意道:这至少是万年级的a href=https://www.52shuku.net/tags_nan/chongzu.html target=_blank >虫族妖兽,从壳到肉都是千金难买的稀有材料,若是能以他的虫壳锻一把剑就好了。 太恶心了。薛玲听得直皱眉头,恨不能当场失聪。 尤其是当荧光珠逐渐失效时,寒冰蜈蚣恢复了些许行动,它长满硬毛的尖锐虫嘴不断吞吐着诡异的汁液,响亮得令人头皮发麻。 趁着寒冰蜈蚣还没恢复常态,谢无言一边进洞接近它,一边迅速交代了他们的分工,盛今朝牵制头部,薛玲负责在远处骚扰就行,而他负责对付数量最多最难缠的虫足,争取在最快时间解决寒冰蜈蚣。 谢无言的解释如他的一贯作风,简洁且清晰明了,两人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薛玲似乎是有些过不去心里这一关,跟着他们进洞时,连剑都未拔出来。 盛今朝见他这样,好心劝道:秘境打开,往往都是许多人抢一件法宝,妖兽也都是抢着去杀的,眼下这附近只有我们三人,秘境里也不见得有其他修士。机会难得,不如一试。 我知道。 薛玲忍住嫌恶看向黑暗里蠕动的生物,低眉想了想,对谢无言说:谢师兄,你们干脆一起去卸他的腿吧,我一个人应付正面就够了,咱们快点收拾了这个鬼玩意我真是一刻都不想看见它了。 第52章 谢无言轻轻扫了他一眼,出乎薛玲意外,他既没有怀疑,也没有对他现在的样子露出任何疑问,只淡淡回了一个字眼:好。 说完,谢无言便转过了头,薛玲的表情稍稍凝滞了一刻,他是个怕麻烦的,有些事若是旁人露出疑问的眼神,他都会觉得不耐,从来都懒得解释什么,可是 可是现在,谢无言似乎对他身上发生的任何变化,都不曾做出过什么反应,反倒令薛玲心里尝到一丝久违的低落。 越是难以触及,清冷如天上月般的人,就越是让人生出无限的期待,渴望那昙花一现的回报。 薛玲不知多少次在心里骂了一遍黎琛,默默从袖中掏出了一枚东西,不大,被他修长的指节握紧,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眼见着寒冰蜈蚣双腿恢复知觉,已经有复苏的迹象,谢无言叫住盛今朝,一同去对付它的那几十几百对巨大如房屋梁柱般的虫足。 寒冰蜈蚣与寻常的蜈蚣除了体型不同外,就连颜色都全然不同,虫壳通体透明,像是一层包裹全身的坚硬冰甲,而它足部尖端,以及硕大的虫嘴处,都长着黝黑发亮的毒刺,这些毒刺连着它背后的毒筋,若是被它划到,不仅会有性命之忧,恐怕会因为中毒而遭受极度的痛苦与幻觉的折磨,死得格外凄惨。 也是因此,即便他们已经站在蜈蚣背上了,盛今朝依旧在不厌其烦地劝说谢无言不要出手,由他和薛玲两人去解决就够了。 谢无言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挥起赤链砍下一条虫足,示意盛今朝继续他们的任务。 和他们不同,薛玲站得远远的,一点都不想接近这匹不断乱撞,到处吐毒汁的妖兽,而疼痛加速了寒冰蜈蚣苏醒的速度,发怒的寒冰蜈蚣凶猛地开始摇晃身体,断腿向外滋滋地冒着血,露出冰色外壳所包裹着的柔软血肉。 谢无言从虫背跳到一旁,看着薛玲在远处站直身子,握住手里某物,轻轻朝寒冰蜈蚣的方抬起手臂,以极快的速度动了动唇,不知是念过了什么灵决。 在他唇动的下一瞬间,一阵清脆空灵的铃声响彻洞窟,在周围荡出层层回音。这铃声如空谷幽兰,与周围阴暗潮湿的环境格格不入。 谢无言二人没什么反应,可寒冰蜈蚣却像是遭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狰狞地蜷成一团,突然又弹起来,高高昂起前半边身子,气息粗重,越发强烈地想要攻击他们。 就在谢无言与盛今朝避开寒冰蜈蚣的攻击,想要握剑再次攻击时,一阵异香忽然从周围飘了过来,静静弥漫在他们身边。 盛今朝霎时睁大眼,边捂住自己的鼻子边喊:师弟!别闻这个香! 谢无言也已经抬袖捂住了气息,他只闻到一些香气,便觉得浑身不适,恐怕是有些奇异的毒素混在了这股香里。 狂躁中的寒冰蜈蚣一闻到这个香,整个身子都开始摇晃起来,两排本就东断一条西缺一只的虫足,一步都没迈出去,就重重一声跪倒在地,整个身子都垮了下来,发出一阵和其他时候都全然不同的,甚至算得上是软绵绵的声音。 谢无言虽然不清楚薛玲用的这是什么法器,才能又是铃声又是毒香,但寒冰蜈蚣的的确确被他牵制住了这就够了。 异香消散后,他们立刻趁着寒冰蜈蚣昏迷的间隙,借由断掉的虫足所露出的皮肉,将百里棘倒刺上的毒素几鞭打了进去。寒冰蜈蚣再强大,也只是强在它坚硬的虫壳与毒刺,血肉被其他毒素浸染后,依旧和其他普通妖兽没什么两样,很快就因中毒而变得虚弱不堪了。 终于解决了。薛玲看着妖兽躺倒在地一动不动,这才缓缓靠近他们,笑着招呼道,辛苦谢师兄了,还是你速度快,三两下就把它放倒了。 谢无言将赤链收回剑鞘,看了薛玲一眼,问道:你方才放出的香是什么? 盛今朝脸色一沉,神色复杂地看向薛玲,只见薛玲无辜地耸了耸肩,道:普通的毒香而已,我实在不想碰到虫子,只能这么投机取巧。 盛今朝莫名松了口气,他倒不是对这些东西有偏见,只是在他眼里,谢无言再厉害,也总归是他要保护的师弟,有些事情不符合他的年纪,还是暂且不要知道为好。 就在盛今朝正愁着如何才能撬开虫壳之时,谢无言腰上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吱的一声。 金毛小猴此时没再炸毛,不像刚刚那样害怕了,他又吱吱叫了两声,摇了摇身子,似乎想要下来。 现在留着它也没什么用,谢无言解开绳子放它下来,金毛小猴一下子踏进水里,高兴地用脚丫踢了两下水,接着才慢慢向前走,一步一跳地靠近了寒冰蜈蚣。 小猴俯下脑袋,小心翼翼地靠近寒冰蜈蚣,似乎在确认它状态如何,而在小猴试探性地啃了几口蜈蚣肉后,蜈蚣一动不动,连叫没叫一声,依旧没有反应。 小猴放心了,突然仰头一叫,这叫声明显像是呼唤同类的声音,惊得几人重新握剑准备应敌。 红眼的食脑猴们渐渐从其他洞口出现,包围了他们所在的洞窟,但猴群对谢无言一行人似乎毫无攻击意图,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在小猴当着他们的面,啃了两口蜈蚣肉后,猴群们惊诧不已,吵吵嚷嚷地往里面挤,一个接一个地扑到虚弱的寒冰蜈蚣身上,狼吞虎咽地啃食着它带毒的血肉,却丝毫没有中毒的反应。 三人终于得到了片刻歇息的时间,谢无言打算离开这里,却忽然被薛玲叫住。 薛玲盯着他,问:谢师兄,你除了那股香以外,没有什么别的事想问吗? 谢无言回过头没说话,似乎在告诉他:有话快说。 谢师兄就没发现我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薛玲亮着眼睛,蹲在谢无言身边的一个石坡上,带着满目期待,轻轻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 ----------------------- 作者有话说:之前我不是说过,七月巨喜欢玩马桶水吗?然后评论区有小可爱告诉我,猫都喜欢玩马桶水!! 我很:???于是立刻去搜了几个猫与马桶水嬉戏的视频,看完之后再一次 地铁,老人,手机.jpg 从此之后,习惯性扣马桶盖 结果,某天晚上码字的时候,我和左右突然听到家里传来一阵奇怪的水声,咚的一声特别响那种! 我当时内心就:???!!!!卧槽!马桶盖忘记盖了!! 左右还没反应过来是啥动静,我已经大喊一声 快去捞猫!!! 啊啊啊啊!!! 后续: 没什么,美滋滋地擦了30分钟厕所而已,还得到了一只湿漉漉的肥猫(抹泪) qa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白骨弥勒(3) 谢无言看着薛玲戳着自己脸颊,一副期待不已,等待他主动提问的样子。 薛玲与过去的不同之处,还是挺明显的,譬如这张脸。 薛玲看上去比以前年长了几岁,脸变得稍稍长了些,不过他那一双笑意弯弯的桃花眼倒是没变。同样是扮作一副可爱讨喜的模样,以往的薛玲是晚辈撒娇,现在的,则像蜜里藏着的干桂花瓣,装可爱的时候,总是悄悄然混入了一丝调.情的味道。 谢无言见他似乎不达目的不放弃,闭眸轻叹,顺着他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是我的独门绝技,旁人学不来的。薛玲得意地笑了笑,从我身上的骨骼,到修为与境界,只要灵力够用,都可以任意改变。这儿阴气太重,得靠金丹压制。不过我境界越高,灵脉所需要的位置也就越多这才不得已,将身体也一并变大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刚好让境界维持在金丹中期。 很显然,薛玲在显摆自己独此一份的能力,但他所作所为都格外大方,反倒变得坦荡,没有什么得意忘形,惹人讨厌的点。 偏偏谢无言注意到的不是他的态度,而是其他的点。 他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几乎是在瞬间做出了回答,说道:所以你的境界也不是什么炼气期,而是金丹至炼虚期左右吧。 也?薛玲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也不理解这个也到底牵连到了谁。 谢无言将这个也字掠过,道:若你真能随意调整境界,必定有个上限,否则你轻易就能变为化神期渡劫期的高度,还需修炼什么?既然你现在有金丹中期,那真实境界只会在金丹中期或是更高。 薛玲睁了睁眼,颇感意外。 他虽不是惯骗,可说谎时露出的表情极自然,从来都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即便话里有破绽也很难让人起疑心。薛玲心以为自己演技不算顶尖也绝不会差,却没想到,被谢无言一下挑出了他话里的毛病,三言两语就揭穿了他的谎言。 第53章 师弟说的是真的?盛今朝起初只觉得薛玲的能力挺奇怪,听完谢无言的话,恍然觉得很有道理。 可盛今朝打心底里不理解薛玲的做法,沉思半晌也不得结果,问他:你境界都如此高了,为何之前要藏着掖着?机关谷的规矩一直是以实力排高低,若知道你有金丹期的境界,自然也会分给你更多的修炼资源。 薛玲撇了撇嘴,回答说:我才不稀罕那点东西。 薛玲像个等待夸奖却希望落空的孩子,心里不是滋味,可回忆着谢无言的语气,隐约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服个软,先去给谢无言赔罪。 他凑到近前,依旧是像个孩子般,好声好气地说道:谢师兄,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我扮成那样很久了,在谷里住的也悠哉,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做个炼气小修士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向你坦白的机会,否则,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谢无言皱了皱眉,撂下一句:与我无关。 薛玲的解释实在与黎琛如出一辙,或许论及细节,两人的情况必定有所不同。但谢无言正介怀着黎琛所说过的那些谎言,实在无法在这种情况下一下变成开明大度的人,更无法立刻去理解另一个说谎的人。 况且,薛玲如何厉害,与他的确关系不大。 怎么与谢师兄无关了?薛玲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谢无言看了他一眼,只见薛玲指了指盛今朝,以玩笑的语气说:刚刚他说得没错,就算这儿是机关谷,也是按实力论辈分高低,我如今已有金丹中期,谢师兄、不对,谢师弟是不是得喊我一声,薛师兄? 薛玲十指合拢贴在脸边,即使这张脸早已褪去了眉目间的稚气,但刻在气质里的清秀漂亮是没法改的。 然而,当薛玲发现谢无言侧着脸,一语不发地站在那儿时,心里禁不住打了个颤,莫名有点儿发憷。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谢无言的表情,却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了眼神,而谢无言此时的表情 大概,也只有地府鬼王可以与之相比了。 咳咳我就开个玩笑,谢师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薛玲音色柔里带颤,冷汗如雨。 谢无言转身欲走。 薛玲与盛今朝先后跟上他,却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但是看谢无言目的地明确的样子,也不像是要离开秘境的架势。 薛玲急忙抓住这个机会转移话题,问:谢师兄是要去寻秘境主宝吗?我们方才探过主宝位置,就距离这儿不远。 先去找人。说到这里,谢无言眉间阴云难散,黎琛还在上面。 一路上,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宇文江雪袭击他们的事,两人脸上的惊讶逐渐递增,他们当然是相信谢无言的,只不过宇文江雪放在仙界都算是鼎有名气的人物,且人人皆知他是谢家门生,将谢家家主谢锦声认作自己的恩师。 可如今,宇文江雪竟然在这荒无人烟的秘境之中,狠心对自己恩师的子嗣下毒手,实在是道貌岸然,德行败坏。 好在现在有了盛今朝与薛玲二人做帮手,谢无言对上宇文江雪的胜算也就更高一些,他占用霍遥的身体,只有三成魂魄在此,他们多的是机会。 谢无言先是接近那个他掉下来的洞口,顶上的冰块还在,丝毫没有融化或消失。但办法总比麻烦多,猴群刚刚就是绕路下来的,他们只要沿着猴群来时的痕迹,一路往回走就行了。 然而,当谢无言回到了上一次见到黎琛的地方,即便心里再有准备,眼前所见的景色,也远超越他此前所想象的规格。 薛玲与盛今朝更是震惊又不解,通过谢无言的解释,他们只知道黎琛觉醒了稀有异灵根冰灵根,并且在宇文江雪的袭击下,灵力暴动,谢无言无法近身才与他分开。 然而有些场面,只有亲眼所见,方知想象之贫瘠。 冰山连绵无际,尸海赤红无边。 说那是冰山,也稍稍有些不妥,毕竟山脉长得不会如此扭曲,更不会在山坡上生着这么多尖锐的长刺,刺上也不会挂着许许多多食脑猴的尸体,血流如注。 就像是一棵由冰所雕琢的参天大树,寒冰在底部盘成粗大的树根,一根根枝丫化作刺穿敌人胸膛的长戟,枝枝挂满尸体,阴风吹过缝隙时的响声,更是如同鬼魂哭嚎,厉鬼索命。 薛玲还在一脸好奇地打量四周,观察这座处处血腥却又诡异地富有美感的寒冰建筑,盛今朝先一步跟上谢无言,和他一起在冰山脚下寻找黎琛的踪迹。 可是四周都搜寻了个遍,依旧毫无所获。 制造出这些形状奇异的寒冰的黎琛,以及追杀他们的宇文江雪,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宇文江雪对黎琛有杀心,可这儿却并没有找到任何尸体或残肢。人还活着,就会有一线希望。 至少谢无言知道,黎琛再伪装自己,可他对宇文江雪的厌恶不假,几乎快从肌肤里满溢出来,两人一起和平离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么,眼下最说得通的,也是最合情合理的一种可能,就是宇文江雪将灵力暴动后的黎琛掳走,作为人质或别有用途。 谢无言转而看向薛玲,道:秘境主宝的方向,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薛玲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处洞窟,沿着那个方向再走一阵子,应该就快到了,不过,那个姓黎的小子 宇文江雪知道我想要主宝,多半也会去那里,黎琛在他手里,一并抢回来就是。 好嘞。 薛玲笑呵呵地跟在他身边,逐渐习惯了谢无言的沉默后,薛玲反倒觉得待在他身边很舒心。他知道自己对美人总有许多耐心与好脾气,但是能令他如此心甘情愿,为之奔波劳苦的,天底下,恐怕只挑的出谢无言一人了。 他们绕开冰树,就快离开洞窟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吱吱呀呀的叫声给喊住了。 谢无言侧目看过去,刚刚被他别在腰间的那只金毛小猴出现在身后,它坐在一只大猴的肩上,眨着眼睛朝谢无言笑,吱呀叫个没完。 刚刚还在啃食寒冰蜈蚣残躯的食脑猴们,此时黑压压一片,陆续回到了老巢,三人顿时都做好了应敌的打算,毕竟他们周围一地都是食脑猴的尸体,若是被当成杀死他们同类的凶手,必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然而,猴群们似乎并无敌意。 金毛小猴身后,食脑猴前赴后继地捧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跟随小猴的步伐,弯腰向谢无言他们靠近,模样毕恭毕敬的,像是在向某位大人物虔诚地上贡一般,丝毫不像是寻常妖兽。 妖兽为仙界修士献宝上贡,这画面倒是稀奇难得,不是轻易能看见的。薛玲站在一边,欣赏得正乐呵,却听盛今朝感慨说:听说食脑猴最爱吃人脑,所以比其他妖兽都要聪明点,看来不是谣传。 食脑猴们的形象在薛玲眼里,一下变成了一堆血淋淋的脑花,红白汁液簌簌往下淌。 少说两句吧,求你。薛玲直犯恶心,捂了捂嘴,不知道该骂盛今朝多嘴,还是自己想象得太过清晰。 ----------------------- 作者有话说:昨天晚上,睡前想吃点小点心,然后做了桂花糕去蒸。 结果,好像是水放少了qaq煮到我都犯困了还没熟!!于是熄了火,今天继续蒸,从早上蒸到下午,总算勉强出锅 我完全没想到会这么难蒸呜呜呜,左右看得都无语了,说我在48小时熬大骨汤 但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我总算蒸熟它了!我赢了! 出锅切好,美滋滋地尝了一口。 嗯 夹生的:) (我的内心是绝望的.jpg) 第47章 白骨弥勒(4) 金毛小猴一蹦一跳,揣着手手,蹦到了谢无言面前。 食脑猴们最为爱护的小猴,此时正一边吱呀叫唤,一边在谢无言面前用手指比划出一条会爬行的大虫,接着,用两根毛茸茸的手指指代它们这些猴子,不断和大虫打架。 一番比划后,谢无言竟是毫无障碍地看懂了他的意思。 别的食脑猴谢无言不了解,但他确定这小猴的确很聪明,比划的动作清晰明了,简单易懂,甚至比许多人说话都更有条理一些。 大致意思就是,食脑猴们原本住在下方更加宽阔的洞窟里,无奈寒冰蜈蚣太过凶恶,将它们赶到了上层洞窟,还霸占了它们原本收集的许多宝物,闹得猴群苦不堪言,许久无法回归家园。 谢无言他们杀死寒冰蜈蚣,无意间也为食脑猴们出了口恶气,它们虽是妖兽,但智慧几乎与人类无异,甚至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第54章 小猴回头朝同类勾了勾手指,示意它们过来,几个头顶宝盒的食脑猴便一点点踩着水靠了过来。 宝盒打开时,扑面而来一股异香,薛玲当时用来迷倒寒冰蜈蚣的毒香,竟是到现在还没散去。谢无言掩住口鼻,看向宝盒里的东西 被完美切割成一个大小,一块块堆叠在一起的冰色虫壳;犹如古籍所述的龙筋般强韧筋道的黑紫毒筋;以及周身还泛着淡蓝色光圈的万年级兽丹 每一样,都是从寒冰蜈蚣身上取下的宝贝。 将这些宝贝一一交到谢无言手中后,金毛小猴满意极了,挥爪示意食脑猴们退下,而它向谢无言再次表达感激,宛若敬礼般地低了低头后,也蹦跳着回到猴群,与它们一同离开,向底部的洞窟,它们原本的家园行进。 盛今朝原本就对蜈蚣身上的宝贝感兴趣,但刚刚苦于虫壳坚硬巨大难以切割,现在看这些食脑猴吃完了蜈蚣肉,竟把其他宝贝都献给了谢无言,不禁跟着高兴起来。 他在脑内规划得极好,道:等出去之后,兽丹便送给你徒弟,这些虫壳就作为给他锻剑的材料,至于毒筋,谢师弟不是有一条鞭子吗?我可以试着淬炼淬炼,将它的毒性翻个几倍也不是问题。 想到黎琛,谢无言微微侧目,点了点头,继续朝着秘境主宝的方向前进。 这座阴气极重的秘境出现前,唯一发生过的大事,就是谢无言住处失窃,小贼坠湖。所以在谢无言告诉他们,造成这个秘境出现的那个秘境主宝,就是谢家的藏宝时,两人都没怎么觉得奇怪。 但是这件事,一旦往深处细想,不禁令他们觉得挺瘆人的。 如果宇文江雪袭击谢无言的理由,是为了抢夺主宝的话,那么,他多年来以门生的身份待在谢家,而后又不远万里,屈尊来到机关谷这等地方,莫非都是为了抢夺这件宝贝? 不仅如此,宇文江雪境界极高,深得家主谢锦声信任,他这样的谢家心腹居然藏着异心的话那么这些年来,谢家族人相继死去,会不会也与宇文江雪有关? 宇文江雪的背叛,实在太令人浮想联翩,他们彼此心中都有未经证实的许多猜想,却默契地谁也没说出口。他们知道,谢无言不可能没思考过这些事,若是再提出来,反倒伤人心情。 此时,依照龙爪藤的断面来看,他们的位置已经极接近秘境中心,再越过两三个洞窟应该就能到了。谢无言原本探查到的尸鬼巢穴与尸鬼王,也就在这附近。 谢无言与盛今朝自此开始,便没有收过剑,就连薛玲也一改轻佻的态度,专心致志注意四周的动向。 然而,等到飞来枫探路回来后,带回的消息却与谢无言之前得知的不同这儿周围所有洞窟加起来的尸鬼数量,竟还没有他之前一个洞窟解决的尸鬼多。 至于最有领地意识,性情最为凶暴的尸鬼王,似乎也没什么精神,飞来枫明目张胆闯入它的洞窟,也只是收到他两声疲软无力的咆哮。 本该危机四伏的区域,忽然变得一片寂静和平,反而更加显得可疑。谢无言观察片刻,确认周围没有陷阱后,这才提剑走了进去。 这是薛玲眯起了眼,自他们踏入这个黑黢黢的洞窟后,只听到周围满是窸窸窣窣的响动,以及尸鬼们嘴里咕哝不清的喊叫,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尸鬼靠近他们。 这里比之前的洞窟还要黑,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光亮都没有。不仅是薛玲,谢无言与盛今朝也无法看清周围的情形,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待到谢无言点燃了墙壁上不知哪位前人留下的火把,将这些尸鬼蠕动不已的轮廓照亮后,这里所曾发生过的惨剧才一一浮现在他们面前。 数百具尸鬼七零八落地倒在洞窟里,都尚存一息,并未死去。有几个跌坐在地上的尸鬼,身子歪斜倒进水里,待到身体全部没入黄泉水之后,周围的水里立刻生出一大片细小密集的气泡,很快,像是一枚雪花坠入滚烫的沸水,整具身体融化在了黄泉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薛玲二人感到惊讶的不是落水融化的尸鬼,也并非它们庞大的数量,而是开在它们身上,静谧盛放着的一朵朵荷花。 他们向着下一个洞窟缓缓前进,薛玲很是感兴趣,瞧着这些以尸肉为养分的荷花看个不停。谢无言俯视着这些荷花,眼神扫了一下便又收了回去,丝毫不感到奇怪。 这无疑又是宇文江雪的手笔不仅如此,以他的境界与能力,完全可以避开这些尸鬼,径直抵达秘境中心,可是他偏偏多此一举杀了这些尸鬼,简直是特意为了给谢无言扫清障碍似的。 他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他不断向秘境中心靠近,而他明知那里一定潜伏着种种危险,也必须去应战。 喂,你干什么呢? 背后突然传来薛玲的声音,听上去透着满满的疑惑,谢无言默默向后瞥了一眼,在看到盛今朝僵立在尸鬼中.央时,不禁也心下有疑,停住了脚步。 盛今朝距离他们挺远的,这一路上,他基本都是默默跟随,所以在不知不觉掉了队后,也没有被前方走着的谢无言与薛玲立刻发现。 隔着一大片尸肉荷花,薛玲遥遥张望着他,不耐地叫了两声,可盛今朝依旧毫无反应,木木地站在那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招了魂似的。 谢无言顿了一顿,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的画面,竟是黎琛刚刚灵力暴动前的样子。 师兄?他抬高声音,想要唤回盛今朝的意识。 然而盛今朝并没有回应,甚至,可能连他的声音都没听见。 在谢无言打算过去查看情况的时候,盛今朝又忽然像是回过神来,有了动作。 他俯下身,脸颊两侧的发丝顺势垂下,模糊了本就因距离而难以看清的表情。 在薛玲难以置信的视线下,盛今朝一手将剧烈挣扎扭动的尸鬼狠狠按住,另一只手猛然拔出尸鬼胸里的荷花,光是看着他动作起来凶狠的样子去判断,盛今朝现在的脸色,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盛今朝终于抬起一截脸时,只见他双目张至极致,手里捏着一段娇艳芬芳的荷花,力道收也收不住,即便站得笔直,可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又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似的。 一直到荷花底下的杆都捏瘪了,饱满的花瓣朝旁边一歪,他才像大梦初醒般,一下子意识回笼,迟迟反应过来,并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他抬手擦了把汗,一转头才看见谢无言就站在他旁边,干巴巴地笑了一笑,声音略带沙哑:师弟。 薛玲看着他手里那朵折了腰的荷花,纳闷道:这荷花,刚刚那个洞窟不也有吗?有哪儿不对吗? 刚刚也有?盛今朝脸色僵住,微微侧头。 薛玲不以为然,淡定道:你没看到?有几个猴子就是这么杀掉的,大概是宇文江雪做的吧,温系木灵根要是想杀人,也只能这么做。 温系木灵根是什么?盛今朝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脸上阴翳一片,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盛今朝双目逐渐清晰,无比专注地看向薛玲。温系木灵根这个说法的确少见,寻常修士一般都接触不到,谢无言也只在谢家古籍中见过几次,据说谢家祖上出过的一位上神,便是属于温系木灵根,治愈能力极其强大,甚至有着能令死者复生的力量。 又到了只有薛玲才能发言的场合,薛玲不论是内心还是表情都挺骄傲,欣然解释道:他的木灵根是温性,主治愈和生长,我的木灵根是烈性,更适合攻击。不过大部分木灵根修士都天赋不高,温烈折中的庸才比较多,所以一般也不分什么温系烈系。 温系木灵根非常纯净的话,就像宇文江雪那样,虽然强大,也只能助助花草生长,或是替人医病罢了。薛玲很是自然地评价道,不过他挺聪明,先用利器在尸鬼身上造成伤口,再将种子悄悄散播进去,再将尸鬼体内的荷花催化生长,以此来杀人。不过这方法需要十足的技巧,仙界能办得到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盛今朝神色痛苦,深吸了一口气。 薛玲瞅着他这副表情,有点不明所以,怎么,还有问题吗? 没事。盛今朝捏紧已经变形的荷花,转头摆出一个还算轻松的表情,师弟,因为我耽搁了点时间,实在抱歉,我们继续上路吧。 谢无言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样子,轻轻叹了声气:师兄帮过我许多,这些小事,不必介怀。 他已经习惯了谢无言或沉默或冷淡的回答,所以当谢无言以不太熟练的语气,说出近似安慰的话时,盛今朝尤为意外地睁大眼,看了过去。 第55章 而谢无言已经背过身,只留给盛今朝一个与平时无异的淡漠背影。 只是这只言片语,对于刚刚才从重创中回过神来的盛今朝,已经是极大的宽慰与安抚。 他并没有察觉到薛玲投来的幽怨视线,只是攥紧手心里几乎成泥的花瓣,在迈出这个洞窟之前,还是禁不住回眸,深深看了一眼那遍地尸骸与荷花的诡异美景。恍然若梦。 荷香飘溢间,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血沙相融的气味。 ----------------------- 作者有话说:盛今朝的思维就是很直男 看到妖兽,看到材料,第一个想的都是:啊,这个拿来打铁()不错! 还挺现实的) 想起之前看到过一个流传很广的小故事↓ 开国将军粟裕和他妻子逛街,走着走着,突然指着一个咖啡馆,夸这个咖啡馆不错。 妻子很惊讶,觉得他之前只懂打仗,怎么突然开窍,会欣赏咖啡馆了? 粟裕:这家咖啡馆要是架两个机枪,我可以封锁整个街道! 妻子: 这个故事还流传挺广的,不过我真的觉得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忍不住提一嘴!!万一还有谁不知道呢(褒义!!没有不好的意思,俺们的开国将军很牛很厉害!) (绝对没有碰瓷的意思啊啊啊只是联想到直男所以想到了!!(求生欲满满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白骨弥勒(5) 八年前。 人界,大漠。 艳阳高挂,无情灼烧着路人的肌肤,炙烤着行者的耐心。 四面八方都是望也望不到尽头的黄沙,热浪翻滚,烤得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幻不清了。 一匹由灵驹拉的马车远远驶来,像是漫漫黄沙里混入了一粒缓慢滚动的黑色石子,不仔细看,几乎要以为它已经与沙漠融为一体,静静掩埋在这片大漠里了。 即便再有体力,灵驹也不能完全适应大漠里的天气,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御马者见状,丢给灵驹一捆灵草,灵驹吃草的时候,御马者也长松了口气,趁机休息一会儿。 马车停下,一条白皙的手臂从垂帘里伸了出来,手背轻轻抬起帘子,露出一双清丽柔和的眼睛。 女子叫万灵,是盛阳的师妹兼道侣,两人自小相识,做了二十年的师兄妹,后来两情相悦,又做了百来年的道侣。 万灵不住地向外张望,发愁道:盛阳,这日头太晒了,一会儿换我御马吧,或者,咱们休息一阵也好啊。 没事。被叫做盛阳的男人笑着向后摆了摆手,他皮肤都被晒成小麦色,道袍早已给汗水浸湿了大片。 万灵心疼道:早知道多带点冰灵符了,就算用完了,还能靠寒霜草撑一阵子。 盛阳刚想回答,忽然感觉到灵驹正在扯他的衣袖,于是又拆了一捆灵草丢给它,边喂马边对女子说,那冰灵符多珍贵,哪是咱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庄主给的这些,已经挺多了,你们俩用吧,我在外头晒晒也挺好,以前在水边住久了,骨头都要变潮了。 万灵禁不住笑道:你要骨头潮,我和今朝不也一样? 盛阳也跟着笑,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问:今朝人呢? 万灵朝他飞了个眼神,默默将帘子又往上揭开一截,两人一起探头往里面看少年抱着一柄尚未锻成的剑,歪头靠在马车角落里,沉沉睡着了。 这一幕,便足以消解这烈日带来的暑热与烦躁,两人相视一笑,帘子重又垂了下来,替他挡住黄沙与风尘。 盛阳与万灵从小就是镇海山庄的弟子,生在山庄长在山庄,这一次难得携子出远门,还不知道要待上多久,庄主重情义,对他们一家人格外不舍,各类宝物也都是能给则给,为他们备得足足的。 他们要去的机关谷附近,天气复杂多变,且常有规模惊人的沙暴和迷雾出现,若是飞行法器不够结实,或是御剑不太熟练,反而会在大漠里迷失方向。 所以从机关谷到仙界或是人界,一路上都立有无数石碑,用来指引方向,避免行人迷路。 盛阳与万灵常年待在镇海山庄,除去这一趟远门外,平时御剑出门的机会极少,实在对此不太熟练。但要说御剑是涉险,倒也没那么严重,以他们的境界,怎么都不会伤到哪儿去,只不过这一次,盛今朝也会跟着他们一起来。 两人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御马驾车,累一点是其次,只要安全不出事,总归是值得的。 万灵坐到外头陪盛阳聊天,排解旅途中的烦闷,她赤脚踢了踢黄沙,烫得龇牙咧嘴,被盛阳嘲笑个不停。 豪爽的笑声在大漠上空传开,没多久便消散在风里。 过了约莫三四个时辰,将近傍晚时,天边夕阳艳红如火,万灵蹲坐在车边,百无聊赖地望着夕阳发呆,突然间,车里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声。这锻剑造成的动静,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盛阳无奈地看了眼万灵,回头朝车里喊:今朝,你醒了? 嗯!帘子里传来少年答应的声音,响亮有力。 又是乓乓两声锤音落下,马车轮子都好像往沙里陷下去一截,万灵揭开帘子朝里头喊:傻孩子,你不嫌热啊。 马车被帘子层层围着,本就闷热,角落的小碟子里放着一小捆寒霜草,冰蓝色的草叶静静散发着消暑的寒气,然而少年卖力打磨手中的长剑,将灵力注入锤形法器,敲打不断。 他抬头想看万灵,然而汗淌下来,模糊了眼睛,只能边擦边道:娘亲,还有多久到机关谷啊? 万灵心里算了算日期,答道:快了,再有个两三天就能到了。 这么快盛今朝完全高兴不起来,赶忙又低头专心磨起了剑,要是完不成这柄剑,我连给谢少爷的见面礼都没有。 那你可得快点了,要是来不及,只能送其他的东西了。万灵耸耸肩,她和盛阳都没有金灵根,帮不上盛今朝的忙。他们的孩子很好,就是脾气挺倔,认定自己要做什么,一头扎进去就绝不会回头。 某些方面来看,盛今朝性格坚韧不屈,不怕苦不怕累,也是件好事,毕竟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叫霍家机关谷,地处大漠深处,远离仙界,环境堪忧,听说,谷里弟子还对仙界来的修士有偏见。 性子柔弱点的,恐怕真是受不了这苦。 也是因此,谢家那病弱貌美的小少爷谢无言被送到机关谷后,想必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谢家家主谢锦声,表面将谢无言赶出谢家,心里却很担心他的安危。谢锦声私下找到盛阳,希望盛阳能顾念他们旧时情谊,帮他一个忙去机关谷陪在谢无言左右,护他平安周全即可。 这个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对于在仙界修炼的修仙者来说,机关谷里都是些犯下大错,被仙界抛弃的修士,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德行败坏,与魔修也没什么不同。 要让他们与机关谷的人交谈两句,恐是都会有人觉得膈应,更别说住在那儿了。 所以在听说,谢无言居然被谢家赶到机关谷思过后,仙界各方人士都很是震惊。 谢家这一代,就只有谢无言一个孩子,近年来谢家族人相继遇害,谢锦声再怎么细致保护谢无言都不为过,现在居然还把他往外丢,这不明摆着是将他推进狼窟虎穴吗? 有人好奇,谢无言究竟犯下何等过错,才会被驱逐到机关谷那种地方?他还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再怎么犯错,又能错到哪儿去呢? 其中的理由,盛阳也不明白,但既然谢锦声都不得不这么做,那一定是有他的苦衷在。 多年前,盛阳曾与一个实力高超的人界杀手交手,对方体术极强,将凶恶残暴发挥到了极致,盛阳险些就交代在他手里,好在谢锦声及时赶来,封印了那个手段狠毒的杀手,将命悬一线的盛阳救了回来。 盛阳欠谢锦声一条命的恩情,所以在这一次,他义不容辞接下了这个任务。这去一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一番商量后,万灵与盛今朝也决定跟着盛阳,不远万里,不辞辛劳,也一定要护谢无言周全。 如今盛今朝为见面礼的事发愁,盛阳看他对谢无言如此有好感,且诚心一片,不禁心里感到十分欣慰。 盛阳不忘叮嘱他道:听说谢小少爷身子不好,你过去了可悠着点,别让他天天跟着你折腾,庄里的孩子爱闹,他可不一样。 当然不会。盛今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总觉得父母还拿他当小孩,可如果他愿意锻炼我一定会陪着他的,只有多动动身子,身体才能好。 盛阳笑着叹了口气,告诉他:不一定,我听说谢少爷自小底子极差,虽然灵根天赋高,可他身体太虚,走两步都要喘好一会儿,一年大半时间都躺在床上,就算他想锻炼,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第56章 盛阳说着说着,自己也跟着担心起来,万灵拍了拍他的肩,投去一个安慰且坚定的眼神。 万灵笑意温柔如画,一点点在脑海里想象未来的样子,道:只要我们悉心照顾他,谢少爷的病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今朝比他大三岁,但也算得上是他的同龄人,修炼上的事,也都可以互相照应,若是投缘,还能成为知己好友呢。 盛阳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笑着点点头,对盛今朝说:上回你跟着庄主去了谢家家宴,如果那时要是见到谢少爷,与他做个朋友就好了。 万灵也看了一眼少年,问:那时今朝还很小吧,会不会都忘记了? 我记得!盛今朝磨剑的手顿了一顿,目中透过回忆的光,谢少爷当天正病着,不方便见人,我只遇到谢仙尊,还有宇文仙尊和他的兄长。 我记得,你说你见过宇文仙尊,真是好福气啊。盛阳禁不住感慨,若是我下辈子也能有天灵根的天赋,必定要好好修炼,争取当一回谢家的门生。 万灵好奇地拍了拍盛阳:说来,我从未听说过宇文仙尊有兄长,怎么就被今朝见到了? 盛阳笑着打趣说:旁人不知道,那是因为旁人没这个缘分,我们今朝向来运气好,锻剑失败的次数都是最少的! 马车继续行驶,一直到夜幕降临,群星铺满天际。 大漠不再炎热,却又转变为极端的寒冷,盛阳与万灵至今还不太习惯这种天气,取出头巾和披风,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 万灵揭开帘子,想给盛今朝递头巾。少年磨剑磨出了一身汗,冷风嗖得钻进车里,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累了吧?外面天都黑透了,你就休息一会儿吧。万灵将头巾套上他的脑袋,大晚上的就好好睡觉,别浪费灯油和符纸。 三人收拾完行装,盛阳刚打算握缰绳,腰部突然挨了万灵一脚踹。 我御马,你休息去。 盛阳被万灵推着下马,无奈回到了马车里,和万灵刚刚的位置调了个地方。 垂帘外,传来父母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随着盛今朝的意识变得模糊。他舒服地裹在头巾里,抱着长剑入睡,鼻息间都是只有千锤百炼才会产生的,铁与火的气息。 夜深露重。 盛今朝醒来的那一刻,就觉得异常不对劲。他此时尚且境界不高,五感与常人还并无什么不同可是,他却已经清晰地闻到了空气里,飘着极其浓重的血腥味。 这浓重的血味,好像每一缕空气都能挤出血似的,盛今朝木木地躺在车里,听着外面阴风呼啸,他浑身冷汗如雨。 少年撑起身子,在狭小的车厢里蹲坐起身子,静止的马车被他的重量牵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用力吞了口口水,干燥到疼痛的喉咙,哑声喊道:娘亲? 就好像是为了证实他的所有不安,垂帘之外,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回应。 父亲?娘亲? 盛今朝摸着望窗栏杆等了很久,久到连血腥的气味都被冷风吹散了,才颤抖着伸出手,掀开了这层薄如脆纸,又厚若城墙的垂帘。 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于尸肉间盛放的荷花,花瓣更加饱满,粉媚,似朵朵血芙蓉,静静开在本不属于它的黄沙大漠里。 ----------------------- 作者有话说:今天写的内容。。自己都很心疼,要怪就怪那个前几个月写大纲的我吧!(挥次元鞭 话说,虽然迟了一天,但我还是要喊 九月啦!!祝大家九月都顺顺利利开开心心!!(烧香.jpg 顺带一提,九月打算冲冲勤奋榜,每周六周日都有万字更新哦(推眼镜)加油!我一定可以写完! 第49章 白骨弥勒(6) 距离秘境中心,仅剩的最后一个洞窟。 这洞窟显然也已经有人来过,周围也倒着一地尸鬼,从他们的胸口,开出一朵朵荷花,美艳得不似凡物。 至于本该统领它们,带它们杀戮四方的尸鬼王,此刻正瘫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王座建立在无数堆砌成山的金器玉石之上,耀眼得直晃人眼睛。 不论在什么记载里,尸鬼王都有着瘦高如枯竹般的躯壳,半尸肉半白骨的身体狰狞恐怖,出没在阴气浓重的孤坟荒野之中,让无数修士命丧黄泉,惨死荒野。 然而此刻,尸鬼王虽然还锲而不舍地坐于王座顶端,但是早已不像过去那样,有着看一眼都会让人心里生寒,四肢打颤的威慑力。荷花的绿茎从他空洞的眼眶里钻出来,粉花盛放。 还未等谢无言出手,盛今朝已经利落抽剑,直接砍掉了尸鬼王的脑袋。那可怖的头颅咚的一下掉进水里,霎时变为浮沫点点,消失不见了。 即便宇文江雪不出手,以他们三人的境界,也足以轻易杀死这只尸鬼王。 盛今朝将它的尸骨推开到一边,摸了摸他背后的石壁,神色一紧,喊道:师弟!这后面是空的,入口应该在这儿。 说着,他握紧拳,金系灵力附着在拳头外,用力向石壁一砸,那石壁竟像是一层薄薄的纸,霎时被打穿了。 谢无言提剑跃上王座,脚踩在金灿灿的金器银饰上,衣摆飘舞,一身染了大片血色的白衣像是浮了层淡淡的金光,跟在他身后的薛玲只觉得赏心悦目,含笑的眼睛里直蹦小星子。 三人各怀心思地跃过石壁,终于抵达了整个黄泉秘境的中心。 一听到耳边传来的风声,谢无言就知道,这里空间很大,和之前的洞窟完全不同,顶部的石壁上镶嵌着类似于夜明珠的石头,星罗棋布地点缀在这附近的石窟顶部。 周围很可能遍布着无数潜藏在暗处,杀人于无形的陷阱与埋伏,谢无言提着剑才走没两步,就已经踩过了三四具已经碎得几乎不成人样的白骨,或多或少有一截骨头露在外面,没有完全没入水面,意外保留了尸骨。 这还是秋铃楼的人。薛玲避得远远的,一点不想碰到这些白骨。 你知道这是谁?盛今朝问。 当然不,楼里每几个月就有人失踪,还有嫌累嫌苦,偷偷溜回人界过小日子的,谁知道这是哪个?薛玲耸了耸肩。 谢无言扫了眼白骨死前最后保持的姿势,这些死者似乎是在打破石壁后,被背后赶来的尸鬼抓住,杀死在秘境中心的外围。在死前,他们还极力向着秘境中心伸出手,将他们对主宝的渴望,牢牢镌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们的渴望并不难理解失足闯入鬼雾,九死一生地活下来后,竟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秘境之中,这要是空手而归,实在是懦夫之举。就算换做仙界,听闻某处的秘境即将打开,无数门派都会争先恐后地把自家的得意弟子送过去,力争能在秘境里夺得主宝,扬眉吐气,即便不能夺得主宝,带上秘境里数不胜数的宝物回门派,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可惜人们的欲.望总是趋近相同的,却并非人人都有实力和运气,能够靠近欲.望中心,再将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到了这儿,周围不再有可以用来指引方向的物体,附近没有妖兽,飞来枫飞了一圈,默默回来,前路好像荒芜一片,没有丝毫动静。 他们早已在心中断定这是一片危险的地方,所以此刻越是安静,反而越是昭示着这里不同寻常,不得不提高警惕,随时提防着危险。谢无言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形,唯一能凭肉眼看出差别的,只有他们脚底的黄泉水。 远处,明显有一个地方地势更高,像一块被湖水包围的沙洲,这还是谢无言进入黄泉秘境后,看到的唯一一处没有被水淹没的地区。 谢无言提出这点后,三人没有异议,一同向沙洲靠近。他们现在虽已在秘境中心,可是在真正将主宝握在手里之前,会发生什么,这都是说不好的,只要能抓住一点线索,都要抓紧时间,顺着这根线索的丝尽快向上攀。 终于踩在实打实的黄土地上,薛玲踢了踢长靴,抖出一片水珠,长松了一口气。 薛玲一脸心疼地摇了摇头,嘴里嘀咕着:再泡下去,皮肤都要起褶子了。 这次甚至连盛今朝都没有功夫搭理他了,上岸后就四处张望,然而不需他多看,这片壮观到的景象,已经瞬间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白骨。 视野所及之处,处处皆是白骨,数不尽的头骨,腿骨,像是筑楼用的木头泥瓦,高高砌起了一片天地,一个只有白骨存在的世界。 想避开都不可能,因为他们所踩着的地面,竟也不知何时从黄沙变为了白骨,谢无言踩着白骨,只觉得有些硌脚。 他的反应似乎确实有些平淡过头了,毕竟眼前这片被白骨所笼罩的诡异天地,任谁看了都要心里打哆嗦。不知如何产生的阴风簌的一下,从一个头骨的嘴里吹出,那尖细的风声,好似从尸堆里溜出来的一阵笑。 第57章 大概在世人眼里,最适合形容这副画面的,就是可怕二字。然而谢无言盯着白骨看了片刻,什么反应都没有。大概是这画面对他来说,还没恐怖到那个份上。 旁边传来薛玲疑问的声音:这这个玩意,刚刚有吗? 薛玲说得不错,这里分明是一处什么都没有的沙洲,等到他们上来没多久,突然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彻底变了样子。 后面。盛今朝顿了顿,后面的路,也不见了。 谢无言微微侧头,的确如盛今朝所说,他们来时的水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壮观的白骨路。 天地一片灰白。 师弟无需担心,这秘境阴气重,兴许是有人布了阵法迷惑我们,待我们向说到一半,盛今朝突然浑身一僵,眼神霎时变了。 薛玲也突然沉默,方才他撞见这白骨天地都没有太大反应,此刻却眉目紧收,一脸不悦地向外张望。 谢无言皱了皱眉,以为他们是被什么脏东西迷了神志,一人给了一拳,力道毫不留情。 一拳下去,简单粗暴而有效,盛今朝被打中背部,猛地咳了两下,再抬起头时,双眼已经重新恢复了清明。 疼疼疼薛玲扶了扶腰,脸色却也比刚刚好了许多。 谢无言扫了他们一眼: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薛玲没说话,盛今朝目光缓缓,一边回忆一边开口:我刚刚听到了我母亲的声音。 薛玲耸耸肩,认可盛今朝的说法:我也差不多,谢师兄呢?你没听到有人说话? 谢无言刚要否认,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什么异样的声音,像是从白骨墙的缝里钻出来似的,窸窸窣窣,响个不停又始终不见真身在何处。 谢无言瞥向一边,静静观察着这堆白骨:现在有了。 这声音模仿得倒是挺逼真。薛玲抱胸感慨,对尸骨的嫌恶淡了一些后,往前走了几步,边张望边开口,不过,光凭声音像,能骗得了谁? 当然骗得了。谢无言走在前面,‘水神’,忘了吗? 薛玲和盛今朝同时一怔。 所谓什么宿铃湖水神,当然是不存在的,但是之前霍遥信誓旦旦,说他在此处见到了已经成为水神的母亲宿铃,他的经历,与他们刚刚遇到的情况如出一辙,都听到了自己亲人的声音。 要是谢无言没有及时打醒他们,这个声音循循善诱,说不定真会迷住他们。 但谢无言所听到的声音和他们又有所不同,并没有人在他耳边说话,细细的风声像条灵活的小蛇,在白骨堆间钻来钻去,除此以外,就只有那隐约飘来,像一缕烟般缠在他脖颈四周的低低的笑声。 停留与等待没有意义,谢无言沿着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这白骨铺成的路就像是没有尽头,始终走不到底,也见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谢无言寻找着笑声的来源,薛玲与盛今朝跟在他身后,虽然无法像他一样听见这个声音,但保持安静,就已经是对谢无言最大的帮助了。 笑的人似乎一直在变化,从女子到男子,老者到少年,谢无言听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薛玲见状,凑过去轻轻地问:怎么了? 话音未落,谢无言已经握紧了剑,灵力在掌心充盈聚集,薛玲与盛今朝也发觉不对,警惕地看向四周。 在靠近。谢无言说完这短短一句话后,突然挥剑劈向一边,一下将墙上的一串头骨斩了个粉碎。 身后两人顿时也警惕地看过来,起先都还觉得奇怪,毕竟他们确信他们周围空空荡荡,半个人都没有,然而劈在骨堆里的赤链剑周围,忽然间,剑的影子像数条训练有素的怪蛇,浮于白骨,闻歌乱舞。 薛玲禁不住骂了句脏话,盛今朝刚想上前帮忙,剑下怪影忽然分成两条大蛇,往谢无言正前方的一个地方蛇形游去,快得追也追不上。 蛇影迅速游进一个骨缝里,紧接着,那缝隙里漏出一层金灿灿的微光。 一瞬间,地面像是有了生命,剧烈震颤了片刻后,被晃至松动的白骨逐渐从他们左右两侧,头顶,一点点松动并朝着一个方向滚了过去,就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吸引,纷纷聚集在了一起。 看着白骨逐渐化作了一张面带慈爱的人脸,盛今朝渐渐放下剑,难以置信地问:这是佛像? 这个秘境处处都与死有关,可这些白骨所组成的,偏偏是一尊眉开眼笑的佛像。尤其是这佛像长耳垂,圆肚皮,袒胸露腹颇为欢喜的模样,正是佛门那位有名的弥勒佛。 震惊过后,更多的是疑惑与不解,薛玲皱眉看向这座由白骨堆砌拼成的弥勒像,禁不住问:为什么佛家的弥勒会在这里? 没有任何人能回答他。 白骨运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弥勒佛像已经成形,然而眼眶的位置却还是空空荡荡的。很快,这个问题就被他自行解决了,佛像的眼眶里竟突然间生出了血肉,那一丝丝颜色各异的血肉纠缠在一起,以极快的速度,在白骨眼眶内,生成了两颗与人眼并无两样的极为巨大的肉眼。 这一切,都还只是在片刻之内发生的,白骨弥勒的身体已经成形,从坐姿到动作,只要忽视它的大小,以及它一身阴森森的骇人白骨,这无疑就是一尊人界最常见的弥勒佛像。 佛像不会动,以血肉缔造的双眼却是活的,那一双比人还大的瞳孔,左右活动了几下,便缓缓垂下。 视线,停在了谢无言身上。 三人早早做好了应敌的准备,武器已经紧紧捏在手里。白骨弥勒的微笑再如何慈爱,这都是由白骨所筑成的,让人起不到分毫亲近之感。 然而白骨弥勒盯着谢无言看了好一会儿,骇人的身体没有丝毫动作,谢无言他们也没再听到过什么迷惑人心的声音。 由一串部位不明的长骨连接在一起,组成的笑唇,缓缓张了开来。 谢无言将灵力缓缓输送到剑里,却听到白骨弥勒的口中,传来一阵苍老沙哑的男声。 原来是您。 寥寥四字,像是从孤坟上幽然飘来的一缕青烟,透出浅淡如灰的悲凉。 -----------------------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每次打开微博 心情-10-10-100-1000-10000 躺平码字的一天,希望天下太平,别再有这么多不好的事发生了呜呜呜qaq(圣女祈祷.jpg 第50章 白骨弥勒(7) 白骨弥勒的语气颇为伤感,不仅对谢无言没有敌意,甚至听上去认识他? 薛玲和盛今朝皆是一脸惊讶,他们下意识将白骨弥勒认作敌人,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纵然这白骨弥勒可能与佛门有关,可是毕竟是尸骨所筑,更似阴邪之物。 白骨弥勒,一个秘境里的阴邪之物,为什么会认识谢无言? 这个问题的答案,谢无言也不知道。 他沉默片刻,问:你认识我? 当然。白骨弥勒的语速很慢,却坚定得令人惊讶。 他用苍老沙哑的声音,毕恭毕敬地对谢无言说:大人恕罪,吾失去肉身已久,需得生出这难看的肉眼睛,才能够看清您的尊荣。 白骨弥勒徐徐低下头,朝他拜了一拜,他这身躯居然是可以活动的,骨与骨之间摩擦得沙沙作响,泄下几丝细细的灰。 这一拜,谢无言还没什么反应,倒是先把盛今朝和薛玲给吓到了。这阴邪之物对待谢无言分外恭敬,不像是装出来的。 吾知道,大人忘记了一些事,但吾永远不会忘了大人您的恩情。白骨弥勒深深看着他,眼珠一动也不动,却莫名透着丝丝怀念,是大人您,将吾一介废神救下,为了留吾性命长存,将吾封印在死之卷中。 不知不觉中,谢无言将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一些,所以,你知道我是谁。 白骨弥勒缓缓答道:当然。 谢无言双瞳骤然一紧。 他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折磨着谢无言自己,同样也令盛今朝与薛玲听得一愣谢无言就是谢无言,难道还是什么别人吗? 在所有人眼里,谢无言一直都是那个天赋卓绝,惊才绝艳的小少爷,过去身子孱弱,无力抵抗欺压自己的恶人,如今靠着自己的努力,重新夺回一切。 只有谢无言自己知道,他和可怜的谢小少爷并非同一人。他忘记自己过去是谁,却保有原主的记忆,而这些记忆里,根本没有他搭救废神的经历。 白骨弥勒所认识的,可能就是原来的那个他。 第58章 谢无言的眼神不自觉盈满狠色,几乎要在白骨弥勒身上烧出一个窟窿。只要知道他到底是谁,他的魂魄就不会再消散,失去的记忆,说不定也能够一并复苏。 所有人的疑问,几乎一股脑灌到了白骨弥勒身上,只见他微微低头,本就低沉的声音又降了降:吾也知道,大人很想记起这些事,可是大人,您的疑惑,恕吾不能回答。 谢无言太阳穴突突直跳,压下愠怒,沉声问:为何? 因为,这是个秘密,吾只知道您是吾的恩人,但您到底是谁,吾也不得而知,需得动用神力,才可有答案。白骨弥勒摇了摇头,徐徐向他解释,吾乃一介废神,奉谢家圣命于此守护死之卷。可是多年过去,吾的残魂太弱,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只有收取修仙者们的魂魄,作为补给,才能为他们动用神力,提供帮助 奉谢家圣命? 谢无言眼皮飞快跳了一下,白骨弥勒似乎还没有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越是自己熟悉到习以为常的事,就越是容易在不经意间留下蛛丝马迹。 他细细一想,顿觉一切都说得通了。死之卷是谢家珍藏的鬼神级法器,能够拿到此法器,并将废神封印进去的人,必定也是谢家的人,所以,过去的他,也是谢家的人? 这条线索,很关键。 谢无言暗自舒了口气,即便白骨弥勒帮不上忙,这一趟,至少不算一无所获。 老者的声音还在继续:无论是取之不尽的灵力,还是无人知晓的秘密,只要让吾吞下足够的魂魄,除了令死者复生,吾无所不能 白骨弥勒说到一半,一声嗤笑突兀响起,打断了白骨弥勒的话。 放什么屁呢。 薛玲眸光凛凛,瞪视着白骨弥勒那一双浑圆硕大的肉眼。 动了怒气的薛玲,全然不似他装可爱时那么娇润与乖巧,一双桃花眼盛满戾气,像是只长相秀气的狼,再秀气,獠牙也一颗不少,随时能将猎物咬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他冷怒道:说的好像你在行善事似的,不过就是装作我们的亲人来骗魂魄罢了,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做的事情,与那帮魔修又有什么区别? 薛玲虽在发脾气,说的话不仅不混乱,还条理清晰,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重点。 谢无言与盛今朝想法相同,白骨弥勒的话很好听,但是以他的角度说出这些话,只像是一个魂魄将近的可怜者的自白,丝毫不提他故意扮作他人的亲人,哄骗他们交出魂魄的事。 这位仙友,似乎误会了什么。白骨弥勒并未动怒,吾平时以‘水神’,亦或是别的身份示人,只因为吾没有本体,唯一可以让吾依附成形的,只有一具佛像。若是吾以此身示人,恐怕在说话之前,就要将他人都吓走了当然,大人您不仅直面了吾,还不曾对吾显出一分恐惧,实在令吾欣慰。 白骨弥勒说着说着,半道还不忘向谢无言表一下衷心。 迄今为止,肯舍弃魂魄与吾做交易的,都是有着强烈执念之人,即便吾没有扮作他们的亲人,也依旧会渴望吾的能力,就像那位姓霍的仙友一样。白骨弥勒的眼球缓缓转向薛玲,况且,这位仙友应该更清楚,魔修都是什么样的人,吾虽为废神,却也不愿受如此侮辱。 薛玲沉默不语。 白骨弥勒的话颇有深意,谢无言瞥了眼薛玲,眼下没有时间调查薛玲与魔修的关系,但暂且记住了薛玲现在的反应。 谢无言开口问道:所以,我只有交出我的魂魄,你才肯告诉我这些秘密? 白骨弥勒沉默着,伸出了巨大的,灰白尸骨所堆砌成的手掌。 盛今朝与薛玲都一下睁大眼,紧张地看向他,生怕下一刻,谢无言真就拿自己的魂魄就换他想要知道的秘密了。 即便不知道前因后果,将谢无言与白骨弥勒的对话听到这儿,两人也对现状大致有所了解 谢无言似乎曾搭救过白骨弥勒,还将它封印在一件名叫死之卷的法器里,但是不知为何,谢无言自己却失去记忆,忘记了这件事。 盛今朝飞快回忆着他来到机关谷后,与谢无言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不曾记得谢无言与什么奇怪的外人有过接触,更不知道白骨弥勒的事了。思至此,他神色稍显落寞。 白骨弥勒向谢无言慢慢伸出手,好在他只是抬起掌心挡了一挡,并不是想收取他的魂魄。 他再一次摇了摇头,说:大人您的魂魄,吾不能收。 大人您也知道,自吾初次被封印进死之卷,已不知过去了不少年月,期间死之卷被保管在谢家,倒是不曾有人与我交易过魂魄。 但在近几年,死之卷可能是失窃,亦或是丢失在何处,法器与周围高灵力的环境融合,这才展开了一片秘境,引来不少误闯此地的修士吾残魂将尽,又恰遇这些人,这才想到以吾残存的神力,挣取一些魂魄,苟延残喘。 白骨弥勒本就语速慢,说话又似牵肠百转,弯弯绕绕。谢无言轻叹一声,催促道:这我都知道,说重点。 白骨弥勒微微颔首,接着说:有求者络绎不绝,都盼望能以他们廉价的魂魄为代价,让吾实现他们的夙愿,但是,大人您即便您魂魄不齐,也远比他们所有人的魂魄,都要贵重得多。 意料之外的答案。 谢无言没什么表情,盛今朝与薛玲神色各异,他们不确定白骨弥勒的话是否能相信。人人皆知灵根天赋有高低之分,可是要说魂魄居然也有贵贱之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 他们如今的境界都在金丹以上,炼虚以下,就算放到仙界众多修士里,都可以算作中上水平了,若是再将他们的年纪考虑进去,三人都绝对称得上是少年英才。 然而,以他们的水平,还远远不到修炼魂魄的境界。 修仙者提升境界,最需锻炼的无非三点灵脉,灵根,灵骨,都与肉.体脱不开关系。 魂魄与它们相比,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魂魄深藏于漫漫识海,只有成为上神,才可以更上一层,精炼自身的魂魄。 白骨弥勒石头做的眼眶里,流露出丝丝遗憾:大人想要的秘密,恐怕不能从吾这儿得知了。 至此,因为那一个奇怪的理由,线索戛然而止,换做谁都不能轻易接受,盛今朝想为他争取一二,再与白骨弥勒辩驳,却被谢无言拦了下来。 主宝,现在在哪儿? 白骨弥勒恭敬回答:大人若是想前去取主宝,吾可以送您过去。 还有他们。 当然。白骨弥勒缓缓转过巨大的身体,两位仙友,这边请。 薛玲与盛今朝回头和谢无言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顺势跟上白骨弥勒,薛玲避开一段距离,有意不想看到他走路时,骨头与骨头撞击摇晃的样子。 秘境还没有关闭的迹象,说明主宝没有被人动过。既然白骨弥勒嘴里撬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不如直接出发去做最要紧的事,等夺到主宝之后,再做其他的事也不迟。 不仅如此,除了夺主宝以外,还有一件同等最重要的事。 要尽快救回黎琛。 谢无言眼眸微垂,脸色瞬间阴了几分,恰好被薛玲看见,立刻上前关心了他几句,又被谢无言以一句不咸不淡的没事推了回去。 谢无言知道自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是如此烦躁,被一桩事搅得心烦意乱,还是头一回。黎琛消失的时机太不好,如果换做平时,黎琛被什么人劫走,他定然不会有什么情绪人被劫走,救回来不就行了。 但这一次不同。 黎琛离开前,恰恰是他灵力暴动的时候。 在他关于未来的记忆里,灵力暴动就是黎琛的死因。在这个烂俗又虐心的故事最后,盛今朝虽然是类似话本主角的人物,却依旧没能阻止黎琛的恶行。黎琛怀着深重如山的恨意,火烧玲珑门,将玲珑门上上下下无数仙门子弟屠戮得一干二净,自己也灵力暴动,难逃一死。 玉石俱焚的结局,没有一个人善终。谢无言并非什么力求拯救苍生的善人,但如果黎琛走到那一步,绝不是谢无言想要看见的结局。 谢无言快步走在前面,他们跟随白骨弥勒走到一面巨大的方形尸骨墙前,白骨弥勒的手掌抬了起来,轻轻抚摸墙面,尸骨与尸骨相碰,撞出风铃般的脆响。 突然间,像是触碰到某一处机关,骨墙轰得一下响了,他们周围这片尸骨所筑成的天地也一并摇晃起来,宛如地动。 第59章 整面白骨墙向后一点点后退,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闷响,寒气嗖嗖向外吹,鼻息几乎都要成霜。 以为这儿已经阴气够重了,没想到这面墙后,居然还有阴气更重的地方。盛今朝离白骨堆最近,这阴风吹过来,周围好几个头骨居然活了似的,哐哐晃了几下。 盛今朝起初以为是风动,没在意。可当头骨诡异地左右直荡,没有一块肉的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声时,他皱了下眉,下意识去拿剑柄敲了敲头骨头顶,示意他们安静。 这画面怪就怪在,盛今朝这动作,跟他平时教训谷里弟子的样子一模一样。 薛玲一阵无语,懒得继续看他,然而三人跟着白骨弥勒,进入墙后空间时,谢无言不得不经过那一排头骨。 白骨弥勒侧过头,慢悠悠地提醒他们:诸位小心,这儿阴气重,有些尸骨被残魂附体,经常会吓唬人。 被盛今朝揍过脑袋的头骨磨了磨牙齿,在盛今朝面前表现得乖乖的,可等他一走,他们大概瞧着谢无言细皮嫩肉,一下张开两排灰牙,朝谢无言白皙细长的脖子笔直地咬了过去 薛玲吓了一跳:谢师 兄字还没喊出来,那图谋不轨的头骨就停在了半空。谢无言头也没转,伸手锢住它下颌的骨头,咔的一声把头骨掰碎了。 其他头骨发愣之际,谢无言已经拔剑刺了过来,七八个头骨竟是瞬间被一剑贯穿,削铁如泥的锋刃向外一斜,碎骨一块块砸落下来,骨灰撒了一地。 做完这一切,谢无言一下甩去剑上浮灰,收剑入鞘。薛玲越过这些骨头渣子,暗暗感叹,大概也只有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敢轻易招惹他的谢师兄。 白骨墙后,是一片窄小似地道的空间。白骨弥勒巨大的身形根本无法进进入,就在几人以为他不会陪同他们进入地道时,白骨弥勒的身体忽然间垮了下来,像是一团被扑灭的火,霎时化为一地不成形的白骨,蠕动着钻入了地道里面。 谢无言瞥了眼薛玲一脸黑线的样子,重新细致且专注地看了看这些白骨,依旧没什么感觉。 师弟,这到底是看到满地蹦跶的人头人骨,盛今朝轻轻抽了一口凉气。他胆子算大的,虽然不怎么害怕,但也知道,一堆灰白的人头骨在地上滚来滚去地跑,绝对称得上是一副恐怕且古怪的画面。 白骨堆里飘来苍老的笑声,头骨们齐刷刷地转回来,一对对空洞的眼眶像许多阴森的黑窟窿,看来吾吓着二位仙友了,实在不好意思。 无事,就是有些难走。盛今朝放慢步子,仍然踢到白骨弥勒的骨头好几次,只能踉跄着避开它们,走在最后面。 和一堆死者的骨头走在一起,薛玲心情欠佳,他前后看了看谢无言和盛今朝身边的骨头,有些不可置信地发现,自己可能被针对了。 怎么挤在他身边的骨头,比其他人那儿的都要多?! 薛玲回忆了一下,自己统共也就骂过白骨弥勒一句坏话,这鬼玩意还挺记仇。他瞧着谢无言周围没什么骨头在瞎跑,身边还留有一些空隙,不禁心里一动。 他步步生风地往前跑了几步,试探着凑到谢无言身后,柔声道:谢师兄,能不能让我挤挤,走在你边上呀?我刚刚在后面落单,这些骨头就净往我身上碾 薛玲学着记忆里黎琛的样子,一个劲儿眨眼睛卖可怜,桃花眼的眼角被挤得红红的,几乎快要泛出泪来,即便他现在身子长高,脸蛋也变成熟了些,但可爱的底子总还是在的,只要将腰稍稍一弯,变得比谢无言矮一头,当真又是一副楚楚可怜,惹人疼惜的样子。 只可惜谢无言没有什么怜悯之心,视线飞快地扫了他一眼。 你快些走,它们自然撞不到你身上。 地道总共就这么点地方,两个人挤着走,磕磕绊绊,再一摩擦一摔跤,未免太耽误事。 薛玲本身就没抱什么期待,谢无言拒绝,他耸了耸肩,继续和这帮白骨作伴去了。 地道似乎是没有尽头的,跟刚刚的白骨天地一样,只不过四面八方的白骨换成了泥土,没什么差别,就在几人的耐心都开始逐渐消耗时,终于等到了白骨弥勒的一句话:大人,入口就在这前面了。 谢无言抬头望向前方,肉眼所能望见的地道尽头,隐约有微弱的亮光传来。 他走得更快了一些,就快抵达那处发光的地方,前面带路的白骨们纷纷停下,谢无言斜着瞥了眼地上静止不动的头骨们,直觉发现了有哪儿不对劲。 谢无言慢下步子,一手撑着地道墙壁,倾前身子,向外探了探 等等。他微微侧头,抬手挡住了后面走来的另两人。 师弟,怎么不走了? 走不了。他沉默半晌,接着道,前面是悬崖。 闻言,薛玲与盛今朝都探出身子来看,背后传来不可置信的抽气声:这 阴风在他耳边呼啸不止,谢无言站在陡峭的崖边,默然看向下方,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漆黑阴湿的雾气似一团缓慢游动的旋涡,稍稍一失足,就会坠入这底下,迎来粉身碎骨的死亡。 这位仙友,不解释一下吗?薛玲学着白骨弥勒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把我们大老远带来跳崖,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白骨弥勒平静回答:两位仙友,这是捷径。 薛玲嗤笑道:这是去死的捷径还差不多。 谢无言的视线移了过去,薛玲。 被谢无言这么一喊,薛玲乖乖收了声,虽然表情还是闷闷不乐的。大概是不适应这儿处处阴森的环境,自谢无言在秘境里遇到他以来,薛玲对其他人的脾气一直不太好,话里总是夹枪带棒的。 仙友这么说,倒是也没错。白骨弥勒竟是承认了薛玲的指责,向他们解释说,黄泉秘境主宝为死之卷,要想得宝,当然要经历一遍死亡。不过大人放心,这断崖是死之卷所制造的诸多幻境入口之一,不会真的伤害您,只需经历一遍即可。这一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 见他们一副不能相信的样子,白骨弥勒又一遍解释起来。秘境主宝死之卷生出了无数幻境,用以自我保护,外人若想接近它,必须有舍弃肉.体,直面死亡之心。 就算谢无言他们老老实实在其他地方寻找入口,一番周折后,最终还是得以各种方式经历一次虚假的死亡,才能穿过幻境,找到死之卷的所在。 秘境主宝,本就是千万人争夺其一都不能得的宝贝,白骨弥勒的话细细一想,其实并无差错。况且若他有害人之心,早在刚刚就该下手了,何必要把他们骗到悬崖边,哄着他们自己跳崖? 盛今朝还是不放心,拍了拍谢无言的肩,示意他退后。 我先下去试试。 谢无言看了过来,盛今朝已经走上前,握着剑朝悬崖底下张望:如果底下不是幻境,我就御剑回来,如果是的话,你们再跟着下去。 谢无言还未出声回应,盛今朝忽然向前一跨,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倾前的身子一瞬间坠入悬崖,消失在了茫茫黑雾之间。 薛玲赶过来看,两人沉默地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砸在崖底的重击声,盛今朝也并未御剑回来,似在半空被黑雾融合了一样,彻底消失不见了。 仙友,请吧。 白骨弥勒示意薛玲也跳,薛玲默默避开散落一地的人骨,一步跨到了崖边。 谢师兄要不,我们一起跳下去?薛玲轻声搭上他的肩,虽然这底下是幻境,摔不死人,可我心里还是怕的。 谢无言蹙眉投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我是说,谢师兄牵着我,跟我一起往下跳。 在谢无言阴着脸,思考是否要踢他下去的时候,薛玲朝他吐了吐舌尖,嬉笑着说:师兄,一会儿见啊。 话音未落,他腿上放软了力气,一边挥手一边斜过了身子,笑着坠落下去,黑雾吞噬了他的身体,无影无踪消失在了谢无言的视野之外。 谢无言尚未准备跳崖,就被白骨弥勒叫住了,对方轻且缓地对他说:关于主宝,有些事,吾还未告知大人。 说。 要想取得主宝,据说,还需解破一枚青铜盘,具体该如何破解,吾也不清楚,需得大人您自己尝试了。 谢无言默了一会儿,白骨弥勒的一双肉眼被几根骨头支撑着,静静凝望着他的侧脸,纵使一生阅人无数,此刻也无法从谢无言碧波无澜的表情里,猜测他的想法。 第60章 这等重要的事,刚刚为何不说。 白骨弥勒微笑了两声:这青铜盘,找起来还需点时间,若是那二位仙友先一步取得青铜盘并破阵,主宝可就回不到谢家了。 谢无言极轻地哼了一声,这老骨头,倒是精明得很。 他知道,生之卷里记载着天底下所有生者的信息,所以对死之卷不抱期待,按常理去想,生之卷记载生者,那死之卷所对应的,就是已经步入黄泉的死者,对他无益。 可是,由死之卷所展开的这片黄泉秘境,不仅有着主宝死之卷,竟然还封印着白骨弥勒,一个废神。 巧的是,这还是个与过去的他相识,残存着神力的废神,不仅给了他主宝的线索,还无意间令谢无言知道了过去的他,多半也是谢家人。 薛玲跳下悬崖后,和盛今朝一样,许久都没有回声,应当是已经进入幻境了。 谢无言站到崖边,准备跟着跳下去,然而白骨弥勒却再一次出声叫住了他。 大人,请留步。白骨弥勒的语气,听上去比之前还卑微一些,大人,吾请求您帮一个忙,若您答应,吾这儿还有一件大人想要知道的事,可以告诉您。 谢无言对他的话起了些兴趣,抬了抬眼皮:帮忙? 白骨弥勒年迈沧桑的声音飘了过来:大人取走主宝后,秘境关闭,吾又将回到死之卷里无法与外界的修士做交易,吾的魂魄注定要消散。此事已成定局,吾并不打算反抗,可是吾还有一夙愿,便是魂归故里,让吾的残魂,消逝在生养吾的家乡。 白骨弥勒沉默半晌,谢无言却迟迟没有回应,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威圧感油然而生,白骨弥勒虽然早已没了肉身,此刻却觉得自己心脏狂跳,期待与忐忑互相推拉博弈,谁也不能占据上风。 我帮你的忙,办到了自然就算事成,可若是你告诉我的事,并非我想知道的,亦或者,根本就是胡编乱造的,该如何是好? 谢无言语毕不久,便听到白骨弥勒沧桑的声音发着抖,又不敢失一丝恭敬,开口道:我向您起誓,若吾所言有半分虚假,吾今日以内便魂飞魄散,再无转世可能。 沉默半晌,周围静得只有悬崖底下的风声。 就白骨弥勒不停思索着自己是否还有其他筹码时,终于听到谢无言淡淡地开口:你若不说你家乡在何处,我怎么帮你? 大人慈悲,吾永生难忘!白骨弥勒惊喜难抑,他清了清不存在的嗓子,倒豆子般开始说话,大人,吾真名为‘尹’,家乡在西南地区,当年是一个叫做‘崇瑜’的人界小国,现在那儿是什么国家,或是什么门派,吾也不知道,烦请大人查阅古籍,帮吾找一找‘崇瑜国’如今的方位。 我答应你。谢无言拿出柄小刀,随时准备割肉取血,立生死誓,结契还是立誓?选一个。 吾不敢怀疑大人的真心,请大人千万不要伤害自己。白骨弥勒连忙否决了这个提议,是他有求于谢无言,怎还敢让谢无言为他滴血立誓。 闻言,谢无言也就收回了小刀,他默默扫了一眼白骨弥勒的那双肉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现在,该轮到他告诉谢无言,那个他用来做筹码,足以换取谢无言帮助的重要消息。 白骨弥勒试探着问:大人,您可知,您魂魄不齐,濒临溃散? 谢无言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地承认了。 大人之所以遭遇如此窘境,看似是因为记忆缺失,实则,是因为您的魂魄被分为三片,而如今归位的,只有两片魂魄。 谢无言皱了皱眉,他的魂魄,少了一片? 一阵悠长的风声掠过,谢无言迟了一刻才发现,这似乎是白骨弥勒叹气的声音。 其余一片,似乎是被歹人所抢走了,吾神力不足,难以感知到它的存在,若是生之卷在,就好了。他语气诚恳,好心提醒谢无言,这不是个秘密,所以吾无需动用神力,便可以告诉您。不仅如此这天底下,至少有三个人知道此事,还请大人务必小心谨慎,不要轻信他人。 沉默良久,白骨弥勒忽然抬高声音,恳求道:大人,务必诸事小心,即便是最亲近之人,也不可全权托付真心 我知道了。谢无言闭了闭眼,所以,该如何将你的 如何将你的魂魄,带回现在的崇瑜国。 谢无言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给包围了,耳边像是中了什么轻微的毒素般,隐隐有些发麻的感觉。等他回过头,扫视身后的一片白骨时,这些白骨似乎不再想刚刚那样富有生机了。 谢无言刚想俯身观察,手心里忽然触到个硬物,他张开手心一看竟是一尊小小的,静静微笑着的弥勒佛像。 佛像饱经风霜,许多处边角缝里都钻进了泥土,谢无言抬手拨开弥勒脸上的浮灰,呛人的气味散去后,佛像脸上的金箔,在遮蔽了不知多少个岁月后,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周围的白骨,一并没了反应,重新变回了普通的死物。 簌簌风声从地道里涌来,吹起谢无言宽袖长摆,他伸了伸手,这风竟是热的,轻轻将周围阴气驱散开来,像是在催促他快点去到这深渊之下,取回谢家世世代代守护的珍宝,死之卷。 放心吧。 他声音放沉了一分,语气是不容人怀疑分毫的坚定。谢无言本就打算过好这一生,作为谢无言好好活下去,既然原本的那个他也同样是谢家的人,那么谢小少爷的仇,谢家全族的仇,他不仅得报,还得报得漂亮。 谢无言收好佛像,握紧剑,毫不犹豫跳下了悬崖。 眼前的景色骤然下降,从悬崖坠入黑雾,也只是从一个黑暗的地方坠入一个更加黑暗的地方,谢无言依旧没感觉恐惧,反倒转了转头,观察自己所处的幻境里,是否有什么可以触发的机关。 忽然间,谢无言猛然察觉到自己并没有继续下坠,而是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他躺在地上,周围黑黢黢的,稀薄的空气正逐渐剥夺着他的意识。 谢无言探出手,胳膊却撞在了一面类似墙壁的硬东西上,他心下闪过一个念头,迅速摸了摸四周,终于确认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了。 他,正躺在一个棺材里。 若要经历死亡,这的确是不可缺少的一环。谢无言等了一会儿,见周围没什么变化,觉得幻境应该没什么别的花样了,于是一脚踢开棺木盖,终于得见天日。 他看到点点星辉挂在头顶,月色明亮,恰到好处能让人看见他两边高高的水草。 水草? 谢无言皱眉。 仔细一听,周围的确传来潺潺水流的声音。他支起身子,警惕观察四周,他手搭在了棺木外围,却感觉手感不太对劲。 他并不是在棺木里,而是乘在一叶小舟上。 小舟轻盈飘在水面上,载着他缓缓向未知的方向前进。 师弟?盛今朝的呼喊从远处传来,师弟是你吗? 我在。谢无言应了一声,他从旁边的水草里折了半根,丢进水里,看见水草活得好好的,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变,静静躺在水底。 这里的水,应该只是普通的河水,并非黄泉水。 水不深,他纵身跳出小舟,稳稳踩在了结实的地面上,溅起几滴水花。水波传到四周,水草都晃了一晃,小舟却没有被波及到一丝,它似乎是跟随着一种神秘力量的指引,不紧不慢地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师弟!一串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踩水而来,盛今朝焦急扒开周围高高的水草,看到谢无言的那一刻,顿时眉开眼笑。 盛今朝踏着水,朝谢无言快步走过来,然而他脚踩着的地面忽然掠过一层金色浮光,谢无言一下感觉到什么,猛地看向水里,伸手示意盛今朝停下:等等。 盛今朝一顿,见谢无言想查看水中的情况,乖乖让出地方。他身后,薛玲也扒开水草走了过来,言笑晏晏地凑上来说:谢师兄,我等你等得都累了,咱们赶紧破阵,然后出去吧。 谢无言听了,转头看向薛玲:你知道如何破阵? 薛玲邀功般,朝他飞了个可爱的眼神。 薛玲告诉谢无言,在他来之前,他们就调查过四周他们现在正身处一个形如青铜盘的迷阵里,只要找到阵眼与破阵方法,就可得到主宝了。 阵眼应该就在这周围了,谢师兄嗯?你在干吗?薛玲不解地看着谢无言半跪下来,去碰水里的什么东西。 第61章 盛今朝站在一边,眯起眼睛仔细地去看,清澈的水里正飘着一个金光摇曳的字影,他顺势念了出来:角? 谢无言摸了摸凸起的角字,在它旁边,还有一排其他凹下去的字,谢无言用手触碰深陷的凹痕,一点点辨认文字,角,亢,氐这都是星宿的名字。 盛今朝很是惊讶,师弟懂星象? 略知一二。谢无言淡淡答道。 大概是过去的记忆保留了一些,他看到这几个字,毫无障碍地想起了这些知识。虽然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发生过什么事,但看来,读过的古籍与得来的知识是不会忘的。 然而在谢无言和两人交换了他们所知道的一些信息后,现状似乎是好坏参半。 好事是,可以判断,这里就是阵眼,而破阵的方法,就是答对阵眼所显示的谜题。在这儿飘来飘去的无数条船只,底部都藏着一面石板,其中有一块石板上的答案是正确的,只要取出刻着答案的石板,放入阵眼,就算破阵成功。 不用留一滴血,破解布阵者的谜题,就可以得到主宝,听起来无疑是件好事。 然而,坏事是 青铜盘里,并非只有一个阵法,而是有整整二十八个。 石板上的答案,不能一块块试,只要错一次,他们就会被强制排出阵法。 在阵眼里看到第一个谜题后,三人陷入短暂的沉寂。 复杂与困难之程度,堪比废灵根筑基。 难如登天。 薛玲看了眼正在解题破阵的二人,开口道:说真的,谢师兄,这阵法太复杂了。实在不想咱们就硬攻吧,破坏阵眼或者找别的方法进去,都比耗在这里破阵强啊。 谢无言没回答他,试着在阵眼这儿摸索新路径,终于也有所收获。 刚刚盛今朝险些踩到的,有一个凸起的角字的青铜小盘,就是这里的阵眼。 每个星宿的名字都代表一个谜题,一共二十八个,谢无言朝其他星宿的名字注入灵力,那个星宿的名字便逐渐凸了起来,谜题随之改变。 但当他们查看了其他谜题后,本来就渺茫的希望,变得更加微弱了。 要想破解这枚青铜盘,不仅需要懂星象,还得对卜卦,民俗,诗词绘画,甚至是染织等方面,都要精通而非粗浅涉猎。谢无言粗略计算了一遍,就算他储物戒里的古籍包含所有这些知识,一本本查阅答案,破二十四阵也可能会花上至少一整夜的时间。 身旁传来盛今朝叹气的声音,虽然他一个字也没说,但任谁听了都知道,他已经放弃了破阵这条路。 但此阵规模巨大且破阵极为困难,证明布阵者对死之卷极为重视,这样一个阵法,阵眼又怎可能是能够轻易破坏的。 薛玲半蹲着,敲了敲阵眼异常坚实的表面,正思索着使用哪种武器破坏阵眼,突然被谢无言从后面拎起来,像抓小兔般丢到了旁边。 薛玲一愣,才发现自己刚刚把谜题给踩住了,而谢无言正站在那儿,专注地盯着他刚站着的地方 薛玲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会儿,小声问:谢师兄,你不会是想要 嗯。谢无言点头,目光炯炯,我要破阵。 ----------------------- 作者有话说:说好的万更来啦!给自己撒朵花花! 碎碎念时间也来咯 前几天我说自己蒸不好桂花糕,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集美们,现在,请叫我桂花糕王者!!! 和左右一起做了块超级完美的桂花糕,软糯香甜!比视频里做的还好(自信叉腰.jpg 本来想在作话发个桂花糕攻略,结果 发现,做桂花糕的时候,完全没有按攻略视频里的做! 因为这一次,一开始揉面的时候:)水放多了,直接揉成一团稀汤 我:啊啊啊啊啊!!!(野兽求救音效 左右:咋了咋了???(过来救助野兽 然后左右给我放面粉糯米粉,总之就是边揉边调整量 完全目测着做好了。然后,很完美! 写到这儿,突然发现一件事。 这样的话,这个桂花糕,算不算是左右做的 桂花糕王者原来是左右!!! ps:做桂花糕真的挺简单的啊啊啊,粘米粉+糯米粉+糖桂花(我是揉面的时候加,会变得软软的)+干桂花,材料都不贵,可以去搜搜教程视频,好简单哦呜呜呜而且自己吃的话,模具都不用买,拿个碗一盛就完事了! 第51章 死之卷(1) 周围一时静得只有水声。 薛玲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决定好言好语相劝:谢师兄,我知道你想不开,可是这二十八道关,你解到猴年马月也解不开啊。 谢无言没有回答,破阵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正式决定好的事,薛玲劝他虽是出于好心,但听与不听,决定权在他。 况且,谁说破阵就一定没有可能? 这二十八阵的设计十分精妙,布阵者的想法简单易懂,就是力求完美,保护死之卷不被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得到。然而死之卷如今远离谢家,坠入宿铃湖底,当年的布阵者早已不知去向,难道找不到布阵者,死之卷就要永远留在这里? 阵眼和破阵方法都清晰明了,只待他们解出谜题,破解此阵了。这是一道看似无比困难,却仍然可能越得过的坎,为何要轻易言弃? 薛玲见他态度坚决,依旧是一脸不赞同。反倒是盛今朝意外地没有劝阻他,帮谢无言说话,师弟要想试,就让他试试吧,尽力而为,少一些遗憾也是好的。 说着,盛今朝瞥了一眼谢无言的背影,即便这挑战难如登天,他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退缩的想法。 南墙难撞,另辟蹊径又不可为,这是凡人的两难问题。 对谢无言来说,并不存在这个问题。 并非偏执固执,而是在撞南墙与辟蹊径之间,选择了其中一条道路去走而已。 语毕之后,谢无言开始重新审视青铜小盘里刻着的文字,以及一些用作提示的图案。 阵眼所示的第一道关卡,与星象,卜卦有关。题目由古文字书写而成,甚至还用了些晦涩难懂的生僻字,用作提示的图案标注在一边,画得形如鸡脚印,丑得极有特色。 这图案在他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谢无言大致有了点想法,径直站起来,朝四周扫了一圈,问盛今朝:师兄,可否御剑载我一趟?我要看看这青铜盘的全貌。 好。盛今朝不过问理由,直接抽出长剑丢了出去,载着谢无言在青铜盘上空简单转了转。 半晌过后,青铜盘的全貌已经清楚镌刻在了他的记忆里,谢无言对比着青铜盘全盘,和谜题中奇怪图案的模样,心下轻松了不少。 出题人的思路,倒是和他很像。 待盛今朝载着谢无言御剑返回时,谢无言把薛玲也叫了过来,让两人去看青铜小盘上,用以提示的那些图案。 谢无言告诉两人,这第一道谜题,要靠改变整个青铜盘里小船的路径与水流流向,使一支支小船成为谜底星宿的图案,才算破阵。 他们这才惊讶地意识到,他们所身处的这片清澈浅水滩,居然与迷阵所出的谜题息息相关。这件事联想起来不算太困难,可是像谢无言这样一眼识破,才是极为少见的。 谢无言清晰且迅速地做着规划:待我解得谜底,会给你们星宿的图纸,和这个图案类似。到那时,你们就按照图纸上画的,改变水草的位置,让小舟以星宿图案为路径行进即可。 谢无言尽可能简洁明了地向他们解释他们脚底踩着的,是一片巨大的青铜盘形的迷阵。 盘内有小舟,水草,还有水,正是这三样东西,组成了这个迷阵的全部元素。迷阵内,灵力驱动水流,令小舟前进,而小舟遇到水草就会避让,使水草间接指引了它们的方向。 破第一道阵的条件有三: 解得正确的谜底,得到相应的星宿名称; 移动水草位置,使小舟按照谜底里的星宿图案行进; 取得小舟里刻有正解谜底的石板,放入阵眼之中。 现在水草所在的位置,正好能使小舟沿着既定的路线行进,互不相撞。 这也使谜题的难度上升了一级,因为一旦解出错误的谜底,或是移动水草时,位置出现偏差,小舟就会被引向错误的方向,相撞损毁。 而小舟相撞损毁之后,就无法再修复,直接算作破阵失败。 这难度何等离谱且变态。 薛玲一边消化谢无言的话,一边又忍不住惊叹:这是星宿的图案?画的也太丑了 第62章 具体如何破解第一道阵的谜题,我会想办法。谢无言估算着解题所需的时间,心里有了底,你们只需要等待谜底,移动水草就可以了。 盛今朝还有疑问:可是水草长在水底,除非拔了它们,否则怎么能移动得了? 谢无言镇定回答:如果我思路没错,每一片水草底部应该都有用来移动的机关。 他们找了距离最近的一处水草,尝试在水草一面注入灵力,果真如谢无言所说,水草底部的一块土地忽然轰轰地向旁边挪动了一步。水草底部,真的存在能够感知灵力的机关。 盛今朝和薛玲下意识回看了一眼谢无言,他并没有注意水草这里的情况,专注解题,将周遭一切都置身事外。 无需确认任何事,布阵者的规则,想法,思路甚至是一些故意阻碍破阵者的坏点子,都被谢无言迅速摸透。难以想象,如果尝试破阵者并非谢无言而是别人,在那个人费尽千辛万苦解得谜题后,却又无法通过图案猜到水草机关这一环,致使破阵失败 那种抓住一线希望却彻底跌落谷底的感觉,对平凡者来说,是足以致命的毁灭性打击。 谢无言的猜想正确,对他们而言实在已经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眼看后面有小舟正在向这儿靠近,他们立刻又以同样的方式,将水草放归原处,以免影响小船们后续的行进轨迹。 想象越是扩散,这个迷阵的恐怖性越是被不断放大,然而谢无言像是丝毫没考虑过这些,他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破阵这一件事中。从储物戒里,他终于翻到一本他所需要的,满是古文字的谢家藏书,书本一开,几乎是以一目十行地速度翻阅,寻找他预想中的那个答案。 知晓了这里的规则,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谢无言解出谜底了。 盛今朝和薛玲的情绪缓和了不少,神色不再紧绷。谢无言以一己之力,让蜉蝣般虚无微弱的希望变得好似触手可及,交给谢无言破阵,的确比他们破罐破摔,去攻击阵眼的做法强多了,更有可能成功。 漫长的等待无比煎熬,薛玲坐在旁边,看着手里攥着的什么东西发呆。盛今朝难得连锻剑都锻不下去,敲坏了一柄小锤后,盘腿坐在浅水处,打坐静心。 三个时辰后。 等待终于迎来了结果。 结束了。 谢无言说出这三个字后,足足等了好一会儿,另两人才有反应。 谢师兄,你你真解出来了? 嗯,你们一人去移动小舟,一人去找石板,谜底和图案我都画在纸上了。谢无言一手揉了揉微微发酸的太阳穴,另一只手递出两张图纸。 薛玲接过图纸,交给一边刚从打坐里缓过神来的盛今朝,他端详着图纸里的星宿图案,禁不住有了想笑的念头。谢无言的画工,简直是和这个布阵者师出同门,烂得如出一辙,又不同寻常。 薛玲手脚快,确认完星宿的图案后,算了算水草的数量,立刻去移动水草位置。盛今朝则去寻找小舟底部的石板,找到记有正确谜底的那一块。 谜底已破,加之熟悉规则,两人的行动极为迅速,在谢无言与薛玲确认小舟行动方向没有出错后,盛今朝也将刻有谜底的石板找了过来。 谢无言再次确认了石板上刻着的文字,一刻不停,俯身将它放入了阵眼中心的凹槽之中。 石板嵌入的一瞬间,表面浮出一层浅金色的光芒,耀眼灼目。 紧接着,就是一阵机关运转的粗重声音。 在几重视线紧张的注视之下,石板逐渐下沉,进入了底部未知的深层空间里。静待片刻后,一束金线从方形凹槽里钻了出来,像一条行动迅猛的细长小虫,钻入了旁边凸起的角字里。 角字上的金光腾的一下暗了,机关运作,角字下沉之后,一个上浮的破字取而代之,令所有人心底的石头都稳稳落了地。 总算是破了一阵! ----------------------- 作者有话说:mua~今天的第一更!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会有三更喔!!!勤劳如我!!! 悄咪咪地剧透,下一章某小琛终于要回归了~ 第52章 死之卷(2) 谢无言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去休息,转而向下一阵的亢字注入灵力,立刻开启新的谜题。用古文字书写的题目,以及一堆全新的,奇形怪状的图案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才轻松不久的气氛又变得沉重。 这二十八阵,每一阵都是如此难度,只多不减,实在令人心颤。 谢师兄,你把这个丹丸吃了吧,能提神的。薛玲递来一个包着淡黄糖衣的小药丸,几乎快送到他嘴边了。 药丸里,散出凝神草清新的香气。 看薛玲的动作,是想喂他。谢无言扫了一眼药丸,接过来,自己吞了下去。 薛玲嘿嘿一笑,在谢无言破阵解题的时候,他就无所事事的地凑在一边,盯着他的脸,权当是在欣赏美景了。 起初的几道谜题,都与星象,卜卦有关,且每一关的解法都不同,甚至小舟在破阵过程中的用法也都不同。渐渐的,谜题里还会藏进一些障眼的选择,亦或是,说一些用以干扰思路的晦涩句子。 星象本就是复杂神秘的学问,被布阵者这么一搅合一干扰,稍有不慎,就会被引向错误的答案。 但是,好在这些干扰对谢无言来说,倒是算不上什么麻烦。 谢无言的情绪一直拿捏得很稳,既然布阵者出了这些题,他只需解题即可,至于那些试图干扰他的东西,他一律无视,根本不放在眼里。 布阵者出题没有套路,每一道都需要他重新以新的思路去想,但谢无言解题的速度还是越来越快,在他习惯了这种高速且复杂的思考后,这些谜题也逐渐变得不足为惧。 他们谁也没再无意义地关注时间,不知多久过去,一块块新的石板被找到,嵌入凹槽。一个又一个星宿的名字,变成了一排排赏心悦目的破字。 盛今朝数了数,这居然已经是第十四个破字了! 这整整二十八阵,谢无言竟都破除一半了?! 还剩十四阵。谢无言面不改色地说。 自始至终,他脸上都不曾显出疲态或是不耐,就好像漫长的时间于他而言,仅仅是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盛今朝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复杂的感觉。 不仅是现在,之前他被霍遥连带着整个机关谷的弟子一并欺负,害得他金丹都被生生剜碎,种种逆境叠加之下,谢无言竟然能够绝地反击,在机关谷这座霍家所建的门派里,将害他至深的霍小少爷亲手击败,击溃,击垮,再到后来收徒,杀敌,破阵 他的每一个经历,都远远不是平凡人能做得到的。 这无比安静的一刻里,盛今朝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清楚地认识到,谢无言已经站在了和他不一样的高度上。而他,他在察觉到这些谜题极为复杂且繁多的瞬间,即便只字未提,心里早已放弃了解答。 盛今朝自愧不如,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气馁的时候,竭尽所能地去帮助谢无言,这就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然而,在下一个谜题浮出地面时,谢无言少有地愣了一下,看着谜题许久都没有动静。 师弟?盛今朝极轻地喊了他一声,走过来看了看谜题。 看到谜题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变了一变,半张着的唇似乎是想说什么话,翕动了几下,又归于沉默。 气氛一时凝滞,只有低沉的呼吸在回响。 怎么了怎么了?薛玲好奇又隐隐感到担心,凑过来查看情况。 在薛玲看到地上刻着的一种怪异又奇特的花纹后,怔了怔,迟滞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语言? 用以叙述谜题的文字,是一种他们谁都看不懂,甚至从未见到过的语言。和刚刚所书写的普通文字一样,这些字的字形娟秀小巧,笔触流利自然,不像是随便涂涂画画的成果。 他们最初都翻阅过后面的几道谜题,当时还没有这种奇怪的文字,可在谢无言破完十四阵后,突然就改变了。 这或许也是迷阵所设的机关之一,可是,连这是何种文字都不知道,又该如何破解? 盛今朝一头雾水,猜测道:会不会是什么魔修所用的语言,或者,可能是人界的 薛玲当即否认:魔修哪有那么大能耐?而且,也不可能是凡人,凡人这几千年来的文字都没变过,早都用熟了,何必要再造一种新的文字? 造一种新的文字。 薛玲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令谢无言眼眸微垂,沉思良久。他回想自己在谢家古籍中见过的所有文字,完全没有类似的文字出现过,独创的可能性很大。 第63章 这个布阵者,当真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一个人。 不必想了。谢无言捏了捏眉心,漠然侧眸,这是布阵者自编的语言,古籍里也不会有答案。 自编?盛今朝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自编一种语言并非没有可能,只是这需要消耗的时间与精力都是难以估量的,凡人与修仙者所使用的语言统一且完整,那都是经过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改良与演化,才能达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为了保护一个法器,不惜耗费惊人精力,特意创造一种全新的语言及文字,这有可能吗? 死寂在三人之间静静流淌。 要破解一种没有任何记载与线索的语言,其中的难度,即便谢无言不解释,盛今朝与薛玲也能想象得到。这跟之前破阵解题还不一样,至少在那时,谢无言可以使用储物戒里的古籍作为参考。 而现在,破解这种新语言时,可以用来作为参考的线索,几乎为零。 一时间,好像自己都被剥夺了语言的能力,周围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不断放大压力,像泥浆般灌入他们每个人的四肢百骸里。 谢无言镇静出声:我之前看过的那几阵,谜题我还记得。只是其他几道阵,只能靠那些谜题去反推,先破解这种语言,再得出题目并解题。 这薛玲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做得到吗? 谢无言也沉默了。 他手里的线索虽少,但有总比没有好,靠这些线索破解这种独创语言,并非是多大的麻烦。可是这语言难题,仅仅是浮于表面的困难,藏在深处,随时等待伤人的暗锋,才是令他感到棘手的事情。 后十四阵一定藏有更难解的机关,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大概因为死之卷是谢家至宝,而这个布阵者也是谢家人,和他血脉相连,所以才会步调思路如此一致,想到的点都这么相像。 谢无言并非觉得这种语言就一定无解,他当然可以像之前破阵一样,尝试去分析并反推出其他几个谜题,再解题破阵。 可是,如果后面还有其他机关呢? 如果谢无言是布阵者,那么一定会考虑,如果破阵者破解了他自编的语言后,该用何种机关应对。 前十四阵挡住了九成的破阵者,而后十四阵,就是专门为谢无言这样的人所准备的,无限的机关地狱。 能为守护一件法器,而自编语言,做到这个份上,只说明了一件事布阵者根本没打算,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破阵。 破阵的真正方法,可能除了破解这二十八阵,还另有途径。 至于这二十八阵,只是用来迷惑外来人的层层阻碍罢了。自编出第一种文字,就代表他可以自编出第二种文字,有了这二十八阵的难题,说明再来二十八阵,也无所谓。 以重重机关,将破阵者逼到疯魔,以头抢地,最后不得不放弃,恐怕才是布阵者创造这二十八阵的真正原因。 当然这一切,只不过是谢无言的猜想罢了,可他与这个布阵者的思路始终一致,实在不敢相信区区一种陌生语言,就是最后一关。 薛玲并不能从谢无言的沉默里,知晓他这些复杂的心思,但是谢无言凝重的表情,他还是看得懂的。 薛玲叹了叹气:连谢师兄也没办法的话,我们也帮不上忙了。 谢无言没有回答,否认或承认,在此刻意义不大。 盛今朝跟着沉默了,连谢无言都认为办不到的话,对盛今朝而言,这就是件完全没有希望与可能的事。 师弟,先休息一会儿吧,你辛苦破阵这么久,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搭在谢无言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薛玲伸手抓了抓后脑勺,半闭着眸子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 声音并不是来自谢无言。 低声的回应,从风中传来。 不知不觉,周围竟已荷香弥漫,谢无言握剑转身,血衣飞舞。盛今朝与薛玲也先后反应过来,迅速直起身子,眼神充满警惕朝周围扫视一圈,倏地停在一个熟悉的人影身上。 一朵荷花托着另一朵荷花,层层堆叠成一座高高的荷花塔,而在塔尖的荷花瓣里,立着个不高不矮,脸上带疤的男人。 被大量血污浸满的华服,早已没了往日光鲜的颜色,霍遥向来跋扈的表情被一个温和的微笑所取代,看上去格外不搭。 宇文江雪。 谢无言紧了紧手里握剑的力道,宇文江雪在这时出现,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那是宇文江雪?薛玲很是惊讶地打量他,霍小少爷要是见到自己笑成这样,不得恶心死自己。 是吗?宇文江雪居然笑着接了薛玲的话,还好霍小少爷醒不过来,否则真是要出事了。 薛玲被他这么一笑,心里发毛,嫌弃地撇了撇嘴。 宇文江雪轻轻移开视线,与谢无言似是巧合似是有意地对视了一眼,笑意柔和。 宇文江雪究竟是潜入这里的?他们竟然谁也没有发觉,或者说,他比谢无言一行人动作更快,早早就埋伏在这里了? 谢无言没什么耐心地甩下一句:有话快说。 像是故意要与他的不耐烦对着干,宇文江雪轻轻笑过一阵,说了些不痛不痒的问候,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我还以为,无言是谢仙尊珍爱的独子,一定会知道,如何才能破除此阵,取回死之卷。 言下之意,不过是在明着嘲讽谢无言不受谢家重视,明明是独子,明明是继承谢家家主之位的唯一人选,可是连如何开启谢家至宝的方法,他都不知道。 这话显然是戳着人心窝子嘲讽,谢无言还没开口,盛今朝已经气急骂道:休要胡言乱语!你也不过是谢家的门生,谢家的家事,岂是你可随意揣测的? 说句实话而已,怎么就成了‘揣测’?宇文江雪闭眸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不过话说回来,谢家人的确过于谨慎了,只是一个法器,居然大费周折,用如此复杂的迷阵来保护 黎琛呢? 谢无言骤然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话语。 宇文江雪在荷花塔顶垂眸俯视着他,末了,突然笑了:黎小少爷在哪儿,我怎会知道,这不该问无言自己吗?我此趟前来,只是想问无言一件事 宇文江雪幽幽地,睁开了眼。 无言,当真不知道破阵的方法? 你既然都看到了,为何还多此一举来问我。谢无言冷笑,我若是知道,还会被挡在这里? 的确如你所说。 彼此的话,听起来争锋相对,夹枪带棒,各自的表情却又没什么变化。 宇文江雪一副不气不恼的样子,折下旁边一截水草,攥在手里把玩,而就在此时,谢无言他们周围的水草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谢无言迅速环视四周,那些用来为小舟引路的水草诡异地扭动起来,这些绿油油的水草以极快的速度变为了数条青蛇,吐着信子,嘶吼着扎入水中,蜿蜒扭动身子,急速朝他们游了过来。 薛玲一边躲避青蛇的獠牙,一边忍不住骂道:能不能别老是用这么恶心的招式?好端端的温系木灵根,老实救人不行吗?非要这么用 青蛇游在水里,谢无言的火灵根没用,只能靠剑杀。他两剑刺死三条青蛇,转头又一剑挡住了宇文江雪派来袭击他的那些荷花。 嗯? 和前一回对上宇文江雪一样,谢无言全力一剑下去,以为至多只能阻挡荷花的攻击而已,结果劈下去的手感却格外顺滑,霎时被他劈成了两半。 大概是因为缺少了尸肉和人血的滋润,这些尸肉荷花的威力没有刚才那么强劲了,谢无言一边应付一波又一波潮水般攻过来的荷花,大致估摸了一番宇文江雪半夺舍霍遥,只有三成魂魄进入黄泉秘境,而他这边,还有薛玲,盛今朝这两个金丹期的修仙者帮忙。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三人拼尽全力,在此逼死宇文江雪的这三成魂魄,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往后,宇文江雪魂魄残缺,他也更好对付一点。 谢无言观察着周围,正思考该如何与另两人配合,突然间,远处一声机关活动的沉重响声,令他瞬间睁大了双眸。 盛今朝惊异地回头看了过去,阵眼那儿有人? 谢无言挥剑的动作一停,他迅速环顾了一遍四周,他们和阵眼之间,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只远远看见阵眼的方向冒出一阵又一阵的奶白云烟,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那儿看向那里 第64章 有人正在破阵。 而且,成功了。 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破阵的声音紧跟其后响起,有人正在阵眼那里,破他所剩下的十四阵!谢无言与宇文江雪反应最快,迅速动身前往阵眼,几乎是以相同的速度赶了过去。 宇文江雪的出现,逼得他们逐渐离开阵眼,而就在不久之后,居然有人前去破阵?谢无言原本认为这就是宇文江雪做的,可是看他也是一副默不作声,神色微妙的样子,不像是得手后会有的神态。 不是他,也不是谢无言自己,那破阵成功的,会是谁? 在他们赶到阵眼周围时,最后一块石板被嵌入了凹槽。青铜盘底部他们脚踩着的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阵眼的位置,居然出现了一条幽深的秘径,通向青铜盘下方未知的空间。 破阵者背对着他们,毫不犹豫冲进了秘径,直到他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冷冰冰的 黎琛。 破阵者的背影僵了一瞬,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回应这个名字。 谢无言踩在飞来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黑黢黢的地道入口,少年的背影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再向前一步,就会彻底消失在他面前。 滚出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 作者有话说:黎琛:我背答案了,先溜了886 今天第二更,我肥不肥(骄傲挺胸 晚上还有一更哦~ 第53章 死之卷(3) 一瞬间,黎琛停住脚步站在那儿,没有往秘径里跑,却也没有回头。 再去确定动手比说话更有用,谢无言一腔怒火跳下飞来枫,想要上前亲手把黎琛抓回来。 然而在近在咫尺二人的之间,石地里突然钻出一朵坚硬的巨型荷花,一下子从他们中间冒了出来,撞碎了秘径入口,还不等宇文江雪操纵它攻击谢无言,就被盛怒中的谢无言一剑劈开,踹到了旁边。 这阵眼全是由青铜及石头做的,被宇文江雪破坏得只剩一地狼藉。他踢开碎石块和石粒,底下早已不见黎琛的踪影。 啧。 不等他为黎琛多动怒半刻,又是一朵从石地里开出的荷花,紧随其后朝谢无言的小腿扑了过来。 这石头荷花比水里长的坚硬百倍,源源不断地从他脚边冒出来,这回谢无言一剑劈不开,不硬拼,只将地方退让给石头荷花,一点点被挤到阵眼边缘去。 即便已经被黎琛抢先,宇文江雪却依旧将所有注意力和攻击都集中在谢无言身上大概是觉得黎琛拿到死之卷,他还可以杀人越货,但是被谢无言拿到,再取回来的概率就会少很多很多。 他脚步极快,轻盈掠过水面,不断躲避着宇文江雪这帮荷花的无尽骚扰,始终没有要和他争着占据阵眼的意思。 反倒是,被宇文江雪嗅到一丝逃跑的气味。 距离阵眼越远,石头荷花威力越弱,且本身这招只是想逼退谢无言,没有多大实质性的威胁。 他眼眸微沉,不打算和谢无言继续玩闹了。三成魂魄,条件有限,本就不该和他们纠缠太久,宇文江雪降下荷花塔,拔剑而出,准备以霍遥这柄剑了结一切。 然而,剑抬起到半空,宇文江雪的头颅突然被背后一剑重击砸弯下去,狠狠向旁边一折,一声咔嚓响亮得惊人。 什宇文江雪的脖子极度歪斜,脸上露出一个稍显困惑的表情。他眼神翻白了一瞬间,赶紧出手握住脖颈,及时治愈伤口才不至于晕眩过去。 这具身体被他毫不怜惜地使用,已经千疮百孔,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又是一道沉闷的风声响起,这一回,有了准备的宇文江雪轻易躲了过去,但他脖颈背后,被劈中的伤口正因为他的动作,簌簌向下流血。 宇文江雪判断着身上的伤势,不是自己的身体,当然不值得爱惜,不过为了继续使用,接下去还是小心为妙。 袭击宇文江雪的长剑挥空,出剑者也不恼,倒趁着机会赶到谢无言身边,师弟,你怎么样? 薛玲也赶过来查看,见并无大碍,放了放心。 没事。谢无言踩到坚硬的石头荷花上,打算重新朝阵眼靠近。他刚刚算准盛今朝和薛玲赶到的时机,盛今朝也确实配合他,趁机偷袭到宇文江雪。 连治愈力也缩小为三成,现在的宇文江雪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没有决胜负或决生死的必要了,阵法已经破除,阵眼底部的入口,必定就是死之卷所在的位置。 薛玲身子最灵活,一个翻身便钻入石头荷花的缝隙里,跳到了倒塌一半的秘径入口。 谢师兄,手给我! 谢无言俯身探过去,借着薛玲的力一下子钻入。 盛今朝正帮二人挡住后路,他一剑挥砍向想要袭击他们的宇文江雪,后者避开剑,抬手想出杀招却突然浑身一震,五官都跟着抽动起来。 你痛苦低吟出的声音,并非来自宇文江雪。 不断甩动的脸皮面目狰狞,像是极力想甩掉什么肮脏的玩意。盛今朝丝毫不手软心软,猛地砍过去,最后关头,宇文江雪极力一避,剑锋在他背上砍出一道极长的口子,鲜血淋淋。 师兄!谢无言低低喊了一声他,示意他快点跟上。 然而盛今朝低眉沉思片刻,朝身后喊:师弟,你们先去取主宝,我在外面拦着他! 宇文江雪如何难缠,他听谢无言简单讲过一遍,现在也自己经历了一遍,体会更深。如果他们全都顺着秘径去抢死之卷,甩不开此人,说不定还会被他那烦人的能力阴到,抢先一步夺了宝贝。 必须有一个人,在外面牵制住他才行。 这一点盛今朝发现了,谢无言也早就知道,但时间紧迫不容耽误,并没有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提过。 不等谢无言回答盛今朝,越来越多的石荷花轰然钻出地面,拔高身子,坠下的碎石块也彻底堵住了洞口。 一个世界被就此分隔成两半,谢无言来不及去想外面会发生什么,转身和薛玲一起向秘径深处跑去。 秘径极长且窄,进入到内部的空间后,谢无言皱了皱眉,这儿的诸多陈设与结构,似乎和人界的陵墓很像。 找人找到一半,身边传来薛玲犹豫的声音:谢师兄,我刚刚没看错吧?那个破了阵,跑进这儿的人是你徒弟吧? 是。谢无言答得很快,不过显然,他心里是不爽快的,本就阴翳丛生的脸色又沉下去一分。 黎琛消失后去了哪里?为何会和他们一样,出现在青铜盘里的二十八阵里?又为何懂得破阵的方法,几乎是在顷刻之间破了剩下十四阵?如果他认识这种语言,又是在哪里学得的? 他破阵,闯入阵眼,是为了先他一步,抢到死之卷? 当太多事情解释不通的时候,答案就变得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何把人抓回来,打一顿显然是不够的。 谢无言有着那些预知未来的记忆,所以一直将黎琛当做一个身世凄惨的小可怜,考虑过他可能会犯下各种错,却从未料想过,他会悄悄露出一嘴獠牙,狠咬他一口。 黎琛所做的种种的一切,无一不在说明,他欺骗了谢无言太多。 当谢无言与薛玲赶到陵墓中心时,霎时间,两道鲜红刺眼的血柱正从一对妖兽的脖颈里喷溅而出,尖利的冰刺随即拔出,留给妖兽们两个血淋淋的洞眼。 察觉到身后有人,黎琛下意识扬起手背,一排冰刺瞬间从他们脚边冒了出来,谢无言避开的同时,薛玲从储物戒里瞬间抄起一根细鞭冲了上去,像是要把黎琛五花大绑的架势。 黎琛一怔,一手化为冰刺,毫不犹豫刺了过去。薛玲灵巧避开他的攻击,飞身一跃竟跳到黎琛背后,用细绳狠狠勒住他的脖颈。 感受到背后贴过来的人,黎琛脸色煞白,背上瞬间浮出一层锐利冰刺。薛玲赶紧收手,抓着细鞭退了好几大步。 刚一站稳,薛玲就察觉到谢无言投来的视线,心中暗道不妙,赶紧补救道:谢师兄,我刚刚是被逼无奈,不得不下手啊。要不,我一会儿下手轻点? 谁料谢无言淡淡回了二字:不用。 他瞥了眼故意低头不看他的黎琛,心里一片死寂。谢无言眼神冷淡至极,半晌,又突然自嘲一般,鼻息间掠过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 命留着,他,你往死里揍。 黎琛身体震了一震,头低得更深了一些,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神色。 薛玲听罢也是一愣,随即大笑着扬起鞭子,一脸得意地看向黎琛。 好啊,师兄等着吧,今日便由我代劳,帮你揍死这个目无尊长的混小子! ----------------------- 第65章 作者有话说:三更啦!!啊啊啊!!! 今天是累趴的一天,减肥+日万,低血糖犯了都没发现,头痛痛qaq赶紧吃个披萨补补身体 减肥第三天,效果: 因为太饿,反而吃了不少好吃的。 第54章 死之卷(4) 黎琛的目光既不在薛玲身上,亦没有看谢无言,他低着头,发丝恰好掩盖了表情,只让人看到他低垂颤动的唇角,沉默得很是凝重。 谢无言转身向陵墓深处走去,脚步逐渐远去,黎琛这才猛地抬头,看着他消失在陵墓尽头的背影,手心攥得更紧了一些,抬脚便想去追。 朝哪儿看呢?混小子。 耳边闪过一道强劲风声,黎琛双眸骤缩,侧身堪堪躲开了薛玲的鞭子。除了第一鞭外,其他几鞭黎琛都轻松躲了过去,眼都不眨一下。 肩头湿湿的,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黎琛皱眉摸了摸耳朵,所触碰到的地方一片湿黏,低头一看,果然是沾到满手鲜血,艳红刺眼。 偏了点。薛玲咧嘴一笑,朝他挤了个嘲讽的眼神,明摆着是在挑衅,谢师兄要是知道我下手这么轻,准是要责备我的。 黎琛的眉头难以控制地皱紧。 薛玲抄起手里蛛丝般细的长鞭,长鞭在空中一甩一甩,柔柔的粉袖跟着他的动作,有劲儿地甩出。 像是朵开得烂漫的花,让这阴暗潮湿的墓穴里,多了一丝轻松与活泼。 长鞭啪地砸在地上,薛玲的身子像是没有重量似的,轻盈一跃。他跳到半空,粉袍里飞出数十道暗器,个个锋利又带毒,像长了翅膀似的,又准又狠地往黎琛身上扎了过去 暗器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 啧。薛玲撇了撇嘴,不愧是异灵根。 黎琛面前,一道冰墙瞬间拔地而起,在挡完薛玲的暗器后,转瞬便融化消失,化为一滩冰凉的水,流淌在他的脚边。 薛玲退后几步,掉到地上的暗器突然震动起来,黎琛扫了眼这些暗器,才看到它们末端连着的银线泛着光,像是蜘蛛吐的丝。 在薛玲勾了勾手指后,暗器们听话极了,一下子顺着银线钻回他的衣袍里,重新藏进了暗处。 黎琛上下打量薛玲,似乎这才发现后者的体格与平时有所不同,眼里流露些许疑惑,不过也并不太在意。 收回暗器,薛玲也算是试探过黎琛了,他估摸了一下,虽然无法判断黎琛的境界,但看他的身手,各方面的反应能力绝对不是炼气期能有的身手,金丹期,甚至是元婴期以上,都是有可能的。 身手,经历,境界,黎琛几乎是样样都瞒,平日里装作是个无辜可怜的小孩儿,其实真正的黎琛是什么样的,谁都不知道。 难怪谢师兄要生气。薛玲愈发笑得开怀,眸中却悄然划过一丝厉色,你接近谢师兄到底存着什么心?玲珑门派你来的? 我没要害他,跟玲珑门也没关系。黎琛不悦地扫了他一眼,目光不住地向他身后向谢无言消失的那个方向瞟个不停,也不知是想到什么,低下头,一副隐隐有些受伤的表情。 薛玲嗤笑:你‘没要害他’,就觉得自己做得对了?那你这徒弟做的也够狠毒的。 黎琛的脸色愈发阴沉,像是要用眼神在薛玲脸上剜下一块肉。 趁他走神的瞬间,薛玲几鞭扫过去,这细鞭细得像丝,远不如谢无言那满是倒刺的百里棘强劲,但抽到人身上,能一下贯穿皮肉,若是勾住肉往外一拉,顿时就能使得对手血肉翻飞,露出皮下森森白骨,吓人得很。 黎琛躲避得很快,但薛玲也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每一鞭都是顺着谢无言的想法往死里打的。 挨了几下鞭后,黎琛不得不竖起冰墙抵挡,似乎是不想和薛玲纠缠太久,他转身朝谢无言消失的地方快步疾走。 黎琛走到哪儿,冰墙就跟到哪儿,密不透风地保护着他,将薛玲和他的鞭子一并隔绝在外。 薛玲收起细鞭,又从衣袍里掏出一物,攥在手里,佯装为难道:谢师兄喊我拦你,你可得乖一点。 薛玲一手握着那物,一只手扬在空中,粉袖舞动,动作看上去神秘怪异,可仔细一看,他动作古怪却又并非胡乱摆动,倒像是某种巫舞。 黎琛怔了一怔,接着迅速扫了一眼他手心里半遮半掩的东西,眸中骤然一惊。他迅速将衣袍捂住口鼻,这才及时挡住了周围悄然扑来的异香。 然而,口鼻与双耳无法同时遮住,紧接着响起的清脆铃声,令黎琛身子一滞,两行血河从双眼里溢了出来,血珠滴滴答答地坠到地上,停都停不住。 你居然认得这是何物?看到黎琛起初的反应,这回轮到薛玲惊讶了,他嘴角抽了两下,勉强维持着笑意,玲珑门派你来这儿,到底是什么目的? 铃声消失在凛凛寒气里,黎琛擦去脸上血污,瞪了他一眼:我说过,我和玲珑门没关系。 你嘴里没半句真话。薛玲轻哼一声,耸了耸肩,你师尊都不信你了,我干吗要信你? 黎琛像是一下子被戳中了痛点,攥紧拳说:那,为什么师尊要抢这个主宝?师尊不也 师尊不也有秘密吗?黎琛沉吟着,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我怎么知道原因?反正谢师兄想要,我就帮他帮到底,就这样呗。薛玲一脸坦然,话却说得一句比一句狠,你不是他的徒弟吗?我才奇怪,你是哪根筋抽着了,一定要跟你师尊抢东西?一点规矩都没有,要不是谢师兄没拿师徒契收拾你 薛玲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他表情微妙地变了一变,语气带着些试探,以及少许幸灾乐祸的成分。 你们不会到现在,都还没结契吧? 黎琛阴着脸,沉默不语。 黎琛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答,薛玲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我就说,谢师兄那么凶残的人物,居然管不住你这个兔崽子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样也好,不,这样最好了!你这撞大运又不懂珍惜的臭小子,等你一死,谢师兄徒弟的位子空出来,我就能天天待在谢师兄的身边,绝对比你省心多了。 烦死了。黎琛满脸阴翳,一掌将冰墙拍碎,另一只手以冰化剑,向薛玲刺了过去。 谢无言在陵墓后方发现一处暗道,移动机关打开暗道,底下一片漆黑。 他掌心握了一团火焰,温暖的红色光芒逐渐充满了暗道内部,照亮了周围的砖瓦,前方的道路。 谢无言对黎琛的怒气不假,然而他费了不小力气寻找的死之卷近在眼前,其他任何事都得靠边站。 身后早已听不到黎琛与薛玲打斗的动静,他沿着笔直的暗道一路向前,走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眼前终于不再是一尘不染的黑色。 黑暗的地道尽头,犹如铺着一片星河,细小的星子点缀其间。 谢无言握着火,循着星光,探身进去。 突然间,星光在一瞬间放大到极致,闪得人下意识闭上了眼,谢无言抬手挡光,待到这强光熄灭后,这才半睁开眼,警惕地朝前迈了一步。 脚底,传来冰冷的,踩在水中的触感。 水声忽近忽远,不只是从何处出现,更不知尽头在哪里。 自从进了这个秘境,对水声的印象便不怎么好。谢无言环顾四周,身后,地道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令他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 周围依旧暗得伸手不见五指,谢无言刚想在掌心燃出火焰,脚底突然发出一片金灿灿的光,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满心警惕。 好在这些光似乎并没有什么害处,亮过一阵后,便慢慢地熄灭,聚集到一块儿,像无数条金线织成的鱼,扭着身子,朝着同一个方向游了过去。 谢无言顺着这些金线聚集的方向望去,即便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什么,就好像本能在他胸口叫嚣似的,令他霎时间,明白了一件事 死之卷,就在那里。 没有丝毫犹豫或怀疑,谢无言朝着那儿迈开步子,快步赶了过去。而在中途,他不忘观察脚下这些小鱼般拧在一起的金色光束。 在察觉到这些金线居然是古文字的偏旁部首后,谢无言的视线迟滞了片刻,转而投向四周,那些还没有变为小鱼的文字 是人的名字。 无数个由古文字书写的人名,由金光镌刻在地上,紧接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就像融化了似的,偏旁部首缓缓拆开,拥挤着化为了一条金色的小鱼,一同朝着这儿的中心游去。 不断有大量的人名浮现,游走,消失,一波接一波,永无停止之时。 第66章 与生之卷相对应,死之卷里记载着所有死者的生辰八字,生平过往,以及最重要的,姓名。 看着自己脚边,有条小鱼被他踩散了一截名字,不得不费劲吞回那些丢失的偏旁部首。 谢无言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再次落下脚步时,默默绕过了这些金色的小鱼。 在这样一个周围都是同样风景的空间里,很难判断时间流逝了多久,连谢无言也只能判断出一个大概的结果。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谢无言微微眯起双眸,在他确认不远处的确出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凸起时,他细长的眼睛向上挑了一挑,一刻不停地向那里赶过去 然而。 当谢无言快步赶到那个凸起前方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除了金线小鱼们汇聚的中心,一捆展开的卷轴以外,还有,一具火红色的棺木。 当谢无言看到棺木的侧面,刻着一朵朵谢家标志性的牡丹花纹时,他心底浮出种种猜测,握着剑,用剑背拍了拍棺身。 然而,预料之外的一道陌生人声,从棺木里传了出来 谁? ----------------------- 作者有话说:玲玲,挑拨离间滴神。 你师尊不要你啦 (溜走) 碎碎念时间: 反馈!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吐槽卖芒果广告,然后买了一个朴实大哥的一箱芒果!! 啊啊啊啊啊!!真的好好吃!!! 估计那种芒果广告卖的都是同一种,好像是四川攀枝花的什么大青芒吧,具体品种我也不知道。。就知道好像叫大青芒(懵 不要买那种9.9的小果,买那种大果/果王就会很好,个头很大,熟了也是青色的,只要软了就能吃。 不是在打广告啊啊啊啊,自己买了一箱吃真的好好吃!!zqsg来推荐的,买哪家都一样!(我买的大果一箱30,里面还不少,感觉不贵嘿嘿嘿) 熟了的话,放冰箱里冻一冻再吃,和夏天绝配qaq肉真的又甜又多!! 第55章 死之卷(5) 谢无言怔了一瞬。 视线迅速在棺木周围扫了一圈,谢无言沉思片刻,决定先无视这个声音,当下,回收死之卷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面前,一捆卷轴静静展开,平铺在他的面前,一条条金织的鱼儿正不断往里面钻。他试着向卷轴注入灵力,金灿灿的卷轴中.央,像是镜湖突然被砸入一块石头,几缕金色的长丝倏地溅了起来,缠上他纤长的五指,又缓缓地向下滑落。 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流沙一般,缓缓向卷轴汇拢。 被平铺开的死之卷,一点点收了起来。 黄泉秘境出现的原因,就是由于死之卷坠落湖底,长时间被高浓度的灵力包围,法器在环境的影响下打开,创造了这个几乎与黄泉入口无异的可怕秘境。 但是死之卷收拢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慢了一点。 谢无言不耐地敲了敲剑背,棺材里踟蹰很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喂!有人吗?我没听错吧。 这回倒是不那么沙哑了,刚刚那声音听上去,说是山里来的野兽嘶吼也不为过。仅从声音来判断的话,这棺材里的人声线浑厚,应该比他年长一些。 喂? 是有人在吧!别装哑巴! 短短几句话,已经夹进一股浓浓的怒气,若不是这棺盖牢牢扣着,这人听起来都要爬出来和他打一架了。 可惜隔笼戏虎,老虎再凶狠,也挠不到笼外的人。 谢无言一边盯着死之卷,一边问:你又是谁?语气淡然,似是完全不在意。 我是那人的声音突然就卡壳了,半晌的沉默过去后,才迟迟地再一次开口,我只是个过路人,不知为何被吸进这个鬼地方,还被牢牢锁死在里头,这一关,都不知多少年过去了。 谢无言听了并没什么反应,只是继续问:吸进去?是何时何地发生的? 时间过去太久,我早忘了。棺材里的声音敛了怒气,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在这儿遇到人,咱们也算缘分一场,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把我从这个破地方里放出来? 虽说他有求于人,这番话乍一听也没什么错误,只不过这人傲气难收,语气勉强,怎么也不像是在求人。 这藏不住锋芒的请求,谢无言避而不谈,问:被关了这么久,你怎么活下来的? 里面的人顿了顿,似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沉住气,敛着怒火说:谁知道怎么回事,这里面奇怪得很,我呆这么多年,连根毛都没长过。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保证,只要你把我放出来,报酬少不了你的! 不需要。谢无言兴趣缺缺,扫了眼已经收拢了一半的死之卷,你只需说清楚,你和谢家什么关系,我再酌情考虑。 一时间,周围静得只剩水声。 棺材里的人突然就不出声了,谢无言也没接着说话,越是在这样恰到好处的时间点沉默,越是能说明问题。 我不认识什么谢家。僵硬的声音,从棺盖的缝隙里缓缓挤了出来。 谢无言曲起指节,指尖不轻不重地点了点棺盖:这棺材刻着牡丹纹路,又有封印用的符纸,你不是被不小心关进来的,是被谢家封印在这儿的。 语毕,对方沉默不语,谢无言接着问:你到底是谁?说清楚了,我还有可能放你出去。 这一回,对方竟很快做出了答复,只不过并非是谢无言想知道的事,而是一句反问 你,姓谢? 寥寥三字,听不出愤怒,也无法从这只言片语中觅得任何情绪,或是有用的信息。 此时无声胜有声,谢无言没回答,权当默认。 里面的人沉沉吸了口气,消化着这个似乎对他而言很难接受的事实,终于在沉默了片刻以后,棺材缝里漏出一丝冷笑。 姓谢的孙子 谢无言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嘴巴放干净点。 那人笑得愈狂,索性破罐破摔道:不干净又如何?你想杀我也没用,除非解开这道封印,否则谁也动不了我! 不求我了?谢无言知道他傲,没想到还挺有骨气。 当年一个傻逼姓谢的将我关在这儿,现在又来一个姓谢的,难道我能指望你大发慈悲放我出去?滚你妈的吧,有时间异想天开,我还不如继续在这破棺材里过我的好日子。 谁封印你的? 叫谢锦声,怎么,你认识? 岂止是认识。 谢锦声是当今谢家家主,谢家族人陆续遭遇不幸,如今,已经是除了谢无言以外的唯一一个谢家族人了。同时,也是谢无言的父亲。 既然认识,就帮他赎个罪,把我从这鬼地方弄出去! 光凭他带着狠劲的声音,语气,即便是机关谷这帮仙界认为是野蛮人的弟子,也没有一个能像他一样,表现得像个真正的匪徒,狂得无法无天。 谢无言微微蹙眉,你是仙界的人? 别恶心人,我和你们仙界没关说着,那人突然一顿,低沉地笑出声时,恶意满溢出棺材,不过,我可杀过仙界不少人,也算是和你们有点缘分吧。 谢家的事,是你做的?谢无言目光顿时添了几分狠色。 什么谢家的事?怎么,难不成谢家遭报应了? 那人声音一顿,乐不可支地大笑了一阵,在谢无言犹豫是否要加固他的封印时,那人才接着说:当初我杀的人,可不是姓谢的,是你们谢家多管闲事,才把我搞到了这个破地方,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怒气稍缓,谢无言陷入短暂的沉思。 和仙界没关系,却又杀过仙界不少人?若他是魔修,时间却又有点对不上在千年以前,魔道没落,魔界入口被永久封印,而选择留在仙界的一些魔修,则被第一仙门玲珑门庇护起来,帮助他们建立了如今的合欢宗。 虽说与过去的魔界门派同名,但现在的合欢宗,受到玲珑门的严格管束,就连采补这一类最基础的魔道功法,都被禁止使用。即便这样,仙界仍然有很多反对者,不认可合欢宗魔修的存在。 倘若有魔修杀害仙家子弟,一定是会引起仙界轰动的大事件。 然而,谢锦声本人尚且只有一百余岁,这两百年间,不曾听说过有这样的事发生。棺材里的人,不应该是魔修才对,可是 一介凡人,杀了许多修仙者? 这更是闻所未闻,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荒谬的事。但是,既然能被谢锦声封印在死之卷里,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第67章 棺材里的人还在喋喋不休骂着脏话,几乎要将每一缕空气都染上恶劣的恨意,谢无言姑且听了一阵,确认他骂得毫无营养且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后,极为自然地无视了。 谢无言重新转移注意力,盯着尚未收拢的死之卷还剩二成左右,很快就能完成了。 他不回话后,棺材里那位反倒安静了。 谢无言斜了一眼棺材,知道闭嘴了? 那人冷哼:骂你有用?你能放我出来? 不能。谢无言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你再说几句也无妨,封印你的法器很快就要闭合了,这该是你一生中最后一次和活人说话了吧。 棺材里面的人瞬间安静了。 他对自己的处境,想必也有所认识了。这具棺材是一个封印用的法器,多年前,这人就被谢锦声用这个法器封印在了死之卷里,至于原因,大概就如他所说,是因为屠戮了不少仙家子弟,才被封印在这儿。 死之卷展开后,这具封印法器也意外地得以见天日,不过很快,就又要回到法器内部了。茫茫数年过去,这棺材里的人只见过谢无言一个人,往后,更是一个人都见不到了。 依他所言,这封印法器里,不会衰老也没有病痛,虽无疾苦之忧,但是漫长到难以忍受的孤独,才是最折磨人的东西。 谢锦声的手段,当真是狠辣。 对这个所谓的父亲,谢无言只有幼时见他的模糊记忆,如今倒是好奇,谢锦声是个什么样的人。 棺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你能不能放我出去? 不能。谢无言毫无怜悯,放你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那人咬牙:我 他话音未落,突然间,一人一棺背后传来一阵巨响,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什么东西正急速向他逼近,谢无言双瞳骤睁,拔剑挡了过去 并没有砍中的触感。 谢无言瞬间反应,剑锋一转,这才逼退了突然逼至他旁边的身影,护住了身后尚未收拢成形的死之卷。 霍遥挂满血泊的脸,带着宇文江雪几近诡异的微笑,再一次出现在谢无言的面前,难缠得令人厌烦。 这已经他们不知第多少次遇见了,霍遥的脸色和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时而铁青时而惨白,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去。然而,只要尚存一息,宇文江雪都没有离开这具身体的打算,微笑如旧。 但宇文江雪显然也注意到,这具身体能够使用的期限不长了,不再废话,一次又一次地朝谢无言迅猛攻过来。即便只有三成魂魄,一旦使出全力,也很难对付。 宇文江雪来了这儿,就说明盛今朝那边 察觉到他有片刻走神,宇文江雪边杀过来,边恶劣地微笑道:无言,你师兄可真难缠。能把我伤成这样,还真是意外。 谢无言双眸沉下一分,灵力更加精准地覆于赤链,回以宇文江雪一次次重击,打得对方猛咳出一口血。 两人僵持着陷入缠斗,难分上下,正在这时,薛玲的喊声也从他们身边传了过来:谢师兄! 不远处,黑暗中矗立着一个坍塌一半的入口,薛玲和黎琛先后赶了过来,才抵达这个空间,又打了起来。不知是经历了怎样一番争斗,两人身上挂彩不少,彼此状态看上去都不太好。 黎琛像是事前就知道死之卷的位置时,趁着谢无言被宇文江雪逼退,不断想要接近死之卷。 混战之中,谢无言给了薛玲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去取死之卷,但是薛玲与黎琛打得正上头,也不知是否看到他的暗示。 就在这时,棺材里的那人再度出声 喂。 宇文江雪这个名字,我有点耳熟,他也在外面? 刚刚,似乎是谁提到了宇文江雪的名字,被棺材里的人听到了。 谢无言一边挡剑,一边注意了一下其他几人,除他以外,似乎没人听得到这棺材里的声音? 你认识他?谢无言在心里默念着,回复那人。 那人畅快地笑了:何止认识,我还杀过他呢。 这一句话,从语气到说话的内容本身,都听上去太过儿戏,谢无言没有相信几分,但仍然回答那人:然后? 只要你把我放出来我就帮你一把,再杀他一回,如何? ----------------------- 作者有话说:外挂+1 碎碎念时间: 之前刚认识左右的时候,一直不知道左右身上东一处伤口西一处划痕是怎么来的。 左右跟我说是猫抓的,我还不太能理解。 结果后来我俩养了七月 手指手背胳膊大腿每个地方都有她不小心()挠的口子 昨天qaq我和七月抱抱贴贴,结果她跳下来的时候,jio又给我挠了一道巨长的口子,直接让我在家里爆发出杀猪惨叫。 左右:养猫就是会这样的啦(过来人的语气) 然后左右很好心地,过来给我抹酒精棉片,直接一把涂在伤口上。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左右:这么疼吗(愧疚抽手) 我:?(反应一秒)哦,不疼。 左右:?:) 第56章 死之卷(6) 论修为境界,宇文江雪已经抵达化神后期,即将到达渡劫期,放眼整个仙界,他的境界也令人艳羡眼红,是众人仰望却不可及的高度。 即便如薛玲所说,他的灵根是伤害较弱的温系木灵根,即便他如今只有三成魂魄,三成力量,他与其他修士之间境界差距的鸿沟,都难以被轻易填补。 所以当这个棺材里的凡人,自称要杀死宇文江雪的时候,谢无言并没有当真。 就算是脑内对话,谢无言仍旧惜字如金,只对他说了寥寥四字:你做不到。 我说过,我杀过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有什么做不到的?不过,当初的确有不少人和你一样,将我当做是什么‘凡人’。那人笑得顽劣,丝毫不把他人的命当回事,后来,个个都在我刀下挨了教训,赶着去阎王那儿找后悔药了。 证据? 没有证据,你不相信也无所谓,况且,往后让你不能相信的事可更多呢。棺材里传来放肆的笑声,明明听上去像是回荡在四周,却只有谢无言一人听得见,在我的棺材里,藏着个和你们一模一样的世界,你信吗?等着吧,将来会有个好小孩,把你们这帮仙界的狗全杀了。 谢无言心下一震,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分析他所说的话。 谢无言一边抵御宇文江雪那些难缠的攻击,寻找反击的时机,同时还要思考棺材里传来的挑衅话语,分析其中似乎隐含深意的某些部分。 倒也不至于到分身乏术的地步,只是 做着这一切时,他余光下意识瞥向黎琛那儿,望见他与薛玲身上的伤口似乎更多了。 薛玲也不知是察觉到谢无言的暗示,还是自己注意到了死之卷的位置。他有意识想让黎琛远离死之卷,然而黎琛偏偏执念不浅,越是被拦,下手越狠。 谢无言漠然移开眼神,如风般的剑速愈加快了,瞬间劈穿眼前的一排荷花,向后刺了过去 从剑尖传来的触感,终于不一样了。 刺中了。 谢无言沉着眸,趁宇文江雪没能反应过来,握着剑柄狠狠一旋,听到了淤血与骨头粉碎在一起的恐怖声音。 就连宇文江雪的脸色都白了白,但表情仍然不变,维持着一贯的微笑,无言下手可真不留情。 这是霍遥本就负伤的肩膀第二次被贯穿,即便宇文江雪用灵力治愈,深红色的血水依然如同小溪一般,往下流个不停。 再怎么靠灵力修复,这具身体已经支离破碎,濒临崩溃了。尤其是肩膀,被谢无言两次粉碎到那种地步,再强大的治愈力也没法立刻愈合。 暂且忽视耳边棺材里的声音,谢无言利用宇文江雪的这些荷花燃起了烈火屏障,仅仅是能拖住一瞬间的时间,对他而言也就足够了。 没有宇文江雪的干扰,薛玲又拖住了黎琛的脚步,死之卷,现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并没有任何因为激动而产生的犹豫,亦或是无意义的停顿,谢无言径直迈出一大步,伸手去触碰已经收拢成形的死之卷 别动那个! 伴随着黎琛的嘶吼同时出现的,是一道骤然升起的冰墙。 汹涌的寒气如同大浪般扑了过来,几乎淹没了所有人的鼻腔,若不是体内有金丹支撑着阳气,恐怕脏器内壁都要结一层冰。 短瞬的惊讶过后,谢无言瞬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从手到小臂,竟是都被这道冰墙冻在了一起。 第68章 他试着伸了伸手指,指尖那块薄薄的肌肤已经能触到死之卷的边缘了,偏偏关节被冻住,束缚了一切活动。 高温和烈火被接连用来融合这道厚重的冰墙,然而才融化了一小圈,刚刚能够勉强抽离身体时,这冰墙却像是活了一样,迅速蔓延疯长,又向上攀了一截,几乎快要将他的半身都一并冻住。 这种逐渐失去自己身体掌控的感觉并不好,谢无言向外瞪了一眼,形状怪异的冰墙如同一条条崎岖小路,忽高忽低。 万幸的是,视线以内,并没有看到宇文江雪的身影,似乎是被冻在了外面或是哪儿,否则趁这时袭击谢无言,难度可就小了不少。 但他和薛玲的处境,也都不算好。 薛玲和他状态差不多,一条手臂连带着一部分.身体都被冻在冰墙里,尝试挣扎了几下,仍然动弹不得,只能嘴里嘀咕着骂了几句脏话。 冰墙出现所造成的霜气与雪雾,令薛玲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将视野所及都变为了一片冰的世界,虽然无法准确得知制造这么巨大的一个寒冰空间需要花费多少灵力,反正,绝不会少。 哒,哒。 凛凛的霜风雪雾里,有脚步声传来。 不必那人开口,无需旁人提醒,谢无言也知道那是谁,他眼神凌冽,瞪着那个逐渐从雪雾里浮现的身影,任由沉默扩散,气氛愈发沉重。 黎琛朝着他缓步走来,准确的说,是朝着他身前所平铺开的死之卷走来。 大概是谢无言周遭那凶神般的气场太浓烈,黎琛的脚步顿了顿,在距离谢无言还有一小段路的地方,停住了。 他们二人与死之卷间的距离挺微妙的,谢无言半身被冻在冰墙里,够不到死之卷,但如果黎琛上前想取死之卷,谢无言的左手又能挥着鞭子抽上来,把他几鞭子打退。 而如果黎琛为了得到死之卷,将谢无言的左手也一块儿冻上的话谢无言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即便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黎琛似乎还是顾虑着这一点,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绝。但是他已经给谢无言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一旦解除冰墙的束缚,以谢无言现在的怒气,更是不会轻饶他。 他攥了几下衣角,犹豫着看向谢无言,轻轻唤了声:师尊。 除去这种种强大到可怖的能力,他似乎还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孩子。 然而黎琛唤他师尊,半天也得不到谢无言的回应,脸色愈加难看。 谢无言只静静瞪着他,气到极致竟也没有懒得做什么了,他淡淡瞥了眼黎琛身后,这粗略一瞥,竟然发现薛玲刚刚所在的地方空了。 不远处,一个穿着粉袍的小个头少年蹑手蹑脚地走在冰面上,朝死之卷的位置一点点挪去。察觉到谢无言的目光,小个子的薛玲咧了咧嘴,嬉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谢无言眼神平静,很快抽回了视线,没有让黎琛看出蹊跷。薛玲倒是个脑袋活络的,他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改变自身的境界和身材,而身材小了一截,自然也就能摆脱冰墙的束缚了。 黎琛全然没发现这一切,满眼装着都是谢无言,小声道:师尊,你让让我吧。 黎琛两眼水汪汪的,声音打着颤,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师尊待我很好,我都理解,可是,我真的很需要这个法器师尊往后想对我做什么都行,就这一回,让让我,不行吗? 谢无言冷声回答:让你?为什么? 听到如此不合理的请求,谢无言禁不住有了发笑的念头,可是他表情低沉得可怕,怎也笑不出来。 死之卷是谢家世代传下来的宝贝,为何要让给你? 这个理由,谢无言甚至都懒得提了,黎琛既然为死之卷执着到这个地步,不可能连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 明知故犯,总得有个理由吧? 黎琛缓缓低下头,鬓边的发丝也跟着落下来,像两条小柳叶儿般垂在边上。少年眼底黯淡,似乎藏着数不清的心事。 不管是师尊,还是其他什么人拿到这个卷轴都会死的。有个人很想得到它,你们不可能守得住的。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谢无言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眉间因愤怒而抽动,是谁想得到它,这法器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这些事,你一概没说,就凭几句空话,就想把我们糊弄过去? 黎琛沉默半晌,道:师尊,你得允许我有秘密。 你的秘密,未免也太多了。谢无言残忍阖眸,一点不愿看他可怜兮兮的表情。 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避重就轻,太过牵强,黎琛眼神闪躲了几下,接着解释道:师尊,你一直怪我有许多事瞒着你,可是我的这些事,一提起来,就要牵连到不少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向你解释清楚。况且,关于我的过去,我的身世你也从未问过我什么,我还以为,师尊是没有兴趣知道,所以,所以我也就从未想过,要拿这些师尊不在乎的小事打扰你。 他双眸扑扇了两下,隐约让人看见里面藏着的细小泪花,如果我早知道师尊会这么生气,我一定会尽早告诉你的。 谢无言短促地叹了口气,像是在笑,所以,你还是要和我抢。 黎琛一时语塞,下意识攥紧了手心,既是向谢无言,也像是在为自己辩解:我是担心师尊 别担心了,从今往后,我会代你好好照顾谢师兄的。 一阵高昂的笑声穿透寒风,打断了黎琛的话。 什 黎琛双眸骤然一震,迅速看向身侧死之卷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恢复了青年姿态的薛玲正坐在一截冰墙上,曲着腿仰着头,得意洋洋地握着一捆黄皮卷轴。 一双桃花眼轻轻挑起眼角,他勾唇笑开,像只为了求偶,展开满身美羽的孔雀。 薛玲朝谢无言飞了个眼神,高兴地扬起手里的卷轴,谢师兄,我到手了 话音戛然而止。 凛凛的寒气中,浓稠的血飞溅而出,一瞬间,充满了所有人的视野。 ----------------------- 作者有话说:好像一直漏说了,我这儿的境界设定 咳咳咳,赶紧来补一下,一会儿在文案里也会补上的。 ↓ 境界等级由低到高: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炼虚,大乘,化神,渡劫→上神。 第57章 死之卷(7) 滴答,滴答。 鲜血滴落的声音,像是逐渐变大的雨点,变得愈来愈密集,响个不停。 谢无言的双眸逐渐收紧,瞳孔中.央,映出了薛玲僵立在血泊之中的身体。 一根准确的说,是数十根大小不一的冰棱,从他的身后瞬间袭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贯穿了他的胸膛与腰部。 薛玲的笑容僵在半空,手臂脱力地垂落下来,像是块随风摆动的碎布,前后晃荡了两下,渐渐不动了。 没有说出的话,被生生咽了回去。 每一根冰棱都棱角分明,锋利如针的尖端毫无阻碍地将薛玲的血肉脏器刺穿。从薛玲体内流出的鲜血像是开了闸的洪水,顺着冰棱簌簌地向下流淌,再从冰棱的尖刺处滴答坠地,在结冰的地面上,积出了一滩刺眼的血泊。 黎琛有点无措,他看着表情挣扎的薛玲,像是个与这惨状毫无关系的局外人般,半晌才茫然地侧头看了看谢无言,视线短暂对上又移开,像是害怕看到谢无言的眼神似的。 黎琛!谢无言低吼了一声,黎琛背影一震,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 冰棱依旧没有消失或撤退,薛玲咬着下唇,一阵阵袭来的剧痛折磨着他的神志。 仅是这一瞬间的功夫,薛玲的目光时而涣散得快要晕厥,时而又清晰得目眦欲裂,像是个被疼痛夹在高空的人,永远无法坠地得到解脱,也无法从疼痛中逃脱出来。 黎琛安静地经过薛玲身边,俯身捡起掉在他身边的死之卷,收好以后,这才挥了挥手 冰棱霎时从薛玲体内抽离,留下一个个可怖的血洞,没有任何支撑的身体一下向后倾斜,重重砸在了冰面上。 血泊缓慢地扩散。 黎琛背对着谢无言,慢慢走远,没有任何解释。倒在血泊里呻.吟的薛玲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他足够强大,即便这具身体境界不如从前,他也有着不容任何人小觑的实力。 黎琛想要快步离开这里,可是谢无言的视线如芒在背,令他犹如被烈火灼烧后背,疼痛难忍。 对他所做的一切,谢无言什么也没说。 责骂,唾弃,或是要与他断绝关系黎琛心以为,他的行为一定会招致许多残酷的话语。不过再如何难听的语言他都听过,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第69章 然而,谢无言始终只字未语。 这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也是令他感到最挣扎痛苦的一件事。一瞬间,黎琛回忆过往所有他见过的人,没有一个能令黎琛忐忑到这种境地。 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如果自己现在带着死之卷离开,那他们本就濒临破碎的师徒关系,真的会就此断在这儿。 像是被两股力量牵扯着,黎琛最终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过身,师尊,我 后面! 谢无言神色骤然绷紧,可他喊出声时已经来不及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黎琛小腹的位置瞬间被一根绿茎刺穿。 带血的绿茎穿过他的身体,吸收了黎琛伤口周围的血液后,在他面前绽放出一朵饱满又粉艳的荷花。 黎琛反应也快,立刻砍茎逃脱,躲过了宇文江雪的一记杀招。 宇文江雪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他拖着废掉的右手,左臂猛地伸出五指,嘴边飞快念过数个灵决,潮水般汹涌的灵力喷涌而出。 无需任何语言解释,也能够看得出来宇文江雪为了抢到死之卷,就算牺牲这具身体也无所谓,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只有拼劲一切,用上他三成魂魄的全部力量跟黎琛抢夺死之卷,才有可能成功。 伴随着地面冰层破碎的声音,无数根覆着寒霜的粗壮根茎拔地而起,瞬间生长成无数朵冰蓝色的荷花,朝黎琛咬了过来。 这巨型荷花的能力,似乎是吸收周围物体的成分,并以此加固自身。黎琛的冰墙给了它们充足的养分,寒冰荷花破土而出,向着黎琛猛攻而去。 黎琛没想过他会被自己的寒冰反过来伤害,他勉强挡住寒冰荷花的攻击,但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他飞快地回过头,视线仅仅与谢无言对上一瞬间,又立刻抽离。 宇文江雪没有看到,黎琛悄然将一只手臂伸向后方,手指悬在半空,轻轻一曲。 一面巨大的冰墙旋即升了起来,牢牢挡在了谢无言的面前,寒冰冻结所发出的脆响连绵不断。不过多时,这一个环绕四周,将他的四面八方通通包围的寒冰城墙便筑好了。 他和薛玲被严严实实圈在了里面,除了周围些许空地能够移动外,寸步难行。 怎么?遇到麻烦了?棺材里的声音再度飘了过来,不过听起来,显然对谢无言的死活漠不关心。 闭嘴。 谢无言无瑕在这时搭理他,极为自然地忽略了那人无休无止的谩骂。 不过,多亏这道冰墙的出现,最初那面一直禁锢着谢无言的冰墙终于被撼动了,两面墙相互对抗了片刻后,旧的冰墙被挤压到粉碎,谢无言趁机夺回了手臂和身体的控制权。也是因为这面冰墙,他们不会被宇文江雪的攻击所波及到。 这面新的冰墙高且结实,谢无言向头顶处微弱的亮光望去,仿佛置身一口深井。 他赶到薛玲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象,状态很不好,不抓紧救治的话,恐怕撑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了。 就算修仙者拥有比凡人强大数倍的肉.体,也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死亡。 被砍断脖子,被刺穿心脏,亦或是像薛玲这样,脏器全损,失血过多遇到这些情况,即便是修仙者也凶多吉少。 薛玲的粉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没有血色的手臂惨白无力,往日的精神生机荡然无存,他闭着眼睛倒在地上,任谁看了都要怀疑他是否已经死去。 谢无言将储物戒里能用得上的丹药全都取了出来,立刻将能用的一部分挑出来,薛玲单纯是为了帮他,才被伤到这种地步的。虽然谢无言决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心善之人,但他也不可能将薛玲丢在这里,弃之不顾。 薛玲如今脉象太弱,用不了药效强的丹药,谢无言只能先为他注入少许灵力,将丹药砸成粉末,混入灵草汁液让他喝下去。 注入微弱灵力,喂一点药液,再注入灵力重复几遍后,薛玲闭合的眼皮终于动了一下。 察觉到他出现即将苏醒的迹象,谢无言拖着薛玲,让他靠在旁边的冰墙上,把呛进去的血赶紧都吐了出来。 薛玲虚弱地咳嗽了一阵子,模糊呻.吟出声,冰墙外隐约传来激烈打斗的动静,忽远忽近,与他们所处的这口冰井相比,几乎像是两个世界。 谢,师兄? 谢无言正盯着冰墙出神,听到薛玲出声,一低头,正对上他满是茫然的眼睛。 既然醒了,基本就可以放心一半了。谢无言将金虎草药膏抹进薛玲小腹和胸前的一个个血洞里,疼得他猛抽了一口气,喘得像是个险些溺死的人。 金虎草药膏可以迅速修复伤口,奈何薛玲伤得太重,愈合还是得需要不少时间。 薛玲脱力地靠在冰墙上,粗喘平静少许后,他勉强抬起一只手,从宽袖里缓慢艰难地摸出一物,攥在手心里,递到谢无言面前。 谢师兄,你带这玩意出去,埋咳咳 少说两句,你就死不了。谢无言看着薛玲躬身咳血,禁不住皱眉,他锢住薛玲的下颌,一连喂了他几颗补血丹,苦得薛玲直皱眉头,吐舌抗议。 谢无言按着他的手腕探了探脉象,虽然还是个虚弱濒死的人,但是至少暂时稳住了气血,不至于立刻丧命。 但薛玲似乎认定自己没救了,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力气,使劲抓住谢无言的衣角,沙哑的声音尽可能抬高:不麻烦的,我要是死了,谢师兄就帮我把这个埋了吧,别让任何人见到。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冰凉的东西被塞进了谢无言的手心里。 谢无言丢到一边,薛玲立刻就拿起来塞回到他手心里,几次推拉过后,谢无言没了耐心,看了一眼,那东西竟是枚工艺精致,泛着金色光泽的小铃铛。 薛玲百般要求,谢无言懒得再和他纠缠在一件事上,随手便收了起来。 冰冷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温度,薛玲眼皮越发沉重,昏昏欲睡的感觉涌了上来,大概是闭眼时的表情太安宁祥和了,谢无言皱了皱眉,一巴掌把他扇到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薛玲带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心想自己只是想睡一会儿,不是快死了,这一巴掌实属是白挨了。 然而这一巴掌过后,他仍是迷迷糊糊的,薛玲反应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无言可能真没扇错。 再怎么救治,薛玲这浑身上下数十个大小不一的血洞,脏器全部损坏,短时间内根本愈合不了,他现在睡着,恐怕真是会一睡不起,死在这个黄泉秘境里,顺带去走一遭真正的黄泉路。 谢无言拧着眉头,薛玲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但他伤势太重,实在是难以回天。待会儿若是被宇文江雪或是黎琛再一折腾,恐怕不多时,还是得断气归西。 算了。 谢无言索性收起了药膏和丹药,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件磷光闪闪的羽衣,盖在了薛玲身上。 师兄连寿衣都准备了,太贴心了 薛玲没心没肺地笑了两下,看谢无言没反应,吓了一跳。 真,真是寿衣? ----------------------- 作者有话说:薛玲人生高光时刻:被爱慕之人赠予一件寿衣(并不是) * 减肥第n天:与左右冲进kfc,点了四份鸡块以及超大汉堡+薯条可乐。 旁边坐着一对母女,俩人吃的东西比我们这儿一个人的分量都少。感觉左右自从跟我住一起后,食量被我带的一点点上升了 为了减少我的食量,这几年来我还做了不少努力!! 比如以前,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我食不知味。 到了现在,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我吃的更嗨了,还喜欢在一些被勒令不许吃垃圾食品的小孩面前,快乐啃鸡块 这就是进步啊!(并不是 qaq 第58章 死之卷(8) 谢无言黑着脸回答:这叫乾坤衣。 会在这里用到乾坤衣,同样也出乎谢无言的意料。乾坤衣和百里棘,飞来枫一样,是他当初赢了霍遥之后,从他手中夺回的诸多法器里,精心挑选出的保命法器。 濒死之人只要披上乾坤衣,布料上的特殊药粉可以治愈伤口,同时还会带着濒死者迅速从危险中抽离出去,让他逃离险境,转移至安全地带。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甚至也是第一次取出乾坤衣。薛玲虚弱到没剩几口气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扯了扯身上这件磷光闪烁的羽衣,羽衣盖在他身上,慢慢开始发出更璀璨耀眼的光彩。 他嗓子沙哑,想笑却没力气笑了,只是轻轻呼出半口气,朝谢无言咧了咧嘴:还挺漂亮的。 谢无言观察着乾坤衣生效的过程,一边对薛玲说:事先说好,这是我的法器,不是送你的。其次,我不知道乾坤衣会把你送到哪儿,活下来算你命大。 第70章 薛玲嘴里又溢出了点血,侧头咳了片刻,撑着意识回答他:谢师兄都这么说了,我不就只能活下去,才能将这宝贝还给你了吗? 最好如此。这是最顺利的结果,乾坤衣的效用很是特殊,此前谢无言一直没有机会证实它的作用,如果它真的救了薛玲的命,便能证明,它确确实实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乾坤衣的光彩愈发耀眼,一直到最后变为透明,像是被月光包裹着的树脂,散发着温暖柔光。 大概是意识到分离的时间到了,薛玲艰难地转动眸子,强笑道:谢师兄,这是救命之恩,要想报答,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谢无言: 离鬼门关只差临门一脚,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论乐观,的确无人能与之匹敌。 乾坤衣的磷光突然变大,一瞬间,狭窄的空间被温暖的白色强光充满了,谢无言下意识阖上双眼,却意外地,并没有感觉到刺眼。 片刻过后,强光逐渐熄灭,周围又恢复为黑暗的环境。 薛玲方才躺着的地方,空无一人,与乾坤衣一同消失了。 谢无言仔细将手上沾到的血擦拭干净,接下来,就要解决他自己这边的问题了。 死之卷被取走,支撑着黄泉秘境的法器不复存在,恐怕不过多时,秘境就会逐渐关闭,最终消失。 关押着他,同时也保护着他的这口寒冰深井之外,打斗的动静接连不断,谢无言仅凭声音粗略判断了一下现在的局势黎琛的步伐比起之前稍显急促且混乱,迎击的速度也大不如过去,此刻占上风的,居然是宇文江雪。 即便只有三成力量,还是如此难以攻破,实在令人意外。 谢无言抬头望了下顶端,井口上方距离很远,虽然最窄的位置很小,但是他估计着,以自己的身材还是可以顺利通过,也就是说只要谢无言想离开,随时都可以靠飞来枫从井口离开。 制造这口寒冰深井时,黎琛正面对宇文江雪的袭击,能够分出来,用以制造这口深井的灵力和精力,终究也是有限的。 谢无言的肩头已经被好几滴冰水砸中,是井口处的寒冰融化后滴落下来的。黎琛在井外战斗这么久,灵力消耗巨大,已经不太能维持这口深井的全貌了。 谢无言不打算贸然离开,他们三人的目的皆是为了争夺死之卷,现在多他一人,不过是将局势搅得更混乱,对他却并无多大益处。慎重起见,暂且先隔岸观虎斗,等他探清情况再出去。 谢无言踩着飞来枫升到半空,剑柄轻轻凿开一层脆弱的寒冰,开了一扇类似望窗的小洞,容他看见外面的形势。 小小的望窗漏进一丝寒冬凛气,外面,四处皆是白茫茫的冰原,单调的浅色使得血的红色格外醒目。 即便不正眼去看缠斗中的两人,周围随处可见的鲜血,破碎一地的冰块,以及接连不断的打斗声,无一不昭示着,这里正进行着一场难分输赢的争斗。 宇文江雪显然没有要留黎琛活路的想法,甚至因为自己身体无法支撑太久,急不可耐地想要取他性命。黎琛脚边永远有无数条细小的冰藤蔓在追逐着他,一旦黎琛停下脚步,就会被它们缠住脚踝,限制住行动,如此一来,就不得不耗费更大的体力去摆脱它们。 如果一直被这这么消耗下去,黎琛恐怕就得横尸于此了。 正如薛玲所说,宇文江雪的温系木灵根擅长治愈与生长,并没有多么凶猛的攻击力,但是论持久,恐怕没有人能与之相比。他的巨型荷花能够夺取除了火灵根以外,其他任何属性的灵力,并为己所用。 简而言之,对手越强,宇文江雪的这些荷花也就愈强。 黎琛越是动用各类冰灵决攻击他,这些巨型荷花所变异出的寒冰荷花越是凶猛,逼得他陷入苦境,偏偏黎琛没什么办法,只能以冰灵根应对,使自己的处境愈来愈严峻。 谢无言倒是能想到几个巧用冰灵根,对付宇文江雪的方法,只不过这冰灵根长在黎琛身上,无计可施,陷入死斗的,也是他。 粗略地旁观了一阵,黎琛过去的确缺乏指导,甚至连冰系的灵决都不会几个,他所使用的每一招,都是靠高浓度的灵力堆叠出来的招数,多半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没什么技巧可言,还很耗费灵力,如果不在几招之内解决对手,反而会拖累自己,长久不了。 过分暴力,甚至有些毫无章法的打法,以及完全不擅躲避,靠自己的血肉躯体作为诱饵的习惯,从今往后,都得改。 谢无言揉了揉太阳穴,这样继续下去,赢的人注定是宇文江雪。这人可比黎琛精多了,死之卷一旦到他手里,恐怕就会迅速撤离此地,不给谢无言任何机会。 如果要改变这种结局,谢无言就得插手并加入这场混战,和黎琛互相配合,共同击败宇文江雪。但是这么做,同样也有风险由他出手对付宇文江雪,谢无言也会被消耗不少灵力,到最后,他的灵力所剩无几,而黎琛并未被打败,恐怕就有充足的余力对付他。 谢无言一连要应付两个难缠的对手,这种做法,风险不小。 他倒并不惧怕风险,但是既然有第三种更稳妥的方法,能将风险降至最低,他就不需要以身涉险。 谢无言目不斜视地望着冰川上浑身是血的两人,心里默念道:出来。 半晌,才听到棺材里的声音飘了过来,即便此时周围已经看不见那具棺材了,他的声音依旧听起来很近,就像坐在他身边似的。 那人不情不愿地回答:你拿我当什么人?要我出来我就出来? 谢无言不理会他的挑衅,音色像是被周围的寒气所感染,不带丝毫情感地说:我可以放你出来,但是,有条件。 那人听了,倏地一顿,接着迅速告诉他:快说,别磨叽。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若是能杀死宇文江雪,我便帮你解开封印,如果不能,就另说。谢无言冷静提出他的要求,至于另外一个人,你若是打的中他,给两拳意思意思也行。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一副怀疑的口气问:你不先解开封印,我怎么出去杀他?你这人是不是脑筋不太好? 谢无言轻描淡写地回道:我自有办法,你只需告诉我,你答不答应这个条件,当然,如果你觉得杀不了他,临时反悔也可以,我无所谓。 不等那人回复,他接着说。 毕竟,你虽然说你杀过他一回,可他如今还是活着谢无言恰到好处地停下,不再说话。 事实证明,谢无言对这人的性格没摸错,激将法果然有效,那人像是气血上涌到了极点,瞬间抬高了声音,喝道:我早就杀过他一回,只不过被他侥幸活下来了,再杀他一次又如何?你只要有办法能把我弄出来,我一出手,让他见十次阎王都够了。 谢无言十分简短地应了一声,和对方的豪言壮语激动陈词形成了鲜明对比。 虽说,让一个凡人去刺杀化神期修为的宇文江雪,这事听起来比话本故事还玄幻,但是能被谢锦声大费周折封印在死之卷里的凡人,究竟是否真有本事能杀死宇文江雪,谢无言倒是也有些好奇。 即便不能杀死宇文江雪,在他身上多造成点伤口,也是不亏的。 谢无言取出一张棕红色的符纸,它能够制造一种短时间的契约,和真正的契约相比,虽然时效不长甚至很短,但是无需双方交换血液,仅通过两人的姓名就可以结契,方便得很,正适合眼下这种情况。 谢无言用古文字将契约内容写在背面,到了需要在符纸正面落笔,写下双方姓名时,他停顿了片刻。 虽然他还没有想起自己真正的名字,但是在坠入宿铃湖,需要念出自己的姓名时,当时的他默念出了谢无言这个名字。最后,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不算完全正确,同时,也不是个错误答案。 于是他提笔落字,将这三个字写在符纸上,顺道问对方:名字? 那人顿了一顿,问这个干吗? 临时结契,需要你的名字。谢无言没有解释太多,临时结契约束双方,也对双方都有好处,但凡他对仙界的规矩有点了解,都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语气别扭地回答道:秦枭羽,枭,就是那个跟鸟差不多的字? 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向谢无言解释清楚自己的名字,到后来,自己都把自己说烦了。 谢无言隐约感觉,这人似乎不太识字。 谢无言在脑海里思索片刻,对秦枭羽这个名字,他依旧没有任何印象。能被谢锦声亲手封印的人,居然连名字都没留下,实在是反常。 第71章 他飞快写下秦枭羽的名字,接下来,就该出去一趟,找那具棺材所在的地方了。 ----------------------- 作者有话说:明天后天都有加更哦~下周更新也会比较肥,勤奋肚皮,加油!(握拳 按照游戏的思维想 谢无言,像挂逼一样的神级玩家,高爆发高输出高持久,技能乱飞道具狂舞,只是目前等级受限,只能开着小号去虐大佬。 黎琛,主c,高爆发,高输出,然鹅现在耗蓝太多,一旦被打消耗就凉了qaq 秦枭羽,抽到的ssr刺客卡,高爆发,高输出,魔法攻击为0,物理攻击满格,其他属性未知。 然后,突然发现,宇文江雪大概是满级奶妈 一堆输出围攻奶妈,好像是反派才会干的事() 第59章 死之卷(9) 谢无言通过望窗观察了一下外面两人目前的位置,以及棺材所在的大致方向,旋即乘着飞来枫,摆脱了这座寒冰深井的监.禁。 谢无言乘着飞来枫一出现在上空,宇文江雪与黎琛几乎同时发现了他,但两人打得正凶,分神片刻,转头又缠斗到一起。生死攸关的一刻,没有人敢马虎。 站得越高看得越远,谢无言在高空环绕着飞了一大圈,很快就锁定了棺材的位置,远远望过去像是一粒黑色的种子,平躺在冰原中.央。 在高处确认过棺材的位置后,谢无言乘着飞来枫,朝那里迅速飞了过去,半途还故意经过宇文江雪的背后,背对着他给了黎琛一个眼神,示意他把宇文江雪引过来。 这一眼太快,谢无言原本没怎么指望黎琛能发现,偏偏这小子眼神不错,竟是心领神会,立刻调转方向,引着宇文江雪跟了过去。 飞来枫速度快,谢无言先到一步,他从火红的枫叶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棺盖之上。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临时契约用的符纸,并向符纸里面注入一丝灵力 临时契约瞬间生效。 那人虽然不知道谢无言要用什么方法帮他离开棺材,但是意识到自己久违地要重见天日,难掩兴奋又佯装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你随便你弄吧,反正我杀完人,你就得放我出来,事先说好,我对谢家人没什么好感,就算你放我出来,也别指望我会对你感恩戴德。 哦。谢无言同样不在乎他,彼此利用的关系,不需要上任何心。 那人梗了梗,或许是对他冷漠的反应有些不乐意,你 谢无言打断了他的话,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能不能把握机会,看你自己。 那人冷哼,脾气不小地回答:我知道。 谢无言扫了一眼周围,打斗声已经很近了,然而宇文江雪的寒冰荷花已经开到了棺材附近,且太过密集,以至于他无法看清他们两人的身影,只能判断出一个大概的距离。 宇文江雪逼近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要快很多。 刹那间,谢无言掌心攥紧,双眸倏地斜向一边。 终于足够近了。 距离他最近的一朵寒冰荷花霎时被打碎,像是一块坠落平地的瓷盘,粉碎着炸开,银白色的尖锐残片飞向四面八方。 黎琛的身影飞速掠过,宇文江雪和他的寒冰荷花们紧随其后,一刻不停地杀了过来,像是一道猛然袭来的滔天巨浪,绝无停止之势。 黎琛飞身绕过棺材,灵活躲了过去,然而一回头,却见到谢无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谢无言静止的背影映入他眼前,这个距离,再想去救也已经来不及了。可黎琛也不知怎么的,如何也不能抬腿离开,他心脏兀自收紧了一下,边喊边转身:师尊! 立于荷花塔上的宇文江雪微微扬眉,他俯视着谢无言,并不能感受到对方的杀气,也不见他有逃离的意思。宇文江雪不禁勾唇,微笑中透着一丝不理解。不过,这样的小插曲,并没有使他下杀手的动作减缓一分。 在宇文江雪曲起指节,号令寒冰荷花攻过来的瞬间,谢无言忽然轻抬起双眸,似是不经意地与他对上双眸。在宇文江雪逐渐改变的注视下,唇边捻过一个彼此都很熟悉的灵决 逆灵决。 谢无言撑在棺盖上的手,向其中迅速注入灵力。 宇文江雪皱了皱眉,静静站在原地,而他的寒冰荷花此时已经咬了过去,每瓣花瓣四面都像是削铁如泥的刀刃,再想躲避也来不及了。 黎琛内心挣扎着冲上前,双手覆满坚固的冰甲,帮谢无言抗住了即将落到他脖颈外的两瓣冰花瓣,然后冰与冰相撞,明显是黎琛这儿双手所带的冰甲更薄一点,不过片刻就被寒冰荷花削穿冰甲,从他手心里剜出一大片血肉。 不仅是手上的伤,他用力扛住寒冰荷花的动作还牵连到其他伤口。腹部,胸口,好几个受伤便致命的地方,霎时间撕裂开来,血水停不住地往下流。 黎琛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他想拉着谢无言快走,可是一低头,身前却空无一人。 他紧紧揪住的心这才得以放松一分,踢开寒冰荷花,黎琛退到安全区域,朝宇文江雪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眼前所见之景,却超出了他的每一种预想。 被无限延长的一瞬间里,他看见,宇文江雪僵硬地站在那里,胸前距离心脏极近的一个位置,深深插着一柄银白刀刃。 歪了点,还是手生了啊。一阵陌生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 下一刻,宇文江雪迅速抽身,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淌。即便没有刺到心脏的位置,也几乎可以致命。 而原本插在宇文江雪胸膛的那柄刀子,以血润滑了刀身,嗖得一下便抽出了他的身体。血腥气充斥了周围每一寸空气。宇文江雪向后退了几步,伸手试图治愈伤口,然而满手湿润,五根指头血淋淋的,也依旧无法使鲜血流淌的速度停下一分。 你这脸怪丑的,也不是那个姓宇文的啊,怎么搞的。身前传来一人纳闷的声音。 握刀的男人不急不缓地掂了掂刀子,那狼牙一般长且锐利的弯刀,刀刃锋利平滑得像是一抹光。 黎琛环顾四周也没有看见谢无言的身影,随即警惕地瞪了过去那男人侧身对着他,看不清眼神,但嘴唇勾得极高,只见男人笑着深吸一口气,满是青筋健肉的手轻轻拂过刀柄,就像是吻他多年不见的情人。 浑身都在溢血的宇文江雪抬头看了他一眼,残存的笑意在一瞬之间消失。 他沉默片刻,眼神像是被钉在这男人身上似的。就在秦枭羽以为他是失血失到脑子坏了的时候,宇文江雪忽然阴恻恻地眯起了眼,发出两声瘆人的轻笑。 太好了你还活着啊。 * 谢无言再次恢复意识时,隐隐约约,是被一阵鸟叫的声音吵醒的。 他放缓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周围不断有鸟儿忽近忽远的叫声,以及它们飞过林间时,枝杈摇晃树叶抖落的动静。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谢无言轻皱下了眉,反倒有些想不通了。 他和秦枭羽临时结契,让对方暂时离开棺材,却又不真正解除封印的方法,就是通过一个稍加改动了的逆灵决,将自己与对方的位置进行互换。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们又会回归原处。 秦枭羽出现在了他所在的位置,距离宇文江雪极为接近,只要他身手好,必然能抓住机会,击杀宇文江雪。 谢无言心以为,和秦枭羽调换位置的他,多半就是费一炷香的时间躺在棺材里,看着漆黑的棺盖默默等待时间结束,然而耳边的鸟叫,以及逐渐复苏的五感,都证明他想错了。 细细一想,眼下这个情况,他也不是完全没预料到。 谢无言记得,当时他在应付宇文江雪的时候,听秦枭羽说过封印他的棺材里藏着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会有个小孩将他们都杀了。 如果这个小孩指的是黎琛的话,那么,就和谢无言的那些关于未来的记忆一样,奇妙地吻合了。 这段记忆,从谢无言在这具身体里醒来时,就一直清晰地存在于他的脑海里。对他而言,这段记忆的内容,就像一个以他师兄盛今朝为主人公的话本故事,只不过故事的最后,盛今朝没能阻止黎琛,仙界正派于玲珑门围剿黎琛,却反被他诛杀殆尽,火烧玲珑门。 但在谢无言所身处的这个世界里,因为他的出现,以及他为了改变自己的死局所做出的所有改变,都令整个故事的走向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例如宇文江雪这一号人物,在话本故事里一直是个定位神秘,不辨好坏的人物,直到故事最后,他的身世目的都还成谜。但在谢无言改变了故事走向后,过去从未暴露或有人得知的,宇文江雪妄图得到死之卷这一件事,渐渐浮出了水面。 第72章 或许在这个世界的背后,还藏着许许多多深层的,等待发掘的秘密。 谢无言对秦枭羽所在的这个世界略有些感兴趣,一般来说,被封印者的确会通过一个封印法器,存在于一个或是幻境或是迷阵的地方。而秦枭羽的这个世界,或许有可能,恰好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被黎琛毁灭了一切的世界。 如果他的猜想没错,那么这具棺材对他而言,就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封印法器了。 思索的时间一点点过去,虽然谢无言还不能看见周围的情况,但他的嗅觉已经逐渐恢复。他尝试着活动异常僵硬的身体,涌入鼻腔的气息,竟是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这不是什么好事。 这具身体不知是出了什么状况,五感恢复所耗费的时间格外漫长,令谢无言不禁感到一丝焦躁。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如果过一会儿他连睁开双眼都做不到的话,恐怕这段时间,就要被他白白浪费了。 除了稍稍恢复一些的嗅觉以外,其他部位都还没有恢复任何知觉,甚至想要抬起一根手指,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难如登天的一件事。他慢慢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发现自己灵脉阻塞,气血虚弱至极,几乎和一个将死之人没有差别。 怎么能弱成这样。 谢无言起初是猜想,自己可能又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的谢小少爷身上,重新进入了那具虚弱无力的躯壳里。可是谢小少爷在这个世界死的很早,估计早已经成了具干尸了,而且结合他个人的经验与直觉,谢小少爷的身材比这具身体要更年幼一些。 无法判定自己现在的身份,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如何,谢无言不愿浪费在这个世界里的宝贵世界,只好竭尽所能地运气平息,帮助自己尽快恢复五感。 紧阖的眼帘终于有了知觉,渐渐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小点,忽近忽远。他试着抬了抬眼皮,但失败了,只好转而去尝试活动全身上下最有可能被他抬起的手指指尖。 功夫不负有心人,费了不少劲,他的一节指尖竟然可以被抬动了。这个速度乍一看挺慢,但是以他这具濒死之躯的状态来看,已经是奇迹般的进展了。 以这一小节指尖作为灵力运转的起点,谢无言气沉丹田,所剩无几的灵力不断在体内循环游走,半晌过后,终于让堵塞的灵脉变得顺畅了一分。 渐渐的,从指尖再到指节,手掌,谢无言一刻不停地运转灵力,总算是把这具身体从黄泉边狠狠拽了回来。 灵脉重新运转不久后,五感恢复的速度也提高了不少,很快,他的眼皮颤动了两下,缓慢睁开了。 望着模糊的蓝天,以及天空中盘旋的秃鹰,谢无言用力眨了几下眼睛,雾蒙蒙的双眸用力挤出了一些湿润的泪液,让视野变得更加清晰。 周围风景不错,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绿野青山,只是距离他较近的地方,树木折断了不少,烧焦的残枝败叶落了一地,到处都是大火的痕迹,仿佛轻轻一嗅,便能闻到浓郁的焦灰的气味。 不过,考虑到四周浓重的血腥与尸臭味,他更愿意屏息不闻。 谢无言隐隐察觉到周围不对劲,但是比起担心自己的处境,令这具身体恢复行动力才是第一要事。 待到身体的其他感官,例如触觉逐渐恢复后,谢无言开始意识到另一件事。 他,似乎正靠在一个人身上。 他现在处于半跪在地上的姿势,两手自然下垂,而自己羸弱纤细的身体,被一个人紧紧搂在怀里,仅凭触感来判断,是个男人。 在谢无言仅存的记忆里,他从未与一个人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虽然身体并未产生什么不适的感觉,还是禁不住蹙起眉头,下意识想要推开对方。然而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紧抱在一起,就像是要将彼此的骨头揉碎在对方的血液里似的,怎么也无法挣脱出这个男人的束缚。 谢无言尝试着抬起僵硬的脖颈,在他仰起头,看清那人的面貌的一瞬间,谢无言皱紧的眉头突然松开了。 他的表情一贯冷静漠然,不愿让人通过表情而看出他的真实的情绪,可是这短暂的一刻,那层覆在他精致外表之外的冰霜城墙,在一刹那间,难以控制地浮出了一抹惊讶。 抱着他的男人,浑身僵硬冰得可怕,已经死了很久了。即便如此,他也一直维持着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动作,紧紧将谢无言抱在怀里,无法控制力道地在他双臂上留下两道青色的抓痕。 谢无言望着他沾满脏污血迹的脸,就像是一个从地狱杀来的厉鬼,没有一寸皮肤是完整或干净的。 但是。 大概因为他的表情太过安详幸福,虽然谢无言的双手恢复了些许力气,也没能下得去手,将他残忍推开。 在玲珑门主殿内,他与黎琛,被一柄散发着淡紫光芒的长剑贯穿,彼此紧紧相拥,跪坐在玲珑门门主的白玉宝座之上。 ----------------------- 作者有话说:是滴,这个世界就是原来的那条be线世界~ 今天不出意外还有两更哦,肚皮会加油更新滴,最近不务正业(),作话更的少了qaq大概是熬得太晚了,脑袋晕晕的。 左右也在认真准备新文,我俩最近的作息已经是钟馗作息了() 第60章 死之卷(10) 属于玲珑门门主的奢华宝座之下,是万级玉质长阶,而在这精致工整,玉色透光的长阶上下,是数也数不清的无名尸首,血水如同上天赐予的甘霖,几乎要将视野淹没。 属于死亡的静默,充斥着殿堂的每一处角落。 谢无言平复呼吸,双眸恢复镇静,虽然身体仍然受制禁锢,但是扭过脖颈,勉强也能探清周围的情况。目光扫过这片尸山血海,谢无言立刻注意到了他们身上焦黑的痕迹。 残酷的厮杀与搏斗之后,一场凶猛的烈火吞噬了一切,为死亡蒙上了一层灰黑色的轻纱。 谢无言微微垂眸,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自己,会出现在大火焚烧过后的玲珑门,的确令人意外。 一转头,看到黎琛近在咫尺的脸,谢无言顿了一顿。这张脸,比他认识的那个少年要成熟得多,准确来说,是沧桑许多,他脸上细密分布着许多浅色的线。 谢无言辨别了片刻才发现,这细细密密的线,竟全都是疤痕。 因为灵药祛疤膏的存在,修仙者的身体少有伤疤,除非伤口太深,或是疤痕落下后很久都没有使用祛疤膏,才可能留疤。 有一道浅色细长的疤痕始于青年的左侧额头,穿过整张脸后,沿着脖颈一路向他背后延伸,不知到哪儿才是尽头。 想要探寻这些伤疤的由来,也时日已晚了,黎琛的身体僵硬到像是一尊铁打的佛像,他下唇微微发紫,看上去,死去已有一些时日了。 谢无言胸口有些发闷,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待到五感完全恢复之后,他缩了缩肩膀,总算拔出了两人胸口的那柄长剑,从黎琛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长剑散发着淡紫光芒,从二人胸前抽出后,又从谢无言体内带出了点鲜血,谢无言捂着胸口这个再次破裂的血洞,找遍全身也没找到一颗丹药。 谢无言一边的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看着黎琛靠在白玉宝座边的尸体,他起身上前,用手掌帮他轻合上双眼,接着,也在黎琛身上搜刮了一圈,摸到他后腰处有一块圆形的凸起,解开衣服一看,果真是装丹丸的药瓶。 靠气味辨别出补血丹,谢无言服用丹药并运转灵气,伤口勉强止住了血,这身体比谢小少爷还要纤弱,他不得不多费点心。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黎琛,俯下身子,替他重新整了整衣服,却忽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疤痕是从黎琛额头,一直蔓延到他身后的那道疤痕。 谢无言沉默片刻,抓住他肩膀一侧的衣服,稍微向下拉了拉 他看到一些字。 这些字像是用刀刃刻在石头上,字形歪斜,落笔极重,应当是用剑,刀,或是什么锋利的东西刻上去的,每一笔都令黎琛背后的皮肉深深凹陷,形成一道深细的沟壑。 这些字的内容污秽不堪,几乎称不上是文字,只是些发泄愤怒所喷出来的脏字罢了。这些字就算只是出现在纸上,谁瞥一眼,都会心生厌恶,更别提,它们是刻在一个人的背上。 谢无言拉着黎琛衣角的手停在了半空,并没有继续往下拉的想法,并且,即便他想看,也无法再继续看了黎琛背部大部分区域,都被白色的绑带一圈圈捆紧,像是身负重伤。以他现在的姿势,除非将这些绑带剪断,否则根本无法看见他后背的真实样貌。 谢无言并没有那种恶劣的喜好,移开视线,替黎琛简单打理好衣装之后,轻轻转身,沿着万级长阶,缓慢向下走去。 白玉长阶透光发亮,隐约能映出他此刻的身形,是个黑色长发,身材纤细羸弱的男人,他抬起自己细瘦苍白的手臂看了看,像是枝头积的一层薄霜,轻轻晃动树枝,便立刻碎成一片细细的粉末,悄然飘散在风里。 第73章 玲珑门的惨案,在谢无言的记忆里,只有一段模糊的,关于大火的记忆。谢小少爷当然不曾经历过这些,而没有亲身经历的记忆,往往都是不够准确的。 只有亲身在这里走一遭,方才知道,这场杀戮,这场大火,究竟杀死了多少人。多少新仇旧恨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多少人数十年,甚至数百数千年历练所得的修为,在这富丽堂皇的殿堂之下,静静消逝了。 谢无言越过无数尸首,走到殿堂门口,温暖和煦的阳光洒落在屋里屋外,这里处在风口,血腥味被无声无息地吹散了,四周安安静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寂然一刻,谢无言转过身,默默走向殿堂的廊柱。 玲珑门建于一片上等玉脉之上,门派主殿内,从廊柱,地面,再到长阶,宝座,处处都是由透光发亮的皎洁美玉所制成的,亮的可以作为镜子,只是此刻,地面处处都被鲜血与尸首铺满,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这根面朝外部的廊柱,算是最干净的一个地方。 谢无言覆着灵力的手掌轻轻抬起,在廊柱前挥了挥,它表面的灰尘顿时听话地散开了,腾出一个宽阔且长的洁净区域,当做镜子。 谢无言不知不觉放缓了呼吸,静静走上前。 平滑的廊柱表面,无比清晰地映出了他的样子 散着黑色长发的男子身材纤瘦,裹在一袭雪白色的,染了血的素衣之中,肩处披着一件像是比他全身重量还要沉的毛领披风,严严实实围住了他病瘦的身体,不容一丝寒风侵袭贵体。 他细长的黑色瞳孔里,映着一小点白光,像是墨色的砚台里坠入一粒细小的雪花,纤细脆弱,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但是正因为熟悉,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这,就是他的脸。 准确的说,是谢小少爷的脸。就连那一分病弱的气质,也和当初的谢小少爷格外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 可是谢无言比谁都清楚,这具身体绝对不可能是谢小少爷,不仅是因为谢小少爷早逝,时间对不上,而且,谢无言对自己所在的身体,不可能不了解 虽然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有不少潜藏于微末的细节是不同的,谢无言不可能认错。 正当谢无言审视着廊柱表面里的这具身体时,他的视线稍一倾斜,竟看到侧边的地面上映着一道长长的人影。他瞬间警惕转身,他现在的灵脉太过孱弱,竟让他都没能察觉到近在眼前的危险。 他下意识将右手按在了腰侧,然而那里空无一物,竟是连把防身用的小刀都没有。 还未等他看清来人的样貌,面前已经飘来了那人的声音:师弟? 说话者显然不太确信自己是否喊对了人,他缓慢拖长了声音,像是为了给自己留一点时间,用来反复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谢无言想去握剑的手缓缓松开,眼前的人是谁,他当然是认识的。只不过,还未等谢无言回答,对方双眸里的惊喜,已经一点点暗了下去。 盛今朝闭了闭眼,沉沉叹了口气,你不是他。 谢无言眯起双眸,这句话,他听另一个人也说过。只不过当初,对方因为发现他是谢小少爷而失望,此时此刻,盛今朝则因为他不是谢小少爷而失望。 似乎不论何时何地,所有人都因为他的这张脸,追逐着另一个人。最终却阴差阳错,都以失望告终。 思至此,谢无言的思绪忽然一震,转过头,重新看向了廊柱里映出的这张脸。 黎琛想要找的,那个和谢无言一模一样的人,就是他? ----------------------- 作者有话说:今日二更!一会儿还有三更噢(翘腿) 第61章 死之卷(11) 盛今朝扭过头,望见殿堂内尸山血海惨状一片,他胸腔里的心脏再度添了一分沉重。 盛今朝艰难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剑柄上,竭力迫使自己不去看谢无言的脸,沉声低语道:你是黎琛的 师兄,是我。谢无言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盛今朝怔愣片刻,接着,缓缓睁大了双眸。 你迟滞了好一会儿,盛今朝才反应过来,满眼震惊地看了过去,可是他脸色忽然又变了一变。 沉默片刻后,盛今朝眸中的期待被强压着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曾经鲜少出现在他身上的,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眼神。 他抽出长剑,银刃霎时悬在了谢无言的颈边,怒道:我师弟早就死了,你是黎琛的人,休要再拿我师弟的事骗我! 谢无言一脸平静地回望着他,病白的肤色令他看起来轻得像一张纸,令人忍不住生起想要搀扶他,渴望将他轻轻护在掌心里的欲.望,然而眉目间的那一分肃然与威严,又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盛今朝握剑的手竟倏地一震,竟是不小心在谢无言脖颈边割出一道细细的血痕,他神色骤变,赶忙将剑一扔,银刃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一声重响。 谢无言垂了垂眸,视线扫过地上那把震颤不已的长剑,面不改色地杜撰起来:师兄,当初我身死之后,不知为何投生到了另一个身体里,这张脸开始还不太像我,后来,大概是受到我的魂魄影响,近年来,竟是连脸都长得一模一样了。 要说谢无言这具身体到底和黎琛什么关系,在火烧玲珑门这起事件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谢无言知道的信息有限,恐怕糊弄不了盛今朝。但是,一旦他将事情的缘由扯到魂魄上,就不一样了。 修炼魂魄,那都是上神才需考虑的事,未成神的大部分修仙者对于魂魄的认识都有限,所以魂魄一旦出什么问题,在他们眼里都是最为玄乎难解释。再说不通的事,如果和魂魄扯上关系,也能够让人信服一二。 果真如谢无言所想,盛今朝的视线左右摇摆了一下,显然是动摇了。 谢无言知道他只差临门一脚,就会相信自己的话了,于是适时补了一句话:师兄,当初我陨落机关谷,背后疑点诸多,后来你拿到线索,为了查清真相,以一己之力对抗机关谷,手刃霍丘霍遥,这些事,我后来都知道了。大概是为了见证他们死去,我才得以还魂重生。 盛今朝双瞳一震,那你为什么还会和黎琛 我和黎琛怎么了?谢无言也好奇,这具身体到底和黎琛发生过什么,关系居然如此深厚,甚至到了相拥死去的地步。如果是道侣的话,那么也可以理解为何黎琛对这人如此执着了。 只是,为何那个世界的黎琛也在寻找这个人?他们认识的竟如此早吗? 然而盛今朝思忖一刻,似乎是不愿谈及此事,偏过头道:无妨,也都过去了,他如今也已陨落,你莫要太伤心了。 顾忌到谢无言的情绪,盛今朝对他和黎琛的事避而不谈,但这并不是谢无言希望的。他一边斟酌如何让盛今朝全盘托出这些事,突然间,回想起了另一件事 时间,也许不够了。 谢无言微微蹙眉,这一炷香的时间所剩无几,他却仍然对这个世界存有诸多疑问,即便一件件问盛今朝也来不及了。正当他陷入沉思之时,忽然感觉到一道灼烧般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谢无言一抬眸,一下子就与盛今朝对上了目光。 盛今朝双目沉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眼前站着的谢无言,是他生死相隔,多年未见的师弟,他的眼神仿佛藏了千言万语,可自始至终,男人低眉不语,不曾开口过一次。 比起谢无言所认识的那个盛今朝,眼前的男人沉默了很多,骨子里那一分热情直率的性格,似乎因为谢无言的死,蒙上了一层抹不掉的灰。他此时此刻所表现出的成熟稳重,是靠着沉重的代价才换来的。 谢无言停顿一刻,问道:师兄,我能托你办一些事吗? 盛今朝并不过问,点了点头,你说。 玲珑门所发生的事,师兄也都看见了,但是与我当初陨落机关谷的情况一样,除了黎琛以外,这起事件的背后,恐怕还有诸多推手,我个人的能力有限,恳请师兄帮我调查一二。 盛今朝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怎么调查,此事也已经 发生在玲珑门的惨剧,不光让玲珑门这个堂堂第一仙门彻底败落,仙界的损失更是无法估量的。为了诛杀黎琛,仙界的高境界修士几乎全员出战,气势浩荡地来到玲珑门,却最终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活下来的,只有当天被药晕在偏殿,没有参战的盛今朝,以及几个被挖断灵脉,丢下山崖却奇迹苟活下来的修士。 盛今朝并不知道,那个对他下药的人是谁,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对他下药。事已至此,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对他而言,也已经无所谓了。当他抄起剑,御剑赶往玲珑门主殿时,熊熊烈火早已吞噬了所有人,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74章 自从当年,在他的父母,盛阳与万灵在他熟睡时死去之后,盛今朝一觉也没睡过。修仙者原本就可以靠运气打坐替代睡眠,他希望自己永远清醒,即便清醒地死亡,也好过在睡梦中,茫然地失去他想要保护的一切。 然而,同样的悲剧还是上演了第二回。 玲珑门还能否重建,仙界能否抵御住魔界趁虚而入的攻击,这都是未知数。盛今朝所能看见的希望似乎和这场大火一起,静静地熄灭了。 然而谢无言接下来的话,却令他蒙尘的双眸闪过一线希望。 谢无言似乎完全清楚他在担忧什么,冷静说道:如今玲珑门的消息传出去,应该也有几日了,但是魔界入口尚且关闭,并无任何试探的举动,你们尚且还不用担心与魔界交锋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仙界人心不定的问题,主犯黎琛虽然已死,但损失惨重,并没有什么能安抚人心,或是转移视野的消息。 说到这儿,谢无言顿了顿,转而问道:师兄,这主殿内死去的修士之中,是否有一个叫做宇文江雪的修士? 盛今朝误会了他的意思,安慰谢无言道:宇文仙尊是谢家门生,他境界极高,如今遭遇不幸,实属可惜,还请师弟节哀。 师兄误会了。谢无言直接否认道,我是在请师兄帮我调查一下宇文江雪的背景和底细,越详细越好,还有,请师兄将玲珑门残存的弟子召集到一起,务必一定要查清楚,黎琛,宇文江雪,以及玲珑门门主,这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的背景,私事,也要一并探查清楚。 在这个世界,仙界高境界修士几乎全部死在黎琛手下,意外存活下来的盛今朝虽然受到非议,但是对近乎毁灭的仙界来说,如今能领导他们这些残余修士的,也只有盛今朝了。权力在手,想要调查什么事情,都会比过去容易很多,更何况,他想要调查的人,全都死了。 盛今朝若有所思地点头。 谢无言稍稍放心,待到师兄搜集齐线索,便去红霞一线天等我 谢无言话说到一半,突然一阵头晕袭来,即便没有任何提示,他也瞬间意识到了原因 到时间了。 逆灵决的时限已经到了,他与秦枭羽将会各归原位,秦枭羽回到棺材的封印里,而他则回到黄泉秘境,回到他原本所属的世界里。 谢无言闭上眼,只要他成功夺得死之卷,往后都可以通过逆灵诀进入这个世界,不出意外的话,还可以再见到盛今朝。 还未等他回到自己的位置,耳边便传来一阵熟悉的骂声:你他妈的谢家狗日的孙子!你阴我是吧! 秦枭羽的骂声堪比狼嚎虎啸,勉强才能从他愤怒的咆哮里,辨别出他到底在说什么。 谢无言斜了斜眼,并没有应声。秦枭羽为何要骂他,他心里是清楚的,但他显然也不在乎。 秦枭羽见他不应,心中更确定谢无言就是故意的,也不吼了,冷笑一声,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杀不了他,因为这王八蛋的真身根本不在这儿!我他妈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只能把他逼出这具身体,根本杀不死他! 他憋足了一口气,叱骂道:好小子,你他妈的,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我出来! 伴随着秦枭羽的这一声叱骂,谢无言吸入一口寒气,缓缓睁开双眸,四周所看见的,是熟悉的冰原。他又回到这里了。 谢无言稍稍一挪步,便踢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顺势低头一看,竟是踩着了一位熟人 宇文江雪,此刻双眸翻白,躺在他脚边一动不动。 准确的说,是霍遥的身体躺在那里,谢无言提剑靠近,一语不发地走到了霍遥边上。就算被他剑指喉咙,翻来覆去踢了好几脚,霍遥依旧纹丝不动,浑身是血,像是死了似的。 他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居然命大,尚存着一息。 谢无言翻了翻霍遥的身体,把宇文江雪的三成魂魄逼出体外的原因,是几道深深的弯刀所造成的伤口这刀口称得上是漂亮极了,里面的血肉平滑得像是一个天生就为了排血的口子,扎得又狠又深,毫不留情。 秦枭羽一介凡人,竟然能将一个化神期修士逼成这样,即便对方只有三成魂魄,且本就带伤,这也是不可思议的成果。 耳边是秦枭羽接连不断,越来越脏的骂声,谢无言思索了一刻,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解除你的封印,只不过,不是现在。 秦枭羽大笑两声,讥讽道:又要我替你做什么?你不会觉得,我还会老老实实信你那些鬼话吧? 信不信由你。谢无言不急不缓地说,从今往后,死之卷物归原主,依旧还是谢家所珍藏的法器,而是否解除你的封印,决定权在我。 秦枭羽似乎还想说什么,气音都出来了,最终却收了声,似乎在思考谢无言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谢无言并不特意等待他的答案,转过身,看向冰原之上的另一个人。 -----------------------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三更结束啦!!撒花啦啦啦~~明天还有三更噢(顶键盘狂奔) 第62章 死之卷(12) 远远望去,到处是大小不一的冰山碎块,像是被孩童随意摆弄过的玩具,杂乱无章地倒了一地,随处可见冰渣,冰块。 在最庞大,也是相对来说最完整的一座冰山脚下,有一小个黑点般模糊的人影 黎琛低着头靠在那里,周围寒气笼罩,看不出是死是活。 谢无言并没有立刻过去确认他的生死,他俯下身,在昏迷的霍遥身上仔细搜刮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死之卷。 秦枭羽本就是封印在死之卷里的人,是不可能带着死之卷,亦或是其他外物回去的。那么死之卷就还是在黎琛那里。 谢无言一边踢开霍遥软趴趴的身体,一边擦净手指沾到的血污,迈出步子,不紧不慢地朝黎琛走了过去。 冰原周围一片寂静,但是灵力已经比之前稀薄了很多,湖水的味道悄然混了进来,这证明秘境已经开始关闭了,再过一阵子,这里就会重新被宿铃湖的湖水所淹没。至于霍遥,只能说,自求多福。 谢无言越是靠近黎琛,越是能清晰地看见,他现在伤的有多重。和谢无言进入棺木封印前的黎琛相比较,现在的他,身上又增加了几道新的伤口但是,并不是刀口。应当不是秦枭羽留下的。 直到最后一刻,宇文江雪都没有放弃过杀死黎琛这件事,只为了夺得他取走的死之卷。他对这件法器的执念,又是从何而来?谢无言无从得知,尚且还没有思路。 走到冰山脚下,谢无言低下头,冷眸淡淡地向下一瞥,不轻不重地落在了黎琛身上。 少年靠在冰山边上,虽然命还在,但是气力灵力都已经耗尽,他双眸垂下一半,眼皮沉重得仿佛随时都会闭上。 黎琛勉强撑着一丝神智,才不至于没有晕死过去。在他身下,聚着一滩赤色血泊,刺眼的鲜红色缓缓扩散,但是速度很慢,像是全身的血液快要流干了似的。 他嘴角还在不断向外溢着血丝,双眸艰难地抬起来,看到谢无言的一刹那,便恢复了几分清明。 师尊。 沙哑的声音宛如枯木,完全不像是一个他这般年纪的少年所发出的。 短短两个字说完,黎琛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歪过头,无力地呛了几口血。他看起来气数已尽,然而再次抬起头,瞪向谢无言的时候,又如一只受了伤,却依旧张着满嘴獠牙的野兽,仍然让人不敢撤去心里的恐惧。 谢无言轻哼了一声,想听听他接下来又要说些什么。 黎琛呲着牙,挣扎了一刻,喃喃道:你不能杀了我。 谢无言挑眉:杀你?我就算不杀你,你也快死了。 黎琛瞪了他一眼,想说话却又被新涌上来的血给呛了喉咙,他干咳着清了清嗓子,喘.息粗重地说:我不会死 一句话越说越轻,毫无说服力。 仿佛事不关己,谢无言听着黎琛艰难咳血的声音,看都不多看一眼,格外平静地告诉他:秘境关闭后,湖水就会重新填满这里,霍遥,你,都会被湖水冲走,不知道多久之后,才会有人发现你们。 虽然黎琛尚存一息,但是只要秘境一关闭,他与霍遥便要坠入湖底,两人气力竭尽,很难自救。霍遥还有可能被机关谷的人救起来,至于黎琛如果连谢无言都不愿救他,在这偌大一个机关谷里,恐怕没有什么人,还会记得他了。 黎琛唯一能指望得上的人,就是谢无言此刻,谢无言就在他的眼前,在这里静静等待他的回复。 当然,这是有代价的,谢无言知道黎琛一定懂他什么意思,否则就不会如此挣扎,不愿被谢无言所救了 第75章 他只有交出死之卷,谢无言才会出手救他。 死之卷必然已经被黎琛藏起来了,即便谢无言费心去找,也不一定能够找到。不过,他也并不想亲自去找就是了。 黎琛亲手抢走的东西,必须乖乖的,亲手归还到他手里,只有这样,才能平息谢无言的怒火。 时间一点点流逝。 黎琛微微发青的下唇几次翕动,又欲言又止地停下,没有出声回答他。 谢无言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黎琛,少年每一丝表情上的改变都没逃过他的表情,对他心里所思所想,也大致猜到了一二 大概是在冷静下来之后,认为自己还有其他活下来的可能,只要拼一把,游出宿铃湖,也不必一定要依赖谢无言。 既然黎琛如此想不开,他不介意推他一把。 黎琛正思考着对策,恍然间,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谢无言似乎是取出了什么东西,黎琛顿了顿,艰难地仰起头去看 却一下子,撞见谢无言拿出了一柄削铁如泥的锋利小刀。 少年身子一僵,明明还不知道谢无言要做什么,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下意识地想后退,然而他的后背严丝合缝地抵着冰山,早已经退无可退了。 而当谢无言拿起小刀,对准自己手臂的那一刹那,黎琛双瞳倏地睁大,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小刀虽然个头不大,但是刃口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刺进谢无言的手腕之后,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便见了红。 谢无言面无表情地握着刀,从腕部到小臂,一路向下割去,好似天边晚霞,由一道赤红色的天际线,慢慢向外晕染。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没有丝毫犹豫与停顿,便在自己手臂上完成了这一幅血染的美景。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谢无言将手臂抬高。悬在半空,沿着他手臂一路向下的血水立刻变了方向,淅淅沥沥地向下滴落。 师徒契,是以血液为媒介,通过两人的魂魄而建立的一种契约。 喝。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没有任何威胁或逼迫,可是仅仅说出一个字,便有着让人难以忤逆的力量。这是只有身处高位的强者才专属的力量。 谢无言一贯冷淡的嗓音,总让他像是一位分外清高,有着无尽冷漠的世外隐者,然而他又素来喜欢穿一身华丽红衣,要不就像现在这样,将素淡的白衣从里到外都由鲜血染红。 黎琛目光怔愣,无声地仰视着他,血液滴答坠落,滴在他的脸颊一侧,顺着脖颈的曲线,一点点向下滑去。 黎琛感到有些痒,不止是脖颈,心里更是升起一阵阵古怪的感觉。像是一头初次闻到鲜血气味的野兽,即便不知道原因,仍然会本能地为之兴奋,心脏,颤动不已。 即便是此时此刻,情况危急至此,黎琛已经疲惫到动弹不得,四肢疲软无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却还禁不住想抬高脖子,将谢无言此时的模样,完完整整地烙到双眸之中。 黎琛剧烈动摇的样子,被谢无言尽收眼底,不知不觉中,他缓缓降下了手臂,将鲜血淋漓的肌肤凑到了黎琛的下唇边上。 谢无言想以此吓住黎琛,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这是自己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现在他还不知道把握机会,那他们这本就岌岌可危的师徒关系,就会彻底断在这里。 谢无言心以为自己盘算得足够好了。 他的判断素来准确,然而这一次,终究是百密一疏。 黎琛眼底翻滚着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意思,而他如今的模样,映在黎琛眼中,究竟带给他什么感觉,这都是谢无言没有想过的。 谢无言淋血的手臂越过黎琛,撑着冰山,他看见少年双目浑浊,气息紊乱,禁不住皱了皱眉。 他这时才察觉到,黎琛的反应,确实有些奇怪。 就在谢无言细细回想,自己的计划有哪里不对的时候,黎琛缓缓抬起了深色的双眼,气息沉重。大脑一片混沌,黎琛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听说人在将死之时,身体会比平时更加容易兴奋,或许,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血珠一颗颗从谢无言手臂里溢出,像是一串刚断线的血玛瑙的珠串,这些血点子一落到他胸口,又忽然变为一条妖冶的红鳞毒蛇,逐渐缠住他的四肢,越缠越紧,逼得他喘不上气。 黎琛目光炯炯,谢无言溢着血的手臂清晰地映入他的双眸之中,令他的瞳孔仿佛也染上了艳红的血色。 谢无言正回神,发觉手臂忽然一疼,他迅速看了过去,震惊且极度不解地发现自己的小臂正被黎琛握在手里,而他侧着头,竟是一点点尝着他手臂里流出的血。 你!太过震惊,谢无言双眸一缩,下意识想要抽出手臂,黎琛却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力气,紧紧锢住他的手臂不松手,将薄薄的嘴唇贴在他的伤口处,像是个快渴死的人,贪婪汲取着里面的血液。 虽然结契需要他们二人交换血液,不过谢无言根本不想让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啃,况且,也根本不需要喝这么多! 谢无言很少惊讶到这种地步,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时竟挣脱不开黎琛的束缚。眼前的少年似乎尝够了味道,像只吃饱喝足的小兽,餍足地眨了眨眼,探出舌尖舔了舔伤口 在黎琛察觉到自己颈边抵着一柄利剑之后,他抬起头,对上谢无言鬼神般恐怖的视线,咽了咽腥甜的喉咙,默默将嘴唇远离了他的小臂。 谢无言黑着脸抽回手臂,迅速掏出水灵符清洗伤口,不顾疼地用力擦拭。 黎琛有点儿无辜地缩回去,他嘴角还沾着血渍,透明的津液留在了谢无言的小臂上,在对方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后,顿时神色紧绷,皱着眉又擦了好几遍,这才罢休。 黎琛显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再后来,谢无言再次拿起刀,从他手指上取血时,故意割了一道极深的口子,黎琛也默不作声,乖乖认了。 谢无言素来是个爱干净的,虽然觉得血液并不能算肮脏之物,但是因为黎琛刚刚的举动,心里对这种液体多少有了些膈应。 他用手掌接了黎琛的几滴血,蹙了蹙眉,闭着眼喝了下去。腥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进入了他的体内。 交换彼此的血液后,他们本就距离很近,灵脉反应得极为迅速,隐约感受到热度从腹中导入灵脉之中,在他体内不断扩散分解。 谢无言抓住黎琛的手腕,肌肤相贴,他唇边迅速念过结契的灵决。 念完灵决,谢无言很快就感到灵脉里热流涌动,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乱窜,像是一个丢入油桶的火折子,小腹之中,烈火燃烧,久久不灭。 结契已经开始,谢无言坐下来,他魂魄比常人少一分,不得不花费更多精力,才能与黎琛结契。 黎琛伤势重,同样也不轻松,他双眸紧阖,脸颊划过一丝汗珠,默默运气催化这股力量,终于将乱窜的热流归于识海之内。 识海之中,躁动的魂魄终于安定下来,两人都怔然片刻,待到彼此缓和了片刻后,谢无言与黎琛先后感应了识海的情况他们彼此之间的魂魄,终于建立了联系。 师徒契,结契成功。 黎琛身子一个不稳,险些向前倒下,被谢无言一把拉住。 谢无言将黎琛拎起来,放回原处,让他靠在一边休息去了。而他自己则停下来,检查起自己的身体。 师徒契结契成功之后,会在两个人的身上留下类似图腾一样的印记,据说每个印记都不同,出现的位置也是随机的。而且,只有契约双方,也就是师徒彼此才能看得见。 这件事听起来挺玄乎的,谢小少爷过去认识的人少,也不曾见过什么结了师徒契的人,因此也无从证实这件事的真假。 谢无言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体,如果真的浮现印记的话,那么这个印记似乎并不在直接就能看得见的地方。 总而言之,结契确实成功了,虽然中途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但结果是好的,就够了。 黎琛为何突然表现得那么反常,谢无言无法理解,也懒得追根究底,这样的异常情况,只要不发生第二次就行。 眼下,谢无言打算做的才是真正的,最重要的事。 谢无言再一次确认了两人之间的师徒契,视线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黎琛,接着,飞快地弯了弯唇。 黎琛呆了一瞬,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谢无言刚才确实是笑了,而且并非是他过去那种瘆人的冷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谢无言不是冷笑的笑,正当黎琛出神的时候,突然看见谢无言微微启唇,说出了一句让他脸色骤变的话 把死之卷,给我。 -----------------------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第一更来啦!稍微有点晚呜呜呜,不过三更还是会照常发的! 第76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死之卷(13) 黎琛神色剧变,咬牙看着谢无言:你! 谢无言的这一句话,令黎琛双瞳骤张,顿时清醒了许多,可是这时再清醒也无济于事了,师徒契连接着两人的魂魄,他再不情愿,也无法违抗谢无言的命令。 结了契,徒弟便不可忤逆师尊的想法,黎琛挣扎了一阵,还是不肯交出死之卷。 谢无言也不急,不慌不忙地坐在一边,整理着这一次在黄泉秘境中取得的宝物。 黎琛不认命,挣扎着与师徒契抵抗了许久,把自己逼得头痛欲裂,最终还是卸了力气,手臂酸软到微微震颤,从一个小巧的储物戒里,取出了一捆卷轴。 黎琛脸色阴沉,将死之卷递到了谢无言面前,满脸写着不乐意。他眼皮愈加沉重,闭眸靠在一边,抵抗师徒契无果之后,他残存的一点力气也耗尽了,看起来比之前还要虚弱一些。 谢无言接过死之卷后,展开来检查了一番,确实是真货无误,这才重新收好卷轴,一边收整着,一边对黎琛说: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当初 谢无言说到一半,忽然听到黎琛那里传来的声音不对劲,迅速看了过去。 黎琛侧着头,滚烫的脸颊红扑扑的,靠在寒气凛凛的冰山边,无意识地汲取着凉意。这不过片刻的功夫,他竟突然间晕过去了,身子忽冷忽热,令他浑身都渗出不少细密的汗丝。 谢无言顿了一顿,没再继续说话,他观望了一阵子,唤了几声黎琛的名字,却都没见他身体有任何的反应。看他通红的双颊与不断起伏的胸口,也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总不可能是发烧了。 谢无言伸出手,摸了摸黎琛的额头,烫得几乎像是在摸一团火。 真的发烧了? 谢无言有些意外,他默默看了黎琛一眼,少年神情痛苦,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谢无言撬开他的嘴,往黎琛嘴里灌了些相对温和的药液,这才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有一丝缓和。 修仙者的身体素质比凡人高出太多,风寒发烧这一类小毛小病,通常来说是不可能出现在修仙者身上的。医修所要医治的,一般来说,都是刀剑所造成的外伤,亦或是斗法所造成的的内伤。 体热发烧这毛病比较特殊,谢小少爷病弱那阵子,也染上过好几回,当时只有薛玲肯来帮忙,除他以外,其他医修都不乐意照顾谢无言,只因为发烧这毛病一旦患上,治疗过程就极为麻烦,靠吃药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必须有个人在旁边一直悉心照料着起居,才有可能逐渐痊愈。 机关谷虽然为医修特地开了一座秋铃楼,用以显示他们的特殊性,但是这儿的大部分医修与机关谷弟子们的境界水平差不多都不怎么样。发烧这毛病既然没法靠丹药一次性治好,对他们来说,就是最棘手最麻烦的疾病了。 谢无言身上带了不少丹药,然而,除了一些用来补气血的药液以外,并没有真正适合缓解发烧的丹药或药草。 谢无言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思索一刻,将黎琛托着腰拎了起来,刻意放轻了一点手劲。 他给黎琛挪了位置,将他扛在背上,方便自己行动。黎琛滚烫的脸颊也自然而然地埋在了他的颈边,呼吸都像是过了一遍火,暖烘烘地吹在他颈窝里。 谢无言停顿了一刻,眉头随即收紧。 他环顾四周,幸运的是,没费多大劲,他就找到了他们进入此地的那个通道。谢无言立刻背着黎琛赶了回去,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寻找盛今朝的踪迹。 盛今朝拦下宇文江雪并重伤了他,而他自己 谢无言希望他还活着。 如果没有盛今朝拖延时间,帮谢无言拦住了宇文江雪的脚步并重伤他,那么现在他们能否打败宇文江雪,死之卷又会落到谁的手里,恐怕都还不好说。 沿着原路返回,经历过激烈打斗的阵法内外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石,以及干枯的血迹。 随着秘境不断关闭,这里的灵力也在逐渐退去,秘境以及秘境中的妖兽,很快就会消失在宿铃湖底,无影无踪。即便在仙界,也没有人知道秘境关闭后,里面的妖兽与秘境中的宝贝会去往何方。 保护死之卷的阵法已经破解,在灵力退散之后,星宿机关里的水草迅速枯萎了。谢无言抵达青铜盘阵法的时候,盘中的清澈水面也已干涸,露出了青铜盘底的复杂纹路,周围安安静静的,遍地都是枯黄死去的草叶,一丝生机也感觉不到。 谢无言将黎琛暂时放到一边,迅速在阵眼附近的废墟里搜寻人影,半晌过后,终于在废墟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盛今朝。 盛今朝满头是血,身子一动不动地陷在一个巨大的地缝里,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他的呼吸太过微弱,谢无言一时半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周围安静得可怕,令人禁不住往坏处想。 谢无言快步走上前,把他从地缝一把捞了出来,伸手为他探了探鼻息。 然而,没等谢无言探到鼻息,盛今朝就先动了动眉毛,大概是谢无言手劲太大,捞他的时候扯到了伤口,盛今朝皱眉沉吟了一声,额头一侧流下几滴冷汗,总算是让人确定他还活着。 谢无言默默舒了口气,将揉碎的补血丹混入另一种滋补的药液,给他一点点灌了进去,确定他都喝完了之后,这才拎起盛今朝,将他和黎琛一起丢到了飞来枫上。 离开秘境之前,他打算去秘境其他地方找一找薛玲的踪迹。 在此之前,谢无言动用乾坤衣,将濒死的薛玲从冰墙内部转移出去,虽然乾坤衣说是会将伤者转移到安全的位置,但他不确定,乾坤衣是将薛玲送回了机关谷,还是将他丢到了秘境里的其他什么地方。 稳妥起见,还是去找一找。 飞来枫同时载着谢无言与两个伤患,叶面不得不变到最大,但同时,飞行的速度也降低了。 飞来枫飞出不久后,谢无言经过了妖兽所在的位置,食脑猴们看见谢无言,仍是相当热情有活力,不断往枫叶上投掷他们喜欢的漂亮宝物与一大堆亮闪闪的储物戒。 但是除了食脑猴以外,其他妖兽以及尸鬼都没什么精神,应该是由于秘境里灵力浓度变得稀薄之后,他们的行动力与攻击欲.望也逐渐减弱了。 飞来枫仍在不断寻找薛玲的踪影,在谢无言收好食脑猴们丢来的礼物之后,他顺势取出死之卷,毫不客气地敲了敲卷轴,秦枭羽,出来。 周围安静了一刻,卷轴里飘来男人咬牙切齿的语气:我是真他妈的不想理你 我会解开你的封印,放你出来,前提是,得先除掉宇文江雪。谢无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只要他一死,我就放你出来。 秦枭羽的能力不可多得,谢无言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但是秦枭羽的脾气,谢无言也领教挺久了,像一头染了疯病又拴不住的猛兽,实在缺乏管教。 就如现在,秦枭羽对他极为不满,吼道:我凭什么信你?我告诉你,谢家的王八蛋,你他妈的别拿别人当傻逼,你都阴过我一回了,还指望我老老实实听你的话?我去你的吧! 谢无言眼底平静似一片镜湖,却又悄然闪过一丝厉色,冷声告诉秦枭羽:死之卷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了,你可以再斟酌一下自己的措辞。 秦枭羽不屑地冷哼一声,嗤笑道:死之卷在你手里又如何?你也看到了,光是现在,就已经有人豁出老命也想跟你抢这玩意了,我看你能护它护到什么时候。 谢无言微微挑眉:若是我能护住,你就答应我? 你连宇文江雪都打不过,怎么可能 秦枭羽话未说完,忽然倏地收声了,他无法看清外面的情况,周围环境如何,他都是不知道的。但是这一回,他莫名就察觉到,周围发生了变化。 奇怪的声音,变热的棺材,腥甜的气味。 秦枭羽难得安静下来,他逐渐意识到,周围隐约传来的鼓动声是什么,确信的同时,却又更加不明白:为什么他听到了心跳声? 他杀过不少人,不可能听错的,周围这规律的声音,绝对是心脏的跳动声。他越想越不对,这时,忽然听到谢无言咳血的声音。 秦枭羽觉得不对劲,又不想表现得太关心他,犹豫了一下才问:你你怎么搞得?怎么突然间,像是要死了似的? 谢无言很快缓住了咳声,却也像是刻意不想让人听到似的,过了半晌,重新恢复了镇静的声音,对秦枭羽说:我把它封印了。 哈?这话说得太简洁,对方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秦枭羽无法看见的是,谢无言此时脸色微微泛出病白,胸前心脏的布料那儿,染上了一大片刺眼的血红。 第77章 纵使心脏处小小的创口已经愈合,他也服下了数颗补血丹,但心血流失造成的损耗,仍是十分明显地表现在他病白的脸上。 谢无言很快露出他一贯威严肃然的表情,让人只能一眼注意到他凶残的一面。将这片刻的力不从心,完美地遮掩起来。 他偶尔表露出的虚弱一面,即便是灵植或妖兽,也没有资格窥见一角。 秦枭羽听着他的语气,觉得他似乎没什么事,但自己直觉感到哪里不对劲,不禁怀疑地问:你 话还未问出口,谢无言便插声进来,极为冷静地告诉他:我已经把死之卷封印在我的心血里了,往后,我活到几时,就将它护到几时,满意了? 什秦枭羽怔了一刻,在他逐渐消化并理解了谢无言的意思之后,他胸腔里的心脏越跳越快,难以置信地抬高了声音,你他妈的你把这鬼东西封印到心血里面? 谢无言简短地应了一声,算是承认。 封印秦枭羽的灵决,他在谢家古籍里见过几眼,虽然当时不知道该用在哪里,姑且还是记下来了,现在居然意外地用上了,也算是巧合。 秦枭羽一时哑声,他已经许久没有因为惊讶,感到如此无话可说。 他没想到谢无言会做到这个地步将死之卷封印在自己的心血里,这虽然足够隐蔽,但是也同样意味着无尽的危险。谢无言的做法所造成的结果无非一点,那就是只有杀死他,取出他的心血,才能够得到死之卷。 简而言之,谁要想从他这儿抢走死之卷,就必须得先跨过他的尸体才行。 连宇文江雪都要拼上全力去抢夺的宝贝,必然不止他一人觊觎 秦枭羽不耐地啧了一声,问他:你就没想过,要是这事儿传出去,多少人得盯上你的脑袋? 谢无言没什么感觉,淡然回答: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秦枭羽停顿片刻,低低笑了一声,你果然是疯子。 ----------------------- 作者有话说:二更来啦,头顶膏药跑来 这两天肩周炎犯得特别厉害,每天一张膏药,今天回家一趟,看我妈买的艾灸液看得特别馋,忍不住问她要了一瓶。 回到左右那儿,得意洋洋地跟左右介绍完我妈的艾灸液之后,我一看包。 我:好家伙,我没拿:) 左右:好家伙,老空气人了:) 第64章 死之卷(14) 秦枭羽的确没想到,谢无言能做到这个地步。 说白了,法器是法器,人命是人命,他虽是看着不大正经,在这方面可清醒得很。法器再宝贵又如何?不过是个身外之物,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命相提并论。 秦枭羽一向觉得,为财而死的人通通都是傻逼,可是到了谢无言这儿,情况又不一样。谢无言是极度清醒且冷静地走入绝境的,只有成为一个十足的疯子,才能面不改色地干出这种事。 秦枭羽深深沉了一口气,沉默片刻,问他: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我帮你杀宇文江雪,你就放我出来,是吧? 谢无言没什么起伏地应了一声:嗯。 我答应你。秦枭羽说完,不忘恶狠狠地补充道,事先说好,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和我结什么契,我看烦了那套了,如果你他妈的被我发现你在骗我的话 你明明可以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为什么一定要来这边的世界? 秦枭羽狠厉威胁的话语,被谢无言平静的一声疑问给打断了。 此前,秦枭羽困在封印里而想要离开的心情,谢无言是理解的,但这分理解并没有持续多久,在谢无言亲自进入封印里的世界之后,他不再能认同秦枭羽的偏执。 封印里外的世界,的确有所不同,但是主要的分歧都集中在仙界。对于秦枭羽一介凡人来说,两个世界的人界没什么差别,即便秦枭羽待在封印里的那个世界,区别也不大。 你去过那里了?秦枭羽顿了一顿,轻哼一声,那个世界,我想去就去,不想去的话,待在棺材里也是可以的,不过你猜猜看,为什么我宁可在外面骂你,也不愿意回到那个鬼地方? 谢无言隐约猜到一丝,却无法肯定。 周围沉寂一刻,很快,谢无言听到秦枭羽自嘲地笑了几声,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一点点抬高:你以为,谢锦声会对我那么仁慈,让我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好好的?那个鬼地方根本没有人看得见我! 那便说得通了。 换做其他人,可能还好一点,但对于秦枭羽傲慢的性格来说,被世间所有人无视,像个孤魂野鬼般活在世间,对他而言,必定感到无比羞辱与恶心。怪不得秦枭羽宁可自己一个人闷在棺材里面,也不愿靠近那个世界半步。 而这一点,恐怕也是谢锦声对他施加的惩罚之一,难怪秦枭羽如此憎恨谢家。 谢无言垂了垂眸,忽然问他:如果我也进入这个封印,会不会变成什么别的人?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跟外面一模一样,啥也不缺,说白了,就是时间过得比外面快一点,你要是进来的话,该是谁就是谁,要是死了,估计就躺在棺材里,只有在夜里嗷嗷哭的命了。 谢无言禁不住蹙眉:你确定? 秦枭羽一副肯定的语气说:早几年,谢锦声还关了几个人进来,这里头时间过得比外面快,他们在这儿就是个尸体,天天跟个傻逼一样,哭哭啼啼躺在棺材里嚎,附近人听见了,还请道士来镇压他们,险些魂飞魄散。后来吃了亏,知道乖了,安安静静躺了十年,谢锦声才放他们出去,哈,谢仙尊真他妈仁慈啊。 谢无言面色凝重,陷入沉思。 封印里的世界,就是他有着未来记忆的那个世界,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谢无言所进入的那个身体,就是他自己的话,那不就意味着,他的真身与谢小少爷长得一模一样,并且还是黎琛未来的,道侣? 大概是哪里搞错了。 谢家如今遭遇不幸,存活下来的总共只有两人谢锦声和谢无言,承载着谢家最后的血脉,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初白骨弥勒无意间透露,谢无言魂魄的真身也是谢家人,那么据他推测,他自己多半是谢家已逝的长辈之一,残魂游荡,才在谢小少爷的体内重生。只有这个说法,是较为合理的。 既然是一缕残魂,那未来的他,怎么可能会拥有一具新的肉.身,还做了黎琛的道侣? 这一切就是说不通的。 即便秦枭羽一副信誓旦旦的口气,谢无言仍然不相信这个说辞,暂且略过这个话题。 眼下,黄泉秘境即将关闭,谢无言也将整个秘境兜得差不多了,基本可以确定,薛玲已经不在这儿了。 在此期间,谢无言也终于找到了秘境的出口,一个传送阵的通道。他将飞来枫停在通道附近,正准备乘着飞来枫俯冲进去,秦枭羽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等等! 秦枭羽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我有个事要问你。他语气难得放得好听了一点,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说。 刚刚,你把我弄出来的时候,你旁边那个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是叫什么,和你是什么关系? 谢无言沉默片刻,反问他:为什么问这个? 秦枭羽不知怎么,忽然像是给人戳了肺管子似的,抬高声音说:别给我瞎卖关子,你、你老实告诉我就是了!怎么,难道还有秘密不成? 谢无言蹙眉沉默了一刻,简短回答了三个字:我徒弟。 你徒秦枭羽一下卡壳,这个回答对他而言,似乎很是出人意料。 他没忘记自己的另一个问题,赶紧又追问:名字呢? 黎琛。 黎他深吸一口气,气音里透着一丝极隐晦的不悦,这个姓,不好。 你在那个世界应该见过他。谢无言提醒他。在那个世界,火烧玲珑门的那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正是黎琛。 停顿片刻,秦枭羽低声答了一句:你这边这个看起来,不太一样。 秦枭羽并没有具体解释哪里不一样,周围终于久违地恢复了安静。谢无言觉得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没有接着过问。 谢无言将黎琛和盛今朝绑起来,拴在飞来枫末端,防止他们掉出去。虽说眼前就是秘境通道,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通道的另一边就是安全的陆地。 第78章 秘境的传送通道已经渐渐缩小了,时间不等人,谢无言不再停留,乘着飞来枫,载着这两个昏迷的伤患,径直冲了进去。 一阵强光在他眼前迅速掠过。 有人 什么是 周围涌来一阵又一阵的声音,有惊呼,也有吵闹的叫喊。谢无言确信自己已经离开黄泉秘境了,然而穿过传送阵之后,他短暂耳鸣了一阵,只听见周围一片混乱的吵闹,人群似乎陷入了一种莫名激动的情绪里。 谢无言睁开双眼,视野一时有些模糊,等到他视野一点点清晰起来的时候,他的听力也逐渐恢复了,而他耳边听清的第一句叫喊,便是在呼唤他的名字 谢无言!是谢无言出来了! ----------------------- 作者有话说:三更! 赶上啦~今天加起来也是一万字哦,开心呜呜呜,感觉今天手速不错,左右做了排骨奖励我嘻嘻,飞去吃了 第65章 重返仙界(1) 谢无言乘在飞来枫上,视野逐渐清晰,日出破晓的红光温暖地照亮天际。大雾已散,湖水清澈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将第一缕清晨轻柔地挤碎。 他望着天际,静默了一刻,接着才低垂下眸子,看了看四周。 日出之际向来是安静祥和的一刻,此时却不然。 周围喧闹震天,湖岸边聚集着数百甚至数千弟子,齐刷刷地伸长脖子,用好奇又震惊的目光,仰望着那一片悬停在半空的火红枫叶。 以他们的位置遥遥望过去,只能看见那枫叶形状的法器之上,笔直站着个红衣散发的青年,披散的长发似雪中泼墨,微风不着力道地拂来,将发尾轻轻吹起一截。 不太确定的声音飘了过来:是谢无言吧? 没有人能回答他。 众人心里急切想要求证,可是距离遥远,实在看不清那青年的脸。然而这一层薄纱般的神秘感,反而令旁观的人群更加心神荡漾起来,即便最初只是来看个热闹的,现在也都不舍得离开了。 总有爱抬杠的人,看着周围一片惊艳赞叹的人群,禁不住用酸溜溜的语气说:怎么可能是谢无言?那病秧子能出门多走两步就不错了,这一大早的,估计还躺床上呢。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谢无言在众人心里的印象早已不是这人嘴里这样了,立马就有人站出来反驳:什么病秧子?你谁啊,又不是没见过谢师兄打赢霍少爷的样子,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附和声,刚刚乱抬杠的弟子见势不妙,切了一声,灰溜溜地蒙着脸走了。 乱抬杠的走了以后,众人又齐刷刷看向天空,那青年究竟是不是谢无言,他们其实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有人轻声嘀咕:谢师兄是爱穿红衣没错,但也不能光凭衣服认人吧 谁说是光凭衣服认人的?你瞧那个人,那么好看,一点都不像咱们谷里的人。 有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听不下去,站出来反驳道:不是,你连他的脸都没看清,就敢说他一定好看?那我站远一点,再穿个红衣服,你是不是也得夸我好看? 对方毫不客气地嘲笑:就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第一个喊出谢无言名字的小弟子就站在他们身边,眼看着自己的师兄师弟快要因此吵起来,也有点不敢确定了,小心翼翼地说:大家别吵了,说不定,说不定是我看错 话说到一半,周围忽然间惊呼一片,同时朝着天空的方向看了过去,那小弟子也跟着抬起头,竟是双腿险些一软 那青年乘着枫叶落了下来,竟恰好站到了他面前! 谢无言这一露脸,收获附近一片果然是他的惊叹,按理说,被如此庞大的人群围在中间,心里不是忐忑就是得意,总该或多或少做出一些反应。 偏偏谢无言不同,像是全然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似的,默默将枫叶上的另外两人拽了下来,拎小鸡似的一手拎一个。 那不是盛师兄吗?有人低低喊了一声,被盛今朝满身血迹给吓住了,他们怎么伤的那么严重 也是这时,众人闻到股浓重的铁锈味,有人扯了扯旁人的衣服,一脸惊恐地抬起一截手指,示意旁人去看谢无言的衣服 那竟然不是一件红色的袍子。 谢无言肩头未被染上血色的一片白色布料,已经无声地告诉了他们,这件衣服原本的颜色是什么。周围沉寂一刻,因为谢无言红衣飞舞的身影而荡漾的心神,被默默藏在了他们心底,不敢轻易展露在表面上。 旁人不断变化的心境与情绪,丝毫没有对谢无言产生过一丝影响,他收起飞来枫,迅速走向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弟子。 谢无言扫了一眼他穿着的医修道袍,问:你是秋铃楼的? 小弟子受宠若惊,呆滞地盯着他的脸,直到谢无言皱眉,眼神流露出不解,他才慌忙反应过来,红着脸点了点头。 谢无言看不出任何情绪地说了个好字,给小弟子指了指他背后的黎琛与盛今朝,嘱咐道:他们受伤了,喊几个人过来看看。 小弟子点头点得像拨浪鼓似的,赶紧照办。 小弟子奔到附近,找了几个师兄师姐过来帮忙,跑得满脸窜热气,脸上本来染上的红晕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几个医修围过来一看,还没来得及欣赏谢无言的尊容,便被这儿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吓了一跳,他们有几个人还是出生在人界的,过去,即便是恰遇屠夫在当街宰牛,血流一地,也不如此刻的场面来得吓人。 他们不敢多看谢无言这一身血衣,赶紧俯身跪地,给昏迷的二人诊脉。 几个医修诊完脉象,低头小声讨论了一阵,将那个小弟子推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凑到谢无言跟前,说道:谢师兄,他们二人暂无性命之忧,但是气血亏空太多,且外伤密集,甚至伤及筋骨,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好的,在这里也不方便解衣敷药能否把他们带回秋铃楼,好好医治呢? 这小弟子个子不高,在谢无言面前有点儿拘谨放不开,看年纪,应该跟黎琛差不多大。 好。谢无言低垂着眼,淡漠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透着一股威严,医修们立刻照做,帮忙给盛今朝和黎琛简单包扎,小心翼翼地将他们运到飞行法器之上。 你叫什么? 诶?我小弟子一愣,在周围一片艳羡的注视之下,受宠若惊地俯身作揖,回师兄,我叫成小鳞,境界在炼气初期。说完,他脸颊涨红,都这个年纪了还在炼气初期摸索,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今日之事,多谢成师弟了。谢无言淡然点了点头,从储物戒里取出两枚上品灵石,递到成小鳞的手里。 不光是成小鳞呆住了,周围一片人,但凡看见了那两颗沉甸甸,亮闪闪的上品灵石,全都呆在原地,满眼写着不可置信。 他们旁观半天,瞧着成小鳞也就是帮忙喊了个人,也没干什么特别有用的事啊,怎么谢无言一送就是两颗上品灵石,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成小鳞握着灵石,都没来得及收好,就迷迷糊糊地跟着谢无言上了飞来枫,帮谢无言指了个方向之后,两人立刻朝着秋铃楼的方向飞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四周沉寂片刻,众人迟滞地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不久,才有人小声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所以,谢师兄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谢无言是从哪里出来的?为什么盛今朝与黎琛也在,他们这一身伤口又是哪里弄上的? 最重要的问题,是这宿铃湖边的大雾,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消散? 依旧没有人能答得上来。 在许多新入机关谷的弟子们眼中,宿铃湖素来都是大雾弥漫,阴暗潮湿,即便是一些资历较老的弟子,对宿铃湖以前风景优美的模样也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在干燥炎热的大漠里,虽然人人都知道这很反常,但由于那些宿铃湖吃人的诡异传闻,他们谁也不敢轻易去打破这分反常。 他们这些人,来得晚的,皆是惊讶不已,到处询问鬼雾消散的原由,各种猜测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乱飞。而来得早的,算是运气不错,得以亲眼目睹了鬼雾消散的过程,见证了。 现在想起来,他们个个都后悔极了,早知道刚刚也跟过去帮忙,不仅有机会接近谢无言,说不定还能套出两句话,得他赏两颗灵石呢。 * 机关谷内,各个地点距离都不远,谢无言的飞来枫飞在最前方,领着其他人迅速回到了秋铃楼边。 第79章 一到秋铃楼,医修们小心翼翼地将盛今朝和黎琛搬进去。 谢无言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目光,秋铃楼里,好些人对宿铃湖大雾消散的消息都不感兴趣,却对谢无言这一身血衣很是好奇,直抓人询问内情。 成小鳞跟在谢无言身后,随他进了最里面,也是最宽阔的屋子,盛今朝与黎琛就被安置在这里。 成小鳞低着头,把上品灵石紧紧握在手里,他知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自己早该收起来了,可是一想到谢无言那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他就觉得自己胸口和掌心里面都痒痒的,一点得狠狠按着这灵石,把自己按疼了,才能纾解几分痒意。 几日了? 成小鳞猛地抬起头,但也只是听到个末尾,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心脏怦怦直跳。 谢无言也没说他什么,重复了一遍问题:霍遥失踪有几日了? 成小鳞心下一惊,道:回师兄,霍少爷失踪已有十一日了。 十一日。 在暗无天日,看不出昼夜流转的黄泉秘境里呆久了,对天数的感觉早已麻木,外面居然已经过去十一日了。 虽然不算短,但对于进入一个秘境,斗法夺宝的修仙者来说,仅仅十一日就取得主宝,成功离开秘境,已经算是进展极快了。 他目光微垂,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转而问成小鳞:认识薛玲吗? 成小鳞愣了下,点点头,告诉谢无言:薛师兄近日都没来过秋铃楼,但是平时薛师兄也来得少,所以 最近多派人出去找找,就说是我要求的。 成小鳞一愣,但是他乖乖的,一点儿也不过问理由,应道:师兄放心,我立刻去办。 成小鳞朝他拱了拱手,立刻转身朝门口走去。屋内,几个医修搬来装着各类药草的大箱子,现场调配着需要的药汤,谢无言靠在一边,视线扫过黎琛发红发烫的脸颊,又默默移开。 成小鳞刚一走到门口,忽然,一只粗壮的手臂先他一步,猛地从外面推开了大门 谢无言!你给我滚出来!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今天有点晚qaq因为昨天日万过后,太累了。。结果一觉睡到今天下午。。。(是的,的确有点离谱,但是左右跟着我一起睡的!!她也睡了这么多! 好像并没有让这个事情听上去合理一些(? 只是,离谱x2 qaq 第66章 重返仙界(2) 伴随着那一声气势汹汹的怒吼,一只巨大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脆弱的木门上,险些要在上头砸出一个坑。 成小鳞傻了眼,慌张地看着霍丘,谷、谷主 霍丘一看到两边床榻各躺着一个人,双瞳一怔,立刻粗鲁地挥动双臂,大步跑上前去,霍遥?是不是霍遥?! 他那悍匪般的身形,其他几个医修看了也都害怕,赶忙拦在伤患床前,颤声道:回谷主,霍少爷不在这里。 霍丘又是一顿,忍着满腹怒气扫了一眼盛今朝与黎琛的脸,握紧的拳头霎时往旁边一挥,满桌的瓷瓶霎时全被拍在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珍贵的丹药滚落一地,药液药膏倒在地上,有几个还是黎琛和盛今朝需要的,现在却都脏到用不了了。 谢无言的唇角动也不动,表情乍一看没什么变化,看向霍丘的眼神却默默转阴了一分。 霍丘身后还跟着两个秋铃楼里的管事医修,弓着腰,把脸深深埋在颈窝里,一声都不敢吭。 成小鳞踮着脚尖悄悄走过去,求救似的拉了拉他们俩的衣袖,管事医修们无奈又难堪地扯回衣服,默不作声地移开了眼神。 成小鳞内心生出一股绝望,虽然他不知道谢无言犯了什么事情,但是在他这样境界不高,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小修士眼中,如果被盛怒中的霍丘找上那么这个人在机关谷的安稳日子,基本也算是到头了。 这里没有宇文江雪,霍丘不必再看人脸色行事,满腔怒火都化为话语,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谢无言!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 霍丘丝毫不顾屋内还有伤患,毫不客气地释放着灵压,包括成小鳞在内的几个医修都脸色不太好。 谢无言丝毫没有被霍丘的怒火影响到心情,表情依旧冷淡如水,反问他:谷主的儿子不见了,为何要问我? 为什么问你你自己不清楚?霍丘气极反笑,毫不客气地用食指指着他,我儿失踪前最后去的地方,不就是你那儿吗?你敢说你没见过他?! 谢无言稍稍往旁边避了避,免得被他的唾沫星子溅到,他眼底的嫌弃毫无遮掩之意,气得霍丘的脸又涨红一分。 原来谷主知道,霍少爷当晚去找我了。 霍丘一脸怒相,吼道:当然知道,否则我 谢无言厉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浓浓的凶杀之气:既然知道,那当晚霍少爷带着把剑,从窗子摸进我屋里,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谷主也不会不知道吧。 你霍丘气得嗓子都冒烟了,却一时没能想出反驳的话。 周围所有人都同时瞪大了眼睛,谢无言的话极为直白,他们不会有人听不懂霍遥可是在谢无言手下落败过一次,狠狠吃过苦头,居然还敢去偷袭谢无言?! 不过也的确说得通,那时霍遥刚学得一个奇招,连谷里修为最高的盛今朝都不是对手,想必迟早有一天会用来对对谢无言。只是他们没想到,霍遥居然真的想除掉谢无言,这事儿要是传到仙界 几个医修也顾不得害怕了,纷纷抬起头,用惊异的眼光看向霍丘,直到被霍丘狠狠扫了一眼,才赶紧低头去捡地上的碎瓷片,装作没听见。 霍遥失踪了多久,霍丘就苦苦寻找了多久,几乎快把整个机关谷翻个底朝天了,闹得人尽皆知,这也导致盛今朝与谢无言的失踪,变得不那么醒目了。甚至于,为了多招点人手去找霍遥,霍丘把盛今朝关系好的几个小弟子叫过来,告诉他们,盛今朝与谢无言是去闭关了,不需要费心找这两个人,只去专心寻找霍遥即可。 霍遥失踪那晚是去刺杀谢无言的,霍丘后来也得知了这事,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生怕霍遥落败出事。到了今天,霍丘最害怕发生的事还是成真了谢无言竟然没死!得知这个消息后,霍丘心惊肉跳,霍遥失踪至今,恐怕 霍丘想想就头痛欲裂,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吼声带着颤音:我就这一个孩子!你、你怎么能! 我怎么了?谢无言反问,冷眸里写满了蔑视,谷主是怕我杀了他? 霍丘眼里涨满血丝,恨不得用眼神剜掉他一块肉。 不光是霍丘,在场所有人,包括刚入谷不久的成小鳞,虽然他们只字未语,但都深信不疑地相信这一点如果谢无言有能力,有机会,他一定会杀了霍遥。 过去,霍遥从未想过有一天谢无言会赢过他,他对谢无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欺凌,实在是可怕。但即便有人对谢无言深感同情,谁也不敢真的出手阻止霍遥,生怕这罪责与苦难转移到自己头上。 成小鳞出生人界,拜入机关谷门下的时间并不长,多少听人聊起过这件事,再结合谢无言现在做的这些事禁不住觉得很不可思议。今日,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谢无言,成小鳞难以想象,这样清冷骄傲的一个人,居然也会久卧病榻,遭人欺辱。 正当成小鳞思路神游之时,屋里的气氛已经将至冰点,除了争锋相对的二人,其余的人都静静等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谢无言却只是从容镇定地站在那儿,他扫了眼旁边僵立在那儿的医修,默默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为病榻上的二人医治伤口。 医修犹豫了一下,艰难地拿起一盒药膏,为二人涂抹伤口。 恐惧,心惊,愤怒,旁人杂乱的情绪好像一阵烟,轻轻从谢无言眼前掠过,他看向霍丘,问出来的话令所有人心底打了个寒颤 从前霍少爷对我做的事,您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做不到吗? 霍丘两眼一白,险些气晕过去,他狠狠抓着旁边的椅子支撑身体,咒骂道:反了你了!谢无言!这些年来要不是我替谢家管教你,你还不知道病死在哪里!现在居然还敢跟我 什么时候,谢家还轮得到你管教了? 霍丘一怔,嘴边的骂声戛然而止,谢无言看着他的眼神依旧是冷漠的,只不过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威严,好似一个极高位的人,随时可以将他碾碎成云泥。 第80章 无需释放一丝灵压,便已令人不寒而栗。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霍遥是你唯一的孩子,我也是谢家唯一的子嗣,谢家与霍家之间差距有多大,需要我提醒你吗? 霍丘脸色微凝,虽然表情还是一脸怒相,不过一开口,声音远不如刚刚有力,谢家薄待你已久,你回去又能怎么样?机关谷收留你,不就是因为谢仙尊不想留你吗?你就算回谢家,也是自取其辱罢了! 谢家薄待还是厚待我,有什么区别?只要我活着,下一任家主就只能是我。谢无言每说一句话,霍丘的脸色就阴沉一分,你想知道霍遥的行踪,不是不行,但你必须答应我的所有条件。否则等到我继承谢家,到那时,你的宝贝儿子可就彻底活不成了。 最后一个字说完,霍丘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即便仙界再瞧不起机关谷,只要在机关谷的势力范围内,就是他霍家的地盘,霍丘很少有过如此直不起腰的经历。甚至因为与人界多有生意上的往来,机关谷钱财方面的条件要比好些仙界的小门派都优渥。 现在,居然要被一个比他小几百岁的少年人威胁? 霍丘险些气到呕血。 成小鳞光是在一旁站着,都觉得呼吸困难,他偷偷瞄了一眼谢无言,发现后者居然根本没在看霍丘,撂下一句狠话过后,便像是事不关己,看向别处去了。 成小鳞顺着谢无言的视线看了过去。 谢无言默默站在一张床边,伸出手背,贴着床上那人的额头探了探冷热,不知不觉就皱起了眉。 成小鳞记得那人,据说叫黎琛,是玲珑门的小少爷。成小鳞悄悄看向黎琛,觉得自己有点儿羡慕他,却分不清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身份,还是因为他得到了谢无言的关心。 除了谢无言以外,大概也只有成小鳞有闲心思考这些事了。霍丘可是一点轻松的心情都没有,他咬了咬牙,一声不响地瞪着谢无言。 虽然不知道谢无言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不过让他答应谢无言的条件,他当然是不愿意的。但是霍丘越是往深处想,越是觉得后怕,如今谢家被歹人盯上,若是谢锦声也遇害,谢无言便会理所当然地成为谢家家主 等到他成了谢家家主,想要暗中收拾谁,可就容易多了。 霍丘想得满头是汗,内心挣扎不已,却听谢无言忽然开口说:既然谷主不答应,那我 够了够了!你想要什么,说吧!霍丘一拍桌子,地面都跟着震,他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很简单。谢无言对霍丘的妥协并不意外,我不久后会离开机关谷,但是我之前居住的屋子得留下来,除此以外,还需要有一个人,不分昼夜地守在那里,帮我看好这屋子。 霍丘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成小鳞与一众医修,皆是神情一怔,心脏狂跳,却又不敢确定,悄无声息地看向彼此,面面相觑。 谢无言淡道:我看,霍少爷屡屡犯事,不知悔改,便命他守在那里,终生不得走出一步,以儆效尤,如何? 周围一片死寂,除了霍丘倒抽凉气的声音以外,每个人的耳边,只听得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 作者有话说:最近七月越来越精了(终于快变成人了吗(bushi 我和左右睡得正香呢,她叼来一个什么东西,在我俩旁边嗷嗷叫。 我没醒,左右醒了,一看,她居然是把自己的零食叼上来了!!然后啃不开,让我们帮忙给她开一下 还挺聪明的? 不过,但凡他啃得开的食物,或者我和左右不在的时候,他就会选择自力更生。。把零食偷出来,包装啃来,嗷嗷地开始胡吃海塞。 做猫真好啊,一天想吃就吃,吃不到,就抢:) 第67章 重返仙界(3) 霍丘刚刚还气到滚烫的脸,这会儿竟惨白如纸,向外渗着一丝丝虚汗。 谢无言的意思简单直白,挑明了,无非就是要霍丘把霍遥永远软禁在那栋小楼,此生不得再踏出一步。 对修仙者来说,这惩罚简直是莫大的羞辱,虽说他在室内也可修炼体术与剑法,但是余生都要被囚.禁在一栋小楼之内,境界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霍丘迅速转了转眼睛,突然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长长叹了口气说:无言,方才是我脾气太差,说了些惹你不高兴的胡话,我虽为长者,这么做也确实不对都怪犬子失踪太久,我关心则乱,无言,你莫要放在心上。 这态度转变的速度,倒真是快。 若是换做仙界那些高位的修仙者,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再怎么后悔,也拉不下脸说这些话,但是霍丘就不一样,他一辈子应付过不少人精,油滑精明的本事早已经烂熟于心了。 谢无言看他如看戏,淡道:谷主多虑了,我并没有将你们放在心上。 霍丘脸色一僵,扭过头叹了声气,故意露出自己鬓边几丝霜白的头发,唉声道:我是奉谢仙尊的旨意,将你看护多年,就算你与犬子有矛盾,也多少该念及我于你的恩情啊。终生不得出门一步,这惩罚实在太不近人情 谢无言毫无怜悯地打断了他的话,道:谷主若是想要其他的条件,我可以为你追加几个,只是这个条件,绝无商量的余地,谷主只需回答我,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寂静充斥了整个屋子,时间一刻又一刻过去,气氛愈加沉重。 谢无言双臂抱胸站在一边,手指似是不耐地点了点手臂,问:回答呢? 霍丘捏了捏发白的手心,用力咽下一口气:我知道了。他别无选择,只能同意。 霍丘虽然和霍遥一样,都是仗势欺人的货色,但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还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谢无言对霍丘的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有答应这个条件,才能保住霍遥的性命。只不过霍遥向来最爱张扬显摆,将他囚.禁在一个偏僻的小小楼宇里,比要他的命还痛苦百倍。 更别提,这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谷主是个聪明人。谢无言从容地看着他,待我返回仙界以后,一定在谢仙尊面前多提提谷主。 那就不必了。霍丘泄气地说,我儿子现在到底在哪里,还请请您如实告诉我。 谢无言如实回答:宿铃湖底。 宿铃湖底?你、你说什么? 谢无言不忘补充一句:现在估计还活着,再晚点,就不一定了。 霍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眼瞧着谢无言一脸冷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他心跳登时停了一刹。 仅仅过了一刻,等他回过神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大半,他猛地一扬手,向周围人吼道:一帮没用的!还愣着干吗?!快过去救人啊! 一个管事医修匆匆离开,立刻出去叫人,赶去宿铃湖那儿捞霍遥去了。 霍丘长叹一口气,疲惫地看了一眼谢无言,转身欲走,正巧就撞见自己刚刚打碎的一地瓷瓶碎片,丹药滚得到处都是,他压抑着的怒火瞬间就涌上来了,抓住身边另一个管事医修,毫不客气地朝他责骂起来,一点儿也不掩盖自己泻火的行为。 霍丘骂人实在太过吵耳,谢无言心有不悦,刚要叫住他时,忽然间,他身侧掠过一个小个子的人影,一下子挡在了霍丘面前。 成小鳞颤颤巍巍的,将管事医修护在了身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时都会装作看不见的事,现在竟然大着胆子冲了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让开!霍丘一脚踢在他身上,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不服管教?!境界不见提升,脾气倒是不少! 余光瞥见谢无言,成小鳞强忍住痛没叫出声,道:谷主息怒!这里还有仙界的贵客 霍丘脸色一僵,顺着成小鳞的视线看向旁边,黎琛正因发烧而紧蹙着眉,似是有些不适地躺在床上。但是落在霍丘眼里,就好像是因为听到他吵嚷的声音,才会皱紧眉头似的。 霍丘撇撇嘴,心里暗骂一声倒霉,这里得罪不起的大佛真是一座又一座,实在太让他憋屈了。 他悻悻地甩着袖子打算离开,走到门前,刚想像往常一样摔门离开,然而余光一瞥见谢无言凶气凛凛的眼神,心里打了个哆嗦,上一刻还紧抓着门板的五指缓缓松开,虚掩着合上了门。 门外,霍丘刻意放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成小鳞和其他几个医修一样,看到此情此景,惊讶到说不出话。他们这些在秋铃楼做医修的,跟仙界那些厉害的医修完全不同,他们多是因为境界太低又毫无天赋,才被丢过来做这些苦活累活的。 第81章 高度不够,所能见到的风景与角度,都太有限了。对他们而言,仙界所瞧不起的机关谷谷主,已经最厉害最风光的修仙者了,在他们眼里,霍丘是个他们望尘莫及,绝不敢质疑的大人物。 而这样的大人物,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在谢无言面前低声下气,斟酌措辞,甚至关个门都要看他的脸色。 成小鳞胸腔里怦怦直跳,觉得自己十余年里对这个世界所建立的认识,认知,实在都太过小气了。谷主虽然厉害,却不至于是天底下最有权威的人,虽然他不像谢无言那样完美,但是 如果他能提高境界,实力长进,一定也不会沦落到一生都窝在这座小小的秋铃楼里混吃等死,一直只做个可怜的炼气修士。 成小鳞越想越兴奋,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精神有干劲,他赶紧把发呆中的其他医修叫醒,麻利地收拾屋子,帮忙搬药上药。 其他几个医修反应过来,也跟着忙活去了。霍丘一走,他们终于能好好治疗伤患了,把昏迷二人的衣袍一解开,便发现他们几处伤口刚长出的新肉,居然都和衣服的布料粘在一块儿了。 一个小医修忍不住嘶了一声,替他们倒抽一口冷气。这伤口倒也不是有多难处理,只是光看着就让人觉得肉疼,伤患本人就更加痛苦了。 处理到盛今朝的一个较大的伤口时,昏迷的男人被疼痛逼得腰间一抽搐,竟是缓缓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盛今朝双眸模糊失焦,在看到床边的谢无言时,总算才短暂地清醒了一刻之后,而后又缓缓闭拢了眼睛,重新昏了过去。只是现在,他眉间不再紧皱,看上去安心了许多。 比起盛今朝那儿,黎琛这边要顺利得多,不过顺利不代表旁人就能安心,黎琛实在太安静了,为他处理伤口的医修频频侧目看他的脸,终于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确认他还活着之后,医修似乎还觉得不可思议,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将他穿在外面的衣衫向左右两边展开,露出里面缠满白布的身体。 静静旁观的谢无言,目光忽然怔住。 黎琛破碎的衣袍之内,是大片被染上鲜红的白布,一圈又一圈地缠裹住他的上身,跟另一个世界里的黎琛一模一样。 白布之下藏着什么,他还记忆犹新。 谢无言视线迟滞了一刻,抬手拦住了欲揭白布的医修,等等。 那医修明显没想到谢无言会和他说话,吓得两手一抖,缩着脖子投来探寻的目光:谢师兄,请问是 不拆这布,行吗? 顺着谢无言的视线看过去,医修一愣,顿时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妨碍的。可是,这些脏了的布 放着。 好,好的。医修心怦怦跳,低下头不敢对上谢无言的眼神,只好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工作上,专心给黎琛上药抹药。 医修们东奔西跑,又叫来几个帮手帮忙,机关谷平日小打小闹的人不少,受的也都是轻伤,即便是在秋铃楼待了几十年的医修,也从来没见过伤势如此重的人。 白布染红了一块又一块,水盆换了好几次,进来时清澈干净,出去时,就已经成了一盆浑浊的血水。 谢无言坐在窗边等待,一手撑着桌案,抵着脸颊侧边,一手握着书卷翻看,眼底虽存着些倦意,但是藏得很深,让人很难察觉得到。 听到有脚步声正向他靠近,那分倦意立刻收了起来,他动作不变,双眸一抬,看见成小鳞一脸振奋地跑到了他面前。 他沉声问:怎么样了? 成小鳞挺直腰杆,恭恭敬敬地答道:回谢师兄,这二位师兄内外伤都比较重,而且灵气消耗巨大,虽然已经上过药了,但还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至于何时能清醒恐怕还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 好。谢无言合上书,起身欲走,麻烦成师弟好好照料他们,待人醒以后,派个人来告诉我一声即可。 我送您。成小鳞忙不迭跟在他身后, 经过黎琛床边的时候,谢无言突然停了下来,视线默不作声地向下一移。少年双眸紧阖,泛白的薄唇看起来有些干涩。 他静静躺在谢无言的面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安静得几乎像是一具尸体。 成小鳞低着头站在他身后,没忍住,偷偷看了一眼他几乎静止的表情,轻声道:谢师兄放心,黎小少爷已经退烧了。 沉默一刻,谢无言别过脸,让他活着就行。 屋里一片安静,待谢无言离开一阵以后,几个医修忙里偷闲地看了看彼此,觉得谢无言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放松地舒了口气。 给黎琛上药的医修一边捣药草,一边轻声抱怨:啧啧啧,他这师尊做的,也太狠了。 旁人听了,立刻小声附和道:再好看又如何?换我,我可不想认这种人做师尊。 成小鳞狠狠瞪了一眼他们。 谢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成小鳞很想这么大声告诉他们,但是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只是一个炼气初期,除了跑跑腿,对这些人毫无帮助,更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变得不一样的。成小鳞想着谢无言的背影,默默发誓。 ----------------------- 作者有话说:最近天气凉快了,终于感觉快入秋了。 这几天我们这儿来台风,一直狂风大雨的,正当我准备安安心心窝家里的时候 左右突然说:走?出去玩水? 我:?(茫然地看了一眼外面) 但是左右实在太想玩水了,磨了我半天,我:好吧好吧qaq,然后和她一起下楼 风呼呼呼,雨哗啦哗啦哗啦,整个世界轰轰轰轰 我和左右刚一离开底楼大门,直接洗了个大澡:) 我还没说话,吵着要玩水的左右第一个冲回了室内 古有叶公好龙,今有左公好水 第68章 重返仙界(4) 谢无言离开房间,不疾不徐地向外走去。 门外,便是秋铃楼一楼的其他区域,这些区域基本是用来储存各类丹药,以及记录着各项明细的账本,平时还算是个挺热闹的地方,而现在放眼望去都看不到几个人,想必大部分都被霍丘的人叫走,去宿铃湖那块儿救霍遥去了。 剩下的一部分人,看到谢无言靠近时,也假装看不见他,自顾自埋头做自己的事。虽然世间无人不爱欣赏美人,但是当美人披着一身血衣,浑身散发着凶杀之气的时候,绝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惜命,压下这一分欣赏美的欲,望,乖乖低头躲避是非。 谢无言随手拦住一个人,询问之前暂住在秋铃楼里的宇文江雪的行踪,满脸惊恐的小弟子晃了回神,赶紧把宇文江雪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在他们几人失踪以后,有人在宿铃湖边见过宇文江雪,他说自己是为了寻找霍少爷和黎小少爷,才会来这里的。但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 谢无言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随手给了小弟子几枚灵石,小弟子快要哭出来的脸终于灿烂笑开,立刻开心走人。 小弟子说的这些事,算是在谢无言的意料之内,只是他暂时无法确定,宇文江雪接下来会等在仙界伏击他们,还是会直接留在机关谷,等待下一个时机。但是无论宇文江雪选择哪条路,对谢无言来说,皆是无所谓的事。 即便往坏处想,宇文江雪三成魂魄未散,也不足为惧。这三成魂魄已经被逼到不得不离开霍遥的身体,证明各方面也到达了极限。况且,魂魄受损可是极难治愈的,只要宇文江雪不是一个连魂魄都敢随意拿来挥霍的疯子,短时间内,恐怕他都不会再来骚扰谢无言了。 思至此,谢无言心底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离开了秋铃楼,这会儿已至正午,正值大漠里一天最热的时候,屋外本该艳阳高照,然而谢无言一走出去,竟是一下子走入了一片凉爽的阴翳之中。 凭着阴翳的轮廓,谢无言瞬间认出来了,此时盘旋在天空中的,正是他的灵宠火团。 火团迅速降落到地面,根本顾不得去打理自己的羽毛,立刻蹬着爪子扑到了谢无言面前,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嗷唔 谢无言轻抚他光滑的鸟喙,我回来了。 嗷!火团伸长脖颈,缠着谢无言的身子一个劲儿蹭着他,有几下蹭得力道都来不及注意了,恨不得整只鸟都黏在他身上。 巨大的玄鸟一扑扇起翅膀,周围的黄沙便如沙暴般被卷了起来,令人都睁不开眼。谢无言只能伸手摸了摸玄鸟柔顺的头顶,将它暂时安抚了下来。 第82章 进入黄泉秘境前,他是被突然拖入湖中的,情况危急,黎琛他们一个个都跟着跳入湖中去找他,当时火团一只鸟留在外面等待,看样子,真是担心坏了。 黏糊够了,火团一脸餍足,乖乖俯下了身子。 谢无言默默拍掉衣袍外沾上的火红羽毛,刚准备跃上火团的背,身后忽然有人呼喊他的名字:谢师兄!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视线向后一瞥,就看见成小鳞一脸震惊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目光炯炯地盯着火团看,不知不觉中,嘴巴都张大了,好像无声地哇了一嗓子。 成小鳞仰望着巨大美丽的玄鸟,震惊又羡慕地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感受到谢无言探究的目光,这才赶紧回过神来,脸颊微红地跑向谢无言,将他一直捧在手里的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递到了谢无言面前。 谢无言看了一眼这个扎的紧紧的,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布包,接着抬起双眸,看了看成小鳞。 成小鳞红着脸避开谢无言的视线,解释说:我、我看谢师兄也受伤了就拿了一些药师兄您收下吧,这里头,治内伤和外伤的都有。因为我没给您诊过脉,所以师兄的身体情况,我也不好擅自判断,就多拿了一些我把药名药效都贴在瓶子外面了,请师兄过目,若是还有缺漏的,我立刻去拿。 成小鳞解开布袋,捧着拿给谢无言看,谢无言轻轻扫了一眼,里面琳琅满目装了一大堆药膏药草,便道:不必,这就足够了,多谢成师弟挂心。 谢无言接过少年扎紧递来的布袋,成小鳞看着他骨节分明,白得像敷了一层光的手指,此刻正轻捧着自己给出的东西,萦绕在胸口的紧张感像是一阵烟般,被轻易吹散了。 然而当谢无言拿出好几颗上品灵石,伸手想要送给成小鳞的时候,少年脸上的笑一下子僵在了半空。 笑容迅速褪色,成小鳞沮丧低了低头,将手挪远,师兄,这些就不用 药钱而已。 在成小鳞犹豫不决的时候,手心里忽然触到一阵硬硬的感觉,他张开手心一看,发现那几颗上品灵石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里。 成小鳞稍显低落,小声答道:多谢师兄 谢无言轻盈跃到火团的背上,玄鸟悠扬长鸣一声,载着他飞向天空。远远望去,秋铃楼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成小鳞更是不知道在哪里了。 成小鳞似乎对他有好感,但是谢无言与他今日才初次见面,刚才经历的一切,也实在算不得什么让人心生好感的事情。即便对方只是一个炼气初期的少年,他仍旧习惯性地提起了一分戒备之心,更不想随便欠下人情。 谢无言与火团许久未见,火团比平时都要兴奋,在机关谷上空盘旋着飞了好一阵子,才恋恋不舍地载着他回到了住处。 小楼的周围依旧是一片荒芜,冷冷清清。 火团降落时,正巧经过二楼的窗子,谢无言顺势扫了一眼二楼的情况,当时他们一行人赶去宿铃湖追黎琛,无瑕顾及当时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如今这烂摊子积压了十余天,看上去越发荒凉破败。 考虑到不久以后,这里就是霍遥余生所居住的地方,谢无言决定保留二楼那堆烂摊子,将这栋楼原封不动地赠予霍遥。 火团稳稳地降落到地面之后,有力地扑扇了几下翅膀,抖掉了羽毛里的黄沙粒子,这才噗的一下变回小鸟的形状,乖乖钻到谢无言的背后,做个安静的小毛团。 此前跟着谢无言修炼了很久,它已经无需法器的帮助,就能熟练改变体型大小了。 火团能力有所长进,经历过黄泉秘境一行的谢无言亦然,只是吸收了诸多灵力,又释放出去许多,虽然已经到达突破境界的点了,但是灵脉里灵力亏损,还需他闭关静修几天才行。 金丹初期这个境界对许多修仙者来说,是个难过的坎。有些人说,有天赋的修仙者在抵达金丹之后,才算开始,但是对于没有天赋的那些甚至在耗尽他们数百年的寿元之后,都无法突破到元婴期。 天赋这方面,谢无言自然无需担心,他思索一刻,黎琛几人应该不会很快苏醒,那么最近这一段时间,就是他最好的闭关时机。 至于闭关地点也不用另找,小楼底层里的那间小房间里,还留有他的传送阵,可以直通碧血丹心泉,那里灵气充盈,正好可以补足他空虚的灵脉。 闭关以前,谢无言在大门的位置贴了张符纸,可以保护屋门不被人擅闯,同时,如果有人造访,符纸上就会留下印记与造访者的名字。 谢无言闭了闭眼,黄泉秘境的事告一段落,死之卷也已到手,总算清净不少。他转身走入屋内,偌大的屋子里本就没几件桌椅,再多加他一人后,里面依旧空空荡荡,一片寂寥。 屋子空置多日,总是会添一分孤独且陌生的味道,谢无言轻抬手指驱散这些气味,却总感觉,挥之不去,奇怪得很。 他忽略这些气味的存在,径直走入最里面的小间,由传送阵进入了碧血丹心泉。灵泉里的灵力依旧如从前一样充盈饱满,才一走进去,灵力便如小鱼般拼命地往他身体里钻,恨不得想从他的骨头缝里溜进去。 在黄泉秘境里,他的灵力和阳气皆有不少损耗,谢无言一边专注吸收着灵力,一边走至泉水边上,解开沾满血红的白衣,丢在了一边。 身上伤口果然不少,好似洁白的玉石被利刃割出一道道细小的白色划痕,虽然无伤大雅,但总归不那么顺眼。 谢无言在几个较大的伤口周围抹了点金虎草药膏以及祛疤膏,药力很快被吸收进了体内。 他俯身走入泉水之中,热到恰到好处的清澈水流包裹了他的全身,周围树影摇曳,牡丹花永远都开得雅致烂漫,一层又一层热浪般的蒸汽涌出水面,好似身处一片僻静深山。 他慢慢合上眼,灵力与体力逐渐回流。 十五日后。 空置了许多天的屋子里,地上铺着层浮灰,以及一些从窗缝门缝里吹进来的细小黄沙,从传送阵中走出的男人愣了愣,随即便伸出手,轻轻抬起手背。 浮灰乖乖散开,卷着一阵轻盈的风,连成一条灰色的细线,从窗缝里溜出了屋子。 干净到反光的地面像是崭新的一样,他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赤红色的衣服,没有一丝伤口的身体犹如一件精雕细琢的玉像,后背曲线平滑,看起来,比穿在身上的昂贵绸缎还要柔顺。 刚一打理好衣物,门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两声轻轻的叩门声。 谢无言默默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缓步走了过去,每一次落下脚步都不曾刻意用力,然而,足音里却透着一股奇妙的穿透力。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屋里轻微的动静,叩门声犹豫地停了下来。 开门前,谢无言扫了一眼门口贴着的符纸仅有成小鳞一个拜访者,从三天前开始,来了至少有七八次。 秋铃楼距离他的住处不算太近,这么频繁地过来,应该是有谁苏醒了。 他打开门,果然,现在站在他门外的人也是成小鳞。 少年正抱着一个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布袋子,门开后,他兴奋地看向谢无言,眼底的欣喜忽然又转为了震惊。 成小鳞呆滞了一刻,回过神来,赶忙躬身作揖,清朗响亮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恭喜谢师兄,成功突破金丹后期! ----------------------- 作者有话说:昨天和左右在家做了顿火锅,再次感叹自己家做饭真的太香太便宜太好吃了!!啊啊啊 买的火锅料,一袋能用两三次,酱料的话用麻酱+醋+糖+自己喜欢啥加啥。 三小盒牛肉卷,加起来不到60,但是两个人也很够吃了。配菜有一大堆,什么鸭血香菜娃娃菜金针菇青菜冬瓜啥啥啥的全都有了,写到这儿发现做的时候,粉条忘记加了啊啊啊! 总之肉菜一顿下来两个人撑死到不了200,开心呜呜呜 鸭血的话,自己买才一盒10块不到,我在外面吃的一份怎么说都得25以上。 真的太好吃吃了(满足 第69章 重返仙界(5) 十五日,从金丹初期一下跃过中期,直接突破到金丹后期 暂且不提金丹期修士想要提升修为有多么困难,光是谢无言仅凭十五日便连续突破两级这件事,要是被谷里那帮人知道了,岂不是又要吓倒一片人? 修炼这件事在他,以及大多数人眼里,就算说不上是难如登天,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高境界者的指点,修炼就是一件很难摸索到诀窍的事情。可是放到谢无言这儿却好像比呼吸都容易。 这绝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天赋异禀可以盖过去的实力,成小鳞越想越觉得呼吸困难,他喉结滚动,躬着身的背部线条尤为僵硬,一滴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滑了下来,滚落到地上。 第83章 对成小鳞的道贺,谢无言简短应了一声,声音比白水还淡,不必多礼,进来吧。 每一个字都好像砸在成小鳞心上似的,少年紧张得满脸通红,走进屋里,局促地跟在谢无言身后,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屋里许久没来过客人了,冷清得很,谢无言一边简单沏了杯茶水,递到成小鳞面前,一边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成小鳞握着茶杯反应了一刻,才发现谢无言是在问秋铃楼里两个伤患的情况,他喉里一时梗住,喝了口茶润喉,茶水微涩,但回着一股淡而醇香的甘味。 成小鳞紧张地看了一眼谢无言,视线又落回怀里抱着的布包,尽可能镇定地说:师兄,其实,我只是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再送点药那两位师兄,都还没有醒啊,但是,霍少爷倒是醒了。 他们都没醒? 谢无言站在一边,眼里流露出一丝困惑,看得成小鳞心惊胆战,如坐针毡。 大概是因为谢无言平日里的神情一直凶得很,一旦觉得困惑时,微妙蹙起的眉头,显得他在外人眼里更加可怕了。 少年结结巴巴答不上来,谢无言的视线停在成小鳞脸上,换了种说法,问他道:这几天你来找我,只是因为霍遥醒了? 成小鳞歉疚地低下头,斟酌半天措辞,才回答说:实在抱歉,我不知道师兄在闭关,以为你又失踪了,有点担心,所以才 不必总是道歉。既然没醒,便也没什么大事。 谢无言也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坐在圆桌旁,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宇文江雪和薛玲的消息呢? 成小鳞愣了一下,赶紧回答道:回师兄,宇文仙尊已经离开机关谷了,前几日他房门忽然开了,楼里管事的去看,才发现了仙尊留下来的信。但是那位薛玲师兄 说着,成小鳞的语气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还请师兄不要怪罪,我已经到处问询,楼里也找过好几遍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楼里派了好几个人去其他地方找,也都没有结果他屋子里没剩什么东西,管事的说,如果薛师兄这个月再不回来,就要腾空他的屋子,让给别人住了。 楼也盖得不小,就这么差地方吗?谢无言捏了捏眉心,机关谷里这些老弟子都跟霍丘一个样,太过精明重利,他随手拿出一袋上品灵石交给成小鳞,你把这些交给管事的,让他十年之内都留着那间屋子,除非找到薛玲,否则不许给别人住。 这袋灵石的分量可不轻,成小鳞光是捧在手心里都觉得胳膊发麻,他哪里见过这么多灵石,眼都快花了,他结结巴巴地告诉谢无言:这、师兄!不用这么多灵石的 剩下的给你。谢无言抿了口茶,帮我多看着点楼里那两个人,别让霍遥动手脚了,靠近也不许。 好成小鳞望着这袋上品灵石发了会呆,他居然得到了这么多灵石,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真的拿在手里了,却反而没有多大感觉了。明明踏进谢无言屋子里的时候,他还很兴奋的。 茶杯已经见底,成小鳞看了一眼自顾自翻阅着什么书籍的谢无言,他起身拿走灵石,轻声向他道别。 谢无言应了一声,不久后,身边传来小心翼翼的关门声。 成小鳞走后,谢无言放下书卷,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小小的金色铃铛,重新拿在手里看了看。 他的乾坤衣还在薛玲那儿,希望薛玲能像霍遥一样命大被折腾来折腾去,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魂魄都缺失不齐了,还能第一个苏醒,实在是难以相信。 就像是作为交换一样,薛玲的铃铛也在他这里。 这似乎是铃铛外形的某种法器,谢无言记得第一次听到薛玲的铃声时,还伴随着一股有毒的异香,让那只寒冰蜈蚣痛苦万分,轻易被他们围杀至死。 谢无言对那股异香很感兴趣,如果能搞清楚是什么香气的话,可以利用它,改造成其他形态的暗器。 谢无言试图给铃铛注入灵力,尝试了几种可能能让它发出声音的方法,然而它却像是认主一样,对谢无言的灵力毫无反应。 倘若真是认过主的法器,就没办法了。 谢无言重新收好这枚金色的小铃铛,如果再次见到薛玲,除了归还这枚铃铛以外,若是能问清异香的由来就更好了。 他继续拿起书卷,翻开一页,干燥泛黄的纸张上,用古文字工整地记录着种种关于人界的信息。 想要找到白骨弥勒所说的叫做崇瑜的国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与和平了数百年的仙界不同,人界百年来一直纷争不断,据谢无言所知,一个叫做汉泷的国家好不容易统一了天下,却也在十余年前灭亡了,山河动荡,久久难安。 仙界与人界被一条巨大的峡谷分割开,像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仙界从不会插手人界的事,只有门派招募新弟子时,才会派人来一趟人界,寻找有天赋的弟子。仙界对人界了解不多,记载在册的便更少了。 过了一两个时辰之后,谢无言放下书卷,意料之内的,并没有多少收获。 很不巧的是,古籍里没有几本是专门记载人界的事的,其他记载人界的,都是零零散散记载在别的事情之后,简单提一笔便没了。谢无言将所有有关人界的书卷都仔细翻阅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崇瑜的线索。 谢无言手里的古籍相较于谢家在红霞一线天的书库,还是少太多了,若是能回到红霞一线天,能查阅的古籍也会更加多,很有可能会有崇瑜的线索。 谢无言的确打算去一趟红霞一线天,但是因为黎琛尚未苏醒,他还要在机关谷停留一段时间。 他思索了一刻,觉得如果能喊出秦枭羽,再次使用逆灵决让自己进入另一个世界,说不定能利用那里的红霞一线天,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然而,自从谢无言离开黄泉秘境之后,他曾试着叫出秦枭羽,却始终无人回应。起初他以为对方是故意装作听不见,于是也没有关注这件事,再后来,才发觉有所不对。 秦枭羽和死之卷确实还在他的心血里封印着没错,而现在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因为秦枭羽进入了封印里的世界,所以才暂时无法和他取得联络。 帮助白骨弥勒残魂归乡的事情,不得不暂时搁置一下了。 反正他已经打算回到仙界去找生之卷了,到那时,再去红霞一线天查阅古籍,也为时不晚。 暂且定下这些事之后,谢无言合上书,将二层小楼里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清空这栋小楼。对他有用的东西,例如那些数不胜数的宝匣,便全部都装进储物戒里,好好储存起来。 在黄泉秘境里的时候,黎琛帮自己捞了一大堆储物戒过来,他现在的储物戒算是多的数也数不清了。虽然法器宝物,灵草灵石这类东西总是不嫌多的,但是一旦多到某种程度,处理起来也是个麻烦事。 储物戒里装着一堆储物戒,里面的储物戒里又装着其他的储物戒要不是谢无言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换做其他人,是绝对不可能记住每一个戒指里都装着什么的,万一受了伤,找伤药都得花个大半天的功夫。 他将这些储物戒里的东西先分了几个大类,例如法器,灵丹,接着再做细分。等到重新收整完毕后,甚至还腾出了不少空的储物戒,一切井井有条,规规整整,不由令人感到舒心。 把他的东西带走以后,小楼里明显变空了不少,其余一些没什么用的茶具碗筷,被谢无言随手烧了个干净。 一想到霍遥余生都要住在这里,谢无言实在不希望自己离开以后,有任何生活过的痕迹还留在这栋小楼里。 谢无言轻拍了拍手,掸去浮灰与尘埃,只留下一个了无痕迹,荒凉破败的小楼。赤红羽毛的小鸟从他背后钻了出来,变为巨大的玄鸟,载着他飞入空中。 外面正刮着细微的沙风,这座不高的小楼静静矗立在风里,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茫茫沙海之中。 他要去秋铃楼看一趟,若是黎琛情况不错,能在近几日醒来,谢无言打算带着他一同返回红霞一线天,不论黎琛是否愿意,有师徒契的联系在,他总归是拒绝不了的。 风声掠过耳边,空气里透着似有若无的黄沙气味,谢无言的视线轻轻向外一瞥,机关谷的全貌一览无遗,从高空俯瞰下去,好似一块方寸大小的黄皮纸,将许多人的一生牢牢拘束在其中。 他正过身子,放松地闭了闭眼。 终于能离开这里,去往真正的仙界了。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我很激动! 终于要写到仙界的篇章了~~肚皮本肚期待已久了! 第84章 因为这次写的算是修仙大长篇,篇幅剧情都满满的,两位主角的感情和人生都还才刚展开,今后还要一起经历很多事情,肚皮也会加油快点更新的!明后天依旧是周围三更福利,每天字数都1w+,mua~ 能有耐心看到这里的宝贝们,证明你和肚皮口味相同,重重有赏!就赏肚皮的飞吻x1!(bushi 第70章 重返仙界(6) 谢无言抵达秋铃楼时,天边已经隐约有了晚霞的红影。 他才靠近这座楼,便听到一阵噪声隔着墙清晰传来,不必说,都听得出是霍遥的声音,实在有够精神。 秋铃楼一层,除了黎琛与盛今朝两人所住的那间以外,其他的房间都有些窄小,霍丘是不可能委屈他的宝贝儿子的,必定会将霍遥安置在楼里其他地方。 即便如此,谢无言也没有放松的机会。 虽然被霍遥找麻烦也无所谓,但是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安静地离开这里,而不是被迫听他尖锐刺耳的声音。 然而,就算谢无言有心不想引人注目,也不太可能。 他刚迈进秋铃楼,便迎面撞见一个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大的男子,那男子怔然停在他面前,呆滞一刻后,一下子弯下腰喊道:恭、恭喜谢师兄!成功突破金丹后期! 通常来说,大多数修仙者行事低调,都会将境界隐藏起来,他人无法轻易感知到,唯有一种情况是特例当境界刚刚突破时,境界提升所增加的灵力便像是一层无色透明的光,笼罩在身体周围,其他人只要稍一靠近,便能轻易感知到。 被发现是肯定的。 谢无言蹙了蹙眉,道贺并不碍事,可是这男子不偏不歪地挡在了路中间,直接拦在了他的面前。 他这一喊,周围顿时唰的一下,转过了无数双发亮的眼睛。谢无言默叹了一口气,简短应了一声算作回答,抬脚便打算绕开他,然而事实证明,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小弟子爱凑热闹的心情。 像是发现饵食的鱼儿一般,所有人都迅速聚集到了他这里。偏偏今天秋铃楼里人还不少,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为了给霍遥医病,机关谷里所有医修都被派过来帮忙,但人手根本不缺,致使不少人都闲的发闷。谢无言这时候造访,对烦闷中的他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刺激。 弟子们一个个围了过来,堆着笑给谢无言道贺。这回谢无言不再是身披血衣,浑身肃杀之气的形象,也让他们纷纷长了胆子,盼望着能在谢无言的记忆里留个印象。 恭喜师兄突破金丹后期!一个年轻弟子挤到谢无言最近的地方,微微一笑,用清脆讨喜的声音说,谢师兄这回是越级突破,我在谷里修炼多年,还从未见过有哪位师兄越级突破金丹,果然还是谢师兄最厉害若是师兄一会儿有空,可否陪我去斗剑台边切磋一二? 这弟子眉眼里满含着缱绻的笑意,存着什么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周围其他几个弟子吃惊地看着他,不一会儿又胆战心惊地看向谢无言他生得的确俊美出众,可是那双满目锋芒的眼睛,总是透着一股浓烈的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人望而却步,不敢随意出言冒犯。 这弟子也是有几分信心才站出来的,他脸蛋生得秀气,胳膊细细白白的像条玉筷子,在机关谷里算是长相很不错的了。只是在现在,他一站到谢无言身边,便像是褪了一层颜色似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了。 在对方满眼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谢无言的视线扫过他在的方向,半点停顿都没有,直接就忽略了他的存在。 我还有事。 说罢,谢无言径直绕开他们,向人群走了过去,小弟子们像是一阵被吹散的烟,唰的一下便散开了,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他轻轻舒了口气,穿过所有人的视线,径直走入最深处的房间,开门进去,反手将门严严实实地闭拢,总算能安静一刻。 身前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音色透着些许虚弱:外面动静真不小啊,出什么事了吗?师弟。 谢无言顿了一顿,沉静抬眸:师兄醒了? 屋内,依旧是那两张深色的卧榻。盛今朝坐在榻边,披着身他从没穿过的淡青色长衫,看向谢无言的视线因为疲惫而显得温和了许多。 坐在他身旁的成小鳞一下子站了起来,紧张地捏了捏衣角,缓声道:谢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就。 盛今朝看他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楚,笑了两声,替他解释道:我刚醒不久,他还没来得及叫你,你就自己过来了。师弟如今都突破金丹后期了,实在是厉害,说不定再过一阵就结婴了,到时候就轮到我喊你师兄了。 师兄说笑了。谢无言环视四周,虽说他们已无大碍,但是这房间里居然只有成小鳞一个医修在帮忙照看,实在不像样。 谢无言揉了揉眉,其他人呢? 盛今朝似乎都习以为常了,告诉他:都去照顾霍遥了,他刚醒,谷主大概担心得很,便把经验老的几个人全叫去了。 说着,他忽然看向谢无言,说道:师弟,这时候也就不必与他们计较了,你惩罚霍遥的事我听说了,既然从今往后他连门都出不去,现在便随意他闹腾吧。 谢无言回望向他,问:师兄认为这办法怎么样? 我认为?盛今朝一愣,沉思片刻后说,我与霍遥并无什么恩怨,原本不该评价此事但是霍遥背着我伤害了你多年,心思太过阴毒,与你结仇,也等于是与我结仇,既然师弟做出这个决定,我当然不会有意见。 谢无言微微颔首。 盛今朝本就是出生仙界的人,知道修仙者之间的恩怨易结难解。霍遥这些年来犯下的大大小小的错误,谢无言即便杀了他,也是合情合理的,如今留他一命,只罚他禁足终生,也算是网开一面了。 除了还有些虚弱以外,盛今朝挺精神的,应该是痊愈的差不多了。 谢无言的视线移向了另一张床。 从他的方向,只能看见黎琛的身体。他就像一具干枯却又保存完好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连呼吸都极浅。 少年比同龄人瘦上一圈,身上没两块肉,硬邦邦的上身仍然紧裹着一层染血的白布,血液已经凝固,白布也破损了好几处,看上去实在不太体面。不过因为谢无言特意吩咐过不许拆布,谁也不敢多碰一下。 黎琛的身体的确恢复了一些,不过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血色,双眸轻阖。谢无言回想起他过去黏人又热闹的样子,竟都觉得有些遥远和陌生了。 谢无言心底莫名升起一阵烦躁的情绪,揉了揉眉角,问成小鳞:他还要几日才能醒? 回师兄,其他几个医修说,黎师兄的情况有些奇怪,本来说他会比盛师兄先醒,可是到如今也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而且,黎师兄前几日突然咳血不止,还跌落了一个小境界成小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无言的脸色。 谢无言走过去握住黎琛的手腕,探了探他的灵脉,只有炼气中期的境界。 可是他在黄泉境界里的那些表现,可根本不像一个炼气期修士,若他真实境界是金丹或元婴期,谢无言都不会觉得奇怪。恐怕是设了什么类似障眼法之类的屏障,来隐藏实力,蒙蔽他人。 黎琛没醒,谢无言也不方便责罚他什么。不过,他一直不醒,也可能与这些医修能力不足有关。 机关谷的医修除了少数几个年纪大的有点本事以外,其他的人,没有几个是认真钻研医术的。如果黎琛一直醒不过来,与其待在机关谷做无谓的等待,还不如 谢无言起身,对成小鳞说:告诉你们管事的医修,这两天我会接黎琛走,让他们多拿一些药液给我,平日给他配的丹药,也都备足了给我一份。 成小鳞还没反应过来,盛今朝一下子感觉不对,直起身子问:走?走去哪儿? 我要回仙界,去一趟红霞一线天。谢无言神色镇定,这件事他早就想好了,也没有理由藏着掖着不告诉他们,仙界有不少医修的宗门,黎琛若是一直不醒,还可为他寻一位医术更好的医修为他医治。 盛今朝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这消息意外又不意外,谢无言是谢家的人,终有一天要回红霞一线天,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盛今朝眼睛一亮,问:师弟知道,我与我父母过去曾在的门派叫做镇海山庄,对吧? 见谢无言点头,盛今朝坐下来清了清嗓子,接着道:那位庄主如今境界已在大乘期,年轻时学过不少医修的本事,在仙界也小有名气,师弟若是愿意,可以与我一道回镇海山庄,找那位庄主帮忙看看你徒弟的病情。 第85章 镇海山庄的庄主? 谢无言回忆着此人的信息,在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里,谢小少爷死在了机关谷中,盛今朝因为没能护住师弟而痛苦万分,带着玄鸟离开了机关谷,回到了自己在仙界的故乡镇海山庄。 镇海山庄位于大陆东南一带沿海地区,靠海而建,因为海中各类鲛人精怪常常闹事,周围常有海啸出现,这附近虽为仙界,却居住着一些自古就住在这里的凡人,村落田地都不少,百年以前海啸频发,民不聊生。 好在,这一带现在都被镇海山庄所保护着,庄主温睿舟据说是个极为有善心的人,一旦海啸发生,就会利用仙法仙术,与弟子们一道抗击海啸。山庄若是除了日常开销以外还有剩余的灵石,温睿舟便会将其换成物资,赠予附近村落里的百姓,所以镇海山庄在当地的名声相当不错。 另一个世界里,盛今朝回到镇海山庄,重遇儿时友人,那人是庄主温睿舟的儿子,叫温灼。然而好景不长,合欢宗新宗主的继位大典即将举办,邀请了几大仙门的年轻一辈佼佼者一同前往,当时盛今朝在出任务,镇海山庄便派了温灼去,然而这个继位大典却是一场阴谋,温灼与诸多同辈修士在合欢宗下落不明,盛今朝担忧万分,一路追查原因,最后竟查到了玲珑门头上。 另一个世界的盛今朝,一生所经历的事太过坎坷,似乎从谢无言身死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平静的生活,被迫卷入了巨大的波澜之中。那个盛今朝,比起谢无言所认识的这一个,添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沧桑,欲言又止的沉默,以及,不露声色的孤独。 好在这一切,现在都还未发生。 眼前,盛今朝见他良久不回答,赶忙又给镇海山庄说好话:那位庄主性格极好,上回我与他书信来往时提到了你的事,他对你也兴趣极大,一直说想邀你过去他那儿看看 也好。 盛今朝顿了一顿,惊喜地问:师弟这是同意了? 既然有如此巧合的事,去一趟也无妨。据说镇海山庄为了抵御海啸,庄主发明了数种防御类型的灵决,谢无言对此也有些兴趣,不过,我还是得先回一趟谢家。 盛今朝对这一点并不在乎,欣然回答:谁先谁后都是小事,师弟愿意去看看就行话说回来,成师弟,能为我再去取点干净的帕子吗?伤口好像又裂了。 成小鳞看了看他腹部不知何时裂开的伤口,紧张地哎哟叫了一声,向盛今朝弯腰道歉,赶紧往外跑去找帕子了。 谢无言瞥了一眼盛今朝流血的伤口,道:师兄直接劝他出去就行,何必弄伤自己。 从前庄主和别人谈话,就会把我支开,但我每次都会偷偷藏在门外,听他们到底说了什么。盛今朝颇有经验地说,若是被无声符挡住声音,就更好奇了,就算趴在窗户边,只能看他们的嘴型,都想拼命搞清楚,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所以,师兄想对我说什么? 当时在黄泉秘境,我与你们分开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盛今朝默然一刻,忽然看向谢无言,犹豫地问黎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吗? ----------------------- 作者有话说:一更来啦!! 第71章 重返仙界(7) 谢无言的目光慢慢抬起,看向盛今朝。 什么叫,普通的孩子? 他表现出来的实力,应该远不止炼气期的水平吧。盛今朝放低了一些声音,表情有些凝重,宇文江雪和他都和玲珑门有关系,又都想抢夺谢家的鬼神级法器。我也并不想猜忌一个孩子,只是,万一他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 盛今朝欲言又止。 法器如今已经回到我手里,他最初是为了什么接近我,现在也都无所谓了。谢无言轻描淡写地说,一副全然不操心此事的样子,我与他已经结下师徒契,今天的事也不会再重演,此事就算翻篇了,不必再提。 盛今朝沉思一刻,师弟留着他,就是选择相信他吧? 算是。 盛今朝无奈一笑,对他说:只要师弟相信他,我也相信他。 只有谢无言自己知道,死之卷的事虽然翻篇了,但是等到黎琛一醒,这事儿还是得翻回来慢慢清算。 他的怒气很漫长,完全经得起消磨。 当时在黄泉秘境里,盛今朝为他守在青铜盘的阵眼,帮他挡住宇文江雪的脚步。没有见到死之卷,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醒来之后发现除他以外一人下落不明一人昏迷至今,必然会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盛今朝的疑问,谢无言只告诉了他大概的情况,并适当地省略了秦枭羽的存在,以及黎琛所做的一些事。 对于薛玲的失踪,盛今朝表示惋惜,大概是觉得在那样的秘境里重伤失踪,即便有保命法器护身,也多半是凶多吉少。 谢无言极为自然地将薛玲的伤甩给了宇文江雪,盛今朝不由气道:这宇文江雪真是道貌岸然,被人尊为仙尊,还是谢家门生,怎敢如此放肆地作恶?! 得知薛玲还是为了帮助谢无言取法器才受重伤的,盛今朝哀叹一声,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唇张开一半,突然被咚咚两下动静给打断了话。 有人在叩门。 进来。谢无言头也不回地说。 门被轻轻打开,拖长了的一声吱呀响起,那人开门开得极为缓慢,使得开门声愈发响亮刺耳。 谢无言轻轻侧过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成小鳞正站在门边,一脸胆怯地看着他们,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谢、谢师兄他发出求救似的口气,一双大眼睛异常通红,快要滚出泪来。 盛今朝招了招手,开着玩笑唤他过来:成师弟这是怎么了?进来坐着说吧,别一直让门夹你脑袋了。 成小鳞一出声,竟带着点哽咽的嗓音:谢师兄,我,我被叫过去,霍少爷他他让我带话,告诉你和盛师兄,过去他那里一趟 谢无言沉思片刻,问:霍遥还有说什么其他的事吗? 没、没有了说完,成小鳞忽然毫无理由地哭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把谢无言与盛今朝都弄得一愣。 盛今朝也不顾腹部还有伤口,小跑过去,拉开他的衣袖,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伤痕,并没有人体罚过他。谢无言站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忽然一掌拍向成小鳞的后背。 快吐出来! 成小鳞慌张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拼命摇头,脸颊因为难堪而挂上了两片大大的红晕。 盛今朝帮他摁了摁催吐的穴位,成小鳞这才招架不住,跪倒在地上缩成一团,背部剧烈地颤了几下,终于吐了出来。 成小鳞坐在地上抽泣了两声,大概是觉得自己太丢人了,胡乱抓了块帕子来擦脏了的地面。 他正用力擦地的时候,忽然感受到背部被一双手短暂地拍了拍,他又抽泣了几下才反应过来,是谢无言在拍他。 成小鳞愣神的时候,谢无言二人已经对着他吐出来的一截绿色叶片观察了一阵了。 谢无言皱起眉,只道了三个字:伤魂草。 伤魂盛今朝一顿,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什么,整张脸都阴沉了下去。 谢小少爷被霍遥仇视欺辱的第一年,霍遥还相当张扬放肆,直到有一次,被盛今朝发现他对谢无言使坏的事之后,盛今朝大发雷霆,险些把帮霍遥说理的霍丘都给打了,从那以后,霍遥才收敛了一点动作,从明处转到了暗处。 而盛今朝大发雷霆的那一次,就是因为谢小少爷日日熬的药汤里,被放入了伤魂草。 伤魂草是一种极害人的毒草,一旦误食就会流泪不止,陷入极度深重的悲伤之中,但是毒草里不知是藏着什么样的成分,有些修士误食伤魂草之后,还会迷恋上这种极端的感觉,上瘾一样地需要它。 由于伤魂草只能生长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生活在大漠机关谷里的霍遥能得到,不可能是无意之举。若是谁长期服用伤魂草,对魂魄也有不小的损伤。 当时谢小少爷身子本来就虚得厉害,药汤里竟是被加入了一整根伤魂草,刚一喝完就感到一阵可怕的晕眩,重重摔在了地上,头撞在地上,血流了一地。盛今朝赶来时,谢无言正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一双哭红的眼睛雾蒙蒙的,被折腾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霍遥自己灵魂受损,竟是无法忍受他人拥有完整的魂魄,给成小鳞喂这种阴毒的东西! 旧时的记忆卷带着浓浓的愤怒,一股脑冲上了头顶。盛今朝深深叹了口气,我去见霍遥。 第86章 谢无言也随他一道往外走,他余光瞥见身后想要一起跟过来的成小鳞,说道:成师弟还是留下吧。 成小鳞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还可以 盛今朝拍了拍他的肩,嘱咐道:黎小少爷还需要人照看,成师弟留在这儿就行,我们很快就回来。 成小鳞愣了一下,看向身后躺在床榻上的黎琛,这才点了点头。 盛今朝拍拍他的肩膀,与谢无言一起快步出了门,向霍遥所在的房间赶去。 即便不问,他们也知道霍遥住在那儿,四处都是捧着东西,正赶往霍遥那儿的小弟子,只要跟着他们就行。 看到谢无言出现在他们身边,小弟子们都感到格外惶恐和意外,纷纷让路给他们。 盛今朝站在前面,刚想伸手推门,一只纤长的手臂忽然越过了他,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门。 谢无言径直走入屋内,迎面而来的,是无数双写满惊讶的眼睛。 霍丘也在屋里,原本正舒服地躺在一张红木椅子里,一看到谢无言出现,整个人腰都直了起来,像是一不小心犯了大错,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谢无言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 房间布置得极其精致,全然不像是一个伤者养病的地方。整个房间从地板到屋顶都是红木制的,床榻更是漂亮,侧面雕刻着一幅飒爽漂亮的仙人乘龙图,每一片龙鳞都反着亮光,雕制得极其华美。 榻边的雕刻如此清晰,榻上躺着的人,跟前却围着一层乳白色的细纱,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但是仅凭轮廓,也看得出,这人便是霍遥。 此时此刻,霍遥正侧躺在床榻边上,懒洋洋地撑着头,隔着乳白细纱,脸逐渐转向谢无言,似乎在与他隔纱对望。只有少数人心里清楚,这一层朦胧的白纱,是为了遮住他脸上尚未痊愈的伤疤。 细纱将他的表情模糊了六七分,却又隐约看得见他唇边的笑意。 盛师兄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霍遥慢悠悠地笑了两声,好像这时才发现谢无言也在,语气微妙地喊了他一声,谢师弟也来了啊。 谢无言默不作声,微微侧头扫了一眼霍丘,只见霍丘忽然眼神躲闪起来,低下头不敢看他。 不等霍遥再开口,盛今朝突然出声,说道:霍少爷,现在不该喊‘谢师弟’了,喔,可能是你病刚好,一时没注意到吧,其实,你如今该喊他一声‘谢师兄’了。 四下一片死寂。 霍遥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瞪大眼睛,写满不可思议的眼神狠狠钉在盛今朝身上,完全不敢相信这阴阳怪气的话居然是盛今朝说出来的。 然而盛今朝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又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令霍遥一时无法确定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咬了咬牙,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游刃有余:我都喊了这么多年谢师弟了,突然改口,有点困难吧 谢无言默默扫了一眼盛今朝,对方笑容微妙,示意他顺着自己往下说。 谢无言突然开口,语气依旧冷淡:既然霍少爷喊习惯了,便算了吧,霍少爷向来都是我的师兄,如今继续这么喊,也不算什么。 隔着一层纱,也能看清霍遥此刻骤变的脸色,充满了震惊与迷惑,盛今朝这时又开口了,说:师弟这话说的不对,修仙者素来以实力论长幼尊卑,寻常弟子都知道这个道理,霍少爷怎么能轻易违反? 霍遥停顿了一刻,结结巴巴地开口:这父亲,仙界的确是以实力论尊卑,但是这可不是仙界啊,所以也不是绝对的,是吧? 这一声父亲喊出来,霍遥就差把救命二字写在自己头顶了。 然而被他当做救命稻草的谷主父亲挨过谢无言一记瞪视,同样无能为力,看着他摇了摇头:遥遥,只要是修仙者待的地方,以实力论尊卑,都是应该的。 霍遥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什 谢无言放松地站在一边,看着那层细纱背后,霍遥脸部的阴影不断变换,越发局促不安,一副恨不得在墙上挖个洞逃跑的样子。 盛今朝不忘拱火道:霍少爷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够了!我说还不行吗?霍遥气得喊出了声,说完才发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敛了敛声音,低低地喊了一声:谢师兄,这样行了吧? 谢无言微微仰头,眼神冷厉道:你要躺到什么时候?下来。 不仅是霍遥一脸惊讶,连周围的小弟子们都纷纷瞪圆了眼,冷汗出了一背。就算知道霍遥即将被终生囚禁,他们此时此刻还是照顾得很殷勤,生怕霍遥利用他最后的权利折磨他们。 你!霍遥终于是被激怒了,一下子坐起身子瞪向谢无言,丝毫没看到霍丘满头大汗,着急地向他挤眼睛暗示的模样。 没等霍遥开口回击他,谢无言冰冷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既是见师兄,为何还不上前问候?一直躲在这纱帘背后,实在不像样。 ----------------------- 作者有话说:二更来啦~~ 第72章 重返仙界(8) 霍遥一拳砸在软绵绵的床垫上,起身怒道:谢无言!你别给我得寸进 都消停消停。伴随着一道响亮又威严的声音,霍丘突然站了起来,缓步走至谢无言二人与霍遥的中间。 霍丘摆出一副公正凛然的态度:如今你们三人,一人境界突破,两人大病初愈,都是各有喜事,何必要争这一时的气? 谢无言神色镇静看着霍丘,眼底却暗流涌动,令人不寒而栗。 霍丘打了个哆嗦,斜眼看了看霍遥,却只看到他一脸期待又狡黠的笑,仿佛在催促霍丘赶紧接着说话,好好把谢无言收拾一顿。 霍丘沉沉叹了口气,他背对着霍遥,以至于自己儿子完全没有发现,霍丘的表情有多僵硬。 一时间周围沉寂一片,偏偏霍遥完全没注意到空气里的微妙氛围,乐道:父亲说得对,何必争一时的气?谢师兄,我知道你因为从今往后没地方住了,心里有些苦闷,但只要留着一条命,一定还会有希望的,你说是吧? 谢无言的视线斜着瞥了霍遥一眼,转而又看向他满脸冒冷汗的父亲,霍谷主,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霍遥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乐不可支地捧腹笑道。 笑了几声过后,他缓缓撑起身子,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对谢无言说:意思就是,谢家不想留你,我们霍家也不想。从今往后,你就不是我们机关谷的人了,至于你那栋小破楼稍稍修饰一下,勉强作为我的炼丹房,也不是不行。 谢无言面无表情,心底却有了想笑的心思。 霍丘,居然是这么告诉霍遥的? 原来如此。谢无言不紧不慢地说着,将视线停在了霍丘脸上,谷主,原来是如此打算的? 霍丘心一横,忽然转头看向霍遥:遥遥,既然无言还不知道此事,我们便带他一起去看看,如何?毕竟也是居住了数年的地方,怎么都应该看它最后一眼。 霍遥一愣,随即笑道:好!我正想去看看呢。 霍遥心里感叹,这几日的父亲对他百依百顺,实在太合他心意,一定是老天有眼,看在他吃了不少苦的份上,终于让他在谢无言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 二位师兄不妨也跟着一起去看看吧,谢师兄,你屋里还剩着不少东西吧,赶紧随我去收拾收拾,免得耽误了工期。 好啊,我也很想看看,那破屋子该如何改成炼丹房。 谢无言回答的声音像是一阵烟,透着丝微妙又奇怪的感觉,飘进了霍遥耳中。 霍遥皱了皱眉,心里感觉到一丝古怪,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从床边摘了一顶帷帽戴上,这才揭开床帘走了出来。 长长的垂纱落下,与谢无言过去所戴的那顶帷帽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垂纱之内,并没有任何美人的影子,只让人朦朦胧胧地看见一双刻薄尖利的眼睛,与他脸上隐隐若现的深红疤痕。 普通的疤痕好消除,然而这烧伤的疤痕是虎心酒与烈火结合的产物,虎心酒阳气极旺,加上这疤痕放置已久,实在是很难根除。 霍遥带着一脸胜利者得意的笑容,闲庭信步从谢无言身边擦肩而过。 霍遥前脚刚走,霍丘堆起来的笑脸就垮了下来。谢无言冷眸不轻不重地瞥向霍丘,问:霍谷主的解释呢? 霍丘看了看门口,赶紧贴了张无声符,转头就绞尽脑汁地安抚谢无言:无言啊,我也就是骗骗他,哄他开心一阵子。你,你也别生气,霍遥他是嘴皮子利索了点,容易惹人心烦,平时还总爱到处招惹是非,这些啊我都知道,但是你想想,他马上就要被禁足了,这余生都没办法惹你发脾气了,你还与他计较什么呢? 第87章 霍丘这话说得已经很客气了,谢无言虽然不为所动,但是一旁的盛今朝脸色好了许多,霍丘敏锐地察觉到之后,立刻又掩了掩面,作出一副哀伤叹惋的模样。 谢无言却忽然插了一句:禁足的阵法,已经设过了? 霍丘浑身一僵,心里暗道一声惨了。 谢无言看见他的反应一点不觉得奇怪,霍遥禁足一事终究是大事,霍丘一定会想法设法从中间动点手脚。 他直截了当地告诉霍丘:既然是终生禁足,总不能就安两个人守在那里吧,他境界不低,除非谷主你日日守在屋外,否则换别人看守他,要想逃出来很容易。 若是用阵法囚着他,我每隔一段时间会派人来加固阵法,若是要彻底封印他封印用的符纸与法器,请谷主马上准备好。 霍丘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封印还是阵法,霍谷主挑一个吧。 就好像让他挑选一件衣服般随意。 霍丘冷汗如瀑,握了握被汗水浸湿的拳头,感到平生从未有过如此狼狈无力之时。他求助似的看向谢无言的眼睛,期望从那彻骨的冷漠中觅得一丝感情。 但他失败了。 霍丘一瞬间觉得无力得快要瘫倒在地,他反复在脑内思考,自己究竟为何会走至今天这步。霍丘心以为自己一生都活在算计和利益里,虽然因此而难以提升境界,但利益在手,他永远不会是输家。 所以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与谢无言,这么一个外人,里应外合地将他儿子骗进那座即将关押他一生的破陋牢笼里。 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年霍遥成日蹂躏欺辱谢无言的时候,他或许该念及仙尊谢锦声赠予他的那些灵石,出来阻拦霍遥的。 他曾经微笑默许,甚至是纵容霍遥所犯下的恶,如今全部成了扎向他们二人的利刺,把他们扎得体无完肤,追悔莫及。 谢无言冷声问:回答? 霍丘绝望地闭了闭眼,低下头说:阵、阵法吧 好。谢无言同意他的选择,既然如此,现在立刻命人准备去吧,等到霍遥进楼,你亲自牵制住他,外面的人便立刻开始布阵,等你一出来,阵法便生效。 霍丘愣神片刻,迟钝地点了点头。 半晌过后,霍丘神情恍惚地离开了房间。 谢无言要亲眼确认霍遥被阵法囚.禁才行,霍遥一走,楼里顿时有不少医修能得空帮他们照顾黎琛,成小鳞也得以放松一些。黎琛就暂且交给这些人看护一阵子,等他确认霍遥那头没事,再返回这儿,带走黎琛。 就像是知道他心底正在想什么,盛今朝突然叫住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说:无言,若你同意,我想随你一起去仙界,可以吗?我也我也挺想回山庄看一看的,而且,以后我也没有留在机关谷的理由了 盛今朝越说越轻,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感觉心情很微妙,说不上是怎么回事。 谢无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师兄的伤怎么样了? 盛今朝笑笑,抬手捏了捏自己结实的手臂:现在完全没问题了,就是躺了这么多天,骨头感觉软趴趴的,有些没力气,御剑可能还有些困难,不过从机关谷返回仙界,起初一段路程最好还是乘马车。 马车? 盛今朝点头:机关谷周围迷阵机关不少,还常有沙暴,御剑飞行容易迷失其中,来往仙界与人界多数都是乘马车的。谷中还有空闲的马车,无言要是没意见,我去叫人拉一辆过来候着? 谢无言应了一声,谢道:麻烦师兄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盛今朝笑着说,师弟想什么时候出发? 谢无言抬起头,望向大漠的漫天繁星,夜幕已经降临。 今晚。 ----------------------- 作者有话说:三更来咯 马上就是中秋啦!!大家中秋快乐(提前)!! 虽然明天我还会说一遍,但不知道为啥就是很想现在发出来 大概是放假太开心了嘻嘻 第73章 重返仙界(9) 盛今朝找了几个小弟子,吩咐他们拉一辆最好的马车过来,小弟子们面面相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盛师兄,你是要出去做任务吗? 盛今朝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顶,是啊,做任务,所以得找辆结实轻便的,麻烦你们了。 小孩子害羞地笑了笑,转身嬉闹着,几个人很快就跑没影了。 盛今朝转身走到谢无言身边,师弟,我们走吧。 谢无言点头,与他一同上路,霍遥霍丘几人走得早,早已看不见影子了。 谢无言后颈的衣服鼓出一个会动的小圆包,不一会儿,一个毛茸茸的红色脑袋挤了出来。谢无言为他松了松那边的布料,小红鸟立刻拍着翅膀飞了出来。 恢复玄鸟模样的火团载着他们振翅高飞,很快便抵达了小楼附近。 小楼前,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帮忙布阵的人,符纸将周围照的亮堂堂的,宛若白昼。谢无言站在一旁的高坡向下望去,看见其中一个人,正是机关谷里唯一一个阵修。 机关谷里并不像仙界修士细分的那么清晰,会分什么剑修符修丹修。在机关谷,可以学习的灵决仙法都很有限,若是再一细分,可学的东西就更少了,所以谷中弟子多是东学一点西学一样,剑术,医术,炼丹学的鱼龙混杂,每样不落。 但是阵修就不同了。 世间真正懂得布阵的修士,实在是太少了。仙界并没有只属于阵修的门派,想要学习布阵,只能自己抱着又厚又难的功法苦学钻研,入门的门槛便比其他修士都要高,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天下阵修如此之少,霍丘居然能让机关谷留住一个阵修,真是下血本了。 只不过,眼下这个被霍丘费心留住的阵修,要布阵囚住的人,居然是霍丘最宝贝的儿子,旁人若是知道,一定禁不住要唏嘘一番。 阵修与其他帮忙弟子忙碌时,霍遥并没进屋,站在屋外与霍丘说着什么话,即便隔着帷帽的垂纱也能感受到他此时的高兴,看样子,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谢无言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盛今朝默默跟随其后,火团站在谢无言的肩上,左右张望着,开心地叫了一声。 霍遥听见火团的叫声,转过头,灿烂的笑容里顿时染上一股浓浓的恶意。而他背后的霍丘却一下子敛去笑容,脸色微妙地站在旁边不说话。 谢师弟霍遥一副满肚子坏水的样子,刚一开口,又笑容一僵,转而改口道,谢师兄,来得可真晚,莫非是有点怀念这栋小楼,怕触景生情吗? 盛今朝脸色一差,想要开口,却被谢无言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一栋破楼而已,霍少爷小题大做的本领长进不少。 盛今朝听得一愣,随后竟是禁不住笑出了声。 霍遥的表情霎时冷了下来,阴恻恻地冷哼一声,警告谢无言:我奉劝你态度放好一些,从前是谢家不要你,今后连机关谷都不收你了,你就算回仙界也只是个当散修的命,可别误以为自己还是谢家的小少爷了。 不知是霍丘对他说了什么,霍遥现在十分笃定,谢无言今后无处可去,只能做个可怜的散修,流落四方。 盛今朝又气不过了,出声反驳他:世间散修无数,不乏深不可测的强者,霍少爷一直呆在机关谷,久不外出,才会不清楚这些事。 霍遥脸色更黑了。 盛今朝这话,无非就是在说他是个小地方来的,所以没什么见识! 霍遥不可能咽的下这口气,他毫不掩饰恶意,对谢无言说:机关谷又如何?仙界又如何?谢师兄是从仙界来的,就高人一等了?而且,他是被赶出来的,如今连机关谷都留不得他,从今往后,得不到任何门派的帮助,我看他能走到几步! 你!盛今朝眼神一紧,刚要与之争论,却见谢无言突然向外走去,像是没看到霍遥似的,与他擦肩而过,只字未语。 霍遥的讽刺对谢无言来说没有丝毫杀伤力,他越是趾高气扬,越是让他在旁人眼中显得可悲与可笑。像是一只即将被踩死的蚂蚁,还在乐不可支地向旁人炫耀自己的功绩。 比起霍遥,谢无言对那个阵修以及他的阵法,有些感兴趣。 他走至阵修身边,对方还在埋头布阵,长剑所指的地方荧光闪烁,灵力附着于小楼的外墙与地面,悄无声息地形成一层阵法。 这阵修实力尚可,普通阵修在布阵前需要在布阵地点做些标记,方便一会儿寻找施加灵力的位置,但与此同时,也会损伤阵法的完整性,而眼前这位霍丘找来的阵修,却用不着做什么标记,凭着经验与记忆就可布阵。 第88章 霍遥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环抱双臂站在一边,总归是一副胜利者的嘴脸。谢无言说什么和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败者的吠叫而已,不值得让他动怒。 错了。 谢无言忽然毫无来由地开口说了二字,周围几人看了过来,有些不明所以。 只有那个握剑布阵的阵修,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后颈渗出丝丝冷汗。 你要布什么阵,霍丘应当告诉过你吧。谢无言轻轻斜了一眼阵修,令后者缩了缩脖子,回话的勇气都没有,你技巧不错,本不该布出如此简陋的阵法,还请这位同门,不要用这种程度的阵法来糊弄人。 虽然他没说破,但是彼此心里清楚就够了,阵修显然是受霍丘吩咐行事的。霍丘也真是死不放弃,到现在仍然想偷摸着在阵法里做手脚。 这阵修现在布的阵,的确可以囚.禁霍遥,且阵法永不消失,一直有效,但是他在阵法运行所需的灵石里,混入了一些特殊的材料,每当阵法受到强光的暴晒,就会短暂失效。 最近并非暑夏之日,也就是说,谢无言若是今天没有发现这阵法里动的小手脚,在离开机关谷之后,霍遥只需等到暑夏暴晒之日来临,便可大摇大摆地离开阵法,继续逍遥自在去了。 大漠天气本就比其他地方更热,说不定,比谢无言预想的时间还短,霍遥只需忍受几个月的短暂禁足,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霍丘想得倒是挺好,只不过,哪有那种好事。 谢无言虽然不记得自己有学过布阵,但是一看到阵修的动作,就像是突然觉醒了过去封存的记忆一样,完全能看懂对方每一个动作的含义。 霍遥越听越皱眉,问:李黍,他说的是真的? 这被叫做李黍的阵修一脸冷汗,局促地挠了挠脸颊,他转过头,试探性地看向霍丘,见后者无奈叹息,朝他摇了摇头,李黍这才点点头,我刚刚有点走神了,之后一定不会再出错了。 他从小阵眼的灵石堆里取出几根金色的草,丢在一边,谢无言稍稍一抬指,便把它们烧了个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李黍暗暗叹了口气,偷看了一眼霍遥,心道这小少爷算是完了。 目睹刚刚所发生的一切,盛今朝颇感意外:师弟还懂阵法? 谢无言淡道:略知一二。 李黍吞了口口水,心道这哪是略知一二,霍丘让他隐蔽点来,千万别被谢无言发现不对,为此,李黍连标记都没做,全凭经验认真布阵,结果还是被谢无言一眼看穿。 这眼力,不去当阵修真是可惜了。 霍遥是完全不懂阵法,只觉得李黍让自己在谢无言面前丢了面子,狠狠瞪了一眼李黍:李师弟,麻烦你将阵法布得牢固一些,免得外人质疑我们机关谷连个好阵修都没有。 李黍眼神微妙地看了他一眼:这 霍遥以为他是不服,以一副教训下人的口气说:你堂堂一个阵修,连布阵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你舞剑炼丹?既是我机关谷中的弟子,便做好你应尽之事!不要在外人眼前出丑。 因为谢无言的事,霍遥今日情绪高昂,怒气也跟着涨了不少。 寻常的指责已经会让人心情不佳了,而霍遥的指责更严重,他一开口便是高高在上的语气,实在令人听得心里发闷,莫名生出一股抵触的情绪。 霍少爷请放心。李黍一阵无语,眼神微妙地看了霍遥一眼,转身继续布阵去了,他平日不常出门,对霍遥了解不多。霍丘刚刚找上他的时候,他还觉得霍遥挺可怜的,余生都得待在这小破楼,换谁都要发疯。 现在看来,把这个被宠坏的小少爷关在这儿,对谷中弟子来说都是好事啊。 李黍一边想着,一边开始对阵法进行细微的调整,按照霍遥所希望的那样,将阵法牢牢加固。 谢无言当然也看出李黍布阵的手法有变,只不过这一回,他当然是不会说什么的。 霍遥错就错在,他明明是个修仙者,却总以为自己身居高位,比别人更高贵一等。他以为自己是谷主之子便可以随意将谷中弟子践踏于脚底,却殊不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他所做过的恶,都在一步步将他推向深不见底的深谷。 谢无言莫名觉得有些无趣。 霍遥实在头脑愚钝,太好对付,连做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霍丘看见李黍卖力许多的动作,虽然他不懂如何布阵,但也隐约察觉到事情正在走向最坏的方向。 他赶紧过去安抚霍遥,希望这一段属于他最后的自由时间,至少能快乐地度过。 遥遥,往后这儿就改成炼丹房了,你想想有什么想要的丹药,我回头寻几个仙界有名的丹修,日日为你炼丹,到时候修为必定能迅速长进,你说是吧? 霍丘刚一说完,便背着霍遥,费力地朝谢无言挤了挤眼睛,眼神近乎像是恳求。他希望这最后关头,他能给他们父子俩一个独处的时间。 谢无言移开眼神,算是默许。 霍丘禁不住松了口气,回头便对上霍遥兴奋的表情,赶紧又堆出僵硬的笑,使得他这棘刺般干硬的胡子更难看了。 只是霍遥从来也没注意过自己父亲的长相,全身心都想着如何让谢无言更不自在,于是故意抬高了声音说:我方才想了想,用作炼丹房,还是没什么用,炼丹这事平时都是别人在做,还容易搞得自己灰头土脸的,我何必要辛苦自己?就算父亲你找丹修过来炼丹,我也用不着天天都服用丹药啊。 霍丘连连答应道:好好好,都依你的,你想要把这儿改成什么,我就叫人来布置就是了。 霍遥说着说着,忽然看向盛今朝,我觉得,从今往后,这儿就改成锻剑楼比较好,到时候父亲派人去仙界搜集许多材料,全都放在这栋楼里,盛师兄若是喜欢,可以常来。 霍遥将手搁在盛今朝肩上表示友好,如今谢无言已经离开机关谷,盛今朝身边的同辈只有霍遥一个人,他相信只要他肯离开谢无言,他们一定会像以前一样要好。 为此,他愿意忽略盛今朝对他做过的那些无礼的事。 只要盛今朝选择了他,霍遥什么都愿意给他。 然而霍遥早已经忘记,或是根本就不愿意记起盛今朝当初就是为了谢无言,才会离开仙界,来到机关谷。 然而,盛今朝冷淡甚至嫌恶地避开了他的眼神,侧身躲开了霍遥的手。 不必。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打算,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霍遥脸一冷。 盛今朝闭眸轻叹了一口气,忍下对霍遥的厌恶,淡淡地说:我锻剑素来随心所欲,不讲究地方与条件,这么好的楼,还是交给你做炼丹房吧。 盛今朝后退一步,极为自然地站到了谢无言身边,他是什么态度,已经足够明确了。 霍遥气得一句话都不出来,脸色涨红到几乎发紫,霍丘想带他转移注意力,一连说了好些哄他开心的话,也没能得到霍遥的一丝回应。 混乱的感情正在沉默中不断发酵,这时,李黍突然走过来,站到两个人身边说:谷主,除了阵眼以外,阵法的其他地方都已经准备完毕了。 霍丘的表情一下子僵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应说:是啊,到时间了 霍遥不解:什么到时间了? 就是霍丘一时没能答上来。 谢无言默不作声地侧过头,用几乎冷厉的眼神告诉他,在谢无言的眼皮底下,霍丘是不可能耍小动作的。 正当霍丘冷汗如雨时,李黍又开口了,拱火说:谷主糊涂了,阵法的完成还需最后一步,就是二位大人亲自进去逛一圈,这样,才好让阵法认主,为二位效力。 这话说得奉承极了,霍遥满意地点了点头,斜眼看了看谢无言:父亲,我们赶紧进去吧,免得有人按捺不住,先我们一步跑进去,想给这破楼认主,赖在我们这儿不离开呢。 谢无言没什么表情,盛今朝已经气得环抱双臂,努力让自己不去听这些难听的话。 从前盛今朝一直以为自己耐心够好,原来只是因为当时霍遥在他面前,根本不会把心里那些难听的话给说出来,现在彻底与他们撕破脸皮之后,霍遥索性也无所谓了,一句比一句说得难听。 霍丘用力沉下一口气,自己过去确实是太溺爱霍遥了,竟把他养的如此小家子气,就算他不禁足,将来恐怕也难当大任,难以继承他的衣钵啊。 父亲?霍遥疑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霍丘咽了咽干燥的喉咙,重展微笑,示意霍遥跟他进屋。 第89章 遥遥,我们进去瞧瞧吧。 -----------------------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一更来啦~ 某位霍姓角色终于要下线了,欢天喜地地迎来自己的无期徒刑 第74章 重返仙界(10) 霍遥张了张嘴,说:不。 霍遥的拒绝猝不及防,令霍丘很是意外与紧张,生怕被霍遥发现不对:遥遥,这就两步路的事情,很简单的,为什么 我还有话想与盛师兄说,阵眼只需一个人布置也可以吧,麻烦父亲去跑一趟了。 这霍丘的眼睛飞快地转了转,忽然笑开,和和气气地告诉他,遥遥,你与今朝有什么话想说,出来也是可以说的啊。而且,不止是这一次,从今往后,这些麻烦的小事,你都得跟着我做。 霍遥满脸疑惑:为什么? 霍丘暗自抹了把汗,满脸堆笑地说:因为从今往后,我打算教你一些谷主该做的事,如果我确认你能达到我的标准,到时候,也该到我卸下这些职责的时候了。 不光是霍遥,连周围几个弟子都听得一愣。只有知情者心底清楚,霍丘根本只是胡编一个理由,只为了把霍遥给骗进去。 被蒙在鼓里的霍遥惊喜的睁大了眼,难以相信这是真的,急切地向他求证:父亲当真是这么打算的? 霍丘拍着胸脯,一脸笃定地说: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不由你继承,由谁继承?这事儿我早都想好了,正好你这次大病初愈,咱们喜上加喜,也算是为你庆贺了。 别的暂且不提,霍丘说这些骗人的话可太熟练了,霍遥信以为真,毫不怀疑,欣喜地答应霍丘,要跟着他进屋布置阵眼去了。 进门前,霍遥侧头扫了眼谢无言,笑意更深。仿佛这小破楼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而他刚从谢无言手里抢过来,必须耀武扬威地离开。 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周围短暂地沉寂了一刻,来帮忙布阵打下手的几个小弟子满脸激动地围住李黍,向他探听情况。 自从失踪多日的霍遥在湖底被找到之后,除了秋铃楼的人以外,其他弟子都打听不到霍遥的消息,他们这次过来帮忙,尤其想知道霍遥的脸到底怎么了? 他们把李黍拉到一边,小声询问谢无言的事,李黍也一脸头疼,说:他本人不就站在那里吗?你们为什么舍近求远,来问我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小弟子一脸惊讶,斜了谢无言一眼:你敢问他?你敢的话,你去帮我们打探打探也行。 我又不想知道李黍很是苦恼,他知道内情,现在正是最紧张的时候,实在不想跟他们聊这些事。 反正,霍少爷终于要继任谷主的位子了,我们终于算是熬出头了,不枉我跟他多年,真是太折磨人了。 几人刻意压低声音,但是他们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全让谢无言给听见了。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小弟子,个个都眼熟,他们全都是平日里跟在霍遥屁.股后面阿谀奉承的几个小跟班。 一个人已经乐得不行,几乎快要原地打转:这消息我得赶紧传出去 省省吧,不可能的。李黍远远避开这些小弟子,一边轻声说,你们看着好了,霍遥要是能继承机关谷,我就把这栋楼嚼碎了吞下去。 弟子们面面相觑,好奇又紧张,连连问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李黍捂着耳朵,一概当做听不见。 小楼跟前,谢无言淡然观望,盛今朝若有所思,李黍神色紧张,三人各怀心事,注视着这栋小巧的二层楼阁。 小楼建的其实不算差,只是在黄沙大漠里经历过多年的日晒雨大,外墙已经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看上去黯淡失色。隔着墙壁,传来霍遥语气轻松的声音,隐约能听见几句,似乎是在讨论如何翻新这栋小楼。 不一会儿,里面突然听到一阵骚动,像是什么东西砸碎了似的,紧接着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动静听上去怎么也不像是正常的谈话。 几个弟子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另外三人却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屋内被砰的一声撞开了,霍丘挥动双臂快步走来,厚重的袖子来回摆动,他脸色铁青,大声吼了一嗓子:李黍! 是。李黍立刻一手握剑,另一只手伸出二指,抵在冰凉的剑身上,口中飞快念过一句灵决。周围的地面霎时浮出许多金色的光芒,这些金光形成一层奇异独特的网状脉络,将小楼团团围住。 谢无言静静观望着这一切发生。 旁边几个弟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约也感觉到不妙。 等到屋里传来霍遥向外狂奔的动静时,已经为时已晚 阵法已经生效了。 戴着帷帽的霍遥行动不便,一路垂纱狂甩,从门口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还没跑两步,便啪的一声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帷帽都撞烂了,随着霍遥摔倒的动作飞了出去,转了一圈,停在地上。 霍遥站起来,脸上那难看的伤疤一览无余,配上他妖怪般的怒容,更显可怕。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丘避开他的视线,仰望着天上明月,丝毫不理会他的呼喊。 他气得直跺脚,看向旁边的另一个人,低吼道:李黍! 在霍遥熊熊烈火般的怒视下,李黍默默移开眼神,假装没听见似的退到远处。 站住!姓李的!你给我滚回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黍为难地看了他一眼,由他回答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妥当,毕竟霍丘到底为何要困住霍遥,这里面的实情他也不知道。 实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霍遥气到几乎张牙舞爪,越发像一头被笼子锁住的困兽,拼命做着无谓的挣扎。 霍遥一拳重重砸在无形的墙壁上,握紧的拳头通红一片,他痛得皱起眉毛,也顾不得去遮自己的疤了,拼命摸索了一阵,然而阵法将他牢牢围在里面,根本没有任何出去的可能。 谢无言!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霍遥不顾形象地叫骂了几句脏话,他拔出剑,拼命用剑与灵决攻击这堵无形的墙,然而被加固过的阵法坚如磐石,他的灵决根本起不到一丝效果。 霍遥浑身都给汗水浸湿了,大口喘着粗气,他心里一团乱麻,把剑一下插.进沙地里,正俯身急喘的时候,忽然,看到自己周围被一片阴影所覆盖有一个人,正站在他面前。 谢无言正站在霍遥面前,后者猛地拔剑挥来,哐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在二人中间响起,谢无言静静立在原地,不动声色地看着霍遥狼狈凌乱的样子。 是我做的,又如何? 霍遥一愣,眼神木了一会儿,呼吸越来越沉重,忽然抬起手臂,狠狠地指着他:果然是你! 是啊。谢无言语气淡淡地回答,不仅是我,你父亲,李黍,还有盛今朝,我们都知道。 霍遥倏地一怔,不可置信地往外看,颤抖的视线扫过几人,喃喃道:不可能 谢无言俯视着霍遥震惊无助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同情或怜惜,还不忘火上浇油道:这么多人都参与了这起事,霍少爷想先教训谁呢? 什霍遥的脑袋彻底混乱了,他踉跄着向后挪了几步,双眸剧烈一震,他站在原地恍惚了一阵过后,突然瞪大眼睛看向霍丘。 父亲! 他冲过去,用掌心拼命地拍打无形墙壁。 父亲?父亲!他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你是想教训他的,只不过看在谢家的面子上,不出手而已,对吧 霍丘眉头紧锁,别过脸不回答。 霍遥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绝望,指着谢无言怒道:谢无言!是你这个混账骗了我父亲!你居然敢 混小子!要不是你什么人都敢招惹!至于变成今天这般样子吗!霍丘突然怒吼出声,把周围弟子都吓了一大跳,冒了一身冷汗。 事态的发展已经让他们看傻了,弟子们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而且,霍丘向来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可是对霍遥这个独子,一向只会拼命地宠溺与包容,捧在手心里都怕捂化了。 那个溺爱独子的霍丘,居然也会有朝霍遥大发雷霆的一天。 霍遥的脸一下白了,腿都软得打了个颤。被霍丘这震耳欲聋的吼声吓得不轻,他不是没见过发脾气,只是他也从未想到,父亲竟会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霍丘气到脸色发紫,看着霍遥狼狈不堪的样子,又觉得丢脸,又不忍心再说重话,气道:别再给我丢人了,霍遥,你进去好好想想吧。这阵法只关你,不关别人,我我会多派人过来,陪你解解闷的。 第90章 父亲霍遥颤抖着出声,见霍丘转身欲走,他一下紧张起来,叫住霍丘说,父亲!我、我会好好反省的,这阵法到底要关我几日?你给我个数,我心里也有底 我哎。霍丘停住脚步,转了转身,但是并没有回头看他,也不是关着你,霍遥,你如今魂魄残缺,再外出走动,实在对身体不好,你是个爱热闹的,想要什么人陪,我把他们喊过来陪你就是了,你要是再觉得没意思,我再跑跑仙界,为你送点珍奇的东西来,往后啊,你就收了心,好好在里头过日子吧 霍遥双瞳剧烈一震,竟是双腿一软,失魂落魄地摔在了地上。 谢无言垂了垂眸。 霍遥有许多次停手的机会,可是他一次都没有抓住。整整两世,他都做了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愚蠢,傲慢,目中无人又顽劣难驯。 让他死,太便宜他了。只有让他漫长的余生一直活在痛苦里,才能算是真正为谢小少爷报仇。 ----------------------- 作者有话说:二更来啦!!马上去仙界啦 以前是谢少爷卧病出不了门,今后就换成霍少爷了 第75章 重返仙界(11) 霍遥像是被人拆了骨头,泄去全身的力气,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发着呆。 刺耳的吵闹与叫骂一并消失了,周围异常地安静,霍丘犹豫地低了低头,没敢转身看他。 弟子们屏息凝神,根本没想到自己兴冲冲地来帮霍少爷布防护阵,竟是会见到这种骇人听闻的场面。 沉重的静默之中,忽然,霍遥捡起了一旁的长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满眼的血丝与汗水令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 当着所有人的面,霍遥慢慢举起长剑,将刃口抵在了自己的脖颈旁边。 谢无言,你关我一辈子又如何,你让我生不如死,我便死给你看呗。 遥遥!不可以啊! 霍丘猛地转过身,想要上前劝他,霍遥一下子像炸了毛似的,吼道:别过来! 眼看着他将脖子往刃口上靠,霍丘吓得急忙停下,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哀求着他别做傻事。 就连盛今朝也蹙了蹙眉,告诉霍遥:即便禁足,也不耽误修炼,你尚有提升的空间,何必要用这种方式结束一生? 这终生囚.禁的惩罚是为了让霍遥用一生反省自己的罪过,如果他一开始就挥剑自尽,那这惩罚便也无用了。 事已至此,霍遥只能以此来威胁谢无言。如果他不放自己出来,或是不减轻惩罚,那么他就会以自己的死,彻底让谢无言的计划失败。 霍遥瞪大眼睛看向谢无言,喘着粗气,渴望看到他一向冷静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然而,谢无言看着他,眼底依旧如镜湖般无波无澜。可是那镜湖之中似乎潜藏着一只巨大嗜血的怪物,随时都可能冲出湖面,弑杀四方。 他轻轻看了一眼霍遥颤抖着的手臂,问:你敢吗? 看着谢无言的眼睛,霍遥打了个哆嗦,连骨头都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他敢吗? 将剑举到自己脖颈边上的时候,霍遥什么也没想,只一心想让谢无言改变主意霍遥实在无法接受被禁足一生的惩罚,可是,这不等于他愿意用死去反抗谢无言。 谢无言催促道:若是你敢自尽,便动手吧,我本没打算取你性命,若你执意要给,我也只好接受。 霍丘的哀求声被揉成乱麻,霍遥一句也没听进去,他颈边的利刃剧烈颤抖着。 不一会儿,终于听到咚的一声闷响,所有人的视线立刻看过去长剑被摔在沙地上,一阵晚风轻轻吹来,将一层黄沙覆在了剑身之上。 霍遥满脸是汗,剧烈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得没有边际。 霍丘长舒了一口气,出声拦住周围想偷溜走的小弟子们:你们去陪陪他,好好看着人,不许出什么差池。 几人都是一脸不情愿,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说:谷主,霍少爷现在正伤心着,我们也就不便打扰了 旁人附和道:是啊是啊,霍少爷现在需要静一静,还是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比较好 霍遥听着他们的对话,一下子抬起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过去那几个小跟班,气得七窍生烟。 他也不傻,知道这帮人一直跟着他,无非就是盼着他从少爷升到少谷主,想早点混个脸熟。如今自己沦落至此,这帮人一个个恨不得装作不认识他,实在是令他作呕! 霍丘也不高兴了,指着这帮偷摸着想要离开的弟子,吼道:让你们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弟子们灰溜溜地过去,心底暗骂一声倒霉,忍气吞声这么多年,霍遥非但没当上谷主,还成了如今这副狼狈样子,他们再讨好,又有什么用处? 霍遥也懒得搭理这些人,他撑着地面,咬牙抬头:盛今朝,你又为何要如此对我?这些年来,我为你做过的事还不够多,还不够好吗?你我交情也不算差,就因为你师弟想报复我,你就一声不吭地看着我受这样大的罪过? 盛今朝低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霍遥,沉默了一刻。 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霍遥抬头与盛今朝对视:可我对你 他倏地察觉到盛今朝眼底深深的失望,一下子收住了声。 那一日,你邀我师弟出去做任务,一同屠妖的事,你可还记得?若非我师弟亲手将碎裂的金丹从体内剜出,他恐怕已经没命了。 霍遥挣扎着解释:那一日是意外,要不是遇上妖兽 盛今朝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是不是意外,不是霍少爷一面之词可以说得清的,那金丹残片上有他人的灵力附着,并非妖兽害人,而是有人故意来害他的。 霍遥低着头,不说话了。 盛今朝毫不心软,继续道:我知道霍少爷待我很好,可是你对我师弟,却也太残忍了。他与你不同,并不出生在机关谷,多年未能归乡,你却想险些让他断送在这里。 霍遥哑口无言,这全是他自己亲手作过的恶,一丝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盛今朝见他闭口不言,沉沉叹了口气,说:霍遥,我从前喊你师弟,喊你少爷,为你留一份情面,都是希望你能慢慢懂点道理,不要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么如今受罚,禁足于此,已是我师弟宽容之举了。今后我要与我师弟一同回到仙界,还请你在此好好反省,不要耽误了修炼之事。 说完这一切,盛今朝转身离开,留下一众迷茫的弟子,与跪坐在地,脊背剧烈颤抖的霍遥。 谢无言已经走出一点距离了,盛今朝小跑过去,很快赶上了他。 背后传来霍遥失声痛哭的动静,盛今朝顿了一顿,回过头去看,小楼静静矗立在寂静的沙丘中.央,霍遥的身影已经化作一个小黑点,看也看不清了。 谢无言看了他一眼,问:觉得可怜? 我要是觉得他可怜,对师弟就太不公平了。盛今朝摇了摇头,坚毅的脸上并无动容或同情,你我三人皆是同辈,本该互相照应,彼此帮助,偏偏他选择作恶到底,我实在是想不通,除了当初那次宿铃湖的误会,你到底招惹了他什么。 谢无言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他抬了抬手背,肩上睡了许久的小红鸟一下子醒过来,化为玄鸟,载着他们回到了秋铃楼。 马车已经在秋铃楼下候了许久了。 看管马车的小弟子正坐在车夫的位置睡觉,被盛今朝叫起后吓了一跳,赶忙下车溜走了。盛今朝抚了抚马儿柔顺的长毛,眼神温柔,莫名感到有些怀念。 谢无言走进秋铃楼,准备将昏迷的黎琛搬下来,转移到马儿所载的车厢里。 夜深人静,楼里没几个人在,谢无言径直走向房间,推开了门 木门吱呀一声迅速打开的声音,令屋里的两人迅速看了过来。 谢无言怔了一怔,他停在门口,与踩在窗口,背着月色的黎琛一下子对上了视线。 ----------------------- 作者有话说:忘记说啦啊啊啊啊!!!中秋快乐宝贝们!!! 今天吃了四分之一个月饼,感觉不够团圆,明天我要多吃几个补回来! 第76章 重返仙界(12) 师尊,好久不见。 少年眯着眼睛,颇为轻快地一笑,眉目间已生出几分俊色。冰蓝色的月光自他身侧洒落,无色的微风被月光点亮,空气中点点尘埃如萤火闪烁。 若非他手里握着柄锋利的刀子,而刀刃底下缩着一个满眼泪花,可怜兮兮的成小鳞,这画面本应该是极美的。 第91章 谢、谢师兄成小鳞脖颈抵着冰凉凉的利刃,害怕得止不住颤抖,向谢无言投去求救的眼神。 我可没做什么,师尊不必紧张。黎琛一手锢着成小鳞的脖子,另一只手还伸了个懒腰,看上去颇为悠哉,我刚一醒来就看到床边站着个面生的人,害怕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说着说着,还朝谢无言眨了眨眼睛,一副颇为无辜的样子。 再说,师尊想要救他,岂不容易得很?我们如今已结契为师徒,你说什么我都违抗不了,是吧? 黎琛虽然一句反抗的话也没说,但是听他微妙的语气,显然还记恨着谢无言利用师徒契逼他交出死之卷的事。 黎琛不满的原因,谢无言自然是猜得到。 既然他厌恶与他结契,那也好说。 谢无言站在一边,云淡风轻地告诉他:师徒契也并不是一直有效,距离越远,效力越弱,你若是肯忍忍疼,也是逃得掉的。 黎琛没有回答,皱眉打量着谢无言的表情,似乎想知道他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想逃的话,便趁早吧,今晚我不会用师徒契困你,随你想走就走。 黎琛一愣,突然有些生气,收回刀,一把将成小鳞后颈的衣服拎在手里提了起来,引得后者害怕得哎哟一下叫出了声。 这小孩,就对你这么重要? 这回轮到谢无言皱眉了。 成小鳞被他拎小鸡似的拎在手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向谢无言的眼中添了一分受宠若惊的惊喜。 看到成小鳞的反应,黎琛的脸色更差了。 我才昏迷没几天,你就连下一任徒弟都找好了?师尊,你过去的确待我很好,可自从我长大之后就严厉了许多,莫非是因为你有什么怪癖?身边只喜欢留小男孩? 黎琛当然知道不是这样,可是话到嘴边,一出口便是伤人的话语,他也控制不住。黎琛心里越想越恼,自己也不知他为何如此烦躁,大概是因为死之卷的事吧。 如今死之卷一定在谢无言手里,可他被迫与谢无言结契,抢夺此卷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 正当黎琛脸色阴沉,低眉不语时,成小鳞第一个喊出了声:谢师兄不是那种人! 他挣扎了一下,竟是脖颈撞到刃口边,一下子划出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黎琛皱了下眉,留着他也误事,便收了刀,一脚踹开了成小鳞。 成小鳞撒腿就跑,一溜烟儿钻到了谢无言身后躲起来了。 黎琛顺势看过去时,谢无言脸色已经差到了极致,他一语不发地盯着黎琛,眼神几乎要将空气冻穿。 胡言乱语够了? 你要是不愿意听,用师徒契让我闭嘴不就行了?黎琛坐在窗边耸了耸肩,自暴自弃地说。 我说过,你可以走,我也不会用师徒契强迫你做什么 谢无言忽然收声,他的视线微微抬起,与少年四目相对地看着彼此,一边从储物戒里取出了百里棘。 毒鞭的倒刺在月光下亮闪闪的,晃得黎琛闭了闭眼。 谢无言瞬间抬起手臂,鞭子骤然落下,不等黎琛逃开,便啪的一下抽开空气甩了过去,在他脸颊一侧刮出一条血丝。 前提是,你能跑得掉。 谢无言握着长鞭,一步步靠近黎琛。 你大可以试试,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成小鳞瑟瑟发抖地退到角落,生怕被那强韧的鞭子误伤到。 黎琛意外地睁大了眼,半晌,竟然笑了。 他抬起手,手背霎时被坚硬的冰刺包围。 师尊,我尽可能不伤你的脸,好吗? * 秋铃楼外,一辆马车正停在空旷平坦的沙地上,盛今朝握着缰绳坐在车前,靠着车厢仰望夜空。 突然间,一声隔墙传来的叫喊打破了这静谧一刻。 盛今朝下意识将手搭在剑柄上,转头盯梢着秋铃楼出入的大门,然而他默默听了一会儿,又发觉不对。 喂?师尊,我 声音越来越清晰。 师尊?我我真错了,你把我放下来,求你了 这是那个黎小少爷的声音。盛今朝眉头舒缓,放心地松开了剑,却丝毫没注意到两人间的语气似乎不太对劲。 闭嘴。 隔墙传来谢无言冰冷的声音,紧接着,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盛今朝笑着跃下马车,迎上前说道:师弟,你徒弟已经醒了?他 当盛今朝视线一挪,看见黎琛的样子时,说话声戛然而止。 黎琛被百里棘牢牢捆住,浑身不得动弹。谢无言拎着百里棘一侧,将他提在手里。 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黎琛一出门就低着头装死,像具尸体般一动也不动,任由谢无言将他像个货物般扔进车厢。 盛今朝见此情景哭笑不得,问道:师弟,你徒弟好不容易醒了,也算是大病初愈,就算他以前做得不对,你现在也该对他好一些 谢无言淡道:我只是将他捆起来而已。 不这么做,这一路遇到迷阵或是沙暴,黎琛想要逃跑简直轻而易举。 盛今朝还是有些不赞同:可 谢师兄,盛师兄。 忽然,成小鳞的呼喊从他们身侧传来,两人同时看了过去,只见成小鳞扭捏地抓住衣角,小声说:我、我有事想拜托二位师兄 盛今朝热心地说:你说吧,只是我们马上也要走了,可能没有多久能帮你的忙。 成小鳞犹豫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在仙界有个认识的人,多年未见,我很想再见那个人一面二位师兄既然要去仙界,能否将我一起带上? 盛今朝顿了一顿,转而看向谢无言,说:师弟要是同意,我就没意见。 随意。 那便可以,成师弟在秋铃楼照顾我们,也有不少功劳,送你一趟是应该的。盛今朝高兴地拍了拍肩,多一人便热闹一分,他是很乐意的,只不过,成师弟认识的那个人是哪个门派的?是否跟我们顺路? 我也不知道成小鳞生怕他们不信,赶紧解释起来,但,但那个人是个医修,我知道这个他是我哥哥,我很想见他。 他是你兄长,你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盛今朝很是惊讶。 我们分开的太早,就 盛今朝也没怀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仙界医修众多,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实在难如登天,不过成师弟放心,既然是医修,那他说不定是药圣堂的人,和我们顺路,捎你一趟很方便。 成小鳞感激地看向他,声音都禁不住变高了:多谢师兄!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上车吧。 盛今朝跃上马车,握住缰绳,示意他们进车厢。 成小鳞身子一僵,犹豫不决地看向车厢,谢无言径直绕过他,先一步揭开帘子,走进车厢。 成小鳞忙追了上去。 车厢里空间不算小,虽然容得下他们三个人,但是三人都坐进来之后,除了静坐以外,谁想要伸个腿,都很容易撞到彼此,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正正好好达到了令人尴尬的水平。 谢无言倒并不介意,以打坐的姿势坐在中.央,被捆成面条状的黎琛坐在他左边,而成小鳞进来后,顺理成章地坐到了他右边。 黎琛震惊地看着成小鳞坐下,一脸敌意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顺路成小鳞心虚地低下头。 黎琛当然不信,冷哼一声,牢牢捆在他身上的百里棘限制了他的活动,却无法管住他的表情。 成小鳞不愿惹是生非,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生怕黎琛恢复自由后会报复他。 两人的明争暗斗完全没被谢无言放在眼里,他本来就不理解为何黎琛要因为成小鳞而发脾气,要他去掺和他们的事,更不可能。 车厢轻微震动,御马的声音传来,打坐中的谢无言睁开一条眼缝,看见望窗里的景色开始缓缓向后移动,唯一不变的,只有照进望窗的冰冷月光。 如果是白天离开,不仅烈日当头晒得厉害,还会有不少谷中的弟子跑过来围观,场面必定会变得吵扰得很,不妨就在黑夜里静静离开,无人知晓,安静得很。 马车的速度完全不能与御剑或是飞行法器相比,车厢轻微的震颤不禁让人生出倦意,成小鳞境界低,还需要睡眠和食物补足精神,他第一个支撑不住,脑袋歪倒在一边沉沉地睡着了。 第92章 均匀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 谢无言打坐运气,一刻不停地稳固着自己的修为与境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正是夜色最深的时候。 周围安静极了,车轮滚动的声音,马踩沙地的声音,一切声音都和谐地糅合在一起。 可是,呼吸声,却少了一个人。 谢无言倏地睁开双眸看向黎琛,少年头靠在车厢一侧,月光将他的脸映照得越发苍白凄惨,眼底与嘴唇下方都微微发青发紫,看上去似乎已经 谢无言迅速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然而伸出的两只手指却忽然一疼,他皱了皱眉,猛地抽回了手,但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已经多了一圈血红的牙印,将他的肤色衬得越发白净。 黎琛坏笑着朝他吐了吐舌头,舌尖还沾染着一丝浓郁的血色。 骗你的。 ----------------------- 作者有话说:黎小琛:我摊牌了,我不装了(叉腰.jpg) 第77章 重返仙界(13) 冰蓝色的月光,清晰照亮了少年坏笑的脸。 谢无言蹙眉盯着自己的手指,红色的齿痕有着血的颜色,在玉白的肌肤上留下一圈鲜明的深红印记。 他素来是不爱脏污的,如今手指被咬住还留下了痕迹,实在令人心情欠佳。 黎琛颇为满意他的反应,笑道:师尊,你 然而不等他说完,谢无言忽然伸手捏住黎琛双颊,生生打断了他的后半句话。 你还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吗? 唔?被捏住脸的黎琛眨了眨眼,不明白谢无言想做什么。 黎琛瘦得厉害,双颊几乎一点肉也没有,摸着十分硌手,谢无言将他捏得更紧了一些,冷冰冰地说:你若是再敢做这些逾越的事,别指望我会手软。 谢无言每次发起脾气,眼神实在太过吓人,透着股浓浓的杀气,仿佛要将人的骨头都瞪穿。 黎琛的表情被捏得有些变形,还不忘开玩笑说:师尊惩罚便惩罚我了,一直捏我干吗?莫非是想在我脸上开个洞? 谢无言将手指掐得更紧了一些:不是不行。 黎琛: 黎琛想象了一下自己那个样子,作出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委屈巴巴地说:别别别,弄得我嘴巴漏风了该多难看啊,师尊也不希望自己徒弟走出去,脸上带着两个难看的窟窿吧。 我无所谓。谢无言冷哼一声,抽回了手,不想漏风的话,就乖乖把嘴巴闭上。 深红色的齿痕还未消去,刺眼得很,他移开视线,拢起袖子遮住痕迹,眼不见为净。 一旁,黎琛仍在絮叨:师尊不乐意听,干吗不用师徒契 闭嘴。 少年努了努唇,忽然笑了,也不再说话了,他的脑袋靠在一边,像是睡觉似的眯起了眼,眼底的乌青显出深深的倦意。 静默重新充斥了车厢。 少年的呼吸声清浅又微弱,若不仔细听,几乎无法注意到他还在悄悄活着。可是比起成小鳞均匀的呼吸声,这不规律的动静,却更容易令人注意得到。 呼吸声断断续续的,过了一会儿,突然变得更虚弱了,谢无言打坐也没太静下心,犹豫了一下,才缓缓睁眼,向黎琛那儿看过去。 少年身子疲软无力地缩在车厢角落,眼底与嘴唇的乌青比之前更重了一分,谢无言怔了怔,但是又想起了自己刚刚被骗的事,他犹豫了一刻,伸手推了推黎琛的肩膀。 没有任何反应。 谢无言握住他的手腕,伸出二指探了探他的灵脉。灵脉流速缓慢且极其虚弱,体内气血也虚得很,即便谢无言对医术不甚了解,也知道他的情况并不好。 他的体内就好像一团浑浊的空气,灵脉虚弱,灵力分布不均的情况尤为严重。 这一张刚刚还在笑着说浑话的脸,此时此刻面色惨白如纸,丝丝薄汗不停地向外渗出,情况越来越差,谢无言迅速解开了束缚他的百里棘,一边出声叫醒了成小鳞,让他帮忙看看情况。 盛今朝也听见动静,侧身拉开帘子问:师弟,出什么事了? 谢无言顺势让盛今朝停下车子,以便让成小鳞有一个平稳的环境医治黎琛。 安顿好马匹,盛今朝往车厢里一看,被黎琛的脸色吓了一跳。见他呼吸微弱且困难,盛今朝赶紧拉开帘子透气,然而大漠夜晚极冷,钻进来的空气都冷飕飕的,反而让黎琛打了个寒颤。 盛今朝赶紧又放下半截帘子,一脸担忧地站在一边,医术这块儿他们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成小鳞摆弄着一些瓶瓶罐罐,为黎琛配药服下。 好在谢无言当初想得谨慎,带了不少的药,黎琛平时服用的那些药也都单独装了许多,给成小鳞省下了不少时间。 成小鳞往黎琛嘴里灌了些泥浆颜色的药液,过了一会儿,黎琛终于不再出汗,刚刚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了。 暂时没事了。成小鳞擦了把汗,黎师兄底子不太好,受的是内伤,得慢慢调理。 一旁的盛今朝跟着松了口气,方才黎琛的样子实在有些令人不安。 谢无言盯着角落里昏迷不醒的少年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问道:他这病,什么时候能好? 成小鳞思索了一会儿,有些不敢看谢无言的表情,犹豫地回答道:黎师兄底子不太好,可能是因为灵力耗尽又没有补充,灵脉长时间亏空,一丝灵力都没补上,这样对灵脉损耗极大机关谷的药草也比较有限,如果只靠这些药来医治,恐怕得花个十年二十年才能治好黎师兄的内伤 盛今朝见谢无言脸色不太好,赶紧说了一些安抚他的话:还好还好,我们马上就到仙界了,到时候各类药的种类都多了,一定也能尽早治好他。 应该是的。成小鳞点点头,还有就是黎师兄现在阳气亏损,手脚冰凉,最好能抱着什么温暖的东西,不然身体一直这么凉,恢复得也就慢一些。 盛今朝立刻问:火灵符行吗? 成小鳞震惊地叫道:不行!那不就把他点着了吗?! 盛今朝笑道:也是。 谢无言闭上眼,敛去神色,淡道:师兄不必担心,继续行路吧,早些带他到仙界,也好早些托那位庄主帮忙医治。 好,这马儿脚程快,应该没多久就能到地方了。盛今朝点头,转身一跃跳到车前,一边拿起缰绳一边道,师弟,你们暂且休息一阵,再过不久就能到了。 车厢上下颠簸了一下,马车继续行驶。 黎琛仍在昏迷,车厢内再一次被寂静笼罩,成小鳞睡到一半被叫醒,现在反而睡不着了,他频频睁眼去看谢无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黎师兄若是一直这样,身子会很难受 听到成小鳞的声音,打坐运气中的谢无言睁开双眼,视线慢慢挪到了他身上,仿佛在问:所以呢? 成小鳞咽了口干燥的喉咙,继续说:谢师兄是火灵根,若是方便的话,可以让他靠一下 谢无言默默看着他,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反应。 成小鳞后悔地闭上了嘴,飞快转身睡下:我、我先歇息了 周围静默一刻,过了一会儿,周围再次传来成小鳞均匀的呼吸声。 他睁开眼,看向身边蜷缩成一团,冷到四肢都僵硬起来的少年。 他背对着谢无言,然而当谢无言的身子一不小心擦过他的背部时,少年的身体陡然一僵,竟是翻了个身,摸着背后的车厢,将自己的背牢牢护了起来。 这动作不小,车厢都跟着一震,然而看他双眸紧闭,满脸是汗的样子,他应该还没有醒。 谢无言默默看了他一会儿。 他维持着打坐的姿势催动火灵根,身体逐渐热了起来,像一团暖和的炉火,温暖得引人想要靠近。 黎琛似乎是感受到了这分热量,下意识往他这儿拱了拱,脑袋抵在了他的腰边,汲取着对方温暖的气息。 谢无言的身子僵了一瞬,有些不太习惯与人长时间贴在一起,他半张着唇,皱眉扫了一眼黎琛,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转过了头。 * 一天之内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成小鳞睡得极沉,直到大中午才醒。 谢无言察觉到成小鳞苏醒的动静,默默将他身边这个蜷成一团的生物拎起来,丢回到他的角落里去了。 都大中午了,他早就恢复成原来的体温了,这人却好像睡迷糊似的,还一个劲往上贴。 成小鳞迷迷糊糊地醒来,肚子极为配合地咕噜一声叫了,他揉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翻自己的储物戒,摸出一块干巴巴的饼子往嘴里塞,又灌了几口水,这才舒服不少。 第93章 他擦了擦嘴角的残渣,回头看见谢无言端坐在车厢中.央,一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成小鳞叹了一口气,心道这才是修仙者该有的样子,他天赋不好,也没怎么锻炼过自己,虽然他的确年纪不大,但是这么久过去,还只停留在最低的炼气初期,实在也有些说不过去。 他们就这样在大漠里行进了两三天,黎琛一直断断续续地醒,醒了又晕,晕了又醒,但是自从谢无言每晚催动火灵根帮他驱寒以后,黎琛的手脚终于是有了点温度。 成小鳞探着黎琛的灵脉,觉得他好的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要快,隐约有个猜想,却又不敢确信。于是他当晚睡着的时候,悄悄装作翻身,往旁边侧了一侧,趁着谢无言没发现的时候,慢慢睁开了眼。 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是黎琛蜷缩着躺在谢无言身边的样子,他闭着眼,面朝向成小鳞,一脸放松的表情。 黎琛身子恢复得快的这件事,一下子有了合理的解释,成小鳞很是羡慕地看着他们。黎琛是谢无言的徒弟,谢无言照顾他也是很自然的。 成小鳞所在的位置是死角,谢无言正好看不见,他就在这儿悄悄地看着谢无言的侧脸发呆。如果他是谢无言的徒弟就好了,如果是他,他一定不会惹他生气的 成小鳞陷入神游的时候,忽然觉得脸上凉凉刺刺的,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往旁边缓缓看去 接着,就看到了一个比噩梦还要恐怖的画面。 黎琛,正在盯着他看。 黎琛靠在谢无言身边,他的脸颊贴着地,在一个同样是死角的地方,静默无声地盯着成小鳞看,虽然眼睛睁得大,看起来清醒得很,然而那眼中,连一丝厌恶的情绪也寻不到。 对方只是动了动唇,无声无息地对他说了一个字: 滚。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今天有点晚了qaq和家人出去吃饭了!!! 吃了牛腩面,好好吃,斯哈斯哈 第78章 重返仙界(14) 如果说谢无言发脾气像凶神恶煞的厉鬼,那黎琛这无声无息的瞪视,就像藏在暗处,身披白衣的孤魂野鬼,带着深深的怨气一下窜出,以最快速度将人吓死。 静谧的深夜,成小鳞咽口水的声音尤为响亮。 谢无言听到那细微的动静,睁开双眼侧头一看,成小鳞的身子刚刚翻过去,僵硬的背部暴露了他还没睡着的事实。 谢无言很快又闭上眼,继续打坐去了。 黎琛依旧躺在他身边睡得很熟,推也推不走,便由他赖着了。 世事难料,受伤的人休息的不错,身体无恙的成小鳞却翻来覆去一整夜没有睡觉,清晨天刚亮,他便坐起身,带着眼底两圈深深的乌青钻出了车厢。 盛今朝正在御马,一转头便看见成小鳞满脸疲态,惊讶地问:成师弟,你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成小鳞要是说真话,自己偷看谢无言的事肯定也会暴露,他只能找了个借口,小声说:晚上太冷了 盛今朝笑了两声,一边御马一边告诉他:再过没几天就能离开沙漠了,到时候你想冷都冷不了了。 * 车厢里,成小鳞离开不久以后,黎琛也嘟囔了两声,揉着眼睛爬起来,他茫然地环视四周,作出一副久病不愈的疲倦样子。 师尊昨晚那个小孩翻身的动静太大了,弄得我脑袋怪晕的,都没睡好觉。 谢无言眼都未睁开,淡漠回答道:你可以下车。 师尊对我可真严厉,我都病着呢,还拿这玩意捆着我?黎琛抬起手臂,露出捆在他手腕上的一截百里棘。 他内伤未愈,腰不能再捆,只能改捆手,百里棘的另一端连着马车,黎琛要想逃,必须得先打破车子,在此之前,必然会被谢无言与盛今朝二人合力按住。 黎琛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不停找茬,谢无言没搭理他,继续运气打坐。 和筑基期一样,金丹期是一个重要的阶段,根基越扎实,往后要想提升境界也会容易许多。谢无言虽然这次突破了金丹后期,但是贸然突破炼虚,往后的修炼就困难了。 如果能花点时间,达到金丹后期大圆满的话,待到他升到炼虚期,所需花费的时间就能比寻常人少很多了。 光靠凝神运气显然是不够的,还需修炼功法,提升能力。等回到红霞一线天,所能用的灵决与功法势必不少,到了那时,修炼的事也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黎琛坐在他身后,时不时冒出一句话,颇有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见谢无言不理睬,也就没再说了。成小鳞走后,他所腾出来的空隙都被静默冷淡的空气所填满。 谢无言再次睁开眼时,马车已经停了好一会儿了。 望窗外又是夜色一片,但凭着谢无言的感觉,距离他上一次,已经过去不止一天了。他微微侧头,斜了一眼黎琛,少年正静坐他身边,周围有属于药草的独特香气。 在他回神前,应当都是成小鳞帮忙喂药的。 车厢长时间停在原地,实在有些异常,谢无言抬手撩开帘子,看见盛今朝正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捆打湿了的灵草,堆到地上喂给马儿。 这两匹马儿虽还不算灵驹,但是在机关谷里养着的马儿都是常年吃着混入灵草的干草的,如今直接吃灵草都不是问题,也是因此,他们比寻常马匹的身体更强壮,在沙漠里长时间行走也不会脱水。 他刚一喂完,转过身就看见谢无言正从车厢里出来,高兴地喊了一声:师弟终于出来了。 坐在一旁啃饼子的成小鳞也探头看过来,大大的眼睛里跳动着一丝藏也藏不住的喜悦,谢师兄! 再不动弹,他们都要以为谢无言真是一尊石像了。 谢无言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离开车厢,方才看见一望无际的夜色里群星闪烁,沙漠里的星空要比寻常地方见到的更明亮,漫天星辰如溪水里的石子一样多见,连沙粒之间的缝隙都被照亮了。 两匹马儿正卖力地咀嚼着灵草,谢无言走出几步,询问盛今朝:还有多久能到仙界,师兄知道吗? 很快了,估计明天就能到了吧。盛今朝伸出手臂,为他指了一个地方,师弟看到那石碑没?这已经是倒数第二块石碑了,等我们走到最后一块石碑的地方,就能走出这片大漠了。 谢无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确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矗立在沙漠里,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石块的尖细处着地,看上去极为不稳,却依旧能巍峨不倒。 石碑上以一串脚印的图案画出了一个指引方向的地图,地图下方镌刻着几个类似古文字的符号,但是字形又更粗犷一些,看不出它究竟是什么含义。 盛今朝见他出神看着这块石碑,出声解释道:那是大漠一族的文字,是原本住在大漠里的民族使用的文字。 谢无言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问:师兄识得这文字吗? 盛今朝点头,一脸坦然地告诉他:霍遥当初教我认过几个,说是出去做任务的时候有用,但是实在太难,我也就认了几个常见的词。 他走到谢无言身边,指着最下方的一行小字说:这句话的大致意思就是‘再向前,黄沙成为人的坟墓’说得好听点,就是‘前方是黄沙埋骨之地’。 盛今朝仰望着这块石碑,解释道:这片大漠属于人界的领地,原本住着一些只生存在大漠里的部落,但后来霍家带人来到此地修筑机关谷,彼此之间争斗不休,最终霍家得胜,那些部落便只能让步,退居到更北面的大漠去了。 机关谷在周围的道路立碑,一方面是为了给商队和造访者引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以此威胁他们,老实待在北方,不要再靠近机关谷的领地。 盛今朝叹息一声,道:修仙者的能力是凡人的肉.身完全无法匹敌的,所以通常也没有仙门去侵.犯他们的领地,霍家这个事儿,做的实在是不应该。 也难怪仙界会一直瞧不上机关谷,不仅谷中弟子水平低下,修炼条件堪忧,就连做出的事也毫无道德可言,实在是品行败坏之人扎堆的地方。 即便仙界不找机关谷的麻烦,霍家的每一步路都是踩着别人头顶过去的,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恶行反噬。这一次霍遥遭殃,也都是自己造的孽。 约莫半晌时间过去,马儿休息好了,他们各回地方,重新上路。 回去之前,谢无言转身看了一眼那块石碑,碑文的凹痕中乘着一抹冰冷的月光,威胁着每一个想要靠近的外来者。 若是谢小少爷的命运没有改变,这里也的确会成为他的黄沙埋骨之地。 谢无言转身跃上马车,回到车厢,帘幕垂下,再一次遮蔽了周围的景色,只有一旁望窗里的四角月光还照亮着周围。 第94章 马车继续行进,车轮碾过黄沙,滚过的痕迹又被飞沙渐渐铺满,掩藏在深深的黄沙堆下。 * 翌日午后。 谢无言正坐在车厢中.央,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打坐运气,他能感受到,附近干燥的空气里正在逐渐混入湿润的风声。 正当他心里算计着时间,觉得差不多该是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车帘被盛今朝转身掀开,笑着告诉他:师弟!到地方了! 终于。谢无言松了口气,随即拍醒假寐的黎琛,解开百里棘,拖着他迅速离开了车厢。 马车正停靠在一块石碑旁边,如盛今朝此前所说的,这应当就是最后一块引路石碑了。他们所站的地方已经只有浅浅一层黄沙了,不远处,已经能看到绿色茂密的树林了。 附近有个类似驿站的地方,看上去荒凉得很,还真有人在这儿看守。盛今朝将马车引过去,之后还会返还到机关谷。 虽然还不算正式回到仙界,但终于是走出大漠了,从这儿开始,就不必再乘马车了。盛今朝挥了挥手臂伸展四肢,转头问谢无言,师弟,你那只小鸟呢? 嗷! 小红鸟应声冒出一个头,想要从谢无言后颈那块儿的衣服里钻出来,然而肚皮才出来一半,就被谢无言按着脑袋压了回去。 回去。 火团呜的叫了一声,不解地歪了歪头,毛茸茸的脑袋钻到谢无言脖子旁边,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 谢无言丝毫没心软,推着它的脑袋往回按:回去,此行不能太张扬。 咕唔 小红鸟委屈巴巴地缩了回去。 玄鸟虽然飞得快,而且不耗费灵力就能载人飞行,但是它体格太过庞大,远远就能看到一只大鸟翱翔而过,实在太醒目。 谢无言虽然离开仙界已久,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同辈修士认识他,但是谢家毕竟是世家大族,他这副容貌又太容易暴露身份,万一被发现他返回仙界,必定会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谢家的一些事还尚未理清,暂且还是小心为上。 成小鳞一脸可惜地看着小红鸟钻回去,他还没坐过那只玄鸟呢。 谢无言转头又招出他的飞行法器飞来枫,小巧的火红枫叶从袖口飞出,越变越大,轻轻落在他们面前,竟是可供四五个人坐进去也不嫌窄。 正当成小鳞一脸好奇地打量这片枫叶时,谢无言重新将黎琛五花大绑丢了上去,两人上了枫叶之后,枫叶往上一飘,成小鳞赶紧翻上去,生怕谢无言丢下他。 盛今朝要带路,于是御剑飞到他们身前,再一次向谢无言确认:师弟是要去红霞一线天,距离还有些远,若是赶着去,我们中途也不再休息了,好吗? 谢无言微微颔首,回了声:嗯。 好。 盛今朝温和地朝他笑了笑,正要前进,忽然听黎琛幽幽飘来一句话 已经不必去那里了。 黎琛用笃定的语气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谢无言微微蹙眉,回头看向黎琛时,他却阴恻恻地开口,接着说了下去。 红霞一线天,已经不是谢家的地方了。 ----------------------- 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 这两天腰疼的厉害,一坐电脑前就剧痛qaq想要躺下来休息一会儿,结果刚躺下来活动了一下肩膀,肩膀咔咔咔的在叫。。。好像一个玻璃人,动哪儿哪儿就疼 第79章 重返仙界(15) 黎琛暗藏深意的话,令四下众人皆是一怔。 盛师兄神色严肃,警告他说:小孩儿,此话不可乱讲。 黎琛头也不回地说: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们,去也是白去,何必浪费时间。 谢无言还未出声,盛今朝便已激动地反驳道:谢家族人自万年以前便居住于红霞一线天,即便即便如今人丁不旺,也不可能会成为他人的地方。 黎琛丝毫没被他的气势吓到,淡定地看了他一眼:盛师兄最近发出去的灵鸽都被截下来了,没错吧?是有人有心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件事,专门诱你们过去呢。 谢无言扫了盛今朝一眼,后者面色犹疑,无声地承认了黎琛所说的话。 红霞一线天,竟然落在他人的手里了? 虽然谢无言有着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让他对玲珑门与盛今朝之间的恩怨,以及仙界大致的局势走向都有所了解,但是,在那个世界,谢无言与父亲谢锦声相继死去,谢家等于是早早退出了仙界的乱局与纷争,并没有留下过太多痕迹。 真实的谢家究竟扮演着何种角色,又为何会落难于此,谢无言所知道的,也并不多。 成小鳞紧张地看了看几个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黎琛所言非虚,此事便非同小可了。 静默许久,盛今朝终是叹了口气,承认道:是,自从我们离开秘境之后,我派出的灵鸽的确无一返还,不过也可能是路途遥远,灵鸽遇到什么事才耽搁了。仅凭这一点就说红霞一线天易主,还是 黎琛背过身不看他们,撂下一句:信不信随你,又不是我想回那里。 谢无言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刻,随即对犹豫不决的盛今朝说:既然如此,便先不去了。 师弟,那你盛今朝担忧地看向他。 红霞一线天若是真有埋伏,仙界强者颇多,难以强攻夺下,不如先去镇海山庄整备一段时间,师兄也好休息一阵。 盛今朝的表情放松了几分,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只能委屈师弟一阵子了。 无妨。谢无言轻轻移开眼神。 黎琛朝他微微一笑,凑上来说:还是师尊明事理,不然冒冒失失地跑过去,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老实点。谢无言没什么表情,将他牢牢按住,重新捆了个更紧的结。 黎琛和他一样,身份比较敏感,少一个人看到他都是好的。 谢无言驱动灵力,朝着密林里灵力最浓郁的方向赶去,盛今朝也御剑赶上,飞在他们跟前负责带路。 他神色比起刚刚稍显凝重,不动声色地透露着一股难以接近的气场。成小鳞好几次想与他搭话,最终都被迫放弃。 黎琛的这些话,很难不让他对他起疑心。如果红霞一线天的事是真的,黎琛的话得以证实,那么他极有可能有着一些取得密报的渠道,亦或是 谢无言默默沉下一口气,黎琛的事,还需再继续观察。 飞来枫与御剑的速度完全不是区区马车能比得了的,周围景色飞逝而过不断变化,时不时路过一些荒凉的人界村落,也都是看一眼便过去了,几乎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盛今朝忽然回过头,提醒他说:师弟!前面就是裂谷了,你们都小心些。 谢无言微微颔首,向前方一眼望过去,那裂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黑色的小渠,直到更靠近一些之后,才能发现它其实可怕得多,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巨大峡谷。 黎琛探头望向峡谷,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那片深渊。 成小鳞惊喜地直起身子,不敢乱看却又难掩兴奋:从这儿过去,就是仙界了。 这条分割了人界与仙界的峡谷没有具体的名字,凭着凡人的能力,根本无法凭借任何工具到达彼岸,只有仙界的修士才能凭借飞行法器来回两界之间。 通常的裂谷只是地面开裂所造成的一条缝隙,一飞便过去了,这条裂谷里却好像藏着一片巨大的地底世界一样,深不见底的裂谷之上弥漫着层层浓雾,裂谷中央还时不时冒出一截山峰,好几个山峰边上都挂着一条断裂的索桥,似乎曾经有人在这里建立通行的索桥,不过显然,现在已经没有一条索桥是完整的了。 就连飞来枫都花了好一阵子,才从这裂谷上方飞过去。周围的景色转瞬间便消失在他们身后,无影无踪了。 他们终于是真正进入仙界了。 谢无言没有放松的闲心,抱剑端坐在枫叶之上,从这里赶往东南海域的镇海山庄,只需要约莫半天的时间,若是不出什么岔子便是最好的。毕竟仙界强者无数,远要比机关谷危险得多。 成小鳞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黎琛低着头凝视一旁,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只有盛今朝似乎与他意见一致,警惕地看向周围,提醒他们道:师弟,这周围一片地方有不少专门埋伏散修的团伙,你们当心点,别中招了。 谢无言点头应下,别说是这周围,仙界的所有非门派势力范围的地区,都是相当危险的。比起费心费力做任务赚灵石,杀.人越货要简单的多,不少心术不正的修士拉帮结派,藏在修士经过较多的地区,布好陷阱,等人上钩。 第95章 陷阱种类也颇多,厉害一些的请阵修布阵,普通的便是放出几个珍稀妖兽做诱饵,诱人靠近,反正不论遇到什么,见招拆招便是了。 他们算是警惕性高的,然而当面前景色瞬间消失,一个巨大虫头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几人还是为之一震,迅速调转方向以避开这可怖的巨虫。 然而距离太近,这虫头又是一刹那间出现的,飞来枫已经被数不清的虫足给包围了,这蜈蚣腿般密集的虫足锋利得很,如无数柄利剑来回挥舞,好像随时要把他们刺穿。 谢无言迅速扫视周围,驱使着飞来枫翻转躲避数次,终于带着两个少年从虫足之间的狭小缝隙里溜了出去。 啊!成小鳞尖叫一声,险些从飞来枫上滚下去,他死死抓住枫叶边缘,一条腿攀在枫叶上,脸色惨白吓得不轻。 飞来枫停稳在空中,谢无言拎着成小鳞的衣服把他拽了回来,他直起身子向下俯视,那巨虫并非蜈蚣,而是一只比小山还高的巨型蚰蜒妖兽,比蜈蚣还纤细修长的数千只长足蠕动不停。 盛今朝御剑,要比他们三人一行更轻快一些,他迅速避开蚰蜒扑食的动作,赶过来挡在谢无言跟前,拔剑准备御敌。 然而那蚰蜒转过头,突然不动了,歪了歪身子,似乎是在盯着他们看。 这,这那千条长足令成小鳞浑身发麻,抖个不停,缩成一个小团躲在众人背后。 谢无言拔出赤链剑,默默催动火灵根。 正当他找机会准备先一步反攻这蚰蜒妖兽的时候,忽然间,那蚰蜒呜呜叫着放低了脑袋,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它的头顶,出现在了他们视线里。 那巨型蚰蜒的主人竟是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轻便短袍,一双长腿更显得笔直修长,几乎要有两个成小鳞那么高。 黎琛的身子倏地一震,连忙别过脸,把成小鳞往旁边一推,换他藏在了谢无言身后。 女修仰起头,似乎是与他们对望了一眼,随即掷出一柄弯弯绕绕的蛇形剑,御剑来到了谢无言他们身前,笑着打了个招呼。 女修的长发被盘成两撮极为细长的小麻花辫,在她脑后随风吹动,她亮出一块做工精致的白玉令牌,轻快地道:初次见面,我是玲珑门剑门长老,大乘期修士,名夹古小满,方才小宠吓着诸位了,实在不好意思。 夹古小满的语气倒是颇为诚恳,几人脸色稍缓,谢无言却无法静心。 他默默看向白玉令牌,令牌中.央刻着一个剑形的图案,刻痕里流淌着纯净的水蓝色灵力,玲珑门剑门长老的身份应是错不了的。 盛今朝询问她那夹古长老,方才为何要无故攻击我们? 夹古小满平静地笑答:我的灵宠只不过是嗅到生人的气味,出来打个招呼罢了,怎么能称得上是攻击? 说罢,她笑唇轻动,视线若有所思地扫过他们:我正在搜寻一位罪人的下落,几位若是有空,可否让我检查一下诸位的身份。 谢无言默默帮黎琛挡了一下,却也知道这没有用。记忆里,黎琛便是因为蒙了冤罪才逃离玲珑门,逃至大漠并被机关谷的人捡了回去这位剑门长老想要寻找的罪人,很可能就是黎琛。 这就麻烦了。 这事态即便是谢无言也颇感棘手,大乘修士若是真想带走黎琛,他多半也有办法能应对,带黎琛逃走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暴露,往后的仙途都要被玲珑门这样的仙门盯上,不是一件好事。 盛今朝知道黎琛的身份,也犹豫起来:这 夹古小满微笑着亮出手背上的金色纹路: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之后去神树底下的白玉石碑核对真假。 仙界各方修士接取与发布任务的地点,位于一颗万年神树之下,所立着的一块白玉石碑。石碑上写有四类任务,这些任务的难度从高到低排列,分为:龙鳞金,玄晶紫,碧水蓝,以及尘埃灰。 接取任务后,相应颜色的纹路会出现在修仙者的手背上。 夹古小满手背上的这一个纹路,正是三片金光灿灿的龙鳞,她所接的寻找罪人的任务,是最高的金色任务。 证据已经很充足了,如此一来,再要推脱的话,便显得有些可疑了。 正当盛今朝思忖着如何回复时,夹古小满盯着谢无言背后露出来的一截衣服,慢慢眯起了眼。 你们的脸我都看过了,并非我要找的人,只不过我很好奇这位漂亮的仙友,你背后坐着的,究竟是谁呢?能给我看看他的脸吗? ----------------------- 作者有话说:恭喜小谢荣获漂亮仙友称号(x) 第80章 镇海山庄(1) 夹古小满的话一说出口,他们一瞬间的停顿与沉默,使得气氛变得微妙地紧张起来。 盛今朝赶紧上前解释道:这孩子怕生,夹古长老似乎吓到他了。 夹古小满微笑着看向他。 盛今朝回以一个尽可能看上去放松自然的笑,帮着黎琛胡诌了一个身份:这是我小师弟,是镇海山庄的弟子,身份不会有问题的,若是夹古长老不信,可与我去镇海山庄核对。他只是太怕生了,从前从未出过远门,说话也不爱说,长老还是不要勉强他了。 说是孩子,看着也不小了吧,仙友虽然疼爱师弟,但也不能一直将他护在手心里啊。夹古小满的笑容异常灿烂,很客气地对他们说,捉拿这罪人的任务可是金色级别的,此人杀害无辜,逃亡人界,我与同伴已经在此搜寻多日了。诸位仙友既是正道人士,帮这一个小忙也无妨吧,我也不愿再继续吓着你这位‘小师弟’,待我确认完他的身份,便可尽早放你们走。 夹古小满所表现出来的客气显然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态度,若是下位者偏不识相,到那时可就没有任何客气与宽容可言了。 盛今朝的唇动了动,没能说出反驳的话语。 所有人的视线此时都看向黎琛的背影,他的反应至关重要,是露面显真容,还是 谢无言微微侧目,凭着余光看见黎琛的手背上已经浮出了一层浅浅的冰碴,不断将手包裹,形成了一块尖锐的冰刺。 谢无言无声地叹了口气,握着剑柄的右手紧了一紧,夹古小满敏锐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说:这位仙友,金丹期对大乘期,你 话未说完,夹古小满忽然一顿,视线迅速看向谢无言身后,他也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顺势向后看去 黎琛,正站在他的背后。 谢无言顿了顿,视线迅速扫向夹古小满,然而女修只是微微一笑,没什么表情地歪过头。 既然不是我要找的人,何必如此紧张呢? 不是黎琛? 谢无言稍稍放松了握剑的力道,夹古小满是玲珑门剑门长老,以他们如今的境界差距,光是与之为敌便已是件棘手又麻烦的事了。 一旁,盛今朝与成小鳞见此情形,皆是沉沉松了一口气,这误会实在闹大了,刚刚看黎琛一反常态的样子,他们都真以为是黎琛犯了事了。 夹古小满重又恢复了善意的微笑,转而看向盛今朝,问:说来,这位仙友是镇海山庄的弟子? 不用再说谎,盛今朝放松了不少,老实回答道:许多年前是的,只是去人界办了些事,今日才刚刚回到仙界,正准备过去呢。 如此一来,便正好了。夹古小满从左手小指的储物戒里取出一捆卷轴,递给盛今朝。 卷轴由一根金线扎紧,盛今朝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刚一摸到便发现这卷轴所用的纸白皙光洁,摸上去触感平滑又微糙,应当是用极昂贵的材料所做的纸。 机关谷平日极少用纸,灵决功法少得可怜,极少有碰书卷的机会。盛今朝许多年都未摸过这样好的纸了,不禁感到有些怀念。 黎琛扫了一眼那卷轴外围所绘着的纹路,背过脸去不愿细看,重新又藏到了谢无言身后。 夹古小满一脸和善地说:这卷轴里画着的是罪人的画像,此人杀害合欢宗宗主夫人,生性残暴嗜血,请仙友帮忙将此卷轴带回镇海山庄,最好是贴在醒目的位置,让山庄里的弟子都看过一遍,以后也好留个心眼。若是谁能第一个将罪人找到,这金色级别的任务奖励,玲珑门会双手奉上,绝不吝啬。 说着,夹古小满微笑转身,似是无意地露出了手背上的龙鳞金纹,她向后抬了抬手,算是作了一个有些随意的道别,很快便踩着蛇形剑御剑回到了巨型蚰蜒的身边。 她稳稳站在一根虫足上,怜爱地抚摸着自己的灵宠,巨型蚰蜒发出一声沉闷的嘶鸣,载着她趴到地上,迅速离开,一时间地动声轰轰作响,灰尘四起。 第96章 待到背后已经看不到谢无言他们的影子时,夹古小满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叫喊:夹古长老! 闻声,夹古小满站在蚰蜒背上踩了踩,蚰蜒立刻乖乖停稳,一动不动地等候命令。 她侧目看去,一柄长剑载着一个深青色长衫的男子破风而来,瞬间出现在了她面前。 那人鬓角长着几片蓝色的鳞片,映出一小片白花花的亮光。那鳞片很快退回到男人的皮肤底下,像是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夹古小满闭了闭眼,微笑但兴趣乏乏地看着他:成长老不在自己的地方好好找人,大老远的跑过来找我,是有何要紧的事要说吗? 男子抬手擦了擦鳞片消失的地方,露出手背上的龙鳞金纹,他沉了一口气,怒视女子道:夹古长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道。夹古小满环抱双臂,显然对自己这位共同做任务的搭档不太满意,成长老如果有话想对我说,尽快开口才是对的做法,不然像你这样磨磨唧唧,怕是到明日天亮了都说不清楚一件事吧。 被称作成长老的男子一下噎住,赶紧又道:我方才看到那一小队人了,黎少爷分明在上面,你为何不拦? 我为何要拦?夹古小满笑了,成特,你知道你为何总是被宇文江雪比下去吗?那是因为你对门主的心思猜的还不够深,门主若是真想让他回去,他早被卸了腿脚丢水牢里去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出手? 成特脸色一白,你 但他停下来想了想,又觉得很有道理,以那位黎门主的性格,要是真想把黎琛抓回去,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让亲儿子流落四方无家可归,跟着一帮金丹期的修士乱跑,实在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 成特陷入沉思,夹古小满轻轻转身:门主不想让他回去,我们还掺和什么,省省吧。 * 夹古小满一走,这一次意外相遇才终于算是结束了,他们匆匆收拾了一下,正准备继续上路的时候,成小鳞忽然说了一句话 黎师兄不是玲珑门门主的儿子吗?怎么刚刚那个夹古长老没有认出你? 黎琛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他坐在谢无言身边,头也不回,极为自然地回答:因为她本来就不认识我。 成小鳞不懂黎琛与玲珑门之间的恩怨,但是又好奇得很,一脸天真地想要追问:可是你刚刚 盛今朝赶忙插.嘴进来,替他解释说:他离开仙界的时候,还长得跟个小孩子一样,现在都大变样了,那夹古长老认不出他也很正常。 喔成小鳞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脑袋。 黎琛忽然看了过去,问:盛师兄,能给我看看那个罪人的画像吗? 谢无言也轻轻抬眼,看向盛今朝手里那一捆光亮的卷轴,盛今朝一愣,像是这才发现那罪人画像在他手里似的。 合欢宗的事,与我们也无关吧。虽是嘴上这么说,但是盛今朝还是上手解开了捆卷轴的金线, 合欢宗原本属于魔道,但是千年前魔皇大败,魔界入口关闭之后,一些残存下来的魔修因为各种原因留在了仙界,当时的玲珑门门主出于好心,将这些魔修聚集在一起,建立了现在的合欢宗,并严格管束他们不许再修害人的采补功法,也不许修魔,更不允许烧杀抢掠的事情发生。 现在的合欢宗仅仅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修炼之地,供这些魔修的后人使用,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玲珑门都会派人过去调查。但是仙界大多数修仙者还是无法接受合欢宗的存在,除了将他们控制在手心里的玲珑门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仙门与他们来往,关系自然无法有任何进展。 关系不好是一码事,感不感兴趣又是另一码事。 金线解开,卷轴顺滑地向下展开,露出了一幅墨色画像,画像所绘之人是一个五官清秀漂亮的青年,眉眼舒适展开,勾出一双细长妩媚的桃花眼。作画者也是相当有水平,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张赏心悦目,眉眼有神的人像。 众人沉寂一刻,看着画里的男人,谁也没出声。 周围默了一会儿,成小鳞第一个出声,嗓音都在颤抖:他、他不就是 说到一半,他喉里一梗,竟是被吓到说不下去了。即便如此,谢无言也知道他想说的是谁。 这是一个他们都认识的人。 谢无言的视线默默向下移了一点,看到卷轴下方写着不大不小的几个字。 杀人者。 合欢宗,薛玲。 盛今朝摇了摇头,默默收起卷轴:现在知道这些也没用,还是赶快上路吧,免得夜长梦多。 的确如盛今朝所说,这事情虽然始料未及,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但是眼下最关键的事是早日赶往镇海山庄,请那位温庄主为黎琛医治内伤。 至于这件事薛玲是合欢宗的弟子,还杀了宗主夫人,其实与他们毫无关系,只是毕竟每个人都认识他,这事儿便像是个石头,硌到他们心里,成了一个难解的疑问。 不过谢无言想想也就过去了,他并不觉得他们能立刻得到真相,尤其还是这种远在天边,与自己毫无关联的真相。 飞来枫再一次迎风飞起,快到无影无踪,像一团踩得到的火焰,带他们朝着镇海山庄的方向全速飞去。 ----------------------- 作者有话说:进入新篇啦~ 明后天又有万字更新哦(歪头) 第81章 镇海山庄(2) 火红的巨大枫叶与长剑飞速载着四人划破长空,笔直地朝着目的地赶去。 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来看,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应该就能顺利抵达镇海山庄了。 然而,也不是谁都能承受这种速度的,自从加快速度之后,一路上,成小鳞的脸色都不太好。 虽然有无形的灵力屏障挡住强风,不至于让他被吹得满头乱发凌乱不堪,但是过快的速度还是令他感到头晕目眩,胃部涌起阵阵不适。 他看了看左右,似乎除他以外无人受到波及,于是强行忍住了干呕的欲.望。正当他满脸汗津津地打算扛过下一波不适时,面前忽然出现一只干净又修长的手臂。 成小鳞一愣,顺着谢无言的手臂向下一看,他手心里静静躺着两颗药丸状的泥色小圆球,似乎是给他的? 成小鳞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着泥丸顶端将它取走,生怕自己汗津津的手碰到谢无言的皮肤,惹得他不开心。 就算成小鳞懂医术也判断不出这是什么药,但吃下去之后的确舒服了不少,朝他腼腆一笑:多谢师兄。 谢无言简短应了一声,黎琛面无表情,眼神阴恻恻地扫了他们几下,忽然笑道:成师弟刚刚吃的是什么?怎么突然也跟我一样吃起药了,莫非是身体有哪里不适? 斜前方的盛今朝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侧过头看了过来,好心地问:是不是速度太快,成师弟不舒服了? 成小鳞很尴尬地低下头:我 谢无言斜瞪了黎琛一眼:因为有些人是真正的炼气期,有些人不是。 黎琛极为自然地移开眼神,假装没听到似的,看向别处去了。 虽然成小鳞坚持说自己没事了,但盛今朝还是适时放慢了一些速度,方才他们的确快得有些过头,连周围的树影都几乎看不见,万一错了位置就不好了。 慢下一点之后,也能看清周围大致的景色了,谢无言不经意向外一扫,眼神忽然变了,他叫住盛今朝,示意他朝右前方看。 剑与枫叶同时悬停在了半空中,三人顺着谢无言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远处有一个浅灰小点,若不仔细看真就发现不了。那是一只灰色的灵鸽,正扑腾扑腾地朝他们飞过来,看上去颇为吃力。 盛今朝一愣,微微眯起眼仔细一看,满脸欣喜地说:师弟好眼力,那是镇海山庄的灵鸽! 成小鳞好奇地问:为什么盛师兄看得出? 盛今朝高兴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指着信鸽的方向说:它脚上捆的信纸外面有一圈蓝色花纹,看到了吗?那是镇海山庄专用的波涛纹。 各大仙门和修仙世家都有自己专属的花纹式样,例如谢家牡丹纹,玲珑门的方格玉纹,以及镇海山庄的波涛纹。这些花纹式样通常绣在衣袍边,亦或是像眼前这只灵鸽一样,信纸外层由特殊染料绘制波涛纹路,明示着自己的出身。 这样做有好处亦有坏处,虽然能让人一眼知道灵鸽的身份,信纸不至于被人轻易掉包,但是倘若有人心怀不轨,故意想要拦截某个门派的灵鸽,反倒为这些歹人提供了便利,让他们更轻易地就能找到灵鸽 第97章 盛今朝简单解释完,成小鳞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新奇地点点头,但是转头又愣住了,叫住盛今朝:可是,师兄,它的样子 不光是成小鳞,所有人都发现了,那灵鸽的速度竟是慢得出奇,艰难地扑扇着翅膀,像是背了一筐石头似的,根本飞不动。 它受伤了。谢无言一语道破,将赤链剑掷出并踩了上去,我过去看看,你们待着别动,恐怕有埋伏。 他御剑的本领虽还不熟练,但是和操纵飞来枫的技巧并无太大区别,谢无言几乎没有花费任何时间适应 他看见灵鸽一边的翅膀上有伤,灵鸽向来是聪明的生物,又小又灵活,自己绝无可能在飞行时受伤,除非有人恶意为之。 故意伤他一边翅膀,却还放它离开,谢无言不觉得谁会无聊到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埋伏的人应该还在附近,谢无言佯装没发现这一点,靠近灵鸽并伸手想要抓住它。受伤的灵鸽警觉地叫了两声,灵巧地避开他的手想要逃走。 不等谢无言作出下一步的动作,突然间,丛林里传来一阵穿林破叶的动静,谢无言迅速御剑朝一边躲避,他原来所在的地方,无数支箭矢刺破长空,又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像是活物般朝他飞了过来。 谢无言一边躲避一边驱动灵力,他身前瞬间出现一道火墙,然而那火墙只是焚尽了箭身,对箭头却没有作用。 师弟!盛今朝见此情形,赶紧冲上前帮忙,然而那箭雨的攻势实在凶悍,那箭头穿过火墙之后,竟是又从尾端生出新的箭身,仿佛永远不会消失似的,一刻不停地朝谢无言刺过去。 眼看着两人与箭雨陷入缠斗,飞来枫上的成小鳞赶紧拉了拉黎琛的衣角:黎师兄,我们赶快过去帮忙吧。 黎琛没搭理他,肩膀突然朝后动了一下,捆在他身上的百里棘瞬间松开了。 成小鳞看着黎琛轻而易举挣脱了长鞭,心以为他一定是要去帮自己的师尊,高兴道:黎师兄,我们赶紧 黎琛冷冷扫了他一眼。 成小鳞一对上他的视线,脊背霎时窜上一阵凉意,有点哆嗦地喃喃道:难、难道不是去帮谢师兄他们吗 黎琛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反问:既然这么想去帮忙,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我太弱了。成小鳞艰难吐字,他何尝不想过去帮忙,只怕以自己的境界和实力,只会帮倒忙罢了。 你既然知道,就老实待着吧,过去也是添乱。黎琛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仔细观察着周围,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成小鳞缓缓张开掌心,向腰侧的剑柄摸了过去。他隐隐有种预感,觉得黎琛是要逃跑。 即便和平相处了几天,成小鳞也不会忘记那一夜,谢无言来之前,黎琛将剑架在他的颈边,逼迫他不许出声的模样,如果当时谢无言没有出现,恐怕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还有在马车上的那一眼,他每次想起来,都像是回忆噩梦般,又恐怖又觉得难以置信。 黎琛眉头微拧起来,目光环视四周,正当他准备催动灵力使飞来枫前进时,一柄微微打颤的利刃,架在了黎琛脖颈边。 剑光透亮,削铁如泥,还不住打着颤,似乎下一刻就会在他脖颈上割出一条深深的血口。 黎琛目光微斜,弯了弯唇,竟是觉得有些好笑。 你以为自己能做到吗? 成小鳞用力咽了口口水,声音低沉道:回去。 为什么? 你要回去,然后,去帮谢师兄他们。 * 赶过去帮忙的盛今朝拔剑而出,强韧的剑风瞬间如飓风般呼啸而过,将一排箭雨击飞,然而也只是牵制住它们一波。 谢无言却在躲避的过程中,逐渐摸清了解决这些箭雨的方法。方才他施展的火墙太大,对飞快的箭矢来说,恐怕只如一道滚烫的气墙,威力被严重分散。 谢无言一边御剑躲避,一边掐指运气,不断精炼指尖火焰的浓度,火墙不断变小,精准地覆盖了箭雨里的每一支箭矢,在箭头上留下一层焦灰的痕迹。 比刚刚有用不少。 谢无言仔细扫视过这些箭雨,箭身再一次长了出来,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果然箭头是主体,一旦箭头损坏,也就不足为惧了。 这些追着他不放的箭雨半天也只是刺破空气,连他的衣角都触不到。箭雨虽然无法一次性除干净,但是也并不棘手,谢无言担心的是另一点放出这些箭雨的人,恐怕已经在逃跑了。 天空中暂时没有其他的人出现,如果对方只是在密林里前进,速度还不会太快,他必须尽早解决箭雨,解决真正行凶的人才是最要紧的事。 正当谢无言打算继续精炼火焰,集中摧毁这些箭矢的时候,一道绿影忽然从旁边出现,他迅速反应侧身一避,那一道长长的绿影径直扑向了箭雨,顿时将它们包裹到看不见的程度。 谢无言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团密集的柳叶屏障,绿油油的柳叶们不知为何吸引了箭矢的注意力,纷纷去刺那些柳叶。偶尔有想要钻出来的箭矢,便会被几片柳叶卷起来勒住身子,硬生生地拖进去。 不远处,盛今朝向他这儿看过去,刚想说话,却又被密林中窜出的下一波箭雨纠缠上了。 正当谢无言警惕地观察着这些柳叶的时候,身侧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人声:谢少爷? 闻声,谢无言转过脖颈一看,顿时与不远处一个御剑飞行,白衣青衫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那青年与他四目相对,目光一怔,似乎是被什么惊住了视线,下一刻便又缓过神,朝他微微一笑。 然而这和平的一刻没能持续多久,谢无言俯瞰下去,青年背后竟突然出现了两波箭雨,正笔直笔直地朝着他们飞来。 后面! 谢无言的提醒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他凝息聚火,冷静对敌。 后两波箭雨来势汹汹,谢无言靠着精炼火焰,费了不少功夫才制住这些箭雨。被烈火焚烧,失去活力的黑色箭头一个个坠入密林之中,谢无言抓住其中一根箭矢,仔细一看,竟发现这箭矢竟不是真正的弓箭,也并非什么法器,而是一只蜻蜓。 当然,它只是长得像蜻蜓,恐怕真身是某种妖兽。箭头状的头部比石头还坚硬,可以独立存活,然而身体却一烧就碎,紧接着又能从头部末端重生出来,一旦成群结队地活动,实在是很难对付。 他与那青年击退箭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御剑赶至密林某一处地方他们都清楚看到,刚刚箭雨就是从这里出现的。 可惜的是,二人直入密林,追至此地,却只看到遍地脚印,足迹混乱地通向四周各处,可能是分头行动,也可能只是单纯用来迷惑他们的障眼法罢了。 谢无言微微沉下一口气,他虽在混乱中截下灵鸽,取走了信,但是那个伏击他们的歹人,恐怕是捉不住了。 拦截镇海山庄的密信,引诱他们去红霞一线天,做出这些事,到底是对谁有好处。谢无言神色微凝,距离真相,似乎还差了某一环。 比起这个,还有另一件事,令他有些在意。 谢无言伸出二指,在空中轻轻一画,一支火焰做的箭矢便出现在面前。 方才这些灵活的蜻蜓箭雨将他们逼得很紧,这些妖兽的主人的确是个狡猾聪明的人,谢无言从中得了些灵感,方才,也也用精炼过的火焰造出一些箭矢来对付它们。 然而他如今的境界尚且只有金丹期,若是遇到高境界的修士,这些火焰箭矢能起到的效果仍是不强。 他从前越级战胜霍遥,与三分魂魄的宇文江雪缠斗不休,皆是靠着巧技取胜的。若是能修炼一些更强大的功法,提升实力本身,便更好了。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不光是越级取胜这么简单,稍稍使技,连越级碾压也不是难事。 问题就在于,他现在只修炼了一些常见的功法,并没有遇到十分适合自己的强大功法。 谢无言挥手抹去火焰箭矢,身旁忽然传来落叶被踩碎的动静,那青年向他靠近,却又保持了一段令他不必警惕的距离。 对方的音色友善又不失恭敬,似乎是见他得了空闲,这才开口与他说话:多谢仙友帮忙。 谢无言转头看向温灼,他微微蹙眉,盯着眼前这长相秀气的青年,总觉得有些眼熟。 你是 温灼!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盛今朝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像个毛茸茸的大狗般热切地几乎要跳起来,他御剑上前,一下子跳到地面,一脸欣喜地奔到两人身边。 温灼朝他微笑:今朝,好久不见。 第98章 谢无言的视线静静移到了他身上。 眼前这白衣青衫,长相和语气皆是温温和和的清秀男子,正是盛今朝儿时的知己好友,镇海山庄庄主之子,温灼。 不高不矮的身形轻轻拢在一层白衣青衫之中,相貌神色到穿着皆是素淡文雅的,他束着发,发带竟是一圈嫩绿柳叶,不知为何,竟能牢牢捆住他的长发。 据谢无言所知,温灼是仙界小有名气的丹修,他所用的鬼神级法器杨柳鞭更是柔中带刚,强韧无比。虽然天赋不如盛今朝,只有木火双灵根,但是温灼修炼极为勤奋,如今的境界,应该已有炼虚初期了。 只可惜命运多舛,后来温灼受邀远赴合欢宗,参加合欢宗新宗主的继位大典,却从此失踪,再无音讯。 两人多年未见,温灼并没有立刻与盛今朝叙旧,而是问他:父亲近来给你寄了许多信,你可有收到过一封? 盛今朝脸上的欣喜慢慢沉了下去,叹了口气回答:不曾收到过,恐怕都是像今天这样,灵鸽被人动了手脚了。 对方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也无妨,还好你们没去红霞一线天,那里出了些事,我们回山庄再具体说吧。 比起什么情绪都显露在脸上的盛今朝,作为他好友的温灼居然是个意外稳重的人。 温灼忽然转头看向谢无言,温和的笑意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善意,告诉他:谢少爷方才拿到信纸了吧,何不用火烧烧看,或许会有些不一样的事发生。 用火烧信? 盛今朝一愣,有些不明白温灼说这话的理由,刚要询问的时候,谢无言握着信纸的手已经瞬间燃起,信纸的外壳迅速烧焦成灰,化为灰烬飘落在四处。 摇曳的火舌逐渐缩小,消失。 用蓝色染料所绘制的波涛纹路尽数消失,露出了藏匿其中的赤红信纸,金线绘出的牡丹花栩栩如生。 谢无言微微一怔。 这是谢家的信。 ----------------------- 作者有话说:一更来啦~ 之前忘记说一句了,这本文没打算写什么副cp,所以配角之间都是纯纯的兄弟情,全员单箭头小谢罢了,咳咳咳(撒腿跑) 第82章 镇海山庄(3) 谢无言与盛今朝同时一怔,隐藏在镇海山庄的波涛纹之下的,竟是画着谢家牡丹纹的信纸,这是一份密信。 这这真是庄主寄来的?盛今朝有些想不通,这既然是谢家的迷信,为何能披着镇海山庄的波涛纹做壳子,温灼刚刚说的话,又意味着这封信是从镇海山庄传过来的。 正当盛今朝纳闷的时候,谢无言已经飞快解开了外面绕着的一圈金线,信纸摊开,里面墨色的字迹工整有力,气势磅礴,因为刚刚被谢无言指尖烈火烧过一次,这会儿,字里行间似乎透着滚烫的温度。 谢无言的视线扫过信纸一侧,看到了写信者落笔写下了三个整齐漂亮的字:谢锦声。 是他父亲寄来的? 谢无言静下心,聚精会神地看完了这封信之后,理解完信中含义,他沉下一口气,下意识撕掉了这封信。 他撕信的动作太过行云流水,以至于旁边的盛今朝一时没意识到不对,还以为他是心情不好。 直到谢无言自己倏地反应过来,低头一看,三人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谢无言的手与地面 方才连烈火都无法在这信纸上留下痕迹,如今被撕成碎片之后,这些破碎信纸的边缘竟莫名烧了起来,稀有的红色信纸不断变得焦黑,烧得无影无踪。 谢无言看见手心里捏着的这枚残片,以极快的速度化为了灰烬,随着风的方向,缓缓飞落到地面之上。 果然。安静时分,温灼出声了,似乎比谢无言还要淡定,谢仙尊说,只要谢少爷拿到信纸,自然便知道销毁的方法。 谢无言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其实在谢小少爷的记忆里,他并没有拆过任何谢家寄来的信,若是谢家曾向他寄过信,恐怕也都被霍遥那帮人拦下来了。 因为他也是谢家的人,所以才会知道拆信的方法? 这个理由还算令他信服,谢无言轻轻拍去落在手心的浮灰,一旁的盛今朝禁不住好奇,问他说:师弟,这信是谢仙尊写的吗?信上是写了什么事? 嗯。谢无言很坦然地承认,不过并没有透露信里写了什么,此事不方便在外面说,若是有人在附近偷听就不好了,我们回山庄再说。 或许是因为谢锦声于他一家人有救命之恩,盛今朝对谢锦声的任何消息,都表现得极为热切。 见他仍然满脸好奇,温灼微笑附和:是啊,有什么事,回去再谈也不急。 好。盛今朝努力沉下一口气,神色终于恢复正常,然而谢无言的下一句话,又令盛今朝变了脸色。 黎琛他们呢? 盛今朝一愣,像是这时才想起来还有两个人不在这儿,生硬地回答他:刚刚走得太急,我就留他们在附近等着了应该还在等我们吧。 谢无言几乎想要扶额,已经过去许久了,黎琛是不是真的在老实等他们,的确说不好了。 如果黎琛真的逃跑了,这事也不能怪盛今朝,他也只是好心过来帮忙,根本不知道谢无言与黎琛的紧张关系。 师徒契的威力距离越远,效果越弱。黎琛如此不愿意与他结契,恐怕一找到机会便会逃得远远的。 谢无言神色微沉,他并不是真的对黎琛有什么怜惜之情,只不过,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也不想动用师徒契。 这契约联系着的,是他们二人的魂魄,恐怕就如白骨弥勒所说,谢无言的魂魄被分为三片,如今缺少一片,自然魂魄不齐,比常人的魂魄更为稀薄。 这样的情况下,谢无言如果轻易动用师徒契,受影响的不是黎琛,而是他自己,如今他每过一日,魂魄便会脆弱一分,红霞一线天暂且又回不去了,没有生之卷,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修复魂魄的方法。 但现在,即便会害了他自己,恐怕也不得不动用师徒契了。 谢无言眼底微沉,正要凝神催动契约,不远处的一片密林忽然传出一声惨叫,同时将他们三人的视线引了过去。 我去看看。谢无言神色一紧,撂下一句话便飞快御剑冲了过去。 盛今朝一个等字还未说出口,便已经看不到他的人影了,他有点头疼地挠了挠后颈,对温灼说:我们也赶快过去吧,免得出什么事。 嗯。温灼似乎心情很不错,边御剑边说,谢少爷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想不到的地方还多得很呢。盛今朝脸上顿时浮出骄傲的笑,我师弟比我可聪明多了,说不定,连你也赶不上他。 嗯。温灼笑意清浅,应了一声,我看得出。 * 谢无言从林间缝隙里瞬间飞入密林深处,他才御剑不久,不过一旦找到诀窍,这便不是一件难事。 他环视四周,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银色的亮点,那里的落叶堆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立刻御剑上前一看,发现那银光的源头,竟是一把奇怪的剑。 一柄被扭弯的长剑正静静躺在落叶堆中.央,剑身还铮亮得很,没什么灰,应当是掉在这儿没多久。 而且这模样,很像是被人徒手扭弯的。 谢无言留意到这把弯剑周围有两排脚印,谢无言慢下来观察了一下他们前进的方向,迅速赶了过去。 进入密林深处不久,谢无言立刻就找到了惨叫的源头,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很多。 密林之间有一片隐秘的小空地,三个人正在那里,痛苦的呻.吟声犹如许多只蚊蝇飞虫在尖叫,摧残着所有人的耳朵。 黎琛,成小鳞,以及一个浑身破破烂烂,躺在地上的男人,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谢无言的存在。 黎琛朝他一笑,向他抬起手,手心里的枫叶霎时钻了出来,变小的飞来枫像是活动四肢般,在空中灵活地转了两圈,飞入了谢无言的手心。 师尊魅力真大,竟是这枫叶都思念你了。 谢无言没理睬他,收起飞来枫之后,他瞧了眼地上那个衣服没几片完整的男人勉强撑起身子走路,踉跄几步又跌倒在地,当他喘着粗气,抬头看向谢无言的时候,连惨叫的功夫都没有了,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救、救 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嘴巴。 四下都是破碎的冰片,以及箭雨蜻蜓被冻住的一动不动的身体。成小鳞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看着地上的男人发呆。 这男人艰难地喘着气,像条蠕动的肉虫般不断想往他脚边爬,一边痛苦汲取着空气,一边嘀咕着求救的话语,脸色涨红到发紫,像是快要死了似的。 第99章 谢无言看见他剧烈起伏的背部,拿剑指过去迫使他抬头,果然看见男人的鼻孔被冰牢牢封住,只能靠嘴巴拼命呼吸,但是嘴巴里又被一个大冰块给堵住了,致使呼吸更加费力,几乎就要窒息而死。 模糊的咕哝再次响起,嘶哑得可怕:救我 该救的是我们才对吧。黎琛轻轻一跃,踩到这男子的背上,玩儿似的踹了他的脑袋两脚,师尊,箭雨就是他放的,这次总该夸夸我了吧? 谢无言见他居然没走,稍稍放松了一点,转而问成小鳞:成师弟,方才出什么事了? 一下子被点到名字,成小鳞一下直起腰,身子都险些弹起来,在他还在思考措辞的时候,黎琛颇为不满地出声说:师尊,我现在又不逃了,你何必多认一个徒弟,给自己添麻烦呢? 那就你来说。谢无言蹙眉,他一点都不想因为这种无聊的事耽误时间。 黎琛立刻利索地告诉他:我们方才被一排箭雨逼下来,才发现那些箭矢居然都是这人鼻孔里飞出来的,天底下真是修什么功法的人都有啊。 黎琛站在这男人背上,说着说着,又踹了这人脑袋一脚,握着鞭子的手前后动了动,光是听着这动静,就吓得这人赶紧抓着地往前爬了好几下。 下去。谢无言给了黎琛一记瞪视,别弄死了。 噢。黎琛以男人的脑袋为起跳点,轻快地蹦下来了。这一下子弄拙成巧,帮男人把堵嘴的大冰球给踩碎了,男人咳嗽着吐出冰碴,发紫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 谢无言默默看向黎琛手中的百里棘,以及男子一身鞭痕,果然惨叫声就是从这人嘴里冒出来的。 他举起赤链剑,在这男人额头刺出一条血线。 箭雨是你放的? 男人似乎刚刚经历过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根本无法回答谢无言的问题,只是不住地摇头,嘴里一遍遍地说:不,不 谢无言不耐地叹了口气,这种人若是背后没人指使,是不可能有胆量做出这种拦截门派书信的事的。 你只需说出幕后主使就行。谢无言的剑继续往下滑,在男子的脸皮边缘勾勒出一条刺眼的血线,即使你说了,也不会得到什么奖励,只是,如果你不说 啊啊!男子抱着头猛地退后,倒在成小鳞脚边缩成一团,把神游中的成小鳞吓了一大跳。 正当这时,盛今朝与温灼两人也闻声赶了过来,他们看见这男子狼狈发疯的样子,不禁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盛今朝眼看着谢无言剑尖滴血,问:师弟,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莫非就是 箭雨是他放的,只是被谁逼疯了,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谢无言轻轻一甩,锋利光滑的长剑再次恢复了滴血不染的样子。 黎琛耸了耸肩,一副颇为无辜的样子。 这男人若是真疯了,就不好办了。正当谢无言思考要不要将他一块儿带去山庄的时候,那男人突然在成小鳞脚边蠕动起来,不住地摇头说:不是我是,是他让我不是我 是谁让你做这些事的?谢无言看着他的眼睛,稍稍放低了一点声音,平静地劝诱道,只要你说出口,就可以平安离开了。 谢无言说完,黎琛打了个响指,十分配合地融化了男人半边鼻孔的冰块,那男人大口喘着粗气,撑起脑袋看向谢无言,略微清明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犹豫。 四周一时沉寂无声。 谢无言并没有回应他任何表情,更没有安抚或是劝慰的话语,他只是平静,淡然地看着他,却比任何话语都要显得可信可靠。 那男人木木地被他看了一会儿,两眼蒙蒙的,似乎是被什么玄乎的东西蒙住了脑子,身体不再抽搐,他静默地躺在地上,看了谢无言一会儿,脸上居然还显出一抹红晕。 站在男人附近的黎琛一脸嫌恶,想踹他的脚都抬到半空了,却因为谢无言的一记瞪视,默默收回了腿。 那男人木木地开了口:让、让我埋伏你们的人就是 ----------------------- 作者有话说:只在折磨敌人这方面比较合拍的师徒233 第83章 镇海山庄(4) 就是 所有人安静地听到一半,说话的男人却忽然间没了声音,反倒是发出了类似粘液一样滑溜溜的声音,听上去怪异得很。 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几人瞬间朝他看了过去,然而所见到的,却是一副始料未及的场景。 除了站在他身后,距离最近反而没有看见情况的成小鳞以外,谢无言他们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男人愣愣地伸出手,捡起自己掉在地上,快要化为水的舌头。 他浑身都颤抖起来,伴随着颤抖,融化开始了。 啊!啊男人似乎竭力想要发出最后一丝惨叫,然而他刚一叫唤,两排牙齿便唰得从他脸上掉了下来,他尚且完整的手指不住地打颤,想要触摸自己的脸。 盛今朝赶紧拦住想要探头去看的成小鳞,把他的脸别到一边,强忍住恶心,用玩笑的语气对他说:成师弟胆子小,还是不要看这种场景了。 可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成小鳞的确不敢看,但心里又禁不住冒起一阵好奇的劲儿。 黎琛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看着这人融化的样子,点头评价道:确实怪恶心的。 他们或是后退,或是原地感慨,只有谢无言默默朝男人抬起手背,指尖燃起一小团纯净的火苗。 下一刻,一团烈火在他面前平地升起,痛苦挣扎的人影摇曳在滚烫的火焰之中,不一会儿便倒在地上,纹丝不动了。 火光映在每个人的瞳孔里,黎琛突然安静极了,出神地盯着这团烈火。 盛今朝一怔,反应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说: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师弟做的是对的。 成小鳞被这烈火吓了一跳,忙逃窜到盛今朝背后,探头看向谢无言,又看了看烈火,狂跳的心脏几乎快要穿破胸口,他扯了扯盛今朝的衣服,这是是要杀了他吗? 不。温灼替盛今朝回答了,神情也比他淡定不少,谢少爷做的对,这人应当是被施了什么魔道的功法,一说出真凶的名字,便会全身融化到惨死。谢少爷只是给他一个痛快罢了。 话音刚落,火焰便退了下去,只留下一地灰烬,谢无言的火焰纯度比之前高了不少,竟是连一块儿完整的骨头都没留下。 成小鳞听完总算放松了一些,虽然还是有些不敢看骨灰,但是看向谢无言的眼神安心了许多:谢师兄做得对。 在仙界,修士之间杀人死人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成小鳞知道,只是从没见过杀人的场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谢无言默默抬手,驱散了这一地灰烬,四散的灰烬很快混入了落叶之中,无声无息地掩盖了这男子存在过的痕迹。 灰烬里有一枚布满灰尘的储物戒,黎琛走过去抖了抖灰,下意识想要收起来,动作极为熟练,然而刚攥在手心里拿走储物戒,他立刻感受到了谢无言冰冷的瞪视。 黎琛努了努唇,又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我只是觉得,说不定储物戒里有线索呢?师尊可不要误会了我。 听到师尊这个称呼,温灼这时才注意到黎琛的存在,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说罢,他便将储物戒里的东西尽数抖落出来,然而这人的储物戒里除了几根灵草和不值钱的丹药,什么也没有。 谢无言毫不意外地说:雇他截信的人既然能做到这一步,不可能会犯这种小错。 可惜了,没问出真凶是谁。温灼上前拍了拍成小鳞的肩膀,这事也算结束了,这位小师弟别害怕,很快就到镇海山庄管辖的范围了,那里绝对安全,不必担心。 盛今朝立刻应声,御剑打算离开,大概是想把刚刚那副人脸融化的画面抛在脑后,所有人都利索行动起来。 飞来枫也载着三人缓缓升起,谢无言不忘从黎琛那儿取回百里棘,在黎琛试探的目光下,他卷起长鞭收了起来,没有再捆住他。 黎琛似乎为此很是高兴,脸上难得露出放松的笑容。 成师弟,你剑怎么没了?盛今朝看见成小鳞空荡荡的剑鞘,有些觉得奇怪。 成小鳞尴尬一笑,干巴巴地说:方才用法不对,剑被打歪了,塞不进剑鞘,就、就只能扔了。 第100章 什么剑这么烂?盛今朝讶然之余,拍了拍他的背,成师弟别担心,等到了山庄,拿到好材料之后,我给你和黎师弟一人锻一把,准是比你从前那把破剑好多了。 多谢盛师兄。成小鳞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听到他们的对话,谢无言顿时想起了那柄掉在地上的,被生生扭弯的长剑。 在黎琛与成小鳞单独相处的时候,恐怕发生了什么。 黎琛似乎认为他想收成小鳞做徒弟,并且对他抱有一定敌意,可是,为什么? 暂不提收徒这件事原本对于谢无言来说,就是个麻烦活,收一个都够折腾了,还收两个,实在是浪费他宝贵的修炼时间。 就算他收了第二个徒弟,对黎琛来说,谢无言花在他身上的时间反而会更少,这应该是件好事才对。 几人重新上路,赶向镇海山庄,这一路顺顺利利极为短暂,谢无言暂且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缘由,思路就被盛今朝的话打断了 师弟!你快看,我们终于到了! ----------------------- 作者有话说:三更来啦~ 小黎杀人越货习惯了,正准备越呢,被师尊当场逮捕 第84章 镇海山庄(5) 飞来枫停了下来,天边红霞微晕,周围吹拂的晚风一如既往地舒适,隐隐透着海水的咸味。 谢无言放眼望去,前方已经不再是密林,而是一些飘着炊烟的房子,房屋周围还有田地,这会儿正是冬天,田里没什么庄稼。房屋与房屋之间有这一条又宽又平整的路面,几个穿着厚实的男女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看起来颇为悠闲放松。 黎琛看着这些人来来往往的身影,目光微妙地变了一变。 已经到山庄了?这这些人,真的不是凡人吗?成小鳞探出头张望四周,又好奇又没敢把话说完。 他们就是凡人。温灼耐心地向他解释,一边领着他们降到前方一处地面上,从这里开始,便是镇海山庄所管辖的领地了,不过与其他门派有些不一样,镇海山庄附近生活着许多自古居住在这里的凡人,由我们山庄负责,一并将他们保护起来。 成小鳞似懂非懂地点头,门派周围连凡人居住的城镇都有,的确少见。 温灼与盛今朝先后收回了剑,嘱咐道:还有,在他们居住的镇子这儿,是不允许御剑,或是使用飞行法器的。 谢无言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伸手招回了飞来枫,枫叶转了一圈,越飞越小,一溜烟儿钻入了谢无言的储物戒里。 成小鳞又升起一股好奇劲儿:御剑怎么了?为什么不让御剑? 从前今朝也不懂原因,后来他图方便,偷偷在夜里御剑飞过镇子,结果怀里抱着当宝贝的玄晶掉下去,险些把凡人的屋顶砸穿。庄主不让我们御剑,就是怕出这样的事。 温灼一边领着他们进镇子,一边细致地解释。 温灼!盛今朝难得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这事就不用讲了吧话说,既然回来了,要不先去镇上酒楼喝几杯?就是庄主总带我们偷偷去的那家,凡人虽然身骨不如我们好,但是酿酒做菜还是很厉害的,成师弟还无法辟谷,咱们去那转转,正好和镇上的人熟络熟络。 今朝,当初父亲偷偷带去的只有你修行之人,尽量还是少碰这些东西,成师弟需要的话,一会儿找人做好了端过去就是了。温灼无奈一笑,谢少爷此行已经累了,而且,一会儿还有更要紧的事,是吧? 嗯。 什么更要紧的事? 盛今朝好奇地看了看他们俩,却被温灼一笑而过,告诉他:到了山庄你便知道了。 谢无言并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一路观察着周围。 谢小少爷的记忆里,并没有任何与凡人相处的印象,而他自己,也记不起从前他是否与凡人有过接触。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凡人。 凭他今天的亲身感受,凡人的性格似乎比修仙者热闹得多,一路上他们遇到不少凡人,每一个都上前热情地与温灼打招呼,甚至想一一询问他们的姓名与出身。 对修仙者来说,除非像夹古小满那样,因为足够强大所以并不在乎身份是否暴露,其他的修仙者,通常都不愿意主动暴露身份,担心惹来杀身之祸。 好在温灼很是体贴,带着一张惹人喜欢的亲切面孔,也十分熟悉如何与凡人相处,轻轻松松便将他们逐一应付了过去。 即便有凡人实在是出于好奇,想要与谢无言他们攀谈,也几乎没有直接与谢无言单独说话的,甚至看到他的正脸之后,反而心生退意,匆匆找借口离开。 谢无言倒不在意,不如说,这样是最好的,不耽误时间,没有麻烦,一切从简。 但是这样的情况出现了三四次之后,盛今朝是第一个有意见的,在那个落荒而逃的凡人离开之后,他忍不住走到谢无言身边端详起他的脸。 谢无言不明所以地回望他。 那帮人真奇怪,明明从前我和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他们可没这么无礼。盛今朝纳闷又有些生气,我师弟长得这么好,怎么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 谢无言: 这个话题或许可以结束了。 温灼似乎是被他的话逗乐了,边走边说:凡人总爱排外,看到谢少爷容貌出众,美得不像是山庄里的人,自然就多了一分距离感。 盛今朝心情缓和,坦率直言道:也是,咱们山庄可没有我师弟这么好看的人。 成小鳞脸有点红,不知道该不该附和盛今朝的话。 黎琛默默跟在谢无言身后,丝毫不与他们交流,自从进了这个凡人的城镇之后,他一直警惕地打量四周,比见到修仙者的反应大多了。 谢无言知道,黎琛母亲是凡人,玲珑门里还有一条广为人知的谣言,他母亲与门主的义弟私通,被人撞破之后羞愤而死,那名义弟也紧随其后,自刎而死。不过这谣言版本不少,还有说,黎琛母亲是凡人,门主的义弟爱而不得,将其残忍杀害,之后又被门主亲手杀死 谣言毕竟是谣言,众说纷纭,人多耳杂,以讹传讹便传成了今天的样子。但是只有一点能够确信,就是在黎琛出生之后没多久,他出身人界的母亲便香消玉殒,撒手人寰了。 黎琛素来不曾与生母见过面,却一直活在母亲的恶毒谣言里,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恐怕对凡人的印象也不会太友好。 谢无言有意替黎琛挡了挡,试图让那些来搭话的凡人不要注意到黎琛的存在。 这些凡人也是出于好心与热情,怪不得谁,既然眼不见为净,能不见便不见吧。 他们抵达镇海山庄正门的时候,红霞已经铺满了整片天际,远处半边天已经将近要暗下来了。 他们遇到的最后一个凡人,正站在大门前不远处,那是个结实有劲的妇人,背着个大竹筐,提着一篮花花绿绿的草叶,眼神兜兜转转地往外看,一瞧见他们,便热情地招呼道:温少爷!你可算来了! 温灼微微颔首,应道:陈姨。 盛今朝惊讶地嘀咕道:什么陈姨?那那不会是陈大姐吧 盛今朝恍然发现过去认识的人已经显出老态,不禁惊讶极了,温灼淡定上前,与陈姨客套了几句,陈姨说够了,便把手里的篮子往温灼怀里一塞。 陈姨拍了拍篮子,热情细心地嘱托道:温少爷,你将这些药草带给夫人,都是周围山上长的,我也不认识是什么,反正都是你们仙人用的药草,肯定都有用。 温灼接过竹篮,谢过陈姨,妇人依依不舍地与他们唠叨了几句,刚准备走,忽然两眼一放光,看见了成小鳞与黎琛。 陈姨似乎极喜欢这样的年轻孩子,大概以为他们是山庄的新弟子,一手一个拉着他们,絮叨地说了几句镇海山庄的好,还热情地从背后竹筐里掏出两把小小的黑色圆球,递到了他们手里。 成小鳞在人界住过许久,低头一看手里的小圆球,高兴地问:这是荔枝?我还没吃过荔枝呢。 你认识啊?陈姨惊喜地看着成小鳞,两人倒是颇有共同话题。 一旁,黎琛捧着陈姨的荔枝,没什么反应,逐一收进了储物戒里,默默回到了谢无言身边。陈姨与成小鳞笑得越是快活,越显得黎琛有些不合群。 明明和谢无言犟嘴的时候话还不少,一到这时却又性情大变,变得格外冷漠生分。好像一具身体被塞入了两个不同的人,行为与性格都十分割裂。 陈姨丝毫不介意,转头还看见谢无言这么个生人,便又热情地想要与他攀谈,然而一看见谢无言转头露出正脸,她便一下僵住了。 第101章 别说是她,就算是全镇的人聚到一块儿,也没有一个人不会为谢无言的长相所惊叹。 镇子上,他们这些年纪大的,平时一点儿不注意相貌打扮,即便是热衷于乔装打扮自己的年轻男女,也只是穿件华贵的衣服,将脸蛋修饰得干净整洁一些,至于谁美谁不美,其实并不能区分得多明显。 从前他们看见温灼,觉得他已经是整座山庄最好看的人了,年纪轻轻,白衣青衫,面如冠玉,眉眼素淡,有着一张任谁见了也不会讨厌的脸。 直到看见谢无言,才发现他们从前以为的漂亮,实在太浅显了。有些人天生就有老天爷赏脸,无需粉墨,不必雕琢,便已经生得跟个玉人似的,光是与他对视一眼,心肝都要颤个两下。 陈姨发呆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缓过神来,她说不出什么有水平的赞誉,只转头对温灼感叹:温少爷,你这回带来的这弟子生得真够俊的,今年几岁了啊? 温灼无奈一笑:陈姨,这是谢家谢少爷,我们庄主亲自请来的贵客,一会儿要进去与我们庄主见面呢。 陈姨恍然大悟,一点儿不觉得奇怪:也是,那你们快去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陈姨终于走远,谢无言也侧目松了口气。 几人出发向正门走去,镇海山庄的正门是一扇涂着红漆的大门,屋檐砖瓦片片分明,门外站着两个守门的青年,一看见温灼出现,便响亮庄重地喊道:恭迎温少爷。 盛今朝愣了下,等两扇红门打开之后,又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迎接。那管家恭恭敬敬地向他们鞠了一躬,弯着腰迎接他们进山庄。 盛今朝兴奋地喊了管家一声李叔,李叔只微笑回应,继续为他们带路:温少爷,谢少爷,这边请。 盛今朝一愣,顿时憋不住了,抓住温灼小声问:怎么现在弄得如此隆重?这是什么新规矩吗? 温灼目视前方,淡定地说:规矩没变,只是你我皆不是孩子了。 盛今朝顿了一顿,恍然笑了:也是。 管家李叔慈眉善目,提着一盏莲花样式的明灯,里面应当是放了荧光珠,比凡人提的灯亮堂许多。 进门之后,是一条宽敞平坦的路,由切割整齐的方形巨石铺成,又过了一道红门,再进入时,这才得以看见镇海山庄的真容。 虽然方才在镇子上,已经能远远看见一些楼宇的形状,但真正站在楼宇之下仰望顶端时,仍是十分壮观。 成小鳞震惊到说不出话,左右探头张望,不知道眼睛该搁在什么地方才好。 谢无言默默看向这些高耸入云的楼阁,他从前一直居住在机关谷,那里虽然独有一座结构精密,建立在深谷峭壁之上的千机百转楼,但是整座机关谷只有那一座拿得出手的楼,都位于大漠之中,风沙扬起,总显得荒凉破败,与镇海山庄的规模根本无法比较。 镇海山庄内,楼宇多是以青墨色为主色,雕栏玉砌,层楼叠榭。 一座接一座楼宇千姿百态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即是那飞檐,每一层楼的飞檐之上皆雕琢着一只双目炯炯有神的飞龙,飞来脚底刻有滚滚波涛,修筑得宏大气派,又不失精巧雅致。 李叔领着他们来到,侧身抬手,恭敬地示意他们看向一座规格庞大的楼宇。 李叔介绍道:几位贵客,这座定海楼,便是山庄里最高的楼,也是山庄主殿,温庄主与严夫人所居之处,但是庄主与夫人平日素来忙碌,若是你们想见那二位大人,先与我联络,会更快一些。 李叔刚要领着谢无言一行走进定海楼中,一旁忽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喊声。几人顺着声音一看,是两个穿着海蓝衣裙的姑娘,正提着裙摆,飞快踩着小碎步跑过来。 盛大哥?真是盛大哥?! 两排足音飞快冲了过来,一对漂亮姑娘如莺莺细语的鸟儿般缠住盛今朝,看上去还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 谢无言看着她们的样子,不用多猜,就知道她们是盛今朝自小照顾的两个温家小妹,个子高的叫温婵,个子矮的则叫温小落,是温家唯二的女儿,也是年纪最小的两个。 她们抓住盛今朝的时候,余光不知怎么的,眼神一下子就逮到了谢无言,立刻把盛今朝踹开,围到谢无言身边:这位哥哥,你就是盛大哥要去保护的那个谢少爷吗? 谢无言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眉眼微蹙,刚要残忍回绝她们,两个小姑娘忽然又看向他身后,她们贼精的眼睛又亮起来了。 谢无言背后,一个跟她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像是个不谙世事,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连他眼睛里的不安都那么引人怜惜。 姑娘们顿时放过了谢无言,转而跑到少年身边:好可爱呀,你是谁?也是盛大哥的朋友吗? 谢无言松了口气,两个姑娘显然对新的目标更感兴趣,立刻围了过去, 正当谢无言以为她们为之尖叫的对象是成小鳞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软乎乎的少年音。 谢无言当然听得出那是谁,可是他说话的语气 黎琛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对温家小姐说:姐姐们好,我姓黎,叫黎琛。 谢无言: 他默默转身,一脸难以置信,黎琛是脑子抽筋了? 这一声叫得格外可爱,温婵和温小落顿时脸都一红,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跟她们差不多高,却软糯得像个小包子一样的少年。 温小落眨了眨放光的眼睛,问:黎琛?你莫非是那个玲珑门的小少爷? 见黎琛点头,两个姑娘同时沸腾了。 温婵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伸手想要拉住黎琛的胳膊,却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了,温婵没在意,兴奋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玲珑门的人呢!你跟我们去玩吧,别跟盛大哥在一起了,他最没意思了,除了打铁就是打架,什么都不懂。 我什么都不懂?盛今朝对这种说法相当震惊,他看向温灼,后者什么也没说,平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琛挠了挠脸颊,作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其实,我也什么都不懂。 谢无言一阵恶寒: 这谁? ----------------------- 作者有话说:避免别人看上师尊的方法,就是把火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黎小机灵鬼琛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镇海山庄(6) 黎琛一脸和善地微笑,然而眉眼不经意间露出几分自卑,好像一只初生的小鹿,一丝隐隐若显的无措。 想到玲珑门小少爷的那些传闻,两个姑娘满眼怜爱地看着他,热情地说:我们可以教你呀,今天太晚了,要不,我们明天陪你出去玩吧! 两个小姑娘左转右转闹腾得很,李叔不得不劝道:小姐,庄主找这几位少爷还有事,若是想叙旧,还是等明日挑个好时辰再坐在一起细说吧。 李叔发话,温婵与温小落这才罢休,朝黎琛嬉笑着摆了摆手,拉拉扯扯地回去了,完全冷落了她们多年未见的盛大哥。 盛今朝不明所以,满头雾水地看了黎琛一眼,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给这两个丫头下迷魂汤的。 黎琛闭了闭眼,重新恢复了刚刚的沉默样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李叔恭恭敬敬地引着谢无言一行人进了定海楼,一楼是座华丽气派的宫殿,宽敞到宴请数百人都不是问题。高高的廊柱刻有波涛纹,虽然现在殿内无人,不过各类造型奇异又不失美感的装饰已经错落摆放在殿内各处,格外别致,一点也不显得空荡。 他们与庄主会面的地方并不在这里,李叔将他们领到二楼一处单独的房间,虽然没有一楼那般豪华阔气,也是个精致敞亮的房间,供人使用的桌椅藏在一个多面折叠的屏风后面,屏风上绘着一幅长龙在海中捉浪戏水的画,画中巨龙长须摆动,栩栩如生。 温少爷,谢少爷,还有这位黎小少爷,您三位候在这儿,庄主马上就来。李叔躬身示意他们入座,转身对盛今朝与成小鳞说,另外二位,庄主已经命人收拾好了屋子,今日时候不早,二位先去休息吧。 盛今朝很是意外,李叔不会无缘无故传这些话,他分明是代为传达庄主的意思:让盛今朝与成小鳞这两个无关者先行离开。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盛今朝低了低眉,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疑惑与失落。 温灼劝慰道:今朝,今日的确时候不早了,父亲或许是觉得与你有许多话要说,今晚不一定能完事,不如明天一早你我在早茶楼聚聚,我将父亲叫上,你们再谈天说地也不迟。 也是。盛今朝的脾气来的快走得快,告诉谢无言,师弟,庄主如果说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你回头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实在好奇得很。 第102章 温灼笑道:你别为难谢少爷了,快走吧。 催我干吗?我又不是赖着不走。盛今朝揽着成小鳞,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师弟,药圣堂在山庄北面一些的地方,离这儿不算远,但你跟着我们跑了好几天了,还是先在山庄歇息两天,正好给我们点时间帮你联系药圣堂,等药圣堂确认你哥哥就在那儿之后,再派人把你接过去吧。 嗯,多谢盛师兄关心。成小鳞十分顺从地点头,他自己也不想这么快离开。 成师弟太懂事了,比温婵那两个丫头强多了。盛今朝感叹一声,揽着矮矮的成小鳞想带他离开。 然而成小鳞目光瞥到一处,忽然又停住脚步,生硬地停在了原地。 怎么不走?盛今朝纳闷地看着他。 成小鳞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温灼看着他,温声细语地问:成师弟还有什么事吗? 成小鳞神色镇定了一些,缓缓开口告诉他:温少爷方才那草,是毒草。 成小鳞说话前,犹豫地斟酌了一会儿措辞,最后还是斗胆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他觉得送他荔枝的陈姨是个好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陈姨要给庄主夫人送毒草,而且看她的样子,一定不是第一次采仙草送给镇海山庄了。 有一次,很可能是意外,可是很多次的话难道温灼就没提醒过她吗? 然而温灼很是淡定地告诉他:是,我知道,但是陈姨与温家也算老熟人了,这也是人家一片心意,我们不好不收。 成小鳞想了想,还是有点想不明白,说:应该要早点告诉她,除了陈姨,说不定还会有人这么做如果大家都拔毒草送给你们,既帮不上你们,又耽误自己的时间,对你们彼此都不好吧。 成师弟心思很细腻,不过,这事可细腻不得。温灼微微扬眉,温和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之色,镇海山庄的情况,成师弟不太了解。 我们山庄算是富裕,名声也不错,这是仙界各方有目共睹的,但是,也不是一开始就如此顺利的。 温灼坐在屏风边的扶手木椅上,十指交错,将其中的缘由徐徐道来。 创立这座镇海山庄的,是前任庄主温斩浪,那时山庄里的开销很大,不仅要照顾这些凡人的村落与小镇,还要帮助他们应付各类修仙者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例如蝗灾,收割作物其实,爷爷本不必这么费劲的,可是他心怀天下,认为凡人脆弱又聪明,若是人界与凡人在苦难中消亡,仙界迟早也会覆灭。 温家与谢家一样,都是修仙世家,族内人人都是出身仙界的。只不过谢家最为古老,温家还只有几代人,不算什么大家族。 这观点是一个出身仙界的修仙者所提出的,倒是有些新奇。 谢无言听着温灼的话,余光不忘瞥向黎琛,少年坐姿很烂,像是躺在椅子里一样,小腿叠在一起,仰头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成小鳞一点点消化着温灼的话,有点纳闷,这和他刚刚问的问题有关系吗? 温灼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说:所以爷爷作为庄主,一直带领庄内弟子四处接各种危险的任务,获取高昂的酬金,并从灵石兑换成物资,帮助这些凡人渡过难关。当他寿元将尽时,已经做这些善事做了百年之久,镇海山庄的名声,全是靠他和庄内无数弟子努力百年打下来的。 这些村落里的百姓,一代接一代,都很信任我们,平时不做农活时,便费尽心思想做些什么事来回报我们,但你们也知道,凡人要想回馈修仙者,实在太难了。温灼垂了垂眸,细致入微地解释道,若是我今天告诉她们,她们所采摘的是毒草而非仙草,既会伤她们的心,也会令她们想其他更危险的办法,来帮助我们。还不如维持原样,感谢她们所带来的一切东西,她们也就会满足了。 成小鳞听了一时没缓过神来,半晌才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原来如此。 谢无言若有所思地沉眸,在凡人之间声望如此之高的门派,恐怕也只有镇海山庄一个了。每一个门派的生存方式都如此不一样,各有可取之处。 正当谢无言陷入沉思的时候,温灼对有点迷糊的成小鳞道:而且,有时她们也会带来真正的好东西。 温灼忽然弯唇笑开,变戏法般从竹篮的一堆毒草里摸出一捆绿油油的嫩叶,成小鳞脱口而出:这是金虎草! 温灼的语气温温和和的,在哄孩子这方面颇有一套,他捧着这一把金虎草对成小鳞说:是啊,既然成师弟耐心听完我这一番话,便送给你吧。 真的吗? 成小鳞高兴地快要手舞足蹈,又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去接,温灼直接将金虎草丢给盛今朝,由盛今朝一手拍在成小鳞掌心里,利索了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收着吧。 金虎草可是成小鳞这样的小医修从前最难得的宝贝,别说能有一根了,就是用眼睛看着金虎草一次,都算是难得了。 在成小鳞喜不自胜的时候,温灼又从竹篮里拿出一小把金虎草,转头对黎琛说:这儿还有一些金虎草,便送给黎少爷吧,黎少爷是受了内伤,但这外伤的药也得多备点。 每一句话都如春风化雨般温和的人,虽然可能平时不太显眼,却如他的性格一样,能深入人心,常留印象。 这一把金虎草对他们这些修仙世家并不算什么,但是在合适的时间交给了合适的人,意义就不一样了。 谢无言对温灼有些改观,据他原来所知的那些记忆,他还以为这人只是寡淡温和,没什么性格,如今看他做事做人如此圆滑温润,看来也是个聪明人。 然而温灼春风化雨,得到了成小鳞的好感,却被黎琛拒之门外。 黎琛看了看温灼,又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金虎草,没说话。 谢无言敏锐地注意到黎琛眼神一变,又变成了刚刚骗姑娘的眼神,他就知道事情又有不对。 黎琛一脸犹豫又苦恼的样子,像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拿这金虎草似的,温灼如刚刚一般,好声好气地对他说:黎少爷不必顾虑,我们庄主精通医术,金虎草这些药材,也是有不少的,你不必顾虑我们。 然而黎琛摇了摇头,极为果断地说:我不是顾虑你们。 温灼问:那是因为什么? 我师尊,不让我收别人的东西。黎琛叹了口气,我师尊说了,谢家家大业大,我想要什么他都给我,告诉我,不许收别人贵重的礼物,师尊,是吧? 说完,像是为了求证,黎琛还睁着黑亮亮的大眼睛看向谢无言,又是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 众人的脸色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来因为黎琛的反应,逐渐信服的样子,被谢无言尽数收入眼底,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谢无言: 黎琛可能疯了。 ----------------------- 作者有话说:三更马上到,呜呜呜 第86章 镇海山庄(7) 成小鳞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感到黎琛的目光幽幽扫了他一眼,快到他都不确定是不是与他对视了。 不知为何,成小鳞心里有种感觉黎琛这话,可能是说给他听的。 谢无言迟迟未回答,成小鳞莫名紧张起来,黎琛的话他没有全信,也不敢完全不信,毕竟他是谢无言不惜冒险与仇敌斗剑争夺,也要纳入门下的爱徒,甚至两人还结了师徒契,关系非同一般。 他拿到一小点金虎草就已经很开心了,然而黎琛的话一下子打乱了他的心情。因为黎琛不仅有着比他多的多的宝贝,还还都是谢无言送的,不许他拿别人的 两人的关系,居然这样的好? 黎琛的胡言乱语,换来了成小鳞的胡思乱想,以及谢无言紧紧皱起的眉头。 谢无言只觉得头疼。 黎琛一副期待着他承认的样子,然而即便他不承认,这溺爱徒弟的头衔也已经高高挂在他头顶了,他还能说什么? 谢无言几乎想要扶额,黎琛现在说这些胡话,有什么意义? 黎琛又道:师尊,你怎么不说话?我可没骗人,我这儿还有师尊送我的金虎草药膏为证呢 谢无言沉下一口气:一派胡 然而盛今朝的声音忽然就窜了进来,响亮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师弟向来爱护徒弟,但是这爱护也有个限度,天下谁送的东西你都不收,这也不行啊。盛今朝过来拿走了温灼手里的金虎草,一把塞到了黎琛掌心里,热情地说,你就先拿着吧。 第103章 事已至此,金虎草都被他握在手心里了,黎琛仍然很是顽固,坚持要问他:师尊答应吗? 谢无言冷冷剜了他一眼:再有这种事,不必问我,自己决定。 结果盛今朝误会误得更深了,完全没考虑过黎琛这番胡话纯粹是张口就来,毫无理由的。谢无言甚至认真思考了一番,黎琛说这话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仍然摸不清他的想法。 实在是奇怪。 盛今朝颇为好心地劝了谢无言几句,想要调解他们的师徒关系,直到谢无言的脸色黑得几乎要把成小鳞吓得不敢睁眼的时候,温灼这才适时站出来,把盛今朝与成小鳞劝走。 他们二人离开之后,房间里顿时空旷安静了不少。 温灼命人上了一壶茶,茶香四溢,充斥着整个房间,才不至于那么冷清。 黎琛握着手里一小捆金虎草,神色颇为轻松自在,似乎是达成了什么目的,心情相当好。当然他很聪明,知道这时候谢无言脾气最差一点就炸,所以绝不会在这时开口。 谢无言脸色铁青坐在屋里,半晌过后,终于等来了庄主温睿舟,让他的心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温灼,谢少爷,黎少爷,你们都久等了。 响亮的声音伴随着一声从胸腔里发出来的笑声,从屏风一侧传了过来,谢无言都不用转动瞳孔,便能看见那屏风边上站着个小山般巨大的人。 温灼放下茶杯,喊了他一声:父亲。 谢无言与黎琛各怀心思,默默打量此人。 这男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是藏了两把熊熊燃烧,永不熄灭的炬火,他虽是修仙者,但明显体术极强,不仅骨架巨大异于常人,一身筋肉修炼得格外结实,给人一种相当可靠,值得信赖的感觉。 这就是温灼的父亲,温家家主,同样也是镇海山庄的庄主,温睿舟。 庄主温睿舟的出现,令房间里一下变得狭窄拥挤了许多。方才盛今朝和成小鳞在的时候,五个人都没制造出这种拥挤的感觉,却被温睿舟一人的出现给改变了。 他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便热络地坐到他们三人对面,与他们客套攀谈起来。上一次见到体型如此巨大的男人,还是机关谷谷主霍丘,只不过霍丘只是身材巨大,却远不如温睿舟厉害。 在令人感到亲切的同时,也带来一股深不可测的压迫感。 温睿舟叫人来添了一个茶杯,仅凭一张嘴一杯茶,便将屋里填得热热闹闹的,虽然黎琛始终闭口不说话,谢无言也只是偶尔回应,不过看四人间的氛围来看,已经比最开始好了不少。 这位玲珑门的小兄弟,你的情况,我已经很了解了。温睿舟倒了倒茶壶,发现喝没了,干脆将茶壶茶杯推开,直接对黎琛说,你这内伤,拖久了会更严重,不妨在山庄里多留一阵。盛今朝那小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就跟我的干儿子一样,你是他的朋友,我一定帮到底,从明天开始,我便亲自为你医治,保证将你这内伤治好! 黎琛大概也没遇到过这么热情的人,默了一会儿才道:多谢庄主。 温睿舟招呼着他们又聊了好一阵,终于是连温灼都有些坐不住了,这才收住话,命人把黎琛与温灼带回收拾好的房间,好好照看。 谢小兄弟,你别走,我与你还有些话要说,你父亲与我也算是兄弟一场,咱们还有的聊呢。 谢无言还没起身,就被温睿舟出声叫住,他重新放松身子坐了回去。待温灼与黎琛离开之后,他不再掩盖视线,默默将目光移到了温睿舟的身后。 房间里一共有两面屏风,一面在谢无言背后,另一面在温睿舟背后。 很久之前,他就注意到了。 那面屏风背后,有一个人。 不知道温灼与黎琛是否注意到,但是谢无言很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的气息。或许只有他一人发现吧,因为那感觉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感受亲人的血流与心跳一样,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人,才能够察觉到的微妙感受。 谢家族人一共只有两人了,一人是他,另一人则是 父亲既然一直在,为何还不与我见面? 谢无言朝温睿舟背后的屏风提出疑问,语气十分确定。 温睿舟惊讶一瞬,捧腹大笑道:谢锦声!你儿子敏锐得很呢,你还藏在后面干吗?等坏你了吧! 厚实的屏风之后传来一声虚弱的轻笑,接着,那多扇折叠的屏风忽然从中折断,变成左右各一面的小屏风,听话地自己折了起来,缩到了两边。 折叠的屏风背后,一个瘦高身材的男子端坐在中间,他眉目微凛,然而凭着他青春不再的面容,以及瘦到几乎可以看清每一根骨骼与脉络的手臂,足以看出,他的状态绝对算不上好。 多年未见,谢锦声与谢小少爷记忆里的那个永远骄傲,高高在上的家主已经全然不同。然而谢锦声的举手投足间,仍是贵气难挡,无需看清他的相貌,仅凭仪态,便可知道此人身份尊贵,非同一般。 谢锦声在镇海山庄这件事,不久以前,他已经通过那封红纸金画的谢家密信知道了。 谢无言看着谢锦声,谢锦声也同样盯着谢无言,两人虽是父子,却彼此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对方。不过也不奇怪,即便是多年以前,谢小少爷与谢锦声的关系,也是这样冷淡且生分的。 谢无言直起身子,朝他拱了拱手。 父亲,好久不见。 ----------------------- 作者有话说:三更来啦~手速飞快如我,今天又是万字更新~ 第87章 镇海山庄(8) 谢锦声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 晚风寂寥,一丝凉意从窗缝溜进室内,谢锦声偏过头,以手挡唇咳嗽起来,纤瘦的身体随之颤抖起来,仿佛下一刻骨头就要散架似的。 这和谢无言所知道的那个谢锦声,差了太多。 谢家是仙界有名的修仙世家,祖上出过极负盛名的上神,有名的修士更是数不胜数。谢家与普通的修仙世家还不同,并没有自己开创门派。而是以谢家家主为首,只招门生,不招弟子。 谢家的门生,不同于一般意义的徒弟,弟子。寻常门派招收弟子,都是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精力以及财力去培养他们的,而谢家的门生,只收天赋卓绝者,实力强大者,即便如此,仍然有许多修仙者趋之若鹜,渴望成为谢家门生。 只有成为谢家门生,才有机会靠近谢家那些历史悠久的强大功法秘籍,以及数不胜数的鬼神级法器。 谢家一族素来以强大的实力闻名,骄傲孤僻,不流世俗。 谁也没想到,那样一个谢家,如今会沦落至此。数年以前,从谢无言儿时开始,红霞一线天便出事了,谢家的人一个又一个地遭难,不是惨死就是失踪,就连那些厉害的门生也死了好几个。 幸存下来的门生如四散的鸟雀般匆匆逃走了,正当谢家身处险境的时候,谢锦声独断专行,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与反对,将自己的独子,病重孱弱的谢无言送到了远离仙界的大漠机关谷。 在那时,所有人都笃定谢无言必死无疑,在设有层层防护阵法的红霞一线天都无法安全,他却被送到人界,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偏偏谢无言现在活下来,还平安无恙地回到了仙界,这事不久之后传出去,也不知道要惊动多少人。 谢锦声是除了谢无言以外,唯一一个活下来的谢家族人。这也不奇怪,谢锦声是个相当有本事的修仙者,继任家主之前,他与四个兄弟明争暗斗,几人实力相近,境界也相差不多,最终艰难决出胜负,由谢锦声继任家主,成了红霞一线天的新主人。 如今谢无言与谢锦声重逢,彼此客套了几句,庄主温睿舟适时地离开了房间,给了他们父子二人一个足够安静的空间。 即便如此,以他们淡漠的父子关系,也不会发生促膝长谈到深夜这种事。简单的客套过后,两人便直入主题。 温睿舟走后,谢无言首先询问的,便是红霞一线天的事。 谢锦声叹了一口气,略显老态的五官显出浓浓的悲凉。 红霞一线天,明面上还是我们谢家的,只是谢锦声语气沉了一分,但还是强端着一副正经的脸,不让怒气形于色,宇文江雪那歹人实在太阴损,他与玲珑门勾结,以我病重不起为由,将红霞一线天暂且交到了他手中,我只能寻求温庄主的帮助,在他这里暂且藏身。 谢无言捧着茶杯的手一顿:这是玲珑门下的命令?玲珑门何时连谢家的领地都可以随意送人了? 玲珑门这个年轻的门主,实在是霸道得很,他与宇文江雪交好已久,若我不从,恐怕我也无法活着坐在这儿了。谢锦声攥紧手心,这是无奈之举,也是万全之策。无言,我们如果不惜命,谢家才是真要亡了,只有留得青山在,才有我们谢家东山再起时。 第104章 谢无言沉思片刻,问:所以当初那些事,都是宇文江雪与玲珑门做的? 恐怕是。当初的那些事,玲珑门是否参与,还不能确定,只是宇文江雪一定参与其中,杀了我们不少人。谢锦声将指节抵住皱紧的眉心,当初我便不该将他纳入门下这事,从一开始便做错了。 谢无言垂眸凝思。 谢锦声说的多半是真的,谢家惨案的始作俑者就是宇文江雪,为了得到死之卷,很可能也觊觎着生之卷,他才潜入谢家,不断寻找死之卷的下落,在此期间,将阻碍他的人一一除净。 截下镇海山庄的灵鸽,想在红霞一线天埋伏他的人,恐怕也是他。 三成力量的宇文江雪已经够难缠了,要想立刻除掉他,还比较困难。谢无言一边斟酌着办法,一边问出了他此次重遇谢锦声,最想得到答案的问题 父亲,你可知,生之卷是否还在红霞一线天? 谢锦声眼神一怔,满目复杂沉默良久,才缓缓答道:并不。 谢无言追问:生之卷是谢家世代看守的法器,怎会不在谢家? 谢锦声摇了摇头,徐徐告诉他:生之卷多年前就被一个门生盗走,早已不在谢家,无言,现在万万不可去寻此卷,一旦到手,风声走漏,会惹来杀身之祸。死生之书拥有扭转生死的力量,即便毁掉它,也绝不能让任何人得到这是谢家的使命。 谢无言的心沉了一沉,脸色愈发差了。 谢锦声估计也发现了,宇文江雪的目的是死生之书,为了保住他们二人的性命,也为了这个所谓的使命,他认为即便将生之卷毁掉,也不能让任何人得到完整的死生之书。 可是,如果没有生之卷,谢无言的真名,以及他剩下一片魂魄的去处,又该去哪里寻找呢? 父亲可知那门生的姓名?谢无言表明态度,没有一丝要隐瞒想法的意思,生之卷既是谢家看守的法器,便不该流落异乡。 你谢锦声一愣。 谢无言心以为他必定会动怒,没料到谢锦声沉默片刻,竟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也罢他低声念叨了一句,随即告诉他,那人其实还不算是正式的谢家门生,只是被我兄长看上,带回谢家,不久后便带着生之卷逃去人界,下落不明。他的姓名,谢家一定有记录过,需得回到红霞一线天才能知道。 记忆里,谢锦声永远是骄傲,强势的一个人,作为谢家家主,即便面对兄弟,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模样。如今他因为境界停滞,青春不再,容华老去,竟是连往日的气势都敛去了七八分。 对了,关于你收徒的事,我也听说了。谢锦声突然开口,玲珑门与我们敌对,你却收了这么一个徒弟这是个好机会,你要好好留住他,将来大有用处,你们可结契过? 谢无言点头承认。 好,这样最好。谢锦声满意道,温庄主算是与我有点缘分,这些日子,我暂且先留在山庄,你也不要到处走动了,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两人谈完,已是夜深人静时。正事已经了结,没有多余的客套,两人简单道别,分道扬镳。 谢锦声几乎瘦成一具皮包骨,窗缝里漏进的寒风已经足以轻易刺破他的皮肤,钻入他的骨头缝里,令他脸色苍白,血色尽失。镇海山庄不远处便是大海,海风咸湿,与四季温暖如春,遍野开满牡丹的红霞一线天相比,这里太过寒冷,潮湿。 即便如此,谢锦声也没有叫任何下人来搀扶他,他站得极为笔挺,端正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的走廊里,仿佛还是许多年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谢家家主。 谢无言并没有过问与关心谢锦声变成这样的原因,他比谁都清楚,谢锦声痛恨这样的关心。谢家人似乎都是如此,感情寡淡,形只影单。 谢锦声是暗中躲藏在镇海山庄,因此无法离开定海楼。谢无言则与黎琛他们一样,暂时居住在山庄南面的安海楼里。 管家李叔领着谢无言来到安海楼,这座小楼不比定海楼那么有气势,房间也不多,不过个个都宽敞舒适,谢无言不挑,指了处离黎琛近的屋子,便住下了。 李叔将他带到地方,恭恭敬敬地告诉他:明日一早,温少爷邀请您去早茶楼坐坐,谢少爷若是答应,明日我会命人候在楼下,带您过去。 没什么不好答应的,谢无言微微颔首算是同意,虽然不打算在镇海山庄停留太久,不过既然红霞一线天回不去,这里也是他暂时落脚的地方,还是了解得透彻些会更好。 李叔交代完温灼的话,便退下去了。他走进房间,一室月光萧条寂寥。 谢无言早已不需要睡眠这样的休息方式,他坐在窗边凝息运气,静下心来思索对策。 生之卷被盗,这无疑是个坏消息,但谢无言也已经习惯应付这些坏消息了。 事已至此,见招拆招即可。生之卷既然被盗,那就回到红霞一线天,找到那个门生的名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本人找出来,这样,方可解决问题。 如果是从前的他,此时必然要考虑许多麻烦的事,例如如何对付玲珑门,如何夺回红霞一线天,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 谁说去红霞一线天,就一定要去他们这个世界的? 谢无言坐在窗前,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心里念过一个名字。 秦枭羽。 此前秦枭羽一直杳无音讯,似乎是进入了封印里的世界,但是据他所知,秦枭羽并不喜欢那里,现在过去许多天了,也是他该出来的时候了。 四周沉寂了片刻,他仍然目视前方,等待着回音,终于在一会儿过后,等到了秦枭羽的回应。 什么事。 我有一个提议,对你我都很有利。 秦枭羽下意识就想拒绝:开什么玩笑,你 你可以先听完,再决定。谢无言打断了他的话,反正同意与否,决定权在你。 ----------------------- 作者有话说:长假马上要到啦~~~开心 虽然出去玩就是人挤人,不过窝在家里也是舒服的(躺平)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镇海山庄(9) 谢无言将自己的提议告诉了秦枭羽。 封印里的那一个世界,对谢无言来说很有用处。玲珑门被血洗,宇文江雪已死,谢家的两个敌人都除干净了,残余的门派势力与修仙者们忙着重建家园的时候,谢无言趁机进入红霞一线天,找到当初记录那人姓名的册子,便可以知道生之卷的下落了。 这是一条最好的捷径。在谢无言通过逆灵诀与秦枭羽调换,进入封印世界的时候,秦枭羽也可以暂时离开封印,来到外部世界,当然前提是,不许滥杀无辜。 谢无言提出这一点时,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怜惜他人的生命,只不过是因为一条人命会带来无数麻烦,秦枭羽若是遵从本性,哪怕只是杀一个人,都会牵扯到此人背后的种种势力与人际关系,带来后患无穷。 如谢无言所预料的一样,秦枭羽一听到这个条件就冷笑一声,说:我偏要杀,你能管得了我?把这个条件去掉,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还是说你担心我把谢锦声给杀了?他现在那副病秧子模样,我想削了他的脑袋,简直易如反掌。 果然,刚刚他和谢锦声的谈话,秦枭羽都听到了。 我提出的所有条件都不会变。谢无言无视了他语气里的挑衅,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告诉我。 秦枭羽啧了一声,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我也不会变,别妄想我会同意这种烂条件。 交涉不太顺利。 谢无言不打算为秦枭羽更改条件,他们两人就像隔着一层笼子讲话,谢无言站在笼外,秦枭羽坐在笼里,他叫得再凶,也不会对谢无言产生任何威胁。 但是一头猛兽,光关在笼子里也不行,要想利用得当,还得驯好了才行,他不介意在这方面花点时间。 他没有劝秦枭羽,对方显然也不想理他,此事暂且搁置。这事需要时间,急不了。 翌日,谢无言清晨便离开了房间。 虽然较高境界的修仙者不需要睡眠,但大多数门派为了配合低境界弟子的作息,夜晚都会选择闭关。镇海山庄也是如此。 他朝窗外扫了一眼,晨光熹微,年轻的小弟子们身着统一的海蓝色道袍,向北面的方向赶去。 谢无言在黎琛门前站定,并没有感受到里面有任何人的气息。黎琛并不在这里。 黎琛多半是去了别的地方,如果他想逃,早在进入镇海山庄前,遭遇箭雨袭击的时候,他就该逃了。 第105章 谢无言并不担心,径直走出了安海楼,一个比李叔年轻些的男子站在楼下,似乎是等候已久了。 见到谢无言,那男子压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躬身拱手,道:谢少爷好,我是李海的弟子,名汪然,今日师尊有事在身,由我为您带路,少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可尽管吩咐我。 李海,应当就是李叔的真名了。汪然举手投足恭敬礼貌,但因为年纪轻一些,性格比李叔活泼不少。 汪然领着谢无言前往温灼所说的那座早茶楼,一路上遇到不少好奇打量他们的弟子,弟子们的目光被谢无言一身红衣吸引住,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什么,时而出现想要靠近他们的弟子,都被汪然迅速使了个眼神,乖乖离开了。 汪然还给谢无言介绍了一下镇海山庄各个区域的大致方位昨晚谢无言所居住的安海楼,以及山庄各个弟子所居住的平波楼,位于南面,毗邻着一片巨大的庭院,名艳园,艳园附近有着一片特殊的阵法,使得阵法内部四季如春,无论是多么难活的花草在这里都可以轻易存活。 但是艳园现在不是赏花的时候,最近闹出了点事,谢少爷还是暂时不要去那个地方,免得遇上什么怪东西。 谢无言问他是什么怪东西,汪然也只是摇了摇头,说李海吩咐到所有人,艳园的事尚未查明,不许往外乱传。 镇海山庄最中心的位置,是他们昨日所去过的定海楼,庄主与夫人所居之处。附近的几座楼,也都是山庄内各长老休憩或闭关的地方。 北面则是练武场,是一片极为宽广巨大的平地,这些大清早起来修炼的小弟子,要去的地方正是练武场。 至于东西两面,东面是丹房,早茶楼等区域,西面则是温池楼,专门收治伤患,治病救人的地方。 他们距离早茶楼不算远,汪然刚介绍完,便已经能闻到空气里的一缕茶香了。 不远处,温灼站在一座高高的楼阁底下,正与几个路过的弟子打招呼。他抬眼看见谢无言,立刻迎了上来。 汪然有些惶恐,走上前道:温少爷,由我带路就够了,您怎么亲自下来了? 既然是我邀请谢少爷的,怎能若无其事地坐在楼上喝茶呢?温灼笑容和煦,客气地邀请他进去,谢少爷,今朝已经等在楼上了,我们进去再聊吧。 汪然退了下去,谢无言跟着温灼进楼,对方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告诉他说:谢少爷,你那位小徒弟已经与庄主去温池楼了,庄主要为他亲自医治内伤。 谢无言嗯了一声,他随温灼一前一后走上二楼,侧目看了看一楼坐着的许多小孩,他们坐成几排,拿着书卷,李叔站在他们最前面,也捧着本书,似乎在教他们什么。昨天抓着黎琛闹腾的那对温家姐妹也在其中。 温灼一边上楼,一边向他解释:这些都是尚未测过灵根的弟子,每日都要来早茶楼,听先生教课,有些像人界的私塾。我们山庄毕竟与凡人关系很紧,庄主规定,山庄内所有弟子测得灵根之前,都要像现在这样,尽可能多地学习人界的知识。 二楼是一些高境界的长老们晨起喝茶温身子的地方,茶香浓郁,沁人心脾。他们走进其中一间房间,盛今朝正默默站在窗口,一见到谢无言便立刻笑开了:师弟! 温灼微妙笑着看了谢无言一眼:庄主对你说的话,还是不要告诉今朝了。 谢无言知道他是说谢锦声的事,还没说话,盛今朝已经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质问他:为什么?庄主与我关系也挺好的怎么一个二个说话都要背着我说? 温灼平静看着他:父亲固然看重你,只是这一次事情特殊,父亲一定也有自己的考量,觉得你暂时还不能知道这件事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强迫你们。盛今朝打断他的话,兴致退了不少,摆摆手便将这事带过去了,反正你们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窗外隐隐传来几个弟子嬉笑玩闹的声音,精致雕刻的长桌上摆着清香扑鼻的一壶茶水,谢无言抿了口微热的茶水,隐约听见附近传来海浪击石的响声。 三人坐下来,简单谈了谈谢无言与盛今朝未来的去向。 盛今朝原本就是镇海山庄的弟子,这一次终于回到这里,自然是要继续待下去的,他打算留在这里,为成小鳞与黎琛锻两把好剑,另外还要联系药王谷,早日找到成小鳞兄长的下落。 盛今朝问他:说起来师弟,当初我们在秘境之中,你从那条大蜈蚣身上剥下来的宝贝,还在吗? 谢无言点头,取出当初从寒冰蜈蚣身上剥下来的宝贝 一叠形状相似,堆叠成厚厚一层的冰色虫壳,一根黑紫色的毒筋。 至于那颗万年级兽丹,无法用于锻剑或者炼化武器,谢无言便自己收着了,对于冰灵根来说,修炼材料要比其他灵根少的多,能得到这一枚万年级兽丹,已经实属不易了。 这根毒筋可以淬炼师弟的鞭子,还有这些虫壳,可以用来锻剑实在是太漂亮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万年级虫妖的壳。 盛今朝跟个初次见世面的孩子似的,满眼兴奋地捧起虫壳端详,他锻过的武器越多,越知道这样珍稀的材料来之不易,不可多得。 温灼投来探寻的目光:你们之前去了秘境?什么秘境? 盛今朝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听到谢无言冷静回答:机关谷周围突然生成的一个小秘境而已,里面有几头稀有的妖兽,只是实力不足,我与师兄合力猎了这一头便出去了。 温灼笑笑:原来如此,我会保密的,你们不必担心。 盛今朝看了谢无言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再多说什么。秘境里藏宝无数,是人人争抢的宝地,去过秘境,活着回来的人必然身怀无数珍奇异宝,通常会遭受同门或歹人的暗算。 温灼算是个值得放心的人,但是谢无言仍然不会让他知晓实情,以防后患。 和盛今朝一样,谢无言为了黎琛的事,也得暂时留在镇海山庄,红霞一线天去不了,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盛今朝知道他也要留下来之后,顿时雀跃起来,告诉他:师弟一定会喜欢这儿的,我自幼在这里长大,山庄里每一块石头我都摸过,师弟想要什么,保证这里都找得到。 不一会儿,温婵和温小落又跑过来骚扰盛今朝了,早茶楼底楼的孩子们似乎是听完了课,从窗户便能看到他们一个个快如脱兔,嬉闹着跑出早茶楼的样子。 盛今朝喜欢热闹,刚想起来陪她们玩,结果就看到温小落抓了抓温灼的袖子,睁着大眼睛问:温大哥,黎少爷在不在呀?我们还想找他玩呢。 盛今朝: 温灼笑答:黎少爷生了点病,父亲正想办法为他医治呢。 温婵和温小落顿时垮下了脸,失望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巴,说:难得今天青青有空,我们还想让黎少爷和她一块儿玩呢。 温灼拍拍温婵的肩膀,嘱咐道:你们三个出去玩吧,小心别靠近艳园,去镇子上玩也别走远,凡事要听青青的话。 姐妹俩应了一声,笑着跑出去了。 盛今朝看向温灼:艳园怎么了? 温灼抬了抬眉:闹鬼。 闹盛今朝一脸迷惑。 温灼耸耸肩,模样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谢无言想到,今早汪然也告诉他,暂时不要去艳园,所以原因就是闹鬼? 温灼还未解释,门口忽然传来两声叩门声,接着,又传来李叔有些焦急的声音:温少爷,是我。 温灼抬了抬手,木门顿时开了,李叔迈进一步,拱了拱手:温少爷。 他满头大汗,令谢无言几人皆是警惕了一分,温灼示意他抬头:李叔,出什么事了? 李叔抬起僵硬的脖颈,看了一眼谢无言,说:谢少爷,庄主请您去一趟温池楼,似乎是有要紧的事要和您商量。 ----------------------- 作者有话说:被安利了农科院研发的调节血脂的燕麦,有没有小可爱吃过!已经下单了,希望好吃qaq 好像说好几个大学都有研发健康食物啥的,感觉应该不错!!大家可以去康康,还有西南大学研发的没有添加剂的魔芋丝结,东北农业大学的大列巴 看起来都好好吃qaq让我一个个试过去! 第89章 镇海山庄(10) 庄主温睿舟现在正在温池楼医治黎琛的内伤,请他过去,多半是因为黎琛出了什么事。 第106章 谢无言还未动身离开,盛今朝忽然出声询问道:李叔,怎么你脸色这样不好,莫非是出什么坏事了? 李叔脸色一僵,温灼垂了垂眸,朝李叔投去一个安慰的笑容,出来圆场道:父亲既然要谢少爷亲自过去一趟,一定是有什么私事要谈,他们二人的私事,怎么会是坏事? 那当然。一旦和谢无言的名誉搭上关系,盛今朝立刻不往坏处想了。 再说下去,不知何时才能离开了,谢无言适时站起身,道:师兄与温少爷继续聊,庄主找我有事,先走一步。 盛今朝似乎还想跟着他过去,不过立刻被李叔拦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盛今朝无奈叹了口气,并没有跟过来。 不过,黎琛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奇的也不止盛今朝。 然而谢无言若是询问此事,李叔就作出一副不便回答的样子:谢少爷,庄主只说请您过去,并没有说是为了什么,我也不好随意猜测庄主的心思,还请您亲自过去看看,庄主一定会与您细说的。 谢无言不再追问,静静跟着李叔去了温池楼。 温池楼坐落在镇海山庄西面,挨着艳园的另一边,周围隐约可以见到远处园林内部花草丛生的繁盛景色。遥遥望去,园内一片寂静,似乎是因为所谓的闹鬼而关闭了园子。 李叔注意到他的视线,道:谢少爷,汪然可否向您提起过艳园的事? 谢无言应了一声:艳园出事,封闭至今,是吗? 李叔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细致解释道:是,原本庄主打算请您去艳园看看的,只是这两天艳园出了些事为了以防万一,庄主命人关了艳园,不许所有人进出。 谢无言试探地看了他一眼:闹鬼? 李叔脸上顿时浮出一片惊讶:这谁与您这么说的? 听说的。 李叔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对他说:即便真是邪祟作怪,庄主也会想办法解决的,还请谢少爷莫要往外说,若是让镇上的百姓听去了,恐怕会影响不好 谢无言答应了李叔,他这才安心不少,松了口气。 仙界的修仙者们对妖孽鬼魂早已见怪不怪了,但是凡人不一样,凡人害怕鬼怪,将其当做不详之物,若是知道镇海山庄里闹鬼,一定会很长时间都不敢靠近。 李叔将谢无言带到温睿舟与黎琛所在的房间跟前,很快便退了下去。 谢无言刚要叩门,大门就从里面被推开了,和身材健硕的温睿舟一同扑出来的,是满屋淡而醇厚的药香。 谢无言还没看清屋子里的情况,温睿舟大步跨来,整个身子都挡在了他面前。 谢小弟,你总算来了! 温睿舟大步走来,并没有邀请谢无言进房间,而是将大门紧闭,将他带到了隔壁的另一间房间里。 谢无言站在方形雕花的窗子前,风声劲劲,能够听到海浪翻涌的响声。 温睿舟合上大门,随手掷出一张无声符,符纸轻轻飞入一个圆盘内,上面的符文浮出微光,莹光点点。 他走到谢无言身边,望着窗外被海风呼啸压倒的一排树林,自顾自地说道:今日是月圆之夜,海边风高浪急,鲛人出没,百姓的船只也收起来了。 说完,温睿舟转身看向谢无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和蔼的笑:谢小弟,有一件事,我昨夜便很好奇了,今日便趁着医治你徒弟的时候,一并问问你吧 你们师徒二人,是怎么把自己的魂魄搞成这样的? 谢无言对上温睿舟笃定的眼神,问:庄主看的出来? 在此之前,能够一眼洞穿,看出他魂魄残缺的人是薛玲,没想到,如今又有了一个温睿舟。 当然。温睿舟并没有谦虚的意思,半是玩笑着自夸道,仙界有我这般眼力的人可不多,由我负责你们的伤势,你们算是运气顶好的了。 谢无言沉寂一刻,问:我魂魄不齐,这我知道,黎琛又是怎么回事? 当初在黄泉秘境的洗魂海里,他魂魄太轻,无法一人通过洗魂海,是黎琛出现帮助了他,但是黎琛的魂魄看起来显然不正常。 那个时候,黎琛的魂魄浑身都是重重叠叠的残影,脸上遍布着深红色的伤疤。 谢无言的视线忽然一滞。 温睿舟没注意到他片刻的停滞,双手覆在窗沿边上,感受海风的习习凉意。 你魂魄不齐,他却身负二重魂魄,虽是难以恢复原状,但是既然你们找到了我,日后保住性命一定不成问题,只不过 二重魂魄? 谢无言追问:不过什么? 只不过,需要一种特殊的药草。海浪的声音愈发猛烈,温睿舟关上窗子,转身看向了他,安魂花,听说过吗? 谢无言沉下一口气,答道:十万年份的伤魂草,才有可能开出安魂花。 谢无言与成小鳞都被霍遥用伤魂草暗算过,这是种仙界才有的毒草,误食后会流泪不止,陷入极度的悲伤之中,长期服用还会伤及魂魄。然而当伤魂草活够十万年,就有可能开出与之完全相反效果的灵草安魂花。 一闻便能使人心情愉悦,服用它熬制出来的药汤,可以安抚魂魄,稳定境界,对于高境界的修士来说,是颇为抢手的灵草。 只是,光是十万年份的伤魂草就一株难求了,更别提安魂花了。 我也不是没有安魂花,只是如今这花早已用完了,要想尽快得到此花,不是件容易的事。温睿舟思索一刻,说道,我在药圣堂倒是有几位老友,可以帮你们打听打听。 有劳庄主。 谢无言拱手作揖,温睿舟连忙喊不用,粗犷的脸庞笑起来竟是与温灼有几分相像。 当初要是没有你父亲出手相助,今朝的父亲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温睿舟目光微微闪动,他父亲,盛阳曾是我最喜爱的徒弟,我是看着他们夫妻俩一道长大的,他们可惜,太可惜了。 庄主节哀。谢无言默了一会儿,问道,庄主方才所说的二重魂魄,是什么意思? 温睿舟缓缓转身,神色复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魂魄,谢小弟明白吧?魂魄该是最纯净,透明的东西,你徒弟的魂魄,却有一层深深的重影,像是挤了两重魂魄一样。 说到这里,温睿舟又露出一副纳闷的表情:起初我以为是邪祟藏身,意图夺舍,结果这二重魂魄互不排斥,甚至有融合的迹象,但是如果没有安魂花,迟早有一天这二重魂魄会残食彼此。我以往从未见过这种事情,真是稀奇。 谢无言垂眸沉思。 他魂魄残缺,失去记忆,那么黎琛的二重魂魄,就意味着,他拥有两个人的记忆?或者说,是两个他自己的记忆。 谢无言思考得极快,脑海里悄然浮出一个猜想。 温睿舟与他清谈了几句,便也没有什么其他要紧事了。谢无言与他作别,起身欲走,温睿舟忽然又想起一事,叫住他:还有啊,谢小弟!有一件事,需要你这个做师尊的帮帮忙。 温睿舟颇有深意地一笑。 谢无言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你那个徒弟啊他身上缠着一圈都是血的破布,死活不让我拆,险些都要和我打起来。 谢无言静静看着温睿舟,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我虽是半个医修,但也不能强迫他做什么。温睿舟作苦恼状,闭上眼摇了摇头,你是他师尊,能帮则帮吧。他好歹也是玲珑门门主的儿子,现在又是我手下的伤患,不能总是缠着满身脏布走来走去,太不体面。 说罢,温睿舟立刻叫人送来厚厚一叠崭新的白布,条形长布整齐地堆叠在一起,被塞到了谢无言手里。 温睿舟:谢小弟,这件事可拜托你了! 谢无言: 温睿舟把他请到黎琛的房间,啪一声关上了门。 这是要他给黎琛解衣换布? 谢无言看了看手里这一叠细长条形的干净白布,又望向房间尽头黎琛正背对着他,坐在窗沿边上,凝视着窗外被海风压倒的层层树林,似乎并没有听见谢无言进来的动静。 海风将他长发吹至狂舞,从他身体两侧的缝隙里,一阵一阵地灌入房间里。 整间屋子都充斥着海水淡淡的咸腥味道,寒冷得犹如置身冰窖。 他上半身未穿外衣,只缠着那一圈圈骇人的血色布料,在秋铃楼的时候,几个医修为他医治,都因为谢无言的话,没有解开这层碍手碍脚的布料,但伤口严重的地方,不得不在布料之间剪开一个小洞,方便医治伤口。 第107章 有几条白布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实在不太好看。 谢无言见过黎琛另一个世界的样子,他的后背遍布可怕的伤痕,烧伤,刮伤,刺伤甚至刻上了羞辱他的文字。 他将身体匿藏在重重的布料里,不让这个秘密被任何人发现。 黎琛自幼一直住在玲珑门,那些伤口很可能就是玲珑门的人造成的。 谢无言垂了垂眸,缓缓走向窗边,将那一叠细长条的白布扔在了床上。 黎琛这才迟迟地回头,似是茫然地看向他。 师尊? ----------------------- 作者有话说:怎么才能不让小猫挠墙纸呢(点烟) 第90章 艳园幽歌(1) 你打算缠着这圈破布,到什么时候? 谢无言这句话一说完,黎琛瞬间露出警惕的表情,他立刻转过身,宁可将后背对着窗外冰冷冷的海风,也不愿意被谢无言触碰。 他看了眼床铺,深青色的被褥之上,是谢无言刚刚丢上去的一叠白布。 黎琛月牙似的眼睛微微翕动,忽然作出一副略带伤感的样子,说:师尊,这缠布虽破,我却爱惜得很,其实,是有原因的。这是我离开玲珑门前,唯一照顾我的那位沈老为我缠上的,想为我遮住伤疤 谢无言看着他,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见他不为所动,黎琛眨了眨眼,接着说:师尊若是介意,我回头披上衣服,将这些破布挡起来就是了,师尊眼不见为净,就当做今日什么也没看见,行吗? 谢无言用一记冷冷的眼刀告诉他:不行。 即便温睿舟不说,谢无言也得这么做。黎琛要想拆掉这缠了一身的破布,换上新布,光靠他一个人是没法顺利完成的,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那些伤痕,一生一世都挂着这一层破布。 黎琛倒也不急,不慌不忙地继续说:师尊眼里容不得脏东西,我知道,可是师尊若拆了这布,恐怕会更加厌恶我,我的后背生来就有许多难看的胎记,父亲就是因为这些胎记,才厌恶我的吧,否则也不会 黎琛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音,他落寞地垂下眼睛,看向一边,眼神里似乎藏匿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若是谢无言对黎琛一无所知,恐怕真是会被他的演技骗过去。 我对你的‘胎记’不感兴趣,一眼也不会看。谢无言盯着他说,就算你今天蒙混过去,往后再遇到什么事,受了重伤,到那时就是医修为你拆布了,你若是觉得被他们看见也无所谓,现在大可以翻窗逃出去,我绝不会追你。 黎琛没接受也没反驳,似乎是在犹豫。 谢无言曲起手指,将床上的白布勾了起来,丢到黎琛怀里。他相信黎琛会做出聪明的选择,比起让外人看见他后背的印记,显然,让谢无言来处理要好得多。 海风呼啸,黎琛默默跳下窗子,他向后抬了抬手,木窗立刻合拢,风声被挡在窗外,周围也顿时暗了一圈。 他终于开口。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我倒是有个主意,可是这办法对师尊来说,可能有些黎琛欲言又止,颇为卖关子地停在这里,只怕,师尊接受不了。 说。 黎琛笑了一笑,告诉他:师尊把眼睛蒙住,不就行了? 谢无言蹙起了眉头。 不等他回应,黎琛继续往下说:师尊既然要帮我,便帮到底,亲手为我换布吧。我知道师尊体谅我,只要将眼睛蒙上,便看不见那些胎记了,师尊一定做得到的,即便蒙着眼,也不会妨碍什么。 黎琛说着便撕了一块不长不短的白布,举到谢无言面前,他笑意盈盈,似乎料定了谢无言不会答应。 谢无言默默取走白布,干净利索地抬起双臂,用白布蒙住了眼睛。 黎琛的笑顿时敛了下来。 系好白布之后,谢无言抽回手,听到黎琛用玩笑的语气说:师尊这么听我的话,就不怕我是在耍你,把你扔在这儿就翻窗跑了? 谢无言幽幽地出声:你大可以走了试试。 黎琛无奈一笑:我怎敢忤逆师尊。 你忤逆得还少吗?谢无言懒得说他。 黎琛没有再说话,谢无言抱臂等在一边,少年沉默半晌之后,谢无言终于听见了撕扯布料的动静。 谢无言如今双眼被蒙,只能凭着声音判断周围发生了什么,隔墙传来的风声持久不断,黎琛扯着自己身上的血布,没多久,他的动作突然停了。 谢无言听到窗与门同时发出啪的一声,关得更紧了。滋滋的冰声从那两个地方冒出,谢无言不用看也猜得到,是黎琛用冰封住了门窗。 做完这一切,黎琛似乎才真正放心了,他扯下脏了的血布,残破的一节节布料掉在地上。 在声音停下,黎琛身上不再有血布之后,谢无言抬了抬手指,将一地血布烧为残渣。 像是为了强调什么,黎琛语速飞快地说:师尊不喜脏污,还是少碰我的身子,都是些恶心的东西,难看得很。 他抽出什么东西,紧接着便有水声出现,似乎是水灵符。黎琛简单用一点水洗净了身上流有的一些血污,拿着块帕子似的东西擦了好几遍,又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靠近谢无言。 谢无言始终没有回答他,只是在黎琛转过身去的时候,捏住黎琛的肩膀,顺手抓过一截白布,迅速在他身上缠了一圈。 谢无言的手擦过他后背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黎琛的身子一僵,皮肤霎时间变得比冰还要冷。 即便他有意不想碰到黎琛的背,双眼被蒙住,也无法彻底避开,他索性就加快动作,尽早了事。 黎琛的反应比谢无言想象的还要大很多,即便隔着一层白布,也能感受到黎琛压抑着的剧烈的情绪,好几次,谢无言都以为他会挣扎着离开,或是狠狠推开他,翻窗冲出房间,但是黎琛最终还是忍住了。 混乱繁杂的情绪被揉成一团,通过少年颤抖的背部轻轻传递过来。 谢无言原本不想耽误时间,可他闭上双眼,眼前却渐渐浮现出那满背刺眼的伤疤,以及恶毒的刻印。 谢无言沉住一口气,破天荒地停下动作,等到黎琛稍稍缓和了一些,才继续动作。 好了。 谢无言将最后一截白布紧紧地绕了一圈,凭着触感,清晰感受到了少年瘦骨嶙峋的身材。 黎琛稍缓的身子再次顿了一下,迅速抽身离开,他抓起旁边的黑色衣衫迅速披到身上,生怕谢无言多看他一眼。 几乎是同一时刻,谢无言将蒙眼的白布用力扯了下来,含霜的眸子倏地睁开,抬起视线,静静打量着少年。 瘦成这样,对修炼也无益处。之前好不容易长了一点肉,结果他在黄泉秘境大闹一场,身负重伤折了气血,又变回这样病态的身材。 虽然黎琛披上衣服之后,因为长得高,又有骨架撑着,并不显得瘦弱,但是光看上去没事,。 谢无言思忖着,得跟温睿舟提一次这事,除了治内伤,他的体质也得改善一下,若是身体瘦成这样,体术也很难提升。 他眼神轻动,修炼的事,也得尽快开始。 谢无言思索这些事的时候,黎琛正背靠着紧闭的窗子,低头打量了自己好一会儿,这才移开眼神,似乎是放心一些了。 他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还是谢无言眼神淡淡的表情,似乎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事产生兴趣,永远不将喜怒形于色,也不会为任何事动摇。 像是一个全然没有感情的人。 想到这里,黎琛禁不住轻笑:师尊对我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谢无言斜了他一眼,反问:为什么要好奇? 黎琛沉默,答不上来。 谢无言抽出一张水灵符,默默洗净手上沾到的一点点血迹。 黎琛的事,他都知道,为何还要好奇?况且,即便他想要知道其他的细节,黎琛多半也不会回答,他过去十余年所经历的日子,换做常人,一天也无法忍受。每一次回忆都是在亲手撕开他的伤疤,他又怎么会愿意说出实情。 谢无言背过身,提醒他:明日一早,你随我去一趟练武场。 黎琛背靠着窗,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其他的事,你想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听。 他留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黎琛顿了一顿,想要去看他的背影,然而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封门的碎冰融成了一地冰水,清澈透亮。 * 谢无言拒绝了汪然送他回去的请求,独自离开温池楼,镇海山庄内部地形并不复杂,他已经记住了路线,不需要他人带路,还清净了不少。 第108章 然而谢无言刚出温池楼不久,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影,弯着腰,鬼鬼祟祟地朝艳园的方向摸了过去。 艳园之外,是一道矮墙,矮墙对面,便是艳园内娇艳繁盛的四季花景,美不胜收。只是近来似乎是进了邪祟,让山庄里的人不得不冷落了这番美景。 黑影悄无声息地摸到矮墙底下,藏到一缸睡莲旁边,不高的身子拼命探出头,想要越过矮墙,看到艳园内的景色。 谢无言调转方向,慢慢向黑影的方向走去。 稍稍走近了一些,谢无言再次确认了那个人的身份黑影就是成小鳞,他没看错。 成小鳞不知为何特别紧张,时不时小心翼翼地向左右打量,生怕被人发现他靠近这儿,显然他是知道,艳园现在是禁止入内的,否则也不至于这样警惕了。 以免他犯错出事,谢无言打算叫住他:你 成小鳞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指比在唇前,疑神疑鬼地摆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谢师兄,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谢无言静静听了一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 我真没说谎!谢师兄,你,你仔细听一会儿,一定有的成小鳞生怕谢无言误会他,声音禁不住抬高,我听到有人在唱歌,是个女子,声音很好听 谢无言蹙起眉头,接着,望向矮墙对面,繁华茂盛的深处。 难道这艳园的鬼,被成小鳞撞上了? ----------------------- 作者有话说:要国庆啦!!!!!!!!!!! 嗨起来集美们!!!!!(指待在家平躺七天) 现在不休息不看文更待何时!!!!! 这几天肚皮能多更就多更,能加更就加更,欢度国庆,不咕不咕 第91章 艳园幽歌(2) 谢无言默默听了一刻,并没有听到什么歌声,唯有远处海浪拍岸的动静远远传来。 得知谢无言什么都没听见,成小鳞委屈地撅起嘴唇,嘀咕道:怎么会呢? 他看上去很是笃定,艳园里就是有人在唱歌,他站在矮墙后面,探头探脑地张望许久,奈何矮墙太高,始终看不见里面的全貌。 谢无言索性抓住成小鳞后颈处的布料,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举到矮墙上面。 成小鳞吓了一跳,不过高度的确比刚刚高了不少,他左顾右盼地看了几眼,视野之内廖无人烟,一片寂静,根本不像是有人在这里面的样子。 成小鳞安静下来,谢无言将他放回原地,淡然告诉他:世间邪祟众多,用歌声迷惑人心的精怪妖兽数不胜数,你境界尚浅,一时被迷惑也是正常。 成小鳞双颊微红,捏了捏手指,争辩道:不是的!我、我以前也听过那个声音,所以才 成小鳞的声音越说越低,末了,大概是自己想明白了,忽然改了口说:谢师兄,我们回去吧,是我糊涂了,不该不该靠近这里的。 想通了就好。谢无言微微颔首,转身领着成小鳞往回走。 成小鳞小步追上来,小心翼翼地问:谢师兄要去哪儿呀? 谢无言惜字如金地答道:去见温灼。 因为黎琛的内伤,谢无言恐怕要与黎琛在镇海山庄待上一段时间。这里毕竟是仙界,还是个大门派,谢无言想向温灼借一些有用的功法,不耽误修炼。 谢无言从霍遥那里夺回来的属于谢家的宝贝里,虽然也有不少功法,但是各属性灵根修炼的功法都不同,火灵根的功法不多,冰灵根这样的异灵根,更是一本难求。 成小鳞小声告诉他:我刚刚来的时候,听说温少爷去了练武场,谢师兄可以去那里找找。 嗯。 谢无言打算将成小鳞送回安海楼休息,但是成小鳞支支吾吾,半天才告诉谢无言,他也想去练武场看看。 成小鳞低着头解释说:我我境界尚浅,师兄说得对,但是我从前在机关谷,也没怎么修炼过我想去看看,镇海山庄的弟子是怎么样的,说不定能学到一点 既然如此,你与温灼说一声,离开山庄前,跟着其他弟子修炼不就行了? 成小鳞却陷入犹豫:这这可以吗? 谢无言不理解,侧目看了他一眼:有何不可? 如果是谢师兄,肯定谁也不会拒绝的。成小鳞语气有些低落,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境界还低,温少爷说不定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那又如何? 谢无言语气平静,像是风拖着一片羽毛,却隐隐透着一股无形的力道。 他不认识你,你便让他知道你的名字,他不同意,你就日日去找他,用什么办法都行,如果你自己不争不抢,谁也帮不了你。 成小鳞目光迟滞了一刻,他没想到谢无言会和他说这么多话,谢无言的意思他听懂了,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从有记忆起,便在他人的意思下,被送到机关谷做医修,从那时到现在,还从未自己做主,决定过什么事情。 靠自己争取到机会,成小鳞知道谢无言一定做得到,可是他 谢无言没有再说些什么,成小鳞也一直没出声,他纠结着想要出声,然而一抬头,他们已经到了练武场前。 练武场是山庄内弟子修炼之地,位于镇海山庄与大海交界之处,练武场最末端甚至是建立在一处海边的悬崖峭壁上的,这里涛声响亮,每次拍过来一阵高浪,便如山崩地裂般,发出一声惊人的巨响。 站在练武场外,已经能远远看见深蓝色的海面,以及逐渐向陆地靠近的漫天乌云。 如温睿舟所说,今夜是月圆之夜,鲛人出没,海边风高浪急,甚至还有将下暴雨的迹象。但是在练武场上,仍有不少弟子正在练习功法,相互斗技。 谢无言扫了一圈,周围人多嘈杂,一时没看见温灼的人影,恰好汪然在练武场外围,一看见谢无言,立刻收起剑赶了过来。 汪然得知谢无言有事要找温灼,回答道:温少爷现在正指导其他弟子呢,也不知道有空没,谢少爷,要不您亲自过去问问? 谢无言点点头,一步迈进了练武场,成小鳞跟在后面,新奇地朝四处张望,周围弟子皆穿着统一的海蓝色道袍,有年纪小的,也有看上去精瘦健壮的,每个人皆拿着漂亮的长剑或法器,一招一式,不知道比机关谷那些散修般的弟子强上多少。 他看着这些弟子,这些弟子也好奇地看向他们。 一袭红影穿过人群的缝隙之间,悄无声息地掠过海风,然而他一身赤色实在过于明艳,在这片灰暗的峭壁,以及深蓝浪涛的包围之中,他满袖鲜红,衣袍之上栩栩如生的金线牡丹,尤其显眼。 即便是正醉心于斗技的弟子,也无法将视线从谢无言的身上挪开。这一抹艳丽的红,与海中颜色绯红的珊瑚还不一样,这是明显不属于大海的,血的红色。 一时间,练武场的杀气逐渐弱了下来,不知不觉,弟子们相互斗技的动作变得有些慢了。他们的视线时不时向身侧瞥去,既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想要看清谢无言的真容。 他们或多或少听说了谢家小少爷来到镇海山庄的事,从前,他们对谢无言的认知,仅仅知道他是谢家独子,拥有一副惊艳四方的容貌,却早已被谢家驱逐出仙界,远在人界的机关谷。 谢无言如今抵达镇海山庄,他们不是不好奇,只不过在他们过去的认知里,再美丽的人,也不过是拥有一副比常人略显精致的好皮囊,实在不值得让他们放下修炼,特意前去欣赏。 如今惊鸿一瞥,方才知道他们过去的认知有多么狭隘。 成小鳞跟在谢无言身后,清晰瞧见了他们眼里的种种情绪,心中油然升起一阵骄傲,朝谢无言走得更近了一些。 谢无言无视他们所有人的视线,与汪然一道朝着温灼所在的方向径直走去,然而走到一半,却看见温灼就在不远处,正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过来。 汪然迎上前,恭恭敬敬地问:温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只是露个面便能有如此大的骚动,我就猜,大概是谢少爷来了。温灼笑了一笑,转而看向谢无言,谢少爷特意跑到这里,莫非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无言简要说明了自己的来由,温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都是小事,我确实知道几本功法很适合你修炼。这样,谢少爷随我一道去书海阁看一看,我为你选几本不错的功法,若是你还有喜欢的,尽管挑去看。 温灼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谢无言不失礼节地谢过他,两人谈拢,正要离开,却突然被一个稚嫩又胆怯的声音喊住。 第109章 温、温少爷! 成小鳞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谢无言与温灼同时回过头,看向满脸红晕的小少年。 成小鳞捏着手指,轻轻说:温少爷,虽然你和盛师兄为我联系了药圣堂,但是这段时间,我我也不想耽误自己的修炼我能不能,跟着山庄的其他弟子一起修炼? 温灼沉默一刻,说:成师弟,你有修炼的心思是好,只不过,山庄内的弟子最低也有炼气后期,炼气期只需找个蒲团打坐运气,吸收灵力即可,无需使用练武场。成师弟若是现在就来,恐怕很容易受伤,反而影响进度。 成小鳞顿了一顿,心底下意识生出退却的想法,但一想起谢无言的话,又努力挺起胸,说: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看,各位师兄都是怎么斗技的,平时平时你们在这里的时候,我就看着学学,不上场,可以吗?其余时间,我再去找个地方修炼 温灼欣然一笑,用温和安抚的语气对少年说:那当然可以,成师弟如此勤勉,若能尽快提高一些境界,等到了筑基期,也可以随意使用练武场。 成小鳞愣了一刻,意识到温灼已经答应了他,顿时长长松了口气,禁不住笑着看向谢无言。 谢无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只嘱咐道:好好修炼。 成小鳞兴奋到涨红着脸,用力点了点头。 谢无言与温灼离开练武场,出发去书海阁,不料半路却被两个孩子给拦住了。 温婵两手叉腰,一脸不满:温大哥,你都好久没陪我们玩了。 温小落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从另一边围住谢无言,问:谢少爷,你能陪我们玩吗? 温灼也很无奈,劝道:我与谢少爷有正事要办,你们先去找青青玩吧,或者找你们盛大哥也行啊,他那么久没回来,也很想你们的。 温婵扭过头:我们才不找盛大哥呢,他那么久才回来一趟,又跑到剑泉楼那儿打铁去了,真是太无聊了! 温小落低下头:陈姨喊青青回家了,我们到处找人,都没人肯陪我们玩。 两个小姑娘看上去当真是闲的厉害,她们身在修仙门派,周围所有人都有事可干,甚至是都忙得很,无暇陪伴她们。 可是她们不到年纪,灵根还未测,没法靠修炼打发时间,唯一算得上好玩的艳园如今也意外关闭了,她们根本没地方去,也没人陪她们玩。 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实在是件苦闷不堪的事情。 眼看温灼也要让她们失望了,温婵和温小落很是低落,鼓着脸颊生闷气。温灼也没办法,只能无奈拍了拍她们的脑袋,让她们去找别人玩。 两个小丫头一脸委屈不开心的样子。 谢无言想了想,喊了一声:火团。 周围三人一下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看见他颈侧贴身的衣袍那里,霎时间钻出一个极为小巧的红毛小脑袋,一双眼睛像两个小黑豆般,点缀在脑袋两边。 火团挤着身子钻了出来,扑腾飞到两个女孩面前,拍着翅膀绕着她们飞了一圈,毫不吝啬地炫耀自己美丽的赤色羽毛。 温婵和温小落瞬间睁大了眼睛,失落的表情瞬间转为了欣喜与好奇。 ----------------------- 作者有话说:凶悍美丽滴大鸟瞬间沦落成小女孩的玩物(bushi) 第92章 艳园幽歌(3) 温灼露出些许意外之色,但很快便回过神,微笑说:玄鸟性傲,很难亲人,谢少爷竟能得玄鸟作灵宠,实在难得。 谢无言默默点头,反正火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陪她们做个伴。 火团拍着翅膀绕着温家姐妹飞,两个小丫头高兴坏了,边追边问:谢少爷,这是你的灵宠吗?能不能陪我们玩一阵子啊? 得到谢无言的准肯之后,温婵与温小落欣然一笑,温婵颇为羡慕地说:我也想要这么一只灵宠,可是父亲偏不让我养,回头我要再求求父亲,让他也给我找一只玄鸟! 玄鸟哪是这么好找的。温灼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姑娘们,安慰道,你们尚未测得灵根,灵宠又都是妖兽所转化的,你们现在可连妖兽都打不过呢,父亲当然不会同意。等未来实力长进,父亲自然会答应,何必急于一时? 好好好,大哥说的都对。温婵撇了撇嘴,大哥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回头父亲要是耍赖,你可得站在我们这一边,不许再帮父亲说话。 温灼应道:那是自然。 温灼一答应,两姐妹便坏笑一声,追着火团高兴地跑走了,温灼望着她们的背影又嘱咐了几句,她们俩便朝后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听见了,连回话的功夫都没有。 温灼轻轻弯起唇角,走回谢无言身边,道:家中弟妹年纪都太小了,让谢少爷见笑了。 谢无言淡道:无事。 谢家少子,这一代更是只有他一个人,像温灼这样被兄弟姐妹包围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即便他有兄弟或姐妹,也不是什么好事。谢家家主只会选择境界最高,实力最优者,就算是彼此血脉相连,到了选择继承者的时候,便会成为谢锦声那样,兄弟反目,彼此明争暗斗,永无停息之日。 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与温家姐妹分开不久之后,二人很快抵达了书海阁。这里是镇海山庄唯一的藏书阁,建得颇为壮观,甚至比庄主温睿舟所住的定海楼还庞大的多。 一进入书海阁,便隐约能闻到一股书卷独有的气味,书香陈韵,古朴雅致。 淡淡的书香间,又飘来一缕微浓的药草香气,谢无言朝里看去,书海阁进门的地方是一片木色空地,不远处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有个样式古早的八角香炉,香炉镂花的缝隙之间透出细小的火光,一缕缕白雾从香炉里飘出,便是那药草香气的来源了。 桌上还摆着一堆老旧的茶具,一条肤色惨白的胳膊将一个茶杯放了回去,谢无言抬起目光,这才看见桌前所坐的,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弟子,看上去也就和黎琛差不多大。 那人也迅速扫了一眼他们,打量的目光略带谨慎。看着温灼面带微笑的样子,那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哥哥带贵客来,是有何事吗? 他是温灼的弟弟? 谢无言端详着此人的五官,的确与温灼有几分相像,只不过眉眼低垂,将目光藏在阴翳里,面相略显阴沉。 我带谢少爷来挑选几本功法,正好你在,便帮我们带一回路吧。温灼转身,为谢无言介绍道,谢少爷,这是我家的四弟,叫温如,负责看守书海阁,若是你往后还想来书海阁找书,直接过来找小如就行。 温灼语气平和亲切,看上去和平日没什么不同,可是温如却满脸害怕,一次都不敢正眼瞧他们,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和谢无言打招呼。 温灼对此似乎都习以为常了,他用口型无声地告诉谢无言:小如怕生,平日一直如此,谢少爷不要介意。 温如低着头,微微侧身,小声问他们:谢少爷需要什么境界的功法呢? 温灼看向谢无言,问:谢少爷如今在金丹后期,且底子不错,不如就从元婴期的功法练起吧?不过,若是让我说,依谢少爷你的实力,其实不必选择太多元婴期的功法,应当将重心放在炼虚期的功法上。 一旁的温如目露惊讶,终于正眼看向二人,犹疑地说:可是这都越了整整一级,若是灵力与修为无法跟上,反倒对提升境界无益啊 谢无言眼神微妙地看了一眼温灼,在温如惊讶且犹豫的视线之下,同意了温灼的说法。 他道:先去看看元婴期的功法吧,择两本打底子也是应该的。 温如捏了把汗,金丹后期那也是金丹期,居然敢越级,甚至越两级去挑选功法,还说要拿元婴期的功法打底子这实在是闻所未闻之事。他犹豫一刻,虽是不敢相信,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领着二人向他身后不远处的长阶走去。 一楼四周也有不少样式古旧,却擦得锃亮的书架,架上存放着一排排功法书籍,只不过都比较薄,看起来翻不到几页就没了。 温如默默带路,并没有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介绍这儿的任务落到了温灼头上,不过他似乎也很乐意为谢无言介绍。 从温灼这儿,谢无言得知,书海阁是以境界高低区分功法存放的位置,炼气期与筑基期在一层,金丹期的功法较多,独占二层,元婴期与炼虚期则在三层,再往上的所有境界,功法便更少了,皆是一起归到了第四层。 三人走至第二层,温如侧头停顿了一下,见谢无言真就对金丹功法毫无兴趣,心底掠过一分惊讶,带着他们上楼,去到了存放元婴期功法的几排书架前。 第110章 温如为他们指了个地方,小声道:适合元婴期修炼的火属性功法,都在这里了 多谢小如。温灼亲切一笑,转头问谢无言,我恰好知道几本适合谢少爷修炼的功法,谢少爷是自己挑选,还是先由我为你择几本出来? 谢无言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书架,道:你挑的,是哪几本? 温灼不疾不徐地走向书架,从一排拥挤得都看不清名字的书架里,摸索两下,抽出了一本深红封皮的功法,又从另一个地方,抽出一本被翻到几乎破旧掉页的蓝皮书。 元婴期的火属性功法里,我最推荐这两本。 温灼先拿起蓝皮书,道:这本叫《吞天烈火》,由一位相当有名的火系天灵根修士所著,学成此法,可在瞬间升起窜天烈焰,大范围攻击敌人,若是想要击杀群体行动的妖兽,此法便是不二之选。 温灼转而又拿出另一本深红封皮的功法,这本功法看起来几乎全新,似乎没被多少人碰过。 他介绍道:这本功法则叫《不灭真火》,著者不详,但书中所述内容却颇为简洁干练。此法主要是修炼火焰的纯度和威力,短期内见效不大,并且要比《吞天烈火》难练许多《吞天烈火》只需学二十重即可学成,此法却要学四十重。但若是将《不灭真火》练到四十重,便可熟练控制最强大的火焰,真火,这样的话,日后便能修炼《神火仙录》。 《神火仙录》是大乘期才能学习的火属性功法,相当有名气,仙界无人不知此法,谈不上什么稀有的珍品功法,但是修炼此法难度太高,放眼整个仙界,学成《神火仙录》的人少之又少,掰着指头都数的过来。 《吞天烈火》见效快,招式强大,《不灭真火》见效慢,却可提高火焰威力,修炼真火,两者方向不同,若是一起修炼,便无法专精其一,谢少爷还是从这两本功法里,择出一本去修炼吧。 谢无言没有丝毫犹豫,就选择了《不灭真火》,作为他将要修炼的第一本功法。 《吞天烈火》固然强大,只是上限太低,只适合平庸之辈。要想尽快超越宇文江雪,只有尽快习得真火,才能修炼那些更强大的功法。 我没猜错,谢少爷果真选了这本。温灼欣然一笑,此法见效并不明显,且需要长期修炼,山庄内没有多少弟子肯练,难得有愿意练的,没多久也放弃了。还是交到你手里,才能发挥他真正的实力。 谢无言收下《不灭真火》,道:有劳温少爷费心了。 无妨,我一直待在山庄里,弟妹与我年纪都差不少,能有谢少爷做个伴,也算是你我之间的一场缘分。温灼一脸真诚,谢少爷要不要也为黎小少爷择几本功法?那日看,黎小少爷实力不错,还是难得的异灵根,若是能有他适合的功法,挑一本回去练练也好。 谢无言却婉言拒绝了,道:他的功法,我日后再单独挑。 温灼有些意外,微笑着问他:谢少爷方便说说原因吗? 谢无言只简单解释了几句。他的确见过黎琛实战的样子,不过实战与实力毕竟有所区别,黎琛到底有多大能耐,究竟将冰灵根掌握到几成,这方面,他还需要单独了解,再做决定。 谢少爷待他真是细心,这样也好。得知原因,温灼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刻,突然看向温如,小如,我和谢少爷再看看别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温如长松了一口气,乖乖离开,悄无声息地下楼去了。 挑完了元婴期的功法,温灼领着谢无言向炼虚期功法的书架走去,然而温灼在书架周围停了下来,动作极快地抽出一张无声符,将两人周围的一切声响藏了起来。 温灼朝谢无言笑了一笑,竟是绕过这一排书架,领着他向楼上走去。 顶楼所存放的,是在炼虚期以上,属于大乘期,化神期的功法。 这一层楼所存在的功法,甚至有特殊的阵法保护,温灼迅速破阵,领着他走入了这片禁地般的地方。 虽然同样都是定期有人清理整理,但这一层,显然很少有人光顾问津,书卷静静躺在那里,似乎已经被遗忘了很久。 谢无言并没有质问温灼为何把他带到这里,机会难得,他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书架能欣赏到镇海山庄的高阶功法藏书,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温灼极为自然且熟练地走进两排书架之间,抬了抬手,那书架顶上孤零零躺着的一本书卷,便坠落下来,掉在了他的手心里。 温灼转过身,单手亮出这本书,问:谢少爷,你可认识这本功法? 他一眼望去,看见那精致书卷上,写着四个端端正正的古文字,谢无言平静的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异色。 这是《凤凰圣卷》?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我来啦!!今晚更得有点慢qaq陪家人参加婚礼去了,十月中旬我姐姐也要结婚了,还得跑到外地参加,还得做伴娘(呕血) 希望我能穿得下伴娘服qaq穿不下就怪左右上半年骗我吃了太多好吃的呜呜呜 第93章 艳园幽歌(4) 《凤凰圣卷》是谢家最出名的功法之一,一共有十五重,由谢家一位先祖所著,乃火属性巅峰功法。《凤凰圣卷》已有万年历史,然而诸多谢家族人与门生都尝试修炼此法,却无一人能成功。 不少出名的火灵根修士前往红霞一线天,请求以数十万数百万的上品灵石,或是强大稀有的鬼神级法器交换《凤凰圣卷》,却都被谢家无情拒绝,理由是:先祖有令,《凤凰圣卷》必须由谢家看管,谢家断不可违背先祖之命。 传说学成《凤凰圣卷》,释放的真火源源不断,永不熄灭,甚至可以沐浴在真火之中,精炼肉.身,还可以御火飞行,弹指一挥间便能焚天万里,毁天灭地,犹如浴火凤凰,威力强大,无人能及。 只可惜万年以来,竟无一人学成《凤凰圣卷》,更无人见过《凤凰圣卷》的真正威力,致使这传世的功法,成了谢家静静封存,无人问津的宝物之一。 谢家的《凤凰圣卷》,怎么会在镇海山庄? 似乎察觉到谢无言眼底的疑虑,温灼用手背拂去书卷上的一层浮灰,将书卷轻轻展开,向后一翻露出了一条深而长的裂痕,看痕迹,显然是人为撕开的。 谢无言微微一蹙眉,这宝贵的火属性巅峰功法竟是被人撕成这样,温灼手里的这本,恐怕最多只有完整版的一半。 温灼摸了摸书卷的裂痕,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凤凰圣卷》的残页,是几年前父亲遇到一个谢家过去的门生,从他手里得到的,说是当初出事的时候,有人趁乱撕了前半卷功法,却被这个门生给偷偷带走,送到了父亲这里。 父亲与谢仙尊交好,一直想归还《凤凰圣卷》,可是如今谢仙尊却说,《凤凰圣卷》在镇海山庄更加安全,这功法残页,交给温家保管更好。 说着,温灼将书卷递到了谢无言面前,微笑着示好道:谢少爷如今的境界,其实是不适合修炼《凤凰圣卷》的,不过我想到此卷原本便是谢家的宝物,谢少爷带走也无可厚非。 谢无言接过功法,视线轻扫过封皮,四个端正的古文字落笔有力,墨字俊秀又不失力道,似青竹翠兰。 他展开书卷,功法皆是由古文字书写的,以及一些形似鸡脚印的图案,似乎是搭配文字,用作提示的图案,很丑,好在并不妨碍谢无言看懂。 谢无言碰着书卷,忽然摸到侧边有一块小小的凸起,他心下一动,不动声色地移开手指,朝温灼微微颔首:多谢温少爷。 温灼摆摆手:不必谢我,这本就是谢家的功法,能够回到你手里,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拿到《凤凰圣卷》之后,二人也不再耽误,温灼领着谢无言回到三楼,又挑了两本炼虚期的功法,分别是《焚海经》与《炼狱书》。 火属性功法素来都是以威力凶猛为特点,在五行属性的功法里,火属性的功法普遍破坏力最高,颇受一部分修仙者喜爱,功法所取的名称甚至与魔功有些相像。 这两本炼虚期的功法是同境界功法里最注重杀伤力的两本,专心钻研这几本功法,足够他对付大乘期以下的对手了。 此行能得到《不灭真火》和《凤凰圣卷》的残页,已经算是收获颇丰了。 谢无言的功法找好之后,他找到异灵根的功法,大致拿起几本翻了翻内容,暂且没寻到什么特别亮眼的。 一阵带着犹疑的足音从后方传来,他们二人同时转头看去,便看见一个少年小心翼翼地站在后方,对温灼说:哥哥,李叔找你,说潮水已经涨起来了。 第111章 好,我马上过去。温灼正经回答,转头与谢无言说了声抱歉,谢少爷若是还有感兴趣的功法,可以慢慢看,若是有选中的,与小如说一声,直接拿走就行。今晚海岸那边风浪高,又是月圆夜,我得去和弟子们守着,免得出事。 谢无言点了点头,温灼与温如随即下楼离开。镇海山庄素来有一套抵御海啸风浪的方法,谢无言虽然有些感兴趣,不过眼下,还有另一件让他在意的事。 确认四下无人之后,谢无言走至书架一边,一处无人看得见的死角处,将《凤凰圣卷》的残页取了出来。 他沿着书卷侧面摸了摸,果然再次感受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处,不太明显,却引人好奇。他试着注入火属性的灵力,过了片刻,那个凸起处渐渐变软,像是融化了似的。 书卷的其他地方都还安然无恙,只有那里,变了颜色又变了样子。谢无言拨开融化的部分,竟是从《凤凰圣卷》的侧边,取出了一捆被缩得极细小的黄色纸卷。 因为被注入了火属性灵力,特殊材质的纸张遇热之后不断变大,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捆普通大小的黄皮书卷。但是,似乎因为封存了太久,这本书的内页粘在了一起,除了封皮上十方诡阵图五个字以外,暂且还什么信息都无法得到。 谢无言侧目扫视四周,虽是无人,但还是带回住处,单独查看为好。 临走前,谢无言重新查看了一遍那些火属性功法,不知是否是他多心,这些功法不论强弱,都有最近被翻阅过的痕迹,恐怕是有人在今日之前,将这些功法全部翻看了一遍。 谢无言无法不想到温灼,他记得温灼是木火双灵根,虽然有火灵根,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在短时间内将所有火灵根功法全部翻看一遍。 就像是特意为了挑选送给他的功法,才细细查找了一番似的。 希望只是他多心。 离开书海阁,屋外天色已暗,方才飘在海面上的漫天乌云已经抵达山庄,黑压压地挤在空中。 谢无言返回安海楼,隔壁房间仍是空的,迟迟不见黎琛归来。 莫非在伤好之前,都要住在温池楼?这倒也说得通,只不过以谢无言对黎琛的了解,让他乖乖躺在病榻上十天半个月,除非将他的腿和床脚钉死在一起,否则绝无可能。 他决定出去找人问问。 屋外涛声更强,已经有月黑风高,骇浪滔天之势。昏暗的走廊里了无人迹,他只得下楼去找,好在汪然正巧返回楼里,谢无言立刻将他喊过来一问,才知道黎琛不久前就已经离开温池楼了。 至于黎琛现在人在何方,汪然也不知道。 黑压压的云层传来雷声隆隆,谢无言脸色微沉,汪然光是等在一边,便莫名觉得心里发慌,赶紧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天色阴沉,乌云之间划过冰蓝色的电光,有将下暴雨的迹象。 沿着记忆里的地形,谢无言避开大路,绕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山庄内的弟子如今不是在海岸边抵御潮水,就是在安海楼附近的楼阁里休息,室外天昏地暗,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既然无人注意,谢无言索性拿出飞来枫,低飞着赶向他的目的地。山庄内外不许使用飞行法器,但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什么大事。 他很快抵达了那个地方。 谢无言走下枫叶,周围狂风大作,红衣飞扬,衣袂狂舞,翠树芳华开得正烂漫,只可惜天公不作美,让这滚滚乌云挡住了所有的光线,将艳园美景笼罩在了夜的阴翳里。 谢无言拿出一颗荧光珠照了照,面前一地落叶有被踩过的痕迹,方才不久前,的确有人来过这里。 他心下一沉,但也并不太意外,他果然没猜错黎琛就是去了艳园。 谢无言一阵头疼,禁不住想要扶额,黎琛素来是个不安分的,这点他知道。不过谢无言也不是没有察觉到,黎琛似乎对一些有问题的地方格外敏.感,在机关谷的时候偏向宿铃湖跑,到了镇海山庄,又一下溜到艳园里。 结合黎琛身上的种种疑点,谢无言总觉得,他似乎知道的太多,一个在玲珑门关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是靠什么渠道,得知这些秘密与情报的? 谢无言默默看向前方,树影重重,不远处浪声震天,艳园的美景被藏匿在黑夜里,花香亦是被海水与泥沙的气息所遮盖了。 他取出一颗荧光珠,周围顿时亮堂了许多,他将荧光珠放在飞来枫上,让枫叶乘着这团光,照亮前方的道路。 谢无言迈出一步,踩在落叶之上,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响,顿时惊起几只附近的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传过来,却看不清鸟儿具体的方位。 艳园闹鬼的事,他还没忘,这里很可能暗藏邪祟。 谢无言目光警惕,借着荧光珠的亮光前进,他能看清的,只有正前方的道路,与附近一点距离的地方。刚进门的这一片地方似乎是以盆栽植物为主,道路还算宽敞,没什么阻碍。 道路两边静静摆放着两排盆栽,植物被修剪成参差不齐的形状,莫名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突然间,天边电光乍现,一瞬间撕裂了黑暗,转瞬即逝的蓝光照耀之下,一颗颗盆栽影子修长又怪异,犹如张牙舞爪的厉鬼,将这夜色衬得愈发不安宁。 他还未走出盆栽林,一滴圆润豆大的水珠,突然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落雨了。 谢无言默默张开灵力屏障,挡住雨点。 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雨声将他包围,厚厚的云层里又有滚滚雷声,不远处浪涛拍岸,如巨石乍碎,湿润的风雨席卷了天地间每一寸角落。 谢无言静静走向前方,方才电光乍现时,他看见盆栽园的尽头就在不远处。 盆栽园外,似乎是一片宽阔的湖面。 他穿越疾风骤雨,不偏不倚地朝湖水的方向走去。 ----------------------- 作者有话说:最近为啥一直没有沙雕日常呢 因为一个人是沙雕不起来的(点烟 左右她 她 她回家过中秋国庆去了(再次点烟 现在七月一只猫和我一个人,寂寥地待在魔都,我十分怀疑七月已经忘了有左右这个主人了,现在我独宠七月,一个人铲屎,一个人吃饭,好生寂寞(抹泪) 第94章 艳园幽歌(5) 暴雨滂沱,伴着又急又烈的寒风,席卷过人间每一寸土地。 好在艳园这里的环境不一般,即便风雨大作,生长于此的花草枝叶被不断吹起,花摇叶晃,却很少有被真正被吹散吹掉的花朵。 小巧的飞来枫顶着凶猛的风雨,托着一枚闪亮发光的荧光珠,在前方带路。 谢无言不疾不徐地穿过盆栽林,沿着一条错落有致,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来到了一片湖水前。他轻一挥手,示意飞来枫停下。 枫叶与光珠乖乖停在原地,亮光静静照耀了四周一小片的区域。 耳边是滂沱大雨声,谢无言扫视四周,视野所及并无可疑之处,但是和刚刚在盆栽园不同,到了湖边之后,他明显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是灵气,却并非修仙者,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谢无言徐徐靠近湖面。 这片湖水占地极宽,隔着幽深夜色,隐隐能看见远处湖心亭的轮廓,一定有桥与之相连,不过并不在他附近。 谢无言正要向湖里看时,却忽然听见一阵声音,他反应了一刻,瞬间停住脚步,警惕地看向四周 他听到了一阵歌声。 谢无言瞬间想起了成小鳞的话,艳园有歌声传来,当时他只知是邪祟作妖,却没亲耳听过。而如今,听到这歌声的人,成了他自己。 这歌声空灵悠扬,没有唱词,只是一阵又一阵不成曲调的吟唱罢了。歌者像是有用不完的气息,声音时而婉转时而高昂,仿佛从深谷之中传来,连绵不断,丝毫没有换气所造成的短暂停顿。 成小鳞被这不同寻常的奇妙歌声给迷住了,谢无言却越听越清醒,陡然想起一种生物 鲛人。 鲛人是生活在大海之中的妖族,鱼尾人身,善纺鲛绡,泣泪成珠,价值连城。 鲛人算是相当有名的妖族了,不过真正见过鲛人的,其实少之又少。他们生活在深海,皆独来独往,性格孤傲,不与其他任何妖族来往。 如温睿舟所说,只有到了今天这样的月圆之夜,海面灵力充盈,鲛人才会出没在海岸边,被凡人或是修仙者所目击到。 可是这歌声分明是从湖水中传来,而非不远处的海面那里。这一点,谢无言不会弄错。 所以艳园闹的鬼,就是鲛人?但是,为什么鲛人会在这片湖水里? 谢无言靠近湖面,俯下身,单手捧了些水上来,他凭着这湖水的气息能确认艳园的湖水,并没有与海水相连。 第112章 居于深海的鲛人为何会出现在湖里,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理解。 耳边歌声时近时远,最终停在他不远处的某一个地方。暴雨不歇,乌云未散,漆黑到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夜里,谢无言暂且无法辨清鲛人的方位,他后退一步,细细聆听,试图凭耳力确认歌声的大致方位。 然而,一道撕裂天际的闪电,霎时间出现了。 电光骤然照亮了整片天空,昏黑的湖面与湖心小亭一瞬间被蓝光包围,犹如白昼。 谢无言全然没有欣赏湖景的闲暇,电光闪耀的刹那间,他猛然看见,那幽深昏暗的湖底,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在静静地盯着他看。 那双血瞳几乎静止在水里,看样子,已经注视了他很久。 谢无言早已知道湖中有鲛人,对他而言,这画面虽然怪异,却不至于出人意料,更不足以畏惧。不过,当初他劝走成小鳞是对的,若是被成小鳞见到这水中红眼的画面,恐怕是要把他吓得再也不敢靠近水了。 电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周围的一切再次藏入了无尽的黑暗里,但是谢无言清楚地知道,湖底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仍然在看着他。 被单方面地注视,观察,对谢无言来说实在难以忍受。他令飞来枫带着荧光珠慢慢靠近湖面,视图照亮鲛人刚刚所在的位置。 光逐渐远离了他,小心翼翼地飞越湖面上空。 终于,找到了那双血红色的瞳孔。 湖水底下,鲛人似乎比刚刚上浮了一些,距离湖面的位置更近了。血红色的眼睛静静映着光,像是一对赤红色的宝石。 被荧光珠照到,鲛人微微闭了闭眼睛,适应了片刻,却并没有任何逃跑或攻击的反应。他和谢无言互相观察着彼此,谁也没有出声。 密集的雨点子疯狂击打着湖面,水中涟漪不断,模糊了鲛人的样子,直到他再次上浮,又一次靠近水面,谢无言才真正看清了他的样子。 鲛人的长发在水中如绸缎般慢慢飘荡,阴柔微怯的眉眼之下,是一张俊俏男人的脸。五官不像仙界的人,倒是与传闻中,居住在偏远国度的金发凡人有些相像,五官深邃,骨骼鲜明,鼻梁挺拔。 鲛人距离水面已经很近了,谢无言试着俯下身,将目光放的柔和了一些,想看看这样是否能让鲛人放松警惕,浮出水面。 鲛人便足够稀有了,这还是一个能生活在湖水里的鲛人,任何古籍都不曾记载过这种事,如果能弄清楚这件事 谢无言想到一半,忽然间浑身一震,每一寸肌肤都警觉起来,他眼神霎时间变了,迅速抬手,朝空中猛地一挥,夺下了一个飞驰而来的暗器。 这暗器冰凉,抓在手心里便感觉遍体生寒。鲛人似乎是被这动静吓到了,想要上浮的身体立刻折返,扑腾着鱼尾下潜到他看不见的湖底深处去了。 谢无言默默沉下一口气,心里很难不冒出怒意,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玩笑似的话语。 师尊真是扫兴,我可是差一点点就猎到鲛人了。 是他尤为熟悉的嗓音。 谢无言默默掐碎手里的冰矢,转过身,冷眸斜了树上的少年一眼。手心张开,碎成粉末的冰粒被狂风瞬间吹散,无影无踪。 回想起来,这冰矢的确不是朝他射的,只是被谢无言下意识抓住了。 只不过射出这冰矢的,毫无疑问就是黎琛。 谢无言蹙眉:你要猎鲛人? 黎琛盘着双腿,姿势随意地坐在不远处一棵树的枝干上,灵罩挡住暴雨,他藏匿在层层枝叶之后,在这片黑夜中,藏得极好。 他微笑着,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鲛人所织的鲛绡,若是制成防御用的法器,坚硬无比,可挡万剑。若是能猎得鲛人,自然能得到鲛绡,不仅是我,天底下所有修士恐怕都想猎鲛人吧。 谢无言沉沉叹了口气:你来艳园,只是为了鲛绡? 黎琛回以一笑:不行吗? 以你现在的实力,还猎不到鲛人。谢无言移开视线,冷淡地回道,况且,若是不好好修炼,再完美的法器也无用处。 黎琛沉默片刻,突然又短促地笑了一声,问:师尊的意思,是不是让我老实待在你身边,好好修炼,不要老是想这些身外之物? 黎琛的语气开始变的有些微妙。 谢无言以沉默,承认了他的说法。 我之前就想说这件事。黎琛盯着他,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师尊你,总是很擅长找到我。 谢无言冷着脸,皱起眉,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黎琛踩着树干站起来,枝叶晃了晃,他轻快地跳下来,稳稳落到地上。明明荧光珠已经回到岸边,黎琛面前不远处,便是触手可及的光明,他却站在黑黢黢的大树阴翳里,偏不过来。 黎琛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继续说:所以,若是我不肯待在这里,擅自逃走的话,师尊也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我吧。 谢无言反问:你为何要逃? 我为何要逃黎琛喃喃着重复了一遍,夜太黑,令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不过片刻,他突然把问题推回来,问:师尊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如今红霞一线天落到他人手里,你只有待在这里才安全,所以直到你们谢家夺回那地方之前,你都不会走,我应该没猜错吧? 他语速渐渐加快,似是在逼问,不过,谢无言也没办法否认他。 谢无言,还有谢锦声,的确都是这样打算的。 留在镇海山庄,养精蓄锐,再待时机合适,寻找夺回红霞一线天的机会。而且多亏了温睿舟,谢无言知道,他与黎琛魂魄的问题都可以靠安魂花来解决之后,也就不必急着马不停蹄地赶去红霞一线天了。 这是最妥当,也是最合适的方法了。此事非同小可,谢无言无法不谨慎行事。 黎琛知道自己没猜错,默默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可我必须走,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少年笔直地站在黑暗里,语气异常平静,就好像这些事,这些话,早就在他心里藏了很久很久。 你或许肯花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修炼,以师尊的能力,说不定到那时真就能超越宇文江雪可是师尊,我等不了那么久。 少年说得很轻快,几乎是以戏谑自嘲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的,可是谢无言能感受到他话里的沉重。每一个字都背负着许许多多的因果。 谢无言沉默了一刻,即便他不想问,到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顺着黎琛的话,问出这个问题 他看向少年在黑夜里的轮廓,问:理由呢? 黎琛静默一刻,才抬起了头。这时谢无言才注意到,天上浓稠的乌云已经散去一些,云层的缝隙之间泄出月光,将少年略显伤感的半边面孔照亮。 我想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没有多久可以活了。 ----------------------- 作者有话说:今天来大姨妈了(躺平) 因为已经定好了出去玩的计划,又舍不得取消,不得不喝了泰式奶茶(冰),杨枝甘露(冰),可乐(冰) 上次看到一个,应对这种问题的解决方法 假装自己没发现自己来姨妈了,照常吃吃喝喝过后,再假装这才发现自己大姨妈来了!然后暗骂一声卧槽,真倒霉 这个方法真的大智慧,xswl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艳园幽歌(6) 一瞬间,谢无言的眼前又闪过那一幕 白玉殿堂内,处处都是焦黑的尸体,黎琛浑身是血,跪在万级长阶之上,僵硬的身体直至最后一刻,仍在紧紧拥着一个人。 一个与谢无言一模一样的人。 他听黎琛提起过,知道这世间有着一个与他长相极像的人,只是若非亲眼所见,谢无言不会知道,天下居然会有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拥有着完全一致,别无两样的同一副面孔。 即便秦枭羽说,那个人就是他,也并无证据,另一个世界里,谢小少爷早逝,而他是谢家先祖,恐怕肉.身早已灰飞烟灭。 那个人,绝无可能是他。 可是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巧合吗? 黎琛想找的那个人,身上似乎有颇多谜团,相貌,来历,身份。关于他的一切,谢无言都很感兴趣。 他沉思一刻,问黎琛:你想找的人究竟在哪里,你自己清楚吗? 黎琛并没有回答他,周围静得只剩风雨声,像一层厚实沉重的雨幕,遮住了彼此交错的目光。 谢无言轻描淡写地说:若是连线索都没有,就只是无头苍蝇乱窜罢了,没有意义。 第113章 我当然有线索。黎琛当即出声反驳,一阵电光自云端闪过,一瞬间照亮了少年警惕的双眼,师尊问这么多,是想套我的话? 我需要套你的话?谢无言冷冰冰地斜了他一眼,黎琛顿时又安静了。 即便谢无言不直说,黎琛也不可能忘记,他们二人可是结过契的师徒。谢无言若是真要逼他回答,手指都不用抬一下。 当然,动用师徒契会令谢无言魂魄受损的事,他不可能让黎琛知道。只要这个秘密继续存在,师徒契对黎琛的威胁就会一直存在。 这个秘密就像是一条拴住黎琛脖颈的绳子,他并不知道这绳子一挣就断,所以才能够一直安分地待在谢无言身边,不敢轻举妄动。 黎琛深吸了一口气,用不情愿的语气告诉他:我要找的人是谁,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何必急于一时反正他现在一定跟宇文江雪在一起,我必须得救他出来。 谢无言抬起眉眼,看向雨中静默的少年。 既然如此,你更不该去。 黎琛肩膀一僵,当即反问他:为什么? 乌云渐渐散去了一小半,月光的银辉悄无声息地照亮了黑夜里的艳园,将黎琛脸上反抗叛逆的情绪照得一清二楚。 你内伤未愈,本身也境界不高,光是与他三成魂魄相争,就已经够吃力了。谢无言毫不留情地点出原因,别说十成,就连五成实力的宇文江雪站到你面前,你也无法取胜。 寒风吹袭而过,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既然师尊非说我一人敌不过宇文江雪,为何不帮我呢?黎琛反驳说,师尊这么想与我做师徒,不惜强迫我结契,便该负起责任,帮徒弟一起将他的‘友人’救出来,不是吗? 他语气不怎么友善,听他话里的内容,更带着几分隐晦的指责。 谢无言冷笑:你我二人合力又怎样?宇文江雪在大乘期,你我修为总和都不及他,你空有胆量,行事莽撞,即便我们一起去也只是白白送死。 黎琛的脸色愈来愈差,他自始至终所做的一切动作,只是从树上跳到了树下,除此以外寸步未移,可是仅看他在黑夜里隐隐若现的表情,便能清晰感觉到少年不断膨胀,剑拔弩张的情绪。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争论要升级为争吵,甚至更激烈的冲突,谢无言依旧没什么表情。 暴雨渐渐转弱,乌云疾走着散去,洒下银辉点点。 他盯着少年脸上不断变化的月光与阴翳,平静地提出了一个条件 若是你能不用冰灵根,仅凭体术就敌过我,我就同意你一人离开,绝不追赶。 黎琛脸色微变,还没有来得及高兴,脑海里便浮现出上一次,谢无言说出一番类似的话的情形。 那时候黎琛在秋铃楼刚醒来不久,发现自己真的和谢无言结了契,还为此丢了死之卷,难免会烦闷。当时谢无言与他重逢之后,面对黎琛的怒意,也是这样的态度 只要黎琛胜过谢无言,就随便他逃跑,想做什么事都无所谓。 想到这儿,黎琛气极反笑:师尊说的真轻巧,不许我用冰灵根,可你呢?况且我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你却有各种法器宝剑师尊提这个条件的时候,就不觉得不公平吗? 谢无言蹙眉扫了他一眼,黎琛这是觉得他想阴他? 他禁不住冷笑。 法器,剑,灵根,我都不用。你要是赢了,随你去哪里,我都不会管。要是输了,明日就老老实实去练武场,与我一道修炼,等境界提上来,日后一样能救‘那个人’。 黎琛有点意外,高兴地松了松肩膀,一边活动右臂一边说: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说着,少年弹指收起灵罩,在谢无言收起灵罩的瞬间,一下子飞跃而起,反手击向谢无言的后颈 谢无言迅速挡过攻击,两人一招一式皆有击风碎雨之势,谢无言以手为刃,动作干净利落,攻防兼备,将黎琛的每一次出招都轻松化解。 事实上,他也发现了,黎琛身手的确算是高手,几次攻击与躲避都反应极快,这是长年累月才能积攒下来的身体反应,绝非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 换做旁人,至少得有个元婴期,炼虚期的境界,才能勉强练出这样的身手。 谢无言清楚记得,当初他命黎琛练体术时,这小子还有模有样学了几招新手的动作,故意扮做那生涩样子,装得极像是初学者。 想到这里,谢无言默默抬手,挡住黎琛右臂挥来的一记劈砍,他突然动作一快,反手锢住黎琛的小臂,又迅速飞起一腿 嗵! 水花飞溅而起,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谢无言静静凝视着湖面里自己的倒影,在雨滴与黎琛造成的一层层涟漪里,他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难以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雨还在下。 谢无言抬手放出灵罩,在湖边等待片刻之后,一团阴影突然浮了上来,谢无言向后一退,一只手臂骤然从湖里伸出,似是要将他拖入水中似的,一下子撑在他刚刚所站的地方。 湿漉漉的黎琛大口喘了一会儿,待呼吸稍稍平复,才撑着胳膊回到岸上,他浑身滴着水,刚一上岸就把周围弄湿了一片。 谢无言抬了抬手,少年头顶这才张开挡雨的灵罩,而他浸满水的身体与衣物瞬间被一阵热风给包围,吹得人暖烘烘的。 黎琛跟湖水一样凉的心情这才稍加缓解。 他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输,上岸好一会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斜眼睨了谢无言一眼,正犹豫着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谢无言却先开口了 那一日,在灵泉袭击我的人是你。 他以确信,而非疑问的语气,说出了这一句话。 黎琛笑容微顿,他低眉沉默片刻,问:师尊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想让人发现,就把自己出招的习惯改一改。谢无言告诉他,你出招时右臂先发力,左臂后退,还习惯二指凸起,就算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自己也没发现吗? 黎琛眼神微妙地变了一变,他显然是想到什么,但又不敢相信,半晌才缓缓出声,将信将疑地问:所以,你刚刚不许我用冰灵根,和我比体术,是为了试我? 谢无言并不否认。 知道自己猜对了,黎琛低下头轻笑一声,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师尊的心眼,未免也太多了。 谢无言用眼神剜了他一刀,沉声道:若你没有我值得怀疑的地方,我又何必留这么多心眼。 黎琛颇为无奈地闭了闭眼:是是是,师尊说的都对。 已经分出胜负,按照约定,黎琛明日必须来练武场,与他一同修炼。他虽然身手不错,不过没有学过什么像样的招式,出招太直白,谢无言一眼就能看清他的意图,更别说宇文江雪了。 谢无言知道他不愿留下来,可是,黎琛既然是要跟宇文江雪抢人,以他现在的身手,再强大的法器恐怕都保不住他的性命。只有尽快精进自身实力,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才可以去考虑如何保护其他人。 趁着夜色还深,他先一步离开了艳园。 后背,感受到少年针刺般的视线。 翌日一早,谢无言正打算去练武场挑个好位置,却在定海楼附近碰到了行色匆匆的温睿舟与李叔。 温睿舟一看见谢无言,立刻迈着大步走上前,对他简单问候了几句之后,就切入了正题 谢小弟,方才药圣堂的灵鸽送信来了,除了那位成小弟的事,还提到了我与你说的那个药材,安魂花,你记得吧。温睿舟沉沉叹了一口气,真情实意地替他感到沮丧,要想从药圣堂得到安魂花恐怕有点困难了。 谢无言的心跟着一沉:为何连药圣堂也拿不到? 药圣堂是仙界最大的医修门派,古往今来所有赫赫有名的医修,几乎都是从药圣堂走出来的。 除了治病救人的本事,药圣堂最出名的,就是他们门派培育药草的本事,仙界千万种药材,药圣堂都有种植。安魂花虽然稀有,但是也并不是天底下最珍稀的药材,药圣堂怎会没有? 温睿舟摇了摇头,道:那些安魂花早就被玲珑门给买去了。 -----------------------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姨妈痛qaq我的国庆假期,怎么就在痛经里消失了 居然还剩两天就结束了,啊啊啊啊 我要出去玩 第96章 艳园幽歌(7) 第114章 药圣堂的安魂花,竟然都被玲珑门收去了? 药圣堂倒是还剩最后一株安魂花,只不过是一位长老私下种的,准备作为发布任务的悬赏奖励,我与他打了个招呼,让他一个月之后再发这任务,给你点准备的时间。谢小弟若是肯去,自然就能得到一株安魂花,若是觉得任务难,我就派人过去,帮你完成也行。 有劳庄主费心。谢无言平静道,需要安魂花的是我,自当我去完成这个任务。 温睿舟欣赏地点点头,不过关于这事,他也觉得蹊跷,自顾自道:这安魂花固然稀有,不过伤及魂魄的修士终究还是少的,也不知道玲珑门收这么多安魂花,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无言对此倒不是毫无头绪,只不过思来想去,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如温睿舟所说,安魂花稀有,用得到他的人却很少,而玲珑门门主又与宇文江雪是好友 倘若玲珑门收集安魂花,是宇文江雪背后授意,那么宇文江雪在多年以前就知道谢无言或黎琛的魂魄有问题,特意抢走他们所能得到的安魂花,以此为日后铺路,让他医治不了魂魄,逼他们来玲珑门如果这个思路没错,意味着宇文江雪多年以前,就开始谋划今日之事了,这未免太过深谋远虑了。 中间一旦有任何闪失或差错,这个计划就会失败,风险太高。 谢无言觉得这个思路虽然说得通,但是其中还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可是,如果玲珑门收集安魂花,真是为了治病救人,又是为了谁?黎琛的魂魄,可不像是被安魂花治疗过的。 不论最后查出来事实如何,谢无言想要在镇海山庄顺利得到安魂花,与黎琛一同养伤修炼的计划,恐怕得改改了。 眼瞧着谢无言面色沉重,温睿舟叹了口气,他也没有办法:从前艳园还种着一些安魂花,只可惜后来遇到了一次大海啸,我们虽护住了艳园大部分灵植,可惜这安魂花,却全被泡烂了根 谢无言注意到一件事:大海啸? 按照他的记忆,三年之后,镇海山庄周围海域也会发生巨大的海啸,一个名叫啸眼的巨大秘境随之开启,仙界各大门派都会派出最得意的弟子,齐聚于镇海山庄,一同进入秘境夺宝。 果然,李叔帮着解释说:谢少爷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山庄周围的这片大海藏有秘境,每隔百年便会开启一次,这秘境开启的征兆就是大海啸。说起来,秘境下一次开启,也就在不久之后了。 温睿舟点点头:也是时候准备起来了。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对谢无言说:谢小弟,这啸眼秘境开启之后,我可以叫温灼他们帮你进去瞧瞧,这秘境历史悠久,一定有不少伤魂草转化成了安魂花。每一次归来的弟子里,都听说有人在里面得到了此花。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谢无言静了静心:多谢庄主。 啸眼秘境开启的时间,是在三年以后。如果能靠药圣堂发布的任务,得到一株安魂花,倒是勉强可以撑过这三年。 只不过这样的话,他就是将所有的希望押在了啸眼秘境上,如果啸眼秘境再无法得到更多的安魂花,谢无言与黎琛就只有从宇文江雪那里夺得安魂花或生之卷,这三年,他们必须尽快提升境界 想到一半,谢无言的肩膀忽然被一只大手拍了拍,他抬起目光,对上了温睿舟带着安抚的亲切眼神。 谢小弟,你才多大年纪,不要总露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学着依赖我们这些前辈,活的也能更轻松一些。温睿舟和蔼地看着他,就如看他的弟子,儿子一般。 温睿舟对他颇为照顾,谢无言自然知道。在临走前,他还有一件事,想要打探一下。 李叔提醒温睿舟,一会儿还要去和几个长老商议事情,温睿舟应了一声,刚欲说些什么,就听到谢无言的声音从旁传来 温庄主,艳园的事,可能是鲛人所为。 听到鲛人二字,温睿舟眼神变了一变,若有所思地问:谢小弟去过艳园了? 昨夜发生了什么,谢无言当然不会说,只道:不曾去过,只是昨日与成师弟经过艳园,听到园中传来奇异的歌声,我听闻鲛人善歌,所以才有此猜测。 谢无言默默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听他说完自己的推论之后,温睿舟作沉思状,倒还没有多少异样的表情,李叔默默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话。 温睿舟道:艳园的湖水并不通大海,照理说,不该有鲛人出现,不过谢小弟说的也有道理,我会派人过去查查的。 说罢,李叔适时插声进来,提醒温睿舟时候差不多了,顺理成章,与谢无言道别分开。 谢无言默默走向练武场的方向。 与他们这些外来人不同,温睿舟一直生活于大海边,必定熟知鲛人的歌声,怎会轻易将鲛人的歌声当作闹鬼? 艳园鲛人的事,恐怕隐含着一些内情,虽然他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一定要查清此事,但是留意着,也不是坏事。 谢无言抵达练武场的时候,这里还没几个弟子,偌大的练武场上,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人,唯有海风凶猛,浪声不断。 暴雨已经停了,不过大浪却未减弱多少。 他与黎琛约定在练武场见面,却没说时间,但黎琛应该猜的到,他不是喜欢比他人迟来一步的人。 谢无言扫视练武场,并没有看见成小鳞的身影,也不奇怪,成小鳞还需要睡眠与进食,眼下时间太早,恐怕他还在梦乡里。 他寻到一处僻静宽阔的地方,靠近海边,挺适合修炼,正向那个地方走去的时候,秦枭羽忽然在他脑内冒出声音 你现在,在海边? 虽然秦枭羽无法看清外面的情况,不过谢无言周围的声音,他还是可以听见的。这一浪接一浪的猛烈涛声,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 是。谢无言直截了当地回答,你若想看看,不妨再考虑一下我的话。 秦枭羽立刻梗住,气道:不想看! 撂下一句话,秦枭羽立刻又没了声音,消失不见了。 自由传送到另一个世界,获取情报的方法,恐怕还暂时行不通。 谢无言走至他看上的这片空地,在周围布置了一个简易的防御阵法,免得伤及旁人。 刚布置完阵法,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谢师兄! 谢无言背后是海边的一座峭壁,他抬头一望,这才看见成小鳞。 小个的少年正悄悄藏在峭壁旁边,他落脚站在一处极窄小的凸起处,海风呼啸,将他单薄的衣衫吹得乱糟糟的,冻得骨头都快变白了。 他一皱眉,道:你在那里干吗? 成小鳞光顾着因为见到他开心,没料到会被询问这个问题,心虚地挠了挠脸颊:我、我在运气修炼 为何不在别的地方练? 温灼都和他说了,炼气期只需要有个蒲团,打坐运气就行,怎么成小鳞还非要跑到海边来打坐? 成小鳞支支吾吾地说:室内也可以,但是海边的灵力要多很多,我想快点进步,就在这儿运气了 他不好意思告诉谢无言,是他昨天看山庄内弟子修炼,越看越焦虑,觉得自己和他们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所以才急着想去灵力最充盈的地方,尽快提升境界。 谢无言直接挥鞭打碎他身下的石块,将尖叫着掉下来的成小鳞一把拽住,按在了旁边。 成小鳞惊魂未定地按着胸口,小心翼翼地问:谢师兄? 谢无言抬起手背,贴到他冰冷的脖颈,少年一下子抖了抖,缩到一边。 连脖颈都冷成这样,谢无言禁不住叹了口气,轻轻一摆手,少年身边便被一团暖风围住,冰冷的肌肤霎时间被温暖的气息裹住。 成小鳞身子一抖,一下子打了个喷嚏:阿嚏! 谢无言毫不意外地看着他,道:你如今还在炼气期,体格与凡人差距不大,运气吸纳灵力,需要安静舒适的环境。你若是一直在这里吹风,只会伤及根骨,得不偿失。 炼气期和筑基期都是打基础的时候,基础越牢固,日后修炼的速度越快,越是境界低微,越是急不得。 听他解释完,成小鳞点点头,心里暖烘烘的,两片冻得红彤彤的脸蛋,也终于有了血色。 时间差不多了,其他弟子都在陆陆续续向练武场赶,成小鳞索性先不去运气,而是站到谢无言身边不远处,默默观察其他弟子斗剑的动作。 谢无言面朝大海,坐在旁边峭壁断崖处,翻看着功法。 第115章 直到温灼的声音从后背不远处的地方传来。 黎琛仍然没有过来。谢无言阖上功法,默默转身。 温灼笑着招呼道:谢少爷来的真早。 他身后,还跟着温婵和温小落两个姑娘,拥挤着躲在温灼身后,害羞地朝谢无言招手:谢少爷!好久不见呀。 刚刚还一直围着她们飞的火团嗷呜一声,绕着谢无言飞了好几圈,似是十分想念他。 温灼无奈一笑,向谢无言解释:父亲让她们跟来看看,观摩一下斗剑的样子。七日以后,山庄内会开启一次灵象仪,若是她们这次能测出灵根,早些开始修炼也不错当然,我会让她们离谢少爷远点,可不要耽误了你修炼。 谢无言淡道:无妨。 谢无言的确不在意她们在哪里,防御阵法已经布置妥当,自然伤不到她们。 温婵不服气地说:我们可很乖的,才不会妨碍谢少爷! 这样一看,温灼的确比一心锻剑的盛今朝忙碌多了,不仅要帮着温睿舟管理门派大小事,就连弟妹的修炼,也都要他来操心。 他示意温婵与温小落坐到一边安全的地方,姑娘们却非要离谢无言近一点,坐到了他们旁边。 温灼怎么也劝不动,无奈一笑,算是默许了她们的做法。 谢无言并不理会他们,继续翻开手里这本《不灭真火》,迅速看完最后几行,便收起书,张开掌心,开始尝试运行真火。 《不灭真火》虽然难度较高,不过谢无言的实力本就远超同境界的火灵根修士。功法前几重,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若是没有意外,今日之内,他就能修炼到第三重。 ----------------------- 作者有话说:假期 我的假期 qaq 这几天更的稍微有一丢丢晚(戳手指)假期到处吃吃喝喝有点过于猛了,咳咳,假期过后我就恢复手速!立刻更上! 假期还回家了一阵子,以为能享受一下我妈的手艺,没想到假期第二天我妈腰就闪了 我:为啥你腰又闪了?!qaq 我妈:大概是因为我天天跳全套郑多燕? 我:我都跳不下来郑多燕你为啥还天天跳啊 qaq 我妈也太有活力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艳园幽歌(8) 清晨的微光徐徐升起,温灼熟练地去往其他弟子那里,逐一检查他们的修炼进度。 成小鳞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谢无言的一举一动,似乎连他翻书时露出的细白手腕,都对他的修炼颇有益处。 温家姐妹则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彼此轻声说着悄悄话,显然,其他人的修炼并不能引起她们的兴趣。姑娘们还不知从哪儿抓来了一个肥硕的小螃蟹,用树枝左右拨弄着螃蟹壳取乐。 一切身外事物都被击碎在浪声里,谢无言凝神运气,将火焰聚于掌心,开始修炼《不灭真火》的第一重。 灼烧般的气息不断涌上,从他的四肢百骸里静静流淌出来。 这第一重对他而言,的确简单极了,功法第一重所需要达成的火焰纯度,他早在黄泉秘境里,与宇文江雪相敌的时候,就已经无意中摸索了出来。 所以在他催动火灵根,释放纯净火焰的一瞬间,功法表面瞬间浮出了一层明亮的红色光芒 他成功突破了《不灭真火》第一重。 如吐息般简单,轻易。 周围一圈人感应到灵压的变化,齐齐朝谢无言这里看了过来。功法突破的瞬间,灵压会随之上涨,所以即便不明说,不去看,他们也都知道,谢无言突破了一重功法。 可是这才多久? 谢无言抵达镇海山庄,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吧?今天刚开始修炼不久,就突破了一重功法? 最惊讶的人莫过于成小鳞与温家姐妹,他们三人距离谢无言最近,因此对他何时翻开功法,何时开始修炼,也是最清楚,最了解的。 这尚且还不到一盏茶的功法,他们还发着呆,没进入状态,谢无言就已经练成了一重功法? 更别提谢无言是金丹期,而他修炼的那本《不灭真火》是有名的火属性功法,一向只听说元婴期或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修炼,不曾听说金丹期修炼还能瞬间练成。 这一回,成小鳞对这件事倒是反应没那么大了,他早已经知道,自己这位谢师兄非同一般,实力超群,做出这般成绩也是很正常的。可是温家姐妹却是第一次目睹,甚至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她们将手里把玩的螃蟹递到成小鳞手里,还嘱咐惊慌的成小鳞要看好这螃蟹,紧接着,两个小姑娘就凑到谢无言身后张望个不停,但是想要再靠近的时候,就被一层无形的,类似阵法的东西给挡在了外面,无法近身。 成小鳞看她们俩满眼好奇兴奋的样子,心底忍不住替谢无言骄傲,又禁不住扮作一副老成的模样,叫住她们俩:谢师兄在修炼,你们不要打搅他了。 温婵不服气道:好好好,我们又不是要吃了谢少爷,你急什么?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温家姐妹还是乖乖坐了回去,她们虽然皮,但不至于皮到没有分寸。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顽皮与听话,她们各占五成,平分秋色。 即便她们坐得住,周围一圈跃跃欲试的弟子们,成小鳞也是没法拦的,只能心里干着急。 恭喜谢少爷!有几个胆子大的,过来为谢无言庆贺,却也只是得到了他淡淡的一声嗯。 几人脸色低落,比起扫兴,更多的是感到不甘心。 谢无言成功突破功法,还是以这么快的速度,但凡是个心思活络的人,都会迅速意识到谢无言的天分之宝贵。这是个相当值得结交的人。 赶在一个强者变得遥不可及之前,提前与他打好关系,成为知己,这是无数人心里不敢明说,又都藏在心底,不愿舍弃的妄想。 何况这个人还是谢家的少爷,将来唯一能真正继承谢家,继承红霞一线天的人。 无数道视线夹杂着各不相同的感情,悄然看向谢无言的艳色红衣,他们有所图谋,却又因谢无言身边那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不敢轻举妄动。 想要无限接近,却又心生畏惧。 谢无言无视这些纷繁复杂的目光,轻轻张开掌心。他感受到自己的灵脉微微发生了一些变化,五指握了握空气,灵脉里的火属性元素,似乎变得更加稳定了。 虽然变化不大,甚至是微乎其微,不过这变化扎根于灵脉的根基里,需要长期修炼,方能看出成效。 这《不灭真火》若是完全修炼成功,灵根也能随之精炼几成,这样的效果,即便是多少颗洗髓丹都换不来。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黎琛尚未现身的时候,他再一次开始修炼《不灭真火》,不断尝试精炼自己的火焰纯度与威力。 一旁的温婵继续用树枝戳着螃蟹,不过一门心思都追去了谢无言身上,她定定地凝视着谢无言一身血衣,自顾自问:谢少爷是在学什么功法?看起来还挺轻松的啊,温大哥不是说,功法没有简单的,让我们不要嫌苦吗? 温小落喃喃道:可能是谢少爷聪明,学的比较快 温婵惊起:所以温大哥是在说我笨? 温小落摸了摸姐姐的脑袋:我们不笨,是有的人太聪明了。 温婵瞄了眼谢无言掌心里愈来愈烈的火苗:也是。 待到谢无言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突破《不灭真火》第二重的时候,温灼适时地出现,压下了众人躁动的心思。 若说迅速突破第一重是凑巧,幸运,这不到半晌的功夫,谢无言又突破了第二重,实在是令众人移不开目光,心思都跟着他赤红的衣摆飘来浮去,躁动起来。 温灼轻轻扫视众人,和善的眸中隐约透着一分寒光,令弟子们魂不守舍的心思瞬间收回,重新握紧剑,不敢在温灼面前随意走神。 温灼转身朝谢无言走来,刚要与他说些什么,视线却忽然与一直悄悄盯着他的成小鳞对上了。 温灼放低视线,微笑着问:成师弟这是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盯着我,是有事想与我说? 成小鳞一惊,眼看着周围温家两姐妹都看了过来,眼神闪躲了几下,才老实回答:我昨天在练武场上看大家斗剑,听说,温庄主是想选继承人了是真的吗? 温婵与温小落的脸色霎时变了,立刻朝成小鳞挤眉弄眼地暗示,可惜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温灼轻抬起眼:此话,成师弟是从谁那里听说的呢? 一对上温灼的眼神,成小鳞久违地口齿不清起来:我、我不记得了 第116章 温灼沉默一刻,唇角忽而又浮出微笑,道:父亲的想法,我不好揣测,在没有确认之前,这些话,只能算是一些闲人的无妄之谈,成师弟随意听听就行,不必过心。 说完这番话,温灼似乎是没什么心情,只与谢无言简单地攀谈了几句,便默默离开,没再理睬过什么人。 温灼刚一走远,温婵立刻就忍不下去了,揪住成小鳞的脸蛋,几乎要跳起来了:你傻呀!你怎么能在大哥面前提这个事! 温小落扯了扯温婵的衣角,朝她摇摇头:姐姐,大哥听到你骂人,又要说是你不对了,虽然这个‘成师弟’是有点不聪明 成小鳞从温婵的魔爪里挣脱出来,捂着红红的脸皮,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瞧着温家姐妹,问:我、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温婵揣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就算父亲要选继承人,也没说一定就选温大哥啊。 温小落轻声道:其实,是因为父亲更可能选盛大哥 温婵惊道:小落!你怎么连这事都告诉他! 成小鳞也满脸惊讶,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温婵捏了捏温小落的脸以示警告,回过头告诉成小鳞:总之,继承人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别再在大哥面前提了。 成小鳞点点头,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不过也没敢多问。 他们的对话,谢无言默默听进去,但也并没有感兴趣到插嘴询问的程度。 另一个世界里,温灼受邀前去合欢宗新宗主的继位大典,却意外失踪,杳无音信。温睿舟本有山庄让位之意,却因沉浸于悲痛,加之盛今朝无意继承,于是就暂且搁置了此事。 镇海山庄不像玲珑门那样,条条框框的规矩又多又严苛,相反,庄主温睿舟是个极开明的人。光是他愿意接纳凡人,并为凡人的平安喜乐所费心费力,在仙界就已经是个相当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人了。 他对继承人的要求,从来都不与境界和出身挂钩,只挑选在他心中,足以继续将镇海山庄好好传承下去,这就足矣。 而他所在的这个世界既然谢无言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就能改变温灼的命运,让他摆脱凄惨的下场。 谢无言并不认为自己是心地善良,才会想要去救温灼,只不过,温灼如今也算是他在仙界的一条人脉,换言之,是他的一个友人。 如果他能通过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举动,就改变这些友人的命运,对谢无言来说,也是一件稳赚不亏的事情。 但是温灼获救的同时,这场暗中发酵的继位之争就会继续。即便他们两人并没有相争的意思,也会像现在这样,被迫卷入纷纷扰扰的舆论之中,迟早有一天,会不得不站在对立面上。 谢无言并不了解两人的友谊有多深,他只知道,谢家为了争夺继承人,连骨肉至亲都可背叛,盛今朝与温灼的友谊,他不敢放十分的心。 他解决问题的方式,一向都是根除问题,而非用新矛盾来掩盖旧矛盾。 继承人的事,他得留意着。 他正要准备修炼《不灭真火》的第三重,身后方,忽然传来一阵轻飘飘的嗓音,顺着海风,悠然传到了他的耳中。 像是刚睡醒,还带着几分沙哑。 师尊,来的可真早啊。 ----------------------- 作者有话说:今天出去吃烤肉,结果烤肉店的小哥全程帮忙切肉,分肉,我默默坐在座位等了好半天,他烤完之后我才动筷,直接就开始吃肉 怎么办,居然觉得好没参与感qaq自己烤肉又嫌麻烦,但是别人把每一块都烤好了,我又觉得:啊!我来烤肉店都没自己烤过一块肉,心里空空的! 我妈听说后,感慨:你这是典型的jian 我:好了好了,可以不要说下去了(打住) qa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艳园幽歌(9) 谢无言静静收起功法,细长的眼眸斜向后方。 黎琛正翘腿坐在高高的岩壁顶端,一副散漫随心的模样。 少年不紧不慢地抛起一颗石子,随意把玩着它,海风呼啸时,他忽然在半空中紧紧抓住石子,一下子掷向大海。 汹涌的海浪正奋不顾身撞向滩涂与石壁,从高空坠下的小石子瞬间消失在翻滚的浪花之中,无影无踪。 黎琛攥着空空的手心,突然在陡峭的岩壁顶端站起身,迎风而立。 围观的成小鳞忍不住叫出声:黎师兄!小心! 即便是修仙者,从那样的高度摔下来,也不是件小事。然而成小鳞的好心,并没有收获黎琛的任何回应。 少年一声不响地站在高而陡峭的岩壁上,垂眸望向那片碧蓝色的波涛,似乎在搜寻那颗石子的踪迹。 不过这动作没持续多久,转瞬之间,黎琛就已经转过头,不轻不重地瞪了成小鳞一眼,轻快利索地踩着石壁边的凸起,跳到练武场上。 黎琛微笑着转向成小鳞,道:成师弟不必担心,不是人人都怕高的。 成小鳞一时语塞,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黎琛就已经转过身,径直走到了谢无言面前。 和刚才那些想要靠近谢无言的人不同,黎琛并没有遇到那堵透明的墙。 温家姐妹面面相觑,她们还未正式修炼学习过,不懂其中的玄机。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成小鳞坐在一边不说话,默默盯着那二人,心底如明镜般清楚。 谢无言设置的防御阵法,从一开始就是对黎琛开放的。 成小鳞目不转睛地望着两人的身影,多希望站在那里,与谢无言平视相对的人是他。即便他快要掩盖不住自己充满艳羡嫉妒的眼神,他也知道,谢无言是不会发现的。 他还不够资格,入不了谢无言的眼。 * 师尊找我过来,是想教我什么,让我练习功法?还是体术? 黎琛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即便准备妥当了,却还是给人一种散漫随意的感觉。 谢无言淡道:你今日晚些时候再与我去选功法,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说罢,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柄样式再普通不过的长剑,抛给了黎琛。 黎琛立刻伸手,轻松接过了剑,却在握住剑柄的时候,眼神微妙一变。 他抬眸扫了眼谢无言,握剑的手移了个位置,看见剑柄内侧,竟然贴着一张无声符。 黎琛禁不住笑出声,故意抬高了声音,对谢无言说:这大庭广众的,师尊竟是有许多悄悄话想与我说?师尊也真是爱寻刺激。 谢无言皱眉瞪过去:胡话连篇。 他即刻拔剑刺了过去,赤链的剑光化作红影,两人间的距离霎时间缩短。 黎琛瞬间注意到一处方便攻击的地方,刚想举剑反攻过去,却忽然想起什么,眼神犹疑了一刻,收剑紧急避开了剑锋。 他躲的慢了一步,赤链袭来,在他手臂一侧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还好,并不是太深。 算你长了点记性。 谢无言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丢给他两颗补血丹。 方才他故意露出薄弱之处,如果黎琛顺势攻来,的确能重伤谢无言,只不过,他自己也会被赤链的锋刃狠狠砍中。 换做以前,黎琛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灭顶的疼痛,死亡逼近时的恐惧,似乎都与他毫无关系,只要能击垮他的敌人,他会毫不犹豫将自己的身体当做饵食,将对方诱捕,再杀死。 他这样不要命的攻击方法的确有效果,可是人的身体终究不是消耗品,长此以往,终有一天会支撑不住,将自己一并摧毁。 黎琛在逐渐改掉这个糟糕的习惯。 总算能有一件事,又与黎琛有关,又不会让谢无言烦心。 这一次试探,令黎琛受了点微小的伤,不仅谢无言看得见,周围三个小孩也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温婵惊讶地捏紧了裙角:黎少爷怎么受伤了?!这只是在练习啊! 温小落摇摇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谢师兄的风格比较直接。成小鳞只能这么和她们解释。 镇海山庄的弟子斗剑斗法,都是浅尝辄止,绝不会真的伤害对方。这样做虽然对彼此都好,伤不着人,但是一旦遇到实战,就会暴露缺点,而且,那样子进步的也会比较慢 三个小孩聊天的时候,黎琛正捏着他给的补血丹。他就受了这么点伤,貌似还不至于需要吃补血丹。 尤其当黎琛看见成小鳞瞥见他的伤口,一副犹犹豫豫想说什么的样子,他立刻就将补血丹收了起来,转头问谢无言:师尊,莫非是想教我剑法? 第117章 若是要学习剑法,他们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等到盛今朝锻好剑,由他来传授剑法,是最妥当,也是最快速的。 谢无言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今天,他的主要目的既不是来教黎琛剑法,体术,也并不只是为了带他来练习灵根。 他道:修炼之地除了这片练武场,还有其他许多地方可以选择,我带你特意来这里的原因,你看不出? 他示意黎琛看向附近练剑的弟子们,若是说到这个份上,黎琛还不明白,就实在是朽木难雕了。 好在黎琛的心思也比一般人活络许多,立刻就眼神一变,反应过来。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只笑答:师尊若是想带我偷学他们的剑法,选了这地方,虽然方便了我们,但是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 每个门派,包括这镇海山庄,都有自己引以为豪的一套剑法,并且皆是只传授给门内弟子,从不轻易教给外人。 之前谢无言学得的几个剑法也不错,可若是能多习得几个强大的剑招,自然是最好的。 你也得先学会,才有明目张胆这一说。 这还不简单? 黎琛神色颇为轻松。 论天赋,黎琛不会输给谢无言,他仅仅是望向一个弟子练剑的背影,没看两眼,便旋起长剑,平地跃起,在空中舞出一个漂亮的剑环,紧接着响起一声清脆的动静长剑砍向地面,尘沙四起,却又毫无纷杂迷乱之感。 剑刃并不锋利,却干净利落地斩开了每一粒尘灰。 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演示。 一旁,温家姐妹似懂非懂,成小鳞却惊讶到攥紧了拳头。他在这里观察其他人斗剑斗法很久了,这剑招他见过许多人用,却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达到黎琛现在的水准。 成小鳞的掌心微微发颤。 在绝对碾压的天赋面前,平凡人日日夜夜的努力,顿时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黎琛知道自己完成的很好,刚要放下剑,谢无言手里的赤链又如赤蛇的毒牙般,悄无声息地刺了过来,他不得不再次举剑,用刚刚学成的剑招,来抵挡谢无言的攻势。 这一次,他的气息动作虽然不乱,却都不如刚刚那么游刃有余。 谢无言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他冷道:既然学会了招式动作,自当要学会如何在实战里运用。 黎琛吐了吐舌尖,不情不愿地承认:师尊说得对。 谢无言引导黎琛一次次重复刚刚的剑招,不断变换着攻击的角度与动作,迫使他在迅速变化的环境之下,做出最快最清晰的反应。 黎琛身上虽挂了一些伤,不过反应的速度越来越快,挥剑的动作也越发熟练了。 温家姐妹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赏,成小鳞更是激动,看得额角冒汗,连眼睛都不敢轻易眨一下,生怕错过了精彩的一幕。 周围不少弟子看见他们斗剑的动作,都纷纷跑过来围观,起初还不敢靠近,后来成小鳞提醒他们,两人附近有防御阵法保护,他们这才放心地凑近了一点。 谢无言与黎琛这两个外人,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镇海山庄独道的碎浪剑法使得如此之灵活,实在是他们闻所未闻之事。 弟子们越聚越多,即便有师兄劝他们回去修炼,他们的心思也很难一下收回来。不仅因为他们二人剑法出众,还因为谢家与黎家的少爷同时出现在一起的场景,实在是太引人好奇了。 两人练习了许久,一直到黄昏,谢无言才放下剑。 今日到此为止,你随我去选功法,明日再继续。 他一身赤色长袍完整无缺,不曾被伤到分毫。 慢着! 两人正欲离开,忽然间,一声低沉雄厚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沉重的足音大步跨来。 谢无言默默看过去,这声音与他的主人十分相像身形健硕,隔着这温和秀气的海蓝色道袍,也能看出他肌肉强壮,骨骼分明的身材。 修仙者多修炼功法,很少有将身体锻炼到这种程度的人,光是看一眼就知道,他体术一定不俗。 偏偏这壮汉还是来找麻烦的,一脸不高兴地站到谢无言与黎琛面前,毫不客气地问:你就是谢无言? 他丝毫没有被壮汉的气场压制住,冷眸扫过,淡淡答了一个字:是。 周围一圈弟子纷纷停住手里的剑,犹豫不安地看向两人,却半天都没一个人敢上前劝架,只敢悄悄在旁边议论。 张师兄是不是疯了,连谢家的人都敢找茬 谢家怎么了?谢家如今都那样了跟咱们山庄差不了多少。 啧,谁去拦拦张澳,万一被庄主怪罪怎么办? 那被称作张澳张师兄的壮汉,像是全然没听到那些说话声,直截了当地指责谢无言:谢家的人,莫非都是像你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温少爷让你在此修炼已不合规矩,你居然还敢偷学我们的剑法? ----------------------- 作者有话说:更新来啦~大姨妈终于快走了qa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艳园幽歌(10) 剑拔弩张的气息迅速扩散,填满了周围每一处角落。 空气里,似乎都有火星子在噼啪作响。 张澳高大威武,双臂抱胸,一副怒气蒸腾的模样,像是一定要与谢无言争出个你死我活的结果,否则绝不罢休。 周围站着一圈围观的弟子,小声议论着二人,谁都不想冒险蹚浑水,主动站出来劝架做靶子。 谢无言冷眼看向那人,还未出声,一个活泼清脆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窜到了两人中.央。 去去去,温大哥都没说不行呢,你瞎凑什么热闹? 两个海蓝衣裙的小姑娘并肩站到谢无言面前,拦住了那个男人充满敌意的视线。 两位温家小姐一站出来,张澳凶神恶煞的脸色顿时僵住,他敛去杀气,猛地挥手道:你们一边玩去!别添乱! 张师兄才是不要添乱的那个吧。温婵叉着腰,义正言辞地说,温大哥既然让谢少爷在这里修炼,肯定考虑过这种情况,既然他都放谢少爷进来了,就是默许谢少爷这么做,你可别再添乱,惹得大家笑话了。 张澳一怔,登时气到咬紧两排白牙: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们山庄独创的剑法,怎么能让一个外人 旁边的温小落幽幽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可是谢少爷来之前,温大哥叮嘱过的,谢少爷是山庄的贵客,要好好招待,若是谢少爷想学剑法,功法,也都要帮忙准备着张师兄,当时大哥说话的时候,你明明也在呀。 张澳一时语塞,看他闪躲的眼神,温小落似乎是说中了。 眼瞧着张澳低眉不语,没有再说什么挑衅的话,终于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劝说他:张师兄,既然温少爷都没意见,我们还是不要管这些事了 这碎浪剑法说是镇海山庄独创的剑法,其实就是温家人的独门剑法,既然温家都没意见,同意谢无言学习,那他们这些做弟子的,又有什么权力去干涉呢? 温庄主说过,即便是温家的人,也会有做错事的时候。张澳不甘心,攥紧拳头,仍是不肯善罢甘休,温少爷要是来了,我自会和他解释,但是现在,该教训的人,就是不应该放过! 也是这时,谢无言想起来了。 在另一个世界里,这个张澳在盛今朝面前露过好几面,对整个世界的走向并不怎么重要,却也不完全算是个无名小辈。他作为镇海山庄的代表弟子之一,闯了好几处秘境,勉强在外打出了点小名气。 至于这个张澳为什么缠着他要找茬,甚至不惜冒着被温灼追责的风险,原因就有点微妙。 张澳与盛今朝的母亲万灵是a href=https://www.52shuku.net/tags_nan/qingmeizhuma.html target=_blank >青梅竹马,知己好友,可惜万灵对张澳并无特殊的感情,万灵与盛阳结为道侣,张澳郁闷得很,结果谢家先是救了他情敌一命,又以保护谢小少爷为由,令盛阳一家赶往机关谷。 张澳得知自己要与万灵分隔两地,劝说了万灵很久,也没能成功。而万灵离开后不久,张澳还没能从分离之苦中挣脱,盛阳与万灵遇袭丧命的噩耗,传到了镇海山庄。 和盛今朝一样,盛阳与万灵人缘极好,山庄上下都痛心疾首,心悦万灵的张澳更是伤心欲绝,接连几日咳血不止,直接跌落了一个小境界。 张澳对谢家的恨,就是这么结下的。 牵扯在这些事情里的,大多是谢锦声,可张澳既不知道谢锦声身在何方,更没有能力找谢锦声报仇雪恨,好不容易让他凑巧遇到了谢无言,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找茬的机会。 第118章 谢无言淡淡抬眸,并不想和张澳耗费太多时间。 所以,你想怎么‘教训’我? 怎么教训?张澳一愣,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语气理所当然地说,这剑法,当然是不许你带走的,你得与我结契,发誓你今后都不许使用这剑法。 周围一圈弟子登时脸色变了一变,面面相觑。张澳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逾越了。 温灼与温睿舟不在这里,不代表镇海山庄轮得到他张澳管,更不用说,对方还不是山庄弟子,而是谢家的人,是他们庄主吩咐要好好对待的客人 张澳挑衅归挑衅,可是真要管谢无言的所作所为,甚至是要和他结契,那就说不过去了。 温家姐妹虽然年纪小,但是在这方面,可比张澳清醒多了。温婵又觉得生气,又无可奈何,气道:张师兄,我真是一片好心也拉不动倔驴,我最后告诉你一声哈,我大哥脾气是好,可他发火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到时候,可别怪我没劝过你。 张澳怒了:你说谁是倔驴! 温小落在一边轻声嘀咕道:温大哥可能马上就回来了 那又如何! 张澳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事到如今,该说不该说的都被他说完了,他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那谢家如果真和我们山庄关系好,谢仙尊为何不来我们山庄避难?为何宁可隐居山林也不寻我们庄主帮助?你们几个小丫头光看到人家做的表面功夫,哪知道他们背地里是怎么想的? 温婵与温小落一下子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她们年纪小,这些事本就接触不多,了解的并不透彻,只能嘟起唇以示不满。 谢无言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张澳脸上。 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如何写,这位仙友恐怕不知道吧。 张澳的脸早已因愤怒而涨红,还未来得及开口反驳,便听到谢无言如霜般的声音刺了过来:若是我今日并不在场,你的话传到父亲或我的耳中,影响了谢家与温家的关系,甚至挑起两家之间的矛盾,你的罪过可就大了,明白吗? 众人登时一怔。 刚刚还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顶多只能算是个人恩怨,可是谢无言现在说到这个份上,一下子就上升到了两个世家,这可就绝不是件小事了。 众人收了收看戏的心思,看向张澳的眼神也愈加紧张不安,生怕这人一个冲动,毁了他们山庄与谢家的关系。 温婵直言不讳地附和道:谢少爷说得对,张师兄,你赶紧给谢少爷赔罪道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道歉还不晚。 其他一些围观的弟子听到了,也纷纷跟着点头。如果这事能因为张澳的一个道歉而就此了结,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深深意识到,张澳虽然是出于个人恩怨,一时冲动才来找谢无言的麻烦,可是他们所代表的,是镇海山庄与红霞一线天,如果张澳真一时糊涂犯了大错,他们作为张澳的同门师兄弟恐怕也要跟着受牵连了。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先了张澳。 张澳被他们盯得满脸通红,浑身不自在,这会儿劝他道歉有什么用?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要他道歉对他来说,就是件极丢面子的事,他自尊极高,怎么可能轻易道歉! 而围观的弟子们已经不像刚刚那么胆小了,这事牵连的不只是张澳,还有他们。甚至有人上前推搡张澳,让他赶紧道歉,别磨磨蹭蹭的。 操!张澳踉跄着站稳身子,怒气冲冲地看向后面,他的同门们一个接一个地拥在他身后,根本找不到是谁干的。 不仅如此,换做其他门派,估计这会儿每个人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可镇海山庄的大部分弟子却像是随了庄主温睿舟那般性格,一个二个都十分热心,拍着张澳的肩,劝说他早点道歉,回头是岸。 张澳被挤在中间,方才还高大威武的体形,现在却淹没在人海里,变得不那么起眼了。 谢无言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愿因这种无聊的事耽误太久,偏偏这种事还老是找上他。 和他相比,黎琛倒是心情颇为不错,少年轻声哼着曲儿,站在一边旁观,似乎十分享受这片混乱,换言之,就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温婵与温小落手拉着手,高高兴兴地站在一边,突然间,她们看见远处一个缓缓靠近的人影。即便隔着很远,也一下子察觉到了不对。 她们俩立刻缩到旁边,在混乱的最中心,让出了一个位子。 张澳这时也愤然挣开其他弟子,怒气冲冲地吼退他们之后,拍了拍肩上的灰尘。虽然他现在不说话,不过眼睛里燃烧着的怒火,比刚刚还要旺盛。 张澳努力压抑着近乎咆哮的情绪,然而他一抬头,正好就对上黎琛笑眯眯的眼睛,登时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叫嚣着愤怒,燃起熊熊烈焰。 你看什么看!张澳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上前。 黎琛的笑彻底点燃了他的怒意,就连谢无言他都顾不得去看,张澳径直冲到黎琛的面前,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天空的光,立刻让周围暗了下来。 然而体型之间的差距并没有让黎琛感到丝毫不适,他靠着石壁,依旧还是刚刚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直到张澳终于要压抑不住狂怒的时候,他耸耸肩,一脸游刃有余地说:大概是,在看你的身后? 张澳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却突然浑身一震。 周围,似乎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声音了。 练武场上异常安静,仿佛一根针坠入大海的声音,都能被清晰地捕捉到。 谢无言默默看向那个迟来的人,接着又瞥了一眼张澳,后者的脖颈浸满汗水,肉眼可见,湿漉漉的,像是在水里泡过似的。 似乎不用他再说什么了。 谢无言敛去眉眼的戾气,抱臂站在一边。 他垂下目光的时候,温灼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 我似乎来迟了,错过了精彩的部分,张澳? ----------------------- 作者有话说:今天!!! 左右终于回魔都啦!!!哈哈哈哈(狞笑) 开心开心!!!!我终于不是孤家寡人了呜呜呜,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人喂猫铲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超级大声) 第100章 艳园幽歌(11) 周围静得只剩海浪翻涌的声音。 温灼不疾不徐地穿过人群,弟子们纷纷让到两边,空出道让温灼过去。 一旁,成小鳞见了这场面,还觉得有点纳闷,温少爷脾气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这些弟子一个个看起来都这么害怕? 就连温家两姐妹都不闹腾了,默默站到一边,假装不存在。 练武场上一片死寂,却丝毫没影响到温灼,他徐徐走至谢无言身边,颇为自然地关照他道:谢少爷,方才我有事离开了一阵,结果,倒害得你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满脖子是汗的张澳转过身,朝温灼拱了拱手,强装镇定道:温师兄。 温灼扫了眼张澳胳膊上的汗水,幽幽地开口道:今日见你们诸位迟迟不归,我想着,一定是练武场出了什么事,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事会是你惹的。 即便温灼并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也并未指责张澳,可当他的话语轻轻传入弟子们的耳中,却令他们所有人的胳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谢无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果然,温灼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温柔平和。 作为世家出身的修仙者,要让家族,门派的人都信服自己,只靠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显然是行不通的。 谢无言有自己的方法,温灼也有,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温灼的手段究竟如何,谢无言没领教过,只是眼下,看这些弟子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反应,想必手段也不俗。 师兄,弟子只是看不下去!张澳用力吞了口口水,碎浪剑法是我们镇海山庄的独门剑法,怎能轻易给外人学去?就算他们是谢家的人,是玲珑门的人,这都是不合规矩的事啊。 温灼微微抬眸,似是意有所指地说:换做旁人,的确是不合规矩的,可是谢少爷不同,张师弟应当是诸位之中最清楚的吧。 张澳一怔,像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冷哼着扭过了头。 张澳这声冷哼纯属下意识的举动,刚一哼完他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只因温灼微妙地扬了扬眉,朝他笑了一下。 温灼笑起来素来如微风拂柳,对谁都亲切温和,可是这笑也得看场合例如他现在笑,就没有谁敢觉得亲切了。 张澳满额冷汗止也止不住,他得罪谢无言确实是出于一时冲动,可是那会儿他火爆脾气正上头,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第119章 可现在温灼朝他笑了一笑,他心里一哆嗦,实在遭不住了。 张澳低下头,避开谢无言的目光,低沉着嗓音道:温师兄,是我冲动了。 谢仙尊是盛阳师兄的恩人,与庄主又是故交,温家与谢家感情深厚,你身为弟子,万万不该说出刚刚那番话,更何况 说着,温灼眼角微斜,笑意变得有些微妙。 谢少爷虽然看起来年纪尚浅,修为境界却比你高,论辈分,你还得喊他一声谢师兄呢。 张澳顿时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谢无言。 周围几个弟子也是一个个目露惊讶,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谢无言想起来,自己境界提升的事情,他们的确是不知道的。他在仙界名声不算小,但那都是因为他的相貌,以及身世,至于他的境界 仙界大多数人所听说的那个谢无言,还停留在那个惊世之颜,天赋异禀却又病重孱弱的小少爷。至于他后来在机关谷里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境界提升的那些事情,他们还一概不知。 镇海山庄的弟子们都以为,谢无言久病不愈,恐怕仅有筑基期左右的修为,听说,还是靠着灵丹灵药堆上去的。可是温灼却说,谢无言比张澳的境界要高? 张澳的境界可是在金丹中期!比张澳更高,就意味着 众人紧张地遐想着,忽然听到一道脆生生的少年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黎琛小步跑到温灼面前,站到浑身僵硬的张澳身边,拱火道:是啊,我师尊如今都金丹后期了,按理说,这位叫张澳的前辈,理应喊我师尊一声‘师兄’,尊卑有别,怎么他今日竟敢如此嚣张,对我师尊出言不逊? 他作出一副要给谢无言讨公道的样子,瘦瘦的小脸看起来颇为可怜,忍不住让人替他打抱不平,心生怜意。 更别提,少年年纪不大,相貌生得俊俏,颇为讨喜,温家姐妹纷纷向他抛去同情的视线。 张澳方才已经够不淡定了,这会儿听说谢无言居然比他境界还高,脸色越发差了。他以为自己是教训晚辈,没想到对方境界竟然比自己高,这不更显得他愚鲁了吗! 谢少爷,今日这事,的确是张澳做的不对,他恐怕也是一时糊涂,才会这般目无尊长,惹得诸位弟子也一同看笑话了。 温灼轻轻摇头,低眉思索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一个办法,重又看向了谢无言。 这样如何?既然张师弟得罪了你,便由你想点惩罚的办法,也好让他长点记性,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过错。 惩罚张澳的权力,被交到了谢无言手里。 谢无言的视线缓缓移到了张澳身上。 张澳硕大的身躯登时一僵,刚刚还剑拔弩张,锋芒毕露的一个壮汉,这会儿却戾气全无,连谢无言的眼睛都不敢直视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倒也不必为难张师弟。 张澳也不知道为什么,当谢无言说出张师弟这三个字的时候,张澳的背脊顿时窜上一阵凉意,冷得他心肝都打颤。 他刚刚一时冲动说出的那些话,把谢无言和温灼都得罪透了,张澳现在越害怕越清醒,恨不得将刚刚那个满嘴狂言的自己揪出来,一刀剪掉舌头,都好过他现在的处境。 谢无言默不作声,打量着浑身冒冷汗的张澳。 温灼把惩罚张澳的权力交给他,确实是个聪明的做法,既安抚了他的情绪,也是在众弟子面前,给他们一个警示。从今往后,他在镇海山庄的日子,想必也会顺利不少。 但是这惩罚也得适度,若是太过分,就会招致其他弟子的不满,因此,点到即止就可以。 谢无言轻轻转头,悄无声息地给黎琛使了个眼神。 黎琛一眼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坏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转头对温灼说:我师尊心软心善,最受不了体罚别人了,所以这惩罚,还是不该太严厉。 众人默默看向黎琛,他一身衣服被谢无言割的处处是伤痕,好几个地方都染了一片血色。 心软心善真的吗? 温灼瞥了眼安静站在一边的谢无言,大致明白他什么意思了,于是微笑着问黎琛:那,黎小少爷以为如何呢? 黎琛故作思索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虽说是惩罚,但也不能太过。这样吧,就让张师弟抄一千遍《敬尊书》,一千遍《静心决》,也算是给张师弟一个悔改的机会。 《敬尊书》和《静心诀》都是基础的炼气功法里最为繁琐,篇幅也是最长的两本,寻常弟子犯了错,罚抄四五遍都够折磨人了,黎琛居然开口就让张澳将这两本书各罚抄一千遍 光是想想,他们都觉得手酸。 弟子们纷纷向张澳投去默哀的眼神,但是也都没觉得不能接受,谁叫他犯了寻常弟子不敢犯的错误呢? 我张澳抿了抿干燥到起皮的唇,心知这惩罚折磨人,却不过分,只能无可奈何地弯下腰,心不甘情不愿地作揖道,弟子有错在先甘愿领罚。 温灼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去亲切友好,张澳的身体刚刚放松了一点,却听到温灼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 张师弟,今日我所听你说的那些话,往后,要是你再提起一次,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吧? 张澳咽了咽干燥的喉咙,埋头道:弟子明白。 温灼回以一笑:明白就好。 温婵和温小落跑过来,没注意到张澳近乎发青的脸色,高兴地围着温灼:大哥!你怎么这么慢!要是再晚来一点,张师兄都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了! 张澳脸色难看至极,温灼拍了拍她们俩软扑扑的脑袋,对妹妹们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转身疏散人群。天色不早了,该到他们回去休息的时候了。 此事总算是了结了。 谢无言舒了口气,想叫黎琛随他离开,然而黎琛却被温家两姐妹围着,一脸微笑地与她们聊天。 察觉到谢无言似乎要带黎琛走了,温小落看了看他,突然凑过来,轻声和他解释说:谢少爷,刚刚那个张师兄是万仙子的朋友,所以才 万仙子是盛大哥的母亲!外出游历去了,听说途径红霞一线天,被谢仙尊的灵压伤到了,那个张澳才很不喜欢谢家,真是有够小气的。温婵兴奋地替小落回答,末了,还很可惜地说,万仙子是个大美人,我以前可喜欢她了,可惜谢少爷没见过她。 谢无言没有回答,温小落在一旁紧张地揪住他的衣角,用唇语告诉他:婵儿不知道。 谢无言平静地移开眼神,淡淡答了一句:游历两界,花费数千年的时间,也正常。 温婵叉着腰叹了口气:也是,不过那样的话,我就好久都见不到万仙子了。 温小落松了口气,感激地朝谢无言笑了一下。 黎琛默默注意着他们的眼神交流,歪了歪头,似是有些不解。 待到谢无言离开练武场之后,周围逐渐没了人影,静静跟在他身后的黎琛几步追了上来,凑到了他的身边。 黎琛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好奇又疑惑,毕竟他可是看到了一件极有趣,极新鲜的事 原来,师尊也会关心别人? ----------------------- 作者有话说:一百章啦~撒花~ 一会儿和左右在家恰一顿快乐火锅来庆祝!开心 左右真是我的催更大王。 刚刚数个小时内的对话↓ 本肚:啊,我好想念你,我要为你做桂花糕! 左右:?你赶紧给我坐下来码字。 (过了2分钟 本肚:我们要不出去下馆子吧!想吃了!馋了馋了! 左右:?你来得及吗,你没写完,你出去吃能放松吃吗? 本肚:哦,不能qaq (过了1分钟 左右:我怎么没听到码字声(竖起小耳朵 本肚:呜呜呜,开始了,开始了 qaq 等左右开新文了,我也要这么催她!!!(磨刀霍霍向左右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艳园幽歌(12) 他的师尊,居然也会有体贴别人的时候? 黎琛似乎对此感到非常新奇,颇有兴致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谢无言只是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黎琛也不着急,跟着他旁边,自顾自地接着问: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小孩?明明她们和我差不多大 谢无言被黎琛念叨烦了,只道:没有理由,仅此而已。 他以为这段对话至此就该结束了,没想到黎琛却斩钉截铁地否认道:不可能。 第120章 师尊,你这么聪明,一定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那就说明,你不会没有理由,就待一个人好,对吧? 一直到他们回到安海楼,谢无言都没有回答他。 然而黎琛并不感到受挫,丝毫没有放弃追问的念头,他理所当然地跟着谢无言进了他的房间,谢无言若是瞪他,他便作出一副天真样子,假装看不懂他眼里的凶气。 谢无言无奈轻叹,扫了他一眼: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黎琛跳着坐上窗边,抬起头,认真盯着他,说:我只是想知道师尊那么做的理由,同情也好,觉得有利可图也好,不可能没有理由,就像是师尊收我为徒,肯定也有什么理由。 黎琛一副笃定的语气,让人觉得他十分确信,这就是事实。可是他话里又隐约有所保留,像是想从谢无言那里,得到另一种答案。 谢无言挑起眉梢,缓缓看向他,不紧不慢地答道:你的意思是,我待你如此,是以为你有利可图? 黎琛盯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谢无言难得有了好笑的心思,白了他一眼:你倒说说,你身上有什么‘利’,值得我去图? 就因为他是玲珑门门主之子,所以他待他好,就是为了利益? 怎么不说,他那个门主父亲视他如眼中钉,整个玲珑门都对他不闻不问,若是排除不看他异灵根的天赋,黎琛就是个烫手山芋,谁都看着可怜,却谁也不敢碰,更别说救了。 谢无言费心费力将他留在身边,管教着他,想让他走上正道,不去祸害人间,他现在反倒觉得谢无言是在利用他? 谢无言实在想骂他小白眼狼。 听到谢无言毫不客气的讥讽语气,黎琛低了低头,谢无言说他无利可图,不知怎么的,黎琛的脸色反而差了许多。 他眼神暗沉看着前方,轻声说:我又没说一定是因为我有利可图说不定,师尊待我如此好,是因为什么其他理由,反正,就算师尊现在不说,迟早我也会知道的。 他不相信有毫无理由的好意。 谢无言沉住一口气,默默将心底的不悦压了下去。 或许,他的确说的有些过分了。 黎琛的确不该妄自揣测他的想法,可是这些道理,并非每个人生来就懂,黎琛自幼丧母,父亲又从不理睬他,除了那位叫沈老的老者,很少有人愿意与他接触。 仅凭那位沈老一人的力量,只能勉强支撑着,与整个玲珑门对黎琛的迫害与欺凌做抵抗。在这种环境下,他们能平安活下去已是万幸。 至于身体是否康健,是否懂得并理解为人处世的道理,对他们来说,要求就有些高了。 谢无言轻轻叹了声气,沉默了片刻,告诉他:我若是拆穿那位温小姐的话,以她的年纪,恐怕还承受不住这些。这一点,你总知道吧? 黎琛反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谢无言是在回答他之前问的那个问题。 师尊竟然是同情她?黎琛睁大眼睛,觉得有点儿意外。 不。谢无言淡淡地解释,只不过,如果少说一句话,就能让她幸福顺遂地活下去,我又何必非要多嘴,去拆穿这个谎言? 黎琛轻哼一声,虽然得到了答案,但是看上去并不太赞同谢无言的想法。 可是,即便谁都不说破这件事,她迟早有一天也会知道的。一直活在谎言里,等到日后清醒过来,再转身回头看的时候,一定会觉得自己以前十分可笑,不是吗?与其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直到最后才糊里糊涂地发现真相,弄得狼狈不堪,还不如,一开始就知道一切 黎琛说到一半,突然敛了声,别过头看向窗外,晚霞与海风填满了窗外的景色,他坐在小小的四角窗里,良久没有再说话。 谢无言垂了垂眸,淡道:她当然不会一开始就知道,你也看到了,温家把她保护的很好。 嗯。 黎琛回应的声音很轻,几乎被远处的浪声吞没。 或许是想起了在玲珑门的时候,所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谢无言多少还是能察觉到,黎琛现在的样子很不自然。 和他当时灵力暴动的时候,有点像。 寒冬将至,海风刮过窗沿,将人的肌肤都吹得生疼。 谢无言挥手驱散了寒气,从储物戒里取出一物,丢到了他的怀里。 黎琛一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还是下意识捏紧了这枚圆圆的东西。 他静静陷在深潭里的情绪也被一下打断,不得不回到现实,看向了自己的手心。 是一颗兽丹模样的东西,周身围绕着淡蓝色光圈,微热的光静静发散,挤满了他的掌心。 黎琛眨了眨眼,喃喃道:这是 这是谢无言在黄泉秘境里,他与盛今朝,薛玲一起猎得的寒冰蜈蚣的兽丹,在此之前,黎琛已经遭遇灵力暴动,不知所踪,因此,也不知道他们取得兽丹的事情。 见他没想起来这是什么,谢无言只能解释:你不是说,你去黄泉秘境,就是为了这颗蜈蚣兽丹吗? 万年级的兽丹如玉石明珠般光滑美丽,黎琛捧着兽丹,方才还有些茫然的眼神,逐渐清醒过来,瞳孔里,融入了一丝与平时无异的玩笑意味。 他捏着兽丹,朝他明朗一笑:多谢师尊。 谢无言轻轻移开眼神,至于你的事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走向,才会收留黎琛,防止悲剧发生。 谢无言想了个既不骗人,又浅显易懂的理由。 反正你不想回玲珑门,我留着你也不碍事,你留下来,对我们彼此都没有坏处,不是吗? 黎琛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们好歹也是结契师徒,谢无言却把他们说的像一对凑合搭伙过日子的道侣。 黎琛挑眉问他:难得师尊不觉得我麻烦了? 谢无言冷笑: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可以成为我的麻烦? 黎琛: 黎琛目光游移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似笑非笑地靠过来说:师尊既然认可我做你的徒弟,有些事,就不该藏着掖着吧,师徒契可是说的清清楚楚,为师者,不得藏私。 谢无言白了他一眼,示意他有话快说。 师尊还记得黄泉秘境吧。黎琛淡定微笑,不慌不忙地问道,当时你突然消失,出现的‘另一个人’,是谁? 谢无言的动作一下顿住。 黎琛说的另一个人,无疑就是秦枭羽。当时他们二人重伤,谢无言不得不用逆灵决,将秦枭羽这尊杀神搬了出来,阴了宇文江雪一记,这才得以胜利。 他以为黎琛那时重伤昏迷,一直没有询问秦枭羽的事,是因为他没有看到,没想到,他倒是藏得很深,看见秦枭羽出现,却还把疑问憋在心里,直到刚刚都没有提过一句。 虽然我那时迷迷糊糊的,不过那么大一个人,我还是看得清的,师尊可不要以为我好糊弄。黎琛故作回忆状,慢悠悠地说,就算那人帮我们打赢了宇文江雪,我还是想不明白,那个秘境只有我们几人,师尊究竟是从哪儿请来的救兵? 与黎琛预料的相反,谢无言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做出了回答 一头以前收的妖兽而已。 秦枭羽暴跳如雷的声音登时传来:你他妈说谁是妖兽! 只不过,除了谢无言,无人能听得见。 眼前的黎琛只听到他的话,有些意外地睁了睁眼睛:妖兽? 是。谢无言极为平静地应了一声,假装没有听到秦枭羽愤怒的叫声。 黎琛皱了皱眉:那,妖兽现身,偷袭宇文江雪的时候,师尊又去哪儿了。 谢无言当然不会说另一个世界的事,他面不改色地向黎琛‘解释’:既然我都放出妖兽,成功袭击他了,何必我再冒险现身?一切交由妖兽去做,就够了。 黎琛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师尊这妖兽,长得真像人。 虽然他没有完全相信谢无言的话,不过,人形妖兽的确存在,倒真是有可能的。况且,他记得那个人吼声震天,的确有野兽之势。 黎琛终于得到了他所有想要知道的答案,谢无言看出他一切正常,情绪也不再低落,毫不犹豫将他拎了出去。 黎琛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了几句浑话,在他怒气涌起之前,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周围重又恢复了寂静。 谢无言抬了抬手,窗子登时自己闭上了,然而海风吹进室内的特殊气味,却还是经久不散。 第121章 他刚准备坐下来,查看之前意外得到的那本阵法书,突然,听到了秦枭羽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声 多谢你了。 谢无言蹙起眉,完全想不通这声谢谢因何而来。 秦枭羽似乎是误会了他的沉默,气着叫道:别他妈胡思乱想!我谢你是因为你对你徒弟不错!不是因为你骂我是畜生! 秦枭羽吼话一声比一声响,像是恨不得喊穿谢无言的耳朵,以此向谢家报仇。 谢无言默了一会儿,想起在黄泉秘境的时候,秦枭羽似乎对黎琛也有点在意,特意问了他一嘴。 还未等他思索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听秦枭羽犹豫不决地开了口,说:如果你能像今日一样,脾气好点对待他,说不定,我会回心转意,答应你的那些破烂条件。 ----------------------- 作者有话说: 和左右今天大扫除了一番(擦汗 看着美丽的地板,我很高兴很满意,结果没多久,七月就叼着一个纸团子路过我们,和纸团玩的相当快乐 到底是从哪里捡的垃圾啊可恶!!我不都打扫干净了吗! qa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艳园幽歌(13) 秦枭羽这番话颇有深意,谢无言敏锐注意到不对,然而,对方却没有留给他任何询问的机会。 撂下刚刚那句话之后,秦枭羽的气息就消失了,似乎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幻境之中。 依旧还是那么我行我素。 虽然秦枭羽对黎琛的微妙态度,引起了谢无言的注意,不过,以他现在的处境,恐怕暂时无从得知其中的联系。 要想得知两人间的联系,就得去另一个世界调查,可是要去到另一个世界,必须要秦枭羽愿意与他合作 谢无言的眉不知不觉又皱上了,他在桌案前坐下,木椅方正却舒适,他却并没有休息的闲暇。 谢无言确认门窗紧闭,这才从储物戒里取出功法《凤凰圣卷》,并通过书籍一侧的机关,轻轻取出了另一本功法《十方诡阵图》。 这本《凤凰圣卷》的残页,因为谢家遭难,几经流转,最后到了镇海山庄手里,再经由温灼,将它交还到了谢无言手里。 然而,温灼似乎并没有发现,《凤凰圣卷》内,居然还有《十方诡阵图》的存在。 只有那些高深莫测,或是可怖危险的功法,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地藏匿在某处,由于功法的主人也是修仙者,若是某天突然遭遇不幸,这些被藏匿起来的功法,恐怕会永远停留在那些狭窄又阴暗的秘密的空间里。 这本《十方诡阵图》,恐怕就是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谢无言对他期待颇高,白净的五指拢住书卷,翻开了书卷粗糙的第一面。 他清透的眸光扫过纸卷上的文字与图画,仔细翻看了几页,越看越觉得,这写书的人,恐怕本事不简单。 这并非修炼用的阵修功法,而是一本专门研究如何布阵解阵的古籍。 《十方诡阵图》前面大部分篇幅,都是由文字搭配图画,讲述基础的布阵解阵方法,虽然并不复杂,但是这书好就好在,文字书写得虽然狂放潦草了一点,但是内容颇为有用对于初学者来说。 想做阵修,从入门开始就难如登天,初学者要是没有一个有经验的老阵修帮着领进门,光靠自己去研究如何布阵,解阵,藏阵眼,加固阵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这本《十方诡阵图》,却将入门阵修最困难的那些步骤,全部简化为零星几行文字与狂乱的图画,写的无比潦草,却又言简意赅地道明了一切重点。 毫不夸张地说,若是这《十方诡阵图》流传出去,仙界如今阵修稀缺的局面,必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无言眼光高,寻常人能入他眼都难,更别说是欣赏谁了。不过,撰写《十方诡阵图》的这个人,倒是难得勾起了谢无言的兴趣。 不仅是因为《十方诡阵图》,而且,他发现自己对这本书的内容,有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看到前几个字,就知道后面会写着什么一样,而当他往后看的时候,又发现,自己真的没有想错。 撰写者是谢家的人,他也是谢家的人,即便如此,谢无言也不能凭着这一星半点的联系,以及微妙的熟悉感,确定自己就是那个撰写者。或许,他只是曾经在哪里读过《十方诡阵图》,仅此而已。 谢无言向后又翻了几页,突然间,书卷中.央,猛然出现了一片血泊,双眼所及,皆是触目惊心的红。 他翻书的手指不禁停住。 这两页被凝固的鲜血充满的纸,边缘处还隐约可见文字的痕迹。 只可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两面纸的每一寸地方,几乎都被密密麻麻的血点子给填满了,仿佛见证过一场杀戮。大部分文字,已经很难辨认了。 谢无言想要向后翻页,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倏地一震,拼命想要抓住那一闪而过,转瞬即逝的画面,最终却失败了。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可是,却连一点重要的信息都没抓住。 谢无言烦躁地按了按眉心,略过这片血泊,迅速翻向下一页。 从血纸的下一页开始,《十方诡阵图》里的文字与图画也彻底变了。 文字不再潦草,而是变得工整秀气,似幽幽青竹,挺拔有力又不失秀美之气,与之一起改变的,是用作标示的图案,变得比之前清晰漂亮了许多。 完全就是另一个人所写的。 撰写《十方诡阵图》的人,居然有两个? 联系那片血泊,之前那个字迹潦草的人,恐怕是遭遇了什么变故,使得这本书,只能由另一个人继续撰写。 这位续写的阵修同样实力不俗,不再只写一些入门的阵法,难度逐渐提高,若是一个个研究,也要费上不少时间。 谢无言打算先粗略地扫上一遍,然而又翻了几页过后,竟然又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他在这一页停留了很久,仔细检查过后,确定他果然没有看错他居然在《十方诡阵图》里,找到了黄泉秘境里的青铜盘阵法。 谢无言瞬间将二者联系在一起,撰写此书的两人,很可能就是青铜盘阵法的布阵者。他记得,在那个巨大的青铜盘里,作为最大谜题的星宿机关,那里的图示就与方才字迹潦草者的图示很是相像。 可是相像归相像,谢无言总觉得两者之间又有所不同,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撰写的时间相差太久,所以才会出现微妙的偏差。 总而言之,青铜盘阵法与《十方诡阵图》的关系,必然是密不可分的。 但是现实情况并不允许谢无言更深入的调查。 《十方诡阵图》的后半卷和《凤凰圣卷》一样,并不在这里。 两者之间似乎是共生的存在,《凤凰圣卷》被撕去一半,《十方诡阵图》居然也少了一半。明明这本书里,连一点撕痕都没有,但是后半卷,就是消失不见,无处可寻。 谢无言刚刚才找到的一点线索,又戛然而止。要想看到《十方诡阵图》的后半卷,他还需找回《凤凰圣卷》的后半卷残页。 不过。死之卷里的青铜盘阵法,星宿机关,还有这数个强大的阵法,都是他设计的。 谢无言沉思片刻,便站起身,在早已漆黑的夜色之中踏上长剑,准备御剑赶去定海楼。 他对《十方诡阵图》的两个创作者非常感兴趣,并且,他们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无迹可寻。谢家祖上若是出了两个天赋异禀,才华横溢的阵修,族谱上不可能连一点记载都没有。 他认为他很有必要见一面谢锦声,谢小少爷自幼离开谢家,对祖上族人的了解肯定远远不如家主谢锦声。只要这两人未做什么被家族除名的大事,还是很容易找的。 要想找到隐藏在山庄里的谢锦声,需得先找到李叔,再由李叔联系温睿舟,才能让他与谢锦声见面。 然而,谢无言还未见到李叔,就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了温睿舟的踪影 察觉到自己恐怕撞见了一些隐秘的事情,谢无言迅速藏在一座楼宇背后,在黑暗中探出目光,悄然望向艳园门口。 艳园依旧禁止任何人入内,然而,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大步靠近艳园。 皎洁的月色之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披着厚重的长袍,走起路来步步生风,绣着波涛纹的袖袍气势汹汹,翻滚起来如雷云巨浪,不是温睿舟是谁? 谢无言确定对方身份的下一刻,温睿舟就大手一挥,两扇紧闭的大门立刻打开,他迅速闪身进入艳园,没有注意到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谢无言尽收眼底。 谢无言想了想,敛去自己的灵力与气息,迅速御剑飞去,跟着温睿舟进入艳园之后,才轻轻跳到地面,隐匿身形,悄无声息地朝艳园内部一点点走去。 第122章 果然,温睿舟和那个鲛人,恐怕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温睿舟他们日日夜夜住在大海边,每当月圆之夜,海边就有鲛人出没,怎么可能不知道,夜半幽歌的源头就是鲛人?然而温睿舟只要他别声张,却不说怎么处理。 谢无言无意插手身外之事,只是不希望一个又一个秘密,在无形之中,将他与真相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远。 谢无言潜藏在树林暗处,借着夜色掩藏了自己的存在,他的视线穿越层层林叶,看向湖边。 不一会儿,温睿舟出现了。 他缓缓走向湖边,高大的身影在平坦空旷的湖边小道上,扯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当四周的一切,都深深禁锢在寂静之中的时候,一道歌声幽幽从湖底传来,比谢无言那一晚所听到的更加幽怨,哀戚。 谢无言静静藏身在黑暗里,观察着这一切。 然而意外却如疾风骤雨般,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他喉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腥味,鲜血倏地溢出嘴角,浓烈的铁锈味涌了出来。他捂住嘴无声地呛了一下,手心里霎时炸开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花,温暖的液体顺着他的五指,一滴滴落在地上,渗入泥土的缝隙之中。 胸腔之中,剧烈的刺痛感在一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即便谢无言蹙眉强撑,忍受过了第一波疼痛,小臂却在不经意间,蹭到了旁边的草叶。 常人难以注意到的微弱响声,在这静夜里尤为明显,湖边的温睿舟登时回过头,朝谢无言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妙。 在谢无言警惕看向四周,进退两难之际,一双手骤然从黑暗里伸出,修长的五指牢牢锁住了他的呼吸。 从他耳畔背后,传来那人刻意压低的气音 嘘。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这周六就要做伴娘了qaq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周五就要开始排练 因为太紧张。。今天还上火长了痘痘。。 第一次做伴娘,超级超级紧张。。 qaq 第103章 挑金碎浪(1) 熟悉的气息充斥在他耳边,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谢无言一下锢住黎琛的小臂,想要用力挣开对方的束缚,对方的手臂却更用力了一分,彼此牵制,又碍于温睿舟在,不能发出任何声响,一时间僵在原地,难分上下。 即便他们与温睿舟相隔一段距离,夜色又无比黑暗,温睿舟还是敏锐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警惕地喊了一声:谁!出来! 黎琛附到他耳边,轻声咬字道:嘘!都让你别动了。 黎琛还没说完,温睿舟竟是已经几步走到了树林边上,神情严肃地张望了几眼,似是要进林子里一探究竟。 谢无言不得不停住动作,愤然回眸,乘满银月冷辉的双眸狠狠剜了一眼黎琛。 黎琛朝他坏笑了一下,似乎一点都没有即将被发现的恐惧,却煞有介事地竖起手指,比在唇前,示意他别说话。 谢无言避开眼神不去看他,专心致志盯梢着温睿舟的动静,无论如何,他夜半潜入艳园的事都不能被温睿舟发现。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精力去问黎琛,为什么他会大半夜出现在艳园。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温睿舟放松警惕,不要发现他们两人藏在这里偷听的事。 黎琛轻抬起手臂,轻轻擦了擦指腹,几丝亮晶晶的冰屑洒落到泥土里,霎时从冰屑变为松鼠形状的冰雕,又从冰雕化为活物。 吱吱!一只小松鼠飞似的钻了出去,在温睿舟面前一闪而过。 松鼠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消失在树海里,温睿舟绷紧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二,刚想要迈向树林的腿也自然而然收了回去。 谢无言闭了闭眼,按在剑柄上的手默默收了回去。黎琛也已经将手撤了回去。 怎么样? 谢无言顺着黎琛的声音瞥了他一眼,只见少年眼睛亮亮的,一副等待他夸奖的样子。 谢无言别过头没理他,却在背过身的同时,默默擦去了手心里的血污,没有让黎琛发现他吐血的事情。 再回过头的时候,黎琛已经没有在看他,而是开始暗自观察温睿舟的行动,相当专注与投入。 方才寻求夸奖时,有一瞬间,谢无言感觉到他是个真正的孩子,可那飘忽的感觉像是一阵薄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让人几乎都记不起,它曾经也来过。 谢无言想起了不久前,秦枭羽才嘱咐过他的话。 让他待黎琛温柔一点? 与黎琛一般大的少年,要么像成小鳞般生涩稚嫩,要么如温家姐妹般活泼大胆。少年的眼睛里本该有光,尚且未长成坚硬的躯壳,还需要他人的保护。 谢无言并不能做到温灼那样,收敛脾气,温和待人,他性情生来不是如此,这太难改。不过,如果只是一点点夸奖,应该并不难。 谢无言垂了垂眸,轻声道:你做的不错。 黎琛怔了一下。 他眨眨眼睛,颇为意外地望向眼前人,难以相信这句夸奖真的是从谢无言嘴里说出来的。即便只是一句只言片语,没带什么情绪的话,也足以令他惊讶很久了。 谢无言轻轻避开黎琛饱含震惊的眼神,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不远处,矗立湖边的温睿舟身上。 艳园之内,花香清幽,银辉穿越漫漫黑夜,洒向清澈如明镜的湖面。 温睿舟背对着他们,距离又远,看不清他是否有在说话。而刚刚他们所听到的鲛人歌声,也随之消失了。 恐怕是温睿舟在他周围施加了无声符,挡住了他周围的一切声音。 温睿舟的警惕给谢无言带来不少麻烦,正当他思考是否应该为了看清湖面的情况,而改变位置和方向的时候,一抹浮出水面的黑影,令谢无言飞快地看了过去。 就连黎琛也靠到他身边,聚精会神地看向那个黑影。 湖里的鲛人,竟然浮出了水面。 鲛人是高傲的妖族,素来不爱与他们这些两腿站立的人相处,所以也极少在人前露面,除非月圆之夜,海中灵力变化,他们不得不浮到近海的浅滩附近,才会被人目击到他们的存在。 谢无言与这湖里的鲛人见过一面,不过,也仅仅是隔着湖水见面罢了。鲛人的警惕性很高,是不可能轻易接触外族人的,除非,他非常信任对方。 看来这个鲛人和温睿舟的关系,非同一般的好。 鲛人颈部以上露出水面,抬头仰视温睿舟,一人一鲛交谈了一阵,声音却被符纸挡住,成功将他与黎琛的偷听计划粉碎了。 黎琛轻轻啧了一声。 待到不久之后,温睿舟终于离开,鲛人也沉入湖底,四下一片宁静,只有草木随风晃动的轻响,传入二人的耳中。 谢无言确认温睿舟确实离开了,并非试探他们,黎琛这才舒了口气,抬高了点声音,抱怨道:这温睿舟也太小心谨慎了,他到底和那个鲛人什么关系?至于这么防着别人吗? 谢无言淡淡回答:若是只聊些寻常事,何必将整座艳园封闭。 温睿舟与鲛人的关系,他暂且不知道,不过他并不着急,眼下,还有另一个疑问等待解决。 谢无言的眼神不轻不重地落在了黎琛脸上,问他: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而出乎谢无言的意料,黎琛被问到这个问题,不仅没有慌张或掩饰,甚至,比平时显得更加镇定。 师尊问的不错,我正要告诉你呢。黎琛勾起唇角,深深一笑,我悄悄‘打听’了一下,艳园这里有个好地方,师尊一定感兴趣,要不,你猜猜看? 谢无言对故意卖关子的行为没有好感,然而黎琛也学精了,一见他脸色变差,立刻就装乖扮可怜,眨着眼睛对他说:师尊别急,我不是想卖关子,只是想给你个惊喜师尊一定记得,温庄主说,我们二人需要安魂花入药的事吧。 谢无言的脾气收了几分,没想到黎琛所提的,会是这件事。 我用了点‘特殊的小办法’,问了问从前负责打理艳园的几个人,听说,艳园内不止一处地方种有伤魂草,西院有一个废弃的小亭,和艳园其他地方不一样,那里环境极潮湿,靠近海边,前几年还能种些喜欢潮湿的花草,可这几年浪打高了,种什么死什么,除了一片一直生长在那里的伤魂草以外,别的花草都撤走了,现在,只是一片荒废的园子。 至于他那个特殊的小办法具体是什么办法,黎琛对此闭口不谈,只是眯起一双笑眼,让谢无言随他一起来。 黎琛看向西院的方向,道:这件事,只有负责打理园子的那些人知道,我这次来艳园,就是想去看看那些伤魂草里,有没有哪一朵开出了安魂花。 第123章 黎琛能有心调查到这个地方,确实做的不错。 谢无言语气柔和了一些,避开与他交际的目光,背着身说:做的不错。 黎琛又是意外地睁大了眼,然而谢无言已经跃上飞来枫,示意他跟上,像是丝毫没发现自己夸人是一件极其稀有且难得的事情。 黎琛随谢无言一道跃上了飞来枫,翘着腿坐在枫叶边缘。 谢无言正坐在前方,感受到身后之人的视线,刺刺的,并非敌意或警惕,而是试探与不解。 西院距离不远,枫叶在夜色中瞬间飞向西面,立刻就抵达了那座荒废偏僻的小院子。 靠近西院的时候,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浪恰好拍上岸边,溅出点点浪花与水珠,几乎快要将西院外面的墙壁浸湿。 至于西院里面,就更加壮观了。 一片密密麻麻的晶莹绿光,用它们微弱的能量照亮黑夜,铺满了整片园子。西院中央是一座八角小亭,周遭的小径已经被草叶彻底埋没。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因为这一大片发着绿色微光的伤魂草,广阔的庭院丝毫不显得破败荒凉,反倒更添一分幽静的美感。 这里没有得到艳园特殊环境的眷顾,还时不时有海浪扑击,唯一活下来的伤魂草,不仅没有因此受伤,反而越发生机勃勃。 两人跃下飞来枫,根本不用谢无言特意吩咐些什么,便各自分头,寻找起安魂花的踪迹。旧时的古道小径早已经被疯长的伤魂草挤满,他们只能借着伤魂草自身的绿光,谨慎地用剑或其他东西拨开路上的草叶,寻找安魂花的踪影。 然而,天不遂人愿。 纵使这里的伤魂草遍地生长,数量多,年份久,然而两人仔细搜寻了一圈,却连安魂花的影子都没见到。 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绿莹莹的发光小草,半个花苞都没有。 真是白跑一趟。黎琛撅了撅唇,一下跃上八角小亭,满脸写着不高兴。 谢无言倒是心情平静,安魂花本就稀有,即便这里种满伤魂草,也不一定就找得到安魂花。 八角小亭的中.央,有一口八角井,井口被一块石板封住,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黎琛将石板掀开,朝里面看了一眼,又叹着气将石板挪回去盖上。 镇海山庄的人真是有够奇怪,都是修士,弄一口什么都没有的破井在这里干吗。 够了,回去了。谢无言默默取出缩小了的飞来枫,示意他跟自己一道离开。 然而黎琛站在井边,低着目光似乎在想什么,在谢无言再次出声喊他之前,忽然抬起亮着银辉的眼眸,问了他一个问题。 师尊,如果这里真的有安魂花,而且只有一朵安魂花,你该怎么办? ----------------------- 作者有话说:翻译↓↓↓ 黎小琛:师尊和我一起掉到河里!师尊是自救还是救我! 谢无言: 第104章 挑金碎浪(2) 无聊的问题。 谢无言察觉到他话里微妙的意思,想要及时制止他继续这个话题,然而黎琛却偏偏不肯,尤为好奇他的答案。 这哪里无聊了?黎琛反驳道,一脸正色地解释起来,万株伤魂草可能都开不出一朵安魂花,这花极其稀有,师尊也是知道的。如今师尊与我都需要安魂花,一定会出现手里只有一朵安魂花的情况,就算师尊现在不告诉我,到那个时候,师尊还是得选。 谢无言眉头蹙得更深: 黎琛问这问题,无非就是想知道,他们两人若是只能活一个,谢无言会怎么选?可是黎琛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条件,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因为谢无言的病,除了安魂花,还可以靠生之卷解决,黎琛却不然,他的二重魂魄一直在体内争夺主导地位,一旦时间拖长,必将两败俱伤,魂魄尽损。 谢无言沉默不语的时候,黎琛一直盯着他看,迟迟没有等来答案,他也并不着急,不疾不徐地对他说:其实师尊不必担心我,若是真有这种情况发生,你只要 只是朵安魂花而已,你拿去便是。 黎琛的话,被他冷淡如冰水的嗓音打断了。 谢无言垂了垂眸,相处这么久,黎琛的性子他多少摸清了一点,知道少年此刻又在胡思乱想,只可惜他藏在心湖里的所思所想,除他本人以外,恐怕没人能摸得透。 就像这个瞬间,谢无言告诉黎琛,他会把这朵保命的安魂花让给他,黎琛却一脸复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谢无言心以为,黎琛想要听到的,就是谢无言宁可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让他活下去。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这样的。 黎琛眼里,分明就没有一丝受到师长爱护而产生的喜悦。 或许,黎琛所经历的一点一滴的过去,让他无法轻易相信他人的好意,他自己也认定,天下没有毫无理由的善意与示好。 可是既然这样的话,他又何必要跟自己确认这件事? 他的想法与做法,未免太矛盾了。 谢无言极快地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我不像你,非要靠一朵花才能保命。 这样说,总能让他收一收那些多余的警惕。 果不其然,黎琛听他这么说,眼神一变:难道师尊还有其他办法? 你我病根不一样,自然也有不同的医治方法。谢无言点到即止,顺带给了他一记眼刀,示意黎琛赶紧上来,他们被这个问题所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黎琛这才飞身跃上飞来枫,火红的枫叶轻轻一转,载着二人迅速返回了安海楼。 即便黎琛还想追问他所说的治愈魂魄的另一个方法,也来不及了,回到安海楼之后,黎琛一转身,谢无言就已经消失在空荡荡的长廊里了。 只有银辉还静静铺在地上。 黎琛经过谢无言的门口,沉默片刻,他大概是想去敲门的,但是抬起到半空的手,还是慢慢地垂下了。 * 翌日,谢无言通过李叔的帮助,和温睿舟见了一面。 谢无言想单独和谢锦声谈谈,那两个阵修,一定和他的魂魄有关系,或多或少能找到点线索。 温睿舟一听说他想要和谢锦声见面,热情将他带到定海楼,一路上,还嘱咐他以后也要像今天一样,多和谢锦声见见面,他们是彼此唯一的骨肉血亲,不互相依靠不行。 可惜温睿舟的好意,谢无言只能心领,谢锦声与他这个独子分离多年,自幼就不亲,现在即便想要培养亲情,也为时已晚。 或许外人会觉得奇怪,只是在谢家,谢锦声与谢无言这样冷淡的父子关系很正常,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不过,谢无言这次见谢锦声,也发觉了一些奇怪的事。 经由温睿舟,两人在定海楼顺利见面。和上次一样,谢锦声看上去还是状态不佳,不过,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一些了。 谢无言能平安抵达镇海山庄,对他来说,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头大事。 谢锦声淡声关照了他几句,谢无言恭敬回应,父子之间以礼相待,得体却疏远。 谢锦声也清楚,谢无言不会无缘无故来探望他,示意他不必多礼,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谢无言道出来由,他寻了个理由,询问谢锦声,想知道谢家祖上是否出过有名的阵修。 果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谢家确实是出过一位出色的阵修,不过,也只有他一位,并非你说的两人。谢锦声目光飘远,后背也比刚刚挺得更直了一些,那位先祖的大名,你应该也知道其名谢临江,是死生之书的第一个主人。 谢无言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意外。 竟然是谢临江? 纵使谢小少爷年少离家,也不会不知道谢临江的大名。 谢临江是谢家最年轻的化神期修士之一,据说他有一套只有自己才能使用的木灵根功法,治愈能力极其强大,甚至有人说,他拥有扭转生死的力量。 但是传闻终究是传闻,谢家上下都知道,谢临江的能力无法扭转生死,违逆自然。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近乎狂热地沉迷于生死之道,谢家世代保管的法器死生之书,就是由他创造的。 死生之书一经问世,轰动整个修仙界,这是天下独此一份的鬼神级法器,可以令死者死而复生的法器。如果扭转生死的能力得以证实,那谢临江就是创造了一个颠覆天理的法器。 即便谢临江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打开过死生之书,也无人质疑过死生之书的能力。 因为在死生之书问世不久后,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第124章 神界派出一位至高无上的上神,亲自拜访了红霞一线天,找到了谢临江,传说那位上神衣袂飘飘,脚踩彩雾祥云,生的俊美刚毅。 上神向谢临江带来神界的旨意,称死生之书有违天道,不应流传于世,命谢临江不许轻易动用死生之书的力量,更不能将死者复生,做出违背自然天理之事。 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神界派出上神,亲自下凡干预修仙界的行动。谢临江因此名声大噪,死生之书的名气更是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谢临江这一生,光是这一件事,就已经令今生与后世的人深深记住了他的大名。可惜的是,他原本有很大的希望能够飞升上神,然而飞升前夕,不幸渡劫失败,陨落于渡劫天雷之下。 他只听说过谢临江的这些故事,知道他最出名的是木属性功法与生死之道,原来,阵法也是他的强项? 谢锦声点头,道:谢临江是写过几本阵修功法,只是那些书都未来得及问世,他就陨落了。在渡劫前,他特意吩咐过家中的人,如果他承受不住天雷,不幸渡劫失败,千万不要让这些书落在谢家以外的人的手里或许,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吧。 以谢家人的脾气,这事倒是很好理解。 唯一让谢无言不解的,是另一件事。 他问:除了谢临江,真就没有出过其他阵修了? 没什么名气的阵修,恐怕还是有的,只不过这种人太多,具体有谁,我一时也无法与你一一道明。谢锦声思索片刻,仍然没有改变他的答案,既有名气,还懂阵法的人,的确仅有谢临江一个。 然而《十方诡阵图》里,那些波谲云诡的阵法,又的确出自两个人之手,两种笔触笔法,一个随意散漫,却一针见血地道明了阵法的种种诀窍,一个端正柔和,心思活络,写下了数种奇巧诡谲的阵法。 这两个人里,单拎出任何一个,都足以与现如今的顶尖阵修一决高下。拥有这般才华,却没有在谢家家史里留名,实在教人想不通。 正当谢无言陷入短暂沉思之际,忽然,谢锦声放柔了嗓音,用沙哑的声音,温和地对他说:无言,你在机关谷所遇到的事,不久之前,温庄主已经与我明说了这些年,你受苦了。 谢无言心底敏锐一动,下意识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却不将这些怀疑形于色,只淡道二字:无事。 怎会无事?谢锦声苦笑一声,缓缓眯起眼睛,眸光透出微妙,无言,你真的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谢无言的视线轻轻移到他身上:父亲是指? 这里并无他人。谢锦声干瘦的身体陷在椅子里,微微仰首看他,其实,你是知道的吧,你要是想起什么,亦或是正相反的情况,都可以与我商量。 谢无言轻轻触在扶手上的指腹骤然一顿,全身全心都警惕起来。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心底却已经波澜万丈。他与谢锦声周旋了好几个来回,谢无言始终如城池堡垒般坚固,半点信息都没透露出去。 谢锦声扫了他一眼,也对此并无什么表示,两人都是喜欢隐藏情绪的,谁也无法轻易从他的表情里看见一丝破绽。 谢无言寻了个借口离开,谢锦声点点头,平静地抬了抬手指,示意他离开。他们知道,彼此就算继续待在一起,这番对话也不会再有进展了。 谢无言背过身,反手关上了屋门,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不仅是谢锦声的话,就连他刚刚看向谢无言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奇怪。 虽然是温和以待,却连一丝一毫的慈爱都没有。 这并非是在说谢锦声冷酷无情,相反,谢锦声对他的态度虽然淡淡的,但是也已经足够友善,帮他解决了许多问题,只是,谢无言在谢锦声的眼中,从来没有寻到过一点一滴的,与亲情有关的情绪。 不仅如此。 谢无言越想越发觉,自己怀疑的一点都没错。谢锦声告诉他,无论想起什么,都告诉他,亦或是正相反的情况,也可以与他商量。 与想起什么正相反的,不就是忘记什么吗? ----------------------- 作者有话说:我今天到江西啦,来参加我的美女姐姐的婚礼+给她做伴娘 结果刚见到其他亲戚,我就狠狠社死了:) 我姐和我姐夫热情地把我接到楼上,他们几家亲戚正在一起商量婚礼的事情,超级超级忙,但还是抽空接待了我一下。 我姨夫热情地把我领过去,去见我姐夫的爸爸。 我姨夫介绍说:这是公公! 我:公公好!(超大声超礼貌 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我:?(后知后觉 现在换个星系生活还来得及吗?实在不行我变成其他物种也可以,sos qaq 第105章 挑金碎浪(3) 谢无言的思绪飞快运转,清醒地得出了一个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的父亲,谢家家主谢锦声,恐怕早已经知道他失忆的事,否则,也不至于在刚刚无数次暗示他了。 谢无言本能地感到危险,迅速离开了谢锦声身边,他话里话外皆是暗藏深意的试探,希望谢无言向他坦白,将一切告诉他。 谢锦声越是试探着靠近,他越是感到奇怪与警惕,避得远远的。 换成别人,恐怕会因为父子关系而选择或偏向信任,到了谢无言这里,他与谢锦声之间的父子关系,反而将他们彼此推得更远。 谢无言无法不去想,谢锦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失忆的,又和他失去的那些记忆有什么关系? 出现的问题简直太多了在这场乱局里,谢锦声到底知道什么?而他又想要从谢无言口中知道什么? 谢无言讽刺地想,大概是因为他自己的骨肉与魂魄,都流淌着谢家的血液,所以才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无法完全相信谢锦声。 一次见面会演变成这种局面,谢无言同样也没想到。 但是往好处想,这一次他与谢锦声见面,至少得到了一些重要的线索,例如他知道了谢临江精通阵法,写过数本阵修功法,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十方诡镇图》的作者之一。 如果能不依靠生之卷,凭自己的能力寻回一些记忆,倒也不坏。 谢无言回忆起昨晚,他跟踪温睿舟,他当时咳血的原因,谢无言倒大概知道原因。多半就是因为看了《十方诡阵图》,惊扰了体内仅有的两片魂魄所致。 吐血归吐血,记忆还是得找的,否则他的魂魄也不至于反应如此强烈了。 他的肉身虽随着修炼进步,不断变强,可是内里却比常人要脆弱许多,魂魄分为三片,当初残缺一小部分都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他却只剩两片在岌岌可危地支撑着肉身与性命。 既然他的魂魄对《十方诡镇图》有了反应,那么顺着谢临江调查下去,一定能得到他想要的线索。 这是一盘棋,棋盘与对手的棋子皆笼罩于层层浓云重雾之下,拨云见日,方可破局。 * 练武场边,浪花飞舞,有滔天之势。 弟子们分为两人一组,整齐排在练武场上,斗剑斗法,比武练剑,修习功法,一切都一如往常。 谢无言平静走来,稳步穿过众人。 一道道视线穿过人群,跟随他红色的衣摆,魂不守舍地飘向大海的方向。 谢无言径直走去,好巧不巧,张澳就在他正前方不远处,一看见谢无言靠近,便跟撞了鬼似的,脸色僵得铁青却又不敢说话。 有了上回的教训,张澳怎么也不敢轻举妄动挑衅他了,扫了眼谢无言便灰着脸避开,少看几眼,省的再被旁人挑错议论是非。 谢无言走至他们昨日修炼的场地,黎琛早已经坐在旁边的崖壁等着他了,他歪着头,抵靠在坚硬的岩石边像是在发呆,和附近努力修炼,挥舞长剑的弟子们对比鲜明。 看见谢无言过来,黎琛也没有立刻起身,歪着脖子朝他笑了一笑,接着才漫不经心地站起来,一副抱怨的语气:师尊要是再不来,我恐怕都要担心你遇到什么事了。 谢无言白了他一眼,冷语道:你我既已结契,魂魄有系,若我死了,你自会第一个知道。 现如今,提到师徒契,黎琛居然也无动于衷了,还能玩笑着说:师尊说这些干吗?多引人伤心。 谢无言丢给他两本功法:拿去。 这是?黎琛意外地捞着这两本功法左右看了看,黄皮书卷旧得几乎快要散架。 谢无言惜字如金地解释道:冰属性的功法,你暂且用这两本就够了。 今日早些时候,他去了趟书海阁,给黎琛挑选了两本适合他的功法,以他的实力,已经可以学习炼虚期的功法了。 第125章 这两本功法,一本叫《九天深寒卷》,是一本耳熟能详的冰属性功法,可惜世间异灵根太少,真正学过此书的修士少之又少,谢无言看了看内容,的确不错,冰灵根由浅入深的基础功法都囊括其中,对缺乏基础的黎琛来说,值得拿去好好修炼。 另一本则并非冰属性功法,而是一本叫做《稳灵筑基术》的功法。 看到筑基二字,黎琛有点纳闷,嘀咕道:师尊明明知道,我的实力是在筑基期以上的,怎么还 谢无言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筑基期的修士不会灵力暴动,你呢? 黎琛斜眼努唇,装听不见。 这《稳灵筑基术》虽然名字里带有筑基二字,不过所有灵根,所有境界的修仙者都可以修炼,其主要修炼的,就是教人逐步控制灵力,熟练掌握灵力,收放自如。 黎琛灵力暴动过一次,且和第一世一样,经常会出现情绪激动,耗尽全部灵力的情况,虽说他在灵力飞速消耗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也让人惊讶,但是这么做对身体的损耗与伤害都很大,毕竟不是长久之策。 谢无言绕过他,一边走一边拔出了剑,赤链飞出,似是化作一道细瘦的红影,闪过碧色的天与海。 黎琛微笑着阖上功法,抬了抬掌心,冰晶凝结,周围的空气都被霜气模糊了一瞬。 谢无言的攻势素来是快且狠,黎琛立刻抬臂迎击,小臂顿时覆起一层坚固的冰刺,抵住了赤链的锋刃。 这冰刺的外形很是出挑,寒冰的表面映着一层冷光,并且与锋刃相撞的时候,会发出好大一声乓的脆响。 周围好些弟子刚被训完,让他们不要东张西望,转眼就被黎琛满臂铠甲般的冰刺吸引了目光,挨了第二顿训。 然而黎琛引以为傲,能攻能守的冰刺防御很快就被找到了漏洞。 形成这冰刺所需灵力太多,一旦谢无言动作快起来,他就没有余力支撑上一处冰刺,坚固的壁垒迅速瓦解,黎琛只能寻了件武器堪堪抵挡支撑,舞剑的动作虽然精准挑不出毛病,但是懂剑的,很容易就能看出他步伐的混乱。 谢无言的动作还四平八稳的,黎琛那边,气息与灵力皆充足,却已经乱了自己的步调。 仅仅是挥剑舞了几下,谢无言却考虑了不少,修炼这事不难,但是大多修仙者的骨子里会本能存着一分傲气,心里容不得指点。 即便是师徒之间,要如何让自己的徒弟信服自己,也是个不容易的问题。 面对这个难题,谢无言想了个简单易懂的方法 揍就行了。 这不是说单纯的揍人,思路很简单,就是以武服人,让黎琛意识到两人的力量相差悬殊,自然就不敢有犯上之心。 起初几日,谢无言采用这稍显极端的办法,让两人相处的颇为不愉快。他毫不客气地击破黎琛的防御,亲自动手,让他察觉到自己的不足。 然而这种不足,的确激起了黎琛的斗志。 就是方向不太对。 几天下来,每回谢无言离开之后,他难得有了自己修炼的斗志,还把《九天深寒卷》加紧修炼到了第七重,速度之快,令练武场上其他人瞠目结舌。 再往后几日,他们二人修炼得颇为顺利。 黎琛对如何打败他这件事极为上心,甚至在谢无言走后,也会在练武场多修炼一会。 这样日复一日的斗剑,一直持续到灵象仪开启的前一天。 当日,温婵和温小落又跑来了练武场。 这回他们不仅仅是自己来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懵懵懂懂的小朋友,穿着粗布衣裳,站在安全的区域,一脸好奇地张望个不停。 温婵温小落两个人见这几个孩子,装小大人,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一些修仙界的事,话虽说的不出差错,只不过她们稍显稚嫩的语气,令画面添了一分趣味,不至于太过严肃。 看见谢无言和黎琛的人影靠近过来,温婵和温小落顿时绷不住了,一双眼睛冒着小星子般的芒点,提着篮子一前一后地跑过来。 谢少爷!黎少爷!小姑娘们开心地捞起两枝花,递到了两人面前。 谢无言还没伸手,黎琛就已经俯身取走了两枝花,像是代表了他们两人,一起接下花。 姑娘们兴致很高,又抓着旁边几个师兄送了花,还拉出她们身边一个小姑娘,夸道:这些都是青青带我们摘的。 被叫做青青的女孩子腼腆地站在后面。 温婵温小落一人一边拉住青青的手,高高兴兴地说道:再过几天就要测灵根了,青青一定能入选的。 几天之后,镇海山庄的灵象仪就要开启了。 关于这个,谢无言有件在意的事,想去找温睿舟商量,然而温睿舟那边的动作更快,离开练武场不久,李叔就主动找到了谢无言。 李叔躬了躬身,脸上少有的只看得到严肃:温庄主找二位少爷过去,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与你们商量。 找师尊有事,也不提前告诉我们?黎琛玩笑道。 李叔的表情肃然,没有丝毫变化,谢无言看着他,淡淡地问:所以,出了什么事? 李叔摇头说不知,接着道:具体是如何,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可能是玲珑门来信了,带了话给黎少爷。 黎琛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 作者有话说:今天忙了好久,凌晨两点睡觉,四点就起床化妆去摄影qaq忙活了一整天,身体快碎掉了呜呜呜 我姐幸福结婚啦,祝我的姐姐姐夫天天开心吧~ 第106章 挑金碎浪(4) 得知这个消息,谢无言眼神一利,追问李叔:只是给他带个话?玲珑门没让他回去? 每回被问及这类问题,李叔都摇摇头,只道:具体的,还需二位少爷亲自去与庄主商议,此事机密,非我可以妄言妄论的。 二人随着李叔迅速前往定海楼,谢无言瞥了眼黎琛,只见他眼底阴翳一片,走起路来阴风滚滚,一副极不好招惹的样子。 进入定海楼,一层的大殿依旧是那般雅致漂亮,只可惜四处空空荡荡,无人欣赏这景色,越是美丽,反而越是增添了一分孤寂。 李叔引着他们上楼,三人进入一间茶室,李叔为他们沏上茶,便弯了弯腰,暂且退下了。 茶室里一片静默,正当黎琛阴着脸坐到他身边的时候,谢无言扬起手,一瞬间,朝他的肩膀甩了过去 啪! 伴着这重重一声响,黎琛的身体顿时向前一倾,险些栽倒,他猛地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向谢无言。 模样虽是怒气冲冲的,却也比他刚刚沉浸在黑云里的脸色顺眼多了。 谢无言避开他的视线,冷道:只是写信捎个话,能出什么事?别一副要死了的表情。 黎琛一愣,别过头:你不懂。 我是不懂,也懒得管你们那些恩恩怨怨。谢无言冷淡地回答,玲珑门又如何?捎句话就能让你慌成这样,实在可笑。 黎琛自嘲一笑:师尊觉得可笑就可笑吧,是我无能,没有早早烧了那个鬼地方,说起来,师尊既然神通广大,我又是你的‘爱徒’,师尊何不为了我,把玲珑门好好收拾一顿,也算是为我报仇了。 黎琛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不断靠近的足音,温睿舟迈着大步,迅速走进了茶室。 温睿舟朝二人笑了笑,坐进他们对面的木椅里,严肃得一点也不像往常那个平易近人,爽快大方的男人。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过温睿舟毕竟也是堂堂镇海山庄的主人,:谢小弟,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李叔应该与你说过一些了吧。 嗯。谢无言直截了当地问,玲珑门都说了什么,还请温庄主明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温睿舟说到一半,摇了摇头,你与黎小弟来我们山庄的事还是传开了,这几日,外头议论的很厉害,就在今早,玲珑门门主黎琎亲自写信给我,说镇海山庄马上要开启灵象仪,让我将黎小弟带过去,测测他的灵根。 一听到黎琎两个字,黎琛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默默坐在一边不说话,眼里是不属于少年的隐怒。 谢无言凝思一刻,道:冰灵根的事,他大概听说了吧。 黎琛自从来了镇海山庄,就没有再隐瞒过自己是冰灵根的事,山庄内的弟子虽然很少有人外出,不过仙界出了个异灵根,毕竟是个稀奇又新鲜的事,一旦有一个管不住嘴的说了出奇,这消息便会立刻传开了。 不过传言毕竟是传言,若是本尊没有承认,或是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证人,这都不算数。黎琎不会不知道黎琛在镇海山庄测出是杂灵根的事,要求温睿舟为黎琛测灵根,恐怕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第126章 令谢无言不理解的是,黎琎的好友宇文江雪明明知道黎琛是冰灵根,难道回到仙界以后,就没有和他说过一次?何必多此一举,要通过温睿舟来确认第二次。 我也是这么想的。温睿舟点了点头,作沉思状,恐怕他是想确认异灵根的事情,这倒还是小事,关键是谢小弟应该也清楚,玲珑门若是知道,黎小弟他是冰灵根的事属实,恐怕得来抢人了。 是。谢无言垂了垂眸,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异灵根在仙界极其稀有,若是寻常弟子测出异灵根,会立刻被无数大门派抢夺。异灵根不仅稀有,且修炼速度快,威力比寻常灵根强大许多,不仅能成为一名强大的弟子,还可以助长门派的名声,只可惜异灵根的出现如紫微星降世,千万人里也难挑其一。 如今这紫微星不仅出现了,身份却非同一般黎琛是玲珑门门主的独子,按常理说,他一定会加入玲珑门,其他门派只能望而却步。 如果黎琛有异灵根的事坐实了,玲珑门不会再袖手旁观,这个极其重视实力的门派,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把黎琛夺到手里。 温睿舟也很无奈,不是他不想保黎琛,只是他一边帮谢锦声藏身在山庄里,一边又要应付玲珑门那头施加的压力,若是拒绝了玲珑门,恐怕会招致怀疑,引火烧身,甚至会连累到谢锦声。 他深深叹了口气,道:黎小弟,我温睿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可是黎琎太多疑,万一我拒绝他,牵连到的可就不止我一个了。 黎琛沉默了片刻,刚要启唇说些什么,谢无言便出声打断了他还未说出的话。 要解决此事,也不算难。 温睿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便听谢无言接着说道:温庄主便说,是我与黎琛结了契,执意将他带走,这罪过便不必镇海山庄来承担了。 谢小弟,此话不能乱讲!温睿舟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不自觉抬高了好几分,他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一下直起身,几乎快要站起来,如今谢家的境遇如何,你是最清楚的,谢锦声身子不好,你又是谢家的独子,若是因为这事而连累了你,出了什么差池,实在是无妄之灾啊。 如果他们配合着演这一出戏,的确怪不到温睿舟头上,不过黎琎的一切怀疑以及凶狠的手段,就该转移到谢无言这儿了。 谢无言有着关于第一世的记忆,知道他是个多疑又凶狠的人,一旦他想要缠上谁,就必定会有人遭殃,或是不得不遭受他无尽的折磨。黎琎若是想折磨一个人,那个人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就像第一世的黎琛,蒙受冤屈,遍体鳞伤逃出玲珑门的时候,哪里知道,这只是他漫长磨难的第一步。不过也可笑,如果黎琎不那么多疑,不那么残忍,最后也不至于被黎琛残忍杀害,死在自己独子的剑下,他的整个门派也都葬身火海 谢无言不介意与玲珑门结仇,自从他收留黎琛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和他绑在了一条船上,没有轻易离开,独善其身的选择了。 黎琛看着谢无言,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感情。意外,不解,犹豫,种种复杂的情绪被糅合在一起,拼成了一双在黯淡藏着光的眸子。 温睿舟仍是极其不同意:谢小弟,这不是儿戏唉,我当然知道你是认真的,可一旦招惹了黎琎,那就不只是你的麻烦,还是整个谢家的麻烦,你要想想好。 因为当初谢锦声救下盛阳的事,温睿舟是真心将谢家的族人当做自己的亲人,绝不藏一分私心。谢无言知道,如果自己执意要求温睿舟为谢家拒绝玲珑门,温睿舟最终一定会答应。 谢无言并不打算让温睿舟这样一个真心为谢家着想的人,变成为谢家挡剑的工具,反正这终究是谢家与玲珑门纠纷,矛盾总归会回到他身上,早晚都一样。 即便温睿舟好心劝阻,也改变不了谢无言已经做出的决定,他一向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因为思索时已经足够缜密,细致。 谢无言并不在意与玲珑门结仇,温睿舟却比他纠结得多,叹着气,一脸沉重地与谢无言他们作别,带着凝重的气息离开了茶室。 庞大的身躯离开了眼前的木椅,周围顿时空旷了许多,谢无言像没事人一样抿了口茶,正打算离开,就听到身边缓缓传来声音。 我修炼过隐灵术,师尊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谢无言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那你恐怕白修炼了,你是冰灵根的事,山庄里早就都知道了,就算现在不说,瞒过一时,你还想瞒一世吗? 隐灵术可以隐藏灵根甚至境界,但是如果使用过度或者过久,对灵脉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谢无言当然知道黎琛会隐灵术,他当初在机关谷,可是通过隐灵术熟练地瞒过了灵象仪。 黎琛低下头,无法否认。 他闭了闭眼,问:师尊是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的吗? 谢无言没有回以任何明确的答案,只是淡淡地回答:你是我的徒弟,我帮你,也只是为了帮我罢了。 谢无言起身向外走去,不打算再在茶室多停留,黎琛赶紧也起身追上,像是还有太多的话没有说出口。 黎琎是个疯子,你得罪了他,不可能再逃走了。黎琛攥了攥拳,掌心被指尖掐的通红,以绝对肯定的语气说,除非他死,否则你一辈子都得被他纠缠。 谢无言停住脚步,忽然回头,轻轻扫了他一眼。 我为何要逃? ----------------------- 作者有话说:今天在南昌和左右旅游。 结果果不其然,我俩大部分时间都在酒店累得躺床上睡大觉,两个体力为0的人qaq ps:吼叫一声!江西人好能吃辣啊!!!我一个拥有湖南血统的高贵辣子人,居然败给了南昌的蟹脚捞粉!qaq 第107章 挑金碎浪(5) 从他见到黎琛的那一日,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和黎琛绑在一起,就意味着和无数的麻烦与磨难在一起。 如果他不愿意,或是不能承担这些后果,从一开始就不会接手黎琛。 谢无言有着第一世的记忆,知道这个世界的诸多走向,若是连他也不管黎琛,少年又会走向第一世的结局,重创仙界,将每个人都卷入灾难。 他既已决定插手,就绝不允许半途而废,即便是得罪玲珑门,和仙界第一仙门结仇,也不会动摇他半分。 谢无言细长的眼眸映着一寸冰凉的光,轻轻划过黎琛的脸,两人的视线再一次错开。 谢无言离开茶室,不疾不徐地走入长廊,黎琛的脚步声立刻追了上来。 两人的足音杂乱地交错穿插在一起,半晌后,谢无言背后才传来了少年淡淡的声音。 师尊,你说过的话,我都会记住。 这谢无言将要离开的时候,他才盯着谢无言的背影,幽幽地出了声。 你也不能忘记。 谢无言感受到一股凛然的寒气在一瞬间包裹住他的全身,他迅速转身回头,却没有再看见黎琛的人影。 黎琛也不是第一次突然消失了,谢无言短暂地愣了一下,便转过身,继续往外走。 喂。 熟悉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出现了。 什么事。谢无言很淡定,他知道,秦枭羽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他。 秦枭羽沉默良久,犹豫了很久很久,才接着问:刚刚他说的那个人,就那个黎琎,他是 是他父亲。 我知道!我秦枭羽沉下一口气,似乎在斟酌措辞,半晌才再次出声,问他,黎琎那混账怎么了?他是不是对他儿子不好? 算是。 谢无言将黎琛过去的情况大致概论了一遍,转述给秦枭羽。 以秦枭羽之前的表现,他应该是认识黎琛的。只是黎琛见到过秦枭羽的真身,却并不知道他是谁。 秦枭羽对黎琛的认识,只是单方面的。 谢无言并没有问过他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只是当秦枭羽听说黎琛所经历的那些排挤与针对之后,他愤怒的吼声几乎快冲破他的双耳。 谢无言不满地皱了皱眉:安静点。 我怎么安静?!秦枭羽的怒火熊熊燃烧,却又因为被封印,除了近乎嘶哑的咆哮,根本没有其他倾泄的方法。 像是一只被紧紧拴住四肢的野兽,再如何挣扎,吼叫,也只是徒劳。 他嗓子都快吼哑了,嘶吼着怒骂道:玲珑门一个二个都疯了不成!!他不是黎琎的儿子吗?门主的亲儿子,还能被旁人随便欺负?! 谢无言思索一刻,缓声道:或许,跟他身上的传言有关系。 第127章 什么传言?秦枭羽立刻紧咬着追问过来。 玲珑门里,似乎有不少人说,黎琛并不是黎琎的亲生儿子。 谢无言的话戛然而止,并没有说全,然而他的话什么意思,秦枭羽瞬间就明白了。 短暂一刻的沉默之后,是更凶猛愤怒的咆哮。 放屁!!谁他妈的说的!我要撕烂他的狗嘴!!玲珑门这帮满嘴喷粪的狗东西!一个个都 谢无言默默等了一会儿,待到秦枭羽终于安静下来,才道:所以,这件事果然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秦枭羽吸了口气,仍然无法忍耐,黎琎是他亲爹!那混账玩意怎么敢允许这种狗屁不通的事情乱传! 这件事狠狠触了秦枭羽的逆鳞,谢无言并不打算特地安抚他,只是沉声道:我不会把他送回那里的。 秦枭羽沉默一刻,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到轻轻的叹息声,在空气中流转。 谢谢。 透着一丝极轻的,难以察觉的叹息。 谢无言有些意外。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秦枭羽口中蹦出这两个字,虽说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话,但是对脾气火爆的秦枭羽来说,能让他敛去烈火般的性子,甚至是说出谢谢二字,已经足以证明许多事了。 模糊的两个字消散在耳边,在那以后,秦枭羽就再次消失了。 相比起以前,秦枭羽的态度,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如果秦枭羽对他的印象能有所好转,许多事,都会方便很多。 翌日,谢无言前往练武场,却没有空余的场地给他们修炼了。 一个模样年轻的小弟子站在练武场外守着,一看见谢无言靠近,忙上前道:二位师兄,实在不好意思,明日是我们山庄开启灵象仪,召集新弟子的大日子,这练武场,只能暂且让出几日了。 这弟子为谢无言详细解释了一番,说再有一日,山庄内就要开启灵象仪,不少新纳的弟子都被带到了练武场,观摩前辈们的练习,所以这练武场,近几日都不再开放了。 对大多数弟子来说,他们难得休息一两天,山庄内还有新弟子加入,自然是觉得欣喜有趣的。 但对于谢无言来说,却不然。 他的时间太宝贵,一天两天虽然不长,可是魂魄却不会因此停止流逝。 练武场外黑压压地聚集了一片人,有个高个子的青年站在正中间,正对着台下的这些预备弟子说些什么。 他们有的年纪很小,个头矮得像个小南瓜,看起来弱不禁风,让人怀疑他们根本提不起剑;有的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身材魁梧胡须浓密,壮如山中猛兽每年,门派内的长老都会到处搜刮人才,这些人,都是他们亲自从人界挑选出来的。 他们有一些是从镇海山庄旁边的村落里挑选出来的,另一些则是从偏远的人界来到此地的,初来乍到,还有颇多不习惯的地方。 站在人群正前方讲话的师兄告诉他们,在仙界,年纪,身份,财富,这些身外之事对修仙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因素,修仙者的天赋,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那位师兄每年都站在这里,早已能熟练地调动气氛,激起大家的情绪,果然,一番话下来,人群里颇为亢奋。他们大部分人身份低微,在人界长大,最终也不过落得一个为奴为婢的下场,顶多也只是个商人,为了挣钱走南闯北,永远没个安稳日子。 而在仙界,那些困扰他们,束缚他们的东西,在这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要他们天赋高,肯努力,便不只是能成为人上人,甚至还可以成为天上仙。 没有人能不为之兴奋。 然而人群气氛正热烈着,突然有人瞄到不远处,有一个赤色长袍,迎风而立的人,正侧着头,似乎在与旁边的人交谈着什么。 激动的人群里,一下多了一个呆愣在原地的人,一眼看过去颇为明显。 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忙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低声喊到:大哥你看!那人是谁?仙界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仙界是仙界,能跟我们那破地方比吗?被叫做大哥的男人一边说一边转过头,他不以为然地看过去,瞬间也被吸引了目光,整个人一愣,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有个文绉绉的声音传过来:老虎头,你别乱说话!这儿可不是你那土匪寨子,别满嘴跑脏字。 这能怪我吗?!老虎头气的抬高了一截声音,你们自己看看,那人长得跟神仙似的,我能不惊讶吗? 周围几个人听了老虎头的话,纷纷好奇地看过去,然而那个地方分明就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那文绉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嘲笑似的冷哼了一声,问他:老虎头,你说的人在哪儿呢?不会是你眼神不太好,看错了吧?你明天万一测不出灵根,还得原路返回你的大寨子,可别因为眼神不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你!老虎头气的一咬牙,脸憋的通红,险些没气死过去。 * 海风呼啸,像是某种深海的古老妖兽,发出空灵奇妙的歌声。 谢无言跟随一名领路的弟子,沿着悬崖一侧的沙坡,来到了练武场的下方一处浪涛不断的大海边上。 那领路的弟子是刚刚赶紧赶过来的,在谢无言正烦恼去哪里修炼功法的时候,奔到了他身边。 那弟子引他去了一个新的地方,边走边殷勤道:若是寻常弟子,这几日便没地方修炼了,不过谢少爷当然不会那样,您是庄主的朋友,庄主特意吩咐我们,要另寻地方,带您过去。 还没等谢无言说话,那弟子啊了一声,接着道:不过,我听说,是温少爷先提醒庄主,庄主才在百忙之中抽空,开辟了这片地方。 温灼的确是个心细的,这倒不奇怪。 说着说着,他们便来到了海岸边,抵达了那弟子所说的新开辟的一片领地,可以用来作为第二个练武场。 这里地势偏高,虽然周围浪花不断,水珠飞溅,但不至于被海浪冲垮,地面也比较高而平坦。 哐的一声,是剑与剑相撞的清脆声音,仅凭这动静,谢无言不必看也能判断双方的实力。 一人似乎是初学者,握剑不稳,太过用力,反而让身体失了重心;另一人则不然,一招一式简单却娴熟,没有过多技巧,不过,姿势端正标准,十分适合用于教学。 谢无言望过去,竟是见到成小鳞满脸是汗转过头来,一看见他,擦去额头汗珠的手都停下来了。 谢师兄! 他满眼欣喜,喊出了声。 谢无言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周围的灵力已经在不久之前发生了变化。 成小鳞,竟已经突破到了炼气后期? ----------------------- 作者有话说:今天和左右回魔都了,双双累瘫。。。 qaq 第108章 挑金碎浪(6) 谢无言有些意外,他上前捧起成小鳞的手臂,放出一丝灵力,感受对方流动中的灵脉。 他感受到对方灵脉里,流淌着温和的灵力,虽然并不纯净,但是却比之前平稳了不少,果然已经到了炼气后期。 成小鳞已经面色通红,呆愣在原地,谢无言早已经抽回手了,他却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搭上自己的胳膊,怔怔地看着前方。 总感觉刚刚被谢无言碰到的地方烫得发麻。 谢无言没察觉到他的失态,短暂沉思了一会儿:成小鳞天赋并不高,居然能在短时间内连破两级,到达炼气后期,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成小鳞的天赋,说的直接点,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毕竟修仙者的天赋全看灵根一项,其余的,顶多再看看体术方面,但是大部分人在体术上的差距,一般也不会太大。 天赋高的,例如黎琛,生来便有万里难挑其一的异灵根,可谓潜力无限,从出生起,就已经远远拉开常人一截了,修炼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成小鳞则没有这样的好条件,他既没有天赋,也不能靠丹药堆砌修为,能接连突破两级,只有一个原因他比其他人,付出了多得多的努力。 谢无言对这个怯懦的孩子稍显改观了。 一旁,踩在黄沙上的柔软足音缓缓传来。 谢少爷应该有几日,没见过成师弟了吧。温灼已然将剑收入剑鞘,目光温和地靠了过来,成师弟进步颇大,连我都很佩服。 谢无言看向成小鳞,淡声问:你这几日不在练武场,都是在修炼? 两位前辈的视线一下子全部投向了他,令成小鳞登时回过神,紧张地说:啊、是是温少爷说,炼气期最重要的,还是打坐运气,练习如何吸纳灵力,所以,我这几日都没去练武场 第128章 成小鳞挠了挠脸颊,看着谢无言,害羞但诚恳地说:多亏温少爷帮忙,我才能突破得这么快。 温灼笑了笑:成师弟是可塑之才,我自当帮助。 说罢,温灼又对成小鳞刚刚挥剑的动作简要指点了一番,如今成小鳞已经到了可以开始练习剑法的时候,能有温灼作为陪练对象,对他来说颇有益处。 温灼以指导的方法,了无痕迹地支开了成小鳞,独自来与谢无言搭话。 温灼对他的示好,谢无言并非没有感觉到,只是这示好究竟出于何种目的,谢无言还在观察。至少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寻找到可疑的地方。 谢无言并不会将这分怀疑露于表面,但怪他多疑,无论和谁待在一起,都无法完全安心,坦诚相对。 这段时间,今朝一直在闭关锻剑,谢少爷若是觉得无聊,一定要与我说。温灼与他闲聊了一阵,突然,提起了一桩正事,说起来我父亲有没有与谢少爷提起过,接取神树任务的事? 不曾。谢无言眼底划过一丝肃穆,是药圣堂的任务? 不久以前,温睿舟告诉他,眼下他与黎琛唯一能取得安魂花的方法,就是完成药圣堂即将发布的任务。但是在那以后,关于这个任务的事,温睿舟就没有再提起过了。 父亲近来太忙碌,恐怕没收到药圣堂的消息。温灼扫了眼练武场的方向,慢慢解释道,药圣堂昨日发来密信,说是那位长老已经决定,这个月月底便发布任务,用作任务奖励的安魂花,也已经被收入宝匣,暂且保管起来了。 谢少爷若是亲自去接任务,再过五六日左右,就该出发了。温灼纤瘦白皙的手指轻轻捏着下颌,微微垂眸,神树距离山庄很远,且接任务也有不少规矩,谢少爷若是第一次接任务还是由我去送送你,会比较好。 那就麻烦温少爷了。谢无言轻轻颔首,眸光里尽是肃然,温少爷可知道,盛师兄何时出关? 温灼神色一顿,立刻又扬起微笑,道:今朝闭关锻剑已久,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谢少爷若是需要,我稍后便去寻寻他。 谢无言找盛今朝,是想问问黎琛那把剑锻的如何了,若是还需要很久,这次他们外出做任务,便先另选一把称手的好剑。 得知谢无言要与黎琛一起出任务,温灼有些意外,甚至还劝了谢无言几句,说黎琛身份特殊,近来又有不少关于黎琛的传言,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黎琛不应该轻易外出,还是留在镇海山庄,最为安全。 毕竟发布与接取任务的地点那棵万年神树,就在玲珑门的附近,万一黎琛暴露身份,被人认出,很可能惹出什么麻烦。 温灼委婉地说出自己的顾虑,谢无言也只是淡淡应下,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温灼见他如此,也就没有再劝了。 这些隐患,谢无言并不是没有想到,他更在意的是,玲珑门门主黎琎一定已经怀疑上黎琛有冰灵根的事了,不论黎琛测不测灵象仪,结果都不会相差太多。黎琎的疑心之深,并不输给谢无言。 一旦黎琛与他分离太久或太远的距离,玲珑门的人很可能伺机而动,想尽办法将黎琛绑回玲珑门。 黎琛不该离开他的视线。 然而他们讨论了这么久,对话的中心黎琛本人却迟迟没有出现,明明负责通知黎琛地点变更的弟子早已就位,等在练武场那儿了,却迟迟没有见到他带着黎琛过来。 谢无言望着浪花一次次冲刷海岸,从他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过了快一个时辰,视线所及的景色仍然一成不变,等待的人却仍未现身,令烦躁逐渐涌上。 剑与剑相撞的声音接连不断,与海声融为一体。 谢无言干脆朝着海浪,开始练习碎浪剑法。 在张澳得罪他之后,温睿舟虽然没公开表示过什么,但是很快就命人给谢无言送去了一本完整的《碎浪剑法》,这剑法是温家独门不外传的剑法,如今作为赔罪礼,完完整整地送到谢无言手里,他当然也不会再计较什么。 对谢无言来说收获最大的,是他读完并记住整本《碎浪剑法》之后,终于弄清了镇海山庄抵御海啸的秘诀。 镇海山庄所在的这一片海岸,因为靠近鲛人所居住的海域,所以此处发生的海啸,要比其他地方更加凶猛,频繁。 而这本总共有九十九重的《碎浪剑法》,就是他们能够击退大海啸的原因,据说练到后期,挥起一剑,便可斩破万丈巨浪,再大的海啸也不足为惧。依照《碎浪剑法》里的记载,温家世代的家主,都将这本剑法练到了顶峰。 温灼发现谢无言正在修炼《碎浪剑法》,眼神有些复杂,不过面上仍维持着友好的微笑,告诉他:不愧是谢少爷,在剑法上也天赋颇高,待今朝出关之后谢少爷若想精进剑法,可以请今朝与你练习一二,他的剑术在我之上,一定会对谢少爷有所帮助。 谢无言简短地应了一声,却隐约感觉到,温灼的语气里,隐含着什么深不见底的,他理解不了的复杂情绪。 直到不久以后,温灼离开,温婵与温小落姐妹俩跑到海岸边,找到成小鳞闲聊的时候,谢无言才知道了原因。 成小鳞和谢无言一样,正练习着碎浪剑法,原本一声不吭的,却终究敌不过温家姐妹俩的骚扰,放下剑,小声问她们,温顺的脸蛋勉强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问:你们到底什么事?你们明天就要测灵根了现在不应该在练武场那儿吗? 温婵撅起嘴扭过头,扮作一副成熟的样子:那些话都是说给凡人听的,我们早就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没必要傻乎乎地留在那里。 温小落盯着一脸愁苦的成小鳞,用细细的嗓音,轻声说明他们的来由:刚刚大哥的样子,不太对劲,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大哥不高兴了? 成小鳞委屈地叫起来:我才没有! 成小鳞被逼无奈,将刚刚自己与温灼本就不多的所有对话都复述了一遍,两姐妹这才消去怀疑。即便她们还是没有搞清楚,是什么令温灼心情欠佳,可成小鳞所说的另一件事,显然勾起了她们更深的好奇心。 温婵睁大眼睛,追问成小鳞:真的吗?大哥答应要送谢少爷去神树? 温小落也激动地凑过来,一遍遍问:你确定?你真的没听错? 被两姐妹围堵在中.央的成小鳞很是无措,只能茫然地点点头,并不理解这件事有什么特别的,竟然能令两个姑娘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大哥果然很喜欢谢少爷,盛大哥都没这样的待遇呢!温婵嘿嘿一笑,朝正在默默练剑的谢无言看了一眼,搞不好,温大哥最喜欢的,是谢少爷呢! 真的吗? 清脆的三个字,忽然传到了众人耳中。 谢无言挥起的剑悬在半空,顺势又放了下来。他细长的眼睛向外一斜,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少年微笑的眉眼。 黎少爷!姑娘们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声,语气满含惊喜。 姐姐们方才说的话,是真的?黎琛又扮作懵懂的样子,眨着眼睛靠了过来,温少爷对我师尊的态度,很特殊吗? 当然了。温婵拍拍胸脯,一副绝对笃定的语气,我大哥可忙了,为了照顾山庄里里外外的大小事,从未离开过山庄一步,从前他与盛大哥关系最好,可是盛大哥离开山庄那么多年,他都没去看过一次。 大哥从不食言,他说要送谢少爷去神树,就一定是真的。温小落很认真地说,大哥还是第一次,要为了谁而离开山庄呢。 是吗?黎琛耸耸肩,眼底同样闪过一丝微妙的笑意,勾起唇,平静看向谢无言的背影,看来喜欢师尊的人,真是不少。 语气颇为调侃。 谢无言脸色淡淡的,收起赤链剑,正欲回头说些什么,然而,在视线随着身体转动,游过沙丘彼端时,一个酷似温灼的身影,忽然令谢无言怔住了。 谢无言瞬间眯起眼睛,看清远处的一刹那,温灼的身影也消失了。沙丘那头空空荡荡的,不论是沙丘上方还是周围,都寥无人烟,而他所看见的那一抹人影,像是一个本就不存在的幻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谢无言蹙了蹙眉。 是他看错了? ----------------------- 作者有话说:和左右一起旅游回来,我俩元气大伤 早早就躺下睡了大半天,醒来勉强吃了个饭喝了点水,迅速又倒下,身体好像被掏空。 第129章 好羡慕体力好的人啊!!想起我姐说,她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在泡菜国留学,当时能通宵三天三夜蹦迪跳舞聊天交友 我姐姐难道是咖啡妖精吗为什么能那么有精力 而我和左右,出去在景点逛了一圈,就已经jio疼腿累困成狗qaq 第109章 挑金碎浪(7) 海风吹起几丝黄沙,湿冷的水气像是将天空都洗干净了似的,视野所及清晰清澈,他方才所看的地方,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并没有感受到危险的灵力,谢无言默默收回视线。 就算真有人在偷窥,也没理由是温灼,他刚刚可是光明正大地站在这儿,若是想看什么,大可以留在这里直接看,何必要偷窥? 大概只是他看错了。 黎琛望着谢无言的背影,斜眼扫了一下成小鳞,刹那间,两人的视线冷不丁地对上了,吓得成小鳞瞬间站得笔直,怯生生地回望向黎琛。 然而黎琛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刻,就转过头去,并没有发生什么成小鳞担心的事,正当后者松了口气,心情刚要缓和一二的时候,他就看见黎琛迈着轻快的步子,径直向谢无言走了过去。 黎琛凑到谢无言身边,带着些许犹豫的神情,提议道:师尊,我们还是别在这儿修炼了吧。 谢无言瞥了他一眼:理由? 黎琛用手指戳了戳脸颊,道:我是冰灵根,师尊是火灵根,这里的冷风像刀子一样,特别助长冰灵根的威力,若是我在这个地方与师尊斗法,结果恐怕会不太公正。 倒是说的有几分道理。 黎琛朝温家两姐妹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地问:或许姐姐们知道,还有哪里更适合修炼。 温婵温小落立刻凑过来出主意,她们告诉谢无言二人,这几天门派忙着安置照顾新弟子,丹房附近有不少楼阁都空了出来,那里都是地位更高的长老们用来修炼的地方,不会特意封闭,只要空着就能使用。 师尊,我们就去那里如何?黎琛满目小星星,十分乖巧地来征求他的意见。 没什么值得犹豫的,谢无言颔首答应了,这海岸边适合练习碎浪剑法,但若是考察黎琛的灵根实力,的确会有点小问题。 谢无言与黎琛二人离开之后,成小鳞默默执剑回到海岸边,打算靠练剑排除心中颇多杂念,然而剑一扬起,还未出招,便毫无准备地被一个大浪拍中了脸。 在温家姐妹开怀的笑声里,成小鳞用袖子用力擦干满脸水渍,幽怨地看了她们一眼:别笑了 好好好,我们不笑。温婵耸耸肩,跳上一块岩壁边的小平台,你要是也想跟着谢少爷,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成小鳞一下噎住:我不是想跟着谢师兄 温婵吐了吐舌:骗谁呢。 温小落附和道:你的眼睛都快粘在他身上了,还说不是。 成小鳞头越低越沉,沮丧地说:他们师徒一直在一起,我过去干也是自讨没趣。况且,我再努力,现在也只是个炼气期修士,谢师兄眼里哪里有我 温婵斩钉截铁地说:那是因为你笨。 温小落幽幽地接话:姐姐说的太过分了,只是因为他不聪明而已 成小鳞脸色有点绿。 好在两姐妹的巧嘴也不是光用来损他的,在成小鳞几乎快委屈到眼睛模糊之前,她们嘴下留情,开始给他想主意。 你想想,谢少爷那样的人物,能像之前那样照顾你,已经是你的福气了。他要是只想和境界高的人接触,身边立刻就能被围得水泄不通,你知道吧?温婵捏着下颌,细细盘算着自己一肚子的坏水,你要是想让谢少爷注意到你,光提升境界,肯定是没有用的,我们还有别的更好的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我是为了自己才去修炼的!成小鳞坚决否认,顶着两姐妹怀疑的视线,语气又慢慢低了下去,我真是为了自己,不是因为别的原因,你们别误会 他涨红着脸,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出声。 所以,你们说的那个‘主意’,是什么? * 谢无言带着黎琛,推开一间房间的门,四下空寂无人,唯有静默流淌。 黎琛伸了伸胳膊,边张望边往里面走,自言自语道:那帮做长老的,明明不怎么修炼,还占着这么大的地方,真是有够奢侈。 谢无言反手阖上门,走进了屋里。 正如温家两姐妹所说的,这里不少楼阁都是空置的,房间宽敞结实,非常适合修炼。而且,凭着这里凝滞的空气与满桌厚厚的浮灰,可以看出,这房间不仅是这几天被空置,恐怕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使用过这里了。 虽然明面上不允许擅自使用长老的房间,但是他们偶尔来一下,又有谁会知道? 谢无言扫视周围,屋内空旷,他对这里颇感满意。 黎琛抬起手背,四五扇木窗哐的一下打开了,听声音就能感觉到,窗扇几乎与窗框粘在了一起,很长时间没有被打开过了。 映入室内的光束将一粒粒灰尘通透地映照出来,新鲜的风吹进室内,尘封已久的空气再一次流动起来。 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黎琛是边转身边问的,一瞬之间,他双瞳骤睁,侧身一闪,一道锐利如锋的红光朝黎琛刚刚所站的地方狠狠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地面被百里棘狠狠抽中,巨响震天,然而鞭身弹回,烟尘散开的时候,结实的地面并没有炸开或碎裂。 不愧是镇海山庄的长老用来修炼的地方,这里可比机关谷的环境强不知道多少。 谢无言静静抬起眸子,看向黎琛,瞳孔表面像是轻覆着一层泛着琉璃光的薄纸。 现在。 * 谢无言检查完黎琛的剑术与功法的修炼进度,大致安排了一遍之后几个月的事项,顺便跟黎琛说了一声做任务的事。 谢无言喜欢一切都井井有条,确保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少一点意外,才能适当抑制住他永远无法完全消除的疑心。 黎琛听了大半天,敏锐地抓住自己最在意的一点,问他:任务奖励的安魂花有几朵? 就一朵。谢无言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你身体近来如何?温睿舟那边怎么说? 就如谢无言之前所说的,他们没必要争抢安魂花,黎琛如果需要,他大可以让给黎琛。反正谢无言未来总归会取回生之卷,到那个时候, 黎琛双手交叠,搁在脑袋后面,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得很,还是师尊先用吧,我是你的徒弟。这安魂花可是你我保命用的,若我先用,岂不是就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我说过,那些都无所谓。谢无言语气淡淡地说,你需要,便交给你,不必顾虑我。 谢无言留给黎琛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独自回到安海楼。 和往常一样,不在修炼功法或剑法的时候,他就在钻研那本《十方诡阵图》,以及他现在还无法修炼的那本《凤凰圣卷》的残页。 《凤凰圣卷》残页的内容,他已经全部记住了,相比较起来,反倒是《十方诡阵图》更难一些。 书中所记载着的几个阵法,虽然还不至于到不能理解的程度,但也不能一眼看过就算了,要想熟练掌握,还得需要反复尝试,最好再在实战里运用几次,是最合适的。 眼下暂且没有实战的机会,但是稍微找几个地方实践,还是可以的。 谢无言目前最想要尝试使用的阵法,叫做探灵锁兽阵。 这阵法的最初目的,是用来猎杀或捕捉妖兽的。 将阵法施加于某种物体上,就可以靠那个东西追踪附近妖兽的灵力,不断追踪,直至将它控制并捕捉。 当然,阵法无法分辨入阵者是妖兽还是活人,所以捉人也是一个方法,没区别。 简单来说,这个阵法就是一个具有自动追踪能力的活陷阱。 而阵法中必要的一环,就是那个用于探灵追踪的陷阱。适用的有很多,而谢无言最先想到的,就是花草。 但是。 如果他将这阵法是施加于花草,让花草去追踪灵力,锁定目标,不就跟宇文江雪的能力一模一样吗? 黄泉秘境里,宇文江雪那朵对他紧追不舍的血口荷花,谢无言印象颇深,记忆犹新。 如果他能运用这种阵法,跨越境界的差距,拥有跟宇文江雪一样的能力,甚至找到反制住宇文江雪的方法,就更好了。 谢无言打算在镇海山庄外挑一处僻静的地方,尝试布置这个阵法,看看效果。 第130章 他在安海楼等到当晚子时,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外出寻找合适的地点。 因为第二天是开启灵象仪的日子,今夜有不少弟子都是彻夜忙碌,仔细布置场地与灵象仪。 用飞来枫的话,有些太过招摇了。谢无言不打算改日再试阵法,他专门挑最黑暗的路径,御剑飞行于楼与楼之间的狭窄缝隙里。 艳园里有不少体型小的活物,可以暂且先拿它们来试试手。 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有另一件事需要解决。 谢无言斜眼看向后方,一抹细微的残影霎时藏进了楼阁背后,反应并不是特别敏锐。 有人在跟踪他。 他还没抵达艳园,就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首先可以排除黎琛。黎琛潜藏气息的本领,可比这人熟练多了。 谢无言佯装没发现,待到进入艳园,嗖的一下穿进林子时,才瞬间停在一处枝头,长剑瞬间飞出,朝身后劈去 剑与剑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哐的一声响,力道之大,几乎震得他的骨头都一并颤动了。 正当谢无言抽回长剑,准备再一次刺过去的时候,却听到那人开口说道 师弟也学会碎浪剑法了? 略显粗糙的嗓音,含着几分惊喜。 是他所熟悉的声音。 ----------------------- 作者有话说:一则今日的sb对话 我:我道德感太强了,这样活着会很痛苦,我得想个办法解决! 左右:是啊,你看zb家那么坏,活着好快乐(开玩笑的!!zb家吊路灯!! 我:懂了,今晚一起去随地大小便,解决一下我们过高的道德感! 左右:? (一则完全没有逻辑和智商的sb对话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挑金碎浪(8) 谢无言的剑仍是刺了过去。 剑背抵着那人的脖颈,他眯起眼,适应黑暗的双瞳仔细观察对方的相貌,确认对方的气息未出差错,这才确认对方的身份无误。 这个一路尾随,跟踪他的人,居然是盛今朝。 他放下剑:盛师兄。 盛今朝见他终于放下了戒心,放松一笑:师弟别紧张,是我。 谢无言投来的眼神,似乎在询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盛今朝挠了挠脸颊,坦率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我不久前,刚刚出关,一下就看到师弟御剑经过咳咳,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想当年,我也总爱在山庄里御剑,只被温灼抓到过一次。盛今朝还像以前一样,说话坦率,两颊却有点红,我就是好久没见到师弟,想跟着你走走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 只是跟着他走走? 谢无言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解,不过这倒也像盛今朝会干得出的事,便也没有多想。既然看见他踪迹的人是盛今朝的话,应该也不会把他布置阵法的事情往外说。 谢无言侧着脸,一时沉默不语。冰蓝色的银辉将他明艳的五官清晰勾勒,却又添了一分月夜之下独有的模糊,让他锋芒毕露的双眸,晕开深沉的凶气,轻轻挑入了一丝浅淡的柔和。 盛今朝目光一怔,心湖像是被丢进一颗石子,平静依旧的湖面之上,被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谢无言的侧颜怔住,青年的神色与动作却都顿了一顿,觉得自己有点儿奇怪,莫名感到心口痒痒的,像是被毒针刺了一下,酥酥麻麻,还有点焦躁。 说不上哪里奇怪,这感觉倒新鲜得很。 莫非是太久没认真修炼过,灵脉都麻木了?为了冲散这片混沌的情绪,盛今朝沉下一口气,定了定神,问:师弟朝这个方向走,莫非是要去艳园? 嗯。谢无言颔首承认,这件事告诉盛今朝也没什么妨碍,我寻得一种特殊阵法,可在无人之时捕捉妖兽,现在刚刚学成,正在寻一合适的地方尝试布阵,恰好艳园封闭,打算去艳园布阵试试效果。 原来如此。盛今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怀疑,那师弟别在这里耽误太久,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我们赶紧进园子里去。 盛今朝老实却不死板,该遵守的铁律绝不会打破,不太强硬的规则却能一个个试探过去,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 眼看谢无言大半夜御剑跑艳园,一脸犯了好几个禁忌,盛今朝心底顿时涌起一股责任感,身为犯禁领域的前辈,得看好周围,千万别让谢无言被轻易发现了。 谢无言前往艳园布置阵法,丝毫不知盛今朝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感觉这位师兄比刚刚紧张了不少,敛去气息,仔细帮他盯梢着附近的情况,比他还担心被人发现。 进入艳园,夜空将静谧的月光铺落一地,四周只有虫鸣仍在窸窣作响,安静极了。 盛今朝见他特地寻了个偏远的地方布置阵法,还说:师弟不必如此谨慎,眼下艳园封着,谁也不让进,不会有其他人看见你的。 谢无言没有多解释,只道:小心为上。 谢无言一脸寻了几个地方,都不太合适,探灵锁兽阵需要一个较为宽敞平坦的地方来布阵,而且用来追踪猎物的花草一旦被触动,肯定会留下痕迹。 他需要一个偏僻的,尽可能远离人烟,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谢无言很快想到了,黎琛带他去的那个西院。 西院荒废已久,连温睿舟都记不起还有这个地方,地方宽敞,又开满伤魂草,很适合作为阵法中的一环。 谢无言迅速赶向西院,在被伤魂草紧紧包围的小亭边,顺利布置上了探灵锁兽阵。他将这一片的伤魂草全部融入阵法之中,只要有小虫小兽一不小心误入此阵,就会立刻成为伤魂草的饵料,被一路追踪,直至完全捕获,成为花草的食粮 做完这一切,谢无言才与盛今朝一道离开了艳园,为了避人耳目,还特地分了两路,回到安海楼。 两人分别以前,盛今朝兴致满满地告诉谢无言,要送给黎琛的,用寒冰蜈蚣的虫壳所锻的剑已经制成了。 谢无言还以为,他是要自己暂且保管这剑,转交给黎琛,结果,看盛今朝的样子,似乎又不是这样。他挠了挠脸颊,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长话短说地解释这件事。 其实,这剑有些特殊等到我与他见面的时候,再交给他,也好仔细叮嘱几句。 谢无言答应下来,将百里棘暂且交给盛今朝,给鞭子替换蜈蚣毒筋要比锻剑容易很多。盛今朝一口保证下来,说他明早就能完成,谢无言只需在屋子里等着他送过来,就行了。 于是翌日一早,天才刚亮,谢无言便听到有人敲门。 除了手捧一捆长鞭的盛今朝以外,李叔居然也在外面候着,门口小小一片地方,就被他们俩给站满了。 盛今朝耸了耸肩:李叔,先来的是我,你可别插队。 李叔慈祥的五官浮出笑:当然。 盛今朝也只是开玩笑的,他将强化过的百里棘交到谢无言手里,嘱咐了几句该如何保养,便退到旁边,将谢无言面前的位置让给李叔。 谢少爷,打搅您了。李叔恭敬一拜,我来,是代温少爷告诉您一声,今日是山庄内的收徒大典,务请您赏光。 谢无言垂眸想了想,淡声道:我知道了。 收徒大典对一个门派来说,也是件大事,通常来说,只有庄主与长老出面,再者,就是一些重要人物,也会被一同邀请过去,参加大典。 谢无言问李叔:温少爷邀请黎琛了吗? 李叔轻轻点头:黎少爷已经过去了,正等着您呢。 谢无言应了一声,随即与盛今朝一起前往收徒大典,地点就定在定海楼一层的大殿里。 还未到地方,两人远远就看见不少人聚在定海楼附近,里里外外都是人,从谢无言抵达镇海山庄至今,还未曾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 盛今朝却皱了皱眉,拦住一个小弟子:你们是在忙什么?灵象仪都布置完了? 那小弟子年纪很小,并不认识盛今朝,怯生生地点头:回师兄,刚刚都布置好了,之前出了点事,结束的晚了 他小声说完,眼睛向外一瞟,看见谢无言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低下两片红彤彤的脸蛋:谢少爷好。 盛今朝一愣,在小弟子离开之后,笑着对旁边说:师弟,我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现在倒是你的名气更大了。 谢无言还未回答,余光忽然瞥见一双盈着厉色的眼睛,然而,等他敏锐且迅速地看过去时,那个地方,只剩一个少年的身影,正孤零零地藏在廊柱背后,默不作声地看着谢无言。 第131章 这时,他们身边却被几个弟子给围住了,他们缠着盛今朝叙旧,却又在暗中隐隐等待着机会,眼神一次次地往谢无言身上瞟。 盛今朝也看见了廊柱后的黎琛,唇瓣犹豫地开合了两下,终还是变成一抹上扬的微笑,道:师弟,你第一次来,还是不要在外走动太久,黎师弟已经在那里等着呢,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找你们去。 谢无言点点头:回见。 望着谢无言远去的背影,盛今朝身边一圈的小弟子一个个都不吭声,却又焦急地面面相觑,小声问盛今朝:盛大哥!你怎么就让谢少爷走了?为什么不拦拦他! 盛今朝纳闷:拦他干吗? 小弟子们幽怨地看向他:我们以前都只能远远看着谢少爷的,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他了,当然想多看几眼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还有人叹息道:盛大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太浪费了。 你们就这么喜欢我师弟?谁才是你们大哥啊。 那不一样!他们齐声回答。 盛今朝无奈一笑,远远望了一眼谢无言的背影,却和一个满含狠厉的眼睛,冷不丁地对上了视线。 盛今朝浑身一震,久经锻炼的身体下意识绷紧,攥住的手心已经开始催动灵根,随时准备应敌。 他瞬间变冷的脸色,令周围几个人吓了一大跳,纷纷往后退了一步:盛大哥? 远处,廊柱一旁,黎琛已经收回视线,仿佛刚刚那凶狠一眼,只是一次无心的意外。 两人转身进入大殿之内的一刹那,黎琛将手轻轻搁在谢无言背后,从盛今朝所在的地方看过去,两人挨得极近,好像亲昵地搂抱在一起似的。 盛今朝怔了一下,然而,下一刻,两人已经一起走进了廊柱背后的阴影之中,去往盛今朝视野之外的地方。 黎琛这才适时将手收了回去,即便如此,还是得到了谢无言的一记瞪视。 你又在搞什么? 他对黎琛的各种小动作,已经相当敏锐了,虽然少年总是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但是他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恐怕除了谢无言,没什么人能够察觉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 黎琛向他举起双手,张开两只空空的掌心,睁大眼睛,更显无辜。 师尊太受欢迎,我要是不看着点的话,总有莫名其妙的人缠上来 谢无言眉头皱紧:我还用你看着? 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是帮师尊守着,不让怪人接近你。黎琛很机灵地改了口,为自己辩解起来,我刚刚就只是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又不会少块肉,师尊何必要凶我? 谢无言: ----------------------- 作者有话说:答应过要多更点,肯定就少不了~ 本周末随机掉落加更章节~ =3= (↑左右之前说我这个表情太有时代感了,千年老妖那种,但我觉得很可爱!明明很可爱!!!! =3==3==3= 趁她不注意,多发几个,哼哼 第111章 挑金碎浪(9) 他们磨合了这么久,凭谢无言凉水一样的性子,能够逐渐习惯黎琛的存在,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不过磨合归磨合,谢无言仍旧没什么兴致,陪黎琛说那些奇怪的闲话。 谢无言没有多耽误,与黎琛迅速走进大殿之内,负责带路的弟子一眼就认出他们的身份,忙带领他们入座。 旁边坐着几位穿着长老服饰的修士,有几个还青春依旧,有的却因修为停滞,白了头发。 眼看谢无言与黎琛被引到他们身边坐下,长老们面面相觑,像是才知道他们会和自己坐在一起。毕竟收徒大典这样的仪式之上,是否能参加,参加了之后又坐在哪里,是前还是后这些事,都与身份地位挂钩。 谢无言与黎琛虽然不是长老,也并非镇海山庄内的弟子,温睿舟还是为他们安排了一个非常靠前的位置,虽然没有考察弟子的实权,但只要坐在这里,就算是与众位长老平起平坐了。 换做旁人,这绝对是不合规矩的,可是 长老们反应了一会儿,看见谢无言掀起一截赤色衣角,不卑不亢地坐了下来,连膝下蒲团的褶皱,都显得那么柔和自然。 他睁开细长乌黑的眉眼,泰然自若,仿佛他本就该坐在这里似的。 一旁,一个白须长老朝他微笑,和和气气地问:谢少爷,可曾参加过其他门派的收徒大典? 谢无言淡淡垂眸,不卑不亢:不曾。 长老又看向黎琛:黎少爷呢? 黎琛顿了一顿,不知是否因为想起了有关玲珑门的事情,眼神有点凶狠。不过,在谢无言的瞪视之下,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老实回答:不曾。 二位居然都是初次参加收徒大典,看来,二位果然与我们山庄有点缘分。白须长老微微一笑,眉眼慈祥,看来,得由我这个老家伙,给二位小少爷讲讲,这收徒大典里面的门道 谢无言与他简单寒暄了两句,二人闲谈的样子映入其他人眼中,总算令微妙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谢无言的一举一动都很自然,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嚣张跋扈,其他长老们慢慢都静下了心,各自闲聊攀谈去了,每个人脸上所表现出的心情都颇为不错。今日可是他们镇海山庄的收徒大典,一年一度,自当热闹快活些。 灵象仪就摆在两排长老正中间,同时也正对着庄主之位的地方。三层绣有五行花纹的赤红软巾垫在灵象仪的下面,生怕这贵重的法器被磕着碰着。 谢无言默默看了一眼黎琛。 少年似乎不太适应这里热闹拥挤的氛围,虽然仪式庄重,但是在仪式之前,每个人都能随意攀谈交流,无数道窃窃私语的声音会聚在一起,便会略微显得吵耳。 黎琛木木地放松双眸,目视前方,忽然两眉一皱,敏锐地看向谢无言,后者却早已收回了视线,静坐在蒲团之上。 盛师兄为你锻的剑已经完成了,等大典结束后,你随我去取。 黎琛盯着他:嗯,我们早点去吧。 是今早,温睿舟派人喊你过来的? 黎琛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若是不喜欢待在这里,便趁早回去,温睿舟那边,我会帮你找个理由的。 我不走。黎琛倔强地闭了闭眼,我只是讨厌见到那些一无所知的人,又不害怕他们,凭什么我要走? 谢无言看向他:一无所知? 不是吗?黎琛侧过头,面对大殿之外的方向,令谢无言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从人界来的,对仙界,修炼,种种事情都不了解,却愿意抛弃以前的生活,以为到了仙界,就能过上好日子这些傻乎乎的家伙,最后都会不明不白地死在某个地方,有够可笑的。 他话里似乎藏着不小的怨气。 谢无言并不知道,他这些怨气是何时何地积累在心底的。虽说是气话,但是也不算完全没有道理,仙界有名的修士,多还是出自仙界,并非是因为仙界排斥外人。 出生在仙界以外的,凡人之地的人们,并不能理解仙界的残酷。 能力至上,胜者为王。 失败者,落后者,能得到一个泯与众人的结局已经算是好的,更多的,都是死在强者剑下,成为一缕亡魂,茫茫然流浪于这世间阴暗的角落里。 修仙这条道路,的确能改变人的命运,可若是真想要成仙成神,需要耗费的,牺牲的,付出的,都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即便是生在仙界的修仙者,也有许多人不懂这个道理,将自己的弱小怪罪于天赋不够,亦或是其他原因,殊不知在他们不可望也不可及的领域里,多少人天赋异禀,倾尽心血,也摸不到成神的门槛。 这一条路,注定是残酷的,只有不惧寒霜烈火的强者,可以走到尽头。 也难怪,黎琛会不喜欢这种场合。 他一出生便是玲珑门门主之子,第一仙门的少爷,甚至如今还觉醒了极稀有的异灵根,在外人眼里,即便他最终成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这其中包含多少苦难与酸涩,只有他本人才尝的到。 谢无言半阖上眸,淡声回答:若是人人都清醒,你的清醒还有何意义? 黎琛顿了一顿。 身边传来轻轻吸气的声音,少年沉默良久,终究是没有再说话。 临近正午,收徒大典即将开始。 温睿舟已经到场,端坐于大殿正前方,身下是大气又精致的宝座。 第132章 收徒大典一年举办一次,并不算特别新鲜的事,所以接下去该走什么流程,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也就使得,其中一个环节出现差错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会立刻发现。 就例如现在。 起初还没人觉得奇怪,大家宽心攀谈,他们都是门派长老,即便聊到兴头,也只是微微一笑,一举一动都端庄得很。 然而时间一长,渐渐有人坐不住了。一个年纪稍轻的长老坐起身,问:温庄主,那布阵的怎么还没来?我们人都齐了,他迟迟不到,是让我们所有人干等着他一个?这成何体统? 他这一说,旁边立刻有人跟着附和:往年不都是他来布置阵法吗?以往这个时候,都该布置好了才对啊 宝座之下,长老们俯身靠近着说话,渐渐生出轻声议论的动静,庄主温睿舟静坐在正前方的宝座之上,手执一串海蓝色的珠串,上面深深刻着波涛纹。 温睿舟微微蹙眉,威严的五官同样显出一分疑惑。 他朝旁边使了一个眼神,在旁边候着的李叔立刻俯下身,靠过来小声说了几句话,温睿舟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收徒大典还未开始,温睿舟清了清嗓子,视线缓缓移向谢无言。 谢无言从刚刚起就有种微妙的预感,所以在温睿舟看向他的时候,心里不觉得奇怪,反倒生起一种果然的感觉。 果然温睿舟接下来便说道:谢小弟,我听说你识阵法,在机关谷时,曾经还指点过一位阵修,今日可否由你代劳,将灵象仪的阵法布置妥当? 此言一出,席间诸位长老皆是脸色一变,一瞬间,甚至维持不住脸上镇定的表情,将心底的惊讶尽数显露在脸上。 谢无言,居然还懂阵法? 天下阵修如此之稀少,别说会布阵了,要想找出一个会看阵法的人,都是极难得的事了。他们镇海山庄,在仙界怎么都算是一个有实力,也不缺财力的门派,即便如此,想找到一个阵修为他们效力,都是一桩难事。 他们今天原本请的那位阵修,还是庄主温睿舟与诸位长老到处搜寻,靠重金雇来的。每次,那阵修来山庄办事的时候,都要派人好生招待着,生怕哪里得罪了对方,惹得那阵修不高兴,甩袖子离开。 大殿之内的诸位长老惊讶之时,大殿外等候的几个弟子,也正好奇地朝大殿里面张望。 距离不近,他们并不知道大殿里的人们在讨论些什么,而他们所议论的,只有双眼所能看见的东西。 也就是,外貌。 毫无意外,谢无言成了他们议论的最中心,不少人都争着问:那红衣服的美人到底是谁?他也是长老?怎么穿的与别人都不一样。 有一个文绉绉的声音冒出来,质疑道:什么美人,那不是个男人吗? 当即就有人反驳:男人就不可以是美人?你也太迂腐了。 人群里顿时又争论起来,不过唯一不容质疑的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曾见过能长得如谢无言一样的人。 明艳精致,又不失大气。 修仙者虽然大部分长得漂亮,却也是因为仙界水土丰润,受到灵力长期滋养所致。 谢无言显然不是那一类人,他在人界住了许多年,相貌不仅没有褪色,反倒越来越令人惊艳,像他一样,生来便有幸得到一副好皮相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寻常的男女,能长相端正,已经。若是外貌还能沾一个艳字,便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了。 能拥有这般美貌,偏还是个男子。 这一点,实在令不少人界来的凡人,感到不可思议。 在他们讨论的正欢时,一个冷酷又带着轻蔑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 那是谢家的少爷,谢无言。 一个少年模样的年轻男人走出来,扫视众人,眼白不自觉地向上翻去。 谢少爷天资卓越,在仙界算是个名人,你们这等凡人当然是不认识的。 ----------------------- 作者有话说:这章最后一开始不太满意,所以后来又改了一遍,如果看下一章发现看不通的话,建议清清缓存回来再瞅一眼哦qaq修改过的。 还有 肚皮写给大家de一些话: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关于网站分级,改规则的一些事,大家应该也都知道啦,所以我也就不赘述了。 和左右一起商量了很久,感谢左右在我崩溃的时候安慰我,还带我出去玩qaq 总之!有些话,或许不太重要,想跟追文的大家说说 我真的很很很喜欢dm小说,喜欢读,更喜欢写(虽然缩写了但是大家都懂hhh 虽然我的身边也会有人说,我写的这些只是辣鸡网文,觉得我的小说没有价值。 但是,网络小说作为一种幻想文学,本身也有自己的使命,那就是让你,让我,觉得开心。 我们的其他兴趣爱好,或许也跟网文一样,在别人眼里没有任何价值,但是当你读完一本网文之后,如果你发自内心觉得开心,幸福,这其实就是一件超级有价值的事情。 同时,如果你们喜欢我的小说,我的创作,也就收获了价值。 创作者和读者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很浪漫的 其实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大家,我会继续写dm小说的,不会因为他们不赚钱,就离开这里。只要还有一个人喜欢,我就会一直一直一直写! 一些深夜emo文字,啊啊啊,希望不要显得太矫情qaq 总而言之,我会一直在!毕竟我的cp天下第一!!! 第112章 挑金碎浪(10) 那说话的男子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轻蔑扫视众人,冷哼一声,显然是瞧不起他们这些人界出身的预备弟子。 男子绷着冷脸,身着一袭雪色长衫,两袖皆用红金双色细线绣出一幅百鸟朝凤图,花纹繁复,却又因雪色纯净无暇,令这百鸟朝凤衣不显得过分张扬奢靡。 即便他的态度差到极致,让人火大,周围密密麻麻一圈人,竟无一人敢站出来,出声反驳他毕竟这男子显然是仙界出身的,可能还有自己的人脉,势力,而他们人生地不熟,初来仙界乍到,若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对他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正当这男子享受着权力带来的死寂之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文绉绉的声音:这位公子,你方才所说的谢家,究竟是什么来头? 谢家?谢家可是仙界最古老的修仙世家之一,里面坐着的那位,就是谢家家主的独子谢无言,天生火系天灵根,算你们运气好,一来仙界就能见到他。 男子笑意盎然,就好像他夸的不是谢无言,而是他自己。 男子往旁边一瞥,与那提问的人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不过,你们也没必要太早知道这些事,毕竟一会儿,诸位还要先测灵根,要是天赋太差,就得回到人界喽。男子嘲讽一笑,等到你们先过了这一关,再好奇别的事吧。 你!那书生模样的青年一瞬间红了脸,敛着唇,又生气又不知道能够反驳些什么。 啪的一声,有人重重踩了一脚地,迈着大步走了出来。 正是昨日被叫做老虎头的那个男子。 老虎头一开口,依旧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仙界出生的又怎样?我看你长得也算端正,像个人样,好心提醒你一句,凡事都别得意太早,万一一会儿测了灵根,发现你只是个花架子,岂不是要惹大家笑话了? 那仙界来的小公子登时不高兴了,怒指老虎头:你再说一遍? 两人剑拔弩张,气势汹汹地瞪着对方,眼看着就要动手,发现气氛不对的师兄赶紧冲过来拉人。 再年轻,再血气方刚,也从来没有人敢在收徒大典前放肆。 大殿之外闹腾的声音传了进去,像是蜜蜂的嗡叫,不响却吵耳,吵闹声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倒成了长老们拿来议论的乐子。 谢无言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正在灵象仪前挥剑布阵,用长剑引着灵力,让灵力可以在灵象仪旁边游走自如,驱使法器运作。这需要对灵力极强的掌控力,才能一剑成形。 殿外不知道是哪个脑子有坑的,恨不得把谢家的丰功伟绩全喊着说一遍,谢无言稳住执剑的手,眉头却越皱越深。 在黎琛忍笑的目光之下,他黑着脸布好阵法,用力收回最后一剑。要不是收徒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他半会儿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好在殿外那个令人觉得幼稚好笑的声音终于停了,一阵骚乱过后,总算是安分了。 谢无言坐回蒲团,旁边的白须长老呵呵一笑,调侃道:不愧是谢少爷,就连这即将入门的弟子,都要为你争来吵去。 第133章 谢无言: 他听到黎琛在旁边笑出了声。 长老说笑了。 玩笑归玩笑,收徒大典这正事还是耽误不得的,几名弟子上前检查,确认灵象仪的阵法运行没有差错,恭敬地告诉温睿舟:庄主,灵象仪已准备妥当,大典随时可以开始。 好。温睿舟点了点头,欣赏地看向谢无言,今日多亏谢小弟出手相助,否则,连我都处理不好这桩麻烦事。 温睿舟说完,众位长老纷纷出声附和,这其中虽也有几分恭维示好,不过,对于谢无言懂阵法的事,他们都是真心佩服的。 一个能称得上是阵修的修仙者,往往都需要修炼阵法百年以上,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学成,如果没有天赋,连布阵的门都难入。 现在因为收徒大典,谢无言懂阵法的事还没传出去,等大典结束以后,肯定会有人守不住嘴,将这事说出去。到那个时候,谢无言的名声,恐怕又要在仙界传一波了。 这件事在所有人心底兜兜转转的时候,收徒大典正式开始了。 大殿之外吵闹的人们早已被分开,所有人被拆分成两排,端正地站在定海楼前,迎着正午的暖阳,咸湿的海风掠过,湿润的气息吹在每一张脸上。 两名音修于大殿之内,左右廊柱边各坐一位,一男一女,纤手抚琴,合弹一曲。曲声时而悠扬时而威武,犹如海上风浪,动静难测。 这一曲,是献给大海的。 这是在用悠扬不断的琴声告诉大海,海中的鲛人,以及各方妖兽山庄犹在,新的守卫者即将到来,这片土地,仍然是受到保护,不容侵.犯的。 曲声暂歇,琴音落下,仪式简单却不失庄重,年复一年,不曾停过。 而在抚琴弹海的仪式结束之后,众人短暂平静的内心再一次激动起来现在,终于到了收徒大典最关键的步骤,测试灵根! 灵根好坏,是否纯净,可以简单直观地看出,修仙者的天赋究竟如何。 镇海山庄算是仙界名声不错,实力也不俗的好门派,庄内收新弟子当然也是有要求的三灵根是底线,若是四或五灵根,就算是伪灵根了,山庄并不收伪灵根的弟子。 简单来说,就是天赋在三灵根之上的人,才有资格留在镇海山庄。而正式成为弟子之后,就留在大殿之内,由各位长老挑选到自己门下,成为他们的弟子。 大殿之前,定海楼三个威武的大字之下,站出一个相貌端正的弟子,他清了清嗓子,霎时间,四周一片安静。 他不慌不忙地展开一捆卷轴,正要念,下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不必一个个来,我先进去测灵根,可以吗?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说话者,果然是刚刚那个仙界出身,目中无人的男子。 几乎所有人都担心,若是自己的灵根太杂,没有资格进入镇海山庄该怎么办,此人却自信极了,一副极为笃定自己灵根纯净的样子。 这你等等,这得请示庄主才行。高大弟子收起卷轴,与旁边的李叔耳语几句,李叔立刻进殿里传话。 不一会儿,李叔很快就回来了:庄主说了,既然有人自告奋勇,便由他先进来测吧,诸位也知道,我们庄主一向喜欢有胆识的人。 闻言,男子骄傲地勾了勾唇,笑里满是自信,步伐端正地走进殿内,朝庄主与长老拱手作揖,接着便走了上去,站到灵象仪前。 灵象仪的五枚金珠聚集着充盈的五行灵气,一只精致庞大的白玉貔貅,正威立在五枚金珠中.央。 谢无言看着男子走到貔貅近前,忽然,他那双骄傲的眸子往旁边一扫,冷不丁地看向了谢无言,与他短暂地四目相对。 这转瞬即逝的一眼,令谢无言稍稍有些在意,他迅速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了一番,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真的认识这个人。 此人名叫应淮,是应家的小少爷,在另一个世界,日后成为了玲珑门最出名的弟子之一。 只可惜此人运气不佳,刚在仙界出名不久,就遭遇飞来横祸,在黎琛在玲珑门放的那把大火里失踪了,生死未卜要不是黎琛早早烧了玲珑门,下一任玲珑门符门长老,不出意外就是应淮了。 应淮不仅认识谢无言,还帮着那个世界的盛今朝,调查了许多关于谢无言死因的线索。应家与谢家交好,但是应家的地位,要比谢家低一些。不少应家出的有名的修士,都是先做了谢家的门生,之后才渐渐出名的。 应家对谢家,是格外敬重,且感恩的。 应淮故作镇定,深吸一口气,伸手触摸貔貅。白玉貔貅感受到灵力,体内顿时翻腾起两股气体。 旁边的弟子扫了一眼气体的色彩,熟练地喊道:应淮,水土双灵根。 听到自己的名字,以及双灵根这三个字,应淮啧了一声,闷闷不乐,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结果。 双灵根而已,何足挂齿。应淮悄悄盯着谢无言,像是特意说给他听的似的,我父亲与玲珑门丹门长老是好友,回头让他为我炼制一枚洗髓丹,让我升为天灵根,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一旁的长老们可高兴极了,欣慰地看了看彼此,皆是神色放松。有天赋的弟子毕竟不多,若是运气不好,有些时候,这收徒大典上仅能出现一个双灵根的弟子,天灵根的更不必说了,一个没有都是常事。 这一回,第一个弟子竟然就是双灵根,只要之后再出现一两个双灵根弟子,这次收徒大典,便算是相当成功了。 应淮天赋不错,被南海真人也就是谢无言身边的那位白须长老收为弟子。他是这儿资历最老的,虽然境界停滞了近千年,但是他的境界高达化神后期,已经远高于其他长老了。 按理说,要等应淮在南海真人身后坐下,下一个人才能进殿,然而应淮还刚到真人身边,外头就传来一道高昂的声音:我也要先测! 不顾外头弟子的劝阻,那个被称为老虎头的弟子冲了进来,他拱了拱手,倒是不失礼节。 老虎头介绍起自己,笑起来跟灿阳似的:我叫劳乾光,过去是个寨主,外号老虎头,诸位兄弟喊我哪个名字都一样,我这人坦坦荡荡,没什么忌讳的,怎么随意怎么来! 长老们皱起眉,有些应付不来这样的人,宝座上的温睿舟却是欣然一笑,他对个性豪爽的人,向来要更加欣赏一分。 劳乾光的身后,幽幽传来一道细声细语,是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在损他:老虎头,你口才真好,居然能把‘没规矩没教养’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姓顾的,你要是少说两句话,也不至于总是被姑娘们嫌弃了!劳乾光笑起来,毫不在意长老们的目光,直接回头反驳殿外的男子,令对方脸色顿时一红,赶紧摆手示意他转身。 谢无言盯着这二人,竟也是越看越眼熟,他仔细搜寻记忆,在找寻到这两人的身影的瞬间,脸色微微一变。 竟是那两个人? ----------------------- 作者有话说:修仙大长篇,就是会发生:写到112章,两个人还小手没拉过的情况 快了快了姐妹们,作者馋感情戏馋的口水都流下来了!!!好想赶紧写到啊啊啊 第113章 挑金碎浪(11) 这个在定海楼大殿内,表现得像个山寨土匪般的男子,叫劳乾光。 殿外小声嘲讽他的人,则叫顾归语,与劳乾光虽然看起来不对付,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其实关系不错,就是总爱拌嘴,处的不太和谐。 任谁见了他们,与他们相处一段时间,都会觉得这两人是一对关系极好的友人,甚至于,如果谁和他们混熟之后,还会打心底里将两人认作是自己的知己好友。 一个性格豪迈,有时又过分张扬,一个文静内敛,时而却有些迂腐顽固。 两人的优缺点格外自然,简单易懂,又都是人界出身的修仙者,没什么背景,和他们相处起来格外放松,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而且不论性格论实力的话,两人又都是天灵根资质,天赋高,修炼得也很勤奋,没什么人会讨厌这样的两个年轻人。 因此,在另一个世界里,劳乾光和顾归语在加入镇海山庄后,很轻易就得到了庄主温睿舟的信任。 在盛今朝的所有心思都放在玲珑门的时候,这二人却暗中调查到,谢锦声就藏身在镇海山庄的事。 在那个世界,谢无言已死,谢锦声病重卧床,身心俱疲,越病越重,到最后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撑着一口气,活过一天又一天。 因此,当谢锦声在一个大雨滂沱的雷雨夜,骤然离世时,温睿舟深感悲伤,却没有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 第134章 只有盛今朝知道内情在那一晚,他看见两个黑衣修士从定海楼御剑飞出,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他怀疑劳乾光与顾归语,可惜手头毫无证据,又不能打草惊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微笑着走过。待到日后盛今朝终于追踪到线索,收集到了足够绊倒这两人的证据的时候,劳乾光与顾归语一夜间失踪了。 再见面时,这两人已是玲珑门的内门弟子,锦衣华服,剑鞘都镀着金玉边。据说,还是一对亲兄弟。 劳乾光和顾归语,这两个满嘴谎话的骗子,是黎琎亲自带出来的人,从小养在身边的狗,安插在镇海山庄里的奸细。 看着无害又讨人喜欢,其实在暗地里,却对黎琎摇着尾巴。 谢无言打量着劳乾光灿烂的笑容,以及温睿舟满意的模样,面上没什么变化,心却沉下去一分。 这两个出现在这里,仅仅意味着一件事远在玲珑门的黎琎已经注意到,谢锦声很可能藏身在镇海山庄了。 黎琎与宇文江雪在这方面目的一致,不会给谢家任何活路。 在谢无言神色凝重,默然沉思的时候,头顶传来一片惊呼,紧接着,就听那个负责报灵根的小弟子喊道:劳乾光金系天灵根。 殿内顿时惊起一片抽气的声音,长老们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甚至有长老顾不得形象,站起身,伸长脖子去看灵象仪。 白玉貔貅内,充满了纯净的金色雾气。 劳乾光扫是周围,不明所以,他坦然地问旁边的小弟子:天灵根是什么?很少见吗? 恭喜师弟!弟子满脸堆笑,他们山庄多久没出过天灵根了,足以称得上是一桩喜事了,天灵根即单灵根,灵根越少越纯净,拥有天灵根资质,证明师弟你是最适合修炼的体质。 是吗?劳乾光高兴地笑起来,喜悦的气氛像一阵温暖的风,令谢无言与黎琛以外的人都跟着浮出笑容。 谢无言知道劳乾光骨子里是什么东西,对他伪装出的一举一动,根本就无动于衷。 黎琛坐在一边,一脸不耐,对劳乾光的任何行为都没有兴趣,甚至眼底还有几分厌恶。 谢无言瞥了一眼黎琛,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记在心底。看黎琛的样子,他恐怕知道什么。 劳乾光与顾归语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就算在玲珑门,也绝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得知的。 莫非,黎琛也知道这二人的秘密? 纵使谢无言清楚劳乾光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要对镇海山庄不利,也不可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当场揭穿他。 劳小弟虽性情豪迈,但往后进了我们镇海山庄,也得守点规矩。温睿舟稳坐高台上,徐徐出声道,席间诸位都是你的长老,境界远高于你,是你的长辈,你该称他们是长老,而不是兄弟。 原来如此。劳乾光恍然大悟,豪爽又不失礼貌地拱了拱手,笑如艳阳,诸位长老,方才是劳某失礼了,劳某出身低微,有许多事情恐怕都做的不周到。 倘若谢无言没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恐怕也会被这两人骗了。不愧是黎琎亲手带出来的人,实在太精通伪装。 比起一开始就彬彬有礼,表现得毫无破绽的人,劳乾光这样不太完美,却懂得知错就改,及时纠正补错的形象,反而更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然而,在劳乾光正准备继续赚好感的时候,大殿外飘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幽怨声音:有完没完,不就是天灵根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显然是来扫兴的。 劳乾光吐了吐舌头:姓应的,你都嫉妒成这样了?没必要吧。 应淮一脸嫌弃:我嫉妒你? 应淮的脾气与所作所为,毫无意外地引起了长老们的反感,谢无言倒是松了口气,应淮扫兴扫的正及时,如果再晚一刻,恐怕温睿舟都得和劳乾光喝上一壶了。 负责叫人的小弟子还愣在那里,谢无言甩了一记眼刀过去,小弟子登时打了个颤,赶紧喊道:下一位。 顾归语随即走入大殿,与劳乾光拌了几句嘴,他们看似在拌嘴,实则是想借由这举动,将长老们放在劳乾光那儿的注意力转移到顾归语身上。否则的话,顾归语就算测得天灵根,以他内敛的性格,也很难收获与劳乾光一样多的关注。 这二人不愧是黎琎亲手养大的狗,头脑都聪明得很。 像他们计划的一样,劳乾光与顾归语彼此吵了几句嘴后,长老们便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顾归语,以及他掌心下徐徐冒出雾气的白玉麒麟。 很快,四下惊呼再起,先是一声深深的抽气,接着,才听那小弟子喊道:顾归语,水系天灵根! 周围坐成一圈的长老们都傻眼了,现在总共才测了三个弟子的灵根,先是一个双灵根,紧接着竟然是两个天灵根! 收徒大典上,如此密集地出现高天赋弟子,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发生! 连黎琛也缓缓抬起瞳孔,看向那座翻滚着纯净蓝色雾气的白玉貔貅。 在殿外站着的应淮脸都绿了,一声不吭地瞪着这两位同辈顾归语一边享受众人艳羡的目光,一边与劳乾光斗嘴,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格外自然,仿佛一对真正的好友,彼此打闹拌嘴,一点不显得刻意。 刚刚劳乾光与顾归语演的这一出戏,谢无言算是看明白了。看似淳朴友好,其实只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掩藏自己一肚子的坏水与烂心肠。 那个世界,他们残忍杀害谢锦声,彻底断了谢家的血脉。这一世,恐怕还得算上活着的谢无言,一起清算。 谢无言心底冷笑。 来都来了,怎么能让他们空手回去? 收徒大典继续进行,温婵温小落的好友那个叫青青的姑娘,今日也来收徒大典,测了测自己的灵根。 只可惜,不太幸运的是,青青的天赋实在太低,虽然有灵根,却是最最弱小浑浊的伪灵根,若是个四灵根也不至于太尴尬,结果,她偏偏还是五灵根。 长老们有不少都认识这个姑娘,同情地摇了摇头,这等天赋,只能说,青青没有仙缘,无缘踏上仙途。 女孩站在灵象仪底下,看着貔貅里的五股浊气,瞬间红了眼睛,边哭边走下去。镇海山庄不收伪灵根,和她一样测出伪灵根的还有好几个人,都是满脸失望,茫然地坐在一边,不知所措。 是温婵温小落赶过来,小心翼翼地安慰着好友,忙着给她擦眼泪擦脸蛋,将青青安抚着送了下去。 所有弟子皆测过灵根之后,一曲琴音,一场剑舞,这场收徒大典便是正式结束了。 长老们带着自己新收的弟子满意离开,为他们布置住所去了,唯有谢无言与黎琛不必照顾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也不必帮着收拾这座大殿。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从远处快步走来,那人雪衣轻动,长相白净,看着谢无言的脸颊却泛着淡淡的红晕,也不知是因为跑动的缘故,还是由于其他什么原因。 谢少爷。应淮恭敬一拜,轻声说,我是奉应家的命,前来协助你的。 黎琛端详着应淮的样子,眼底翻滚着未知的情绪。 有劳应师弟。谢无言淡道,只不过,我不需要任何协助,如果你并非真心想留在这里,还是尽早离开吧。 什 应淮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谢少爷!你一定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他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地说,这个偏僻的破庄子能给你什么?况且谢家如今腹背受敌,有应家在外盯着,肯定可以 应淮说话难听,还有些瞧不起人,心眼却没什么坏的,他对谢家极为敬重,谢无言也知道,他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否则以他的家世与实力,也不至于远赴镇海山庄,成为这个陌生门派的弟子。 我知道。谢无言打断他的话,语气稍稍放缓了一些,劝说他,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为了我才被迫留在这个门派,还是趁早离开为好。几个月,还能勉强糊弄过去,时间一久,终究是会被人看出端倪。这不是一个容易的任务,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走。 我可以撑过去的!况且况且这个门派也不算差,我勉强适应一阵子,也一定能待下去的,谢少爷不必担心我。 应淮越说越着急,嗓子都干了,事已至此,再让他空手离开,原路返回到应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谢少爷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一定要尽快告诉我,应家受谢家恩惠已久,自当涌泉相报,为谢少爷效劳。 好。 第135章 谢无言扫了眼不远处,消失在廊柱背后的新弟子们,沉声道。 从今往后,帮我盯紧劳乾光和顾归语,和他们保持距离。 他们所做的任何事,所去的任何地方,都要一一告诉我,做得到吗? ----------------------- 作者有话说:左右明天开文,和她出去吃了顿寿司庆祝,结果我们两个人在回家路上就困得像两个sbqaq 听说是因为碳水吃多了,血液粘稠度变高啥啥啥的,然后就会容易犯困?(好像是!!!也有可能是我记忆错乱 总之真的就狠狠困了,在地铁上,从商场里出来的一对对情侣与闺蜜一个个都美美打扮,开心聊天,贼有精神,只有我和左右睡的东倒西歪,困得一塌糊涂 qaq (左右明天开的文也是古耽!明天再给她推文嘿嘿嘿 第114章 挑金碎浪(12) 谢无言说完,周围安静一刻,黎琛幽幽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应淮缓缓睁大眼,认真答道:愿为您效力。 好。谢无言淡声嘱咐道,别被他们发现。 终于能留在谢无言身边,令应淮惊喜万分,虽不至于被喜悦冲昏头,还是难掩满面悦色,轻声问他:谢少爷,果然那两个人不对劲?我这两天和他们待在一块儿,就觉得奇怪,怎么两个从人界来的,居然知道借暖芯草取暖,那暖芯草本就不多,害我冷得够呛 说着说着,应淮叹了口气,呼吸都好像透着怨气。 不过,应淮所说的这件事,倒是令谢无言放了放心。 这劳乾光与顾归语虽然狡猾,还是黎琎亲自养出来的奸细,但毕竟年纪不大,两个人的岁数拼起来,绝不超过四十,再精通伪装,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像以灵草取暖这样细节上的差错,一定还会出现。 对奸细来说,一个细微难察的漏洞,足以致命。 谢无言轻阖眼眸,忽然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们不是从人界来的,是有人安插在镇海山庄,特地派来盯着我的。 说着,谢无言将余光转到黎琛那儿,恰与他对上了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交错了一瞬,黎琛就别过了头,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不知是因何而起。 总觉得,有点可疑。 而听闻此事的应淮,反应要大得多,他瞪大双眸,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隔墙无耳,才凑近谢无言小声问:真有此事?! 嗯。谢无言不经意间向后退了一步,颔首道,若是你能盯好他们,就是帮大忙了。此事不可让旁人知道,应家那边也一样,绝不可说。 应淮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作势就要给他弯腰拱手作揖,被黎琛哎了一声,赶紧叫住:你可别弄得这么隆重,万一被谁看到了,不就知道你与我师尊是一伙的吗? 应淮顺势看向黎琛,一皱眉,像是现在才发现他也在这儿似的。 你你就是黎琛? 黎琛微笑应道:是啊。 应淮的脸色登时变了,方才面对谢无言时的恭敬与示好,这会儿消散得连一寸影子都见不着了。 任谁都看得出应淮态度不善,黎琛却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故意亮出天真的脸色,反问应淮:你又是谁?我刚刚走神了,没听见你的名字,你是师尊认识的人吗? 应淮一张薄脸皮被气得通红,咬牙狠狠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认识谢少爷,和你又没关系。 说完,应淮便与谢无言道别,走之前还不忘瞪一眼黎琛,才见一面,就好像与他结下深仇大恨似的。 应淮前脚刚走,黎琛后脚就跟上谢无言,追问道:这个应淮,是师尊的什么人? 谢无言知道他一定会追问到自己开口为止,索性就直接告诉他了。 得知应家的存在,以及应淮的身份,黎琛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他是世家出来的?跟师尊真不一样。我要是他,就不会这么不聪明,明知道我是玲珑门的人,还不怕得罪我,这样的人有够少见的。 像是本能一样,黎琛对这些想要接近谢无言的人通通没有好感,找各种角度挑他们的刺。 黎琛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何问题,没想到,谢无言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他还小,有什么奇怪的? 黎琛步伐一顿,像是为了强调什么,当即就反驳道:年纪小,就可以到处得罪人? 不可以。谢无言目视前方,平静地告诉他,不过,和你们一样大的孩子,就算犯错了也会被原谅,既然如此,何不趁现在多犯点错? 黎琛拧起眉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晦涩难懂的话。 他沉着脸思索了好一阵,才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是吗? * 他们离开定海楼后不久,李叔的弟子过来传话,说温睿舟邀请他们一会儿去早茶楼聚聚,附近的村子收获了新鲜的茶叶。 这理由挺合理,毕竟仙界大多数地区都是膏腴之地,凡人在这里能够生活的不错,一年四季皆能收获蔬果好茶。当然谢无言知道,温睿舟请他们过去,除了那一杯茶,一定还有更深入的事情要与他们说。 谢无言让那弟子跟温睿舟说一声,他们要回安海楼整顿片刻,很快就去。 那弟子恭敬点头,匆忙传话去了。 待到谢无言两人回到安海楼,他示意黎琛进自己的房间,左右看了看无人的长廊,这才谨慎地关上门,贴上无声符。 他们谈话的声音,与外界彻底隔绝。 不需要他多解释,亦或是找话题先开口,黎琛一看见他贴上无声符,便默契地读懂了他的想法,问道:师尊是如何知道,那二人是奸细的? 我父亲告诉我的。谢无言简单一句话,便将这事搪塞了过去,他有他的路子,总之,这消息应该不假。况且,温睿舟应该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黎琎不可能不怀疑我们,这两个人,是他派来对付我们两个人的。 所以,师尊一定有事想问我吧?黎琛弯唇微笑,心领神会,否则,如果只说几句话,也不至于特意带我回到这里了。 谢无言默认了他的说法,黎琛敛起唇,似笑非笑地半阖上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小时候见过他们一面,他们的确是黎琎的人,还是黎琎亲手养大,手把手教出来的像两条狗一样,成日跟在黎琎身后,看着就烦。 黎琛不禁冷笑。 他与黎琎的每一段回忆,大抵都只能换来他的一声冷笑。 黎琎果然绝情将亲生的独子视若渣滓,任他被欺凌的同时,却养着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孩子,当然,也不是出于亲情,黎琎只是看中他们的能力,想要将他们培养成只为自己效力的忠犬。 不过很可惜,这些事谢无言也都知道,他手指轻点了点桌面,接着问:除此以外,你还知道什么? 我我对玲珑门不熟悉,能知道什么。黎琛眼神低低一转,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不过,师尊如果准备对付那两条狗,也不必太担心。就算他们是黎琎养的狗,黎琎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们,只要适当利用,说不定杀了他们的人,会是黎琎自己。 从黎琎与他们的关系入手,是最好的。 谢无言若有所思地捏着发白的下颌,点头。 劳乾光与顾归语,这两人是兄弟,自幼一起长大,彼此形影不离,熟知对方的底细,要想离间这二人,难度不小。 但是再坚固的城墙,只要有了一丝裂缝,也能够透进光。 首先,得先创造这一条裂缝。 谢无言的脑海里飞快闪过许多想法,不过眼下,这些想法都得暂且搁置一边,他要先去早茶楼,赴约去见温睿舟。 黎琛起初不打算跟着过去,他似乎不太能忍受温睿舟那豪迈的气魄与响亮的嗓门,但最后还是被谢无言拎过去了,理由是盛今朝给黎琛锻的剑已经完成了,和温睿舟见面之后,他们还可以顺路找盛今朝去。 然而巧合的是,在二人来到早茶楼,跟随弟子指引,走进二层的一间茶室时温睿舟正与盛今朝在茶座边闲谈。 师弟!盛今朝高兴地朝他挥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这茶座两边共有四个位子,盛今朝与温睿舟面对面坐着,谢无言如果坐在盛今朝身边,黎琛就只能坐在温睿舟身边了。 黎琛努了努唇,正准备坐下,却一下看见盛今朝向谢无言热情张开双臂,像是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黎琛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反正看到此情此景的瞬间,他的一对峰眉立刻就皱了起来。 第136章 赶在谢无言坐下之前,他忽然轻轻开口,问:盛师兄,我能坐你身边吗? 周围三人皆是一愣。 盛今朝放下双臂,有些不解:可以是可以,不过 他的疑问被黎琛的解释打断了,少年微笑着说:师尊近日身子不大舒服,这个位子朝着窗口,海风又湿冷,师尊是火灵根,不太能沾湿气,我才想与师尊换个位子,当然,得盛师兄同意才行。 原来如此!黎师弟真是有心了。黎琛表现的极为自然,盛今朝完全相信了他的说辞,起身就把谢无言往温睿舟那儿推,师弟平日要注意身体,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应当及时去找医修。 谢小弟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为你看看?温睿舟摸着胡须,出声附和。 无妨。 被摁到温睿舟旁边的谢无言一阵无语,要不是温睿舟与盛今朝心大,否则换个人来,都会第一个提问:既然不能坐窗边,为何不能直接将窗子关了? 他不知道黎琛为何总不许别人接近他,就像个争夺父母宠爱的孩子似的。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黎琛朝他无声坏笑,用极轻的声音问:师尊不是说,我这个年纪的孩子,做什么都能被原谅吗? 谢无言默默抿了一口温茶。 在温睿舟打算与谢无言说话之前,盛今朝忽然睁大双眸,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清了清嗓子,将三人的视线同时引了过来。 那啥,庄主盛今朝心虚地挠挠头,他素来爽朗坚毅,很少表现成这样,其实,我是有个事,忘记跟您说了,方才看见我师弟,这才想起来 嗯?温睿舟一歪头,眼含狐疑,你小子又犯大事儿了? 没没没! 盛今朝是个性子急的,眼看温睿舟要误会他,赶紧就伸出手将一捆东西拍在了茶桌上,震得杯中茶水都微微一晃。 是这个!我忘记给你了。 ----------------------- 作者有话说:好冷啊!!(嚎叫 今年魔都完全没有秋天呜呜呜,瞬间入冬,我前段时间去江西做伴娘,穿着夏装去,回来的时候居然已经要穿冬装了!!! 就离谱!! 我的卫衣完全没有用武之地qaq不会穿搭星人,只会穿不同花色的卫衣,嘤 所以,怎么才能学会穿搭呢) 想空手套你们的穿搭小技巧!!!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挑金碎浪(13) 温睿舟眼睛一缩,皱着眉头拿起这捆卷轴:这是? 温睿舟不明所以,谢无言与黎琛却是一眼认出了这东西。 不等盛今朝解释,温睿舟已经眼疾手快地展开了卷轴薛玲的画像,蹭的一下出现在了四人眼前。 这是他们来仙界的路上,遇到玲珑门剑门长老夹古小满,从她那儿拿到的罪人画像。 据她所说,此人,也就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薛玲,残忍杀害了合欢宗宗主夫人,正在被合欢宗及玲珑门四处追捕。夹古小满将这画像交予他们,让他们带回镇海山庄贴起来,若是有谁发现薛玲的踪迹,能最快联系他们。 然而,这画像放在盛今朝那儿,一忘就是几个月。 盛今朝挠挠脸颊,为自己辩解道:我前段时间为黎师弟锻剑,一时忙忘了这事,所以才 温睿舟将画像边的文字迅速读完,猛地揉了把自己拧紧的眉头,摇头骂道:好你小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揣兜里忘了?万一这罪人就在我们山庄藏着,等玲珑门怪罪下来,啧 温睿舟虽然语气不轻,但是盛今朝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弟子之一,怪罪两句就完了,温睿舟将门口候着的李叔招进来,将画像交给李叔,让他挂在练武场附近,再命人多描几份,在人界的村子里也贴贴,免得这罪人藏身在凡人的村落里,去祸害一无所知的百姓。 这合欢宗也真是有够不安分的。温睿舟摇了摇头,对合欢宗的态度都写在了脸上,谢小弟,黎小弟,往后你们若是不在山庄,去了别的地方,也一定记好了。 温睿舟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告他们。 这仙界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什么门派都有好人坏人,我从不以出身断定一个人的品性,但是像合欢宗这种地方温睿舟沉沉叹了口气,不用我多说,你们也明白吧。 温睿舟的想法,已经是相对开明的了,可即便是他,也无法接受合欢宗的存在。这是个曾经属于魔界的门派,又以淫邪的采补功法闻名,可谓劣迹斑斑,即使现在被玲珑门严格管理着秩序,也无法赢得其他门派的认可。 薛玲,居然是合欢宗的人。 谢无言轻轻垂眸,他的乾坤衣还在薛玲那儿,他与薛玲,这个合欢宗弟子,迟早有一天会再见面。 气氛稍显有些沉重,盛今朝赶紧微笑着说:我们哪里有机会接触什么合欢宗的人?庄主不必担心,再说,真要发生什么事,凭我师弟的本事,绝对吃不了亏。 温睿舟表情缓和了一些,跟着笑起来:那倒也是。 话题总算扯了回来,盛今朝顺势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把长剑,一脸期待地问:说起来,我锻了这么久剑,总算能交到黎师弟手里了,你看看,还满意吗? 黎琛怔了一下,双手接过长剑。不愧是盛今朝的作品,先不提这剑身锻的如何,光是看这精密雕刻的剑鞘,便能看出锻剑者费足了心思,坚固的金玉深刻出一朵朵霜花,以及山峰与山脉,沟壑里遍布冰蓝与银白双色的染料,精致又不失气势。 黎琛五指握住剑柄,稍稍抽出一截,一闪而过的剑光犹如被缩小了的白昼,深藏在长剑锋利光滑的身躯之中。 无论是目不识丁,从未接触过仙界的凡人,还是境界高深的强大剑修,看到这柄剑,都会深信不疑这绝对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宝剑,是千金难换的宝贝。 那剑光几乎亮到晃眼睛,像是将整片雪原都锻了进去,连温睿舟也忍不住点头感叹:真是把好剑。 谢无言欣赏着长剑的美貌,点头道:盛师兄的手艺一向无人可比。 盛今朝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亲切道:师弟的赤链剑是由我取名的,这把剑,就由黎师弟亲自命名吧。 多谢盛师兄,剑名我已经想好了。黎琛将长剑收入鞘中,低垂着眼,似笑非笑地说,就叫‘霜杀’,如何? 谢无言方才触到茶杯的手忽地一停。 盛今朝没什么意见,一口同意:既是黎师弟的剑,你当然想取什么名字都可以。 温睿舟却不是那么赞同:霜杀这名字杀气太重,既是为贴身的宝剑取名,你我皆是正道人士,还是取一些有正气的名字为好。 谢无言心中暗道:霜杀二字,何止是杀气重。 名剑霜杀,是另一个世界的黎琛的爱剑,也由盛今朝所锻。 说来也巧,在另一个世界,盛今朝并未给黎琛锻过剑,黎琛是杀了镇海山庄的一伙弟子,才从他们那里夺得霜杀剑,带着此剑屠戮仙界,杀尽仇敌,以报血恨。 谢无言却开始怀疑,黎琛将此剑取名为霜杀,是否还有其他深意? 温庄主有所不知,我取这名字,正是要搭配师尊的赤链剑,阴阳调和,才是最好的。 温睿舟纳闷地眨了眨眼:阴阳调和? 正是。黎琛勾唇一笑,师尊的赤链剑,正气十足,又属火,正气阳气本就够旺了,我要是再取个有正气的名字,岂不是要与师尊的赤链剑相冲了?阳气过盛,也不是好事。 黎琛说得一本正经,可是谢无言听着,句句都像胡说八道。 温睿舟眉头微皱,显然没听过这种说法,不过也被说动了几分,不打算继续阻拦:也行,既是你的剑,便由你自己好好养着,养剑没什么诀窍,就两个字:多用!多修炼,自然就养好了。这是柄宝剑,说不定哪天就养出剑灵了呢。 说着,温睿舟还不忘说教盛今朝,训他道:亏你还是金灵根,养剑都不会养,从小到大都坏了几把金刚剑了?你自己说说。 盛今朝一阵无奈: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早就没有养坏过剑了。 温睿舟习惯性地教训了他几句,说得盛今朝只能闷头喝茶,温睿舟似乎这才心满意足,问谢无言:谢小弟,你近日修炼的如何了?我听温灼说,你与黎小弟天天都去练武场,应当成果不错吧。 第137章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谢无言点头,简单说了说他们最近的进度 《不灭真火》修炼到第十四重,《焚海经》与《炼狱书》各修炼到十七重,十八重。 温睿舟,甚至是一旁喝茶发呆的盛今朝都被吓了一跳,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将这几本功法修炼的如此之快的人,他们还没见过第二个。 谢无言倒很镇定,他对功法的记忆与理解能力本就远超普通修士,修炼快也很正常,当然他也不能因此松懈,《不灭真火》共四十重,另外两本功法共五十重,功法后期又比较难练难突破,他必须趁着自己最近状态不错,加紧修炼。 黎琛那边,共八十重的《九天深寒卷》,他修炼到了第十一重,共四十重的《稳灵筑基术》,他已经修炼到了第十重。 虽然黎琛的速度也已经很快了,不过有谢无言的修炼进度在先,他的成绩也就令人不是那么惊讶了。 知道他们二人最近还在学习碎浪剑法,温睿舟告诉他们: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尽管找今朝这小子帮忙,反正他现在出关了,闲着也是闲着,赶紧给他找点事做! 盛今朝都习惯温睿舟损他了,一个劲喝茶,装听不到,却又因为温睿舟的下一句话,顿时变了脸色 再过一个月,我夫人就该伤愈出关了,到那时,趁着大潮,你和温灼比一场吧。 不行。盛今朝当机立断拒绝了,一脸为难,庄主,这事 谢无言与黎琛看着两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微妙的端倪。 温睿舟一巴掌拍到盛今朝背上:你小子谦让个什么劲呢?你就认定自己会赢?反正到时候我和夫人都会去看,你可别想着放水。 盛今朝脸色挣扎了许久,才在温睿舟炬火般的炯炯目光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是。 事后,等到温睿舟一走,都不用谢无言问,盛今朝便找他抱怨,还叫来认识的小弟子,偷偷把茶水换成了山庄里不允许出现的酒水。 那个小弟子端着一壶茶,小心翼翼地溜进屋子里,给他倒酒时,还紧张兮兮地小声问:盛师兄庄主真是不回来了吧?你确定? 师弟要不要尝尝?寻常门派都不许喝的!要不是我们山庄临着这人界的村子,也喝不到这么好的酒。 盛今朝特别想做什么事的时候,向来由不得谢无言同意或拒绝,他这话才问完,就让那弟子将他们的茶换成了酒。 谢无言抬起酒杯,稍稍靠近一闻,酒味浓郁,明明距离还挺远,却几乎快要扑进他的眼睛里。 谢无言的确没喝过酒,尝了一口,除了胃里微暖,并无什么感觉。 黎琛面前也被倒满酒水,他却连闻也不闻,轻轻将酒杯往旁边一推,装看不见。 黎师弟,不试试吗?盛今朝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动作,笑说,我小时候,温庄主偷偷带我去镇上的酒楼喝酒的时候,我可是高兴坏了听说那些没有门派的散修天天都能喝上,我当时可羡慕了,天天就想着离开这儿,出去做散修。 我喝不了。黎琛沉着眸回答,很快又微笑着补上一句解释,以前偷喝过师兄师姐的,喝了以后腹痛不止,从此便不敢喝了。 可惜。盛今朝并不怀疑。 抿了几口酒,盛今朝身子暖和起来,他双颊泛红,却神情复杂。 他徐徐告诉谢无言:温灼是丹修,我是剑修,要他与我斗剑,这不是欺负人吗?虽然温灼的碎浪剑法也练得不错,但我想着这事,心里总不舒服。 谢无言盯着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剑法更好的人,就可以继承镇海山庄? 盛今朝握着酒杯的五指,变得有些僵硬。 ----------------------- 作者有话说:今天为什么更的比较准时,因为 左右做了一顿超级好吃的饭!! 啊啊啊!! 吃完之后活力满满了属于是! 合租能有一个会做饭的室友真的太幸福了呜呜呜,不像我只会做大乱炖/煮面/做点小甜点,左右超级会做炒菜,她的红烧排骨简直了,吃完之后心情美滋滋!! 第116章 挑金碎浪(14) 只有最精通碎浪剑法的人,才可以继承镇海山庄? 盛今朝踟蹰片刻,深深吸了口气。 是,现在的庄主也是一样,他是庄主,不是因为他是温家的人他是当时整个山庄,碎浪剑法学的最好的人,所以上代庄主才选了他继承。 说着,他捏紧酒杯,看着杯中模糊的倒影。 但我不该继承这个门派,我我没有资格继承。 盛今朝一向是直来直去的人,谢无言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挣扎不安的样子。 然而,谢无言不能理解他眼里的复杂,直言道:盛师兄当然有资格继承,既然是选出碎浪剑法最强的人,盛师兄剑法更胜一筹,为何不能继承? 盛今朝沉默半晌,没有反驳,只道:师弟,其实你的天赋比我更高,若是你在这里多待几年,完全可能在剑术上超越我。 可是,你和我都不属于这里,师弟,你是谢家的少爷,迟早有一天要回到红霞一线天,继承世家的家业,而我 盛今朝撑着脸,露出双眼,隐约能看见被无色酒水所染红的脸。 等你走了,我或许也 黎琛面无表情,睁大了眼,双瞳里也不知是惊讶还是疑惑。 盛今朝说的话,谢无言倒是没想到,他抿了口酒,问:师兄以后也会离开? 镇海山庄是他自幼生长的故土,是他多年来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地方,他竟然会想离开这儿? 盛今朝胡乱揉了一把前额的发丝:是,可温灼不一样,没有人比他更在乎这里,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离开过这里,可我,我不确定自己 谢无言并不理解,但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师兄是觉得,温灼愿意一生一世都留在这里,所以他更爱门派,更有资格继承这里? 嗯。 那就好,师兄不必烦恼了。谢无言淡淡阖眸,丝毫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温灼跟你一样,也是个会走出门派的人。况且,谁说愿意永远留在门派,才有资格继承这里? 温灼从不离开镇海山庄的事,谢无言也听说过,他对门派的责任心或许的确高于其他任何人,但是庄主之位,也必须以实力服众,若是温灼在实力不如盛今朝的情况下成为庄主,只会有更多的人不服他,更难管理门派。 然而盛今朝光是听着谢无言的那一句话,就已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重复道:温灼,走出这儿? 语气满满都是不相信。 不久之前,温灼听说我们要去庄外做任务,他当时便说,想与我们一同前往。谢无言平静叙述道,师兄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问他。 盛今朝方才被酒水晕染了雾气的眼睛瞬间清醒了,他飞快地眨了眨双眸,又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或许只是一句玩笑? 谢无言镇定问:他以前开过这样的玩笑吗? 盛今朝喃喃:那倒没有 一直到谢无言与黎琛离开茶室,盛今朝依旧是满目茫然的样子。 他想不通,这么多年来温灼并不曾踏出过山庄一步,在他母亲,温睿舟的夫人严霜闭关养伤之后,温灼更是彻底将自己锁在了这座山庄里,将山庄上下大小事宜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为何到了现在,他却突然决定要离开山庄?是因为他母亲严霜要出关了?还是为了 盛今朝苦思冥想,隐隐又有种不安的感觉。他下定决心,这件事,他必须要亲自问问温灼,不弄明白不罢休。 * 谢无言回到安海楼,连小憩的功夫都没有,就收到了温灼带给他的口信。 收徒大典结束后,按老规矩,一个月后,月圆大潮结束后的第一个夜晚,诸位长老应当带新弟子去南海边祈福,燃放天灯。 温灼是今年祈福的引路人,他想邀请谢无言一同前往,祈福谢家家运昌盛,来年平安和乐,事事顺遂。 负责传口信的汪然解释完,讨好地朝谢无言一笑:是这样的谢少爷,这祈福活动素来得有个人负责引路,这引路人呢,也能带一位友人同去,温少爷思来想去,觉得谢少爷初次来到镇海山庄,一定得为您先祈福才行。 温灼素来是个办事周到的人,谢无言心以为他邀请自己,不是出于自己的考虑,而是顾及到温家与谢家的旧情与关系。 第138章 汪然躬身道:这事本该由温少爷亲自来与您商量的,只是温少爷近日为新弟子的事忙得抽不开身,这才委托我来带话,还请谢少爷大人大量,不要介意。 谢无言答:无妨,你告诉温少爷,我会过去的。 汪然眉间露出喜色,欣然拱了拱手,回去给温灼传信去了。 门扇还未合拢,背后就传来声音:师尊也信祈福一类的说法? 他一转头,见少年不知何时溜进了自己屋里,极为自然地拉了张椅子坐下,盘着腿,双手撑在腿中.央的缝隙里,一副坐没坐相的样子。 听他的语气,显然,黎琛根本就不相信祈福一类虚无缥缈的事情。 黎琛的疑问,谢无言并没有立刻回答他。 即便是境界高深的修仙者,也不敢说自己就是天地间最优越的存在,万物有灵,修仙者不过是运用灵气,修炼骨血肉灵的一种人而已。 修仙者一样敬畏天地,自然,万物生灵,以及飞升神界的上神们。 南海祈福是镇海山庄的习俗,年年如此,谢无言代表谢家出面,为家族祈福,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罢了。 至于一盏天灯是否真的能改变谢家的家运,他并不确定,但倘若这样的祈福能有一点点微弱的作用,就是值得的。 黎琛还在等待着谢无言的答案,突然间,在狭小的房间里,一道赤红剑影骤然显现,剑刃犹如深山猛虎,迅速扑杀过去 哐! 双剑相抗,一声重响,炸开朵朵银花霹雳。 寒霜的凛气与赤链的焰光纠缠在一起,霎时间灵力喷涌,桌上笔墨纸砚被撞散撞落,染了一地乌墨。 黎琛眼中杀气蒸腾,正欲挥起第二剑,却对上谢无言那一双无念无欲的眼眸,冷淡得像是一池静水,至清无鱼。 他被杀孽怔住的心神一下子清醒过来。 黎琛看向一边,淡笑着放下剑:师尊,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这么试我会不会太伤感情了? 谢无言收回赤链剑,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你新得宝剑,试试又如何? 是。 长剑收拢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谢无言垂了垂眸,似是无意地问道:霜杀这二字,有何含义吗? 刚刚不是都说了吗?是为了与师尊阴阳调和开玩笑的。赶在谢无言脸色变差前,黎琛吐了吐舌尖,及时改口,微笑着与他坦白,我过去也有一剑,名曰霜杀,只可惜后来找不到了,思来想去,总觉得可惜,干脆给这柄剑也取名霜杀,算是个留念。 谢无言心下敏锐一动,面上却是无痕:过去? 黎琛轻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过去,我总嫌那剑是别人的,想用更好的剑替代它,后来后来才发现,用惯的剑,才是最好的剑。 谢无言平复心中波澜,淡道:你若将此剑好好养育,将来养出剑灵,一样是柄好剑。 谢无言一如既往地镇定,却在黎琛离开以后,无数次回想他们今日的对话。 曾经有许多次,他都怀疑过黎琛,觉得他比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要知道的更多,然而只言片语,终究算不上什么证据。 可是现在,值得怀疑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黎琛为何会知道破解青铜盘阵法的方法?他的二重魂魄又是怎么回事?如今又以暧昧的,引人深思的理由,为宝剑赐予霜杀之名 果然不能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少年来看待。 话虽如此,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谢无言也无法当面询问黎琛,即便他问了,黎琛一定也会以其他借口搪塞过去,反倒还会怀疑谢无言。 要想知道这其中的种种真相与缘由,恐怕还得一点点摸索。 在下一个月圆之夜来临之前,谢无言唯一需要专注的,就是自己与黎琛的修炼。 修炼到中期,《不灭真火》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底子打好之后,接下去要做的,才是正经艰难的修炼。 剑术方面,有盛今朝指点之后,果然事半功倍,他与黎琛的碎浪剑法都提升了许多。 因为他们都是聚在练武场修炼,谢无言时不时就能遇到劳乾光几人,短短几日,劳乾光与顾归语已经和山庄里不少人混熟了,有劳乾光热情的性格,以及顾归语时不时透露出的智慧,以及内敛的善意,令人很容易就对他们心生好感。 应淮也并非形只影单,他毕竟是世家出身,有几个和他一样出身仙界的弟子都傍上他,一行人时时刻刻都聚在一起,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丝毫不和凡人出身的修仙者来往。 谢无言注意到他们两派人浓浓的距离感之后,私下找过应淮。 虽然他们两方要保持距离,别保持的太亲近,但是依谢无言的计划,要多制造一些矛盾的契机,有必要的时候,应淮得装作吃亏的样子,向应家诉苦,让应家以为应淮的处境不佳。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既然劳乾光和顾归语大胆到敢深入敌营,那谢无言当然有理由好好招待他们。他早早布好了局,只需稳坐明台,静观其变,等待这两个奸细,慢慢把自己玩进去。 谢无言与应淮是在练武场的一处角落里说话的,四周无人靠近,还贴着无声符,理应万无一失。 然而,当谢无言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踢动石子的声音,他还是瞬间警惕起来,给应淮使了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立刻沿着小路离开,了无痕迹地消失了。 谢无言重又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谢师兄。 视线所及,岩壁背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好久不见。 ----------------------- 作者有话说:左右是厨神(认真 两盒排骨,一盒做成糖醋排骨,半盒做成排骨汤,都好吃得我眼含热泪 左右:剩下半盒做成啥呢? 我:炒爆炒他(古神低语) 左右:?好 明天能吃炒排骨了!一把子期待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挑金碎浪(15) 几乎是在听到对方声音的瞬间,谢无言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岩壁背后走出的少年,一身深蓝色短袍,素净淳朴的颜色将少年的气质衬得格外柔和,他这个年纪常有的叛逆与桀骜,似乎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成小鳞抬起干净的眸子,朝谢无言微微一笑,明明他的外表并没有分毫改变,但是一颦一笑的气质,却令谢无言隐约感觉,成小鳞哪里变了。 要改变气质,可比改变外表要困难得多。 谢无言说不出,萦绕在成小鳞周围的微妙气息是什么,至少他能确认,成小鳞并没有向坏的方向改变。 他感受到成小鳞周身的灵力变化,眼底飘过一丝极浅的惊讶,微微点头,道:恭喜成师弟筑基。 不过短短几日,成小鳞居然筑基了。 筑基初期,这个境界并不算高,但是对于修为停滞在炼气初期多年的成小鳞来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一连突破了好几个小境界,实在是不可思议。 即便成小鳞最近是在温灼手底下修炼的,这样快的速度,也实属罕见。 被谢无言夸奖了的成小鳞青涩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只是筑基而已,不算什么。 怕生这一点倒是没多大改变,但是至少,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表现得惶恐到结巴了,给人的感觉,也自然了许多。 多亏有谢师兄当初的鼓励,我才能一直坚持到今天成小鳞‘啊’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谢无言说,对了,我这次来找谢师兄,是想问愿意与我去一趟药圣堂吗? 药圣堂?谢无言被勾起一点兴趣,温灼他们已经为你联系好了? 成小鳞维持着淡淡的微笑:嗯。 据成小鳞所说,他在仙界有个哥哥,只是名字与出身一概不知,只知道他哥和他一样,都是医修出身,现在很有可能在药圣堂做弟子。 温灼答应帮成小鳞联系药圣堂,几番周折,这件事总算是成了。 至于为什么邀请他一起去药圣堂,成小鳞很快也向他解释了。 我听温少爷说,谢师兄你要做的那个任务的发布者,就是药圣堂的长老我想,如果谢师兄你提前与那个长老见见面,或许能事先问到一些关于那个任务的线索。 谢无言想了想,没过多久,就颔首答道:好。 成小鳞睁大了眼,有些意外:谢师兄答应了? 嗯,是个好主意。 第139章 成小鳞这个提议的确不错,能轻易进入他人门派的机会不多,如果谢无言能把握住机会,完成任务的过程会顺利许多。毕竟作为任务奖励的安魂花对他和黎琛至关重要,早一点拿到,就是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成小鳞将去药圣堂的时间告诉谢无言:就在五日之后,不算久。 谢无言往外走的时候,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成小鳞一愣,表情也跟着僵住了,脸一下子红的像充血。 他努力维持住脸上镇定的表情,都坚持了那么久了,却在此时,险些在一瞬间溃不成军。 谢无言径直离开,并没有回头看他。 成小鳞既庆幸又可惜。 确认谢无言走后,成小鳞捡起一块石子,朝岩壁顶上砸去。 不一会儿,两个坏笑的脑袋就从岩壁顶端冒了出来。 温婵一出现,就好奇地问个不停:成功啦?他答应了? 见她们俩如此热情,成小鳞有点无奈地一笑:嗯。 这几天,他一直是跟在温灼身边修炼,刚测完灵根的温家姐妹也和他一起,算是一点点见证了成小鳞的改变。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小姑娘对他与谢无言的进展非常感兴趣,简直比自己拜师还兴奋。 成小鳞简单复述了一遍谢无言刚刚的话,温小落满意地点了点脑袋:不错,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带黎少爷过去。 成小鳞的脸色沉下去一分,有些低落地说:会的。 温婵见他没精神,立刻拿胳膊肘怼了怼他:别灰心,你要是天天如此,谢少爷一定会注意到你的。 温小落小声提议:实在不行,你可以学学那个黎少爷,故意与谢少爷闹闹脾气,说不定他会更在意你。 可我不想像他那样。 成小鳞的嗓音略微带一丝沙哑,他一想到黎琛,想到对方光明正大站在谢无言身边,还毫不珍惜,屡屡冒犯谢无言的样子,心中便涌起一阵阵混沌的情感。 而他,为了能得到谢无言的一次夸奖,需要付出多少努力,黎琛一定不知道。 如果如果我是谢师兄的徒弟,我一定不会让他不高兴的。 成小鳞悄然将拳攥紧。 * 在前往药圣堂之前,那几日,谢无言的生活一如既往,只有修炼,无尽的修炼。 他要和成小鳞去药圣堂的事,并没有告知过黎琛。谢无言心以为这件事只是万千普通事中的其中一件,并不需要特别告知谁。 他们修炼的那几日,恰好温睿舟每日都来到练武场,亲自为那些新入门的小弟子指导他们的修炼情况。 在这期间,温睿舟一边提醒那些新入门的小弟子,要勤加修炼,一边又找了谢无言好几次,告诉他修炼要适量,觉得累了一定不要逞强,及时休息也是很重要的,否则把身骨灵脉练伤了,还要花费更久时间去修补。 但是他们二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修炼量,突然有一天要强制他们休息,反倒会觉得不适应。 谢无言向他解释过一次,黎琛也说没事,温睿舟却听不进去。从此以后,每次温睿舟来提醒,谢无言只说知道了,第二天就转到一个温睿舟发现不了的角落,转到那儿修炼去。 有刚入门派的新弟子,出身人界,不了解他们的身份到底和自己差距多少,看见谢无言与黎琛三天换了四个地方修炼,嘴贱调侃道:只是一个修炼的地方,至于换那么多次吗?好端端的修炼,怎么被你们弄得像是在偷情似的。 周围跟着哄笑的,都是刚刚进入门派,根本不认识谢无言与黎琛的,只是瞧着谢无言貌美不似凡人,跟着起哄两句,以为这就跟调侃其他人一样,根本不是事。 然而,认识他们的,这会儿全都脸色冰凉,师兄师姐们惊恐地瞪着那个说话的小弟子,现在冲上去捂嘴也来不及了。 因为庄主温睿舟对人界的态度亲和宽容,在外新招的弟子大部分也是人界的,基本全是一些穷苦人家出身,没在私塾或学院读过书的人,说话根本口无遮拦,尊卑不分。 就算不提这句调侃有多冒犯,多无礼,即便同辈之间讲,也是不合适的。仙界尊卑分明,这个小弟子所冒犯的谢无言,是比他们所有人的境界都要高的人,更是世家的少爷,庄主的贵客。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话的小弟子站的离谢无言极近,他那些无礼的字眼,简直是一个个砸在谢无言脸上 在一片死寂中,脸色阴沉的谢无言沉默不语,却愈发显得恐怖。 最先打断这片死寂的,是黎琛的一句疑问 ‘偷情’,是什么意思? 这下,不管认不认识他们,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黎琛,脸上所写着的情绪,或多或少都有点微妙。 哈?刚刚口出狂言的弟子最为迷惑,他面露狐疑,上下打量了几眼黎琛。 他以为黎琛是在开玩笑,可是看黎琛的样子又不像。 这两个字是挺粗鄙的,可是从黎琛嘴里说出来,却与他说其他事的语气没什么不同。 黎琛是真的不懂这些事。 这小弟子别有深意地一笑,他不仅没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居然还想给黎琛解释偷情的意思,好在师兄师姐们眼疾手快,迅速冲了上去,这才没让他再酿成大祸。 黎琛疑惑地挑起眉头,他扫了一眼谢无言沉默的侧脸,耸了耸肩,没再继续问。 这个弟子的师兄过来赔罪:谢少爷,黎少爷,实在抱歉,是我们教导无方,这望您不要怪罪。 谢无言并没有打算追究,准确的说,他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是带黎琛过来修炼的,却因为这种无聊的事耽误了这么久,实在是没有意义。 见谢无言没有要怪罪他们的意思,弟子们慌忙带人退下了,生怕多留一刻,谢无言就要改主意,责罚他们了。 谢无言平时留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冷淡到漠然,疏远到不近人情,自然就容易让人害怕。 他也并不在意。 而在谢无言与黎琛修炼的时候,虽然没再被温睿舟唠叨了,清净了不少,没多久,却又遇到了焦急的李叔。 谢无言远远就看到李叔匆忙快步走的身影,一靠近他们,李叔便喊着问他们,有没有看见过温婵和温小落那两个姑娘。 谢无言与黎琛都说没有,李叔越发头疼,长叹了一口气,道:两位小姐已经好几天不肯回山庄了,真是 谢无言一问,才知道温家姐妹是因为青青的事情,和温家起争执了。两姐妹不希望青青落选,要求温灼给青青炼制洗髓丹,却被温灼拒绝了。 两姐妹一气之下离开了住所,说要与温灼划清界限,在温灼答应她们的要求之前绝不回来。温家那边虽然知道她们俩只是说说气话,可是一连好几天,整个山庄,都没有再出现过温家两姐妹的身影。 温家有些慌了。 她们俩和青青不一样,灵根天赋都不错,当日还正式成为了镇海山庄的弟子。按规矩的话,她们现在已经要正式开始修炼了,偏偏在这时,温家姐妹闹脾气失踪,根本找不到踪影。 唯一能确定的是,两姐妹还在山庄里,她们的房间偶尔会有哪里被动过,什么东西被取走的痕迹,留下一点点让人安心的蛛丝马迹,就是不让家里人找到她们真身何处。 温睿舟膝下子嗣多,对孩子的管教方式纯属放养,只有温灼和李叔还算着急,到处找人帮忙。 李叔光是重述一遍这件事,就急得满头是汗,像个可怜的老父亲,告诉他们两人:两位少爷,若是你们能找到一点小姐的踪迹,一定要告诉我,什么都行! 谢无言答应下来,李叔这才稍稍放心一些,他正准备离开,却突然睁大了眼,对谢无言说:谢少爷,还有一事,温少爷托我转告您,他说,他会亲自送您与那位成师弟去药圣堂,路途遥远难认,有个熟路的人送你们,会比较好。 谢无言还未应声,却是黎琛最先有了反应。 他不悦皱眉,上一刻还心不在焉的双眸一下子缩紧,看向谢无言:你和成小鳞?去药圣堂? ----------------------- 作者有话说:和左右在公共场合打游戏中: 【队友开始胡乱地丢大招,完全没理由!】 本肚:(愤怒)可恶!!这帮人怎么乱.交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左右:?嘘? 本肚:(没听到)啊啊啊!!他们怎么还在乱.交!!!! 左右:轻一点轻一点 本肚:?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 我愿称之为延迟性社死 第140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圣堂孤花(1) 黎琛的语气显然不太冷静。 李叔一愣,犹豫地看了看两人,总觉得气氛哪里不太对。 对黎琛带着戾气的提问,谢无言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黎琛一脸不可置信。 李叔毕竟阅历多,瞅了黎琛几眼,心里大概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了,好声好气地向黎琛解释道:黎少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位成师弟的亲人在药圣堂,这次过去,是要为自己寻亲的,而谢少爷呢,只是以陪同的理由一同前往药圣堂,去见霁花长老哦,我听说,谢少爷有些事要去寻霁花长老,是吗? 谢无言淡漠地点了点头。 谢无言也是这时才知道,唯一一朵安魂花的拥有者,他此行要去寻找的那个人,叫做霁花长老。 李叔的话传到了,不久之后便退下了。但是,谢无言并没有立刻拔剑,再次开始修炼。 他注意到,黎琛的样子有些奇怪。 每回黎琛表现得有些异常的时候,他们两人总会发生一些争执,谢无言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次也一样。 少年默不作声地低着头,眼底装着的,是一团散不掉的乌云,在白与黑之间不断变化着颜色。 他沉默的样子,少许有些落寞,像是个被主人丢到路边,弃之不顾的小狗。然而要是有谁心软伸出手,就会被它狠狠咬上一口。 谢无言不打算做那个被咬的人,但是他也不觉得,是自己把黎琛丢下了。 他们是师徒,又仅仅只是师徒,为何连一件小事,都要事无巨细地报备? 果然如谢无言所料,黎琛抬起头,张口便是逼问的语气:师尊要去药圣堂的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谢无言淡淡垂眸,用冷漠的语气告诉他:你没必要知道。 黎琛像是被刺到似的,眼神倏地一紧:我怎么就 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何我要特意告诉你?莫非从今往后我遇到什么闲人琐事,都要事无巨细地与你说? 黎琛忽然眯起眼睛:所以,这也只是闲人琐事?对师尊来说,这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谢无言冷笑:不然呢。 谢无言平日的语气本就足够冷淡了,这一笑,更是带上了几分令人望而却步的凶气,眉眼凛然如锋,像是随时会扎进人皮肉里的刀子。 然而。 出乎谢无言意料的是,黎琛非但没有与他抬杠,更没有发脾气,反倒亮着眼睛,一副颇为惊喜的样子。 他弯起唇角,凑过来追问:是吗?师尊真是这么想的? 黎琛的反应令谢无言紧了紧眉头,难以理解少年复杂多变的心思。 他停顿一刻,只冷声答了一个字:是。 黎琛欣然一笑,眼角舒缓地张开,随着年岁逐渐生长:师尊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留下这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之后,黎琛就消失了。 谢无言很想把他揪回来,毕竟修炼还没结束,这小子怎么能擅自失踪。虽然他只要动用师徒契就可以找到黎琛的位置,但是,毕竟他马上就要离开镇海山庄,前往药圣堂,所以这边的修炼,暂且搁置一两天也并无大碍。 两个人彼此默许,短暂分开了两日。 再次与黎琛见面的时候,是谢无言要与成小鳞,温灼一同离开镇海山庄的那一日。 他们约定在定海楼前见面,之后再离开山庄,从周围的山脚下乘飞来枫过去,温灼负责带路,也方便避开附近凡人的村庄,免得给他们造成恐慌。 谢无言前往赴约之时,晨光微熹,他远远望过去,只见成小鳞站在定海楼前的空地上,脚底的石头挨了一晚上的秋霜与海风,冰冰凉的,没结丹的,怕是站着就觉得足底生寒。 少年手执一柄长剑,深蓝色的剑穗随着他不断旋转变化的姿势,于空中飞旋乱舞。 晶莹的汗珠爬满了成小鳞变得精瘦的脖颈。 看样子,他似乎已经来了很久了。 谢无言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佯装无意地碰到剑鞘,发出一点细小却明显的声响,一下就勾来了少年的视线。 成小鳞看见他的瞬间就笑开了,一边掏出帕子擦去一脸汗水,一边飞快地朝他快步跑过来:谢师兄! 谢无言微微颔首,成小鳞朝他周围打量,小心翼翼地问:黎少爷他今日不来吗? 嗯。谢无言简单应了一声。 成小鳞唔了一声,故作无意地抓了抓后颈,却按捺不住拼命想要上扬的唇角。 成小鳞不喜欢黎琛,倒不是什么怪事。算起来,两人挨得最近的一次距离,是黎琛挟持成小鳞,将刀子抵在他颈边的时候。 关系能好才怪了。 两人聚在一起,成小鳞时不时与他说上几句话,讲述自己最近的修炼心得。 谢无言素来不喜欢听人啰嗦,与人对话,也一切从简。这一次,意料之外的是,自始至终他都不觉得烦躁。 不知是巧合,还是成小鳞有意为之,这个不久前还笨拙青涩的少年,如今说话既不会结巴,还总是会恰到好处地卡在合适的地方,绝不过度延伸。 就好像提前计算好了谢无言的忍耐程度,每一句话,每一个文字,都是事先演练好的,以防让谢无言产生任何不适的情绪。 谢无言也难得的,多和成小鳞聊了几句。 虽然与其他人比起来,他的话还是少之又少,但是仅仅几句的回应,已经令成小鳞足够兴奋了。 作为引路者的温灼,很快也抵达了约定的地点,定海楼前。 温灼稳步走来,身着一袭柳青色长衫,朝谢无言与成小鳞简单却正式地俯身作礼,为自己的迟来表示歉意。 温灼本就没有迟来多久,是他们到的太早,谢无言示意他不必多礼,将人扶起。 成小鳞有些迫不及待,问温灼:温少爷,此次我们一同前往药圣堂,你是否也能陪同进入? 进入药圣堂之后,成小鳞与谢无言就得分道扬镳。谢无言这边只要与一位长老见面即可,成小鳞那头却得绕来绕去,将所有长老,弟子,都看过一遍,才能确认他的哥哥到底在不在这里。 成师弟不必担心,我当然会陪同你一起去,不过,我可能帮不到你什么说来惭愧,我也是第一次拜访药圣堂。 温灼双眸里静藏着温和的柔光,像是一盏缓慢燃动的烛火。 若是你们熟悉山庄与药圣堂之间的路线,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只是那一带地形崎岖,周围的山林里多有怪阵,你们初次前往,若是没有人带路,实在不方便。 温少爷费心了。谢无言透着凉意的眼睛低低一转,忽而问道,我听说,温少爷过去从未离开过山庄? 嗯?温灼眼底闪过一瞬的诧异,这短暂的失态,紧接着被一声轻笑盖了过去。 成小鳞似乎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说法,难掩惊讶地睁大了眼,向温灼投去探寻的目光。 修仙者出行,能够通过御剑,灵宠,飞行法器方式极多,很是便利。善于御剑者,甚至可以一连御剑十几日,跨越大江南北,欣赏四方美景。 就连这儿年纪最小的成小鳞,短短十几年,便已经去过无数地方了。 然而,盛今朝却说,温灼自出生起,就从未离开过镇海山庄,实在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一提到这件事,温灼向来稳重安静的脸色,也变得略带微妙。 谢少爷不必在意,只是我过去一直比较忙,母亲伤重闭关,我作为长子,自当肩负责任,处理庄内种种事宜。 温灼轻轻叹了一口气,视线不知不觉转向别处,并不去看谢无言的眼睛。说话的语气,也隐约缠进一丝缥缈的感觉。 分身乏术,自然也没有时间离开山庄,并非刻意不想离开的。 这不是真话。 在成小鳞附和温灼的时候,谢无言静静盯着温灼的侧脸,明显能感觉到微妙的,不对劲的地方。 说起来,成师弟,我有一事想问问你。温灼突然出声,转移话题,这几日,你可见过婵儿和小落? 成小鳞思索一刻,很是冷静地回答:没有,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们了,大概是去哪里玩了吧。 温灼闭了闭眼,似乎早料到是这个答案:是吗 晨光愈来愈亮,谢无言阖眸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他伸手招来飞来枫,刚想将火红的小枫叶掷出去,却听到头顶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鸣叫。 三人同时看了过去,下一刻,他们所站的地方便被一片阴影盖住了,仅凭阴影的形状便能轻易知道,那是一只极大极漂亮的鸟儿,柔顺的赤色羽翼根根分明,强壮,巨大,以及难以否认的美丽。 第141章 简直和传说中的神兽凤凰一样。 火团。 谢无言出声唤它过来,玄鸟立刻嗷呜叫着,乖乖飞了过来,稳停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巨大的翅膀掀起一阵风浪,将地面积了一夜的霜尘尽数扇碎扇飞。 火团伸出长长的脖颈,朝谢无言缓慢凑近,紧接着,在成小鳞惊讶的是线下,张开长而锋利的嘴,狠狠咬了一口飞来枫。 火红的枫叶像是感觉到疼痛似的,不断躲避着火团的攻击,被这只大鸟吓得不轻,最后干脆从谢无言手中抽了出去,飞到他背后藏了起来。 成小鳞松了一口气,摁在剑柄上的手慢慢松开了。一旁的温灼认出了火团,大概是又想起自己两个妹妹的事,眼神稍显有些低沉。 谢无言也有很久没见过火团了。 自从他将火团借给两姐妹做玩伴之后,这只小红鸟像是和两姐妹玩上瘾了,彻底不见踪影,谢无言平时有飞行法器飞来枫,便也不特意喊他。 谢无言当着火团的面,将飞来枫收回储物戒里,然而当他想跃到火团背上时,大鸟又好像要与他闹脾气似的,将硕大的身体往旁边一挪,故意表现得很不喜欢他上来。 谢无言不理解。 火团一看见谢无言皱眉的样子,立刻又怂了,默默把身体挪回来,长颈却耷拉在地上,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万物有灵,它虽是妖兽,却也像人一样,有自己的脾气。 谢无言看向说话的温灼。 温灼回以一笑,继续解释说:火团这样恐怕是因为谢少爷很久没有理睬它,所以产生了像人一样的嫉妒心。灵兽又不同于人,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只能靠折磨对方,或是其他方法,让你重新注意到他的存在。 是吗。谢无言抚摸着火团柔软的羽毛,对上玄鸟逐渐恢复精神的眼神,突然想到了黎琛。 照温灼这么说,黎琛不就和火团一样了吗? 谢无言在心里默默想着,却在下一刻,见到了黎琛本人 最先发现黎琛的,是成小鳞。 他扯了扯谢无言的袖子,不太确定地说道:谢师兄,那是 谢无言顺势看了过去,发现不远处,三三两两经过定海楼附近,停下来围观火团的人群里,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少年,正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这儿走来。 成小鳞略有些不安,蹙起眉头。 谢无言站在火团背上,默不作声地看向黎琛,他不打算带黎琛过去,黎琛也知道,并接受这件事。 可他现在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 作者有话说:黎琛一直挺幼稚的。 不过不是我让他这么幼稚的哈哈哈,是有原因的!慢慢揭露吧 碎碎念时间: 我最近最最痛苦的一件事,是 x雪冰城,居然下架了奥利奥相关的所有饮料!! 奥利奥摇摇奶昔没了!!奥利奥的大雪王也没了!! 官方还说,奥利奥大雪王升级了,变成阿华田大雪王,气得我怒骂阿华田 我跟左右抱怨了一万年,结果今天左右点了一个阿华田大雪王。 左右:尝尝? 本肚:尝尝! 骂了一万年,结果尝了一口瞬间就叛变了。 真好吃呜呜呜 第119章 圣堂孤花(2) 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时,不论是否存在惊喜,都会带来微妙的失控感。 但是不论出现什么状况,总还会有解决的方法。所以在黎琛出现之后,片刻之间,谢无言已经预想出许多种可能即将发生的状况,不论黎琛要做什么,他都自有对策。 然而事实证明,他完全高估了黎琛的想法。 温灼最后一个跃上火团背部,十分和蔼地问黎琛:黎少爷,是要与我们一同去药圣堂吗? 成小鳞神色复杂极了,慢慢移开眼神,似乎已经确定黎琛会与他们同行,原本的好心情也几乎一扫而空。 温灼也已经轻轻侧身,让出了位置。唯有谢无言立在火团颈边,一点都没有让他上来的意思。 黎琛不紧不慢地走近了一点,丝毫不在乎自己是否耽误了他们的时间,他歪了歪头,将视线移到了成小鳞脸上。 成小鳞低着双眼,视线逡巡在自己脚边,已经被自己扔到脑后的自卑与胆怯,似乎又慢慢爬回了他的脊背。 他紧皱起眉,扭头甩掉那些阴暗的念头,接着,就听到黎琛开口说道 当然不是。 成小鳞的双肩陡然一震,看向脚边的视线,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黎琛将两手搭在脑后,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我只是刚刚偶然听说,师尊要外出几日,特意来看看罢了。 闻言,温灼有些意外:谢少爷要离开山庄的事,莫非没有与黎少爷说吗? 黎琛唔了一声,盯着成小鳞线条僵硬的脸颊,说:师尊以前就说了,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不必特意与我说。 成小鳞下意识吸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微微有些发麻。 站在一旁的温灼扫了一眼成小鳞的样子,柔和的五官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意,只不过,双眸里滚动的眸光,悄无声息地变暗了一些。 他望着黎琛,泰然自若地说:确实如此,只不过是一次外出,不必特意告诉谁。 当然了。黎琛轻哼一声,转而看向谢无言,瞬间便切为一脸乖顺的模样,师尊,我会乖乖修炼,等着你回来的。 谢无言早已背过身去,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众人探究的目光。 他沉默一刻,才道:我知道了。 在黎琛身后,顿时响起一片看热闹的躁动声。 黎少爷也太可怜了,亏他还是玲珑门的少爷,怎么落得这么个下场? 早说了,像谢家这样的世家,能瞧得起谁?尤其是谢无言,仗着自己是下任家主,就啧,我看这黎少爷是拜错师了,但凡换个人,他都不至于这么倒霉。 即便长老,师长前辈们再如何教导,这些不知轻重,不知尊卑的声音,仍然不可能完全消失。 温灼眼神一凉,迅速扫了一眼众人,这位素来平易近人,温文尔雅的前辈所透露出的凶气,登时令所有人闭上了嘴。 他记住那几个说闲话的弟子的脸,转过头,朝前面说:谢少爷,该走了。 如春日绿柳一般净素清雅的脸上,在看向谢无言的同时,重又恢复了平日亲和温柔的表情。 嗯。的确是时候了,谢无言抬了抬手,火团。 得到授意的鸟儿昂起漂亮细长的颈部,羽翼大张,载着三人飞向长空,风浪一波波扑向周围,将那些闲言碎语全部吹散。 谢无言并没有教导徒弟的经验,黎琛是他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他的一切经验,都是从黎琛身上获得,进行一定总结,最后又返还到黎琛身上。 连谢无言也无法完全确定,黎琛现在的状况,是否称得上是正常的。 幼稚的偏执,直白的嫉妒,与另一个世界的黎琛相比,他的病态程度已经轻了很多。 另一个世界的黎琛 在没有任何人干预的情况下,彻底被折磨成一个疯子,因为幼时遭遇的种种欺凌,患上癫病,每当他癫病发作的时候,四肢都会不住颤抖,浓稠苦腥的血液不断从喉头涌上,一股一股往外吐,像是即将溺死一般,奄奄一息,又无助无措。 一经对比,黎琛现在的样子,倒是好了许多。 谢无言放心了很多。 不论如何,至少黎琛没有再次患上癫病,并且通过修炼《稳灵筑基术》,学会了如何控制灵力,应该不会再发生灵力暴动的情况了。 他已经摆脱了最坏的命运,一点点的,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更何况,黎琛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论有什么想法都很正常,外人没有必要再特意干预什么。 火团展翅飞向空中的瞬间,成小鳞面对刺眼的阳光,长长松了一口气,他趴在鸟背上俯视大地,镇海山庄很快变成一个小小的点,早已看不见黎琛在哪儿了。 温灼端坐在鸟背上,用灵力屏障隔绝了他们周围呼啸的海风,他犹豫了一段时间,终于还是侧过头,向底下望了过去 镇海山庄,已经变成了一个芝麻大小的小点。 作为引路人的温灼,指挥着玄鸟朝一个方向行进,玄鸟聪慧有灵,立刻展翅翱翔于长空。 成小鳞好奇地问:既然温少爷不曾离开过镇海山庄那,你是如何知道去药圣堂的路的? 成师弟可知道,仙界的地图与海图,都是我母亲绘制的?即便我不曾离开过山庄,那些山脉的形状,门派的方位,我也早已烂熟于心了。 第142章 成小鳞目露钦佩,问:温少爷的母亲,就是那位严霜仙子? 成师弟认识我母亲? 去药圣堂的一路上,谢无言在打坐,温灼他们则一直在聊严霜仙子的事,谢无言也就跟着听了一路。 严霜仙子本名就叫严霜,是温睿舟的道侣,镇海山庄的副庄主,除了善于绘制地图与海图以外,还格外擅长体术,剑术,是仙界最有名的剑修之一。 盛今朝的剑术,都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 可惜的是,严霜仙子近年来受了好几次伤,闭关养病已久,不过,如温睿舟所说,严霜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恐怕很快就要出关。 而她出关以后,庄主与庄主夫人的位子齐了,依照礼法,可以开始门派的继承大典。 也是因此,温睿舟要求,在严霜出关之后,温灼与盛今朝要斗剑相敌,一决胜负。胜者,才可以继承镇海山庄。 一直以来都不愿踏出门派一步的温灼,也是在那段时间,他决定要为谢无言引路,间接利用了这次机会,让自己离开镇海山庄。 谢无言并不知道温灼是出于何种心情与目的,才做出这个决定的,要理解他人太难,更别说是温灼这类心思缜密,不会将情绪浮于表面的人。 当日,他们于清晨出发,而在抵达药圣堂的时候,还不过正午。 药圣堂是一片建在山脉之中的门派,地方虽然宽阔,但只是俯瞰一眼,也能知道,药圣堂果然如传闻所说,朴素到近乎简陋的程度 显然,药圣堂既不如镇海山庄气派,也不如红霞一线天美丽。放眼望去,这个门派最大的地方就是最中.央的练武场,即便如此,与镇海山庄的练武场相比,这儿也已经小了很多很多。 至于周围其他地方,就只是几个普通的小堂,规模不大,乍一看,感觉只要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走遍整个药圣堂。 当然,这里并不是药圣堂的全部区域,远近闻名的药圣堂八大长老都居住在独立的山峰,普通弟子则各自开辟洞府,星罗棋布地住在这片山脉之中,宛如隐世的诗人,行踪神秘莫测。 负责迎接谢无言三人的药圣堂弟子,已经等在堂口的地方了,那弟子粗眉厚唇,着一身墨绿色粗制道袍,他遥遥望见谢无言三人乘在一只极类凤凰的妖兽背上,惊讶地睁大了眼。 三人落地之后,火团恢复成小红鸟的样子,飞到药圣堂堂口的一株月露金桂树的枝杈上,爪子震了震桂树,震落了一地桂花沫儿。 圣堂弟子吓得头皮一颤,这可是千年树龄的月露金桂,每一粒桂花沫子都能入药,被震洒了这么多,他准时要挨罚的!圣堂弟子迅速冲过去打鸟,边挥手边喊:喂喂喂!你快下来! 火团,回来。 一旁,传来冷淡却好听的声音。 那圣堂弟子一听见谢无言的声音,整个人倏地一愣,结果一个不注意,就被火团灵巧避开了他的拍打,顺势还往他的脑袋上踩了一脚,借力飞回到谢无言的肩头。 你们! 玄鸟那一脚踩得小弟子的脑袋疼得不行,嗡嗡直响,他当即就气炸了,直起身子想要与这几人议论,结果看见那不远处赤衣黑发的人影,一下子愣住了。 直到谢无言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只是,脑袋里嗡嗡的声音更加响亮了。 大抵是生在山中长在山中,住惯了清幽朴素的药圣堂,看遍了青山绿水的美景,当一抹不同寻常的艳丽之色闯入眼中的时候,竟是觉得刺眼灼目,流光溢彩。 这是一抹与青山,与药圣堂里外一切都格格不入的红色。 他不敢看谢无言的眼睛,急忙俯下身,恭恭敬敬地迎道:在下张览,见过三位仙友。 简单作礼过后,张览才抬起眸,视线扫过他们三人,假装无意地在谢无言那儿多停留了一分,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眼神。 请问,那位要来寻亲的成姓仙友,是哪一位? 不再像以前那样犹豫,成小鳞当即站了出来,张览飞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余光却悄悄瞥向谢无言,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的。 张览那不安分的眼神在看什么,温灼与成小鳞都清楚得很,在这一个瞬间,他们俩同时达成了一种默契成小鳞侧身挡住张览放肆的视线,温灼微笑着走上前,与张览攀谈起来,示意他尽早带他们进去,不要再多作停留。 张览感觉到自己与谢无言之间隔了一段微妙的,难以跨越的距离,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侧身为三人引路,道:几位仙友,随我进堂吧。 三人走至堂口,温灼却在门槛前停了下来。 成小鳞和张览已经在门槛里头了,立刻转身看了过来,温灼淡笑着摆摆手,不慌不忙地道:成师弟,你与张师弟先进去,我有些正事要与谢少爷单独谈谈,很快就来。 温灼的语气一如往常,平淡如水,只是在说到正事两字之时,声音微微加重了一分。 ----------------------- 作者有话说:《迷惑养猫人》 左右:咱家的纸巾用的可真快啊。 本肚:呜呜呜,是我过敏性鼻炎,用的太多了(愧疚) 同样也是左右:【发来了一段七月在地上爆锤纸巾,撕咬纸巾的视频】 本肚:? 把我的愧疚还给我啊啊啊啊 第120章 圣堂孤花(3) 隔着一道不高不低的门槛,成小鳞站在门扇里面,望着外头的两人,神情有点犹豫。 谢无言顺着温灼的视线看了过去,成小鳞立刻恢复笑容,轻轻避开他的注视:当然可以,温少爷,我先进去等着你。 成小鳞背过身,径直离开,像是要尽快藏起什么,一刻都不多停留。倒是与他们初次见面的张览依依不舍,悄悄回头看了他们好几眼。 成小鳞他们一走远,温灼也就不废话,从怀中取出一物,亮到谢无言眼前。 谢少爷,这枚储物戒里的东西,是我们临行前,你父亲托我转交给你的。 温灼极为自然地托起谢无言的掌心,将一枚金灿灿的储物戒轻轻放了进去。 是谢锦声给他的? 谢无言拿起储物戒,垂眸端详。 温灼缓步走出几步,慢条斯理地说:里面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听谢仙尊说,此物贵重,要你亲手赠予霁花长老,算是一份见面礼。 谢锦声让他送礼给霁花长老,此事似乎另有深意,谢无言思忖一刻,问:父亲有提过原因吗? 温灼摇头,却双眸一转,缓声道:我倒是有一个猜想,只是关于谢家的事,我不能妄议。 谢无言看了过来:温少爷但说无妨。 温灼微闭上眼,告诉他:我打听过这位霁花长老的事,有传闻说,他是这药圣堂里年岁最长者,医术超群,许多仙界扬名的修士都是他的知己好友,其中也包括谢家那位临江仙,谢少爷一定知道吧。 谢无言点头。 死生之书的主人,临江仙,他当然知道。 尤其是拿到《十方诡阵图》,知道临江仙就是这阵法古籍的两个作者之一后,他对这位谢家先祖也有了些好奇。 霁花长老本人也与谢家来往已久,只是近年来,大概是因为谢家出了点事谢家与霁花长老,也已经许久不来往了,或许,谢仙尊是想借由这次机会,让谢家与霁花长老重修旧好。 温灼的分析流畅且清晰,像是在很久之前,就在心中默念过无数次似的。明明是谢家的事,温灼却了解得比他还清楚,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从谁那儿打听来的。 不论如何,谢无言认为温灼的话不无道理,如今正是谢家危难之际,又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能够拉拢的人,实在太少了。 霁花长老作为谢家的旧识,比起其他和谢家毫无关系的人,显然更容易拉拢。 谢锦声倒是想的很周到。 见谢无言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温灼淡淡一笑,适时与他道别。谢无言望过去的时候,只能看见一个逐渐缩小的背影,不断远去,直至消失。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消失在谢无言身边。 自从他们初见以来,温灼待谢无言一直很好,然而温灼就好像黎琛的反面,与充满妒火的少年完全不一样,他的亲切与示好,永远和谢无言保持着一层淡淡的距离感。 谢无言素来不喜与人亲近,与温灼还挺合得来,但是 不知是否又是他会错了意思,谢无言总在温灼身边,感受到一股微妙的氛围。温灼这个人,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温和亲切,简单易懂。 眼下,温灼的事并不是第一要紧的,暂且放到以后再想,谢无言收了收心,跨过门槛,穿过绿墙,走入了药圣堂。 第143章 他刚一进入药圣堂,门后就窜出一个小弟子,似乎已经等候很久。 那弟子相貌稚嫩,年纪可能比成小鳞还小,脑袋顶上用头发盘成一个圆圆的小鬏,脸蛋水灵得分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弟子一本正经地抱住自己的小拳头,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在下蓬莱峰弟子周疏儿,见过谢少爷。张师兄派我来为您带路,您是要去见霁花长老,是吗? 提到霁花长老,周疏儿的语气有点儿犹豫。 不过,当他看见谢无言点头,确认要去见霁花长老之后,周疏儿表情一变,眼里分明有事,可谢无言面无表情的冷脸,又令周疏儿犹犹豫豫,努力忍住了想说什么的欲.望,害怕自己的闲话打搅到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偏偏现在谢无言不介意被他打扰,他这次来,除了为自己的事,还是带着谢家的示好过来的,他需要更加了解霁花长老,越快,越详细,就越好。 在周疏儿震惊的目光下,谢无言睨了他一眼,主动开口道:你认识霁花长老? 周疏儿还以为谢无言是个难相处的人,被他主动搭话,很是受宠若惊,他愣了一会儿,一下子回过神来,点头道:当然认识。 在去霁花峰的路上,周疏儿话匣子大开,告诉了谢无言不少有用的事,例如:霁花长老是八大长老之一,住在霁花峰,永远戴着一副严丝合缝的纯金面具,除了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其余地方都被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真容。 他从不收弟子,性格冷漠孤僻又怪异,倘若他只是阴沉,不影响其他人,也就罢了。 偏偏这个性格怪异的长老脾气也不好,谁要是在霁花长老阴着脸的时候,不怕死地出现在他面前,准是要挨一记阴暗可怕的瞪视,再搭配几句难听至极的冷嘲热讽,即便脸皮再厚,都承受不起这种折磨。 无人能够接受霁花长老怪异的个性,让他注定只能够形只影单,独自生活了千万年。 要不是历代药圣都很欣赏他的实力,霁花长老恐怕早就被赶出药圣堂了。 大概也是因为霁花长老的个性异于常人,霁花峰附近居然有数百数千个迷阵,周疏儿与他乘着飞来枫,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绕过了这些迷阵,抵达霁花峰。 两人登上霁花峰,峰顶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像是被火焰烧过似的。峰顶正中.央,有一座不高的二层楼阁,和药圣堂处处都是绿墙的风格不同,这楼阁四面都是朱红的墙壁,窗边挂着剪裁过的红纸,这座红墙小楼,就像是这光秃山顶上唯一的那一朵花,特殊又别致。 除了这红墙小楼外,这儿便没有其他屋子了,再结合周疏儿看见小楼时瞬间变阴沉的脸色,谢无言能确定,这儿就是霁花长老的住所了。 周疏儿随口编了个理由,迅速御剑逃走了,好像他多留一刻,就会遭遇什么灭顶的大灾难似的。 周疏儿逃离以后,这附近显得越发荒凉,红墙小楼孤独地矗立在那儿,像是在一片被烈火燃尽的荒野中,孑然长出的红花。 他要找的人,霁花长老,就住在这座小楼里面。 然而,谢无言并没有立刻上前叩门,他默默走至一旁,望向附近这一片平坦荒芜的土地。 就像刚刚为他引路的周疏儿一样,药圣堂里,绝大部分人眼中的霁花长老都是个怪人,不仅是难以亲近,他的所作所为也都令人无法理解。 因此,住在一个荒芜的孤峰之上,也很符合他的性格。 但是倘若有一个懂阵法的人来到这里,就能瞬间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谢无言方才在飞来枫上,向下俯瞰,就注意到一件事霁花峰顶,那些怪石嶙峋的凸起,以及一些隐秘的,很难发现的构造,共同将这座山峰组成了一座尤为庞大的阵法,规模之大,竟是能与青铜盘阵法不相上下。 谢无言只知道这里有阵法,却不知道这阵法由何人所设,又用在何处。当他想要凑近一步,弄清这阵法的玄妙之处时 一声冷笑,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前进的步伐。 那冷笑在短瞬之间化作一道白色疾影,毫无征兆地刺向了谢无言。 谢无言双眸斜向一边,侧身一避,那白影擦着他的肩侧, 如果他没避开,这小剑便是要穿破他的颈部,令他当场殒命于此。 你再上前一步,信不信我弄死你。 从一旁的红墙小楼上,传来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像是见到仇敌的鬣狗,随时准备将他撕成碎片。 然而修仙者终究不同于秦枭羽那等狠人,霁花长老收了收声,坐在楼顶的瓦片之上,瞪着起谢无言的侧脸,冷言冷语道:我是被药圣堂赶出去了吗?居然什么玩意都敢来闯我的地盘,莫非是堂里那帮傻子派你过来,特意来为我收尸的? 与谢无言想象的不同,霁花长老的声音听起来尤为年轻,想必仍然保持着青春的相貌。 但是诚如周疏儿所说,霁花长老的大部分五官都被一副纯金面具给遮住了,面具严丝合缝地盖住了男人的脸,连一寸可供呼吸的孔洞都没有,唯有那双眼睛,全神贯注地盯梢着这个世界。 他转身作礼,语气不卑不亢:霁花长老。 谢无言转向霁花长老的瞬间,赤红衣摆所绣着的牡丹纹金灿灿的,在这刺眼的峰顶白日之下尤为华丽夺目。 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霁花长老猛地瞪大了眼,映着金线牡丹的双瞳目眦欲裂。 ----------------------- 作者有话说:一会儿和左右去吃湘菜馆,嘿嘿嘿 我和左右其实都是能吃辣的,只不过我俩能吃的辣,不是一种辣 我能吃那种干干的辣菜,但是一遇到加辣油的汤,整个人立刻辣到狗喘气! 结果左右就完全免疫那种辣油汤,但是一吃干干的辣菜,比如我吃了觉得没味道的辣椒炒肉或者炒饭,她就立刻辣到唱rap 我俩怎么能做到几乎所有喜好都完全错开,结果还玩到了一块儿的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圣堂孤花(4) 霁花脑内嗡的一声,像是久旱的荒原之上,突然平地燃起一层焚天的烈火,烧得他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一生居然还有机会,能够有幸再次见到这张脸,这个人。 * 谢无言作礼过后,四下沉寂一刻,半晌过去,依旧没人应声。 他悄然抬起目光,却见到霁花长老在小楼上头踉跄一步,险些摔倒,纯金面具虽然将他的五官遮蔽,却掩饰不了男子不停起伏,急喘不停的胸口。 当谢无言微微蹙眉,不知霁花长老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对方用极轻极沙哑的声音,喃喃着两个字 谢家 霁花长老念着念着,忽然猛地抬起头,像是个被一瓢冷水一下砸中,他整个人都清醒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霁花长老抬起手指,对谢无言冷冷出声。 你,把头抬起来。 霁花故意压低了声音,令自己听起来更显得吓人一些,他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厌恶,又令多少人心生恐惧,不敢接近。 他也非常擅长且熟练地利用这一点,对他人施加恐惧。 然而他的声音再沙哑低沉,谢无言却还是表现得一切如常,没有丝毫畏惧之心,他放下双手,血红的两袖垂落下来,抬起的双眸之中,锋光狠厉,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变动。 淡漠至极,如微波细涟的一眼,却足以胜过那灼目耀眼的万千金玉。 霁花险些无法站稳。 谢无言刚一抬头,耳边便听到一声长长的抽气声,他眼含不解,注视着对方坚固的纯金面具,无法确定霁花长老反应如此大的原因。 传闻中的霁花本就是个怪人,还与谢家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关系,谢无言代表谢家而来,并不知道霁花究竟是对他有反应,还是对谢家有反应。 不论问题出在哪里,霁花的表现,都实在无法用普通或正常来形容。 霁花长老随意地撑在阑干边上,十足像一个被迷了心智的痴人,久久才回了神智,重新仰起了头。 谢无言目露警惕。 黄金面具之下,男人轻轻张开干燥的唇,出声道:你既然是谢家的人,我便问你一个问题。 谢无言不紧不慢地应声:长老请说。 霁花看着他,用低沉的,残留着些许沙哑的声音,问道:谢家牡丹有灵,却只能生长在红霞一线天,一旦易土,必死无疑,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霁花长老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咬着牙,含着一股满溢的情绪,怒气冲冲地说出来的。可是说到最后几个字,喉咙却是打着颤在出声的。 第144章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算是生在谢家的谢无言也不曾听说过,当然也就不知道答案。 谢无言低眉思索一刻,然而,仅仅过去一刹那的功夫,还不等谢无言开口说一个字,面具下的霁花长老发出一声冷笑。 你想的也太久了吧? 太久? 谢无言不解地抬起双眸,无法理解霁花为何如此之心急,只是犹豫思考了一瞬间,难道这对他来说,都算是太久了? 霁花长老对此并没有任何解释,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了凛凛然寒光乍现,腰际剑鞘一颤,一柄长剑陡然出鞘,嗖的一声,迅速飞入了霁花手中。 谢无言双瞳骤然一紧,作礼的双手还端端放在身前,视线迅速飞向前方,警惕地盯着霁花长老的一举一动。 荒芜的孤峰之上,顿时杀气凛凛。 不论他作何回答,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换做其他人,这时准是要服软的,偏偏与霁花对峙的不是别人,而是谢无言。 即便与他利益相关,谢无言也绝没有低头求饶的打算,只冷声道:长老要求我说出答案,却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未免太严苛了。 机会?你还想要机会?你以为你真的是他吗! 他?谢无言皱眉。 霁花长老死死扣紧剑柄,五根干枯细瘦的手指几乎快要把可怜的剑柄掐断,他看起来气势汹汹,好像随时都可能手执长剑,冲上来与他一战。 然而,他手里的长剑却跟着他的手臂一起颤抖个不停,胡乱削着空气。 金面具之下,霁花的声音怀着深深的恨意。 我要找的人,根本就不会为这个问题犹豫半分,你根本就不是他!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扮成他,在我这里装神弄鬼莫非、莫非你是药圣堂的人嫌我活太久,非要扮成这样来吓我?! 霁花长老越说越混乱,再后来,嘴里完全是在胡言乱语了。 冷汗顺着他的脖颈流下,疯狂地往下淌个不停,霁花长老死死抓住脑袋,乌黑的长发狂乱地散在风里。 看他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那副面具之下,一定藏着一副痛苦至极的面孔。 谢无言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想起刚刚来霁花峰的路上,周疏儿悄悄告诉他,霁花长老经常胡言乱语,眼下看来,周疏儿说的话的确不假。 霁花长老一会儿表现得像是认识他,甚至还对他恨之入骨,一会儿又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还怀疑他是药圣堂派来的人。 谢无言并不想嘲讽这个可悲的人。 他就和黎琛一样,在疯狂之前,一定经历过非人的待遇,才会被扭曲成现在的样子。 等到霁花胡乱地发泄完脾气以后,长剑也被他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 霁花说话的声音,也少了一些狂乱的气力和情绪。 趁着这个时机,谢无言出声打断他的呓语,冷静地闯入了对方混乱的视线里。 霁花长老,您恐怕误会了。 霁花一下子沉默下来,似乎在等着谢无言往下说。 进展还算不错。 谢无言继续道:我从前并没有见过您,今次来拜访,是奉我父亲,谢家家主谢锦声的委托,特意来探望长老的,和药圣堂并无关系。 霁花僵在原地,谢无言的声音像是遇到了一层厚实的泥浆,只能一点点钻进去,以极缓慢的速度灌入霁花的脑内。 你父亲谢锦声?是谢锦声派你来的? 谢无言微微颔首:是。 半晌的沉默过去之后,霁花终于像是回过神来,恢复了一些常态,手腕边的青筋也淡下去不少。 他扶了扶额,叹了口气,问:你叫什么? 晚辈姓谢,名无言。 你 霁花长老上一刻还气势汹汹,像是个来索命的厉鬼,这会儿却又犹豫地摩挲掌心,像是有无数的心里话想要对谢无言说,多到自己都数不清,不知该先挑哪一句出来。 无穷无尽的犹豫终于爆发,他烦躁地一摆手:罢了!谢锦声那王八蛋要你来做什么?我与谢家早已决裂了!不想再和你们有什么牵扯了! 像是个暴躁易怒的孩子。 谢无言权当他是一个病人,无视他异于常人的反应,泰然自若说着自己的事:父亲近来病重,于是找到我,说有一宝,想赠予长老。 霁花长老也不推辞,直截了当地抬手说:拿来。 他的嗓音,听起来多少有些疲惫。 谢无言抬起左手,五指轻蜷着,将精致小巧的金色储物戒摘了下来。 当他打开储物戒,张开掌心,里面仅仅放了一件东西 一枚金针。 细的几乎看不见,宛若指缝里的一道光,这么小的东西,好像稍不注意,就会掉进什么罅隙里,瞬间消失不见。 好在,金针针头的逆端,是一朵绚烂绽放的牡丹花,花瓣重重叠叠,彼此交错。和一般的雕刻还不一样,这朵金色的牡丹花雕得极为精致,工艺奇巧,根本不似凡物。 这朵金色的牡丹花,是这枚金针上唯一可供人捏住的地方。 在将它交予霁花长老之前,谢无言低着眉眼,悄然打量着这枚金针,不知它究竟有何特殊之处,值得作为一件礼物,赠予这位谢家重视的友人。 直到他在一片牡丹的花瓣外面,看见了两个比针尖还小的文字 临江。 谢无言顿了一下,下一刻,这金针突然就从他手中消失了。他迅速看向霁花长老,金针竟然已经被对方捏在手里了。 是逆灵决。 谢无言看了眼自己手心里的一枚砂砾,很快就弄清了金针消失的原因,是霁花通过逆灵决,调换了他们手里的东西。 不愧是八大长老,不仅长生千万年,使用逆灵决对他来说,也只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拿到金针的霁花沉默不语,他手握金针,看着这个似乎是他好友之人的名字,眼里竟逐渐生出浓浓的嫌恶。 他毫无笑意地弯起唇角,冷声道:谢小少爷你可知道,谢锦声为何要你将此宝赠予我? 不知。 谢无言敏锐察觉到一丝微妙的不对劲,尽可能少说话,避免一会儿被发狂的霁花当做挑刺的把柄。 霁花发出一声阴森森的冷笑,徐徐道:以前也不知道是哪个活太久的蠢货告诉你们,我和谢临江交好怎么可能!你们居然还拿他的物件送给我,是非要气死我是吗?! 看霁花长老的样子,他与谢临江不仅不是好友,关系还尤其不好。 若真是如此,谢锦声这件别具心意的赠礼,不仅没有安抚霁花长老,还把局面变得更加混乱了。 谢无言拾起被霁花丢掉的金针,不禁有点烦闷。 霁花再可悲,对谢无言来说,他的性格都极其麻烦。若不是谢无言与谢家都需要他,他根本不可能与这样一个巨大的麻烦相处这么久。 在谢无言冷眼沉默的时候,霁花的心情越发糟糕,他踩着阑干,一下子跳到谢无言面前,朝着他毫不客气地撒泼怒吼:不仅是谢家,还有你你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要接我任务的家伙是吧?想来我这儿打探消息,做你的美梦去吧!我就算把这安魂花一把火烧了,都不可能分给你! 谢无言感谢他的纯金面具,将霁花愤怒的表情封印在里面,不至于让自己更加心烦。 这位比他稍微高一截的高境界长老,此时此刻,却比那些没教养的小孩还要吵闹。 拿黎琛跟他相比较都不太合适,毕竟现在的黎琛可跟他完全不一样,黎琛没有癫病,还知道看他眼色,而霁花发作起来,却比犯了癫病还可怕,总是愤怒地朝着他抱怨个不停,让他们的对话听上去没完没了,根本没有尽头。 就算谢无言一时忍他让他,依照霁花的性格,之后也还会再次发作。 所以他决定干脆一点,索性结束这一切。 谢无言面朝着那副吵闹的面具,拱了拱手,不等霁花反应过来,他就转了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他这一走,急得却是霁花长老了,身后传来男子追逐的足音,以及一声喊叫:慢着!你要去哪儿?! 谢无言似是并不在意他的阻拦,又走了几步才缓慢停下来,微微侧过头,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留给霁花。 既然霁花长老无意与谢家重修旧好,也不愿听我说话,我还何必留下来自讨没趣。今日突然登门造访,是我无礼,打搅到长老您了,还请长老不要放在心上。 霁花长老听了他的话,越发气愤起来,怒道:重修旧好?别假惺惺的了!谢家早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了!这十年来,你们姓谢的一个也没来见过我!我寄过去的信也你们现在来谈什么重修旧好?是想耍我耍到什么时候? 第145章 谢无言却从他愤怒的怒吼里,听出一丝端倪。 他转过身,盯着霁花停顿一刻,忽然出声,问:谢家的事,长老您难道不知道吗? 霁花一愣,毫不客气地问:什么事? 谢无言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霁花长老莫非一直以为联系不上谢家,是因为谢家不愿再与他来往了? 谢无言叹了口气,尽可能简要地跟他解释了一遍谢家这些年来所遭遇的事情。 即便谢家如今境遇的确不佳,谢无言自始至终也绝不想用家道中落这个词来形容谢家的处境,他与谢锦声还在,谢家的命数一定还有转机。 若是其他任何修仙者声称自己不知道谢家的事,听起来都很匪夷所思,但如果这个人是霁花长老,就说得通了。 霁花长老久居深山,长生千岁,不问世事,与谢家断了联系的这十几年对他来说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对谢家来说,却是翻天覆地的十几年。 霁花沉默听完,安静了很久,才摇了摇头,语气恍惚又不可置信:你说的,是真的? 眼看着谢无言点头,霁花再次陷入沉默,好像谢无言刚刚所说的每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难以理解的天书。 既然解释完了,谢无言也不打算再留下去。 晚辈告退。 谢无言简单作礼,正打算再次离开,这一次,却被霁花长老更早地叫住:停下! 谢无言并没有立刻停下,结果,肩膀就被追赶上来霁花长老狠狠摁住了:我喊你停下!你听不懂吗?! 他不解:霁花长老为何要留我? 你!霁花长老愤恨地咬出一个字,揪着谢无言胸前的衣服迫使他留下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无言斜开眼神,眉间隐隐写着不耐烦,霁花长老的焦急都快满溢出面具了,还端着架子说:你急着回去,是要去找那个寻亲的小孩儿?我好心劝你一句,如果那个小孩儿准备将所有人都见一遍的话我的霁花峰,绝对是他最后才敢到的地方,你何必特意赶过去找他? 这回,谢无言倒是明白了霁花的意思。 言下之意,是让他留在这里,一直待到成小鳞过来为止? 霁花别扭地挽留他,谢无言却不领情了,轻飘飘地答道:长老似乎想得不够周到,若是我师弟在来霁花峰之前,便已寻到亲人,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还是说,长老您就是我那位师弟的亲人? 当然不!霁花长老嫌恶地否认,急得快要跺脚,半天才生硬地憋出几个借口,这附近山脉复杂,层峦叠嶂,又有妖兽出没,还有不少奇花异植,看着虽别致,都是喜欢害人的东西。若是无人带路,恐怕很难走出去 霁花长老的情绪显然平静多了,虽然焦急,但是一旦不发脾气,说的话也令人更容易接受了,也不会再东一句西一句了。 霁花越说越小声,露在外面的耳根有点发红。 多谢霁花长老挂心,我自会注意。 谢无言承认自己这么说,的确有点报复的成分。 虽然他的这一句话成功把霁花长老气得羞愤离开,但是谢家与他的误会,却已经在刚刚解除了。他能明显感觉到,霁花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谢无言走至光秃秃的霁花峰边,背后早已没了霁花的气息,他原本准备离开这儿,暂且先去和温灼他们会和。 但是现在这个计划,不得不推迟一点了。 谢无言走至不远处的悬崖边上,拔剑出鞘,用力刺向脚底的巨石,巨石宽大却不厚,被长剑轻而易举地贯.穿。 谢无言踹了一脚悬崖边的石子,警告道:滚出来。 从刚刚开始,就有一股刻意隐藏过的气息,正潜藏在他的附近。暴怒中的霁花可能没注意到,但不代表谢无言就能忽视。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黎琛就偏爱藏在这种阴暗的小缝隙里,实在是没新意。 悬崖底下传来一声惊呼,谢无言蹙眉,接着就听到一道有点结巴的人声 谢少爷,是我是我! 谢无言一怔。 对方并不是黎琛。 从悬崖底下翻上来的张览肩膀被刺破了一截,仰视着他,有点纳闷,又喊了他一声:谢少爷? 无事。谢无言抬手示意自己没什么,转而问张览的来由。 张览翻上悬崖,来不及整理衣摆,忙道:谢少爷,刚刚送您来霁花峰的人,是叫周疏儿吗? 谢无言点头称是,张览抹了把汗,犹豫试探地告诉他说:周疏儿是他们药圣周文洪的孩子,就在与谢无言分别后不久失踪了。 他与我才分别不到一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只是去其他地方办事也有可能,怎就说他是失踪了? 张览抿了抿干燥的唇:他哎。 若只是一时找不到,张览还不至于这么着急,他这么慌张的样子,一看就是出了什么事了。 然而谢无言问他理由,张览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只郑重地嘱咐道:还请谢少爷待在霁花峰,暂且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待您的两位友人寻亲结束之后,自会有人将他们送过来,恐怕不久之后,您就能与他们二位重逢了。 谢无言越听,眉间的皱壑越深。 张览话里的意思,是要将他们暂时软禁在霁花峰的意思? 谢无言不可能无缘无故答应这种事,张览大概也知道,抹了把汗:谢少爷,您别急我一点点给您说清楚吧 他已经急得有点头晕,但仍是尽可能清晰地向谢无言解释此事有多紧急。 周疏儿不仅是药圣之子,这次遭遇的事情,非比寻常。 他与周疏儿都拜师于药圣堂八大长老之一的慕霞仙子门下,与双灵根天赋的张览不同,周疏儿天生木系天灵根,灵根纯净,又极爱钻研医术,深受慕霞仙子喜爱,两人跟谢无言与黎琛一样,是结契师徒。 就在刚刚,正在闭关,尚未突破的慕霞仙子突然出关,发了疯一样找来张览以及其他几个徒弟,让他们赶紧派人去找周疏儿,越快越好,就算翻遍药圣堂的每一个犄角旮旯,也一定要找回周疏儿。 如今人还没找到,张览不敢妄议周疏儿到底遭遇了什么事,但是谢无言一听到慕霞仙子的反应,心里大概也就有了底。 让闭关中的慕霞仙子如此惊慌地想要寻找徒弟,必定是她通过师徒契,感应到了什么事。 师徒契作为一种几乎完全被动的契约,只有在某一方违背契约的情况下,才会触发契约的效果。 但是,在一种情况下,师徒契也会主动生效,不仅如此,当初结契时,双方身上浮现出的图腾印记也会一并产生反应,或滚烫或至寒,总之,情况不同,反应也不同,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所出现的,都只会是极度强烈的反应。 一旦发生这些事,就只意味着一种情况 师徒契,被切断了。 慕霞仙子既然平安无事,就意味着周疏儿一定出了事,他要么是进入了某种完全与外界隔断的幻境或秘境,要么就是死了。 ----------------------- 作者有话说:11月啦!! 今天凌晨剁手剁的尾款人的死期到了呜呜呜 从今天开始挑战日6!第一天!成功!(骄傲 第122章 圣堂孤花(5) 周疏儿既是药圣之子,又是长老慕霞仙子的结契弟子,难怪他们会这么着急,到处搜寻周疏儿的下落。 张览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拱手告退。 谢无言望着张览御剑离去的背影,脚底是悬崖万丈,他半阖上眸,无声叹了一口气。 说到这个份上,不必张览再多作解释,谢无言也明白他的意思,他要是现在执意离开,一步走错,说不定会上升到药圣堂与谢家,甚至是与镇海山庄的矛盾。 背后突然传来霁花的声音:怎么?你不走了? 话里似乎藏着一丝庆幸。 事已至此,就算谢无言不想,他也不得不再与霁花长老独处一阵子。 毕竟最后一个与周疏儿见面的人,就是谢无言。 一旦周疏儿出了什么事,他自当是最有嫌疑的人。但是比起担心自己是否会被怀疑,谢无言更在意的是,这件事未免也太巧合了。 自他与周疏儿分别,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如果周疏儿真的遭遇不幸,肯定是在离开霁花峰之久后,就被什么人盯上了或者说,对方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周疏儿,一直等到他与谢无言分别,才痛下杀手。 第146章 就好像是谁故意想要给他泼脏水,企图将一个无比可怕且巨大的麻烦引到他身上。 谢无言转身越过霁花,没有理会霁花被无视后气到快要,简单扫视了一圈周围。这座山头光秃秃的,虽然藏有阵法,但是霁花在,肯定不会允许他调查阵法。 就算他只是想要暂且找一个地方落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一片荒芜的山峰除了霁花长老那座二层小楼以外,什么也不剩了,连个小憩的地方都没有。 霁花像是能听到谢无言的心声似的,犹犹豫豫地瞥了他好几眼,道:就算你回不去,我也没地方招待你,别以为在我这儿能住多好的地方不过,要是你肯吃点苦,我倒也不介意你和我挤挤 不必,我去别处修炼。 谢无言冷淡拒绝,把霁花气得不轻。 霁花拽住他,硬是把谢无言留了下来:我都说了我不介意了!你别废话了!跟你说话真费口舌,能不能干脆点?! 谢无言: 霁花的固执程度远超谢无言想象,如果他不答应,恐怕霁花从今以后都要因为这事记恨他了。 因为周疏儿的事,谢无言不确定自己还要再在药圣堂停留多久,总之,他尽可能不想再招惹更多麻烦。所以在霁花吵闹之前,他先一步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再打搅长老您一阵子了。 霁花一愣,目露满意,却又偏要故作不满地撅撅嘴唇。他转身走向红墙小楼,头也不转,示意谢无言跟上。 二人跨越荒原,呼吸着冷清稀薄的气息,推开朱红大门,进入了那座神秘的楼阁。 谢无言才走进屋中一步,就已经开始皱眉了,这屋子阴暗昏沉,像是一个深邃无光的洞穴,令他只能勉强看清脚边的状况 几捆卷轴从左边的书架上垮塌下来,将他左侧的道路堵得满满当当,有一个卷轴甚至滚动着铺开,露出其中密密麻麻的古文字。 至于他的右侧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甚至还有破碎的木屑木块散落在它们之间。 这样一个地方,实在称不上整洁。 霁花一进屋子,就轻车熟路地步入了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将谢无言留在原地,面对着一地狼藉,陷入沉默。 无法忍受脏污的谢无言,开始考虑自己是否应该找个借口离开这里。 霁花从里面喊了一嗓子,隔着一堆又一堆的杂物,令霁花响亮的喊声都变得模糊,他话中大意似乎是让谢无言不要乱走,在原地等他一会儿。 谢无言默默在指尖燃起一团不大的火焰,明亮的火光登时充满了四周冰凉的空气,他走至书架边,借着亮光看向一边的书架。 霁花毕竟是个医修,所收集的藏书多是一些与炼丹制药有关的书籍,甚至不用翻看,光看封皮上的书名,便能看出这些都是一些木灵根功法。 昏暗寂静的室内,摇晃的火苗静静燃烧,光影在书架与墙壁之上乱舞。谢无言借着亮光,绕过地上一堆又一堆杂物,一边走一边扫视着书架。 走至一半,谢无言突然收紧双眸,迅速停了下来在刚刚一瞬间,他分明在摇曳的火光里,看见了一排精致端正的牡丹纹。 他踢开脚边的杂物,走到书架近前的位置,身子缓缓前倾,试图找寻到那一抹牡丹纹的所在。 你在干什么!还不停下! 暴躁的声音谢无言指尖的火苗都抖了一抖,险些熄灭,他迅速斜过眼神,瞳孔里所映出的,是霁花无比震惊的表情。 谢无言极为自然地抽回身子,一脸镇定地转过身子,霁花已经冲至他面前,手掌聚以浓郁的灵气,嗖的一声,扇灭了谢无言指尖的火苗。 你想烧光我的书吗?你们这帮火灵根的是不是全都一样!都以为全天下都是点不着的东西?! 霁花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在做什么,只是担心谢无言烧了他的藏书,过来弄熄火苗的。 然而,几乎所有仙界书籍所用的都是特殊材质的纸张,霁花为何要如此惊慌? 谢无言扫视周围重新暗下来,宛如深渊暗窟的房间,淡道:若非这附近太暗,我也不必燃这火苗,霁花长老的藏书如此之多,房间却暗得一个字都看不清 知道了知道了!霁花脸颊通红,羞愤打断了他的话。他看了看脚边乱糟糟的,寸步难行的杂物堆,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这地方用来接待客人,实在不太妥当。 你要是想看我的藏书,日后随便你看但是现在不可以,因为我很快有重要的事问你!你、先出去等着! 谢无言才进来一会儿,就又被霁花赶了出去。 红墙小楼里传来一阵阵杂乱的动静,霁花似乎在清理房间,听起来却像在拆家。 谢无言默默等在门外,一直藏在他衣服里的火团飞出来透气,毛茸茸的小红脑袋转来转去,想在附近找些草籽来吃,都找不到一粒。 虽然谢无言喂了它一点灵草,但是火团还是在地上蹦蹦跳跳,一脸奇怪地打量着这片荒地。 谢无言默默回忆着刚才的事。 刚刚霁花突然出现,打断了谢无言搜寻的动作,但是这并无大碍,他已经看清,并且已经确认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霁花的书架里,存放着至少一本谢家的藏书。 与其他任何功法古籍都不一样,绘有牡丹纹的书籍是谢家独有的藏书,除了谢家的族人或门生,其他人是不被允许阅读谢家藏书的,更别说私自占有这些藏书了。 霁花当然不是谢家人,而且很早就拜入了药圣堂,千年来一直作为药圣堂长老隐居深山,他并不符合看藏书的任何一个条件,可在他的书架上,却明目张胆地放着一本谢家的藏书。 这是谢无言闻所未闻的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谢无言很好奇那本藏书的内容,谢家一向不收平凡无为的庸人,对待书的态度也是一样。 不久之后,红墙小楼的木门终于再次打开,从他背后传来霁花的声音:好了,你进来吧。 谢无言嗯了一声,稍稍侧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山风吹至微皱的衣摆,当他转身的时候,突然看见了霁花的脸。 谢无言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承受霁花别扭吵闹的声音,可当他见到霁花的时候,却见他怔在门边,一声也不响,唯有双眸死死地定在自己身上。 霁花涨着血丝的瞳孔之中,映着谢无言的赤衣,他像是睡着了似的,根本听不见谢无言试探性的呼喊,但是他清楚透光的双眸,让谢无言知道,他很清醒,或许,只是清醒过了头。 在谢无言皱起眉,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惑的时候,霁花的身体猛地打了个寒颤,飞快转过了身,一句话也没说就冲进了屋子里。 谢无言盯着他消失的背影,脑海里突然响起了霁花的一句话 你根本就不是他。 霁花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似乎,反应就很奇怪。 他从最初就误会了谢无言的来由,对待谢无言的态度,也不像是对待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这一切异常的反应,在此之前,还能以霁花长老性格古怪为理由搪塞过去,可现在,他那些一点点的,细碎微妙的反应,实在令谢无言感到蹊跷。 如果霁花只是脾气暴躁,其实思路正常,根本不是个有疯病癫病的人那么他说的这句话,就很有意思了。 或许,霁花说的那个人,就是黎琛口中,那个他所寻找的,和谢无言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谢无言的眼神沉了沉,他虽不介意他人的想法,但总被看作另一个人,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沉闷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谢无言思考着这件事,立刻有了一个想法。 黎琛对那个人的身份一直守口如瓶,但是霁花呢? ----------------------- 作者有话说:日6的第二天失败了qaq 灰溜溜地日了个3,呜呜呜,但是这个月之后会不定期掉落加更or2(撅一个很高的pp,给宝子们赔罪) 话说之前,我和左右说,我经常会在作话里用这个表情:=3= 左右:?你是老妖怪吗!这表情也太古早了!现在年轻人哪会用=3=这个表情! 本肚:???那xd和orz呢! 左右:(震惊+同情的眼神) ps:其实左右用的表情也很古早!!被我揭穿之后她就悄悄换了,哼哼 本质是两个老妖怪的互相伤害罢了 第123章 圣堂孤花(6) 如果他能够从霁花这里,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也就不必费心如何撬开黎琛的嘴了。 第147章 停留太久,张开的门扇内传来霁花不耐烦的声音:喂! 谢无言收起想法,默默走进小楼之中。 被霁花收拾过的楼阁明显亮堂宽敞了,谢无言扫了一眼书架,书架边捆着像网兜一样的东西,网兜里装着荧光珠,将这一整个房间都照的光彩熠熠。 屋子里的气息也变得清新多了,虽说霁花只是把地上的杂物收起来,但总归比刚刚整洁多了。 霁花似乎对楼阁现在的样子相当满意,朝书架抬起下颌,骄傲道:这儿都是我的藏书,里面有不少都是我自己写的功法,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抄一份,好好读读。 谢无言一边不失礼貌地应声,一边斜睨向书架一角,堆积成山的古籍与卷轴堆叠在一起,在它们的缝隙之间,悄然露出了一抹深藏于黑暗之中的赤色。 谢无言轻轻移开视线。 霁花领着他走至里屋,借着荧光珠的亮光,谢无言扫视四周,这才完全看清了这座楼阁内部的样子。 这里与寻常的楼阁,寻常的摆设都不同,明明是白天,却门窗紧闭,昏暗无比,房顶高悬着许多丝线,丝线末端捆着一枚荧光珠,静静散发着亮光。 霁花不允许他登上二楼,而在他们附近,除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以外,就全是书架,一排又一排的老旧木质书架堆满了小楼内的每一寸地方,还是霁花引着他走至深处的一个茶座,谢无言才发现这里还存在着书与书架以外的其他东西。 霁花会沏茶,但是动作显然不太熟练,考虑到他的性格,恐怕霁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招待过什么人了。 霁花也有些烦躁,不过还是忍着不耐沏完了茶。要是失踪的周疏儿在场,看见霁花居然会对他沏茶礼待,恐怕要惊讶得眼睛都滚出来了。 谢无言接过瓷制的茶杯,杯中茶水微温,他抬眸看向霁花,问:霁花长老可知道,你们药圣堂今日究竟出了什么事? 霁花一愣,轻嘁了一声,嘟囔道:不就是姓周的小王八蛋失踪了吗?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无言盯着他:长老与周疏儿有过节? 霁花哼道:当然了,姓周的小王八蛋怕我怕得要死,你看着吧,他们准是要怀疑我的,毕竟那小王八蛋得罪过我他居然搞错我的月例,害我险些没法炼制延年益寿丹! 延年益寿丹,居然是霁花所制的丹药? 意外知道这件事,谢无言略有些惊讶。据说延年益寿丹可以在不突破境界的情况下,直接提升修仙者的寿元,且能维持容颜,青春不老。 只可惜,这延年益寿丹的来由一直是个谜,只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听说有谁遇到了神秘丹修,斥重金买到了延年益寿丹,可是当其他人想要去找那位丹修的时候,又全都无功而返。 时至今日,恐怕除他以外,还没有第二个人知晓这位神秘丹修的身份。 谢无言对延年益寿丹的成分相当感兴趣,只是,他现在还有另一件更想知道的事。 谢无言轻抿了一口茶水,升起的薄雾晕染了他的眉梢,令他明艳的五官稍显变得柔和了一些。 他余光瞥了一眼霁花。 霁花正端坐在他对面,一双眼睛睁得血丝密布,几乎快要酸胀到流泪,像是试图用眼神刺破谢无言的脸一样。 谢无言轻轻启唇,适时地开口道:霁花长老如此聪慧,应当知道我此行的来由吧。 霁花一愣。 谢无言闭了闭眼,接着说:谢家如今已在危难之中,父亲与我都知道您的事,想要与您交好。 套话是一件极需要技巧的事,对不同的人,自然也有不同的方法。 霁花性格古怪又易怒,软硬不吃,不论是套话还是拉拢,都要等到他把情绪发泄完之后,才有可能去和他谈更深一步的话题。 在谢无言坦白说出自己的目的之后,霁花虽然样子有些狐疑,但不久之后,果然还是开始了冷嘲热讽,用尖酸的文字抒发着自己对谢家的不满。 长老既是如此熟悉谢家,又长生千岁,见多识广,或许谢无言捏着下颌,缓缓垂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霁花长老您,是否认识一个与我相貌相似的人? 提到这个,霁花脸色登时变了,满脸写着紧张与警惕:你问这个干吗? 谢无言没再说话,沉默一刻,才阖上双眸,道:没什么,长老不必在意我的话。 不行!你给我说清楚! 霁花瞬间站起身来,却撞到茶座,一下泼翻了滚烫的茶水,他甩去水渍,狠狠啧了一声。 谢无言的话让霁花焦躁不安,偏偏谢无言点到即止,任凭霁花说什么,他都不再向下延伸那个话题了。 霁花气到不行,纯金面具好像都变得滚烫滚烫的: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虽然霁花已有近万年的岁数,但是他的性格其实单纯得很,比秦枭羽还好懂顺他心意的话题,他能喋喋不休说上半天吗,但是一遇到不顺心不如意的事,他一点就炸,瞬间就能狂躁起来。 谢无言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当着霁花的面,轻叹了一口气,道:此事于我来说也万分重要,长老若是想知道,就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否则,这件事,我总不能白白告诉你。 霁花着急得不行,想都不想就答:那你就快问! 长老可以再多想想。谢无言不紧不慢地端起茶,又抿了一口,视线像是一把暗藏在刀鞘里的利刃,锋光半露,已知其危。 在霁花压抑着的心情即将到达顶峰之前,谢无言这才找准时机,开了口 霁花长老,您与临江仙究竟是什么关系? 霁花的双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临江仙无疑是他最痛恨提起的人,谢无言掐着他最急躁的时候提起他们,瞬间就激起了霁花的熊熊怒火。 霁花的纯金面具几乎快要烧起来了,谢无言几乎能听见他心脏狂跳的声音,人在极度暴怒之时,是很难拉回自己的理智的,尤其是本来就难以控制自己情绪的霁花。 只是,与谢无言想象中的暴怒情况不同,霁花并没有为临江仙三个字大发雷霆,而是像踩入了怒火的旋涡一样,沉默良久,不言不语。 忽然间,霁花气极反笑,问谢无言:你们谢家的人,对谢临江的为人,真就没有一点了解? 谢临江,也就是在仙界扬名的那位临江仙,虽然在千年前便已陨落,但算起来,因为谢家家主在任时间都很长,所以谢临江其实与谢无言也差不了几代。 谢临江这样一位美名远扬,拥有着无数奇闻传说的修仙者,还是死生之书的主人,从前却很少有谢家族人提及过他。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有着卓越的成就,谢家历代家主,却不曾为他修建过什么用来纪念他的楼阁,这对于注重家族名誉的谢家来说,是很少见的。 谢无言对这位谢临江的为人,性格,还有他做了什么,又为何惹霁花不满这些事,他自然也无从知晓。 见谢无言沉默,霁花再次冷笑,眯起眼瞪着他,阴森森地说:你,还有谢锦声不止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真正的谢临江是什么样的!是谢家骗了所有人! 谢无言并不惧怕他恶鬼般的表情,只道:我的确只认识书中的‘临江仙’,不如长老认识得充分,我无意勾起长老的伤心事,请您勿怪。 说罢,谢无言朝他简单作了一揖,便告退离开,霁花怔怔地看着他离开,只觉得愤怒像是被丝线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憋屈得很。 那个和谢无言一模一样的人是谁这个敏.感的问题现在还不适合提出,谢无言清楚,自己得慢慢来。 他知道,因为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霁花对他其实也抱有一定好感,如果谢无言与他更亲近一些,说不定也能打好关系。当然,这不太可能。 毕竟,现实是:且不提霁花什么性格,谢无言自己就并不喜欢亲切他人,所谓的与霁花打好关系,也就成了空谈。 他只能采用其他的方式。 现在,谢临江的话题再次提醒了霁花,他与谢家存在不和,矛盾难解,因此霁花对他的情绪逐渐变得复杂,并且越是这样,霁花就越对谢无言好奇谢无言也就更有可能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安静地待在这儿,与霁花保持一段距离,等他想好了,自然就会亲自来寻找谢无言。 谢无言离开小楼,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刚一出门,火团就拍着翅膀飞过来,样子有些奇怪。 小鸟飞得不太稳,像是个酩酊大醉的醉汉,拍着翅膀飞到他肩头,用脑袋胡乱地拱着谢无言,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第148章 火团似乎不太舒服。 谢无言将小鸟握在手里,它的脸色似乎有点发紫,显然状态很差,谢无言迅速取出一颗小小的丹丸,让火团吞下去,它气息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仍然状况不好。 霁花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给我。 谢无言抬头看向霁花。 霁花别扭地移了移视线:把它给我,他吃了有毒的草籽我是医修,你总不会忘了吧? 谢无言没有犹豫,将火团交给了霁花,霁花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把灵宠这么直接地托付给自己,有些意外。 他撇撇嘴,假装不在意,带着火团快步走回屋中,迅速翻找起那些装满丹药的瓶瓶罐罐,忽然又转身,朝谢无言喂了一声。 记得告诉你的人,别再鬼鬼祟祟地待在附近,要出现就出现,要滚蛋就滚蛋,别老是藏来藏去,跟条蛇似的 谢无言蹙起眉,什么人? 听谢无言这么一问,霁花反倒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反问他:你带过来的人,你自己不清楚? ----------------------- 作者有话说:今日晚餐之争 冰箱里剩了三个菜:土豆,粉藕,青椒 厨师:我和左右 左右的想法:炒个青椒,然后炒土豆丝 本肚的想法:自创菜品,粉藕和土豆煮熟捣成泥,青椒切碎,然后搅在一块做成蛋饺的馅料! 左右听完以后:?有你这么做的吗??? 本肚: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总之,我要去尝试一下!!明天作话给个反馈,嘿嘿 第124章 圣堂孤花(7) 他,带来的人? 即便谢无言并不像霁花说的那样,偷偷带了什么人,可一听到霁花这么说,他几乎在瞬间就有了答案,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黎琛果然还是来了。 霁花比他境界更高,也更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他见谢无言没有多惊讶,啧了一声,道:他现在不在,我才提醒你一句,别乱往我这儿带人!你自己的人,你自己去收拾,我让你在霁花峰暂时待上一阵,已经是我大发善心了,懂吗? 谢无言低垂着双眸,仿佛没听见霁花的话。 在霁花攥了攥拳,准备与他继续纠缠的时候,谢无言突然转过头,问:霁花峰寸草不生,火团为何会吃到有毒的草籽? 霁花倏地一愣。 被霁花喂下药液的玄鸟正软软地趴在一边,睡得很香。 霁花的视线左右游移,小声嘟囔着说:草籽,说不定是被风吹来的也说不定,关我什么事 霁花的回答明显不太自然,即便如此,谢无言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知道这座山峰里藏有阵法,火团误食的有毒草籽,可能就是从阵法隐藏的区域找到的。 谢无言将小小只的火团握在掌心里,待在红墙小楼里停留了一阵子。因为刚刚的诸多事情,霁花似乎不太愿意与他独处一室,独自上了二楼,将谢无言留在了这栋空荡荡的楼阁里。 谢无言再次确认了一遍那本谢家藏书的位置,但是,现在并不是打开这本古籍的最好时机。如张览所说,不久以后,温灼他们也会被转移到霁花峰,到那时霁花的警惕心更强,如果这本藏书真的事关什么秘密,可能会被霁花偷偷拿走,藏到别的什么地方。 谢无言在一排偏远书架的背面,找到了一个较为宽敞且隐秘的角落,非常适合作为藏东西的地方。 谢无言扫了一眼身后,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背靠着另一排书架,刚准备解开绑卷轴的细线,突然间,他感受到几股陌生的灵力,正在同时靠近霁花峰,靠近他们这里! 待在二楼的霁花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嘟囔了一声,迅速迈步往下敢。 外面来人了!姓谢的?他们是不是来找你的你在哪儿?! 霁花小跑着下楼,穿越一排又一排书架,尤为焦急地寻找着谢无言的踪迹。在奔跑至最里侧的书架的时候,终于看见了手捧功法书的谢无言。 谢家藏书早已被谢无言藏进了隐秘之处,而他手里这本,只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功法。 但是为了试探霁花的反应,谢无言故意选了一本红纸制的功法,色彩与谢家大部分藏书一样。他有意无意地用手挡住了藏书顶端的位置,令身侧的人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不是谢家藏书。 果然如谢无言所料,霁花嘟嘟囔囔地跑到他身边,瞬间就被他手里这本功法给吸引了目光。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无言握住卷轴一侧的红纸,犹豫了一刻,似乎想伸手去抢却又不敢做的太明显,只得用僵硬的语气问他:你你在看什么? 霁花果然不希望被发现自己有谢家藏书的事。 没什么。谢无言一脸镇定,将手里的普通功法递到霁花面前,越过他,径直走出了小楼。 光秃秃的山峰之上,将近傍晚,山风越发冰凉。 在他走出红墙小楼的瞬间,恰好望见温灼一行人御剑飞至霁花峰上,他们总共来了三个人温灼,成小鳞,还有给他们带路的药圣堂弟子张览。 他们过来,就证明成小鳞寻亲结束了。 三人见到谢无言,自然而然地上前问候他。谢无言轻轻瞥了一眼成小鳞,少年虽是微笑与他说话,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装的多么成熟,都无法用一个笑容藏起所有的情绪与心结。 谢无言又看了一眼温灼。 温灼明白他的意思,默默摇头。 很可惜,这次的寻亲并没有着落,成小鳞的哥哥并不在药圣堂。 站在一旁的张览朝他们作了一揖,恭敬道:这几日要辛苦诸位仙长,在霁花峰挤一挤了,请仙长放心,等到我师弟有下落之后,一定好好招待诸位仙长。 说着,张览的声音忽然转轻,小声道:霁花长老的性格不太好相处,还请诸位多包容。 温灼微笑着看了过去,不紧不慢地提问:既然张师弟说,这位霁花长老不太好相处,为何又要我们来打搅他呢?若是因为我们,惹得霁花长老心生厌烦,可就不好了。 张览一愣,擦了把汗,说:现在事情传出去了,其他长老那边也都在帮着找人实在腾不出地方。 温灼应了一声好,张览松了一口气,这才告退。 三人默契地没有提成小鳞寻亲的事情,温灼望向谢无言背后的小楼,略显意外地问:这就是霁花长老的住处? 这上下两层的红墙小楼实在不大,与镇海山庄的那一座座高耸入如云的楼阁更没法比较。 楼阁太小,里面住着的霁花长老又不好相处,成小鳞沉下眼眸,当即说:我境界不高,应以修炼为重,不必进去歇脚,还是两位师兄进去住吧。 要是只有谢无言与温灼两人,这小楼应当也是住得下的。 温灼沉思一刻,还未作出任何回答,三人背后就传来霁花的声音:还不快滚进来。 成小鳞与温灼看见那怪异的纯金面具,不由得一愣,霁花冷哼一声,转身走进屋里,没再理会他们。 温灼微笑道:既然长老亲自邀请,成师弟还是一同进屋吧,一会儿更深露珠,山风可不比海风弱。 成小鳞犹豫地点点头,跟着他们一同进屋了。 药圣堂要他们待在这儿,一定也是他们考量过后的结果,霁花阴着脸,明显对门派的决定不太满意。 和谢无言初来乍到的时候一样,霁花嘱咐温灼和成小鳞不许上二楼,先让他们在一楼候着,他去收拾住处。 虽然温灼两人都说不必麻烦,但是霁花脾气倔,坚持要腾个地方给他们,还特意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让自己眼前清净,不必时时刻刻看到他们。 霁花离开以后,三人暂时坐在茶座边上,谢无言端坐着读功法,静静聆听着另两人的对话。 成小鳞初来这里,寻亲无果,再加上遇到周疏儿的事,几乎一直在默默喝茶,有些心不在焉的 温灼微微一笑,安慰他说:成师弟切勿灰心,仙界医修众多,不一定都在药圣堂,其他的门派,例如玲珑门便设有医门,里面也有不少有名的医修。 成小鳞若有所思地点头:嗯,多谢师兄。 倘若你愿意,往后留在镇海山庄,成为我庄内弟子,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在成小鳞惊讶的目光下,温灼不紧不慢地说道,山庄旁边的啸眼秘境每一次开启的时候,全仙界的门派都会派人过来,你也有更多机会寻找你的那位兄长。 温灼是在邀请成小鳞,成为镇海山庄的正式弟子? 第149章 谢无言略感意外,抬眸扫了一眼温灼,没想到温灼会这么看好成小鳞。不过在此之前,温灼对待成小鳞的态度也已经够好了,显然他对这个勤奋的小少年很是上心。 成小鳞没料到温灼会邀请自己,惊讶到说不出话。温灼则很是冷静淡定,转而微笑着问谢无言:谢少爷以为如何? 谢无言低头看着书,淡淡地答:成师弟自有想法,由他决定即可。 成小鳞暗暗松了一口气,朝谢无言投去感激的眼神,转而向温灼道谢:多谢温师兄关心,我会好好考虑的。 温灼点头:这是大事,你当然不必急,得花时间好好想想。 成小鳞放心地微笑了一下,但很快,笑里又掺了一丝犹疑。 温灼的提议很不错,成小鳞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理智地去想这件事:如今他无家可归,暂住在镇海山庄,还没什么事,可要是长久下去,寻亲一直没有结果他也不好意思赖在这里太长时间,倒不如干脆作为弟子,成为山庄的一份子,也好让长久以来孤苦伶仃的自己有个去处。 镇海山庄条件不错,可成小鳞天赋并不高,除了他尚未寻到的哥哥以外,基本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像他一样平凡的,可能一生都碌碌无为的弟子,在仙界各个门派都有。 如果成小鳞选择留下,那么从今往后,他至少有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会作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弟子,一直待在镇海山庄,不停地修炼,再修炼 他与谢无言的人生,便要就此错开了。 或许是他贪心,没有天赋,才能,偏偏又不甘平凡。 成小鳞犹疑地看了几眼谢无言,期望谢无言能给他一些建议,可是温灼在场,这个问题实在不方便问。 成小鳞默不作声地敛去目中的那些痛苦,尽可能一如往常表现得乖巧平静。温灼似笑非笑地勾着唇,也不知道是否发现了小少年的异样。 不一会儿,霁花来了,要赶温灼与成小鳞去新收拾好的房间。 两人谢过霁花,然而到地方的时候,却都惊住了。 霁花将他们带到的地方,并不是那栋拥挤的红墙小楼里的任何一个房间,而是楼阁之外的另一座楼阁。 而这个地方,刚才分明就没有任何东西! 谢无言知道自己不可能记错,他确定,这里之前的确是光秃秃的一片空地,寸草不生的那种。甚至谢无言还从这里经过了一次,完全没有遇到什么隐形的墙壁或是其他任何阻碍。 然而霁花并不想解释原因,他将他们领到地方,便迅速转身走远,一刻也不愿多停留。 谢无言只能猜测,这件事恐怕是跟这里的阵法有关。 温灼与成小鳞虽然摸不着头脑,但现在也不适合思考这种事,他们与谢无言道别之后,便进入了这座同样有赤红墙壁的楼阁。两座长相相似的楼阁同时矗立在一片荒芜平地之上,这画面实在看着有些奇怪。 进楼之前,温灼邀请谢无言进去坐坐,明里暗里都在告诉他,还是不要与霁花住在一起。 温灼大概是在警惕着霁花这个人,所以在谢无言拒绝他的好意过后,目露担心地闭了闭眼:谢少爷莫要太信任别人,凡事一定要以自己为重。 即便谢无言有心想留下,为了那本谢家藏书,他也得再次回到霁花那里。 但是在那以前,他还有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谢无言从储物戒里取出了百里棘,被装上蜈蚣毒筋的百里棘每一根倒刺都透着深紫色的光,坚硬又锋利。 他慢步走至悬崖的方向,每一步都踏在冷冷的山风里,在这冷若冰窟,寂静一片的黑夜,他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无比清晰。 谢无言对月举起百里棘,狠狠抽在悬崖边上,震得周围一时有了地动山摇之势,不够结实的碎石尽数滚落下去,朝着万丈深渊坠去 你若是愿意一直藏着,我不介意少一个徒弟。 那可不行,师尊只有我一个徒弟,少了一个,就谁也不剩了。 黑夜中,传来少年毫不收敛的笑声。 衣袍翻滚的声音霎时在悬崖底部响起,黎琛一脚踩着剑,另一只脚轻轻使力,瞬间就从悬崖底部翻了上来。 我还想多看师尊一会儿呢,结果就被发现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尊的眼睛。 今夜的月光似乎有些刺眼。 谢无言轻轻避开他的笑容。 发现你的人是霁花,不是我。要是你真的不想被发现,就别轻易露出马脚,居然连外人都看得出来。 闻言,黎琛有点意外,不满道:下次我可不会被发现了。 下次不会被发现,就意味着他下次还要跟踪 谢无言无法理解黎琛的做法,沉下一口气,问他:所以,你为何要来? 想见师尊当然也是一个理由。黎琛坏笑着吐了吐舌尖,被谢无言抽了一鞭子的悬崖摇摇欲坠,他却还不慌不忙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玩。 谢无言将他一把拎了回来,丢到安全的位置,他紧蹙的眉头已经写满了不悦,更别说黎琛才一到他身边,悬崖的位置就轰的一声,碎掉了一大块石块。 师尊完全没必要担心我,因为现在最危险的,应该是师尊你自己。 黎琛的笑容里,忽然混入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师尊,宇文江雪来了。 ----------------------- 作者有话说:前几天万圣节,和左右去了趟网吧,玩一个恐怖联机游戏。 我:这个游戏有点恐怖哦(嘱咐 左右:没事! 还是左右:(打开游戏,开始颤抖着看游戏片头) 依旧是左右:啊啊啊啊!!!(尖叫鸡尖叫)(ps:片头还没看完) 我:? 不过后来还是玩的很顺利的! 尤其是左右,玩的特别安心,因为一上来就被鬼干掉了,很安心地躺在地上等死 第125章 圣堂孤花(8) 谢无言的双眸骤然收紧。 在此时此地听到宇文江雪的名字,的确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谢无言迅速看向黎琛,沉声追问:他现在,在药圣堂? 黎琛耸耸肩,算是承认了这件事:要不是我来提醒师尊,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谢无言若有所思,还未问话,黎琛便抬了抬手,告诉他:我知道师尊想问什么宇文江雪说,他是代表谢家来的,要与药圣堂堂主商量要事,哦对了,那个周疏儿的事,也是宇文江雪挑起来的。 堂主周文洪在闭关,可宇文江雪执意要见周家的人,还说这是谢家与周家两家之间的事,不能由其他长老代为沟通。 那帮长老也是愚钝,被宇文江雪耍的团团转,想把周疏儿推出去,作为临时堂主和宇文江雪交涉,周疏儿不愿意,之后才失踪了,估计是偷溜到哪儿去了吧。 谢无言叹了口气,几乎想要扶额。 宇文江雪的出现与搅局,令这件事注定不能平静收场了。 即便他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相信宇文江雪名义上,他还是谢家现在唯一的门生,家主谢锦声的行踪不对外公开,那么宇文江雪说自己是代表谢家来的,无人知道内情,当然也就无人可以否认。 谢无言跟随温灼,成小鳞一起前往药圣堂的事,并没有特意命人保密过,不算是是个秘密。 宇文江雪就是冲着他来的。 谢无言完全知道宇文江雪是怎么想的他自称代表谢家而来,间接导致了药圣堂堂主之子周疏儿失踪,甚至是生死不明八大长老已经对此很不满了,若是药圣堂堂主周文洪出关,更会令周家谢家结仇。 如果谢无言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就不得不现身,亲自维护谢家的名誉。但是这样的话,也就不得不面对宇文江雪 毫无疑问,他是想逼他现身。 也不奇怪,他心心念念的死之卷还在谢无言这里,怎会轻易放弃?好不容易等到谢无言离开镇海山庄,宇文江雪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黎琛继续踢了一脚旁边的小石子,问他:师尊打算怎么办?要不赶紧回镇海山庄吧,药圣堂这么点人,也关不住我们。 为何要走?谢无言冷笑一声,他既然来了,我们自当好好招待他。 说着,他招来火团,让小红鸟停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谢无言侧过头,在火团耳边低语了一阵,玄鸟也很乖,专心致志地听着他的话。末了,他嘱咐完了,火团就啾的叫了一声,好像在让谢无言放心。 第150章 黎琛望着火团飞进黑夜里的模糊背影,好奇地问谢无言:师尊刚刚对它说什么了? 谢无言惜字如金地回答了两个字:找人。 要找的人,无疑就是周疏儿。 药圣之子周疏儿的失踪,是宇文江雪这盘棋里相当重要的一环。赶在其他人之前找到周疏儿,也就能反过来搅乱宇文江雪的计划。 黎琛新奇地眨了眨眼:就它?它能找到吗? 火团随我修炼了很久,妖力早已胜于其他任何妖兽,只需它一声号令,便可使百兽听命。谢无言目光专注,仔细琢磨着这件事,你这几日帮我盯着宇文江雪,他有动作,立刻告诉我。 黎琛努努唇:师尊真会使唤人。 黎琛佯装成不太乐意的样子,但是正到办事的时候,还是不会马虎的。做事利落干净不留痕迹这算是黎琛为数不多令谢无言觉得满意的地方。 火团与山间妖兽一同寻找周疏儿的下落,黎琛则负责盯梢宇文江雪,以免他暗中做什么小动作。 谢无言,温灼,以及成小鳞三人在霁花峰又待了四五日,药圣堂依旧没有找到周疏儿的踪迹,火团也没有回来过,这件事也逐渐传开了。 温睿舟听说这件事之后,命灵鸽传了好几次信询问情况,温灼暂时隐瞒了实情,只称他们留下来是因为受到了霁花长老的邀请,并没有其他不好的事情发生。 虽然这样做,不至于让山庄的人们担心过度,但是时间一长,终归会露出端倪。 黎琛每晚会在霁花峰的悬崖边与谢无言见面,他在第六日的夜晚传回消息,说今日温睿舟亲自造访药圣堂,执意要他们放人,为此险些与慕霞仙子吵起来。 温睿舟已经察觉不对,亲自过来逼药圣堂放人了。 但是慕霞仙子也不是好说话的,这么多天了,周疏儿仍旧毫无音讯,她痛失爱徒,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谢无言他们。毕竟与周疏儿最后一个见面的,就是谢无言。 要不是因为他是谢家的人,以慕霞仙子火爆的个性,恐怕已经将他抓去动私刑了。偏偏谢无言身份特殊,慕霞仙子想动他也动不了。 据黎琛说,宇文江雪的计划很成功周疏儿一直失踪,师徒契断开,难以冷静的慕霞仙子已经彻底将谢无言认作凶手了。 现状虽不太妙,黎琛也不着急,还悠悠闲闲地说:这慕霞仙子倒真是重情,为了一个才金丹期的小徒弟,居然肯这么费力气。 见谢无言沉思着想事情,没接他的话,黎琛坐在悬崖边,一边百无聊赖地用冰粒子堆雪人,一边问:要是我死了,或者,师尊找不到我了,会不会也这么着急? 谢无言轻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然而他越是沉默,黎琛越是喜欢追问,谢无言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只道:无稽之谈。 黎琛坏笑着收了声,他朝谢无言眨了眨眼睛,突然间凑近了他的脸。 谢无言皱着眉后退。 师尊,我有事要跟你说。黎琛很是无辜,一本正经地说,明日我们换个地方见吧,这儿不是个好地方。 理由? 黎琛唔了一声,轻轻说:理由师尊可以去问问那个藏在石头缝背后的人,谁知道他为什么想听我们的话。 说着,黎琛突然抬起二指,一道细细的冰蓝闪光骤然出现,几乎是擦着谢无言的肩侧消失的。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瞬间响起,黎琛阴森森地笑了一下,迅速追了过去。 他当即踩着霜杀剑御剑飞去,谢无言紧随其后跟过去,夜半时刻,山中寒风猎猎,又快到冬日,山风刮起来比刀子还疼。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这偷听的人丝毫没有因为被发现而乱了阵脚,迅速御剑离开,绕过霁花峰,连人带剑飞入了茫茫黑夜里,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谢无言御剑速度绝不慢,却还是很快被甩在了他身后,半晌过去,连那人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简直熟练得像是个老手中的老手。 谢无言与黎琛终还是没有追上这个偷听者。 黎琛一脸不满意,还打算继续搜山寻找,被谢无言叫住后,他才悻悻作罢,掉头离开。 谢无言倒反应不大,毕竟他与黎琛每一次见面,都会在周围贴上无声符,他们说话的内容一定不会泄露。 只是黎琛与他私下见面的事,恐怕还是被那人发现了。 谢无言唯独在意一点发现黎琛的人,如果是霁花峰里待着的这三人倒还好,可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恐是要生出变故,被有心之人利用。 即便他在意,此事一时也得不到答案。 毕竟从周疏儿出事开始,这件由宇文江雪所挑起的纷争,注定充满了变故与意外。 翌日一早,药圣堂弟子张览一如既往来到霁花峰,给谢无言他们带去一些赠礼。 这些赠礼,张览说是药圣堂为招待贵客所准备的,每日都有,但是药圣堂若真是将他们当做贵客,又怎会将他们几人困在小小的霁花峰上? 霁花长老与他们多相处了几日,态度渐渐也好了一些,张览过来送礼的时候,他还会阴恻恻地在旁边说上几句,告诉张览,这既然是赠礼,便弄得好看些,隆重些,别折损了药圣堂的面子。 托霁花的福,这几日的赠礼一直都很丰富:十余种不同口味的灵丹,各种类的灵药,还有药圣堂种植的灵草灵植,数量绝不算少。 只是周疏儿一直找不到,他同门师兄张览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差。 这一日,张览过来送礼,还未来得及离开,慕霞仙子居然造访了霁花峰。 那慕霞仙子身穿浅紫色夕颜花纹百褶裙,衣袂飘飘,面容娟秀,丰姿冶丽,只是与谢无言相似的是,她眉眼太过凌厉,轻轻一眼瞪过来,便令人心里生出一股寒意,有着让外人难以接近的强大气场。 慕霞仙子来到霁花峰,首先便见到了谢无言几人。 谢无言从黎琛那儿已经知道了慕霞仙子对他的猜忌,这么一看,慕霞仙子当真是极善于伪装,即便觉得谢无言就是真凶,仍是忍着嫌恶,微笑有礼地一一问候他们。 只是在与谢无言眼神相接的一瞬间,慕霞仙子黯淡无光的瞳孔里,闪过了一抹诡异的异光。 紧接着,女修便立刻带着张览走远,两人站在悬崖边的位置说了些悄悄话,张览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慕霞仙子微妙地瞥了他一眼,默默离开霁花峰,留张览一人站在原地,久久无话。 张览低着头,一脸阴沉地坐在悬崖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霁花峰。 毕竟也有了几天的交情,温灼怀着好意上前,试探性地关心张览,却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知道的一点是:从今往后,在真凶找到以前,张览必须和谢无言他们一起,被软禁在这座孤零零的霁花峰上。 谢无言回想起今早慕霞仙子的眼神,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便在晚上,在新地方和黎琛碰了头,询问了此事。 黎琛笑笑,直截了当地说:慕霞仙子除了怀疑师尊你,张览也是她的怀疑对象,把你们聚在一块儿,当然只有一件事了。 谢无言的眼神微微一变,有所察觉。 黎琛微笑着,一点儿也不意外地往下说 当然,就是为了杀你们了。 ----------------------- 作者有话说:之前被安利了一个超级超级好喝的牛奶,但是自己不太喝奶,丢购物车丢了一年多,今年双十一的时候,想起来左右挺爱喝奶的,就买了一箱。 然后!!!! 太tm好喝了,不是打广告是真心卖安利啊啊啊!!金绿成的冰川原生纯牛奶!!是新疆产的牛奶!太好喝了!!今天刚到的货,和左右喝了一袋,又浓又香口感清爽,惊为天奶!! 第126章 圣堂孤花(9) 药圣堂坐落于群山之间,平日里,药圣堂的长老弟子们,如生活在山中的野兽鸟雀一般,眷恋着自己所在的土地,几乎从不离开药圣堂。 他们大多数人都过着封闭单一的生活,修炼医术,种植药草,炼丹制药。平日里唯一能见到的外人,只有上门求医的伤患们。 在这样极度封闭的环境下,三个并非伤患的修仙者们突然造访药圣堂,紧接着就闹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别说慕霞仙子,就连其他长老,其实也都在心中悄悄认定了凶手不是谢无言,就是与谢无言同行的那两人。 但是其他长老认定了,却都会保持沉默,若是因为事不关己的事情而令他们得罪谢家,这就是一件相当得不偿失的事了。 只有周疏儿的师尊,慕霞仙子为这件事牵肠挂肚,辗转难眠,若是她白白失去一个爱徒,却又不能报仇,这简直是将慕霞仙子的颜面丢到地上,当烂泥去踩! 第151章 想清楚这一切,她做事倒也利索,将可疑者丢到一块儿,准备直接斩草除根,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如果真凶真的在他们之间,那么慕霞仙子的确可以干脆利落地解决这件事,但现实是,真凶并非霁花峰上的几人 总而言之,已经没有多久时间可供他们耽误了。 黎琛打量着他,有些好奇地问:师尊不觉得意外?难道师尊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合情合理,为何意外?谢无言没什么情绪地回答,况且现在,慕霞仙子身边可是有一个相当能说会道的人,能做出此事,也不奇怪。 黎琛略显惊讶地睁了睁眼,微笑道:师尊猜得不错,的确是宇文江雪怂恿她的,事已至此,师尊打算怎么‘招待’他们呢? 你明日去调查清楚,慕霞到底打算怎么下杀手,不必等到晚上,一有消息就来告诉我。谢无言捏着下颌,清晰有条理地说道,我明日会去霁花那里要一些用得上的丹药,等你回来,再与我细说对策。 没问题。 黎琛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刚准备离开,又忽然瞧见谢无言盯着他,郑重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黎琛佯装无奈地一笑:师尊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盯着你的人,可比盯着我的多多了。 说笑的声音与少年一起消失在了山风里。 翌日一早,谢无言在红墙小楼里等待了很久,神出鬼没的霁花终于现身了。 他向霁花要了几枚易容丹,以及一些效果极其强烈的救命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霁花的灵丹灵药数不胜数,在这方面还是挺大方的,然而谢无言拿的都是一些救急救命的东西,令霁花逐渐觉得不对。 他赶紧将还没给谢无言的一盒解剧毒的丹药收了起来,像只担惊受怕的猫儿,满眼警惕地问:你要这些东西干吗? 谢无言盯着他,如实回答道:我要去处理些事情,有备无患。 霁花有些恼了:处理什么事情需要用这些东西!你把我的丹药还给我!我才不给你! 活像是一个胡乱发脾气的孩子。 谢无言闭了闭眼,镇定道:长老您也知道,即便您不给我丹药,我依然会去。 你! 见他转身似乎要走,霁花赶紧又追上去,拼命想要阻止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然而,霁花险些把舌根子都嚼烂了,也依然没能拦住谢无言,看见谢无言踩上长剑准备离开,霁花几乎气得快要原地烧起来了。 谢无言刚准备御剑离开,后背便被一个重物击中,他顺势将那东西捞了过来,才发现这袋重重击中他后背的东西,居然是装了一布袋的丹药。 里面有霁花刚才没给他的解毒丹,还有十余个小瓷瓶,里面全装有许多芝麻粒一样小的药粒,方便藏匿,起效又快又强。 谢无言转过身,只看见霁花气冲冲摔门离开的背影。 霁花给的这些丹药,只要利用得当,在谢无言的计划里至关重要。在慕霞仙子对他们痛下杀手之前,他们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谢无言在悬崖边盘腿打坐,凝神聚气,等待黎琛将新的消息传回霁花峰。 * 慕霞峰。 四季如春的秀美山巅之上,花朵依然繁盛,只是无人修建枝杈,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紫裙靓妆的女修静坐在山巅外围的一座小亭子里,与药圣堂的另几位长老喝茶闲聊,当然,谁也不会不识趣地去提周疏儿的事。 然而其他长老再怎么想安慰慕霞仙子的心情,她也始终魂不守舍的,倚靠在小亭一边,时不时附和一句,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正当其他长老焦心的时候,小亭外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慕霞仙子。 众人看了过去,原来是这几天帮慕霞跑事情的小弟子,这小弟子并非慕霞的徒弟,但是却比徒弟更令慕霞省心。 毕竟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万一慕霞其他徒弟过来,张口便叫她师尊,岂不是要时时刻刻勾起慕霞的伤心事了? 弟子有事想寻仙子商量,不知您是否有空? 长老们犹豫地看向了慕霞。 慕霞听到声音,缓慢转过脖颈,阴森森地扫了那人一眼,遂才转头与其他几个长老一一道歉道别。 慕霞仙子一走,其他几个长老同时松了一口气。 有人试探地问:慕霞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最该伤心的堂主还没出关呢,她就闹得这么大,真要是惊动了堂主,我们都得倒霉 也有人听不下去,帮着慕霞说话: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慕霞最喜欢的小徒弟,她怎么就不能伤心了? 几个长老顿时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还是年纪最长的一位见势不对,站出来,朗声道:这些事有什么好吵的,你们每天过来,帮忙盯好慕霞,陪着她多说说话,咱们药圣堂最会用毒的就是慕霞,你们千万看住她,别让她做傻事。 其他长老们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 那弟子与慕霞仙子一道回到了她所居住的楼阁里,精致的小楼现在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留在这里,徒弟们更是深知慕霞的脾气,早早逃远了,哪敢故意在慕霞心情不好的时候乱晃。 两人一起走进了楼阁深处里的房间,一进去,慕霞向后轻轻一扬手,门扇瞬间啪的一声闭紧了。 小弟子也不废话,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仙子,这是您要的东西。 嗯。慕霞伸手打算接过去,结果那小弟子突然收回手,把纸包拿了回去。 慕霞一脸惊讶,怒道:你 没等她说完,忽然间,小弟子相貌平平的五官突然变了,变成了一张微笑着的俊美面孔,他眉眼柔和,肤质如同细腻的玉石,生来便有着夺目的光彩。 慕霞仙子,是我。 慕霞狐疑地看了他好几遍,确认是宇文江雪本人后,才松了口气,问:易容丹? 宇文江雪微笑着答:仙子猜的不错。 你又有什么事? 昨日我与仙子您商量的事情,您应该记得吧。 慕霞仙子挑了挑眉:你后悔了? 是实在惭愧。宇文江雪带着温和又内疚的笑意,谢小少爷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他犯下弥天大错,我也仍然狠不下心 慕霞别过脸,咬着牙齿狠狠地说:杀人偿命,他该死! 仙子说得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杀人就该偿命,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宇文江雪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可仙子您并非是为了杀他而杀他,您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慕霞不解,攥着拳,满是警惕地问:别卖关子!你想说什么? 宇文江雪缓缓垂眸,向慕霞走了两步。 慕霞死死瞪着他。 宇文江雪对她笑了笑,俯下身,用劝诱蛊惑的语气轻轻说道:我听说药圣堂有一种特有的丹药,名龟息丹,服用后可令人昏迷不醒,进入假死状态。 说着,宇文江雪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到了慕霞手心里:我昨夜外出了一趟,在谢小少爷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慕霞看向掌心,是一枚没有气味的土绿色丹丸。 她瞬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龟息丹? 龟息丹是一枚工序相当复杂的丹药,由于他的炼制条件相当苛刻,龟息丹很是稀有,即便在药圣堂,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拥有最多的龟息丹的,恐怕就是最擅长炼丹的霁花长老。 这龟息丹虽然稀有,但我与谢家交好,也有幸得到一些。 龟息丹的用途,仙子您一定不会不知道吧?由此看来,那位姓周的小少年,很可能还活着 啪的一声,慕霞的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将笔墨纸砚撞散了一地。 墨汁泼在地上,越散越开。 慕霞仙子说的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宇文江雪低垂着眉眼,循循善诱地对慕霞说。 仙子不妨将毒药换成龟息丹,将谢小少爷带去单独审讯,如此一来他一定会将您爱徒的下落说出口的。 ----------------------- 作者有话说:我发现,猫是根本不怕人的。 七月无数次伤害房东的墙纸,让我胆战心惊。。不知道之后要赔多少555 我怎么教育七月,她都不听!第二天或者过几天还是继续挠继续挠! 第152章 于是!我!聪明的肚皮!想了一个好办法! 那就是让另一个更强大的野兽来管她! 没有野兽怎么办?没关系! 因为我可以成为野兽!! 左右:? 在我四肢狂舞嗷嗷呜呜地赶跑了挠墙纸的七月之后,左右的表情:? 我的牺牲真的很大,呜呜呜 希望这个办法有效果吧,七月再挠下去,我底裤都得赔光了555 第127章 三人成局(1) 慕霞仙子倏地一怔,摇晃的眼睛里,满满装着动摇的神色。 宇文江雪微笑着说: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查不到仙子您这儿,毕竟药圣堂唯一会制龟息丹的,只有那霁花长老,不是吗? 慕霞沉默片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告诉我这些,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宇文江雪歪歪头,颇为无辜:心思? 你帮我打探谢无言的行踪,帮我收集他的罪证,现在又要帮我给他下药,我总不能傻乎乎地以为,你这一切都是不求回报的吧?更何况,你与谢家密不可分宇文江雪,我很好奇,你做这些事,到底能捞到什么好处? 仙子心思缜密,想的的确在理。宇文江雪低头一笑,只是我并没存什么特别的心思,恐怕要让仙子失望了,唯一算的上私心的,大概是 说着,宇文江雪敛了敛眉,眼中流过一丝酸涩,他躬身拱手,郑重道:希望仙子大人大量,网开一面,留谢少爷性命,我毕竟是谢家门生,受人恩惠,不可不念及旧日恩情。 慕霞打量着男人哀戚的表情,沉默不语,似乎在揣测他说的是真是假。 慕霞越是看得仔细,越是觉得迷惑,不论宇文江雪是真实流露还是伪装出的悲伤,他的神情都没有一丝令人觉得不自然的地方,简直像是一副用哀凉为锤,细细雕琢出的玉面具。 我答应你,我不会杀他。慕霞别过脸,冷冷出声,你应该不止这一颗龟息丹吧? 为仙子您办事,当然该事事周全。宇文江雪从储物戒里取出一盒丹药,放到了慕霞身边的木桌上,翻开盖子,两排丹药规规整整地填满了丹盒。 宇文江雪走后不久,他所易容成的那个小弟子本人,这才叩响了慕霞的房门。 慕霞仙子示意他坐下,简单叙述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以及刚刚宇文江雪的话。小弟子的眼睛落在龟息丹上,越发紧张不安。 怎么?怕我让你去办这件事?慕霞皮笑肉不笑,转瞬间,神色又凛然如霜,收拾一下,陪我去见张览。 小弟子一愣,低下脸颊也藏不住侥幸的笑:是。 两人很快就抵达霁花峰。 他们沿着霁花峰边缘,寻了一处矮坡落脚,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小弟子朝慕霞拱了拱手,迅速弯着腰潜入山中,不一会儿就将神色匆匆的张览带了过来。 憋屈了一整天的张览一见慕霞来了,喉头一滚眼睛一热,双膝登时就跪了下来,喊道:师尊!徒儿是冤枉的啊! 慕霞仙子阴着脸不说话,她身边的小弟子瞧了一眼慕霞的表情,心道慕霞现在最忌讳听到师尊二字,这张览真是有够笨的。 偏偏张览急得红了眼睛,根本没发现慕霞神情有变,声泪俱下地说:师尊,虽然我过去的确一时糊涂,与周师弟起过争执,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周师弟毕竟是我的同门,我在您身边待了那么久,怎会愚蠢到做出残害同门这等事情? 慕霞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忽然放柔了声音:张览其实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张览惊喜地一怔:真、真的? 嘘。慕霞在唇前竖起手指,蹙着眉一脸不满地说,张览,就算你与疏儿有过节,你我师徒一场,我怎会轻易怀疑你?再者,我将你留至此处,是有要事需你帮忙,你现在就慌成这样,实在是难当大任。 张览神色一紧,赶紧俯下身拱手作揖,希望慕霞能原谅他的冲动与愚钝。 慕霞给了旁边的小弟子一个眼神,小弟子心领神会,双手捧着装满龟息丹的丹药盒,递到了张览面前。 张览一脸茫然地打开药盒,药盒之内,是两排涂满橙黄药粉的丹丸。 这些丹药都做成了驱寒丹的模样,气味也掩盖过了。慕霞一脸平静地说,你要想办法,让谢无言他们放松警惕,服下这些‘驱寒丹’。 师尊,这张览汗如雨下,慕霞是远近闻名的用毒高手,而他又并不知道龟息丹的事,理所当然以为这些丹药都是毒药。 如果能够洗清自己的冤屈,慕霞让张览做什么,张览都会赴汤蹈火,可是这件事,他 张览心头一凉,悲哀地想,慕霞这是让自己做替罪羊,给谢家少爷他们下毒啊。此事要是暴露了,张览别说再做慕霞的徒弟了,就算是活下去都难了。 这是毒药,你一定要让谢无言那帮人全吃下去,懂吗?慕霞轻轻走至张览身边,用纤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张览,你怎么了?你怕成这样,不会是以为我是想让你顶罪吧? 张览不敢说话。 我怎会让你顶罪,你小子,真是疑心有够重的。慕霞冷笑,从储物戒里取出又一枚橙黄色丹丸,递给张览,这枚是真正的驱寒丹,混入了一些热毒粉,我教过你解毒的方法,不必担心。这盒子的所有毒丸都各不相同,你只是‘恰好’会解自己的毒而已,没有人会怀疑。 张览怔愣片刻,重重松了一口气:谢师尊,我马上去办。 在慕霞的注视下,张览吞下了橙黄色的药丸,苦涩的滋味顿时布满了喉腔。慕霞和小弟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笑而不语。 张览,你要尽早办好这件事,我已经失去了疏儿,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此事要是办好了,我身边的结契弟子之位,也能有个合适的人选了 张览浑身一震,赶紧跪下来,叩谢师恩。 * 在慕霞二人离开霁花峰后,藏于暗中的眼睛视线一转,屏息注视着张览。 张览收好丹药盒,步伐缓慢地走到悬崖边,和昨日一样,他坐在悬崖峭壁边,一副若有所思,心无外物的样子。 接了一个如此危险的任务,张览正是最警惕敏感的时候,但当他察觉到一丝异样,迅速看向周围时,黎琛早已藏身进黑暗中,躲得远远的了。 黎琛回到约定的地点,将慕霞等人的动向一一转述谢无言。 少年像是干惯了偷听的事,熟练得惊人,谢无言暂且不去想为何他会如此熟练,转而问道:慕霞说,她给张览的是毒药?张览信了? 黎琛耸了耸肩:许是这人原本脑筋就不好,居然连这种荒唐事都相信。 慕霞仙子再怎么冲动,也不会蠢到明目张胆对谢无言下毒,她自己可是有名的用毒高手,倘若谢无言他们在这个时候中毒身亡,第一个受到怀疑的,一定就是慕霞。 慕霞怎么可能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她需要一个替罪羊,此人正是在药圣堂名声颇差的霁花。至于张览,只是一个用来替她下药的工具而已。 谢无言想了想,基本明白了慕霞的想法她喂张览所吃的不是什么毒丸,而是普普通通的龟息丹。张览只要在假死之前,劝诱他们所有人服下龟息丹,这就够了。 霁花峰上,除霁花以外的所有人都服下龟息丹,这才显得自然,否则,就张览完好无事,这也会引人怀疑。 等到他们所有人假死以后,慕霞一定会将他们所有人掳走,藏匿于药圣堂层峦叠嶂的山脉之中,让他们的失踪,变得与周疏儿失踪的情况一模一样。 在那之后,慕霞就有充足的时间审讯谢无言,就算有其他人被找到,他们都身中龟息丹,自然被怀疑的对象不是慕霞,而是霁花。 慕霞心肠够狠,计划布置的倒也周到,若是谢无言没有早早准备,恐是也会被她阴到几分。 谢无言正思索着,突然听黎琛念叨:慕霞仙子可真是个重情的人,对徒弟如此之好,我都羡慕了。 谢无言皱眉,她对张览,也算好? 对她来说,只有结契弟子才是她真正的徒弟,至于张览那等人,都只是她利用的工具罢了。黎琛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在抒发自己内心的感慨,她所冒险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周疏儿,即便犯下大错也要救他,即便他死了也要拼命复仇,师尊难道不觉得她重情? 谢无言并没有理睬他的胡言乱语,只是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圆滚滚的东西,啪的一下丢到了黎琛手里。 第153章 黎琛看了眼手心,有些意外:易容丹? 你易容过后,去找张览,想办法让他以为自己服下的是毒药。谢无言思路冷静且清晰,仿佛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只是眼前无形棋盘里的一步棋,让张览以为自己被舍弃了,必死无疑,他才敢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慕霞绝不会想到,张览居然敢背叛她。 黎琛捏着易容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师尊是想让我易容成谁?慕霞吗? 谢无言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总不会是黎琛盯着谢无言,眼睛越睁越大,脸上一瞬间堆满了嫌恶的表情,我不要!太恶心了!!易容成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黎琛几乎想要将这枚烫手的易容丹扔出去。 谢无言盯着他:做不到? 黎琛扭过头:你怎么不找成小鳞?他比我更听你的话,说不定他愿意做这个苦差事呢。 好。 谢无言的语气没什么起伏,黎琛脸却黑了。 谢无言起身作势要走,黎琛一路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谢无言走到快要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了,他才追过去喊:师尊! 你厌恶宇文江雪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谢无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龟息丹会在一日内发作,张览今日之内一定会下手,这件事必须得尽快。 我知道了,我做就是了!黎琛追上来,不情不愿地撂下话,事先说好,我恶心死他了!这种事绝对没有第二次。 说着,他捏住手里的易容丹,往嘴里一丢,狠狠咬碎吃了下去。 -----------------------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魔都降温的巨快。。qaq不幸淋雨发烧呜呜呜 大家一定要多多穿暖!! 想起19年的时候,我当时超级不注意保暖,大冷天的穿个薄薄的风衣,然后脸上挨了一记喷雾就出去了,结果出门在室外呆了五分钟,我直接烧到39.5度还得了肺炎,吊了一周瓶子才好qaq还好当时是19年不是20年,不然我就凉凉了。 从那以后我就超级警惕了啊啊啊,大家千万千万要注意保暖!!!!都把羽绒服电热毯暖宝宝用起来!!! 第128章 三人成局(2) 如今的易容丹,都是丹修们无数次改良之后的成果,已经不再需要易容对象的体.液,免去了诸多恶心的步骤。 即便如此,要想易容成某个特定的人,也需要对对方的体型,外形,与声音足够熟悉。黎琛虽然憎恨宇文江雪,但也对他足够了解。 黎琛狠狠咬碎吃下药丸,没不久就脸色一绿,背对着谢无言艰难咳嗽起来,谢无言见他似乎很是难受,想要给他几颗温润灵力的药丸,然而黎琛缓缓转过身子时,却令谢无言神色一顿。 黎琛摸了摸陌生的脸蛋,才反应过来易容已经成功了,顿时恶心到五官皱紧,这样的表情用宇文江雪的脸做出来,倒是添了几分诡异。 黎琛苦着脸,让他易容成自己最厌恶的人,实在是种折磨。谢无言难得有了想笑的心思,但是面上依然平静如水,嘱咐道:张览那边交给你,结束后,你还是在这里等我。 黎琛别扭着脸:嗯。 他只淡淡应了一下,便又立刻止住了声音,黎琛现在心里五味杂陈,自己最不愿听到的声音此时却是从自己喉咙里钻出来的,这滋味简直比生嚼黄连还苦。 变成宇文江雪的模样只是易容的第一步,黎琛之后还要想办法骗过张览,难度可不小。 谢无言知道黎琛再不情愿,也不会在正事上马虎,便将此事全权交给他去做,自己则返回霁花峰顶,去寻温灼几人。 若是和往常一样,温灼与成小鳞此时应该在霁花峰上练习功法,被软禁在此的这几日,他们倒也习惯的很好,一直没有耽误修炼。 然而今日霁花峰上光秃秃的山顶寂寥无人,谢无言隐约有些不安,快步朝着他们所住的小楼赶去。 谢无言担心的是张览动作太快,已经将龟息丹送了过去,好在事情并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谢无言远远看见温灼的身影出现在小楼底下。 看见他,温灼也有些意外:谢少爷?我正想去找你呢。 谢无言快步走来,成师弟人呢? 成师弟在楼里,与宇文仙尊一道喝茶呢。 谢无言的动作霎时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温灼:宇文江雪来了? 嗯,仙尊正在楼上,说是特意来见谢少爷你的。温灼盯着他的表情,似乎也发现哪里不对,谢少爷与他关系不好? 他转头朝温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温灼有些意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乖乖闭嘴不说话。 他眼珠陡然一转,窥到了角落里一丝鲜嫩的翠绿色。 他眼疾手快,抬手一挥,那一株隐蔽的小花便燃起火焰,烧了个精光。黎琛告诉过他,所有花草都是宇文江雪的耳目,而且霁花峰连根草都不长,怎会凭空无故出现这一株花。 多亏霁花峰上寸草不生,这里但凡出现一点点红色或绿色,都会格外明显,也就让宇文江雪没了可趁之机。 烧了花草,他甩出张无声符,才算安心。 温灼轻声试探:谢少爷? 闻声,谢无言抬起如炬如火的双眸,一眼摄心魂。 温少爷,你信我几分? 温灼一愣,笑说:十分真心,不敢有假。 这是我从霁花长老那里要来的丹药。事不宜迟,谢无言将两个宝匣推到温灼手里,这里面,黄色丹丸为剧毒,红色丹丸为解药。一会儿张览会劝说你们服下一种丹药,你们要将他的丹药暗中换成毒药,全部服下。 温灼变了变神色,稍显有些惊讶:此事竟有万般紧急? 谢无言点点头,又嘱咐温灼,服药之后一定要找到霁花,如此一来,即便解药不够,或是又横生出什么变故,霁花也一定会救他们。 无声符挡住了他们对话的声音,谢无言深知此事一刻都耽误不得,但仍是郑重其事看向温灼,叮嘱他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们故意服下毒药的事,万不可被霁花知道我来不及向你们解释什么,若是温少爷以十分真心信我,便帮我一回,若是不信,我也会护你们周全。 我既说了信你十分,就是十分,一分也不少。温灼深深看了他一眼,也郑重地答,谢少爷,放心好了。 谢无言知道温灼是个做事稳妥可信的人,这件事拜托给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默默敛去眉间的厉色与杀气,跟着温灼走入楼中。 这座小楼是霁花供给温灼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倒还算是个别致的住所,只是宇文江雪来了这里, 待客的茶室里,清茶散出一缕白雾,弯弯绕绕飘起来,朦胧了那位贵客的五官,却也挡不住他那永远如常,春风化雨的微笑。 宇文江雪早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这会儿还佯装刚发现他,抬起头,惊喜地说:谢少爷终于来了。 谢无言与他对视一刻,他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倒也没特意回避宇文江雪,仿佛在黄泉秘境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场虚晃的梦。 坐在宇文江雪对面的成小鳞一下子看了过来,稚嫩的脸上显出拘谨不安的神色,向谢无言投来求救的眼神。 谢无言望向茶座上摆着的三枚丹药,心中了然。 方才张览张师弟为诸位送来三枚驱寒丹,正巧,诸位也都到齐了。 宇文江雪笑看他们,三枚驱寒丹被乘在小碟上,上面亮晶晶的粉末,散发着危险的光。 谢无言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张览实在是胆小到了极点,慕霞命他下毒,他虽是答应了,却终是不敢没有勇气亲眼见着他们服毒。虽然不知道宇文江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此时,他顺便就接过了张览的任务,也更难被看出破绽。 要是与宇文江雪一样弯弯绕绕的说话,他们还不知道要彼此推拉多久,谢无言最不喜麻烦,索性直言道:这驱寒丹,温少爷与成师弟先拿走便是,我有事要与宇文仙尊单独谈谈。 我与谢少爷关系亲近,旁人无需回避。宇文江雪出言阻拦。 我要与你谈谢家的事,旁人自当回避。谢无言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不怒自威,宇文仙尊再如何尊贵,也是受恩于谢家的门生,这一点,仙尊应谨记于心。 闻言,宇文江雪轻轻垂眸,一副恭敬的样子:江雪自然不敢忘恩。 当真是演到了极致。 谢无言平静沉稳地坐在他对面,宇文江雪微笑着沉默一瞬,为他沏上一杯茶。在外人面前,他们一人是谢家的门生,一人是谢家的少爷,谁尊谁卑,众人心知肚明。 第154章 谢无言假意抿了一口茶,却半点没咽下去,宇文江雪的茶,他可不敢乱喝。 仙尊与谢少爷既是故人相逢,一起叙叙旧,也是应该的。温灼收下两枚驱寒丹,领着成小鳞朝二人作了作揖,今日能在此遇到仙尊您,实属荣幸,这驱寒丹,我们二人先收下了,希望二位聊得尽兴。 温灼顺势将两枚驱寒丹收入袖中,转身作势要走,宇文江雪静静地望着他们,起先也没什么反应。 直至他们快要走至门边的时候,突然间,一道细长寒光从宇文江雪那里陡然飞出,而他抬手的动作,竟是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谢无言双瞳骤张,见那银光一瞬间插中门扇,没有伤及温成二人,这才放了放心。 但宇文江雪这一个动作,对常人来说已经足够惊悚了。温灼停下来,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了他。 那刀子寒光凛凛,宇文江雪却满面春风笑:张师弟叮嘱过我,要我看着二位吃下才行,近来天气骤然转凉,山中严寒难挡,若是诸位身上有什么闪失,张师弟可就要怪罪我了。 温灼与成小鳞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但凡心思活络一点的,此时都该发现,这些黄色丹药有不对劲的地方了。成小鳞从刚才起就神色不对,他过去是医修,不用温灼提醒,就已经通过丹药的成色察觉到不对了。 谢无言眼神一暗。 宇文江雪是不怕他们怀疑这丹药有问题的,毕竟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完成张览的任务让谢无言一行人服下丹药。 反正,这只是张览送来的丹药,他们再怎么怀疑宇文江雪,甚至在事后幸存,想要清算他,都没有能绊倒他的证据。 如果温灼与成小鳞不吃这驱寒丹,宇文江雪自然还有其他办法与理由,但最关键的是,如果他们极力拒绝,宇文江雪很可能会就此生起疑心。 成小鳞眼神闪动,极力想要暗示温灼什么,然而温灼早就与谢无言沟通过,此时坐怀不乱,假装没有看见成小鳞的暗示,微笑着告诉宇文江雪:仙尊真是尽责,既然如此,我与成师弟可得让张师弟安心才对。 温灼从袖中轻盈取出两枚丹药,分给成小鳞一颗,他毫无犹豫,当即就抬袖遮面,吞下了那枚橙黄色的丹药。 成小鳞闻了闻丹药,眼中露出迷惑的神色,不过在看见谢无言一如既往坚定的眼神后,他不再踟蹰,将圆滚滚的小丹丸吞了下去。 谢无言静静盯着他们。 宇文江雪不知道的是这驱寒丹一开始是慕霞送来的龟息丹,到了现在,真正被温灼他们吞下去的,却调换成了致命的毒药。 谢无言的计划一步一步进行着,完美无缺。 温灼是个聪明人,自始至终没有与谢无言进行任何多余的眼神交流,他心里很清楚,宇文江雪眼睛很尖,是个实打实的人精,想要在他手底下悄悄做什么动作还不被发现,实在难如登天。 温灼他们与宇文江雪又寒暄了几句,这才退出屋外,房间顿时空了许多。 谢无言轻抿了口温热的茶水。 放下茶杯,一抬眸,就对上了宇文江雪别有深意的一双笑眼。 无言,这儿已布好无声符,既然只有我们两人了有些话,我便与你挑明了说,你可千万不要介意。 宇文江雪笑着推了推眼前的一个小碟,碟子里,还乘着最后一枚橙黄色的丹丸。 谢无言盯着他,双眸犹如深潭,将人的七情六欲通通锁入其中,使他的表情淡漠如冰,看不出任何起伏。 说。他冷冰冰地甩出一个字,他素来对旁人冷漠,对宇文江雪则程度更甚。 宇文江雪的笑意越来越深。 若是谢少爷面前,有一条死路与一条生路,你会选择走哪条呢? ----------------------- 作者有话说:最近每天深夜都被左右抓去网吧打游戏qaq 前段时间还好,这两天真的特别特别冷呜呜呜,我全副武装出去还得被冻得滋儿哇乱叫那种! 结果,左右这个纯血东北人,根本就不带怕的!! 本肚:呜呜呜好冷啊,这个冷风也太冻了吧。 左右:就这?这不是秋天? 本肚:? 绝对不是我有问题,绝对是左右对秋天的认知发生了偏差(捶墙 第129章 三人成局(3) 外人一走,宇文江雪索性连装也不装了,唯一不变的,只有他那副素来温文尔雅的笑容。 谢无言并没有回答他,冷漠的眼神轻轻划过茶座,看也不看他一眼。 宇文江雪挑了挑眉:谢少爷? 我为何要选?这回,谢无言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尽是轻蔑,宇文江雪,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宇文江雪微笑着,神色却暗下去一些:谢少爷方才一言,颇有谢仙尊当年的风采只可惜仙尊如今病重,早已不如过去那般威严强大了。 谢无言微微阖眸,一副见都不愿见他的模样:你想说什么,大可以挑明了说。 既然谢少爷要求宇文江雪的笑里掺杂了一丝复杂混沌的情绪,谢少爷,可否恳请您将死之卷交予我呢?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谢无言毅然睁开眼,满目厉色:死之卷是谢家世代守护的法器,为何要交予你一介门生? 谢家并不需要使用死生之书,可我需要。宇文江雪笔直望着他的双眼,完整的死生之书拥有什么样的能力,谢少爷应当清楚吧?我需要的,仅仅是得到完整的死生之书而已,谢少爷若是成全了我,便能彻底结束谢家的灾难,不是吗?这是我们都希望着的结局。 拥有能够令死者复生的逆天法器,从没有人验证过它的能力,但是为此亲自拜访谢家,警告临江仙的上神,已经彻底证明了它的能力。 谢无言并不在意宇文江雪到底想要复活谁,冷声反驳道:暂不提死生之书本就属于谢家,根本就与你无关。你为了死生之书,杀过谢家多少人?谢家的灾难并非源自死生之书,而是源自于你! 宇文江雪微微睁大了眼,竟是露出一脸疑惑的神情,像是无法理解谢无言的语言一般。 谢少爷是在为此生气?为什么? 谢无言皱起眉,愠怒不语。 与他对视的宇文江雪双眸圆睁,瞳孔之中却并无亮色,完全像是一片黝黑的潭水:谢少爷与他们的确是血脉至亲,不过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你甚至没有见过几次,甚至在赶走你的时候,他们也出了不少力。 宇文江雪捏着下颌,作沉思状:你与他们没有亲情可言,这样的人死去,谢少爷高兴还来不及,为何还要动怒? 谢家的人犯错,日后我自会清算,从来就轮不到你出手。 不等宇文江雪回话,谢无言眼疾手快取走了茶座小碟上乘着的驱寒丹,抬袖掩嘴,将龟息丹换成毒丸,毫不犹豫吞入喉中。 宇文江雪一怔,看过来的时候,谢无言已经放下袖子,抿完一口清茶,便将茶杯摔在宇文江雪面前,将茶座上的壶与杯通通砸了个粉碎。 他站起身,隔着茶水蒸腾起的雾气,窥见了宇文江雪眼底深藏的杀气。 谢无言面上无波,心底冷笑。 上钩了。 * 温灼张开掌心,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红色的丹丸,是他体内剧毒的解药。 一旁的成小鳞已经吃下了解药,犹豫地问他:温少爷,谢师兄那边真的没事吗? 嗯,你放心吧。温灼握紧掌心,转过头,以一抹温和的淡笑安慰少年,谢少爷聪慧过人,自有他这么做的理由。 好。成小鳞点点头,稍显有些落寞。虽然他对谢无言究竟想做什么,药圣堂究竟又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但至少他看得出来,温灼对这件事并非一无所知,显然谢无言告诉过温灼什么,但是他却一无所知。 成小鳞心里滋味复杂极了,偏偏他心里最清楚,温灼要比自己可靠的多,自己对谢无言来说,既不如黎琛讨喜,也不比温灼可靠 成小鳞出神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温灼的小动作。 温灼低下头,用手指拨了拨解药,慢慢抬起手,将红色的丹药含入口中,细瘦的脖颈喉结微滚。 解药顺着喉咙滚入腹中,缓缓消散生效,生出滚烫的温度。 温灼沉下眼,慢慢收回手,将一个小小的东西藏入了怀中的暗囊里。 在他们正前方,隔着一道门的地方,正传来乒铃乓啷砸东西的响声,不多时,一个身影急急撞开门,小跑着推开他们,冲进一个高高的木柜前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第155章 成小鳞犹豫了一刻,出声道:霁花长老,我们吃过解药,您不必 闭嘴!没看见我在忙吗?!不想留下内伤就乖乖等着! 一个瓷瓶突然从柜顶翻落,啪的一声砸碎在地,散开一片暗绿色的粉末,霁花气得叫了起来,烦躁地抓了一把黝黑长发,怒气几乎快要冲破他脸上的纯金面具。 没有人再敢出声说些什么,在霁花发怒的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在触他的逆鳞。 不过,现在成小鳞与温灼对他都有所改观。 方才他们按照谢无言的意思,回到霁花长老的小楼里,虽然一开始收获了不少冷嘲热讽,但是在他们二人逐渐毒发之后,身为药圣堂长老的霁花很快察觉到了异样。 谢无言所挑选的这种毒丸,毒发时起效明显,四肢会开始长出纯黑色的藤蔓形斑纹,宛如一条长蛇,逐渐缠绕,吞噬中毒者的身体。 这是极稀有的剧毒,寻常人根本难以接触到,成小鳞在机关谷做医修时从未有机会见过此毒,毒发时,更是毫无办法。 霁花虽然嘴巴又毒又不饶人,但是在发现温灼与成小鳞中毒以后,比他们还要着急,忙里忙外赶制毒药,就算温灼说自己储物戒里有强力的解毒丹,他也丝毫没能放心。 直到霁花盯着温灼与成小鳞喝下他所配置的解毒汤,他这才松了口气。 霁花犹犹豫豫地问:谢家那小子真的没中毒? 温灼尤为自然地答道:谢少爷正与好友闭门畅谈,应该并没有服下驱寒丹。 霁花没有再说什么,冷哼一声,背过身去收拾刚刚被他砸碎的瓶与罐。 成小鳞木木地望着这一切发生,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样,心情摇来摆去,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开了口:温少爷,谢师兄他到底 成师弟。 少年下定决心才敢说出的话,突然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成小鳞愣了下,后来细想起来,他似乎是第一次听到温灼如此严肃的声音,以至于在今日今时,他听到温灼的声音,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当成小鳞抬眸看向温灼的时候,后者笑意亲切,依旧是那一位他熟识的,性格温和讨喜的小少爷。 成小鳞缓慢回神,刚想开口,就被温灼一下按住了肩膀:成师弟,我现下有事要离开一趟,你答应我,好好待在霁花长老身边,好吗? 成小鳞的唇开开合合,最终还是轻轻闭上,憋在心里的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了他点头的动作。 他望着温灼消失的背影,脑海里却尽是谢无言的脸。 成小鳞脑海里存在着的那些谢无言,很少是形只影单的。 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成小鳞都时常会梦见谢无言。 在梦里,他的身边总是有着陪伴他的人黎琛,温灼,盛今朝,亦或是一片总是追在他脚后,却永远不被他发现的影子。 他的确变强了,甚至比以前强上太多,可为什么,事到如今,自己还是只能做影子呢? * 正如温灼所言,谢无言做任何事,都自有他这么做的理由。 即便他吐着血,被宇文江雪锢住脖颈的时候,谢无言佯装出惊讶的神色,心底却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如果一切意外都在他的算计之内,那这就称不上是意外。 他顶着剧痛与满目鲜血,被宇文江雪用一条白布挡住了双眼,湿润的血液瞬间浸湿了白布。 周围传来麻绳窸窣抽动的声音。 谢无言闭着眼,一边平复气息,一边静静地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毫无疑问,宇文江雪会将他打晕,绑走,但是因为他造访药圣堂的事,他并不会将谢无言带到更远的地方,这是关键。软禁他的地方,一定在药圣堂的势力范围内。 宇文江雪想借慕霞的手办事,慕霞又要将罪责栽赃给霁花,才布了这一场局,彼此都揣着一肚子坏水,又都不敢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偏偏他们谁也没想到,谢无言会掺和这么一脚,将龟息丹调换成毒药,让慕霞的栽赃计划彻底失败。 毕竟,不是人人都敢为了拆穿谎言,而自愿吞下剧毒。 而等到谢无言失踪之后,慕霞会因为毒药的事被追究,宇文江雪也会因为谢无言的事遭到怀疑,再然后 窸窣的麻绳像蛇一样一点点爬上了谢无言的手腕,紧紧将他的双手禁锢在背后。 谢无言失血过多,想要扶住前额勉强支撑意识,然而双手被禁锢,只能凭着意志力,抵御一阵又一阵头晕目眩的恶心。 这个计划,他还没有与黎琛商量过,但是以黎琛的头脑,在听说谢无言失踪以后,他自会想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去想办法找到他。 只要这个计划后期实行的足够顺利,宇文江雪在仙界的名声也就完了。 谢无言并不打算与任何人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只是宇文江雪的名声太好,如果谢无言不做出一些牺牲,根本无法撼动那些仰慕着宇文仙尊的人们。 而这个计划里唯一的意外,也是谢无言唯一没料到的一件事,就是温灼的出现。 ----------------------- 作者有话说:最近七月(好久没在作话有姓名的我家肥橘)有个超级可爱的习惯!! 我和左右租的是二层loft,七月这几天,每天都跳到二楼的桌子上,探出个大脑袋喵喵叫,喊我和左右去看他。 我们抬头一看就是一个肥肥大猫头挂在头顶2333 每次都好像在说:妈妈快看!我居然爬到这么高的地方了! 太可爱了呜呜呜 第130章 三人成局(4) 当时,四下寂静无声,宇文江雪正折过谢无言的手臂,试着用缚仙绳将他缠得更紧一些。 谢无言原本不在乎宇文江雪到底想怎么折腾他,可是手臂被对方触摸的感觉实在太恶心,弄得他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恶心,猛一抬脚,发狠力气踹开了宇文江雪。 宇文江雪发出了一声很轻的闷哼,他根本没预料到谢无言会突然反抗,痛意在他的胸口剧烈扩散,短暂牵制住了宇文江雪的行动。 谢无言受的伤着实不轻,外面被弄得血淋淋的,里面也断了几根骨头,碎骨刺进肉里,更是难以忍受。修仙者不会因为伤口死去,不代表他们感受不到疼痛如此剧痛的体验,但凡换个人,咬牙坚持一会儿,也该昏过去了。 在他踹向宇文江雪的时候,谢无言原本坐着的椅子也翻倒了,他跟着摔了出去,重重倒在地上,内伤外伤一并遭到了撞击,同时开始用痛觉折磨他的神志。 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声响起了。 吱呀的声音突兀响起,像是带着一股电流,瞬间钻入了谢无言的耳中,他猛然睁开双眼,却只能看见一片无穷无尽的深红。 紧接着,有脚步声响起。 本不该存在于此的第三个人,进入了这间屋子。 周围灵力暴涨,理所当然的,那人与宇文江雪厮杀起来,空气中传来浓郁的血腥气味。 谢无言静静等待两人分出胜负。 突如其来的变故像是在未完成的画作上泼洒了一片墨汁,他被蒙住双眼,尚且无法判断,这是一场即将到来,近在眼前的灾难,还是一个精巧绝妙,值得期待的点睛之笔。 一瞬间,宇文江雪似乎被什么东西短暂牵制住了,他的对手得以脱身,和他雨点般的脚步声一起,赶到了谢无言身边。 出去。 被白布与鲜血遮蔽了双眼的谢无言,唯一暴.露在外的两眉紧皱起来,以近乎命令的强硬语气,冷声勒令道。 即便他心里知道,这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谢无言望着一片黑暗所说的话,也像是坠入深潭里似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人捏着他的下唇,迫使他张嘴,似乎在检查什么,谢无言忍住恶心,也忍住了狠狠咬下去的念头,这人既然不是宇文江雪的同伙,很有可能是自己人。 黎琛?霁花?或是成小鳞? 就在谢无言在心底猜测对方身份之时,那人却突然开了口,轻轻在他耳边低语:你光是把解药给了我们,怎么不知道给自己解毒? 温和清亮的嗓音,低沉着,混入了一丝无奈。 那是温灼的声音。 谢无言愣住了。 他不是没想到,这座霁花峰上还有温灼这号人,只是温灼的出现,实在不符合谢无言对他的认识。 温灼是个非常典型的好人,这毋庸置疑。 他不仅待谢无言好,还待人人都好,虽然没有惊艳四方的才能与长处,不过,他作为一个聪明的善人,这一点就足够令人对他产生好感了。 温灼很聪明。 他聪明的很隐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非常不起眼,让人难以发现的,不过,若是他没有这么聪明,就不能年纪轻轻就让一整个门派的长老弟子,全都敬他服他。 第156章 修仙界从来只认可强者,倘若没有强大的天赋,就得靠智谋与头脑服人。温灼就属于后者。 温灼这样唐突地闯入此地,与宇文江雪进行一场根本没有胜算的决斗这样无谋的决定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他不可能不清楚。 温灼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 谢无言脑内飞快思索着原因,温灼试图用手指撬开他的嘴,想要喂给他什么东西,然而谢无言狠狠将他手指咬出了血,都不肯吞下那东西。 温灼突然抽身离开,似乎是去加固防御,继续牵制宇文江雪,他返回的时候,语气稍显有些急了:张嘴,我有解药。 我不需要。谢无言冷声警告他,索性连敬称也不喊了,话里满满都是疏离,温灼,我自有计划,不需要你管。 温灼梗了一下,沉默之中只有呼吸声响起又落下,紧接着,他便继续说:你觉得,做到这一步,这件事才会被重视? 谢无言轻蹙起眉,温灼的话,简直就像是知道他的计划一样。 可谢无言分明从未对谁说起过此事,对黎琛,也没有将完整的计划告诉他。 是又如何。谢无言注意到,宇文江雪的脚步声近了。 我知谢少爷有勇有谋,但你魂魄本来就有恙,再身中剧毒,恐怕撑不过几天。温灼压抑着声音,越说越快,他背后的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这解药我已经吃下一半,这是剩下的,效力也只有一半我理解你的计划,但是不论如何,你得先活下去。 谢无言心里一顿,抵在他唇边的丹丸,确实只有一半大小。 谢无言脑内迅速分析着当前的情况,犹豫了半刻,便将这一半解药吞了下去。 宇文江雪的脚步声已经愈来愈近了。 然而温灼喂完他解药,却还全无离开的意思,谢无言猛地起身,拿血淋淋的额头撞上温灼的脸颊,力道丝毫不留情。 不想死就快走。 他没法保证温灼活下去。 能够站在他身边,一同与他对抗宇文江雪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温灼前途无限,不该在此白白丧命,太浪费了。 谢少爷想做的事,我基本知道是什么,你不必在意我,是我执意要闯进来的,我是死是活,都是我乐意接受的结果。温灼忽而笑了,而且,我也不是全无防备,就贸然闯进来的。 温灼话音刚落,一瞬之间,他们背后轰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炸裂的声响,即便谢无言看不见,但还是下意识转过头,向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他意识消失的前一刻,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四周,鼻息间的空气都能挤出血来。 * 漫长的黑暗,黑暗,还是黑暗。 在意识恢复的前一刻,他昏昏沉沉的,下意识感到恶心与反胃。他并不在意疼痛,一身脏污血渍才是他最不能忍耐的,他回忆起那些气味腥重的血味,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然而,当他真正恢复意识,猛然睁开双眼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却根本没有半点猩红。 纯白。 静静躺在地上的白,飘飞在空中的白,停靠在枝杈花瓣上的白。 谢无言一下怔住,他警惕地退了一步,环视四周。 这是一片雪原。 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偶有寒风吹袭而过,将原本温柔的雪星子化作冰冷的晶体,一阵又一阵地往人脸上砸。 谢无言摸了摸脸颊,凶狠的冰雪瞬间在他的触碰下融化了。 为何会有雪? 谢无言皱着眉,在自己的回忆里努力搜寻了一番,自己并没有从宇文江雪那里逃离的记忆,他是在血泊里失去意识的,却又在一片雪原里醒来。 谢无言环视四周,周围处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漫天飘雪,唯有一片近在咫尺的松树林,在厚重白雪的笼罩下,点缀着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不等他继续思考,松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谢无言警觉地看过去,下意识向自己腰侧摸了过去,却摸了个空,这里并没有他所熟悉的赤链剑。 好在树林里传来的,是他熟悉的,温灼的声音:谢少爷? 他顿了顿,沉声回答:温少爷。 远远的,谢无言看见一颗松树背后走出一个人影,隐约能看见他脸上惊喜的神色。 真的是你,太 温灼的样子有些怪,身着过分厚重与朴素的冬装,不太像仙界的穿着。 谢无言还未来得及思考这些,温灼朝他快步走来,已经走至他近前了,青年高兴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搭住谢无言的肩膀。 谢无言下意识抬手,想推开对方过分亲近的动作,然而彼此一抬一落的手,却在空中重叠穿透,又分开。 两人都是一愣。 白雪飘飞,两人沉默片刻,彼此都抽回手,动了动手指,也没感觉什么奇怪。谢无言皱着眉,试着往温灼身体里挥了挥,果然又和刚刚一样,他们的身体像是不存在似的,轻而易举就穿过了对方。 温灼闭了闭眼,用猜测的语气说:这大概是虚空禁制。 他们在禁制里? 对上谢无言投来的充满疑问的视线,温灼慢慢解释说:虚空禁制和其他禁制差不多,只是你和我,其实是被关在两个地方,不过为了方便控制我们,就以同一个禁制关押了。 温灼说到一半,转而看向谢无言:谢少爷还记得,自己最后被带到了哪里吗? 谢无言摇头否认,不过并不紧张:火团会知道。 温灼抬眸,有些意外:那只玄鸟? 谢无言嗯了一声,平静地说:我来之前嘱咐过火团,它可以与药圣堂里的灵兽沟通,凭着气味就能找到我们,再过几日,就会带人来山中寻我们的本体了。 温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谢少爷能自信到故意被捉住,不过,若是谢仙尊知道,应当会很担心吧。 这是在变相提醒他,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谢无言假意没听见,反问:你呢? 温灼不解:我? 谢无言眯起眼睛:你说自己‘有备而来’,是什么意思? 哦,那件事。温灼的语气,简直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琐事,我在宇文江雪身上做了点‘标记’,我父亲很熟悉那个‘标记’,只要他看见,就会明白的。 谢无言微微垂眸,放心不少。 温灼的失踪,一定会令温睿舟无比担心,就在这时,这位忧心忡忡的父亲看见宇文江雪身上有温灼留下的标记,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温睿舟是个硬骨头,有他和宇文江雪对着干,谢无言的计划会顺利不少。 正当谢无言打算与温灼商量下一步的对策之时,他们背后的松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陌生的喊声 宇文少爷! ----------------------- 作者有话说:我和左右两个人拼起来,一共有肩周炎,过敏性鼻炎,腱鞘炎,风湿,心脏等等各种各种毛病qaq现代病太闹心了,又怕还有别的毛病,我今年一定要体检啊啊啊 第131章 三人成局(5) 听到喊声,两人皆是一愣。 松树林里,有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噗通一下跪进雪地里,引得两人同时看了过去。这人穿的衣服显然比他们简单多了,不过能看得出来,布料也不算差。 在他身上,谢无言并没有感受到一丝灵力的存在。 这男人穿的也是人界的服饰,看他跪的战战兢兢的样子,谢无言猜测他应当是人界某个大户人家的仆人。 在谢无言思考的时候,那人跪在雪里,用冻得哆嗦的声音朝谢无言喊 宇文少爷!大夫人她、她喊您过去! 温灼惊讶地看了一眼谢无言。 谢无言皱着眉,并不理解眼前的男子在说些什么。 他喊他什么?宇文少爷? 温灼迅速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索性微笑了一下,十分配合地回答:别跪着了,起来为少爷带路吧。 是。仆人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地引着他们往松树林外的一个方向走。 谢无言与温灼对视一眼,摆了摆手,示意男子快些走在前面,不必管他们。那男子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望向谢无言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些尊敬。 谢无言细长的眼睛斜向一边,问温灼:温少爷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算是。温灼垂眸轻笑,唇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谢少爷幼时有一段时间离开了仙界,没听说过虚空禁制的事,也很正常。 第157章 据温灼所说,虚空禁制原本是一位上神独创的特殊禁制,十年前,设置虚空禁制的方法,突然被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派掌门公开于世,一时引起轰动。 虚空禁制比一般的禁制可怕的多,一般的禁制只是像一座牢笼,将人的肉身囚禁于狭窄的空间内,虚空禁制却完全不同 这种禁制可以将人的魂魄与身体完全分离,身体存放于别处,魂魄却禁锢在类似幻境的虚空之中,被囚禁在禁制里的人,将会生活在虚空主人为他们创造的美好梦境里,越来越麻木,越来越不能逃离。 好在要设立这么可怕的禁制,需要一般修仙者难以想象的庞大灵力,若不是宇文江雪境界极高,换做其他修士,根本连这个禁制的冰山一角都创造不出来。 听完这些,原本令谢无言难以理解的事情,总算有了大致的答案。 一般来说,为了让被囚禁者深陷虚空,无法自拔,禁制的主人会设置一些他认知中的美好环境,亦或是还原一片他所熟悉的环境,从而方便他更好地控制虚空。 这片虚空,显然是后者那种情况,毕竟被旁人喊作宇文少爷,对谢无言来说,绝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温灼也很好奇这一点,轻声问:刚刚,那个凡人喊你宇文少爷? 嗯。谢无言平静应下,并不太想主动延伸这个话题,暂且跟他过去看看。 * 两个时辰前。 霁花峰顶,一个人影迅速溜到一处峭壁边缘,不顾危险,藏身在怪石堆后,神色紧张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已经被紧张到近乎麻木的时候,另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坐在怪石堆后,浑身冷汗的人登时就站起身来,喊道:宇文仙尊! 嘘,小声点 宇文江雪微笑着,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起来神色如常。 张览心中狂跳不止,试探着问:仙尊那些‘驱寒丹’,他们都服下了? 宇文江雪唇角上扬:当然。 张览脸上浮出惊喜的神色,沉沉松了一口气。还好慕霞仙子派宇文江雪过来帮忙,否则,以张览一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些毒药喂到那帮人嘴里。 张览紧绷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了,浑身都松懈下来,以至于他没有发现,宇文江雪一瞬间侧过头,捂嘴犯恶心的样子。 张览哪里知道这个宇文江雪是黎琛扮的,只知道事情完成,自己得以逃过一劫。张览毕恭毕敬地朝对方作揖,却收获了宇文江雪的一声叹息。 叹完气,宇文江雪别有深意地看了张览一眼,摇了摇头,闭眸不语。 张览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了,忙问道:宇文仙尊为何叹息? 仙友真是一位重情重义的人,若是我能有幸收你为徒就好了可惜,如你这般出色的人才,居然会断送在这种地方,实在太可惜了。 断送?张览皱眉不解,仙尊在说什么? 仙友身中剧毒,无药可解。宇文江雪的眸中装满了惆怅与怜悯,眼里好似一潭望不见底的池水,今日以内,你的灵脉便将枯竭一空,再无回转生机之可能。 黎琛对宇文江雪的一颦一笑再熟悉不过了,不仅如此,黎琛还深知宇文江雪忽悠人的那一套办法,所以他完全知道,易容后的自己该如何利用这副皮相去行骗和宇文江雪从前所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张览显然已经被宇文江雪的眼神与语气给唬住了,他咽了好大一口口水,争辩道:仙尊有所误会,慕霞仙子的确为我下过热毒,我知道解毒的办法,所以 你你连自己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吗?宇文江雪脸上短暂浮现出惊讶的神情,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慕霞仙子,自愿牺牲的,原来 宇文江雪叹着气摇头,张览彻底炸了:你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胡说八道!小小一个热毒,只是我们师徒故意为之,到你嘴里怎么就 说着说着,张览的脸色瞬间就不对劲了,他经历了今日这一番大事,此刻心里敏.感得很,容不得别人乱说。 然而,看张览的表情就知道宇文江雪的话其实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甚至于,他心底也在悄悄地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这样深陷于情绪的人,是最好骗的。 毕竟张览中的确实不是热毒,而是让他假死的龟息丹。 黎琛逐渐撑过了最开始的恶心与反胃感,此刻颇为代入角色,学着宇文江雪的语气,惟妙惟肖地说:仙友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试着解毒。 张览这次连回答他的间隙都没有了,他从自己的储物戒里迅速摸出几个颜色各异的药丸,在手中摩挲出粉末,借着掌心临时调配了一下剂量,动作熟练至极。 仙界通常所说的热毒,是一种令人浑身发烫,灵力紊乱甚至昏厥濒死的常见毒素,自从慕霞告诉张览,他中了热毒之后,解毒的方法就一直在张览脑内循环,该如何调制解药,他记得无比清楚。 黎琛站在一边,眯起眼睛,一副早已看清一切的模样。 张览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密。 不一会儿,张览就调配出了解药,他立刻吞下解药,听着自己剧烈到快要炸碎的心跳声,煎熬地等待了许久 灵力消散的速度,并没有减慢。 张览的双瞳剧烈震动了一下,眼前的景色像是被融化了似的,眩晕不止,他难以相信,宇文江雪所说的一切,居然是真的。 慕霞骗了他! 张览突然觉得这很合理,其他人全部中毒死去,唯有他一人独活,这虽然能靠张览懂医术解释过去,可慕霞是个做事极度谨慎的人,她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计划出现一丁点的差池。 抹去张览,对慕霞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事罢了。 若是清醒时候的张览,遇到这种情况,或许还会怀疑一会儿,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弄清楚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毒。 然而,黎琛将宇文江雪那套迷惑人的伎俩学的相当不错,张览早就被他诱入了混乱之中,一步步坠入陷阱,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接下去的一切,就变得很简单了。 张览双眼空洞,浑浑噩噩的,心底已经坚信自己被慕霞背叛,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站在死亡的悬崖边,张览的身体像是灌了千斤泥浆,沉重得寸步难移。 黎琛眯起眼睛,轻轻凑到张览耳边,循循善诱地告诉他: 与其一个人孤苦伶仃,痛苦赴死,不如也让她也尝一尝,被狠狠背叛的滋味。 张览木讷地唔了一声,无光无神的眼睛里,被恨意浸满。如果不是觉得自己可以替代周疏儿,成为慕霞的下一任结契弟子,他怎会接下这个危险至极,足以让他掉脑袋的任务? 黎琛微笑着,默默盯住张览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得手了。 张览浑浑噩噩地离开了霁花峰,嘴里振振有词地说着什么话,只是他口齿模糊,黎琛连半个字也没有听清。 张览前脚一走,黎琛立刻转移地点,寻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将易容丹的效果解除,还取了张水灵符,狠狠洗了把脸,仿佛沾到了令他难以忍受的脏东西。 黎琛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确认是自己的五官,这才松了口气。 他利落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刚打算离开的时候,一阵异样的感觉,突然由内向外袭击了黎琛的全身。 他浑身猛地一颤,强烈的冲击像是一记重锤,猛地敲击在心脏上,连带着灵魂都一同震颤起来。 黎琛发狠了力气,强行稳住身体,心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两个相互连接,彼此纠缠的魂魄,突然被生生切断。黎琛木木地看了眼自己的掌心,灵脉里,灵力不安地乱窜,似乎并没法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感觉。 黎琛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觉得自己该高兴,该雀跃,该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现实却是: 他一动不动,沉默着,阴下了脸。 师徒契,被切断了。 ----------------------- 作者有话说:因为这一章提到了某上神与某掌门 来安利一下我的专栏预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给我戳个收藏吧2333 ↓↓↓ 《佛系病美人不想被团宠[重生]》 古耽/重生/许多人的a href=https://www.52shuku.net/tags_nan/zhuiqihuozangchang.html target=_blank >追妻火葬场/疯批攻x病美人受/求收藏鸭 第158章 文案↓↓↓ 池晓和弟子们一起重生了。 前世,他是个挂名掌门,佛系管门派,温柔教徒弟。他温声细语,长得又美,没有徒弟不喜欢他。 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声,在他身体里响起。 男人自称穆化昭,是个被神界除名,封印万年的上神,不知为何寄宿在了池晓体内。 池晓很同情他的经历。 反正他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池晓决定将自己的夜晚,交给穆化昭。 * 徒弟们发现,池晓变了。 一到夜里,池晓宛如凶神厉鬼,常常夜不归宿。甚至有一次,甩着一条满是铁刺的九节鞭,将犯错的弟子打的皮开肉绽,生不如死。 到了白天,池晓发现这弟子满身是伤,又心疼得不行。 弟子们年轻气盛,把池晓的温柔认作是虚伪。 直到池晓病死后,他们拿着池晓的遗物,回忆过往诸多细节,才恍然醒悟,追悔莫及。 * 重生后的池晓回到门派,决定收拾东西跑路,可是过程却不太顺利。 徒弟1号坚决不肯继承掌门之位,日日替池晓打理大小事,门派实力蒸蒸日上。 徒弟2号苦学医术,屡屡涉险寻找药草,只为给池晓治病。 徒弟3号平日沉默寡言,但每当听到有人在背地里侮辱池晓,揍人揍的比谁都狠。 为了得到池晓的原谅,徒弟们一个个红了眼睛。 池晓原本想说:算了,都过去了。 可他身体里的穆化昭,不同意。 【穆化昭x池晓】 【被封印万年的黑化上神x温柔佛系病美人】 ps: 1狗血文,徒弟全员火葬场,全员箭头受。 2后期攻会有独立的身体。 和本文属于同一世界观,系列文√无障碍食用超方便! 第132章 三人成局(6) 霁花峰顶,谢无言曾来过的小楼早已空无一人,遍地血迹,一片狼藉。 当黎琛冲入红墙小楼,揪出成小鳞愤怒质问的时候,几乎连霁花都看不下去,出声制止黎琛。 霁花从一开始就察觉到黎琛的存在,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然而成小鳞毫不知情,睁大眼睛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黎琛意图离开,却被霁花叫住。 谢家教出来的徒弟,真是与谢家一样不像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告诉我们? 黎琛转过头,露出一双阴森至寒的眼睛,围绕在他四周的空气寒意深重,双瞳宛若冻结在眼眶之中,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他启唇,开口, 只说了寥寥几个字,霁花与成小鳞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伴随着一道失声的咒骂,霁花手里的瓷瓶啪的一声砸在地上,他飞奔着越过粉末与碎片,火急火燎地冲出了屋子。 那一日,成小鳞的记忆很模糊。 他一直害怕的霁花长老像个孩子一样,吵闹着砸碎了很多东西,成小鳞茫然无措地僵在原地,很久以后,他才迟钝地发现,霁花已经离开了。 成小鳞活动僵硬的掌心,掌心里面满是黏湿的汗水,他的脖颈,后背,掌心全都覆上了密集的冷汗。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呆坐在原地,静止不动。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似乎该做些什么有帮助的事,可是,该做什么呢? 再后来,黎琛找上了他。 成小鳞从没见过这样的黎琛,也不知道黎琛为何会选中他,将那件事情委托给他或许是因为,这里只剩下他了吧。 黎琛将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成小鳞去做。 成小鳞答应了他。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在黎琛开口的前一刻,他想到谢无言示意他和温灼离开的眼神,心里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成小鳞觉得宇文江雪很危险,他心里不希望谢无言与宇文江雪见面,可是他还是转身,离开了那里。 那个时候,成小鳞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重要。 他担心的事很多,但对于谢无言来说,从来不存在什么棘手的事。 当黎琛消失后不久,成小鳞崩坏的理智才逐渐收拢,渐渐的,他察觉到了一件事。 谢无言,可能已经死了。 * 银白色的雪花飘飞人间,将每一寸土地都覆以纯白无暇的色彩,在凛冬时节,并不存在所谓的绿树红花,一场大雪,掩盖了万物存在过的痕迹,悄无声息地重置了人间。 这大概是谢无言有记忆以来,初次来到人界,也是他初次见到落雪的天地。 他与温灼被领到了一座华丽庞大,结构繁复精巧的宅邸里,他们一路上,打量着这座房子,多少都觉得有些惊讶。 这样一座宅邸,比药圣堂不知要华丽多少,而且论其构造与材料,也都无可挑剔,就连出身镇海山庄的温灼,都不得不承认,这片宅邸,楼阁,需要耗费数十万块上品灵石,才勉强能够建成,换成人界的金银,一样价格不菲。 这宅邸的主人,在人界的身份地位绝不会低。 考虑到那个仆人喊的那一声宇文少爷,谢无言与温灼不谋而合地想到,这座宅邸恐怕就是出身人界的宇文江雪的老家。 他们还没细说下去,就听到外面传来叫喊:神婆子!神婆子出来了! 周围的仆人迅速推着谢无言起身不知为何,这些人是能够碰到他的身体的,谢无言不得不避开这些人的触碰,与温灼一起被赶出门外。 他们刚一走出茶歇的房间,才跨过门槛,就听到了女人痛苦的哭叫声,那声音沙哑又痛苦,是个年轻女人,正拖长了声音,有气无力地哭着,一声接着一声。 我我真的不行了 伴随着女人的哭叫声响起的,是一串密集的脚步声,谢无言看向院子一头的大门,紧接着,大门就被嗵的一声撞开了。 一群仆人婢女模样的男男女女蜂拥着鱼贯而入。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满面泪痕,双目通红的女子,周围的仆人们喊她为夫人,却粗暴地架住女人的双臂,将她往外面使劲地拖。 女人的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怀孕许久了,在这冰天雪地的天气里,凡人之身的她,连一件保暖的衣物都没有,被寒冷与疼痛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小腿肚子一个劲儿地打着颤,根本没有自己走路的能力。 住手!温灼满目震惊,瞬间喊出了声,然而不知是人群太过哄闹,还是他们的声音本就无法传过去,这群人就像一堆自行移动的石像,根本没有为温灼的叫喊声而停留一步。 即便是禁制,也无人能忍受这样残忍可耻的行径在眼前发生。 谢无言直接从旁边的仆人腰侧拔出一柄佩剑,猛地刺了过去,将那个架着女人的仆人大腿贯穿,生生剜下了一片肉。 那仆人僵了一下,竟是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瞬间倒地,消失在了雪地里。紧接着就有下一个人补上他的位置,重新架住了女人。 女人被拖行过的雪地里,留下一排猩红色的血迹,星星点点渗入雪地之中,尤其醒目,刺眼。 谢无言眼里装着深深的厌恶,索性执剑杀死了女人身边的所有人,然而,这些尸体摔入雪地里消失,又很快从原地爬出新的人,源源不断。 这禁制真的有够恶心。 谢无言杀了几波,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并没有任何意义,这才嫌恶地扭过头,收手了。 这是虚空,是凭着宇文江雪的记忆制造出的东西,原本就不是现在发生的,无论他做什么,这些恶心的行径,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过去了。 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的惨剧不得不继续。 重生的仆人们就像鬼怪一样爬出了雪地,将痛苦的女人包围,重新控制住她,将她带出了宅邸。 有人似乎觉得这不太合规矩,便将她裹在一个厚重的被单里,把她凌乱的衣服和不断流血的身体给遮住了。 一行人架着女人继续往前走。 血水依旧流淌,浸在被单里,滴落在雪地里,猩红点点。 女人的脑袋露在外面,双目空洞无神,她歪着头,嘴角流下津液,形似枯槁:我、我不行了 夫人,忍住。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来自于她身边的另一个女人。 你会诞下临江仙的子嗣,这是光耀天下的大事,这点痛不算什么。 别开视线,与他们保持距离的谢无言与温灼同时一怔。 这些仆人并未张嘴,周围却传来旁人的附和声。 诞下仙种!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啊。 神婆子说了,夫人必须去河边,才能顺利诞下仙种,宇文老爷临江仙大人他吩咐过了,这是他的第二个子嗣,也是宇文少爷的弟弟,一定不能出任何闪失。 第159章 是啊听到旁人附和,神婆更加坚定,振振有词地说,我已看过天象,临江仙的子嗣果然不同凡响,只是此子气运太过强大,也有坏处,他生来辨不清生死阴阳,分不清前世今生,很容易滑胎,一定要把夫人带到阴气最重的水边去接生,否则此子若是出生,很可能无法忘却前世的恩怨 从雪地里传来无数声模糊嘈杂的应和,仿佛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恶鬼之声。 谢少爷不必在意,临江仙仙逝已久,这些人所说的临江仙,绝不可能是本尊。 我知道。 温灼半垂下眸,扫了他们一眼,冷静分析道:我听说,人界常有一些愚昧胆大之人,凭着自己有些仙缘,或是懂得一些施展灵力仙术的方法,就顶着有名修士的姓名,到处招摇撞骗镇海山庄的一些长老去往人界寻找弟子的时候,就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温灼默默看向宅邸的方向,以那座宅邸的规模来看,那一位假扮临江仙的宇文老爷,靠这个敛财不少。 他们连真正的临江仙姓谢,根本不姓什么宇文这件事都不知道,一腔热血浸满了愚昧无知,却能凭着虔诚杀人。 谢无言皱起眉,他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只觉得荒谬无比。 雪地里的血迹,刺眼无比。 女人的哭叫声越来越小。 这一切都是虚空禁制所制造的幻觉,所以谢无言无法感知到她此时是死是活,但显然,如果他们这一行人坚持走到河边,她必死无疑。 谢无言默默别过头,跟在人群背后,静观事情发展。 他望着不远处的松树林,突然间,他眯起眼睛,仔细去看松树林里的情况 一声惊慌的叫喊,突然间扰乱了谢无言的心神。 婆子!夫、夫人生了! 什么?!神婆子满脸焦急,奔向女人身边。 女人已经被放到雪地上,身下一片血红,她将血红的被单做出襁褓,却没人敢上前查看婴孩的情况。 因为他们似乎同时注意到了一件怪事。 这个婴儿,并没有哭。 这很有可能是个死胎。 周围一片嘘声叹气声,白忙活一场的仆人们避开眼神,似乎是觉得这个死胎晦气极了,一眼都不想看。 然而,浑身苍白,毫无血色的女人却睁开眼,无力地抬了抬手。 池儿你来。 看看你的弟弟,池儿 在温灼震惊的视线下,谢无言突然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在众人的注视之中,谢无言接过了襁褓中的婴儿 一个浑身沾着血的婴儿正坐在里面,皮肤薄的像是要滴血,婴儿不哭也不闹, 他几乎在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婴儿的身份,正当他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抛下婴孩的时候,在他手边,一朵赤红色的小花突然破雪而出。 温灼惊讶地看向四周,已经说不出话了。 在这冰雪天地间,那些松树居然在雪中同时开花了。 不仅是松树,他们四面八方一切沉寂着的花草,竟在此时此刻,犹如收获了天神的旨意,绽放出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繁丽色彩。 -----------------------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例假来了我的手速慢慢慢qaq比左右慢好多了,可恶,明天我一定要比她早写完! 第133章 三人成局(7) 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东来紫气祥云绕,群芳傲雪共争艳。 处处都是祥瑞之兆。 神婆子又惊又喜,颤颤巍巍地看着婴儿,嘴里不住地呢喃着晦涩难懂的话语,将婴儿喊作神子,圣人。 谢无言并不认为手里的婴儿,是所谓的圣人。 如果上苍认定宇文江雪是圣人的话,谢家又算什么?被圣人除去的邪祟孽障吗? 况且,天地间出现这些所谓的祥瑞之兆,比起圣人降世,更像是受到了木属性灵力的影响,考虑到宇文江雪出众的天赋,这也不奇怪。 谢无言在禁制的影响下,用违背本意的轻柔力道捧起婴孩,眼底却尽是冷漠。 这些,就是宇文江雪想让他看见的事吗?他降生于世的画面,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婴孩的母亲神情恍惚地坐在一边,她看着婴儿,眼里既无憎恨也无怜爱,只像是看着一个全然陌生,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物件。 雪中绽出一朵朵绚丽的红花,神婆子诡异地喊了一嗓子,双膝一软,嗵的一声跪在了冰冷的雪地里,其他仆人面面相觑,也跟着纷纷跪下来,围着谢无言和他手里不哭不闹的小婴儿。 谢无言忽然生出一股剧烈的反胃感,他将婴儿丢回旁人手里,婴儿滚落在地,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这一双从出生起就微微弯起,令他熟悉的宇文江雪的眉眼,缓缓陷入了雪水之中,消失不见。 为了迷惑人,让人深陷幻觉的虚空禁制,都会设置一些相对美好的环境,让禁制里的人精神麻木,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可是这个禁制却 谢无言深吸了一口气。 对他而言,待在这里,就只是单纯的折磨而已。 谢无言绕过跪拜在地的众人,飞快地看了一眼温灼:温少爷,走吧。 温灼扫视众人,微笑着答应,似乎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看到温灼的样子,谢无言闭了闭眼,其实他也一样,不应该为宇文江雪的任何事感到烦躁,像以前一样,见招拆招,冷静地对付他就可以了 谢少爷?温灼轻声呼唤,却在见到他的表情的时候,眉眼轻闭,选择沉默。 谢无言不是没察觉到这一点,叹了口气,径直朝陌生的雪原中走去,既然他们已经被关进了禁制之中,那么去哪儿都是一样的,他并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跪拜在雪地中的众人,像是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离开,自顾自地继续说话。 可是,婆子,夫人还没到水边 不能让老爷知道这件事!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要把嘴巴守好!谁要是敢说出去,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声音越来越低,像雾一样散开。 谢无言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试着平复表情之后,听到温灼问:刚刚的事,谢少爷怎么看? 哪件事? 谢少爷一定发现了吧,这座禁制所展现的,是宇文江雪出生时的场景。 温灼捏住下颌,一脸平静地分析。 虚空禁制里的幻觉,要么是禁制主人的亲身经历,要么就是他虚构出来,用来迷惑人心的假象,可是我们看见的,却是 谢无言知道温灼想说什么。 如果他们刚刚所看见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记忆,那么,宇文江雪为何要故意将这些事伪造给他们看。 更奇怪的是,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 宇文江雪,为何会拥有自己出生前的记忆? * 慕霞峰顶。 一个身影快步走出慕霞的楼阁,鬼鬼祟祟地盯梢着四周,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似的,此时此刻,他所做的事,至今还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发现。 宇文江雪站在窗边,默默盯着张览离开的身影,嘴角的淡笑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变化。 对他来说,不论张览做什么小动作,都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分毫。 客房的门突然被扣响,门外传来礼貌的呼喊:宇文仙尊。 宇文江雪抬了抬手背,门扇啪的一下张开了。 慕霞的弟子身穿道袍,恭敬地告诉他:慕霞峰收获了今年新采的药茶,慕霞仙子特邀您来一同品尝。 宇文江雪回以微笑:多谢仙子关照,我会去的。 仙尊亲临,仙子一定会很高兴的。男弟子暗暗松了口气,临走带门的时候,却看见宇文江雪眼底闪过一丝穿心的凉意。 那人心底一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当没看见,赶紧退身离开。 宇文江雪默然不语,静看着门扇合拢。 慕霞果然等不及了。 宇文江雪低头笑了笑,前去赴约,他早就猜到慕霞的这一步动作了在收拾完谢无言他们之后,慕霞一定不会放过他。 慕霞在这起事件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干过什么恶毒的丑事,宇文江雪都一清二楚,心思缜密多疑的慕霞不可能留他继续苟活。 她善毒,有自信能凭着一杯毒茶杀死他,他也一样有自信,能从她手底下活下来。 第160章 宇文江雪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慕霞的房间。 要不是宇文仙尊,此事绝无可能成功,今日这一杯新茶只是为了庆贺事情办的顺利,往后仙尊有什么需要的,大可以向我开口,慕霞愿为仙尊效力。 慕霞的状态比之前好太多了,面色红润,说话间也有了笑意。两人捧起茶杯,彼此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宇文江雪微妙地看了一眼茶水,举起了茶杯 啪! 茶杯被砸碎的声音骤然响起,碎片炸开一地。 宇文江雪意外睁大了眼,抬眸看向慕霞,女子骤睁着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看,额上青筋暴起。 你!你竟然敢 慕霞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变紫,眼中满满装着的都是憎恨与恐惧,她的血管青筋疯狂地凸了起来,美丽的面貌瞬间被紫红色的肉瘤占据。 宇文江雪轻轻皱起眉,视线扫向一边,他迅速抿了一口自己的茶杯并没有任何毒素。 已经有诸多证据告诉宇文江雪,慕霞已经在茶里下了毒,可是最后中毒的,却是慕霞? 有人换了他们的茶杯。 他脸上浮现出迷惑的表情。 彼时,宇文江雪已经察觉到不对,这件事情正在向他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变故出在哪里?他居然没能察觉到? 不论如何,这起意外的损失一定要降低到最小,宇文江雪上前抓住慕霞的手臂:冷静,你中毒了。 他想给慕霞解毒,可是陷入狂乱的慕霞早已听不到这些,她甩开宇文江雪,手执长剑,绝不让他靠近一分。 慕霞死死咬住下唇,血水不断向下淌,但是她整张脸都血肉模糊了,这点小伤也就不明显了。 她当然知道怎么解毒,而且,慕霞峰上的每一个房间,都备有各式各样的毒药和解药,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只有她亲近的徒弟们才会知道。 然而慕霞今日一早就找不到自己的储物戒,眼看这个房间里有不少药材,她便用尽最后的力气翻遍整个房间,却绝望地发现解这种毒的药材,竟然一个也不剩了。 有人故意拿走了这些药材! 除了她亲近的徒弟,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张览!张览!!慕霞嘶吼一声,转身抓住宇文江雪的衣服,五官早就被肉瘤挤得不像样了,快点,快帮我 然而,就算宇文江雪有心想为她解毒,也无计可施了。 紫红色的纹路不断爬满她的身体,慕霞钻研一生的毒药,骐骥能以它杀了宇文江雪的剧毒,最终却令她毁容破相。 在呕出一大口黑血后,慕霞以最凄惨最痛苦毙命了。 黑血尽数吐在了宇文江雪的胸前,像是从他心脏处炸开的一样。 在确认慕霞已经彻底死去,无药可医之后,宇文江雪打算迅速离开,然而窗子不知何时已被封死,他神色一顿,背后的走廊里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师尊!师尊!你怎么样了?! 就好像被安排好的一样,慕霞的弟子们神情慌张地破门而入,见到了血泊中毁容的慕霞仙子,以及浑身是血的宇文江雪。 师尊?师尊已经已经死了? 快点回堂里找其他长老!不能让他逃了! 快来帮忙控制住他!不能让宇文江雪跑了! 被众人按住的宇文江雪并没有逃跑。 弟子们或愤怒或激动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到他,宇文江雪自始至终都睁着泥潭般的眼睛,陷入永无止境的沉思。 他为慕霞设局解决谢无言,慕霞又设局,打算在这里杀死他。 最终死的人却是慕霞,而他也理所当然地被当做了犯人。 到底是谁在他们的背后设局?这个藏在暗处的第三者,究竟是谁? 宇文江雪在意的,只有这一个问题。 被弟子们拿来的缚仙绳狠狠捆住的宇文江雪半跪在地,环视四周,他顿了一顿,看见众人身后,站着一个满脸漠然,只露出半边脸颊的少年。 宇文江雪一怔。 四目短暂相视,黎琛冷笑着,厌恶地闭上了眼,转身走了黑暗之中,再一次消失不见。 * 外界的种种纷扰,都丝毫影响不到虚空禁制里的人们。 与温灼同行,向雪原深处走去的谢无言发现,在这个鬼地方,不论他们走到哪里,都还是会遇到和刚刚一样的场景,想逃也逃不掉。 于是,他们不得不目睹了无数遍女人受难,诞下宇文江雪的场景。 谢无言试着从这里找到突破口,找到能够离开虚空禁制的机会。他无数次杀死这些幻觉中的人,无数次尝试远离他们,都均以失败告终。 谢少爷,还是先歇歇吧。温灼终于是有些看不下去,出声制止,虽然在禁制里的并非肉身,但是你这样折磨自己的心神,实在 我知道。谢无言阴沉着脸放下佩剑,在这里,灵力根本就没有用。 不能修炼,不能逃离,他们已经和外界彻底隔绝了。 谢少爷,既然我们无法从这里出去,为何不干脆反着来呢?温灼见他一脸烦躁,提议道,那座宅邸,应当是宇文江雪幼时所住的地方吧,我们不妨去那里看看?说不定也会有意外收获。 谢无言抬了抬眸,看向温灼。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他对宇文江雪的了解一直太少,如果能探查到他的底细,多少会对他有利。 两人意见一致,在女人受难的故事又一次重置的时候,迅速前往宅邸,绕开女人惨叫的房间,直奔宅院中心,毕竟谢无言很好奇 宇文江雪的父亲,那个假扮临江仙,以此招摇撞骗,敛财无数的宇文老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 作者有话说:安利我和左右的冬日幸福神器 暖脚器√像一个大洞穴一样,电一插,两jio伸进去,暖和的不行呜呜呜,办公室也适合用! 电热毯√晚上睡觉开着太太太幸福了!!可以定时比较安全! 暖宫腰带√办公室和家里都适合!太舒服了没事就开着 发热护膝√拯救了左右可怜的老寒腿 总结:电费爆炸qaq 第134章 三人成局(8) 远离了那一片哭叫声后,他们逐渐深入这座繁复秀丽的大宅院,在这场下个不停的鹅毛大雪里,一路上,人烟稀少的庭院被衬得越发孤寂,冷清。 谢无言走在前面,迅速走入一间间屋子,推门打开查看,要么是空无一物的,要么已经被上了锁,两道门扇严严实实地关着,推也推不开。 好在这宅院大归大,房间却不算多到离谱,他们搜寻了一会儿,终于在较前方的位置找到了宇文老爷的所在之处 那是一座香堂。 谢无言推门而入的时候,屋里熙熙攘攘围了一大圈人。 宇文老爷静坐在高堂上,堂下摆着一排蒲团,数量不小,却都跪满了人,没有占到蒲团的人,只能够暂时站在后头,虔诚地拿上一炷香,一遍又一遍地去拜宇文老爷,连香也没有拿到的,只能拼命往身前的功德箱里投银两。 谢无言蹙眉扫了一眼这热闹又诡异的画面,重新打量起那个被称作临江仙大人的宇文老爷。 那是一个长相平平,与宇文江雪全然不像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身轻飘飘的雪白衣裳,盘腿打坐于众人面前的高堂之上,谢无言能看见他手掌外侧的茧子,这人学过仙界的剑术,长相也比同龄男子看上去年轻一些。 有人哭着将奄奄一息的孩童抱来,宇文老爷目露怜悯,有模有样地接过孩童,催动灵力治愈了婴孩。 温灼摇了摇头:凡人并不懂什么是灵力,灵根,见到自称临江仙的修士,被欺骗也不奇怪,竟然利用凡人的无知来行骗,这个宇文老爷实在可恶。 宇文老爷似乎与宇文江雪一样,都具有木灵根天赋,仅仅是治愈了几人的病痛,在众人面前将种子迅速催生为花朵,就赢得了无数惊叹,越来越多的人为了他的神迹赶来,功德箱里不断响起清脆的碰撞声。 谢无言不禁觉得有些无聊。 他还以为能够假扮临江仙的人多少有些特殊之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泛泛之辈罢了,这点灵力,恐怕是在仙界混不下去,才来到人界行骗。 就在谢无言打算离开的时候,高堂上的宇文老爷突然拿出一物,在凡人们好奇地猜测那是什么时,谢无言倏地睁大双瞳,紧盯住那个卷轴不放。 谢少爷?温灼注意到不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宇文老爷的手中的卷轴,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第161章 然而,见过死之卷的谢无言已经径直奔去,踩着人群的肩膀一跃而起,夺过宇文老爷手中的卷轴一看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就是生之卷! 他一直苦苦寻觅的生之卷,居然在宇文江雪的父亲手里?谢无言怔住的瞬间,谢锦声的话在他脑内响起。 谢家世代守护的生之卷,在多年以前,就被一个门生给盗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所以,那个门生,就是宇文江雪的父亲? 谢无言的神色愈来愈可怕,连温灼喊他的声音都没有听到,他低头目视掌心,被他夺过来的卷轴已经逐渐化为雪水,顺着他的指缝滴到地上。 在谢无言的动作停顿于此的一瞬间,忽然间,他目光所及的世界剧烈地扭曲起来,他急忙撑住旁边的廊柱,温灼奔跑的身影也在眼前摇晃起来,逐渐模糊了。 好刺眼。 这是谢无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唯一一种感受。 细微的电流逐渐扩散到麻痹的四肢,知觉正在逐渐回笼,谢无言尝试动了动手指,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日光已经被一个少年的身影给挡住了。 熟悉到瞬间就能认出的身影。 谢无言脸上有软软的触感,他轻斜过眸子,看见火团的圆脑袋正焦急地往他脸上拱,时不时啄他一下,生怕他又昏过去。 火团果然带黎琛找到了他。 他所计划好的事情,至今还没有出任何闪失,甚至在虚空禁制里还有意外收获。 进展非常好,接下去要做的,就是让火团找到温灼与周疏儿,进而揭穿宇文江雪的谎言,这次的事情牵扯到药圣堂,镇海山庄,甚至是谢家,宇文江雪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他的好名声,便到此为止了。 谢无言试着撑起一点身子,昏迷许久的脸色异常苍白,喉中发出沙哑的声音:黎 他刚一开口,就被黎琛冷怒的声音给打断了。 师尊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 谢无言一顿,逐渐清明的眼眸里,映出了黎琛冰冷至极的神情。 你 他完全不能理解黎琛为何愤怒,就在谢无言打算开口的时候,他脑内突然一疼,断裂许久的师徒契重新连接上了两人的魂魄。 黎琛同样也有反应,他动作顿了一顿,看向谢无言的眼神更加愤怒。 黎琛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谢无言眼底的不解,令他不由冷笑。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谢无言做事从来都不计后果,更不会顾及他的想法。 我需要师尊回答我几个问题。黎琛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你是故意被宇文江雪捉住的,是吧? 是。谢无言疲惫闭眼。 师尊就没有想过,师徒契消失的时候,我跑了怎么办?黎琛挑起眉看着他,一副颇为好奇答案的样子,没了这个束缚我的东西,我大可以远走高飞,逃到师徒契都不奏效的地方到那时,师尊被宇文江雪捉住,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不会走的。谢无言语气平静地叙述,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你想对付宇文江雪,谢家亦然,如果我就此被抓住,谢家退场,往后你的日子可就很难过了。 谢无言说的是实话,却也只字未提黎琛的感受。 他笑了一声,眼神愈发暗了:师尊真是把一切都盘算妥帖了 谢无言没空与他闲谈,只道:让开。 不让。黎琛恶意地一笑,师尊让我很生气,在我气消之前,我不会让你走的。 沉默片刻,眼看黎琛真的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谢无言叹了口气,简单扫视了下周围的情况。 宇文江雪似乎把他藏在了某座孤峰的崖洞里,洞口外就是万丈悬崖,起伏的山脉满满都是翠绿色的树林,周围除了鸟兽以外,再无其他人的动静。 他双手还被缚仙绳紧锁着,灵力被压制,根本无法活动。 只能等黎琛气消了,帮他解开缚仙绳,再回头收拾这小子 他默默看向一边,索性闭目养神起来,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谢无言忽然被黎琛锢住颈部,他浑身一震,要害被控制时产生的剧烈警惕感,令他血液上涌,双目陡然睁大。 好在黎琛并没有做出什么更过激的事情,谢无言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忽然感到颈部一痒 放手! 谢无言瞬间抬眸,几乎想要用眼神化作刀子,狠狠刺进黎琛放在他脖子上,不安分乱摸的手。 我不这么做,师尊连一眼都不愿意看我呢。黎琛适时收手,嘴上虽还是玩笑的语气,却用狼一样狠厉的眼睛瞪着他,师尊你一声不吭消失的时候,有考虑过这些后果吗?或者说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谢无言只能以沉默回应。 他没想过黎琛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当时的事态已经非常紧急,不容许他多费时间向黎琛解释,况且这个计划风险不小,如果他说出来,黎琛可能还会反对,耽误更多的时间。 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在于:那个时候,谢无言并不觉得师徒契被切断对黎琛来说有多重要。 谢无言当时只想到,只要黎琛察觉到了自己的意思,就会配合他继续完成其余的步骤,他一心想着这件事能否顺利完成,却没考虑过黎琛的心情。 谢无言渐渐有些想明白了。 他阖眸叹气,虽然很不擅长关照别人的情绪,但还是尽力找出一些安慰的话语:这次的确是我不对,时间太紧,没能向你解释清楚。 黎琛低沉着的脸一怔,他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解,似乎不敢相信谢无言正在向他道歉。 谢无言有些头疼地斟酌着话语,他现在被缚仙绳捆着,正是势弱的时候,怎么都不该与黎琛硬碰硬,可是要他向黎琛道歉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黎琛盯着沉默的他,抿着下唇,还想要继续发脾气,却觉得心里怪怪的,怎么都硬气不起来。 谢无言望向神色复杂的黎琛,问:消气了? 黎琛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将他翻了个面,一点点解开他的手腕上的缚仙绳。 谢无言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师尊 正当他思考计划的下一步时,黎琛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轻轻传来。 只要你我都活着,这个契约就会一直在,我们就一直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你要我做的事,我都会去做对师尊来说,这很方便,不是吗? 黎琛看见他手腕上被勒出的微微发紫的红痕,禁不住伸手触碰。 但是,如果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掉我绝不会轻饶你的,我发誓。 第135章 三人成局(9) 我不会死的。 缚仙绳一圈一圈掉落在地,谢无言迅速抽回双手,重获自由之后,麻痹的感觉反而越发清晰。 谢无言绕过黎琛,抬指勾来火团,从小鸟细长的足部取下储物戒,黎琛好奇地看了一眼:怎么放在这儿? 如果不放在这儿,宇文江雪绑走他的时候,早就把这枚储物戒一并收走了。 谢无言原打算这么解释,但想到刚刚黎琛的反应,只说了顺手二字。 他斜眼晲向黎琛,少年唔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脸色虽然还是阴阴的,但明显比刚刚消气不少。 谢无言试着活动手腕,今天的事也算给了他一个教训,让黎琛变成这样,绝非他的本意。 火团绕着他们飞了两圈,挂在洞窟边的枝杈上等待他们。 在走下一步棋前,谢无言需要了解一下现状:宇文江雪那边怎么样了? 黎琛眼神闪躲了一会:我派别人过去解决了。 谁? 成小鳞。黎琛挠了挠后颈,莫名有点焦躁,温灼和你都被抓了,那个霁花长老又不好对付,也只能把这件事交给他了。 如果还有其他人选,黎琛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他人,毕竟成小鳞在他眼中从来不是个靠谱的选项,当然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因为黎琛很不喜欢成小鳞。 总是在谢无言面前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需要别人帮助的样子。 黎琛目光沉下去的时候,谢无言松了口气:温睿舟和霁花都会帮忙的,我们先去找温灼和周疏儿,人找齐了再回去,才好万无一失。 第162章 谢无言走到洞口,火团立刻扑到他身上蹭个不停,他正准备出发,听到身后的黎琛说:要是我没有理解师尊的想法,师尊的计划想的再好,不也全都没用了吗? 谢无言回头,一脸平静地问:你会不理解吗? 黎琛愣了下,瘪了瘪嘴:当然不会,我聪明。 我知道。谢无言正过脸,避过黎琛惊讶的表情,镇定道,既然那边有成小鳞帮着,我们先去找温灼和周疏儿。 * 慕霞峰上人头攒动,闻讯赶来的不少弟子都被拦在楼外,只有几个长老神色匆匆地赶过来,焦急找人询问情况:慕霞仙子现在怎么样了? 长老们的疑问并没有立刻得到解答,楼里好几个小弟子脸色苍白,连正常说话都做不到了,嘴唇干巴巴地张着,神情恍惚。 但凡见过慕霞死状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这种反应。 长老们的承受能力要比他们强一些,但是走进满是血污的茶室里,仍是被那惨状吓得不轻,看了没几眼,就心惊胆战地捂着胸口逃出来。 彼时,有人迟迟从外面赶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道:慕霞仙子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平白无故就 怎就是平白无故了?!你莫非是要包庇宇文江雪那个歹人不成?见过那惨状的长老愤怒驳斥道,慕霞是我们之中最会用毒的,除了宇文江雪,谁还能害得了她!更何况当时屋子里只有他和慕霞独处,这都是慕霞的徒弟们亲眼见到的事! 那人越说越气愤,拍着脑袋作头疼状,旁边的另一位长老拍了拍他的肩,好声好气地安慰道:还好发现得早,否则让他逃了的话,他有玲珑门庇佑,恐怕很难再捉他回来了,我早就说了,这些外人性情恶劣,绝不可信! 周堂主今早刚出关,居然就出了这种事堂主他知道这件事了吗? 哎,已经知道了,正带人往这里赶呢,比起慕霞的事,周疏儿的失踪更加难道周疏儿的事也是宇文江雪做的?不是那个谢少爷? 想什么呢?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那长老说着说着,突然发觉周围人的眼神不对劲,顺着他们的视线向后一看,他双瞳骤然睁大,瞪着宇文江雪不可思议地喊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本该在禁足中,被所有人视作杀人凶手的宇文江雪,此时竟若无其事地来到众人面前:我只是想知道诸位在聊什么罢了,长老们无需如此惊慌。 你怎么还敢 我知道,诸位长老似乎对我有所误会。宇文江雪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瞟过众人,不论如何,毫无证据就将远道而来的客人关押起来,扣以罪名,若是被黎门主知道此事,也不知道会作何评价。 你究竟有没有杀死慕霞,也不是你一面之词能说了算的。长老们的瞪视气势汹汹,周堂主马上就到了,要是我们真的误会了你,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周堂主为慕霞仙子与周师弟主持公道! 宇文江雪轻笑,挑起目光:既然能洗清我的冤屈,我当然该期待一番。 说罢,他转过身,当着众人的面不慌不忙地走远,却无一人敢真正阻拦他。等到宇文江雪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周围整齐划一地传来松气的声音。 忽然,有人看向一边,惊讶地喊出声:霁花? 长老们登时一怔,迅速看了过去 戴着纯金面具的男子静静站在不远处,他双手抱胸,侧身站立,给人强烈的疏离感。 霁花的出现,令稍稍缓和一些的气氛重新僵硬起来,几个长老面面相觑,颇感意外。霁花峰素来与世隔绝,霁花长老更是寸步不离霁花峰,发生这等大事,他们还没来得及通知霁花,没想到他居然不请自来了? 霁花扫了一眼宇文江雪消失的方向,问:你们打算在哪里审他? 这这都还没定呢 还没定?这都什么时候了,堂主都要到了,你们总不能让堂主吹着山风审罪人吧。霁花眼珠子一滚,自然而然地提议道,我看慕霞所住的那座小楼正合适,不如就去那里吧。 长老们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便定在那里吧。 慕霞所住的小楼一层极为宽敞,那里原本是多个小房间,后来周疏儿拜入师门,慕霞疼爱周疏儿,在周疏儿生辰的时候打通了几个小房间,建成了一座小小的殿堂,为他种上金树银花,庆生贺喜。 仙界原本就不时兴过生辰,大多数人连自己生辰的日子都不记得,慕霞能如此用心,已经可见其真心。 庆生当日,除了慕霞与周疏儿,他父亲药圣周文洪也在,那日欢喜快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映在他脑海里。 霁花特意将他们引到这儿,目的不言而喻。 事实也和他猜想的一样药圣周文洪一来到此地,瞬间脸色一僵,心底唤起的回忆全都成了刀子,一刀刀扎在心里。 旁边引路的弟子原本就因为这一出又一出的意外感到分外慌张,这会儿瞥见周堂主的脸色,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周文洪阴着脸走至屋中.央,他一出关就得知周疏儿失踪,慕霞中毒被害身亡的事,顿时急火攻心,险些吐血。 周文洪是个做事干脆利落的,既然人都到位了,绝不多耽误时间,立刻叫人将宇文江雪带上来,由他亲自问话,调查情况。 宇文江雪这会儿倒是老实多了,甚至看上去有些无辜,他迈步走上前的自信模样,纵使是将他认定为杀人凶手的长老们,心底也产生了一丝疑惑。 但慕霞刚死,人群的情绪正激愤着,眼看宇文江雪上来,不光是长老们对他冷眼相待,屋外扒着门缝的弟子们也群情鼎沸,有人悄悄用灵力撬动门锁,拥挤在门外围观审讯的场景。 周文洪捏着眉心一脸阴沉地站在正前方,连落座的心情都没有。 事情既已到了这个地步,有些事,我也就不废话了。周文洪深吸了一口气,凌厉的剑眉气势威武,宇文江雪,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为何要毒杀慕霞?周疏儿的事情你是否知情?若是不如实交代,即便得罪玲珑门,得罪谢家,我也要杀了你,告慰无辜者的在天之灵! 杀字一出,周围人冷汗直落,心口直跳,所有人的视线纷纷看向宇文江雪。 堂下,传来宇文江雪慢条斯理的声音:周堂主现在就将罪名定在我头上,未免太草率了吧。 与众人猜想的正相反,宇文江雪丝毫没将周文洪的威胁放在心上,反倒一脸不在意。 他捏着下颌,垂眸道:邀请我到慕霞峰的是慕霞仙子,将有毒的茶水送至我手边的,也是慕霞仙子,怎么到论罪追责的时候,这罪过便落到我头上了? 周文洪登时怒目圆睁,刚刚一直压抑着的愤怒,在一看见这周围充满回忆的景色时,全部爆发了出来:你还想将罪责推到慕霞身上,实在卑鄙!你空口无凭污蔑慕霞,有何证据证明你的话?! 药圣堂的诸位将罪责推到我身上的时候,可曾有过证据?宇文江雪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若不是我交换了我们二人的杯子,恐怕现在死的人便是我了,我来药圣堂时,黎门主还嘱咐我要与诸位好好相处,尤其要拜访周堂主您,可是现在看来黎门主的一片好意,我是无法转达了。 你倒说说,慕霞与你无冤无仇,凭什么突然要下毒杀你?莫非她是疯了不成? 宇文江雪眼珠一转,语气别有深意:关于这点我倒是有点眉目。 周文洪皱眉看向他,其他长老面面相觑,越来越觉得奇怪,难不成宇文江雪真知道什么隐情? 宇文江雪平静地叙述道:那日我撞见慕霞仙子偷偷递给张览一盒东西,还说了些奇怪的话,似乎说是要用龟息丹毒害谢少爷,如此一来,既能除掉杀害周疏儿的凶手,又能顺势栽赃给霁花长老,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听到周疏儿的名字,周文洪脸颊气得涨红,恨不得抓起旁边的瓷瓶狠狠摔在地上,越说越离谱!宇文江雪,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任由你一张嘴就能糊弄过去?你再表现得如何舌灿莲花,终究是空口无凭,我们没理由信你! 宇文江雪闭了闭眼:我实在无意插手你们堂内的恩怨私事,可是慕霞不肯放过我,好几次想毒害我,都被我识破了,今日一事,你们光看到慕霞仙子惨遭毒害,不幸毙命,却不知道这背后隐情,其实是我死里逃生,幸免于难。 第163章 准确的说,宇文江雪也并没有说谎,只是他巧妙地剔除了一些隐秘在暗处的真相,将自己的责任从这起事件里摘得干干净净,照他所说的,他完全成了一个无辜蒙冤的人。 周遭一片议论纷纷,尤其是慕霞峰上的弟子们,他们对慕霞的性格最了解,她将谢无言认作是凶手的事,他们也都知道若说慕霞想毒害谢无言,其实也并不奇怪。 自始至终,宇文江雪都没有拿出一件证据,可是凭着他信誓旦旦的语气,以及闻名仙界的好名声,竟是已有几个人面露犹豫,不敢确信谁说的才是对的。 眼看着弟子们作出这般反应,周文洪面色阴郁,一言不发。 宇文江雪接着道:若只是我被冤枉,只可惜一件事,谢少爷他们,恐怕现在已经服下那些龟息丹了吧。诸位若是还不相信,我愿陪同诸位前往霁花峰一同查看情况 周遭的议论声变得更密集了,即便长老们不断使眼神,示意弟子们安静,仍旧无法平息他们焦急想要求证真相的心情。 一道阴沉的声音,像是从天而降,刺入大地的利剑般,在狂乱的空气中劈出一道裂口 不必那么麻烦。 霁花从暗处走出,隔着纯金面具,死死瞪着宇文江雪。 我已经把你们想看的‘证据’带来了,宇文江雪,如果你看了证据还想说一句谎话,我不介意亲手把你的舌头剪下来。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摁地打脸~ 感谢耐心看到这里的每一个小天使呀,这本文的世界观挺大的,所以剧情也很长,不是谈恋爱轻松文,能看到这里的你们都超级棒的!!!忍不住嚎一嗓子哈哈哈 第136章 三人成局(10) 霁花所放的狠话令周围人脸色一变,看着霁花与宇文江雪各自坚定的模样,众人一时都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更相信哪一边。 周文洪瞥了他一眼:霁花长老,不可妄言。 他虽是这么说,但是周围几个长老一看周文洪的表情,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也只是场面话罢了霁花要是真能有办法弄死宇文江雪,周文洪可是欢迎极了。 妄言?霁花冷哼一声,向后喊道,成小鳞,出来。 听到成小鳞的名字,宇文江雪动作一顿,唇角的笑容也变得神秘莫测成小鳞早早服下了龟息丹,就算解毒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才对。 有哪里不对。 众人看着霁花身后走出来的少年,议论道:那位是 成小鳞攥着拳站了出来,无数双眼睛落在他身上,他只能生涩地作出勇敢无惧的样子,不断去想象如果是谢无言站在这儿,又会怎么表现。 如果不够勇敢和成熟,就去模仿离自己最近,又最熟悉的一个人。对成小鳞来说,最适合的模仿对象就是谢无言。 成小鳞抿了抿下唇,在人声嘈杂的会场里,脑袋里装着的全都是另一个人的样子。 霁花扬手指着他,说:这是镇海山庄来的客人,说是来寻亲的,你们应该都见过一遍了吧? 见众人轻声附和议论,霁花不打算再废话,抓住成小鳞的胳膊,撩起宽袖,将少年的手臂往他们面前一亮 纯黑色的藤蔓形斑纹,狂乱地爬在少年的手臂上,它们错综复杂缠绕在一起,像是啃噬着他的毒蛇一样危险。 周围围观的人不论是长老还是普通弟子,都是在药圣堂修炼的经验丰富的医修们,没有人会不认识这种剧毒。 人群后方突然挤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拍了拍旁人的肩:那是什么痕迹? 什么痕迹?你连这都不知那弟子刚想嘲讽,转头却看见了一张陌生又威武的脸,声音顿时就怂下去了,那个那个是一种剧毒,但是是一种制作起来很复杂的毒素,不可能无意间中毒只有可能是有人刻意下毒 喔,多谢你了。 了解完情况后,温睿舟静静立在人群之中,环抱双臂盯着霁花与成小鳞,没有见到温灼与谢无言,令他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张。 成小鳞默默理好自己的宽袖,深吸了一口气,学着谢无言的样子,笔直无惧地看向宇文江雪。 周围也逐渐安静下来。 成小鳞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今日一早,被关在霁花峰的张览为我们所有人送来了一盒丹药,说是气候转凉,药圣堂为我们提供了驱寒丹。 周文洪听了,扫视负责管理此事的弟子,弟子忙道:回堂主,我们并没有派人去送驱寒丹 成小鳞垂下眼,继续道:因为是张览转交给我们的,谁都没有起疑心,但是我们还没来得及服下驱寒丹,宇文仙尊突然来访,说是那驱寒丹药力太强,要为我们换一盒更温补的 成小鳞越往后说,人群间议论的声音越是嘈杂,周文洪的弟子不得不出声提醒他们安静。 但是众人投向宇文江雪的视线,明显都比刚刚添了几分敌意。 宇文江雪笑而不语,视线轻轻飘向成小鳞。 成小鳞扭过头,定了定心思。 用谎言扳倒另一个谎言,听起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黎琛说了,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救谢无言,如果是这样,成小鳞什么都愿意做。 霁花颇为满意,成小鳞扯谎话的功夫比他想象的好多了,尤其是他看上去天真质朴,毫无心机的脸蛋,在这种场合非常有利。不过,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心平气和地说谎,也算是种才能了。 一瞬间成为众矢之的,宇文江雪似乎反应不大,他盯着成小鳞,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拖长了声音: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是我对霁花峰上的诸位下了毒?那剩下的两位呢?若是找不到剩下两位,仅凭着这个外人的一面之词就对我定罪,会不会不太合适呢?毕竟成小弟与我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到药圣堂的诸位,并没有谁比谁更可信这一说。 说罢,宇文江雪斜眼晲向周文洪,后者眼神如死,漆黑的眼波毫无起伏。 正如宇文江雪所说,仅凭成小鳞一言,还不足以扳倒他。 就算真是他做的又如何?没有证据便问罪于他,到最后,丢了名声失了威望的那一方,还不是药圣堂? 几方僵持不定的时候,霁花突然冷不丁地出声:不光是他可以作证,还有另一个人。 霁花瞪了一眼旁边的弟子,弟子忙帮他把后面的张览押了上来。 发现我那儿的人中毒之后,我就把这个鬼鬼祟祟的老鼠抓到了,否则,他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张览被缚仙绳紧紧捆住,毫无反驳之力地跪在了周文洪跟前,脸色苍白,冷汗如雨。 霁花质问他:张览,当日奉送霁花峰的丹丸里面并无驱寒丹,你这些驱寒丹,是从谁哪里拿到的? 这张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即便隔了很远都能清晰看见。 周文洪眯起眼睛,抬高声音:说话。 无数道眼神像是尖刺一样,戳刺着张览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张览双手被束缚在后,因羞愧而涨红的脸几乎快埋进膝盖里:是慕霞仙子执意要将那些驱寒丹要交给我的。 周文洪的眼神突然变得可怕起来,张览赶紧接着说下去:可是!可是后来我实在不敢下毒,良心也过意不去那个时候,宇文仙尊就出现了,说他是受我师尊之托,特意来替我办成‘这件事’的 宇文江雪眸色渐深,紧盯着张览:难道这位仙友和他们一样,又是个仅凭着几句空话,就想将我定罪的人吗?你说的这些话,分明都是 张览却猛地站了起来:我能以性命作担保!就算周堂主让我结契发毒誓,我也愿意,因为我绝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张览的确没有说假话,只不过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都将真相修饰成了自己所希望的样子。 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张览并没有说出自己和假宇文江雪见面,而选择毒害慕霞的事情。 这也使得,毒害慕霞的责任,全部都落到了宇文江雪身上。 说至激动处,张览忽然脸色一僵,歪斜着身子倒在了地上,嘴角向外渗出一行浅色的血液,周围几个弟子赶紧上前为他诊脉,手指刚放上去没多久,就急急忙忙去探他的鼻息。 脉象,鼻息,全都 弟子们脸都吓白了:张师兄他、他好像 霁花扒开他们,重新为张览诊脉,冷哼一声:他没死,只是服用过龟息丹而已。 第164章 周文洪蹙眉看向宇文江雪:龟息丹? 方才宇文江雪提到过龟息丹,只是现在众人的脑子都有些乱龟息丹与毒药,慕霞与张览,这种种信息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逐渐构成了一个全新的真相。 一个谢无言为了今天,所布置已久的真相。 你们还听不懂吗?霁花一边往张览嘴里塞解药,一边气得喊道,慕霞交给张览的其实是龟息丹,她还没有胆大到要在我眼皮底下下毒!但是张览那儿的龟息丹,却被这个叫宇文江雪的混账掉包成毒药,喂给了谢无言他们! 霁花并不知道谢无言的计划,他所说的一切,已经是他所知道的真相的全貌。 也是谢无言重构出的真相的全貌。 看到周围的长老们皆是惊恐不敢言的样子,霁花啧了一声,坦然直言道:恐怕慕霞是发现了这件事,想要找到宇文江雪质问他原因吧,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宇文江雪反过来暗算,才惨死于此。 是这样吗?周文洪深深吸了一口气,若是真相的确如此,那么慕霞也同样有错,只是远不及你罢了,宇文江雪,你犯下大错,若是你肯说出周疏儿的下落,我还可以考虑从轻处罚你。 既然诸位已为我草拟了罪名,我何必再费口舌呢?宇文江雪耸肩笑笑,避重就轻地回答。 说出周疏儿的下落,不就等于变相承认了这些罪名吗?宇文江雪当然不可鞥说,况且,周疏儿是他在药圣堂握得最稳,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人质,怎么可能轻易交出? 周文洪冷眼盯着宇文江雪,后者虽然仍维持着笑容,却实在没有了轻松的心思。 麻烦了。 事已至此,宇文江雪当然察觉到不对劲了,在他自以为完美的棋局之上,有人潜藏在暗处,偷偷动了手脚。那个人悄无声息地挪动了几颗棋子,就已经把他逼至如此了。 宇文江雪自以为步步稳妥,将棋子的一举一动都牢牢掌握于心,殊不知,他已经踩入了自己精心布置好的陷阱里。 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就在周文洪打算发话的时候,突然看见温睿舟挤过人群,大步走了出来。 周堂主,可否令温某插嘴,问一个问题。 温庄主请说。周文洪亲自将温睿舟迎到堂前。 温睿舟面色沉重地走上前,看向霁花:霁花峰上,当时应该不止这位成小弟一人吧,另外两人呢?他们也中毒了吗? 霁花浑身一震,呲着牙瞪向宇文江雪,这个问题,你该问问那玩意。 温睿舟眼里的担忧更深了:怎么回事? 宇文江雪却佯装不知:我是谢家的门生,再恶毒,也不可能加害于谢少爷,又怎会知道 一声冷笑,骤然打断了宇文江雪喋喋不休的话语。 你害的还算少吗? 众人一怔,皆是同时向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 大门的方向,围观的弟子们不约而同地往两边退让,空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他背后是山巅耀眼的日光,灼目得令人睁不开眼。 霁花惊讶,成小鳞喜悦,温睿舟放心地松了口气,面露微笑地迎上前。 周文洪更是当即瞪大双眼,冲了上去:疏儿! 火团唧唧叫着,兴奋地绕着人们飞了一圈。 谢无言将救回来的温灼与周疏儿还给他们的亲人,拍手掸灰的时候,有意无意露出了手臂上的一圈圈纯黑毒纹。 霁花一见到他手臂上的毒纹,焦急地回过神来,忙催人再去拿些解药的材料过来,上前检查起三人的伤势。 温睿舟拍上儿子的肩膀,郑重问:温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父亲。早已知晓谢无言计划的温灼支撑着精神,向温睿舟解释说,方才宇文仙尊劝我们服下驱寒丹,之后要不是谢少爷意志强大,率先逃离了宇文仙尊的禁制,他的灵宠又嗅到了我们的气味,我与另一位仙友,恐怕都难逃一死了。 他算什么仙尊!温睿舟眉间青筋暴起,这位好脾气的庄主气得险些当众拔剑,宇文江雪!你今日必须给镇海山庄一个交代! 宇文江雪的笑容彻底冷了下去。 他看向谢无言,后者也正看着他,如猎食者一般,笔直地盯着他。 宇文江雪终于没了笑容,他现在总算知道,这个藏在暗处算计他的人是谁了。 成败已定。 谢无言却眯起眼睛,对宇文江雪现在的表情颇感满意。 周疏儿被软禁在禁制里好些天,身体已经虚弱不堪,温灼虽然只被关了没多久,但是毒素对他的伤害也绝不轻,他眼底的乌青,以及苍白到血色尽失,还有着中毒痕迹的肌肤,都已经解释了他所曾遭遇的一切。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证实了霁花刚刚的猜想。 周文洪探了探周疏儿的脉象,急急命人拿药材上来,亲自为他调配解药。 虽然周文洪暂且没空处理宇文江雪的事,但围观的众长老与弟子嫌恶的眼神,也注定让宇文江雪无法全身而退。 即便不提镇海山庄,光是宇文江雪得罪药圣堂这一项,就足够他尝到苦头了。几乎所有出名的医修都在药圣堂,各大门派为了得到药圣堂的支持,过去可都费了不少功夫。 宇文江雪此举一出,想必各大门派经过一番利益权衡后,也会做出正确的,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当宇文江雪用假象与谎言,将自己包装的完美无缺,逐一除掉了谢家族人的时候,他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被谢无言所制造出的骗局,逼至绝路。 谢无言抬起冷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世上若是没有天谴,就由他亲自来造。 ----------------------- 作者有话说:什么叫吊打?什么叫吊打!(战术后仰.jpg) 第137章 三人成局(11) 慕霞峰上一片喧闹。 往日宁静的小楼前此时被堵得人满为患,或许从周疏儿失踪开始,就注定了今日的风波。 医修们忙活半天,终于见到周疏儿睁眼,忙欣喜转告:周堂主,人醒了。 周文洪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过他们都知道,仅仅是让周疏儿苏醒,这事还远远不算完。 周文洪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宇文江雪,那人白衣雪衫衣冠楚楚地站在那儿,一脸风轻云淡,似乎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于他不利的事。 周文洪脸色肃然,周围也渐渐安静下来。 退到角落的谢无言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背后的少年,抬了抬眸:满意了? 不满意。黎琛吐了吐舌尖,回以一笑,除非他哭着叫着惨死在我面前,否则我绝不满意。 虽然黎琛这么说,但看他的表情,怎么也不像不满意的样子。 他们心知肚明,这件事还不足以逼死宇文江雪,毕竟药圣堂势力有限,终究没法与玲珑门抗衡。 谢无言转身看向宇文江雪的时候,周文洪正与各长老商讨着如何处置他。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隔着人群中的裂缝罅隙,宇文江雪的视线蜻蜓点水似与他对上一瞬。 长老们讨论的颇为激烈,一人高声喊道:此人绑架堂主之子,杀害慕霞仙子!若是不能处死此人,往后我们药圣堂还有何尊严可言? 反驳的声音紧随其后:宇文江雪罪过虽大,但若是我们直接处死此人,恐是要招致玲珑门的怨恨,得不偿失啊 两方争执不休,热闹是热闹,只是谁说谁有理,一时半会儿也争不出个结果。 周文洪皱眉站在一边,冷静下来之后,他也发现这事太不好办,横竖都要得罪玲珑门。 声讨宇文江雪的声音犹如一道道深入地底的利剑,将他紧紧包围,可他却只是淡然垂眸,微笑如旧。倘若此时路过一个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他是个与凶案毫无关系的人。 周文洪一直没做出决定,谢无言理解他沉默的理由对宇文江雪这件事,玲珑门到底是什么态度,这至关重要。 对这件事最了解的人,就在谢无言身边。 机会合适,他索性直接问黎琛:黎琎和宇文江雪的关系,真的好到会来帮他? 听到这个问题,黎琛果然皱起了眉。 一个是与他关系不和的父亲,一个是他最厌恶的人,无论听到哪个名字,都不是件愉快的事。 谢无言并没有抱太大希望黎琛会回答他,但是少年撇了撇嘴,居然开口答道:算是吧,宇文江雪是枚重要的棋子,黎琎不可能会舍弃他,至少现在不会。 第165章 黎琛刚说完没多久,一个弟子突然挤出人群,跌跌撞撞地跪到了周文洪跟前。 正当长老们指责他不该如此冒失的时候,这弟子突然双眼暴睁,哑着嗓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周堂主!玲珑门的人来了! 吵闹的室内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听到玲珑门三字,谢无言与黎琛都瞬间提起精神,向外扫视过去 两个模糊的人影,被围观的弟子们挡住了面貌。 谢无言眯眼看过去,觉得其中一个似乎有点眼熟。 周文洪清了清嗓子,示意报信的弟子起身,一脸肃然地看向门口。长老与弟子们纷纷让道,脸色更是千变万化。 唯有宇文江雪还站在原地,笑容淡淡的,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人来救他。 周文洪神色复杂,一挥手,药圣堂的弟子们立刻让出一条道来,站在屋外的两个人,这才在众人面前现身。 黎琛啧了一声,不得不侧身藏进了黑暗的角落里,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脑筋一抽,顺手把他也拐回去。 谢无言看见两人中的那个女子,顿时回忆起了她的身份。 身姿轻盈,却面容凛冽的女子弯腰作揖:在下玲珑门剑门长老,夹古小满,见过周堂主。 谢无言注意到她手背上的龙鳞金纹,当时夹古小满说,这是她接受金色任务的标志。如今这金纹仍未消失,说明她还没有抓住薛玲。 夹古小满身旁站着个男子,也躬身作揖:在下玲珑门医门长老,成特,见过周堂主 不知怎的,成特话刚说完,抬起头时,突然睁大眼睛直直看向一个方向,险些失态,还是夹古小满踩了他一脚,成特才赶紧正过了脸。 顺着成特刚才的视线看过去,谢无言望见了成小鳞僵硬颤抖的背影嗯? 正当谢无言察觉到什么的时候,长老们那边已经炸开了锅,面对这突然造访的两人,周文洪不失礼节地回应了几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没说几句,夹古小满索性也不藏了,直入主题道:周堂主,我们门主有急事要请宇文仙尊过去,还请堂主放人。 周围人脸色皆是一凉,就连谢无言都觉得,这大概就是极限了。玲珑门既然想保宇文江雪,周文洪再想追究什么,也很难了。 谁料周文洪深吸了一口气,反问:我要是不放呢? 长老们登时齐刷刷地瞪大眼睛,惊恐万分地看向周文洪,就连夹古小满都略感意外,好奇地打量了他几眼。 夹古小满眯起眼:周堂主为何不放人? 周文洪强硬道:宇文江雪牵扯到药圣堂的正事,我们不得不留他一阵。 夹古小满失笑:那我恐是要耽误诸位的正事了,真是不好意思。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药圣堂的人执意要阻拦她,夹古小满也会强行带宇文江雪离开,说到底,她是否带宇文江雪离开,跟周文洪他们根本无关。 几个长老终于是看不下去,快步走到周文洪身边,想要劝说年轻的药圣不要冲动行事。但是看周文洪的表情,显然收效甚微。 谢无言没想到药圣周文洪居然是个如此强硬的人,若是玲珑门今日与药圣堂起了大争执,仙界可要发生不小的变动了。 周文洪不顾周围人劝阻,质问道:夹古长老,这就是玲珑门的意思吗?说来也怪,想不到你们黎门主竟有如此神通,对药圣堂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夹古小满眼波无痕: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周堂主理解。 药圣堂的长老们都快急坏了:周堂主! 周文洪闭眼道:既然夹古长老都这么说了,你们便把他带走吧,不然,若是耽误了黎门主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夹古小满微笑:堂主宽宏大量,在下敬佩不已。 宇文江雪低头一笑,随即便像个没事人一样,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向玲珑门的二位长老走去。 半道,却听周文洪突然叫住一人:霁花长老。 霁花皱着眉抬头。 周文洪低垂着双眼,说:我听说你近日要去神树发布任务,可否帮我也发布一则任务? 你说。 当着玲珑门长老与药圣堂众人的面,周文洪眼神冰冷,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我愿以十万上品灵石,换宇文江雪的脑袋。 什么周围几个才松了口气的药圣堂长老瞬间呛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周文洪这不仅是认定了要拿下宇文江雪的命,还是要彻底和玲珑门决裂的意思啊! 就连谢无言也意外地抬了抬眸,没有料想到这个结果。 报酬如此高昂,这只能是金色任务啊。霁花难得露出笑容,虽然是幸灾乐祸的坏笑。 夹古小满若有所思地看了周文洪一眼,佯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作揖道:在下告退。 她身边的成特频频看向成小鳞,似乎有话想说,但是碍于此时情况特殊,说什么都不合适,成特只得跟随夹古小满匆匆离开。 夹古小满那两人一走,屋里屋外便像沸腾的热油般躁动不已,周文洪刚刚冲动撂下的话激起了一些长老的反对,但支持者还是占多数若是药圣堂这样的大门派遭玲珑门欺负,都只能忍气吞声,一语不发,实在是显得有些可悲。 周文洪的做法无疑得了人心。 正当药圣堂的人们群情激昂之时,周文洪叫住旁边的长老问:董旦,帮我找找谢少爷在哪儿? 谢少爷?哦,你说谢无言?他刚刚把那个姓成的小子叫出去,现在还没回来。董旦是个粗眉毛粗胡子的汉子,此刻一脸心虚,朝俊美的周文洪憨笑两声,周堂主,你找谢无言干吗?谢家和宇文江雪关系颇近,说不定他们 宇文江雪要真衷心于谢家,为何要对谢少爷下毒?周文洪阴恻恻地斜了他一眼,我闭关的时候,你是怎么误会谢家温家的人的,我可是都听说了。这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没有谢少爷出手帮忙,疏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我得好好向他道谢去,顺便替你们几个赔罪。 * 药圣堂的弟子们越聚越多,热闹得宛若在庆贺什么天大的喜事。 夹古小满前脚刚走,谢无言就找到了成小鳞,拎着发愣的少年赶紧出去找成特成特果然也没走远,他们走出去没多久,成特便从不知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小鳞! 深青色长衫的成特满脸焦急,快步跑至成小鳞面前,将他紧紧抱了起来,激动得不行。 谢无言注意到成特耳后亮闪闪的,定睛一看,才发现成特耳朵一侧围了一圈亮闪闪的鳞片,像鱼一样。 成小鳞被男人抱在怀里,既没反抗也没回应,他颤抖的眼睛里逐渐浮出泪光,小心翼翼地问:哥哥? ----------------------- 作者有话说:不久前,我买的钵仔糕粉到了。 我的思路是这样的:虽然我是桂花糕王者,但是!我不能让手艺仅限于桂花糕,我要拓展我的厨艺!比如钵仔糕! 然后!我就买了钵仔糕粉!然后!我就按食谱照做了钵仔糕 但问题是:我并没有量杯啥的,根本搞不清每个粉的用量 最后成品做出来了 我愿称之为:坚硬粘稠有弹性的粉色大鼻涕坨子:)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量杯很重要 第138章 心魔(1) 追随谢无言,迟一步赶来的温灼见到此情此景,也是一怔。 成小鳞苦苦寻找的哥哥居然是成特?玲珑门的医门长老? 这层关系倒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的。 成特半跪在地,激动地抓住少年的双臂:小鳞,你到底去哪儿了?我每年都会去那座人界的房子找你,每年都不见你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 成小鳞的下唇不住颤抖,却还强撑着避过谢无言的视线,飞快地抹干净眼泪,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过于脆弱的一面。 成小鳞吞了口口水,用尽可能镇定的语气向成特解释:当时你一个人去了仙界,我待不住,正好遇到机关谷的人来招弟子,就 在成小鳞简单复述了一遍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前前后后不过三言两语,就已经令成特整张脸彻底黑了下来。 成小鳞只得适时打住这个话题,直接跳跃到他离开机关谷的事:多亏有谢师兄帮助,我才能脱离苦海,重返仙界,要不是有谢师兄,恐怕我还只能待在机关谷里, 第166章 我知道。成特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起身看向谢无言。 成特站在玲珑门一方,对谢无言刚刚的举动一定心存不满,然而成特脸上却一点看不出这种情绪 在温灼与成小鳞惊讶的目光下,他弓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谢无言作揖。仙界以境界论尊卑,成特作为玲珑门医门长老,境界不可能低于谢无言,却愿意如此以礼相待。 成特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眼神坚定道:谢少爷,小鳞的事多亏有你帮助,才能让我们兄弟二人有机会重聚,谢少爷这份恩情,若有机会,成某一定尽力回报。 看来谢无言当时顺手带成小鳞来仙界,虽是举手之劳,但对好不容易才重聚的他们兄弟二人,却是一份怎么都还不起的人情。 谢无言轻轻闭眸:成长老言重了。 成特抬起头,这会儿才看见他低垂双眸,表情淡淡的脸,到嘴边的话停顿了一下,才说出口:怎会言重?我 成特。 凛冽的女声突然打破了祥和平静的气氛,成特动作顿住,叹了口气,一脸苦闷地收起了笑脸。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斜后方的夹古小满慢慢走上前,用眼神提醒他:门主还在等我们回去复命。 谢无言看了一眼夹古小满,女修颇为有礼地回以一笑,却只让人感到凉意。 听闻成特这就要离开,成小鳞的表情略有些落寞,成特突然摁住他的肩膀,问:小鳞,你要不要与我一起过去? 去玲珑门? 成小鳞一愣,下意识看向谢无言,后者却只轻轻闭上眼,其中的含义他们都懂 ‘决定权在你。’ 成小鳞垂下眼睛,一时没有答案。成特看了看他们,似乎察觉到什么,但现在这一刻,他知道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无言知道自己和成小鳞的关系有些微妙,他既不是成小鳞的师尊,也并非他的亲人眷属,甚至在离开机关谷之后,他们连师兄弟这一层关系都没有了。 他看得出成小鳞在努力变得独立,可是直到现在,当他面临重要的抉择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向的人,仍然是谢无言。 只因为他是他的前辈吗? 谢无言仍然不理解,为何成小鳞会这么依赖他。不仅如此,这个无依无靠的少年过去就像路边淋湿的小狗,如果他和他接触太多,一定会被他缠得更紧。 谢无言只能适当地伸出一点援手,等他慢慢独立。但现在,成特出现了,这对成小鳞来说,是个改变自己的重要机会。 此时此刻,成小鳞站在这个机会面前,却犹豫不决,迟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夹古小满催促的眼神越来越强烈,成特见他难以抉择,也不急于一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慰说:小鳞,是我太着急了,这几天你好好想想这事,等我择日去拜访镇海山庄的时候,你再做决定吧,你灵根天赋不太好,如果来玲珑门的话,我可以为你要几颗洗髓丹,好吗? 我会考虑的,哥哥。 成特一脸欣慰,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与在场众人一一道别后,这才随夹古小满离开。 两人御剑的背影消失在天际,黎琛才从树影间轻盈跃了出来,谢无言早知道他在那里,只是碍于玲珑门的人还在,不去说穿罢了,不过黎琛的突然出现,还是让温灼与成小鳞顿感意外。 师尊,霁花长老正找你呢,他让我带话,说让你去他那儿一趟。 嗯。今日之事能这么顺利,还得多亏霁花那番狠话,否则凭药圣堂那帮磨磨蹭蹭的长老,恐怕折腾三四日都做不出决定。 温灼几人也提议一同前去:霁花长老这些日子帮我们不少,我们上门道谢是应该的。 黎琛轻飘飘地斜了他们一眼:说起来成师弟的哥哥终于找到了? 成小鳞皱了皱眉,心中暗觉不妙。 黎琛皮笑肉不笑地说:真是可喜可贺啊,成师弟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拜入玲珑门吧,你哥哥是堂堂第一仙门的长老,一定能好好培养你的。 我还没想好。成小鳞别过头,不愿和黎琛争吵什么。 黎琛冷哼着收声,看样子,真是说不清谁比谁幼稚。 慕霞峰上人来人往,不少其他峰上的弟子闻讯赶来,多少也想凑个热闹的尾巴,也有人独自静坐在山巅,默默悼念亡者。 谢无言勾指招来火团,载着他们飞往霁花峰。 火红色的双翅大大展开,玄鸟御风前行,巨大的身形吸引了无数好奇又艳羡的目光。经过刚刚那一出闹剧,火团救人的好名声已经传进了不少人的耳中。 抵达霁花峰时,霁花长老正独自站在悬崖处,隔着那层纯金的面具,只能看见他稍显疲惫的双眸。 气氛有些微妙,黎琛默默站在一边,其他几人也没有靠近,只有谢无言上前,有礼道:今日之事,多亏霁花长老出言相助。 霁花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谢无言的计划,只以为他能活下来,全凭运气与天意,想要责备他的话语在喉中滚了好几圈,最终只化作一句:你没事就好。 霁花长老,我们的要事已经解决,今日便会返回镇海山庄,特来与长老道别。谢无言盯着霁花落寞下来的表情,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在那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想请霁花长老帮忙。 霁花叹了口气,摆手道:说吧。 长老书阁里的那一本谢家藏书,能否借予我查看片刻? 什霁花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发现了? 见谢无言默认,霁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叹着气让他想看就看,谢无言心下放松不少,感激地谢过霁花。 初来霁花峰上的几日,谢无言一直想将此书拿到手,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单独接近那里,此事便就此搁置了。 与霁花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谢无言不至于看不出来,霁花对谢家的好感很深,只是他已有千余岁,这将近万年的恩怨情感,其中谁是谁非,实在很难说清楚。 他们一齐回到霁花所住的小楼,谢无言径直走向一处,从那个隐秘的角落,将他早就想查看内容的牡丹纹卷轴拿了出来。 你真是有够眼尖的。霁花无奈扶额,嘱咐道,我先提醒你,这是本关于阵法的书,你看了也不一定看得懂。 阵法? 谢无言胸口忽然泛起一种强烈的预感,像是为了证实预感似的,他迅速展开卷轴,里面熟悉的字迹瞬间映入眼帘 这是《十方诡阵图》的下半卷! 霁花见他出神地翻阅着这本残卷,不禁惊道:怎么?你认识这本书? 谢无言没有多余的时间解释什么,他只做了一件事:从储物戒里取出《十方诡阵图》的上半卷。 霁花的脸色霎时惨白了大半,手指也跟着颤抖起来。 谢家出事之后,《凤凰圣卷》的上半卷流落到温家的藏书阁里,又由温少爷赠与我。事到如今,谢无言也不必故意隐瞒什么,这份《十方诡阵图》的上半卷,就藏在《凤凰圣卷》的残页里,能得到此书,也算是意料之外吧。 霁花定定地盯着他手里的卷轴,一语不发,谢无言不理解他异常的反应,便将阵法书的上半卷递到霁花面前试探了一下。 霁花愣了愣,并没有伸手去取卷轴,而是将颤抖的瞳孔移向了谢无言。 你,看得懂这上面写的阵法吗? 《十方诡阵图》的下半卷的确难度不小,但是谢无言看了看,都还没有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他翻着书页,应道:嗯。 你跟我过来!霁花不多解释,直接抓住谢无言的手腕将他往屋外来,旁边的黎琛深蹙起眉,看上去比谢无言还不情愿。 谢无言默默抽回手,跟着霁花离开了屋子。隔着纯金的面具,传来霁花阵阵喘气的声音,呼吸不畅的感觉几乎快溢出面具。 霁花没来得及平复呼吸,就陡然看向谢无言:这里的阵法,你能解开吗? 这里?谢无言抬眸看向霁花所站的地方视野所及,皆是光秃秃的一片平地。 当然,早在他初来乍到的时候,他就发现这里藏着阵法了。只是,他一直以为霁花峰顶的阵法是霁花有意为之,没想到,霁花并不知道解阵的方法。 霁花恍惚地转过身: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礼物,直到现在,我还没能解开,我对阵法根本一窍不通。 第167章 需要稍久一点才能解开,不算太难。谢无言已然走向周围,这阵法倒是相当精妙,他一边寻觅着阵眼,一边问:他是布阵的人?他为何不亲自解阵? 周围沉寂了一刻,半晌,才传来霁花落寞悲伤的声音。 因为,他已经死了。 -----------------------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为什么,写到小谢拿出下半卷阵法书的时候,想到了灰姑娘拿出水晶鞋 是的,这就是我的鞋!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公主!(bushi) 第139章 心魔(2) 谢无言感受到凝滞的空气,他解阵的动作停顿一刻,又如常继续,并不想更深地触及霁花的秘密了。 他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阵法上,即便没有读过《十方诡阵图》的下半卷,这片阵法对他来说也算不上多难。 这一位布阵者,曾将这座施加过阵法的山峰作为礼物赠予霁花,霁花却苦于不懂阵法,在那人逝去之后,迟迟无法解开此阵。 谢无言不知道这阵法背后的恩怨纠葛,只是一心一意去破阵,心无他物。 破阵的过程不算久,但左挪一处右解一处,零零碎碎的时间拼凑起来也不算短,温灼和成小鳞尚且有耐心等,黎琛就坐不住了。 少年跟着谢无言挪了好几次地方,后来索性坐到一块山巅最高的怪石上,还没坐热,谢无言就找到他面前来了。 谢无言示意他挪地方,黎琛却赖着不走,还一本正经地说:我这几日帮师尊做了多少事?现在怎么找个地方休息都不行了? 谢无言恼了,直接说了句:滚开。 黎琛委屈上了:师尊破阵就破阵,寻我麻烦干吗? 因为你坐在阵眼上了。 黎琛一愣,起身踢了踢这块怪石:这是阵眼? 谢无言嗯了一声,移开怪石,专心破解最后一道阵法。 在解阵成功的瞬间,一阵由山体内部发出的地动声霎时随着地面的颤动,将破阵的讯号传入每个人耳中。 一直等待着这一刻的霁花陡然睁大双眼,视线焦急地搜寻四周,想要找到那个所谓的礼物,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停下了一切动作,怔怔地看向一个方向。 谢无言站在山巅的阵眼旁,破阵之后,他擦了擦额间微浮的汗珠,转头眺望过去,微微放大的瞳孔,映入了一片摇曳的红色 是牡丹。 霁花峰,小楼边,漫山遍野的每一处地方,都开满了火红的牡丹花。 霁花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他半张着唇,心跳剧烈得快要从喉中蹦出来。 那花瓣犹如仙人衣摆的褶皱,耀眼夺目的赤色犹如燃烧飞舞的血液,冰冷的山风席卷而来,却连它们的一片花瓣也无法夺走。 若将群芳栽入一园,谢家牡丹必定是至高的上位者,有灵亦有傲骨,绝无一丝轻浮。 谢家牡丹傲骨不倒,却也比任何灵植都要脆弱,它们艳丽难驯,只生存在谢家居住的红霞一线天,若是被移植别处,连一夜都活不过。 可这片被阵法保护的谢家牡丹,却凭借阵法隐匿多年,直至今日才重见天日。 霁花怔然矗立,无人看见他是否哭泣,仅能见他掌心攥紧,颤抖不已。 这是临江仙赠给他的?但是看霁花的样子,他与临江仙关系不和,或许,也有可能是谢家的其他人所赠的 谢无言静静凝视着火红的牡丹花海,仿佛一片缩小版的红霞一线天,不知怎的,他忽然感觉这片花海格外眼熟,想要上前看清,身体却猛地一停。 心口处,传来阵阵强烈的钝痛。 黎琛见他背影僵硬,有些觉得不对,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师尊?你 不好。 谢无言脸上血色尽失,素来冷酷的表情隐隐有溃堤之势,有黎琛撑着才勉强站稳,连视野都剧烈震荡起来,余光里,少年似乎在一遍遍呼喊他的名字。 然而谢无言脑内混沌一片,仿佛被撕裂了心脏一般,被可怕的痛楚席卷了全身,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黎琛见此情形也被吓住了,似乎根本无法相信这样脆弱的表情会出现在谢无言脸上:师尊?师尊?! 谢无言使不上力,只能倒在他肩上,黎琛不安地喊着他的名字,却突然凭着两人间的缝隙看见自己胸口处尽是血红色的一片。 谢无言的神识恍惚间,知道是自己的魂魄在闹腾,恐怕,又对和自己记忆有关的事情产生了反应,这一次尤其强烈。 他更好奇原因,至于吐血他甚至有些习惯了,只是为了避免现在这样的麻烦,以及自尊心作祟,他的确不喜欢被人看见自己吐血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实在是瞒不住了。 黎琛叫喊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终于传到山下,被温灼第一个发现,他迅速发觉不对,赶紧御剑上来查看情况。成小鳞紧跟着追上来的时候,为牡丹花田怔住的霁花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远远看见谢无言倒下的样子,霁花身子一震,满目焦急地赶过去:谢无言! 霁花赶来时,谢无言的双目早已漆黑一片,竟是连站都站不住,脸色惨白地被黎琛扶住,喉中翻上一阵阵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温灼和成小鳞多少都有点医修底子,一探谢无言的灵脉才发现他体内灵力一片混乱,可他们毕竟能力有限,怎么都找不出原因所在,只能暂且让他服下补血丹,先勉强稳住了气血。 霁花匆匆赶来,他做了近万年的药圣堂长老,一探脉象就知道了情况,惊恐喊道:他的魂魄是怎么回事? 时间紧迫,温灼知道这事再隐瞒只会让事态变得更糟,坦白道:谢少爷到镇海山庄时,已是魂魄残缺,维持日常的普通修行已是极限 成小鳞讶然,根本不知道此事,黎琛更加不可思议:什么? 他听说谢无言也需要安魂花入药,但当时温睿舟只告诉黎琛,这安魂花也有其他药效,不是只对修复魂魄有益处,他也就没有多想。 谢无言魂魄残缺的事,他居然现在才从温灼口中知道! 但此刻,黎琛五味杂陈的心思完全被担忧给盖过去了,他揪住震惊到动作几乎静止的霁花,怒道:安魂花呢?你不是说你有安魂花吗?还不快点拿出来! 谢无言之所以会来药圣堂,来霁花峰,为的都是日后拿到霁花所拥有的安魂花,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连安魂花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黎琛怒意纵生的表情一下子令霁花回过神,气得挣开黎琛,赶忙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瓶:这是安魂花炼出的药液,谢无言,你张嘴。 谢无言一半意识都模糊了,虽不太能理解别人话里的意思,却下意识的强硬地闭紧了双唇。 霁花只能捏住他的下颌逼他张开一点唇,为此收获了黎琛不少次瞪视。 安魂花的药液顺着谢无言轻微张开的唇缝流了进去,温灼在一边捏住谢无言掌心的穴位,顺着穴位向他的灵脉里渡入温和舒缓的灵力。 谢无言苍白如死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些,众人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偏偏是这时,黎琛突然做了一件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 一行细细的药液从谢无言的唇缝边上滑了下去,药液的水珠轻轻悬在那儿,黎琛突然伸手将那一行药液擦去,放到自己唇边舔了舔。 一瞬间,其余几人谁也没说话,只是同时向黎琛投去了震惊又复杂的视线。 还是霁花心直口快,气得直接骂道:你这恶心的小子!别随便动手动脚的! 黎琛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颇为坦荡地说:安魂花不是很稀有吗?别浪费了,而且我的魂魄也不好,也要安魂花入药,温少爷可以为我作证。 平白被卷入争执的温灼阴恻恻地扫了他一眼,微笑不语。 霁花瞪着他,气极反笑道:你以为你有多大胆?你敢趁他清醒的时候再做一次? 黎琛耸耸肩,露出恶劣的坏笑:我是不敢,但我总归这么做了,你还能让我吐出来不成? 你! 霁花气得脸都红了,刚准备咒骂着反驳他,谢无言紧闭的双目突然颤了颤。 所有人瞬间又低下头,将他支撑着扶起来,黎琛见他唇边喃喃,大概是因为刚刚所做的事有些心虚,这会儿语气耐心又温和地问:师尊,你想说什么呀? 谢无言强撑着抬起眼皮,目光疲惫又凶狠。 我说你吵死了。 谢无言暂时站不起来,但那永远挥之不去的自尊让他不想表现的太脆弱,便挥手让其他人走远,自己背过身子,又呛了好几口血水出来,支离破碎的身体才算消停一点。 第168章 他接过温灼递来的帕子擦去嘴角血水,听到一旁霁花正在勒令其他人离开:你们都走开,我有话要跟他说。 黎琛第一个提出不满: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吗? 霁花冷笑:谁刚刚救了他的命,现在就有资格和他说。 眼看着这颇不对付的两人又要吵起来,谢无言瞪了一眼黎琛:我和霁花有些私事要谈,你们暂且回避一下吧。 黎琛犹豫不决的时候,听见温灼对旁边说:成师弟,我们走吧。 另两人都走了,大概是不想显得自己太偏执,黎琛一脸不情愿,终究还是默默走至一边去了。 谢无言熟练取出无声符,让外界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抬头就看到霁花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霁花沉默一刻,道:谢无言,我可以今后都为你提供安魂花,但是前提是我接下来问你的事,你都要如实回答,听到了吗? 我尽量。谢无言闭了闭眼。 霁花有些气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配合? 我忘记了一些事。谢无言轻轻移开视线,魂魄不齐,记忆残缺,你问我的事,我自己也不一定知道答案。 霁花看了他很久,沉声问:你是不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谢无言一怔,眼神骤然有神起来,看向霁花:你知道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是谁,为何会变成这样。霁花自嘲一笑,可是,我要是告诉你,你能当场死在这儿,你信不信? ----------------------- 作者有话说:今天回父母那儿住,和左右的互联网对话一则: 本肚:头好晕啊 左右:咋又头晕了 本肚:头还是好晕啊 左右:摁摁后颈缓解一下吧! (20分钟后) 本肚:我今晚一直不知道我为啥头晕,直到我看见了一盒奥利奥 左右:?:) ps:左右是带善人,平时我头痛的话她会给我亲自摁摁后颈,呜呜呜,不过她吃不了痛,我要是给她摁,她会嗷嗷大叫着弹到外太空去,太可惜惹555 第140章 心魔(3) 我只想知道我是谁。谢无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只是这一件事,都不能告诉我? 他眼里并无哀戚,反而更显空洞。 霁花为难地移开目光:魂魄与记忆是共生一体的,你如今魂魄如此稀薄,倘若记忆再被强行唤醒,便只有爆体而亡这一个下场。 谢无言连叹气也不愿叹了,只是淡然闭了闭眼:是吗。 知道真相的人近在眼前,他却因为自身的原因,被真相隔绝在外,实在不是件令人高兴的起来的事。 但是霁花这么一个知晓他过去的人存在,总比谢无言一个人到处摸黑寻找真相要好得多。 谢无言定了定心,重新提起精神,问:如果我的魂魄恢复一些,你是不是就能告诉我那些事情了? 霁花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声气,你魂魄太弱,我手头有不少安魂花做的药液,给你三个月的量,你先喝着,不管有没有问题,到了三个月,都要回来让我为你重新诊脉。 霁花不知从哪儿摸出几个瓷瓶,一股脑塞到谢无言手里,之后又添上两瓶送给他:这是你徒弟的份,让他老实喝药,别回头又说自己魂魄有毛病,瞎在那儿卖惨。 多谢长老,看来,以前我与你关系很近?谢无言瞥了他一眼,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长老可还记得? 霁花白了他一眼:谢无言,你知不知道自己套话的样子特别明显? 连这些琐碎的事也不能透露? 你忘了自己刚才吐过多少血?霁花瞪了一眼他满是血渍的前胸,态度坚决,任务的事就算了,这些药液算我白送你的,等养好了身子,再说以后的事记住,要是那个叫宇文江雪的再有什么动作,你能躲则躲,听到没? 谢无言微微颔首:这是自然。 当初我听说谢锦声收了个长得跟谢临江一模一样的门生,就警告过他了!要是我没猜错,谢家那帮人落难,也跟这个狗玩意脱不了关系吧? 霁花现在待他的态度好了不少,但是提起与谢临江有关的事,还是一副凶神恶煞,满目杀气的样子。 霁花说的信誓旦旦,猜的也的确准,只是今日以后,宇文江雪的坏名声就不止他一人知道了,之前有多少人以为他仙风道骨温润如玉,往后就有多少人知道他心狠手辣毒杀多人,宇文江雪也就休想再凭着他的名声压制谁了。 见他沉默,霁花心中了然,沉寂着思索一番过后,他嘱咐谢无言:你安心养病,别瞎想,魂魄得慢慢养我从前与你也不算太熟,但也知道那时的你性情如何,你冷淡归冷淡,但好歹像个人样。 霁花一脸苦闷地推敲措辞,告诉谢无言:要想修复魂魄,不仅要靠安魂花,还得自己努力,找回一点像人的感觉。 谢无言蹙起眉,略有不解:霁花长老是说,我现在不像人? 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你有几分情几分欲?霁花嘲讽地看他一眼,反问道,但凡魂魄残缺者,在这方面都会迟钝很多,像你这么严重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概也是因为你魂魄太过稀薄吧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照霁花所说,现在的谢无言之所以会如此冷漠不近人情,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性情如此,还有一方面,是因为他缺失了大部分魂魄,才会无法感知到外界传来的情感。 也就是说他要试着去感受,去理解常人的七情六欲? 霁花该做的事都做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看见谢无言沉思的样子,他疲惫地泄了口气。百年千年来,霁花几乎都是伶俜一人,早就寂寞惯了,一连几天被他们折腾来折腾去,反倒感觉力不从心。 霁花素来不是个能以常理理解的人,谢无言几人离开霁花峰时,他并没有送他们,只是站在那一片迟来多年的牡丹花田前,默然矗立了很久。 离开红霞一线天的谢家牡丹,如今又失去了阵法的保护,能够在这里保持一夜的完好,已经是极限了。 谢无言临行前曾问过霁花,是否要将这片牡丹花田重新用阵法保护起来,却被霁花拒绝了。比起永远隐匿在不知名的角落,还不如艳丽一夜,绽放到枯萎为止。 火团升上高空后,霁花的背影逐渐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红色的牡丹花田也逐渐模糊成一片虚幻的影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大抵是在药圣堂遭遇了太多的变故,几人坐上玄鸟动身离开,却都看起来各怀心事,并不轻松。 黎琛坐在玄鸟身子的最边缘,一只腿搭在外面,连灵障也没开,就坐没坐相地待在那儿吹风,没不久就被谢无言逮着拎了回去。 黎琛一脸不理解,但见到谢无言下意识露出的狠厉表情,他只能认栽,默默坐在了安全的位置。 谢无言紧蹙着眉,凝视着黎琛的背影。 如果要找回自己的七情六欲,去感知他人的情感,他首先要理解的,或许就是黎琛。 难度显然不小。 谢无言有些头疼没思路,只能静坐着思考办法。 成小鳞看周围这样,小声清了清嗓子,第一个开口打破寂静:温师兄我们没等庄主他们就走了,这样好吗? 不要紧,我方才已经与父亲打过招呼。温灼微笑着回复,脸色却多少有些苍白。 方才在霁花峰上山风呼啸,冷得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也就没显得温灼有多特殊,以至于他剧烈咳嗽,吐了一手血的时候,把旁边的成小鳞吓了一大跳。 温师兄!成小鳞焦急地扶住他,谢无言吐血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才过了这么一小段时间,温灼这儿就又出了状况,实在令人忧心。 火团都停下来拍了拍翅膀,唔唔叫唤着回头看。 谢无言顺了顺火团脖颈的长毛,示意它继续飞,转身去温灼那儿查看情况:温少爷? 温灼倒看上去并无大碍,擦去手中血迹之后,又拿新帕子替火团擦拭被血点子弄脏的羽毛,末了,做完这一切,他掌心放出微弱的火苗,烧去两块染血的帕子,灰烬消散于风,不见踪影。 温灼投去安慰的笑容,解释道:无妨,只是毒素在灵脉里待了太久,多少有些受损,不过,谢少爷的伤情应当比我还严重吧, 成小鳞和一旁的黎琛皆是惊讶地看向谢无言。 第169章 温灼垂了垂眸,接着说:谢少爷将我送到慕霞峰时,有医修前来为我们送药,却没人顾及到 谢无言打断他的话:我服过解毒的丹丸,自然无事。 谢无言当时在挑选服下哪种毒药的时候,为了效果更好,少些破绽,特意挑选了足以致死的剧毒,虽然之后他很快也服下解药,但是剧毒的效果毕竟残留在灵脉与脏器间,久久难以消除。 不过这剧毒的余威比起魂魄震颤的痛楚,就根本不算什么了,所以谢无言从来也就没在心上过。 见他似乎并没有兴趣提起此事,温灼强撑着倦容微笑,朝他伸出掌心,里面静静躺着一粒红色的药丸。 准确的说,是半粒。 谢无言的视线在丹丸那儿停顿了好一会儿,这不会是 是解药。温灼索性直接将红色的药丸塞到了谢无言手里,当时谢少爷给我解药时,我想之后可能还会有用处,就留了半粒下来。 谢无言难以置信地蹙起眉,看向他:你知不知道这是致死的剧毒? 我知道。温灼不以为然,点了点他的掌心,谢少爷若是想责备我,之后再与我详谈吧。 谢无言叹了叹气,沉默着服下解药,却忽然想到霁花的话。 这就是他需要理解的,来自外人的情感? 谢无言忽然明白,霁花为什么说自己不太像一个人了。 普通的,拥有七情六欲的人,收到了来自他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保下的解药,这时会怎么想?感激?欣喜? 谢无言理解因与果之间的逻辑关系,但或许是因为魂魄的缺失,他有些找不到那一根连接因果情感的弦。 如果想要使自己的魂魄恢复完好,这根弦一定是必要的。 谢无言努力想找感觉唤醒自己内心的感情,没发觉自己的表情越来越吓人,以至于原本不打算跟他搭话的黎琛看见他这样,都担心地瞥了他好几眼。 因为温灼的那半粒药丸,黎琛已经焦躁了半天,每次他看见温灼这样自然地接近谢无言的时候,都会如此焦躁。 他心里越来越不自在,忍不住搭话:师尊?你 成小鳞忽然在后面喊道:前面有人! 谢无言瞬间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前方,黎琛未说完的话也被吹散在风里,他抿了抿唇,扭过了头。 玄鸟停在半空,正前方,一个女修御剑乘风,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 作者有话说:今天我的好基友左右的新文上夹子啦!!很好看!快去康康! →→→《大将军绑定了妖妃系统后》by朴左右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心魔(4) 谢无言警惕地看向那个一声不吭拦住他们的女修,这里离镇海山庄的势力范围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对方是玲珑门派来的 就在谢无言斟酌对策的时候,一旁的温灼忽然御剑上前,恭敬朝女修道了一声:母亲。 听到温灼这么称呼,其他几人皆是一愣,重新看向女修,眉眼真就与温灼有那么几分神似。 既然是温灼的母亲,那么此人就是温睿舟的夫人,镇海山庄的副庄主严霜? 在此之前,严霜一直在闭关养伤,算起来,也确实到出关的时间了。 严霜人如其名,五官相貌凌冽逼人,看上去不太好相处,不过上前与谢无言等人打招呼的时候,却又表现得相当亲切,与温灼一样,给人一股奇妙的亲和感。 严霜与他招呼了几句,便好脾气地说:谢小少爷此行一定颇为劳累了,我也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快些回山庄休息吧。 据严霜本人所说,她是专程来接他们的,只是出发晚了,只能在半道招呼他们停下来。 她一个个与他们招呼完,才发现藏在后面的黎琛的身影,不禁疑惑:这位是? 严霜来时一定听人说过,去药圣堂的只有谢无言他们三人,黎琛来了的事还没有被镇海山庄的任何人知晓。 但严霜出关后毕竟听说了谢无言与黎琛一行人造访镇海山庄的事,推测出黎琛的身份也并不难,还没等人告诉她,她就恍然一笑,道:我知道了,这孩子便是那玲 在黎琛脸色转阴之前,谢无言适时打断了严霜的话:我徒弟,黎琛。 温灼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十分配合地帮着转移话题,将严霜的注意力从黎琛身上引开。 几人继续出发停在山坡上的火团得到谢无言的指令,嗷呜叫着张开了翅膀,继续向镇海山庄的方向飞去。 严霜独自御剑,与他们并肩而行,几人到了人界的村子前,按规矩用走的回到山庄,刚一经过定海楼,就遇到了温睿舟一行人。 温睿舟正与刚刚同行去药圣堂的长老聊天,一看见他们,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谢小弟!你总算回来了! 旁边的长老看见谢无言,纷纷上前关怀问候,客套之余也添了一分发自内心的恭敬。 严霜拦住他们,解围道:谢小少爷来回奔波劳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可别再陪着温睿舟那帮老玩意说话了,累着嘴皮子了可不好。 长老们听懂严霜的暗示,忙退出路来,让谢无言得空歇一口气。他们几人跟随严霜进入定海楼 这些镇海山庄的长老和大部分仙界的人态度差不多,起先弄不清谢无言与玲珑门的关系,都不敢贸然接近他,态度都表现得敬而远之,而今谢无言挑明了要与玲珑门对着干,手里还握着黎琛这一张牌,他们反倒松一口气,敢与他明着来往了。 玲珑门是棵高耸入云的大树,谁想要爬上去借着大树遮风挡雨,就要做好随时可能跌落进泥土的准备。更何况,玲珑门如今动作越发过分,就算势力再大,也不是人人都想依附的。 谢无言在定海楼的窗边向下一眺,长老们还在那儿聊得起劲。他方才观察这些长老的态度,隐隐察觉到,或许这次药圣堂的事情的影响力,会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毕竟这些年来,在玲珑门那儿吃苦头的人可不算少数,宇文江雪虽然名声好,但身在其中,毕竟脱不了关系,他也帮着玲珑门门主做了不少违人意愿的事,众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只能陪着笑默认玲珑门的暴行。 黎琛的父亲黎琎手段强硬,实在不得人心。 谢无言敢明着和玲珑门的人作对,又借着今日一事让同为大门派的药圣堂和玲珑门决裂,玲珑门的势力不算掉肉也算流血了,谢无言此番做法,显然为不少人出了一口恶气。 温睿舟与严霜将从药圣堂回归的几人请上楼中茶室,命人煮了好茶沏上。 谢小弟,我可得亲自为你敬杯茶,怪宇文江雪那歹人,害得你们此行异常凶险,若非谢小弟机敏,光凭我一人,要救出你们还是很不容易的。 温睿舟说了几句中听的好话,忽而看了眼黎琛,微笑问:黎小弟,听说你也帮了你师尊不少忙,真是有心了,不知方才在药圣堂,玲珑门的长老可有找过你? 黎琛虽是谢无言的结契弟子,但他是黎琎之子,注定与玲珑门脱不开关系,如今撕破脸皮,他总得选一边站。 黎琛也没让他们忧心太久,笑盈盈地回答:刚刚师尊找我找的急,我又与玲珑门那帮人不熟,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温睿舟见他一脸单纯,没什么心机的样子,也就笑着掠过这件事了,毕竟黎琛在他们眼里只是十来岁年纪的孩子,哪有什么算计人的坏心思。 黎琛要是顾念师徒情谊,一心向着谢无言,那他们也不必担心些什么了。只是谢无言心里隐隐想,温睿舟他们并不知道,黎琛之所以会如此没有异心,不是为了什么师徒情谊,只是利益一致,在利用彼此罢了。 温睿舟又找他们谈了谈药圣堂这次事件的实情,几人心知肚明,只讲了些表面的事,都没有透露计划有关的隐情,温睿舟看上去也没有多虑,转而看向成小鳞。 对了,成小弟,我听说你终于找到你那位兄长了?能兄弟团聚,也是一桩喜事啊。 成小鳞磕磕绊绊地回答:可是,他,是玲珑门的 有何要紧的?虽然那玲珑门门主是与我有些矛盾。温睿舟刚一开口,就收获了严霜的一记眼刀,考虑到黎琛还在场,温睿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慰道,若是因为我镇海山庄的缘故,害得你们兄弟二人无法团聚,实在是不应当。 成小鳞垂下眼睛:多谢温庄主,我会好好考虑的。 谢无言抿着茶水看向一侧,突然目光定住,皱眉问:温少爷? 众人随之看来,见温灼脸色苍白冷汗密布,这才发现情况不妙,温睿舟得知他与谢无言之前中毒未愈的事,急忙出去叫人拿丹药和药草过来,命他们好好待着,千万别随便走动。 第170章 温睿舟一走,屋子里安静许多,连平时最善于活跃气氛的温灼都因为中毒而轻阖双眼,无力说话。 黎琛低着头,盘腿坐在一边,忽而一笑,喃喃道:成师弟运气真好,你哥哥是玲珑门医门长老,往后什么灵丹妙药得不到?说不定还会给你洗髓丹,连灵根都能 成小鳞脸色渐渐发白,谢无言叹着气瞪了黎琛一眼:够了,到此为止。 虽然霁花让他尽力去理解他人的情感,可谢无言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黎琛又怎么了? 平时黎琛虽然也对成小鳞态度很差,两个少年年纪相近,却彼此两两生厌,自从成小鳞与哥哥成特重逢之后,黎琛已经借着这件事挑刺好几回了,到底是为什么? 黎琛抿紧下唇,悻悻地扭过头,一旁默默品茶的严霜见他这样,若有所思地捏着下颌,突然说了一句:黎小少爷的眼睛,与你母亲真像呢。 黎琛的双肩猛然一颤,双目因为惊讶而睁得巨大。 谢无言一下注意到他的反应。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黎琛面前直接提及他的母亲,那个嫁给黎琎的凡人女子。不论那女子风评如何,她都已经逝去多年了,在黎琛面前,一般不会有人心大到随便提及他母亲的事。 严霜却好像对黎琛的异常反应浑然不觉,只微笑着继续说:当年连接两界的七星铁索桥还在,你母亲从人界嫁到仙界,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我与温睿舟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有人界的女子敢跨越那七星铁索桥来与爱人千里相见,实在厉害。 黎琛愣愣地转过头,瞳孔都在颤抖:你你见过 温少爷!成小鳞的喊叫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几人瞬间看过来,正巧看见温灼蹙眉闭眼,软趴趴地向后倒去的样子。 灼儿!严霜紧张地冲上前,从与他们见面起便端庄稳重的女子此刻一脸忧心,焦急地将温灼扶起来,用掌心贴了贴他滚烫的脸颊,赶紧从储物戒里拿出丹药救急。 谢无言一边帮着取药拿药,一边观察着黎琛的样子。 黎琛的反应迟了很多,双瞳怔怔地看向严霜,等少年回过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严霜小心翼翼扶住半昏迷的温灼,往一脸苍白的他嘴里送药的样子。 黎琛看着他们,眼里又空又黑,什么情绪也看不出,只是在许久之后避开眼神,侧脸显露出淡淡的哀戚。 谢无言愣了一下,忽然福至心灵,脑海里有两条无形的线突然接在了一起。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黎琛,是因为成小鳞寻亲成功的事,在思念自己的母亲吗? ----------------------- 作者有话说:qaq身体好一点点了!!可恶啊,这个月全勤木有了!!(攥紧肥肥拳) 一到冬天,各种免疫力就嗖嗖下降 想起我小时候一句很惨烈的话:一到冬天,南方的游戏水平就会集体下降因为没有暖气啊啊啊太冷了!手指都冻得梆硬!码字也是呜呜呜,真的不要再变冷了求求老天爷!最近玩手游匹配到的队友都菜了好几倍了(bushi) 第142章 心魔(5) 谢无言紧盯着少年沉默不语的样子。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黎琛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脆弱的一面,即便像现在,感到思念,嫉妒,也只是默默将这些情绪折叠起来,藏进黑暗的角落,永远把自己的软肋藏得好好的。 以至于他有时做出来的行为,乍一看就是无理取闹,虽然看起来毫无理由,但是真正的理由早已被他自己一口口嚼碎了吞入腹中,沉默又隐蔽,谁也不会知道。 简直就像是一头浑身是刺的小兽。 谢无言想了想,居然意外地发现,黎琛也不是那么难懂。 霁花的提议的确让谢无言察觉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事,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先入为主将黎琛当成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任性孩子,就永远不可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思索之际,严霜已经扶着温灼起身,歉疚地看向他们几人:今日招待不周,还望几位不要介意,灼儿身子实在不适,我得先送他休息去。 自然不会有人责备他们什么,成小鳞不放心,跟着过去帮忙照看,谢无言也顺势将黎琛叫了出去。 四下无人,安安静静的,黎琛姿势随性地靠着墙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谢无言抛出一物:拿去。 黎琛顺手接住,低头一看,是个没见过的瓷瓶。 这是什么? 安魂花的药液,这是你的那一份。谢无言试着将语气放的平和一些。 黎琛低头看了看瓷瓶,却伸手推回给他:师尊既也需要这药液,就由师尊自己留下吧,反正霁花也不是特意给我的吧。 霁花对我说过,你我各有一份,几瓶药液而已,你收着就是,切记要日日服用。 都说了!我不用。 谢无言又不理解了。 他拿着黎琛丢回来的药瓶,沉默一刻,面无表情地询问少年:可那个时候滴在我脸上的药液,你不都抹去喝了吗? 什黎琛刚想转身,听到谢无言这么说,他整个人倏地一僵。 黎琛站在原地停了片刻,攥紧药瓶回头,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师尊难道是觉得,我当时那么做,是因为馋那两滴药? 不是吗?‘ 谢无言轻蹙起眉,思索着问:那是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想那么做就做了,一定需要理由吗?黎琛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转身跃上窗台,头也不回地说,那些药,师尊先拿着吧,我不需要。 黎琛翻过窗子,谢无言走至窗边,默默遥望少年消失的方向。 尝试和黎琛友好相处,绝对是谢无言至今做过的最困难的一件事,若非为了修复他残缺凌乱的魂魄,谢无言恐怕永远都不会主动开这个头。 想要亲近一个人,远比杀死一个人要困难得多。 谢无言并没有刻意去找黎琛,在他想清楚思路之前,贸然接近恐怕还会引来少年的反感,他也越发意识到,如果自己能感受并理解常人的情感,他与黎琛的相处也一定能顺利不少,只可惜,没有如果。 当晚,李叔突然找到谢无言,神秘兮兮地请他过去一趟,说是有人想见见他。 在这山庄里连名字都不能明说的人,只有可能是谢锦声。谢无言前去赴约,一走进茶室,果不其然看见谢锦声坐在里面,正悠闲自得抿着茶水,甚至还有闲心与他微笑问候。 谢锦声找他,为的自然是药圣堂那件事,不知是因为调养好了身子,还是因为这件事的缘故,谢锦声的脸色都红润不少。 他骨瘦如柴的身子也终于恢复一些精神,身子能够撑起衣服后,气质也好了不少,乍一看,还是当年那位仙风道骨的谢仙尊没错。 宇文江雪当真是把谢家害惨了,能听到他一丁点的坏消息,对谢锦声来说都是喜讯了。 进门后,谢无言向后轻轻抬手,门啪的一声闭上,他看见谢锦声旁边放着一坛酒,问:父亲是从何处拿到酒的? 谢锦声淡淡一笑:我撞见温睿舟偷藏酒水,他便给了我一壶,拿来堵我的嘴,虽说我也没什么人可以聊的 父亲若是寂寞,往后我会常来坐坐的。 还是不必了。转瞬间,谢锦声的目光变得颇为复杂,不知为何避开了与谢无言对视的目光,将酒搁到桌上一放,来,坐下来喝一杯吧。 谢无言一边为谢锦声倒酒,一边道:父亲,我这次去药圣堂,还意外查清了一件事。 谢锦声接过小酒杯,问:何事? 谢无言为自己也倒上半杯酒,冷静叙述道:当初盗走生之卷的那个门生,恐怕是宇文江雪的父亲,他在人界假扮临江仙,以此敛财,生之卷现在多半就在宇文江雪手里。 闻言,谢锦声手里的小酒杯一抖,险些洒出来,他难以置信地抬头:无言,你确定? 谢无言将他与温灼被封印进虚空秘境的事告诉了谢锦声,听完这一切,谢锦声目光沉重,摇了摇头:果然当初我在那个时候遇到他,根本就不是巧合,原来他这么早就和玲珑门勾结了 父亲想到什么了吗? 在你很小的时候,我救过盛家那个男人,盛阳的命,你应该还记得吧。谢锦声将酒杯抬到唇边,发现杯里空了,越发觉得喉咙干涩不堪,当时有个人界来的杀手,险些把半个玲珑门都灭了,又盯上了代镇海山庄送信的盛阳,要不是我恰好路过那里,恐怕这事情还会闹得更大。 第171章 谢无言一怔,问:那个人界杀手后来 后来被我封印进死之卷,从那时到现在,也关了将近快二十年吧。谢锦声为自己添上酒,回忆起此事时,目光越发沉重,那个杀手不仅手段残忍,杀心和恨意都太重,如果放他出来,恐怕又要赔上不少人命,无言,你可要当心了。 谢无言微微颔首,心里也暗自确认,果然这个惹出腥风血雨的人界杀手,就是被封印在死之卷里的秦枭羽。 谢无言思绪越来越沉,赶紧追问道:父亲,关于黎琛的母亲那位人界来的女子,你了解多少? 谢锦声目露意外:你是知道她与此事的联系,才这样问的? 不。谢无言想了想自己这么问的原因,苦思了一番才做出回答,是因为,我为人师长的缘故吧。 谢锦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做评价,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也是,那是你的徒弟,知根知底才好。 他抿了口酒,因为酒水而变得略有些粗糙的嗓音喃喃道:那女子我记得,是叫钰照吧。 当时人界还有一个最宽阔的国家,这个叫钰照的女子,是那个国家的公主,不知为何认识了黎琎,两人彼此爱慕,而且十分张扬,当时整个仙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他们二人的事。 钰照是凡人,两人虽不能结为道侣,但是他们照人界的礼法成了婚,那个时候,很多原本不看好他们的人,都有些改变了想法,毕竟那女子敢跨越七星铁索桥,赴仙界成婚,这已经是前无古人的事了。虽说谢锦声并不认可这对男女,但他眼里也并无轻蔑,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没过几年,你徒弟那个叫黎琛的小子便降生了。 七星铁索桥 这个名字,严霜似乎也提到过,谢无言蹙眉回忆了一番,猛然回想起,他似乎是看见过那座桥的。 在他们离开机关谷,乘着飞来枫进入仙界的时候,他看见过一次七星铁索桥。 在人界与仙界的交界处,有一片辽阔如海洋,却又深邃如洞穴的裂谷。裂谷间大雾弥漫,谷中漆黑一片,唯有时不时凸起一截的山峰,像是从黑暗中长出来似的。 而在那些山峰的边缘,都挂着一条断裂的索桥,但是,当他们飞越裂谷的时候,能够清晰看见,那里已经没有一条索桥是完整的了,不是破损就是断裂,早已不成形状了。 现在想来,那就是七星铁索桥吧。 在桥体还完整的时候,凡人要想前往人界,就能通过这些铁索桥跨越裂谷,但是这裂谷就连修仙者看了都觉得阴森可怖,一旦失足便入万丈深渊,绝无生还可能。所以在这百年间,再没有听说过除钰照以外的什么人,敢独步走过这条危险可怕的七星铁索桥。 也是因此,钰照越桥嫁入玲珑门的事,也震惊了不少人。 十几年,对谢锦声来说只是上一刻的事罢了,他回忆着这一切,喃喃道:钰照与黎琎的事,在那时可轰动不小,我们谢家虽然不赞成修士与凡人的亲事,但看在玲珑门的份上,也送去过不少赠礼,庆贺黎琛出生可惜了,好端端的,玲珑门突然传来消息,说钰照死了,我们也很惊讶。 好端端的,突然死了? 谢无言追问:死因是? 谢锦声摇头:据说和黎琎的义弟,黎瓒有关,因此还起了不少谣言,说钰照与黎瓒私通,才会惹祸上身不过那也都是无稽之谈罢了,事实如何,只有当初亲历此事的人才知道。 那阵子,玲珑门里乱作一团,为钰照的死争的正激烈,那个叫黎瓒的,大概是想亲自去人界,向钰照的家人赔罪,不过在半路,就被那个人界来的杀手偷袭了。谢锦声摇了摇头,那个杀手自始至终都没提到过自己的身份,但我毕竟是见过钰照几面的人,看着那杀手的脸,只觉得越看越像钰照,恐怕,是钰照的亲人得知消息,亲自上门来索命了吧。 再后来的,你也知道了,那杀手偷偷闯入玲珑门,趁着门派里混乱一片的时候,把单独行动的修士一个个逮住偷袭,与他正面交手过的,一个活下来的也没有。 谢无言默默听着。 秦枭羽凭着区区凡人之身重伤宇文江雪,当然也能够杀死这些玲珑门的弟子。若是要正面斗法斗剑,秦枭羽可能敌不过他们,不过只要他挑对地方与时机,赶在修仙者反应过来前,用娴熟的刀法将对方一击毙命,屠杀半个玲珑门,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等我赶到的时候,将那个杀手封印进死之卷,才总算保住了盛阳的命。想到当时的场景,谢锦声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那个杀手的确不好对付当时,是宇文江雪出手帮助了我,他又长得太像临江仙,我才会一时冲动,将他带回谢家,让他做谢家的门生 谢无言轻轻闭眸:这并非父亲的过错。 在谢锦声抿着酒水,沉浸在回忆与后悔中时,谢无言却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 宇文江雪和临江仙的关系,会不会太过紧密了一些? 他父亲曾是谢家门生,先是盗取生之卷,又靠着假扮临江仙骗取百姓的钱财,后来他自己觉醒灵根,得到了木系天灵根,还是和临江仙一模一样的木系温灵根。 就连他的相貌都神似临江仙,若是将这一切都称作巧合,才是太过牵强吧。 谢无言的表情越来越可怕,几乎所有思绪都紧绷起来,以至于谢锦声出声叫他,他都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飞快地回忆着,宇文江雪将他关进虚空禁制里,他所被迫看到的那一遍遍的悲剧光景。 那个神婆说,一定要让那个女子去水边生产,因为此子气运太过强大,生来辨不清生死阴阳,分不清前世今生。 水是最接近死亡的,只有亲自从那里接来孩子,才能够帮他从前世的恩怨摆脱出来,忘却前尘修今生。 然而 最后,女子无法忍耐那剧烈的痛苦,还未走到水边,便诞下了宇文江雪,周围百花盛开,有四季紊乱之象。 谢无言脸颊一侧,滑落一滴冷汗。 他冷静运作的思绪,在缜密的思考过后,却为他得出了一个惊悚又可怕的猜想。 ----------------------- 作者有话说:发现,食量这个东西真的会随着年龄变大而变小 昨天身体啥的都痊愈了,抓住左右下馆子去,兴致满满点了一桌子菜,结果!!!我连一碗米饭都没吃完,我: 我可是肚皮有池塘!肚皮有大海!以前吃三吨都没事!啊啊啊,这次我和左右努力吃了半天,居然一个菜都没吃完 我俩大概是来餐厅丢人最后全都打包走了嘤嘤嘤qaq 第143章 心魔(6) 无言?你还好吗? 谢无言倏地回过神来,看见谢锦声担忧的眼神,他垂了垂眸:无事,只是走神了而已。 宇文江雪是临江仙的转世?开什么玩笑。 除了死生之书,临江仙在谢家并没有留下多少遗物,也不曾有过多少记载,即便这样,谢无言也不愿将宇文江雪认作是临江仙。生在谢家的人最终却深深害了谢家,这样的事,未免也太过残酷。 但谢无言也知道不该完全否定这个猜想。下次他和霁花见面的时候,或许该试着问问他临江仙的事。 他心情复杂,很快与谢锦声道了别,谢锦声看出他心里有事,并没有作任何挽留。 关于黎琛的母亲,谢锦声虽然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并非这件事的亲历者,但他告诉谢无言的这些,也已经是大部分人所知晓的真相的全貌了。 黎琛的母亲在嫁给黎琎,诞下黎琛不久之后,便意外死去了。 对于所有与黎琛没有关系的人来说,这就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只有身在其中的人,不得不背负并承受着这句话带来的所有后果。 与谢锦声分别前,谢无言站在门边,回头问他:即便是修士,也需要双亲的陪伴吗? 谢锦声愣了一下,沉默片刻,轻轻闭上了眼:或许是的。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不敢与谢无言直视。 谢无言从他的脸上的阴霾里读出了愧疚。 他并没有要埋怨谢锦声的意思,虽然他继承了谢小少爷的所有记忆,那些孤独的时光就像烙印一样,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可因为魂魄不齐,谢无言并不会因此感到痛苦,所以,也无法对黎琛的经历感同身受。 谢无言返回他居住的安海楼,黎琛的房间果然是空的,木门没有上锁,却上了禁制,谢无言只能离开。 第172章 他回到屋里,整理了一下储物戒,将《十方诡阵图》展开放在桌上,看了没一会儿,房门就被用力扣响。 他去开门,看见李叔捧着个玉匣子站在外面,恭敬地唤了他一声:谢少爷,这么晚了,真是打搅您了。 他道无妨,李叔微笑着奉上玉匣让他收下,谢无言接过去打开,才发现里面摆了十来个赤红色的丹丸与药液。 这是? 李叔笑容慈祥,徐徐向他解释:这是温庄主按照诸位中的毒,重新配制出的解毒丹药,庄主特意让我给谢少爷也送来几份。 他谢过好意,问起温灼的情况,李叔的微笑便淡下去了,轻轻叹了声气说:温少爷体内毒素浸染更深,一直昏迷不醒,虽然庄主和夫人他们一直亲自陪着照顾,可是根本不见好 温灼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第一次离开山庄就遇到这种事,心里难免会担忧不安。 谢无言点了点丹药旁边:那这个呢? 在玉匣里的边缘处,还摆放着两枚精致的储物戒,一红一黑,泛光的表面显出温润的质感,戒身雕琢出精细的牡丹纹路,比谢无言现在戴的那枚还要更加精致。 看到此物,李叔脸色缓和一二,露出笑说:这两枚储物戒,是今朝那孩子亲手制成的储物戒,空间比寻常的大空间储物戒还要扩充不少,用的玉石都是上好的红雀珊瑚玉,他这段时间闭关不出,为的就是制这两枚储物戒。 说到一半,李叔欲言又止,想了想才说:其实今朝本想亲自来送的,但刚刚他没找到您,眼下已经到温少爷那儿帮着照看了,谢少爷若是有空,可否随我过去看望一下今朝? 为什么? 李叔一愣,忙低下头:怪我怪我,没看出谢少爷忙碌 李叔,你误会了。谢无言蹙眉斟酌了一下措辞,解释说,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希望我过去探望盛师兄? 谢无言可以像以前一样,直接顺着李叔的意愿,随他过去见盛今朝,但自从被霁花提醒过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理解过李叔他们的想法。 李叔希望他能去看望盛今朝,又是因为什么? 谢无言解释了几句之后,李叔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笑说: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我想,今朝那小子为了谢少爷闭关了好些天,一定很想见你,况且他听说你们一行人遭遇了许多不好的事,就算谢少爷平安无恙,他也一定担心极了。 因为他想见到您,我又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才想带您过去见见他,如果要选一个词来形容大概也算是一种‘体恤’吧? 谢无言沉思片刻,问:李叔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李叔笑意温和了许多:我是看着温少爷与今朝长大的,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我还是能猜出一二的。 因为熟悉,所以了解,因为将他当做孩子,所以想要体恤对方的心情? 谢无言认真地想了想,这一层因果关系,他还是可以理解的。 李叔见他面无表情,陷入沉思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谢少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了。谢无言收起心思,正色看向李叔,盛师兄他现在在哪儿? 李叔一笑,立刻为他带路。 夜晚的镇海山庄分外安静寒冷,已经入冬,冰冷的海风越发冷酷无情,一阵阵吹袭着宁静的夜色。 四周都昏暗无光,唯有温灼休息的那栋楼还亮着灯,远远看过去灯火通明,吵嚷的声音隔着阵阵寒风传过来,变得细小又破碎。 谢无言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尚未月圆,不远处的艳园格外安静,并无歌声传来,说来,那个在艳园与温睿舟私会的鲛人,身份还尚未查明。 艳园的事寻不到什么线索,暂且放放,谢无言跟着李叔登上楼阁,径直走向温灼所在的屋子。 屋门推开时,温灼正披着件柳青色的小衫,靠坐在窗边的小榻上。 他身形消瘦了不少,脸色异常苍白,他原本正闭眸小憩,听见开门的动静,立刻又撑着睁开眼,带着一脸倦容坐起身。 看见来者除了李叔,还有谢无言在,温灼苍白如雪的脸颊流露出一抹浅淡的惊喜,出声唤道:谢少爷。 李叔惊喜地迎过去。 周围坐着的两个小姑娘看向门口,一下弹起身子,精神满满地跑过来:谢少爷,你来啦! 谢无言与她们简单问候了几句,他记得他们离开山庄的时候,温婵和温小落还在为青青的事和温灼闹脾气,但一听说温灼有事,立刻就赶过来帮忙了。 两个小姑娘性格格外好,生气的时候生气,该听话的时候,一丝别扭也不闹。 温小落认真地点了点她们俩:我们,很乖。 活泼的温婵则坦然一笑:我们这么乖,谢少爷是不是该拍拍我们的头。 温婵故意露出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谢无言还未有反应,就听温灼出声制止她们俩:婵儿,你刚刚都闹过母亲了,怎么还想着闹谢少爷? 温婵嘟嘟嘴,背着手走到温灼床边:谢少爷来了,你还欺负我们。 李叔光顾着高兴,这会儿才发现屋子里异常空旷,问:少爷你何时醒的?庄主和夫人他们呢?还有今朝他们怎么都不在? 温灼拍着两姐妹的脑袋,告诉李叔:解药里头有一种药不够用了,父亲与母亲要带着今朝去药圣堂购置一些,那地方毕竟出过事,他们不敢随便派人过去,一定要亲自过去取。 哦,是这样李叔颇为可惜地点了点头,回头瞥见谢无言,又笑着与他解释起来,谢少爷,我是在为你与今朝二人没见着面难过呢。 闻言,谢无言沉默了一刻,道:我知道。 温灼奇怪地看了看他们。 谢无言不知道,李叔到底在心里把他想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自从他询问过李叔的内心想法之后,谢无言与温灼谈话的时候,李叔都会忍不住插嘴,小声为他解释温灼的想法。 温灼看向旁边的两个女孩:小落,婵儿,你们先回去吧,过会儿母亲回来的时候,你们记得提醒她用药,她伤病还未痊愈。 李叔小声与谢无言说:少爷是有点私事,想与您单独谈谈。 谢无言: 温灼同样察觉到李叔有哪儿不对劲,与他们闲谈了几句,他就告诉谢无言:谢少爷,今日不早,我的伤也好了大半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李叔又笑眯眯地告诉谢无言:其实,温少爷他希望你留下来呢。 温灼的笑容愣在半空,一脸复杂地看过去:李叔? 你们聊,你们聊。李叔难得这么高兴,偷乐着离开房间。 屋里一时只留下他们二人,周围沉寂一刻,温灼低头一笑,刚想再劝谢无言回去,却听谢无言开口说:温少爷,我有些事想请教你,你若是今日身子不适,我便改日再 我没事。温灼一下坐起来,声音也禁不住抬高,他自己也意识到这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恢复往日温和微笑的样子,谢少爷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吗? 隐瞒没有意义,谢无言直接将霁花的话转述给温灼,顺道还提了一嘴黎琛的事。 温灼认真听他说完,总算理解了刚刚李叔的反应,似笑非笑地问: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 你说。 温灼垂眸盯着他:愿意帮助谢少爷的人,应该有很多吧,谢少爷为何选了我帮助你呢? 谢无言沉思片刻,索性用最直接的话向他解释:温少爷天赋并不高,木火双灵根,在山庄内不算天赋高,在年轻一辈里也不是境界最高者,却能以性情服众,自然深谙为人处世之道。 在他所认识的人里面,温灼是最适合的人选了,他最懂人情世故,能够洞悉其他人的内心,或许会知道找回情感的方法。 温灼愣了一下,不禁失笑:谢少爷谬赞了,所以,谢少爷并不是想学习为人处世之道,而是想让自己感受到情感我没理解错吧? 谢无言点头。 如果修复魂魄只需要说些漂亮的场面话,谢无言自然不必这么苦恼,他不仅要表现,还要发自内心去感受到情感的波动,才能真正修复魂魄。 虽然我说这话有些奇怪温灼看向别处,问他,但是,其实你已经感受到了一些情感,难道你自己没发现吗? 第173章 谢无言不太明白,皱眉问:什么时候? 你发现黎琛思念母亲之后,想过如何去安慰他的情绪,却找不到头绪温灼放轻了声音,不疾不徐地告诉他,想要去宽慰他人却毫无办法,谢少爷所感受到的烦恼,不就是由心而生的吗? 是吗? 谢无言不甚理解,专注沉思的时候,温灼注视着他,强撑着维持住的笑意,悄无声息地淡了下去。 ----------------------- 作者有话说:最近一个基友超级想养猫,到处看猫猫,甚至都定好品种想养啥猫猫了 然后来找我,问我:以我对她的认识,她能不能养好猫猫 我就啥也没说,用一个小时细数了一下我养猫半年来的心路,以及恶猫七月干过的种种事情,最后附上几张被猫咪抓过的可怜沙发的图片。 我基友:(陷入漫长的沉默) 当晚就放弃了养猫这件事 qaq ps:被猫狠狠虐待过的沙发真的很可怕!!家里有皮沙发的小可爱养猫前一定慎重考虑啊!!基本跟养了个金刚狼没两样!!(?) 第144章 心魔(7) 温灼骗了谢无言,也骗了所有人一件事。 药圣堂一行,并非他第一次离开镇海山庄。 谢无言走后,温灼缓缓阖眸,如玉的面孔经过月色洗涤,肤色白的像一层薄薄的荧光。 他披散着长发,往常系发的杨柳叶儿变作一条细长的鞭,被他盘成一圈,握在手里,一圈圈的,像把玩珠串般,缓慢地转着。 温少爷,你真想好了?真要用洗髓丹把自己洗成天灵根? 记忆里,那个长老虽然在询问他,不过满脸都写着不赞同,周遭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温灼这样做的得失后果。 温灼那日受了寒,头疼的厉害,越发觉得这些人吵耳又讨人厌,不过他还是乖巧一笑,感谢那位长老对他的关心,讨喜的笑容让所有人都没发现他头痛欲裂的事。 八岁那年,温灼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要洗灵根,用洗髓丹把自己的木火双灵根洗为单灵根,变成像盛今朝一样的单灵根,天灵根。 但反对的人一个接一个,借着温灼对山庄的重视,对他施加压力和负罪感:温少爷,洗髓丹珍贵无比,咱们山庄上下就这么一颗洗髓丹,本来是要拿去卖了换灵石的你真得想好了,再做决定啊。 天灵根有什么好的?仙界上上下下,那么多天灵根,实力不如双灵根的比比皆是,温少爷,你平日最懂事了,何必要攀比这个呢? 可是,如果没有天灵根的话,他的修仙天赋就会差盛今朝一截,日后的修炼速度也会慢很多。 温灼和活得自由洒脱的盛今朝不同,他很早就知道:他们之中更强大,境界最高,剑法最好的那一个人,会成为未来的庄主。 拥有优秀的天赋,对他而言是必要的。 现在想来,温灼觉醒灵根很早,也很巧,当时他母亲严霜在啸眼秘境里遭遇重创,内伤严重,需要大量丹药修补伤口。如今山庄内丹药稀缺,那几种丹药的市价又极为昂贵,每月都要花费上万灵石救治严霜。 即便镇海山庄过去算得上富裕,但是被这么一消耗,难免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所以当温灼八岁便觉醒灵根时,众人都很高兴,都认为这是喜兆,是天佑温家--木火双灵根修士是天生的丹修,温灼要是做一个丹修,对他们都好。 当时整个山庄,几乎所有人都反对他洗灵根,若不是温灼平日讨人喜欢,得到了不少长老的好感,否则此事一出,恐是要招致不少冷眼与鄙视。 在一众反对声中,最支持温灼的人,反倒是卧病的严霜,谁要是在她面前劝温灼别洗灵根,一定会被严霜狠狠抓去批评一顿。 至于温睿舟,虽然他没说什么,不过温灼心里很清楚,父亲是绝对不同意的,温灼的心思比其他孩子都要敏锐,能够轻易洞察他人的情绪。他很聪明,很读懂大人微皱的眉头,隐晦的暗示,和他们一次次避开自己,隔墙发出的叹气声。 表面维持的和平,最终被一个与严霜关系最好的长老打破,他狠狠揪住温灼的衣服,怒气满盈道:你还是她儿子吗?总算来了个可以救她的人!你却说什么要洗灵根,你疯了吗?! 温灼那时年纪小,个子不高,被揪住衣服的时候,脚尖都险些离地。虽然他早已经想好了许多种应对的办法,但看见那长老抓着自己一边发火,一边哭的凄凄惨惨的样子,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其他长老赶紧拉开他俩,温灼低头看向那人留在自己胸前的一片泪渍,第一次发现,自己做了错事。 可是,灵根是他自己的,要不要洗灵根都是他的事,为什么其他人却都把责任和过错压在他的头上呢? 混沌的想法像是浓雾,在温灼脑海里静静盘旋,久久不散。 听说温灼被当众刁难的事,严霜单独找了那个长老过去了一趟,温灼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隔天,那个长老就宣称闭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露面。 严霜一直雷厉风行,正事大事做起决断比温睿舟还果断,在她眼里,温灼就是温灼,绝不该为了她而自我牺牲,放弃自己想要的未来。 她把温灼叫过去,从储物戒里取出她偷拿出来的洗髓丹,强硬地塞到温灼手里:想洗就洗!要是我必须得靠一个孩子才能活下去,那还算人吗? 温灼默默接过洗髓丹,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躲了起来,好几天都没有见人,急坏了长老们,这大概是乖巧的温灼对他们唯一一次的报复。他时不时拿出洗髓丹,握在手里把玩两下,却终究没有吃下去。 他很喜欢自己出生的这片土地,喜欢在这里安逸生活的凡人与修仙者,就连潮湿的海风,都能抚慰他的内心。 温灼开窍开得早,在盛今朝到处闹腾,总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时候,他已经学会御剑,采灵草了。他是温家的大哥,生来就肩负责任,是不敢像盛今朝一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 人们只看见他叛逆过这一次,才会觉得他不可理喻,如果有人看清过他的内心,就会发现一颗被压抑过无数遍的孩子的心。 永远乖巧的代价,就是永远得不到哭闹的机会。 温灼在海边从天黑坐到天明,又从天明坐到天黑,海面上空繁星点点,突然划过一声长鸣,他抬起头,看见巨大的飞行法器从天空掠过,驶向北面无垠的夜空。 温灼这才想起来,已经到了镇海山庄拜访谢家的日子。 他记得盛今朝为这事兴奋了很久,成天把谢仙尊三字挂在嘴边,滔滔不绝:温灼!我听说你不想去谢家,不会是真的吧?你不想去看看谢仙尊吗?他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上次见面的时候,我都没和他说上话,这次我一定要让谢仙尊记住我!以后,我还要当谢家的门生,还要照顾谢小少爷,还要 你要离开这里吗? 肯定啊,仙界那么大,我还没去过多少地方呢,尤其是不破剑宗,听说那里有很多跟我一样是金灵根的修士,等我过去了,他们肯定最欢迎我! 温灼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羡慕盛今朝。 他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还没有见过传闻中仙风道骨,红衣如血的谢仙尊,还什么都没有做,却在所有人善意的期望中,被钉死了未来。 一次鬼使神差的冲动,让温灼抛起长剑,跟随着盛今朝他们的飞行法器,跨越陌生的夜空,向着未知的前方御剑飞去。 当温灼小心翼翼地跟着温睿舟他们抵达红霞一线天的时候,谢家与温家刚刚在谢锦声住的宅邸里见面,场面热闹的很。 镇海山庄的人都认识他,温灼当然不能靠近他们,他只是站在远处,眺望了一眼盛今朝兴奋到几乎快跳起来的样子,这才默默转身,向着陌生山谷的更深处走去。现在回忆起来,这是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温灼来说,他并不认识这儿,无论走向何方,对他来说都是同等的陌生之地而已。 他只是想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所以,不论去哪里都好。 温灼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唯一记得,且永生难忘的是:他最终来到了一片花海。 抬起头时,整个山谷延绵到天际的终点,都摇曳着火红颜色的牡丹花,恍如梦境里才会出现的美景。 他穿越花海,好似走在温柔的火焰里,当风吹过山谷时,零落的花瓣吹散在空中,他不禁驻足凝视良久,视线仿佛被迷住了一样,抽不开这座美若幻境的山谷。 直到一阵异响传来,吓得温灼立刻回过神来,环视四周,生怕有谢家的人发现他在这里。 第174章 他听到痛苦的呻.吟声从花海里时不时响起,微弱的几乎比风声还轻,想要掉头逃走的温灼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走进花海,循着声音的方向找了过去 那呻.吟声越来越痛苦,仿佛被烈火灼烧,忍受着残酷的煎熬。 温灼压下被发现的恐惧,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那声音停了停,疲惫地再次出声:你是谁? 温灼心下一惊,却不敢表现出可疑的样子,他站在一处高高的花海前,并没有让对面的人看见自己的相貌。 他强装镇定,反问对方: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你又是谁? 那人轻笑了一下,淡声说:我是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亡魂。 亡魂? 那人嗯了一声,理所当然道:我都死了上千年了,自然是亡魂了。 那人的话明明荒诞无稽,可温灼听到他哀戚的嗓音,心底却莫名疼了一下,慢慢听他说了下去。 温灼不敢现身,那人也不介意,坐在那里与他闲谈了许久,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奇妙。 他们有很多共同点,譬如,那个人跟他一样,从来都没有走出过自己的出生地。 但是现在我们不一样了。我偷偷溜出来了,谁也没有发现,父亲他们都以为我还在山庄里面 温灼第一次有了炫耀的心思,或许对盛今朝那样活泼热闹的孩子来说,偷偷出逃的行为,只是一次有趣的冒险,但是对温灼来说这意义非凡。 那人听了也替他高兴,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话语里夹了一丝微微的苦涩:是啊,我们当然不一样了。 他们聊了很久很久,温灼越来越好奇,与他对话的人到底是谁,可是不论他问几遍,那人也坚持自己是一个亡魂,他很无辜地说,他并没有说谎。 又过了许久,从温灼背后远远传来什么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就开口说话了 那边的小孩,你还在吧?能不能帮我个忙?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除了你,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拜托了。 温灼很喜欢他,点头道:你说吧。 我只是一片受损的魂魄,很快就会被压制,在恢复原来的力量之前,谢无言的身体都会由另一片魂魄主宰,如果没有人提醒他,帮助他,他还是会像我一样,走我的老路,被同一个人害死 当时的温灼对他所说的话一头雾水:魂魄?主宰?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也没事。那人轻轻叹息,你要找到谢无言,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你能过来拿吗?我恐怕没办法走过去。 为什么?而且,时机合适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温灼被这一份突然压在肩头的任务吓了一跳,他听说过谢无言,只知道他是谢家的小少爷,谢仙尊的独子,可他根本不认识他,如何才能堪当大任? 那人气息微弱地说:时机合适的时候,就是他找上你的时候,不用担心,只要你愿意等待,他总会来 温灼还是一头雾水,再询问的时候,对面已经彻底没了声音,动静全无。 正当温灼犹豫不决时,背后突然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距离他越来越近。温灼神色一紧,赶紧扒开花海,跑向对面 然而,一个东西突然绊住了温灼的脚,害得他险些栽倒。踉跄几步,温灼赶紧直起身子,便看见了一张眉头紧皱的男孩的脸。 那男孩生得极为美,虽然年幼,但美貌是藏不住的,五官的明丽已经初现于他的脸上。 男孩皮肤苍白,从头到脚都很难看见一抹血色,他神色痛苦,昏迷着躺在这一片火红盛放的花海里,脆弱得好似一个纸做的人,跟这灿烂美艳的花海一样不真实。 温灼一时有些迷茫,刚刚和他说话的,就是这个男孩? 不等温灼反应,呼唤的声音已经离他越来越近:谢少爷!谢少爷?!你在哪里 温灼猛然意识到:他眼前的这个男孩,就是谢无言。可是他当时怎么都想不明白,刚才让他寻找谢无言的人,明明也是这个人啊 温灼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了,他看到男孩手边放着一捆卷轴,想到刚刚委托自己的那个人,下意识抓起卷轴,连人带卷轴藏进了花海里。 紧接着,便传来密集沉闷的脚步声,有人惊呼:谢少爷?!您怎么在这儿 等到那些人焦急地抱起谢无言离开,藏在花海背后的温灼才松了口气,悄悄走了出来。 他展开手里的卷轴,里面都是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还有圈圈画画的诡异图画。 待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你要把这个交给他,好吗? 温灼虽然不明白卷轴内容的含义,但是心里也隐约意识到,这是一件对谢无言来说相当重要的事。 就算谢无言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被另一片魂魄主宰,不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了,温灼也还会守着约。 在红霞一线天遇见谢无言的记忆,囊括了温灼第一次离开故乡,所见到的全部美好,对温灼来说,谢无言就是他对外面的世界,如梦境般美好又不真实。 他走向谢无言方才躺着的地方,他记得,那里有一株形态特殊的双头牡丹,红白斗色,异常美丽。 但是转眼之间,那儿似乎就发生了什么变化。 温灼皱起眉,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那一株双头牡丹 白色的那一朵,低垂着脖颈,已然凋零死去,没了灵气。 ----------------------- 作者有话说:一点点揭露真相ing 最近左右沉迷吃活珠子=a=真的太吓人了!!!左右今天还拿我俩吃的火锅煮了活珠子,我:啊啊啊啊!!!! 记得她第一次生吃的时候,里面还有鸡的骨头,左右说很鲜,但我真的胆子小根本不敢吃啊啊啊!!! 左右能吃很多我不能吃的东西,比如:苦瓜,冰草,榴莲还有这个活珠子 第145章 心魔(8) 温灼放好卷轴,在那天夜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花海,沿着来时的路,独自御剑返回山庄。 他再次出现在长老们眼前时,众人都松了口气,当然指责他不懂事的声音也有不少,温灼素来不会反驳他们,从前如此,往后也一样。 但是过去盘旋在身体里的奇怪感觉,不见了。 他拿出洗髓丹,端详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没过多久,拜访镇海山庄的一行人启程回山庄。 盛今朝在路上就听说温灼回来了,兴奋得不行,抱着谢锦声送他的上好玄晶,趁着夜色偷偷御剑先行一步飞回山庄,路过人界的村庄时,长剑意外擦过一户人家的屋顶,怀里捧着的玄晶险些把他们的屋顶给砸穿。 后来盛今朝为此挨了好狠一顿训,不过他现在急着赶路,也没在意。他御剑溜进温灼的窗子,掸去一身满身尘灰,揪着他聊了一晚上自己在谢家见到的大小事情。 温灼听他句句不离谢仙尊,无奈一笑:你见到谢小少爷了吗? 谢小少爷病重,我没见到他。盛今朝摇了摇头,颇为可惜地说,听说他的伤比严副庄主还重,还是天生如此,也太可怜了。副庄主一日得吃十粒药丸,那药丸的味道,啧啧,我偷吃过一次,苦得我舌头都麻了,谢少爷也太可怜了他那病体,说不定一日就得吃二十几粒呢。 温灼目露沉思,淡道:是啊。 为了报答谢仙尊的恩情,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谢小少爷,带他找仙界最好的医修治病!盛今朝正抒发一腔壮志,往温灼桌上一看,瞬间吓了一跳,温灼!你哪来这么多上品灵石?! 自进屋来,盛今朝就一直围着温灼滔滔不绝,这会儿才发现一旁的桌子上,竟然堆着小山般高的一摞上品灵石,荧光闪烁。 卖的。温灼淡然一笑,洗髓丹果然价值不菲。 盛今朝惊讶地看着这堆灵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可是这样一来,你 不仅盛今朝惊讶,翌日归来的温睿舟等人都很意外,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温灼会洗灵根的准备,没想到温灼却突然反悔了。 严霜心情复杂,屡屡询问温灼,是不是有人逼迫他,他才卖掉洗髓丹的。 即便温灼矢口否认,严霜仍然不相信他是真的放弃了洗灵根这件事,她怕温灼是在勉强自己,于是等到自己病好了一些后,她拿出攒了许久的灵石,又去买了一颗洗髓丹回来,结果被温灼原封不动送了回去,换回了灵石。 第175章 严霜这才作罢,她知道他是认真要做丹修了,温灼回心转意前失踪的那几天,究竟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那片一望无际的红色,是他的秘密,他的解药。 灼儿? 温灼徐徐抬起眼睑,看见的是严霜担忧的双眼,她为温灼诊了诊脉,确认毒素已经都退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四周只有他那一对玩累了,大白天睡觉的妹妹,问:母亲,谢少爷呢? 严霜一愣,无奈一笑:你怎么还想着谢少爷?人家可好好的,不像你这么脆弱。 我已经没事了,请母亲放心。 你啊小鱼,小卫他们刚刚来看过你,这会儿有修炼,都已经走了。如如托老李送了些糖丸过来,他也担心你,但书海阁不能没人看着,就是来不了。严霜瞪了一眼想要下床的温灼,总之,你先休息着吧,今天没什么事,再有什么要忙的都让你爹去做。 好。温灼知道自己说不动严霜,不太习惯地躺下去休息,平日里这个时候,他都在练武场指导同门师兄弟,日复一日从未改变,突然让他休息哪儿也不去,反而没有静下心休息的心思。 他望着窗外的天,鼓动的心跳一声声响在耳边。 快了。 他有预感,等谢无言的魂魄再恢复一些,就是他拿出那个卷轴的时候了。 * 当日下午,谢无言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擦拭赤链剑,找不到黎琛,他打算先放放这事,去练武场继续修炼也很重要、 在他出门前,李叔却扣响了他的房门,告诉他成小鳞的哥哥,玲珑门的客人马上就要到了。 成小鳞的哥哥,玲珑门医门长老成特,说过 谢无言原不打算过去,正打算拒绝,李叔却好像察觉到了他想说什么,先一步对谢无言解释道:谢少爷,那位成长老指明了要请您过去,说是有事必须与您商量 谢无言蹙眉叹了口气。 玲珑门的人实在有够傲慢,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就随意指人过去,当他是什么挥之即来的弟子吗? 但李叔已经面露难色,毕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无言再不去,就是为难负责传话的李叔了。他向李叔确认了成特是一个人来的,这才放了心,答应会过去。 李叔松了口气,先一步告退,他还以为谢无言肯定会拒绝,都做好了两头为难的准备了,没想到,谢无言这么快就答应了 总感觉,谢无言给人的感觉变了? * 谢无言花了点时间,收拾了多日未归的房间,这才不紧不慢地出发前往会客的茶室,毕竟对方并不是什么值得他马不停蹄赶过去的对象。 然而,玲珑门的人果然还是那么傲慢,谢无言抵达茶室时,里面坐着成小鳞,严霜,以及盛今朝,唯独就是没有成特。 早早地用灵鸽通知他们等好,自己却姗姗来迟,实在不像话。 谢无言推门进入,吱呀一声,顿时引来了茶室里众人的视线。 师弟!你总算来了! 盛今朝高高的个子跑过来,满脸堆笑的样子,像个等了主人很久的大狗一样,险些都撞着他,他嘿嘿一笑,问:我托李叔送你的储物戒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有劳师兄。谢无言闭眸颔首,算是谢过盛今朝,黎琛那一枚,我回头给他。 盛今朝会特意闭关为他与黎琛锻造储物戒,他还是挺意外的,毕竟盛今朝最爱的还是锻武器,尤其是剑。 像储物戒这样功能型的法器,小而精,不光要雕工好,还要施加空间仙法,小小一枚看似容易,其实要制作一枚这样质量极佳的成品,相当困难,所以一般没有特殊情况,手里有好储物戒便不会轻易更换了。 盛今朝听了他的话却是一愣,反应了两下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哦!没什么,我就是,本来想没事没事,都一样的。 谢无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师兄想说什么? 盛今朝赶紧摆手,样子有点不自然: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想把另一枚储物戒给你徒弟 谢无言觉得奇怪,原来盛今朝制两枚储物戒,不是为了给他和黎琛吗? 可是那储物戒一红一黑一共两枚,内部的存储空间极大,他自己当然是够用的,另一枚就算给他也是闲置,还不如交给黎琛,利用率更大。 谢无言垂眸凝思之时,严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盛今朝,成小鳞的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这个屋子里只有谢无言还没发现,那两枚储物戒,是盛今朝想送给他和谢无言两个人的。 盛今朝虽然觉得可惜,但既然谢无言都计划好了,他也不想让他扫兴。 严霜清了清嗓子,唤他们二人坐下:好了好了,有什么事,都先坐下来说吧,都站着像什么样子。 两人坐在茶桌旁安排好的位子上,桌前摆着的茶水冒出温暖的热气。 谢无言一边抿茶,一边观察四周。 严霜与盛今朝的反应都很普通,只有成小鳞最紧张,他低着头端坐在那里,一直用双手摩挲着茶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谢无言知道,成特想要带他离开这里,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这件事的关键其实不在成特的想法,而是成小鳞的意愿。 几人闲谈了没多久,门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李叔将成特带到地方,便恭敬告退,不敢耽误正事。 成特走进茶室,态度倒是挺和气的,与谢无言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之后,他新奇地环视四周,眼神有点微妙。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肢体动作也足够让所有人看出他的意思他有些受不了这狭窄的地方。 也就是严霜脾气好,换做温睿舟在这儿,准是要当场给成特甩脸色的。 盛今朝一脸郁闷地盯着成特,总觉得哪里让他很不爽,但成特的样子一直表现得很亲切,盛今朝一时找不到能拿来挑刺的点,只能冲他干瞪眼。 其实镇海山庄用来招待外客的茶室精致漂亮,茶桌与窗子都设计别致,是请了仙界有名的匠人,按照镇海山庄的波涛纹来规划布置的,不仅宽敞明亮,还匠心独具。 即便这样,玲珑门的人来了这儿,竟然还会觉得地方狭窄,可见他们平时所待客会客的地方,远远要比这里华丽太多。 成特还算态度好的,他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谢过严霜为他沏上的茶水,寒暄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小鳞,我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面对自己寻找了很久的哥哥,成小鳞却笑不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我还没有想好。 别紧张,我只是来看看你,不一定要你现在就跟我走。成特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谢无言,仅仅一眼,却看上去别有深意。 不过,作为你的兄长,我还是要说一句,玲珑门的条件要比镇海山庄更好,而且,有我在,不论是洗髓丹还是灵草,你想要多少,我都能为你拿来,就算你想要报答谢少爷对你的恩情,也该把自己放到第一位才对。 成小鳞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谢无言,成特见他沉默,无声地叹了口气,决定替他发问:谢少爷,你怎么看? 少年一惊,神色慌乱地看向谢无言,后者依旧如往日般镇定自如,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 在成小鳞目露绝望的时候,谢无言不动声色地瞪了眼成特:我们怎么看,应该也无关紧要吧。 成特却一脸无辜:我只是想询问谢少爷的意见,这也不行吗? 我的意见很简单。谢无言语气坚定,成师弟如果能成为玲珑门的弟子,待在成长老身边,是最好的。 不等成小鳞反应过来,谢无言抿了口茶,继续往下说:若是成师弟留在镇海山庄,成长老恐怕会一直以洗髓丹作诱惑,要求成师弟加入玲珑门,与其这样推来阻去,耽误修炼,还不如一开始就入玲珑门,既能得到洗髓丹,增进修炼速度,成长老也一定会提供最好的帮助。 对成师弟来说,要想在洗灵根后最快地恢复,让境界提升的最好,最快,当然该选择去玲珑门了。 成小鳞愣愣地听完这一切,看向谢无言。 他没想到,谢无言能为他的事考虑这么多,或许对谢无言来说,他只是按照实际情况分析了一番而已,但对于成小鳞来说谢无言能为他着想,他很意外,也很惊喜。 第176章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严霜莞尔一笑:我也同意谢少爷的说法。 盛今朝虽然不爽被别人说镇海山庄不如玲珑门,但这毕竟是事实,他也只能表示认可。 成特没想到谢无言会答应,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地解释原因,对谢无言有些另眼相看。 他原本觉得谢无言一直冷脸示人,一定是个冷漠无情,不好相处的怪人,即便他帮了成小鳞,成特看谢无言的样子,也不觉得他关心成小鳞。 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这样子的? 成小鳞明白谢无言的话,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些道理,只是觉得以后没什么机会见到谢无言,心里就空空的,总觉得很寂寞。 严霜坐在他边上,见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无奈一笑,拍了拍成小鳞的肩膀:小孩儿,别那么严肃,你们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再说,真要出什么事了,或者你想见谢少爷了,只要回到我们山庄来就行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成小鳞用手擦了擦眼角湿润的痕迹,很小声地说:谢谢。 严霜见他这样,突然站起身,把小少年拎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个亲切的拥抱让一边的成特有点意外,盛今朝却见怪不怪,他看见谢无言不解的样子,笑着解释说:我们副庄主就是太喜欢小孩子了,见不得成师弟哭哭啼啼的。 谢无言却仍旧不解,注视着这宛若母子的二人,喃喃着问:拥抱,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因为要安慰他啊。盛今朝虽然不知道谢无言为何不理解这画面,但还是很有耐心地解释,成师弟一直到处漂泊,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些朋友,却又要离开这里,一定很不舍吧,副庄主见他伤心,自然就想给他一个拥抱了。 谢无言蹙起眉,盯着成小鳞埋头啜泣的样子,开始认真思考盛今朝的话。 所以拥抱,就能安慰人吗? ----------------------- 作者有话说:更上啦!!!(吐血) 周六被姐姐叫去家里聚餐,本社交废物跟着玩到12点累趴了然后周日头疼一整天全身酸痛起都起不来,这河里吗 万年不运动的人做过的最刺激的运动:熬夜熬到六点(地铁,老人,手机.jpg)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心魔(9) 类似于拥抱这样的身体接触,或许就是一般人用来表达亲切与安慰的方式吧? 在谢无言沉思之际,严霜已经松开了矮个子的少年,成小鳞赶紧抹了把脸,眼眶有点发红。 成特极为自然地和严霜换了个地方,坐到成小鳞边上,一边大手擦去他的眼泪,一遍遍迫不及待地问:小鳞,你真的愿意跟我去? 先等等。严霜拦住成特的视线,郑重其事地问成小鳞:小孩儿,你真的想好了?真的愿意?你若是自己不愿意,没人可以强迫你做什么! 成小鳞用力地点点头,喉头一滚,语气坚毅:嗯。 成特原本被严霜这么一拦,心里颇不自在,但听成小鳞这么说了,那堵在心头的一口气倏地就通畅了。 在成特喜形于色,对成小鳞讲述玲珑门何处好何处妙的时候,后者却悄悄睨了一眼谢无言,默不作声地藏起了思绪。 如果能够去玲珑门,洗灵根,修仙法,他也一定能成为赶得上黎琛,有资格入谢无言的眼的人吧。 虽然温家姐妹们告诉成小鳞,想让谢无言注意到他,必须要使心思用技巧,但成小鳞始终觉得,就算他使计让谢无言多看他一眼,也仍然只是一眼罢了,如果他是个弱者,谢无言的视线终究不会为他停留。 从他遇见谢无言,一直到今日今时,谢无言依旧是谢无言,可成小鳞的世界,却因为他改变了太多。 当初,成特因天赋极佳被玲珑门选中带走,成小鳞却被一人留在人界乡野,托付给山中老妇照顾,除了基本的生存技巧,他什么也没学会。 在他被人哄骗着加入机关谷后,才发现自己与同龄的少年差距许多,与他一般大的少年,有的都已经成为他的师兄,修炼过不少仙法,而他不仅天赋差,还只懂劈柴做饭,笨手笨脚地做些体力活,自然也就被扔到最清闲的秋铃楼,做着些谁都能做的事情。 机关谷的生活很简单,医修的工作也比他想象的简单一些,日复一日,种药采药,单调又没有趣味,一旦得了空闲,成小鳞就会跑去千机百转楼底部的峡谷里,呆坐着什么也不做,漫无目的地看着峡谷里的雾气来了又散,散了又来。 从人界的深山乡野,到最不入流的仙门机关谷,成小鳞的世界一直都很小。 当时的他认为,师兄天生就是师兄,师弟天生就是师弟,那高高在上的霍遥霍少爷,天生就是机关谷里的红人,能将他们这些杂草狠狠地踩在脚底,毫不留情地践踏尊严,这一切都没什么奇怪的。 所以他尚且可以忍耐这份麻木,直到,谢无言突然闯入了他的世界,大大方方地经过,丝毫不停留片刻。 红衣背影,郎艳独绝。 成小鳞想尽一切办法,拼命追赶他的背影。 自从见过谢无言,他再也无法承受半分麻木,而当他见到谢无言与黎琛并肩而行的样子之后,内心初尝到的酸楚,也变得清晰无比。 成小鳞想变强,变得很强很强,可以不如谢无言厉害,但绝不能比黎琛差,半分都不行。 现实和理智都告诉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跟随成特一起拜入玲珑门。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成小鳞握紧了手里的茶杯,再一次定了定心思,正准备开口回成特的话,成特却突然神色一紧,视线骤然看向一个方向 谢无言捧起茶杯的手也倏地一停。 一曲幽歌,悠悠扬扬,时远时近,空灵得不似这世间乐器能发出的声音。 谢无言听过这声音这是当初他在艳园听到的鲛人歌声,那个藏在艳园小湖里的鲛人所唱的幽幽哀歌,似乎连让谁听到都可以控制。 只是这次与之前不一样。 这一次,不止是他和成小鳞听见了,成特,甚至是严霜与盛今朝,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空灵的歌声,正四处张望,甚至走至窗边,想要探寻这歌声的来源。 唯有成特表情肃然,他突然起身,拉住成小鳞往外走。 成小鳞吃痛,用力抽开手:哥? 成特才反应过来自己力道有些过分,神情也放软了一些,但仍然很焦急:小鳞,抱歉,跟我马上走一趟好吗?我之后再向你解释。 成小鳞回头看了眼谢无言,匆匆跟着成特走了。 这两人前脚刚走,严霜也站起身,告诉盛今朝:我也去看看,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今朝,你带着谢少爷先回去歇着吧。 谢无言只道没事,想要陪同着一起过去,却还是被严霜兜着圈子婉拒了。严霜明显是想支开他们,谢无言索性从善如流,跟随盛今朝离开茶室,前去探望温灼去了。 但是,刚刚幽歌传来时,成特的反应令他有些在意,成特这个和镇海山庄看似毫无关系的人,却对鲛人的歌声反应这么大,其中恐怕也有点特殊的关系。 谢无言思索着是否要偷偷跟去查看情况,但转念一想,插手这件事对他而言毫无意义,若是因此引起温家人的怀疑,反而得不偿失。 两人终于抵达温灼休息的屋门前,盛今朝抬手叩门,小声道:温灼?我和谢师弟来看你了。 屋里安静了一刻,才传来回应:进来吧。 二人推门而入时,温灼正站在窗边,刚将长剑收入鞘中,便微笑着上前迎他们:今朝,你怎么还把谢少爷叫来了? 谢无言看见,温灼额头一侧布满了细微的汗丝。 盛今朝盯着他腰侧那柄剑,皱起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温灼习以为常地说:小落她们都去练武场了,当然只有我一人在这儿。 我不是说这个。盛今朝急冲冲地要和他理论,你伤的那么重,怎么还在练剑?万一伤着根骨了怎么办? 碎浪剑法,我尚有许多式没有练成,当然该勤加修炼。温灼一脸平静,反过来问盛今朝,马上就快到下一个满月了,今朝,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盛今朝的笑容一下僵在半空。 温灼转而看向谢无言,温温和和地向他解释:谢少爷,我和今朝要斗剑的事情,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之中的胜者,便是镇海山庄的下一任庄主。 谢无言点点头,他的确听盛今朝说过这事,当时盛今朝还为此烦恼不已,因他觉得自己只是剑术更胜温灼一筹,但对这儿的贡献,远远没有温灼多,所以没有资格继承镇海山庄。 第177章 你别乱说,我可没答应过这种事。盛今朝叹了口气,心里显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想着这事?庄主和副庄主那边我会去说的,这件事怎么都得往后推,不然,可就太不公平了。 盛今朝难得一本正经,温灼却以玩笑的语气回答:你就料定自己一定会赢?我身体本来就没什么大碍,不必这么认真。 总之,这个月不行!我现在就去与庄主商量,你伤好之前,我是不会跟你打的! 盛今朝的确没有开玩笑的心思,说完以后,真就转身离了屋子,动身找温睿舟去了,动作之干脆,令屋里的二人都看得一愣,没料到他会走的这么突然。 今朝我行我素惯了,还请谢少爷别放在心上。温灼说着,双眸若有所思地向外一瞥,说起来都到今日了,怎么还不见黎少爷出现? 谢无言的眼神暗了一些: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从黎琛离开至今,已经过了好几日了,这次和之前还不一样,谢无言甚至不确认他是否还会回来,虽然有师徒契在,但是谢无言魂魄不稳定的时候,也无法随意催动师徒契找人。 温灼笑意微妙,盯着谢无言略带愁云的侧颜,:谢少爷,等你与黎少爷和好之后,我有一物想转交给你。 比起温灼说要转交给他的东西,谢无言第一个注意到的,却是他的某个用词:和好? 和好的意思是他们吵架了吗? 温灼微微颔首:这几日黎少爷都不在你身边,想必也有思念亲人的缘故,不过若是黎少爷足够信任,依赖你的话,肯定不会在这么孤独的时候,还选择一个人熬过这段时间。 是吗? 话虽如此,谢无言仍然不明白如何才能亲近黎琛,让他信任自己,或许是他的情感仍然没有找回多少的缘故,当他回忆起黎琛那副伤感的样子时,除了沉默,还是没有任何应对的方式。 浑身带刺的小兽,无论怎么接近,都会令人觉得扎手吧。 如果不明白该怎么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先看看身边的其他人是怎样做的,也会很有帮助,这是我的经验之谈。温灼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告诉他,依葫芦画瓢,也是一种智慧。 谢无言能够想到的,只有严霜对成小鳞做的那个。 拥抱?他对黎琛? -----------------------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我和左右的作息都超级离谱)qaq属于是每天都能看日出的水平了 第147章 心魔(10) 如果不明白该怎么做的话,就从模仿开始这是温灼给他的意见。 初来人世的孩童不懂为人处世,就会模仿大人的举动,先将皮毛学会,再感悟这些行为背后的含义。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模仿? 可惜谢无言并不认识除他们以外的什么师徒,没有可以立刻作为参考的对象,能够快速想到的,只有一遍遍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严霜拥抱成小鳞的举动。 谢无言想象了一下他拥抱黎琛的画面。 好像有点困难。 自从黎琛的体型恢复正常以后,就像得了甘霖的小苗,身高窜的比谢无言还高一些。若是他像严霜一样去抱黎琛,那画面,真是怎么想怎么怪。 但是谢无言暂时也只想到这一个方式,不论是否可行,姑且先记住吧。 谢无言认真考虑这件事的时候,推门声响起,方才急匆匆离开的盛今朝竟然已经回来了。 只不过,看他脸色阴霾一片,显然在斗剑一事上,盛今朝没能与温睿舟他们谈拢。 他叹了口气,极为自然地在谢无言身边坐下,没有再提这烦心事,转而告诉谢无言:谢师弟,方才我遇见药圣堂的人了。 谢无言和温灼顿时都提了提精神,他问:药圣堂的人?他们怎么来了?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派了几个人,特意过来送送礼,转达一下谢意,毕竟你可是他们堂主儿子的大恩人,怎么都得表示一下,不过你伤还没好全,我就先把他们打发走了。盛今朝扫了眼谢无言露出袖口的细白手腕,皮肤上还留有中毒导致的浅浅斑纹。 温灼无奈道:你就这么把他们打发走了,若是他们还有正事要与谢少爷谈,该怎么办? 我当然先问过他们了!盛今朝颇为无辜地说,听说那个药圣之子周疏儿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会和药圣一起亲自来拜访你们,那个时候才是正式要上门道谢。 盛今朝一边顺手把旁边的药汤丢到温灼怀里,转眼又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金光熠熠的宝盒,塞到了谢无言手里。 药圣堂派来的长老方才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据说是能保一次命的什么丹药? 温灼盯着那泥球似的灰色丹药,禁不住问:谢少爷,能让我看看吗? 谢无言将丹药递过去,温灼简单看了看,便立刻得出结论:这叫保命丹,顾名思义,可在危急时刻保人不死,是救命的丹药,市价不菲,药圣堂以此作为赠礼,算是相当重视谢少爷了。 这珍贵的保命丹让谢无言想起自己的乾坤衣,好端端一件保命的法器,至今仍然留在薛玲那里,也不知道薛玲现在正带着乾坤衣在哪里逃亡。 师弟? 谢无言闻声看向盛今朝,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漏听了什么。 盛今朝当然不介意,笑盈盈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刚才我经过练武场的时候,有个姓应的小弟子找我问你的事,好像叫应淮?师弟是不是认识他?他好像有急事要找你,只是这些天一直找不到你,才想让我给你带个话。 应淮? 谢无言心下了然,没多解释什么,只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应淮那边,劳乾光与顾归语的事还没了结。谢无言揉了揉眉心,思绪飞快地转了几下,想好此事该怎么办了之后,便立刻起身与他们作别,丝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谢无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和刚刚盛今朝飞速离开的样子如出一辙。 温灼微笑道:谢少爷这方面倒与你有些像。 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绝不肯拖延半分的性格。 盛今朝也没想清楚是哪方面一样,只觉得温灼的话很合他心意,便高高兴兴地应下来:我师弟,能不像我吗? 今朝,现在你们都不算同门了,你还称他为师弟? 顺口而已,叫了那么多年了,突然让我换个称呼,我也不习惯啊。盛今朝若有所思地看向一边,沉默了片刻,忽然对温灼说,说起来,之前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药圣堂的? 温灼靠窗翻着功法,头也不抬地说:没什么,只是想到谢少爷与成师弟两个人过去,应该有诸多不便,我能陪同的话,多少能帮些忙。 盛今朝盘着腿,环抱双臂,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真的?可是我第一次见你对别人这么上心,虽然是好事,但 温灼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盛今朝心底一怔,胸口下意识地涌起一阵警惕,但再一看温灼对方笑意不变,和平时温温和和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是错觉? 温灼云淡风轻地拨过一页书,问:你不也对谢少爷很上心吗?你我是一样的。 盛今朝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摇头否认: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温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眸光锐利,难道说你是因为谢少爷是谢家的人,是谢仙尊的儿子因为他的这些身份,你才对他上心? 盛今朝惊讶地站起身:当然不是! 相比起盛今朝的反应,温灼越发显得镇定自若,他凝视着书上的古旧文字,淡然回答:我也不是,所以,我们是一样的。 盛今朝一时想不明白,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温灼暧昧不清的话,令盛今朝很是在意他当然不是因为谢无言是谢家人的身份,才会对他好的,虽然,出发点可能确实是为了这个。 因为谢仙尊救了他父亲的缘故,他才会与谢家产生联系,才会认识谢无言,并按照谢仙尊的嘱托,陪在他身边,保护他,照顾他。 就算谢无言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他的陪伴,他也仍然不想离开,如果单纯说他是因为习惯和他待在一起才不离开,也不太合理 一定要定义他的心情的话,该用什么词呢? 第178章 喜欢? 温灼翻书的手忽地一僵。 盛今朝却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自顾自认真点头,只觉得自己这个词选的很好,正符合他的心情。 温灼脸色变了又变,眼神尤为复杂:今朝,你说这话,自己可曾想清楚了? 盛今朝又不明白了,皱眉问他:想清楚什么? 温灼沉默片刻,低声说:你们可都是 盛今朝没耐心地打断了他的话,大方坦然地说;都是什么?我喜欢与我师弟待着,都不行吗? 看到盛今朝正直坚毅的脸色,温灼迟滞一刻,闭了闭眼,重又恢复泰然自若的样子。 他微笑:没事,是我多虑了而已。 * 练武场上,海风阵阵。 浪花撞碎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溅起的水滴砸在练武场上,瞬间就被练剑的弟子们踩在脚底,消失不见。 刚练完一轮体术的应淮坐在一边,甩去额间的汗珠,瞪着不远处劳乾光挥剑自如,浑然不觉疲惫的身影,心里堵得满满都是火气。 拜入镇海山庄至今,应淮的境界已经提升至筑基初期,是所有弟子里最快筑基的人了。 然而劳乾光和顾归语两人就好像能控制自己的境界似的,每当应淮提升一级境界,他们就紧跟其后,不过几天也跟着提升一级境界,紧追不舍地追赶应淮的进度,实在让他不爽,仅有的那点成就感也荡然无存。 就在他火气最盛,正没处发泄的时候,有个小弟子小心翼翼地叫住他,点头哈腰地给他指了个方向:应师兄那儿有人叫你过去,说是有重要的事,一定要与你亲自商量 应淮本来就生了一张不太友善的脸,这会儿更是怒容满面,吓得小弟子赶紧收声,不敢在往下说了,把话带到后,就急匆匆地走了,临走前还大着胆子嘱咐他,让他一定要过去。 应淮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自从他筑基以后,不少同门弟子都想跟他偷偷套近乎,这个肯定也不例外。 他本来不想搭理这种人的,但他那会儿火气上头,一手撑地就弹起身子,飞快地绕进了那个石壁后的阴暗角落:谁啊!鬼鬼祟祟的跟个老鼠似的,有话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吗?非要在这种犄角旮旯里 应淮。 应淮一愣。 一瞬间,他吓得双瞳骤张,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谢、谢少爷! 他连忙弯下腰拱手作揖,一丝汗水倏地就从脖颈边滑下来了,冰冰凉凉地滑到胸口,心脏都被冻得怦怦直跳。 谢无言往旁边贴了张无声符,淡淡看了应淮一眼,解释说:我要与你说的话不能被旁人听到,自然只能寻这些犄角旮旯。 晚辈明白,刚刚我不知道是谢少爷找我,所以、所以才。 应淮心惊胆战地为自己辩解补救,却因为慌乱而越说越急,只好赶紧转移话题:谢少爷,您听说外面的事情没有?有好几个和玲珑门交好的门派,都派人去玲珑门询问确认宇文江雪的事了。 没有。谢无言看向应淮,这是应家给你的消息? 谢少爷,您这几日一直没有外出,可能有所不知,这些天,药圣堂发生的事都在外面传遍了!宇文江雪这歹人竟敢做这么大胆的事情,实在猖狂该死。那个劳乾光和顾归语也是胆大妄为,应家劫到了一回他们的信件,这两个混账东西,果然在跟玲珑门联络! 应淮赶紧将功补过,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谢无言拆开信纸,一目十行地扫了眼内容,眼神迅速阴沉了下去。 他瞥了眼应淮:信的内容,你读过了? 应淮低下头,乖顺道:谢少爷读之前,我不敢随意拆开,只是凭着这信纸外头的方格玉纹,辨认出是他们发往玲珑门的信件这件事,应家已经做过伪装了,查不到我们头上的。 你做的不错。 谢无言轻轻闭眸,指尖燃起烈火,瞬间将信纸烧为灰烬。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在他离开镇海山庄的这段时间,劳乾光与顾归语,竟然已经查到了谢锦声的存在,就连动手灭口的时间,也已经定好了。 下一个满月夜的时候趁着温灼与盛今朝斗剑,整个山庄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件事上的时候,他们两人就会下杀手,刺杀谢锦声。 ----------------------- 作者有话说:新的一个月开始了!12月拜托了,我的手指拜托了!我一定要拿到全勤! 第148章 心魔(11) 看到谢无言的表情越来越可怕,应淮咽了口口水,紧张地唤道:谢少爷? 谢无言抬手示意他等待片刻,应淮便乖乖噤声,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隐蔽的角落,才算放心了一些。 应淮。 谢无言的唤声一下将应淮的注意力扯了回来,他浑身一颤,忙道:在!我在!谢少爷有何吩咐? 谢无言郑重道:前些日子,辛苦你了,若是没有你与应家出手相助,有些地方我恐是照应不到的,但是接下来如果你继续参与此事,我可能无法保你性命安全,你若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就到此为止,从今往后,都不要再牵扯此事。 他越是往下说下去,应淮的脸色便越是僵硬,话音未落,应淮就焦急地接话道:谢少爷,我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谢家于我们一族人有大恩,倘若谢家有难,我们应家人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从谢无言的态度也可以看出,劳顾两人与玲珑门暗中谋划的事情非同小可,应淮更觉得自己不能在此退缩。 谢无言盯着他沉默一刻,如果应淮愿意继续帮助他,那么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瞒的,于是闭了闭眼,坦白道:按照方才的信件里所写,玲珑门门主黎琎,正在与劳乾光和顾归语两人商量杀死我父亲的事。 谢无言平淡说出的话,险些惊得应淮眼珠子都滚出来,他脸色唰的一下白了,难以置信地喊:他们怎么敢?!谢仙尊他他不是闭关了吗?难道他在镇海山庄? 我父亲藏身于此已有多时,他们就是为杀他来的如今他们两人下手的日子已经定好了,就是这个月月中的月圆之日,趁着温少爷他们斗剑的时候,他们就会立刻下手。 黎琎果然是个疯子。应淮气急了,恶狠狠地咬紧两排牙,还好有无声符在,否则他的吼声准是要被其他人听见的,亏得谢仙尊当初还带病去过他的喜宴,你又是他儿子的师尊,他却一点都不顾情分早知他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谢家就不该和他有半点接触! 现在说这话也为时已晚,若是人人都能早知如此,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何必当初? 黎琎多疑阴狠,事情若是败露,一定会立刻通知他们改变计划,我们的所有动作都得小心点。谢无言扫了应淮一眼,应家那边怎么样了? 应淮目露难色,不过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应家现在的态度。 应小少爷应淮被派到镇海山庄,就是为了帮助谢无言的,但是在此之前,为了减轻劳乾光和顾归语对应淮的怀疑,谢无言并没有和他表现得多亲热,甚至还让应淮放出小道消息,称谢无言与应淮不和,原因是谢无言欣赏劳顾二人,并不满意应淮对劳顾二人的恶劣态度。 应家得知这个消息,自然不会去怪罪于他们有大恩的谢家,而是将矛头指向了劳顾二人。明面上,劳乾光和顾归语两个人都是凡人出身,无依无靠的,也没什么地方好让人责难,应家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命人暗中联系了几个与他们同门的镇海山庄小弟子,在暗处给他们使了不少绊子。 若非如此,劳顾两人的计划肯定会更加顺利,以黎琎那总觉得夜长梦多的多疑性子,恐怕在谢无言等人离开镇海山庄的时候,他们就会下手了。 能拖到现在,已经为他们争取了非常宝贵的机会了。 应淮小心翼翼地询问他:谢少爷认为现在应当怎么办?那两个混账玩意,每天都神出鬼没的,要想摸清他们每一个动向,实在有些困难。 时候不早,再过不到十日就该到他们动手的日子了,你不必再盯他们的行踪。谢无言垂眸凝思,嘱咐道,从今日开始,找一些你信得过的人,把一些关于我父亲的假线索传出去,混淆一下他们的视野,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你过几日得受一次小伤,这样才有理由闭关不出,待你脱离他们的视野之后,我会把你带去见我父亲,你要陪在他身边,无时无刻保护他,这件事相当重要,我托付给你,是信得过你。至于我我身份特殊,如果突然在他们动手前消失,会太过引人注意,恐怕会引起他们怀疑。 第179章 应淮明白!应淮猛地一拱手,砸的两手相接处都红了。 应淮本以为谢无言也就会让自己去对付劳乾光和顾归语,毕竟谢锦声的行踪是这次暗杀里最重要的秘密,倘若谢无言有一分信不过应淮,都不可能把谢锦声的位置透露给应淮,更别说让他照看保护谢锦声了。 应淮心口怦怦直跳,激动得难以自已。 谢无言眼神放松了一些,但还是不掩严肃地说:这几日我会来几次练武场,你还是得装作与我闹不和的样子,当然,也别演的太过。 应淮恭恭敬敬地低着头:这是自然。 因为拥有关于未来的记忆,谢无言知道他对谢家是一片诚心,因此并不担心他会倒戈,相反,要是应淮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会加入玲珑门,最后还葬身火海,生死未卜,恐怕会气得吐血而死。 与应淮分别前,为了以防万一,两人故意扮作吵架的样子,一前一后脸色阴沉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果不其然,遇到了在附近蹲守已久的劳乾光。 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恐怕会把他的出现当做是一次巧合,劳乾光很会隐藏,看见谢无言和应淮气氛不和之后,还上前拍了拍应淮的肩膀,热情大方地想要安慰他。 谢无言斜眼睨了那儿一眼应淮倒也演的挺像,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被劳乾光碰到后就像个炸了毛的猫,立刻抓住他一顿吵,当真就像个毫无心机的毛头小子。 谢无言注意到劳乾光微勾的嘴角,心底不由响起一声冷笑。 等着吧。 从练武场离开后,谢无言绕进一条小路,飞快朝艳园的方向赶了过去。 因为不知道成特他们身在何处,是否还在艳园,谢无言是找了个偏远的墙壁,御剑溜进去的。在他谨慎试探了许久之后,终于确认,艳园现在里里外外都并无人烟,凭着草地被踩过的痕迹看,他们应该是在半个时辰前离开的。 艳园,湖畔边的石台上水渍点点,从湖水的位置向外炸开是鲛人所留下的? 正当谢无言靠近湖岸,观察这水渍痕迹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盈的哼唱曲调的声音。 是黎琛的声音。 谢无言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背后传来树枝晃动,咚的一声闷响,少年跳到了地上:我一直在,师尊没发现而已,我的隐灵术可是有高人指点的。 我知道。谢无言轻描淡写地回忆道,所以当初才能骗过灵象仪,让我也误会你是个杂灵根的孩子。 黎琛一下噎住,犹疑地问:师尊是在生气? 你多想了。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周围沉寂了一刻,湖面里映出的人影才慢慢地多出了一个,谢无言本来还在观察湖水里的灵力波动,却忍不住凭着余光看了一眼黎琛的表情。 没有笑容,也没有怒气,沉闷阴郁,好像在眼睛里藏进一片阴霾的,灰蒙蒙的。 他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还是在提醒他:师尊若是为那个鲛人来的,未免也来的太晚了点,那鲛人早跑了,鱼腥味都没留下呢。 谢无言回眸看向他:他们果真是为那鲛人来的?你有看到什么吗? 一下子对上视线,黎琛心惊了一刻,生硬地移开眼神,嘟囔着说:空手套消息,师尊可真不客气的也没什么要紧的,又演了一出认亲的烂俗戏码而已,有够没意思的。 谢无言皱眉:认亲? 成小鳞不久前才认过亲,怎么现在又来认亲? 那个叫严霜的女人说,这里生活的鲛人,是成小鳞和他哥的母亲。黎琛眼神沉了沉,毫无感情地叙述这里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成小鳞好像不知道这件事,只有他哥反应特别大,差点跳进湖里去找人。 这个消息实在有些突然,谢无言反应了片刻,消化完这些信息后,却仍然有一个地方不太理解。 那个鲛人,不是男人吗? 黎琛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咕哝着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不知道,鲛人和我们又不一样,好像男人也能生子。 男子也能孕育后代? 谢无言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奇闻异事,毕竟鲛人和他们的世界太远,他对鲛人的认识也不多,男子也能孕育后代这件事,倒是第一次听说。所以,成小鳞和成特是由男性的鲛人生育的,他们的父亲也是男子? 谢无言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在他垂眸沉思的时候,黎琛盯着他,脸色愈来愈微妙:你是不是想说,我和成小鳞是一样的? 谢无言不太理解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 黎琛扭过头,眼神阴恻恻的,攥紧拳说:我的母亲是凡人,和修仙者也不是同一类人,那个成小鳞,其实和我一样,都是杂种这样说也没错,对吧? ----------------------- 作者有话说:杂种有什么不好!杂种就是混血宝宝,我就是南北方混血,血统相当优良!(骄傲挺胸)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心魔(12) 听到杂种二字,谢无言神色一滞,皱眉问:谁教你这个词的? 谁也没教过我。黎琛自嘲地勾了勾唇,扭过头,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人人都喊我杂种,我自然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 成小鳞便算了,旁人若是以那个词骂你,纯属是胡言乱语。 成小鳞的身份的确会招致许多非议,他有双足,应当是人类与鲛人的混血,在仙界,这样的身份的确很特殊。然而黎琛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是凡人与修仙者诞下的孩子,怎能以杂种称呼? 若是黎琛都能被骂作杂种,那么仙界也没几个血统纯正的修仙者了,毕竟不少修仙者都出身人界,或是父母一方是人界出身的修仙者,真要论血统高贵或低贱,恐怕没有人能完全与低贱二字脱得了关系。 完全是一派胡言。 就算师尊觉得他们说得没道理,只要人人都这么喊我,我还是得挂着这个难听的名号活一辈子。黎琛说着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师尊出身谢家,想必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吧。 黎琛在对他发脾气,他看出来了。 这种时候,他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安慰他一下? 谢无言顺着这个思路,思绪飞快运转,当然,像严霜一样拥抱他这个选项谢无言有考虑过,只是当他伸出手想靠近黎琛的时候,少年就像灵活的蛇一样,倏地从他的手底下溜走了,连个头发都没碰到。 不仅没有达到好转的效果,看黎琛阴恻恻的表情,他似乎更加不自在了。 只能用语言了。 谢无言沉思一刻,道:往后谁再这么说你,我就杀了他,这样可以吗? 黎琛隐隐发怒的表情僵在半空,唰的一下愣住了。 谢无言见他没反应,以为这个条件还不够,于是捏住下颌仔细思索了片刻,道:从前对你说过这个词的人,你要是记得他们是谁,我也能替你一一收拾了,记不住的,我也没办法,反正,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用这个词冒犯你,你记住脸,我负责杀,可好? 黎琛有些惊住了,瞪大眼睛盯着谢无言,像是个藏在黑暗枝杈上的受了伤的鸟儿,狐疑地打量着地上的米粒,不敢轻易上前,却又怎么都移不开眼神。 你说的,是真的? 谢无言对上少年的视线,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四目相对,黎琛却一下抽开眼神,阴沉着脸看向一边,嘴里轻声嘟囔道: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要反悔。 这是我说的,我为何要反悔? 算了,随你吧。黎琛背过身,侧着身子朝湖里踢进一粒石子,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涟漪阵阵,久久不平。 虽然黎琛的语气听上去闷闷的,和刚才没什么改变的,但是谢无言隐约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再那么紧绷着了。 谢无言趁着他心情不错,又询问了一遍艳园刚刚发生的事,果然这次收获更多,黎琛更加详细地解释了一次这里所发生的事。 湖里的男性鲛人是成特和成小鳞的生母,这件事自然非同小可。成特一连找到两位亲人,惊喜之余也很头疼,因为他的这位母亲,似乎不认识成特了。 成特和成小鳞都是修仙者与鲛人所生的混血之子,虽然拥有双足,但也具有一些鲛人的特征,比如蜕皮。据温睿舟说,鲛人蜕皮的时候,是他们的肉.体最脆弱的时候,在即将蜕皮前,鲛人就会回到故乡,在亲人的陪伴与照顾下完成一次完整且完美的蜕皮。 第180章 成小鳞尚未成年,还没有经历过蜕皮,但成特已经到了年纪,也在外蜕过一次皮了,似乎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身上的气味发生了变化,导致他的鲛人母亲认不出他是自己的孩子,将他当做是陌生的异类,拒绝他的靠近,但对成小鳞,鲛人却很是亲近,围着他歌唱不止,歌声愉悦悠扬。 成特为此很是烦恼,虽然他一连找到了两个失散的亲人,但现在因为母亲的事,成特很是为难,不知道应该先把成小鳞带走,还是应当与成小鳞待在这儿,直到母亲认出他之后,再将两人一同接走。 思来想去,成特暂时没有答案,只好先和成小鳞几人匆匆道别,自己先回玲珑门一趟,收拾收拾再做决定。 听他们的话说,那只鲛人和人类交.媾,被族群排斥,独自在外活不下去,才只能住在这个小湖里苟活那天晚上,温睿舟和那个鲛人在湖边见面,我还以为黎琛原是一副散漫的样子,谁料到他自己越说脸色越差,最后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没事,是我多想了而已 谢无言佯装没有听见他的低语,并不打算触及他的伤心事。 黎琛误会了什么,他还是知道的。毕竟在玲珑门,他的母亲也曾被质疑与他父亲的义弟通奸,那些空穴来风的谣言,总害得他被人怀疑,他并非黎琎之子。黎琛对那些夜半私会的举动,一定也比常人反应更敏.感。 黎琛越想越焦躁,赶紧换了个话题:说起来,师尊,有人要杀你的父亲。 谢无言反应平平:我知道。 嗯?黎琛朝他新奇地眨了眨眼,靠到谢无言身边,突然又挑起了兴致,是你之前也注意到了,还是跟我一样,也无所谓他们的死活? 我注意到了,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仅此而已。 看样子,你都调查清楚了?黎琛悻悻地收起了笑意,但视线仍然落在谢无言的脸上,师尊就没什么反应?要杀你父亲的人,可是我父亲呢。 谢无言望着深不见底的湖面,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你父亲又不是你,况且,你也不愿与他沾关系,不是吗? 黎琛愣了愣,低头寻地上的石子想踢,却半天没有找到一颗,闷闷不乐道:师尊倒是想得很开。 你想不开吗? 哈? 谢无言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关于你父母的事,你很想不开吗? 黎琛反应了片刻,黯淡的眼眸慢慢沉了下去,道: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就那样呗。 想开了的人才会回答他想开了,想不开的人,只会兜兜转转,拿一些暧昧不清的话做遮掩,却什么也藏不起来。 谢无言朝黎琛抛去一个小小的绿色东西,黎琛下意识抓住,张开掌心,是个瓷瓶。 这是什么? 安魂花药液,算作奖励。谢无言怕他又拒绝,只好寻了个借口,你今日帮我理好了成特的行踪,做的不错。 黎琛顿了顿,扭过头:我又不是为了帮你,才盯着他的,只是因为他是玲珑门的人,我才必须得看劳了他。 黎琛虽然嘴上依旧不松口,但这一次,可喜可贺的是,他总算收下了那一瓶安魂花药液。 * 玲珑门。 彼此纠缠的方格玉纹铸成了殿堂的廊柱,以及屋顶的花纹,大殿内部,没有一盏灯是点明的,四处却熠熠生辉,金玉满堂,璀璨至极。 成特躬身俯首,扬起袖子,恭敬作揖:医门长老成特,见过门主大人。 殿堂之上,黑子白子轻轻点落棋盘,均匀的脆响一声声响起,两方博弈不断,白子的那一方,时不时还有人声响起,评价这盘棋局。 黑子的那一方,始终沉默不语。 然而过了好半晌,也未传来一声回应成特的声音,仿佛他不曾来过,从未存在。 成特腰有些酸了,却仍然恭恭敬敬地低头站着,丝毫不敢抬头。 又过了一会儿,白子那一方忽然停了动作宇文江雪转过头,笑盈盈地说道:成特长老来了。 仿佛他这时才发现成特的存在。 是。 我听说,长老近日可是遇到喜事了。 黎琎依旧是侧着那张阴沉沉的脸,叫人看不出喜悲情绪,这样子本就够吓人了,当他听见宇文江雪的话后,喉咙里又冒出更可怕的低沉声音:喜事? 成特心脏倏地一震,忙低下头:宇文仙尊言重了,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不容他多作解释,就被宇文江雪的一声笑给打乱了步调,他放下手中白子,斜睨了一眼成特:兄弟失散多年却又重逢,能不是喜事吗?成长老要是想把那位弟弟接来玲珑门,想必门主大人也会赞同的。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既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棋子落盘的声音,安静的几乎要令人窒息。 成特姿态恭敬地低着头,身形站的笔直端正,脸颊两边却一刻不停地直往下落冷汗,一颗心脏怦怦直跳几乎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宇文江雪怎么敢说这种话?! 玲珑门内人人皆知,在黎琎面前有几大禁词,绝不能提,即便只是与友人在闲谈中提到,都会在某个时候,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后,玲珑门内人人自危,谁也不敢轻易说出那几个字眼。 妻子钰照,儿子黎琎,以及,门主的那个义弟的存在,是他最大的禁忌。 旁支一类的,例如兄弟,家人,亲人,也是万万不能提的,所以成特此次返回玲珑门,一回来就被黎琎招去,他本就心惊胆战,无数次在心底提醒自己,那兄弟二字,是连提都不能提的,最好,都不要让黎琎知道 成特此时已经在心底骂了宇文江雪不下百遍,虽然他们关系也就一般,但宇文江雪作为黎琎为数不多的亲信之一,平日里八面玲珑,知道有些话该说,而有些话 即便是带刺的石头,也要嚼碎了咽进胃里,为了活着,提都不该提。 ----------------------- 作者有话说:今天看某宝回忆杀,发现自己用某宝网购的第一个东西,居然是同人本哈哈哈(呜呜呜以前还可以买到的),然后最近买的书还是漫画啥的 以前的大人:你看漫画好幼稚啊你总不会长大了还看这个吧 成年后的我:(天天看漫画小说) 穷尽一生去叛逆了属于是 第150章 心魔(13) 金穹玉顶的华美殿堂寂静无声,在此之前,连一丝尘灰都不曾沾染的地面上,此刻映出一层寒冷刺骨的光泽。 以及从成特脖颈滴落到地面的,汗珠晕开的痕迹。 成特。 玲珑门门主黎琎的声音从殿堂之上传来,犹如山巅上传来的神祇之音。 成特喉咙里都是干涩发苦的滋味,尽可能镇定地应了一声,事后回忆起来,他都完全忘记自己应了什么话了。 你自己的弟弟,随意你处置,没其他事的话,你先退下吧。 成特双眸一惊,心底却猛然松了口气,他忙不迭地弯腰:是,多谢门主准肯。 成特几乎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心里谢天谢地,终于能离开这里了,转身前,他悄悄看了眼殿堂之上,狠瞪了眼宇文江雪,这才迈着飞快的步子逃似的走出了大殿。 殿堂之内,一时无声。 黎琎用力拍上一枚黑子,震得棋盘都颤了三两下:宇文仙尊,还是一如既往的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宇文江雪镇定如初,微笑道:只是些口舌上的功夫,不值得让门主大人挂心。 你让我挂心的地方,可多了去了。黎琎的眼神从棋盘移到了宇文江雪的脸上,如凶兽般的眼神阴恻恻地瞪着他,当初我相信你,就是为了等着有一天,你能将死之卷完完整整地拿给我,可现在呢?我赠予你的好处,也不少吧。 门主大人胸襟宽广,屡屡宽恕我的罪过,实在感激不尽。宇文江雪审视着棋盘,久久没有落下手里的白子,当初黄泉秘境消失,死之卷的确被人取走,但是我这回搜过谢小少爷的储物戒,却并没有找到死之卷的踪迹。 黎琎微微蹙眉,不耐烦地点了点棋盘:那个秘境里当时还有谁?一一去找不就行了? 宇文江雪不紧不慢地落下白子,道:还有三人,一人是谢小少爷的师兄,至今仍待在镇海山庄,不好下手,一人是合欢宗拿来顶罪的小少爷,若是有必要,这两人,我会下杀手,但是还有一人是黎家的小公子,我想我跟您说过。 第181章 黎琎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宇文江雪刚下的那枚白子,棋子位置微妙又带着试探,他不禁嗤笑道:那又如何? 黎琎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棋盘,与宇文江雪下了几回,便得出了胜负结果也是他们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宇文江雪微笑着摆上一枚白子,轻轻阖上一半眼睛:门主大人,您赢了。 黎琎默然无声,干瘦如枯枝的手伸进棋罐,还未摸到黑子,便倏地脸色变得苍白,一瞬间,他面目狰狞,不自然地弓起身子,他的左臂挥翻棋盘,黑白棋子落了一地。 他撑着扶手,猛地咳出满手鲜血,鲜红的颜色从指缝里疯狂地溢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物,也染红了一地黑子白子,鲜血流速之快,像是永远没有停歇的势头。 宇文江雪对此并无什么反应,见怪不怪地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拇指大的纸包,掰开黎琎僵硬颤抖的五指,将纸包放了进去。 黎琎几乎快将纸包掐烂,他将纸包艰难地拿到眼前,颤抖着手指展开纸包的四角,将里面红色的细小丹丸尽数吞入腹中,吐血的势头这才减缓了许多。 就这么点?黎琎冷笑一声,从他的嘴角到脚底,视线所及的地方全是大片大片的刺目鲜红,宇文江雪,你糊弄谁呢? 安魂花本就是稀有之物,如今我所制的这些药丸,已经穷尽仙界所能找到的所有安魂花了。宇文江雪平静地摇了摇头,药圣堂的霁花长老原本有一株安魂花要用作发布任务的悬赏奖励,可现在却突然变卦,恐怕是因为药圣堂一事,已经私下赠予了谢小少爷吧。 谢无言,又是谢无言黎琎骤然伸手揪住了宇文江雪,双目之中满是鲜红的血丝,你连一个病秧子都对付不了?宇文江雪,你说,我当初捡回你这条狗的时候,应该没看走眼吧? 宇文江雪抽身退后,面上的微笑仍然不变,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物:恕我逾越,门主大人,心魔太重,魂魄才会久久不宁。 黎琎一怔,沉默片刻,未出口的埋怨换做一声冷哼,他带着满身血迹,头也不回地走下玉质的长阶,踩出一步步鲜血的印记。 你早一日为我带回死生之书,我的心魔便能了结。 末了,宇文江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为门主效力,自当尽心尽力。 * 从药圣堂回来以后,因为这起意外而耽搁的许多事,都要重新排上日程了。 镇海山庄原本所定的南海祈福的日子还未到,但是斗剑比试的事被耽误了,若是按原定的日子进行,两件大事的日子挨在一块儿,恐怕会劳累不少人。 由一位引路人带队,诸位长老带领新入门的弟子前去南海边祈福,燃放天灯,是镇海山庄的老传统老规矩。 严霜与温灼几人商量了一下,祈福不能不办,但是今年情况特殊,不必再特意挑选吉日去办,尽早办了便好。 今年负责的引路人是温灼,谢无言之前答应过他,要去为谢家的家运祈福,因此温灼他们定下日子的时候,也给他捎了口信,日期就定在翌日傍晚,一切从简就好。 翌日一早,谢无言照常来到练武场练习剑法,顺带观察了一下劳乾光与顾归语那两人的动向,一如既往的正常。 他已经找时间去谢锦声那儿探望了一次,玲珑门企图派劳顾两人刺杀谢锦声的事,他也没隐瞒,直接告诉了谢锦声。 得知此事,谢锦声不过冷哼一声,对玲珑门的杀心并不意外。谢无言将他所藏身的房间布置好防御阵法后,这才放心离开。 应淮今日还是照常练习功法,和谢无言吩咐的一样,他们佯装不和,并没有过多交际,为了不让劳乾光和顾归语起疑,他们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将近傍晚的时候,和谢无言预料的一样,黎琛仍然没有出现。 这会儿,练武场已经比往日空了许多,不少新弟子听说今晚要去南海祈福,兴奋得待不住,早早就跑到约定的地方等待去了。 谢无言对祈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期待,练剑练到天黑,负责为他带路的汪然来了,这才收剑入鞘,准备出发。 练武场本就距离海岸线很近,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地方,海岸边,一束火把顶着冰冷强大的海风,艰难地燃烧着光亮。 人群激动的面目被夜色所模糊,负责为祈福的人们引路的温灼坐在海边的一块巨石上,举着火把等待出发,火光映照出一张张朦胧又兴奋的年轻面孔。 谢无言走过去,为温灼的火把添了一抹真火进去,火光瞬间变得耀眼温暖,温灼愣了下,微笑着道了声谢谢。 谢无言看了看周围,顺口问了一句:引路人只能带一位友人过来,温少爷与我师兄关系好,为何不带他过来? 温灼默了一会儿,笑意温和地回答:今朝得我父母喜爱,他要是想来,年年都能跟着过来,只是他早就看倦了天灯之景,这个机会还是让给谢少爷吧。 时候不早了,祈福的队伍人也齐了,众人便跟随着手举火把的温灼,沿着海岸一路向南走去。海风凌冽且寒冷,也吹不散真火的一点儿火星。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处高高的祭台,祈福仪式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祭台上,将写有自己姓名的纸条放入天灯,再让天灯飞上夜空,被放入天灯的那个人就能得到上神的祝福。 这天灯每人仅一盏,还有规矩,一盏灯只能放一张字条,字条上只能有一个人名,严谨得很。 眼看着周围弟子们已经开始挥笔泼墨写下自己的姓名,谢无言看着空白的纸条想了想,问温灼:我想给黎琛也放一盏天灯,可以吗? 温灼一愣,火光将他的笑容衬得微微有些苦涩:当然可以。 温灼帮他找来负责准备天灯的弟子一问,恰好当时准备的时候多做了一盏天灯,温灼便叫人把那盏多出来的天灯和纸条拿来,交到谢无言手上。 一旁,温婵和温小落两人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偷偷又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张纸条,彼此开始争抢起来。旁边的同门弟子听见她们争吵的声音,好奇地问她们那是什么。 温婵宝贝地抓住纸条一边,说:这是青青写了名字的纸条,特意托我们放进天灯里的,小落,你别跟我抢,青青的名字得跟我待在一块儿! 温小落很委屈:可是,我也想要青青陪着我。 两个姑娘争抢不休的时候,听见她们对话的其他弟子都纷纷起了念头,想把自己的家人友人的名字也都写进去,温灼只好无奈劝阻两个元凶:一盏灯只让放一个名字,若是放多了,就不灵了。 温小落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哥哥就知道扫兴 好不容易恢复了友好关系的兄妹三人,此时又有点气氛不对劲起来,谢无言看了看他们,把自己手里的天灯让出来:你们拿去用吧。 温灼意外了一下,赶紧想阻拦他,就连接过天灯的两姐妹都面面相觑,想把这盏天灯还给他,谢无言却没有再收回这天灯的念头,只道:你们拿去用吧,我用一盏灯就行。 两姐妹低着头,一副做了错事的样子:可是 温灼摸了摸她们的脑袋,提议道:不如这样,谢少爷的那盏天灯,放黎少爷的姓名,我的这盏天灯,则放谢少爷的姓名,如此可好? 温小落幽幽地问:可是这样的话,哥哥怎么办?要不,哥哥的名字放我这儿? 两姐妹争先恐后地拿起天灯想要放温灼的纸条,险些又吵起来,温灼只能走到一边,先帮着谢无言收拾他们的两盏天灯。 谢无言看了他一眼,问:这样好吗? 只是盏灯,谢少爷别放心上。温灼大方笑了,我今年的天灯,便交由明年的我来放,时候虽然晚一些,但总归也是一样的。 还能先赊着,明年还? 温灼对祈福这项传统其实很上心,监督着弟子们,让他们谁也不要乱了燃放天灯的规矩,毕竟据传言所说,南海祈福相当灵验。 但是为了让他的妹妹能帮好友祈福,谢无言也能为黎琛祈福,他自己倒是没了祈福用的天灯。 他谢过温灼,将装有自己姓名的那盏天灯先放飞了,纸做的天灯摇摇晃晃了几下,随着风儿,吹上夜空。 灯芯是他用真火加固过的,不会太热燃烧了纸做的身子,但是遇水不灭,遇风不停,还是可以做到的。 他望向繁星点点的长空。 虽然他不知道为谢无言这个名字祈福是否有效,但他希望谢家的福运,也能如真火一般,长存世间,永不熄灭。 为谢家祈福之后,谢无言拿起另一盏装有黎琛姓名的天灯,突然扫了一眼身后的某个角落,又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朝着大海说:这是帮你放的。 第182章 天灯从他手中抽离,缓缓升入空中,凶猛的海风吹袭而来,天灯像是个初生的小牛犊,不太熟练地升高,再升高。 天灯飞入茫茫夜色,朝着谢无言的那盏天灯,努力地追寻过去。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我不该在发布界面码字qaq本来想先存一下存稿箱,结果点错点成直接发表,我die了 现在终于改好了!!可以看了! 第151章 心魔(14) 翌日。 清早,晨光微熹,晨起锻炼的弟子们陆陆续续赶往练武场,在海风的陪伴下开始新一天的修炼。 今日练武场上不太一样,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比武擂台端端正正地摆在练武场中.央,一下子吸引了新晋弟子们的目光,众人顿时忘了师兄师姐们的存在,急冲冲地围到擂台边,却被一道无形的阵法挡在了外面。 世间阵修少之又少,新晋弟子们多是没见过这样完好的阵法的普通人,这会儿都好奇地挤上前,对这堵无形的墙壁摸来摸去,兴奋地议论这擂台是为何而存在。 不远处,谢无言倚靠石壁站在角落里,扫视了一眼众人表情不一的面貌,沉默不语。 没过多久,汪然代温灼来通知他:谢少爷,温少爷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再过半个时辰,比武就该开始了。 谢无言托汪然转达了谢意,与此同时,练武场上的新老弟子们也逐渐知悉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擂台比武。 毕竟这是谢无言昨晚祈福结束后,才找到温灼商量的事,他们自然不会知道。 这场擂台比武,一来是要给应淮一个合情合理的受伤机会,二来是要借此机会,让众人对劳乾光顾归语两人的印象降降分。 否则按照劳顾二人如今的声望,等过一阵子查明真凶后,恐怕会有不少人不信服这个结果,不仅如此,玲珑门要是想保住这二人,也更方便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借机搅局,夜长梦多。 得知今日突然开办擂台比武,要检查新晋弟子们拜入师门后的修炼成果,不少新晋弟子很是慌张,又因为听老弟子说,从前没有这个传统,更觉得不服气,甚至有人找到温灼本人,要与之理论,拒绝参赛的。 温灼笑着扫了他们一眼,大大方方地说:昨日没有不代表今日也没有,这擂台比武本就是次突击检查,自然应当人人参与,若是有谁不服,可以直接脱了道袍离开山庄,或是在此打赢我,便从今往后都不用参与这样的比武比试。 此话一出,反对者纷纷噤声,再无一人敢说公然反对擂台比武的事了。况且真正认真修炼的弟子,比长老们更想检验自己修炼至今的实力与成果。 这事办的确实也有些着急,不过,谢无言也有自己的考量,若是提早许多日就拜托温灼去布置比武的事,一定会引起劳乾光与顾归语的猜忌,这两人疑心深重,一定会准备到完全妥当才会来迎接比试。 与其这样,不如剑走偏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谢无言的事情也更好办些。 应淮那边,他已经知会过了,只要应淮今日受点小伤,就有理由闭关养伤。 他扫了眼人群,看见劳乾光站在擂台外围,面前是擂台周围一圈的无形阵法。 劳乾光皱着眉头敲了敲,视线搜寻似的往外打转,一瞬之间,两人忽然对上视线,谢无言没什么反应,倒是把劳乾光吓了一跳。 谢无言双目无波无痕,宛若一滩深黑色的死沼,静水之下,暗藏杀机无数。 虽说下一刻劳乾光就佯装无意地挪开了眼神,但心里止不住咯噔一下,沉着声音脱口而出:坏了。 待在他旁边的顾归语神色不变,却在暗处迅速揪住他的衣摆,语速紧张又不敢大声:怎么了? 劳乾光一边冲他假惺惺地微笑,一边压低声音说:方才谢无言和我对视了,我我怕他起疑。 顾归语觉得莫名其妙:对视?对视怎么了? 无意间对视一眼,的确不算什么,可劳乾光想起谢无言的眼神,总觉得哪里奇怪。他形容不出心里那诡异的感觉,只好挥挥手让此事作罢,权当那真是一场意外。 总之,今日这擂台恐怕有诈,不可掉以轻心, 能有什么诈?顾归语望向不远处,看见应淮正与人兴奋议论擂台一事,不禁讥讽一笑,你不会还在怀疑那个应家的小子吧?都说了多少次,谢无言要是真敢用这样的人,那都不用我们出手,谢家就能完蛋。 但愿是我多虑了吧。 劳乾光和顾归语这些日子已经彻底在镇海山庄的新晋弟子间站稳了脚,凭着他们的口才与实力,不仅教导他们的长老对他们青睐有加,其他新晋弟子也都将他们视作值得尊敬的优异者,甚至因为他们境界提升,已经开始称呼他们为师兄。 而应淮自始至终都被大多数出身平凡的弟子所厌弃,当然,其中少不了劳乾光与顾归语的推波助澜。 这擂台比武规则很简单,参与比武的所有新晋弟子都会得到一枚波涛纹的令牌吊坠,由长老随意指出一名新晋弟子上台,其他有令牌的弟子则自愿上台,与之比试,谁先夺得对方的令牌,便是谁胜,败者下台,胜者则继续站在台上,直至失败。 长老们没有讨论太久,很快便有了人选,既然要选出个代表,自然就是新晋弟子间最有人望的劳乾光了。 同门弟子们得知此事,都高兴得很,热络道:劳师兄第一个上阵,我们可就安心了反正败给劳师兄,也没什么丢脸的! 周围登时一片附和的声音:就是就是,师兄你可别压力太大,更不能对我们放水。 劳乾光笑着应了几句,正准备上台,摸了摸自己的剑鞘,手臂顿了一顿。 我的剑呢? 闻声,顾归语和周围人齐齐看向他腰间空荡荡的剑鞘,都有些惊讶劳乾光平时用的那一把他自称是老家匠人磨出的好剑,不见了。 一看劳乾光有难,弟子们纷纷拿出自己的剑,吵着要送给他。劳乾光拱手谢过他们的好意,一笑置之:没事没事,恐怕是落在哪儿弄丢了吧,姓顾的,我不还有你吗?你给我拿一把呗。 顾归语像往常一样回应:你看你,修什么仙,连随身的剑都能弄丢,真是不像话。 顾归语还未拿剑,一旁却传来温灼的声音:不必二位麻烦,劳师弟若是在山庄里丢了剑,我也有责任,理应赠你一把。 说着,温灼朝一旁唤道:李叔。 劳乾光还没来得及推脱,李叔就从自己的储物戒里取出三柄长剑,走上前:劳小兄弟,请凭喜好择一把吧。 不远处,谢无言轻盈跃上石壁顶端,远远盯着这里的动向。 这三柄长剑,是他和应淮从盛今朝那儿精心挑选的三柄好剑,也是他赠给劳乾光的一份大礼。 如他所料,这三柄长剑一现身,金系天灵根修士劳乾光的眼睛里就冒出了亮晶晶的光。 珑琥珀,青玉岩,紫棉虫壳这都是上好的锻剑材料啊。温少爷居然拿出这样好的剑赠予我,实在太大方了,我真的能收下吗? 劳乾光笑得灿烂,顾归语却猛地一呛,惊恐万分地瞪向他,连表情都没控制好,眼看着劳乾光毫无察觉的样子,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妙,脸色僵硬得像是一面龟裂的大地,即将崩塌分裂。 周围的新晋弟子们听得愣愣的,小声议论:什么珑琥珀?长老他们教过吗? 难道是长老喜欢师兄,私下教予他的?真是叫人羡慕 劳乾光正满心欢喜摸着这些宝贝剑,一听他们的话,神色一顿,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一旁的李叔睁大眼睛,做出讶然的模样:劳小兄弟居然认识青玉岩?实在不一般啊。 温灼微微一笑,似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劳师弟好眼力,这的确是青玉岩没错,寻常地方可看不到,青玉岩可是玲珑门一带的玉脉才产出的矿石,一般人别说认识了,连见都没见过一眼呢。 几人视线相对,温灼眼里一片澄净,劳乾光一时沉默,周围诡异地安静下来,只剩其他弟子们小声议论的声音,轻轻传到他们之间。 劳乾光心里直打怵,好在训练有素的神经让他恢复笑容:我劳乾光毕竟是金系天灵根修士,很仰慕那位传闻中的盛师兄,所以对锻剑的知识,也私下里了解了一番。 温灼却没听见似地看向一边,问教导劳乾光的长老:长老,是这样吗? 长老也说不上来:这 啊,我这是漏听了。温灼轻轻摇头,半睁开眼,一副自责的表情,劳师弟是自学的锻剑知识,恐怕是去借了书海阁的金属性功法学习的吧,书海阁借阅书籍都有记录,劳师弟所借阅的书籍看来相当齐全,该让其他师弟师妹们都看看。 第183章 周围传来阵阵附和声,温灼露出一如既往的和气微笑,一抬头,却对上劳乾光隐隐透着阴狠的视线,不禁奇怪地扬起眉:劳师弟? 看起来全然是个无辜的人,丝毫不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 在被顾归语踩了一脚后,劳乾光赶紧露出笑,挠了挠后颈,不好意思地抓起其中一柄剑:没事没事,多谢温少爷的宝剑,我很喜欢。 劳乾光举着长剑,大步跳上擂台,他环视四周,很快搜寻到了不远处坐在石壁之上,凝望海面的谢无言。 谢无言并没有注意这里,但是,也不能排除是谢无言所做的嫌疑。 他眼底短暂闪过一瞬的阴翳,下一刻便又是那个阳光单纯的劳大哥,他站在高高的擂台上,朝台下举剑,高声喊道:在下劳乾光!筑基初期弟子,欢迎各位上台挑战! 一呼百应,众人欢呼连连,立刻就有人抄起长剑跳上擂台,要与劳乾光比试。反正这擂台比武只是检验实力,规则里定好了,决不能伤及对方要害,造成性命之危,因此这些新晋弟子们都跃跃欲试,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即便如此,斗剑比武,也很难完全不见血,劳乾光比了几场之后,虽然都是大胜对方,但不知是否是因为刚刚温灼的话,他总觉得今日这斗剑的过程中,有一些古怪之处。 平日里他总能控制自己,不伤及对方,今天可能是他心急了,挥剑也快了一些,接连两人都被他割破衣物与肌.肤,见了血。 不等他多想,又一人登上擂台,劳乾光一笑,继续迎战。 接连七八人被夺了令牌,劳乾光却依旧稳稳站在擂台上,台下支持他的弟子们一边为他高兴,一边心里又怕与他对上。 劳乾光看着剑上浮着的血丝,心里那微妙的诡异感越来越强,此时此刻,却听到台下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劳乾光!我来与你打! 话音刚落,应淮一步跃上擂台,扬剑立于劳乾光跟前,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他的确可以自信,毕竟应淮的境界,可是要比劳乾光高上一些的。 因为劳乾光一直获胜而开始无聊的擂台比武,瞬间又激起了众人的兴致,两方的支持声一声比一声高,和迅速缠斗在一起的劳应两人一样,实力相当,难分伯仲。 一直远远静坐于石壁之上的谢无言,直到这时才转过头,看向了擂台的方向。 挑选这三柄剑的时候,应淮也在,他向谢无言保证,无论劳乾光选中这三柄剑中的任意一把,都能狠狠摧折劳乾光的声望。 那个时候,应淮并没有解释自己话里的含义。 所以,直到一道刺耳的尖叫传来,谢无言看见一片猩红在擂台上炸开,他才猛然明白了应淮的意思。 他皱起眉,明显不赞同这样的做法。 和黎琛一样一个二个,都拿自己那脆弱的小命当利剑去使,是嫌活太久了吗? ----------------------- 作者有话说:应淮究竟在盘算什么呢~这章字数太多了,下章再说=3= 今日的一则养猫日常: 发现一件很残酷的事,七月真的比起我的膝盖,更喜欢左右的膝盖qaq 今天七月跑到我身边喵喵叫,我就一边拍大腿,一边嘴里发出zuzuzu的声音(就是呼唤小狗小猫的那个声音。。原谅我不知道该用啥字表达) 我:zuzuzu,七月,快来这里,宝贝儿快上来~ 七月:(盯) 半小时后 我:zuzuzuzuzuzu七月快来(还在拍大腿) 七月:(盯)(一动不动) 左右:你好像那种自动拍大腿的机器,还会出声音那种 第152章 心魔(15) 台下尖叫一片,人们像池水里的鱼儿般惊慌地涌开,倒在台上的应淮呛出一口鲜血,胸口起伏不断,像是快要溺死一般,陡然大睁着双眼。 顾归语见势不妙,赶紧跑上前,却被坚固的阵法牢牢挡在外头。 阵法里外犹如两个世界,一个混乱惊恐,一个迟滞死寂。 劳乾光怔怔地站在擂台之上,看着血淋淋的剑,和倒在自己剑下的应淮,心中一片茫然。 怎么可能出这种事? 劳乾光根本想不通原因虽然他真实境界的确很高,但是劳乾光向来善于把控灵力,刚刚他用剑的手法也没有问题,怎么可能会把应淮伤成这样?! 见他呆滞在原地,昔日里教导他,也是最爱护他的那位长老摔碎了手里的茶杯,气愤地冲上前,却砸不破坚固的阵法,只能在外面气得跺脚,怒骂道:劳乾光!你这混小子使的什么破剑!还傻愣着干吗?是疯了吗?! 在练武场上一片混乱的时候,谢无言御剑飞来,径直踩在阵法的无形穹顶之上,扬手破阵,不过刹那的功夫,阵眼便消失了。 在众人逐渐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无形的阵法壁垒犹如碎掉的琉璃一样,轰然乍碎,化作一片片柔软的碎片,垮塌在众人眼前。 谢少爷来救人了!听到喊声,众人如梦初醒,心底皆是松了口气。 谢无言冲进擂台之中,先是一掌击中劳乾光的手臂穴道,夺了他手里的剑,用更为强大的赤链剑当场将这宝剑从中间打断,击碎。接着,他迅速扶起倒在血泊里的应淮,为他灌了几颗补血丹,勉强稳住气血后,才把他交给了后一步赶来营救的医修们。 他断剑救人的动作行云流水,也一下子点醒众人劳乾光刚刚可是犯了大忌,不光违反了擂台比武的规则,还破了镇海山庄的规矩! 比武擂台上的斗法者都是同门弟子,自当以礼相待,况且比武规则明令禁止杀人行为,居然还会闹出这种事,实在是令众人惊慌又不解,他们看向劳乾光的眼神,从往日的尊敬,变成了怀疑和惧怕。 顾归语察觉到气氛不妙,赶紧把矛头一转,道:劳乾光那傻子也真够笨的,连力道都控制不好,不过,应淮也真够不聪明的,要不是他连连紧逼,劳乾光也不至于被逼出全力对付他。 这样各打一巴掌的说法让一些人的脸色舒服了些许,可毕竟这血淋淋的场景还摆在他们眼前,众人的心里毛毛的,不安的氛围依旧没有消散。 顾归语心底骂了句脏话,小步跑到擂台上把劳乾光拽下来,趁这个时候,他视线左右搜寻,想调查劳乾光用的那柄剑,却发现剑身已经成了不成形状的碎块。 顾归语皱起眉,朗声喊道:剑有问题! 劳乾光一直把自己的剑保存的好好的,怎么偏偏今天就突然丢了?温灼叫人拿来的三柄好剑也很可疑,怎么偏偏就用了玲珑门才产的青玉岩?再到后来,劳乾光上了擂台,总是失手将人伤到流血,又意外重伤了应淮 问题肯定在这柄剑上! 劳乾光虽然也怀疑剑有问题,但听顾归语这样高声喊了一嗓子,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过来,他也有点心慌,嗔怒道:姓顾的,你说什么呢? 顾归语义正词严道:定是这柄剑藏了什么机关,谢少爷才这么急着想销毁证据,否则,他上台就该先救人,为何要先去断你的剑? 够了,小声点。谢无言不紧不慢地转过头,眼刀锐如凶兽,伤者还在,你们是眼瞎看不到? 顾归语一下梗住,他的话不仅没有让众人对劳乾光伤人一事有所怀疑,还重新将他们的视线吸引到脸色苍白的应淮那儿,完全起了反效果。 不过,顾归语倒是猜得不错,刚刚让劳乾光挑选的三柄剑,的确都有问题。 这三柄剑,和一般的剑样式没什么不同,但是锻造时,锋刃的弧度都比寻常的剑凸起一些。应淮平日里暗中观察过劳乾光的出剑习惯,知道这三把剑中,不论他选出哪一把,剑身挥出的距离都比平时多那么一截。 斗剑之时,即使只是这么一小截的差距,都可能贯穿人脆弱的心脏,从震慑变成伤人,从伤人变成杀人。 不过这件事,除非是拿到完整的剑亲手试上几回,否则仅凭肉眼,是根本看不出的。 谢无言知道应淮会借此受伤,却没想到他会做的这么出格,险些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面对顾归语的质疑,谢无言始终没什么表情,冷冰冰扫了他一眼:你说剑有问题,便自己检查去吧。我又没把他的剑劈成碎末,这些碎块拼一拼,总还能变成一柄完整的剑。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顾归语顶着无数议论的声音,真就低头开始捡这些碎掉的剑块,捡了没两块,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谢无言,却见到后者毫无反应,盯着救治应淮的医修们,脸色平静如常。 怎么回事? 是他太会伪装了,还是说,这剑真的没问题? 教导劳顾两人的长老越来越看不下去,跑上擂台,气冲冲地指着两人说:一把剑能有什么问题?难道你要说用剑的人没罪过,错的都是这冷冰冰的玩意?该认罪就认罪!别丢为师的脸! 第184章 顾归语手里还握着剑的碎块,眼看就快拼成了,他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可 啪的一声,顾归语手里的剑块被劳乾光出手打落在了地上,后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姓顾的,你也别为我找借口了,这事儿错在我,都怪我太不小心!竟失手将应师弟伤成这样!还请长老治罪于我,千万别轻饶! 眼看着劳乾光咚的一声以头抢地,跪在自己面前,长老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快起来吧,你们这像什么样子 擂台之下的弟子们也终于有人替劳乾光说话:劳师兄性格冲动,做事也冲动,但也没闹出过这样的意外说不定,真是剑有问题呢,劳师兄剑不离手,怎么今日突然就丢剑了? 谢无言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请罪的话语,以及擂台底下那些窃窃私语,心中对劳乾光的想法,可是清楚得很。 劳乾光的脑子总算清醒了。 顾归语不甘被扣这么个帽子,但这血泊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他们这样咄咄逼人地想找谢无言的茬,其他人见了,只会以为他们是在推脱责任。 在氛围向来风平浪静的镇海山庄,失手重伤同门,可是个不小的罪过,与其在这里争吵谁才是罪魁祸首,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认错,卖点可怜相。这样做,反而会使大家对他的印象好转一些。 但是,就这么放过劳顾两人,还是不可能的。 谢无言微微侧眸,与台下的温灼飞快地对了个眼神,后者随即一笑,缓缓走上擂台。 长老见温灼来了,恭敬拱手,面露难色:温师兄 他笑眯眯的,并没有刁难长老的意思,走至劳顾两人面前,关切道:没事吧,来,快起身,都跪着像什么样子。 劳乾光和顾归语低着头,犹豫地对视了一眼,缓缓起身。 这柄剑都快拼完了,怎么不拼下去?我帮你吧。温灼拾起旁边一块剑块,递给顾归语,一副好心的样子。 顾归语脸色一白,为难道:温师兄,这 别听你们家长老的,既然顾师弟怀疑我给劳师弟的剑有问题,就应该赶紧拼起来,查清楚。温灼用不轻不重,恰好能让台下弟子们听到的音量说,要是不查清楚,其他师弟们万一误会了我的好意,我恐怕是要很伤心的。 顾归语心里暗道一声糟了,险些没有控制住表情:好吧温师兄说得对 方才缓和一点的气氛,重又变得紧张,窒息。 温灼欣然一笑,帮着顾归语拾起了所有的剑块,有温灼盯住顾归语的动作,他自然也不敢偷摸着做什么手脚。 顾归语原以为这剑里恐怕是藏了什么机关,并不知道是剑身形状的问题,拼好剑后,仔仔细细地寻找了好久,却一无所获,什么都没发现。 他脖颈后面出了一圈密密的汗丝,艰难道:是我猜错了,实在对不起,温师兄,是我错怪你了。 无事,顾师弟的误会能解开,还大家一个真相,我也能放心了。 温灼轻轻舒了口气,眉头舒展,笑容和气。 其实我原本没想多此一举,搅得大家都很紧张。只是方才听顾师弟的话,似乎是觉得我与谢少爷串通一气,故意陷害劳师弟?我就算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要顾及谢少爷的名声,免得他因为我而受到大家的误会。 闻言,台下议论的声音更厉害了: 所以,果然那剑没问题吧?刚刚听顾归语那么肯定,我还以为他有什么证据呢。 应淮真是倒霉,险些死了不说,还得听他们吵个不停,我们正道人士敢作敢当,有什么错不敢承认?劳乾光和顾归语这俩人实在做的太过分了! 劳乾光和顾归语想假装听不见这些话,也很难欺骗自己,他们心底无声地骂了应淮无数遍。 他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好名声,竟然因为这刺伤应淮的一剑,尽数化为了泡影! ----------------------- 作者有话说:最近作息超级超级离谱,熬夜能熬到五六点,左右和我都一起熬那种 左右:我们要早点睡!不能再这样熬夜了!(12点) 还是左右:再来一把!快开快开!(4点) 猝死警告x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心魔(16) 指责劳乾光的声音愈来愈密集,教导劳乾光的长老也嫌丢人,摆摆手说:劳乾光!你和顾归语今日都犯了大错,我也不在人前训你们了,过会儿啊,你们都来我这领罪! 是。 劳乾光不甘地咬住下唇,挂着一副要吃人的凶相,怒瞪了一眼谢无言,然而名声差了,还得领罪,他瞪得再凶,也只像一只隔着笼子被人摔了的狗,再凶也没用。 劳顾两人被长老带走,应淮则在苏醒之后,被医修送去了室内。练武场上的风波渐渐平息,温灼叫人清理了一下血泊的痕迹,也借机叫人撤了擂台,改日再继续办比武。 应淮浑身是血的样子令新晋弟子们心有余悸,有人喃喃着跟旁人低语道:我看劳师兄平日里也是个仗义的人,怎么今日伤了人,就一副天要塌的样子,死不承认? 他怎么说都是个做山匪的,只有一时的仗义,真闹出事了,还是会怕的。旁人摇摇头,那个顾归语也是哎,是我们从前看走眼了,真要找个人倚仗的话,还是找温师兄,或是那些长老,他们资历老,总不会做出这种傻事。 哎,劳师兄这事情惹恼了不少人,以后恐怕还好这事情出的早,我们现在要想抽身,还很容易呢。 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即便是这儿年纪最轻的弟子都知道,劳乾光要是不合适做这棵大树,他们自然可以去找别人。 也有烦恼的声音传来:要是谢少爷与我们是同门就好了,如果谢少爷来我就只用傍着谢少爷就够了。 你倒想得美,谢少爷真要放着红霞一线天不管,来拜入我们镇海山庄,恐怕咱们庄主都不敢收吧。 也是 那人似懂非懂地点头,周围不少人默默听着,虽不表态,但对于之后如何对待劳顾两人,心里的想法都大抵是接近的。 翌日,午后。 时候差不多,谢无言算了算,遂出发去探望应淮。 和他所预料的一样,应淮的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伤口虽然深,但还好并没有伤及骨骼,也没有接近致命处,正好药圣堂这段时间陆陆续续赠了不少稀有的药膏过来,给应淮用上后,伤口愈合得更加完美。 当然,为了让应淮有理由消失一段时间,新晋弟子那边,还都以为他伤及筋脉,一时难以痊愈。 这件事只有几个温灼信任的老医修知情,如今除了黎琛与盛今朝,温灼也算是得到了谢无言的信任。他得知谢锦声的事之后,暗中帮了他不少。 两人寻了个人烟稀少的小道,带应淮悄悄转移到了谢锦声所在的定海楼。 上楼后,应淮捂着腹部哎哟了一声,嘴里痛苦地抽了一口凉气,谢无言一看,应淮新换的衣物腹部又染上了一片血红,大概是因为刚刚走得急了,才愈合不久的伤口竟然开裂了。 谢无言沉默地盯着那片血红,应淮的确伤得太重了,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要是再想保护谢锦声,如果劳乾光那两人突然杀过来,以应淮这具伤躯,恐怕有点难以抵抗。 计划又得改动,谢无言却不想抱怨什么,毕竟他明白应淮心里在想什么应淮伤的越重,这件事对劳乾光和顾归语造成的影响才越大。 处理完伤口,应淮见温灼和谢无言都犹豫不语,赶紧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点皮肉伤口,我的境界可比劳乾光要高,要拦他根本不在话下 温灼拍拍他的肩,似乎正准备说些安慰的话,他们身旁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劳乾光的境界之所以低,是因为他会隐灵术,等他解开隐灵术,你还能打得过他? 三人同时看向一边黎琛正环抱双臂,姿态松散地靠在一边。 应淮陡然睁大双眸,手迅速搭在了剑柄上,却在起身时牵扯到腹部伤口,痛苦地发出嘶的一声。 不过看你这样子,恐怕劳乾光都不用解开隐灵术,照样能赢你。黎琛嘲讽地看了应淮一眼,转而对谢无言说,既然师尊要找人保护谢仙尊,还不如叫我呢?反正也没人知道我的行踪。 黎琛主动请缨,他看起来的确是个更好的人选,但 第185章 谢无言并没有立刻答应。 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温灼微微一笑,站在几人中间,打着圆场说道:应师弟伤成这样,再想护着谁也难,但是换黎少爷来,恐怕也会有其他需要考虑的地方。 黎琛瞪过去:你是想说,我是玲珑门的人,所以不值得信任是吗? 温灼扬了扬眉,略带无辜地解释道:黎少爷误会了,只是,‘恰好’某些存着低劣心思的人,也来自玲珑门若是黎少爷来护着谢仙尊,消息一经传回玲珑门,或许会给你带来不少麻烦。 黎琛一愣,明白过来温灼的意思,不情不愿地扭过头:不需要你担心这件事,况且,他们知道与否都无所谓。 温灼把谢无言的想法摸得很透,他的确在顾虑这一点虽说谢无言不打算留劳顾两人的活口,但若是让黎琛守着谢锦声,而他们俩或其中一人逃回玲珑门,一定会把黎琛正在保护谢锦声的消息报给黎琎。 黎琎生性多疑,手段阴狠毒辣,若是得知自己的亲生儿子正在这种大事上与自己对着干,谢无言无法判断,黎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谢无言脑内飞快思索了一番,福至心灵般想到一个点子,又花了一瞬的功夫确认是否可行并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冲温灼使了个眼神:这件事我会处理,温少爷不必操心。 温灼心领神会,不再阻拦:既然如此,便先这么安排吧。 一边的应淮见他们已经决定将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黎琛,有些落寞地低下头,却听谢无言道:应淮,从今天开始到月圆之夜,还是由你守在我父亲身边。 应淮目露惊喜,赶紧弯下腰连连称谢,又把自己的伤口挤得一阵疼。 说着,谢无言又转向旁边沉默的少年:应淮要时时刻刻陪着我父亲,终究有许多地方照顾不到,黎琛,你在暗处盯住定海楼周围,一有什么动静,立刻用师徒契联系我。 黎琛似乎不太适应他这么严肃地与自己说话,不过还是点点头,将这件差事接了下来。 至此,这件事算是彻底定下来了。从今日今时一直到月圆之夜,劳顾两人前来刺杀的日子,这段时间里,谢锦声的安危就由应淮与黎琛两人全权负责。 谢无言很快在定海楼里,顺着密道找到谢锦声的藏身之处,向惊讶警惕的谢锦声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将两个少年介绍给他。 谢锦声虽对黎琛还有些顾虑,但听说来陪同他的应淮出身应家,这才放了放心。应谢两家关系深厚,对他来说,应淮是相当值得信任的对象。 谢锦声久不出门,谢无言又寡言少语,难得能有个自己打心底里信任,又能聊得投缘的人因此应淮一出现,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彼此脸上都浮现出亲切的笑容。 黎琛盯着谢锦声与应淮热络聊天,宛如一对父子的样子,不禁垂下眼睛,似乎这画面太过刺眼,多看一刻,双目都会疼痛难忍。 他愤愤扭过头,却正好对上谢无言没有任何起伏波动的眼睛。 四目相对,黎琛愣了愣,他的双唇张开又合拢,似乎有什么话想与谢无言说,但因为屋子里还有别人的缘故,他抿抿唇,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等到二人离开密道,与温灼分别后,黎琛松了口气,憋了好久的话总算能说出口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斟酌半天的措辞,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谢无言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心里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有话就说,别想太多。 心思被洞穿,令少年心虚地眼神躲闪,半晌后才问出一句暧昧不清的话:师尊你不生气吗? 谢无言不解:生气? 谢仙尊是你的父亲,没错吧。黎琛深吸了口气,眼神定定地说,明明是你的父亲,和你却不怎么亲近,你可别说你没看出来。我还以为谢仙尊也像你一样寡言,结果,他现在遇到应淮,第一次见面却有很多话说,你你不觉得很生气吗? 哦,他是在意这件事? 虽然黎琛问的是自己与谢锦声的关系,但心里思忖的,恐怕是他与黎琎的关系吧。并且,虽然这么说虽然有点恐怖与不可思议但黎琛在年幼时,恐怕也曾期望过黎琎的父爱吧,即便只是相当短暂的一段时间。 谢无言并不像某些所谓的仙界正道人士那样,一遇到父子不和的事就想充当好人,从中调解。虽然他不知道黎琎到底对黎琛做了什么,但作为一个父亲,他让自己年幼的孩子承受整个门派数百数千人的辱骂与欺凌,自己却视若无睹,那么出了渣滓二字,也没有其他称呼能配得上他。 不过,也有好事发生。 黎琛愿意对他说这些话,至少说明,他已经有些学会去依赖谢无言了。 谢无言盯着少年别扭纠结的样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当他的手掌抬并绕到黎琛的脑袋后面时,少年突然浑身一抖,惊恐地想要后退。 好像满脸都写着:‘你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谢无言就这么扬着手思索片刻,动作稍显有些奇怪,毕竟黎琛要比他高一些,谢无言这么朝他伸手,简直是想要抱住他一样。 谢无言觉得自己陷入了一连串无解的自我思考,他想干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又能期望谁给出答案呢? 他将手又抬高了一些,揉了一把黎琛的脑袋,便迅速抽回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黎琛的双颊颜色莫名变了一些,背过脸去:别把我当小孩。 我知道。谢无言这时才回答他的问题,父亲能与应淮聊得投缘,对我来说没有坏处,我们本就聚少离多,平时相处也不亲近,若是有人能像儿子一样陪在他身边,对父亲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 黎琛沉默不语,谢无言闭了闭眼,接着道:再说,谁说父子之间就得和睦得像他们一样?世间骨肉血亲却反目成仇的例子数不胜数,多你一个又如何? ----------------------- 作者有话说:因为左右抓我去打游戏,所以今天的作话。。鸽了!虽然遇到沙雕事情但是明天再说,嘻嘻 左右的连载文就快完结了好羡慕啊啊啊,我也要加油写 第154章 心魔(17) 父与子,就一定得和睦相处吗? 谢无言的问题令他迟滞片刻,在很久以前,黎琛曾以为,这个问题只能有肯定的答案。 他曾经向着这个答案不断追寻,撞破脑袋也浑然不觉,他以为只要走至终点,就能得到这个答案所附赠的甜美果实,殊不知自己其实早已走在了一条通往深渊的独木桥,除了黑暗,一无所获。 他清晰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日子,先是小雨滴答不断,又忽然像发疯一样变大变强,好像将蜘蛛的肚子剖开,让狂风卷着他繁多缠绵的蛛丝,侵袭人间的每一寸土地。 虽然黎琛这么想,但他并没有舍得剖开过蜘蛛,只是很单纯的,经历过很多场记忆深刻的大雨。 因为黎琎他的父亲,最厌恶雨水。 黎琛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是从一个陌生的看门弟子那儿听说的。 那是个下雨天,他趁着沈老不注意,悄悄跑到黎琎所住的天玉阁门前,想请求看门弟子放他进去。不然的话,他每次去药田采药的时候,都会有人嘲笑他是个连亲生父亲都不想见,不想要的野孩子。 他不知道野孩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心以为只要父亲肯见他一面,他就不再是野孩子了。 起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立刻回到他和沈老住的小屋,问沈老:沈爷爷,野孩子是什么? 沈老当时正笑盈盈地拿着药草筐子,刚想表扬他,一听到这三个字,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跪下来问是谁这么说他的,微微起皱的双手搭在黎琛的两肩,指尖都有些发颤。 沈老是玲珑门里唯一照顾他的人,也是黎琛当时最喜欢的人。 原因倒不是因为沈老如何如何爱护他照顾他,只是因为沈老是个不怕脏,不会嫌弃他的人。 黎琛每次被打的浑身是血,遍体脏污的时候,小小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回住处,活像个断了几条线的木偶娃娃,路过的人大概都很爱干净,见到黎琛,全像见到什么极恶心的东西一样,匆匆避开他,好像连多看一眼对他们而言都是极大的折磨。 唯有沈老,会慌张地发现他的伤口,为他一点点上药,不在乎手上都被他变黑的鲜血弄脏。 只是沈老是个脆弱的人,常常会为他流泪哭泣,每到这个时候,反而需要黎琛去安慰他。 第186章 小琛黎门主他不可能不喜欢你,你相信我,黎门主和他的父亲都是我的恩人,我在玲珑门待了三百年,不可能摸不透他们的心思。沈老用掌心搓了搓眼睛的位置,放下手,眼眶周围都红红的,黎门主他只是还不能接受钰照离开的事,所以才哎 沈老叹着气,看了一眼黎琛消瘦矮小的身体,佝偻着脆弱的身体小声啜泣。 黎琛伸手替沈老抹了抹眼泪,却不明白他为何要哭。 明明,黎琛只是想知道:野孩子是什么意思而已。 这个词不仅传到了黎琛耳朵里,还让许多其他人知道了,黎琛每次去药田的时候,除了照例被欺负一顿,打得口鼻流血以外,还会无数次听那些高高大大的人喊他:野孩子。 虽然沈老始终没有告诉他野孩子这个词的含义,但凭那些人讥讽的口气,黎琛知道,这不是个好词。 他有些害怕,万一黎琎知道他是野孩子,会不会觉得他不好,因为他是野孩子而厌恶他 黎琛越想越着急,虽然父亲见到他总会不高兴,但沈老一直告诉他,黎琎其实是爱着自己的,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是无法接受他母亲的逝去而已。 黎琛觉得父亲很可怜,他要乖乖的,不能再让父亲伤心了。 所以他着急地去了天玉阁,冒着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地砸在他冷冰冰的身上,也一点感觉也没有。他求看门弟子放他进去,怎么打他都可以,但是他一定要见到父亲,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喊他野孩子了。 那看门弟子嗤笑一声,像是猫逗老鼠一样,折腾了他一番后才将他打趴下。 黎琛瘦瘦小小的脸蛋狠狠踩在脚底下,长靴足底的皮质粗糙无比,磨得他脸颊通红。 尽挑晦气的时候来,笨得要死,难怪门主大人会厌恶你!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玩意! 男孩艰难地喘着气,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晦气? 又是一个他经常听到,却不懂含义的词语。 看门弟子听到他的声音,便好像被污了耳朵似的,狠狠又往他脑袋上踩了一脚,男孩的脑袋刚抬起一点,就被狠狠压在粗糙坚硬的地上,鲜红的血水被暴雨迅速冲刷殆尽,只有他头上的伤口,变成唯有自己在意的证据。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时候,他的知觉已经很微弱了,所以才会没什么反应。那一脚相当狠,换做几个月前,他还是会觉得疼的。 直到暴雨停下,黎琛回到住处,依旧没有见到黎琎。 他还是没能摆脱野孩子这个称呼,但至少他并不是一无所获看门弟子告诉他,他的母亲和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都是在下雨天死的,所以他的父亲每回到了雨落的时候,便会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沈老见黎琛从头到脚都挂了伤,身上的旧衣服也被泡的湿漉漉的,却顶着黑亮的大眼睛,一脸纯真地看着自己,沈老心疼得不行,却没有问他到底去哪儿。 黎琛却在心底悄悄窃喜,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得到的线索,只要他对父亲越来越了解,一定能少惹父亲生气,更讨他喜欢吧。 在失去母亲,父亲性情大变后,黎琛是被沈老一手拉扯大的。 起初他与沈老一起住在沈老所居住的楼阁里,那里又大又宽敞,比他们现在住的小破楼好太多了。但是那个楼阁附近人员流动复杂,时常有剑门丹门的弟子路过,还有一些他根本没见过的弟子,只要黎琛一出楼阁,就会被路过的弟子围起来欺负。 那些欺负他的面孔,黎琛如今一个都想不起来,不过他不得不说,这些人很聪明,折腾了黎琛几次后,就发现黎琎对他根本不待见,就变本加厉地拿他当沙包欺负,一点不带手软。 如果只是打骂倒还好,有一次,不知是哪个弟子犯蠢,将还未驯服结契的妖兽放了出来,险些把黎琛咬死,要不是沈老医术高超,黎琛恐怕那个时候就没命了。 沈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带着黎琛搬到玲珑门外围的一栋小楼里,楼内阴暗潮湿不见光,唯有楼外一棵海棠树,算是为数不多能称得上漂亮的地方。 虽然沈老总是在对他道歉,甚至为他的一身伤口哭泣,但黎琛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哪儿不对,他怕疼,不想受伤,身体就变得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了,而当他的食物里总是被加入奇怪味道的东西之后,久而久之,他连味觉也没有了,吃不出也喝不出味道。 黎琛觉得自己的愿望得到了实现,令他伤心的事都消失了,如果父亲再看看他,他一定也能变得幸福。 黎琛一心相信:如果父亲让玲珑门的弟子们知道,他爱着自己,那么,那些热衷于欺负他的人,也一定会收手。 父亲就是他的渺小世界的全部希望。 在沈老对他的描述里,黎琎是一个可怜可悲的男人,失去挚爱,又痛失亲人般的义弟,性情难免会变化。黎琎不愿见他,只是怕勾起脆弱内心里藏有的悲伤往事而已。 沈老那个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黎琎的古怪之处,但是在黎琛面前,又怕说了实话,会令他伤心难过,所以一直拿这些漂亮干净的谎话,一次次地用相当的说辞去哄,去说服他失望的心。 黎琛完全相信沈老的谎言,相信父亲爱他,相信他一身丑陋的伤疤,是勇敢的证明。 所以当黎琛第一次制造出冰雪的时候,他高兴极了,跑过去告诉沈老:沈爷爷!你看,我能变出雪花诶!我看书上说,这是冰灵根,是很稀有的异灵根!对不对?! 看着他手里的雪花,和他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沈老满脸虚汗:这 黎琛抬起很久的手变得有些发酸,他犹犹豫豫地收回手,问:沈爷爷,父亲不会为我高兴吗? 沈老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发出略带嘶哑的声音:他当然了,这可是异灵根啊,你父亲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为你高兴的,他一直盼着你觉醒灵根呢,只是 小黎琛焦急地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沈老抹了抹额头的汗,你父亲素来喜欢遵守规矩的孩子,你现在突然说自己觉醒了灵根,他就得为你一个人开灵象仪,检测你的灵根,以你现在的年纪,还有点太小了 原来是这样。黎琛垂下绒绒的睫毛,攥紧手心捏碎了雪花的形状,落寞地说,我不能让父亲讨厌我。 沈老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宽慰的语气劝道:这样吧,小琛,你这几年先跟着我修炼隐灵术,把自己的灵根好好隐藏起来,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们再给你父亲一个惊喜,好不好?黎门主一定会很高兴的! 黎琛眼睛里露出亮晶晶的光彩,猛地点了点头:好! 沈老想要留住他天真无邪的笑容,所以将绝望掺入了繁多美丽的色彩,用一层层朦胧的面纱,将绝望装点成希望的轮廓。 等到黎琛义无反顾地扑上去后,将自己烧成灰烬,方才知道真相的残酷。 ----------------------- 作者有话说:qaq可怜的小黎 本来想把昨天写的沙雕事情发出来!让气氛欢乐一点,结果我发现我忘了是什么沙雕事情了!! 明天干脆把我压箱底的和左右发生的厕所沙雕事发出来吧,希望她不要看到(祈祷nia) 第155章 心魔(18) 黎琛! 谢无言的声音从旁传来,黎琛猛地回神,手心后背都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的双唇连带着整张脸都在微微颤抖,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摇摇欲坠地停留在他的下颌。 谢无言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中:你灵力 听到灵力二字的时候,黎琛已经察觉到自己周围的灵力异常浓郁,可他艰难地攥了攥冰凉的掌心,浑身都像被钉死了一样,根本没法控制疯狂扩张的灵脉。 谢无言见少年的双眸空洞无神,脸色苍白如死,赶紧伸手拽住他,将他凉凉的手腕握在手心里,想要为他渡去一丝灵力舒缓精神,谁知两人的肌.肤刚一触到 一抹血红,骤然绽开。 凶猛的疼意从两人相接的位置席卷而来,两人同时怔住,看见谢无言纤细白净的五指间溢出刺眼的鲜血,一根冰锥贯穿掌心,血珠滴落不止。 又一次灵力暴动? 谢无言蹙起眉,忍住疼痛抽回了手,一个不大不小的血洞赫然出现在他的手掌中.央,他仔细看了看,好在没有伤及骨头,恢复起来会比较快。 黎琛慌神地喃喃:师尊,我 谢无言暂时没管血洞,拿出帕巾轻轻擦拭滑到手腕处的血迹,扫了黎琛一眼:我要你修炼的稳灵筑基术,练到第几重了? 第187章 二十重了。 谢无言极轻地叹了口气,道:才修炼了一半,看来还不够,往后先专心练这个,把九天深寒卷放放也行。 为了防止黎琛灵力暴动,谢无言才让他修炼稳灵筑基术,之前情况也一直很稳定,今天却 虽然这一次灵力暴动的规模小了很多,黎琛发现伤到谢无言后,也立刻强压下狂暴躁动的灵力,没有再犯什么事,不过这一次小范围的事故,还是给谢无言敲响了警钟。 在黎琛能够彻底学会控制灵力之前,关于黎琛父亲的事,还是少提为妙。 因为伤到了手,他不太方便从储物戒里取东西,于是问黎琛:我给你的药膏呢? 怔怔出神中的黎琛慌了一下,赶紧拿出谢无言之前送他的金虎草药膏,从几乎没怎么使用过的黄色膏体里面抹了一大块下来,生疏地涂上谢无言掌心的血洞。 谢无言叹了口气,轻轻掰开他冰冷僵硬的手指:不是这么用的。 谢无言将黄色的膏体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内侧,电流通过似的疼痛一丝丝地扎入体内,也没让他眉头颤抖分毫。 对不起。 谢无言抬起头,意外地看见黎琛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 也是第一次,谢无言清晰感受到,心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斟酌了一会措辞,缓声道:要是真的知道错了,就好好修炼吧,你若是能照顾好自己,也算是回报我了。 黎琛愣了一下,用柔软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下一个瞬间,便已将双眸藏入浓云深处,看不见星星的地方。 * 距离满月之夜,仅剩三日。 谢无言在艳园附近遇到左右徘徊的盛今朝时,这才想起,他已经有几日没见过这位师兄了。 盛今朝看起来状态不是太好,眼底有深深的乌青,他看见谢无言,露出的笑容都带着些疲惫:师弟。 谢无言扫了一眼他背后半阖的艳园大门:师兄在这里做什么?是要进艳园吗? 算是吧,庄主让我过来看着成长老,但是成长老也奇怪,他好像觉得他父亲不理他是因为我在场,非要把我赶出来等着。盛今朝郁闷地沉了口气。 谢无言奇怪地问:父亲? 黎琛之前向谢无言传达消息的时候,说那鲛人明明是成小鳞二人的母亲,怎么到盛今朝这里,就成了父亲? 盛今朝看起来也有点想不明白:他是这么喊那个鲛人的我也弄不清楚,但庄主他们都说,那个鲛人其实是他们的母亲,因为他腹部有曾经怀孕的痕迹男子居然能怀孕,鲛人真是奇怪。 盛今朝和黎琛对于母亲二字的定义,一个在于是否生育,一个则在于性别是男是女,倒都有各的道理。 谢无言陪着盛今朝在艳园门口等了一会儿,听着里面时而尖锐时而幽怨的叫声,不用特意去看也知道,那个鲛人似乎还不愿意接受成特,将他彻底当做了陌生人。 谢无言坐在墙顶的青瓦上,拔出剑,轻轻擦拭赤链的剑身,他正盘算着这几日的计划,突然听到盛今朝问:你和你徒弟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他和黎琛? 谢无言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他:没有。 谁想盛今朝根本不信,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师徒之间我是不懂,不过,你们的年纪其实差不了多少,若没有做师徒,也就是兄弟般的关系吧,同辈之间的矛盾,最不好处理的了。 毕竟盛今朝过去所认识的那个黎琛,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谢无言身边,虽然偶尔也会突然玩失踪,但从没像现在这样,单独行动这么久。 谢无言避而不谈他们的事,转移话题道:比起我,师兄与温少爷又是什么情况? 盛今朝一愣,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说教不成,反被谢无言问的犯了难。 谢无言最近因为谢锦声那边的事,经常与温灼见面,盛今朝有意避着温灼,他当然也有所察觉。 三日以后,满月之夜,两人将比试碎浪剑法,胜者继承镇海山庄,成为下一任庄主,败者,除了遗憾,一无所有。 谢无言问他:师兄还是过意不去? 盛今朝挠挠脸颊,目光若有所思:我怎么想,都觉得很别扭。这山庄是温家人建的,名声名誉都是温家人世世代代累积起来的,怎么能恰好遇到一个剑术比较好的我,就能把这些都拱手让给我呢?以前我觉得温庄主是豪杰真性情,可是现在 说到一半,他们背后传来吱呀一声,转头一看,是成特和成小鳞一前一后从艳园里走了出来。 下次再聊。盛今朝飞快地收拾了一下情绪,热情微笑着转身:成长老,你父亲今日怎么样了? 没什么样。成特不太领情地别过视线,烦闷地叹了声气,身后跟着的成小鳞脸色也不太好,显然没遇到什么好事。 晚上还有宴会,你们俩先休息休息吧,晚上有宴会,你们也别太劳累,这亲子关系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也别太伤心,总有解决的办法嘛。盛今朝笨拙地安慰了两句,转而问谢无言,师弟,我让李叔给你带了口信,你收到了吗? 谢无言点点头,宴会的事,他昨晚刚知道。 因为谢无言救过药圣之子周疏儿一命,按礼数讲,周疏儿与药圣堂的人都要亲自登门拜访,感谢谢无言的恩情。昨晚李叔才告诉他,周疏儿一行人大概今晚抵达镇海山庄,严霜打算在附近的人界酒楼布置一个盛大的宴会招待他们,让谢无言不必拘束,直接过去就行。 今早他出门时,李叔又来找了他一次,话语暧昧地提点了他一下,谢无言很快恍然,知道李叔是想暗示他这次宴会,药圣周文洪恐怕也会过来。 想必是温睿舟要李叔提醒他的,要是谢无言能趁着宴会的机会,拉拢药圣周文洪,对势弱急需援助的谢家好,对刚刚与玲珑门决裂的药圣堂更好。 对大门派与世家来说,这样的宴会,是最好不过的社交场合。 提到宴会的事,成特意味深长地苦笑了一下,说:我就不去了,既然那位药圣之子要来,看见我出现在宴会上,总归不太好。他拍了拍成小鳞的肩膀:小鳞,到时候你代我去吧,好好玩,别在意我。 成小鳞微微点头:嗯。 成特叹气,嘴角努力勾出一个微笑:反正接下来几日我都会在这里,小鳞,我们再努力一下,父亲他说不定就能认出来我们来了。 听到父亲二字,成小鳞抿抿唇,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和成小鳞兄弟二人分别后,谢无言与盛今朝去练武场修炼打发时间,虽然说是打发时间,不过两人的动作一个比一个标准有力,看得练武场上的弟子们都焦虑起来,纷纷练得更认真了一些。 平日里时不时会在练武场露面的温灼,今日也没有出现,或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场比试的人,不止盛今朝一个。 到了接近宴会开始的时间,严霜亲自来镇海山庄接他们过去,听说周疏儿那边,是温睿舟亲自过去接的。 温灼少有地迟到了,倒是他的两个妹妹,以及那个叫青青的姑娘,这三人来的很早,谢无言和盛今朝刚到,她们就后一步抵达了山庄大门口。 严霜高兴地招呼青青过来:青青,我听说你了,都长这么高了?快给我抱抱。 青青是陈姨家的女儿,她三四岁的时候,严霜还抱过她,只是这几年闭关养伤,一直没再与她见过面。 青青在背后摩挲着小手,脸蛋红扑扑的,不太好意思地挤着两条腿小步走了过去,扭捏的样子分外可爱。 严霜慈爱地将青青抱起来,蹭了蹭女孩的脸蛋,然而,她像是被雷电劈中一样,神色猛地一变,抱着女孩,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 谢无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旁的温婵和温小落的脸色已经煞白,她们攥着自己的衣角看向别处,简直是要瑟瑟发抖的架势。 严霜一改平日慈爱温顺的态度,满脸严肃地放下青青,厉声道:温婵,温小落,你们给我站住。 ----------------------- 作者有话说:可恶,左右又完结一本(咬牙切齿)好羡慕,而我看了看我的大纲进度嗯 为了一个圆满的ending努力中 第156章 心魔(19) 青青惊慌失措地看着两姐妹,满脸写着不安。 第188章 两姐妹也相当默契,一看见严霜肃然的表情,立刻往后退步,一左一右藏在了谢无言与盛今朝的身后,探出半边脸,小心翼翼的样子一看就是做了什么错事。 严霜哪管她们藏在哪儿,环抱双臂,朝谢无言身后的女孩挑了挑眉:温婵,你是姐姐,你先说吧。来,告诉我,为什么青青身上有狼烟花的味道?嗯? 温婵高高努起嘴唇,别过脸,佯装没听见的样子。 狼烟花?盛今朝一脸不解地重复了一遍,突然睁大眼睛,似乎是明白了这其中哪里奇怪。 察觉到谢无言投来的充满疑问的视线,盛今朝刚想解释,严霜便先一步开口,语气冷得吓人:狼烟花只生长在特定环境里,遇热便会化作浓烟,迅速枯萎,遇冷遇水则会变成薄雾,同样也会死去,所以在我们山庄里,能找得到狼烟花的地方,只有艳园。 盛今朝安慰地拍了拍旁边的温小落,帮她们说话:艳园是近几月才封上的,她们许是很想进去玩,这才进去的,其实,我也偷偷溜进去过几回,要论次数,绝对比她们多多了。 严霜却叹着气摇头,瞪了一眼偷偷向后退,想趁机溜走的温婵:她们进去,想必不只是为了玩吧温灼,正好你来了,与今朝解释解释,狼烟花是制什么丹药的材料。 谢无言轻轻侧头,这才看见温灼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靠近了他们,就站在不远处的距离。 温灼走过来,瞥了一眼严霜腰边瑟瑟发抖的青青,扫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他微微垂眸,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狼烟花,是制洗髓丹必备的一味药材,它的气味浓重且特殊,至少需要三四日才能完全散去婵儿,小落,你们要是真的想不被人发现,至少得把这些事情记记牢。 温婵抑制不住怒气,喊道:哥哥! 谢无言看着青青发抖的样子,回忆起这个姑娘测出五灵根而无缘仙途的事,也明白过来。 温婵温小落之前和温灼吵架,就是因为温灼不肯为青青制洗髓丹,两姐妹看着这一阵子安静了许多,没想到是一转方向,决定自己去制洗髓丹。 严霜出关后就了解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下子就看出姐妹俩的心思,批评道:你们俩光想着把青青塞进来天天陪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还有青青的想法? 两姐妹抿着唇,低头不语。 严霜再一次叹气:你们测了灵根入了门派,不算是小孩了,怎么做事还这么不守规矩?今日的宴会你们也不必去了,各自去领罚吧禁闭十日,想明白该怎么做了,再回来继续修炼。 听到紧闭十日的惩罚,两姐妹身子一震,不过她们性子也倔,眼泪都砸在地上了,也不肯低头为自己求一句情。 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盛今朝见谢无言与温灼都不说话,实在心有不忍,想要劝说严霜:十日有些过了,要不还是 严霜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十日还多吗?十日都撑不住,往后闭关千日万日,她们怎么熬的下去? 严霜这样的性格,平日里慈爱好说话,真要有谁触及了她的底线,是绝对不会轻饶退让的,她定好的事,那就是板上钉钉,连商量的余地也不会有。谢无言一早就看出来,所以连劝说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对两个心心念念想要把朋友带进自家门派的姑娘来说,这种结果,少许有点残酷。 一旁默默旁观已久的李叔弓着腰上前,安静地带走了两个伤心啜泣的姑娘。 严霜脸色仍是阴沉沉的,她环视四周,眼看着人都齐了,努力作出微笑的样子:谢少爷,青青,还有灼儿和今朝,你们都随我来吧,别让药圣堂的人们等急了。 青青原本还很犹豫,看了一眼两姐妹远去的方向,心思游移不定的时候,她听到药圣堂三个字,这才缓慢转头,默默地跟上了严霜的步伐。 五人离开山庄,沿着一条通向小镇中心,相对平坦的小路前进。 严霜和青青走在前面,谢无言三人跟在后面。 温灼与盛今朝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谢无言走在中间,被他们一左一右围住的局面。 被两个心事重重的人夹在中间,即使是谢无言,都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温灼还好,他的表情看起来极为自然,毫无尴尬的样子,只有盛今朝时不时往他们这儿瞥,一副憋了一肚子话没说出口的样子。 这短短一段路程,变得格外漫长。 谢无言忍不住问他:盛师兄,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嗯?啊没有没有,就是盛今朝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似乎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在出神地盯着谢无言的脸看,对了,你徒弟呢?他今天不过来露露面? 谢无言坦然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这样盛今朝胡乱揉了把头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掩饰这份不自然,好在路途不远,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他们抵达酒楼的时候,虽然比原定的时候要迟一些,但药圣堂的人看样子也刚来不久,两边的人恰巧在酒楼门口遇见,谢无言一眼便看见走在前面的周文洪与周疏儿,一前一后地向他走来。 和他们之前单独见面时不同,这次周疏儿不仅穿的端正好看了许多,表现得相当恭敬和成熟,不知是否有周文洪提点的关系,举手投足,十足像个世家做派的小少爷。 周疏儿带着友善的微笑,向他搭话道:谢少爷,上回在药圣堂你救出我的事,我都听说了,当时没好好感谢您,实在是有失礼节,我爹为此没少怪罪我呢。我和谢少爷算是同辈人,既然都是世家出身,往后需要彼此照顾的地方一定也不少,希望我也能对谢少爷有用,这样才可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谢无言平静回道:举手之劳,周少爷不必这么客气。 温睿舟与严霜也向药圣周文洪关照了几句,两方人洽谈的相当和谐,见周疏儿和谢无言已经打了招呼,温睿舟立刻热络地将他们请进酒楼:诸位既然来了,也别先站着了,这人界的茶楼相当漂亮,我们门派的长老都很喜欢这里,来,周堂主,谢少爷,你们先进。 虽是叫酒楼,但仙界大部分修仙者都反对饮酒,所以这酒楼也临时换了牌匾,改叫茶楼了。 一行人推门走入茶楼,闯入眼帘的,不只有一排排精致的茶桌茶椅,镂花装饰 还有一个正坐在不远处的窗边,半侧着身子的少年。 少年不经意地侧过半边脸颊,垂落的眼眸已经勾出了八.九分俊美的形状,眼前蝶翼状的阴影落寞闪动,有一分沉重,却又透着青涩无辜的特殊魅力。 然而,众人为之惊讶的却不是他逐渐长大,越发俊美的相貌。 除了谢无言以外,其他所有人第一面见到他,为之牵肠挂肚的点都在于他的身份。 他是玲珑门的少爷,那个不久前才害惨了药圣父子,与药圣堂彻底决裂,永不来往的玲珑门! 周疏儿脸色一冷,方才表现出的成熟一下褪去了许多,他怯生生地看了周文洪一样,似乎在告诉自己:父亲在这里,不用担心。 药圣堂的几个长老,没有定力的,这会儿脸色已经大变,有人甚至禁不住出声问:这不是玲珑门的人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够了,都冷静点。周文洪瞪了一眼说话的长老,那是谢少爷的徒弟,与玲珑门的其他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温睿舟也打着圆场,向几人解释谢无言与黎琛的关系,他们这才有些信服。 那长老悻悻收声,再一抬头,险些吓破了胆,因为他方才出声议论的少年,此时就站在他们面前,一脸挑衅地抬起眉毛:怎么,我不能来吗? 谢无言出声叫住他:黎琛。 黎琛阴恻恻地移开眼神,走到他身边,一副除了谢无言以外,谁也不想搭理的样子。 好在这儿好几位都是仙界的大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过,眼看着气氛微妙,便熟练地说了几句好话,将众人的注意力从黎琛身上引开了。 酒楼因为要招待药圣堂的客人,内部也都改成了茶桌,都是长形的茶桌茶座,与仙界大部分的茶室款式相同。众人按照境界与身份高低各自落座,十分熟练。 因为黎琛一直默默待在谢无言身边,周疏儿虽然坐在他对面,但一直在找温灼搭话,生怕自己多看谢无言一眼,就会被黎琛那虎狼般的眼神给削穿脑袋。 谢无言倒也不在意,默默端起面前的茶水饮下。 半晌,身边传来淡淡的声音:我就不能来吗? 第189章 黎琛阴森森地盯着众人热络聊天的样子,只有他周围的茶座空无一人,并非没有境界相近的人坐过来,只是没有人敢而已。 为何不能?谢无言闭上眸子,漫不经心地说,他们不乐意见你又如何?你是我的徒弟,他们是为了谢我而来,就不能将你拒之门外,今日不能,往后更不能。 也是。 黎琛低下头,想开了一些。反正从前就无人想要理睬他,多这一日又如何。 再说,今日的宴会还刚刚开始,你就等着吧。谢少爷抿茶的唇极快地弯了一下,想结交我的人多得是,你坐在我身边,他们要是想与我攀谈,就必须挨着你坐,等他们熬不住了,自然会贴过来。到时候,你嫌烦都来不及。 黎琛恰好看过来,瞬间看呆了。可他弯唇弯得太过短暂,简直像是一个错觉,而非微笑。 果然如谢无言所说,不过多时,黎琛身边便来了人,一个长老坐下,像是第一个尝毒草的人,大着胆子向黎琛搭讪,想要借着与黎琛说话的机会,和谢无言搭上关系。 谢无言看着黎琛有些生疏地应付这个向他示好的人,心情难得开阔,对这个长老平淡地客套了一句,不远处悄悄围观的许多人顿时心潮澎湃,纷纷捧起自己的茶杯凑过来,甚至还排起了队。 和这个长老想法一样的人本就不在少数,眼看一个尝到了甜头,立刻涌来更多的人,都想或多或少在谢无言这个未来的谢家家主这儿留下印象,要是能有所结交,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黎琛彻底知道了谢无言刚刚所说的嫌烦都来不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没过多久他就找盛今朝换了位子,坐到谢无言的另一边去了,再也不想应付这帮人。 不过,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心情却好多了。 很奇怪。 以前,会这样吗?让他心情回转的,也不是这些表情谄媚的长老才对。 黎琛出神的时候,突然感到背后一热,那茶水并不太烫,然而液.体顺着脊背向下流淌的感觉,却令他整个人剧烈地弹起身子,几乎像是骤然被雷电劈中的羔羊。 指尖颤抖发白,难以控制。 谢无言也察觉到动静,敏锐地回头一看,发现青青正扶着倾倒的茶杯跌在他们身后,慌张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黎黎少爷,对不起。 她颤抖着松开手,茶杯摔在地上,啪的一下碎了。 闻声赶来的严霜看见一地的茶杯碎片,赶紧把青青拉开:没事没事,就是沾到点茶水而已。陈姨你把黎少爷带到偏房去换件衣服吧。 等等。谢无言起身,挡住了陈姨想要触碰黎琛后背的手,视线穿过黎琛耳侧垂落的发丝,看见了他此刻的表情。 糟了。 ----------------------- 作者有话说:沙雕日常x1 在凌晨,左右躺着玩手机,突然嗷嗷惨叫了一声,说她身子底下咯到什么东西了 我:当年豌豆公主也是这么说的 左右:真的有!(然后从被褥底下一阵摸)你看!真的有东西! 我:什么啊(凑过来) 然后我俩一看,咯到左右的,居然是她原来备在床边的救心丸!! 谁知道不喊一声救心丸公主!! ps:左右买的救心丸的外壳形状是一个小小的葫芦,特别有那种灵丹妙药的感觉 第157章 心魔(20) 高涨的灵力汹涌又澎湃。 周围很快有人发出不安的议论声,像针般刺入了黎琛的耳中,他的双瞳剧烈震荡,喉头像快窒息般不断翻滚,干涩的口腔吞入一口又一口冷气,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 他浑身的感官都被集中在滚烫发热的后背,平日里一直消失不见的知觉偏偏在此时回了笼,泛起一阵阵巨浪般的刺痛。 谢无言似乎在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黎琛的身体僵硬得可怕,浑身都紧绷不松,比石像还结实好几倍。谢无言一定是想让他控制灵力,让他自己去阻止灵力溢出。 可是,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像是被人捶打过千遍。至于曾经修炼的稳灵筑基术,已经被他彻底忘在了脑后。 哪来哪来这么沉重的灵力!是疯了吗?! 够了!先把境界低的人扶出去!有人受不了了 茶楼之内喧闹一片,有的小弟子已经站不稳脚,歪歪扭扭地扶着墙犯恶心,叫苦连天。 周文洪帮着温睿舟等人维持秩序,赶紧将几个低境界的长老扶出去,但其余的,勉强能够在强大灵压里支撑意识的长老也不敢多留,他们惊恐万分地看着黎琛,像是在看一头长着青面獠牙,却手戴脆弱镣铐的凶兽。 不安,惊慌,质疑,无数道声音夹杂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黎琛脑内,也盘旋着许许多多的声音。 如蚊蝇般细小的议论声音,从模糊不清,变得清晰无比。 真他妈的不公平!凭什么我们努力修炼,还得被赶出玲珑门?这小子却就因为带了点黎家的血,就能一直赖在这里,被人好好养着供着?! 他过得其实不好。 不一定呢,不都说他其实不是黎琎的儿子吗?黎琎也没否认过,既然连他都默许这小子变成这样那人‘科科’地笑了,黎琎也真是倒霉,爱上的女人是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凡人,傍上他之后,居然还跟他的义弟生了个野种,换做我,我也不会喜欢这样一个野种跟我姓。 他不是野种。 师兄!快看,这小子背上被刻了好多字! 别看! 喂,这样好吗?我们毕竟是医门的人,沈老是护着这小子的,要是给沈老知道,我们 别看, 别看, 我什么都能做,求你们了, 别看, 别 反正我们境界也没达标,马上就要被玲珑门赶出去了,不在他身上留几笔,怎么补偿我这几十年的努力!他妈的真是越想越气!我们好歹也都金丹后期了,就因为差了一个小境界,他居然就要赶我们走!这帮没人性的混账!今日即便是黎琎来了,我也得让这小子尝点苦头! 黎琛! 谢无言一遍遍想要唤醒深陷魔怔的少年,顶着近距离凶猛袭来的灵潮与灵压,将舒缓的灵力推入他体内,却又被黎琛的灵脉无情拒绝在外。 醒醒! 谢无言难得觉得有些棘手,他的灵力只能够勉强够缓住黎琛的情况,不让他被自己的冰锥给瞬间包围,但是谢无言能控制他的时间,也很有限。 越来越强的灵压几乎让这里境界最高的温睿舟,周文洪等人都感到不适,更别提其他人。 就站在黎琛背后瑟瑟发抖的青青一阵眩晕,直接歪着身子倒了下去,严霜赶紧扶住她。她抱着青青迅速离开,纵然是她严副庄主,看向黎琛背影的视线多了一丝惊讶与恐惧。 这样的灵压,绝不是一个筑基期修士能够催动的炼虚期?不对,或许还会更高 不安的空气像长了翅膀似的,迅速扩散。 如果不是黎琛还有呼吸,谢无言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死了,他的身体已经僵硬到极度不自然的状态,到底怎么办? 继续让黎琛待在这里,迟早谢无言会控制不住他,到时候他体内的冰属性灵力疯狂生长,不止这座酒楼,周围的店家恐怕都会被毁的一干二净。 黎琛已经彻底听不见他的话了。 他好像从里到外都变成了一樽冰冷的石像,只有旧时的记忆像疯了的蛇般不断在体内乱窜,逼着他向自毁的边缘一点点接近。 他的半只脚已经踩在了悬崖半空,轻轻一推,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谢无言面色不改地守在黎琛身边,一次不行,就再试,一次次孜孜不倦地重复,温灼与盛今朝顶着灵压留了下来,帮着将周围无关的人员疏散。 甚至连周疏儿都顶着巨大的不适,满脸冷汗呲着牙过来,试图掰开他的嘴,给他服下舒缓的丹药。 周疏儿顶着满头密密麻麻的汗水操作了半天,却连黎琛冰凉凉的嘴唇都没扯开,气得周疏儿险些上手去撕他的嘴了。他真不敢相信,谢无言看上去那么淡定无畏,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黎琛的灵压带来的剧烈压迫。 谢无言瞥了眼他昏昏沉沉的表情,朝身后喊了声周堂主,示意周文洪把满脸不适的周疏儿带走。 周疏儿被扶走的时候,这才看见谢无言的耳朵后面,也都布满了冷汗。显然是疼出来的。 第190章 周疏儿几近昏厥的脑袋愣了一下。 原来,他也不好受。 毕竟他们的境界差不了多少,周疏儿连片刻功夫都难以支撑,谢无言能好到哪儿去呢?周疏儿纳闷地想:为了一个徒弟,强撑到这种地步,何苦呢? 谢无言一心想把黎琛唤醒,连疼都来不及疼。 他越是和黎琛相处,越是发现,打打杀杀,要一个人死是那么简单,可是要一个人好好活着,亲近自己,却难上加难。 灵力几乎释放到亏空的地步,但以其流逝的迅猛速度来看,即使灵力耗尽,灵脉仍然会拼命运作,直到榨干他最后一丝寿元,挤出最后一丝灵力为止。 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总得想个办法。 谢无言看了看周围,酒楼里不久前还温馨热闹的气氛荡然无存,药圣堂来的那些长老都拿看怪物的眼神瞪视着黎琛,若不是谢无言护着,他们早已将黎琛赶出去了。 当初在黄泉秘境里横空出现的一大片冰川,就是灵力暴动的后果,谢无言知道黎琛如果在这里灵力暴动,一定会毁掉这座酒楼,以及周围许多房屋田地,甚至伤及无辜路过的凡人。 这些长老也都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谢无言不在,他们准是已经将黎琛灭掉或是丢到哪个深山角落里,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一个敌对势力的门派门主之子,对他们来说一文不值,如果他有可能伤害到他们,他们会立刻给他判下死刑。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谢无言想到这里,莫名感觉胃里翻滚,略感恶心。 他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于是直接架着黎琛站了起来:我带他走。 黎琛湿漉漉的后背,紧紧贴合着衣物布料,在他胳膊边发出细微抽搐般的颤抖。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谢无言一手架起黎琛,一手拔剑甩了出去,赤链带着一抹红影飞至他脚边。纵使山庄有规矩,不允许修仙者在人界的领土之上御剑,这会儿,温睿舟和严霜也并没有阻止他。 只是黎琛这会儿被勉强控制着才没有彻底灵力暴动,但是一会儿呢?之后呢?他现在就像是个高温之下的火药大炮,随时都有爆炸的风险。 也只有谢无言,敢带着这么一个移动的危险品乱跑,换做其他人,早不知道逃哪儿去躲命了。 温灼轻声告诉他:艳园地方大,这会儿应该也没人靠近,你们避开湖边,让黎琛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吧。 嗯。 盛今朝二话不说就想跟着他们过去,却被谢无言直言拒绝:他身边的外人越少越好,师兄还是暂且留下吧,还有,代我向周堂主一行人道个歉,麻烦你了。 谢无言很少这么客气,盛今朝犹豫再三,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赤衣红影消失在天际,周围的灵压也慢慢降了下来。 温灼默默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谢无言是个天才,就连唤起冰封情感的速度一样很快,或许谢无言自己还没有察觉,可是这绝对瞒不过温灼。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当初提点谢无言的温灼自己。 他似乎高估了自己,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心胸宽广。 温灼只能苦笑。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地恢复镇定的模样,脱离危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张嘴发出许多刺耳的议论 谢少爷未免对自己那个徒弟太上心了,他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居然为了玲珑门的人,把我们都撂在这里,未免太不给我们药圣堂面子了! 就算是谢少爷又如何?看着对玲珑门排斥的很,实际上怎么样啧啧,真是说不好 说不定,当初宇文江雪在我们的地盘放肆作恶,也有他的一份 议论声此起彼伏。 一帮蠢才。远处,周疏儿面不改色,却在阴影里低语咒骂道,咱们门派这些长老真是除了医病救人以外,什么也不懂,得亏父亲你忍得下去。 一边的周文洪对他的愤怒不作评价,转而问:疏儿是觉得,他们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谢少爷根本不会把玲珑门的小少爷当成什么高高在上的人,父亲你想,我要是能继承红霞一线天,我肯定连药圣堂都不放在眼里,何苦将那个小少爷放在心上? 周文洪并不在意他不尊重的语气,相当随意地附和道:这倒也是。 而且,若是真想讨好黎琛那样性格怪异的小孩,他至少不该这么冷漠,看着就没有半点讨好的意思。附近没人,周疏儿索性抬高了声音,直呼其名,谢无言才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虚伪。 有些过于放肆,但足够真诚。 周文洪淡然说道:这些长老,都是上任堂主选出来的,如今周家管了药圣堂,也该变变样子了。 周疏儿一惊,猛地看向周文洪认真的侧脸,眉开眼笑道:早该这样了,父亲,你醒悟的不够快啊。 ----------------------- 作者有话说:去了商城逛了一圈才发现圣诞节快到了,待在家里+上班的时候完全没有过节的感觉,突然很想买棵圣诞树来,又觉得过了圣诞这棵树就木有用了,家里空间也不够,可恶啊!等我明年如果租了更大的房子,一定要买棵圣诞树回来整整! 第158章 心魔(21) 艳园。 月上柳梢,夜的黑暗与银辉相结合,树梢花丛摇曳间影影绰绰,令人目眩。 谢无言找了块柔软的草地,本想直接将黎琛丢过去,可看见他痛苦皱紧的眉头,抬手的动作鬼使神差地刹住了。 他心里有点莫名,但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他把浑身冰冷的少年扶着倚靠在树边,豆大的汗水像是从皮肤里拧出来的水,顺着少年的脖颈一丝丝渗出,滑落。 谢无言取出块帕巾,不太温柔地冲着他的脸一顿擦。 黎琛正难受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被谢无言这样一通摆弄,竟是咧起嘴,露出一个有点令人心里发酸的笑。 黎琛半张着唇,唇边漏出的热气轻轻打在谢无言的手边,连暖和的感觉都那么微弱,仿佛一条在岸边搁浅已久,不知何时会死去的鱼。 谢无言莫名觉得焦躁,他按住少年掌心里的穴位,强硬地为他输入一丝舒缓的灵力,吐字清晰道:让灵力像呼吸一样进出,然后慢慢收回腹中,懂吗? 黎琛咧了咧干涩的嘴角,还是睁不开眼:说得容易。 本就不难,为何不试? 谢无言发现黎琛根本没听进他的话,仍然任由灵脉疯狂重复扩张收缩的动作,释放灵力的速度和刚刚比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黎琛垂着手,带着一张憔悴又阴暗的脸,一语不发地坐在树下,拒绝交流。 黎琛自暴自弃的样子令他眉头越发皱紧,换做以前,他说不定已经转身离开,随他死活了。不论如何,为人师者,总不愿看到自己的徒弟连生存的欲望都没有,一副半死不活,放弃未来的样子。 反正我现在回去,他们也会把我当成怪物来看的。黎琛冷笑,低声说着不明不白的话,早知道,就早点结束好了,就算重来一次,我也还是唔? 谢无言狠狠揪住黎琛的脸,往外扯了一把,然而黎琛就像个软绵绵的面人,苍白的脸都被扯红了,他却眉头都没抬过一下,一副根本不疼的样子。 他果然没有痛觉。 谢无言扶了扶额,顿时想通了很多事。怪不得黎琛以前总喜欢拿身体做诱饵先让敌人伤到他,以为得手,精神松懈的时候,再狠狠反击回去。一般人是绝不会用这种方法的,自己要是先疼的发晕昏厥了,还能怎么反击呢? 但是黎琛不会,就像他无数遍陈述的那样:他不怕疼,或者准确的说,他根本没有痛觉。 即便遭遇这么强大的灵力暴动,他也依旧不会感觉到任何痛楚,但是疼痛所伴随着的晕眩,麻痹,反胃,却变得更加明显。 谢无言沉默不语的时候,忽然听见黎琛那儿发出微弱的声音,少年竟不知何时睁开了一条眼缝,像是在濒死之际,看着自己这一生所能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师尊为什么生气? 谢无言本想直接回一句我没有生气,但他停下来,凭着自己的肌肉位置判断了一下,确认他现在的表情落在别人眼里,的确挺吓人的。 他后知后觉:自己确实是生气了。 谢无言瞪了一眼黎琛:有力气说话,还不如多费点心思控制你的灵力,我让你学稳灵筑基术是为了什么,你别忘记了。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更别说以后了。 你忘了我答应你的事吗?以后你要是想杀你父亲,扳倒玲珑门,我都会帮你,但如果你自己连灵力都没法控制住,还是趁早收收你的野心吧。 第191章 黎琛双瞳倏地一紧,麻木的身体顿时僵住,刚刚还黯淡无光的眼睛,又悄悄燃起了仇恨的火苗。 谢无言按住他的小腹:现在,收腹运气,你结过金丹,别以为我不知道。 黎琛沉默了一会儿,被汗水晕开的双眸之中,浮出一抹谢无言从未见过的顺从:什么都瞒不过师尊你。 黎琛从没显露过真实境界,他是知道的,否则灵力暴动的时候,也不至于会溢出这么多灵力,仍然活得好好的了。当初在黄泉秘境,他灵力暴动所释放出的巨大冰山,规模就已经非常可怕了。 黎琛仍然在警惕着他,所以才不肯暴露真实境界吧。 谢无言毫无感情的脸上浮出一丝阴翳,很快又转为平静,他按住黎琛的穴位,肌肤相接处逐渐温暖起来,灵脉与血液逐渐也恢复了运作活着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先前最严重的时候,黎琛的手背已经覆上了一层不厚不薄的冰层,暴动的灵力尖锐地向外发散,越长越像冰刺。好在现在,暴动的灵力已经随着两人的努力,退潮般回到了黎琛的体内。 谢无言缓了口气,甚至视野都有些模糊,他刚刚一直在控制黎琛几个穴位间的灵力平稳流转,阻止恢复的灵力不蜂拥回流,伤害灵脉。 要想精确地将它们控制在一个限度内,才是最费劲的事,一来一回,好几个时辰过去后,他所消耗的灵力,竟是比黎琛灵力暴动所消耗的灵力还多,灵脉险些枯竭。 当然,也有黎琛一开始不接受他人渡来的灵力的缘故,害得他白白浪费了不少灵力。 他很久都没这么累过了,这几日如果要修炼,恐怕都不能用全力。要恢复原状,至少需要五六日才行。 他抽回手,收起疲态与倦容。倚靠在树下的黎琛也缓缓睁开眼,看向他,依旧还是那个完美无缺,神情凛然不变的谢无言。 好了?好了就回去,还得向温家赔罪,你造成的烂摊子可都是他们收拾的。 黎琛正神情疲倦地靠着树干歇息,听到他的话,本能地想拒绝:不要。 谢无言盯着他问:理由。 黎琛移开视线,低沉着嗓音喃喃:赔罪有什么用,反正他们心里已经将我当成怪物看了,再赔罪也只会让他们看笑话而已。 谢无言也没强迫他的意思,只说:你要是害怕,我代你转达。 谁说我怕了!黎琛愤愤瞪了他一眼,像只龇牙咧嘴威胁人的兽类。 总算还有点小孩的样子。 不知为何,黎琛这么精神地朝他瞪眼睛,谢无言先前的怒气反而消散了许多。 黎琛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不等两人多停留,变故就来得快且凶猛。 嗵的一声,巨响从西面清晰传来,他们同时忘了刚刚争吵的事情,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鲛人所在的湖的方向,刚才的动静,听起来也像什么人落水的声音。 在水花扑腾的杂音里,一声熟悉的尖叫传来,谢无言没多想,撂下句等我一下后,便迅速掷出长剑,御剑向湖边飞去。 黎琛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叹了口气,赶紧追上他,一起赶了过去,他怎么可能真的老实待在原地等谢无言回来。 转瞬间,那杂乱的呼喊声已经尤为清晰,谢无言从未觉得成小鳞的声音如此震耳欲聋。 哥! 湖岸边,没有注意到谢无言出现的成小鳞紧咬牙关,狠狠发力,拼了命地拽住成特的手臂。 谢无言皱眉看向湖水里挣扎不断的成特,快步上前,一边帮忙拽住落水者的衣物,一边看向湖面之下 一圈又一圈紊乱的水波之下,透出鲛人猩红的瞳色,发着幽暗诡异的微光。 是那个与谢无言隔水相望过一次,曾经和异种族孕育过两个孩子的男性鲛人,此时此刻,他死死咬住其中一个孩子的小腿,拼了命地想要把他拖入水下,俨然是一个正在捕猎的野兽。 纵使是血脉相连的亲子,鲛人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慈爱,凶光毕露。 鲛人毕竟和他们不是一个种族,力气巨大无比,成小鳞的手拽了半天几乎彻底麻痹,急得满脸通红。好在谢无言帮忙,才勉强让成特没跟着鲛人一起沉入湖中。 虽说如此,情况也没有任何转机的迹象,成特的身体就像是深陷沼泽,在鲛人死死不放的血口下,伤口不断渗出鲜红的血,周围的水里都被染得红红的,腥气四溢。 成特渐渐也慌了,即便身陷险境,他也不想因为反抗而伤到自己重要的亲人,只能冲着满眼猩红的鲛人喊:父亲!我是你的咳咳、放开 鲛人听见他的喊声,非但没有松开嘴,反而叫声越来越刺耳尖锐。突然间,成特猛地呛进一大口水,身体往下沉了一大截。 成小鳞惊恐万分:哥哥! 谢无言皱起眉。 再拖下去,以成特不想伤害亲人的性格,他淹死在这湖里也不奇怪。 不能再任由他们任性了。 谢无言一手拉住成特,一手握住剑柄,刚要拔剑对付鲛人,突然间,有一柄剑猛然刺入水中,溅出一道极细小的水花。犹如银针扎入肌肤般迅速。 那是黎琛的霜杀剑。 谢无言意外地看向岸上的少年,他想他多半会跟过来,却没想到他会出手干预成家兄弟的事。 霜杀剑的剑柄外围结了一道厚厚的冰锥,不断生长扩张的冰锥像是一根有生命的线,操纵着霜杀剑迅速杀入水中,擦着鲛人的脸簌的一下就飞了过去。 鲛人尖叫着松开了嘴,脸颊一侧渗出一缕血丝,在湖水中扩散开来。他受了伤,警惕地游到远处,回过头瞪了眼岸上的少年,再次摇起鱼尾,游入了湖底更深的黑暗之中。 父亲!成特带着一条失血过多而麻痹了的瘸腿,撑着身体爬到岸边,仍然魂不守舍地死盯着湖里,他咬咬牙,愤怒地看向黎琛:你居然敢伤我父亲! 黎琛拿回霜杀剑,甩了甩剑身上的水珠,冷冰冰地斜了他一眼。 你没听出来,他不认识你,也不愿意被你叫做父亲吗? ----------------------- 作者有话说:我是恁妈!不是恁爹!(bushi) 昨天朋友过生日,去庆生去了qaq今天速速补上 这周好多人过生日,周六我妈咪也过生日,又可以吃蛋糕了~ 话说双十二在某宝买了花盆营养土和种子,打算在家种种菜,希望能成功呜呜呜,以后大概会时不时记录下菜菜们的情况(其实也就是葱和香菜啥的) 第159章 心魔(22) 黎琛的语气颇为不客气,短短一句话就令成特变了脸色,眉眼间烧着明晃晃的怒火:你懂什么?你怎么敢 见势不妙,成小鳞赶紧挡在两人中.央,彬彬有礼地朝谢无言道谢:谢师兄,方才多谢你和黎少爷出手相助,不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回头拽住成特的手腕,小声提议:哥,我们先回去吧,母亲今日受了惊吓,要是在湖边起什么争执,母亲的心情恐怕会更糟糕。 听到母亲二字,成特脸色有些不适,但小腿传来的酸胀麻痹的感觉让他没有意气用事,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瞬,便以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谢道:是我方才唐突了,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黎琛趁势又讥了他几句,好在成特是个沉得住气的,干脆当没听见,老老实实谢完他们,就揽着成小鳞扭头就走,一点儿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他被咬中的小腿还在滋滋渗血,走路的姿势也不太自然。 黎琛哼了一声,对成特这个玲珑门的人颇不满意:如果师尊刚刚不出手,那个傻子估计都已经淹死了,还有空计较谁是父亲谁是母亲 诚然如黎琛所说,那鲛人的力气极大,过程中又丝毫没有对成特这个猎物松口的意思,要是谢无言没立刻赶到,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惨状。 之前谢无言听说过成特因为离家长大,气息褪去的缘故,无法与他的异种族亲人相认,可是再无法相认,多少也只是交流方面的问题,怎会凶狠到干脆将他拖入水中,险些咬杀? 谢无言暂且记住这事,他扫了一眼身后已然恢复平静的湖水,与黎琛迅速离开了艳园。 距离满月之日,只剩下不到两日了。 出乎谢无言意料的是,药圣堂的人,包括那些跟随周家人前来的长老与弟子,都还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待他们,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他们竟是面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虽然如此,在送走药圣和周疏儿他们之后,谢无言还是摁着黎琛的脑袋,去向温家人道不是,黎琛不懂礼数规矩的毛病,可不能继续放纵了。 第192章 想把他从歪路上拽回正道,就得这么一点点的,从小地方去改变。 做完这一切,距离满月之日也越来越近了,谢无言将黎琛送去定海楼,顺道也检查了一下楼里各处的情况。果然劳乾光与顾归语已经来动过手脚了。 谢锦声所藏身的楼层外围,古老坚固的防护阵法不知何时被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这阵法前段时间温睿舟还请谢无言来看过一次,因为曾经花大价钱请过有名的阵修,阵法至今仍然坚固如初,牢不可破。 如今却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很难让人发现的裂口,这显然是劳顾两人的手笔。 谢无言放着那裂口没动,也告诉黎琛不要去对阵法做什么动作,保持原样,这样刺杀当天,劳顾两人通过裂口进入定海楼时,才不会起疑心。 谢无言忙于盯梢谢锦声这样的情况,温灼与盛今朝那边也在为斗剑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从酒楼那头离开后,谢无言干脆再也没见过他们出现。 还是他恰遇李叔,顺道才得知了他们各自那边的情况,听说盛今朝这几天闭关练剑挥汗如雨,眼睛都没空闭一下,想必是下定决心,打算认真对待这场比试了。 真要论剑术上的高低优劣,恐怕还是盛今朝更胜一筹,若是由盛今朝接手镇海山庄,的确是一件有些微妙的事,毕竟他在治理门派上的能力,现在看来,还不如温灼。 这场决定下一任庄主身份的斗剑,对于镇海山庄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意义重大的。 练武场上的弟子也比平日散漫了不少,倒都不是真心想偷懒,只是山庄大事在即,他们这帮年轻气盛的弟子实在静不下心,身手没练两下就聚在一起打探温灼和盛今朝的行踪。 毕竟人人都都知道,这两人是自幼长大的挚友,如今却被推上竞技场,不得不角逐庄主之位,无论谁赢谁输,旁观者都好奇得恨不得伸长脖子,探到未来去看看那场他们好友反目的戏,究竟会不会上演。 先前为了控制黎琛灵力回流,谢无言自己的灵脉几乎亏空,他这两日几乎都在灵泉里闭关,总算才将灵力恢复到普通修士的水平,他自身的灵脉已经修炼的要比普通修士强得多,要想填满,还需要个几天。 因为没去练武场,劳乾光与顾归语的消息,他也只能通过李叔了解。那时已是满月之夜前一天的傍晚,据李叔所说,劳顾二人虽然领罚受罚,但是表现良好,教导他们的长老也网开一面,将他们提前放出来了。想必劳顾二人为了恢复自由,磨了不少的口舌。 这也间接说明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们之前定下的刺杀谢锦声的日子,还并没有发生变动。 终于,万事俱备。 唯一不太安定的因素,就是黎琛对应淮的态度实在太差,甚至在守着定海楼的时候,也不愿意多与他和谢锦声见面,主要就是因为这些天应淮一直陪在谢锦声身边,两人初见就聊得热络,独处了几日,关系更是亲密,说话间的神态都颇有一对亲父子该有的样子。 谢无言见他闷闷不乐,破天荒地张口劝说了几句,就被黎琛抬高声音反驳道:我又没做什么!我就是心里不待见那个姓应的,难道师尊连我心里的想法也要一块儿管吗? 当然不是。谢无言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只是觉得你不该浪费情绪罢了,你控制不好灵力,也有情绪太不稳定的原因。 黎琛很有脾气地回道:哦。 谢无言仍在专注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嘱咐道:三个月内,必须修成整本稳灵筑基术,你的其他功法或是自己私藏的本事都可以放放,只有这个修炼绝不能拖延,否则将来我不在的时候, 黎琛却偏偏只听到他后面的那句话:将来?你想去哪儿?为什么要走? 谢无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仙途漫漫无期,莫非黎琛以为他们做了师徒,就要千年万年地捆在一起? 即便是道侣,也很少见到能这样如胶似漆恩爱如故的。 他向黎琛解释这个道理,却起反作用,令少年脸上的阴翳更深了。 当时的他虽然已经渐渐能理解,体会,并照顾黎琛的感受,但他还不够敏锐,不能明白黎琛此刻为何会一脸阴郁,闷闷不乐。 有些事,即便是必然,即便是终有一天会发生的结果,也全然不必过早地说出口。 美梦还未成形,却一语点醒梦中人,这样的直白未免太过残忍。 当时的谢无言,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 黎琛心里堵堵的,背过身就走,似是打算与他来一场不欢而散,却被谢无言立刻又叫了回来。 黎琛不快地问:干什么? 谢无言没看他,只是勾了勾那白玉竹节般分明漂亮的食指:过来,帮我件事。 李叔听定海楼其他管事的说,谢无言找他有事,纵使手上正在忙其他的事,也还是被温灼迅速支过去了。谢无言的事,对他而言总是最要紧的。 然而,到了定海楼,李叔还没见到谢无言,就被一个面容清隽却隐隐透着凶气的少年拦住了。 见到黎琛,李叔也聪明,很快反应过来:黎少爷,请问寻我有何事? 麻烦您代我师尊向温少爷,盛师兄他们带句话,就说师尊他今日实在身子不适,没法亲自前去观摩斗剑了。 李叔一愣,答:我知道了另外,也请您转告谢少爷,等他有空以后,务必要去找温少爷一趟。 虽然不太乐意,但黎琛还是将李叔的请求原话转达给了谢无言。 黎琛传话时,谢无言正穿着件颜色素白却做工精致的衣服,坐在榻上读功法。闻言,也只是简单地答应了一声,并没有过多反应。 还在恢复中的灵脉令他的肤色略显苍白,宛若一座玉像,被染过月光的凝脂涂过表面,绝不似人间凡物。 黎琛盯着他的脸发了会呆,等谢无言回望过来,心下一慌,皱着眉别过脸。 黎琛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问:真的有必要这么做? 他看了看四周,这里与谢锦声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谢无言穿着素淡衣服卧在被褥里,只要看不见脸,便能以假乱真。 让我父亲躺着等刺客上门,还是会有风险,不如我亲自来对付它们,万无一失。 黎琛直接反驳:师尊亲力亲为,就一定万无一失?没有风险?他们可有两个人,都是黎琎亲自养在身边的狗,身手绝不会差。 谢无言淡道:我知道。 黎琛梗了一下,见他没反应,更加焦躁地补充道:应淮要守谢仙尊本尊,你屋里没人,这房间又没有好藏身的暗门,要是真的遇到什么情况,我还得花时间闯进来这一瞬间的功夫,说不定就会出什么事! 谢无言见他如此激动,稍稍有些意外,只能先安慰着:我知道你担心,但 话说到一半,就又被黎琛打断了,他气得双颊两边都有些发红,肌肤肉眼可见地涌上激动的热度。 我不是在担心你!你你要是死了,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黎琛握了握拳,落寞的眼睛有些可怜,可当谢无言想说点安慰他的话的时候,黎琛又用一种满含威胁与强迫的眼神瞪向了他,强硬得可怕。 所以,你绝对不许死,听懂了吗? ----------------------- 作者有话说:两个人终于拉拉扯扯地接近了一点了,老母亲流泪.jpg 第160章 心魔(23) 谢无言再一次确信:黎琛的确不擅长说什么好听的话,就算心里的想法是抱着善意的,被他拧着意思说出口,语义顿时就变了味。 谢无言瞧着少年活脱脱一副炸毛猫的样子,想了想,终是没有反驳什么,只平静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只是这个房间是他为劳顾两人设下的陷阱,要想活捉这二人,套出更多情报,就只能他自己亲自涉险,躺在这儿做诱饵。 谢无言取出武器藏入枕下,赤链剑的尺寸显然不太合适,百里棘收起来就刚刚好。接着,他又在隐蔽处放了几颗用油纸包上的补血丹,以免储物戒被夺,防患于未然。 黎琛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太好看,可比起刚刚,这会儿已经缓和许多了。他再一次确定谢无言这间房里没有可以藏身的暗门或暗道,这才悻悻放下了一起待在这里守着的念头。 谢无言见他左右乱走,依依不舍的样子,从储物戒里取出个小瓷瓶,抛给黎琛。 黎琛伸手接住瓷瓶,怎么看怎么熟悉:这是? 安魂花的药液。谢无言一边翻着手里的功法一边回答,看上去漠不关心,就当是一个奖励吧。 第193章 黎琛犹豫不决地握着瓷瓶,狐疑盯着谢无言看,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不过当谢无言回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扭开了头。 谢谢。 有很轻很轻的声音传了过来。 * 练武场上。 天际泛出灿烂刺眼的霞光,宣告着又一个白昼即将结束。晚霞映照在空空荡荡,廖无几人的练武场上,往日这个时候,九成弟子的训练都还没结束,练武场上应该连块空地都找不见,今日却彻底反着来了。 一个弟子从外头赶来,跑进练武场左右扫视,看见要找的两个人后,高声朝他们喊道:喂!你们!长老让你们别练了,是时候该过去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们可以知道吧?可别误了时候。 不远处,劳乾光听到声音,微微抬起下巴,嘴角是自嘲的弧度:你们? 想当初,这个传话的弟子哪敢这么没礼貌地对待他们?为他们传话,居然敢这么远远地喊,而且居然还不知道叫师兄,简直像在使唤什么下人似的。 劳乾光微笑着看向那弟子,低声说了句:门主果然没说错,这帮人界出身的废物,果然愚钝又粗鲁。 顾归语瞪了他一眼,当然劳乾光声音很轻,那弟子根本没听见,远远看见他唇动却无声,疑惑地喊着问: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 劳乾光挥挥手,笑答:是啊,到时候了,我都没发现,我们收拾一下,你先回去吧,我们很快就到。 那弟子松了口气,他可赶着想回去呢,生怕错过了一会儿的斗剑比试,颇不在乎地往后甩甩手:好,那你们可快点! 顾归语斜视着他:你最近也太松懈了,万一有人境界高于我们,站在他那个距离,就能听得清清楚楚。门主嘱咐的话里,谨慎和小心是该高于一切的,你难道都忘了? 他们可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谁的状态要是出了什么异常,对方一定是第一个发现的。 劳乾光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笑,嘴里却道:那又如何?反正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今夜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们再也不会留在这里,何必那么拘谨?他想到刚刚那弟子对他的态度,冷笑起来,要我说,就算多杀几个人也无所谓,这旁边就是南海,毁尸灭迹最方便,也没人会追到我们头上。 要不是因为谢无言耍的那点小把戏,他们在镇海山庄的日子就会顺风顺水地结束,他也不必如此恼火生气,又无处发散。 他们二人年幼就丢了双亲,被黎琎捡回玲珑门后,从小就是按照刺客的模子养着长大的,他们的身手是黎琎亲自指点的,替黎琎杀过不少人,也从未失手过。 黎琎再怎么向他们灌输刺客一定要以小心谨慎为重的思想,也敌不过劳乾光一时冲动,一时糊涂。他们毕竟还算年轻,二十来岁日日夜夜几乎都待在玲珑门的地底密室里苦修,能够有一次长时间外出的机会,很不容易。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和这么多外人打交道,从前他们顶多与目标认识几天,就下杀手了,如今却要潜藏在众人之间,一边与他们打好关系,一边寻找另一个目标。 劳乾光第一次被众人簇拥称赞,被他们或真诚艳羡或大胆谄媚的眼神包围的时候,他心里暗爽,颇为愉悦。只想着在杀人之前,好好在镇海山庄享受一回做正道人士的快乐,没想到这美梦刚起了个头,就被人狠狠搅合了。 实在憋屈! 眼看着天色已暗,已经到了他们该动手的点,劳乾光摸着藏在自己腰侧的尖刀刀柄,心里一遍遍想着,一会儿该怎么折磨谢锦声,才好发泄萦绕在他心头的这股怒火。 顾归语见他心不在焉,叹了口气,也没真的把这事放在心上。反正只要谢锦声一死,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到时候劳乾光真想多杀几个人,都随他喜欢。 两人早已探好路线,对定海楼内部的地形也记得清清楚楚,和在这里进出几十年的李叔恐怕都有的一拼。不过,兄弟的默契也在此时彰显得淋漓尽致,他们虽然之前一直对自己的计划有着十二分的自信,但是当他们通过定海楼外的境界裂口,顺利进入楼内之后,却突然都嗅到了一丝陷阱的气味。 大概是多年来的刺客生涯,让他们拥有了一种远超常人的直觉,在穿越寂静的暗道,看见谢锦声房间的大门时,两人不约而同地退后。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劳乾光更是仅凭直觉,瞬间笃定谢无言一定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动作了,如果直接进入这个房间,还不知道会经历怎样一场恶战,他们做刺客的,在行凶时,最忌讳的就是被看到脸,如果这间房里没有谢锦声,而有其他人,他们就不得不费力气多杀几人,万一谢锦声在别的地方趁机逃脱,他们可就亏大了。 顾归语犹豫不决的时候,劳乾光已经飞速想了数个谢锦声可能会在的地方,毕竟做了十几年杀手,经验颇为丰富。他踩着没有声音的步子,沿着来时的一路不停摸索,忽然摸到墙上一个低矮的角落里有一块凹陷的砖石。 他回过头,朝顾归语狞笑着挤了挤眼睛,将砖石往墙壁里深深推入,突然间,暗道里的那间房门忽然如幻境一般发生了变化,从一扇颜色平平无奇的木门,变为了一扇通体赤红,犹如涂抹血漆的木门。 虽说这红门看着瘆人的很,但劳顾二人一瞬间就认定这必然就是真正的谢锦声所藏身的房间,除了谢家人,有谁能对血的颜色如此钟情? 他们同时摸出称手的武器,向赤红大门走去,犹如两只盘着身子潜伏在黑暗里,静待猎物出现的毒蛇。 门发出长长的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门里门外空空荡荡,房间似乎是不透风的,就算有窗户,必定也是被封死的。他们藏在门后,凭着气息感知到屋里确实只有一个人,更加放心。 随着劳乾光甩出的一个眼神,顾归语心领神会,迅速抄起小剑飞身进屋,那不到一瞬间的功夫,他眼球就好像抹了油,迅速将房间里看了个遍果然和他们之前在屋外探查并推测出的房屋内部结构如出一辙。 他们的计划,果然没有任何地方出错。 转瞬间,顾归语快如风雷的小剑凶猛刺向了床上的人,劳乾光同一时刻闪身进屋,紧锁住背后的房门,用特制的穿墙钩卡死住大门与墙壁,除非毁掉整面墙,否则谁要是想进来救人,仅凭短时间,绝对不可能。 虽然他这么做了,但其实,任务一定已经成功了劳乾光每一次都是这么想的,也每一次都会得到好的结果。就如此刻,他已经听到刀剑扎入皮肤,穿透脏器的奇妙声音,鲜血的气味浓郁腥重,又带着胜利的芳香。 直到他听见他的背后,传来一种奇怪的,嘶哑,又熟悉的声音。 劳乾光一愣,迅速看向床榻的方.向顾归语正背对着他,脊背线条僵硬无比,那奇怪的声音,就是从他干涩颤抖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劳乾光心里暗道一声不妙,拔出腰间别着的长刀飞速杀了上去,顾归语也猛地抽身,常年的刺杀生活已经让他的肌肉拥有了杀人的本能,他带着沾满前胸的鲜血,扬起小刀,配合着劳乾光的动作,刺向了床上的人 顾归语紧握着小剑的手迅速脱力,他震惊且恐怖地看着自己鲜血淋漓,耷拉着歪曲在一边的两只手腕,手筋瞬间被割断,以至于惊讶比痛苦来的更快更强更汹涌。 怎么可能? 这个问题,劳乾光也在脑内无数遍循环,他们明明已经看穿谢无言的陷阱,却为自己的小聪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难道另一个房间才是真正的,能让他们任务成功的房间吗? 不可能,还是不可能。 谢无言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另一个房间里,等待他们的恐怕还是只有噩梦。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上他们的?他们拜入镇海山庄时那么自然,谁也不会发现蹊跷,怀疑他们才对啊 就在劳乾光的脑海飞速运转的时候,冷漠无情的宣判声响起。 下一个。 当劳乾光也被顺势削去一只手的手筋,而眼睛却看见被褥里的人不是谢锦声,而是谢无言的时候,他脑内宛如被雷电劈中,轰隆隆麻木了理智。他左手旋起刀柄,近乎发狂地向谢无言杀了过去,以至于周围的热度逼来后很久,他听见顾归语的尖叫,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火海。 火!有、有火! 顾归语手筋寸断,用身体拼命地撞着大门,然而这门虽是木头做的,但这暗道里的特殊房间,哪有什么普通的木头?都是千年万年份的灵木所制,一旦制成,刀枪不入,对着火焰与顾归语的撞击都无动于衷。 不仅如此,劳乾光的穿墙钩已经紧紧锢住了这扇大门,又因为烈火产生的高温滚烫无比,他忍着剧痛也无法用自己的废手或胳膊绞开穿墙钩,劳乾光的谨慎与不谨慎,都狠狠害惨了他们。 第194章 顾归语被真火灼烧,难以抑制地尖叫。劳乾光因为顾归语的喊声走了一下神,察觉到自己周围已经深陷火海的时候,膝盖迅速传来痛楚 糟了! 劳乾光身子一歪就跪了下去,双膝瞬间没了知觉。他一抬头,见谢无言正举着一根长鞭,用寒霜般的眼睛俯视着他。 膝盖传来的痛觉麻木又尖锐,鞭子上有毒! 劳乾光跪倒在地站不起来,姿态颇为怪异,这令他几乎陷入狂怒,朝顾归语吼道:你那些灵决都白学了吗?!火来了你扑灭不就行了!傻到忘记用灵根的话,水灵符总有吧! 顾归语绝望地朝他吼回去:这是真火!你叫我怎么扑灭?! 就在二人一个跪地不起,一个双手手筋全断,手腕也被砍断大半截,要掉不掉地垂在半空,根本推不开门的时候 这暗道里的房间,墙壁是真火也烧不穿的材料,实在厉害,我还担心这办法太凶狠,连着整座楼一起烧了该怎么办。 谢无言说着,睥睨地看了一眼在火海里挣扎的两个刺客。 不必紧张,我留你们的性命还有用处,但若是这真火继续烧下去,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你们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语毕,谢无言就把两把干净的小刀甩到火海里涨红了脸的劳顾两人,他们满身是汗,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焦急,不过大部分,还是为这片永无止境的烈火之狱。 这真火是谢无言放的,他自己又是火灵根,自然不会有事,而他们有的皮肤已经变得焦黑起来,痛不可言,这样下去,他们很可能不,不是可能,他们只要挨这真火再烧半柱香的时间,就一定会死! 他们看着谢无言摔在地上的两把刀,心里还没反应过来,就本能性地打颤起来。劳乾光咬紧牙关,用沙哑颤抖的声音问: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谢无言在火海里神色如故,苍白的肤色宛若一面明镜,映照出火海摇曳的光影。听到劳乾光的疑问,他轻哼一声,几乎快笑了。 自断灵脉,你们二位可是黎琎的人,应该不会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吧? ----------------------- 作者有话说:之前有一天,左右经过我面前的时候,突然看着我忍不住发出大笑??? 本肚:??你在笑什么 左右:你码字好像霍金。(委婉) 本肚:草(一种植物) 然后我就发现我又习惯性地歪着脖子半张着嘴码字了不知道为啥,码字进入状态了就会这样,有一次甚至口水都流下来了 第161章 心魔(24) 谢无言竟然让他们自断灵脉! 被烈焰与高温所折磨的劳乾光与顾归语瞬间被吓出了几分理智,看着谢无言丢给他们的锋利刀刃,谁也没有捡起刀。被割断手筋的顾归语一边瞳孔剧烈震动着,一边飞快地喃喃低语道:不行,如果灵脉被断,门主他,门主他就 劳乾光与顾归语当然不敢自断灵脉,他们可是为黎琎卖命的刺客,如果断绝灵脉,他们对于黎琎而言,也就彻底没有了利用价值。虽然他们效忠于黎琎,但他们在黎琎眼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什么地位,两人也都清楚得很。 没有利用价值,又掌握着大量黎琎的秘密,他们纵使今日逃过一劫,也会被黎琎布下天罗地网去追杀,直至他们带着黎琎的秘密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他们犹豫不决,看着那两把刀他们捡与不捡,下场似乎没什么两样。但是现实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犹豫与考量后果的时间,谢无言控制着真火的强度,虽然最强大的火焰已经退到了两人身后,但火苗总是有意无意地擦过两人的身侧,永远释放着强烈的存在感。 谢无言俯视着惊慌失措的两人,冷哼:你们考虑的,未免也太久了。 你你不能杀了我们!我们都是黎琎一手养出来的属下,如果我们死了,黎琎立刻就会知道是谁干的,要是被他盯上了,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劳乾光一副威胁的语气,恶狠狠地甩出这一番话后,他目光扫视谢无言,企图且希望在这张冰冷艳丽的脸上觅得一丝慌张的神色。 他死死瞪着谢无言看,眼球都快滚出来了,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他的期望在谢无言一成不变的沉稳中,逐渐变为了颤抖与恐惧。 来自死亡的,灭顶的恐惧。 高温炙烤着仅存的一部分空气,劳乾光觉得两眼发晕,几乎快呼吸不过来了,可是 他真的,就一定得自断灵脉吗? 强大的境界素来是他用来压制他人的最好的兵器,如果自断灵脉,简直是对他莫大的羞辱,更别提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干脆点,死在谢无言的大火里 就在劳乾光在热气的影响下浑身冒热汗,整个人昏昏沉沉,越想越慌乱的时候,顾归语倏地一下拿起了地上的小剑,瞪着谢无言问:若是我们自断灵脉,你就能放我们一命? 劳乾光惊吼道:你疯了?! 你们对我有用,我为何要杀你们? 谢无言穿着身素白如银辉的衣服,在熊熊火光里犹如收命的判官,神色冷清又淡漠。 顾归语目光打量着他,似乎正在心里揣测他所说的话孰真孰假。 谢无言的表情也并不为他试探的眼神而变化,只道:不过,若是你们愿为忠义而死,我也无所谓。 要为忠义而死,也得看效忠的那人配不配了。 顾归语冷笑一声,劳乾光却震惊万分,几乎忘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大火还未熄灭,抓着他的衣服恶狠狠地骂道:混账!是门主救了我们兄弟二人的性命,将我们苦心培养至今,当初立誓要报答这份恩情,你是什么时候起逆心的! 显然今日之前,他也从不知道顾归语竟然存着这种念头。 我说过,要为忠义而死,也得看你效忠的是谁。顾归语一把推开他,刚到玲珑门的时候,门主是什么样子的,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你还小,应该已经不记得了吧? 那又如何?门主就是门主,就算他现在有些他还是救我们性命的恩人! 顾归语却自嘲一笑:救我们的人,怎么可能是他。 劳乾光脑海里震了一下,从未觉得自己的兄弟如此陌生: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谢无言颇有兴趣地抬了抬眉毛,与顾归语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心知肚明:只要顾归语肯毫无保留地说出他知道的秘密,谢无言不是不能放过他。 当然,他们的灵脉还是一定得断,这点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归语握着小刀,犹豫不决,一时没忍心向自己的灵脉下手。但在谢无言压迫的眼神下,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当初将我们捡回玲珑门的,的确是门主没错,不过起初几年,我们都在药田或炼器房打打下手,你那时还小,门主托人照顾了你几个月,所以你对他的印象不深。顾归语神色凝重,现在那个人,未免和门主差距太大,一点过去的影子也没有,就好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要我说,现在那个门主比起当初救了我们的人,论性格,倒更像是 顾归语说至一半,喉头突然没了声,像是被掐灭的火苗,突然间就只剩一片寂静。 有什么东西,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顾归语喉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很快连这嘶鸣都被吞没了。谢无言与劳乾光同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迅速看向了地上那一滩淡淡的血迹。 血迹里,赫然躺着一条舌头。 哥! 慌张的尖叫响起,劳乾光支撑着废掉的膝盖爬到顾归语身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归语的喉咙里吐出一汪又一汪的血水,谢无言皱眉赶来,试着想向他体内推入一点灵力,却根本不起效果。 血水里混合着脏器的碎肉与污浊的鲜血,他面目狰狞却一句求救的话也叫不出来,仿佛正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愤怒的钻入了他的身体,腐蚀了喉咙与脏器,给予他无声的,却是最致命的疼痛。 顾归语正在融化。 谢无言尝试救了他几次却根本没有效果,便知道顾归语的死亡是无法阻止的了,劳乾光怔愣地趴在顾归语身上,平日里或嚣张或洒脱的气焰,荡然无存。 谢无言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融化方式他们进入仙界时,那个玲珑门派来的刺客的死法与顾归语如出一辙。恐怕黎琎也一直提防着这些人泄露秘密,将这些为自己卖命的人暗中动了手脚。 可笑的是,不久前,他们还在为是否要出卖黎琎而争执,殊不知黎琎怎敢让他们带着他重要的秘密到处涉险杀人。一旦有谁想要泄露黎琎的秘密,就会以这样可怕的方式惨死 第195章 谢无言一边默默感慨黎琎手段阴毒,一边又确定了一件重要的事既然顾归语死在了这里,那么他所说出口的那个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现在的玲珑门门主黎琎,与过去的黎琎,并非同一个人?所谓的性情大变,并不是因为妻子与义弟惨死,而是被夺舍了? 玲珑门的这摊浑水,未免也太深了点。 谢无言转头看向劳乾光,只见他怔怔地坐在火墙中间,目光涣散地朝一大滩猩红色的液体跪着,高温甚至烤熟了这些液体,噼啪作响。 因为亲眼目睹顾归语惨死,劳乾光完全失去了斗志,他全然是一副遭遇沉重打击的阴沉模样,以至于当谢无言再次递给他小刀的时候,他完全没犹豫,立刻切断并剜出了一截手腕边的灵脉。 周围的真火逐渐熄灭,劳乾光的鲜血流入地面,蔓延成一朵巨大的花。 谢无言看着他们,并没有升起任何同情的情感,但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对。 对自幼活在刀尖上,作为刺客而长大的劳顾二人来说,杀人只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而已,虽然是黎琎把这两人养成这样的,但是木已成舟,两人手下冤魂无数,早已到了罪无可恕的地步。若是有人能对这两人生起半点同情的心思,才是对那些冤死亡魂的最大亵渎。 气焰全无,丧失了生存意志的劳乾光好对付得多,谢无言并不向他询问关于黎琎秘密的事,而是换了个角度他让劳乾光绘制了一幅玲珑门内外部的地图图纸,顺便还覆上了所有暗道暗门和机关陷阱的位置。 令他松了口气的是,劳乾光并没有融化,而是完整地为他绘制出了地图,他们可是玲珑门藏得最深的刺客,自然对这些精通。 谢无言并不知道劳乾光现在浑浑噩噩不知所云的样子是装的还是真的,但他的确没有一定要劳乾光死的想法,倒不如放跑他们,迷惑黎琎的视野。 于是在得到了玲珑门目前的内部势力信息和完整地图图纸后,谢无言就在墙上推进一块暗砖,一道四方形的月光瞬间照入室内。 劳乾光愣愣地看了谢无言一眼,见他始终不动,劳乾光总算颤颤巍巍地起身,撑着墙,朝那一扇四角小窗走去。 才走出没几步的身体,却在一道飞影射进窗子的瞬间,猛然停下了脚步。 是血肉被贯穿的声音。 谢无言惊讶地看过去,箭矢竟然不偏不斜,正中心脏,而窗外的弓手知道得手,早已遁入远处的密林,消失的无影无踪。 箭矢的尾部经过特殊染料的涂抹,看不清原本刻画着的图案,谢无言用微弱的火焰微微烧穿外壳,方才看见了里面隐藏着的纹路 这是方格玉纹,玲珑门独有的花纹。 ----------------------- 作者有话说:拿什么拯救我和左右春困秋乏夏打盹冬三眠的习惯这个点,我困得要命,而左右还没起床!!!离谱!!! 第162章 心魔(25) 望着劳乾光临死前陡然睁大的双瞳,谢无言迅速拽住劳乾光,躲在暗窗的方向,以防那个弓手回来再补一箭。 然而插在劳乾光胸前那支血淋淋的箭已经彻底贯穿了他的心脏,一瞬间喷出的血柱将本就被血水铺满的地板染成了鲜红又污浊的河流,连一处干净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谢无言翻过劳乾光的身体检查了一遍,那箭不仅贯穿要害,箭头上还涂有剧毒。劳乾光痛苦地抓着他的衣服,喉咙里传出干涩的呻.吟,拼命想要说什么话。 可当谢无言清空他嘴里黑色的污血时,劳乾光也已经衰弱到无法出声,在他心脏里迅速扩散的剧毒,很快就会夺去他的性命。 亏得他们从小跟随黎琎,最终却因为区区一个任务落得这样的下场。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选择去追随去倚仗的如果是黎琎这种人,只能成为一粒没血没肉的棋子,随时准备迎接被舍弃的命运。 谢无言食指探着劳乾光的呼吸,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在一点点变弱,变慢。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悲伤,他因中毒而灰暗的脸微微颤抖,口中喃喃道:门 门主。 劳乾光没能发出完整的声音,喉咙里便吹出一阵冷冷的风,不像是这人间的风。 直到死前最后一刻,也没能念出想要呼唤的名字。 如果顾归语所言非虚,现在的黎琎与救他们的黎琎并非一人,那么他们两人,也是受人利用,才被塑造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的确可怜。 但谢无言没时间替他人感伤,他在意的只有一点:如果这个黎琎是假冒的,那么,那个折磨黎琛,害他被整个玲珑门孤立欺凌的黎琎,是真货还是假货? 在谢无言沉思之际,一道吱呀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传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大门的方向却传来了声音。 吱呀。 谁?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谢无言心里倏地一停,警觉地顺势看了过去 门外站着的几人,也正以同样惊讶的目光看着他。 准确的说,是比他剧烈成百上千倍的惊讶。 看清来者,谢无言松了口气,虽然人数有点多,但至少都是他认识的人,并不是什么可疑的对象。 不知为何,盛今朝,应淮,黎琛,李叔,严霜这些人会出现在这里,人群里甚至还有温灼的弟弟,那个看守书海阁的孩子,正小心翼翼地站在后头,刚想伸头往里面看,就被严霜一下捂住了眼睛:不能看! 谢无言从未见过严霜如此紧张不安的样子,她毕竟是镇海山庄的副庄主,什么场面没见过,却在推开房门后,露出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惊慌的表情。 其他几人的表情,也相差无几。 谢无言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看周围,紧接着,也沉默了。 确实,有些惊人。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幅场景落在外人眼里,有多骇人和恐怖不大不小的,被打造为客房的空间,此时已被焦味,以及各种血腥刺鼻的气味填的满满当当,遍地都是肮脏的血污,而最引人注目,第一个映入众人眼帘的,就是死在谢无言脚边的那一位,在镇海山庄的新入门弟子里小有名气的劳乾光。 劳乾光,还有这件衣服是总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盛今朝看着顾归语融化到只剩一点碎肉和骨骼的遗骸,惊讶得眯起眼睛,几乎不敢确认这一地惨状竟然是人的尸体。 应淮原本是来跟着一起过来,打算向谢无言汇报情况的,来时笑容满面,殊不知一推开门,竟是这一副人间炼狱般的惨状,把他这个养尊处优,被呵护着长大的小少爷给吓了一大跳。 他守着真正的谢锦声,怎么也没等到刺客,却等到了来寻谢无言的盛今朝一行,只觉着谢无言这儿一定也平安无事,一次也没想到过,迎接他们的,会是这样的可怖场景。 应淮默默避开目光,光是闻着这血腥扑鼻的味道,就觉得背脊发凉,难以直视这两个惨死的人劳乾光和顾归语,都是谢无言杀的吧?就算是对付刺客,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和应淮一样,这里大部分人都是这种想法,偏偏唯一知道内情的温灼不在,由于没有及时的解释,他们自然也就彻底误会了,纷纷僵站在外面,都以为这血腥的惨状是谢无言一手造成的。 只有黎琛推开盛今朝的身子,勾了勾手指,满是血水的地面便滋滋爬出一条冰蛇,不断蔓延扩散,冻住了这一片惊悚可怕的融化了的尸骸。 他像是早已看惯了这一切,走到谢无言身边,像只嗅味道的小狗,仔细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确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露出满意的微笑:果然以这两个人的实力,还根本伤不到师尊你。 早说过,这又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谢无言平静望向盛今朝,突然想起什么,师兄,你现在不是该去比试斗剑了吗?为何 比试被取消了,外面出了点事,一会儿我会和你解释的。盛今朝飞快打断了他的话,下意识将旁边的严霜他们护在了身后,扫了一眼冰下的狼藉,满脸写着不安,师弟,这到底是 谢无言哦了一声,看向旁边断气已久,已经微僵的劳乾光:师兄不必挂心,他们是玲珑门派来的人,今日动手时被我发现,这才 盛今朝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显然有些按捺不住情绪:你师弟是否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是玲珑门派来的奸细? 谢无言当然不可能把他拥有未来记忆的事说出来,摸了摸劳乾光的衣服,这人好歹也是刺客,绝不可能将和玲珑门有关的信息放在身上,果然也是无功而返。 第196章 他抬起头:没有证据,但是但是,只要盛今朝问过温灼的话,从温灼那儿确定了此事的话,他也就能够相信自己的话了。 然而,激动中的盛今朝并没有让他说完这句话。 他眯起眼,一脸痛心的表情:既然没有证据,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杀了他们? 盛今朝这是误会他了? 谢无言略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盛今朝露出这样挣扎的表情,原本不想多说什么,还是试着解释:不是我动的手。 盛今朝的双眸微微一动,却还是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说话。看他的样子,虽不是完全确信这场杀戮就是谢无言所为,但心里其实也已经信了七八分了。 旁观了这一切的黎琛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他瞪着盛今朝问:你?你在怀疑他? 盛今朝从来都是最最偏袒谢无言的人,以至于黎琛很难相信这刻薄的对话是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但,大约是这一片尸骸太过恐怖而令人难以接受,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也被一起视作是正常的事。 严霜捂着男孩的眼睛,警觉地环视着室内,似乎已经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应淮被吓傻了,愣愣地站在一边,李叔时刻盯着他,免得他突然昏倒倒下。 我不是在怀疑他,我只是盛今朝深吸了一口气,脑袋却还是被血腥气熏得昏涨无比,像是逃避一样,他看向旁边,就算是严副庄主,说不定也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 谁跟你说别人了?我是在问你,你怀疑他吗?还是相信他?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相信他吧。 黎琛明显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在发现谢无言被这帮人误会之后,心里面莫名升起一阵火气,直往头顶窜。 他踩碎冰面,重新将那可怖的融化了的残尸亮到众人面前,他们一下子又都变了脸色。 黎琛用力拽过盛今朝的胳膊,质问他:你再仔细看看,这个姓顾的混蛋的死法,你到底眼不眼熟,有没有从前在哪里见过? 盛今朝忍住反胃的冲动重新看向那团融化后混合在一起的脏器,突然间回忆起一段记忆:嗯? 在他们刚刚回到仙界后没多久,也是一个来自玲珑门的刺客,在他们面前融化成了血水,似乎是某种阴毒的仙法,和谢无言是没有关系的 另一个倒在旁边的人,劳乾光的胸前致命伤,是一支箭头发黑的弓箭,如果是和他距离近的谢无言想要杀他,根本不可能用上弓箭这种武器。 是他误会了谢无言。 盛今朝意识迟滞了一刻才猛然回神,歉疚地低下眼睛:师弟,我实在抱歉,是我太草率了,我还以为,这都是你做的 无妨,原本也和我脱不了关系。要不是我想从他口中套话出来,他也不至于死在这里。 谢无言觉得自己不该有什么反应,但等回过神的时候,他意外发现,自己竟是暗暗松了口气。 为什么会松一口气? 仅仅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误会,都承受不了吗? 谢无言对自己越来越近人情的反应感到困惑,但无论如何,能解除误会总归是件好事,若不是黎琛帮忙,这场误会恐怕会为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几人暂且先离开了这间房间,李叔并没有留下来清理现场,而是带他们打开其他几道机关里的暗门,他们似乎正在匆匆找什么人,所以才进入了定海楼里的暗道。 黎琛对此无甚兴趣,靠墙站在一边,默默注视着别处,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谢无言见他这样,原是伸手想拍拍他,但想到黎琛似乎不太喜欢肢体接触,也就作罢。 谢无言轻轻启唇,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很短的一句话。 黎琛愣了下,神智这才从九霄云外赶回来:你刚刚说什么? 谢无言刚想去找盛今朝问问外面出了什么事,听到黎琛的呼喊才回过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话的声音,应该也没有很轻吧。 黎琛别过头,恍惚中感觉自己脸上烫呼呼的。不知为何,脑袋运转得也有些迟钝,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好像只是寥寥二字: 谢谢。 也只是很普通的两个字而已,为什么心里会这么奇怪? 难以理解。 ----------------------- 作者有话说:终于终于终于调整好了作息qaq这几天黑眼圈深的像国宝,作息时间像渡劫,最后为了调整回来甚至有一天24小时总共才睡了1个小时 今天终于恢复啦qaq赶紧爬回来更新 第163章 心魔(26) 李叔领着一行人继续搜寻其他几个房间,进进出出,却似乎并没有找到他们想找寻的对象。 谢无言原以为他们是为了谢锦声而来,可是搜到谢锦声所在的那扇房门前,李叔又适时拦住了他们,并没有暴露谢锦声藏身于此的秘密。 谢无言看着众人焦急匆忙的样子,甚至是盛今朝也连一句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决定暂且等在暗道主路口,等他们完全搜寻好之后,再询问具体的细节。 毕竟,这件事能够令盛今朝和温灼原本定好的斗剑之事被迫停止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发生在镇海山庄内的这场突变,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暗道内,众人寻寻觅觅,几乎将这几间隐蔽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掏空,也没有找到他们正在寻找的人的一片影子。 一无所获的失望令他们倍感疲惫,心神俱疲,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重又坚硬。盛今朝沉默无言地站在一边,正神色复杂地想着什么,突然听到旁边传来黎琛的声音 为什么要怀疑师尊? 他愣了下,回头见少年一脸阴郁,抱胸站在门边,盛今朝也只好无奈低头,笑容轻不可察:你是在说刚刚的事吗? 不然呢?还能是别的事? 黎琛颇为不客气地说,他原本对盛今朝印象还可以,经由刚刚那么一出事,立刻对他印象跌到了谷底。 你明明对师尊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讨人嫌的话? 我只是盛今朝一下子停住反驳的话,他闭眸,深吸一口气,缓过情绪才接着说道,今日之事是我做得不对,你会生气也不奇怪,若是师弟他因此记恨我,也无所谓,我只是不希望师弟是做出那种事的人,仅此而已。就算对方是玲珑门的刺客,也不该用那般残忍的手段去折磨对方。 盛今朝心以为自己解释的很清楚,可黎琛偏偏就像听不懂他的话,皱着眉说:就算是师尊杀的又如何?今日若是不把玲珑门的刺客除掉,头疼的就该是你们了,人是不是他杀的,有区别吗? 盛今朝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义正词严地说:当然有区别!就算是我最疼爱的师弟,也不能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去害人你现在不懂没关系,大概是因为你还小,还理解不了这些事 我不小了。黎琛很不高兴地皱紧了眉头,不多时,又冷笑着扫了他一眼,反正你只是为自己背叛师尊的事作辩解而已,这些事跟我说也没用,还得看师尊会不会原谅你。 盛今朝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激怒,但是被黎琛这么一顿念叨,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抿抿唇,刚想回答些什么,便被一声清冷淡然的声音叫住了 看我什么? 谢无言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里似乎提到了自己,站在门边朝里看,而房间里争执不休的两人也同时看向了他,默契地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盛今朝许是还在为刚刚的事感到抱歉,这时看见他来,立刻热情地迎上去:师弟,我方才忙着找人,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正事呢,李叔他们应该也还没来得及和你解释吧? 谢无言的确最好奇这一点:师兄与温少爷今日的斗剑比试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现在到处搜暗道,又是为了找谁? 盛今朝与温灼今夜要斗剑决出下一任庄主这件事,温睿舟和严霜两人已经催促了无数遍了,自从盛今朝重返山庄,就一直在明里暗里要求他加紧速度做了这事。今夜,若不是出了什么重要的意外或变故,斗剑比试的事都不可能被取消。 盛今朝低下头,神色复杂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向他全盘托出了现状 温婵和温小落,失踪了。 若是平常,这不过是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罢了,温家两姐妹素来神出鬼没,突然消失也很正常,可是这一次,和她们一起失踪的,还有她们那位出身人界村落的好姐妹青青。 第197章 青青和她们一起失踪,这种事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的稀事,不禁令第一个得知情况的李叔留了个心眼。自从上次温婵和温小落失踪好几天后,温灼就把暗中照看两姐妹的任务交给了山庄内几个他信得过的弟子去轮流做,当晚她们几人失踪的时候,那弟子也在书海阁里的一处角落被人发现,不知被谁药晕在了书柜一角。 温家两姐妹和青青的下落太过重要,如果青青出了什么意外,人界村落对镇海山庄的印象恐怕会大幅下降吧。 盛今朝说到一半,李叔本人也正扶着酸痛的腰走过来,听他正在向谢无言解释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李叔又歉疚又着急,叹着气说:婵儿和小落毕竟是庄主的掌上明珠,如果连照看她们的高境界修士都出了问题,我们实在不敢确信,她们就一定平安无事哎!我这嘴,说话真是有够难听的! 谢无言也从未见过那个举止大方的李叔这么沉闷阴郁的样子,简单安慰了几句,便试探着向盛今朝询问青青她们可能会去的地方,与此同时,他也突然回忆起几天前,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地点 艳园呢?你们搜过艳园了吗? 前些天严霜训斥温家两姐妹,就是因为她们私自采了艳园的一种药草,用作炼制洗髓丹的原料。她们俩不服输,且都是越挫越勇的性子,很可能领了罚后,继续跑到艳园采药炼丹。 李叔听了却摇摇头,解释说:艳园那边有成特成长老守着,成长老说,他今日一直待在艳园,哪里都不曾去过,也并没有见过温家姐妹来过,我们也就没去搜寻 谢无言直接否认:成特说的话不算数,你们立刻随我过去,究竟有没有出事,不是他一面之词能说了算的。 路上,盛今朝有些好奇,追问他怀疑两姐妹在艳园的原因,谢无言才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倘若两姐妹真的是在艳园出了什么事,因此失踪不见,那么或多或少都与那一条潜藏在湖水里的鲛人有关。那只鲛人又是成特的生母,是他绞尽脑汁都想要接走的亲人,如果恰在此时,他的鲛人母亲闯下什么祸,恐怕会对他们非常不利。 这一定是成特不想看到的事,所以即便两姐妹真的是在艳园出事的,成特也一定不会让外人知道。 至于他究竟会做到何种地步,全得看他的良心还残存多少了。 听完谢无言的推论,盛今朝也沉默了,他一路无话,刚一抵达艳园门口,就迅速越过了门口守着的成小鳞,顾不得规矩,便御剑而起,一个飞身便翻墙跃入了艳园。 盛师兄!成小鳞喊了一声,却根本叫不住盛今朝迈得飞快的步伐。 紧跟在他后面的还有谢无言一行人,成小鳞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是心知自己拦不住他们,亦或是为了谢无言,他没有太多阻拦,便将谢无言一行人放了进去,自己也小步跑到谢无言身边,开门见山地问:谢师兄,你们是来找婵儿和小落的? 谢无言飞快打量了他一眼,敏锐地问:你知道她们在哪儿? 刚一问出这个问题,成小鳞灰暗阴沉的眸子便又变黑了一分,突然拉住谢无言转了个方向,小声说:谢师兄,让其他人去找我大哥,你先随我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单独与你说。 谢无言听了之后也没多过问,大概是因为成小鳞投来的委屈眼神,太像是知道某种真相的人的眼睛了,他给李叔使了个眼神,让他们过去帮帮盛今朝的忙,说不定也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听说谢无言要过去,一同前往的黎琛自然也停下来,悄无声息地瞪了这小子一样:师尊,你小心别被这小子骗了他一直待在这里看门,怎么可能知道那两姐妹在哪儿? 成小鳞破天荒地没有和他闹脾气争辩,只是今日,他的脸色有些微妙又疲惫,被黎琛如何如何挑衅,也只是淡声反驳那一句话:我知道。 夜色已晚,满月夜的大海边浪声滔天,他们悄悄御剑飞在上空,隐约能听见巨浪之中传来鲛人嬉戏又欢快的歌声,只有在这一天,鲛人的歌声能够填满整片美丽的临海区域。 巧合的是,成小鳞带谢无言来的地方,也是他与黎琛曾为了找到一朵安魂花所费尽心思的地方,他环视四周,大片大片的伤魂草犹如清一色的绿油油地毯,将夜色填入了一分生机。 然而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欣赏夜色美景的心思,因为他们同时注意到,草坪中.央徘徊着三组脚印,脚印所通向的方向正是当初那个废弃的枯井所在的方向。 谢无言迅速小跑过去,黎琛竟比他动作还快,他立刻就将枯井上的石盖揭了起来,往里面顺势一看,竟是连他都有些被吓到:师尊!这里 成小鳞惊恐地睁大眼,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捂住了黎琛的嘴:嘘!别说话! 黎琛厌恶地抿起唇,躲开了成小鳞的手,安安静静地等待后续。 不一会儿。 幽幽的歌声,从井中传来,鲛人婉转的歌声交叠在一起,至少有三只鲛人,正在井中或附近的位置徘徊。 枯井中瑟瑟发抖,不敢言语的三个少女,就是他们最好的饵食。 ----------------------- 作者有话说:请假条挂了一秒就被我撤了,因为我觉得我可以!!!事实证明我做到了!!耶!! 第164章 心魔(27) 这枯井之下,竟是别有洞天,连接着一个类似地窖的空间。 顺着井口向下看,能看到黑暗中隐隐约约蜷缩着三个女孩,她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地踮脚踩在一处还没有被水淹没的地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她们察觉到头顶传来的微弱亮光,一抬头便看见了谢无言,绝望的眸中终于闪过一丝亮光。 但是情况危急,即便一点点响动也可能惊扰敏感的鲛人,她们乖乖噤声,一个字也不敢说。 温家姐妹和青青出现在艳园不奇怪,为了制作洗髓丹,只有艳园有她们想要的炼丹材料,但是再怎么生长在危险的地方,也不至于会落到枯井中,被鲛人所团团包围。 就算这件事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一直待在艳园的成特也不会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他对这件事的放任,实在卑鄙。 这里既然是一口井,原本应该是连接着某一处地下河,然而大概是因为荒废已久,海水侵蚀并灌入了这里,井底处处都是海水咸腥冰冷的气味,以及顺着海水一起进入这里的隐藏在漆黑海水之中的数只鲛人。 谢无言隐约能看见他们身上倒映着金光的鳞片,其中一只鲛人抬起头,与谢无言对视了一瞬,那雌雄莫辨,天生妖媚的脸蛋咧唇一笑,露出森森利齿,凛人的寒光透着凶杀之气。 鲛人素来喜爱美丽之物,在他们眼里,不论是凡人还是修仙者,只要是长相美丽的人,对鲛人来说都与蚌中美珠无异,只是他们稍稍费点心思就能得到的猎物而已。 只是珍珠用来是拿来赏玩的,温婵她们却是被当做漂亮的食物,随时都可能遭到鲛人的袭击。 谢无言看见井下画面的时候,也不禁眉头微皱。受困井下的三个女孩的状况很糟,鲛人也不知何时会出手袭击她们,恐怕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鲛人年龄越大,妖力越强,这三只鲛人的妖力都极高,如果要出手救她们,谢无言预料到,他可能无法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但他必须去救她们。 谢无言知道自己并非什么善人,也不是为了什么正道或大义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只是,她们是温灼的妹妹,而温灼又在保护谢锦声这件事上帮了他不少,他也理应该偿还些什么,才不至于欠他太大的人情。 谢无言几乎没有多想,便一步跃上了深井边缘。 一旁互相看不对眼的黎琛和成小鳞瞬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成小鳞焦急上前想要拦住他:谢师兄?你不会是想 我要下去。谢无言直白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没有转身或停手的意思,他用目光丈量着井口的尺寸,心中疑云渐生。 这个井口内部的形状很奇怪。 成小鳞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疑惑:不是不可以‘下去’!谢师兄,这井口有问题,否则她们也不至于一个都回不来了,大哥他他原本也是想下去救人的,只是看过这井的样子,说只能从外面另寻入口才行。 成小鳞说完以后,空气沉默了片刻,谢无言微微侧过身,斜了他一眼:所以成特是知道这件事的。 明明知道她们三人受困于此,其中一人还是凡人, 黎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讥讽成小鳞的机会,笑说:好歹这也是镇海山庄的地盘,玲珑门的成长老竟敢在这件事上欺骗温庄主,罔顾温家人的生死,成小鳞,你的兄长竟能有如此胆量,也真是厉害。 第198章 成小鳞脸色更沉了一些,虽然这荒唐事都是成特一人独断决定的,但他没有坚决阻拦,也自知不冤。 他等待着谢无言的发落,却并没有再听到任何责备的话。 谢无言只是转过身,嘱咐黎琛:你去把温灼他们都叫过来,她们三人都在此处,让他们务必看牢成特,等事情结束之后,他犯的罪过自然也不能遗漏了。 黎琛却一愣,反问他:你要一个人去? 谢无言以沉默回应,一旁的成小鳞攥了攥拳,叫住他:谢师兄,我 不必与我解释原委,我会救他们出来,成特的事,你只需实话实说,不必偏袒谁。 说完,谢无言先招来飞来枫,小巧玲珑的飞行法器立刻托着一些凡人生存所需的食物飞入井中,送到了青青手中。 饥肠辘辘的女孩睁着黑亮的眼睛,抓住那面饼状的食物啃了两口,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向谢无言。 黎琛却在此时瞪了一眼成小鳞,告诉他:方才师尊所说的,都交由你去做,算是将功补过,懂吗? 成小鳞脸色复杂,咬紧下唇答:我知道了。 黎琛径直走向井边,准确的说,是径直走向谢无言。 师尊,你何时成了这样的‘善人’?还是说,你就这样重视那两个女修?她们看起来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吧。他斜了一眼井底的三个女孩,眼神与看三粒石子无异,这井底的空间与海水相通,倘若土层受创,又无法从这个井口离开,海水立刻就会淹死你们所有人,就算师尊的真火再厉害,也不可能烧干大海吧。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每耽误一刻,三个姑娘的性命都会遭受更深的威胁。谢无言问黎琛:你有其他的办法? 给她们点能够自保的法器,再用师尊的那枚枫叶吸引鲛人的注意力,让她们暂时保住性命就行,成特那帮人想办法破坏井口。 这个井口不是随便就能破坏的,而且,井底有凡人,肉身太脆弱,根本在下面撑不了多久。 这口枯井,以及附近的地面,都有一层非常坚硬的壳状夹层,谢无言方才就尝试过破坏井口,无论是剑击还是真火,都只能够在井口附近造成一丁点微弱的痕迹,要想短时间内制造一个出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计划。 黎琛皱起眉:区区凡人,就一定得保住?师尊,你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完成,要想将她们带出来就已经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了,要是拘泥于去保住完整的三个人,恐怕谁也做不到吧。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吧。 明明就是,你自己其实也知道的!是师尊告诉我要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要总是拿血肉做诱饵,现在这事情轮到你自己头上,怎么就不一样了!你也要优先去保自己的性命。 谢无言并没有回头与他争执,而是向前轻轻一迈,啪的一下踩在了温家姐妹和青青所落脚的地方。 黎琛再次睁开眼时,猛然发现谢无言已经不在了,焦急奔向枯井口,却只能看见黑黢黢的一片黑影,以及黑影中一闪而过的那一抹赤色。 黎琛紧盯着谢无言在黑暗中转瞬即逝的痕迹,鲛人的歌声还在耳边此起彼伏,他嫌恶地皱起了眉,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剧烈动摇着他的内心,他想抗拒,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抓不住。 谢无言来到井下空间后,三个小姑娘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都用满怀期待的眼神仰视着他的背影,希望谢无言能尽快带她们离开这个又冷又潮湿的鬼地方。 然而要带她们走,还得先解决周围海水里的鲛人。谢无言环视四周,逐渐适应黑暗的双眼确定了鲛人的数量明确看到的,以及潜藏在水中,只发出声音却还没有露脸的,算下来,一共有七只鲛人正在他们附近徘徊逡巡,威胁不小。 这些鲛人正警惕地注意着自己,一只只潜入了与泥土融合的浑浊海水之中,如果攻击其中一只,其他的鲛人势必也会同时展开反击,所以必须在短时间内尽快解决所有的鲛人才行。 谢无言刚决定好第一只从谁下手,身后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他转过头,竟是在黑暗中看见了少年熟悉的五官带着满脸不悦与不耐的表情。 但即便再不高兴,黎琛也依旧保持着冷静,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用唇语问他:‘你打算怎么办?先杀了这些鲛人?’ 谢无言扫了一眼身后瑟瑟发抖的几个年纪还小的少女,唇语回答:‘重伤就行,不必做的太过。’ 黎琛冷哼一声,虽然看起来一脸不赞同,但还是知道自己该配合谢无言,他的目光同样也搜寻到他们的第一个目标,两人的手同时按在了剑鞘上。 刹那间,赤链霜杀同时出鞘,几乎是飞着刺向了水边距他们最近,甚至企图上岸的一只鲛人。 鲛人的双目被一左一右刺瞎,惨叫着一头扎入了海水之中,周围的鲛人听见动静,蠢蠢欲动地靠了过来。 剑起剑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闪过道道血光,甚至还有两点晶莹如红玉的血珠飞溅到谢无言的脸上。 鲛人高昂着脖子所吟唱的歌曲,也从空灵幽怨,变得杀气凛凛,刺耳的声音回荡在耳廓之中,实在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他们并没有用荧光珠点亮周围的环境,原因是担心鲛人受刺激,还有就是如果适应了荧光珠的明亮,那么等荧光珠意外熄灭的时候后,他们的视野就会受到巨大的影响,如果那时正值争斗最激烈的时候,恐怕他们就要损失惨重了。 而当他们放下剑,将被他们伤的差不多,却早已战意全无的鲛人一把丢回海水之后,谢无言突然被两姐妹中的一人拉住手臂,力道紧得几乎想要把他的整条手都卸下。 便听那姑娘气喘吁吁,用焦急又慌张的语气喊道 海水!不好,海水要灌进来了! ----------------------- 作者有话说:一些离谱的作息时间→看了看发布时间(是的,凌晨六点还没睡。。。还在给七月擦尿!这小b崽子又尿地上了!可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心魔(28) 喊出这一声的是温婵,仅凭声音,就能清晰听见她喉咙颤抖的幅度有多大。 三个姑娘能够神志清醒地撑到现在,已经耗费了大量力气,这会儿发现土层即将崩塌,都腿肚子打颤,连保持站姿都很困难。 黎琛抬手将那一片土层冻住,但汹涌的海水终归是无法被一层寒冰给挡住的,就算可以,以黎琛目前的境界也很难做到。 谢无言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御剑升上井口底部的边缘位置,他随便找了个石子试了试,而当他抛起手中的石子,石子即将逃离枯井时,那井口却突然诡异地一动。 仿佛视线都被扭曲了井口处坚硬的内壳突然像是软趴趴的泥浆,往里面微微缩紧,只露出一个圆圆的,根本无法容人通过的小口。 只有一束细细的月光能透过缩小后的井口,映照在女孩们绝望的脸上。 确实棘手。 不仅如此,谢无言对这口枯井的存在,也产生了怀疑。井这种东西,对修仙者来说本就有些多余,附近的山泉水和雨水绝对充足够用,不必特意留一口井在这里。再者,就算它真是原本居住在这里的凡人留下的水井,也完全没必要设置这个古怪的机关,这口井似乎不是用来取水,而是为了丢入什么活物,再防止他们逃脱的。 谢无言返回原处,问温婵:你们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温婵哆嗦了两下才回答说:我们我们采药草的时候,听见听见有人喊救命,我们以为是有人跌进这里了,才想着下来看看 成特呢,你们没遇见过他? 温婵吞了口口水,用颤抖的声音解释道:没有但是我们进来以后,第一个遇到的鲛人,好像就是他的那个父亲还是母亲,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这里太黑了 这些枯井里的鲛人恐怕是沿着其他暗窟密道,从大海里游进来的,而他们无法在水中屏息太久,自然无法走那些鲛人的通道。 至于成特为了包庇自己的母亲,所以就选择不说出她们三人遇难的事?倘若谢无言不在,而镇海山庄的其他人真的选择相信了成特,恐怕她们三人就要不明不白地被消失,被饥饿的鲛人撕成碎片,吞食入腹。 海水要真的灌进来,我支撑不了太久,就算能冻住涌进来的海水,裂口太大,也不可能完全用冰墙抵挡住。 黎琛能以灵力生成的冰墙大小有限,厚度也有限,但如果只是冻结海水,消耗的灵力就会少很多,但是即便冻住了一开始涌入的海水,后续源源不断的海水迟早也会淹没他们。除非他们能在被淹死之前找到出路,否则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困境。 第199章 无解?不能无解。 保证他自己和黎琛活下来其实并不是难事,但问题在于这三个姑娘其中一个还是有着脆弱之躯的凡人。既然他已经费力进来救人,总不能带回三具尸体。 隔着一堵越来越脆弱湿润的土层,谢无言的视线飞快地左右游移了一瞬,而后福至心灵地睁开眼睛,冲黎琛指了指井口的位置,让他在那上面做出一个弧形的屏障,将三人乘在冰弧里,和井口相连。 黎琛却并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不赞同地说道:师尊并不是鲛人,无法呼吸就会死这点不用我提醒师尊吧?你将井口与她们封死在冰层里,她们是能活下去,我们呢? 在死前离开这里,不就行了? 谢无言示意他再次动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令黎琛放弃了浪费宝贵时间去和他反驳的意图,他制造了弧形冰层的半边,踩着长剑将三个女孩送上去,轮到青青的时候,谢无言突然叫住了她。 这个给你。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谢无言取下赤链剑,连带着剑鞘一起递到了女孩手中。 青青接住沉甸甸的长剑,精致的剑鞘摸在手里温热温热的,她移不开眼,又满心紧张:这是? 取暖,会用得上的。 黎琛皱着眉,有些不理解谢无言为何要这么做,如果只是将她们固定在那里,暂时躲避海水,还不至于冷到需要抱着一把剑取暖。 冰层封死之后,弧形的冰层就像一个寒冰做的蜂窝,高高挂在两人的头顶,密不透风,他们连女孩们的轮廓都看不清楚,这才确定万无一失。 黎琛看了他一眼:师尊是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吧。 谢无言不在意地微微颔首,轻描淡写将想法说给了黎琛听。 若不是有其他的办法,也不可能将他们与外界唯一的连接处封死,这里仅存的空气能够供他们支撑多久,还是个问题。当然,如果在这一片黑暗中有着其他与陆地的连接通道,那现状还不是太险峻。 不过,可能性微乎其微。 毕竟他们都看出来,这口枯井被造成只进不出的模样,就是为了关押或囚禁什么人,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通道,那这人不也白关了。 既然他要在死局里寻一条生路,这点风险,自然还是该承担的。 起伏翻滚的海浪再一次撞击着脆弱的土层,好几处地方已经张开了巨大的裂口,正在向他们所在的空间里拼命灌注冰冷的海水。 然而黎琛听完他的计划后,沉默片刻,竟是忽而笑了。 师尊说出这样的话,总不会是认真的吧? 谢无言短促地嗯了一声,皱眉看向自己已经被湍急海水没过的小腿,水位线还在不断上升,温暖的身体逐渐被寒气所包围,刺骨的寒意转化为疼痛,一阵阵地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不过,实行起来确实有些困难,你做不到的话,再另寻其他办法。 当然做得到!黎琛皱起眉,大声反驳道,不过他抿了抿唇,又悻悻地说,算了,我是为了师尊你才这么说的,师尊要是不领情,想变着法子折磨自己,我这个做徒弟的,自然也管不着你。 谢无言见他一脸别扭,觉得自己提出的计划,也不是很难接受,至少总归是可行的吧。 计划所需的步骤其实并不难:他们先将温婵三人保护好,再破开土层,令海水大量涌入,在海水堵住枯井里的每一处地方之后黎琛迅速催动灵力,将枯井里的每一滴水都冻上之后,谢无言再用身体催动火灵根,一点点融化身体周围的冰块,给他们制造行动的空间。 谢无言虽然是火系天灵根,还通过修炼掌握了操控真火的方法,连水都可以烧尽,可是一旦这土层坍塌,这里就和大海相连了,他再厉害,也无法凭一人之力烧干整片海洋。 按照计划所想的流程,被冻住的海水并不会带来多大的威胁与麻烦,而他们只要尽快通过融化内部的冰层,去寻找更深处可能存在的出口或较为柔软的土层。 所以谢无言没有多犹豫,就挥起百里棘,劈开了脆弱土层外部的最后一道屏障,鞭起鞭落,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无数海水蜂拥着扑了上来,谢无言原本还站的笔直,谁料一个东西突然狠撞到他身上,害他险些以为自己倒霉,被海里的巨石块给砸中了。 直到他发现这个东西很柔软,还正在他脸前规律地跳动,隔着肌肤一阵阵传来响亮的心跳声。 是黎琛抱住了他? 谢无言有些意外,却因为海水的冲击睁不开眼,自己居然被一个高自己一头的少年抱在怀里,就好像他才是弱势的那一方。 感觉稍有些奇怪。 黎琛大概是想护着他不被海中的杂物给击中吧,毕竟这海浪的势头比他想象的大多了。两人都使了点劲,才能牢牢站在原地不动。 这个姿势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谢无言并没有太想更改的意图,一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想站稳都困难,更别提分开,还有的原因就是:冰海形成之后,他们必须挨得越近越好,以免意外发生。 而在他们周围,翻滚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伴随着强烈的摇摆和晃动感,以及萦绕在身边的种种巨响,让他们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身处在一种怎样恶劣的环境里。 蔚蓝色的海水逐渐没过了谢无言的头顶,海水中,谢无言的长发犹如晚霞里的一抹暗色,狂舞在海中,他伸手摸向自己指间戴着的储物戒,尽可能快地取出了他所拥有的所有荧光珠,将他们注入一分灵力,推向四面八方。 远去的荧光珠散落在各个地方,登时照亮了大半边的海水,也照亮了他们即将奔赴的前路。 在这个步骤里,能够成为威胁的因素已经全部除去了,唯一值得在意,刚刚也令黎琛觉得无法接受的一点是:在这个时候,只要黎琛愿意,他就能在这里杀死谢无言。只要他不施展灵力,任凭海水残酷地夺去谢无言的性命。 他当然不会这么做,黎琛在意的:是这件事本身。 这种情况在过去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因为谢无言从来不会让自己的任何死穴暴露在黎琛面前,一丁点都不可能,他像一堵牢不可破的城墙,永远不可能撼动一丝。 而现在,这道城墙却主动为他打开了一扇门,他不得不为之惊讶。 一时间,黎琛的动作和脸色都有些僵硬。 口中已经快要没有多余的气了,谢无言用劲睁开双眸,用眼神催促他赶紧动手。 黎琛却盯着他在水中飘散不定的长发,他心里觉得不可思议,撩了一下水里柔顺到不可思议的发丝,也没引起他的注意力。这人眼神木木的,心里仿佛在想着什么事。 隔着浑浊的大海,除了他眸中温暖的红色倒影,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谢无言狠掐了他一把,他才大梦初醒般回过了神,吃痛的他略带可惜地抽回了手,仿佛被剥夺了什么重要的权利,有些恋恋不舍。 挨了谢无言的一记瞪视,黎琛却难以抑制地露出微笑,他一边催动灵力,一边拿下颌的部分轻轻贴在谢无言的额头边,仿佛是被海水挤压,才会造成的无意识的接触。 ----------------------- 作者有话说:一个困得快死的人来更新了(蠕动ing) qaq可恶啊,年末怎么那么忙 第166章 心魔(29) 谢无言再一次确认的是,和他人发生肢体上的接触,对他而言,是一件很难适应,也从来就很少发生的事。 原本暴露在空气,浸泡在海水里的肌肤,此刻却被禁锢在另一个人的怀里,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很奇怪。 谢无言越是在意,这种奇怪的感觉就越是清晰地困扰着他,但是此刻正值紧要关头,他当然不能推开黎琛,如果那样,海水就会立刻涌入他们两人之间的缝隙,如果他们被海浪冲散,就很麻烦了。 毕竟,冰冻已经开始了。 包围在他们身边的海水发出滋呀滋呀的声响,带着凶猛寒气的灵力像是剧毒一样,迅速扩散至装满海水的空间里,而一整面厚重冰墙也成功挡住了外部的海水,整个空间终于趋于静止,没有再 强烈的寒气几乎夺走了他每一寸肌肤的温度,谢无言忍着寒冰带来的酸痛感,脑海里暗暗地想:黎琛最近的确有在认真修炼稳灵筑基术,对灵力的掌控好了不少,这一番操作下来,涌入枯井的海水通通结冰,而他居然灵脉尚好,还有不少剩余的灵力在。 这是谢无言通过肌肤相接,唯一得到的有效信息,或许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分散注意力也说不定。 黎琛默默睁着眼睛,看向面前幽静又诡异的画面被冻结的海洋,与灵力生成的寒冰全然不同,它有着海水的蔚蓝, 第200章 谢无言刚刚丢出的几颗荧光珠遍布在冰海内部四面八方,照亮了海水里的种种微小杂质,细长的海鱼,破碎的贝壳与小巧的藻类随处可见,这座冰山,也只是整片海洋的冰山一角。 谢无言的主意,说是很困难,实际实行起来也不是太难;说容易,却也不是人人都能想到的,至少,没有什么人敢轻易把自己困在一座冰山之中。 只要谢无言催动火灵根,很快就能够融化他们身边的寒冰,只要融化出他们需要通行穿越的那一部分冰,就足够了。 黎琛维持着抱住谢无言的姿势,在融化前,他们都得这样紧紧相拥,简直就像 被层层寒冰包围住的黎琛,一时竟有些脸热。 他不像谢无言是个对肌肤相触很敏.感的人,正相反,他不仅没有痛觉,就连普通的肌肤相触的感觉都比常人微弱很多。所以对所谓的拥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本该如此的。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抱在怀里的人是谢无言,是平时那个冷冰冰的,从不让外人近身半步的他的师尊,就有一股火莫名往他脑袋上窜,这股陌生的火气烧得他懵懵的,让他双颊红扑扑的,根本不像是个被冻在冰山里的人。 黎琛费了好大一番劲才稳住体内躁动的灵力,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明明自己已经将稳灵筑基术彻底修炼并掌握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想不明白。 反正被冻在冰里,他什么都做不了,黎琛索性咬咬牙,放弃思考,默默等待了一会儿,却发现谢无言那里,也完全没有反应。 他觉得有些不对,不禁蹙起眉头,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师尊? 过了小半晌,仍然没有反应。 黎琛一时有些慌了,谢无言再怎么专注于催动灵根,也不会像这样安静。相贴的肌肤也毫无热度,冷得要命。 完全冻住的海水将紧紧贴合在一起的两人彻底固定,想动一根手指都是奢望。 黎琛哪里都动不了,只能努力把头往底下降,伸长下颌蹭了蹭谢无言头顶绒绒的发丝,一遍遍地呼唤他,总算把谢无言喊得不耐烦了,有气无力地回了他两个字:别闹。 黎琛很是无辜:只是担心师尊的安危都不行吗? 谢无言又没理他,他虚弱地动了动眼皮,却没有睁开。 虽说他需要做的,只是融化他身边的那一部分冰,这件事却并不像它听起来那样容易更重要的是,谢无言前些日子为了稳住黎琛险些暴动的灵力,灵脉几乎亏空,又经历了刚刚与劳乾光顾归语两人的争斗,这时灵脉之中的灵力又将近枯竭,所剩无几了。 谢无言现在融化冰层的速度,已经是他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了。 过分厚重的冰层终于在他的努力下一点点有了变化,被冰层包裹围困的僵硬身体,也逐渐能够有活动手指的空隙。 冰层被融化,再融化。 在终于有了能够供两人站立的空间之后,他极为自然地抽离了黎琛的怀抱,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对此发表什么感想,默契地将这一次意外的接触当做是一场意外,不需要在意也不必去记住的那一种。 灵脉亏空带来的疲惫感,令谢无言轻轻舒了口气,却眼前一黑,连自己都未察觉,就毫无先兆地向后倒去 他倒下去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的灵力,已经消耗到这种程度了? 这样子倒下去,如果后脑砸到刚刚融化的冰层,恐怕会造成不小的冲击。然而半晌过去,预想中的疼痛仍然没有降临。 视野依旧是一片昏暗,他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被一只手强硬地按住肩膀,把他托着放倒了冰面上。 谢无言想告诉他不必停留,耽误越久越不利,可他刚张开两瓣发白的唇,便感到一阵麻痹的刺痛感攀上了脊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力气说完。 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谢无言被黎琛托在双手掌心里放在了地上,他的一只手被捧起来,与另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紧紧相贴,接着没过多久,就有源源不断的灵力,细水长流地送入他的灵脉之中。 终于有力气睁开眼后,谢无言这才看清了那只握着自己的,布满细密汗丝的白净的手,以及正全神贯注为他输送灵力的黎琛。 察觉到手里握着的细腕微微一动,黎琛迅速张开紧闭的双眸,见他醒来,紧绷的眉目稍稍松弛:师尊。 谢无言轻推开他的手,取出储物戒里的灵草灵丹:我自己来。 既然已经恢复了意识,就没必要再麻烦黎琛为他输送灵气,一个做师长的居然要徒弟来帮助,这还像什么样子? 黎琛却莫名有点受伤,放下被甩开的手,盯着他问:师尊就这么讨厌我?只是碰碰你的手,都不行吗? 炼化灵草中的谢无言睁眸瞥了黎琛一眼,丢给他一大把灵草:去把这些炼化了。 需要灵力的不只有他,黎琛也得赶紧补补,否则万一一会儿遇到危险,他们又耗尽灵力,可就糟了。时间紧迫,他们吸收的越多越好,没必要让黎琛费时费力来帮他。 黎琛捧着灵草,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闷闷不乐地停手,转而去炼化灵草,补充灵脉中空缺的大片地方。 两人花了半柱香的时间,补上了充足的灵力,虽然没满,但也够用。 谢无言环视四周,冰冻的海水里散落着照明用的荧光珠,一颗又一颗,宛如群星璀璨,点亮了黑暗的冰海。 他们背对着枯井与大海的连接处,一步步朝陆地的方向移动着,谢无言恢复精力与灵力后,便开始用火属性的灵力融化冰山。很快,冰海之中就出现了一条蜿蜒绵长的冰中隧道,向着地势更高的地方不断走去 终于,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们被关入枯井后半柱香的时间里,谢无言总算在一个低坡的地方找到了出口。那是一处土层较为薄弱,很容易攻破的地方,如果要重见天日的话,那里就是最合适的。 黎琛先前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向谢无言搭话,一看见那里,眼睛也登时直了起来,两人甚至连商量的需要都没有,便同时向着那个方向进发。 直到破开土层,重见天日。 黑夜笼罩着的天际居然已经现出一抹晨光,令人恍然间辨不清他们究竟在这口空间巨大的枯井里待了多久。但是即便如此,新鲜空气带给人的舒畅感,依然让人心情放松愉悦多了。 谢无言并没有闲暇去欣赏这短暂的日出,事不宜迟,他们二人迅速找到自己究竟身在何方后,便取出飞来枫,载着两人加紧重返艳园。 令谢无言有些没想到的是,当他们抵达时,温婵,温小落,还有青青,正披着厚厚的长 衣与棉袄,努力将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好好保护起来。 陪伴她们的是她们的母亲严霜以及李叔,李叔不知从哪儿端来几杯热茶,给她们一人递了一杯,见谢无言来了,先是和严霜一起道了声招呼,便立刻将热乎的茶水送上,帮他们暖暖身子。 严霜这么一个正经又自尊心高的女子,此时也不顾面子,连连向谢无言道谢,她方才已经听过三个女孩的叙述,听闻当时情况之危急,至今仍然惊魂未定。 听她一顿谢完之后,谢无言在八角小亭坐下来,他微微启唇抿了口热茶,坠入枯井的危机这才算告一段落。 谢无言扫了一眼旁边巨大如深渊的新鲜土坑,果然温睿舟他们根本等不及,立刻就赶工挖出了一个深坑,这才得以让枯井里的温婵三人解救出来。 回头见谢无言一出现,三个女孩同时啊出了声,温婵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好听点讲,就是超乎寻常的乐观,刚刚她还浑身发抖说不清话,这会儿就已经高高兴兴地围在谢无言身边,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告诉了他一件事 谢少爷,我父亲他刚把那个玲珑门的成长老给绑起来了,他那个弟弟看起来脸色也可不好了,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什么情况?母亲太死板了,都不允许我去看。 谢无言微微扬眉。 成特居然已经被温睿舟绑了?效率倒真是高。 ----------------------- 作者有话说:又是神仙般的更新时间,流着泪睡遁去了 第167章 心魔(30) 不过这倒也不难理解,被顺利营救出的姐妹三人一定会立刻被询问他们遇难的前后经过,只要知道那些事,即便成特并没有实际犯下过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仅凭他包庇鲛人,隐瞒真相的行为,温家人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虽然谢无言没有亲眼看见当时的场景,但凭借面前体积惊人的巨大坑洞,以及随处可见的粗暴的救援痕迹,能想象出当时拼命想把三个姑娘救出来的温家人究竟有多焦急。 第201章 他们一直以贵客的礼节招待成特,还允许成特随意出入艳园这座种植着许多珍稀珍奇药草的园林。温睿舟对玲珑门无甚好感,却还是做到这个地步,不光是出于对成小鳞的照顾,也是因为温家人素来不喜争斗,待人接物都颇为温和有礼,与给人强硬冷淡的印象的谢家全然不同。 当然,温家重礼节,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们以礼相待的贵客居然差点害死了他们的女儿和一个无辜的孩子,就算温家人治不了鲛人的罪,也不可能轻饶了成特。 谢无言谨慎地在严霜面前提了一嘴成特,便看见女子的脸色顿时变了,凌冽的五官添上浓浓的凶气,露出像吃了苍蝇尸体一样的表情。 虽然极度厌恶此人,严霜还是答应带谢无言去亲自找一趟成特,并委托李叔带几个女孩今晚住到定海楼去,那是他们所信任的最安全的地方。 和谢无言猜想的稍稍有些不同的是:成特已经被带离艳园了,暂且关押在练武场附近的一座小楼里据说那里是以前的人留下的建筑,专门用来关押在门派里犯下大错的弟子,不过温家人素来教导有方,几代人都没有使用过那里,也就基本成了一处用来堆积杂物的仓库。 一路上,一向与外人说不了两句话的黎琛破天荒找严霜搭话,询问他们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成特,在了解到温家人的愤怒以后,黎琛恶意地弯了弯唇,像是个踩死蚂蚁玩乐的孩子一样,露出轻松愉快的表情。 你心情很好。谢无言的语气略带疑问。 黎琛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理所当然地说:黎琎的走狗能吃一次大亏这么难得的事,我当然要高兴。 谢无言见他高兴得步步生风,也就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想法,免得扰了黎琛的好心情。 成特,恐怕不会受到惩罚。 谢无言并不是对成特感到同情或好感才这么想的,只不过,他还能清晰回忆起,在宇文江雪得罪药圣堂之后,玲珑门是以何种迅猛的速度派人过来,将犯下大错的宇文江雪在众目睽睽睽之下救走。 药圣堂再怎么不满,也只能宣布与玲珑门断交,至于阻止宇文江雪离开这种事,他们还是不敢做的,毕竟如果要和玲珑门宣战,药圣堂的赢面微乎其微。 毕竟玲珑门在仙界的资源,权势与地位,说是一手遮天,万人敬畏也不过分。 能够在那么短时间内得到风声,并派人去营救宇文江雪,玲珑门一定在药圣堂里布了眼线,那么与药圣堂地位相近的镇海山庄呢?事到如今,谢无言很难相信玲珑门不知道成特出事的消息。 恐怕就像上一次一样,在他们对成特声讨一番过后,突然就有玲珑门的人现身,接着以玲珑门门主黎琎的名义,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带走成特。 谢无言基本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现在去看成特,也只是为了亲眼确认这一点而已。 当他们越过练武场,来到那座荒废已久的小楼前时,太阳升的比刚刚更高了,灿烂的阳光为寒风阵阵的海边带来一丝轻不可察的温暖,日光将这座灰暗的小楼衬得更加阴森和单薄。 三人终于来到小楼不远处的地方,但当严霜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楼外时,不禁放慢了步伐。 成小鳞正在楼下等着他们,站姿笔直,又像是个镇守屋宅的石像,灰暗的脸上没有一丝轻松的神色。 他注意到谢无言三人靠近,干涩的嘴唇极为轻微地抖了一下,接着,他攥了攥拳,像是在内心百般挣扎过后,终于下定决心,朝谢无言走了过来。 谢师兄,能和我单独谈谈吗? 他的眼里飘着一片淡淡的愁云,严霜觉得他是来找谢无言求情,让谢无言帮忙为成特说话的,便拦住他说:小鳞,成长老所犯下的事毕竟不是小事,我们必须公平对待,即便是谢少爷为你们兄弟二人求情,也是不行的。 成小鳞的表情有些微妙地变了,显然严霜误会或说错了什么话,正当谢无言以为他会委婉地为自己辩解的时候,成小鳞突然抬起异常冷漠的眼睛,用谢无言从未有听过的刻薄的语气说 只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还是请严副庄主不要拦我,你们不让我哥张嘴就算了,难道连什么都没做的我也要干涉吗? 严霜一愣,皱起眉愣神的样子,似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成小鳞一直都是个内向腼腆的孩子,何曾用这种冒犯的语气与人说过话? 黎琛更是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成小鳞,谢无言知道他一定是想跟着自己,听听成小鳞到底要说什么,于是先一步开口对黎琛说:你与副庄主先上去,我一会儿就来。 黎琛满脸写着不乐意,刚刚还眉开眼笑的少年面孔,一瞬间被阴云覆满,不过谢无言的样子也不是和他开玩笑的,他索性冷哼了一声,径直朝楼里走去。 毕竟成小鳞只是成小鳞,对黎琛来说,他从来都没把这个境界低微,天赋为零的少年放在眼里,顶多算是个在谢无言周围飞舞不断,扰他宁静的蚊虫罢了。 也是因此,成小鳞没费什么功夫,就将谢无言约至了一边。 他走至石壁边,这里和小楼之间有一段距离,没人会听得见他们说了什么。成小鳞默默地想着,一边抬起头,望向翻涌的波涛,以及遥远的,在不久前还从未曾见过的这片壮观的碧蓝之域。 他又一次无意识地攥紧手心,转过身,满眼都是坚毅的目光。 谢少爷,对玲珑门到底是什么想法? 谢无言表情淡然地看着他,问: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的? 他不得不对成小鳞起一分戒心。 亲情是可怕的。成特为了一个与自己尚未相认的母亲,能够随意牺牲三个女孩的性命,那么成小鳞也一样可能为了他的亲哥哥,改变自己对谢无言的尊敬。 他的猜忌令成小鳞委屈地抿了抿唇,两只眸子脆弱地闪了闪,仿佛又变回那个敏感内向的男孩。可是,刚才那个刻薄的成小鳞,又是谁? 在谢无言反复猜测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的时候,成小鳞说话了。 谢师兄,黎少爷是你的徒弟,你总有一天会接触玲珑门,是吗?玲珑门不是一个好对付的门派,即便你和黎少爷有这层关系,也很难接触到内部的情况,万一因此吃亏,就不好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需要一个方便的人,能向你汇报玲珑门的情况的话。 他眨了眨眼,目光坚定。 我可以做这件事。 谢无言承认,成小鳞的话的确让他惊讶了一瞬,也让他对这个原本优柔寡断,说话都结结巴巴的男孩改观了很多。 人是会变的,这一点当然毋庸置疑,但是本性如磐石般难移难变,很少有人能彻底折弯自己原本的性格,自小懦弱好欺负的人,习惯了忍气吞声的日子,即便长大了,也很难成为统领万人的强者。 能从困苦和压迫中破茧而出的,本就是少数。 谢无言没想到,成小鳞竟渐渐地成为了那一部分少数者。虽然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就是成小鳞不断改变的那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成小鳞见他没有回答,慢慢垂下眼睛,轻声补充道:但是,黎少爷似乎很不喜欢我哥哥,他对玲珑门,应该一直都抱有敌意吧,这样的话,谢师兄想要与玲珑门交好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抱歉,我一直说个不停,这都是我自己臆测的,没有想过要冒犯你们 不,你分析的很好。谢无言欣赏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却道,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为我做内应,打探情报,要是被发现了,可不是什么能一笑了之的小事,黎琎的手段,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你自己的本意,真的是这样吗? 一个人,会发自内心,全心全意地为另一个人付出吗?谢无言并不确定。 如果成小鳞真的为了他,跟随成特进了玲珑门,谁又能保证成小鳞会一直念着他与他过去的交情,一直不顾自己安危地被帮助他? 玲珑门安插在其他门派的内应有很多,可是胆大到安插在玲珑门内,主动冒险成为内应的,成小鳞很可能是这么做的第一人。 如果谢师兄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很正常的反应。 正当谢无言想要开口拒绝他时,成小鳞却抢先开了口。 谢师兄如果不介意,我愿立生死契。 语出便惊人。 成小鳞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用近乎祈求的可怜眼睛盯着他,说:倘若有一天,我违背誓言,背叛了谢师兄,自会被收入黄泉冥府,受尽折磨与苦难这样说的话,谢师兄能够相信我吗? 第202章 谢无言默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 成小鳞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用一些正经复杂的词语搪塞了过去,无非是尊敬、恩情这些通俗易懂,又听起来正常的说辞。 他,无论如何都想得到谢无言的信任。无论如何都想。 成特的疯狂他已经见识过了,果然,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露出疯狂的一面时,成小鳞依旧会觉得失望,能像谢无言一样吸引他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他是特别的。 所以对特别的他而言,自己永远都那么平凡,渺小 成小鳞不希望这样。 玲珑门处置叛徒的方法,是可想而知的残酷,可他比起受苦受难受折磨,更害怕自己余生都不能接近谢无言,害怕自己永远都不能成为谢无言青眼相待的那一个人。 如果他能与谢无言结生死契,并作为谢无言的眼线,借由成特的关系潜入玲珑门内部,那么他对谢无言来说,就会成为有些特殊的那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永远都不起眼的少年。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这一分疯狂的执念,和成特对亲情的执念如出一辙。 简直,是犹如心魔一般的存在。 -----------------------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的好早!有进步!(左右督促我的成果,嘿嘿嘿,明天继续!希望早日能调整到原来的9点更新啊啊啊啊) 话说,我至今一直被过敏性鼻炎困扰超级严重的那种 →每个和我刚见面的人都说:啊,你是不是感冒啊? →得知我有鼻炎后的反应是:我也有鼻炎诶,是挺难受的。 →和我相处了十五分钟之后:你的鼻炎,额,比我严重多了诶 感觉这么说还有点抽象,举个近一点的例子。 左右前几天做噩梦,梦到学校里有那种杀人事件发生好像吧,然后据左右本人描述,他在梦里听到一直有人说:吐了吐了!吐了吐了!吐了吐了 她在梦里就觉得,好像是手机的声音,就像赶紧醒来关手机,于是她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手机,发现她的手机没放视频,就去找我的手机。 左右(受害者本人描述):我tm找了好久你的手机,还摇你半天让你起来关一下视频,你根本不带醒的 因为超级超级超级吵,左右就纳闷,这视频到底为啥一直喊:吐了吐了 后来左右迷糊中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发现,根本没啥视频是我堵塞的两个鼻孔一直在大叫 吐了吐了吐了吐了 我醒来后听到这个故事的反应是震惊的 我单知道我清醒时鼻子声音很大,没想到睡觉之后也会这样qaq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总而言之最近实在受不了去搜了搜药店,没想到居然有治鼻炎的口服药qaq我长这么大白长了!!!居然才知道有口服药,然后火速买了几包回来,大家如果有像我这样是重度鼻炎的(大概没有)也可以吃药缓解一下!不然冬天真的太难熬了呜呜呜 第168章 心魔(31) 与我结生死契吧,谢师兄。 成小鳞明亮的,毫无心机的双眼望过来,简直有着玉石般的光泽。 结生死契的意思,不需要谢无言提醒或解释,他也一定明白将自己的生死交予另一人手中,一旦他违背自己的承诺或誓言,就将失去性命,永眠泉下。 当然,只要成小鳞还活着,生死契也是证明他们誓约的最牢不可破的方式。谢无言敢肯定,如果成小鳞能够更早地找到自己提出这个计划,他一定会选择和他结生死契,这样最保险,也万无一失。 但是, 谢无言平静地看着他,用碧波无痕的语气说:我不会与你结契,你也不必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 成小鳞没想到会被他果断拒绝:可是 我的确需要一个人,能够在必要的时候将玲珑门的消息传递给我,但这件事非常冒险,动辄就会丢了性命,你真的想清楚了? 成小鳞深深看着他:我明白的。 我知道了。谢无言郑重地告诉他,你愿意帮忙就再好不过了,但是,如果你想中途退出,随时都可以断绝我们之间的联系,要以保全自己为重。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成小鳞似乎对他格外仰慕,谢无言不清楚这份仰慕能持续多久,至少,他不希望这成为日后束缚或牵绊这个少年的东西。 只要心生退意,随时都可以反悔。这就是他对成小鳞唯一的要求。 听了谢无言的要求,成小鳞的表情比起不用结生死契的安心,更像是,惊喜? 是不是这个年纪的男孩,都会表露出一些令他难以理解的反应。 谢师兄,你先过去吧,我们最好不要一起出现。成小鳞认真地解释说,做法很是谨慎,以后,我就是玲珑门的人了,我们不能走的太近。 说着,成小鳞立刻将言语付诸实际,背过身站到了小楼的阴影里,用眼神示意谢无言先进去。 少年背后的,从海面上升起的赤乌耀眼灼目,谢无言背过身,也因此错开了两人的视线。 黎琛与严霜早已上楼去了,就在谢无言抬头望向那阴森森的楼宇,抬脚迈入潮湿的门槛时,一个许久没听过的声音,突然闯入了他的脑中 真好奇你长什么样,怎么这些年纪轻轻的小孩,一个个都像疯了一样,非要追在你这个凶神恶煞的人身边转悠。 声音清晰无比,就好像,住在他身体里似的。 谢无言怔了一瞬,就迅速反应过来,沉声喊道:秦枭羽。 毕竟自己体内还有这么一位住客,想忘也忘不掉。 你醒来多久了? 这个问题背后,当然是在问秦枭羽:他到底听到了多少他们的对话? 谢无言对秦枭羽的存在还是抱着一丝警惕,毕竟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只要他想,随时随地都能监听他的一举一动,对谢无言来说,不是件能轻易适应得了的事。 被封印在死之卷里的秦枭羽,像是住在他身体里的某个脏器一样,说话的声音径自传入了脑海里。 要是你在意你和那个小子的对话有没有被我听到,那很可惜,你们那些悄悄话,我可一五一十都听到了,那个姓成的小子不错啊,居然肯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至于我,我醒来大概有半日左右了吧,谁知道,反正从你救那几个姑娘开始,我就清清楚楚醒着了。 话意外的多。 要是对秦枭羽的每句话都作出反应的话,他今日就不必上这座楼,也不必与别人说话了。 没想到啊,你们谢家人居然会费心费力,去救几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 他一边上楼,一边还要听着秦枭羽对他大大方方作出评价,好在这一次,秦枭羽的心情好了许多,而谢无言也不必再为无视他多费力气。 这座楼不矮,且因为年久失修,他脚底所踩着的木板,台阶,都已经变得潮湿发软,没那么牢固了。谢无言不得不费了多一点时间上楼,也用了多一点时间,听秦枭羽滔滔不绝地与他对话。 虽然秦枭羽不是个性格软弱的人,但是被封印在死之卷里的日子,显然十分难熬。 谢谢。 什么? 直到听见一声毫无前因后果的感谢之后,谢无言才发现自己似乎漏听了什么重要的话,而秦枭羽显然很不满这一点。 好在,纵使千般不情愿,他还是再说了一遍。 谢谢你,照顾黎琛。 语气带着深深的别扭。值得鼓励。 气氛似乎合适,谢无言试着问出些有用的信息:你需要我嘱咐他什么吗? 别对他说什么。或许秦枭羽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愿黎琛发现什么,他不认识我,你别去问他什么。 他这样坚决地否定,谢无言也不好说什么,便安抚了几句,算是对秦枭羽的宽慰。 他自以为说话时并没带什么真心,可能会让人觉得敷衍也说不定,但是秦枭羽听他安慰自己,还是惊讶得哑口无言,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另一边,谢无言终于抵达了成特被暂时软禁的房间,他作为后来者踏入屋中时,里面正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他顺着声音扫了一眼室内那里不出所料是一间阴暗潮湿,处处都有破败之相的房间,而陷入争吵的两人,也果然是温睿舟和成特。 第203章 就算被缚仙绳牢牢绑住,成特也还精神得很,丝毫没有心虚或恐惧的意思。 谢无言并不想打扰他们,他尽可能放轻步子进入房间,朝靠着墙,默默站在一边的黎琛走去,却还是被温睿舟捕捉到了身影。 他暂时停下了争吵,带着一脸凝重,郑重其事地感激谢无言道:谢小兄弟,这一次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家的两个女儿,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谢无言扶起温睿舟,试探地问道,只是,这一次事故,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起温睿舟千万句感激的话语,他更想知道:成特的那位亲人,那条曾经袭击过成特的鲛人,究竟为什么要引诱女孩们入井,成特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身份? 温睿舟正为这件事气得火冒三丈,语速也快,在咒骂成特的过程中,三两下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清楚,条理异常清晰 那只鲛人,诞下成特和成小鳞的男性鲛人的名字,叫风玉露。 正如他们所见到的那样,风玉露美貌出众,鱼尾鲛鳞金光硕硕,他不仅通人语,与温睿舟他们时有交流,在鲛人之中,风玉露也是尤为特殊受欢迎的存在。 当时镇海山庄对弟子的管束还没有那么严格,不少弟子都会在满月之夜前往海边,一睹风玉露与众多鲛人的美貌。 这些事,成特听到的时候,也神情微顿,他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 后来,就像诸多神鬼话本小说里描绘的那样,一个模样腼腆,品性温和的男子,与一个相貌出挑,美貌绝色的鲛人互相吸引,频频幽会,相爱至深。 虽然那个妖怪也是男子。 再后来,不用谁多说他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风玉露怀上身孕,并产下了他与凡人的第一个孩子。 在那男子为风玉露接生的时候,因为不熟练,风玉露险些难产,男子不顾秘密暴露,急忙请来严霜帮忙,才保住风玉露与婴孩的性命。 那个婴孩,便是他们面前坐着的,被缚仙绳紧紧锁住的男子,玲珑门医门长老成特。 成特惊讶地看向温睿舟:所以,你们认识我父亲?他是谁?现在人在何处? 他是我的弟子,早已经不在了。温睿舟皱着两道剑眉,摇了摇头,就算阴阳相隔,我也知道你们是亲父子!真是一个个的,狂妄又轻率 丝毫不顾成特刀子般的眼神,温睿舟的语气一点不客气,接着往下讲。 因那男子姓成,他又将风玉露当成女子而非男子,便理所当然地为孩子取名成特成特,姓是他带的,名是他取的,与风玉露丝毫没关系,甚至连商量都没商量过。 成特的出生,自然也暴露了风玉露与他的关系,那男子出身人界,骨子里就带着点改不掉的陈旧观念,他不愿自己的儿子被当做私生子,便请求严霜为他们举办一场喜宴,还要严霜帮他对外宣称,其实风玉露是女子,虽为鲛人,却与凡人无异,因此这也只是一桩再普通不过的婚事罢了。 虽然当时大部分人只当这件事是个稀奇的乐子,用来当闲聊的话题,但还是有人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利弊。譬如严霜与温睿舟。 温睿舟当时就很不赞同这桩喜事,可既然风玉露与那男子都同意,他也不好棒打鸳鸯。毕竟能跨越种族之间的隔阂走到一起,就已经非常难得了,而由他们这些外人制造的意外当然还是越少越好。 但是,意外终于还是发生了。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发完之后火速要去看跨年晚会了,亲爱的们提前元旦快乐!! 连着两个跨年我都是和左右一起过的哈哈哈哈很开心,希望明年我们也好好的一起码字一起开心! 心魔篇快结束啦,马上就要和一个老角色重新见面了,开心鸭~ 第169章 心魔(32) 喜宴进展的并不顺利,风玉露似乎与那男子发生了争执,严霜也趁此机会暂时搁置了置办喜宴的事,其余的,就交由他们一人一鲛自己去处理。 人与鲛人相爱并诞下后代,这件事毕竟是桩少见的稀事,在当时的镇海山庄,甚至是在仙界不少地方都传开了。 温睿舟只记得那男子对此事异常在意,时常就打探其他门派对此事的看法,不过这类事情对许多正派人士来讲,只是个低境界弟子的腌臜事情罢了,因此也并不上心。 唯一在意的人,就是那男子自己。他似乎总陷入一种妄想,觉得风玉露的存在玷污了他的名声,有几次甚至摸着刀子在海边闲逛,好在温睿舟提前告知风玉露,这才避免了惨剧发生。 风玉露也因此郁郁寡欢,原本面容明媚,开朗善歌的鲛人渐渐变得阴郁自闭,因为那男子常常对外说风玉露其实是女子,风玉露的举止也越来越奇怪,他既不与雄性鲛人来往,也无法融入雌性鲛人,最后过上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很少再出现在外人的视野里了。 温睿舟当时已经不愿这自大又危险的弟子再待在镇海山庄了,可是每当他想要驱逐他,这男子就抱出他的幼子一顿哭诉,甚至还跑到附近凡人居住的村庄里胡言乱语,温睿舟只得先稳住他的情绪,让他暂时在山庄住下,想等到幼子长大再处理这男子。 谁想到他们颠簸折腾过了六年,风玉露竟然又有了身孕。 只是这一回,他诞下的婴孩远没有上一次健康,险些一尸两命。这个婴孩不必温睿舟多解释,便是成小鳞了。 成小鳞的出生令男子欣喜若狂,温睿舟与严霜作为旁观者,也终于松了口气,心以为成小鳞的出生能让这男子做回正常人,不再天天执着于妄想,荒废了修炼也冷落了感情。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男子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了,他花了毕生积蓄以三枚灵石的价格,托人将两个儿子送回了他在人界的老家,而后自诩为爱子心切,担心两个孩子没法在人界好好成长,执意要放弃仙途,返回人界照顾两个儿子。 严霜当然很快就找到了他,质问他打算怎么处理他和风玉露的关系,那男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后来又突然说他会把风玉露一起接回去。严霜知道他家乡那一带常年干旱,别说海洋,连条小河都很难找,风玉露又怎么能和他生活在一起?简直毫无诚意。 就算是男子与男子的感情,也不该被如此轻贱地对待。 然而纵使温睿舟几人怎么劝说,那男子都坚决想和风玉露撇清关系,连夜想要收拾行囊跑路,被愤怒的严霜发现后,将他强留在山庄,要求他在三日以内与风玉露商量好孩子和未来的事,否则就不许他回来。 不顾风玉露的意见,独自卷走两个孩子,即使不以人界的道德来衡量对错,他在修仙者中也仍是败类里的败类。 拗不过愤怒的温睿舟和严霜,那男子被逼无奈,不得不答应他们自己会在七日以内解决好自己与风玉露的事情。 然而,七日既到,那男子却在一天晚上离奇失踪了。 他毕竟还是镇海山庄的弟子,一失踪后,立刻就有人上报给长老。那男子是个爱财的,行囊财物却全没带走,不像是跑路的样子。长老只得派人搜了几天山,又在海面搜寻几日,却始终无果。 直到后来,在艳园种植伤魂草的弟子闻到阵阵腐臭味,打开枯井的井盖一看,险些吓得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枯井内只有一片小水洼,此刻已经浑浊无比,遍布着被撕碎的人肉与棕红色的血浆,一双干涸灰暗的眼睛无神地望向那小小的井口,而他破碎的鼻孔以下,已经早已消失不见,不知被搅合在哪一团肉泥里面。 风玉露瑟缩着身体,将鱼尾和赤.裸的身子紧紧盘起,蜷缩在血水里面,汲取着脏污的水分。 风玉露被救出后,他身边的那具尸体,准确的说,是一团残存的碎肉,也很快被带回山庄确认身份,经庄内熟识他的弟子确认,死者确实是那名失踪的男子。 枯井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详细的经过,因为自那以后,风玉露再也没有开过说一句话,即便不断地询问,他也只是神情恍惚,时而露出呆滞空洞的表情,时而又惊慌地去抓挠自己的鳞片,将自己抠的遍体鳞伤,他们也只好放弃从他口中问出真相的想法。 风玉露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没有再回归过鲛人的团队里,似乎哪里都不再有他的归宿。 直到一场阴差阳错的旅行,让成小鳞来到镇海山庄,远远感应到子嗣存在的风玉露,这才偷偷溜入艳园的湖水内,期盼与儿子见面。 风玉露毕竟杀死过人,为了防止再出什么事,温睿舟封闭了艳园,暂时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夜夜唱出的幽歌,也只有少部分天赋异禀,或是被鲛人所喜爱的人才可以听见。 第204章 听到这里,成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气道:既然是风玉露杀了我父亲,你又怎能将罪过全推到我父亲一人身上?他错付感情却命不该绝,若不是这风玉露 你居然还好意思提!温睿舟气得指着他怒骂一声,那口枯井老一代的弟子都知道,叫死人井,是前前任庄主在两界大战时,用来处置魔族死囚的一口井,只可进不可出。而且那死人井当初还完好得很,与大海根本没有相连之处,他一个鲛人何来的本事自己钻进去!还不是那个歹人为了处理掉他,将他绑过去又丢进去,后来为了确认他死没死,找了条密道进去看看情况,谁想到被风玉露反过来咬死,真是活该! 成特梗了梗,却一点没有理亏的样子,只是在他想要出声反驳的时候,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他的成小鳞。 成小鳞的脸上无喜无悲,甚至连失望的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成特莫名心里一寒,冷哼着闭上了嘴。 温睿舟已经气到满脸通红,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才叹着气说:原本是想干脆利落地把你这个混账丢进死人井的,但是那里现在已经被冰块填满,算你好运气,捡回一条命。 成特嘴硬道:我父亲就算有错在先,又关我什么事?难道人界父债子偿的道理,在你们这儿一样适用? 严霜轻蔑地啧了一声,道:你别以为我们什么也不知道,风玉露虽然杀死过人,但是性情温和,怎会随意去攻击你?是你想要将他从这里带走,激起了他那些不好的回忆,他才会表露出这么强的攻击性! 说到这,不知情的几人都恍然明白了出事的原因,齐齐看向窘迫的成特。 因为气味残留的缘故,风玉露只认得出成小鳞是自己的孩子,至于成特,只是一个对他不断接近,又想要将他从水中带离的危险人物。经历过那样恐怖的事情,风玉露对离开海水有着一种激烈的恐惧,如果成特频频试探,风玉露为了自保,当然就会做出更强烈的反应。 温婵她们之所以遇害,就是被风玉露的哭声误骗进去,才险些酿成惨剧。 见温家人个个都面色不善,成特索性也不客气了,挑衅地笑道:真的是我好运气吗?如果温庄主真想杀我,自然有大把办法折磨我,你我同为修仙之人,有些话不必说得遮遮掩掩,徒增笑话。 温灼扫了他一眼:成长老,请慎言。 温灼仿佛已经预见性地知道成特想要说一些让场上气氛更加紧张的话了,可是警告对成特来说似乎已经无用,只听他冷笑一声,露出傲慢的笑容:慎言?无论我慎言与否,你们待我都如待敌人似的,我又何必小心翼翼,顺你们心意?你们再拿缚仙绳束着我也没用,等我们的人一到,就算是上神的绳子,也得给我乖乖松绑。 温睿舟怒发冲冠:你! 黎琛冷眼旁观着神色紧绷的人们,一点也不意外地对谢无言说:物以类聚,这混账玩意能成为玲珑门长老,不是没原因的。 成特斜视着看向黎琛,突然勾起唇角:我听说,一会儿可是会有一个你十分熟悉的长老要前来拜访我们,莫非你对那人也是这副态度吗? 闻言,黎琛的背影肉眼可见地僵了僵。 谢无言十分清楚成特在说谁,黎琛所熟悉的玲珑门长老,只会是一个人沈莫君,通称沈老。 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里,黎琛在暴露灵根后,沈老便突然暴毙死去,有许多人都指认是黎琛杀死了沈老,罪责也迅速落到了黎琛头上,黎琛背负着杀死长老的罪名,被追杀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他逃亡到机关谷之后,也日日都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 而这个世界 谢无言悄然看向神情僵硬,一脸不自然的黎琛,心中疑云渐生。 按理说,如果黎琛那边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黎琛是在沈老死后,背负冤罪,才会不得以踏上逃亡之路,在一次次意外过后,才在荒漠里浑身是伤地晕倒,并被机关谷的人捡到,带回那偏远难觅的大漠峡谷。 这一世的黎琛,究竟为什么会在沈老没有死,他也不需要逃亡的情况下,从遥远的玲珑门,来到远在人界的机关谷? ----------------------- 作者有话说:最近买了一件新羽绒服,带毛领,美美穿上后挂在了椅背上。 这时,七月看到了毛领!很中意!于是他 他伸出了爪子 七月:宝来到!宝看到!宝伸爪!宝摧毁! qa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心魔(33) 看黎琛的反应,他对沈老一定不是全然不在乎的,也并不像对玲珑门其他人那样,抱有厌恶之情。 与此同时,沈老的存在也是小黎琛一直受人欺凌,却不选择逃离玲珑门的原因。当他还拥有最后一根可以紧握在手里去依靠的稻草,就宁可忍受那些早已习惯的羞辱,也不愿离开熟悉的地方。 他很害怕,会被一无所知的陌生世界吞噬。 可是,谢无言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里的黎琛,显然不是这样的性格,他逃跑了。沈老没有死,他也没有因为测出冰灵根而被黎琎盯上,那么,又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这个世界的黎琛提前察觉到了什么,先行于危机之前了吗? 不知为何,谢无言有一种预感,这其中的原因相当重要,但是即便他想知道,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提问时机。 几乎是为了印证成特所言非虚,那小楼外突然便传来一阵簌簌的风声,温睿舟皱着眉走至窗边,便看见三两个锦衣玉服的人从银光烁烁的长剑上一跃而下。 毫无疑问,来者正是玲珑门的人。 他们突然造访这座荒废已久的偏僻小楼,除了带走成特,不可能还会有其他理由。 在温睿舟气得甩袖下楼时,谢无言悄无声息地走至窗边,向下看了过去 青龙玉冠,光白玉面,灿金玉服,乌墨玉履。 和平日里便服出行的成特和夹古小满不同,这可是正正宗宗的玲珑门人士的行装,绝无半分虚假。除了谢无言,其他几人都或多或少变了脸色,没想到玲珑门的人会来的这么快。 而站在最前面的,便是曾经的玲珑门医门长老,现在却只得到一个副长老虚名的沈老沈莫君,与青春犹在的另几名弟子不同,他面容憔悴,神情恍惚地看着四周,与其他几个长相凛冽,看着就桀骜难驯,凶神恶煞的玲珑门弟子截然不同。 格格不入,像个外人。 他呆站在原地,海风吹着花百花白的鬓角,很少有修士有那么多白发,他像根树桩子一样和下楼的温睿舟见了面,茫然像个痴人般,在原地踟蹰了很久很久,这才突然两眼一醒,透光的眸子倏地挪向窗口,似乎盼望着见到什么。 然而,黎琛并没有走到窗边看他,那里站着的,还是只有谢无言。 谢无言与沈老四目相对了一刻,前者静默打量着后者,后者愣神地挪不开眼睛,为他的相貌微微惊讶,视线短暂停留了一阵,遂才慢慢移开了。 接着,沈老便与脸色不善的温睿舟一起登上了破败的小楼。 显然人人都将他当做玲珑门的走狗,是和成特一样的败类,沈老倒也不在意,表情漠然地走进屋子,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成长老,请随我等一起返回门派吧。 温睿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低声骂了句脏话,却没有出声阻止什么,温灼也于一边冷眼旁观,像是早已经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他们再如何反驳,再如何不同意,也无济于事。 既然玲珑门想要把成特带回去,那么他们即便将此事闹得天下皆知,玲珑门都一样能找到理由,借口,或是干脆就以强硬的手段行事,也一定会把成特完完整整地带回去。 唯有严霜与盛今朝还不肯放弃,站出来想和沈老争辩,可沈老低着头,始终就重复那几句话,反倒是周围的小弟子时不时出言讥讽他们,看起来比沈老的权力大多了。 剑拔弩张的众人正在争吵的边缘徘徊不定时,谢无言抬起手肘,毫不留情地往黎琛的腰上挤了一下。 黎琛仍旧低着头,头都没抬一下。 他差点忘记黎琛没有痛觉的事了。 谢无言干脆伸出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捏住黎琛的后颈,半强迫地让他把头抬起来看。 因为惊讶,黎琛嘴角泄出了一丝细细的气音,他被迫抬起的双眸下意识地看向前方。 一瞬之间,像是被某种超越常理的力量所驱使,那老者缓慢僵硬的眼球突然猛地弹了起来,炯炯的目光覆着一层雾气,颤抖地与黎琛对上了眼睛。 第205章 周围一片吵闹。 盛今朝正在跟其中一个玲珑门弟子激烈地争执,气氛紧张得像是能从空气里挤出辣汁,严霜也极力争辩,想要阻止他们就这样把成特带走。 在这种环境下,谁也没有发现,沈老几乎快要哭出来的,热泪盈眶的双眼。 黎琛抿紧唇,默然不语地垂下眼睛,几乎无法直视这脆弱的一幕。 谢无言也抱着怀疑的态度,在暗中观察着沈莫君的一举一动,毕竟他还无法完全确信,这位沈老是全心全意对黎琛好的人,至少在他看护黎琛的过程中,少年还是遭遇了诸多非人的待遇。 但从沈莫君佝偻的腰背,苍白的头发与干枯的脸来看,他过的很不好,比谢无言所知晓的那位沈莫君要更加消瘦可怜,如果真的不在乎黎琛,想要在别的方面利用他的话,是不会把自己瘦成这样的。 他,应该是一位值得信任的老人。 谢无言放下心后,盛今朝他们也很快结束了各自的争吵,毕竟玲珑门那边的弟子一口咬定如果他们的医门长老成特没有在明日之前返回玲珑门,那么黎琎一定会亲自来到镇海山庄接人,到时候再发生什么事,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光是黎琎将会造访的预言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大,最恐怖的威胁了。 纵使盛今朝并不恐惧那个传言里阴狠可怕,手段毒辣的人,他也不愿因为自己强硬的态度而连累门派,只好愤恨咬住下唇,迫不得已地顺从了他们的决定。 几个玲珑门的弟子得意一笑,鼻子几乎快要翘到天上去了,他们飞快走上前,三两下就为成特松了绑。 成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经历了多么惨无人道的虐待一般,起身转了转四肢与脖颈,沈老见他起身,赶紧低下头,再次避开了与黎琛对视的视线。但成特完全不在意沈老在看哪儿,他步伐坚定且笔直地走向一边停在了成小鳞面前。 小鳞,你会跟我走吧。 成特傲慢的语气里,难得混入了一丝很难被发现的,不坚定的气息。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成小鳞身上他的选择,将会决定这个他们曾关照过的少年,是将背叛他们,跟随亲人一起踏入深渊,还是会弃暗投明,回到温暖却平凡的世界。 就连成特本人都忐忑不安的时候,只有谢无言,在成小鳞启唇之前,已经知晓了他的答案 我随你走,哥哥。 小鳞!成特感动地笑了出来,他张开双手抱紧少年,至少在家人面前,他是怀抱着真心去对待的。 成小鳞愣了下,回抱住哥哥,语气坚定却眼神空洞: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只有玲珑门能实现我们的野心,哥哥,我们快离开这儿吧,我都有些受不了了。 成特虽然心底浮出一丝意外,但因为对弟弟的态度很满意,丝毫没有怀疑他什么,他友善地搂着成小鳞的肩,便准备以这样热情的姿势将成小鳞迎出去 慢着。 温睿舟冷冰冰地叫住他们,成特不耐烦地回过头,只见温睿舟等人正满眼失望地瞪着他们,空气沉闷无声,似乎有话要说。 温睿舟缓步走上前,威武高大的身形足音隆隆,气势汹汹:既然你们如此着急地赶着要回玲珑门,顺道也帮我传句话吧。 成特也丝毫不畏惧:什么话?温庄主但说无妨。 温睿舟俯视着他,就如看一只卑鄙的毒蛇,厌恶又嫌弃。 从今往后,贵派的弟子要是再擅自踏足我们镇海山庄一步,见者,即死。 成特周围几个弟子纷纷冷了脸色,瞪着温家人的眼睛里也充满凶气。 成特毕竟是他们里面境界最高,见识也是最广的,就算温睿舟当真要与玲珑门敌对,他也丝毫不惧,冷笑着说道:药圣堂那一帮蠢材真是起了个好头,我以为你们镇海山庄好歹是个识大体的,没想到,你们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突然间,温睿舟双目圆睁,抬手砸在一边的木墙上,将那脆弱的墙壁狠狠砸出一个大洞,轰的一声,将几个玲珑门的弟子都吓得一退。 说得对!药圣堂起了个好头,而镇海山庄绝不会是唯一一个响应的,你们这帮衣冠楚楚的败类,迟早会为你们的傲慢付出代价! 他嗓音粗重却吐字清晰,如惊雷般的声音震耳欲聋地传至每个人耳中脑中识海之中。 就连成特的脸色都起了微微的变化,他瞪向温睿舟,沉默了一刻,突然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想与谢家交好,却又与我们交恶,温庄主有些事情你想的虽简单,却不能兼得,传话我自会帮你传,不过,你可得好好想想其中的利弊,毕竟我们玲珑门的小少爷,就站在那边看着呢。 说罢,成特冷笑一声,转身搭住成小鳞的肩膀,揽着他径直离开了房间,一行人回头瞪了瞪温家人,也都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在除了沈老以外的所有人都离开房间,沈老也跟上去时,他这才转过僵硬的脖颈,深深地看了黎琛一眼。仅仅只是一眼,一瞬,一刹那的功夫,他就又转过了头,迅速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或许是有某种特殊的原因在,自始至终,沈莫君都没有和黎琛有过一次对话,但是,仅凭这一眼,就足以让所有人看出,黎琛与他绝对认识,还不是一般的认识。 那深深的一眼,对黎琛来说,是他们久别重逢的一次隔空的拥抱,对温家人来说,却是一个赤裸.裸.的罪证,提醒着他们,黎琛就是他们所憎恨着的玲珑门的少爷。 房间里的温度像是被人灌了冰水般,骤然间冷了下来。 温睿舟还望着门口一动不动,即便穿着厚重的华服,也能看出他肌肉紧绷,满是愤怒暴起的青筋。其他几人故意回避着不转头,注意力却都显而易见的在意着黎琛所在的位置。 黎琛像是一只受了伤,躲藏在黑暗丛林里一动不动的野兽,连舔舐伤口的功夫都没有,只能警惕地注意着一片黑暗的四周。 直到他攥紧的拳头被一层凉凉的东西轻轻握住,他才浑身一颤,猛地看向自己手的位置 握住他的,是谢无言不太温暖,却异常坚定的手心。 ----------------------- 作者有话说:最近跟着姐姐吃了一个网红店的冰淇淋,以为很一般,结果 woc,超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好吃!!!! 绝了那个巧克力味的和草莓味的啊啊啊! 然后,一看价格,39元一个球小小一小盒 qaq好贵哦,你们网红店也太贵了吧,我有被伤害到,只要29我都会经常去吃你居然要39呜呜呜 试图劝诱左右和我一起去吃,结果失败了,可恶,这个女人该死的理智) 第171章 心魔(34) 虽然那只手又冷又冰没有温度,可是黎琛的手多少带着点热量,一冷一热的两只手贴在一起,像是冰皮包了热馅儿,肌肤相贴的感觉尤为强烈。 黎琛瞥了一眼谢无言平静的表情,却知道他不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而且正相反,他比没有痛觉的黎琛要敏感的多,在谢无言身边待久了,黎琛也早就察觉到:谢无言尤其不喜欢肌肤相接的感觉。 可是现在,谢无言居然肯主动往他这儿握总归不是为了折磨自己的。 黎琛晃着神,心里滋滋冒着什么东西,情绪像疯长的杂草般乱生,不过很快那凉丝丝的手心便抽走了,对方便松开了手,转而两手抱拳,朝温家人摆了个标准的作揖姿势 只见他微合着眼,用恭敬的语气,不卑不亢地说:多谢温庄主和严庄主这段时间的照顾,晚辈有幸得到您二位的指点,已分外感激,只是 谢无言话说到一半,盛今朝突然迈着飞快的步子跑上前拦住他:师弟!你们不用走! 谢无言动作一顿,看着他焦急到拧在一起的神色,知道盛今朝是误会了。 不过,这个误会正合他意。 谢无言没回应,只是眯起眼睛,露出略有些迷惑的表情,但他知道盛今朝气在头上,一定不会注意这小小的细节。 温睿舟深知这小子的脾气,斜了他一眼,冷冷开口:今朝,说话前先动动脑子,别什么话都往外跑。 方才玲珑门的人当真是狠狠把他得罪了,这会儿对自己人说话,都带着点散不去的余威。 换做平时,盛今朝知道温睿舟气在头上,一定会知难而退,聪明地避开危险,但是如今不一样,如果他在这里退缩了,就没人能保护谢无言了至少他是这么坚定地认为的。 盛今朝义正词严,毫不退让地与温睿舟对峙道:今日我们聚在这儿,本就是为了婵儿她们的事情,要找成特讨个公道。如今虽让成特那个混蛋跑了,但也不该去责备我师弟,犯错的又不是他,凭什么要走的却是他? 第206章 温灼也站出来,温文尔雅地说:婵儿她们之所以能获救,都多亏了谢少爷与他徒弟的帮助,若是没有他们二人,恐怕事情还会变得更糟。 他当然聪明,知道在这时,黎少爷这个称谓出现得越少越好。 温睿舟见他们二人一个硬气一个温润,竟是联合起来一同劝他挽留谢无言,顿时感到有些无辜,他带着凶气的威武面容微微松懈,沉默了片刻,竟是叹了口气:我何时说过要他走了?你们这样,是直接将我当做恶人来对待了吧。 温灼目光柔和:怎么会呢,父亲。 连谢无言都不得不佩服他哄人的能力,简直堪称一绝。 温睿舟无奈地拍拍脑袋,扫了一眼谢无言:谢小兄弟,我都什么都没说呢,你不必走得这么急,今日之事与你、与你徒弟,都是没关系的,错就错在那个成特太猖狂,仗着自己是玲珑门的长老,就敢在我们这儿撒野,实在猖狂! 谢无言干脆利落地点出关键,却又颇为有礼貌:黎琛现在年纪还小,我又与他结契,收他为徒,往后还要再叨扰诸位,实在抱歉。 温睿舟僵硬威严的脸色有所动摇,温灼见情况好转,就差临门一脚,遂站出来补充道:说起来,方才那几个玲珑门的弟子进来的时候,明明谢少爷的徒弟就站在那儿,他们居然看也没看一眼,来去一回,连声招呼都没打恐怕,他与玲珑门的关系也相当不好吧。 闻言,众人回忆起刚刚的场景确实是有这么回事,显然黎琛原先在玲珑门里,虽然是门主的独子,却并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人物,否则也不至于连几个小弟子都不敬重他了。 温灼嘴上说得温和,眼神却倏地锐利了一瞬,飞快地扫了眼黎琛。黎琛很不情愿地避开视线,却意会了他的意思。 在温睿舟揉着皱紧的眉心,看向黎琛的时候就是那一刹那,黎琛从满脸不耐烦迅速切成了一张郁郁寡欢的脸,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回应道:是温少爷说得对,我其实算不得什么玲珑门的少爷,连父亲也厌恶我,否则,我为何拼了命也要逃出来呢? 少年垂着一双阴郁的眼睛,眸中似有朦胧雾气,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免让人心生怜意。 听到这里,温睿舟的脾气和态度都彻底软化了,他摆摆手,大方道:无事!我们镇海山庄素来包容,怎会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能跟了你师尊,就与我们有缘分,我当然是希望你留下来的!往后你要是有困难,大可以同我们讲,只是那玲珑门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与那里的人,还是尽量少来往些。 黎琛愣了一下,眨了眨水光点点的眸子,感激地向温家人一一道谢,弄得严霜都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将他扶正,还拿帕子给他擦了擦眼角并不真正存在的眼泪。 这小子还挺会演的。 终于将温家的人心重新笼络回来,谢无言还是多少松了口气。如果刚刚在成特说完那番话之后,他什么也不做,不去干涉的话,那么迎接他的,恐怕只会是温家人复杂痛苦的眼神,以及有意无意的疏远。 并不是温家人太过残忍冷漠,只是在宣布和玲珑门敌对之后,他们对黎琛的身份,不得不更加更加重视。 如果今日没有妥善缓和他们的情绪,温家人对黎琛与他的警惕会变成深藏心底的病根,难以拔除。 即便他拥有许多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可以在特殊的场合为自己提供一些捷径,可如果他不足够敏锐不够聪明的话,光靠那些记忆去作弊,依然会败在一些小细节上,致使他被汹涌的洪流所吞没。 事事都得小心。 好在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黎琛的演技确实出色,而他逃出玲珑门的动机也足够完美,不论从情还是从理,他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受害者。 温灼见气氛缓和下来,朝谢无言微笑了一下,提议先离开这里,转移到定海楼,再对玲珑门的事进行进一步的商榷。 温睿舟他们出门下楼的时候,谢无言自然也跟了过去,不过在经过温灼的时候,后者突然转过头,悄然在人群背后拦住了他,轻声细语地说:谢少爷,过会儿结束之后,方便与我单独见一面吗?我有重要的事要与你讲。 这个秘密,连温家人和黎琛都不能知道? 谢无言倒是有些好奇,温灼毕竟是值得信任的人,他没有怀疑便答应了下来,然而他们轻声低语的样子落进黎琛眼里,却有些变了味道。 黎琛默默停在他们身后,虽然这会儿两个人已经分开了,但他们刚刚额头几乎都快靠在一块儿了,而且还是在窃窃私语说什么秘密。 太近了。 整整一路上,黎琛都挂着一张阴沉沉的脸,他跟在他们身后,也不怕被谁看见。冰冷的海风吹拂而过,却丝毫缓解不了他心里蒸腾的烦躁。 谢无言多少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但温睿舟他们还在,他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问黎琛:你为什么一直黑着脸?和温睿舟他们相处的时候,黎琛的存在感越低越好,最好就一直做一个旁观的可怜少年,就足够了。 到了定海楼,李叔迅速布置好茶室,请他们入座,茶香四溢的温暖液体滑入喉咙,黎琛的脸色还是不见好。 好在温睿舟他们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黎琛身上,而是落在大局之上今日温睿舟扬言要镇海山庄与玲珑门决裂,虽听着像一时的气话,但长远看来,并非坏事。 自古以来,仙界都门派众多,星罗棋布地遍布在仙界四方领土,其中玲珑门虽然实力强盛,确实担得起第一仙门的名声,但自从多年前那位玲珑门现任门主性情大变后,玲珑门对待其他门派的态度一直都不甚友好,即便是历史悠久又有名望的门派,玲珑门也依然不放在眼里,这一次药圣堂的事件,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仅如此,一直与仙界关系紧张的合欢宗,也始终受玲珑门控制。过去由其他门主统领的玲珑门尚可让其他门派的修士们信服,可是现在,残暴无理的黎琎终究是个不安定的因素,如果他有意利用合欢宗做什么动作,恐怕整个仙界都会被牵连进去。 黎琎的蛮横无理,全然背离了一心向善的仙道,自然无法笼络人心。药圣堂起头后,恐怕从今往后,不仅是镇海山庄,其他门派也会不堪其扰,陆陆续续选择与玲珑门决裂甚至敌对 迟早有一天,玲珑门所种下的因果会为他们带来深深的报应,在那之前,他们必须选一条正确的路去走。 如果实力不够,不得不选择站队,那么一定要在洪流涌来之前,比谁都站得早,站得稳,清清楚楚地确立好自己的位置。 这就是门派的生存之道。 众人陷入沉思之际,前头突然传来严霜的声音:说起来,前几天,合欢宗的人来传过一次信,我当时希望你们专心准备斗剑一事,便没有告诉你们。 温睿舟抬手拦住她,道:我先提一嘴那斗剑一事,既然屡屡遭遇变故,恐怕也有天意在其中,如今镇海山庄因我一言而与玲珑门敌对,我也不该擅自退位,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去为我善后,从今往后,你们各自好好修炼,待到局势稳定之后,到那时,我安顿好门派的大小事,再谈让位一事,你们看如何? 盛今朝和温灼不约而同地点头附和,心里都松了口气。 谢无言还留意着严霜的话,问:严庄主,方才你所说的合欢宗信使传来的信件,都写了什么? -----------------------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有左右监督作息正常了很多,没想到居然会有左右监督我的一天qaq 第172章 心魔(35) 合欢宗三字出现在他耳中的那一刹那,谢无言心里就隐隐浮出一种预感。不祥的预感。 严霜拿出已经拆开的信件,大方推到了四个年轻人面前:再过一个月,便是合欢宗新宗主的继位大典的日子,我原本打算让温灼你过去参加,但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就是这里。 谢无言面上无波,心里却在一瞬间剧烈震荡。 温灼与无数门派重要人物的诡异失踪,就是因为合欢宗继位大典。 谢无言所知道的那一个世界,最终以一场大火作为悲剧的终结点,如果要追溯这场悲剧的源头,毫无疑问是黎琛母亲的死与黎琎的上任,而宣布这场悲剧正式开始的导火索则是这一次的合欢宗继位大典。 仙界大部分门派与合欢宗的关系都谈不上友好,但是合欢宗一直受着玲珑门的管辖与制约,继位大典这样重要的场合,如果哪个门派不出席,就是不给玲珑门这个面子。 在那个谢无言早已不在的世界,药圣堂与镇海山庄都还未曾与玲珑门发生过什么矛盾,自然也就要派人过去参加。镇海山庄尚且是温家人在位,让盛今朝这个外姓的弟子过去,不太合乎礼数,便派了温灼过去。 第207章 温睿舟一定也想到,如此重大的场合,由温灼这样聪明机敏,性格又温润平和的年轻人过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谁知这一去,温灼就再也没有回来。 连带着近百位高境界修士,都一同没了音讯,消失在合欢宗那片广袤无垠,暗无天日的黑暗森林里。 百年来,仙界从未有过如此愤怒的一刻,几个门派先后结盟,浩浩荡荡准备出兵进攻合欢宗,却被玲珑门抢先一步 玲珑门攻入合欢宗,从宗主的宝座上绑走了新继位不久的合欢宗新宗主,将其拖到仙界神树下,枭首示众。 从群情激奋到惩治祸首,来回也不过半日。 之前沉浸在愤怒与悲伤里的仙界诸多门派,一心只想着如何报复合欢宗,有的还对玲珑门产生了怨恨,认为管束合欢宗的他们也有错在其中。而玲珑门将合欢宗宗主枭首示众的行为,自然就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那位掉了脑袋的新宗主,尸首被吊在神树之下,被人用沾满毒液和腐水的鞭子来来回回鞭打了上千上万回,连魂魄都灰飞烟灭。 如此一来,事情大概算是有了个了结,但那尸首再怎么被鞭打又如何?悲剧遗留给温家人的,只有永远无法磨灭的伤口。 若是受害的只有温灼一人,至少他们在提起此事的时候,会有旁人为之感到伤痛。可是,当时失踪的,杳无音讯的人太多太多了。后人知晓这件事时,也只会想到当时有多少人死去,多少门派受创,却无法对悲伤的温睿舟一家感同身受。 个人的悲伤,被迫压缩成了一个个微小的颗粒。 失去挚友的盛今朝一直在追查这起事件,最终顺藤摸瓜发现了玲珑门的诸多阴谋,但谢无言隐隐感觉,如果深入探究这起事件本身,恐怕还有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隐藏在其中。 谢无言原本想借着合欢宗继位大典,跟着温灼去合欢宗一探究竟,但谁料到镇海山庄现在与玲珑门彻底决裂,温灼就不必去合欢宗了。 这会儿一提到此事,温睿舟的怒气又一下涌上头顶,怒道:原本我就不想把人送到合欢宗那个荒郊野岭的鬼地方,这百年来他们宗主仗着有玲珑门保护,背地里做了多少龌龊事,我们心里都有底。如今就算要换新宗主上位,都是同一片浑水养出来的,能是多干净的玩意! 如此一来,就得换个办法了。 谢无言沉思一刻,明知故问道:所以,温庄主并不打算派人参加这次大典,是吗? 当然。温睿舟品出些不对的味道,疑惑看向他,怎么,莫非谢小兄弟好奇这大典? 是有一些。谢无言抿了口被所有人忘记的茶水,语气淡然。 不瞒诸位,我曾在机关谷结识过一位修士,他于我有些恩情,也是合欢宗宗内弟子,我想借着这次大典的机会,与他见上一面。 谢无言很是坦诚正气,丝毫不扭捏的样子,让人很容易相信,他要做的绝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他将自己与薛玲的事简单组织了一下,温家人,当然关于黄泉秘境,以及薛玲的真名,他并没有透露出去。如果温睿舟他们知道薛玲就是那个被玲珑门追查的杀人者,还是会很麻烦的。 盛今朝也附和着点点头,告诉温睿舟二人,当初在机关谷确实发生过此事,证实谢无言所言非虚。 可是严霜看着还是有些疑问,她眼里若有所思,问:谢少爷,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当初为了平复仙界争端,若非特殊情况,合欢宗弟子是不许离开宗门势力范围的 严霜这么说,谢无言当然得寻些借口和理由,不过她话没说完,温睿舟却抢先一步插话道:还能为什么?肯定是那玲珑门根本没有好好遵守自己的诺言!而且当初做这承诺的人也并非黎琎,他准是和合欢宗宗主里应外合,将人放出来了! 温睿舟的话,倒是给他省了找借口的功夫。 温家人当真是一群通情达理的好人,虽然他们确实对合欢宗弟子心存偏见,但得知那人不顾危险,帮助过谢无言的事,也开始替谢无言想办法。 继位大典毕竟是重要的场合,若非没有邀请,是绝对没有参加大典的资格的。谢无言原想利用谢家和红霞一线天的名义找找其他的路子,但是这样毕竟是走弯路,要费不少功夫。温睿舟和严霜便决定让谢无言以镇海山庄的名义前去参加大典,反正在明面上,合欢宗还并不是玲珑门的什么附属门派。 谢无言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们,热情的温家人就已经开始商量,要派谁陪同他一起去合欢宗。 和玲珑门决裂后,镇海山庄必须以十成的警惕心提防着外界,因此温睿舟和严霜两人是万万不能离开镇海山庄的,那这任务自然就落到了盛今朝和温灼头上。 虽然黎琛对此很是不同意,开口反驳说:我陪着师尊他就够了,不必麻烦两位师兄的。 可黎琛经过刚刚那么一出卖可怜,在温睿舟这儿的形象,完全是一个弱小无助受欺负的少年样子。温睿舟拍拍他的肩,像哄小孩一样笑道:你师尊他还得顾着保护你,自然也需要有个人来护着你师尊啊。 黎琛的表情微微抽搐。 让盛今朝或是温灼来保护谁都听起来很正常,但是,去保护谢无言?不会有比这个更多此一举的事情了。 谢无言自己也觉得不用,但温睿舟他们却很坚持,好心且认真地嘱咐他道:谢小兄弟,不是我们不相信你的实力,只是合欢宗这个门派太特殊,他们再如何表现得平常,都终归是魔族的势力,若不是他们都心存着某些见不得光的想法,他们大可以选择离开合欢宗,做个散修,也比一直待在那里强啊。 温睿舟说的道理,其实谢无言也赞同,但以他的实力,实在不需要谁特意跟去保护他,反而还会误事。 只是谢无言刚想要开口拒绝,又突然想到什么 另一个世界,温灼出发前,温睿舟他们一定也这样认真地嘱咐过他吧。 温灼最后是一个人去的,说明他也像现在的谢无言一样,拒绝温睿舟与严霜的好意。 想了想,谢无言微微颔首:那,让盛师兄随我去吧。 盛今朝是知道薛玲的事的,刚刚也没有当众拆穿他的借口,如果谢无言真的在合欢宗遇到薛玲比起完全不知情的温灼,盛今朝更方便交流。 见薛玲虽只是他找的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可他的那件乾坤衣还留在薛玲那儿,要是能见到薛玲的话,也就能顺便要回乾坤衣了。 去合欢宗之后,他也得留意一下薛玲的线索。 听到谢无言想要随行的是盛今朝而不是自己,盛今朝高兴又惊喜,温灼却下意识抬起眼睛看向他,对这个结果略有些意外。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眼眸闪烁间,还是漏出了一丝淡淡的落寞。 但那落寞转瞬即逝,再看时,温灼又是弯唇微笑,一副笑意浅浅的模样,附和道:今朝与谢少爷认识多年,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相处了,那谢少爷的安全,这次就交给你负责了。 盛今朝笑得嘴角都快开花了,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当然,你们放一万个心好了!温庄主,这段时间得辛苦你们照顾山庄了,等我回来,会把以前的活都补上来的! 得了吧,你好好照顾谢小兄弟就行了,我们这儿,犯不着你操心。温睿舟打趣开着玩笑,就看你臭小子成天胳膊肘儿往外拐的样子,我可不放心把山庄交给你。 严霜微笑着喊李叔拿来笔墨,当场给合欢宗写了回信,信上注明镇海山庄会派盛今朝前去赴宴,还会带两名陪同者。当然,并没有写明他们的名字,以免合欢宗那边有什么小动作。 他恭敬谢过温睿舟与严霜的帮助,温睿舟爽朗一笑,只叫他多去探望探望谢锦声,其他的都别放在心上。 完全不知道谢锦声就在山庄里,且正在喝茶润喉的盛今朝惊得猛地咳嗽起来,赶紧起身拉住温睿舟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盛今朝正闹腾的时候,温灼微微侧身看向了他。 谢无言也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让黎琛先等等他,自己要去和温灼单独见一面,很快就会回来。 ----------------------- 作者有话说:今天恰火锅!(飞去楼下拿食材了qaq左右在喊饿) 第173章 心魔(36) 黎琛迟滞了一刻,没有说话。 反应有些奇怪。 从刚刚听说谢无言要去合欢宗起,少年就始终蹙眉不语,却又和平时有些不同。 平时的黎琛他看得出,黎琛很不喜欢他和其他人待在一起。谢无言从前听说过,某些雏鸟为了求得生存,会咬死他的兄弟姐妹,以霸占父母喂食的所有口粮。 第208章 黎琛是在艰苦环境下孤独长大的孩子,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人,对生存的渴望一定会远远高于其他同龄的少年。谢无言仔细想过这件事,他觉得黎琛可能下意识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父母,所以才会对其他靠近谢无言的人产生敌意。是类似于动物的一种本能。 但是现在的黎琛,所表现出的那种微妙的神情,却又和之前的嫉妒不一样。 他的样子,更像是在怀疑,并思考着什么。 和温灼离开茶室的过程中,谢无言飞快回忆了一遍刚刚茶室内发生的所有对话,除了合欢宗的话题以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 黎琛和合欢宗,按照他已知的信息来说,两者应该是没有任何联系的。 可是,如果结合他之前所留意到的,黎琛不知原因地逃离玲珑门这一件事不,还有更多可疑的地方,单独拎出来只是会觉得略有些奇怪,拼凑起来,可就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忽略的事了。 谢少爷? 温灼的唤声将谢无言重新拉回现实,他轻眨双眸,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在温灼说话的时候走神了。 温灼却不在意,他笑意温和,看起来心情尤其不错。 谢少爷明明可以旁观乱局,却愿意劳神费心地帮助我们,我们不能不感激。待我将此物交给谢少爷,你便快些回去歇息吧,我刚刚让李叔熬了些滋补灵脉的药汤,过会儿就命人为你送去。 客客气气地说完这番话,温灼便开门见山地拿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纸包,稳稳摆放在了谢无言的面前。 这纸张一看便是由上好的材料制成的,精致印刻上的纹路如起伏摇动的海浪般漂亮,映在光下还会浮出一层淡淡的金粉,若非是一等一重要的东西,也不需要用这样奢侈的纸张包裹保存。 温灼垂眸盯着这漂亮精致的纸包,目光愈加柔和:这是我许多年前,从一位旧友那里意外得到之物,让我在时机合适的时候,交给谢少爷您。我想,一定没有比现在更适合的时候了。 谢无言看了一眼温灼,低头拆开纸包,将里面藏着的东西取了出来 是一捆卷轴。 刻着牡丹纹,金纸描红的来自谢家的卷轴。 谢无言登时心下微惊,微凉的指尖迅速摸向金线将卷轴拆开展开,那卷轴之中正中.央的位置,是用潦草的古文字所写的,一行无力却又触目惊心的字 ‘把我的名字还给我’ 有一瞬间,谢无言几乎要以为这一行字,是已经死去的谢小少爷传达给他的充满怨气与不满的讯息,对他擅自使用他的名字与身体的愤怒的产物。 好在谢无言很快定下心,没有为这一闪而过的恐怖念头分神,他迅速扫了一眼整副卷轴的内容。 他的心中,渐渐生起一个比刚刚还恐怖得多的猜想。 这尚且还不能证实,需要再等等。谢无言匆匆与温灼道别,他并没有深究温灼是从何人手中得到这份谢家的卷轴的,但他确信,这卷轴上的那个随性又特殊的字迹,是万万不可能被仿造的。 * 茶室里,早已不见黎琛的踪影。 彻夜搜寻孩子带来的疲惫感迟迟迎来,温睿舟正搀扶着有些乏力的严霜进屋休息,盛今朝独自在窗边,握着杯茶水,双眸看向窗外的方向,眼睛里却什么都没装着。 在听见谢无言的脚步声靠近的时候,眼里才总算添入一抹光亮。 师弟,你 他脸上已经不自觉挂起笑,出门想要叫住谢无言,却只看见一抹疾走远去的红衣背影。 连返回茶室,恰巧看见此幕的温睿舟都觉得有些奇怪。 谢小兄弟这是怎么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着急。 盛今朝摇摇头,又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冰冷长廊,打算动身去找温灼问问情况。 * 谢无言少有地在白天破了镇海山庄的规矩他避开人群,御剑飞回了客房,踩着窗沿跃进屋中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桌上展开并铺平卷轴。 里面所写着的潦草文字,以及那些形状诡异的阵法图案瞬间映入他的眼帘,无情灼烧着眼睑。 他从储物戒里迅速取出《十方诡阵图》,将上半卷靠前的一页摊开。 《十方诡阵图》的前后分别有两种字迹,前半部分的字迹气势恢宏却潦草难忍,后半部分的字迹则工整秀气,似翠绿青竹,图示也清晰漂亮。 《十方诡阵图》的第一种字迹,与温灼交予他的卷轴上的字体,是同一人留下的。 潦草的像是将墨水随手打翻,却又异常有气势的狂放字体,以及,鸡脚印般难以辨认的阵法图示全部都一模一样。 而在这《十方诡阵图》里记载着死之卷里的青铜盘阵法,加之落在霁花手里的后半卷不难猜出谢临江就是笔者之一。 但是同一本书里,为何会有两种不同的字迹? 之前谢无言的猜想是,前人在写下一部分《十方诡阵图》后,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继续下去,这才导致了两种字迹的分隔处,出现了一大滩血泊的痕迹。因为希望《十方诡阵图》能由后人完成,前人将其暂时保存在谢家某处,之后就被与他志同道合的一名继承者续写下去,完成了全书。至于谢临江是其中哪一个,谢无言原本并不太在意。 可是从今以后,从他拿到这枚卷轴之后,他过去的想法被彻底颠覆了。 平铺展开的卷轴之上,其实大部分地方所写着的古文字与所画的图案,仍然是在记载他新发明的阵法,但是其中的一个复杂程度最可怕的阵法 谢无言当即将那个阵法用逆灵决修改了一二,逆向使用在那个写着我的名字的纸张处。 寂静半晌后,那几个潦草难辨的字迹,突然开始微微颤抖,抖动着偏旁部首,向两边散去,转而又从纸张里钻出几个新的字,往中间一挤,一行全新的句子便陡然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把我的名字谢临江还给我’ 一瞬之间,谢无言喉中突然泛起一股熟悉的腥味,他强忍住反胃的恶心,看向了卷轴的其他几个地方。 ‘把书拿来’ ‘随便你,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我的时间不够了’ ‘十方诡阵图,还没有完成’ ‘至少,在最后 把我的名字,谢临江,还给我’ 有人抢走了谢临江的名字? 而且,和他与谢小少爷的关系不同,谢临江本尊还活着的时候,就被夺去姓名,甚至不许出门,到后来,连独自写书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十方诡阵图》才会出现两个字迹,以及那一滩分隔命运的血迹。 那个被尊为临江仙的谢临江,竟然是两个人。 如果说《十方诡阵图》只是带给他这种诡异的感觉的话,那么温灼交予他的这份卷轴,便是真正让他确信了这件事的确凿的证据。 而霁花霁花和谢临江原本是好友,这一点确实不假,只是因为他所认识的那个谢临江,和后来抢走他名字与身份的那个谢临江,并不是同一个人。 这不是什么能见光的事情,如果当时的谢家发生了这种鸠占鹊巢的事,一定不可能让外人知道所以那个抢走他名字的人,不光和谢家关系密切,还很有可能,就是《十方诡阵图》的另一个字迹的主人。 这些事,和他的关系 谢无言脸色惨白到极致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扶着桌案蹙紧眉头,一手捂住嘴咳嗽,血水难以控制地溢出嘴角,他赶紧抽身远离桌面,以免指缝里漏出的血珠弄脏了卷轴。 就连封印在他体内的秦枭羽都看不下去,喊道:你小子刚刚到底在看什么东西?别再继续了听到没有?成天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在里面都难受得很,喂!你听到没有?你听得见吗? 谢无言并不是故意不想回答他的,只是他这次实在憋狠了,吐出来的都是黑血,他跌跌撞撞地撑着墙艰难往回走,却控制不住脱力的身体,咚的一声狠狠摔在床上。 谢无言缓了很久也没清醒,秦枭羽在他体内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他倒是很少这么叫他,换做平常,通常都以混账等毫不客气的称谓,但这会儿大概是怕他昏死过去,喊声相当急切。 谢无言觉得他可能是在担心,他要是死了,封印在他体内死之卷中的秦枭羽会被他人掳走,离开封印的可能性就会少的多了。 这样的解释,比起秦枭羽在关心他这种理由,要合理得多。 第209章 在临近昏迷的时候,谢无言连活动指尖都做不到,灵脉刚刚亏空不久,却又遭此一劫,要是被霁花知道,准是要狠狠训斥他的。 好在他之前已经服用了很久的安魂花药液,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危。 渐渐的,秦枭羽的喊声变得微弱又模糊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白的像一张薄薄的纸,冷汗一点点顺着脸颊往下爬,像是无数透明的小蛇,正啃噬着他最后残存的那一抹血色。 意识昏迷前,他陷在一片混沌识海之中,茫茫然间听到有人正在呼喊他。 那个声音拼命想要唤醒他,喊出的名字,既不是谢无言,也不是谢少爷,更不是混账之类的骂人话 师尊。 他紧阖的眼睛微微颤动了一下。 ----------------------- 作者有话说:j能不能别老是那么卡orz想更文结果一直卡到零点还登不上更文界面啊啊啊,结果零点一到就刷出来了 痛失全勤就是说qaq 第174章 合欢宗(1) 谢无言陷入昏迷后,少有地做了一场梦。 他很少梦到什么,当然,最大的原因在于他几乎从不以入睡的方式休息,只有在昏迷的时候,才有机会短暂体验一回做梦的感觉。 他梦到自己走至一片湖岸边,湖水蔚蓝看不出深浅,远方模糊望不到尽头。 他微微垂下头,在一丝波纹都看不见的湖水里,窥见了一张脸。 不喜亦不悲,不笑亦不怒,只是轻轻睁着眼,近乎蛊惑。 那是他的脸。 那是他的脸吗? 谢无言试着抬手触碰自己的脸颊,指尖分明传来冰凉的触感,可湖里那个静静矗立的影子却轻勾起唇角,朝他笑了。 你是,‘谢无言’吗? 影子并没有回答他。 下一刻,谢无言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他踉跄着跌入了湖水之中,深不见底的蔚蓝色液体瞬间吞没了他的身体,但,并没有任何窒息或痛苦的感觉。 舒服的,温热的,像是春光吻化了雪。 虽然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什么,但在刚刚一刹那间,谢无言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他的两片魂魄,终于紧紧粘连,融合在了一起。 谢 少爷 他渐渐听到有声音在呼唤自己。 谢无言的身体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地复苏过来,他试着活动手指,慢慢唤醒了四肢五脏六腑,先前因为灵力亏空而感到阵痛的灵脉也逐渐修复,涌入了新的灵力。 梦境远去,神识回笼。 他缓缓抬动眼皮,听见周围一片喧闹,下意识蹙起眉毛,犹如勾墨的漂亮眼角微微勾起一个颤抖的弧度,忍受着尚未适应的光亮。 他似乎躺在榻上,而榻边围着好些模糊的人影。吵闹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谢无言重新吸了口气,这才睁眼看清了周围的人们。 温灼,盛今朝,李叔,还有温婵和温小落两个小姑娘,都一脸惊讶地围在他身边。 惊讶什么? 有些不习惯被一群人这么盯着,谢无言支起身子靠在一边,理了理衣服,视线扫向一边,一下就对上温婵两姐妹满是崇拜的眼神。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身边就传来李叔结结巴巴的声音:谢少爷!您、您您您 李叔当真是被吓得有些恍惚了,好半天都没将话说清楚,不过就算他不说,谢无言自己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发现了一些变化 他浑身都异常地轻松,骨骼仿佛被更换了材质,轻盈却又异常有力,灵脉吸收环境中灵力的速度也快了不知多少倍,如果说这是境界提升的结果,那这效果未免也好过头了。 简直像是被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灵脉与灵根,身体轻盈到不可置信,仿佛轻轻抬起手指就能使出力量似的。 温灼拍了拍惊讶到说不清话的李叔,微笑着走到谢无言身前,恭祝道:恭喜谢少爷突破元婴后期。 元婴后期? 这回连谢无言都反应慢了一慢。 站在一边的盛今朝早已经憋不住话,好奇地伏到他面前,微糙的大手一把握住谢无言的手腕来回探灵脉,满脸不可置信:师弟,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方才一早明明还是金丹后期,这会儿居然就已经突破了一整个大境界?!你没吃什么奇怪的丹药吧? 好像的确有丹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境界,他当然不可能服用过那种丹药,虽然可以令人迅速得到强大的能力,可一旦反噬,对骨骼的伤害也非常严重。 谢无言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李叔叫来的医修也为他重新诊脉确认过,确认他没有被下过奇怪的药,盛今朝这才松了口气。 也难怪他这么担心,谢无言虽是有天赋者,但按常理来讲,即便是天才中的天才,也很少能通过短时间的修炼,直接将修为突破一整个大境界。 最能接受这一点的,反而是温婵和温小落两个小丫头,她们刚入仙途,尚还不明白谢无言身上的变化有多令人惊讶,只是热热闹闹地呆在房间里转悠。 谢无言看着她们送到自己怀里的一些用心装饰过的精致宝匣,大概是严霜让她们来送给自己的吧。 给他诊脉的医修还对着谢无言的手腕苦思冥想,虽然也不明白原因,但他至少说出了一点关键:以谢少爷的修为本应该早早就提升境界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耽误到现在,压缩在灵脉里的灵力一口气喷发出来 谢无言倒是听出了一些头绪。 黄泉秘境里,白骨弥勒曾告诉过他,他的魂魄被分为三片,因为缺少了一片,才导致魂魄不齐,脆弱易散虽说原本的两片魂魄已经为他所有,但是融合的程度也不够完善,他作为魂魄的所有者,是最清楚这一点的。 那种分裂的,不和谐的感觉,从刚刚苏醒开始,就再也感受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吸收灵力时,小腹像是被浸泡在温水里,四处都温温热热的,比以往要花力气才能吸收灵力的时候不知要舒服多少。 三片魂魄中的两片得以融合,灵脉的能力居然就能达到这种程度? 在知道谢无言平安无恙,确实是靠自身提升了境界之后,盛今朝先是替他高兴了好一阵,在想要开口与他说话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僵,像是嚼了至苦的丹丸,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师兄? 谢无言不太理解他的反应,还是在盛今朝歉疚一笑,斟酌措辞的时候,温灼替他把话说明白了:谢少爷如今都到了元婴后期,今朝他却还在元婴中期原地踏步,过去你喊他师兄没错,可从今以后 我赶上来不就行了!盛今朝大声打断了他的话,真就一刻也不想停,直接往外跑出去,走时不忘回头补一句:师弟!你看着吧,去合欢宗之前,我一定争取再做上你的师兄! 盛今朝这一出闹得李叔和温婵他们笑声不断,因为谢无言的事,窗外阴雨绵绵,屋内气氛却出奇的好,李叔将原本给谢无言熬煮的药汤重新做了一份捧过来,待谢无言喝完以后,温婵和温小落两个姑娘也玩得有些乏了。 谢无言看见她们露出的小臂上还带着伤。 她们伤的也不轻,只是醒来以后一直吵着要见你,母亲都拿她们没办法,便说‘既然要去,就好好把谢礼送过去,别成天像个小孩子似的’。温灼微笑着把两个小姑娘托起来,准备和李叔一人一个把她们背回去。 能够无忧无虑,也不是坏事。 温灼有些意外他所听到的话,但也没问什么,只是朝他微笑了一下,背着迷糊困倦的女孩回家。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提那一枚卷轴的事。彼此所隐藏的那些小秘密,在巨大的真相面前,根本就微不足道。 离开的时候,李叔还乐呵呵地说,他要赶紧将谢无言突破境界的好事禀报给温庄主他们,不过看李叔藏不住话的样子,恐怕这件事很快就要传遍整个山庄了。 热闹的房间重新安静下来,谢无言将温婵两姐妹送来的宝匣展开,里面果然都是些稀有的上好材料,温家人对他确实很是上心。 然而,像是故意为了打破那份寂静,脑海里某人的声音一下子传了过来 别光想着感谢她们,你昏倒的时候,是黎琛来救你的,立了功的没奖励也该得句夸,你别乱便宜了别人。 救了他的人,是黎琛? 刚刚温灼他们在与自己闲谈的时候,说是来送药汤的李叔第一个发现房间里气息不对,这才破门而入,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谢无言。 第210章 但是,他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又的确听到了黎琛呼喊他的声音。 黎琛应该是在他昏迷后不久来的,又因为不想被李叔看见才走的总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如果他什么都没做的话,为何要像逃跑一样离开? 不知为何,他有股不好的预感。 谢无言下意识摸向储物戒,表面确实有残留的冰凉的灵力,他呼吸微顿有人动过他的储物戒。 谢无言抹去了残留的灵力,检查了一下里面的情况,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储物戒里有被动过并做了掩饰的痕迹,而最有嫌疑的人是谁,他心里很清楚。 黎琛想要从他这儿找到什么?死之卷?亦或是其他的东西? 秦枭羽。他扶了扶额,问,我昏迷的时候,你还听到过什么动静吗? 怎么可能?除了那些吵吵闹闹的猴子围着你大叫以外,什么也没听到,不过,你要是肯放我出去,要是发生了什么,我肯定就能听得一清二楚了。秦枭羽‘切’了一声,话说,那个奇怪的换位置的戏法,你还能再用一次吗? 那叫逆灵诀。谢无言心情实在欠佳,语气也不好,我对你说过的提议,你还记得吧。 黎琛身上的疑点,他的名字,两个谢临江,合欢宗与玲珑门的,宇文江雪 如果能自由来回于另一个世界,一定能够离那个真相更近一步,只要秦枭羽肯同意谢无言的条件 在谢无言需要的时候,他们可以用逆灵诀交换所处的位置,短暂将秦枭羽释放出来,这本该是一个对久困于封印的秦枭羽非常有诱惑力的条件,偏偏他性格偏执到极点,咬死了就是不松口 我答应你。 谢无言顿了顿,禁不住抬起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前方:什么? ----------------------- 作者有话说:上次吃完超好吃冰淇淋回来以后终于劝动左右陪我去吃了!!! 话说现在魔都的甜点价格真的很离谱(我有一阵子都麻木了。。)喜欢吃的一家主打巧克力千层的甜品店,一直都是一片千层50元左右(好像是4849左右的价格)。。不是一整个,是一小片qaq这几年分量越来越少,真的是三口一小片就没有了吃的好伤心,什么时候我才能实现甜食自由 第175章 合欢宗(2) 秦枭羽突如其来的回复让谢无言很是意外,毕竟不久以前他不止一次地向秦枭羽提起过这个主意,都被他毫不留情地否决了为什么只有这一次,他答应了? 秦枭羽也直觉敏锐,像是能听到谢无言的心声一样,不耐烦地解释道:我说过,谈条件可以,只要你对那个孩子好,要我勉强答应你一个条件也不是不行。 你离开封印,只是想和黎琛见面? 倒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我现在,还没有那个打算。一定要说原因,可能只是,为了透透气吧。 秦枭羽的语气并不像往常那样坚定和凶恶。 不论如何都得感谢你,秦枭羽。谢无言放缓了语气,尽可能去安抚这头随时都会发作的暴躁野兽,为了帮助我和黎琛,封印里的一些信息是必要的,你愿意配合我,是最好不过的了。 也很是难得,他安抚性的话语对秦枭羽起了作用,他能感受到男人正竭力压抑着烦躁,紧咬着牙关挤出几个字:快开始吧,何必废多费什么口舌。 等我做好准备,再尝试第一次交换。 哈?这还得做什么准备? 虽然秦枭羽意见不小,但在他和秦枭羽调换位置之前,还有许多必须要考虑的事情。他的条件能被接受当然是件好事,可用来思考的时间也是必要的。 首先他需要确认却还不得而知的一点就是:自从他离开封印里的另一个世界之后,在那个世界里,究竟又过去了多少时间? 以秦枭羽之前的叙述来看,他被封印之后,封印里的世界的时间是在正常流逝的,但是其时间流逝的快慢,究竟与外界的世界是否一致这一点,一直受困于封印里的秦枭羽是无法证明的。 上一次他是在紧急情况下被交换到那里去的,又经历了许多不可置信的事,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能记录时间的标记,但是从这次开始,就不一样了。 如果另一个世界的盛今朝还在他身边的话,可以将这件事交给盛今朝,但是如果他不在的话 这又得联系到另一件谢无言要考虑的事了。 前一回他被交换到另一个世界,是在死去的黎琛怀里醒来的他所穿进的身体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脸,暂且就算是他本人吧。 但是在他去之前,那具身体就算没有死,也没剩几口气了。 那么在他的魂魄抽离那具身体之后,盛今朝是否会将那一具等同于空壳的身体认作是尸体进行埋葬,还是会将他暂时保存在房间里观察情况呢? 如果他带着万全的准备进入那个世界,却最终在黑暗的四面棺材板里醒来,可就要闹出大笑话了。 往好处想,如果他不是在棺材里醒来,而是在其他地方的话,也是要面对不同的情况的。 因为没有充足的可以利用的时间,所以如果想在短时间内将效率提升到最高,就需要提前做好规划。 逆灵决是一个相当耗费灵力和体力的仙法,他没法维持太久。 逆灵决的能力,简单来说,就是能进行跨越距离意义上的远和近的交换,还有,就是跨越时间意义上的内和外的逆转,例如将花变为一粒种子,还原他本真的形态。 这两点看似简单,但在实际运用中究竟能发挥到什么地步,全凭使用者的能力与天赋,逆灵决不同于五行灵决,毕竟五行灵力的强大程度是可以靠重复的修炼一点点堆砌起来的,如果悟不到诀窍,恐怕穷极一生都难以学成就像绝大部分修仙者一样。 眼下谢无言两片魂魄已经融合,能维持逆灵决的时间肯定比上一次要长,但是两片魂魄说到底都缺少了一片,究竟能将逆灵决维持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他将自己交换后,苏醒时可能会在的地方分为三个玲珑门,红霞一线天,和其他与真相无关的区域。 玲珑门和红霞一线天,是最便于调查真相的两个地点,而其他无关区域,可利用性不大,但也不能排除盛今朝会将他的遗体带去镇海山庄的可能性。 若是他在玲珑门苏醒,就该以人为重点,对已经死去的黎琎和宇文江雪他们进行情报收集和调查。 这是最好的一种情况,因为在众多谢无言想要知道的真相里,彼此也存在优先级。他现在即将踏入合欢宗的势力范围,这个从前一直受玲珑门监视的门派存在着相当多的秘密,如果能先搞清楚玲珑门和合欢宗的秘密,自然是最好的。 次一级重要,但也必须要知道的真相,就是关于谢临江,以及谢家藏着的诸多秘密。 谢临江为何有两人?为何会闹出这样的事情,和他之间的关系这些也很重要,但是比起即将面对的危险,还是可以暂且放放。 不论在两个地方里的哪一个苏醒,都是相对较好的情况,但愿盛今朝不要擅自放弃救活他的希望。 总而言之,如果在红霞一线天苏醒,就该以物为重点,调查红霞一线天内的谢家家书不过这一点相当有难度,他不认为谢锦声会将家书放在触手可及随处可见的地方 嗯? 谢无言几乎想要嘲笑自己,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会觉得烦恼。如果光是在另一个世界,他当然是无法知道谢家家书身在何处,毕竟谢锦声已死,而那个世界的他又并不是谢小少爷,谢家绝了后,这家书的下落自然也就难以追溯。 可是现在,谢锦声可是被他完完整整地保了下来,就在定海楼里好端端地待着呢。 事不宜迟,谢无言迅速赶往定海楼,熟练地潜入密道内,找到了谢锦声的新住处。 这个新住处的环境可比之前好多了,甚至不再是四面封闭,还多了一扇小小的窗子,只是窗外设了特殊的障眼法,不论境界高低,都无法看清窗内的景象。 谢锦声被他突如其来的造访吓了一跳:你想知道家书的下落? 谢无言恭敬地回复:是,父亲,虽然短期内我还无法收回谢家在红霞一线天的领地,但 不必多解释。倒是谢锦声拦住他,叫谢无言不必再说下去,你是我的独子,我自然该告诉你的。 第211章 谢无言微微抬起头,有些意外地同时,发现桌上放着的应家的一封信。 不过,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先将这信读了吧,无言。谢锦声点了点信纸,指尖落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谢无言认得那信纸侧边别着的一枚黑色羽毛。 苍穹飞鹰,有求必应这是应家的来信。 谢无言拆开信纸,迅速却缜密地扫了一遍信上的内容。谢锦声默默观察着他的反应,一言不发。 信上写的内容的确有够出人意料 简而言之,就是应家打算把应淮送给谢锦声做养子,跟谢家姓跟谢家亲的那种养子。 大家族为小家族的成员赐姓并纳之为同族,这种事不是没有,只是身份悬殊时,实在会引来颇多争议换做以前谢家风光的时候,要是应家提出这种要求,恐怕要惹来全仙界的笑话,毕竟谢家和应家关系再好,那谁尊谁卑,他们就算装作不清楚,全天下人也都心知肚明。 应家是谢家的友人,但除了嫁进谢家这个方式,应家人永远都和谢家的姓氏沾不到边,不怪应家弱小,只是当时的谢家犹如一只孤高的凤凰,永远高高盘旋在仙界的沃土之上,与玲珑门这条金龙一起镇守着仙界的东南方与西北方。 但现在,在谢家最最危难的时候,应家人搬出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小儿子求谢家赐姓,实在是对谢家仁义尽致的表现。 况且,应淮也不是什么和谢家完全生疏的人,他在这次保护谢锦声的事件里帮助颇多,又和谢锦声投缘,简直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谢无言放下信,直白地评价道:倘若应家家主真有此意,这的确是件好事,父亲应当同意。 谢锦声深深看着他,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你也觉得是这样吗。 倘若父亲不愿为应少爷赐姓,恕我直言将来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不测,谢家由您一人,恐怕很难抵挡得了玲珑门的力量。谢无言不卑不亢地说,应少爷能在您身边的话,我也会放心许多。 谢锦声起身,背对着他,遥遥地看向窗外,陌生的弟子们穿着蓝色的道袍热热闹闹地经过他们楼下,没有人会发现障眼法后的这扇小窗里,正有一双孤寂又静默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他知道谢锦声心里还接受不了,他毕竟和谢无言不同,谢锦声作为谢家家主,见识过谢家族内为了权利而明争暗斗的残酷一面,见识过谢家势力鼎盛,辉煌至万人敬仰的一面,也见识过现在,谢家冷清萧条,苟延残喘的一面。 谢锦声知道,赐姓这种事,对原先的谢家来说,是宁可覆灭也不可能做出的事情,但现在,必须得改变了。 而谢无言和谢锦声也都知道,要改变谢家的命运,必须有新的族人与门生,才能带来新的活力与生机。 应淮的出现,让两人看到了希望的火苗。 谢无言默默坐在茶桌边等待,终于听到谢锦声背对着他开口 家书,我会告诉你下落的。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看向他:不止是家书,还有更多更多关于红霞一线天的事,你都得记住,秘密一旦写下来,就不算是个秘密了,所以我告诉你的这些事,你就算掰开脑子烙进去,也要让自己牢牢记住,一刻都不许忘记。 当然,父亲。 无言,我身体不好,随时都可能撑不住这个位置,到时候,你要随时有着能接替我的本事,你懂吗? 谢无言呼吸微顿。 当然,父亲。 ----------------------- 作者有话说:该睡了(看了一眼令人窒息的时间) 第176章 合欢宗(3) 谢锦声沉下一口气,飘远的目光穿过平和的空气,映射出尖锐的光芒,仿佛自己所注视的并不是一间小小的茶室,而是他在红霞一线天时,那富丽堂皇又庄严万分的家主之座。 而在谢锦声即将开口的时候,谢无言突然想到什么,双目陡然清醒了一分:等等,请父亲将详细内容写在这张纸上吧。 谢锦声愣了一下:我说过,秘密若是被写在纸上用以记忆,就不算 不是用来记忆,是为了防人。我离开前,会用真火将他们烧干净的,只是担心隔墙有耳罢了。这些事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恐怕会带来更多麻烦。 这个理由对谢锦声来说已经足够充分了,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墙壁,这才顺从地接过了谢无言递来的笔墨纸砚。 谢无言听到脑海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啧。是秦枭羽的声音。 你果然在听。 秦枭羽冷笑:让我听到又如何?反正我也无法自由进出里外的世界,对你们来说根本没有威胁,你何必这么防着我。 话虽如此,谢无言也不可能放任风险存在,他和谢锦声的对话,自始至终都在纸上进行。谢锦声在纸上毫无保留地写下了他所知道的,关于红霞一线天的信息。 当然,要将百年来他所学习并积累到的信息事无巨细地讲给谢无言,恐怕连续写上一个月都无法结束,谢锦声所教给他的,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信息。 谢家之所以世世代代居住在红霞一线天的理由,谢家之所以能发展壮大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一片特殊的牡丹海。 万年以前,身负重伤的谢家老祖为了躲避魔族的追捕,躲入深山后,意外发现了那一片灵力充盈,永不败落的牡丹之海,为之取名为红霞一线天,并在那片牡丹盛放的峡谷里,建立了最开始的谢家祖地。 在谢家人眼里,牡丹海是最神圣高贵的存在,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在古籍中确实有人记载过原本已经身负重伤的老祖,依靠着某种具有特殊力量的牡丹,让自己微弱到快要消散的魂魄又继续维持了上百年之久。 谢无言注视文字的视线停顿了一下,毛笔飞快写下疑问:特殊力量的牡丹是什么? 谢锦声摇了摇头。 据谢家老祖所说,牡丹海里,有一种特殊的牡丹万里难挑其一,和其他吸收世间灵力,维持着自身寿命的牡丹不同,甚至正相反它是红霞一线天充盈灵力的来源,又有着能延续寿命,甚至逆转死亡的能力。 但是除了真正借助过它们力量的人以外,谁都不知道这种牡丹的特征是什么,又该如何找到它们。负责撰写谢家家书的人,将这种特殊的牡丹命名为王株。 只有唯二两个人成功借助过王株的力量,第一个自然是谢家老祖,第二个,则是谢临江。 放眼千万年来,谢家走出过无数力量强大境界高深的修士,也只有谢临江天赋异禀,参透了生死之道,真正将改变生死的法器成功制作出来 然而,除了这两人以外,其他的族人甚至连王株的影子都不曾找到过。 谢锦声所知道的关于王株的信息也不多,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仅仅是知道王株的存在,就已经对谢无言帮助颇深了。 毫无疑问,死生之书的力量来源就是王株,如果能在另一个世界找到王株,说不定也能得到生之卷的线索 除了王株的信息,谢锦声还将红霞一线天的地图绘制了下来,其中包括超过七百条地下暗道,以及千余处陷阱的位置所在。光是家书的赝品,就在不同的地方保存了共四十四本。 当初谢锦声将宇文江雪纳为门生,让其看管牡丹海,才让宇文江雪得到了接近谢家血亲的机会,虽然最终造成了悲剧但不幸中的万幸是,记载着谢家诸多秘密的家书的真实位置,连宇文江雪也不得而知。 当谢无言问到,真实的那一本家书里是否有记载到谢临江的事时,谢锦声也没有完全否认,家书的记载和确认一直不是由他这个家主负责的,口口相传的故事,也不一定为真。 谢无言最后扫了一眼谢锦声写下的所有地图与文字,便将他们卷起来揉成团,用真火烧了个干净。 纸上的信息量就连谢锦声都觉得庞大复杂,为何谢无言仅仅看过一两遍,就能将它们全部记住? 谢锦声看着灰烬:你真的全都记住了? 谢无言看着茶桌上的一片灰烬残渣,抬起手背将其挥出窗外:如果是父亲在纸上所写的信息,我确实已经都记住了,至于回信的事,就麻烦父亲了。 谢无言一从谢锦声那儿离开,便去了海边。 如果在客房里对秦枭羽使用逆灵决,谢无言不敢保证他的客房不会有人造访,至少黎琛就经常从窗子那儿溜进他房间里乱窜。这件事还是在荒无人烟的海边进行比较保险,至少秦枭羽还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不会在短时间内闹出什么乱子。 第212章 即便谢无言一言不发,周围的环境也像刚刚一样安静,秦枭羽的直觉也很准:要开始了吧。 嗓音没有愤怒或急躁,比之前平静许多,亦或是已经将情绪全部掩藏在平静之下,狠狠压抑着躁动的心。 谢无言望着无垠的海面,回了轻轻一声:嗯。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连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灵力在胸腔的脏器里迅速聚化升华,比起第一次对两人使用逆灵决时,谢无言现在所体会到的感觉要更加清晰且强烈。 视野剧烈收缩,身体的形状像是在一刹那间被收入一个小匣子的罅隙里。 与之相反,秦枭羽的体验完全不一样,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绳子拴住,向外剧烈拉扯到了极限,虽然只是落花点水般的一瞬间功夫,但肉.体带来的疼痛,还是令秦枭羽心情不爽到了极点。 他禁不住咂舌,骂了句脏话出来,随之涌入肺部的空气令他既陌生又怀念。 比内陆的寒风更加冰冷的,冬季的海风,正一阵接一阵地吹刮着他的四肢,秦枭羽身上残破不堪,满是血渍的衣物也随之飘荡,他费力睁开一条眼缝,看见茫茫一片的蔚蓝色,正波光粼粼地闪耀在他眼前。 湖?河?不对,是比那些都要更大的地方怎么会有浪花这么大的湖水 秦枭羽怔愣地望着前方,忽然敏锐听到背后传来什么动静,双眸倏地一下弹起来,猛地看向了身后 啊! 一个花篮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声音沉闷。 秦枭羽打量着那瑟瑟发抖的女孩,下意识将手摸在了兵器袋边。 你,全都看到了? ----------------------- 作者有话说:快过年了,房子外面请了清理工,会降下一根绳子然后上上下下地擦外墙。 每次一到这个时候,七月就会像个电动马达一样,一整天都持续向高空清洁工发出嗡嗡的叫声,躲到床底下,害怕的都不敢玩钢丝球了。 这个小胆小鬼,大概以为巨人来袭了吧x 第177章 合欢宗(4) 秦枭羽当真是长相凶神恶煞的典范,都不需要刻意做什么表情,一抬眼睛一张嘴,那饱经风霜摧残,犹如野兽一般的眼神,就将女孩吓得双腿打颤。 因、因为,我听说有人在附近看到了谢少爷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轻,哆嗦得话都说不明白。 秦枭羽打量了她几眼,又看向她脚边的花篮,走上前默默帮她捡了起来,没想到这一举动直接把女孩吓得抽泣起来,搓着眼睛哭个不停。 喂,别哭啊 秦枭羽弯下身子把花篮递到女孩面前,无论他做什么,都只能听到低低的哭声,秦枭羽轻啧了一声,从花篮里摘出几朵不知名的蓝色小花,满是刀疤的手熟练地勾起花枝串成花环,轻手轻脚地搁到了女孩头上。 这样总行了吧? 谢无言醒来时,看到的是一片垂在床边的,淡乳色的细腻纱帘。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很快就传来摩擦布料的感觉,比上一回不知道要好上多少,看来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是哪里? 谢无言努力撑着身子下了床,屋内的摆设似乎换过一遍,都是新东西,看不出是哪个门派特有的玩意。门仅有一扇,他推了推,门似乎被外面的什么东西紧紧抵住了。屋内的东西也都是圆边的,哪里都没看到什么能够用来撞门用的尖锐东西。 只是谢无言看着这扇样式极普通的门,忽然有了一种福至心灵般的感觉,不知为何,他伸手触上木门斜上方的一个凸起的原点,突然感到指尖一疼。 咔嚓。 在门打开的同时,谢无言抽回手,指尖已经出现了一个鲜红色的血点。 他的血能用来开门,就说明这里是 红霞一线天? 门外的景象令谢无言的思绪微微迟滞,透明的风浪穿越峡谷,吹拂过谷间的杂草与野花,犹如草原一样宽阔无垠,又如海浪一样起起伏伏的峡谷里 垂落着,大片大片的枯枝。 谢无言震惊了一瞬,慢慢走下台阶,那些枯萎的花枝随着风的方向一点点摆动着头颅与躯干,干枯黝黑的枝叶也早已不再似当年那样骄傲与高贵。 他静静站在枯萎的花海前,静默间,漫山遍野皆是荒芜。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来到红霞一线天,没想到,面对的就是这一番情形。 谢无言走进花海检查,并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牡丹海是自己枯萎的,那么作为能量来源的王株,应该已经出事了。 这个世界的谢无言死后,谢锦声也很快遭受刺杀而死,但如果没有外人干预,王株是不可能死去的,甚至除了谢临江与谢家老祖,根本无人知道该如何找到王株。 再者,就算有人在他们死后去破坏王株,理由呢? 谢无言找了一圈牡丹海,还没搜完一半,背后忽然传来什么动静,没等他回头去看,就听到一声清晰,响亮,甚至称得上有着气吞山河之势的声音 师弟! 盛今朝已经急得根本顾不得形象,单脚踩在长剑上朝他笔直飞了过来,几乎快将谢无言从里到外检查了个遍,才总算相信他说自己并无大碍的话。 光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是没法恢复得这么快的,恐怕在谢无言离开这个世界,这具身体陷入昏迷的时候,盛今朝一直在日复一日地为他运气疗伤,试着将他唤醒吧。 并不是他认为自己对盛今朝有多重要,只是在他的印象里,盛今朝就是这样一个只顾着别人,永远在为自己以外的人奔波劳碌的好人。 虽然他在另一个世界最想去的地方是玲珑门,但红霞一线天也是排在其后的好选择,他依旧有许多事情可以调查。 他激动的时候,几乎与谢无言所熟悉的他的世界里的盛今朝一模一样,然而两人四目相对时,谢无言看着他眼尾沧桑的痕迹,才意识到两者间的巨大差别。 师弟,你上次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 那件事稍后师兄再告诉我吧,对了,我正在找牡丹海的王株,师兄有什么头绪吗? 王珠?盛今朝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也根本不懂王株的含义。 据盛今朝说,他在宇文江雪死在玲珑门大火后,为了找一个能安置谢无言的地方,第一次去到了红霞一线天,当时牡丹海就已经全部枯萎了,他还以为是无人照料看护的结果,从没听说过什么王株的说法。 谢无言看了眼身后茫茫一片还没搜寻过的牡丹海,决定先将王株的事放一放,先去搜谢家家书要紧。 红霞一线天的内围地区只许谢家族人居住,门生或客人只能在外围地区留宿。但两个地区不论内外,修筑的精致程度都是不用说的,只是雕栏玉砌虽犹在,却再也不见曾经高朋满座的繁华景致。 内围地区,家主用以处理公事和居住的地方,分别有两座宫殿,名皓血殿与朱霜殿。 谢无言走上两座宫殿相连的桥梁时,俯视桥下,只有一个又深又大的土坑,一滴湖水也看不见。 谢无言眼前忽然掠过一片景象,湖水蔚蓝,波光粼粼,他皱起眉,想回忆得更清晰一点,那记忆却像是失踪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停在最中心处的砖块位置,照谢锦声所说的割破手背的皮肤,让鲜血一点点流进砖块的缝隙里。 平坦的石桥底下明明空无一物,却在此时剧烈颤动,缝隙向上下两端不断扩大,竟然拉开了一条足以一人的通道。 秘境通道吗?盛今朝特意御剑来到桥底从下往上看,竟是一切正常的,只有站在谢无言身边,才能看清这只认血脉的奇妙通道。 这是谢家族人才能够开启的素心殿,师兄,随我进来吧。 盛今朝若有所思地看着入口,见他已经头也不回地进去了,这才跟着他一起走进密道。 就连这座素心殿里,都有用来混淆视线的七本家书赝品,别说宇文江雪,就算是谢家族人来到此地,若不是极熟悉地形,根本找寻不到家书的真实下落。 谢无言过目不忘,早已记住了家书的地点,在遇到鬼打墙,且第九遍走过右手边的牡丹纹玉门时,他才推门进入。少走一遍或多走一遍,都会被里面饥饿已久的妖兽袭击。 门里空间极其巨大,犹如上神所居住的气派仙宫,四处都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九级玉阶之上,是一个难以挪动的宝座。 他抬起手,用清风拂去那里宝座上的浮灰,坐下时,用掌心轻轻擦过右手扶手上的一颗玉珠 第213章 掌心处再次传来尖锐的疼痛,不用说也知道,又在他手上开口了。 谢无言听说这样以血验亲的机关大都出自老祖之手,他的这位伟大的先祖大概是一位极其信任血缘关系的人,若是他知道千万年后,谢家的同族人每一代都在为了家主之位而内斗不止流血无数,也不知道这位老祖会作何感想。 宝座微微颤动,机关启动,古老的玉台渐渐浮入两人的视野之内。 与玉台一起出现的,是其上空骤然显现的美丽星幕,仿佛一条缩小成卷轴大小的银河。 每一颗星星,都连接着一段恢宏灿烂的生命。 越是在人间留下过浓墨重彩的痕迹,星星的光芒便越是明亮。在星幕顶端的自然是老祖,谢临江又会在哪儿呢? 宝座上的谢无言挥挥手,那星幕便和周围的紫云一起飘到了他的面前。 谢无言一边在星幕中寻找属于谢临江的那颗星星,一边询问盛今朝:师兄,我当时托你调查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有。那个宇文江雪果然和你怀疑的一样,他的身世有问题。盛今朝皱起眉,这件事他越想越奇怪,我查到他在人界的老家时,却听说那一整个村子的人在许多年前就被强盗烧了村庄,只有极少数人趁乱逃走了,那个时候,他刚刚被谢家收为门生不久,怎么想也不是因为意外。 谢无言回忆起自己在药圣堂的经过,却觉得有些想不通,宇文江雪过去是一个假冒临江仙的教主的儿子,这一点他若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以他残忍的本性,的确可以杀人灭口,屠了故乡所有的知情者来掩埋事实,可是为什么在药圣堂时,他却故意让自己知道了这件事? 有劳师兄了。盛今朝能这么帮他,谢无言已经很感谢他了,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嗯,还有宇文江雪和黎琎的关系。盛今朝目光沉了沉,师弟应该也知道,宇文江雪过去称自己是黎琎的好友吧。 是,师兄查出问题了? 他们曾是好友的事应该不假,我问过不少玲珑门的弟子,他们全都坚信这一点,黎琎是个性格相当恐怖的人,如果有外人谎称是他的好友,一定会被严厉处理的。说着,盛今朝眉锋一转,可是,玲珑门大火后,我和其他人收拾尸首的时候发现一件事宇文江雪的死,似乎是黎琎亲手所为。 盛今朝列举了诸多细节,例如宇文江雪先前被黎琛所造成的伤口都是冻伤,近距离造成的伤口基本没有,如果不是背后刺来的那一剑,恐怕黎琛根本杀不死他。 当然,黎琎也并非在帮黎琛,诸多伤口证明这对父子也曾刀剑相向,且很快分出了结果,黎琎手筋断裂后被黎琛亲手挖穿心脏,当场毙命。虽是一门之主,但不知为何,他的肉.体异常得脆弱。 谢无言神情越来越复杂,这三人的关系远比他猜想的还要复杂。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颗忽明忽暗的星星正在星幕角落里发光。 他下意识察觉到了什么,伸出手,将那脆弱美丽的星星捧在了手心里。 源源不断的文字刹那间涌入脑海 这颗星星,属于谢临江。 ----------------------- 作者有话说:腰痛到躺在床上用手机码字,然后七月跑到我身边,躺下,亮出软乎乎的肚皮给我揉 呜呜呜qaq肚皮被肚皮治愈了(每日一则冷笑话) 第178章 合欢宗(5) 他将星光揉开,一行行鲜明清晰的字体浮现在他的眼前,人的一生从出世到化灰,所有经历,或悲伤或喜悦的情绪,都被压缩为数十行蚂蚁大小的文字,静静闪耀在这一片狭小的星空里。 谢无言不知为何生出悲哀的情绪,但大抵是因为头疼的缘故吧,从刚刚开始,他太阳穴附近的肌肤就开始传来一阵阵细微的疼痛。 谢无言忍住疼痛往下看。 家书里所记载的谢临江,要比他们从传说中所了解到的那个临江仙更加具体,譬如他之所以被取名临江,是因为他险些难产的母亲偷偷去冰湖边寻找保胎的药草,却意外被一个木系天灵根的少年所救,这才得以保全母子二人的性命,在江边产下了谢临江。 但大概是因为这一次事故,谢临江自幼身体非常虚弱,十五岁前,连床都很难下几次。由于谢临江并无其他兄弟,当时谢临江的父亲,谢家家主谢崇相当重视他,几次三番将谢临江带往药圣堂,虽然久病不愈,但谢临江在此期间结识了唯一一个他记录在册的好友,霁花。 他的病体并没有阻碍两人的情谊,霁花常来探望病重的谢临江,然而草草翻阅也能发现,在二十岁之后,家书中谢临江的名字突然改成了更加正式的临江仙,之前记载的他所觉醒的火灵根也无故变成了木灵根。 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如果是家书记载时出现的书写错误,未免也太明显了,向来严谨的谢家人绝不可能出这种过错。 除非,他们是有意而为之的。 谢无言重新翻回前面明明前半段还在说,谢临江二十岁时,原想在成人礼后与父亲一同拜访玲珑门,并以此作为一个新的开始,正式与仙界的其他门派进行社交来往,然而本来痊愈大半的谢临江却因为病痛再一次缺席,故改由兄弟陪同前往,后半段却忽然改口,说临江仙在外出时,用其天生的强大的木系灵力治愈了一位玲珑门长老的性命,赢得了仙界极大的赞誉。 临江仙的威名很快传遍了仙界每一个角落。 而谢临江的名字,却再也没有在家书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过了。 之后所描述的关于临江仙的一切,就和传说中所叙述的相差无几了从某一年开始,临江仙突然开始疯狂地追求生死之道,探寻王株的秘密,在他终于创造出死生之书,创下了无人曾完成过的丰功伟绩之后,甚至惊动了上神。 死生之书扭转生死的能力,违背了天地与自然的法则,一名上神从神界降临仙界,就是为了阻止临江仙,并命谢家世代守护死生之书,决不允许任何人滥用它的能力。 就是这起事件之后,临江仙不再出席任何场合,日夜都待在牡丹海里埋头钻研着什么,就连书写这段家书的当时的家主谢崇都不被允许接近。 在临江仙终于肯离开牡丹海后的第二天,他被发现死在了附近的溪水里,凶器是一柄小刀,而犯人是他本人,像是赶着要离开人世似的,临江仙以一柄小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有关谢临江的所有信息,到此为止了。 陪他读到这里的盛今朝有所疑问:临江仙既然成功探寻过生死之道,就算上神不允许他扭转生死,他也不至于如此极端用这种方式草草结束生命吧。 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如果是为了那件事,他早就该自寻死路了。 临江仙和谢临江的事,他大概知道一些内情,恐怕谢临江是被那个救了他母亲的木灵根修士给代替了吧。 他之所以在家书里找线索,是因为他确信,真正想要掩埋这一切真相的人,是不会留下这么明显和确凿的证据的,写下家书的当时的谢家家主谢崇,恐怕一边承受着真相与谎言被揭露的恐惧,一边又对曾经的所作所为后悔,否则,他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而谢家的后人对家族十分崇敬,即便察觉到这件事的真相,也绝不会轻易泄密,让外人得到看谢家热闹的机会。更何况是为谢家挣得过名声的临江仙,大概是因为身在其中,谢无言很清楚他们是怎么想的即便谢崇后悔用外人做病弱儿子的替身,他也不可能将实情写在家书之中,只是动了一些蹩脚的心思,去提醒后世的人,不要忘了那个真正的谢临江。 《十方诡阵图》前半卷的作者,真正拥有无可替代的才华的那一个谢临江。 至于临江仙的行动理由与目的,一定与王株的秘密息息相关。 关于王株,他并没有特别的线索,要是继续寻找的话,恐怕要消耗大量的时间。谢无言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能将逆灵决维持到现在,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谢无言撑着宝座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步伐不稳,他将玲珑门那边的调查任务交给盛今朝,告诉他自己会再次昏睡一段时间,在此期间,需要麻烦盛今朝帮他记录他到底昏睡了几日。 盛今朝点头答应下来:也好,我明日还要与药圣堂他们商议如何处置合欢宗,等到事情安定下来,就继续调查他们的身份。 谢无言忽地一怔,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合欢宗还存在吗? 按照他的记忆,合欢宗早就成了玲珑门的牺牲品,为了维护玲珑门正派的形象,当时新继任的合欢宗宗主被枭首示众,这个畸形的门派早就瓦解了才对啊。 第214章 盛今朝也理解他的惊讶:是,那个前宗主死后,原本我们都以为合欢宗要就此散了,谁也没多理会,可是自从黎琎死后不久,与那前宗主同族的一个散修忽然出现,作为新宗主重新操办起合欢宗的事务,我们也都没想到现如今的新宗主,似乎是叫薛玲,是退位的前前任合欢宗宗主薛怀玉的儿子。 谢无言视线一震:薛玲?等等,合欢宗到底是 与他的意愿正相反,使用逆灵决的临界点终于到来,谢无言竭力拼着最后一口气抓住盛今朝,想问出更多的信息,一股难以抵抗的强大力量卷住他的□□与骨骼,将他从这个世界强行拖拽回来。 和自己的身体作对的后果就是,他带着满身的剧痛,回到了属于谢无言自己的世界。 还没有走向灭亡的新世界。 谢无言望着不远处的蔚蓝粼光,耳边是熟悉的浪声海声,还有女孩疑惑的唔声。 谢无言默默转头,怔然的眼里微微藏着一丝讶然。 谢少爷?那个经常和温家姐妹作伴的凡人女孩青青,正睁着一双疑惑又好奇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谢无言看。 你看到什么了? 青青与他仿佛藏着冰星子的冷眸对视了一瞬,下意识按了按自己脑袋上的蓝色花环,仿佛那是她最重要的宝贝。 青青低着头,支支吾吾:我我 不等谢无言继续追问,秦枭羽先气得骂他了:你是不是有病?无缘无故凶小姑娘,我们那儿最人渣的混蛋也不干这种无聊的烂事。 青青还在,谢无言尽量露出平静的表情,在心里回复秦枭羽:我只是在普通地问她一个足够普通的问题。 秦枭羽嘲讽地说:我真好奇你长得有多丑,怎么走到哪里都会把人吓住,她也不是第一个第二个这样的人了吧。 谢无言微微闭眸,继续尝试和青青对话:没事,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青青胆小的性子这才被轻轻抚平了一些,她试探着与谢无言对上了眼神,男人似乎天生就有吓唬人的天赋,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目露凶光,光是对视一眼,就逼得人心里发寒。 她磕磕绊绊地说:我我看到谢少爷用仙法变出了一个叔叔,刚刚又变了回去但是,我不知道是谁 叔秦枭羽猛地呛了一下。 纵使秦枭羽百般辩解自己什么也没做,谢无言仍然坚持向青青确认情况:他没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青青摇摇头,竟是破天荒地露出笑容:叔叔他他给我做了花环,还给我讲了他妹妹的故事。 谢无言愣了一下,才缓缓垂眸:是吗。 虽然谢无言没有窥私的癖好,但要说他对秦枭羽完全不好奇,那也是骗人的。只是在这件事之后,他好几次向秦枭羽过问他妹妹的事,都被他岔开话题糊弄了过去。 次数一多,谢无言也就知道秦枭羽的确是非常不想提到这件事,便也没有再提过,秦枭羽顶多也只是他身体里的一个临时住客,他又何必去追究他过去的事。 谢无言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因为青青所戴着的那一圈花环,编花的手法就算是他这样的生手来看,也是非常熟练的。 到底要编过多少次花环,才能熟练到那种地步? ----------------------- 作者有话说:和左右一起去吃了那个超级好吃的冰淇淋!! 然后!!!我俩一起土狗丢人了!!! 那个巧克力的冰淇淋上面铺了一层可可粉嘛,结果左右第一口下去,立刻:咳咳咳咳咳 我:???你被什么呛住了??? 左右:咳咳咳咳咳(指着粉) 我:这都能被呛到! 然后我也吃了一口 我:噗!!!!!!! 我直接被呛到喷出一口黑雾!!!!!!!!!!! 就在!!!!到处是人的网红西餐厅里!!!!我!!直接一口黑雾炸出口腔!!!!! 到底为什么洒了那么多可可粉啊啊啊啊啊!!!!! 第179章 合欢宗(6) 最后留给谢无言的,只有青青戴着花环离去的背影,和闭口不谈此事的秦枭羽。 当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也实在太多,放在秦枭羽这儿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新的消息给取代了 起初还没有多出人意料:谢无言突破元婴后期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山庄,这本身就不是什么藏得住的事,但凡在练武场上待过一天的人,都能感受到角落里传来的阵阵剑气与威压。 距离他前往合欢宗只剩十几天时间,为了进一步精进修为,谢无言找了盛今朝做自己的陪练对象,真金不怕火炼,更何况盛今朝实力不俗,他也不用担心稍有不慎会伤着他。 盛今朝虽然对黎琛没敌意,但能自个儿霸占谢无言几天的时间,还不被黎琛那个醋坛子打扰,他心里高兴得很。 谢无言对黎琛的消失早就见怪不怪,就像养鸟,既然知道它总有一天会回家,何必非要造个笼子囚禁他? 盛今朝不懂他这些心思,只好奇谢无言什么想法,于是试探着问:师弟天天就找我一个人练剑,会不会腻? 练剑本就需要苦修,为何会觉得腻烦?谢无言很坦然答。师兄若是不方便,我只能去麻烦温少爷了。 温灼?有我在,你还想着找他。盛今朝赶紧刹住,笑着给了他一记斜刺,我剑法虽谈不上绝对胜他,但也绝对不输他,师弟要练剑,找我就是最对的! 不过说着这句话的盛今朝,在第二天就被一大早召去定海楼,说是温睿舟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他,只能先将陪练的事延后一天了。 谢无言在练武场呆了一会就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山庄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连看不到周围情况的秦枭羽,都凭着自己长期对危险的敏锐嗅觉,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息:喂,外面现在搞什么鬼呢? 到底出了什么事,当然得问了才知道。谢无言直接去问了他最容易遇到的李叔,却被李叔安慰说山庄里并没发生什么要紧的事,叫他不必担心。 不仅是李叔,似乎与真相相关的人都得了命令,不许将消息透露给谢无言。可是越是藏着就越是会引来猜忌,谢无言索性停了练剑的事,想办法打听真相 没想到肯为他泄密的,是温婵和温小落两个小丫头。 翌日一早,她们俩就兴冲冲地跑到客房来找谢无言:谢少爷是不是想打听盛大哥的事?我们可以偷偷告诉你! 这个偷偷的声音显然有些响亮了。 谢无言不甚理解,两丫头大概也发现自己送情报送的有点突兀,温婵连忙解释说:上次谢少爷的朋友教青青编花环,所以我们就想回报回报你啦。 温小落笑着点头:青青给我们编了很多花环。 谢无言这才发现两个女孩从脖子到脚腕,但凡能挂环的地方都围着一圈花环。头发上也沾着不少花瓣,恨不得背着花丛到处跑了。 谢无言对他体内藏着的秦枭羽说:算是沾了你的光。 过了很久,才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哼。 没想到秦枭羽编的那一枚花环,意外让谢无言得到了温家两姐妹的告密。 据她们说,这几天温睿舟他们一直不出现,山庄里人心惶惶,是因为。盛今朝负责看管的夜游船出事了。而夜游船,正是他们十几天后远赴合欢宗时,将要搭乘的一种飞行法器,足足二三十座,全都被人在一夜之间粗暴破坏了。 说起这夜游船,也是镇海山庄才独有的一种飞行法器,体积巨大无比,一座夜游船就能够容纳数百人之多。虽然夜游船死左右两边设有船桨,内部设有船帆,但是驱动夜游船前进的,其实是它底部无数隐形的星屑虫,它们被粘在船底,平时休眠居多,而在夜晚开船时,它们以星光为食,托着沉重的夜游船不断上浮,带人们触碰真正的月亮。 据说夜游船是镇海山庄第一任庄主亲手尝试了无数遍才制造出来的,第一座船样至今仍然藏在山庄的某个角落,除了那座收藏用的夜游船,其他都被尽数损毁,镇海山庄建立以来,还从未出过这样的事。 温婵和温小落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不过对之前一无所知的谢无言来说,这些信息也已经足够了。他立刻动身前往两姐妹所说的,位于山庄更南侧的一处听海崖夜游船就是在那里被破坏的。 还未到听海崖,谢无言便听见一阵闹腾的动静,他索性抄了条危险的近路过去,才靠近听海崖,就遇到了正坐在崖边,一脸阴郁的盛今朝。 第215章 四目相对了一瞬,盛今朝苦笑着移开眼神,轻轻舒出一口气:看来婵儿小落那俩丫头又没管住嘴。 不怪他们,是我太想知道师兄瞒了我什么而已。 谢无言说着看向悬崖下方,有二十多座夜游船正停靠在海岸线边,将近百余个弟子正围在一座还算完整的大船边,忙忙碌碌地修补船身的缺口和损坏的地方。 看来,温睿舟是想赶在他们出发之前,集中修补好一座夜游船来供使用。 虽然谢无言有飞来枫,他们也都早就学会了御剑飞行之术,但夜游船是镇海山庄最具代表性的法器之一,合欢宗继位大典也不是小事,这样重要的场合,如果让人知道镇海山庄的夜游船出了这种事,恐怕是要让镇海山庄颜面大失。 盛今朝叹了口气:你要去合欢宗的消息不知为何传出去了,好在我们及时发现,暂时没让消息传到庄外。没想到除了那个劳乾光和顾归语,在我们山庄里面竟然还有奸细在。 他话音刚落,崖底一个弟子忽然抬头看见了他们,那弟子三两步跑到一个人影跟前,低语几句,那腰肢瘦长的浅绿人影便慢慢转过身子正是温灼。 既然谢无言出现在这里,想必也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温灼也不急,派人将谢无言与盛今朝请了下来,原意是想让谢无言看看夜游船的情况,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打上几句招呼,周围人的议论声却不轻不重地传到他们几人耳中 果然,那个姓黎的不在谢少爷身边。 虽说是师徒哎,我们又能说什么,反正遭殃的是夜游船,累的也是我们罢了。 不想去合欢宗就直说,非要用这种方式,真是有够恶心的 谢无言: 这些小弟子,觉得黎琛是犯人? 细想下来,黎琛的确挺有嫌疑,毕竟他那一日和温睿舟他们商议完去合欢宗的事时,黎琛的确看起来不太情愿,而他又一向神出鬼没,接连好些日子都没在谢无言面前出现过。但仅凭这些理由就给黎琛定罪,未免也太草率了。 盛今朝和温灼自然也都听见了,正当盛今朝脸色霎变,瞪着眼睛想要走过去时,却被温灼抬手拦住,代替盛今朝,站到了那几个嘴碎的小弟子跟前。 那些声音的主人根本没发现温灼的靠近,说的话越说越过分,渐渐的,他们突然发现周围一片死寂,左右两边的其他弟子都闷头干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个敢交头接耳,只有脖子上挂着的汗水,正明晃晃地闪着他们的眼睛。 几个小弟子这才迟钝地闭上嘴巴,为首的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带着纳闷的表情回头,一看见温灼在盯着他看,登时吓得满背满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温灼背对着谢无言,以至于他看不清也猜不出这一向温文尔雅的小少爷这会儿是什么表情,但是,直觉告诉他,有一些事最好还是不要好奇为妙。 那小弟子才发现温灼三人早就走到了自己身后,而刚刚和他一起嘴碎的几个小弟子见势不妙,抬手遮住相貌拔腿就跑进了拐角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领头的碎嘴少年一看同伴都跑了个精光,心里头一下凉了大半:温,温少爷!我们几个就闹着玩的,您可别往心里去。 再忙碌再伟大的门派,也会有一些天天闲着无事可做,只知道背后议论人的碎嘴巴。他们也只有在真正冒犯到不该冒犯的人,知道自己要遭大麻烦时,才会暂时管住自己那个烂豆子般的碎嘴。 若是一直吃不到教训,他们便比谁都要嚣张,便如今日这般,恨不得要在谢无言眼皮底下议论他。 盛今朝的神色满满都是冷怒:你是哪个长老的弟子? 那弟子表情稍许缓和一些,还好他刚进门派不久,平日又怠于修炼,很少在人前露面,这才没有被盛今朝记住脸。正当他打算胡诌一个长老的时候,温灼的话却将他一下推回了绝望的深渊 不必问他,我一会将他领到诸长老那里,他师尊自然会来认领。还有你那几位朋友的脸,我也都记住了,告诉他们,明日之前全都自觉去领罚,将庄里的规矩都罚抄一百本,抄完前,你们的各项月例都会暂停,直到你们知错为止。 温灼侧过身子,谢无言这才看清了他的表情,虽然并无多少明显可见的愤怒,但是眉眼间也尽是严厉,完全不似平常:若是被我知道有谁想要作弊,或是将此事糊弄过去,你们便也收拾行囊回乡去吧。 那小弟子被说得两眼发昏,被逼至绝望后,反而莫名涌起一股反驳的勇气:可是、可是!山庄里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作为门派的一份子,讨论一下又有哪里不对?而且,我们说的又不是完全没道理 温灼皱着眉,打断他的话:黎琛是谢少爷的徒弟,最了解他的人自然也是谢少爷,你们与其猜忌黎琛,不如先问问他的想法。 说着,温灼的视线投向了他,众人也随之看了过来。 谢少爷,依你对黎琛的了解,这件事像是黎琛所为吗? -----------------------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腰疼反复发作真的要好好注意坐姿站姿啊,我已经一把老腰咔嚓嚓了 只能瘫在床上理剧情,希望之后不要再发作了qaq 第180章 合欢宗(7) 凝滞的空气像是一潭深沼泥湖,又是这样。似乎无论到哪儿,他和黎琛的周围都总有这样无数双眼睛悄然藏匿在暗处,盯梢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风平浪静时,无人敢靠近他们;可一旦稍有变故,那些眼睛便会一个个从黑暗里钻出来,按捺不住地露出獠牙,随时准备用唇枪舌剑刺穿他们光鲜的外壳。 仙界,到底是何时变成这副模样的? 谢无言刀子般锐利的眼睛扫向那个怀疑他的小弟子:夜游船的损毁处,是什么样子的? 那小弟子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被谢无言那双眸子一瞬间对视上的时候,他浑身打了寒颤,一股寒意陡然从脚底窜上头顶,神经都跟着感受到一阵滋滋的麻痹。 直到温灼给了他一记眼神示意,小弟子才一身大汗地回过神:这、这边请。语气竟也不自觉变得礼貌起来。 谢无言不疾不徐地过去查看情况。 纵使他刚刚说明自己相信黎琛,再如何舌灿莲花巧言善辩也没用。 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证明不了黎琛的清白。 就是这边。小弟子领着他们去了最近的一处夜游船,指了指歪斜的船体。由特殊灵木所制成的船身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裂口。 谢无言绕过他,上前观察裂口。 看痕迹,像是用大量灵力强行轰开的缺口,但是犯人很小心,现场没有一点灵力残留,很显然是有备而来。 温灼指了指夜游船:如果犯人是熟悉夜游船的庄内弟子,例如我,一定会选在底部船舱里动手脚,熟悉夜游船的人都知道,底部船舱才是夜游船的命脉之处,那里藏有可以吸附星屑虫的某种矿石,想必大家也都听说过。而我只要将矿石的数量减少到某个特殊的数量夜游船就会在平稳飞行一阵后才引发事故,那个高度,倘若我提前在周围埋下数百刺客,恐怕船上的人非死即伤,若是想更稳妥一点,还可以在矿石里动点手脚,让夜游船上升到更高的高空,这样出事的时候,船上的人生还的可能就更低了。 为了不被发现,这样做肯定是最隐秘也最有效的,否则像现在这样人尽皆知,反而害不到谁。 一番话下来,周围安静了。 别说附和的声音,就连微弱的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无论是和温灼相处过几年的弟子,还是刚入门派不久的新弟子,此刻都是一副茫茫然的模样。 他们这样倒也正常,毕竟温灼所展现给弟子们的形象,一直都是那个温温和和,没有脾气的小少爷模样,他的那些话所造成的反差感 即便只是说笑,效果也足够吓人了。 温灼笑笑: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 像是没注意到周围人的变化一样,淡定如常。 谢无言顺势看向他:所以,你也觉得黎琛的嫌疑很大? 我可不敢这样猜测。温灼微微勾唇,别有深意地看向四周,如果黎琛有嫌疑,那么在座所有新入门的弟子也都有嫌疑,毕竟他们也都不了解夜游船的构造,要想破坏夜游船,只有靠这样简单粗暴的办法。 一听说自己也有嫌疑,一群弟子瞬间不淡定了,方才怀疑黎琛的那小弟子眼看势头不妙,碎碎地嘀咕道:听说夜游船有很久没有启用过了,近来唯一需要用上夜游船的,也只有要去合欢宗的那几个人!就算我们有嫌疑,也没理由这么做啊! 第216章 温灼突然道:你喊他们什么?‘那几个人’? 小弟子面露尴尬,不情不愿也只能被迫改口那些师兄。 温灼看向人群,视线不经意扫过那几个曾怀疑过谢无言,正满脸心虚的弟子。 怀疑归怀疑,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该忘的,若是真的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该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前辈不是吗? 话里的意思也挺直接:他们是一群年纪轻的弟子,真有线索或想法就该先告诉前辈,而不是偷摸着躲在哪个角落里嚼舌根。 小弟子听到身后低低的笑声,顿时一股气血涌上脸颊,满眼写着不甘:我也就是随口猜猜又没真的说是他干的,师兄何必当真。 何必当真?谢无言听闻此言也不禁心中冷笑。 有什么好笑的。小弟子气恼地说完,突然感受到一股尖刺般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倏地一顿,转头就与温灼对上视线。后者脸上一闪而过的冷厉表情,令他的心凉到了极点。 今后的日子,怎么想都不会好过 谢无言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这一出插曲,转身走近夜游船,回眸道:就如温少爷所说,犯人应当是对夜游船不甚了解的人,并且破坏夜游船的行为也很可能与合欢宗之行有关,如果单从动机讲,黎琛才是那个最该被排除嫌疑的人你们也看到了,他与我并非日夜都同行,如果他不愿与我同去合欢宗,大可以像以前一样失踪不见,当然,他就算直说,我也不会逼他。 四周沉默了片刻,便传来低声附和的话语声。显然大部分人也知道,黎琛仅仅因为不愿去合欢宗,就破坏所有夜游船,这听上去既愚蠢又说不通。 只是谣言散播的时候,他们一听说是那个玲珑门门主的儿子,便会下意识地将所有罪名和罪责都推到他身上,还心以为理所当然。 还有。谢无言扫了一眼夜游船船身的巨大缺口,要将所有夜游船都破坏一遍,消耗的灵力相当大,灵脉因此亏空也不奇怪。如果真是黎琛所为,他过几日出发去合欢宗时一定会暴露马脚,就算他那时不现身,我现在靠师徒契也能得知他的方位,他再怎么逃都是徒劳他是我的徒弟,就算称不上正人君子,也绝非你口中的蠢货。 你!那弟子已经气得两耳冒火了,迫于温灼那边的压力,他勉强用了尊称,却还是不太客气,既然师兄你可以找到黎少爷的下落,何不现在就催动师徒契,叫他过来看看? 温灼轻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谢无言却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之前他一直没有用过师徒契,是因为魂魄太弱,契约又深入其中,一旦催动就会进一步摧残本就脆弱的魂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两片魂魄已经融合,也就是说,他或许可以尝试催动师徒契。 在温灼拦在他面前,与那弟子对峙的时候,谢无言已经不知不觉将手搭在了剑柄上,并轻轻抽出了一截银亮银亮的刀刃,他直接将手伸过去,毫不犹豫割开了指腹 他攥紧的拳头里,慢慢向外渗出鲜红色的血珠,滴答一声落在了地上。 血珠渗入泥土。 扩散,吸收。 一瞬间,不可思议的画面以极快的速度灌入了他的识海之中,像是透过鸟儿的眼睛,穿过或熟悉或陌生的土地,刹那间便让谢无言找到了黎琛所在的位置。 然而,他所看见的景象,却令自己迟滞了一刻。 为什么。 为什么他所认识的那个黎琛,正在追杀镇海山庄的弟子? 谢无言默然一刻,抬头看了一眼无声对峙的小弟子与温灼,前者就是个愣头青,怎么说都不服气,温灼也碍于身份,当着众位新弟子的面,不方便对他下惩罚,恐怕这样下去,还要拖很长时间。 可谢无言已经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他深深皱起眉,用带血的掌心捂住嘴,佯装出不适的样子:我试过了,只是魂魄还受着伤,恐怕暂时无法催动师徒契。 谢无言原本肤色便比常人白皙很多,在那指缝里的鲜血的对比下,显得更加苍白无力,当真像个虚弱无力,魂魄受损的可怜人。 那小弟子原本还嚣张得不行,见谢无言吐血,顿时傻眼地呆站在原地,怎么都笑不出来。他仔细想了想,更觉得满头冒冷汗。 他与黎琛有矛盾,好歹在现在,镇海山庄还能护着他,可是谢家呢?谢家和他们庄主的关系听说是相当不错的,要是谢无言因为他的缘故而有了什么闪失 小弟子只想把半柱香前的自己狠狠抽十个耳光。 他是疯了才敢招惹谢家! 周围有弟子想上前搀扶他,却被谢无言干脆利落地推开。温灼略带复杂的目光看了谢无言好几眼,脸上的担忧微妙地变化了一些。 谢无言猜他看出自己是在装病,可是事情已经容不得多耽误了。 好在温灼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同辈他替谢无言支退了那些闲来围观的人群,并命人将那个口无遮拦的弟子带回去领罚。 终于到了可以离开,也必须离开的时候了。 谢无言刚想向温灼道谢告别,却被他微笑着拦下:谢少爷。 温灼叫住想要匆匆离去的他,问:方才你催动师徒契后,看到了什么? 谢无言的动作顿了一顿。 紧接着,缓缓地,转过了一双略带警惕的眼睛。 你发现了? 刚刚他割血催动师徒契,而后突然装病离开,若说前后什么也没发生,那他的反应未免也太不自然了。 温灼是个聪明人,一定是意识到了什么,才会将他拦下来的。 谢无言是信任温灼的,可是谢无言并不会自恋地以为温灼会帮助他任何事,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如果黎琛杀害的庄内弟子是一个无辜者,亦或是一个有罪,却没有足够证据证明他有罪的人,那么问题就大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选择。 是相信温灼,还是相信黎琛? ----------------------- 作者有话说:最近在阳台养小香葱,希望实现香葱自由,结果原本香葱长得好好的,突然有几颗歪歪斜斜的,我也没在意,以为是营养不够没长好。 直到后来!! 我看到七月当着我的面!!!用它有力的大爪子!!拍打我的小葱!!! 不要啊啊啊qaq你们都是我的宝贝,不要互相残杀啊!!(其实是单方面杀戮) 第181章 合欢宗(8) 要相信温灼,还是相信黎琛? 此时此刻,他唯有选择黎琛。 倘若他真的犯下大错,屠戮无辜的镇海山庄弟子,谢无言也不可能甩手丢下他。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也只能证明谢无言教导黎琛的方式是错误的。 在他逐渐找回一部分情感之后,谢无言也越发能意识到,黎琛的偏执病态,以及他的冷漠严厉。 徒弟不懂事尚且可以理解,为人师表,却不能像他过去一样,冷漠得像块石头。 但是想要扭过一个人的本性,又何其困难。 错在他。 无法直面温灼,谢无言似是无意地错开眼神:黎琛是遇到了些麻烦,不过并非什么要紧的事,温少爷不必为此分心。 是吗。温灼若有所思地盯着谢无言的背影。 迷雾里外的彼此,皆是难以捉摸的心思。 谢无言微微颔首,红衣轻旋,背过身去:告辞。 谢无言知道他不会跟过来的。温灼一向如此。 * 遮天蔽日的层层密林深处,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刀风碎长叶,处处是血点。 不过多时,两人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前头的男子身上也到处都是血口子。 前头的男子穿着的制服上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一大片,他神色慌张如若置身炼狱,踉踉跄跄地御剑冲入一处长叶林。 黎琛熟练地抬起霜杀剑,斩落那大片大片的叶子,不费吹灰之力追上了猎物。 距离差不多了。 他抬起手臂,快到无影地够住了那人颈后的衣物,瞬间就将男人从长剑上甩了下来。 伴着一声惨叫,男人重重摔了下去,脚下那柄长剑直直向前飞去,不知摔去何处了。 黎琛也飞身跳入密林底层,一脚踩中那人的肩膀。 骨头碎裂的脆响从脚底传来。 痛到满目狰狞的男人已经泪流满面,霜杀剑的寒光在他泪水模糊的视野里闪闪烁烁,他惊恐万分地伸出双手拼命想要后退:不不 第217章 黎琛冷若寒霜的脸上,忽地勾出一抹自嘲的笑。 明明你才是坏人吧。他狠狠踩了一脚那人的伤口,闭上眼,静静聆听对方嘶哑的惨叫声。 明明你才是坏人,为什么要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黎琛默默抬起寒霜剑,剑尖在男人的眼睛外围缓缓刺过一圈,血红色的花朵顺着男人哭叫的脸部向外绽开,犹如张开地狱的大门。 求、求你 黎琛皱起眉:不许看我。 剑起剑落,剑尖却并没有传来刺穿眼球的柔软触感,那男人忽然如一道飞逝的光消失了。 有人! 黎琛警惕地握紧剑,却在看清来者时,露出愕然的表情。 明明上一刻还在杀人,下一个瞬间,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 谢无言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到哭叫吵闹的声音从身下传来,两只脏兮兮的手扒住了他的袍子:救救我!!求你了!!!有人要杀 他皱起眉:闭嘴。 那人愣住,愤愤地含住眼泪:谢少爷,你们明明是师徒,他害人,你怎么不管!明明我们庄主那么信任你 所以,你干了什么,让他这样追杀你?谢无言冷冷地质问,并没有偏袒谁,还是说,你只是无辜的? 那人的脸突然紧绷起来:我什么都没做! 他说他是无辜的。谢无言转头看向黎琛,你呢? 黎琛张了张手臂,微笑:师尊,我是在帮你。 如果想帮我,就该说实话。谢无言正色问他,为什么要杀他? 要问为什么黎琛坏笑了一下,等我扒了他的衣服,师尊就会明白了。 谢无言:他能问为什么吗? 不过既然黎琛这么说了,谢无言便安静等在一边,地上那人见再怎么哀求谢无言也没反应,绝望地咒骂着他们,狠狠攥着拳往黎琛的刀刃上打,皮开肉绽时,又是阵阵惨叫。 好像黎琛不是要脱他衣服,而是要扒他一层皮。 黎琛熟练地从他衣角撕下一块布料,将男人嘴堵上,又捆住双手,这才顺利撩开他上身的衣物 在男人小腹部,也就是□□的正上方,有一圈形似藤蔓,细细密密,散发着紫色微光的纹路。 男人涨红了脸,拼死挣扎着却不能从黎琛手下挣脱分毫:唔!唔 黎琛盯着他:师尊见多识广,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的确如黎琛所说,他知道这是什么 炉鼎印。 这个男人,竟然是合欢宗的炉鼎。 合欢宗的采补之术虽然被禁止了,但是所有门派都不相信,那些狡诈的原魔修会乖乖遵守禁令,毕竟时不时就有散修在合欢宗的势力范围附近失踪,如果说这与合欢宗完全无关,未免太过牵强。 魔功生来邪恶,一般的炉鼎被吸干精气和灵气之后,就会迅速衰老死亡,可是如果炉鼎愿意主动与采补者结契,就有可能会被采补者赐予炉鼎印。 准确的说,就是成为那些合欢宗弟子们的长期口粮,一旦被赐予炉鼎印,便将成为所有魔功修炼者的口粮,源源不断地生出灵气精气,再源源不断地被采补走,直到炉鼎的身体和精神崩溃,失去利用价值。 一般来说,得到这样一个炉鼎,合欢宗一定会将人看得紧紧的,绝不会放跑一个。可是这个男人却远在镇海山庄,虽然可怜,但也的确引人怀疑。 谢无言闭了闭眼,从发着微光的炉鼎印上移开视线:你是怎么发现的? 师尊说要去合欢宗后,有人把消息散出去了,我想知道是谁,自然就开始着手调查了。黎琛盯着他,目光如炬,我没有做坏事,只是帮师尊除掉一个修炼魔功的奸细而已。 那也不该杀他。谢无言平淡道,杀了他,就无从得知他背后的人是谁了 黎琛蹙紧眉头,攥了攥拳:可他是合欢宗的奸细,他必须死。 他没有做错。 就算谢无言要发脾气,他也绝对没有做错。他只是想帮他。 如果放任合欢宗的人留在谢无言身边这么近的地方,谢无言迟早会被他们害死的。 只有他能阻止这一切。 合欢宗,玲珑门,这些令人作呕的 黎琛瞪着地上瑟瑟发抖,满眼泪水的男子,右手握紧霜杀剑,几乎快要掐碎剑柄的时候,手背忽然覆上了一层冰凉的谢无言的手。 我知道你在帮我,冷静。 他必须死。黎琛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事后再杀也不迟,先听听他想说什么吧。谢无言抬手拍了拍他因杀意而滚烫的脸颊,你这次没有灵力暴动,已经做的很好了。 黎琛微微一怔,眼神慢慢软了下来:真的? 嗯。谢无言瞥了一眼黎琛紧抓在男人喉边的双手,让他开口说话吧,我有话要问他。 再掐下去,嗓子毁了,就连回话的能力也没有了。 黎琛皱着眉看了那男人几眼,简直像在看一滩散发着恶臭的呕吐物,他掏出男人口中堵着的碎布团子,厌恶得眉头都快皱出一条沟壑。 那男人蜷缩在地匆忙收拾好衣物,抬头看向两人的眼神尽是恶狠狠的,他瞪着谢无言就开始狂喷唾沫:谢无言!你居然敢让这个混蛋崽子这么对我亏得薛玲大人让我们来帮你!你他娘的真是有够咳咳咳! 在黎琛往他肚子上来了一脚后,男人剧烈地咳嗽起来,跪在地上直吐酸水。 谢无言瞥了一眼少年,示意他:黎琛。 黎琛悻悻地收回腿,为自己的暴行辩解:他骂你呢。 接着说。谢无言重新看向地上瘫倒的人,你是薛玲派来的? 咳咳你、你们算个屁的正道人士混账男人在看到黎琛满是阴翳的脸色后,这才收敛了一点语气,我是薛玲大人派来帮你的,不是什么恶人,别误会我!我们和合欢宗的其他人没关系! 谢无言挑眉:帮我? 黎琛一脸不屑:你都做了合欢宗的炉鼎,想和他们不一样也很难吧。 我没得选!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们一样不要命!我要是想活命,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男人都快气哭了,我是不要脸!舍弃了正道人士的尊严可是尊严能让我活吗?你说啊! 他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冒犯到你的话,我替他道歉。谢无言在黎琛震惊的目光下,俯下身问男子,你替薛玲办事?他要帮我又何从谈起?难道散播我要去合欢宗的消息,肆意破坏夜游船不是你们干的? 是我干的。男子有些心虚,但转而又语气硬朗起来,但那是为了你好,薛玲大人他不希望你去这次的继位大典,那里很危险。 为什么不能去继位大典?你们知道些什么? 男子别过头,咬紧牙关不说话,即便黎琛怎么瞪他威胁他都没用。 除了不能去继位大典这件事以外,炉鼎男就什么也不说了。 继位大典很危险,这一点谢无言也知道,果然那里发生的事情不是一场意外,薛玲恐怕是得到消息,早早就让他不要靠近那里。 可他也没得选。 炉鼎男闭口不谈大典上究竟会发生什么,但那正是谢无言需要知道的,否则玲珑门与合欢宗背后的诸多阴谋,以及证明这些阴谋存在的证据,就离他越来越远了。他必须参加继位大典。 谢无言轻轻抬起眼眸,密林的阴翳在他的眸子里悄悄铺入一层暗色。 他拔剑斩断了捆住炉鼎男双手的碎步条,将炉鼎男拎起来甩到一边。 黎琛满目震惊,炉鼎男更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谢无言,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恢复了自由身。 回去告诉薛玲,他的铃铛在我这儿。谢无言微微闭眸,正色道,要想拿回去,就用他知道的全部真相和我交换,我会去继位大典等着他的。 ----------------------- 作者有话说:腰病缓慢治愈中(真的有在治愈吗甚至感觉不到有在恢复???) 好难啊qaq无论是搬砖还是码字都得坐着,根本没时间出去走走 第182章 合欢宗(9) 第218章 那个炉鼎男失踪的事,谢无言拜托温灼压了下去,以吃不了苦,独自偷偷返乡为由,将此人的失踪搪塞了过去。 前前后后,温灼只问了谢无言一件事:他死了吗? 谢无言坦诚答:没有死,但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知道了。温灼答应道,微微一笑,谢少爷放心,他的事,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谢无言沉默了一刻。 温灼。 嗯?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们镇海山庄的弟子,毁尸灭迹,所以才站在这里骗你吗? 我相信谢少爷说的那个弟子没有死,换句话说,你没有杀他。温灼淡淡笑着,目光里尽是温和从容,不论谢少爷有没有真的杀害此人,都找不到可以用来作证的证物,我相信谢少爷,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和温灼相处的这段时间,谢无言切身理解到,何为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待人亲切,却不至于因亲切而失了公正与分寸,打理正事时明辨是非,又会照顾到他羽翼下的每一个人。 虽说对世世代代镇守南海的温家人来说,谢无言的想法恐怕极为冒犯,但他也是真心如此想的温灼这样的人才,如果只留在镇海山庄,实在有些浪费。他各方面的特质都极为珍贵,远远超越一个普通丹修能达到的高度。 不论温灼是否离开镇海山庄,这一个世界里的谢无言只要能留住温灼,一定可以将大局向对他有利的方向进一步推去。 * 距离继位大典,只剩不到三日。 黎琛回到了谢无言身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比以往乖了很多,只是越是接近继位大典的日子,他就越是会频繁地露出焦躁的表情。 谢无言也不希望见他天天如此,便道:你还是别去合欢宗了吧。 黎琛震惊看向他,眉头深蹙:师尊想撇下我了? 我没有那么说。谢无言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讲一件很平常的琐事,你不想去合欢宗,我也不想强求你做什么,你留下或是去其他地方都可以,但在我从合欢宗回来后,你也要及时回到我身边。 我确实不想去合欢宗那个鬼地方,可是黎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最近他日日如此,像个刚长出獠牙的小兽,随时随地都在炸毛。 但这回他看见谢无言的脸,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前几日他拽住自己手臂时的场景,停顿片刻后,刚刚涌上心头的脾气早就散去了。 他悻悻地移开眼神: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就想跟着你。 谢无言借机道:那好,我要去找一趟霁花,你也来吗?正好可以让他帮你看看魂魄的情况。 黎琛别扭了一会儿,才轻轻应声:嗯。 谢无言再一次切实感受到找回情感的好处。 倒不是情感本身带给了他什么好处,只是他更能理解黎琛的感受,也渐渐开始学会,如何和一个残破的少年相处。 他希望他能做回一个普通的,会任性会发怒也会微笑的,完整的少年。 即便谢无言自己也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 霁花峰。 牡丹花海已经不见踪迹,它们仅能存活一夜,谢无言看见霁花凝视平坦空地时的眼神,知道不该过问它们的去向。 看见黎琛出现时,霁花明显表现得不太乐意,但也没说不让他进,扬手示意谢无言跟自己进屋。 和谢无言上次拜访这里比起来,屋内陈设稍稍整洁了一些,至少他们进屋时不是一片漆黑了。 霁花一语不发地将他们领到茶座边,拿过谢无言的手腕探灵脉,眼珠子左右一转,意外道:嗯?你的魂魄修复的倒挺快的。 听语气,是放心了不少。 霁花刚想深入检查一下灵脉,谢无言却抽手道:先帮他看看吧,我的魂魄能恢复,也少不了黎琛帮忙。 霁花一愣,不情愿地看了一眼黎琛。 过来。 探了黎琛的灵脉后,霁花一副头疼的样子,掏出一个小葫芦和几包药粉摆弄了一会儿,将葫芦丢给黎琛,语气半是训斥半是敷衍:好好喝药,别让你师尊一直操心,这玩意药性足,每天随便喝一口便够了。 黎琛的视线静静定在药葫芦上。 谢无言瞪了他一眼。 黎琛磨了磨嘴唇,谢谢。 霁花皱了下眉,没应,又配了一份谢无言的药,配完后摇匀装进了葫芦里。谢无言来时是这么要求他的,配完的药要放入能贴身携带,方便长期储存的容器里。 现在谁没有一个两个储物戒,全放葫芦里算什么意思? 霁花还没想明白这件事,就被谢无言下一句话给勾去了注意力。 霁花,我和黎琛要去参加合欢宗继位大典,此行可能会去很久。谢无言平静地嘱咐他道,具体的我还不能说,只是,此行注定不会安宁,倘若我没回来,红霞一线天与谢锦声的事,恐怕会全权落到应家手里,他们在世家里不算强者,恐怕会受到不小的打压。 霁花眼神复杂地安静了一刻,闭上眼道: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你要是想联系谢家,可以去联系谢淮。 霁花一愣,不可置信地抬起双眸瞪向他:谢淮?你们谢家何时有叫谢淮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本名应淮,是应家的小儿子,不过为了日后行事方便,已经改名谢淮,将来的身份便是我的弟弟 谢无言话说到一半,药葫芦突然啪的一声摔落在地,说时迟那时快,霁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拽紧了他的手腕,力道狠得几乎快要掐碎他的骨头。 与此同时,一柄寒光烁烁,削铁如泥的长剑也悬在了霁花的颈边。 霁花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谢无言扫了少年一眼:黎琛,没事。 我看你是疯了,前前后后尝了这么多苦头,还是霁花喃喃着,嘴角溢出苦笑,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你们怎么总喜欢走这些老路 谢无言眼神缓缓:霁花,你知道什么的话,告诉我好吗? 霁花呲起牙,很犹豫: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我的魂魄已经比以前强大多了,你也亲自探过了。谢无言微微凑近他,我想知道,你所说的‘老路’是什么,好吗? 霁花沉默,摇头,一遍遍地摇头。 谢无言也只是等在一边,终于等到了霁花再次开口。 赐姓。霁花深吸了口气,脱力地推开他,步伐踉跄,谢家不能赐姓给外人,你是独子,你若一死,谢家便会彻底落入被赐姓的混账外人的手里,你明白吗? 谢无言盯着他:谢临江就是这样的吗? 霁花和黎琛同时顿了一下,谢无言看见霁花的肩膀剧烈颤抖了一瞬,眼睛里隐隐燃着火星:你知道多少? 谢无言否认: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看你的反应凭空猜测罢了。 那你猜的没错,谢临江他爹是个蠢货,给个蠢材外人赐姓,害得谢临江被那个比他还大的‘义弟’夺走了一切。 夺走一切。 跟谢无言所知道的一样,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追问道:那个义弟的名字是? 谢望雪,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临江仙。霁花面色痛苦,仅仅是回忆起那个名字,就觉得撕心裂肺,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离外人远点,没有人会对谢家真心相待又毫无贪念,你们,太特殊了。 谢无言垂眸道:至少你不是那种人。 霁花苦笑,勾起的唇角尽是自嘲:我只是谢临江一个人的朋友,也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我跟你们,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谢无言默默盯着他。 霁花弯腰捡起药葫芦,边不耐烦地摆手边甩给他,像是想要摆脱一个棘手的麻烦一样劝他:快走吧。 霁花这种语气的时候,就是真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谢无言作礼谢过霁花,与黎琛一前一后离开房间,临近门边时,忽然听到半开半合的门缝里传来极轻的声音。 别再重蹈覆辙了。 谢无言顿了顿,转过头,却只看到一道斑驳紧闭的大门。 像是说给谢家,也像是说给谢临江的。 第219章 亦或是,说给他的。 谢无言看了看掌心,他隐隐有种预感,却因为没有证据,无法取认这种感觉究竟是不是真相。 谢临江和他,他和谢临江。 谢无言攥了攥手心,直到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痛觉之后,才缓缓松开手。 * 留在镇海山庄的最后三天,谢无言还是没见到盛今朝的人,便找李叔问了问情况才知道,夜游船毕竟是由盛今朝负责看管的,出事之后,他一直在努力修复那些破损的精密零件,直到最后几天也不例外。 临到出发前七八个时辰的时候,盛今朝才敲开谢无言客房的窗户,笑眯眯地翻进来找他聊天解解闷。 虽然谢无言自己都觉得,想要找他聊天解闷,大概算的是一种相当叛逆的行为了。 盛今朝看着比之前自然了许多,大概也有他境界提升的原因,在知道谢无言境界高于自己后,盛今朝最近一有空就失踪,溜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偷偷修炼习剑,才忙把自己的境界追了上来。 盛今朝乐呵呵地给告诉他这件事,骄傲道:这样我就又是你师兄了,师弟。 师兄到时候打算带些什么? 带?盛今朝有点摸不着头脑,不必特意带什么吧,储物戒里该有的都有。 要是没有储物戒呢?师兄得做二手准备。 盛今朝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犹豫地问:师弟是说这次合欢宗之行,恐怕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甚至会让我们连储物戒都摸不到? 嗯。谢无言微微颔首,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能确认,但请师兄务必小心,黎琛那边我得多看着,恐怕照顾不到师兄这边。 你照顾徒弟是应该的,不用担心我这边,我可是你师兄呢。盛今朝心里莫名有点酸溜溜的,就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师弟临行前,得去见一见谢仙尊吧?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就出发啦~ 第183章 合欢宗(10) 既然知道此行危险,按礼数讲,他是该提前与谢锦声道别一声,只是如今谢锦声身边有应淮陪着,他便也放心多了。 越是了解他自己,谢无言越是察觉到,给应淮赐姓是一个相当正确的选择。谢无言不可能一直分神照顾谢锦声,应淮既然招谢锦声喜欢,那他成为谢淮之后,也一样能好好陪伴谢锦声。 谢无言点头答应盛今朝:我会去见他一面的。 盛今朝松了口气,一脸高兴地问:我刚刚抽空跑他那里看了看情况,怎么应淮那个小子在他那儿?他是在替你照顾谢仙尊吗?没想到他年纪轻轻,腿脚还挺勤快。 嗯。谢无言坐在书桌边翻看着十方诡阵图,云淡风轻道,我父亲打算为他赐姓,具体的等我回来后再办,到时候,他便也是谢家的一份子了。 盛今朝点点头:也是,谢仙尊也嗯?什么?赐姓?赐给谁? 反应过来的盛今朝瞪大双眼,惊恐万分地抓住谢无言,眼睛里一瞬之间竟涨满红丝。 谢无言只能重复了一遍:我父亲打算赐姓给应淮。 盛今朝继续瞪眼睛: 看出来是很不理解了。 谢无言将前因后果简单且带有删减地梳理了一遍,大致是将原因归咎于应淮和谢锦声有眼缘,盛今朝这才镇定了一些。 毕竟有没有眼缘这种事是努力不来的,但要是有个硬性条件或标准,盛今朝绝对会绞尽脑汁得到赐姓的机会。 谢今朝,实在听着没盛今朝顺口。 盛今朝自己也想开了,很快也就不提这事了,转而道:储物戒的事,师弟是怎么处理的? 如果合欢宗一行真的像谢无言所说的那样,连储物戒都摸不到,对修仙者来说真是极不利的状况。 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在盛今朝好奇的目光中,谢无言点点头,往旁边贴了张无声符,免得旁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 午夜时分,夜色笼罩南海岸边,涛声人声一浪高过一浪,人群聚集在这里,一同等待盛今朝三人的到来。 合欢宗虽不为仙界正道接受,但这次的继位大典由玲珑门起头,召集了整个仙界所有有头有脸的门派,据说去的还都是各门派的年轻才俊,正是与其他门派结交,提升关系的重要机会。 没多久,人群中就有人朝一个方向喊道:盛师兄来了! 压抑已久的人潮涌动起来,却发现来者只有盛今朝一人,跃跃欲试想要躁动的心脏,因为谢无言的缺席而被迫压了下去。 盛今朝蹦到船边,见他们一副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纳闷起来:怎么都不说话?见我过来也没个反应? 温婵温小落邪笑着戳了戳他:想见的人没来,不想见的人来了,大家失望了呗。 去去去。盛今朝开玩笑说,怎么我就成了不想见的人了,你们这帮小没良心的,平时你们习剑不是我带的?以前锻剑造剑全找我,我这一趟万一走很久,看你们以后没剑了找谁补。 温婵一脸不信地叉腰:骗谁呢,继位大典明明就只有一两天,你马上就回来了。 一旁的严霜走上前,微笑里略带担忧地问:今朝,你的储物戒呢? 温婵温小落也好奇地看过来,惊讶道:盛大哥,你出门连储物戒都能忘带啊。 在这儿呢,盛今朝拎出自己脖颈上缠着的细线,一枚铁质储物戒正静静系在上面。 温小落眨了眨眼,好奇地问:怎么是个旧戒指,你前几天锻的那个又新又漂亮的金色戒指呢?我明明看到你今早还戴着的。 就去两天而已,那么在意我戒指干嘛?盛今朝一脸无奈,转而岔开话题,说起来,这夜游船是赶工修好的吧,能行吗?万一又被人动过手脚怎么办? 温睿舟毫不客气往他背上招呼了一巴掌:夜游船能修好已经是万幸,你小子居然还敢挑挑拣拣的! 温灼笑了笑:父亲与母亲担心再出什么差错,日夜都守在船边帮忙修缮,是不可能再有什么问题的。 温婵温小落调皮地朝他吐吐舌头:就是,盛大哥就知道挑挑拣拣。 与送行的人们问候笑闹时,却有人忽然被头顶一片阴影所吸引,抬头一看,这才惊道:谢少爷来了! 嘈杂的人群倏地一下静止,凝滞的一瞬里,无数人的眼珠子都像卡在眶里似的,缓缓的,缓缓地追着那一抹轻点在长剑上的红影而去。 骚动再起的人群里,有人深深吸气,惊叹地骂脏:我操 最快缓过神的还是温睿舟与严霜,严霜清清嗓子示意人群安静,温睿舟则走上前,笑对谢无言:谢小弟,镇海山庄素来不许在庄内御剑或是使用飞行法器,但是私底下偷偷犯禁的人还是不少,即便如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我的面前明晃晃地御剑而行呢。 他们虽比那些弟子长老镇静许多,心里却依旧不平静,谢无言今日的打扮,实在不是仅仅一个美字能来形容的了,纵使他们一生见过无数貌美仙君,清丽仙子,也不曾见过如此非同凡响之姿色,以美景称之都不为过。 心里虽都是如此想的,但说出来终归显得冒犯轻浮,又因为严霜的警告,人群支支吾吾不敢评论,却都挂着一张晃了神的脸,在心里暗叹不已。 虽说修仙者长得再貌美也不会对修行产生帮助,但是貌美至此,实在令人艳羡极了。 就连一向不在意外表的盛今朝也有些发愣。 谢无言从赤链剑上一跃而下,紧接着,剑后跟着的应淮也一起跳下来。 眼看温睿舟笑眯眯地瞧着他们,应淮有点慌了。他们当着温睿舟和严霜这两位庄主的面破规矩,是不是该道声不是 应淮犹犹豫豫地想要弯身,谢无言往他身前挡了一下,俯了俯身轻声道:方才我与父亲道别,怕误了时辰才做此下策,还请庄主宽恕。 温睿舟赶紧将他扶起:今天这样的日子,我怎么会怪谢小弟。 严霜温和一笑,岔开话题问:说起来,谢少爷的徒弟怎么还未到?也差不多该到出发的时候了。 谢无言平静地瞥了一眼夜游船:他已经过去了。 温睿舟和严霜皱眉看了看彼此,纳闷地朝后看,漂浮在月色之下的夜游船上,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只有一柄寒光凛凛,透着蓝色荧光的长剑,静靠在船头,露出短短一截剑柄。 第220章 温睿舟和严霜再次面面相觑,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过夜游船,黎琛到底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再怎么动作隐蔽,也不至于连这里境界最高的温睿舟都没注意到一点动静吧? 这黎琛的身手,居然如此之好? 临行前,谢无言走到应淮跟前,盯着他的脸问:在紧张什么? 应淮身子一震,不太自然地揉了揉后颈:没有 谢无言不用猜都知道,他还在为赐姓的事烦恼。 他也没打算直接说刺激他,只是拍了拍应淮的肩膀:你紧张的事情,还有一阵子才要发生吧,先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想改主意,你随时也可以拒绝。 应淮一惊,高声道:我想好了!我不会改想法的,我会 谢无言点点头:不必太拘谨,待我回来以后,我与父亲会正式为你赐姓,那时可不能再事事都如此紧张了。 嗯!应淮猛地点点头,用力得头发都快甩下来的。 谢无言准备上船,已经踩到船檐,回头却见缓步走来的盛今朝一脸恍惚,不禁蹙眉喊了声:师兄? 啊?嗯盛今朝倏地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笑说道,师弟的这件衣服真是太合适了,我有些看迷眼了。 谢无言: 看着是一脸不好意思,话倒是说得比谁都坦诚。 谢无言抬手看了看自己花纹繁复,绸缎光彩如昼的袖口,道:父亲为我择的正袍,似乎是夸张了一些。 方才见面时,知道他要去合欢宗继位大典的谢锦声强硬把他留了下来,从他身边为数不多带出来的正装里,翻出了现在谢无言身上穿着的这件正装,据说是以珍稀的凤尾之丝一根根缝制出的正服,因其不畏真火,不惧刀枪,亦可以作为战服使用。 夜游船缓缓升空,盛今朝向下挥着手,直到他们跟蚂蚁一样小,看也看不见为止。 盛今朝放下手,松了口气,转而看向一旁甲板上坐着的少年。 黎琛正坐在那儿,曲起一膝,将手随性地搭在上面,露出戴了一只奶白储物戒的手。 那是他们用来障目的假戒。 盛今朝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谢无言教他藏储物戒的方法实在有些狠,但也确实保险。 此行真的会如此不安宁吗? 嗯。谢无言看了看黎琛,我们三人尽量不要分开,其他门派的人若是与你说些什么,也尽量不要相信,都是些信不过的人。 三人在紧张的氛围里,乘着夜游船驶向了提前设定好的方向,七八个时辰过去后,已经快接近天明。 盛今朝将三人的剑聚集起来加固铸造,黎琛则一直待在甲板四周,沉默不语地盯梢着附近的情况。 谢无言将药液递给他,顺便问了一句:在找什么? 黎琛盯着夜空:快来了,很快。 还不等谢无言在那夜空里窥见什么,黎琛忽然睁大双眼,瞬间抬手指向那黑暗夜空里的一个小小的白点:在那里! 谢无言一惊,也来不及过问什么,迅速奔向甲板正前方的位置调转船头的方向,让夜游船向右边深而黑暗的密林迅速驶去。 船身一斜,整艘船剧烈颠簸起来,盛今朝懵地抱住三把剑和他的工具们,堪堪往前面喊:师弟!怎么回事?! 谢无言来不及与他解释,右手握住操控航向的球形物体,操纵着夜游船驶进 毕竟前世神秘消失的不止温灼,事后,待温睿舟一行人前去合欢宗搜寻情报时,连夜游船的一片碎片都没见着,但是合欢宗的人又声称,温灼是参与了继位大典的,只不过在那之后,他与其他门派的所有参与者都一同离开,不知所踪了。 如果他们的话属实那夜游船失踪的原因,就是因为它在温灼前往合欢宗的路途中,就惨被损毁。 谢无言瞪了一眼身后。 他现在还没有弃船的打算,或者说,在这艘船的全部价值被使用完之前,他不打算就这么轻易下船逃生。 像可怜的小兔一样被追的到处逃窜,不是他的风格。 想要追他,总得付出代价。 ----------------------- 作者有话说:肚膏药皮回归啦~ 让我努力带着这个破破的老腰来更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4章 合欢宗(11) 色如牛乳,嫩白如丝的雾霭一缕缕绕着高低不齐的山脉。 巍峨的机关铁龙以四条铁足行走,所到之处无不群山撼动,蔽日遮天。 机关与机关之间,摩挲时发出剧烈的吱呀响声,一个身强体壮,光.裸上身的大汉腋窝夹着个粗.大木桶,在铁龙背上一路飞跃跨步而来,动作是与体型完全不相符的轻盈。 他一个急刹,停在了铁龙腰部,再一记飞踢踹碎木桶,让桶里的油水尽数流入底部的机关槽与齿轮相接处。 做完这一切,王大喜吹出一口热气,抬手将木屑木渣焚灭,火灵根的热气在身边蒸腾不断。吱呀的刺耳声响这才停了下来,铁龙的速度也更快了一些。 旁边飞来一个浑身被黑罩衣拢紧的人影,递给他擦汗的汗巾,王大喜一边擦汗一边瞄了眼铁龙后方白茫茫的雾霭:后头怎么样了? 还是一样,谷主。 攥着汗巾擦汗的王大喜咬紧两排硬牙,气得浑身又蒸出一排热气:这帮狗娘养的东西!还没跟够?他娘的,在我们屁股后面追了三天三夜,还他娘的追!一帮阴沟里的玩意,呸! 王大喜瞪了一眼身后,将汗巾搓成火球,狠狠一把丢了出去。揉成团状的汗巾瞬间如一个高速运动的铜球般撞入雾霭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旁边黑罩衣的人影抖了一抖,没敢吭声。 王大喜呼了口气,摇头气道:我看就得调个方向,把玲珑门的这帮臭老鼠请上来喝喝酒再一人赏他们几百几千鞭子,那才带劲儿! 旁边蒙着面的人再次出声提醒:谷主,不可。 王大喜瞪了那人一眼,拍了拍糙手:都是帮胆小如鼠的玩意儿。 蒙面人沉默一二,冷声提醒他:王谷主,离三年的观察期结束还剩七十九天,希望您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逾矩。 观察期?王大喜叉腰大笑起来,笑罢,眸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狠厉与轻蔑,三年,是啊,那帮老头儿花了三年时间,掘地三尺就想找到个能够代替我的人,现在呢?他们找到了吗? 蒙面的黑衣人再次沉默,还未等他回应,王大喜突然眼神一变,警惕满满地看向后方的浓雾之中:有人过来了! 他猛地一拍手,储物戒里飞出一只三头铁鸟,被王大喜注入炙热真火的铁鸟散发出浓浓蒸汽,蓄势待发地注视这浓雾 蒙面人怀疑地看了看寂静的浓雾,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王大喜的壮胳膊一手拎起,拎小鸡似的把他扔到了身后:愣着干嘛!应战! 下一刻,浓雾之中传来嗷的一声长鸣,一个赤红色的影子猛然间飞了出来,王大喜迅速向旁边一避,眨眼间,坚不可摧的铁鸟就被那火红色的不速之客撞了个粉碎。 意识到自己撞到东西的大鸟,扑扇着翅膀回头:嗷? 蒙面人被吓了一跳:凤、凤凰? 玄鸟而已,惊讶什么。王大喜若有所思地打量这只玄鸟,以及一地粉碎的铁鸟碎片。 他的所有机关铁兽都是由上等的玄晶与纯铁制成的,坚不可摧,对付普通妖兽是绰绰有余,这只玄鸟毛色光亮美丽,灵力又如此强大,显然是修仙者的灵宠,实力不俗的那种。 他抬头看了看大如小山的玄鸟,一个红衣飘飘的身子一跃而下,脚踩飞剑来到了王大喜面前,有礼却又淡漠地说道:仙友,我们方才行动太急,撞坏了您的法器,实在抱歉。 王大喜抬眼想要打量这人,却在看见这红衣来者的面貌的瞬间,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真他妈好看啊。 他出身人界乡野农村,虽是来仙界修炼已有百年之久,却仍是不曾学过什么复杂难懂的辞藻,看见谢无言的第一反应,便是心里这朴实的不能再朴实的一句话了。 短短一瞬,王大喜竟遥想起自己百年前还在人界时的情形,当时他还未被恩师发掘,听旁人说起那仙界仙尊腾云驾雾,仙风道骨的模样,也曾有过无数期盼。 只是真正当他拜入仙门,成为这里的一份子后,他发觉仙界大多数人也不过如此,表面玉树临风,实则虚伪下作者数不胜数,后来他阅人无数,光凭气质就能知对方七八分底细,更不会为区区几分皮肉姿色所打动了。 第221章 可是眼前这人的面貌却完全不是那回事,这红衣美人与王大喜今生所见过的所有修仙者都不一样,他可是活了百年之久,什么上位者没见过?如今更是一跃成为铁龙谷谷主居然会被一眼惊动心神,实在是不可置信! 鬼使神差的,他不禁起了结交的心思,一抱拳一拱手:我乃铁龙谷谷主王大喜,请问阁下是? 王大喜身后传来一阵满是狐疑的低沉声音:铁龙谷?他回头,见一紫衣少年潜伏在浓雾与外界的交界处,王大喜意外地睁了睁眼,他这等修为的人,竟完全没有发现这个少年的存在。 紫衣少年手里还提着几个昏迷不醒的人,都穿着乳白色的衣服,头发也包在白色头巾里,几乎就要与浓雾融为一体。 少年冷着脸,毫不客气地将这三两个昏迷的人丢给王大喜,王大喜抬起一手,像接面团般接住了这几个人,他唔了一声,惊喜又不可置信地问:你们居然把玲珑门的人逮到了? 顺手罢了,想必谷主也不喜欢被这帮人鬼鬼祟祟跟踪的感觉吧。谢无言眉眼淡漠地说,却令王大喜血脉喷张,而且来者不善,我们刚被跟踪没多久,他们就出手下杀招,见你背后也有数人一直尾随跟踪,我便顺手收拾了他们。 就该如此!阁下实在是豪迈仗义!王大喜高兴地赞道。 多此一举!远远躲在安全地方的蒙面人又慢慢挪了回来,还生气地埋怨他们,万一玲珑门找我们麻烦怎么办?黎琎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人,何必要多此一举! 嗯,所以我把他们全都抓过来了,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做的。谢无言面不改色地答,他与盛今朝先后御剑来到停在山脉之中的巨型铁龙背上,一一向王大喜自我介绍道:在下谢无言,来自红霞一线天。 谢无言?王大喜愣了下,当家仰天大笑两声,满脸喜色地与他握了握手,我端掉机关谷的时候,那儿的人哆哆嗦嗦问我是不是谢无言派来的,他们说的那个谢无言,一定就是你吧! 谢无言皱眉:机关谷? 王大喜点点头,绘声绘色地告诉谢无言他几个月前是如何发现机关谷的人偷偷潜伏在铁龙谷中偷他们锻铁冶铁的技艺,而他又是如何一气之下捣了整个机关谷的故事。 霍家这下可倒霉惨了,先是因为得罪谢无言而没了霍遥这个继任者,而后又因为耍小聪明,从仙门那儿盗取重要的技艺,结果整个门派都受牵连。 自然的,机关谷的所有财产和商道也都被铁龙谷接手,霍丘这个曾经的门主,如今却只能当一个铁龙谷的下层弟子,过的好生凄惨。 王大喜对谢无言的名字印象深刻,毕竟当时霍丘被他逼到沙丘深谷之中,在他比天高的铁龙之下吓得屁滚尿流,竟以为王大喜是谢无言派来收拾他的人。 那个时候王大喜就好奇,谢无言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威风。 所以在这时,王大喜得知他就是谢无言时,对他的好印象当即就又提升了好几倍。 当年王大喜被恩师发掘,踏入仙途之后,便一心于山中苦修,不问世事。在接管铁龙谷之前,他一直于山中修炼,并不知道谢无言的那些传闻,他对谢无言的欣赏,完全出于他敏锐过人的直觉。 今此一面,只觉得进入仙界百年来,终于见过一回真正的仙者侠士。 黎琛有点儿微妙地看着他们握手的地方,背过头没有说话。 盛今朝将他们抓到的,跟踪在他们以及王大喜身后的全部十几人一起聚集在铁龙背上,王大喜从储物戒里招出铁蛇,紧紧将十几人捆在一起。 王大喜本想先带着这帮人去合欢宗,却被谢无言制止了,他没有透露自己知道的隐情,只说:合欢宗埋伏着很多玲珑门的内应,一起带过去,他们恐怕是会被这些同门解救走。 王大喜也很信任谢无言,当即把每个刺客都灌了药,连着铁蛇一起让亲信送回了铁龙谷,不论严刑还是拷打,势必要问出刺杀的目的。 王大喜听说他们是代表镇海山庄出席继位大典的,当即跟为首的盛今朝提议:既然都是要去同一个目的地,不如与我同乘铁龙前去吧。 盛今朝笑着指指谢无言:我听我师弟的,大小事你都问他就行了。 王大喜乐得大笑,谢无言答应后,更是高兴地以接待客人为由赶走了监视他的蒙面人。 换做旁人,谢无言一定会多留几分警惕,但王大喜毕竟是他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里挺重要的一份子,便也对他多了一分信任。 王大喜算是唯一一个在合欢宗继位大典上活下来的人。 他是上一任铁龙谷谷主孙百道在人界游历时发掘的弟子,因为天赋太强,来仙界不过五六十年,就在修为上超越了孙百道的其余十来个弟子。 王大喜不仅天赋高战力强,而且心直口快,心思也要比孙百道其他那些弟子来的善良耿直,颇受孙百道的喜爱。 等到孙百道寿元即将耗尽之时,他写下遗嘱,将铁龙谷谷主一位交予王大喜,而他的其他弟子自动晋升为长老。 弟子越多,这人心也就越乱,其他弟子有的等了三四百年,就为了抢这谷主一位,现在孙百道居然将这大任交给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新弟子,还是人界出身的,这群人自然是有千百个不乐意,但是他们之中,也的确没有在修为与战力上能够超过王大喜的人。 那帮蒙面的铁龙谷弟子,都是孙百道的其他弟子派过来监视他的,就想盯着他的一些不妥之处做文章,但王大喜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弟子回回玩阴招,又回回都被他治的服服帖帖。 王大喜欣赏谢无言敢作敢为,大胆对付玲珑门的手段,谢无言也认可他的实力,的确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然而铁龙载着一行人没走出多远,王大喜就凑到谢无言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他:无言老兄,你那个徒弟到底什么来头?从刚刚开始就一副死人脸,是我哪里得罪他了,还是你自个儿得罪他了啊? 王谷主不必介意,他只是不喜欢和玲珑门的人打交道而已。谢无言想到一点,补了一句,忘了跟你说了,他叫黎琛,是玲珑门门主的儿子。 王大喜惊得两眼一颤,险些把自己舌头给咬下来。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说?! ----------------------- 作者有话说:偷偷开工(探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5章 合欢宗(12) 王大喜的语气听着很是惊讶,却没有埋怨的意思: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说? 正因为觉得不重要,才没有特地告知你,他与生父的关系并不亲切,或者说,更像是仇人。谢无言神色淡淡,说话间仿佛吃茶饮水般淡然,还是说王谷主你觉得,出身很重要? 重要个屁!王大喜猛的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真是问了个蠢问题,在他眼里,出身是重要,但是执着于出身的人绝对是傻逼中的傻逼。他现在就过着被一帮傻逼天天监视的生活,简直苦不堪言! 谢老弟,平时喊我谷主的人都太混账了,要么想巴结我,要么看不上我的出身,你我之间是兄弟,你喊我一声大喜就行!王大喜热络地揽过他的肩膀,你!还有你那个师兄,徒弟,往后都是我王大喜的亲兄弟,谁也欺负不来的那种! 王大喜高高兴兴地认了谢无言一行人做兄弟,谢无言虽意外他的热情,但也没推拒。 换做以前,谢无言一定会斟酌与王大喜结交的利弊,将朋友或兄弟理解为纯粹的利益交换,如果没有好处,他绝对不会答应结交一类的麻烦事。 不过现在这些事他完全没想,至少王大喜笑容开朗面对他的时候,他脑海里并没有那些冷漠的想法。 而且人与人相处哪有不麻烦的,何况他如今有了感知力和理解力,知道交朋友也不难,重在用心。 可谢无言也确实不是个热闹的人,和王大喜的性格脾气简直是天壤之别,好在谢无言极端,王大喜就是另一个极端,他相当善于自娱自乐,一个人就能把气氛搞的热热闹闹,根本不需要谢无言多费什么口舌。 他轻松多了,自然就不会抵触王大喜善意的接近。 两个人差距也确实大,谢无言毕竟是谢家出身,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不是一般人学的来的精致。王大喜却是个完完全全活的粗糙的人,浑身都是练重剑锻硬铁练出来的腱子肉,行事极为粗犷。 他好奇地跟盛今朝和谢无言讨论这次合欢宗的事,说到兴头,毫不犹豫就揽着谢无言的肩膀笑起来。连默默待在里面,很少吭声的秦枭羽都忍不住嘟囔了一声:好吵。 第222章 谢无言是没觉得有什么,他不喜欢肢体接触,便轻轻抽开身子就好了,可是黎琛瞪过来的眼神实在有些过分,而且是愈发幽怨,叫王大喜都拍着脑袋纳闷:谢老弟,我哪里惹着你徒弟了吧,怎么看我比看仇人还凶! 等王大喜离开去维护铁龙的时候,谢无言瞥了黎琛一眼,略低下声音:他没恶意,身份也干净,不必这样与他敌对。 我没和他敌对。黎琛皱着眉头为自己申冤辩解,我就是看他有点不顺眼,而且,我什么都没做,师尊不能偏着他一个外人说话。 黎琛的话怎么听着就这么怪?谢无言也跟着皱眉,没有要偏袒他的意思,直截了当说:我难道不是一直都偏向你吗?何时有偏向过其他人? 黎琛看他的视线微妙地变了一变,没等谢无言看清就转过头,将表情藏了个严严实实。 等到四人乘坐着的铁龙快要踏入合欢宗的势力范围内时,王大喜这才敛去了几分笑意,眼神也不再放肆,而是始终保持警惕,专注地盯着合欢宗的方向看。 谢无言三人原本乘坐的夜游船已经被玲珑门的刺客打了个粉碎,坠入密林深处,连个完整的木板都找不见了。 他们还未到合欢宗的势力范围就已经被人盯上了性命,这让盛今朝更加相信谢无言所说的都是事实,此行注定不会安宁,他们的准备也都是有意义的。 合欢宗的势力范围主要有三大块紫枫谷,金铃湖,以及鬼雾山。 其中紫枫谷最漂亮,以连绵不断,美丽稀有的紫色枫叶闻名仙界,他们很快将要进入的地方,也是紫枫谷一带。其余的,属金铃湖最神秘,乃门派密地,非合欢宗弟子不得入内。 这三地之中,又属鬼雾山最危险,传闻那些被抓去做炉鼎的可怜人之所以逃不出合欢宗,就是因为鬼雾山的存在。 即将步入紫枫谷,王大喜拍拍糙手,控制巨大的四足铁兽转换为长长的铁蛇,载着众人慢慢潜入密林深处。 蛇形铁兽行动起来更加柔韧自由,比起之前的形态,更加不易暴露行踪,即便如此黎琛还是执意要埋伏在铁蛇四周前行,以免有人偷偷接近,顺便也可以扫除前路可能存在的埋伏。 在与其他门派会和之前,就算是紫枫谷也不是安全之地,甚至比外面还要危险,玲珑门既然敢派人半路拦他们,照样敢在这里让他们尸骨无存。 谢老弟,你这徒弟身手不错啊。王大喜张望着四周,发自内心夸赞也是发自内心不解,黎琛的境界应该不比他高,怎么他居然完全感知不到黎琛的存在。 黎琛的隐灵术彻底遮盖了他的气息,除非用师徒契,否则谁也不能确定黎琛身处何方。 如果不是超乎常人的天赋,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将隐灵术练至如此地步。 简直是生来的刺客。 谢无言沉默一二,突然用心声向秦枭羽搭话:他跟你很像。 秦枭羽反应的比以往任何时候迅速:哈? 但是出乎意料地没骂脏话。 隐藏气息这方面,黎琛和你很像。很少有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将隐灵术练到这种程度,何况现在,他真实境界不比我高。谢无言不着痕迹地试探,虽然你没有修炼过仙法,但是你也很擅长于此。 雕虫小技而已。秦枭羽冷哼,似乎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在以前,我们这行为了活命挣钱,只有将气息练到无形才行。 秦枭羽并没有发现他在套话。 起初只是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想,但现在却不同了秦枭羽并没有否认谢无言所说的他像你这件事。 换句话说,秦枭羽是知道的,他对黎琛像他这件事并不意外,甚至早已默认。 如果谢无言的猜想成立,那么秦枭羽的身份就有两种可能:黎琛母亲那边的亲属,亦或者他才是黎琛的真实父亲。 秦枭羽是人界的杀手,黎琛母亲钰照公主也来自人界,因此第一种可能是成立的,就是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异有些说不通;而第二种可能,少许就有些微妙了,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意外的说得通 黎琛的父亲黎琎的确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是个温和可亲的人,但他骨子里也压抑着一些暴戾的性格,在发现妻子所怀着的孩子并非自己的骨肉后,误会是自己义弟所为,就暗中策划了义弟和妻子的死。被最信任的两人所背叛后,黎琎性情大变,对黎琛的态度也变得冷漠又残酷 这几乎就和玲珑门里关于黎琛的谣言一模一样。 听上去合情合理,前因后果串联的也相当有逻辑,但是不能仅凭这一点,就确认黎琛真的是秦枭羽或那个义弟的孩子。 否则他与那些用谣言伤害黎琛的混蛋也没区别了。 谢无言没纠结多久,毕竟他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可以刺探情报的对象,还多半是情报当事人。 于是他说:虽然黎琛不说,但他应该还挺想他父亲的。 秦枭羽沉默一二,冷笑一声:那种王八蛋,不见也罢。 我不是说‘那个’。谢无言吐字清淡,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出来见他。 秦枭羽狠狠噎住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巨大的动静 哈???? 你他娘的在放什么狗屁呢!!!! 谢无言:好吵。 虽然是通过神识对话,却还是觉得耳朵隐隐作痛。 秦枭羽的表现很真实,确实是被误会后的反应。 与其说秦枭羽是个很好懂的人,不如说他是个不屑于隐藏情绪的人,平日里他虽和秦枭羽没有多少对话,但也清楚地知道秦枭羽并不是个只懂得直来直去的蠢货。 秦枭羽像兽类一样凶暴且敏锐,甚至有时候谢无言情绪出现波动,他感知得要比他自己还快,只是察觉归察觉,安慰是不可能安慰的。 过去,在秦枭羽还未被封印的时候,谢无言相信他的确是个强到人神皆畏的杀手。 骂了好半天,秦枭羽才冷静下来,肯正常说话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乱猜。秦枭羽顿了一顿,似乎是做了一瞬的心理准备,才说,黎琛不需要知道我的存在。 你总不能一辈子瞒着他。秦枭羽再次强调他不重要,谢无言也有自己的理由反驳,光是我陪在他身边也不够,就算你与他不是血亲,只是认识他母亲或其他什么人,你对他来说也很重要,如果他能知晓你的存在,他对他父亲的执念也一定能消减不少。 秦枭羽沉默了很久也没有应声。 谢无言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再追问这件事。 铁蛇游走间,他们面前突然刮过一阵冷冷的雪风,是黎琛的信号,王大喜操纵铁蛇向旁边一避,谢无言与盛今朝也迅速按住剑柄,随时准备迎战。 然而当他们看清前面清一色素白长衫的御剑人影后,王大喜唔了一声,当即松开手笑道:别怕别怕!是不破剑宗的人! 谢无言挑眉:不破剑宗? 盛今朝眼里浮出惊喜的神色:居然是不破剑宗! 不破剑宗可是仙界所有剑修最向往的门派,传说剑宗宗主,也就是如今的剑尊大人,更是千百年来在剑术上未尝败绩的顶尖剑修。 宗主?嗯看着是不在。王大喜张望了一阵,朝那一帮御剑飞行的修士们喊,洛意!剑尊人呢?他怎么没来? 被叫做洛意的黑皮兽耳少年稍稍慢下速度,朝他们这儿瞥了一眼,喊着回答王大喜:继位大典这种事他是最懒得参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还有小小的虎牙,居然是一个转行做剑修的妖修。 看情况,王大喜的人脉还挺广,他与那位传说中的剑尊大人以及这个洛意都挺熟的。 洛意是不破剑宗出席继位大典的代表,他一声令下,随行的几个弟子就都掉头御剑过来。 谢无言粗粗扫了一眼那些弟子,一个二个比他看着还面瘫,脸像是铁打过的一样凹凸有致明暗分明,跟他们腰间的佩剑一样坚实硬朗。 既然碰巧遇到了,就一起同行吧,虽然也没多久就能到了以防万一吧,免得某些人又想跟踪我们。洛意嘟嘟囔囔地说,连夜赶路带来的疲惫都变为了眼底的乌青。 说着说着,洛意的眼神瞥了过来。 话说,你就是那个谢无言? ----------------------- 作者有话说:我回来了!!!(猿叫 因为持续腰痛最近都没敢怎么久坐,导致工作以外就只能在床上躺平缓解orz左右给我买了个腰垫呜呜呜终于是好多了,爬着回来更新 第223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大典前夕(1) 和王大喜不同,他的朋友,兽耳少年洛意看着就机灵,更是在见过谢无言一面后,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见谢无言目露疑惑,洛意笑了一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显眼。 洛意故意摆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开过玩笑,这才微笑地握了握谢无言的手:我叫洛意,不破剑宗的人,咱们都是同辈人,彼此就免了什么尊称吧。 谢无言看了一眼洛意单纯友好的目光,兽耳少年的皮肤黝黑,看上去是天生的,注视着谢无言的双眸有股莫名的亲切感,看起来柔和灵动,真诚亲切。 他回握住少年的手,以示交好。 洛意嘿嘿一笑,高兴地抹了把鼻子,问:那,谢无言,我问你件事,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那小子,我闻着年纪不大是你什么人啊?师弟? 此言一出,周围几人皆是脸色微变。 王大喜关注点不在那个跟踪者,惊道:洛意你小子真是狗鼻子!竟然连这都闻得到! 洛意叹气:你说为什么呢? 洛意无语地竖起两只黑色的狗耳朵,懒得再理王大喜。 谢无言挑眉瞥了眼身后,唤道:黎琛。 疾驰的铁蛇之外一时间只剩耳侧猎猎风声,等了半晌,黑暗里才显出淡淡的轮廓。 一瞬间,黎琛从谢无言斜后方的黑暗里突然现身,轻快利落地跃到了铁蛇背上。 眼神看也没看别人,径直盯住谢无言不放。 谢无言不意外,他知道之前他藏身黑暗的时候,那双眼睛也从未离开过他。 洛意夸张地张大嘴巴‘啊’了一嗓子,满脸高兴地拍拍手:你学过隐灵术?居然比我判断的位置差了好一段,我还是第一次误判这么远的距离。 洛意还是一副玩闹的样子,不过他周围的剑宗弟子就没那么轻松了,纷纷举剑:剑仙大人!请您后退! 黎琛一皱眉,霜杀剑竟不知何时出了鞘,凛凛的刃光挡在面前,静待对面先一步动作。 胡闹!王大喜吆喝一声,拍着膀子护住谢无言他们,洛意!让他们把剑都收起来!这是我的兄弟,你们那么大反应是要干嘛?! 洛意也瞪他们:把剑都收起来,还没到合欢宗就想给我惹麻烦? 剑宗弟子们面面相觑,犹豫地放下剑,却还不肯完全收起来:可是,剑仙大人,是剑尊派我们来保护您的 剑尊说什么关我屁事,你们既然是跟着我一同过来,就乖乖听我的话,还是说,你们觉得我低剑尊一级,不配号令你们? 剑宗弟子们连连道说不敢,赶紧将剑都收了起来。 谢无言端详着洛意这番样子,也的确不像是假装出来的善意。他过去是妖修,却比这些固执的剑宗弟子更多一分人情味和亲切感。 这么说来,你就是黎琛?我听说过你与谢无言的事。洛意摆出笑来,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笑,而是同辈间亲切友善的语气,不用管这些人说什么,咱们聊咱们的,你的隐灵术相当厉害,是从哪儿学的?我可从来没见到过人修能有如此高强的隐灵术。 黎琛被该人的热情吓了一跳,微微别过头去:没什么,以前跟着位长老学的而已。 洛意往他跟前一顿,先是动了动鼻尖,才问:你这柄剑能让我看看吗? 黎琛下意识后退,脸也微微向着旁边的,谢无言的方向靠了靠,忽然又察觉到什么,将那微弱的弧度又偏了回来,把剑给洛意看了看,但剑柄还紧紧抓在自己手里。 谢无言当然察觉到他偏头的那个小动作,难得觉得好笑。 倒也不是嘲笑,能让他觉得好笑的情绪,大概就与寻常人看到小猫小狗时,忍不住呀的叫起来的那种情绪差不多。 和他不同,洛意看到黎琛这样,则是大大方方笑起来,直接伸手抚上剑身的光滑平面,感叹道:真是柄好剑。 洛意掂了两下剑,只是剑骨太重,如果能有合欢石相融,便能将此剑的完成度提高好几倍。 坐在一旁的盛今朝原本心不在焉的,现下听洛意提到合欢石,突然两眼就放出亮晶晶的光,附和道:是啊,要是能有合欢石相融,我在剑骨材料中所添加的雪沙虫粉末也能进一步起效,现在就 盛今朝欲言又止,眼睛都耷拉了下来。 二人虽然说的都是一些锻剑方面的词,谢无言却也略微了解一些,他们所说的合欢石,是一种只有在合欢宗势力范围内才能发现的灵矿,不光用于冶炼,甚至还可以用特殊的方法入药,或是用以作为辅助修炼的灵材。 由于合欢宗地处偏僻地带,远离仙界其他门派且有意隐瞒等等缘故,合欢石一直作为他们共守的秘密,被宗内弟子保护的很好,直到近百年,一个散修意外在合欢宗外围树林间发现一具合欢宗弟子的尸骨,并得到了他的储物袋合欢石的存在才第一次被人们所知晓。 洛意对锻剑挺感兴趣,但还远不及盛今朝那般狂热,他耸耸肩,站起身向外眺了一眼,双眸里忽然闪过一道微光:嗯? 谢无言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这短短一瞬间,周围四方天地骤然明亮起来,火团呜的叫了一声,为能冲出树林,来到更广阔的天地而高兴地鸣叫。 日光绚烂到所有人一时都睁不开眼睛,盛今朝探出头好奇地问:到地方了? 站在正前方,目视壮阔场面的谢无言嗯了一声,他的视线穿透强光,落在了下方瑰丽壮阔的巨型宫殿之上。 在谢无言之后,黎琛他们也渐渐看清了大地之上的那座建筑物,不由都沉默了。 无言之后降临的,是涌上心头的强烈震撼。 太大了! 包括谢无言在内的所有人,在双眸中映入这座漆黑雕金,却又泛着紫光的宫殿时的第一印象都是如此。 放眼整个仙界与人界,都难以看到这样庞大规模的尖顶式宫殿,那样一座盘山而建,高耸入云的尖塔像一道惊雷,直逼天空,气势磅礴。 这般景色,只在铁蛇顶端看实在不够过瘾,几人不约而同地转移到火团背上,玄鸟聪颖地一振翅,载着他们飞上高空,俯瞰这仙境之景。 紫枫飞舞之间,盘山的宫殿外风声簌簌,空荡荡的山谷之下犹如住着千百万只杜鹃,啼血之声不绝于耳,若是夜半时分,不知会是一副怎样恐怖的光景。 王大喜看懵了,使劲眨眨眼,竟突然从火团身上跳了下去,一下把众人吓了一跳,还好他身子灵活,瞬间就抓住了火团的足部,拼命朝下张望:怎么会有这样建的宫殿?样子真是稀奇的很!喂,那个谢无言的徒弟,你说说,玲珑门有没有这样气派的宫殿? 黎琛今天已是不知第多少次听到这三个字眼了,他眼神游移了一下,还没等他吭声,却听谢无言替他说话:合欢宗都建的如此规模庞大,玲珑门的定然也不会比他们差。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用来应付王大喜却足够了,糙汉子哈哈大笑,飞身翻回大鸟身上,找盛今朝攀谈畅聊他以前见过的人界皇宫遗迹。 洛意则是默默取出一个空的留影球,将这难得可见的一幕留存在留影球中,不知是方便日后观摩,还是要赠予谁看。 谢无言站在火团颈部,降落时灵气罩不得不关闭,气流涌入,几人都站定身子不再乱动。 他耳侧的青丝被玄鸟俯冲时带起的强风吹乱,有一绺被吹乱到黎琛面前,还未触到少年的脸,旋即又被狂风带到另一边去了。 狂风渐弱,望着那一绺飘回主人耳后,貌似很柔顺的头发,黎琛稍感可惜。 * 同一时刻, 合欢宗尖顶宫殿之中。 嘈杂的千百缕声音汇做一团嘈杂的音效,穿透厚实的墙壁传入屋中,只隐约让人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入耳的震动感。 成小鳞自从被带入这间繁复华丽的屋内,就感到一种强烈的不自然感席卷了全身。 以合欢宗稀少的弟子人数来思考,合欢宗的这座宫殿实在太大太大,难道在这之前,这里的千百间房间都是空置的不成?亦或是用以安置他们抓来的炉鼎,或是别的什么人 其实要想解答这个问题不算困难,空间阵法完全可以实现这一点,在有限的空间内,这座巨大的阵法可以让巨型宫殿收缩为小小几间屋子,也可以扩充至现在待客时的千百间客房。 可是,就是有哪里很不自然,他说不上来,可是,可是 第224章 成小鳞搓着汗湿湿的手心,在冰冷的屋子里感到焦躁不安满心灼热,他努力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冷静 他双手包住脸,松开手时,脸上仿佛已经被水泡过一遍,湿透了大半边。他听到一声轻笑从墙外传来,成小鳞知道有人正经过他的房间,且带着和他全然不同的相当轻松愉快的心情。 其他门派受邀赴宴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的年轻人,心情放松,全当是来出游玩乐,从长辈那儿接受到的一点对合欢宗的警惕,也在他们见到这座华丽巨宫后,荡然无存地消失了。 成小鳞由衷羡慕他们。 在他加入玲珑门后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已经清楚认识到了,玲珑门是一个内部环境相当紧张的门派,谨言慎行,时刻保持警惕与清醒,对于每一个玲珑门弟子来说都是必要的。 浸泡在这种自上而下的风气里,总归有人受不了,这几个月来成小鳞的周围已经换了许多批人,玲珑门的内门弟子审核相当严苛,历经千辛万苦从外门升入内门后,一旦被认定不合适,就又会被踢回外门,这其中的艰辛,是走后门成为内门弟子的成小鳞无法想象的。 然而成特的庇护并不等于他就完全安全了,否则成小鳞也不至于坐在这里了玲珑门这一次派去参加合欢宗继位大典的,是玲珑门剑门长老,以及作为随行者一同派去的成小鳞。 一直以来无理由庇护他的成特,这一次也绝望到近乎崩溃,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他们都知道,玲珑门必定是要利用这一次的继位大典做些什么。 或许,他们已经制定好了某个计划。 可是,直到出发前一天,直到现在,成小鳞都对这某个计划一无所知,他只知道,黎琎在猜忌他,而这种猜忌会决定他的生或死。 原本,他以为有成特庇护,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刺探情报转告谢无言的想法,要想化为现实,实在 成小鳞混沌的思维在他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时,立刻重新紧绷起来。 他直起身子,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口,在左一右三的叩击声结束后,一道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传来:开门,是我。 ----------------------- 作者有话说:宝贝们我回来啦!! 应该会逐步恢复正常更新,就是短时间内还无法恢复的意思哈哈哈,前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导致连一章都没有更新,真心给小天使们道个歉(土下座)会尽量尽快恢复正常更新速度的! 要解释原因的话就是一开始一段时间是忙工作然后整理大纲,大纲整理了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写的时候,上海封城了,然后忙活了一段时间抢菜搞吃的(那阵子真的一天一顿只能靠睡久一点缓解饥饿哈哈哈),刚好一点的时候我爸妈又陆续阳了去了方舱那阵子每天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在干嘛。还好熬过去了,最近生活已经正常很多了,爸妈也健康痊愈回家啦,希望未来不要再遇到这种事了,太折腾人了orz 希望能早点解封出去溜达溜达吧,左右和我要发霉长草了qaq可恶,好想去迪士尼玩玩!好想吃麦x劳啊!!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7章 大典前夕(2) 房门打开的瞬间,一个人影飞快闪入屋中,反手上锁快若无影,成小鳞随着夹古小满的动作下意识往后一退,而他忘记藏起来的满目不安,立刻就被对方看了个一清二楚。 把你的情绪藏藏好,行吗?成特难道没教过你该如何隐藏自己的气场吗?夹古小满无奈扶额,不想管又不能不管,把你的汗擦擦干净,不要总这么一副傻乎乎好被骗的样子,门主大人随时都可能出现,如果被他盯上的话,就算是成特也救不了你。 成小鳞被她的话吓出一身冷汗:门主大人也来了吗? 黎琎的确在这次合欢宗的邀请名册里,不过他这些年来从不参与任何仪式,就算是玲珑门弟子都很难一睹他的真容,这一次合欢宗继位大典虽然邀请了他,但是也被他以抱恙之类的理由回绝了,现在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 别这么看我,我也是刚刚才从宇文江雪那儿知道的。夹古小满脸色阴沉了下来,我虽答应过成特,要把你完好无恙地送回去,可如今门主大人亲临此地,合欢宗一事必然牵扯更多,这般水深的地方,我不敢保证这个约定能实现。 剑门是玲珑门里实力最强大,也是最得黎琎信任的一门,可是看夹古小满的样子,她堂堂剑门长老,竟然也没有能在这次任务中活下来的自信。 夹古长老,门派里关于这次任务的讨论太少,你是唯一接近过门主的人,对他的目的,你有过了解吗? 没想到成小鳞会如此直白,夹古小满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恐怖起来,成小鳞极清楚她在害怕什么,道:这个房间姑且是安全的,我来时已经找过一遍,有四颗种子埋在地板下面,两张桌凳都藏有一条藤蔓,其他地方应该是没有了 夹古小满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更加惨白:你都把它们都拆除了? 当然没有,如果拆除的话,宇文江雪一定会知道,所以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把他们都盖住了,用噤声符成小鳞知道夹古小满在惧怕什么,赶紧解释清楚,宇文江雪一定不止监听我一人,暂且不会注意到这里的。 做得不错。 成小鳞捏了把满是汗的手心,尽可能保持着冷静的语气提议道:既然夹古长老也难以自保,不如与我合作,我也能更好地为你办事,否则,我们恐怕都得死在这里。 我需要和你合作? 她冷笑一声,却又马上安静下来,背对着成小鳞沉思许久。 沉闷的空气在密闭的房间内几乎停止了流动,末了,夹古小满深深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转身面对成小鳞。 我最后提醒你一遍,玲珑门的任何事,你要是敢透露给黎琛那个师尊,就准备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吧。 * 自从玄鸟的长颈闯入众人视野的那一刹那起,合欢宗外闲散游览的一众修士便被彻底吸引了目光,纷纷吆喝着指向天空。 有人颇感幸运,说:听闻合欢宗妖兽众多,竟连如此稀奇的玄鸟都有,能见一眼玄鸟,也算不枉此行了。 受邀者皆是各大门派里的年轻修士,人群里不乏有跃跃欲试者,兴奋道:合欢宗既然大老远把咱们请过来,何不让我们在空闲时候猎猎山里的妖兽?若是能得玄鸟兽丹,修为上定是能有大突破的。 不对,那鸟背上好像还乘着几个人! 那声音刚喊完,那遮天蔽日般巨大的鸟兽忽然收起翅膀,向着人群俯冲下去,顿时掀起一阵势如倒海的风浪,刚刚还兴奋不已闹着要猎杀玄鸟的人们顿时惊慌起来,几个境界高些的修士赶紧冲出来张开灵力罩护住人群,才不至于被玄鸟俯冲下落的气浪冲散。 玄鸟下降的气势虽磅礴,但动作其实乖巧得很,只是体积太大,如何小心都低调不了。 王大喜第一个从玄鸟上跳下来,两脚咚的一声重重踩在地上,无视周围慌乱的人群,仰头看向黑色的雄伟宫殿。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合欢宗的宫殿建的真是雄伟!在殿前看更是不错,铁龙谷要是也能有这般高耸入云的建筑便好了,不如我回去就建一座吧。 人群里的大部分人还惊魂未定,踉跄着爬起来收拾衣服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机灵,快步跑到了王大喜跟前。 这其中一人带头站出来,走上前,拱手作揖道:王谷主,好久不见,恭喜您喜得新宠啊。 王大喜扫了那人一眼,也不知认出了对方没有,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新宠?什么新宠? 那人却误以为王大喜在故意显摆,笑说:当然是在说这玄鸟,莫非王谷主还得了其他新宠?可能让我们几个晚辈开开眼,见识一下? 哦,你说这玄鸟。王大喜指了指背后,是挺好,这玄鸟比寻常的玄鸟要强大不少,应该喂了不少好丹药,若是能得到它的兽丹,一定会有大用处只可惜不是我的。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模糊的人影背着光,乱发飘散空中,渐渐从玄鸟颈后的阴影里走出来。凤尾之丝密密缝制的正装在光中映出熠熠生辉的金红光芒,光中模糊的脸庞只能看清严厉的表情,顿时让说笑中的几人看得莫名惧怕,失了玩笑的兴致与胆量。 即便没有看清来者是谁,也知道这华服在身的贵人,不是他们能轻易接近的对象。 第225章 然而,在真正看清谢无言的脸的一刹那,底下的声音却又暗暗地变了态度。 不知身份时的敬而远之少了,凭空来的轻佻与傲慢却多了。 谢无言根本没听他们在聊什么,扫了一眼众人就从玄鸟的另一侧跳了下去,没有丝毫凑热闹的打算。 这动作却勾起了一些人的不满,有人小声嘀咕:我去,那是谢家的人吧,是谢无言?为什么谢家也被邀请了? 附和声顿时响起一片:谢家?现在不是已经 刚刚还在热情与王大喜攀谈的人,这会儿误会解除了,却没有讨好谢无言的想法,说话时更是带着一股嘲弄的语气:合欢宗怎么敢邀请红霞一线天的人?他现在不是在那个镇海山庄里待着吗,大概是镇海山庄顺带着把他捎上的吧说起来,这红霞一线天如今都要易主了,往后大概就该叫宇文家,而不是谢家了。 那人一边压着声音,一边却又忍不住和他的同伴议论谢家的是是非非,那语气听得王大喜一阵反胃,转头就指着那人鼻子痛骂:你们又是哪个小门派来的破烂玩意,敢在这里乱放屁恶心人? 那人吓了一跳,赶紧改了态度:王谷主,我这些话也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都是些不着调的流言蜚语,既然是误会,我以后就不说了。您别生气,我们好歹挺有交情的,您应该没忘记我吧?我是当年您继位时,齐长老为您引荐的 他越解释,王大喜越气,揪起他的衣服把人提到空中,直骂道:我管你是七长老还是八长老,不许再对我兄弟乱吹气,听见没!要么闭嘴要么滚蛋,我王大喜耳根子最听不得脏东西,把你们的嘴皮子都给我管严了! 盛今朝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被王大喜提起来,又像丢破烂一样扔到地上的人,走上前问:你的门派叫什么名字? 那人见王大喜身后又冒出一个人,也不管盛今朝是谁了,跌跌撞撞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在下青雨山派 青雨山派?是那个每年都与我们买海矿的? 盛今朝蹙了下眉就转身走了。 只留下那人在原地呆住,什、什么意思? 这都不懂?你这脑袋是摆设吧。王大喜啧啧两声,一边转身一边嫌弃地挥手,你们以后别想再从镇海山庄那里买海矿了呗!这都听不懂? 王大喜大摇大摆地离开,原地一阵绝望的沉默。 现在磕头还来得及吗 盛今朝和王大喜一前一后绕开人群去找谢无言,却只见到刚从玄鸟背上跳下来的洛意一行人。 我师弟他们呢? 洛意指了指旁边:谢无言?你问他的话,刚刚追着那个黎琛跑了,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 盛今朝紧张道:往哪儿去了?这时候走散怎么行,我过去看看。 王大喜不以为然,想叫他回来,抬头一看人已经跑远了,郁闷道:这一个个的性子也太急了,这一个没注意,居然就跑丢了三个人 * 谢无言不知道黎琛为何要跑,但他不得不追过去。 不知为何,刚刚黎琛忽然浑身僵硬,跑出去的那一瞬间,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在谢无言的心中,少年的步伐快得惊人,飞快跃上几道宫殿的围墙就冲了进去,谢无言乘着飞来枫才勉强追上他 终于,他在一道石墙边,看见了黎琛的背影。 黎琛背对着他,像是根本听不到谢无言的呼喊一样,手撑在石墙上,用力地又捶又推,甚至用剑砍用冰砸都无济于事。 谢无言走至他身侧,看见少年的眼神混沌不清,恍如置身一片浓雾,看不清前路与退路。 他知道他一定看见了什么,即便知道自己就在身边也一语不发,像是用一道墙把谢无言用力隔开一样,谢无言心里一阵莫名的焦躁。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不说,我如何帮你? 谢无言皱眉想要追上前拉住他,谁料手伸到半空却被突然转身的黎琛抓出了腕部,狠狠一拉。 想要挣脱却失败的谢无言惊讶于少年的力道之重,他一抬头,又瞬间就被黎琛的表情给惊住了。 他 止不住的颤抖,惊恐,慌乱,以及深深隐藏,却又无法抑制的兴奋。 他也来了,师尊。 黎琛死死盯着他的脸,如是说道。 ----------------------- 作者有话说:我又又又回来了(擦汗) 没有更正文还是因为一直在补充后面的细纲,啊啊啊本来想写完再继续的,但是写了3万还没有写完,觉得还是先回来更新吧qaq感谢还在等更的宝贝们,肚皮一直在,一定会更完的,我的长情天下第一 ps修了上一章的一个小bug,希望没有人发现咳咳咳。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8章 大典前夕(3) 他? 黎琛一个眼神,谢无言就恍然知道他所说的‘他’是谁,可他还是开口问了。 没有注意到谢无言周围沉默的空气,黎琛死死瞪着墙,无比确信地说:是我一直要找的那个人,我看见他走进这堵墙了,这里一定是有什么机关这么久,我终于 谢无言从未听过黎琛语速这样快过,他如同倒豆子般一口气不停歇地说了下去,不止是语速,激动的程度也好,他此时此刻露出的,都是谢无言从未见过的神态。 是浑身的血液都充斥着喜悦这一种情感,才能露出的神态。 就连被谢无言误会是黎琛的父亲而很久没理睬他的秦枭羽,都被黎琛这异样的状态吸引了注意,不由得问他:所以,‘他’到底是谁? 谢无言这会儿已经分不出神去在意秦枭羽为何突然出现,永无止境的思考像是一团永远无法吹散的迷雾,笼罩在他与黎琛之间。 不知道。 最终,他也只能回复秦枭羽这单调,无用,又重复过无数遍的话。 通过秦枭羽,他知道在另一个,第一世的世界里,自己是能进入‘他’的身体里的,他们就算不是同一个魂魄,也一定有着不可分离的关系。 因此他也有与之有关的一种猜想:黎琛所要找的那个人的确和自己的魂魄有一定联系,可能是血缘,或其他原因上的,因为第一世的世界里谢无言已死,谢无言转移到那个世界又必须附上一个舍身,正好便占据了刚刚死亡的‘他’的身体。 但这个猜想的架构太过简陋,有很多事都解释不了。 如果让谢无言整理这些线索并推断真相的话,最大的可能性,只有一种,同时也是最简单的答案 ‘他’就是他; 黎琛所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他。 可是这个可能性存在有一个前提,便是黎琛和他一样,都拥有第一世的记忆。 这个前提能解释很多常理说不通的事情为什么黎琛这一世提前逃出了玲珑门,又为什么拥有那样恐怖的灵力。 如果黎琛拥有第一世的记忆,带着那时的记忆转世重生,那么可以假设:在第一世的世界里,谢无言死后,不知为何又复生了,复生后的谢无言又与黎琛相识,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黎琛与他有了类似约定的某种关系,所以这个世界重启以后,黎琛才会那样执念地想要找到‘他’。 也只是猜想而已。 这两个猜想都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最关键的,也是谢无言所有猜测里最说不通的一环,即是他与黎琛最初相遇的那一日,黎琛对他所说过的话。 你不是他。 这句话就像一柄尖刀,能将他所有的线索与思考都通通粉碎。 可能性终归只是可能性,不能肯定的事情,谢无言是不会拿出来说的,况且,若是当初他告诉黎琛,自己或许就是他要找的人,那如今这个与谢无言同时出现,长着一张脸的人,他又该作何解释呢? 思来想去千万遍,到头来,当初那句‘你不是他’,或许就是最好的答案。 想到这儿,背后突然传来焦急的声音:师弟?!你们怎么跑到这儿了 黎琛与谢无言同时转身,便看到盛今朝神色着急地赶到谢无言身边,眼睛不安地扫视四周,右手还一直按在剑柄上不肯放下来。 在盛今朝赶来的瞬间,黎琛就已经压住了方才失控的情绪,天真无辜地眨眨眼,仿佛真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被盛今朝问起跑出来的原因,他也只是歉疚一笑,解释说:方才我见到一位故人往这走,便追出来想打招呼,但不知为何,他竟走入了这堵没有门的墙 第226章 盛今朝没细问关于故人的事,捏着下巴想了想,说:大概是有什么机关安在这儿吧?要想进去,该去找合欢宗的人帮忙,不过按理说,这时也该有引路的人来寻我们才对,怎么还没见到半个合欢宗的人? 说着,三人身后来时的路便传来应声的声音:引路的人当然来了,只不过你们一个个乱跑,他们想找都找不到你们吧。 王大喜粗声道:好家伙!这是什么破路,窄的我都挤不进来!还得翻墙才能进,啧 谢无言回头一看,果然是洛意和王大喜,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紫衣女修。 洛意抱臂站到一边,容女修走进窄道,谢无言三人才看清那紫衣女子的长相。 女子朝谢无言他们一作礼,一抬眉,眼角一撇黛紫漂亮又魅气,颇有话本故事里合欢宗女修的那类风采。然而外貌虽妖冶,发间却别一朵白色珠花,气质竟仍显青涩。 诸位是不破剑宗,铁龙谷与镇海山庄的客人吧?在下合欢宗薛情,是诸位的引路人,继位大典前后,你们若有什么需求或难处,都可以寻我解决。薛情客气地说,此地路窄,来,我们进楼再说。 还没等其他人回话,黎琛立刻上前询问她打开这墙内机关的方法。 薛情看了眼结结实实密不透风的墙壁,歉疚道:只有相同的钥匙,才能打开同一个房间的门,如果您想知道刚刚那位仙友去往何处,必须知道他手里的钥匙是何种款式。 黎琛有些失望,却因为谢无言的一句话又振作了起来:这时来合欢宗的都是些外来门派的人,住所定是都很接近的,一定还能有遇到的机会。 黎琛愣了下,为他难得的关切感到意外。 盛今朝热心道:你那位故人是哪个门派的?长什么模样?我们这几日都帮你留意留意吧。 黎琛嘴一顿,只道:那人你们若是见到,一定也会注意到的,他是个很显眼的人,所以不常露面。 王大喜听了不由冷哼:得有多特别?我王大喜从来认不得人脸,除了长成你师尊这样的,大概也记不住谁了! 盛今朝有点纳闷却又没细问,转头对薛情说:那就劳烦仙子带路了,有什么事,先进去再说吧。 薛情点点头,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柄紫红色的细长钥匙,向墙中插.入。那钥匙便像是溶于水的粉末般融化了进去,她低声念出几句灵决,霎时间天旋地转,一阵曜日般刺眼的亮光顷刻间吞噬了所有人的视野。 再睁开眼时,周围已经全然变了地方。 这儿是一座类似人界的土楼的建筑,层层环绕,四周随处可见从客房进出的人,人来人往相当热闹,见他们从墙里走出也一点不觉得奇怪。 抱琴的琴师高高坐于楼顶,丝竹乐声悠扬缥缈,颇符合仙界中人的口味。谢无言细细一看,这里的布置也全然不像合欢宗那座宫殿的风格,明显是按照那帮正派人士的兴趣所打造的待客之所。 合欢宗这样重视这一次继位大典吗? 如果他们打算利用这个机会与仙界其他门派接触也不奇怪,但谢无言,洛意与王大喜三波人从各自门派离开后,都遭遇了玲珑门的跟踪,恐怕玲珑门的态度并不是完全赞成的,两者的关系,也像不外界所猜测的那样紧密无间。能肯定的一点是,合欢宗仍然处于绝对弱势的一派,否则也不至于被玲珑门这样搅扰大典还毫无作为。 当然还有最坏的可能性:合欢宗像传言里的一样,只能在玲珑门的羽翼下苟且偷生,跟踪邀请者也好,举办大典也好,也都是玲珑门的授意。 到底哪一种猜想才是真相,还需他自己去查清了。 欢迎诸位来到千回百转楼。薛情朝几人微笑,楼里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热闹过了,还请诸位在大典开始前尽情享乐,大典开始前,我会来通知诸位的。 王大喜想起刚刚在高空俯瞰的那座宏伟宫殿,纳闷地问:千回百转楼?明明是个宫殿,为何要叫做楼?况且这看着也不像是那儿啊 诸位方才所见到的那座宫殿并非千回百转楼,而是我宗宗主所住的宫殿,以爱妻之名命名的‘翠铃宫’,我手里的钥匙只能进入千回百转楼,不能进入翠铃宫。 翠铃宫虽没听说过,翠铃夫人他们都是有耳闻的,谢无言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是刚回仙界那一日,夹古小满亮出她的悬赏任务,上头写着薛玲杀害的那位合欢宗夫人,正是翠铃夫人。 几人听着都没说话,只有洛意‘啊’了一声,忽而联想道:说起来,姑娘姓薛,莫非是你们薛宗主的亲眷? 薛情不好意思地一笑,应道:正是,薛宗主是我父亲,翠铃宫说的那位翠铃夫人也是我母亲。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纷纷把目光投向薛情,仅凭外貌衣着看不出什么与其他合欢宗修士不同的地方,而且大典仪式举办时需要的人手格外多,引路这类杂活通常都是外门弟子去做 盛今朝真诚道:宗主之女居然亲自来为我们领路,看来合欢宗的那些传闻不一定是真的。 虽然我很喜欢仙友这样评价我们的门派,但你要是这么想的话,那误会可就大了薛情不好意思地解释,薛家人丁兴旺,光是我有三百多个兄弟姐妹,我算是他们中间没什么地位的人,所以才来做引路这些杂事。 盛今朝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有地位?家人之间还有什么地位差别的说法吗? 三百多个兄弟姐妹大概才是薛情想表达的重点吧。 当然有,况且不同夫人所生育的孩子,地位也有差别,我是翠铃夫人的孩子,因为母亲生前受宠,平日里拿的门派月俸也会多一些,至于其他夫人的啊,不说这些了。薛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不自然地打住了话头,诸位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我这就送你们过去。 客房都是一人一间的,黎琛没像之前一样要求与谢无言住同间,反而让谢无言莫名有些不习惯。 盛今朝看了看他们俩,似乎也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四处仙乐飘飘,薛情将他们送入各自的房间,屋内宽敞漂亮无人不满意。 谢无言也没什么行李,叠好被子,让飞了一路的火团在那儿休息,便迅速离开了屋子。 他还有太多事要处理,没时间在意那点奇怪又荒谬的,时不时窜出的情绪; 黎琛要找的‘那个人’是谁,薛玲的下落又在哪里,玲珑门究竟想在这次继位大典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还有 师弟。 熟悉的声音忽然将他叫住,谢无言猛地抬头,在盛今朝的眼睛里看见了模糊的,绷紧到凶恶的自己的脸。 盛今朝看着他,宽慰地笑笑,指了指身后:师弟,想出去走走吗? ----------------------- 作者有话说:感谢还在等更的小天使(抹泪)肚皮会加油der!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9章 大典前夕(4) 过去住在镇海山庄时,盛今朝除去指导庄内弟子练习的时间,再除去挑矿打铁锻武器的时间,就没多少空闲的时候了。 剩下那一点石头缝里挤出来的时间,他几乎全部都花在谢无言身上。 不过,也有点不习惯的地方。 当初在机关谷的时候,谢无言卧病在床,盛今朝何时去找他,他都在那儿。可是现在,盛今朝想要去找他,却时常都扑空。他起初还纳闷,后来听温家弟妹讨论起谢无言,才知道他多数时候都跟他那个徒弟呆在一起。 谢无言这样照顾他徒弟,还成了外人眼里的严师,他做师兄的,理应该为谢无言的变化而高兴,可真放在心里抿一口,却又没他想象的那么高兴。 他这个做前辈的,最不该有私心的人,却收不住的,从心窝里冒出了点私心的芽。 盛今朝不敢乱想。 * 谢无言看着门外盛今朝满眼期待,仿佛被拒绝就会失落到谷底的样子,他想了想,没有拒绝他的邀请。 谢无言通常习惯安排好即将要做的种种事情,井井有条才够让他轻松,然而即便是他,也会遇到些猜不到的意外事件。 就比如,这一次,他与黎琛并没有同住一间房。 从前,若是有能两人同住的机会,黎琛都会要求与他同住,虽说谢无言其实心底里不喜与人分享住所,但为了行方便,他也没多说什么。 谢无言以为这一次,黎琛也会和从前一样,所以便在心里想好,要趁着同住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问清楚那个人的事情,可是 第227章 师弟? 头顶传来声音,语气藏着失落。 谢无言抬眸,一眼就对上盛今朝耷拉下来的眉毛,他抿抿唇,很快又堆出笑说:也对,师弟一直挺忙的,没关系,下次要是有机会 我没说不去。 盛今朝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兴奋眼神,让谢无言深切怀疑,自己难道真的很久没有好好陪过这位师兄了。 盛今朝知道他不喜吵闹,特意避开了人多嘈杂的小路走,热闹处的人声乐声顺着安静的空气飘过来,听着反倒更加悦耳。 谢无言原以为盛今朝是要带他去外面转转散心,跟着他一路问路,不知不觉竟找到了那位薛情姑娘的住所。 他们等了小一会儿,总算等到薛情出现,见谢无言两人等在自己门前,薛情惶恐,赶紧上前迎接。 盛今朝笑笑,问:薛情姑娘,我想麻烦你件事,你这儿可有多余的留影球?我想借用一个。 我这儿没有,不过我们主事那里囤了许多,我这就为您拿来。薛情婉拒了盛今朝递来的灵石袋子,没多久就麻利地将琉璃珠子般透亮的留影球送到盛今朝手里,她与二人寒暄两句,从屋子里取了东西便又匆匆离开,忙碌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谢无言瞄了眼盛今朝,光从眼神便看得出来,盛今朝还挺欣赏薛情热情的性格。 说不定,我们未雨绸缪准备那么多,其实都是想太多了,合欢宗很重视这次继位大典,说不定也是想要借由这次机会,真正跻身仙门 谢无言直白地答:薛情姑娘或许真是心地善良,但她自己也说过,她算不上是合欢宗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她的态度自然也代表不了什么,师兄不该为她的态度放松警惕。 师弟教训的是。 受了他一顿说,盛今朝看着反倒心情更好了,他端着留影球,说想把他此刻的样子存在球里,试试这法器的效果如何。 谢无言看着那枚留影球点点头,他的师兄当真是喜欢这些新鲜的小玩意。 得到准肯的盛今朝立刻动作起来,他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手里的新鲜玩意,粗糙的掌心摩挲着光滑如水晶般的球体,不一会儿又把留影球置在眼前,身子在谢无言身边左右走动,好像个举止诡异的巫蛊师,正在拿法器对谢无言做法一般。 虽然姿态怪异了点,但映出来的效果倒是没的说。 再次催动灵力,留影球光滑的平面里便浮现出了谢无言清晰的侧颜,他垂下好看的眉,在留影球转动的时候,视线又像猫眼般敏锐地追了上去,灵灵一眼,生动万千。 谢无言对自己的模样没什么兴趣,但见到盛今朝一脸宝贝地捧着留影球看了好几遍,不由也觉得好笑,夸了他一句:师兄向来善于操使法器,竟连这般娱乐用的器具也用的得心应手。 怪师弟生的好看,都暴露不了我的缺点。盛今朝嘿嘿一笑,又捧着留影球往人多的方向走了走。 楼里的景色,仙子拨弦抚琴,对歌唱和,美景皆是原封不动地被存入了留影球中。 谢小少爷幼时在谢家自然见过用过留影球,早几年生辰时,不知都收了多少来自世家,样式造型各不相同的留影球。 可是这法器的唯一作用便是供人记录美景,赠与他人或是留给自己去怀念,日日囚在红霞一线天的谢无言,实在没什么想赠与的人,更别提想要留住的景色了。 他回忆起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头颅里莫名涌上一阵疼痛,他皱起眉缓了缓,刚舒服些的时候,一道震破耳朵的大吼声便骤然间传了过来 操!总算找到你们了!! 王大喜爆炸般的嗓门像海啸般喷了过来,谢无言稳住脚步,一回头看,便看到这彪形大汉从斜后方迈着沉重又飞快的步子冲了过来。 王大喜伸出大手,嗖的一下挥过来抓住他胳膊,谢无言神色微愠,刚要抽出手臂,王大喜就被闻声赶回的盛今朝瞬间制住。 盛今朝紧紧护着谢无言,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糙汉满眼警惕和怒意:你干什么? 王大喜一着急就脸通红,整张脸热腾腾的像是要蒸出热气来,通红冒汗:盛老弟,你别不识好人心!我干什么?我当然是要帮你们我才着急! 你总得说清楚是什么事。 你先让谢老弟跟我走一趟!再解释就来不及了! 王大喜急着想把谢无言带走,和盛今朝僵持不下的时候,谢无言却悄无声息地闪到了一边,询问默默站在一边的洛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去了就知道了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我若是不说清楚,你一定也不会轻易动身的吧。洛意算是冷静,说话时的眼神却带着股捉摸不透的微妙。 谢无言盯了他两秒,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宇文江雪来了是吗? 洛意一惊,闪避的视线一下又飞过来: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王大喜的焦急,洛意的犹豫,早就让他心里怀疑的种子瞬间生根发芽。和自己有关的糟糕的事情,只会和宇文江雪一个人有关。 洛意点点头,身子向前刚倾了半步就突然顿住,他回过头:你最好别这么去宇文江雪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带着,嗯怎么说呢?谢无言,你有兄弟吗? 至此,谢无言才彻底读懂了他们闪躲不清的眼神和话语。 现在轮到谢无言斟酌该如何开口了,一行人匆忙上路,往楼阁中心处赶去。在王大喜着急带路,盛今朝不解不信的时候,谢无言看向洛意:宇文江雪带着他?你们是如何看清的? 哈?当然是用眼睛看的啊。 洛意摆了摆狗耳朵,磨磨蹭蹭地瞄了眼谢无言沉默的样子,大抵是觉得自己回答的太没礼数,又扭捏着补充了一句:宇文江雪带着那人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楼里的时候,我和姓王的正好在,本想着在外围凑凑热闹瞥一眼就好,没想到却看见、‘你’出现在那里,他还找了几个貌似是与谢家交好的世家少爷,貌似是想把那个人介绍给他们 谢无言不由蹙眉道:那是假货。 假货又如何?与你长得一模一样就行了,宇文江雪如今虽然名声败了,但要是拉你出来走两圈,那些世家的子弟也一定愿意再与他多接触接触,况且,也不能说那个人是假货,咳、咳咳咳我的意思是,他的气味跟你很像,淡了点,但是差别不大,所以我才会问你,你有没有兄弟。 不等谢无言回答,王大喜就在一边愤愤不平地低喝道:是兄弟也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吧?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宇文江雪那厮跟玲珑门走得近,跟合欢宗一定也有联系,一定是使了什么妖邪的东西,才能变出来个和谢老弟一模一样的假货来蒙骗人!喏!就是那个人,盛老弟,你别不信,你自己去看看那个人 王大喜抬手指过去,他吆喝的声音不小,片刻间,周围却无一人注意到他响亮的动静。 连谢无言也没有继续听他说下去,因为在看见黎琛拔剑出现在宇文江雪面前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就率先动了起来。 黎琛! ----------------------- 作者有话说:最新好热啊啊啊啊qaq每天都是高温红色预警,一身汗,不开空调都热到睡不着的程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0章 大典前夕(5) 谢无言一个飞身健步冲上前去之时,一瞬间,便接收到一道阴恻恻,轻飘飘飞来的视线。 宇文江雪抬起羽扇般轻盈的眉毛,扫了他一眼,对谢无言的出现,乃至他喊出口的那一声黎琛都毫不意外。 谢无言眉皱得愈深,他飞身越过楼中间几个琴师,惊起一阵尖叫,弦音乱尽,嘈杂声惊得周围所有人都齐刷刷向后退了几步。 谢无言此时已无暇顾及旁人如何看如何想,他迅速拦至黎琛面前,目光炽热地盯着他,可少年却连抬头的动作也没有一下便想绕开他。 直到谢无言捏住他那锋利的,不肯收回的剑刃时,黎琛那孤注一掷的势头这才慢了下来。 谢无言见他不情不愿仍不肯抬眼,只得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道:住手。 沉默。 还是那种将他排斥在外的沉默,简直比他们刚相识时还生疏。 谢无言双唇微翕,捏剑的动作索性变成了掐剑,丝毫不管那柄由盛今朝静心锻出的剑刃有多锋利。 第228章 他现在心中残余的,眼里流露出的失望,谁人都不敢上前相劝。 他手上不留情地发力,徒手将黎琛的剑刃推了回去,不留情地重复道:我说,住手。 一行刺目的血丝倏地从他紧握剑刃的手心里流了下来。 看到那一抹嫣红闯入眼帘,黎琛肩头一颤,握剑的力道总算缓了一些,眼里的混沌也消散了少许,像是头脑还发着懵般,口中模糊地喃道:师尊? 谢无言盯着他,知道自己再发脾气也毫无用处,说到底,黎琛心不在此,他教训他千万遍依旧无用。 他惦记着的人,就这么让他难以忘记,甚至做出这般不计后果的事情? 他实在无法理解。 周围围观的人群愈来愈多,黎琛恍惚间回过神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紧张道:师尊,你快走,宇文江雪他 话音未落,谢无言身后又响起另一道挤满担忧声音:师弟! 黎琛生硬地收了声,谢无言转头看向身后。 盛今朝一行人这时才从正路赶来,男人急急扒开人群跑到他近前,他咬牙瞪了眼黎琛,什么也没说,只是焦急吩咐周围的侍者,赶紧把药膏送来。 刚刚谢无言一瞬间掐住剑刃的时候,他无疑是最紧张的黎琛那柄霜杀剑是他亲手所锻,那柄剑有多锋利,他是最最清楚的。 盛今朝刚毅硬朗的脸上渗出汗丝,狠狠用眼神剜了黎琛一记,为少年此刻面无表情的冷酷生了一肚子闷气。 王大喜跟他一样气,不过生气的点有些不一样,他拦到黎琛跟前,怒道:想什么呢你?念在你是谢老弟的徒弟,我就不多骂你了,可 说到一半,王大喜压低了声音:要寻仇要杀人也得等夜深人静时吧?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瞧着看着,你就没想过你要是杀了人,是要玷污你师尊的名声的! 洛意浅浅踢他一脚:人家的徒弟,轮得到你教训?别多管闲事了。 王大喜噎了一下,嘟囔着说:啧,我就是心太好,看不惯这小子神经兮兮,一点儿都不知道尊师重道 王大喜还没念叨完,几人身后却幽幽飘来一道清朗缥缈的男声,令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又瞬间被绷到了极限 几位扰了千回百转楼的清净,就没有什么解释吗? 宇文江雪轻轻握着一柄骨扇,缓步向谢无言的方向走来。 他身边那几个世家的年轻少爷紧随其后,谢无言一眼扫去,确实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是谢小少爷还未离开谢家的时候,就见过的一些同辈的世家少爷们。 即便谢家早已不如从前那般高不可攀,在世家子弟之中,谢无言也是他们需要仰视的存在,记忆中这些人的嘴脸,也都是满脸堆笑,谄媚奉承的。 可是此刻却有些不同。 他们所有人一见到谢无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纷纷跟到宇文江雪身边,嘴里还嘀咕着:竟真与仙尊所言一致 宇文江雪低眉微笑,视线有意无意地浮在谢无言身上,专属于他的那种从容的气场,丝毫不因谢无言的出现减去半分。 谢无言微微蹙眉,一阵不好的预感。 宇文江雪不是会做无把握的事的人,他既然知道谢无言在千回百转楼,随时可能出现,又怎会轻易带另一个他出现在这里?两个谢无言面对面相遇,总有一个是真,一个是假。 所以,他是故意制造出这样的局面的。 谢无言瞥了一眼身边沉默不语的黎琛,越发觉得他刚才未说完的话别有深意。 他拍了下黎琛僵硬的肩,无惧地迎上宇文江雪的目光。 宇文仙尊,好久不见。 宇文江雪微笑上前,刚要开口回应,便被谢无言冷硬打断道:眼下围观者太多,我们不妨长话短说,客套的话便免了吧听说宇文仙尊带了位有意思的人,为何一直将他藏在背后,不敢见人? 他倒是好奇,宇文江雪到底想怎么解释另一个他的存在。 谢无言这话一出,那些世家少爷们瞬间眼神一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小心谨慎的样子令王大喜很是不满,直言道:这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都看着呢,你们悄悄说什么蚊子话呢?让大爷我也听听啊? 那世家少爷们顿时黑了脸,一个人当即抬手,戳出箭一般的手指想指着王大喜的鼻尖开骂,但听到周围围观者议论纷纷的声音,悻悻收手:你也罢!谢少爷不喜吵闹,我就不与你计较什么了。 不错,谢少爷喜静,你们这样吵闹,恐怕会令他不悦。宇文江雪轻笑着收起扇子,忽然睁开闪着异光的眸子,看向谢无言,既然几位这样想见我们少爷一面,也好,今日你们二人相见,我也好将少爷的事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 谢无言蹙起眉,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说罢,宇文江雪轻轻侧身,藏在他身后的人,也不疾不徐地在众人面前现身。 谢无言笔直瞪着那张脸,呼吸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那是一张玉面凤眼,清冽妖冶的脸。 宛若藏星般的眼眸,仅一眼就能让人心魂震颤,如此美貌,这世间绝无可能有第二张一模一样的脸原本是这样的。 如此惊艳,令人只见过一眼,便会拥有烙印般的记忆。 和谢无言,和他,完全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就出现在了谢无言自己的面前,与他对视,对望。 谢无言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偏过头,想去看看黎琛的反应。 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狂喜,亦或是怀念,感动?总归会比他的丰富。 然而,谢无言所见到的只是一张毫无变化,毫无表情的脸除了他的眼神以外。 少年眼里的灼热几乎令他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刺痛。 灼热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燃尽成灰的温度。 谢无言盯了他几秒,又慢慢挪开视线。 原来黎琛也能有这样的眼神。 -----------------------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大摇大摆) 字数统计:只写了2k多字 我走啦!(静音)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1章 大典前夕(6) 看见那人的长相,一边的洛意和王大喜都不禁皱起眉,下意识往谢无言脸上瞥了一眼。 越看,越难以相信眼前所看见的景象。 与其说是相像,不如说是看见了一个正在对镜自赏的人,明镜里外,人与虚影,本就一体,又何来谁与谁相像的说法? 谢无言原本已经做好了耗在这儿的准备。 黎琛,和那个谢无言他一直心心念念想找想见的人,就这样戏剧性地突然见了面。 谢无言以为他们一定会上演一出肉麻的戏码,以黎琛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对此人的狂热,就算他们现在深情拥抱在一起,谢无言也绝不会意外。 他猜对了一点,但不完全对。 黎琛的确是有了点动作,他背对着谢无言,让他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少年的手就像被什么鬼怪蛊惑住了,颤抖着伸出小心翼翼的手,末了却又缓缓的,克制地收回了手。 谢无言没见过他这样小心翼翼,万般谨慎的样子,仿佛那人是脆琉璃做的,碰一下都会留下不可逆的损伤。 像是在挑剔这场景还不够耐人寻味,宇文江雪挥着扇子一笑:哦?看来你们认识,好、这样很好,也省去了我为诸位介绍的功夫了。 不。黎琛低下头,眉眼间一片阴翳,暗的看不清神情,只是见到他与我师尊长相一样,有些好奇罢了。 是在担心为这个人带来麻烦? 实在细心,细心得不像是他。 周围的仙家子弟越聚越多,讨论声也很快传了过来是我看错了吗?怎么有两个谢无言站在那儿? 有人大胆猜测:我记得那人是玲珑门的小少爷吧!既然他站在右边那儿,那右边那位谢无言应该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位吧?只是,他那长相可不是什么大众的模样世间居然能有如此相像之人,未免有些太奇怪了。莫非,是谢无言的兄弟? 旁人压低声音:谢家这代仅有一个独子,哪来什么兄弟,依我看,恐怕是有戏看了 谢无言察觉到宇文江雪唇边得逞般地勾起一个弧度。 宇文江雪小心翼翼地托起那人苍白无力的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掌将那只纤细白皙的手裹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领着他上前。 第229章 明明从身形到眉眼,谢无言与他都无分毫差距,却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一个强悍到无法接近,一个脆弱到难以触及。 那人微微闭眼,身形略摇晃地挪着步子过来,病白的脸庞更引人动容。 周围的世家少爷们纷纷同情地看向他,平日骄傲的年轻人们此刻却都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喊他:谢少爷。 王大喜瞧着他们的样子越发觉得滑稽,竟不由捧腹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仙门世家平时个个都瞧不起人,自诩高人一等,竟也有如此眼瞎目盲的时候!真正的谢少爷就在你们面前,你们居然还去奉承一个假货?真是笑话! 你那人气急败坏道,这位才是真正的谢少爷!宇文仙尊是当今唯一的谢家门生,受谢仙尊之托保护着谢少爷,方才他已经将实情全权告知我们了,你们休想再带一个假货出来骗人! 不可能。盛今朝再也听不下去,站出来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反驳,我多年以前就受谢仙尊亲自嘱托,在机关谷陪伴他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才将谢少爷接回仙界,你们几人休要再说这些胡话了。 盛仙友当年的事情我们自然都知道,仙尊他也很感谢你的付出。宇文江雪意味深长地一笑,但是,今朝,你再仔细想想,谢仙尊膝下只有一子,他真的会舍得把他送去机关谷吗? 盛今朝沉住气迫使自己不显得太愤怒,只道:仙尊自有仙尊的苦楚。 当年红霞一线天发生了什么事,身在其中的我是最清楚的,今日正好众门派的年轻子弟们都在这儿,我便也趁这机会告诉大家。宇文江雪抚上他的那位谢少爷的肩膀,徐徐说道,多年前,谢家遭遇不幸,族人相继死于非命,仙尊既要守住红霞一线天,又要护住谢少爷的安危,实在分身乏术,我与仙尊密谈好几个日夜,这才决定,为了保护谢少爷,要择出一位替身,将他送至远在人界的机关谷 荒谬至极!盛今朝攥紧的拳几乎快要挥出去,可他再如何愤怒,也无法阻止宇文江雪这番缪言已经传入众人耳中的事实。 这一番话若是放在平时,是没几个人相信的,可现在他们面前清清楚楚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谢无言,宇文江雪所吐露的真相,听着便有了那么几分道理。 周围议论四起,又经那几个世家子弟几句添油加醋的附和,竟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吵闹程度犹如精致的茶楼闯入一片搅人清净的蚊虻,他们所言之语,盛今朝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松了松青筋暴起的手,食指一勾便要去摸剑,与其百口莫辩被人污蔑,不如在此用刀剑还自己一个清白。 谢无言抬手拦住他:师兄如今是镇海山庄的代表,不该为我牵连山庄的大家。 盛今朝心一沉,不甘不饶地握住剑,像是胸腔里灌满了铅:温灼若是了解眼下的情况,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既然宇文仙尊有这样多的故事想要分享,任他再搬弄一番又如何?反正我们需要对付的,也并非是他。 谢无言瞄了一眼周围几个兴奋的世家子弟,默默将他们的相貌记了下来。 宇文江雪见谢无言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上一秒还和蔼微笑的脸上瞬间没了笑意,但恢复得也快,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他清清嗓子,吐出的嗓音听着相当有底气:前些日子我亲自造访机关谷的事,想必诸位也都有耳闻,其实说起这事,也有相当多的内情。 谢仙尊这些年来秘密带着谢小少爷四处求医,总算是寻到一位有名的医修,治好了根骨,虽然身子仍不算好,但也比之前强上太多。仙尊于是委托我,将一直居于机关谷的那位名义上的‘谢少爷’接回仙界,只是 说到一半,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轻扫了一眼谢无言,眼底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异光。 只是,当初受谢仙尊之托,被派去机关谷掩人耳目的‘那一位’,似乎还久久不能出戏之后的事情,想必诸位也已经知道了。宇文江雪面露忧愁地瞧着谢无言,摇了摇头,倘若你甘愿放弃属于真正的‘谢少爷’的一切,谢仙尊也定不会亏待你的,成为门生,作为谢少爷的辅佐,何尝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呢? 说罢,宇文江雪轻轻将手搭在‘谢无言’的肩上,他便顶着那一张与谢无言一模一样的脸蛋,幽幽然地垂下了眼睛,略微放软的病恹恹的眉眼,与那轻抿的苍白的唇,似乎是无声地认可了这些话。 你!盛今朝几乎要气得红眼,攥着手心声音直抖,宇文江雪,你如今名声败坏却还仗着玲珑门为你撑腰,急不可耐想要拖我师弟下水 宇文江雪丝毫不慌,捏着下颌扫了他们一眼:那么,不如问问黎小少爷吧? 盛今朝与他们几人皆是一怔。 他拜谢少爷为师的事情各位皆有耳闻,不如就让他说说心里的想法吧。宇文江雪将话头抛给一直沉默不语,看不清表情的黎琛。 见他如此,宇文江雪笑得更开怀了,我如今费口舌说这些话,不过是想为谢少爷讨个公道罢了,但若是黎小少爷更想接受如今的这位谢少爷,我也无法再说些什么。 照他说的,谢无言便成了一个彻底贪慕富贵,忘恩负义,又靠黎琛的出身来压人的彻头彻尾的恶人了。 黎琛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答不上来吗?宇文江雪品味着他的沉默,轻笑一声,我说的简单些吧,黎小少爷,你觉得他们二人 够了!一声怒吼响起,王大喜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没等宇文江雪说完话就骂道:神经病!问他干嘛?他一个小屁孩,比你们有些人的金丹还年轻多了!真要像你说的那样,谢家一大早就把两个谢无言送到天地各处了,这小子又怎么知道谁真谁假?问他有用? 去,去,你掺和什么。洛意踢了他一脚,显然不想让他俩也被卷进这麻烦事里,被迫站队的滋味可不好受。 我乐意掺和我兄弟的事!你管我!王大喜又回了他一脚,气得脸都红了,你难道也觉得这个阴阳怪气的东西说得对?我可没你这样的兄弟! 洛意扶额:好好,我也陪着你掺和,行吧? 洛意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想站谢无言这一边,可是眼前这情形未免也太不利了姓黎的小子装死不说话就算了,怎么谢无言也一声不吭的?就这样被人占了便宜,以后可是要吃大亏的! 洛意狗耳朵转了转,侧过身小声提醒谢无言:喂,你真不打算说些什么? 我只是在等他结束。谢无言盯着宇文江雪,微微眯眸,我想,他应该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众目睽睽下,顶着无数道沉重的眼神,谢无言越过洛意,径直走了出来。 他礼貌谢过为他说话的王大喜,转头迎上宇文江雪隐隐透出兴奋的视线,厌恶感更盛。 宇文江雪。 没有丝毫敬称。 实话说,我并不介意你在这里搬弄是非,但你一定要在这儿论真假的话,少带上其他人。 谢无言盛极的冷怒皆藏在一双凤眼里:我知道你想要达成什么效果,等到这场继位大典结束,你身边的这些蠢材一定会大肆宣扬今日之事,届时天下人都会知道这世间存在两个‘谢无言’,到时候,你除掉我,留下他,便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了。 你一个假货!竟然还敢 假货?一个假货,与真货长得一模一样,还都拥有火系天灵根,天下竟真有如此巧合之事,世家竟能生出你们这帮蠢材二选一的赌局都能满盘皆输,脑子和运气,当真是什么也没剩下? 谢无言的冷笑令几人心里一齐打了个寒颤。 他眼尾一挑,视线停在刚才嗓门最大最嚣张的一个男子,冷声问: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杜家的大少爷,名泓云,你七岁时去过我的生辰宴,还记得吗? 那人吓得满脖子是汗,小心翼翼地朝他点了点头。 待这件事解决后,我会去杜家亲自拜访的。 听罢,那人深深低着头,喉里低低发了一个不清不楚的音节,仿佛被吓出的冷汗糊满了喉咙内侧。 ----------------------- 作者有话说:又断了好长一段时间orz致歉,前段时间家里老人去世了,因为是高寿布置了很久的丧礼,整整一个月都在披麻戴孝跪棺材(老人家生前要求的),细节太封建了哈哈哈就不赘述了(捂脸)总之是遇到了一些不可抗力,最近终于调理好了,回来更文啦~ 第230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2章 大典前夕(7) 谢无言此话一出,别说那带头的杜家小少爷,其他世家子弟连小声嘀咕的心思全没了,这会儿纷纷低头偏头,恨不得把脸藏进墙里,也比被谢无言记住样貌要来得强。 谢无言不留痕迹地移开眼神,他们这等人物,就算修为或是天赋上有少许过人之处,终究也不能成什么大事。 宇文江雪那边的气势一下弱了大半,他神色不变,微微一笑展开骨扇,只道:既然诸位也不能断定你们二人孰真孰假,恐怕这其中的确有些隐情,亦或是兄弟失散或骨肉分离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吗? 那几个世家子弟一听,都是一副抓住救命稻草的眼神,刚想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就听谢无言冷言冷语地打断了他们。 前面还兴致盎然地要将我们区分个真假,现如今却突然变了口风,称我们是亲人失散,宇文江雪,你的算盘未免打得太灵活了。 宇文江雪挑挑眉,接着道:所以,我们所好奇的事情,谢少爷不做个回应吗? 谢家虽然遭遇一些变故,却也不像你以为得那般落魄。 说着,谢无言低眉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除在场的谢家人与我父亲以外,谢家还有其他人丁,关于谢家,你所不知之处多如牛毛,难不成事事都要我与你解释? 周围旁的围观者听得不由惊讶,又纷纷低语议论起来。 谢家还有其他人丁?不是早就听说死完了吗? 那谢小少爷说的听着还挺有道理,谢家之前家大业大,怎会说死光就死光,再说了,那谢锦声不也没死讯吗?兴许还在哪里和其他谢家人活着 那这几个世家的莫不是蠢到家了?杜家算什么玩意,人家谢家挑一个门生出来都能把他们糊弄得团团转,将来谢家要是东山再起了,他们又算什么玩意啧 杜家小少爷为首的几个世家子弟被这番闲话说的愈发脸红羞愤,只是能被邀请来此地的,也多都是各门派有头有脸的年轻子弟,他们不好发作,只能气得拂袖而去,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上来。 至于谢无言与这个与他长相一致的人究竟有何关系,这些旁观者也没再关注,甚至连宇文江雪带着那人微笑告退的姿态都没察觉到。 宇文江雪与那人的背影一路走远,直至消失,黎琛的视线始终追着他们,直至无处可看,还盯着那无人的黑暗过道痴痴地发呆。 人多眼杂,谢无言自然没让这一幕持续太久,几人离开这是非之地后,谢无言没过问,黎琛也不说,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分别了。 王大喜瞅了眼他们满腹心事的样子,瞪了眼黎琛的背影,也不管他还没走远,就大大咧咧道:你瞧他那样子,一副魂都被勾走的样子,出息! 所以,那人真是你兄弟?洛意好奇地动了动狗耳朵,不过下一秒就识趣地收回了问题:算了算了,这是你们谢家的机密,还是别告诉我了,我就是个小人物,还想多活两年呢。 依我看,就算是兄弟,也没有像成他俩这样的吧?王大喜是个明白人,拍了拍谢无言的背:谢老弟,知道你有难处,我们也不过问细节,你只告诉我们,这合欢宗继位大典背后的破事儿,跟那个叫什么江雪的人有关吗? 谢无言揉了揉绷紧的眉心,道:合欢宗背后是玲珑门,合欢宗敢动手做什么,一定是他们的授意,宇文江雪虽是谢家的门生,却一直只替玲珑门做事,定然是有关的。 那就好!我还想着收拾两拨人费劲,既然折腾你和折腾我们的都是同一拨人,那谢老弟你放心,我们准是能帮上你的! 王大喜刚烈性子瞧着十分靠谱的样子,但说完又忍不住摇摇头,提醒他:只是你那徒弟看着实在心术不正,你得小心。 盛今朝也跟着点点头,开口道:我会照拂师弟的,黎琛那边我虽此前一直觉得此人值得信任,但今日他的表现,师弟你也看见了。 多谢师兄提醒。谢无言的表情暗了一暗,不过转瞬即逝,放心,我站的前,自然也看他看得比旁人更清楚。 与众人分别后,谢无言便回到房间歇息去了,今日之事倒也没让他多疲惫,只是入夜以前,不好再外出走动。 听说夜深后楼里也不会备歌舞雅乐之类的活动,显然合欢宗的人自己也知道,夜深以后,此地就算是室内,也是阴气极重,这众仙门的修士也不想在外多停留,万一撞见个合欢宗的炉鼎,惹上难堪的是非,就更加惹人笑话了。 因此黎琛想要去找那个人,多半也是要等夜深人静时。 * 待入夜时分,谢无言一直无声紧闭的房门这才被推开,利落闯出一片足音,朝黎琛房间的方向走去。 这合欢宗的楼阁设计精巧,又暗自布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阵法,他们所居住的这一片地方,虽然看着八方明亮,但是路上的人稍远一点,便莫名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这般环境下,旁人绝不敢出门,却歪打正着,对谢无言挺有利的。 路上并无什么人烟,有的话,也多是合欢宗自己的弟子。 叩了几下黎琛的门,里面却无动静,谢无言冷笑着动了动师徒契的力量,黎琛这才阴着脸开门,一见到他的脸,却又飞快低下了眼神,哑声问:师尊有何事吗? 谢无言打量了他一遍,心底愈发觉得好笑,不过面上还是淡淡地问:你想去找他? 我沉默了半天,黎琛才寄出这干巴巴的一个字,他大抵也觉得自己这样子有些难看,又气又恼地瞪了眼谢无言:我一直以来确实不算是个好徒弟,我知道。 谢无言愣了下,皱眉问他:现在说这个干嘛? 只有这件事上,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我一定要去找那个人。说着,黎琛猛地一下抬起了头:师尊,求你准我这一次吧,若是招惹宇文江雪或是玲珑门的人,我自己担着就行。 谢无言忍不住冷笑出声,冲他扬了扬眉:我何时说过不准? 黎琛一愣。 你不是旁人那般好脾气的徒弟,我也不是旁人那般好脾气的师尊,你与我结为师徒,谁也不亏欠谁,你何必妄自菲薄。 谢无言依旧是那双含着厉色的眼睛,却莫名看着不如从前那样恐怖。 只是,我也不是白白帮你,事成以后,你总该将你知道的那些事情告知于我。 黎琛放松下来的眼睛因为这后半句话重新睁大,他顿了顿,才略不自然地点头:待一切明了后。 两人沿着道路的边缘悄然拐入楼中,楼内虽然灯光依旧通明,却寂静得听不见一丝声音,偶有人影掠过,也是匆匆一闪,转瞬即逝。 黎琛望了望周围,径直就领着谢无言朝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谢无言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他的住处在哪儿? 黎琛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之前与师尊你们分别后,我便去向那位叫薛情的姑娘打听过了,他与宇文江雪不同住一间,找起来也方便些。 谢无言抬了抬眉:哦?你怎么让薛情开的口? 薛情看着虽不是什么有心机有城府的人,但至少不会将其他客人尤其是玲珑门来的贵客的信息告知其他人。 黎琛忽然莫名脸有些红,小声嘟囔着说:我只是和她说,我与那个与师尊你长相一样的人有些旧情,想要与他私下见面,她很快就告诉我了,许是自己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吧。 谢无言顿时了然,黎琛一提到那个人的事,满眼都藏不住情绪,也难怪薛情多想。 拐进几条窄道,这才来到一处僻静又华贵,比他们的住处要华丽得多的地方。 黎琛给了谢无言一个眼神,这里就是目的地那个人所住的房间。 连房门之上,都设置着诸多禁咒与阵法保护,想要强行突破,肯定是不可能的。 谢无言拦住想要接近房门的黎琛,上前主动查看。 这些阵法设置得虽不至于难住他,但多少要费些时间,而且要想悄无声息,不被旁人知道地解除阵法,恐怕很难。 尤其是,宇文江雪可能就在不远处盯梢着他们的情况之下,更是难上加难。 谢无言捏着下颌默默打算的时候,眼前却突然闪来一条手臂。 站在他身旁的黎琛当即变了脸色,直接就拔剑指向谢无言身后。 第231章 慢着。谢无言却拦住黎琛,紧接着,那只胳膊便匆忙且笨拙地将他从门边拉开,像是怕他受到什么危险似的。 在看清那人是谁之后,黎琛眼神愈加寒了一层,他抓住那人的手,冷怒道:还不放手? ----------------------- 作者有话说:失踪人口悄悄回归(探头) 因为更新太不稳定被编辑大大催了好多回了qwq不画饼也不说大话了呜呜呜,肚皮要少说话多码字!!!另外,超级感谢还在追更的宝子(递花求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大典前夕(8) 无边的静谧之中,暗云悄然涌动,无声无息。 被黎琛抓住手的那人默默后退一步,撩开罩袍,露出一张紧抿着唇的,面容稚嫩却又神情坚毅的脸。 谢无言盯着他打量了几眼,能够确定的是,此刻成小鳞的眼神,和以前相比,已经改变了太多。 黎琛对成小鳞只有冷笑与冷语,眼里尽是轻蔑:这不是玲珑门的新人吗?你来这里做什么?莫非宇文江雪就派你这等货色来收拾我们? 成小鳞眼神暗沉了一分,并不理会他的挑衅,转身道:随我来。 黎琛深深蹙着眉,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谢无言一记眼神给挡了回去,只能悻悻收手,跟随在二人身后。 成小鳞将他们领到一处角落里的房间,待谢无言用灵识探过,确认室内无人之后,才总算迈步走进屋里。 偌大的静室之内,仅有不多的几件家具摆设,除了桌上和床榻上凌乱摆放着的厚厚几沓书本外,便看不到什么成小鳞个人的行李了。 谢无言停在桌边多看了几眼,这些书本上密密麻麻记着许多笔记,不论成小鳞修炼的进度如何,天赋如何,至少现在他对待修炼的态度要比黎琛认真的多。 谢无言倒是希望黎琛这些天也能加紧修炼自己的功法,只是如今他所期盼的那一个人终于现身,恐怕黎琛现在是一点修炼的心思也没了。 成小鳞一阵脸红,迅速收整好这些书本,微微低头对谢无言说:抱歉,来的匆忙,屋里没怎么收拾过 谢无言收回视线,微微阖上半边眼,眼神依旧淡漠的像一潭冰湖静水:无妨,说正事便好。 成小鳞的背脊线条瞬间一僵,他点点头,像是强迫一样,逼迫自己弱小而情绪化的神色全部消散,用一种不熟练的冷静,努力装饰着自己的人格。 他告诉谢无言:宇文江雪现在已经离开了客房,还带走了那个和谢无言一模一样的人。 不仅如此,成小鳞了解到的信息是宇文江雪对那个人的保护程度,谨慎到了可怕的程度,他们这几天内都不会再出现在他们这些受邀者的视野中了,直到继位大典正式开始,他们才会重新现身。 黎琛不耐地蹙起眉毛,毫不客气地瞪着成小鳞:所以这就是你能告诉我们的?到头来,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何必过来跟我们多费口舌说这一句。 成小鳞脸色微沉:除非宇文江雪主动想要带他见你,否则你不可能找到他,我知道我与他之间实力确实有差距!可是你不也一样吗? 黎琛眼神霎时一寒:你 冷静些。谢无言拦在两人面前,直接挡住了他们的视野,他没有理由骗我们。 谢无言只是不想看见黎琛这样失去理智的可悲样子,殊不知自己扬手挡住黎琛的样子,在成小鳞看来,却是足以令一个少年付出一切的,幻梦般的画面。 至少在此刻,不论出于什么理由,谢无言在护着的对象,都是他成小鳞。 成小鳞更加坚定了信念,继而说:你们白天时见到宇文江雪与那个人,一定也不是偶然之事,宇文江雪对他那般珍视,必然是有意让你们看见至于原因,我也无从知晓。 黎琛扭头,一脸不悦:这不还是废话吗? 他刚讥讽完,却听谢无言对成小鳞道:你猜的不错,况且,越是显而易见的事,局中人越容易被一时的情绪蒙蔽,难以看清,由外人强调一遍,没什么差错。 经谢无言这一番话说完,黎琛的脸色瞬间黑到了极点,不过半秒的功夫,便长袖一甩,径直摔门而去。 实在目无尊长。 谢无言微微皱眉,他可以用师徒契逼黎琛回来,但如今黎琛见过那朝思暮想的人后,本来沉稳一些的脾气又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像是一匹暂且服从于人类的鞭子,却随时会蹬着蹄子发怒的野马,太过的不稳定。 或许他们的师徒关系,的确值得他再细细考量一二。 成小鳞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垂眸低下头:抱歉,或许这些信息确实没什么用处 谢无言轻叹一口气,表情也略有些沉重:你们原就关系不睦,他又实在厌恶玲珑门的弟子,不必在意。 黎琛摔门离去后,谢无言本欲一同离开,却又被成小鳞叫住:谢师兄!我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谢师兄! 谢无言停住,微微侧身:说。 成小鳞吞了下喉咙,有些艰难地,缓缓开口:我现在是木火双灵根,但我并不打算做丹修,家兄说,若我想要洗灵根,做单灵根修士,他也是能为我办到的。 说着,他犹豫地搓了搓手,脸色有些歉疚:只是这两条路、究竟哪一条才更 木系天灵根与火系天灵根,前者大多只能做医修,很少有能够像宇文江雪那般,战力过人的,后者虽然道路更宽广,却竞争更大,更容易暴露在众人视野里,深陷险境之中。 究竟走哪一条路,才能够更好地发挥他的用处,为谢无言所用呢? 明明自己发誓过,要成为对谢无言有用的人,可是现在连自己要走的未来的路,他都无法做出决定。 成小鳞难堪地低下头,将这句话永远藏在心里。 谢无言看着一脸为难的少年,微微阖上一半的眼,绝艳的容貌下尽是一片寒冰般的冷静:灵根是一个修士修炼的根基,一旦确定,不可改变。若是寻常修士做选择,单一木灵根与单一火灵根皆是好选择,但你身在玲珑门,该更多地考虑玲珑门的内部情况。 单一木灵根,定能让你在医门得一席之地,但医门并非玲珑门的中心,剑修所在的剑门才是最接近权利中心的地方。谢无言冷静分析着,若你不想太张扬,避免在玲珑门扎根太深,为方便日后抽身,当选单一木灵根,进医门,可如果你想要在玲珑门里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成为其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毫无疑问就该选火灵根。 他只负责理清脉络,选择的权利,最终还是要交还到成小鳞的手里。 明明谢无言没帮他做出最关键的决定,成小鳞却被他镇静冷静的语气安抚了内心,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了不少,微笑道:谢师兄的徒弟对玲珑门态度不和,谢师兄你,却对这个门派并无什么偏见呢。 玲珑门若是没有弟子,没有门主,说来也只是空空的名号,于一个名号而言,又有什么罪过?说白了,都是人的过错罢了。 成小鳞满目尊敬地望着他:嗯师兄,多谢你今日的指教,我才能下定决心,选择入剑门修炼。 是吗,也好。平静说罢,谢无言拂袖离去,干脆利落,时候不早,你多保重。 成小鳞微笑着走到门边,将他送走之后,却在转身想要回屋的一瞬之间,看见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可怕人影。 夹古长 成小鳞话未说完,眼前便已一阵天旋地转,天生凶相的女修拎着他的后颈,将他一把摔入屋内。 重重摔在地上,成小鳞顾不得疼,赶紧撑着腰去摸剑柄:夹古长老!我 嘘,紧张什么?夹古小满一甩辫子回过头,眼神虽一贯的凶狠却并无杀心,我可以决定我看到什么,没看到什么,你和那个小少爷的悄悄话,我当没听见便是了。 成小鳞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您是说 你既已跟你爱慕的那位谢少爷通过信了,那么你决心加入我剑门门下之事,应当也不假吧?夹古小满虽是在笑,但眼底却是一片阴霾,既然决心入我剑门,我作为剑门长老,自然也要你一起来想想办法,该如何让我们在这次大典里保全性命。 成小鳞脸色一白:难不成、是门主要杀我们 何止我们。 夹古小满自嘲地一笑,我已经确定,他没打算让任何人活着回去,包括那位宇文江雪。等着吧,明日就要来变数了,从明日起,想活命的话,就与我合作,多动动脑子吧。 第232章 ----------------------- 作者有话说:失踪人口回归,终于把年末的工作忙完了,可以消停两天码字了。 楼上楼下+隔壁全阳了,和左右全力苟活在决赛圈里 天天劝我爸别出门了,一年之内要是阳两次的话真要命啊qwq可是他们就不听,愁死人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4章 三魂归一(1) 黎琛推门而出以后,谢无言毫不意外的,没有等到他的返回。 黎琛这孩子虽然做事冲动,可并不傻,不会趁这个最敏.感的时候去找那个人,但即便没有任何外出的理由,他也要和自己赌气出走,实在是有些令人寒心。 谢无言原本打算整夜修习的功法,到头来,却没念下去几页。 察觉到这件事后,谢无言对自己的反应,比对黎琛还更加恼怒。 一直在野外独行,以腐肉残羹为食的野狗,即便得到人类偶然一次的投喂与善意,仍然不会收起利爪与尖牙,但时间长久,照旧也会对人类生起少许的依赖与信任。 谢无言以为黎琛年纪尚小,该比那些野狗更加亲人,现在看来,或许真是他错了,野狗若是也像人这般揣着一肚子心眼与秘密,一定也准备着随时张开利齿,咬他一口。 翌日晌午, 门被敲响,谢无言还来不及猜想是谁,门外就传来王大喜响亮又标志的粗嗓门:谢老弟!谢老弟!你在吗?! 谢无言默默起身,一扬手,门便开了。 王大喜一见他出现,用力出了口气:谢老弟,还好你没事! 门外站着王大喜与洛意,两人皆是脸色不妙,他们身后还络绎不绝走过许多人,一个个的,看着像是丢了魂似的,处处都弥漫着一股不安定的气氛。 若是谢无言没被黎琛的事缠了心神,也不至于这样晚才察觉这些异样。 他微微压低声音:出了何事? 谢老弟,你随我们出去就知道了! 王大喜招呼他赶紧出楼,想让谢无言亲自看看情况,但这人性子急,还在半路,就实在忍不住向谢无言全盘托出了。 他嚷嚷:这合欢宗果然不安好心!我们才来多久?这就已经闹出事了,谢老弟,一会你瞧见可别惊讶这外头大雾锁山,混淆方向,玄乎得很!这要还不是合欢宗搞的鬼,我王大喜就倒着念!。 谢无言蹙眉:山里起雾了? 各类功法典籍对气象的诸多记载中,雾气是混淆灵力,迷乱灵智之气。寻常雾气可能只是水气积压的结果,可若是雾气久久不散,多半是阴气聚中成煞,一旦深入极难再独自离开,非常危险。 谢无言事不宜迟跟着他们出去探查情况,没想到刚刚走出楼阁没几步,就看见楼阁外的空地上正黑压压围着一片人,在这大雾围楼的方寸之地吵得不可开交。 他们来时,那争吵似乎正入高.潮,谢无言轻轻一跃跳到高处,便望见那人群中.央站着一个白袍染血的老者,声泪俱下地说着话 此番骚动惹得楼中各处人心惶惶,绝非我等所愿啊!合欢宗多年避世,怕的就是以如此卑贱的身份,惊扰了各家门派的清净 王大喜瞧着那人,眉头一皱,道:那不是薛怀玉吗?合欢宗的宗主怎么在这儿哭哭啼啼的?真让门派没面子! 合欢宗宗主?谢无言微微抬眸,看这人年纪,他便是这次要让位的老宗主了。 只见那乌泱泱的一片人气势汹汹,薛怀玉话未说完,质问的声音便刺了过去:你敢说这大雾与合欢宗没有关系?今早我派的人出去探路,至今未归!这大雾如此不详,怎可能是自然产生?! 这哎,这大雾确实不详,可是合欢宗所处之地,本就不是什么祥和无灾之地,这大雾伴着阴气而生,阴气重,自然就生雾气,我们宗门在此地生活了不知多少载春秋,折在这雾气里的,也数不胜数啊。光是我自己的儿女,因为胆子大,年轻气盛而闯进雾里一去不复返的,就已有数人了 薛怀玉面容苍老,说起话来又声情并茂,细小的泪珠爬过他干涸老皱的脸皮,实在是看着叫人可怜又同情。 这趟被邀请至合欢宗的又多是年轻之辈,瞧着他一个老者这样在小辈面前低声下气,心中都是有些不忍,一人道:那这雾气久久不散,我们该如何回去?总不能从此就养在你们合欢宗了吧? 这点诸位放心,这雾气虽然危险,却并非无解。 薛怀玉向众人徐徐解释,说想要在这雾气里不迷失方向,至少要三人同行,且必须有天灵根者在列,以高纯度灵力破除雾气里的阴邪之气,才可以不迷失方向。若是要前往山中参加大典,数百数千人同行的情况,则需所有人排成一列队伍,队伍首尾需有负责驱邪的人员,手执火把,再以黄土灰和水相融,每三步撒于脚下,就可以保证所有人不被邪气侵蚀入体。 而这雾气刚刚升起的一日之内是最好穿行的,所以要举办继位大典,最好就在这一日之内结束。一旦时间拖长,阴气加重雾气更浓,只会越来越不利于大典举办。 虽然为大典择的吉日并非今日,但实在不敢因这点小事,害得大家无法及时离开,毕竟此等阴邪之地,连我也知道不宜久留,若不是我出身合欢宗,也定不会定居此地若是诸位能接受的话,便劳烦诸位即刻动身,排成一列准备进山,当然,若是有人不信任我等,也是可以理解的 见薛怀玉堂堂一个宗门主人竟然如此卑微又委曲求全,周围的年轻一辈顿时也没了声讨的想法,聚着讨论:如此一来也好,免得这雾气越久越重,早些把大典办完 王大喜瞅着他们,冷笑着:还是这年轻小孩儿好糊弄啊,装个孙子就能省这么多事,我也佩服那薛怀玉,居然这么不要脸皮!我王大喜可做不到这样 所以,现在是要排着队进山了?洛意没什么反应,转而看向谢无言说,我们先去队伍里赶个前面吧,你徒弟人呢?怎么还不见他过来? 不知道。谢无言轻叹了口气,连皱眉都懒得皱,我去找,你们先走。 虽然这大雾凭火团的能力也可以闯过,但现在身处不祥之地,凡事低调为好,他还是要尽快找到黎琛,加入进山的队伍里去。 看着谢无言转身离开的背影,王大喜的表情都快皱成一团了,替谢无言打抱不平:操,那个姓黎的小子可真不是个玩意,也不知道谢老弟留着他到底有什么用! 洛意耸肩:确实,估计就拿来陪着做个伴? 王大喜一点不信,摆手说:像谢老弟那样的人哪里需要人陪,他要是想自个儿快活,准能活的比谁都自在,像现在这样收个孽徒,整的自己天天不痛快,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那小子债了。 * 谢无言没有找到黎琛。 准确的说,是黎琛主动找到他的。谢无言刚一回到楼中,突然感觉背后陡然升起一阵寒意,回头一看,才发现黎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背后,表情在笑,但是笑的很奇怪。 师尊,其他人都出发了,我们也一起进山去吧。 看来不必要他费舌解释了。谢无言点点头,默默领着他走向楼外,可是,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始终环绕着内心。 他们加入进山的队伍后,这种怪异感愈发强烈起来 进山的队伍浩浩荡荡,且没有山路,遍地是枯枝败叶,寸草不生,队伍前进时还时常能踩到半截枯骨或覆灰陈旧的断剑,加之周围雾霭重重,林中又时常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叫声,令人不禁从心底生出恐惧来。 谢无言与黎琛走在队尾,黎琛在前,谢无言在后,两人一前一后也并无闲话,看上去与一对陌生人差不多。 可是偶尔在队伍绕开障碍,转变方向的时候,谢无言就会看见黎琛的侧颜,看见他过于漆黑恐怖,又似乎饱含着某种狂热的眼神。 他听到黎琛嘴唇开合,用轻到几乎无人能察觉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快了。 ----------------------- 作者有话说:失踪人口回归(冒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5章 三魂归一(2) 快了? 谢无言皱起眉头,没有心情听他说谜语,即刻就问:什么快了。 黎琛张了张唇,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听队伍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声。 细碎的话语声瞬间在队伍的每一处角落此起彼伏,谢无言听见其中一人压着声音,难掩激动的语气喊道:继位大典居然设在金铃湖!合欢宗这一回真是有够大方的!! 第233章 抵达金铃湖的消息像长着翅膀一样,迅速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众人为之振奋,甚至连步伐都迈得飞快,一个二个恨不得御剑飞过去,赶着去奔到金铃湖那。 谢无言望了一眼队伍前方,只见队伍笔直走去的方向,闪烁的粼粼波光穿透层林照射过来,的确是有一片体积不小的湖水在那儿。 待到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离开群山,所有人都直奔那偌大的金铃湖旁边,充裕的灵气像是呼啸的海水一样,一波波涌入修士们的体内。 谢无言带着黎琛,和王大喜他们会合之后,王大喜拿下巴点了点湖泊,问:这金铃湖是什么玩意儿?怎么一个个恨不得跳进去喝干这水一样? 路过的一个合欢宗男弟子听闻这话,得意洋洋地凑过来告诉他们:几位有所不知,金铃湖乃是我们合欢宗的门派最重要的福地,有着修仙界规模最最庞大的灵力规模,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平时绝不对外人开放,就连宗内的弟子,要想借助金铃湖修炼,都得经过层层筛查呢。 王大喜斜了他们一眼:原来如此,就是个白给灵力的寻常地方,不过这景色确实漂亮,不错不错。 那男弟子听完脸色骤然一黑,瞧着王大喜的眼神,想瞪他又不敢怎么往凶了瞪,只能悻悻地嘀咕几句离开了。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洛意无奈地看他一眼:惹人发怒这件事上,你比谁都强。 咋地?我就看不惯这帮人的口气,我们都是受邀来这破地方的,结果遇上一大堆怪事,还没来得及追究他老子的责任。现在居然还想让我们对这片湖水感恩戴德?没门! 也对也对。洛意叹了口气,视线随意朝外面瞥了一眼,忽然定睛看向一个地方,问谢无言:那是你师兄? 谢无言正检查着他之前准备的某样东西,听洛意一喊,抬起头,便望见不远处,众人都驻足观看欣赏的金铃湖边一个身着澄金色长衫的男子蹲在湖边,背对着他们,不知正做着什么。 还没等谢无言他们有所反应,王大喜就先一步走了出去,大摇大摆地朝那走过去,边走还边喊:喂干什么呢? 谢无言没说什么,默默跟了过去,才走出半步不到,就被一股力量拽住了衣袖。 黎琛沉默了一路,这时才终于开口说话,但语气似乎还是不情不愿的:师尊,你别靠那湖水太近。 谢无言微微挑眉:看来你知道些什么? 我我只是怕你受伤。黎琛连掩饰的意思都没有,明着就是不想向他透露什么:万一等会那些合欢宗的人要动什么手脚怎么办?师尊不是一向谨慎吗? 既然不说的话,那就放手。谢无言避开他的视线,语气淡淡的:他是我师兄,为何我不能去关照他? 黎琛: 他们都知道谢无言不会去关照谁,这话听得更加刺耳了。 谢无言猜这小孩大概又要翻脸,至少换做前一晚的黎琛,一定又是会扭头走掉的。 眼下所有参加大典的人刚到齐,合欢宗的祭司,距离继位大典仅剩不到半个时辰了。就算黎琛这时闹别扭,一会大典开幕时,也必须回到谢无言身边。 谢无言已经做好他会扭头就走的准备,偏偏这一次,黎琛没走,也没撒气。 他仅仅只是沉默地停顿了几秒,就默默迈出步子,跟在谢无言身后了。 谢无言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抬眸:不置气了?倒是难得。 我只是怕你受伤。 谢无言就看着黎琛破天荒地挤出一个略显勉强,却在努力表现出友善的笑容:从我的目的来看,我也算是个好徒弟吧。 谢无言: 他反复在脑海里确认了几遍,才意识到这是个不太能让人笑得出来的玩笑。大概。 谢无言沉默了片刻,黎琛给他的感觉有些反常。他不禁回忆起今天不久前,他站在自己面前,露出那个充满执念的眼神的样子。 而他的情绪,甚至性格,总是反复无常。谢无言从前并不约束他的个性,只要求他本分守纪,乖乖跟在自己身后。可是放任至今的结果就是,他越来越摸不透这个孩子。 谢无言张了张唇,沉默转身,并没有回答什么。以一贯的转身,结束了对话。 * 他们找到盛今朝的时候,发现他手里竟是拿着个葫芦,盛了满满一葫芦的湖水。 王大喜好奇地走到前头,抱着结实的两臂,来回打量:你在干什么呢?盛这玩意,还不如直接坐下来运个气呢。 这金铃湖虽然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是这湖水就像灵泉一样,一旦离开泉眼或是原本的位置,灵力虽然也有不少,但一经过损耗,就大不如以前了。 王大喜也不怕得罪谁,有话直说:你要这玩意干嘛?这湖水的灵力虽多,但也不见得多稀奇,你可是谢老弟的师兄,居然还用得上这玩意吗? 洛意不满地瞥了眼王大喜:哎,你少说两句。 盛今朝笑笑,爽快地告诉他们:我虽然算是镇海山庄的人,但归根结底还是不属于那儿。等这趟回去,说不定就一走了之,真成了无宗无派一散修。作为散修,出门在外遇上些至宝福地,自然得多留心一些。 王大喜吃了一惊:你竟然连门派都没定下?你小子不是谢老弟的师兄吗?怎也把自己过得这么落魄。王大喜抱住双臂,仗义地说:这样,你来我铁龙谷做弟子!先不提别的,以后你出门在外遇到事儿了,报本谷主的名号就成! 盛今朝客客气气地摆手谢过,婉拒了王大喜的好意。 聊了没多久,合欢宗派来服侍人的那些弟子不断从他们身边经过,其中一人走近他们,说:几位请随我来,大典很快便开始了,该就座了。 几人顺势望向附近的布置。方才还空旷的湖边此时已祥云萦绕,各路修士们踩着那云间的长梯,有说有笑地走到上方去。 王大喜哈哈大笑,大大方方地嘲讽道:我听说,修仙者要是登了神位,神界也是放下这般天梯,迎接新神入位。合欢宗如今这小小一出继位大典,竟是赤.裸.裸地在模仿神界的做法?恐怕玲珑门的人都不敢这般狂妄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王大喜和洛意还是准备动身出发了,却听盛今朝道:你们几位先去吧,我与师弟还有些话要说。 王大喜一听,原本还硬是想留在这等他们,顺带打听一下盛今朝要和谢无言聊什么悄悄话。好在洛意眼尖,看出盛今朝是真的有事,立刻就踹着王大喜把他给赶着去云梯那。 见王大喜离开,又扫了一眼目光笔直盯着他们的黎琛,道:黎琛,你先随他们去吧,我和你师尊稍后再来。 黎琛看了一眼谢无言,见对方没有说话,这才努力克制住下沉的眉头,转身离开。 再怎么想装成脾气好的样子,走起路时的步伐和肩膀,都能看得出端倪。 谢无言默默将视线抽离他的背影。 所以,师兄想说什么? 我长话短说。盛今朝迅速切入正题,开门见山:方才我刚出队伍,遇到薛情姑娘,发现她神色古怪,就关心了几句,结果她忽然拉我说了好些话,百般暗示我今天会出事,还偷偷塞了我一个葫芦,让我去灌一些金铃湖里的水。 然后,我就注意到盛今朝示意他看看四周:师弟,你看那些合欢宗的人,腰间是不是都别了一个葫芦?若只是放丹药,何必放那么多?我猜,湖水或许有什么用处。 谢无言迅速扫了一眼周围,不禁皱起眉头:确实如此。 他们进合欢宗时,是不允许带储物戒或其他什么能存东西的玩意的。一切需要,皆由合欢宗提供。 这规矩听起来就十分可疑,谢无言虽已做好万全准备,却还未确定他们这样规定的原因。 盛今朝这几日时不时与找薛情攀谈几句,打好关系。他觉得他大概是有意于这女子,没想到盛今朝是 然而盛今朝的下一句话,却又否定了这种可能 那位薛情姑娘毕竟是合欢宗的人,我不确定她要我带着这水是想害我们还是救我们。总而言之,这水先放我这。师弟,一会你别离我太远,最好是挨着我。 如果用得上这水,我便全给你;如果这水有问题,我来得及便扔掉,来不及,便自己应付,你无需费心。 千叮咛万嘱咐过后,盛今朝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若是用得上这水,你一定优先给自己用着,别想着顾及他人了。 第234章 多谢师兄,不过后面一句,我便当做没听见了。谢无言微微抬眸,扫了一眼湖心上空的位置:我会看着办的。 盛今朝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此时此刻,云梯架在大地之上,云端之下。 合欢宗的前宗主已然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他对面,爱子薛游仙微笑而立,一双与薛玲神似却又完全不同的丹凤眼为微微挑起,以一种鸟瞰众生的眼神望着云下众人。 恍惚间,谢无言似乎是与那薛游仙对视了一眼,他皱起眉,看的并不真切。 这时,盛今朝拍拍他的肩膀。 师弟,继位大典要开始了,我们也过去吧。 ----------------------- 作者有话说:失踪人口又又又回归啦,希望这周还有机会接着回归(x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6章 三魂归一(3) 合欢宗登天那云梯做的惟妙惟肖,踩上去恍若无物,仿佛真正的云朵一样。 周围的年轻修士们为此惊叹称赞了一番,毕竟他们无人踩过真正的神界天梯,能踩踩这与其类似的云梯,已经是难得的体验了。 只不过云梯踩是要踩的,闲话与嘲讽也是少不了的。 你看这群人神气的样子,一个合欢宗宗主,就能得意成那样? 能从那么多子女中脱颖而出也不容易,照这样说,说不定这合欢宗宗主比不破剑宗的宗主还难当呢。 是啊,要是像那帮底下的人,一出生就是翠铃夫人的孩子,那这一辈子可没指望,只能给人当牛做马了。 王大喜漫不经心地听了一会,忽然皱起眉,手指点点洛意:什么玩意?他们说的翠铃夫人是什么人? 洛意叹着气看了他一眼:你来合欢宗之后,就没听人说过这些事吗? 王大喜纳闷:没有啊!谁在意那些事?谢老弟,你知道吗? 谢无言默默点了点头。 洛意一脸你看的表情,告诉他:翠铃夫人跟现在那位沉香夫人一样,都是合欢宗宗主夫人,而且照理来说,她还是大夫人,地位要比沉香夫人高。后来翠铃夫人意外走了,这沉香夫人就成了合欢宗里最大的女人了,不过她也没什么好命,前阵子遭人毒手,都说是翠铃夫人的孩子干的。 王大喜不屑地吐了吐气:一个男的,带俩夫人?嚯,管不住下面那玩意,难怪搞出这么多是非来! 何止两个?提到这个,洛意也颇为不屑:合欢宗宗主向来修的功法都总而言之,只要是宗主喜欢的孩子,都记在沉香夫人的名下,不得宠的,或是失了宠的孩子,全都扔在翠铃夫人的名下。连翠铃夫人为数不多的几个孩子都死的死丢的丢。 谢无言在旁边默默听了一会,眉头微微皱起,问:那个杀死沉香夫人的薛家人薛玲就是翠铃夫人的子嗣? 洛意一愣:你倒是记得挺清楚,确实是他没错,不过我听说,这事还有颇多疑点 疑点? 洛意点头:我听说,那翠铃夫人在世,沉香夫人没受宠的时候,本来是要选那个薛玲做合欢宗的宗主继承人,就连后来沉香夫人得势,老宗主薛怀玉都一直没有换人的意思。 谢无言:照这样来看,薛玲并没有杀人的理由。 就是说啊。洛意点点头:当然,也有可能是母慈子孝,看自己母亲不得宠,记恨上那个沉香夫人,所以才痛下狠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总而言之,是沉香夫人死了,薛玲也跑了,老宗主没办法,这才更换了继承人。 王大喜完全没听进心里去,乐呵呵地调侃:洛意,你小子有狗鼻子也就算了,怎么狗耳朵还这么灵?这种事情都知道? 洛意扶额: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几人闲聊了几句,踩着云梯来到半空之中落座,修仙者一排排坐于云端欣赏继位大典的样子,周围又毗邻群山,鸟瞰镜湖,倒是颇有一种传说中仙境的美丽。 一个老者弯着腰,捧着样东西,不疾不徐地向前。 谢无言看清那老者手里反射出的刀光,不禁皱了皱眉头,莫名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老者将刀子捧到薛怀玉面前:时辰到了,宗主,请吧。 全场肃静下来,薛怀玉点点头,握着刀柄将那利刃拿起来,缓缓走向自己的儿子薛游仙。 薛游仙立刻从云座上站了起来,颇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谢无言还是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这个合欢宗的下一任宗主他穿着一身熠熠生辉的紫色羽衣,衣摆处以极细密的针法缝着一排蓝孔雀尾羽,衣着间还绣有各色宝石,奢华又高调,根本不像是个修仙者。 虽然这是属于他的继位大典,但是穿着打扮如此奢靡的,在整个修仙界里也算是少数了。 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他这身孔雀羽衣的时候,谢无言用手指边缘轻点了点黎琛的手臂,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 黎琛皱皱眉头,似乎是有些没明白的样子。 谢无言盯着逐渐走近的薛怀玉与薛游仙,轻声提醒周围的几人:有问题。 黎琛和盛今朝同时怔了一下,一边按住自己的手臂内侧,一边迅速看向云梯上的两位宗主。 薛怀玉拿起从老者那得到的刀刃,在薛游仙的两肩比划了一下,正当薛游仙向其投去期待的目光时,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老宗主薛怀玉忽然将刀刃比向了自己 咕的一声,是刀刃陷进血肉里的阻塞声。 王大喜瞪大双眼,拍着大腿站起来:等等!我草,什么情况?! 不止王大喜,其他人的惊呼更为剧烈,毕竟那鲜红的液体已经从薛怀玉喉间迸发出来。宛若猩红的雨点一般溅落到四面八方,直接将他的儿子薛游仙淋成了一个血人。 什、什么唔!? 薛游仙失声的尖叫戛然而止,整个人抽搐了两下,仿佛忽然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一般,颤颤巍巍地摇着身体晃动了两下,又停止了动作。 来人!救?! 薛游仙一身血渍连滚带爬想要奔向那些自己人,却颤抖地发现他们所有人的视线如冰窖一般寒冷,冷漠得仿佛只是在看着一只虫子。 薛游仙抖了一下:你你们 颤抖的话语还没说完便突兀地安静了下来,薛游仙抽搐了一下,脖颈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给勒住,姿势诡异地挺直腰杆,垂着摇摇晃晃的双手站了起来。 身板子里的骨头也开始发出响亮又清脆的声音 咔嚓,咔嚓。 咔 漫长的十几秒过去后,薛游仙的身体最后一次剧烈抽动结束,忽然就彻底冷静了下来。他扭扭脖子直起腰,飞起一脚,竟将薛怀玉的尸体直接踢落云阶,坠入深不见底的金铃湖中。 咚的一声,尸体笔直笔直地沉入湖中,荡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做完这一切,薛游仙淡定地转过身看了看底下惊愕的众门派修士,一脸的平静,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盛今朝深深皱着眉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的样子,看起来 谢无言淡淡应了声:嗯,夺舍。 薛怀玉直接废了自己原本的身体,夺舍了自己儿子薛游仙的身体。看合欢宗其他人的样子,恐怕除了那个可怜的薛游仙以外,所有人都知道这继位大典意味着什么。 说是让薛游仙继承合欢宗宗主的位置,结果坐上这宗主宝座的,实际上仍然是薛怀玉罢了。 为了继续坐这个仙界众修甚至都瞧不上的位置,连亲生的儿子也可以牺牲。 王大喜愣了一拍,怒不可遏地喊:脏东西!他夺舍了他的亲儿子?!这不是他儿子的继位大典吗?这又是在搞什么玩意?! 夺舍两个字就像长着翅膀一样,迅速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所有目睹此景的人无不震惊恐慌,而令他们更加焦躁不安的是在场所有合欢宗的人都淡定自若,仿佛早就知晓会发生什么似的。 而他们早已被收走了武器,甚至连储物戒都没有 搞什么鬼?!你们愣着干嘛?快离开这里!! 就是!留在这里一动不动等死?快点团结起来,把他们这群混账解决掉! 有一伙人直接呐喊着冲下云梯想要逃离这里,然而局面早已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了,合欢宗立刻冲上一群男修,举着长剑将其拦下。 第235章 众修见状,虽然手无寸铁,但是大家多年修炼,光是凭着体内气息运气入掌,也能与这帮合欢宗的人过两招。 一众修士立刻就捏着灵气冲上前阵,与合欢宗一众缠斗在一起,一时间双方竟也打的难分高下,有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哈!以为我们没刀没剑就干不过他们?这帮合欢宗的蠢货真是有意思!我王大喜一个就能干翻他们所有人!王大喜摩拳擦掌,把粗厚茧子的手掌拍的啪啪作响。 眼看他下一秒就要飞身冲上最前阵,谢无言抬手就把他拦住了:慢着。 哈?!现在这会还慢什么喂!洛意你有病吧?!抓我干嘛? 洛意神色紧张:你的谢老弟说得没错,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看看周围吧。 王大喜停下来,这才发现周围其他几人也都皱着眉头看向四周 从云阶底下的金铃湖里,缓缓向外溢出乳白色的厚重雾气,气体正在以迅猛的速度涌入四面八方,仿佛没有实体的巨蛇,吐着信子吞噬他们视野所能及的每一片土地。 偶尔有修士在混战中受伤落血,或直接坠入湖中之后,湖水里的阴气便会震荡一番,变得更加可怖。 不到十几秒的时间,视线之内,可以看清的地方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潮湿的,越来越深重的雾气与阴气。 都别散开!背靠背,立刻离开金铃湖。谢无言迅速扫了一眼众人:我之前提醒你们的,都还记得? 他们一愣,犹豫了几秒,又纷纷点头。 谢无言给过他们保命的方法,包括洛意和王大喜,虽然当初觉得这没必要,但好在最后左思右想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按照他的方法照做了。 因为这个小细节,在现在这个可怕的处境中,他们比谁都更可能活命。 即便这个方法,有一点点的疼。 真的就有一点点大概。 第197章 三魂归一(4) 众人还稍显有些犹豫的时候,黎琛就已经面不改色地抬起手,第一个照做了。 他按住左臂上的一点,口中飞快念过一段灵决。 霎时间,猩红色的液体顺着指尖下的皮肉满溢出来,他微皱了下眉头,移开手指。 刚刚手指所按住的地方,多出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的血口子,光是看着就触目惊心。 在王大喜几人震惊的目光下,黎琛从那个血口子里抠出了一枚血淋淋的储物戒。 用了不小的力气才抖掉上面的血肉,重新戴回了手指。 做完这一切,黎琛睁开眼睛,看了眼默不作声的众人,问谢无言:师尊,你不是跟他们也说过的吗?这群人没有照做吗? 大概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盛今朝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放心好了,我们都照做了,对吧? 洛意干笑了一声:啊哈。 即便他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仍然是被眼前所看见的景象吓了一跳。 把储物戒埋进灵脉底下藏起来,躲过合欢宗的检查,这要人命的鬼办法谢无言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王大喜看他们谁都不敢先动手,又看了一眼黎琛,气得胸口发闷,猛地一拍手臂:磨磨唧唧还像什么修仙的?要活命就得使点狠招!谢老弟给的建议没问题。 说着,一咬牙一跺脚,王大喜也给自己整了个血口子出来,咕嗤的一下从里面抠出了一枚储物戒。 盛今朝和洛意也咬着牙抠出了自己的储物戒。 今天这继位大典比进合欢宗的检查还要严格,当初不少人担心合欢宗搞事,还能偷偷摸摸带进来几个储物戒防身,到了今天,除了谢无言一行,其他人别说储物戒了,连个像样的防身武器都没能带过来。 这几天合欢宗变故虽多,但是一番接触下来,倒是让众修士觉得这门派普普通通,没什么值得提防的地方。 得到储物戒后,众人立刻从储物戒里取出武器迎击合欢宗,王大喜回过头,扯着嗓子问谢无言:谢老弟!你还在折腾什么?!不走吗? 等等。谢无言取出飞来枫,飞上一跃踩了上去:我找个人。 他飞到半空,俯视。 他想找找成小鳞。 现场虽然一片混乱,但倘若他在,应该不至于死的这么快。 如果成小鳞在,虽不能证明玲珑门和此事毫无关系,但念在之前的一些情分,他可以带成小鳞走。 如果成小鳞不在,也就证明,合欢宗的这次袭击,是玲珑门一手安排的。 不管是得了人还是得了信息,对他都是有益的。 谢无言眼神动的飞快,仔仔细细地,迅速了扫视了一遍金铃湖的四面八方。 只有死伤无数,惨叫连连,并没有成小鳞。 谢无言心里有了答案。 他收回目光,迅速回到队伍。 其他人不知道谢无言在看什么,只知道他赶紧回来就好,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有黎琛的脸色不妙。 师尊,你大可不必念着他。 谢无言归队后,黎琛看他一眼,眼神酸溜溜的。 他自嘲一笑:合欢宗要害人,玲珑门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天赋一般,但悟性不错,如果折在这里便可惜了。谢无言无视空气里的醋味,告诉他:顺带一提,他现在很用功和你相比的话。 黎琛噎了一下,瞬间没话说了。 旁边,王大喜与盛今朝听到这话,一边逃还一边偷闲评论起来。 王大喜早就看黎琛不顺眼,乐滋滋地说:小子,虽然不知道你师尊提的是谁,不过眼下看来,你可得加把劲了,否则这徒弟位置都不保啊。 不至于那般。盛今朝好心却啰嗦:我师弟待他这位徒弟很好,绝不至于被人替代。 黎琛: 黎琛狠狠瞪了他们几眼,心里一阵烦躁。 谢无言的性子虽然是天下少有之冷淡,但他要是说了欣赏谁,那就是真的欣赏谁。 而且是非常之欣赏。 就为了一个成小鳞? 黎琛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谢无言道:不去吗? 黎琛没听到前半句,一愣:什么? 谢无言的眉头微微皱起一截,不过还是为他再重复一次:你不去找‘那个人’吗? 那个人对于黎琛来说那么重要,恨不得在合欢宗大闹一场,当着宇文江雪的面把人抢过来。 现在如此危急的时候,却不去救他? 这显然听起来不太合理。 可是,只有黎琛自己知道。 他当然不用找那个人。 毕竟 黎琛的目光变得黯淡又松弛,露出苦笑:宇文江雪会好好护着他的,我何必担心什么? 是吗。谢无言转过头,不再言语。 他们几人飞身一跃,御剑的御剑,不御剑的例如王大喜,就站在御剑的人身后。 周围已经有合欢宗的子弟陆陆续续想追过来,王大喜便一拳头过去,痛揍这帮合欢宗的疯子。 但随着金铃湖周围敌我的死尸越来越多,那潮湿阴苦的雾气也追的越来越凶。 其他几人也纷纷念起灵决,御敌的同时,也不停止御剑的速度。 起初,王大喜和洛意,盛今朝他们还会聊聊天,玩笑几句。 渐渐的,手里沾染的鲜血越来越多。 所有人心中仅存的想法也越来越少。 最终,只变成一个字 逃。 这雾气浓稠之地,一是损伤修士的身体和阳元,二是容易混进来些要人性命的家伙。 这大雾里面,万一死了,那就是不明不白地死了,连凶手都找不到是谁。 逝者的功与过都是活人书写的,等他们全死了,合欢宗想怎样解释这场事故,都是他们的自由。 仙界众门派顶多为此联手剿灭合欢宗,那又能如何?换的回他们的命吗? 想要得到真正的公道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活下来,这一件事要做。 待到日暮渐暗的时候,他们总算逃的够远,看不到追兵了。 虽然以周围的气息来辨别,他们仍然没有逃出合欢宗的势力范围,随时都可能遇到追杀者。 即便如此,也不能再继续前进了。 合欢宗一带阴气太重,夜里本就会山中起雾,如今金铃湖血祭,天还未黑,就已经雾气深重,寸步难行了。 原本,所有人已经做好准备,要在野外安营扎寨度过一日。 结果,走着走着,竟然真叫他们找到了一个破石头屋。 第236章 这石头屋长相怪异,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看上去颇为诡异。 正当所有人止步不前的时候,还是王大喜笑着走上前,拍了拍石头屋的墙壁,说:别怕别怕,这就是个石头庙,是凡人建的玩意。 盛今朝新奇地走进去看:这居然会有凡人建的东西?会不会是合欢宗建的? 不是不是!就是凡人的玩意,你信我!王大喜信誓旦旦,指着一处:看看,供弥勒佛的佛龛就在这儿呢。 谢无言几人也陆续走进去看了看。 潮湿发霉的墙面,尘灰四起的房间,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神龛,参拜用的佛像早已不知所踪; 其他屋子有些陈年的家具,可是时间太久远,全都塌的塌,坏的坏。 只有石头堆砌成的建筑,还保留着一些曾经的形状。 虽然简陋,但是面积倒是不小,里面许多间屋子,用来遮风挡雨倒是足够了。 洛意扬起武器,一阵剑风掠过,很快将几个屋子清了个干干净净,至少可以待一待了。 休息的屋子算是有了。 原本洛意几人还想去有佛龛的屋子住,被王大喜一把拦住,硬是不让他们进去住。 王大喜态度坚决:咱们住人家庙里本就不合规矩了,再不能和人家供的佛住一间屋子了虽说这地方少说也有百年之久了,但我原是个凡人,不合凡人规矩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盛今朝对他这样的态度很是赞许,洛意也不和他们争执什么,选了另一间屋子住。 其他几人都立刻进去休息,只有谢无言默默转身离开,不知是去做什么。 黎琛看他一眼,也跟上去。 而在几人休息的房间里。 还得等一个晚上,这都什么事啊。王大喜叹口气,一屁.股坐下来:要是凡人,还能枕着脑袋睡个觉,如今修仙了,恐怕只能打打坐,练个气了。 洛意也疲惫地坐下来,嘲笑他说:这地方到处都是阴气,你还练气?别把自己练成阴尸了! 盛今朝亮出储物戒,掏出一小袋子丹药:几位,要不要舒神丹和补血丹?我准备了不少。 王大喜毫不客气,高兴伸手:要要要,必须要。 因为谢无言教他们藏起储物戒的那方法,每个人的身上都多了一个血窟窿,真是有够要命的。 洛意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问盛今朝:有没有祛疤的? 王大喜好笑地瞥他一眼:这么讲究?不像你啊。 洛意懒得理他:我可没有王谷主那样不修边幅。 从盛今朝那要了一盒祛疤的膏药,即便盛今朝说不用,洛意还是给了他几块不破剑宗出产的好矿,算是交换。 他边抹膏药,边回头找谢无言的踪影。 方才起,就不见到谢无言和黎琛了,他们不会是单独走了吧? 雾太深,房间不少,洛意转了两间屋子,才终于见到谢无言的身影。 他蹲下来,在查看什么东西,黎琛就默默跟在他身后,像个背后灵似的。 看着谢无言的背影,黎琛犹豫地动动嘴唇,似乎要说话。 一看见洛意出现,黎琛原本就臭的脸色更暗了一分。 原本想要说话的嘴,也再次牢牢闭了起来。 洛意心里好笑,挑挑眉头,狗耳朵都乐的一动。 他这徒弟看着个头不小,怎么心性还这么幼稚? 洛意装没看见,走过去问:谢无言,你看什么呢? 谢无言头也不回,看着面前这物:这石碑写了些东西。 这间房间,是这庙里最拥挤也是最破旧的一个房间。 一堆零零散散,破碎散落的石碑被丢弃在这里,仿佛是遇到什么急事,匆忙拆下来藏至此处的。 写了什么?我看看啊?洛意走过来一看,旋即惊讶地看他一眼:这不是古文字吗?你看得懂? 嗯。谢无言微微颔首,眼神肃然。 他没有功夫和洛意解释太多; 因为这石碑上记载的一个名字,正好是谢无言所知晓,也想要知晓的 崇瑜。 他记得很清楚。 这是一个早已灭亡的人界小国的名字。 白骨弥勒那个叫做尹的魂魄曾经拜托过他,求谢无言将他的魂魄带回这片土地。 当时,白骨弥勒向他称臣,自称与谢无言相识,口口声声喊他大人,还是第一个告知他魂魄有损之事的人。 谢无言屡屡寻找崇瑜这名字的来由,却少有线索。 现在终于找到信息,谢无言当然是高兴的。 可是, 为什么这些石碑上,记载了他的名字? 不是谢临江,不是任何一个谢家人; 而是分分明明,清清楚楚地用古文字写着,谢无言三个字。 ----------------------- 作者有话说:终于有时间更文了。。一直腰痛肩痛的厉害,一直工作工作工作,感觉身体都要废了。 用电脑的时候手臂总是悬空,还没找到解决的方法qwq不过最近又在做八段锦,真的感觉有点效果,老祖宗的智慧还是厉害啊 感谢一直还在等文的宝子们!!大大给啵!! 第198章 三魂归一(5) 同一时刻。 金铃湖边。 片刻之前,无数具尸骸直直坠入没有倒影的湖面之下,连一丝丝涟漪都不曾留下。 合欢宗宗主薛游仙准确的说,是占据了薛游仙肉身的薛怀玉,感受着再一次年轻的躯体,露出了满意餍足的笑容。 虽说修仙者只要修为提升,便可永葆青春,但是天才能人终究是少数。 薛怀玉便不属于这些天才,能人的一员。 这合欢宗实属是一块宝地,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是即便如此,薛怀玉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年龄也渐长。 好在,这已经是百年以前的事了。 现在的他,早已窥得不死的天机,依靠着夺舍之术与阴阳秘法,在合欢宗长长久久地占据着宗主之位。 他每每得到年轻的□□,便靠阴邪的法术骗来美丽的女修,与其诞下无数无数的子嗣。 这些子嗣里天赋最最好的,便可以担当重任,成为他的下一个容器。 薛怀玉探到这具肉身的灵脉时,却忽然皱起眉头,啧了一声。 这五脏六腑怎么内力亏空的如此之多?都告诉他们,临近大典莫要再与炉.鼎贪玩,这小子 说着,薛怀玉一顿,问身旁的亲信:这小子叫什么来着? 亲信躬身回答:此子名游仙,是沉香夫人为宗主诞下的第29位子嗣。 虽知此子比不上薛玲,但既是出自沉香夫人,也算是不错。薛怀玉无奈笑笑,竟是摆出一副父亲的嘴脸:薛玲若是沉香的孩子,也不必与我闹那么大别扭了。 聊天之际,雾气浓重的阴暗天边,一道散着诡异黑烟的异光突然闪现至此。 黑暗之中,一个消瘦可怕的人影若隐若现。 那人影模模糊糊地摇曳着,骑在一只形似人类的黑毛巨猿背上。 阴气深重大雾弥漫之地,这巨猿不知从何时何地出现 周围林中鸟雀纷飞,纷纷逃难,不敢被这黑雾沾染一丝一毫。 薛怀玉猛然清醒过来,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双膝作揖,早已顾不得自己此时是否体面,抱拳作揖,还没见到人就急急忙忙地问候:见过门主大人。 话音落下好一会,那黑影上的人,才一步步地从云端上一点点落下来。 如果这时有活人来正眼看一眼,就能发现不对被称为门主大人的这位玲珑门门主黎琎,竟然是连自己走路都做不到。 身旁两个小童目光呆滞,两脚踩在长剑剑柄上,支撑着黎琎的身体,一点点将他从巨猿送下来。 薛怀玉方才的种种情绪全都消失不见,除了跪着什么也不敢做。 玲珑门的门主,这仙界如今权力最大也是最最心狠手辣的人,就在他的头顶,随时可以让他这颗脑袋落地。 不过薛怀玉虽然害怕,却不怕黎琎会要他死。 毕竟黎琎还要他有用 薛怀玉在心里一遍遍默念这句话,努力克制着胸腔里深深的恐惧。 在薛怀玉战战兢兢地问候过黎琎之后,又有陆续几人到了他身边。 薛怀玉不敢惹事,一直低着头不敢多问,退到一边默默听着。 一个嗓音浑厚有力,熟稔不出错的女人声音,来自玲珑门剑门长老夹古小满。 第237章 一个拘谨中带着颤抖,听着像是第一次见黎琎的少年人,叫成小鳞,没听过的名字。 还有一个,便是黎琎的老朋友,宇文江雪。 此人过于危险,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薛怀玉低着头漫无目的地思考时,面前忽然出现一双隐隐泛着血光的眼睛。 他浑身一颤,吓得险些跪坐在地。 血光的眼睛微微眯起,变成一张宇文江雪平日里素来爱摆出的微笑神情:薛宗主如此怕我?莫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吧。 薛怀玉不知道黎琎此时是何反应,慌里慌张地想要止住话头:宇文仙尊,这样的玩笑开不得啊。 怎么会是玩笑呢? 宇文江雪依旧是微笑,像一幅温柔的画像,这一点,所有熟知他的人都习惯了。 可是此刻,薛怀玉却颤抖地发现,这张温柔慈悲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似是嘲弄又似是同情的神色。 说到玩笑,我倒是还真有一个近来的收获,想说与薛宗主听听 宇文江雪凑近了一点,温柔地,小声地与他耳语道 你为黎门主创造的那道‘特殊’的秘法,已经被我学去了,如何?是不是有些意外?当然,你也可以将他理解为一个玩笑 薛怀玉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 黎琎之所以留着他,甚至帮助他,就是因为薛怀玉为囚禁炉鼎所创造的那道秘法。 秘法一出,即便是最最顽劣不逊的猛兽,都会沦为乖顺的奴隶。 合欢宗有许多修士被掳来做炉鼎,就是靠着这种秘法,让他们放弃挣扎的。 只是此法极为阴毒,会严重影响施法者的阳寿,所以薛怀玉才不得不提早继位大典,还没来得及抓回薛玲这个理想的躯壳,就早早一步更换新的肉.体 他余光里忽然出现了那两个搀着黎琎的小童子。 目光呆滞,神情恍惚,显然是受秘法所致。 薛怀玉的腿彻底软成了一摊泥。 这秘法的施展,原本是离不开他的。 黎琎借着他的这道秘法,害了多少人,薛怀玉都是亲手亲眼看着的。 所以他才觉得黎琎离不开他,还要用他。 可是薛怀玉根本不认识这两个小童子,更不可能害他们变成 可是这道秘法不该绝不该被人学去才对!他宇文江雪到底是 薛怀玉没能继续想下去,他的视线就陡然翻了又翻,滚落到地面上去。 周围两个亲信想逃,顷刻间,人头也落了地。 死亡如同羽毛般轻巧地降临了。 因为雾气而变得潮湿泥泞的土地里,生出许许多多的绿色藤蔓,如同扭动的软虫般吞噬了薛怀玉的骨肉。 宇文江雪甩甩手,转头时仍是平日那般微笑的模样:脏了各位的眼睛,实在抱歉。 夹古小满不理他,问黎琎:门主大人,黎琛现已逃至西南方的山头,若是要追,属下现在便可前去捉拿。 黎琎低着头,阴沉着脸,并不言语。 他的样子和黎琛其实很像。 可是即便把黎琛与黎琎这对亲父子放在一起,也没有人会察觉到这一点。 黎琎的脸,好像一张被一群鬣狗疯狂撕扯过的人皮面具。 千万道沧桑的沟壑爬满了整张黯淡的死灰色的人皮,即便重新粘回这幅皮囊上,仍然无法恢复如初。 他的身体干瘦如枯枝,比以前还要憔悴了。 宇文江雪听懂他的沉默,淡淡扫了一眼夹古小满和成小鳞:此事你们不必干涉了。 夹古小满一听,不快不慢地道了一声听命,便扯着成小鳞迅速离开。 等他们匆匆消失在浓雾之中,宇文江雪才微笑着朝黎琎走近一步:门主大人,只字不语便将这群仙界的最强者收拾的服服帖帖。 宇文仙尊 这是黎琎今天第一次开口。 他的声音甚至比宇文江雪记忆里的,不久前他见到的那个黎琎,还要苍老许多。 仅仅是四个字,便让黎琎扶着胸口咳了好几口血。 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一卷卷轴,使劲展开,干枯的面皮瞬间发出奇异诡异的光。 几缕烟雾瞬间从卷轴里溢出,钻入了黎琎五官的孔洞之中。 光芒与烟雾渐渐散去之后,黎琎的样子终于恢复了一些。 脸皮没有那么皱了,表情也没有那么苍老了,看起来总算年轻了点。 黎琎疲惫地喘了口气,可是心中积压的怒火却越来越重。 生之卷,我只能靠着这独独一卷东西支撑,你懂吗 黎琎瞪了一眼宇文江雪,全然没有过去彼此相处时的恬淡如水。 你要的那个人的性命,还有别的什么要求,我都应允你了,为何还不能将死之卷带回给我?! 宇文江雪平静的瞳孔中静静映着他的怒火。 他笑了,眯起眼睛,像是将那瞳孔中倒映着的怒火熄灭了一样。 是我办事不当,令门主大人忧心了。宇文江雪说的不紧不慢:倘若门主大人感兴趣,此次可以亲自跟随我一道前往山中,一同捕获您的那位儿子,将死之卷收入囊中。 黎琎看他难得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忽然笑了:也帮你完成那个‘夙愿’? 宇文江雪低下眉毛,绽开笑容:是的,帮我完成那个夙愿 说着,他朝身前勾勾手指,无数条光滑的藤蔓立刻拔地而起,托举着一朵巨大的封闭的花床出现在他面前。 宇文江雪一抬手,那花床便开了。 里面蜷缩着,躺着一个毫无反应,眼神空洞的男人。 黑色的长发就如散落的绸缎般躺在他的身体两侧。 美丽却又英气,无人可比的容貌,即便是最好的画匠也无法复制其一分的美丽。 可是这是不完整的他。 宇文江雪轻轻扶起这个人偶般的男人,不顾黎琎厌恶嫌恶的目光,将脸颊轻轻贴在了男人的胸口上。 这里还缺乏最重要的东西。 快了,终于要来了。 宇文江雪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的愿望终于要完成了。 ----------------------- 作者有话说:最近老是喜欢吃夜宵,一定是左右的错 总是大半夜突然走出房门,然后跟我说饿了 然后我立刻就打开饿了么或者冲进厨房去做顿饭 毕竟每一个喜欢做菜的人都不能允许朋友肚子饿!! 第199章 三魂归一(6) 石庙内。 谢无言怔怔地望着石碑,出了神。 洛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谢无言?这上面写着什么呢? 谢无言转身:只是些凡人祭拜宗族的祭语罢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洛意哦了一声:我想也是。 这石庙看着如此破旧,空置百年都不曾有人进来过,证明其确实没有什么有价值之处。 若是真要有什么宝贝或秘密,早就被合欢宗或玲珑门闯进来夺走了,哪还轮得到他们这几个逃命的人。 洛意和他闲谈几句,见他还想再看看石碑,便先一步离开了。 只留下一个盯着石碑研究的谢无言,还有一个盯着谢无言不放的黎琛。 确认黎琛对石碑的内容不感兴趣后,谢无言又踢开几块巨大的碎石,把那些能看清文字的石碑碎块翻了出来。 然而,和他一开始的猜测不同这些石碑里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只是普普通通地用古文字记载了一些崇瑜古国的祭祀礼仪。 唯独那块写着谢无言名字的石碑,被放在最上面。 简直就是故意想让他看见一样。 谢无言检查了一下这周围的气息,没有近期留下的灵气,谢无言三字的刻痕也和其他痕迹一样,来自不可考的百年以前。 秦枭羽的声音突然在他脑内响起:这上面为什么会有你的名字? 不知道。 秦枭羽不知为何突然脾气上来: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谢无言不耐地弹了一下眉头:我连我是谁,我都还没弄明白,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秦枭羽: 还有,安静些。 哦。秦枭羽的语气还是很不好,但是莫名软下去一些。 一人一魂沉默了一阵,秦枭羽突然问:会不会是我是说万一,这会不会是什么投胎的法子? 谢无言皱眉:为何? 第238章 这玩意一看就是老古董,说不定是你前世留下的记号,要不就是你爹曾经游历至此,心心念念想给自己未来的儿子起一个好名字,拿这个石板练字呢。 谢无言: 反而是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但是这毕竟是生死之事,极难逆转,否则死生之书也不会被人如此惦记了。 怎么想也没有结果,谢无言沉下气:眼前的麻烦还未解决,这些事暂且放着吧。 随你。秦枭羽无所谓地哼唧一声,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他:哦对了,还有件事。 谢无言等了一会,还以为又是些不客气不耐烦的要求。 却听到秦枭羽用着从来没有的,冷静的语气,劝他说 你要尽可能离黎琛好一点,好吗? 秦枭羽的嗓音是低沉的,像是混了些泥沙似的,浑浊的声线。 谢无言皱眉:你是说? 秦枭羽沉默几秒,然后,明明白白地告诉谢无言:他可能会杀了你。 留下这句话,秦枭羽就迅速下线再也不吱声了。 谢无言用余光瞥了一眼黎琛。 黎琛垂着视线,眼神麻木地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眼底是深深的疲惫。 谢无言看过来的下一秒,黎琛浑身震了一下,像是生理本能一样看向他:师尊? 有些茫然和不可置信的样子。 谢无言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出任何杀气,反而从眼中读出了一丝奇怪的眷恋的感情? 闪躲不定,生怕被察觉。 可是谢无言并不记得自己和他之间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事情。 唯一能确定的是,此刻的他看着自己,眼神与气场并无杀意。 只是,秦枭羽的直觉也不能小瞧。 谢无言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知道自家徒弟可能起了杀心,就开始忧心忡忡,思考为什么会这样,是哪一步走错了,或是怎样怎样。 他不会让他有机会这么做的。 谢无言转过身,告诉他:回去吧。 黎琛快把墙壁都瞪穿了,听他这么说,竟是突然一愣。 黎琛瞄了一下地上,问:师尊不再看这些石头了? 你既不知我在看些什么,为何以为我会一直看下去。谢无言不与他多说什么,只道:回去吧,今日你与他们好好歇息,我们不一定能够平安在此过夜。 黎琛连步子也不动一下,盯着他:我跟着师尊。 如此忠诚的样子,谢无言有些想象匮乏了。 他知道黎琛心思总不在自己这处,还一直一副对那个人深情款款的样子,可是这和他谢无言有什么关系? 若是长得像,不应该是想杀他,反而是有其他的心思才对不过黎琛真要是对他有那个意思,要杀人的恐怕就是谢无言了。 谢无言不再理他,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他去了最中间那个摆放佛台的房间。 佛台上空无一物,已经被狂风吹散了灰尘,空落落地矗立在屋中间。 谢无言低眉从储物戒里翻找片刻,取出一枚面带慈笑的弥勒金像,轻轻放置在佛台之上。 小金弥勒重量轻,却让古旧的木桌抖了一抖,甚至抖下一层灰来。 弥勒金像的周身散出一缕灿烂金光,像是灼烧一般,用温度烧去了金像外的尘灰,重新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如此一来,也算是完成了白骨弥勒对他的嘱托了。 * 当晚。 没有追兵,不需要睡眠,阴气过重又不能打坐磨时间。 王大喜已经有点憋不住了,出了房间左右转悠,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房间里传来洛意的声音:王谷主,别瞎转悠了,回头那帮人追上来,你块头这么大,万一把我们的位置暴露了怎么办? 王大喜愤愤不平,边回屋子边说:就算暴露也绝对不是我暴露的!这破庙这么大,又立在这林子半当中的位置,不怀疑这里就怪了! 洛意忍不住笑出声:林子里立个破庙,破庙里又立着个没头发的胖汉子,说不定他们会以为你是凡人呢。 王大喜嗤笑一声,挥挥手:去你的吧!臭黑狗。 盛今朝夹在中间,听他们俩吵架,不由想起了镇海山庄的孩子们,颇为怀念地说:要是能早点回去就好了,这合欢宗与镇海山庄距离遥远,要是明天能离开林子,还得过很久才能回去。 一句话冷不丁地冒出来,加入了对话:这么快就想着能回去了?盛师兄真是乐观。 听了这回答,盛今朝不由也跟着笑笑,却忽的睁开眼睛,察觉到了一丝怪异的熟悉感。 盛今朝迷茫地看了看他们两人:刚刚那句话是是你们中的谁说的吗? 那嗓音清亮又有些细细的,有女子的动听也有男子的力量,比起王大喜,更像是年轻人说的话。 洛意看着他俩的眼神,无奈摇头:别看我,真不是我。 几人又默默看向身后。 他们闲聊的时候,谢无言和黎琛一直坐在后面。 师徒俩的关系不知道是缓和了一些,还是更紧张了,反正不知为何,从刚才起,谢无言就开始检查黎琛修炼的进度。 抱着他用来修炼的那两本功法秘籍,一连抽查了他几个功法的修炼进度; 冰灵决一出,房间里的空气都冷了许多。 黎琛一脸闷闷不乐不喜欢考试的样子,感觉也不会那么轻快地跟他们搭话。 谢无言则默默放下了黎琛的功法书,视线一边看向门口,一边将手搭在了剑上:不是我。 其他几人看见他笔直笔直的视线,也都警惕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屋外阴气重,他们早就把门给掩上了。 谢无言这么警觉,是因为屋外有什么东西?! 洛意往后退了一步,王大喜捏紧武器,盛今朝拦在他们所有人跟前,说:我去看看。 他慢手慢脚地握着剑走到门口,突然间猛地拉开门闸,冷气狂风霎时如湖海般倾斜而入。 盛今朝吓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功法。 阴气这么重,还敢直接开门?盛师兄,你不如从前谨慎了啊。 盛今朝越听这声音越耳熟,一瞬间,紧皱的眉头猛然松弛开来:你、你是 后面那个大块头,你往旁边挪挪,小心别砸着你咯。 第200章 三魂归一(7) 谢无言和薛玲对视没有超过一秒,剑锋便已亮出。 薛玲并没有理会那冷冰冰的寒锋,带着安静又放肆的微笑,把几具尸体扔了进来。 卧槽!王大喜骂出了声。 尸体鲜血淋漓,面部逐渐浮出紫色是刚死的,还是被毒杀的。 不用谢了,我帮你们解决掉了一些小老鼠。薛玲笑笑,反手关上门。 他一进来,屋子里的所有人摸剑的摸剑,摸刀的摸刀。 只有谢无言走上前。 他朝薛玲伸出手,盯着他。 薛玲笑眯眯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 这么快?不先叙叙旧?薛玲委委屈屈的样子。 他的时机把握的刚刚好,在谢无言变得不耐烦的前一秒,薛玲笑着掏出一件金光闪闪的衣服。 乾坤衣,物归原主。 谢无言把一个叮铃铃响的东西扔回去。 他虽然不急着找薛玲,但是心里一直惦记着他的下落。 为的就是自己的乾坤衣。 现在两人的东西物归原主,这段关系也终于可以斩断了。 薛玲却失落地说: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谢师兄,这铃铛要是能入的了你的眼,你拿去也无妨啊。 好,归我了。 谢无言伸手,冷笑着看见薛玲的脸色黑了半边,把铃铛扔回给薛玲。 薛玲掌心捏着铃铛,漂亮娇气的小脸都拧起来了:谢师兄可太会欺负人了。 卧槽。旁边,王大喜拍了拍洛意,压低声音:好他妈恶心啊,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妖人? 声音不重不轻,刚好让薛玲听到。 盛今朝轻咳两声:此人是我与谢师弟曾经的门下晚辈,有些交际。 还是几位师兄说的话好听~ 薛玲刚要套近乎,被谢无言拦住:现在说正事你为什么在这? 薛玲耸耸肩:这个嘛,你得问你徒弟,叫什么黎琛对吧? 薛玲虽然还对谢无言和盛今朝以师兄相称,但是对黎琛,可就没那么亲热了。 第239章 黎琛也无意理他,更不知这事与他有何关系。 谢无言原本想卡住这个话题,没想到薛玲还是一如既往喜欢煽风点火,道:要不是你老爹派这么多刺客过来,我至于一路杀的这么辛苦?黎琎已经找过来了,要不是这里的雾气,他们恐怕早就抓住你们了。 黎琎?众人的脸色变了一变。 王大喜他们脾气再桀骜再不驯,也如仙界所有人一样,对黎琎这个名字抱有一丝敬畏。 玲珑门是最强大的门派,黎琎就是这最强门派里最强的修仙者。 谢无言却第一个想到了黎琛。 他微微侧头,在少年松开又握紧的拳头,颤抖的两瓣嘴唇里看出了一丝压抑已久的疯狂。 庙宇寒冷,无人发现空气里的冷澈灵力变得更深。 王大喜他们一得知黎琎已经赶往此地,纷纷出去加固这座庙宇周围的防御。 黎琛也说出去帮忙,不过谢无言猜他大概是想一个人静静。 其他人一走,薛玲就笑起来,凑在谢无言耳边告诉他:谢师兄,方才那几个死人,不是来杀我的刺客而是诱饵。 他点了点地上的尸体,邀功似的说:他们的脸全被我毁了,但是你我也看得出来,那些人可都是长了你的脸。 谢无言皱眉。 看到那些毁容的痕迹,倒是猜到这些人的脸有玄机,没想到却是自己的脸。 他用剑挑起一具尸体:想来这张脸也没什么特别的,人人都可拥有。 薛玲却不笑了,只说:只因着师兄这张脸太特别,才人人都想拥有。 直到三天以后,谢无言和黎琛他们再次出逃的半路上,遇到一具谢无言的尸体,他方才彻底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宇文江雪和黎琎的追杀速度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王大喜和洛意信不过薛玲,暂时与他们分头行动,也好混淆追杀者的视野。 走之前洛意暗示过他好几次,要不要跟他们走,王大喜直接就在分别时这么问了,还是被谢无言拒绝了。 谢无言他们一直全速前进,按理来说,就算在原地按兵不动,黎琎他们也需半天才能赶上。 可是,他们面前,却躺着一具残缺中带着凄美哀愁之色的尸体。 死者的眉宇生的极美,一副清冷出尘的模样,却又有着一种不可触碰的脆弱感。 血液从他的额头与嘴角一丝丝地散溢出来,已经不再有温度了。 黎琛沾着他的血闻了闻,感受到对方熟悉、微薄的灵力,表情都怔住了。 谢无言挑了挑眉。 看来这具尸体并不是那些与他长着相同的脸的诱饵而是黎琛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果然,宇文江雪也不傻,发现普通的诱饵不起作用,于是直接用了最大,最有用的诱饵。 谢无言竟觉得宇文江雪这主意不错。 虽然代价不小,但是足以给黎琛致命一击,摧毁他的精神,拖延他们所有人的脚步。 这样一来,他们要么留下来一起被黎琛拖住脚,要么把黎琛独自扔下。 哪个选择都是宇文江雪他们受益。 可是没几秒,突然所有人都察觉到什么。 盛今朝直接拉开黎琛:你认错了,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黎琛怔怔地看着这具尸体发呆。 可别抱着他了,怪恶心的。薛玲吐了吐舌头:别认错了,这是宇文江雪。 谢无言又用灵力仔细探过一遍,确认这具尸体并没有死透,而是太虚弱导致了昏厥。 而且是一具已经被夺舍的躯体。 他的身体羸弱不堪,却拥有一颗强大而充满压迫力的魂魄,正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宇文江雪。 大抵是为了诱惑黎琛,抓住谢无言,宇文江雪使用了逆灵诀将自己与那个人身体互换。 结果却不知为何遇到意外,头破血流地倒在这儿。 躯体过于羸弱,甚至只是轻轻一击,竟然就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宇文江雪晕过去了? 薛玲觉得这是个杀他的好机会,可是黎琛坚决不同意,两人险些为此吵起来。 盛今朝从中劝架,却劝的心不在焉。 过了这一次,再没有更好的机会杀了宇文江雪了。 在生杀上,所有人拿不定主意,但是除了黎琛,没有人想要再接触这人。 薛玲嫌弃这人装着宇文江雪的魂魄,黎琛却只念着他的身体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黎琛。 盛今朝忽然叫了黎琛的名字。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可是当他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盛今朝这么一个温和不争,待人亲切的人,居然直截了当地告诉黎琛:你留在这里,不要再跟上了。 黎琛没说话,薛玲一副看戏的眼神,瞧着盛今朝一脸平静,接着说了下去:原本你就是玲珑门门主之子,有缘与谢师弟做了一段时间师徒罢了,从今往后你便回到玲珑门,不要再与我师弟来往了。 你算什么?黎琛攥紧拳,嗓音都是沙哑的:我师尊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那就看谢师弟的意思。 盛今朝没什么情绪,也不想与黎琛置气。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为了自己去说这句话的。 也是因为这样,谢无言才一直把他当做最值得信任的人。 在场三人,黎琛、他永远也不可能完全信任;对于薛玲,利益的互换与试探更占上风,只有盛今朝才是完完全全值得他相信的人。 他把自己藏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对谢无言关怀有加的师兄的形象。 谢无言退了一步,似有若无间,与盛今朝站在了一起。 我并不想把你交予黎琎,可是若你因为一个外人而拖住我,我也只能放弃你。 于师徒这件事上,谢无言对他虽不够感情上的关怀,但是该给予的帮助,他从未少过。 或许是因为他魂魄残缺,至今无法完整地体验过感情想到要与黎琛分开,谢无言并不感到难过。 这样的结果,反而让他感到心口有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果然,就算是到了今天这一步,自己依旧无法体会情感。 倒不是因此觉得伤感,只是意识到自己灵魂尚且残缺,妨碍修为,实在恼人。 他低眉沉思时,听见黎琛痛苦的低吟声:师尊 我不要求别的,只求师尊再留片刻时间便好。谁也没想到,黎琛忽然就拽着他的手跪了下来:往后就算做不成师徒也无妨,就只给我这一小会的时间就可以 你要怎样?谢无言愣冷冷问。 黎琛仍然跪着,咬着牙,用一种恶狠狠咬着牙,却又夹着悲哀的语气:请师尊留下,助我将宇文江雪的魂魄分离出来即可! 好。谢无言饶有兴致打量着他,回答的也果断:盛师兄,你与薛玲先离开,我随后就到。 盛今朝立刻就答:不行。 要留一起留,现在分头行动,就意味着可能不会再见面了。薛玲也不肯走:我还是想跟着谢师兄。 谢无言费了一番口舌才把他们都劝走。 要是真出事了,死两个总比死四个好。 再者,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死。 没等谢无言转身,黎琛就已经动作迅速地抬着尸体,让面色死白的青年倚靠在了旁边的老槐树下。 黎琛手法娴熟地运作灵力,牵扯着他体内那一道魂魄,慢慢向外拉扯。 这是引魂的手法,寻常修仙者哪里会知道。 谢无言看着他,心中再次涌现出那些一遍遍出现过的疑问。 这些功法是哪里学的?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和他之前认识? 这些话,谢无言从未对黎琛说过。 他伸出手,想为黎琛助力输送灵气。 灵力缓缓顺着灵脉流向掌心,却突然震住,戛然而止。 谢无言怔然看着自己被一剑洞穿的掌心黎琛那柄剑很好,他教导他时仔仔细细地看过,是一柄即便是谢无言自己用着,也会分外喜欢的好剑。 血流如注,从他掌心里流出。 第201章 三魂归一(8) 除了盛今朝那样的人,谢无言几乎没有信任过其他人。 尤其没有信任过黎琛。 从各方面来看,他都是一个极度不可控的存在谢无言既无法掌控他的来去,也无法安抚他的情绪。 黎琛像暴风雨的海浪上,一艘随波颠簸的小舟。 第240章 他需要一个人,一个地方,轻轻将他包裹。 谢无言不曾想过要做那样一个人,可他至少也想过 作为黎琛的师尊,他的师傅,谢无言希望自己的徒弟,将来能够靠着强大的实力,最终得到一个更好的归宿。 然后,与他和平地告别,在那个更好的归宿里得到重生。 谢无言的脑海里,飞快闪过那些曾经想过的,思忖过的念头。 他看着贯穿自己左手掌心的尖锐剑头,不禁对从前的自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的视线轻轻移向黎琛,说:这一剑下去什么代价,你应该清楚。 黎琛的瞳孔微颤了一下,他看着谢无言的眼神夹杂着许多莫名的情绪,闭了闭眼:抱歉了,师尊这也是为了你好。 他想拔出剑,却发现拔不动。 黎琛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无言。 谢无言被长剑贯穿的那只手,居然顺势握住了那柄剑。 什么叫‘为我好’?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黎琛沉默几秒,忽然笑了。 师尊,你不是一直苦于魂魄无法完整吗?我只是在帮你而已。 谢无言顿了一顿,盯着他。 黎琛却没有别的话想说了,只道:现在的你你还不完整。 完整。 听到这个词,谢无言笑了。 你在意的是我是否完整吗?你是希望我与他合二为一,拼成一个真正的‘那个人’,对吗? 黎琛哑口无言。 他眸光闪动,思考着解释的话语时,一抹雪亮的剑光突然直直朝他脖颈处劈了过来。 什黎琛发现拔不出刺入谢无言掌中的那柄剑,只好弃剑躲避。 谢无言看见黎琛脸颊旁的一道血痕,轻哼一声。 可惜了。 要不是黎琛最后一秒避开了,那一剑足以划开他的脖颈,非死即伤。 谢无言受伤的左手抓住黎琛的剑,迅速往后一退。 左手是暂时用不了了,但是黎琛也没了这最重要的一柄武器。 光凭普通的武器,他打不过谢无言。 身体里突然传来秦枭羽的声音:左腿!小心! 谢无言迅速扭身,匆匆避开刺向他左腿的一记冰锥 又是没见过的灵决。 谢无言从来没见黎琛使用过这些灵决招数,即使在危急的时候,黎琛也不用。 谢无言面不改色,淡淡看着他,只是右手握剑的力道越发狠力起来。 怪不得不用。 原来是藏起来,用来对付他的。 他对刚刚说话的某个人:秦枭羽,你以为的好孩子,看来心眼不少啊。 你别光说他!你自己也算了。秦枭羽的声音猛然太高,怒喝一声:右边!!你想死吗你?! 谢无言轻轻避开右边的一记暗箭,暗箭全是小箭,顶端淬了紫色的液体,一看就有毒。 谢无言的眼神猛然沉了一沉。 看来黎琛真的想杀了他。 比起黎琛此时此刻的复杂,谢无言的情绪更为简单。 他握着剑,唯有一个念头 既然黎琛要杀他,而他又不能死在这里。 那么死在这的,只能是黎琛。 想清楚这件事以后,谢无言毫不犹豫下了杀招。 他剑招迅猛快速,撞出的朵朵剑花炸开丝丝银屑,在空中飞出烟花般的轨迹。 不带任何杂念的出剑,很快压制住了黎琛的攻势。 然而, 谢无言目光一迟,忽然猛的向后一退,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对劲。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里接住滴滴答答的赤红血珠。 再不利的情况对谢无言来说,也都有其相应的解决办法。 如果事态向好,就用向好的对策;事态糟糕,也有糟糕的对策。 可是现在。 谢无言剧痛的大脑,一瞬间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 他的魂魄,开始崩坏了。 准确的说,不是崩坏,而是分离。 他的眼睛,鼻子,嘴唇,双耳脸上的孔洞同时开始向外渗血,赤红的血珠向着下方的红衣渗去。 始作俑者的黎琛看着他,突然愣住。 他也知道,自己这一瞬间流露出的震惊,或许在谢无言眼里,除了虚伪以外什么也不是。 但是黎琛是震惊的。 震惊自己那阴损的招数居然管用,震惊谢无言这样的人居然也没能料到自己的这一步棋。 他举起剑,发现自己握剑的手势别扭的可笑。 黎琛从没料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样矛盾的一天。 他的目的一直都很简单。 他要让那个人拥有完整的生命,完整的魂魄,让他醒来像以前一样,对自己笑。 他好像阴沟里的一条虫,匍匐在黑暗的阴翳里,觊觎那天上的一抹月光。 他可以骗取年长者温情的怜爱,如果有利可图,他会把他们的温柔轻轻接住,捏个粉碎。 他刚刚已经驱散了宇文江雪的魂魄,在谢无言用灵力助他的时候,连接了三人的灵力。 延迟使用逆灵决,将谢无言的魂魄,一点点交换过去。 黎琛已经做了好几手准备,也做好了被发现被破解的准备。 谢无言那样一个天衣无缝的人,发现他的计谋,做出应对的方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他没有。 黎琛举着剑,瞳孔竟然一瞬间失去了焦点。 他自以为,自己的情绪也好,心境也好,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可是耳边如幻听一般,恍惚间听见一个声音,喊着一句:师尊。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第202章 三魂归一(9) 师尊?你在喊谁? 这句话,从谢无言口中传出时,带着一道异样的重音。 一个声音黎琛无比熟悉,是谢无言的声音,冷硬,虚弱。 另一个声音也是谢无言,可是语气,完全就截然不同。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变得异常古怪。 黎琛还没来得及回忆起那是谁,一道剑光已经倏地从眼前闪过,直接划开了他的右眼眼球。 剧痛袭来,黎琛下意识伸手捂住眼睛。 然而血流还未溅出一丝距离,转瞬之间,短到不足以记为时间的一瞬中谢无言反手用刀背狠狠砸中了黎琛的小腹。 黎琛猛咳出一口血。 这不是他师尊的出招风格。 黎琛来不及多想,只因那人顶着谢无言的脸,剑招快且狠毒。 右眼球受伤并不足以让黎琛方寸大乱,可是那人招招都向着致命处,动作之快,甚至让黎琛无法及时催动冰灵根。 如果用不出灵根,他在修为和灵决上的优势也无从使用。 黎琛眼神一冷,决意先拉开距离,然而身体刚一后撤,就听见谢无言的笑声从他身后传来。 那声音的确是他师尊的,浅笑着,透着一丝邪性。 黎琛怔愣一瞬,接着,他慌了。 这片刻的怔愣足以他在这人手下死无葬身之地。 预想中的剧痛如期而至,黎琛的右肩被谢无言的长剑贯穿,连带着伤及筋脉,右手掌心直接松开他的右手用不了了。 好在右手被制住的这十几秒,黎琛左手催动冰灵根,将那人一下子打的弹出十几秒远。 如果是谢无言,根本不会没有一丝防御就攻过来。 果然不是他师尊。 - 秦枭羽借着逆灵决摇摇晃晃的联系,喊谢无言:喂!你成功没?! 他用了一会谢无言的身体,就被折腾的够呛。 要是谢无言自己没有受伤,没被黎琛偷袭,他完全不至于用的这么狼狈。 好。谢无言依旧答的简短:你往西逃,薛玲回来接应你。 你早说,我他妈的跑反了。秦枭羽抱怨着,又挑了挑眉: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还以为你真的提防那小子。 谢无言不想多提: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相对可信,盛师兄也知道这事,他在看着他。 秦枭羽笑了:你说的‘谁可信谁不可信’,我已经不信了,瞧瞧你徒弟吧。 你也说过,他可信。 啧。 和秦枭羽交代完附近的大致地形后,谢无言切断了联系。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一片荒芜。 永远困住秦枭羽的这片天地,藏着谢无言需要的,一些问题的答案。 第203章 因果(1) 第241章 谢无言打量四周,这里并不像他记忆里的那个世界。 空气里的灵气充裕却混沌,视野所及皆是雾气缭绕的庞大山脉,人迹罕至。 比起现在众仙门林立的仙界,这里更像是百千年前的仙界。 可他不仅不觉得陌生,甚至还分外熟悉。 一草一木,仿佛闭着眼睛,都知道它们是何种形态的。 谢无言御剑来到一处湖边,看了看湖面里映出的自己,这具身体竟也与他相貌无二差别。 大人。一个声音呼唤他:要想结束一切,需斩断因果因果 谢无言听出那是白骨弥勒的声音。 可他不懂,什么样的因果将他困住。 谢无言从来不让自己留下什么牵绊,黎琛是个意外,他已经付出代价,不会再错。 除非,是以前犯下的错误。 他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回到这个世界的红霞一线天。 这里的种种与后世的红霞一线天区别很大,此时的谢家刚刚壮大,他的门生,兄弟在这里繁育子嗣,虽然看上去还不够强大繁荣,但也已经生机勃勃。 一群孩子走在牡丹花田之中,上一秒还叽叽喳喳的,看见他,立刻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见过老祖。 短暂的讶异后,谢无言淡淡垂眸,抚摸他们的头顶。 孩子们眯起眼睛,惊讶又欣喜。 忽然间,谢无言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从远处传来。 他侧过头,遥遥与一个山崖间小小的身影对上了目光。 那个小小的身影是附近采药的凡界百姓的孩子,因为久久矗立在那,凝望着谢无言,他被采药的队伍落了下来。 红衣飞舞的修仙者,认出那个孩子是谁。 他在百千年后,负了他,用剑指向最不该伤害的人,害的他们恩断义绝。 谢无言不想再与黎琛有任何一点的关系了。 他抬起手,想要制造一道屏障,隐藏起自己的模样,像白骨弥勒所说的那样斩断因果。 可是下一秒,他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崖壁上一落而下,坠入漆黑的山林之间,一声闷响,令鸟雀惊起。 谢无言一下怔住,不可置信地探出神识已经不再能感受到那个孩子的生命的气息。 采药的人们回头看了一眼山崖底下,摇了摇头,继续行路去了。 枉死的魂魄,被留在荒山野岭之下,留待鸟兽分食。 谢无言驻足片刻,带着孩子们离开了此地。 当晚,谢无言遇到了宇文江雪和盛今朝。 他似乎也是因果链中的一部分,这一世的他没有使用那个令人生厌的名字,而是一个叫做鹿幽的凡人。 他是谢家当时收留的一批有天赋的凡人弟子之一,由于天赋颇高,宇文江雪成了少数能接近谢无言的人。 至于盛今朝,他不再是谢无言的师兄,同样成为了谢家收留的弟子之一。 只不过,两人并未见过面。 以大部分弟子的实力和地位而言,想要和谢家老祖见上一面,实在是难事。 谢家老祖是如今仙界第一强大的人,他将会飞升成神,也会成为谢家第一位仙尊。 可是事实上,谢家老祖到死都未选择成神成仙,而是重新投入了轮回。 谢无言想不通理由。 换做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成神的机会,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牵绊而言,强大的实力是这世上最最真实的存在。 他不理解,什么样的牵绊才可以困得住他。 只是恍然间,眼前似乎一闪而过,黎琛从悬崖上坠落的那道身影。 小小的,像从断裂的蛛丝上坠落的一滴水珠,融入大地消失不见。 ----------------------- 作者有话说:想慢慢捡起来写这本,但是前后的时间真的拖得太长啦,所以大家还是不要抱太大期待,之前写过的大纲丢过一次,重写又重写了几遍,每次都是大几万的文本量,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估计后期可能会写出bug来(捂脸)总之能够完结已经很好了 第204章 因果(2) 谢无言不明白。 为谢家老祖的他,似乎并无灵魂残缺的苦恼,但七情六欲却仍然比普通人淡薄的多。 但他至少能意识到,自己反常的状态和黎琛有关。 意识到这一点后,谢无言便出发了。 黎琛坠崖之处,与他的距离并不远,一眼可望的地方,御剑不过须臾就可抵达。 悬崖之下,郁郁葱葱生长着茂密的植被,潮湿的空气催促着植被不断去吞噬男孩的尸身。 谢无言抬手拨开那一层层林叶,一路寻至崖底,忽然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 滴答。 有水落入泥土,滴答声浸入大地。 谢无言飞速地皱了皱眉:谁?!他挥剑斩开林叶,剑声极快,将发出声音的东西也吓了一跳。 他眯起眼睛看过去。 黑暗里,有一个佝偻的,怪物般的人匍匐在那里,睁着血红的眼睛瞪着他。 那人手里还捧着一只僵硬细瘦,男孩的手臂。 手臂好似飘着香味般的,诱的这怪物口水滴答坠落不停,满眼都是嗜血的猩红色。 眼看这怪物要吃了黎琛的尸体,谢无言拔剑欲杀,却见那怪物痛苦地丢下了黎琛的手臂,抱住自己的脑袋呓语不断:吾、吾不是 谢无言盯着这疯了般的人看了几秒,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白骨弥勒。 即便未曾见过白骨弥勒的真容,谢无言也记得他的声音,浑厚沙哑,拖着痛苦般惴惴不安的声线。 何人? 他并非这个时空的人,自然不可在此处拆穿白骨弥勒的真身。 提到身份,白骨弥勒周围的空气冷了冷。 他深深看了谢无言一眼,此刻的他还尚存血肉之躯,只不过外形可怖丑陋,血肉模糊,还不如白骨嶙峋的样貌。 :吾乃上界废神,尹。 虽是废神,也不该做出食人这等下作的行径,尊上可有苦衷? 谢无言光明磊落的模样似乎深深刺痛了尹的内心,他垂下头,望着这人血红色的衣摆忏悔道:吾乃废神,深受诅咒,嗜血食人,从今往后,怕是只能与魔道一流为伍了。 却听谢无言道:若是尊上真入了魔道,怎会肯放下这孩子的尸身?莫要妄自菲薄了。 若是不嫌,尊上可先来红霞一线天避世,往后再想解决的方法。 红霞一线天是什么地方,原在上界的尹也有所耳闻,他抬眸看了看眼前年轻貌美的红衣男人,心中几分了然。原来他便是传闻里那个姓谢的貌美家主。 他跪在这人艳丽鲜红的衣角边:多谢家主荫蔽,大恩没齿难忘。 这样就好了。 他会成为白骨弥勒的恩人,也会将他封入死之卷中,保证不会影响到这个时空的未来。 他可以掌控一个确定的未来,但如果过去改变,他又要重新改变策略,应对种种变数。 当然,他对付的了,只是觉得麻烦。 他已经不想再为了黎琛付出那么多心血了。 即便此时此刻,谢无言决定将黎琛的尸首也一并带回红霞一线天。 经过整整一个夜晚,小黎琛脏兮兮的尸体已经爬满了吸血食腐的虫蚁。 虽然是条白眼狼,但他实在看不惯黎琛这么脏兮兮的样子。 谢无言一扬手,微弱的火苗在尸身上方一闪而过,瞬间烧尽了那些烦人的虫蚁。 黎琛依旧紧闭着双眼,毫无灵力的身体,仅剩的生机正在一点点地流失,消逝。 返回红霞一线天的路上,安静的可怕。 尹跟在谢无言身后,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大人,是吾给你添麻烦了吗? 谢无言回头,沉默了几秒,问:方才说了什么? 他竟然在走神? 尹松了口气,道:无妨,只是想问问大人以吾如今的这幅面貌,似乎不太方便出现在人前,依大人看,该如何是好? 他虽是上界来的,但已是废神,一身功力几乎被废了个干干净净,还身受诅咒,若不是谢无言收留,注定只能流落蛮荒之地,与魔道魔族同流合污。 对待恩人,他自当摆正姿态,恭敬谦卑,丝毫没有上神的傲慢。 况且他也的确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副丑陋的皮囊,今后该怎样生活在这里。 你在我身边做事,无人会有异议,至于其他的,日后再提。 尹感激点头。 来了红霞一线天,尹的脸色突然微变,谢无言看向他,他立刻如实相告:大人,吾体内的诅咒,似乎安静了不少。 第242章 施加在上神体内的强大诅咒,让他对人的血肉有无尽渴望,唯有靠意志力抵抗。 可是到了红霞一线天,感受到这附近源源不断的炽热灵力,那股阴邪的力量,突然就被压制了下去。 这大概也是王株的力量之一。 如此更好,也不必引来什么多余的麻烦。 返回皓血殿后,未来将以宇文江雪这个名字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鹿幽此刻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热情道:家主大人,您回来 话未说完,鹿幽才看见谢无言身后跟着一个人影,甚至谢无言怀里,还抱着个脏臭僵硬的小东西。 鹿幽顿了一顿,笑容顷刻间微妙了几分:家主大人,这几位是? 他叫谢尹,今后在我身边做事。谢无言余光扫了一眼鹿幽,又很快抽离:往后你多去训练就好,不必总来我这里。 鹿幽还想争辩,但谢无言已经拿定了主意,他这个高天赋的弟子也实在没有理由,强留在这里做杂活。 他离开时,阴恻恻的眼神兜了一圈,停在了谢无言怀里那个一动不动的东西上。 被赐了谢姓的尹有些受宠若惊,但看见鹿幽的眼神,瞬间反应过来谢无言怀里还有一具尸体。 他道:大人,可是要为这孩子下葬? 不。谢无言眯着眼睛,静静凝视着黎琛的脸:让人打一副棺材送到朱霜殿,红霞一线天的灵力足以供他百年不腐。 他倒要看看,黎琛要装到什么时候。 黎琛肯定创造了某个时机,某个特殊到足以撼动他成神之心的瞬间,他倒要看看,那个瞬间究竟有何特别。 如果弄清了这一切,他或许就能恢复全部的情感,完整地修复魂魄了。 谢无言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一次,他会明白一切的。 谢尹并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但还是老实照做。 一个由特殊材质打造的棺椁很快送到了朱霜殿内。 这座仙殿平日里多数时候都在空置,此时用来摆放棺椁正好。 这里离王株的距离也近,即便黎琛真的身死,说不定也能借助王株那扭转生死的力量复生。 不过,按照他得到的情报下一世为谢临江的自己,会与临江仙利用王株,共同创造出死生之书这样的禁忌存在。 在此之前,自己是否能够完全运用王株,还是一个未知数。 谢尹看着他一日日地来到棺椁前驻足,即便再不想冒犯也忍不住好奇:大人这孩子,莫非是您的血脉不成? 不,素不相识。他没有任何机会去认识这么一个卑微无名的采茶小童。 谢尹看了几眼棺椁里那个险些被自己吃掉血肉的孩子,迅速移开了眼神,不敢多看多问。 红霞一线天的日子比他想象的枯燥很多,日复一日的修炼生活,让很多凡界来的弟子无法忍耐。 对于谢尹这样的人来说,倒是正好。 只不过谢无言的身边,看起来愈来愈冷清,让他这个废神也有些不忍。 十年前谢无言在凡界收来的许多弟子,如今也只剩三两个人了,足以达到赐姓标准的,仅有鹿幽一人。 赐姓一事,鹿幽始终未提,谢无言也不主动开口。 谢尹这样第一天来到红霞一线天的人可以被赐姓,鹿幽却迟迟没有得到赐姓,这让其他许多弟子都有些气馁。 但因为这种事就丧失了斗志的人,谢家也不会留。 谢无言从来无所谓鹿幽修炼的如何,宇文江雪将来让谢家沦落的如何之落魄,这等大仇,谢无言不杀他已是仁慈至极。 谢尹问起,谢无言索性直言:当我与他前世有仇吧。 废神见多识广,并不过问前世二字,只感慨道:吾没想到,大人竟然也是个记仇的人,倒是有几分凡界的人情味 说着说着,自己也知道不合适,慌忙打住:吾冒犯了。 谢无言道:你从前是凡界的。 是。谢尹眼眸微垂,强迫自己眼里清明,似乎并不想陷入回忆:那已是千年前的事了,让吾诞生的国土,如今已经泯灭,那片土地,也被魔修抢去了 其实,他已经将他幻化的那尊佛像,送回了故国的庙宇之中。 谢无言知道结局,平静道:待你泯灭之前,我自会送你落叶归根。 谢尹闻言,双手微微颤抖,霎时身子落地,深深一跪。 谢无言却没有看他。 他的视线平视着穿过谢尹刚刚站立的地方,一眼望到了朱霜殿半闭着的大门。 鹿幽正站在那里,静静凝视着屋内的两人一棺。 木系的灵力仿佛一瞬间有了实体,一点点蔓延成藤蔓的形状,缠绕着攀上仙殿冰冷的大门。 谢无言皱起眉头,很不喜欢这种被侵/犯了私人领域的反胃感。 谢尹可以站在这里,黎琛可以躺在这里。 但宇文江雪不行,鹿幽不行。 不杀他,其实并非那不存在的仁慈之心作祟,只是谢无言不想太过破坏这个时空的完整性,引发更多不可控制的反应。 但现在,谢无言重新开始考虑,是否该杀了宇文江雪,真火炙烤他的魂魄,再彻底断了他的来生。 至少在这个虚无的时空,他不该留这条余孽继续转世,继续残害谢家。 ----------------------- 作者有话说:又又又回来复更了(对手指) 这次真真真的不会断了(很像鸽子精发言!但这次实则不然!我已洗心革面!) 有左右监督我,这次真的会写完哒!!! 第205章 因果(3) 谢无言收回锋利的视线,突兀与谢尹四目相碰。 谢尹的上下两唇犹豫地张开几秒,又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谢尹曾登神位,不可能看不出他此刻不加收敛的杀意。 我说过,我与他前世有仇。谢无言告诉谢尹,余光里仍是那个立在门口的阴沉少年:他欠我许多,即便我在此地杀了他,也不为过。 谢尹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可大人还是留他到了今天。 前世的因果,该在前世了断,如今这位鹿小弟并未做错什么,更何况,他如今是大人您的助力 若是直接断了他的性命,恐怕会失人心啊,大人。 谢尹一番话,倒是提醒了谢无言。 红霞一线天如今人丁不算旺,谢家百千年来难以撼动的丰厚家业在此时刚刚起步,断不可因为一个碍事的小弟子而失了人心。 他尚不知这片虚空和现实有什么联系,擅自改变过去,究竟是否会对他原本的世界造成影响。 总之,小心为妙。 明明用了噤声符,绝不可能被鹿幽所听到,可门口矗立的少年,却恰到好处地转过了身体,安心一般地离开了那里。 宇文江雪好像无论在哪里,都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天赋。 那之后,对于修仙者而言,无比短暂的二十年过去,鹿幽已经成为了红霞一线天首席的内门弟子。 放眼整个修仙界都无人能企及的修炼速度,让许多门派对鹿幽眼红不已。 门派之间当然不敢明着和谢家抢人,但是明里暗里都暗示过鹿幽。 谢家的内门弟子,再风光也不过是个弟子,以鹿幽二十余年便可飞升炼虚的实力,去了其他门派,怎么也是个长老级别的人物。 但鹿幽从来没有理会过那些邀请。 他性格温良亲和,长相又清隽俊美,比起一脸冰冷不近人情的谢无言,鹿幽反倒更像是个天生的修仙者。 因为坚守谢家,他这样一个温柔英俊的大师兄,在谢家弟子之间的名声更好了。 谢无言倒宁愿他背叛。 情感越是完整,谢无言越是厌恶鹿幽的一举一动。 一个他本就厌恶的对象,在他面前表现得谦恭卑微,却在暗中收集着他使用过,甚至是丢弃的物件。 从修炼时废弃的断剑,到愤怒时砸碎的茶杯,鹿幽在悄然收集了这些物件后,又会故作无意地让谢无言发现。 刻意模仿的微小习惯,喝茶时轻抿唇角的方式,甚至于冷笑过后微微扬起的眼角弧度。 那张脸在以宇文江雪的方式,变得越来越像他。 又唯独只让他一个人发现。 谢无言越是无法压抑怒火和厌恶,鹿幽眼神里沉淀的欲/望越是粘稠阴沉。 要不是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可能不管。可现在成神在即,他不想理会鹿幽的一再冒犯,一心闭关修炼。 谢无言如今的修为已至化神后期,而后扛过渡劫天雷,便是他的成神之日。 第243章 他不想对这片虚空的发展做过多干涉,唯独成神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想尝试一遍。 谢无言尚不知该如何使用王株,但是成神过后,全新的境界会让他彻底脱离骨肉凡胎,到那时,说不定便能参透生死的奥义。 这几乎是这枯燥无味的世上,唯一能让谢无言提起一分兴趣的事情。 他偶尔会疑惑地想到,自己做这么多努力,莫非都是为了黎琛。 二十年,姓名未知,长着一张与黎琛极相似的脸,仿佛缩小版的他的孩子,像个没有生命的装饰似的,静静躺在朱霜殿空寂冰冷的大殿中心。 谢无言闭关时偶尔会想到那张小小的脸,被无限拉伸的漫长的闭关岁月里,他觉得自己对黎琛那一刺的愤怒似乎已经被鹿幽所做的一切转移了。 好在魂魄越是完整,他越是能回忆起掌心被刺穿的瞬间,自己所感受到的背叛感。 等他醒来之后,谢无言自然会让他偿还这一切。 莫非自己是为了惩罚他,所以才会费心费力地做这一切? 越想越得不到结果。 或许是由于这些纷乱的想法一直在纠缠着自己,谢无言这次闭关的收获并不大。 闭关整整半年,却仅仅只是化神后期又上升了半个小境界不到,距离渡劫的门槛仍然差那么一截。 他扶着额起身,感觉身体的感觉的确变化不多。 闭关时,身体作为气与灵力的通道,会随着境界提升,被逼出许多脏污。 这种感觉对谢无言而言很不好受,他扯下脏了的衣袍,起身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干净衣服。 ? 谢无言猛地一皱眉,总感觉那衣物上的触感极为不对。 在他看向手里的衣物,意识到那件衣服上沾着的白色是什么东西时,谢无言脑海里的一根弦霎时断了。 澎湃汹涌的怒火和杀意几乎让他刚刚修炼上来的半个小境界全部跌回去。 他好不容易才稳住道心,沉默中抬手,一把火将衣服烧了个干净。 来人! 闭关的洞窟外并无一声回应,以往都会等在洞外守候的谢尹竟然不在。 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诡异感,谢无言皱起眉,用水灵符草草清理了身子,御剑返回了皓血殿。 皓血殿内几个小弟子边扫地边偷闲聊天,见谢无言突然从天而降,均是吓了一跳。 那不可一世,常年闭关连面都很少露一次的家主大人,居然突然出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他们望着谢无言锁骨窝里停留的一滴水珠,视线顿时慌忙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谢尹人呢? 几个小弟子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很快答道:回家主,今日山下凡界百姓遇了洪灾,谢尹长老前去救人,这才没守在您身边。 好。谢无言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一点。 无从发泄的怒火和疑问虽然没有找到发泄口,但还是稍稍缓解了一点。 他正欲转身,突然听见那几个小弟子嘀咕道:鹿幽师兄真是厉害,他怎么知道家主大人今日会出关真是奇了 谢无言眼刀一斜:鹿幽? 对啊,就是鹿幽师兄说,家主大人今日一定会出关的。小弟子想起什么,赶紧说:哦对了,家主大人!鹿幽师兄说,请您出关后,务必要去朱霜殿一趟! 鹿幽师兄说,他有个东西,想给家主大人看。 ----------------------- 作者有话说:[比心] 第206章 因果(4) 鹿幽来到红霞一线天的第三年,才第一次看见那位传闻中严厉无情的谢家家主。 听说一向神秘,不见生人的家主大人竟然要露面,弟子们可谓沸腾,所有人都激动地等待着家主到来。 为什么会觉得兴奋呢? 鹿幽不明白他们的狂热从何而来。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了这群蝼蚁般愚蠢的小家伙们,鹿幽和他们每日都会面对面相见,用眼神、言语、种种暗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仰慕他,奉承他。 可是谢无言,那个传闻中的谢家家主,甚至还未露面,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切。 为什么?只是因为他位高权重,为他们提供了食物和住所,就理所当然成为众人仰慕的对象吗? 至少在那个成日抱着剑,叽叽喳喳兴奋着说想见家主大人的蠢货的世界里,这份喜爱就是这么单纯简单。 一个二个,既没有天赋也没有头脑,却这么轻而易举地背叛他。 想到这里,鹿幽对这位家主大人也失去了几分兴趣,甚至觉得厌倦。 即便他们还从未谋面。 他听见漫长枯燥烦闷的时间过后,有人叫喊了一声:家主大人! 鹿幽专心致志地在角落里盘腿打坐,他的灵力正连接着大地,操纵着土壤之下的一条根系,尖端汇聚着毒草的养分,一点点爬向身后。 与此同时,陌生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土壤植被都是他的耳目,他能听见,那个人一点点向自己靠近,轻而易举地绕开了毒草的突袭,径直朝自己走来。 鹿幽慌了一拍。 他迅速断了自己与毒草的联系,急忙想起身,身体却已经被一片阴影所覆盖。 鹿幽。 一个清冷,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念了他的名字。 冰凉到几乎完全静止的目光默默投射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鹿幽。 四目相对,鹿幽感受到男人与他对视瞬间,散发出的淡淡的不悦。 那股不悦让他浑身战栗,久久不能平息。 鹿幽像人偶般一顿一顿地站起身,仿佛被那唇舌发出的振动蛊惑到四肢都活动艰难。 想要见到谢无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自从那天惊鸿一瞥,鹿幽再也没能靠近过谢无言半步。 好在谢无言以外,都是一群好对付的货色。 只需稍稍花费一些眼神,那群人就愿意为他前赴后继,有些甚至无心修炼,幻想着能和鹿幽一起离开门派。 鹿幽手里捏着这群棋子,很轻松就站到了众内门弟子的顶端。 谢家如今并无血缘崇拜,内门弟子中凡是极优秀的,都有机会赐谢姓,与家主为亲。 可是谢无言却迟迟没有为他赐姓。 为什么? 鹿幽光是想到自己能够与他同姓,光明正大站在谢无言的身边,就兴奋到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可这一天他怎么都等不到。 谢无言似乎只对一件事感兴趣。 他总是在闭关结束以后,一个人去朱霜殿独坐,那个时候,连谢尹都不被允许靠近。 鹿幽知道,朱霜殿里放着一具棺椁。 但棺椁里装着的是谁? 耐心在一天天消磨,仿佛陷在泥塘里翻滚扭曲,逐渐不成人形。 二十余年来每一个无法注视他的日子,他都在想着他。 要是那双眼睛里能装下他,只装着他。 草木帮他看着谢无言的一举一动,倾听着他在闭关中的每一次呼吸,直到出关。 鹿幽痴迷地抚摸着棺身,口中发出不属于自己的,稚嫩的喃喃声:真想让你知道,我为这一天费了多少心思 朱霜殿内。 赤红的衣摆愤怒地翻飞越过门槛,却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他用微弱的真火包裹住了自己的周围,不让草木枝叶有任何可趁之机。 棺椁里飘出孩童稚嫩却又幽森,雾一样的声音:家主大人你为何会知道我的能力? 若是面对平时的鹿幽,谢无言一定会冷冷甩出一句你没有机会知道,而后毫不留情解决了他。 可谢无言想要抬起的剑却偏了,顿住,僵在了半空。 视线注视着棺椁里一点点坐起的少年,一时怔住。 回想起来,他的确很久没见到过活着的,会动的黎琛了。 家主大人,太好了。本该属于黎琛的小脸展露出邪气的笑,你看起来很中意这份礼物 早知道区区夺舍术就能够让谢无言如此注视着他,他早该这么做的。 这场夺舍,鹿幽确实是费了心思的。 这少年的尸体早已失去了生机,是靠谢家的牡丹海才堪堪维持着不腐不坏,而他为了让少年的身体重新拥有活力,在其体内埋入了无数细小细长的根系,重新塑造了他的筋脉甚至脏器骨骼。 虽然仍然不算扭转生死,但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当今世上独一无二的。 鹿幽站起身,披在尸体上的青衫顺势扬起,他张开手,骄傲地向谢无言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下一秒,剑风穿透耳侧。 鹿幽望着少年耳侧坠落的几缕碎发,可惜地摇了摇头:家主大人,你知道他再也长不出新的头发了吧? 第244章 不过,发丝并不珍贵,用赝品替换起来,倒也方便 滚出去。 剑尖霎时抵在了少年脆弱幼小的脖颈前。 不然连他一块杀,别以为我做不到。 鹿幽沉默不语,嘴角的笑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收敛,仿佛胜券在握般地等待着什么。 突然,一串脚步声响起,有人奔跑着赶到了朱霜殿外。 家主大人!不好了!谢尹长老他 谢无言的心里凉了半分,转身的一刹那间,剑尖抵住的皮肉已经消失不见。 鹿幽蒸发般地消失在了他面前。 但谢无言却一时无暇追赶他,压着怒气沉声问:谢尹怎么了? 自他出关以来,一向服侍在他左右的谢尹突然音讯全无。 外头的小弟子支支吾吾,终于是开了口:谢尹长老,似乎是,失手杀了鹿幽师兄。 他微闭了闭眼。 带路。 追捕鹿幽前,得先处理好这事才行。 谢尹所在的皓血殿,已是一地狼藉,血泊绽放出残酷而绚烂的形状,几乎覆盖了肉眼所见的每一处角落。 死状惨烈的鹿幽倒在皓血殿中心。 几个长老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 而被认作凶手的谢尹,已经被缚仙绳五花大绑地捆在一边了。 那空洞的神情太过真实,想必谢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下子成了杀害鹿幽的凶手。 这做法实在太符合宇文江雪的一贯作风,以至于谢无言几乎想要不合时宜地冷笑出声。 既然要舍弃过去的身体,就要让过去的身体发挥最后的余热,榨干最后一滴可利用的价值。 这个被五花大绑的谢尹,就是鹿幽这副身体的最后的价值。 资历最老的一位长老抚着胡须,缓缓开口:家主大人,经我们查证,谢尹长老的确没有用过杀招,也并未残害这位弟子,只不过 太多人看见鹿幽的死状了,谢尹当时双手执剑立于血泊中/央,他实在难逃其咎。 谢尹长老恐怕不便留在红霞一线天了。 长老们脚底拖长的影子交叠着穿过谢尹,他跪坐在那里,依旧只字不语。 你们退下吧。谢无言走向谢尹:我与他有话要说。 家主大人。 长老还想说些什么,但面前突然吹来一阵凉风,冷冽的风刀尖般沙沙穿过耳侧,刺的人双耳生疼。 看了眼谢无言不容靠近的背影,长老欲言又止,只好离开。 皓血殿重又恢复了寂静。 面貌丑陋的男人如死囚般不堪地被缚,华服有被拉扯撕碎的痕迹,显然已经因为杀死鹿幽的罪名受了许多侮辱。 男人的神情却无一丝受委屈的狰狞,平静异常,甚至像是解脱一般。 见谢无言迟迟未开口,他缓缓说道:大人,吾本废神,被打入凡世是为承受苦难,不该再有这般幸福安宁的生活您已经帮吾颇多。 从今以后,吾将谢姓交还与您,望大人原谅。 谢无言看着他,神情淡漠,只答了一个字:好。 谢尹的指尖微微一颤。 男人垂下眼帘,眼底的那抹艳红却没消失。 静默中,寥寥四字响起:我有一事。 谢尹立刻道:请大人吩咐。 急切又坚毅的嗓音。 谢无言的视线轻轻移开,须臾过后,才出声道。 我说的,一时也用不上,你且记住就好。 百千年后,自有机会。 第207章 因果(5) 对于还在混沌期的仙界来说,鹿幽的死只是一颗坠入平静湖面的小小石子。 短暂的涟漪结束后,深不见底的黑色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谢无言在仙界安插了许多眼线,可半年过去,仍然没有鹿幽的任何消息。 鹿幽不来给他找麻烦,本该是好事才对。 当务之急,该是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继续提升修为,早日飞升成神才对。 可他来这里,不是为了体验或改变谢家老祖的一生的。 他只是想让原来的自己,找回情感,拼回完整的魂魄。 只有拼好完整的情感,他真正的躯体就尚存一线生机,有机会在完全崩裂前重新塑体。 谢无言想起自己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没有去。 凡界。 鹿幽若是还活着,除了仙界,就只有凡界这一个藏身之处。 目标转移到凡界之后,谢无言很快得到了鹿幽的行踪消息。 过程简单的不可置信只是稍稍让人打探了一番,就得知临近红霞一线天的凡界村庄里,一个意外死去的孤儿少年突然重归故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这一世的盛今朝办事还是靠谱且迅速,个子却还没拔起来,小小一个。 谢无言拍了拍他的脑袋,热闹的少年一下安静了,抽走掌心后,少年捂着脑袋唔了一声。 谢无言前往了黎琛曾经生活的村庄。 村民们大多出去耕地劳作了,稀稀落落的村庄建筑,四处都静悄悄的,蒙着一层灰色的阴翳。 听这一世的盛今朝说,采茶并非村民们的本意,收成也鲜少能拿到自己手里,这凡界的国家横征暴敛,压的普通百姓喘不过气来。 谢无言想起那日,黎琛从高高的悬崖上坠落下去,人们只是看着。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直到听到坠地的声音,便再次启程。 明明是该有七情六欲的人,却像茫茫江河里数量庞大的鱼群般,无法为同伴的死亡和离去感到一丝悲伤。 谢无言感到胸口微微的收紧。 又来了。 这二十年来,黎琛的尸体一直在他身边,自己的情感却停滞不前,想要弄明白却又置身迷雾般困惑。 如今离得远了,久久平静的湖面又泛起了微小的波纹。 谢无言真想随便敲开谁的脑袋看看,那些所谓的七情六欲究竟塑着什么样的形状,要是有更方便的途经,他绝对不想费这样多的心血,去将自己拼凑出一个连自己也无法预见的模样。 你来了。 风中飘来一个阴恻恻的少年声,沙哑的吐息一点点清晰的同时,鹿幽的身影出现在了一栋草屋的顶端。 黎琛那破碎的身体歪歪斜斜地立着,两只腿僵硬地杵在上面,仿佛被什么人随意地插了上去。 家主大人,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谁?好奇怪啊。 鹿幽那阴沉骇人的语气,用黎琛幼小的嗓子读出来,格外的诡异。 所有人都说,这孩子只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奴隶的孩子,怪了,怪了他着了魔般地喃喃,隔着雾,语速越发的快,难以听清,奴隶的孩子怎会认识你?可是我问了好久,怎么都问不出来亏我杀了那么多人,好累 男童的身体在风中晃荡了一瞬,谢无言这才看清黎琛那只脆弱的小手已经完全折了过去,弯曲成一个极为异常的角度。 还染着血,浑身都是血。 鹿幽跳下房屋,浑身是血地走向谢无言,这具脆弱的身体已经被他使用到透支的地步,每走一步都即将支离破碎一般。 过度使用凡人的身体,自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即便不管,现在的鹿幽也无法给谢无言造成丝毫的威胁,他恐怕要带着黎琛的身体,一起死在这里了。 这一次,黎琛怕是要彻彻底底地死了。 从前二十年,年幼完整的尸体承载的生命太过微弱,才能堪堪维持尸体不腐,然而这个时代还没有死生之书,他也尚未完全摸清王株的使用方法,想要将一具破碎不堪的尸体拼回原状,真正扭转生死是不可能的。 只有最后一个办法。 转瞬之间,长剑已经抵在了男童的脖颈前,性命生死不过都在谢无言一念之间。 他只说了两个字:交出身体,我留你全尸。 留我全尸岂不是便宜了家主大人?鹿幽扯了扯嘴角,像是嘲讽,眼神却又痴痴地看着他:道侣的话,年纪太小,恐怕不对,这孩子莫非是你的子嗣不成?所以才在乎?原来家主大人也会和女修 谢无言依旧是面无表情,冰冷的高墙不再有一丝可以动摇的缝隙。 对或不对,他都不可能等到答案了。 鹿幽忽然笑了,用黎琛那双天生漂亮,却晦暗无光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个明媚干净,恍若真正孩童般的笑容。 他的脖子忽然折断一般,猛地朝剑刃划了过去,谢无言急抽出剑,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时被细小的藤蔓缠住,只是这一瞬间的空隙,鲜血便喷溅了出来。 第245章 他瞪着黎琛的笑容一点点恍惚,远处的云一般,渐渐淡了散了。 强烈的煞气从这具身体内传出,鹿幽竟用最后的力量加固了他的魂魄与这身体的联系。 如此一来,沈玉衡再想驱逐他的魂魄,单单留下黎琛的身体的想法,就彻底断了。 既然他如不了愿,这男孩也休想留在谢无言身边,即便他早已无法动弹,僵硬冰冷。 干脆全毁了连看都不要看! 鹿幽想凭借最后一丝灵力摧毁这身体的五脏六腑,让这男孩的身体炸的彻底粉碎,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灵压。 谢无言愤怒中释放出的灵压让这浓雾都扭曲了几分,周遭的空间颤抖着承受这排山倒海般的灵力。 僵持中,鹿幽感到自己的魂魄正在一点点消亡,伴随着热量从指尖逐渐流逝出去。 他自嘲想笑,却连斜起嘴角都做不到,更别提彻底毁坏这具身体了。 谢无言竟如此重视他 鹿幽消散的魂魄没能在这一刻分清谢无言究竟保护的是什么,只是在这最后一瞬,体验到了至高的快//感。 须臾过后,断了气的喉咙在安静几秒后,飘出一句仿佛遗言般的话 来世吧,来世我会找到你的 这便是谢无言抱住残破不堪的黎琛时,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即便谢无言已经不再将黎琛当做什么徒弟,也不觉得自己算是什么师尊,此刻还是感到了强烈的挫败感。 宇文江雪的狡猾还是超越了他的想象,即便是在百千年前,这样年轻的一个他,这恶劣的性格和作风竟丝毫不减。 下一次。 下一次,他会做的更好。 至少,要让黎琛活下来 毕竟,要斩断因果。 脑海里闪过这句话时,谢无言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识海突然被掐断,黑暗一瞬间笼罩了他的整个世界,谢无言不得不立刻稳住意识,警惕地观察起四周。 突然,他听到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谢 怎见? 谢少你 谢少爷! 谢无言猛地睁开双眼。 周围飘来一阵浓郁的药味,熏得人直皱眉,谢无言扶额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无力的厉害。 浑浊的瞳孔看见床边模模糊糊的,似乎坐着两个人。 谢无言使出浑身力气,也没能问出一句话来。 这具身体怎会虚弱成这样?即便是原来那个魂魄分离的他,也不至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床边的人看见他一直在发抖,慌忙出声:临江,你还好吗? 熟人的声音,令谢无言的指尖倏地一颤。 临江 这一世的他,是谢临江! 第208章 因果(6) 谢临江。关于此人的一生,谢无言在谢家家书中已经知晓了几分。 病弱的天才,将王株的能力挖掘到了极致,独自完成了半本死生之书后,就撒手人寰。 他和临江仙的关系,临江仙此人的身份,谢无言的确很好奇。 不过,他很怀疑自己还能在这个空间里待多久。 修仙者的一生太漫长,要斩断的因和果,究竟藏在何处? 谢无言一向清亮的眸中难得出现了几分迷茫。 床边照看他的几人见他沉默不语,只觉得谢临江是和平时一样没精神,没什么奇怪的。 他也无暇理会那些陌生面孔,这具身体的灵脉异常沉重,连睁开眼皮都会加重那股难以抵抗的疲劳感,仿佛血液里天生注了铁水。 不仅如此,脸也有些烫。 漫长,安静,煎熬般的死寂中,谢无言僵硬地躺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到额头覆上了一只手。 嗯?怎么这么烫? 那人啧了一声,却不是不耐烦。 你傻啊,犯病了怎么不喊人?真是 有点熟悉的骂声,好像在哪里听过。 谢无言睁开一条眼缝,双眼所看到的视野好像隔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过了好久才看清这骂声的主人。 那是张他没见过的脸,但碎碎念嘀咕的样子格外眼熟,回忆了片刻,他总算想了起来。 是霁花。 虽然知道霁花似乎是谢临江的好友,但真的在这一世看见他,还是有几分讶然。 毕竟后来的霁花总是戴着一副厚厚的黄金面具,只露出两个眼睛,完全无法看清他真实的相貌。 凭他的性格,还以为霁花的长相应该和脾气一样凶暴,没想到却是秀气漂亮的。 霁花扶他坐直身子,端来药碗,一勺勺地吹气,往他嘴里送药。 谢无言尝到那浓郁到发腥的苦味,皱了下眉,忍住反胃感艰难喝了下去。 他对自己正在生病这件事毫无实感。 修仙者的肉/体和凡人差距很大,生病的情况少之又少,即便病了,也都是和凡人不同的病。 但霁花说,他得的,只是凡人也会得的一种普通的发热病。 谢无言对此没什么概念,既然霁花会治,就任他去治了。 霁花也很少遇到这样顺从的谢临江,他将沾了水的冷纱布慢慢贴在他滚烫的额上,看见好友一瞬间舒适眯起的泛红眼角,胸口突然感到一阵异样的跳动。 他不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虚,赶紧移开了眼睛。 谢无言闭眸,上次你为我帮我师兄写的那几页阵法,他拿去用了,只是效果 效果不好? 霁花唔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不是阵法的问题,就你那画技怕是除了你,谁也看不懂吧! 霁花说着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丢给谢无言,上面密密麻麻画着一些鸡脚印般的图画文字,难看的让人无奈。 不仅脸长得一样,连笔迹都一模一样,会阵法这一点也毫无区别。 难怪霁花当初会对他的脸那样在意。 自己的好友似乎转世了,甚至连外貌,喜好,能力都一模一样,倒不像转世,像死而复生。 那,黎琛呢? 这一世的黎琛是否存在?又在做什么呢? 谢无言把调查的任务委托给了霁花,虽然霁花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这个少年的,线索也少得可怜,但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不局限于红霞一线天和药圣堂,整个仙界,凡界,都有可能。 无异于海底捞针,霁花简直要愁死了,谢无言也知道找到黎琛的概率少得可怜,但还是不能不去试试。 不试不行,他这一次的时间,恐怕很少。 霁花对他好到了极致,熬夜煎药,搜集方子,几乎是日夜不眠地陪伴在自己床前,快把他自己的身体都搞垮了。 谢无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和上一世,宇文江雪的情况不一样,霁花对他好,似乎是不求什么回报的。 问了,也只是以一句废话少说堵住他的嘴。 如果是出于自己的本能反应的话,不理解。 还是说,霁花是个和盛今朝一样的老好人? 谢无言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武断地下结论,他的魂魄在一点点修复,他开始注意到自己过去的缺陷所在。 找到黎琛的契机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 霁花在某一天突然赶到药圣堂,说谢无言要找的人找到了。 与谢临江同一时代的这个黎琛,和前世差不多,命不太好。 他依旧是个没有姓名的人,只不过出生地从凡界到了仙界,这才很快找到了行踪。 他告诉谢无言:那人和我们差不多,十四五六的年纪,常常来红霞一线天卖些灵兽的兽丹,你喝的药,有些还是出自他手。 但说到一半,霁花突然又结巴起来:不过那人,他,有些 怎么了? 霁花犹豫几秒,言简意赅地告诉他:他看不见。 霁花不知道该怎么和谢无言解释,挑了个日子,说是要让谢无言亲眼确认一下他的情况。 亲眼看看那个目盲的黎琛过得如何吗? 思考的期间,谢无言在床上静静躺了几天,这副身体实在无力提升修为,好在也不需要。 谢临江年幼时天分极高,在十岁以前便已筑基,所以十岁以后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也只是耽误了区区几年的修炼而已。 在知晓谢临江是个天才的前提下,谢家许多人并不把谢临江一身的毛病当成问题,依旧将他当做是那个能够继承红霞一线天的未来少主。 第246章 他觉得可笑。 如今的他和黎琛一弱一残,被冠着弱者的头衔,恐怕随便来个什么修士都能把他们捏死。 恐怕是因为这个原因,谢无言这几天一直感到胸口闷闷的。 他起初觉得自己积了郁火而已,不必去管,但没过几天就忽地开始吐血,吓得霁花连夜给他熬夜配药。 喂药喂到一半,屋外突然传来笃笃两声沉闷的叩门声。 两人皆是一愣。 霁花一下子反应过来,皱起眉头:今日是我让那小子上门的日子啧,我和他说一声,改日再来吧。 来都来了,放他进来。 可霁花犹豫地看了一眼友人现在的样子,不知为何泛起了扭捏的心情。 谢临江此时双颊一片苍白,像层剔透的雪晶,没有任何温度,衣服半垂着拢住消瘦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坠落到肩膀以下。 本人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微阖上眼:放他进来,我要见他。 霁花只能同意。 门开后,谢无言垂眸等了几秒,才慢慢将视线移了过去。 黎琛便站在那里。 沉默的几秒中,谢无言的目光始终在他身上驻足停留。 紫衣的少年,与他印象里的那个黎琛像极了,只是两只眼睛空洞无神。 修仙者的体格虽然远高于凡人,不容易生病染疾,可若是眼睛这样脆弱精密的器官出了问题,没有医修及时处理,依然会落下目盲这样的残疾。 虽是目盲,黎琛却躬了躬身,道:见过二位仙长。 如今的他只是一介散修,而不是什么万众瞩目的玲珑门少爷,谢无言也不再是他的师尊,而是红霞一线天内病弱不能自理的谢临江。 谢无言不确定自己是否能通过这么一个陌生的黎琛,拼凑好自己的魂魄。 但他的确是唯一的线索了。 谢无言没和他有什么交流,只是邀黎琛留在谢家做个门生。 如今的谢家已经和老祖时代的谢家不同了,不收弟子只收门生,更接近他所认识的那个谢家。 谢临江如今虽没什么地位,但安排一个门生在自己身边,还是不需要旁人同意的。 霁花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赶忙让黎琛先回去。 目盲的少年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颔首应声后便转身离开,一点没有惊喜的神情。 只有霁花震惊不解,问他:临江!你疯了?你你身边不能随便安人的 霁花会这么说不无道理,谢家内部并不和平,虽然这代只有谢临江一个孩子,可一旦到了继承的年纪,所有的矛盾和纷争都会爆发出来。 霁花这样的孩子都对谢家的家主之争有所耳闻,现实只会更残酷。 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随意在身边安插一些不知底细的外人,无异于自杀。 霁花自己其实就是这么一个外人,只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忠诚,并且不相信除了自己,还有谁肯毫无保留,毫无私情地陪伴在谢临江身边。 他太特别了,一想到那些人会怀着怎样龌龊的念头接近谢临江,霁花就恶心到头皮发麻。 可是谢临江对这个陌生的目盲少年似乎抱有很特殊的兴趣,他几次三番打听都没有结果。 他们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比自己还早吗? 没有姓名的少年第二次被叫到谢家的时候,霁花主动提出要出去转转,一走就是一下午。 走着走着,霁花突然撞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是他的父亲,药圣堂的忘枝长老。 忘枝长老发现他时,霁花正坐在湖边发呆,忘枝长老一下子就急了:霁花,你怎么在这里?临江呢? 忘枝长老与谢临江的父亲谢钟是故交,两人的孩子一来一去也就熟悉起来,但药圣堂终归比谢家弱势许多,两人的父亲虽然往来平等,可那些端不平的地方,都得靠霁花去扛。 好在霁花很喜欢照顾谢临江,所以平日里表现得极好,忘枝长老也很放心。 只不过,今日这是 霁花一下子红了脸,他怎么能让谢临江真的和那少年独处那么久!谢临江虽然修为不低,但身体病成那样,万一那少年有歹念 想到这里,霁花瞬间弹起身子就跑。 谢家楼阁那设计精妙,曲折蜿蜒的九曲长廊第一次让他觉得无比碍事,霁花的不安在漫长的奔跑中不断膨胀,直到奔到临江!你还好吗? 室内一片寂静,捶门声愈发焦急。 垂着绣金红纱的床榻微微一动,抵在谢无言颈前的那柄小刀向下压了压。 一如初见那天,黎琛压在他身上,手里也是这么一柄锋利到杀人不见血的小刀。 少年低沉的吐息喷洒在颈边,低声道:让他离远点。 谢无言冷笑:方便你杀我? 少年弯了弯唇,天生漂亮又带着邪气的长相,让谢无言感到颈前的刀都凉了几分。 果然黎琛还是那个黎琛。 只要活着,他们两人就没有和平共处的一天。 第209章 因果(7) 霁花在门外慌张敲了半天的门,见始终没有动静,刚想闯进去时,屋里才传来声音:我没事。 声音明显带着虚弱,霁花放松的心情又一次揪了起来。 临江,你身体怎么样?还是我进来看看吧。 无事。谢无言淡道:我还有些话要与这孩子说,你先回吧。 好。 霁花站在门外沉默一二秒,脚步却仿佛陷进木板里似的挪不开。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开口问:临江,你确实打算留下他吗? 明知道那少年还在屋里,霁花却实在忍不住问这问题。 脖颈前,自己却又悔恨了。 为何要现在问这问题?为何就这么等不及?为何为何谢临江就一定要留着这少年? 谢临江一定比他清楚得多,留个陌生少年在自己身边意味着多少危险。 他们到底是何时认识的,又是何时变得如此信任的。 总归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 霁花自己都快闻着自己的酸味了,心里那愤愤不平的心潮翻涌上来,狠狠拍打着堤岸。 就在他快把自己酸成一缸醋时,突然听见门里传来谢临江的低语:嗯这事是办的急了,事后我与你细说。 霁花猛地呛了下。 谢临江一直都是淡淡的性子,因为久卧病榻提不起精神,做什么都是冷冷的,哪有这样放软了声音和自己说话的? 少年一时如同尝了蜜般,醋味也一扫而空,忙不迭地对着大门点头答应。 那我先走一会,临江,你有事便找人叫我来! 屋外的气息终于一点点远去。 抵在谢无言脖颈前的刀刃却没有一丝要退让的意思,少年睁着空洞的眼睛瞪着他,说话时舔了下干燥的舌根:你的下人,倒是殷勤的很。 他是我的朋友。 黎琛轻哼一声,似乎是想说些讥讽的话,但看着谢无言清澈的眼,嘴里兜兜转转几圈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他一手按着谢无言的肩,冷硬的语气: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从哪里知道我的事的? 少年看起来,也就才十五六岁的年纪,眼里却满是戒备和警惕。 他坚信身份尊贵的谢临江突然找到自己,还邀自己成为谢家门生,绝不可能是因为自己运气好。 仙界许多世家,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光鲜干净,以炉鼎采补者众多。 谢家这个小少爷出了名的孱弱,药圣堂的几位知名医修被请了个遍也无济于事,只能一天天用药材吊着。 这样的人,身份与他天壤之别,未曾谋面,却突然要给他这么大的殊荣,能是什么好事吗? 谢无言只是默默看了他一会,没什么被冒犯的烦躁,淡淡回答他:没有目的。 说谎!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谢无言反问:你也看到了,我日日久卧病榻,不能总麻烦霁花,只是需要一个身边帮扶一把的人。你对谢家有几分帮助,我只是随意选到了你。 你若是不愿,走就是了,不必如此。 这一番话,弄得黎琛有几分茫然。 难道是他弄错了?谢临江的确对他没有歹意? 黎琛顿了一顿,脑内审视屋内二人的姿态,孱弱无力的谢临江被他压在床边,脖颈前还抵着一柄刀子。 谢临江的体温很凉,一定也很白,他手腕那么细,苍白的皮肉一定被他压得通红。 这幅样子,他对谢临江有歹意还差不多。 第247章 谢无言看他总算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轻哼一声,道:让开。 但黎琛没让。 他手里的刀子也没让开,诡异的沉默蔓延了片刻后,黎琛那双空洞的眼睛突然望着他,询问般的语气:我是不是必须杀了你了? 谢无言:? 我这样对你,事后只要你一声令,谢家势必让我一生一世都不好过。 谢无言: 见谢临江沉默,黎琛有些心焦急躁,抬起刀子,用凉凉的刀面碰了碰他的脸:喂我要杀你了,说点什么? 蠢死了。他为什么会收这么蠢的徒弟? 谢无言突然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黎琛的刀子甩了出去,反手揪住他后颈的布料一角,直接和黎琛上下对调,将狂妄愚蠢的少年压在了身下。 身手差成这样,还想杀我? 黎琛惊愕地挣扎了一下,但受制于巧力,一时竟没能挣脱开。 谢临江这一副躯壳实在弱,这么一番动作已经精疲力尽,也只是堪堪将黎琛压制住而已。 不过无妨,谢无言的目的不是反杀黎琛。 只要你同意留作谢家门生,此事一笔勾销。 黎琛的挣扎停了下来,沉默几秒,缓缓回过头。 霁花常要回门派,我身边缺个人,你目盲,采药捕猎为生太过困难,不如在我身边随侍。 随侍。黎琛轻哼:还说不是下人。 他不是,你可以是。 谢临江居高临下,目光冷漠地望着黎琛,他本想以此震慑,却想起黎琛这一世双目失明,并不能看见他的面貌。 不论如何,这比你从前的差事好得多,你应当不是那种愚钝到为了脸面放弃这事的人。 好不容易交涉完毕后,谢无言暂且先放黎琛离开了谢家。 若是他同意这个条件,随时都可以回来。 谢无言知道黎琛肯定会同意的,他那样多疑的性格,如果一走了之,想必会一直担心是否会受报复。 果然如他所料,黎琛当晚便来了谢家。 霁花已经先随父亲回药圣堂了,谢无言使唤了一个相对亲近的仆人,带黎琛走了趟家主那里。 等两人回来,谢无言打听了一下他父亲的反应。 听仆人说,家主见了黎琛,起初挺高兴的,但是在发现黎琛眼睛不对劲,听说他目盲之后,眉头明显皱了一下,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 这之后,简单问了问修炼的情况,就结束了。 仆人说,今日时候太晚,负责记名簿的门生已经回洞府了,待明日白天再带这少年去一趟就行。 待小仆走后,谢无言斜了他一眼:明日要记名簿,你可有名字? 少年的声音轻了一截:没有。 嗯,谢无言道:明日,你就写‘黎琛’这名字便好。 这算什么?给他取名?他以为他是谁? 黎琛冷笑,眼神在谢无言上下转了几圈,却终究没有说出讽刺的话。 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他也不是特别介意。 他观察着自己这位新主子谢临江并不和他闲聊,自顾自写着什么,快到深夜时,才终于撂下纸笔,让黎琛喊人过来服侍他沐浴更衣。 黎琛并不能看到谢临江究竟在写些什么,但他的确好奇,于是趁着谢临江在屋内沐浴时,悄悄走近他桌边,伸手,用灵力去探那纸张的每一寸凹凸变化。 这办法使他一个人也能读信,然而谢临江写的这些东西,他却怎么也读不出来,似乎是字迹太丑的关系?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字迹为何如此混乱潦草?他自己莫非读的懂吗? 彼时,黎琛突然听到水声。 温暖的热量伴随着水汽一同飘了过来。 黎琛不知为何,一时有些僵住不敢回头,明明看不见,却觉得无比禁忌。 他突然回忆起那人与他在床上刀抵着肉,生死攸关时分,谢临江从唇齿间吐露出的一字一句冷静的话。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 第210章 因果(8) 翌日,他以黎琛之名记了谢家的名簿,正式成为谢家的门生之一。 对黎琛而言,这桩买卖也不坏,谢临江真有什么不轨,再走也不急,而且这人似乎是真的病弱,真要不轨也是他不轨。 正式搬入红霞一线天前,黎琛回到自己原来住的山中茅屋,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处理掉了那间屋子。 黎琛的行囊并不多,全身上下只有一枚生锈发红的储物戒算得上值钱。 谢家门生之间并不会刻意彼此往来或议事,相对分散,但也有性子亲和的,听说新来了个少年门生,便有意结交。 他们见那少年眼睛不大正常,就都有些沉默,但少年毕竟年轻,容貌精致俊气,总能让人心生好感。 目盲的缺陷,反倒让人心疼了。 所以黎琛刚到谢家生活的这段时间,算是过得不错,时不时有所谓的朋友找上他。 霁花也开始发现,谢临江这儿难得三天两头有人造访,却都是来找黎琛的。 尤其是一位门生家中的小女儿,天生水土双灵根,资历不错,相貌也尚可,时不时就来谢临江这儿转,想尽办法接近黎琛。 霁花每次看到那小姑娘来,眉头就皱成一团,脸色气的红扑扑的。 亏你能忍得了。他小声嘟囔。 谢无言微微侧头看他,似乎并不明白霁花在说什么。 他们两人这样成何体统,这还是在谢家,若是寻常散修不还得 霁花试图憋几句恶毒的句子出来咒骂黎琛,可是自己想了半天却想不出什么有攻击性的句子,只能作罢。 霁花声音压得很低,黎琛的视线却突然飘了过来,边和那小姑娘微笑说话,边看着谢临江这边。 谢无言并没有看他,帷幕里的清瘦身体倚靠在丝绒枕上,只是说说话,也没做什么不正经的事,随他们去吧。 霁花哼唧:你从前脾气可不这么好,现在是怎么了? 都是小事。谢无言不在意,问霁花:上次给你的图纸怎么样了?有效果吗? 霁花点头,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捆卷轴递给他。 这些都是谢无言新写的一批阵法的试用情况。 红霞一线天盯着他的眼睛实在太多,不方便试阵,这个任务只有交给霁花。 霁花其实也不明白这些阵法都是用来做什么的,但他心里从没怀疑过谢临江,于是也从来不过问。 虽然谢临江那些鸡爪般的字,他每次都认不清,只能提前逐字确认好阵法的布法,免得出错 谢无言其实并没信任霁花到这种地步,只不过他确信,霁花看不懂这阵法究竟是为何存在。 毕竟这是他上一世所领悟到的催动王株的方法,王株虽看着是牡丹的形态,却与寻常牡丹有很大区别,某种程度上,比起植物,他们更接近有血有肉的人。 上一世催动王株,维持黎琛的肉身时,谢无言渐渐领悟到了一些诀窍 若是在白昼以火灵根之力催动红牡丹,再于黑夜以木灵根之力催动白牡丹,如此三十日,王株周围的特殊灵力成倍增长,甚至能让加速红霞一线天内所有修士的修炼速度。 而将这成倍增长的灵力压缩再压缩,让其影响的范围不断缩小至一人的大小,便可阻止尸体腐败,甚至扭转生死。 但如果仅凭这些手段,想要扭转一个人的生死,至少也要花上万年的光阴。 万年实在太长,他想无论是谁,即便是自己,也等不起那样久。 谢无言从老祖再世为谢临江后,日日抱病卧榻,虽然不便行动,却反倒悟出了一些天机。 既然催动王株的操作极其繁琐和漫长,不仅要日夜看顾,还需万年光阴,那,如果将王株的力量用阵法封印起来,再以万年份的灵力与之融合,是否能够走一条捷径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谢无言便知道自己是对的。 毕竟,从他脑海中涌现出的这个想法,不正是死生之书,生之卷和死之卷的原理吗? 王株的红白牡丹两份力量各自拆开封存,将要复活谁的时候,再将生之卷与死之卷合二为一,便可达到目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几乎所有时间都花费在了这上面,夜半还在写阵布阵。 眼看生之卷的进度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一,胜利在望时,他面前的书页突然被扯走了。 谢无言侧眸,毫不客气地对黎琛说:拿来。 黎琛同样不和他客气,二指夹着那轻飘飘的纸挥了挥:睡觉去。 第248章 把东西放下。即便谢无言用严厉的语气这么说了,黎琛依旧不走,他有些不耐烦道:我有正事要忙,你先退下吧。 黎琛手上还是没有动作,若是他看得见,此刻必然已经将谢无言瞪穿了。 即便无法看见谢临江的脸色有多差,长期目盲的黎琛也可凭着他的呼吸,确认他的身体情况。 他好歹拿着谢家的月俸,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谢临江把自己熬死。 都是看在月俸的面子上。 谢无言却不接受他的好意,加重了几分语气:拿,来。 成为谢临江之后,谢无言有了更多思考的时间。 他开始回忆自己所经历的一点一滴,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个空间的特殊。 谢家老祖之所以没能成神,如果就是因为在鹿幽死后,被传送到了百千年后呢? 如果他所经历的这些并不是单单体验历史,而是在创造历史本身呢? 属于谢无言的那个世界里,他自己的肉/身已经在分崩离析,一息尚存但也仅仅是此刻,一旦秦枭羽回归死之卷,而他离开这里,重返危机四伏的合欢宗密林,纵使找回感情与魂魄,他生还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他可能会死。 谢无言的预感向来很准,这次他对自己生还的可能性并不乐观。 眼看那张纸还牢牢捏在黎琛指间,谢无言正思考着要不要用逆灵诀强抢,突然听少年说:好了,别闹了,你得休息。 视野突然天旋地转,谢无言还没防备就被少年拉着手臂扯到床上。 黎琛顺势将被褥一扯,将他罩在里面。 放开!谢无言一下子升起怒意,换做从前早就一掌将人打个半死了,此时却发现挣脱不开。 混账! 谢无言从未像现在这样憎恨过这具羸弱不堪的身体,连黎琛的一只手臂都抵挡不开。 才挣扎了小一会儿,冰凉凉的汗就已经渗了出来,身体也开始发热。 别闹小孩子脾气。黎琛无奈,只是稍稍使劲又将他按了回去:病秧子,别逞强了,睡吧。 谢无言气到通红的脸一点点从被褥里移了出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惜黎琛看不到,也不怕,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倔强幼稚的谢临江,怪有意思的。 黎琛越过自己微笑的嘴角,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要是可以,他真想亲眼看看谢临江的样子。 ----------------------- 作者有话说:[猫头][猫头][猫头] 第211章 因果(9) 谢无言翌日睡醒,已是正午。 他精力很浅,没法像普通修士那样,以打坐代替睡眠,偏偏又觉少,体虚是日常状态。 今日难得睡到了这个时辰,以至于醒来的时候,谢无言感觉身体从未有过的舒服。 他试着运气一番,沉寂已久的火灵根被微微催动,在脆弱的身躯内散发着热量。 黎琛来他房间送茶时,微微一挑眉,捞起他的手臂:你今天倒是暖和多了,有点火灵根修士的样子了。 松开。 我是在探你的灵脉。黎琛的手是乖乖松开了,但眼角斜挑起,仿佛能看见一般地看着他:你就这么讨厌我碰你? 不。谢无言冷眼甩了他一记眼刀:我只是讨厌任何人碰我。 那你得慢慢习惯,如果不探灵脉,怎么能治好你的病? 黎琛说完,又毫不怕冒犯地捞起他的手腕,指腹微微按压脉搏,的的确确是在探查他的灵脉情况。 谢无言皱着眉头想要挣开,但黎琛铁了心不放手,他也只能愤恨地瞪他一眼,扭过头不再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黎琛这时才放开谢无言的手,起身去开门。 大门洞开,少年闻到面前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皱了下眉头:阁下是? 对方并不言语。黎琛感受到毫不客气的打量目光,划过自己的头顶。 谢无言远远看了一眼门口,撑着病体坐直,尽可能有力地喊了一声:父亲。 那身材修长的男人轻咳一声,绕过黎琛走进屋子,客套般地与谢无言搭话:临江,近日如何? 谢无言与他简短说了说自己近日的情况,男人沉思中微微点头,便没了话。 这样的情况谢无言倒是熟悉的很,和他与谢锦声相处的模式差不多。 当时觉得父子关系只是普通,现在想来,不管是与哪个父亲,关系都颇为疏远生分。 谢无言有几分好奇寻常父子是如何相处的,但是看了黎琛一眼,只能轻叹问他也没用。 黎琛那边的情况,要比他还复杂的多,血缘不明,生来就被生父所厌弃的一枚弃子。 而这二世,黎琛也都形只影单,无父无母孑然一身。 按理来说,亲情该是所有情感的基础,黎琛连亲情都不曾体验过,真的能帮他恢复情感? 谢无言不止一次怀疑过这件事的可行性,可要是因果不解,他永远走不出这个永恒的闭环。 他日复一日继续写着那本阵法书,有霁花帮忙,他省了不少时间,顺道还帮他发明了一些能用在药圣堂的小型阵法。 谢临江会布阵的名声算是小范围传出去了,和霁花熟络的几位长老都开始向他打听,谢临江如今在写的那本阵法秘籍。 你那本阵法秘籍还未取名吧?要是取名,不如便叫十方诡阵图吧?说完,霁花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眉眼间有年轻人掩饰幼稚的羞怯:说来可笑,我早些时候帮你想了这个名字,只是当时你还未写几个阵法,不成书,我也就没提起 面对霁花期待的目光,谢无言自然没有其他想法,取名一事,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点子。 他所写的阵法秘籍,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十方诡阵图》。 和历史上谢临江留下的那本著作之名,一模一样。 谢无言并没有刻意遵循或改变谢临江的人生轨迹,可是他所经历的一切,像无穷无尽的砂砾,一点点构成了属于谢临江的一切。 谢无言很不喜欢这种踩着既定道路行走的感觉。 毕竟,按照谢临江既定的命运,他注定会在二十岁那年被临江仙取代。 除非他能够尽快恢复身体。 只是喝药还不够,有黎琛在身边,谢无言也就用他用的方便,日日把他喊过来使唤。 倒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活,只不过是在他打坐,运气入体时在旁边看护着,若是他晕过去,能够帮忙照看一下。 起初几天,谢无言几乎是次次都晕过去,根本适应不了红霞一线天高浓度的灵力在自己脆弱的灵脉中行走。 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被黎琛碎碎叨叨地念上一番。 虽说听着挺烦心的,但黎琛又确实做得很好,除了沐浴更衣,其他诸如煎药喂药一类的事,他都能帮着做。 霁花虽然也可以做到这些,但谢无言这个练法,他肯定不会允许。 如果谢无言强要如此,霁花只要找自己父亲一趟,立刻就会有谢家的人过来干涉。 但黎琛不同,黎琛完完全全是他自己的人,他硬要如此,黎琛也无可奈何。 练运气到第七日时,谢无言突然吐了血。 黎琛去扶他的时候,猝不及防被他呕出来的血污脏了衣摆,他皱着眉头,看混着脏器碎肉的黑血落在谢临江纯白到几乎透明的手臂上,好几次张唇欲说什么。 谢无言好不容易挣开的双眸,却闪过一丝惊喜。 吐出黑血虽让气血虚了不少,但灵脉却通畅了一些,感觉没那么阻塞难受了。 只要他能撑住,这个办法或许可行。 黎琛盯着他,深深皱起眉头,过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你是想死吗? 我有分寸。谢无言不理会他蹩脚的关心,撑起身子继续练。向来洁癖却连手臂沾了污血都无暇理睬。 但事实证明他这次的确是急躁了。 第三次呕血的时候,他终于是被黎琛按住了,意识昏昏沉沉地下陷时,他感觉到手臂被什么长而细的东西捆住。 放开! 耻辱感几乎淹没头顶,他咬着牙向后瞪,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黑暗无比漫长。 无法思考也无法行动,谢无言挣扎着想要从混沌里走出,却感觉到一股舒服的,冰凉的温度。 阻塞的衰弱的火灵根,烦躁的心脏,郁火,都被那股清凉的冰给抚平。 融化的冰变成柔和的水,包裹了他的全身。 唔。谢无言昏沉中醒来,吃力地想要爬起,嘴角也溢出些破碎的声音,但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 第249章 他气喘吁吁放弃了挣扎,抬起一截眼皮,忽然看见黎琛沉默不语,带着一脸阴沉的表情坐在床边。 那双泛着空洞的眼睛而今格外阴森,正盯着他看。 空气中竟飘着一股仿佛杀气般的诡异气场,谢无言微微皱眉,竟下意识退后。 这个动作牵连到手臂,他忽然顿住,看向身后自己的双手竟是被细绳缚住,打了个结实的死结。 听到细微的动静,那双空洞眸子之上的眼皮微微一抬,朝他的方向看过来:醒了? 谢无言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要求他松绑。 毕竟黎琛愿意这么做的话,他早就做了,何必是现在。 绑他的还不是普通的绳,是缚仙绳,本就微弱的灵力流动因此阻断。 这种情况下,黎琛轻而易举便能杀了他。 谢无言体内的血液一瞬间亢奋起来,犹如被烈火灼烧一般,沸腾着想要强行催动火灵根。 黎琛的手却忽然按在他额头上,啪的一声,甚至拍出了声。 怎么又热起来了?黎琛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是轻哼着端起桌上的粥米。 玉白的勺子在粥米里微微搅动,又送到谢无言唇边,边缘抵住微软泛白的唇,淡淡的米香很快便飘了上来。 谢临江的身子太弱,还无法辟谷,日常必须进这些凡人的吃喝。 平时这活不是霁花做,便是其他家仆去做,轮不到黎琛,他也从不主动揽活。 但今天,谢临江这副被五花大绑的模样让旁人看到可就糟了。 a href=https://www.52shuku.net/tags_nan/shaonianman.html target=_blank >少年漫不经心地想喂他吃饭,但感受到勺子微微陷入唇肉时的下陷,心情忽然有点奇怪。 原来他身上也有软的地方。 但勺里乘着的粥米却迟迟没有变轻,黎琛也知道原因,轻笑一声。 以谢临江的性格,必定是恨死他了。 黎琛沉了沉眸,动作放轻了一点,声音也变得和缓,有些哄人的意思:乖乖吃了不好吗?我又不是要害你。 不是要害我? 燃烧着怒火的低沉声音简直像要钻破瞳孔的薄膜,把他给揪出来了。 冷静点。黎琛轻而易举压制住暴怒中的谢临江,嘴里叹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死了。 就谢临江昨天那种练法,不出两个时辰,他就能活活把自己折腾死。 谢临江如果死了,他就 黎琛微微一皱眉,这种可能性在他脑海里被瞬间掐断,他一手捏着勺子,一手锢住谢临江双颊的肌肉,迫使他张嘴。 这时如果再挣扎,必定会弄得又脏又难看,谢无言抗拒了几秒后,还是被迫安静吞下了这些食物。 黎琛的嘴角微微上扬,捏着他继续喂东西。 饥肠辘辘的腹中填入了一些东西,灼烧感的确减轻了一些, 灵脉中盘旋已久的疼痛舒缓了一些,不禁让人泛起麻痹的困倦,谢无言渐渐起了困意,眼睫扇动。 黎琛将他放回床上,因为姿势别扭,他尝试着将谢临江的缚仙绳微微松开一点。 和预想之中的反抗相反,谢临江好像真是累极了,喝完粥便轻轻合眼,呼吸也变得均匀。 黎琛看不见他的睡颜,只能伸手撩了撩他前额的发丝。 原来也是软的,和嘴唇一样。 黎琛微微侧头,一片漆黑的眼睛,慢慢看向自己手中的一截缚仙绳。 他不过是一个连自己都嫌弃的瞎子,明明素不相识,为什么谢临江会选他? 他想不明白。 但他不讨厌黎琛这个名字。 第212章 因果(10) 谢无言那天打通的灵脉确实帮了他不少,连恢复的速度都变快了,身上的伤仅仅半个月便养的差不多了。 也是因为伤的不重。 那晚他的确是冲动了,黎琛拦的并没错。 想来,这个世界的黎琛与他无冤无仇,的确没有理由故意妨碍他什么。 榻边传来轻到几乎无声的脚步声,谢无言未睁开眼,一只手就搭了过来,开始探他的灵脉。 谢无言一动不动任他检查,原本会让他不适到强烈排斥的肢体接触,此刻竟也没那么让人难受了。 束缚着双臂的缚仙绳早已经被替换成更加舒适的红绸,将苍白的手臂勒出浅色的淤痕。 谢无言恢复力气之后,黎琛就不再用红绸捆着他了。 倒是聪明。 谢无言原本还在想要不要拿那条红绸勒死他。 他觉得自己的情感,尤其是同情心,大概还是恢复了许多的,否则他怎么还没有杀了黎琛,甚至在霁花险些发现他手上淤痕的时候,下意识地藏了藏。 他还没有想好日后到底该怎么处置黎琛,谢临江的父亲却突然找了过来。 客套几句后,那尊贵却看着并不怎么会拿主意的家主小心翼翼瞥了他几眼,问:那少年姓黎?可与玲珑门有关? 没什么关系。谢无言平静道:黎琛是我赐他的名。 无关就好。男人显然是松了一口气,随意关照了几句:他目不能视,平日照顾你定是有些麻烦的,过两天我再送一个人过来,换了这少年吧。 不必,我如今这副身子,再放人不妥。 这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父亲,我能害你吗?再说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说到一半,男人突兀闭上了嘴,神情怪异地沉默下去。 总之,那少年是我十分信任的一个孩子,你让他在你身边照顾着,没有坏处。 他既然一定要拿这个主意,谢无言也只是听着,不屑再反驳什么。 不欢而散。 待男人走后,谢无言立刻将黎琛叫过来,开口就道:我需要你帮我杀个人。 黎琛猛地被口水呛住。 他咳了几声,不可置信地抬眼看了看谢无言,想说什么又打住了。 过了几秒,黎琛才缓缓开口:可他抿了抿唇:可是听闻谢家家主已至炼虚期,我如今的修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谁让你杀我父亲了?谢无言挑眉,白了他一天。 不是?我还以为黎琛的眉眼瞬间松懈开了,很是轻松的语气:杀谁?告诉我就行。 之前谢无言就怀疑黎琛的身份,恐怕不只是个采草药的散修,现在看他对杀人这活这么熟练,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黎琛也不躲,迎着他的眼光笑了一笑,当真是一副年华正好的少年面孔,干净的像是在放光。 谢无言登时愣了一下,虽然黎琛那双眼睛是空洞无光的,但他看着实在实在与谢无言所认识的那个黎琛,长得太像了。 只不过,曾经他鲜少有机会看少年这么灿烂的笑,通常都只能看见一副虚伪假笑的皮肉。 在他的沉默快要引起黎琛的疑问之前,笃笃两声叩门声陡然响起 而后是熟悉的停顿。门外的人是霁花。 谢无言示意黎琛开门,霁花看到开门的人又是黎琛,虽然不太满意但也没说什么,进来将药罐放到了。 两人依旧和往常一样交流,但谢无言这几天力气还未完全恢复,又不想被霁花看出什么问题,只能简单说几句应付过去。 霁花注意到他心不在焉,一时沉默,谢无言看出他似乎有话要说,让黎琛先出去等等。 关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可即便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霁花也没有像平时那样热络地与他抱怨畅谈。 漫长的一炷香时间过去后,霁花手里一直攥着不松的卷轴终于被他艰难地放到了谢无言的枕边。 临江。霁花轻喊了一声,眉睫轻扇了扇: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不一样。 他的确不是原本那个谢临江,可谢无言仍然困惑,他演绎的这个谢临江,难道与从前的谢临江有什么区别吗? 那些少得可怜的行为举止,不该有错才对。 头顶忽然传来少年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轻笑:你的小狗走了。 谢无言为狗这个字眼皱了下眉,道:我要杀一个人,如果不成功,恐怕影响他前程。 黎琛略过杀这一字,轻啃了一下自己的唇:你很在乎他? 少年旋即听见一声轻笑,无尽的黑暗中,他一瞬之间看见一张苍白细长的薄唇,随着笑出来的动作微微张开。 确认霁花已经离开,谢无言才将这次暗杀计划告诉了黎琛。 说是计划,但,黎琛连自己要杀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人和自己无冤无仇,和谢临江也无冤无仇。 愧疚感也说不上,只是黎琛挺好奇谢临江在想什么。 第250章 你就那么不喜欢那个新来的? 有你就够了。 见他背过身不再说话,谢无言不再理他,继续翻看霁花拿来的册子。 这里有黎琛一个就够折腾了,再来一个,他可受不了。 第213章 因果(11) 穿着华服的少年就坐在那,一动不动,任人捧着手臂洗干净全身,而后剥下原来的白衣,换上一身玉白缀红色宝玉的锦衣。 温系木灵根,还是单灵根,天灵根家主大人找的这孩子实在是好 听说当年就是这孩子救了夫人,谢少爷如今能活下来,也是多亏了这孩子心善。 真的?十几年过去,仙尊居然还能找到当初那个孩子,真是用心了 带他来这里的那个男人听到这话,微微一笑。 如此一来,谢少爷总算是有救了,否则真是不敢想 那男人没回应,只是摸了摸少年的头,问他:望雪,去选把剑吧。 立刻有人端着剑盒,让他来挑剑。 雪亮的剑身散发着闪烁的白光,少年的指腹轻轻按在那锋利的剑刃上,又冰又凉。 男人看着望雪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把剑,眼睛却忽然向上抬起,忽然感到背脊略过一阵寒气。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寒气的由来,就听望雪问:少爷是什么样的人? 要叫谢少爷。男人掩过失态,一丝不苟地答完,转身:跟上。 望雪被领到了谢临江门前,男人站定,却没有开门。 沉默良久后,那男人轻轻一叹,转头对望雪说:我也不懂你们年轻孩子喜欢什么,去了反而让你们拘谨,你进去和他说说话吧。 仙尊请放心。望雪微微扬起唇角,泰然自若,不像个初来仙门乍到的十几岁少年。 男人松了口气,他为这事发愁了数日,不愿再细想其中的不对。 等男人的脚步消失后,望雪才将视线转回那道朱红的门墙。 他轻轻叩门,喊了声:谢少爷。 门里并无人应答,但隔着门缝也能隐隐闻到里面飘出苦涩的药味。 不知为何,望雪的心脏被拧了一下,不疼,反倒更像是被电流通过般,微弱的刺激。 按照谢家的安排,他往后余生都会跟随在谢临江身边,做这个病秧子小少爷的手足。 谢家家主似乎因为他曾经救过的那个妇人,相当信任他,还许诺给他珍宝无数,若是他留下来,赐姓也是迟早的事。 但望雪什么都没有要。 他推门走入房间,见四下无人,却没有离开,而是向屋内深处那间垂着层层纬纱的床边走去。 那床上的被褥几乎没有耸起的弧度,里面的人纤细的恍若无物。 望雪想到他初次遇到他的那日,他还不及这耸起的大小一半大,或是更小。 那时正值冬季,他才几节短竹那么矮,背着竹篓子走在河边,每次从雪地里抽出脚都要身子歪斜,更是被风雪吹的睁不开。 忽然看见身边那条日日都经过的小溪红透了。 漂亮极了,大片大片鲜艳的红,望雪这一生见过的红,只有十年后他在红霞一线天看过的那片牡丹花海可以媲美。 他跪在雪里俯下身子,将手伸进冰冷的溪水里,奇妙的触感顺着第一秒触碰到水流的指尖,顺着四肢百骸一路延伸到身体深处。 望雪微微闭上眼。 那是很舒服,很奇妙的感觉。 灵脉觉醒,为人以来,他初次感受到天地灵气包裹着自己,轻而易举便能引气入体。 他还想要更多。 沿着鲜红一路追去,他看见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正躺在雪地里,气息微弱,侍女们在旁边跪哭成一片,无能为力地围着她与她身//下的那片血泊。 那天,望雪灵脉觉醒,同时也成了红霞一线天谢家的救命恩人,得谢家庇护,他的人生彻底转变。 但是那些金银或灵石,再如何名贵,也再也无法找回那天的刺激。 他还想再看一眼,那团血肉模糊,被他轻轻捧在手里,尖叫着的小东西。 望雪一步步走向床上的人,被褥蒙的很紧,似乎是不想见他似的,但被褥外却散落着几缕乌黑的长发。 他伸手捧起那黑发,犹如把玩着一把纤细的小蛇,让它们在自己的指尖上轻舞。 就在下一秒,角落里突然闪过一道银光,望雪在注意到的瞬间侧身躲过,这才免得心脏没被一剑洞穿。 那柄长剑的主人明显没想到会失手,微微一怔后,主动走出阴影,泛白的瞳孔明明目盲,却又玩味般在笑。 现在怎么办?他微微侧头,眼球虽然没有移动,却让人知道是在看向床上的人。 谢无言抬手掀开被褥,苍白的脸被闷出了几分不健康的血色,怒瞪着望雪。 当真是个极漂亮的少年郎,与他的父母根本无一点相像之处,美的仿佛画卷中走出来的白面郎君,惊艳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望雪望着他,丝毫不理会刚刚那可怖的一剑,缓缓跪至少年的身前,无尽尊敬与虔诚的模样。 黎琛以为会发生的任何血腥场面都没有出现,他只听到望雪跪下来的碰撞声,和一片死寂,连叹息也无的谢临江。 一次不行还有下次,反正谢临江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肯定还会继续尝试的。 黎琛是这样以为的。 可谢临江却没再提起杀望雪的事。 好几次黎琛找机会想和谢临江聊聊这件事,都被他有意无意地略了过去,仿佛那天的杀意不曾存在过一样。 黎琛万万没想到自己没有杀死的人,就这样留了下来。 他觉得奇怪。 这和他所认识的谢临江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难道谢临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接受了望雪的存在?从一开始的未曾见面就想杀死,到现在即便共处一室也能和平相处? 黎琛从这时发现自己从来没真正看懂过谢临江这个人,他开始重新审视起他与这个叫望雪的人的相处方式。 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他似乎感觉到谢临江排斥这个望雪,却并不再抱有明显的杀心,甚至更像是在躲避他的存在般。 好吧。 也许谢临江是害怕了,毕竟谋害一个曾经救过自己的人,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谢家少爷该做的事情。 望雪来谢临江身边服侍了一段时间后,谢临江的身体略有好转。 霁花好几次来探望他的时候,震惊地发现谢临江的灵脉已经恢复了三成之多,即便在红霞一线天这样高浓度的灵气之中,也可以勉强运作起来。 霁花打量着门边站着的白皙少年,皱住眉头,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太难听的话:你就是那个望雪? 嗯。望雪走过来,一身坠着白玉珠的飘带在风里轻轻地晃,脸上带着一副谁人都不会厌恶的,春风般温和的笑:霁花前辈居然知道我,实属望雪的荣幸。 人好看,说话又好听,还是谢临江的救命恩人,比起黎琛那种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要好上太多。 但 霁花抬眸打量着望雪,这段时间谢临江身边的改变实在太大。 他那样一个喜欢独来独往,最厌恶别人靠近的人,居然在短时间内,身边多了两个完全陌生的同龄人。 霁花对望雪说不上什么感觉,觉得他完美到有几分让人嫉妒,却又觉得他身上的感觉怪怪的。 望雪在这间属于谢临江的庭院里进进出出,那自在的身影,仿佛他才是这儿的主人一般。 霁花忍不住想,谢临江如果当初没有生病的话,大概也像他这样自在吧。 还以为自己会是那个让谢临江摆脱病痛的人,谁想到望雪出现,自己的存在反倒将他衬托的更加完美。 他一边忽略那些阴沉的情绪,一边迎上了谢临江看向他的眼神。 谢临江正被望雪握着手腕探灵脉,那只纤细的手腕被他人握在手里的样子,让他呼吸急促,作为医者的自己,作为友人的自己,这二重身份的他,不知道哪个才是更痛苦的那一个。 为什么不是我呢? 黎琛正坐在房檐上擦着剑,忽然听见开门的动静。 那人的脚步声克制着,稍显匆忙地走出屋子后,便再也按捺不住,加快了步伐,丝毫不想再靠近这屋子的样子。 他听出这是霁花的脚步声,嘲笑地轻哼道:怂货。 又等了片刻,黎琛听见一阵细微的动静,他微微抬眸,看向一片黑暗的前方,将擦拭的发亮的剑尖朝下。 他忽然想到,自己似乎忘记今天清晨,谢临江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了。 第251章 总之,感谢的话就不必了。 黎琛举着剑向下,刚要挥刺而下时,一道巨大的冲击力忽然自下而上破开瓦片,砸的他猝不及防摔了下去,一手急忙撑住地面,这才堪堪没有摔伤。 哎。头顶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似乎是十分关切地伸出手来:你没事吧。 黎琛理也没理,抓起剑迅速向后一退,感受到望雪身后的另一股气息。 暴戾又愤怒,仿佛在责备他一般。 望雪走后,黎琛还呆在原处,质问谢临江的背影:你就这么不希望他死? 沙沙声。 谢临江似乎转过身,在看着他。 你不是想杀他的吗?怎么如今突然变得如此仁慈了? 黎琛连谢临江为何要杀那个望雪都不在意,他只是觉得奇怪,谢临江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放下对一个人的恨吗? 他那样浓烈的人,怎么会这样平淡地释然?他要杀的人,怎么可能甘愿就轻轻放下? 谢临江竟破天荒地笑了。 你想为我杀他,是很好。 居然是满意的语气。 黎琛从来没听过谢临江这样对自己说话,平和的仿佛一个年长者,语气里带着对小辈的满意与欣赏。 他仰起头,仿佛能看见一般,不可思议地望着谢临江。 只是,我有我的理由。 谢临江不疾不徐地开口。 我和那个恶心的东西,不想再有更多的牵扯了,如果你为我杀了他,恐怕还会招惹更多因果。 黎琛安静了几秒,问:所以,你是因为太过讨厌他了,才不杀他? 确实如此。 黎琛轻笑出声,肩上的沉重一瞬间消散。 ----------------------- 作者有话说:旅游回来啦~继续更 第214章 因果(12) 世间寻常的师徒,大多也都是一个一心闯祸一个跟着收拾的关系。 谢无言虽然无法释怀黎琛曾经对自己的背叛,但也清楚,自己是师长的一方,注定有一天会承受这个不可控者带给自己的影响。 这么一个麻烦的存在,居然也会努力去尝试理解自己的想法,努力去迎合他的喜好。 也许有个徒弟也没那么坏。 只可惜他虽然想杀望雪,却不能再付诸实际。 白骨弥勒说过,魂魄一事,重要的是了却因果。 从鹿幽到望雪,再到宇文江雪,自己与他的因果同样也该清算一番了。 与其杀了他,不如远离无视更好。 想法虽然没有任何问题,但他越是想避开望雪,望雪对他的兴趣反而愈深。 谢少爷,在谢无言意识渐渐清醒的清晨,望雪幽幽喊了一声:你在躲我。 他本能睁开眼,看见望雪正站在床边,纯白的束带在发丝间鬼魅般飘荡着。 谢无言并没有回答望雪,伸出手,像往常一样让他扶自己起来,但今天望雪并没有动。 他叹了口气,命令的口气:扶我起来。 望雪这才抓住了他纤细的腕,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 那天,谢无言一整天都未看见黎琛,他撑着身体走出去找人询问,望雪也没拦着他。 夜色下的红霞一线天,月光将牡丹映的冰冷,偌大一个谢家,竟是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一个家仆。 谢无言一把拽过揉着眼睛的家仆,厉声问:黎琛呢? 小家仆被吓了一跳,定睛看见是谢临江,眼神一时有些复杂:谢少爷,您不该乱走动的。 黎琛在哪?谢无言重复了一遍。 小家仆低着头:谢少爷,时候不早了,我送您回去。 说着,那小孩就要过来搀他,不过动作十分不客气,丝毫没有往日的恭敬。 谢无言皱眉,想狠狠挥开那只手,却看见另一人玉白的手背出现在眼前,啪的一声,将那家仆的手打开了。 那只手在夜晚的冷风中缓缓抬起,食指直指家仆的头顶。 滚。 那家仆瞥见谢临江身后白衣飘飘蒙着头的人影,忙不迭地跪下来:望雪大人恕罪! 望雪也不答话,拽着谢无言的手腕往后拖,力量悬殊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 谢无言踉跄几步,趁着步伐凌乱之际甩出袖子里藏着的,从霁花那儿偷拿的银针。 不想再与宇文江雪有什么因果纠缠,可杀心又沸腾难抑。 就在谢无言粗暴摩挲着那根光滑银针时,前面拽着他的望雪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摘下了那厚重的白色罩袍。 谢无言已经没什么体力了,被牵扯着向后倒去,那人赶紧搂住他的腰。 少年人压低的嗓音伴随着微热的温度,轻声喷吐在耳畔:欸、你别怕,是我。 这一声倒是让谢无言瞬间卸下了防线,紧绷的心脏,轮廓也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不知是怎么了,就这么放了心。 他沉下一口气:你今日去哪儿了。 黎琛轻笑了两声,仿佛是在嘲笑他仿佛在关心的举动一般。 在谢无言怒气涌上之前,黎琛方才开口:还不是那望雪害的?天天在你爹那里胡言乱语,说什么他能配出救你的药。 说到一半,不禁冷笑一声:那药材怎就那么巧?一个二个都长在荒郊野岭里,每次去采总有三两成群的杀手阻挠,生怕我看不出来谁要杀我似的。 望雪要杀黎琛? 谢无言皱着眉头:他为何杀你? 你说为何?黎琛突然睁大眼睛,用一种异常明亮,几乎快洞穿心脏的目光看着他。 谢无言不解其意,沉默静静在夜色中流淌,黎琛看着他,却时不时躲闪着目光,谢无言一时竟忘了他目不能视这件事。 但这时他总感觉自己隐约明白了什么。 那一晚,如果黎琛并非目盲,或许会有何改变吧。 谢无言转身想走,却发现自己气力已经耗尽了大半,步伐都稳不住。 黎琛三两步上前,架住他的身体,谢无言觉着有些别扭。 不知何时下起了夜雨,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在屋檐上,连绵不断的暴雨声驱散了煎熬的沉默。 好在望雪并不在屋子里等着他。 谢无言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任何的干戈,但他这次主动和黎琛连上了关系,黎琛又与望雪有了矛盾。 好像纠纠缠缠永远理不清的线与网。 五个月后,谢家家主带望雪离开红霞一线天,一同拜访剑宗。 虽然按照黎琛的说法,红霞一线天的家仆与门生们对望雪的态度复杂多面,有仰慕也有恐惧。但只要他今生的父亲,此时这位谢家家主对望雪抱有绝对的善意和接受,望雪在红霞一线天的日子就不会不好过。 命运一点点向着既定的方向推进,谢无言还是习惯不了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但以目前的进度来说,他的努力并不算白费。 前世的谢临江之所以会被轻易取代,是因为望雪在仙界的名声不大,平日又偏爱穿着件雪白的罩袍,偶尔不穿罩袍,也是戴着斗笠,降下面纱,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望雪这号人物除了红霞一线天,几乎无人知晓,在成为谢临江的替身后,他便轻而易举顶替了他的位置,夺走了他费心著述的阵法秘籍,让仙界知晓了一个全新的临江仙。 但这次不同了。 谢无言有了黎琛这个助力,暗中让他做了许多手脚,果不其然,不出几月的时间,谢家家主身边有个木灵根少年的传闻便在仙界传开了。 谢家门生少有这样年轻的,又是难得的木系天灵根,只要稍使手段,便能让他名气传开。 谢临江的父亲虽本意也不想让望雪的事情声张出去,但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 黎琛却越干这活越心情复杂,从药圣堂那儿取药回来后,他嘀咕着:你这么费心帮他出名是什么心思? 见谢无言不答,黎琛沉默片刻,忽然道:你不会是想端了谢家吧? 谢无言难得思考了很长时间,才悟出他这个端字的含义,觉得好笑:我灭谢家?为何? 因为黎琛又沉默片刻,这个问题的答案仿佛在漫长的时间里流淌不见。 他在顾忌什么? 往日做师徒的时候,黎琛也总这样欲言又止,谢无言想来不自觉地轻笑,自顾自开口道:望雪想取代我,我得扒了他的皮,让他见见光。 黎琛很快接上话:取代谁?你? 是。谢无言告诉他:他若是一直埋着脑袋不见人,迟早有一天,等我死了,就该换他做这个谢家少爷了。 第252章 怎么可黎琛下意识地反驳,又停顿下来。 为何不可能?如今的谢家家主在还未继任家主时,是被前任家主挥着鞭子抽的任性妄为,如今虽收敛锋芒,本性却没有改变。 谢家从来无子嗣上的福分,与其捧着一个不知何时会好的病秧子,期盼他将来能有所作为,不如让明面上的谢家少爷换一个人,去为家族挣点好名声来。 谢家家主身边的人,即便不知道,恐怕多少也猜出了自家尊上的心思。 所以这段时间,才会踩低捧高,将从前他们毕恭毕敬照顾着的谢临江弃之不顾。 想清楚却又无法释然,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无法释然,黎琛自嘲地笑了一声:如今我让他露面太多,名声传开,他已经做不了你的替身了,不如让我当你的替身吧? 谢无言皱起眉头。 黎琛自顾自地言语:你我年龄相仿,我的长相嗯,也不比你差多少吧? 说着,少年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眼角,睨他一眼:我无父无母无师无徒,了无牵挂,死又何妨?我从来没怕过你们这些世家,更别提一介鼠辈。 这世上,能把孑然一身说的这么狂妄的人,不多见。 谢无言欣赏这种狂妄。 他压抑住虚弱的尾音,冷笑道:可以一试。 ----------------------- 作者有话说:[爆哭]前几天旅游回来去拔牙了(吃排骨崩碎了,牙医说修不好了呜呜呜),一整颗前牙拔掉之后发烧虚弱的厉害[爆哭]太难受了 第215章 因果(13) 第二天起,望雪对谢临江的监视愈发紧密。 也许望雪知道他们在谋划些什么,但他又不是神界的神明,不可能算得清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 十八岁那年,谢无言将一个可以作为谢临江替身的黎琛,引荐给了自己的父亲。 彼时的谢家家主,他的父亲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埋藏在自己心里那样长一段时间的想法,竟然会被自己的儿子先提出来。 虽然面色看着有几分犹豫,但心动之色更是明显。 黎琛不仅没有背景,还是天生异灵根里少有的冰灵根,若不是在红霞一线天埋没,而是去了玲珑门之类的大门派,恐怕早已有一番作为了。 此前谢家为了保护谢临江,尚未清楚对外公开过谢临江的灵根情况,如今自称冰灵根,也无不妥。 唯一有些让人犹豫的,便是黎琛的那双眼睛。 到这个问题上,家主却突然豁达了许多,说:你早年病弱,便说发过一次恶疾,落下病根,治不好这双眼睛了恐怕大家都能相信的。 望雪那边行不通,便用黎琛,也不是不可。 谢家家主心里最好的人选,原本另有其人,可惜如今的望雪不知为何,过于引人注目,只好另辟蹊径。 此事便就这么定下。 望雪在红霞一线天的日子开始不如从前好过了,毕竟他再如何风光,也是一个外姓人,没有得到家主赐名,他也只能做回从前那个拿着赏赐,避世远居的无名少年。 这件事,谢无言做的还不够尽善尽美。 他花了不少力气,却没有让望雪彻底远离谢家,反倒让他在谢家扎了根靠着自己的温系木系天灵根资质,成了为谢家卖命的医修。 他能留下来,靠的是谢家家主的怜悯,和自己在其他门派挣来的体面的好名声。 那些妨碍他的,又反过来留住了他。 但谢家医修的地位和谢临江替身的地位,注定是截然不同的。 谁更接近权力中心,一目了然。 唯一让谢无言有些在意的,是望雪自己。 上一次见面时,他奉命来为谢无言诊脉,望闻问切,做的无不精细,眉眼却离鹿幽更远,离宇文江雪更近。 鹿幽是溪流的话,宇文江雪便是深潭,深不见底,潭水里藏着的怪物,足以将他渴望的所有拖入水底,更加危险。 断了他的野心,却引来了新的因果,谢无言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种后果,却又不知该从何改起。 但他知道自己的魂魄已经逐渐趋于完整。 有什么东西,把他拼了起来。 - 黎琛对谢家少爷这个新身份适应的非常好,谢无言有几分嘲讽地想,大概这小子是天生的少爷命。 从乞丐投生为平民,又从平民投生为万里挑一的玲珑门门主之子。 距离谢无言越来越近,却好像没有一世是足够圆满的。 这一世的黎琛,原本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谢无言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对一件奇怪的事情产生了好奇心,连他自己都有些参悟不透这好奇心的由来,亦或者他已经接近答案,只是抗拒接受。 他只是觉得黎琛穿上谢家的红衣时,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滑稽发笑。 英姿翩翩的少年被家仆侍奉着换上那身印有谢家特有的牡丹纹的红衣,阳光下衬出一片鲜血似的艳红。 若是那双眼睛没有被抹额般的绑带绑住的话,定是能够更加惹眼。 家仆们躬身退出房间,黎琛却没有跟他们一起出去,而是叉着腰摆弄了一下身上厚重的衣物:我们穿的一样? 对。 黎琛横了横鼻子,嘴角上扬又收回:哼。 黎琛初次穿上这件衣服还算新鲜,不过凡事都不能过。 等他跟着谢家家主往外跑过四五趟过后,这事情便有些烦闷了。 黎琛每次回来还没能看到他一眼,又被他父亲叫去吩咐事情去了显然谢临江的父亲十分满意黎琛这个新儿子的表现。 想也知道,一个英俊年轻且身体康健的谢家少爷,对他而言,想必是期盼已久了。 而谢临江的身体已经濒临决堤。 他连去药圣堂的力气都全无了,让黎琛代自己去药圣堂,在霁花的山头上,为他布置了一个特殊的阵法。 解阵之法,除了黎琛和他,并无第二人知晓。 反正百千年后,自己会帮霁花解阵。 愈加完整的魂魄和越发脆弱的身体形成了鲜明对比,谢无言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魂魄却仿佛立于身体之上,用最后的时间俯视整个世界。 因为这具破败的身体,黎琛和谢临江的父亲的摩擦越来越多,常常带着一身怨气回来,不顾病人死活般地摔门进来,一路娴熟绕过障碍坐在床边,熟稔的胜过回自己家中。 黎琛在谢无言床边常常一坐便是数日。 不再清晰的记忆里,黎琛似乎始终在陪他说话,可惜谢无言已经无力回答。 黎琛却当他是一个任性不肯开口的孩子,坐了许久等不到回答后,轻哼一声,道:你这病再不好。 这一世的他,也快死了。 谢临江的生命短促如夏花,作为谢无言的一世,不如谢家老祖来的威风,也不如谢无言自己那般逍遥,只能囿于屋檐之下,实在不甚完美。 但他也在最大程度上改变了谢临江原本的人生轨迹,不再被望雪取代,不再被迫承受临江仙的羞辱。 可是一个改变注定带来更多不可逆也不可预测的改变。 不光是对望雪,对他也一样。 谢无言早有预感,所以在黎琛再次离开红霞一线天那晚,他听见屋外传来连片的惊呼与奔逃声也并不意外。 在门扉被推开之时,有迸射的火光在地上拉长了影子。 火光在空中飞舞燃烧,过了几秒,又被轻轻闭紧的门扉挡在了门外,连带着那滚烫的温度,也被拦在了身后。 谢无言并无什么反抗,他闭着眼,也知道那个一步步走近自己的人是谁。 脸颊触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那东西曲折下来,修长的,沿着他的脸侧一路下滑,直到脖颈。 谢临江的身体此时已瘦的没有一丝丝血肉,命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他捏在了手里。 力道并不是要杀他的意思。 谢无言缓缓抬起眼皮,轻蔑中,几分催促的眼神。 望雪深埋着头,一双冰冷到恍若死物的眼睛看着他,乌黑的长发从两侧垂落下来,将谢无言的脸密密麻麻地包围。 他掐着谢无言的脖颈,双目瞪着他:你是谁? 既无憎恨也无困惑。 只是无限好奇地发问,同时将那双恶心的手端着他的下颌,欣赏般地玩弄起他病瘦的面庞。 那双装着澄澈恶意的眸子,仿佛能看出谢临江的壳子里,并非原本那个孱弱无力的他。 谢无言冷笑着勾了勾唇:你猜。 彼时,望雪眼底突然炸开一道金光,刹那间血肉横飞,混着肉碎的粘稠液体瞬间飞溅到了屋顶,滴下暗红色的血珠。 沉默中望雪猛地后退,震惊摸着自己被法器炸烂的半张脸和胸膛,比起屋顶坠落的那几滴血珠,还是从他体内流出的血液更为可怖。 第253章 足以致死的,极近距离造成的伤口。 望雪迅速催动木灵根灵力治愈自己,但是屋外的火焰直逼而来,木灵根的灵力瞬间被削弱了大半,治愈的速度也急转直下。 谢无言扯着干涩的嘴角笑了一笑,按理来说以宇文江雪的脑子,不可能会中什么愚蠢简单的伎俩。 但现在他面前的是望雪,还是一个对谢临江完全放松了警惕的望雪。 谢无言不需要低头去看,也知道谢临江的身体也被波及,胸膛被炸开一道口子,血液稀稀疏疏地往外流,仅剩的生命力也在一点点流失。 望雪勉强止住了自己的伤口,又来医治他的伤口。 谢无言冷笑。 我这几年来恢复的越来越差,不就是你的手笔?何必他猛地咳嗽了一下,眉头微蹙,嘴角流下一行细细的血流:假惺惺的。 闻言,胸口开着一个大洞,看着都不似人形的望雪望着他,很深很深的一眼。 谢无言来不及去理会他的眼神,意识已经逐渐远去。 他知道自己大限已至。 就在魂魄完全离开躯壳之前,沉寂的十几秒里,他感到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颊,用悲伤的语气轻轻呢喃:这次我不是谢望雪了。 但,你还是我的哥哥。 哥哥。 你是我的。 漫长的黑暗与沉默。 谢无言的魂魄不断消散又聚拢,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自己最后最后听到的这句话。 厌恶。 可除了厌恶,好像还有其他的心情。 厌恶。 厌恶,排斥,憎恨,记忆,还有 黎琛回来的话,看到这一切,会作何想法? 他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不知不觉,再次感觉到了,咬紧牙关的触感。 大人。 谢无言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睁开眼是白骨弥勒。 那张慈悲的,在剧烈白光中近乎透明的脸,对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 因果未断,但您不必再去下一世了,回去吧,大人,我带您 他伸出手,一刹那间,面前绽放出巨大的光亮。 魂魄被光源吸引,逐渐靠近过去。 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白色,像云朵一样将他的身体托起。 病痛早已消失不见,他扬起手,忽然天光乍现,他看见碧蓝天空,落叶飘下。 稀薄的灵力和萦绕在身旁,久久不散的阴气。 他的身体剧烈一颤,强烈的熟悉感和记忆猛地上涌。 这里是合欢宗,是他被黎琛一剑洞穿掌心的地方。 只是此时,他的魂魄已经变得完整,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残缺。 谢无言坐起身子,看了看干净的,只留下一道浅浅竖缝伤疤的掌心 他回来了! 第216章 回归(1) 这片阴暗潮湿的森林还是和从前一样安静,周遭一片死寂,连鸟鸣和虫鸣都少得可怜。 谢无言从一片落叶堆里站了起来,身上不仅沾染了泥灰,还有不少粘连在衣物上的污渍,贴在皮肤上十分不舒服。 怎么会这么脏?他到底在这里躺了多久了? 谢无言掏出储物戒里的灵符,迅速清理了一下自己,总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浑身上下的骨骼都有种很久没使用过的钝感,谢无言摸了摸腰侧,赤链剑还在。 正准备御剑离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谁?! 这里竟然有人? 谢无言瞬间收敛了灵力,俯身躲藏。落叶堆位于一处凹地,周围杂草丛生,倒是很便于隐藏。 两个年轻的紫衣修士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便也没有细查。 好了好了,快走吧,这里的灵兽可不好对付。 一人抱怨:这差事真是烦人要我说,那个谢无言有没有全尸都不好说,何必让我们日复一日来搜山。 你才搜了多久?宗主自己每日还会来搜,九百年了,无一日停歇! 宗主怕不是为那人失心疯了,才会一直找一个死人。 另一人长叹一声,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显然是赞同这观点的。 宗主说的固然是合欢宗宗主,不过,合欢宗宗主在找他? 听起来,从他失踪起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九百年。 九百余年都在寻找他,他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谢无言皱起眉头,用阵法彻底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和足迹,动身寻找离开密林的道路。 九百年过去,这片当时迷失了他们许久,险些让谢无言一行有去无回,阴气重重的森林,如今植被茂盛,虽然仍是阴气旺盛人烟少,但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当时与他同行的黎琛他们,现在是否还活着都不确定。 九百年。 他在前世幻境中度过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长,九百年是多少凡人的一生,即便是修仙者,也不可随意挥霍这样长的一段时间。 仙界恐怕有许多变数,不可小觑。 果不其然,他踩着飞来枫,即将离开合欢宗的地界时,突然感受到强大的灵力气场。 谢无言及时刹住,隐藏起气息,在角落观察了一番。 密林之外的天地辽阔无垠,却遍布阵法,一旦踩上,阵眼就会发出耀眼的红光,将入侵或出逃的消息告知守阵者。 为什么谢无言能一眼看出这么多信息? 因为这就是他造的阵法,是他亲笔写在十方诡阵图里的。 居然有人学会了十方诡阵图里的阵法,谢无言弯了弯唇角,竟是有几分欣赏起布阵的修士。 不过每个阵法,他既然是亲手布置,便也知道解法。 不出半个时辰,谢无言就从合欢宗的地界全身而退,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他这张脸是个麻烦。 失踪了九百年,虽然如今仙界大多数年轻修士恐怕不认识他,但只要有一个认识他的修士看见了这张脸,就不可能认不出他。 谢无言绕了远路,特意走了趟人界的村庄,用山上的灵草与欣喜若狂的村民们换了一顶带垂纱的斗笠。 罩上斗笠后,谢无言看了看天空,夹着飞来枫的双指却始终没有松开。 他方向感素来很好,知道哪个方向能去红霞一线天,哪个方向能去玲珑门,镇海山庄 但是现在的他,去哪里都不合适。 他假死后,苟延残喘的谢家只可能落入宇文江雪手里。 接连三世,他终于做到了,从路边草芥到将谢家彻底摧毁,恐怕他生来便是个灾星。 谢无言冷笑一声,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在这处人界村庄的一个破庙内住了一晚 这一晚其实过的很不平静,因为秦枭羽发现他苏醒了。 因为逆灵诀,与谢无言一身两魂的这个男人同样也等待了谢无言九百余年,在短暂安静了一阵子过后,又开始絮絮叨叨地骂起脏话,向谢无言抱怨起这些年来他有多闷多无聊。 虽然满口抱怨,但是现在的谢无言已经清楚独自一人,还是凡人,在这样隐秘的空间待上一个又一个百年,却还没有发疯,秦枭羽不愧是凡人里万年难遇的强者。 两人一句骂一句人话地聊了一会,秦枭羽突然沉默片刻,说:你好像变了挺多。 是吗。 秦枭羽叫出声音:你看!像发神经似的,居然还会接我的话了?你到底是谁?那个刻薄冷漠没有一点人情味的谢无言被你藏哪里去了? 谢无言懒得理会他,夜间阴气重,又是气息繁杂的人界,他不好引气或修炼,只能暂且稳住阳//元,顺便检查了一下自己如今的境界。 这么一检查,谢无言也被吓了一跳。 他竟然已经到炼虚后期了? 要知道,九百余年前昏迷前的那个自己,只有元婴后期左右的境界。即便那样,在当时的修仙界,年轻修士能达到元婴期境界,也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 没想到三魂归一后,魂魄彻底稳固,竟然直接帮他飞升到了元婴后期! 难怪灵力如此充盈,丝毫不被破庙里的阴气所侵扰。 谢无言放下心来,待到日出时,和那些日出而作的百姓一样,踏出门扉,重新开始旅程。 秦枭羽闲着也是闲着,和他搭话,问:你打算投奔哪里?镇海山庄? 镇海山庄可能已经换了几任庄主,温灼他们是否还活着也不确定,但只要是谢无言,镇海山庄的现任庄主多半还是愿意接纳他的。 谢无言也曾考虑过这条路。 但他实在不能这样做,合欢宗的现任宗主正在追捕他,便意味着玲珑门恐怕也对他持类似的态度。 第254章 眼下时局如何尚不明确,他不能贸然行动,给过去的友人招来杀身之祸。 谢无言告诉他:玲珑门附近有一颗神树,散修,还有一些想要赚灵石的修士都会去那里碰碰运气。 秦枭羽觉得这事情发生在谢无言身上简直不可思议:你也想过去碰碰运气? 算是。谢无言并不过多解释。 神树之下的白玉石碑上有四个等级的任务,难度从高到低排列,分别是:龙鳞金,玄晶紫,碧水蓝,以及尘埃灰。 尘埃灰的任务最多,通常是要求接任务的修士提供一批功能简单的灵符,或是帮忙采摘一批亮大管饱的灵草,任务通常都简单异常,奖励自然也少得可怜。 到了碧水蓝,任务的难度就开始渐渐提升了,采摘之类的任务虽然还有,但是位置更加偏僻难找,或是存在着一些负责看守宝物灵草的巨大灵兽。 而玄晶紫,是许多修士都想挑战却又不敢挑战的任务等级,时不时还会出现杀人复仇一类的悬赏,颇为受到关注。 谢无言懒得靠那些小任务攒灵石,要做任务,就直接接龙鳞金等级的就可以。 任务等级到了龙鳞金,就不再是做灵符摘灵草那样小打小闹的任务了,动辄就是拿到一个千年秘境的至宝,杀死一个极高修为却与人结仇的强大修士。 有飞来枫,谢无言花了不到半天时间,便抵达了神树的所在。 虽然放火球出来会更方便,但是火球体型太大,又实在稀有,放出来反而会惹来许多是非。 到了神树之下,谢无言环顾四周,这里比他想象的要热闹一些。 看来如今修仙界的散修比从前更多了。 这是明智之举。如果擅自把自己牵扯进门派之间的纷争对立,可不是好事。 谢无言走上前,几个年纪不一的散修正围堵在白玉石碑前,叽叽喳喳在碧水蓝等级的诸多任务中挑个不停。 他压下一截斗笠,绕开他们,径直走向白玉石碑。 欸!你等等!一只手拍出谢无言的肩膀,力道大的几乎可以把他斗笠周围的垂纱给扯下来。 谢无言停住脚步,斜睨了他们一眼,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几人便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承受的灵压。即便谢无言已经藏起了真实灵压,仅仅只是暴露一点,都让人难以承受。 知晓这人大概境界不一般,几人也不敢太造次,改口礼貌道:这位仙友,莫非不懂先来后到吗?待我们选完了你再来选,可好? 谢无言正要开口,突然听见这几人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笑。 白玉石碑就这么一块,你们一直挡着路,再怎么礼让也等不了这么久吧?再说,你们挑的是碧水蓝,想必这位仙友也和你们抢不到一块去吧! 那人一副玩笑的口气,却句句在理,挡路的这几个散修也自知理亏,悻悻让道。 谢无言却一时没有挪步。 那高高大大,束着长发,穿着粗糙模样刚毅的男修朝他笑了一笑,大方地摆摆手:不用谢,你先去接任务吧,我捡剩的就行。 毫无自尊的说法。 谢无言从前不太喜欢盛今朝这样说自己,毕竟他再怎么看轻自己,他也是无可挑剔的锻剑天才,是足以竞争镇海山庄庄主之位的少年,前途无量。 同时,也是保护了他那么久的,天下最好的他师兄。 ----------------------- 作者有话说:好想喝奶茶,老式香精勾兑的奶茶。。想喝草莓味的。。。(躺倒) 第217章 回归(2) 三魂归一,恢复情感后,谢无言最不理解的人不是黎琛,而是盛今朝。 他不明白盛今朝为何要对他这样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付出如此之多,即便是父母之托,也太过沉重。 从前不作多想,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在却反而会胡思乱想了。 这三魂归一带来的坏处,看来也有不少。 谢无言默默看了盛今朝一眼,旋即转过身去。 盛今朝像是有感应一般,本来已经转过去的身子,又回旋到原处,去追寻那无名散修的视线。 但那人已经背过身子,径直走向白玉石碑了。 盛今朝一时若有所思,微微眨眼,望着那笔直修长的背影,从胸腔处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谢无言并不知道此时的盛今朝仅凭一眼就对他起了疑心。 他直接取走了唯一的龙鳞金任务,白玉石碑瞬间闪出龙鳞般金灿灿的光芒,惊得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那人接了金色任务?什么来头? 生面孔啊难道刚来接任务就接了龙鳞金?够有胆的! 疯了!那个金级任务挂了多久了!那么不好做的任务,他真以为自己能行? 谢无言扫了人群一眼,又看了眼自己手背上浮现的金色龙鳞纹,御剑离开。 不能在盛今朝面前用飞来枫,谢无言又不常御剑,难免动作生疏了些,更引得身后阵阵讥讽声。 等到远离神树之后,飞来枫瞬间飞出掌心,轻盈的枫叶替代了脚底的赤链剑,载着他径直向任务要求的地点飞去。 这个龙鳞金级别的任务,还好不是杀人复仇类的任务,这次回来,与人结仇不是他的目的。 不过毕竟是龙鳞金级别的任务,也不会太过轻松。 任务要求他猎杀合欢宗外围徘徊的一头暴躁的狮虎妖兽,这任务原本只是碧水蓝级别的任务,然而接取任务的修士却一个个死在了那头妖兽的爪牙之下,这才让发布任务的修士,不得不提高了悬赏等级和奖励。 据任务上提供的信息,迄今为止,已经有二十余个修士死在那妖兽爪下,从金丹期到比谢无言修为更高的大乘期,一律是有去无回。 谢无言倒是不打算有去无回。 他很快在合欢宗外围找到了那头妖兽,这妖兽实在显眼,虎头狮背,体型十分巨大,面目狰狞,嘴里滴落的浓稠液体散发着厚重的腥臭味和铁锈味。 不过要说最容易令人觉得恐怖的,还是他那满嘴满脸的鲜血。 妖兽就已经足够骇人了,更何况食人的妖兽。 谢无言遇到这妖兽时,它正吃饱喝足,懒洋洋地睡在一片弥漫着恶臭的人骨上,闻到有食物靠近,顿时睁开了眼,用两个浑圆贪婪的眼球注视着 谢无言扬起袖子,喊了声:火球。 一道火光瞬间飞出他的衣袖,沉寂九百余年的灵兽一路向上,猛地飞冲至高空,翅膀掀起的烈焰巨浪将那妖兽烧的胡子都皱了,愤怒地低吼咆哮。 重获自由的玄凤仰天长鸣,发出痛快的嘶吼声,它低头瞧见那相貌丑陋又可怖的妖兽,当即俯冲下去,与之缠斗起来。 谢无言站在暗处,静静看着火球将那妖兽的脖颈撕烂,用尖锐的鸟喙叼出一颗血粼粼的妖丹。 火球嘴里叼着妖丹,可爱地唧唧叫了两声,歪头将妖丹送了过去。 只要将妖丹送回白玉石碑,任务就算完成了。 谢无言正要伸手去取妖丹,火球嘴里的妖丹却唰的一声不见了。 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悠长的铃音。 火球吓得抖了抖翅膀,忙挡在谢无言身前,做出防御的姿态。 谢无言轻轻挑起指尖,抵着斗笠边缘,顺势抬高的视线让他看清了眼前不远处的一道人影。 那人影就坐在死去的妖兽尸首之上,着一身艳丽异常,不似寻常男子该穿的华美紫衣,风一吹来,他身上那些透明漂亮的首饰便开始叮咚作响。 不过那清脆的铃音并非是首饰发出的声响,而来自他手里那枚兀自悬空摇晃的铃铛法器。 天罡迷香铃。 薛玲居然还活着? 谢无言深深皱起眉,他想他已经知道当今的合欢宗宗主是谁了。 他在妖丹和暴露身份之间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走为上策。 谁想到谢无言刚准备走,薛玲却突然催动天罡迷香铃,刹那间竟挡在了谢无言身前。 谢师兄,何必急着走?他隔着斗笠垂下的轻纱,朝里面的人微笑道:我又不像黎琛那混小子一样只会害你,连我你都不信吗? 谢无言压下斗笠,用心法改变了嗓音,沉声道:你认错了。 薛玲却依旧在笑:你骗的了别人,骗不过我。合欢宗的心法能够助我一眼洞穿你五脏六腑的灵脉走向,九百年前我早看过你金丹与灵脉的走向,怎会看错? 十分笃定的语气,连一丝怀疑也无。 谢无言的确听说过,合欢宗确实有这样的秘法存在,只不过,这原本是为了最快找出合适炉鼎的心法,现在却能看穿他。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至少薛玲看出他身份只是一个巧合。 大多数人只会想盛今朝那样,以为他是一个默默无名的散修,与之擦肩而过罢了。 第255章 谢无言轻叹一声,索性也不藏着,用自己的嗓音问薛玲: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薛玲深吸一口气:真的是你。 谢无言懒得与他多话,伸出手招了招,薛玲立刻双手奉上妖丹,看着是诚意十足地来交给他的。 两人的手指快要触碰到一起时,已经变回小鸟团子的火球突然冲过来,用爪子一把抓紧妖丹,唧唧叫着丢到了谢无言手里。 谢无言手背的龙鳞金纹检测到任务完成,当今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那妖丹吞噬进去,纹路也随之消失。 与此同时,一枚储物戒凭空出现,谢无言伸手探了探,的确有海量的灵石和法器在其中这就是他的任务奖励了。 谢无言摸摸小鸟头:火球,做的不错。 火球骄傲挺起小鸟头:唧唧! 真是不解风情。薛玲只好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不满地哼唧:的鸟。 事情已经了结,谢无言本该走的,但看见薛玲可怜巴巴看着他,满脸写着你忍心吗忍心吗的样子 他无奈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话,一起说了吧,我很忙。 薛玲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神情却变得微妙。 谢师兄,你是何时活过来的? 谢无言挑眉:我何时死了? 薛玲轻笑:黎琛说他杀了你,但这九百年来他一直在找你,我们不信你真的死了。 蠢货!谢无言竟气到骂出了声。 黎琛说他杀了他?他知不知道自己这句毫无责任的话说出去,会引发多少事端? 薛玲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愤怒,愣了一下,旋即又爽快地笑起来。 当年的事,他在这里并未多问,只道:谢师兄,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你可有栖身之所?方便的话,可否与我同回合欢宗一聚? 谢无言本不想再和薛玲牵扯,但仔细一想,合欢宗确实是个好去处。 地广人稀,与世隔绝,几乎不与任何其他门派联络,很适合做他的藏身之处。 薛玲是个聪明人,两人很快敲定了谢无言住在合欢宗的条件,便一同动身前往。 一路上,薛玲将这九百年来的变化,一一告诉了他。 谢无言死在黎琛手下后,整个修仙界为之震荡,在他们眼里,谢家的最后一个子嗣也走了,谢家的脉断了,红霞一线天终于可以要落入宇文江雪之手了。 盛今朝他们不肯相信谢无言已死,一边在镇海山庄组织人手,强行在合欢宗搜山了百日之久,死伤无数却都没有找出谢无言的半点踪迹。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恐怕暂时无法找到谢无言后,盛今朝他们又转移目标,想去保护红霞一线天,阻止宇文江雪独占红霞一线天的阴谋。 然而,黎琛却比他们更快一步。 不过百日时间,玲珑门前门主黎琎暴毙,宇文江雪失踪,黎琛毫无征兆地上位,一夜之间将这个仙界第一门派搅了个翻天覆地。 薛玲边回忆边感慨:那个时候,我才真的发现,那小子确实是你的徒弟没错。 谢无言死后,黎琛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嗜血,暴虐,压得整个玲珑门风雨大作,雷霆不断。 在他控制住玲珑门后,立刻就将红霞一线天封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和接近。 和盛今朝,温灼他们一样,黎琛也在发了疯般地寻找谢无言。 老实说,我得谢谢他。要不是你徒弟疯了一样地找你我真的会以为你死了。 九百多年,近乎一千年的光阴,要他们相信一个音讯全无的人还活着,尤其是谢无言那样锋芒毕露的人恐怕所有人都会绝望。 好在他自始至终没有放弃,每当听说当年谢无言失踪的那片密林有什么异样,总是第一个过去检查现场。 他能在这里守株待兔捉到谢无言,也是因为昨日密林周围的看守小修,都说在密林周围捕捉到了异常强大且神秘的灵气气息。 薛玲默默想着,转过头,忽然问:谢师兄,他们是不是没有人知道你回来了? 听到一声不轻不响的嗯,薛玲灿烂地笑了。 这九百年来寻找他的辛苦,与这一刻比起来,一切都值了。 第218章 回归(3) 薛玲占着谢无言在合欢宗失踪这一地理优势,可谓胜券在握。 可当他真的知道,自己是第一个知晓谢无言死而复生的人,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到阵阵狂喜。 这九百年并没有浪费。他真的把他找了回来,比其他所有人都快。 薛玲带着谢无言一路直奔合欢宗金铃湖畔。 这里便是谢无言他们在合欢宗里经历的那场惨剧开始的地方。 如今金铃湖畔已经丝毫没了从前阴气沉沉的模样,走近湖边,也看得见自己的倒影。 薛玲的倒影慢慢走到谢无言的倒影身边。 薛玲告诉他,当年那场可怕的惨剧无数正道门派前途无量的弟子死于此难,众仙门愤怒至极,想要灭了合欢宗,就连黎琛都对合欢宗虎视眈眈。 好在薛玲和几个关系亲近的兄弟及时稳住局势,借着几次声势浩大的送葬和对前宗主,也就是他父亲的无情鞭尸,稳住了仙界几大宗门的情绪,也给合欢宗争取到了如今这般地位。 不必担心住在我们这儿有什么不妥,玲珑门都不敢擅自动我们的地盘,何况是其他人? 谢无言想,薛玲的确是有手段的。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在机关谷隐瞒真实身份,嬉皮笑脸满嘴玩笑话的小弟子,会是如今风光一时的合欢宗宗主? 九百年,当初差点害他死在大漠的霍遥,恐怕也熬不过这么长的时光吧? 谢师兄在想什么?薛玲端着酒杯,低头靠过来,那双女子般漂亮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谢无言打量。 想起过去在机关谷的事罢了。 薛玲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弯了弯唇,顺势接过下人手里的酒壶,为谢无言斟上一杯。 谢无言也没推辞,接过酒闻了闻,便喝了。 薛玲已经快控制不住抽搐的唇角了。 谢无言!喝他的酒!居然没!试!毒! 谢无言终于也注意到薛玲奇奇怪怪的表情了,眉头微蹙,却没有出言讽刺或立刻转身离开。 谢师兄,总感觉你好像有点变了。薛玲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变得更有人味了。 算是夸奖吧。 谢无言听到某个角落的秦枭羽极为嘲讽地笑了一声。 无所谓薛玲怎么说,谢无言只是淡淡的,偶尔答上几句,不算生分也不算热情。 修仙者喝酒很多只是效仿古人祭祀或行大礼的流程,两人简单喝完便放下杯盏。 几个下人随即走入了房间,毕恭毕敬地领着谢无言去了合欢宗宗主楼内的其中一层。 下人们退身后,谢无言抱着剑站在窗边,默默思考起刚刚和薛玲分别前,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谢师兄,如今的修仙界虽然没多少人见过你,但拜黎琛那疯子所赐,所有人多少都听过你的名字,知晓你的样貌。若你要出合欢宗,千万不能将这顶斗笠摘下。 不用薛玲说,他也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只是他很好奇,黎琛又是封锁红霞一线天,又是苦苦寻一个已死之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目盲却自由的少年,和如今这个孤坐玲珑门门主之位的修仙者,又有几分相似与不同? 反正都与他无关。 谢无言默默压低帽檐。 - 宗主楼里,一个紫衣蓝衫女子大步闯进屋内,薛玲回过头,喊了声:姐。 薛蓝皱起眉头,上下扫了一眼薛玲:你怎么还在这? 薛玲讪笑两声,薛蓝大概知道了什么情况,冷笑道:怎么怂了?让你找了九百年的人不是终于到手了吗?还愣着干嘛? 合欢宗的男女在情爱之事上从来就是百无禁忌,薛玲早就耳濡目染见怪不怪,师姐师兄当着他的面用炉鼎采补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可是这回听他姐一句话说完,薛玲脸色却有微妙地红了半边。 薛蓝看的也乐了,哟哟哟地过来调戏他。 薛玲避开他姐的爪子,边退边说:谢师兄这方面不开窍,不可操之过急。 薛蓝觉得他邪了门了,嗤笑着边出门边嘀咕:小畜生,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好使的药那么多,哪个不能用 声音越来越远。 薛玲在自己的寝殿内转了又转,第一次觉得这偌大的空间竟是如此压抑,闷的人透不过气。 第256章 片刻过后,他终于还是出现在了谢无言的那间寝屋前。 徘徊半天,仿佛鼓足勇气般终于抬起手,敲了敲门。 一次,两次过了很久,屋内依旧无人应答。 薛玲意识到什么,推开门,果然空无一人。 他叹了口气,笑意苦涩。 谢无言果然还是那个谢无言,他怎会幻想自己为他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就能多留他一秒? - 是夜,月明星稀。 薛玲想的没错,谢无言在合欢宗短暂休憩了一会,便动身离开,向神树前进。 快要抵达神树附近时,怀里藏着的火球却突然唧唧唧地大叫起来,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火球怎么说也算是个小神兽,谢无言相信它不是平白无故尖叫的,于是迅速找了一个树顶,施了障眼法做掩饰,用最短时间将自己藏了起来。 几乎也就是下一个瞬间,地面轰隆隆震动起来,强大的灵压伴随着几道飞驰而来的金色剑风同时出现,宛如几匹抓不住的电光,在 秦枭羽突然像是突然被砸醒一样,高声喊出他憎恨的字眼:玲珑门! 谢无言果真在那几个影子都几乎看不见的修士衣袍上,窥见了玲珑门特有的玉纹。 他问秦枭羽:你是如何知道的? 秦枭羽这次难得没有藏私,告诉谢无言:玲珑门的人素来都是这样,明明可以乘些移动用的法器,却一定要御剑飞行,谁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 一个连御剑都不会的凡人,却对仙界门派内部的小习惯了解的面面俱到。 谢无言不再过问更深的,待到玲珑门的人远到察觉不到他的气息后,迅速解开障眼法,重新朝神树赶去。 和上一次一样,神树周围散修并不少,但零零散散站的很远,一边等待着适合自己的任务出现,一边观察着每一个来造访白玉石碑的新面孔。 那些观察打量的目光并不友善散修之间,杀人越货之事常有,正如散修之名,自由自在无任何约束,仙门正道多数也不愿与这些散修有什么来往。 当谢无言出现在白玉石碑前时,立刻有人认出了他。 那个戴斗笠的回来了! 他手背上的金纹没了?他真的完成了那个任务?! 这么说,他身上有龙鳞金级别的任务奖励? 嘈杂的窃窃私语中,谢无言感到周围的气氛渐渐变得不对劲了,那些看向他的目光变得贪婪而虎视眈眈。 不怀好意的人群盯着谢无言看了很久,虽然看不穿他藏在垂纱后的真实样貌,却清晰看到他的手背上居然再次出现了龙鳞金任务的纹路! 他居然又接了一个龙鳞金级别的任务?! 虽然谢无言离开的很快,依然有几个散修迅速跟了上来,自作聪明跟踪着谢无言。 他无所谓,要跟就跟吧。 反正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若这些人有命跟过来,尽管跟着好了。 谢无言新接的任务是前往百年一度才开启的啸眼秘境,夺取秘境主宝。 啸眼秘境便是镇海山庄旁,藏匿于海底的那个庞大秘境,每当啸眼秘境开启,仙界众仙门为了得到秘境主宝,都会派出门派内最最出色的弟子前去争夺。 不仅是仙门弟子,散修们也都觊觎主宝和秘境内的众多珍稀法器灵宝。 而在这些想要争夺秘境资源的修仙者之外,还有一些作恶多端者,进入秘境不是为了拿到秘境资源,而是冲着其他修仙者的储物戒去的。 因此秘境内的凶险程度,远非许多仙门良善弟子可以想象的。 如此危险的任务,奖励自然也是极为丰厚的。 谢无言自己的灵石已经数不胜数,还在不断接任务,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说时迟那时快,谢无言的储物戒闪过一道光芒。 他刚刚不止接了任务,还发布了一个任务,同样也是龙鳞金级别的任务。 储物戒亮光,证明有人接了他的任务。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谢无言以整整三万灵石发布的任务,需要接任务的修士帮他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这人正是九百年前,跟在他父亲身边的应淮也就是赐姓后的谢淮的下落。 知道了谢淮的下落,也就可以知道他父亲谢锦声的行踪,谢家最后的这二人是生是死,至少有个说法。 谢无言此前问过薛玲,可惜他也并不知晓他们二人的情况。 但愿这个接取任务的修士,能够为他找出谢淮的下落。 因啸眼秘境开启,谢无言这一路遇到了不少同样目的的门派弟子,不过都是仙门,在秘境之外,还是待人客客气气的。 得知偶遇的谢无言不过一介散修,很多人都兴趣不大,很快与他分别了。 啸眼秘境并非刚刚开启的,这个还有区区几天就要关闭的庞大秘境,至今仍然没有人带着主宝离开秘境。 这意味着,他们所有人都还有机会! 修仙者们前赴后继地到来,镇海山庄也做了万全准备,请了药圣堂众长老坐阵,最大限度减少伤亡出现。 秘境内如何凶残,并非仙门能够控制的,可出了秘境,他们就绝不会见死不救。 啸眼秘境入口处,波涛汹涌,无数赶来的仙门弟子与散修们带上药圣堂赠予的丹药,急不可耐地奔向秘境。 温灼穿着一身鹅黄淡衫,替下了气喘吁吁的妹妹温小落,为散修们派发丹药。 这活看似简单,却是药圣堂那边的人不愿意敢干的,毕竟时不时便能遇到些品行败坏的散修,言语之粗鲁,常常将仙门出身的弟子们气的青筋直冒。 即便如此温小落眨眨眼,很是无奈地看着温灼忙碌的背影。 这种活,再怎么也不该是他哥这个庄主该干的吧? 彼时,突然一个人影闪过温灼面前。 那人戴着斗笠垂纱,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温灼赶忙拦人:这位仙友,且慢。 和预想中的粗鲁反应不同,那人居然停住脚步,轻轻旋身,将脸转了过来 施过术法的斗笠垂纱,让他看不清斗笠下的人究竟是谁。 但温灼清楚,自己此刻呆愣僵硬的反应,已经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即便不看见脸,这样的转身,这样的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温灼浑身僵硬。 那人明明看见他,却像没注意到他的痴态一般,斗笠微微下垂,垂纱被伸出的手抬起一截取走了温灼想要送却还没送出手的一袋丹药。 多谢。 那人说了句话。 陌生的音色,却掺杂着一股莫名的诡异,那并不是那人本来的声音。 躺在后面的温小落正要睡着,手里突然被猛地塞进一个储物戒。 她那个从来稳重,比水还淡的哥哥,竟急躁地将剩下的丹药塞回给了她。 温小落没见过她哥这样,吓了一跳:哥,你怎么了? 小落,我要去啸眼秘境一趟。 这里由你来主持大局,有什么不懂的,让霁花堂主帮衬一下,还有 温灼头也不回地走向海面之上的秘境入口,狂乱的海风将他两鬓整齐的发丝吹的潦草模。 把今朝叫回来,快。 第219章 回归(4) 啸眼秘境的入口被涛涛海浪包围,谢无言以灵力包围身体,只身闯入毫不犹豫。 炼虚后期的修为成功抵御住了巨浪打在身体上的疼痛,仅仅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围绕在他周围的水汽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转而出现的,是一片沙沙作响,雾气弥漫的潮湿密林。 谢无言站稳在小小一片飞来枫上,放出神识迅速感受了一遍周围的灵力分布,就确认了主宝的方向。 他对秘境里的其他法器宝物,亦或是带着千万年兽丹妖丹的妖兽没有兴趣。 他来这里,仅仅只是为了夺取主宝而已。 来秘境寻宝夺宝的修仙者实在太多,一路上,谢无言虽已经尽可能避开修仙者最为集中的几个区域,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几波人马。 若仅是撞上还好。 最早进入啸眼秘境的修仙者,如今已经在秘境里熬了二十多日了,从前再如何纯善温良,此时也该见惯了鲜血了。 与谢无言相遇的四批人里,有三批修士都主动朝他发起了攻势。 他们已经杀红了眼,连谢无言是否戴着储物戒都不经确认,就先一步杀上来。 谢无言也帮他们省点事,不管来多少人都控制在五剑之内了事。 他将这些企图杀人越货的夺宝者五花大绑丢在路边显眼处,顺便还收了他们每个人的储物戒,省的他们成为别人杀人越货的对象。 第257章 才跨越了不到四分之一个秘境,谢无言手里的储物戒就已经收集了大大小小三十几枚之多。 谢无言也在这些储物戒里搜了一圈,将灵石和零零散散一些法器拿出来后,剩下的丹药全喂了火球,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秘境内部鲜少能感受到时间的流动,尤其是海底秘境。 秘境内并没有任何光源,但主宝所带来的庞大灵力,催动着这片虚幻光明的天空。 谢无言进入秘境已经很久,这片天空依旧没有熄灭,不禁让人觉得安心。 主宝仍然在,没有被任何人夺走。 很好。 他还有机会。 又不知过了多久,谢无言周围能遇上的人越来越少,天空也逐渐从一开始的碧蓝色,变成了鲜血般漫山遍野连绵不断的赤红色彩。 那片位于秘境中心,隐藏在红色雾气之中的庞然大物,也逐渐展露出了它的真实样貌。 那是一片鲜红的海浪旋涡,每一个瞬间都随着自身的旋转,在周围制造出阵阵可怕的飓风。 虽然看不清那巨浪中隐藏着什么,但这个位于秘境正中心,散发着强大灵力的存在,除了主宝以外,还能隐藏着什么? 谢无言直奔巨浪所在,但这一路,终究是意料之内地遇到了一群同样来争夺主宝的修士。 距离越来越近,踩在飞来枫上的谢无言正准备拔剑相挡,却发现那群修士已然自己与自己杀的刀光剑影,纷繁缭乱。 竟是内斗。 谢无言眼前闪过一丝不屑,正打算离开,却发觉被那群修士围攻的对象的身影他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他隔绝自己的气息,静静靠近了他们一些,终于看清了那男子的长相。 与此同时,那男子所承受的攻势也愈来愈强烈,几乎有排山倒海之势。 几个回合之后,几人以多对少却并未讨到什么好处,只好狼狈后撤几步,暂且休息一二。 穿着玲珑门标志性制服的翩翩仙者,此刻却飞扬跋扈的模样,怒气冲冲地朝男子喊话:成长老!劝你还是赶紧交出神愈丹!否则休怪我们同门相残! 另一人附和:门主有令,我们此行必须将神愈丹带回玲珑门! 神愈丹不在我手里。被称作成长老的男子沉默片刻,道:你们不过找个理由杀我而已,何必这么绕弯子? 还敢狡辩! 对方显然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也没有任何相信他的可能性。 谢无言看见成小麟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鄙夷与凶狠的色彩,只不过他并没有太多力气手刃这些昔日同门,看样子,右手似乎是受了重伤,才一直在用不擅长的左手拿剑。 不得不说,成小麟如今的功夫相当不错。 当年在机关谷默默无闻的一个小娃娃,如今过去九百年,居然挑的一手漂亮的剑花,用左手握剑也能同时招架住这几人步步紧逼的攻势。 那几人眼看着成小麟的体力逐渐消耗,逐渐占了下风,不禁得意起来:看你还能撑多久! 成小麟握紧长剑堪堪抵挡住每一招剑招,突然间,手中的长剑在接二连三的进攻中轰然炸裂,已然经受不住这样猛烈的摧残。 糟了! 成小麟猛地一退,却看见眼前飞舞,宛如翻飞琉璃般的长剑碎片之间,忽然飞来一个人影。 刹那间,追杀他的那几人发出一片整齐却又混乱的惨叫声,几人握着被砍断手筋的手堪堪翻滚着稳住身形:什么人?! 谢无言懒得与他们多言,拎起成小麟冲入了近在咫尺的海浪旋涡之中。 强大的巨浪连灵力屏障都扛不住,两人被浇的湿透,双双摔进了陌生的黑暗空间里。 成小麟有鲛人血统,遇了水反倒补足了几分灵力,他站稳身体,立刻伸手去扶起一旁的救命恩人。 只可惜他恩人并不领情,稍稍向后一撤,便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仔细一看才发觉,原来刚刚救下他的那男子,竟是将自己的面容遮了个严严实实,一点不让人看见。 成小麟倒也不觉得太奇怪,毕竟像这样刻意隐瞒身份的修仙者也不少,不是曾经犯过事,被人追杀的恶徒,就是一些名声响亮,不愿轻易以真面目示人的大人物。 比起前者,眼前这人更像是后者那种情况。 成小麟微微躬身,自报身份道:方才多谢仙友相助!在下玲珑门剑门长老成小麟,待我回玲珑门后待我们离开秘境后,定会重谢! 不知这人是被玲珑门还是被剑门长老的名号吸引,成小麟看到那人微微转头,无法与之相对的目光,轻轻落在他身上。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秒,那人又收回了那宝贵的可怜的视线,只一转身的刹那间隙,成小麟眯起眼,竟莫名觉得眼熟。 眼熟到了可怕的地步。 不必。 那人淡淡道,声音听起来模糊又缥缈,显然刻意掩饰过音色。 我只问一句话,成长老是否要夺主宝,给我个准话。 成小麟愣了一下,微笑道:我本非为了主宝而来,仙友大可以放心。 你也听到了,秘境内有一法宝,名神愈丹,虽不是主宝,却能治愈一切伤病,甚至传说能令人起死回生。 玲珑门门主黎琛得知此事,命我来夺神愈丹,只可惜神愈丹到手以后,他派来的几人却想对我下杀手 成小麟故作不满地抱怨了几句,一边又在悄悄观察着这人的反应。 只可惜隔着面纱,实在是一点看不出来他有何表情。 看他这样淡定,想必即便有反应,也是比水还淡的。 成小麟眼看这人道了声有缘再会,便转身向旋洞穴更深处走去,赶紧也追过去:且慢!仙友是一人去夺主宝? 见这人不说话,成小麟欣然一笑,毛遂自荐道:我虽断了剑,但储物戒内还有备用的刀剑,修为也有炼虚中期,可否让我与仙友一道同行? 空气中沉默片刻,成小麟怕这人担心自己是来抢主宝的,刚要开口解释,却听那人惜字如金地说了声:好。 好! 成小麟努力抑制着上扬的唇角,跟在这人身后,感觉自己又跟从前一样,活像个小弟的样子。 不过这人 成小麟不敢乱猜,又不敢全然不信地转身离开。 这九百年来,他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如此像谢无言的人。 第220章 回归(5) 啸眼秘境的构成并不像其他秘境那样,藏有诸多陷阱与解密,穿越海浪屏障过后,内部就是一处连通至主宝中心区域的洞穴。 顺着洞穴朝里走,周围的血腥气味越来越重,不少死去多时的修仙者躺倒在这里,尸体被翻弄的非常狼狈,令人不忍直视。 成小麟看到这一幕直皱眉头。 一些极低劣的修仙者并不求自己能够夺得主宝,他们的目光,实则放在那些夺宝失败的修仙者身上。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多少夺宝失败的修仙者在逃亡路上,被他们所杀,身上的储物戒,各类法器灵石,被抢了个干干净净。 谢无言扬手用了一张灵符,驱散了他们周围的尸臭味,却并没能让紧张的氛围得以缓解。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却又模糊的声响,不似怪物,更像人声。 成小麟立刻抬手挡在前面,暂且观察情况。 那声音并不大,也没有演变成厮杀搏斗的意思,听着只是普通争吵,叫人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 成小麟回头:前辈,你且在这等下,我去前面探探。 说罢,也不等谢无言同意,成小麟便御剑上前,只身一人去前路探情况了。 若他真是个偶然路过的普通修士,能够遇到这样的同行者,也算是幸运了。 对比起从前那个支支吾吾唯唯诺诺的小孩子,成小麟真是成长了不少。 过了一会,前路突然传来成小麟激动的声音:前辈!少年一般朝气的男人踩着修长的长剑,飞回来寻他:前面无事!是我几位旧识,一位还是镇海山庄庄主,前辈若是愿意信任 婆婆妈妈这一点还是没变。 谢无言没理他,默默招来长剑,与他御剑同去。 只不过,镇海山庄的庄主 谢无言心里自有一丝顾虑,到了地方,他的担忧成了真,镇海山庄当年定下的庄主,果然是那人。 鹅黄色长衫的翩翩公子,笑容与长相同样温润,即便是站在这黑漆漆暗无天日的洞窟里,依然有着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 而他身边的女修,正是刚刚与他一起在秘境外主持现场的妹妹温小落。 第258章 温灼看见谢无言,露出一副微微惊讶的表情:竟是这位仙友。 温小落斜了温灼一眼,扭捻了下嘴唇,没吭声。 成小麟如今长得高大,比温灼还高一截,摸着头不好意思地和谢无言介绍:前辈,这位是镇海山庄的温庄主,从前对我颇多照顾,他们这次来,是为了救治主宝附近受伤的修士的。 谢无言扫了眼温灼他们脚边,的确有几个昏迷不醒,受到简单医治的修士。 在如此危险的地方,堂堂一个庄主,竟来亲自解救一群善恶生死皆不明的陌生修士,甚至还冒着被守护主宝的妖兽袭击的风险实在是热心的让人啧啧称奇。 温庄主仁心。谢无言淡道:此行只为主宝,告辞。 说着,谢无言便要绕道而行,温灼却拦下他:仙友且慢,可否让我等同行? 斗笠微微一顿,缓慢转了过来,垂纱内望不见的眼神默默盯着温灼。 一旁的温小落吓得一哆嗦,忙躲在温灼身后,警惕地盯着谢无言。 温灼伸手护了护自家丫头,对谢无言道:仙友或许有所不知,这次啸眼秘境的主宝,乃是一枚千年难遇的玄凤蛋,想要获得此宝,必须击杀护宝者也就是那枚玄凤蛋的母亲,一只万年玄凤。 万年玄凤的危险度,根本不是普通修士可以想象的,即便在过去几次啸眼秘境打开的经历中,也从未见过如此困难的主宝护宝者。 而且,这一次啸眼秘境打开后,有数千修士纷至沓来,如今活着离开秘境的,却还不到百人。 主宝并非我的目的。温灼礼貌客气地微微拱手:所以,还望前辈允许我们与你同行,一同斩杀那只万年玄凤。 为了少死一些人,亲自来杀妖兽。 倒的确是温灼的作风。 谢无言看着他,目光比刚刚和缓一些:倘若杀不成呢? 温灼微笑:杀不成,便将这里彻底封闭,也好断了后来人的念想。 好。谢无言不与他多说,只道:跟上吧。 他走在前面,与身后的温灼三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周围慢慢安静下来,只剩脚步声。 半晌,才听到小落那丫头小声嘀咕着抱怨:哥,你好歹也是个庄主了,说话这么客气干嘛哎哟!你敲我干嘛! 谢无言发觉自己也不讨厌这样轻松的氛围。 他们聚在一起玩玩闹闹,自己只是听着,也很好。 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也曾在自己面前蹦跶的小个子。 谢无言的脚步顿了顿,赶在温灼他们发觉不对前,立刻又迈步向前。 这一路有温小落与温灼兄妹两人时不时说说话,也不算太过无聊。 不过很快,他们也没心思聊天了。 周围的洞穴变得越来越压抑狭窄,潮湿阴森的气息萦绕在越来越黑暗的空间,几乎快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无言的那顶斗笠,开始变得有些碍事。 磕磕碰碰了几次,谢无言的心情也逐渐微妙起来,而始终沉默的成小麟和温灼,更让他感到不悦。 还是温小落第一个开口:前辈你你都这样了,就摘了这斗笠呗?都是正道人士,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对吧? 说着说着,温小落真就还犹豫了。 自家大哥对这人如此感兴趣,还让盛大哥赶紧赶回来,这人要不是正道人士恐怕就是个十足可怕的邪修了吧? 温小落立刻唇一抿,不敢吭声了。 谢无言扫了眼小姑娘胆怯,另两人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轻哼一声。 他抬手摘了斗笠,垂纱落下,那两人瞬间如打了鸡血般猛地抬头,却又一副不敢太大动作的小心谨慎模样。 只见那垂纱被扯掉后,男人的脸上俨然是一副遮住五官面貌,只露出嘴唇的面具。 温灼和成小麟反倒各自松了口气的样子。 成小麟还打趣道:前辈莫非也是玲珑门人士,怕与我牵扯,才如此小心? 谢无言并不理睬他,埋首继续赶路。 洞穴前方终于出现一道亮光。 不止谢无言,成小麟和温灼也瞬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温灼护着温小落,让她向后退些,千万莫要再靠近里面。 暴躁护子的玄凤一旦暴怒发狂,绝不是炼虚期以下的修士能够承受的。 然而一脚踏入洞穴内部,所感受到的,却不是源源不断充满压迫力的灵压。 相反,洞穴内部一片死寂,只能偶尔听到些滴答的水声,诡异的可怕。 四周昏暗无光,谢无言抬手燃起一缕火光,想要照亮前路,火光却刹那间照亮出一副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妖兽尸骨。 啊!!!温小落捂住嘴,还是没能抑制住嘴边的那一声惨叫。 那玄凤已然死去多时,浑身宛如浸泡在血水中似的,脖子被生生扭断,两只眼睛也被冰锥似的两枚尖锐物体贯穿,可见生前曾经历过无比凄惨的厮杀。 这头玄凤比谢无言的火球大了整整三倍有余,想要杀死这样一只异常庞大,甚至能撑满整个洞穴的巨物,该是炼虚期后期不,恐怕至少要大乘期以上的修士! 成小麟顺着这尸骨的形状一点点向上看去,忽然浑身僵住,拉住谢无言的手臂:走!快走!! 不等谢无言反应,寒气已然袭来。 一圈冰锥自脚边的地面猛然伸出,毫无怜悯地刺穿坚实的大地,又以破竹之势向上无限生长,牢笼般插在了洞穴的顶部,形成了一圈整洁到反光,寒气逼人的寒冰牢笼。 谢无言看见冰面上映出自己戴着面具的脸。 还有身后,不远处,默默坐在尸骨高山之上,依然如九百年前一样英俊精致,让人难以忘怀的一张脸。 走? 那少年笑起来,带着股谢无言不熟悉的张狂与邪气。 让我看看,谁敢走? ----------------------- 作者有话说:[猫头] 第221章 回归(6) 谢无言所认识的黎琛,一个是在温泉养伤时,扑到他身上,眼神狠厉的男孩。 另一个则是那个被他赐名,跟随他左右的目盲少年。 还有一个是只见过一眼,便从高处坠落的孱弱生命。 他们的时代,恐怕差了不止百千年,可不论是长相,还是偶尔表露出的微小的习惯与癖好,却都相似的可怕。 谢无言知道,这三个黎琛全都是黎琛没错,可要他用相同的眼光去看待这三人,又谈何容易。 更何况,此刻在他眼前出现的,是第四个黎琛。 一张他熟悉的脸,脸上沾着大片喷溅形状的血迹,沾着血迹的脸轻轻拧出一个狡黠的笑,将这张脸糅合成一个全然陌生的某人。 无暇再管主宝,成小麟拉起谢无言,温灼护住温小落,四人才刚一进入玄凤的巢穴,又被黎琛这怪物瞬间杀出来,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狭窄的洞穴通道能暂时挡挡黎琛,撤出来后,温灼立刻看向成小麟:小麟,这是怎么回事? 温灼他们也就算了,明明成小麟也在,怎么也一同遭了难?难道这黎琛居然连自己门派的长老也杀? 成小麟咬着下唇,听见身后宛如地动般的巨响,阵阵细灰坠下,艰难道:先出去,甩掉他要紧。 温灼点头赞同。 好在洞穴内部极为崎岖复杂,几人马不停蹄逃至一个隐蔽暗道,几人坐下来,面面相觑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黎琛并没有杀过来的样子,紧绷的神经这才缓和了一二。 谢无言扬起手,潮湿的地面凭空燃起一团微弱火光,散发出温暖却不灼热的光芒。 成小麟和温灼对了个眼神,一同出去探查情况。 谢无言和温小落留在洞穴里等候。 孤男寡女,温小落紧张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可疑人士,果断往旁边挪了挪。 片刻后,成小麟和温灼回来,招呼他们赶紧出去。 谢无言和温小落被匆匆拉出去后,成小麟忽然用一副沉重的口气告诉他们:玲珑门把这里包围了,但他们的目的是我。 不用担心,等我落到他们手里之后,包围圈自然会解除。 什么意思,小麟哥哥你要干什么?温小落着急起来:玲珑门为什么在追捕你?你不是玲珑门剑门长老吗?刚刚在里面也是为什么门主要杀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玲珑门剑门,是玲珑门最最出名的一个内门,也是所有玲珑门弟子趋之若鹜朝思暮想的地方。 三百年前上一任剑门长老夹古小满陨落后,剑门长老的宝座,自然而然就给了夹古小满唯一的弟子成小麟。 第259章 这个位置,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 谁能想到,坐在这个位置的他,现在却被整个玲珑门追捕? 谢无言并不表态,只静静听着看着。 还是为了当年的事吧。温灼拍了拍温小落的肩膀:小落,一会怕有危险,你先留在里面等等我们。 啊?那还特意让我出来干嘛?温小落嘟囔着抱怨:而且我也不小了,就算是玲珑门的追兵也 虽说这样,她还是乖乖回到洞穴里躲了起来。 安顿好了温小落,温灼跟上成小麟和谢无言的步伐,走在最后面。 成小麟则走在前面,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 三人就这样各自保持着一段距离,朝着陌生的方向一路走去,走到一半,谢无言终于失去了仅剩的一点耐心。 够了。 他停住脚步的瞬间,成小麟与温灼也停了下来。 谢无言连剑柄都懒得碰,淡淡的语气:你们还要演多久? 这一句话仿佛带着刺骨的冷气,凝固了周遭的一切,成小麟很久都没有转身,留给他一张笑不出来的侧脸。 只有温灼淡笑的表情,还静静悬在半空,看着他,眼神一刻也不移动。 就在谢无言计算着该花多长时间解决现在这个局面时,成小麟忽然仰起头,目光炯炯:所以,是你吗? 是谁呢? 他轻笑,难得起了玩心:我自然是我。 温灼未曾上前一步,声音却靠近过来:黎琛已经离开,外面也并没有什么玲珑门的人,简而言之,这里只有我们你可以说实话的,谢少爷。 谢少爷。 这三字说出,连带着他的喉咙也震了震,从心脏泛出战栗的痛楚,一路传达到四肢百骸。 不管是承认也好否认也罢,他需要一个答案。 沉默片刻,忽然听见一声:成长老。面具下传来比刚刚冷漠许多的声音,质问成小麟道:我该如何确定,你与那位黎门主并非同党? 成小麟却陡然笑出了声,嗓音沙哑破了音。 你果然是他。他望着谢无言:仙界谁不知道我与黎琛交恶极深,甚至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黎琛想杀我已经太久,若不是为了给他那位九百年音讯全无的师尊一个面子,恐怕我早就尸骨无存了! 既不杀你,如今为何又派人设计害你? 成小麟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冰冷:谢少爷,一个月前合欢宗秘密运了一件东西,送往玲珑门。 据说是,谢少爷你的尸体。 第222章 回归(7) 合欢宗发现了谢无言的尸体? 此话一出,连温灼的脸色都变了一变,温润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几分惊愕。 谢无言微微皱眉,他醒来时自己的身体分明是完好无损,与先前完全一致,怎会被合欢宗发现了什么尸体? 成小麟仿佛看出他要说什么,无奈一笑,道:那具尸身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但听闻似乎是受了合欢宗一带特有阴气的影响,那具尸体腐烂的并不严重,甚至还能看出相貌。 谢无言的相貌放到今天,也不得不用面具遮挡才好避人耳目。 黎琛与他师徒一场,最后一面甚至被他重伤,险些断了性命,他的样貌如何,想必黎琛是很难忘记的。 看来九百年过去,依然还有一些人,想用他的脸做文章。 谢无言无声冷笑,阖眼说道:恐怕是宇文江雪做的。 宇文江雪?温灼他们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不禁怔怔地重复了一遍。 宇文江雪,虽说是九百年前的风云人物,不过谢无言与合欢宗出事后,此人便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再无音讯。 失踪九百年,也难怪会被世人所遗忘。 玲珑门乱了,他是唯一的受益者。谢无言道:况且,也只有他能‘做’出一个与我样貌相似的容器。 不过 当年合欢宗一事后,宇文江雪九百年杳无音信,若是还活着,为何偏偏挑了这个时候来欺骗黎琛? 听谢无言说出我这个字眼,成小麟和温灼皆是一愣,惊喜的同时却又觉得奇怪为何谢无言戴着面具,却散发出一股莫名压抑的怒火。 不过这有什么所谓。 谢无言真的回来了,他还活着。 这件事美好到几乎不真实,所以当成小麟看见谢无言召来飞来枫想离开时,他第一反应便是阻止。 谢无言见他慌张想拦自己,眼中闪过一丝不理解,道:我是为主宝而来,黎琛既抢去了主宝,我只能另去接其他任务。 任务?谢少爷莫非在神树接了任务?成小麟想起自己确实看到谢无言手背有一枚龙鳞金纹路,只不过主宝被夺后,任务自动作废,龙鳞金纹路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可成小麟还是不甘心,他迈出一步,追问:谢少爷是缺灵石吗?若你需要帮助,尽管与我和温少爷说就是 说到一半,成小麟便后悔了。 他和温灼毫无预兆地目睹谢无言摘了面具,短暂露出了那张与他们分离九百多年的,精致绝艳的眉眼。 美到没有一丝瑕疵,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就连鬓边微微杂乱的黑发,都成了衬托他美貌的装饰。 两人下意识深深吸气,却忘了呼出,心脏鼓动的节奏,一下下撞击着胸腔,声声入耳。 谢无言,真的回来了。 一个被所有人认定已经死去,连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寻找的人,现在正站在他的面前。 高岭之花般,清冷又高洁,亦如九百年前一样的高贵。 成小麟不知道那一秒自己的情绪究竟该如何安放,膨胀到几乎快满溢而出的喜悦,和那个人一如既往与自己的距离感,一左一右拉扯着自己,几乎快要将他撕裂为二。 另一边,温灼依旧静静望着,仿佛沉浸梦境般,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单单看着,就已经满足。 谢无言并不知道此刻两人心中的风云万千,踩在小小一片飞来枫上,视线淡淡扫过众人的身影:今日之事,除我们三人之外,不要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说罢,他抽出百里棘,长鞭猛地一挥,在洞穴墙壁炸出一道巨大的裂口,飞身而出。 等成小麟追上前几步,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同样陷入沉默的温灼,那些梗在喉边的话,只能如吞刀子般一点一点地咽回去。 若不是这个人,自己恐怕还是那一介草芥般轻贱的生命。 成小麟百感交集,望着温灼,张开微微麻木的唇:他回来了。 温灼缓缓抬头,望着早已与九百年前截然不同的成小麟,露出一个释然又苦涩的笑。 是啊。 成小麟也笑了,弯着的唇角,渗入了咸涩的滋味。 - 你还打算反抗多久? 偌大的宫殿空旷的可以听见男人透着寒气的回声,阴森恐怖。 长阶之下,浑身是伤,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抬起高傲的头颅,瞪视着长阶之上,那个坐在白玉龙椅里的男人。 霁花长老。黎琛坐在白玉龙椅里,冷冰冰地点着手指:我没那么好的耐心,若你执意要死,我成全你。 语毕,周遭的空气瞬间如结了冰一般,霎时间变得寒冷刺骨。 连早已做好准备赴死的霁花都不禁打了个哆嗦,他相信,黎琛说要杀他绝不只是口头说说。 自从谢无言的遗体运来以后,这个疯子最后的一丝善意,也被狠狠掐灭了。 这件事,霁花也是被强行掳来之后,才知道的。 尽管他不认为那具完全没有生机却又过分完好的尸体,一定就是谢无言的尸体,但很显然,黎琛已经相信谢无言死了。 他觉得可笑,连自己都已经接受了谢无言和谢临江的死,可黎琛,这个亲手杀死谢无言的混账,却还深陷在自己所制造的惨剧中。 这大概就是天谴吧。 霁花扯了扯嘴角:黎门主,我劝你死了这条心!玄凤虽有死而复生之力,却只是让它自己重生罢了,这能力一生只有一次!玄凤又不蠢,怎会主动将这份能力白白送给一个人类! 那是你要考虑的事了。 霁花愣住,无力道:我只是个医修,怎么可能做到 我不认为搅烂一只妖兽的脑子对你来说有什么难的。黎琛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我给你三十日时间,你若是没法让它想开,我便让你想开。 第260章 九百年前谢无言与宇文江雪失踪后,死生之卷也一起丢失了,能够复活谢无言的办法,也只能找出这寥寥一个。 你我都是修士,身子硬朗的很,我相信霁花长老的脑子被搅烂之后,一定也会幸福地活上很久 霁花脸色惨白:黎琛!你! 好自为之。 他疯了! 霁花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几个玲珑门弟子架着他将他抬起,霁花粗粗看了他们一眼,脸色霎时更白了。 这几个弟子眼神空洞,没有一点活人的样子,分明早已没了自己的意识,形同行尸走肉。 倘若自己没有办到他的条件,恐怕也会沦为这个下场 霁花颤抖着身体,笑着摇了摇头。 复活,复生,说的容易,他又何尝不想? 谢无言,谢临江明明自己才是第一个认识他的人,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可是每次他死去时,霁花都远在千里之外。 收到谢无言死讯的那一天,霁花坐在山头,风雪之中,他彻夜未眠。 谢临江死时,也是这么一场风雪。 好像全世界都在为之哀恸,无法承受。 第223章 回归(8) 温灼离开秘境,返回镇海山庄时,盛今朝已经到了。 庄主大人!弟子们匆匆过来,帮温灼擦拭发间沾染的海水,温灼朝他们一笑,接过帕巾自己来擦。 海岸边零零散散已经不剩多少人,想要进秘境的人早已进去了,岸边只剩少数一些他们的家眷或道侣,正在默默等着那些人回来。 温灼抓着帕巾,望着这些眺望海面的人。 盛今朝越过滩涂上的崎岖石块走过来,拍了下男人的后肩:温灼,出什么事了? 温灼缓缓转头,看见是他,微笑了一下:秘境至宝已经被带走了。 盛今朝不意外:我知道,是谁拿下的?莫非是一个散修? 不是。温灼眉头跳了一下,面色仍然无常:是黎琛做的。 黎琛? 盛今朝的脸色骤然变了一变:啸眼秘境的主宝,玲珑门居然能瞧得上?莫非有何不一般之处? 并无什么不一般,只是温灼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这片蔚蓝海面:作为主宝的玄凤蛋并非死物,一旦孵化,便是世间少有的,还留有复生之力的玄凤。 仙界并不是没有其他玄凤存在,只是玄凤一生仅有一次复生之力,大多数玄凤早已将复生之力用在了生死关头。 即便没有使用,也一定不会用在人类身上,这样扭转生死的力量,自然要留到关键时刻。 可是凡事没有绝对,历史上,也曾发生过一到二次极为罕见的玄凤救主案例。 黎琛亲自来夺主宝,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盛今朝少有的沉默了。 温灼余光注意到他的沉思,暗自松了口气。 他叫盛今朝回来,原本是为了谢无言一事的,可是如今自己已经答应过谢无言,不会将此事告诉其他任何一人,那么自然也包括盛今朝。 还好黎琛来了,有了这件事,总算能掩饰一二。 盛今朝的指腹按着剑柄轻轻摩擦,半晌之后,终于张口欲说,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高昂的:温庄主,药圣堂长老求见! 盛今朝与温灼同时回头,二人对视一眼,由温灼问那弟子:药圣堂有何事?为何突然求见? 小弟子忙跪下来,禀报:药圣堂来的很急,说是人命关天,求温庄主施救! - 夺主宝的任务失败后,龙鳞金的纹路也从谢无言的手背上凭空消失,仿佛褪下一层光,星星点点地融化在空中。 要接新的任务,就只能回到神树,从头再来。 谢无言原本是这样计划的。 然而前往神树的路上,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杀出,那人执长剑飞身而出,漂亮地挑起一个剑花,紫衣飞旋,灵活地避开了谢无言的反击。 谢无言甩了甩剑,目光落下:薛宗主有何指教? 玩笑而已,别生气嘛。薛玲笑意灿烂,为了让谢无言放心,索性扔了手里那把剑,轻盈落在谢无言身旁的枝头,那枝头竟连晃也不晃一下。 谢无言轻轻一叹气:有事便说吧。 薛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多少次还是忍不住感慨:师兄,你是真的变了。 体内的秦枭羽都忍不住笑了:不愧是从前认识你的。 谢无言: 他以前真那么残暴不仁? 薛玲乐够了,开始说正事:谢师兄,你随我从西面走,先回合欢宗吧。我知道你想去神树那边,但那里都是玲珑门的人了。 细节的地方,我路上与你说吧,事不宜迟,他们快搜到这了,还好我来的及时。 事实上,薛玲如果再晚来片刻,谢无言很大可能会正面遇到合欢宗的人。 即便戴着斗笠面纱,也难免会被玲珑门那边的人标记为重点怀疑对象。 谢无言也相信了薛玲的判断,两人改走西面,换路前往合欢宗。 一路上,也总算差不多摸清了情况。 谢无言在神树发布的任务,虽然已经被他人接取,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玲珑门安插在各处的线人,也已经发觉了那条任务的所在。 谢淮这样隐姓埋名,又有意隐居的人,九百年过去,别说认识他的,就算是听说过的,都很难再有了。 他们这些知晓谢淮存在的人,无非是或多或少经历过当年的事,既如此,谢淮那条线索他们早已经试过,如今再找此人,也找不出什么新意。 那么,就只有一个选项。 我觉得黎琛可能已经发现什么了。薛玲心情复杂,出于好心提醒谢无言:你要小心了,谢师兄,你的那个小徒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没用的小矮个了。 这句话谢无言已经听了不下五遍了,可他仍然对此没什么感觉。 即便见过黎琛在啸眼秘境内浑身浴血,手撕万年玄凤的画面,也仍然如此。 那个把自己用华服包裹,虚张声势的孩子,和九百年前的黎琛,似乎并无什么区别。 不过这些话即便说出口,薛玲也不会理解。 看来重活一世,拥有了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后,自己还是不怎么喜欢说话。 累。 二人返回合欢宗后,谢无言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月明星稀,但他并没有睡觉休憩的习惯,今日很难得的,也没有修炼的打算。 谢师兄薛玲的声音听着不是那么清晰,我这里有一本心法,名曰七重真火,放在我这也无用,想着,不如赠你,也算让这本心法有个好去处了。 话未说完,门已经开了。 薛玲眼一亮,立刻闪身进了屋,反手关门,还要摊开手,朝谢无言嬉笑着展示了一下空荡荡的双手。什么心法,根本无稽之谈。 他都准备好承受谢无言的黑脸或是冷脸了,没想到眼前的人却是极罕见地微笑了一下。 他笑了。 薛玲彻底懵了,他连高兴都忘了,眼球都快随着心里一声声天哪坠落在地了,心脏猛烈地一下下跳着,撞击着胸膛快要弹出。 谢无言以为他只是借口找自己来聊聊天,淡道:有何事便说罢,我不打算留到天明唔。 一个东西突然撞进谢无言胸膛,硬邦邦的,不小。 是薛玲的脑袋。 谢无言有些困惑地皱起眉头,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这个比他还高大的男人,试图推开他,那人却抱的更紧。 薛玲这辈子不敢在谢无言身上行的欲望,在此刻如同爆发了一般井喷出来,他搂住谢无言的肩,讨好地献出一个媚笑:谢师兄你要不要,看看我? 不是薛玲自傲,若不是谢无言这张脸生的实在逆天,薛玲的长相放眼仙界,恐怕也是无人可匹敌的貌美,连他同父同母的几个姐妹都无法与之相比。 可是他遇到了,认识了谢无言。 薛玲原本还想再等等的,好事多磨嘛,不必像大姐她们说的那样心急。 可这回谢无言竟告诉他,成小麟和温灼也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 薛玲觉得自己再也等不了,也忍不了了。 念在谢无言第一次多半是第一次的份上,薛玲也不是不能委屈一下自己,做个下位带带他。 只要谢无言愿意。 薛玲的手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企图揉乱谢无言的衣服,顺势再将这些碍事的布料褪下。 第261章 然而仅仅才过了半秒的功夫,谢无言突然用了力气,啪的一下挣开他的怀抱,将薛玲扔了出去。 谢无言皱着眉头理干净衣服,眼神一扫墙边一脸心虚的薛玲,薛玲立刻抬手:诶诶诶诶诶!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 谢无言心中蒸腾的怒气一下散了,一字一顿道: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薛玲一边解释,一边很是可惜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什么叫‘就是为了这个’?这可是我们合欢宗赖以生存的手段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我是有正事与你说的。 他早就做了二手打算,若是献身不成他还有计策,好分散谢无言的注意力。 果然谢无言听了他的话,问:何事? 我让我的人去了红霞一线天一趟,谢家当年留下的楼阁,陈设,一切未变,甚至似乎有人一直在照看那里。 谢无言顿了一顿。 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知是何人,不过,总归是好事。待你过去以后,能迅速整顿起来。 谢无言的眼神深远几分,心里沉着的一口气轻轻散开:好,多谢你。 他鲜少这般低头与谁道谢,还是对一个刚觊觎过他身子的人,不过,这消息的确重要。 红霞一线天藏着老祖时代的自己留下的许多密室,只有留着谢家的血方可进入。当初自己查看谢临江的生平,进入的便是其中一间。 就算是宇文江雪这样了解谢家的门生,也绝不可能进入。 事不宜迟。 他直接翻出窗外,抬手放出火球,玄凤立刻鸣叫着扬起双翅,载他飞向长空。 那速度之快,薛玲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追到窗外:谢师兄?!你 话未说完,却被玄凤羽翼掀起的巨浪打了回去,他抬手稳住脚步,想追,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为自己停留的意思。 薛玲犹豫了片刻,最后倚在窗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哈的一声,笑的颇为无奈。 第224章 师尊(1) 一秒也没有耽搁,谢无言马不停蹄向红霞一线天赶去。 半日之后,尚未抵达目的地,他空无一物的手背却突然发烫。 那个人完成了他发布的任务。 谢无言心底闪过一丝喜悦,抬起手背,果然感应到一股灵力凭空浮现,一点点化作实体。 是一枚写的潦草的黄皮卷轴。 谢无言拉开卷轴匆匆一看,果然有谢淮如今的行踪九百年前,谢淮在镇海山庄短暂生活过一段时间后,便隐姓埋名回了老家,也就是应家所管辖的五毒虫谷。 而这九百年间,应家这个曾经在仙界小有名气,与谢家结缘的世家,也因为红霞一线天的衰落,一日不如一日了。 就在四年前,虫谷遇袭,谢淮与其道侣不幸身故于此,留下膝下一幼子,独自生活在破败的虫谷中。 那幼子并不姓应,而是跟着父亲姓了谢。 这也证明了谢淮在这九百年间,并未因为谢家落难而选择改姓。 倘若谢淮没死,谢无言定是要把他接回红霞一线天,作为谢家下一任家主培养的,可惜命运难测。 还好他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谢无言确认了虫谷的方向,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先去红霞一线天。 要把谢淮之子接回来,若只是一片废墟的话,未免太过寒酸。 然而当谢无言快要靠近红霞一线天时,却猛然停住脚步,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皱着眉头,在暗处望向昔日牡丹花田的方向。 漫山遍野的花田依旧在,甚至少了觊觎它们庞大灵力的修仙者后,开的更旺盛了。 他曾想过,待黎琛找回他想找的那个人后,也将他们接回这片谢家专属的圣地一同修炼。 即便这个想法破了诸多例。 可惜吗。 谢无言沉思时,忽然远远看见一个黑影出现在牡丹田旁。 他双目骤张,立刻收敛了自己气息,好在那人并没有发现他,只是在皓血殿旁驻足一阵,便离开了。 确定那人不会再折返后,谢无言迅速来到皓血殿附近检查。 这里仍然残留着几股强大的灵力气息,看来不止一人。 听薛玲说,红霞一线天已经落入玲珑门之手,可是这几道混杂的灵力,以及周围,怎么都不像受到封锁的样子。 而且,这其中似乎有一股木灵根的气息。 令人极不悦的气息。 计划有变,谢无言不能在红霞一线天耽搁太久,他有几分怀疑这样松懈的守备是玲珑门的陷阱。 若是将那些锦衣玉服的疯子们引过来,自己恐怕麻烦更多。 谢无言确认皓血殿和朱霜殿保存完好后,便迅速离开此地,直接前往虫谷的方向。 距离红霞一线天足够遥远时,谢无言收起飞来枫,直接唤出火球载着自己,以最快速度前进,一刻也不耽误。 可是即便这样,仍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霁花已经在玲珑门的水牢里待了足足七日。 第七日时,他终于重见曙光,只不过曙光降临时,他已精疲力尽,潮湿且封闭灵气的空间将他残破老朽的身体折磨的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即便面貌青春依旧,但修为久久没有提升,身体自然也只有这种水平。 霁花茫茫然想着,一颗衰败的心脏早已准备好赴死,身体却不受他控制,一点点抬起了眼皮。 霁花长老!一个担忧的声音响起,边说边扶起了他。 霁花几乎快站不稳,但一接触到阳光,自尊与颜面又一次爬上高地,支撑着他努力稳住身体:这里是? 一个哽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这里是玲珑门,霁花长老,我们几个来救你了。 有点耳熟的声音。霁花睁开眼,看见几个眼睛红透的少年,还真是他收的那几个蠢弟子。 一向写作避世读作窝囊的药圣堂,居然真的为了他的性命,来与玲珑门交涉? 而玲珑门,黎琛居然还真的放了他? 明明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放他回去,又有谁能复活 然而站在几个弟子身后的人,却不是药圣堂堂主。 他揉开模模糊糊的视线,看见来救自己的领头人是盛今朝,不知为何,心脏倏地一哆嗦,一股不祥的预感。 霁花不知从何来了力气,瞪着他:怎么是你? 盛今朝却不与他交谈,边转身边示意霁花那几个小弟子带他出来。 霁花被一左一右扛出了玲珑门,来往弟子见状,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来他也不是第一个被黎琛折磨成这样的人了。 活着才是奇怪的。 霁花自始至终没看到过黎琛,那个几天前还为了谢无言,逼迫他行违反天道之事的疯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自己走? 盛今朝一路无话,霁花终于是忍无可忍,虚弱地使唤自己那几个小弟一边去,几乎是把人撵走的。 盛今朝。他直呼其名,睁开通红的眼睛:黎琛不可能会放我走,他是为了什么你大概清楚。 对。盛今朝出奇的平静,看向山崖之外:所以我给了他更重要的东西,来换你的命。 听到这,霁花心底总算松了口气:事先说好,太名贵的,药圣堂还不起,我也还不起。 盛今朝遥望远方,平静到甚至几分木然地说:我告诉他,谢师弟他似乎回来了。 什么? 霁花双瞳骤张,缓缓抬头。 我接了个任务。盛今朝眼底乌青,被金灿灿的日光照的更为惨淡,他日夜劳碌脸色不好,眼神却炯炯有神:有人在找谢淮的下落。 四年前死在虫谷的谢淮,九百年来隐姓埋名,除了他们几人,谁也不知道还有这号人物存在。 即便是昔日旧友来寻他,也该用本名应淮才对。 况且,他们几个知情人若是要找谢淮后人,直接去虫谷就行,至于谢淮本人,死去四年,又怎会直呼其名地寻找 霁花的汗已经流了一背。 可能,不,只有可能是 他突然暴起:你疯了!若真是他回来了,怎可让黎琛知道! 虽然无直接证据,但九百年前,谢无言之所以会消失,黎琛可是主动认了的 一个杀过谢无言一次的人,怎么能让他再见到谢无言! 盛今朝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想起自己去玲珑门交涉时,见到的黎琛那张饱含压抑愤懑憎恨的脸,仿佛被谢无言的死亡所诅咒,只徒留一颗黯淡无光的心脏。 第262章 自己用这个消息来交换霁花的命,究竟是救黎琛,还是杀黎琛? 盛今朝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 若真是我师弟,一定不愿见到长老您为他而死。 说着,他苦笑一声,几分怀念地说:他也只是看着冷淡。 霁花微微一愣,千言万语化作一声空虚的叹息:我当然知道。 那漫山遍野,转瞬即逝的牡丹花海,无心之人,怎会赠出那样的礼物。 更何况他认识他,要比他们,早太多太多。 盛今朝默默看了会山川景色,说:我打算去虫谷见师弟,霁花长老若是有意,也一起来吧。 且慢。霁花忽然叫住盛今朝,慌张道:我在玲珑门时,还听到黎琛提到一人。 宇文江雪,似乎也还活着。 第225章 师尊(2) 谢淮留下的那个孩子姓谢,单字一个悠,叫谢悠。 今年才九岁,多半还没开始修炼,还是凡人长身体的年纪。 前往虫谷的一路,比谢无言预想的顺利的多。 这一路他几乎没有撞见过任何修士,连妖兽都鲜少遇见,灵气充盈的丛林仿佛提前被清场似的。 谢无言心底那种难以言说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要不是火球的速度仍然有限,他几乎想立刻闯入虫谷,看看谢悠是否还完完整整地活着。 自他重生以后,虽然隐藏踪迹,但到底还是被玲珑门发现了蛛丝马迹,致使神树被围。 那他要来谢悠身边的事,或许也被知道了。 要快。 几天几夜,谢无言终于赶到虫谷,然而比起传闻中的落魄破败,虫谷的样子看起来和平许多,甚至还有许多应家后人生活于此。 应家如今的当家站了出来,向谢无言一拱手:敢问这位仙长,造访虫谷,所为何事? 谢无言虽戴着斗笠隐去相貌,却并没有刻意隐藏气息与灵压。 他如今的灵压,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哪怕只是靠近,都会感到极其不适与压抑。 他开门见山道:此地可有一个叫谢悠的孩子? 那应家当家愣了一下,与左右朋友对视一眼,茫然道:我们应家的孩子,自然是姓应的,过去长辈里的确有人娶过谢家的小姐,不过也是百千年前,没有叫谢悠的,也实在算不上孩子了。 谢无言微微抬起斗笠,缓慢看了一眼应家当家,那男修忽然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表情略显僵硬。 谢无言并未责难他什么,只留下二字:告辞。 没什么好指责的,甚至该夸。 应家待谢家的情谊确实够深,深到百千年后,仍然要为了一个谢姓的后人,去欺瞒一个炼虚期的修士。 要知道,倘若谢无言怀着什么其他的目的,受到欺瞒后满心愤慨,灭了如今弱势无力的应家也是轻轻松松。 能够做到这样,应家对谢家的义与情,定是问心无愧。 硬来肯定是不成,谢无言不至于被这种小事难倒。 他隐藏气息,在虫谷附近蹲守了近大半个月,才终于看见一人驭马驾车,趁着夜黑风高悄悄离开了虫谷。 机会不可多得,谢无言立刻跟随其后。 他猜得没错为了避人耳目,谢悠恐怕是被应家安置在虫谷以外的某处,而那个仅仅不到十岁的谢悠,仅凭自己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 即便身边有人照顾,也一定会有人定期前去探望,补充生活物资。 顺着车轮碾过的印记,谢无言一路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山野小径。 又顺着那小径一路潜伏,周围的瘴气也愈来愈重,周围还时不时能看见妖兽厮杀搏斗留下的痕迹。 要是寻常人,怎么可能知道这里还藏着一个人? 谢无言躲藏在一颗巨树顶部,确认车夫已经踏上返程的道路后,才驱散身边的瘴气,踩上飞来枫,动身去找谢悠。 轻易破解了周围的防护阵法后,此地小心翼翼想要隐藏起来的真容,终于在谢无言眼前出现。 三面围山的悬崖之下,阳光静静洒落在一间草屋上,空气干净到无可挑剔,细腻到可以看见光里的点点尘埃,足以称得上是世外桃源一样的美景。 被整齐砍断的巨大树桩上,有个孩子正并着腿,小心翼翼地吹着一支笛子,笛音磕磕绊绊,却干净纯粹。 谢无言抬起斗笠,默默看着那孩子吹笛的身影,乐声清澈,竟是令他始终紧绷的神经也有一些放松下来。 乐声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男孩也放下笛子,轻轻呼出一口气。 谢无言正要上前,那男孩却转身跑向另一方向,仿佛是看见了什么特别之物,大踏步地跑向了那里 黎哥哥! 谢无言的脚步倏地顿住。 男孩小步跑到那个被称作黎哥哥的男人身前,即便男孩身高不矮,却只能够到那男人腰上一小截的位置。 男人微微垂首,虽是在看那男孩,但谢无言一瞬间感受到一道极为尖锐的目光射来,像淬了毒的箭矢,朝他的方向直直刺入。 谢无言一瞬间竟有了连自己也不熟悉的退意,步伐猛地向后一撤,却又生理性地将自己逼停。 为什么黎琛会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得到答案,黎琛怀中的男孩已然回过头来,看向自己。 和对黎琛的亲近完全不同,谢悠一看见谢无言,目光登时充满了恐惧与不安,慌张躲到了黎琛的身后。 黎、黎哥哥,他是你的朋友吗? 黎琛抬手护住谢悠,淡淡看了一眼谢无言,那一眼明明只是顷刻间,却仿佛千年那般漫长。 他双唇轻启,吐出二字:不是。 那你认识他吗? 黎琛轻轻一耸肩,打趣的语气:这人遮着面孔,我连他是谁都不知,怎会知道是否认识他? 哦,也是 谢悠点点头,决定继续在黎琛身后做一只缩头乌龟。 斗笠垂纱内,谢无言深深皱起眉。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伸出手,说一句跟我走,谢悠也不会跟自己走。 黎琛并不问他的来处,只说:仙长若是无事,便请回吧,这孩子怕生,平时不见外人。 谢无言的不悦已经达到顶点,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剑柄边,指尖不耐烦地敲了敲剑柄末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正要拔剑,黎琛却忽然快步上前,迅速按住了他的那只手。 二人对视,黎琛冷冷笑出了声,几分讽刺地说:你想做什么?在一个孩子面前拔剑杀我? 秦枭羽也冷不丁地搭腔:这确实是你不对。 闭嘴。 谢无言在这一刻第一次体会到找回情感的坏处,他比过去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了。 纵使见过前两世孱弱的黎琛,忠诚而悲剧的黎琛,他也依旧无法原谅眼前这个将刀刃指向自己师尊的逆徒黎琛。 杀他,还需要挑地方吗? 连计谋也无,谢无言如今的力量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他直接破了黎琛的压制强行拔剑。 黎琛眼神一冷,却丝毫不作抵抗。 谢无言的剑劈下去的一瞬间,他感到周围灵压突然暴涨几十倍甚至几百倍黎琛在释放灵压,想要震碎他的剑! 疯子! 收回去!谢无言的剑猛地悬停在黎琛脖颈前,视线穿过他的肩膀,急忙看向他们身后的谢悠。 然而此时此刻的谢悠,正一脸担忧惊恐地看着他们的方向,丝毫没有被灵压影响到的样子,更别说被灵压波及受伤了。 一个月前就在谢无言心底时隐时现的那股不安,终于在此刻,露出了狰狞的全貌。 黎琛微微一笑。 师尊。 谢无言并不答话。 修仙者的厮杀不容一秒一瞬的分神,他犯了大忌,即便死了也正常。 找回那些让他变得弱小的情感,真的对他有益吗? 眼前一瞬间的发黑,他倒了下去,却被接住。 接住他的那双手,将他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仿佛要将手钉入他的身体一般。 意识飘远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那人用沙哑模糊的嗓音,轻轻呢喃那仿佛咒语般的两字:师尊。 ----------------------- 作者有话说:[猫头] 第226章 师尊(3) 师尊。 黎琛已经记不清自己第一次喊这出这个称呼时的心情。 九百年的光阴磨损了许许多多的情绪,谢无言生死未卜的这些年,他的记忆也越发模糊。 也记不清那片黑暗的森林中,自己是否真的将刀刃刺入了谢无言的手心。 第263章 只有那个人的脸。 冷漠的,仿佛在看渣滓一般的眼神,始终在梦里盯着自己。 谢无言醒来时,视线所及,尽是黑暗。 心说此地伸手不见五指,他微微用力,却没有抬起自己的手。 他的手被捆上了。 一股凉意猛然袭上,谢无言瞬间清醒了一大半捆住他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使人灵力全消的缚仙绳。 他用不出心法也动用不了灵力,这与废人何异? 九百年过去,仙界没其他长进,这些阴损的东西倒是进化了不少,缚仙绳的功效比以前更甚,他居然连秦枭羽的存在也无法再感知到,彻底被封锁了灵脉。 就在谢无言试图靠巧劲挣开缚仙绳时,他的脸颊突然触到一阵凉意。 他猛地后退,边退边攻,可如今的力道,却只能使出不到三成。 对方一开始也是认真防御,可注意到他此时的无力后,便轻笑着卸了力气,随意抵挡着谢无言的攻势。 混账东西。 事实上,谢无言也的确骂出了声,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勾腿拧上了对方的小腿,以柔克刚地将对方摔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闷响,身下这具躯体明显迟钝了不少,时机刚好。 谢无言本该立刻压住他的命门,抽不出手,用膝盖抵住这人的脖颈也好,若是不求牵制,一击毙命也不是做不到。 可那人却忽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腰上,不紧不慢地摸了两下。 那抚摸的路子实在诡异的很,谢无言一时僵住,慌忙甩开了这个不要命的淫贼。 好不容易得到的优势就这么拱手让人,实在不符合他的一贯风格。 那人轻笑一声,后退两步,片刻过去,黑暗中突然燃起了一盏灯。 凭着那摇曳的微弱火光,谢无言看见了黎琛似笑非笑,表情莫名的一张脸。 清晰到没有任何遮挡的视线,用来遮挡面貌的垂纱早已不翼而飞。 九百年不见的师徒,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实在可笑又讽刺。 二人对视,黎琛的视线明明没有什么变化,却越来越让人难以承受,如锋芒在背。 谢无言突然想起薛玲的提醒,还有那些旧友们谈起黎琛时,微妙又回避的态度。 他看着黎琛这副安静的样子,不禁心底冷笑,区区一条疯狗,何足畏惧? 黎琛将燃着的灯火放在一旁桌面,自己则缓缓坐在对面,那不紧不慢的动作,忽然让谢无言想起了刚才黑暗中,抚上腰侧的那只手。 谢无言强压下心中的不快,语气不善地放狠话:要动手就尽快,否则 话未说完,屋外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黎哥哥,你睡了吗? 谢无言收了声,抬眼看黎琛,却发现黎琛正以一种极为新奇又莫名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找回情感的坏处,看来不止一种。 能看见的,能感受到的太多,眼前反而觉得灰蒙蒙的,很多事情都看不清楚。 黎琛把他留在原地,独自离开了房间。 隔着门板,能听到黎琛与谢悠那孩子说话的声音。 以前那个混世魔王般叛逆,时不时还会灵力暴动的小孩,如今却用着哄孩子的语气去哄另一个孩子。 和过去的黎琛截然不同的是,谢悠是个好孩子。 在知道谢无言这个很可怕的陌生人已经醒了,且并无大碍后,谢悠真情实感地松一口气,发出几声可爱的笑。 男孩朝黎琛点了点头,笑容纯真:黎哥哥,我走啦,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黎琛与男孩挥手道别后,转身看向了半闭的门扉。 沉默片刻过后,他缓缓走至门前,突然间,门板上陡然闪过一道寒光。 黎琛早有准备也晃了下身子,转眼间,他原来所站着的地方已经被锋利的剑尖穿透,仿佛连空气都被劈开了一般。 风中传来一声淡淡的啧声。 黎琛不以为然,区区缚仙绳,果然是锁不住他的。 被剑捅穿的脆弱门板,下一秒便被谢无言毫不客气地踹开,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黎琛淡淡看了一眼谢悠的方向。 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竟会在意谢悠是否被惊扰到,倒是又显得谢无言不近人情了。 谢无言微微蹙眉,剑尖直指黎琛眉心。 他齿缝间缓缓挤出两个字:逆徒。 师尊骂的不错。黎琛望着他,颇坦诚地一笑:只不过,容我这个逆徒问一句师尊是要杀我复仇吗? 复仇? 这两个字几乎让谢无言发笑,他冷眼瞧了黎琛一眼,道:你我能有什么仇?若我杀你,也不过是想杀就杀罢了。 是吗?黎琛扯了扯嘴角:杀了我,师尊恐怕没法把那个姓谢的孩子带回去了。 谢无言也确实有些在意这一点。 黎琛如今和谢悠那孩子亲近,杀了黎琛,怕是会让谢悠心存芥蒂,甚至让他对谢家产生排斥。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毕竟谢悠还小,一个人的死,再怎么强烈,过了十年百年,也便忘了。 养久了总能养熟,谢悠那孩子看着性格不好,不至于与我兵刃相见,反目成仇就够了。谢无言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毕竟那样的白眼狼,并不常见。 黎琛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裂痕,笑也慢慢消失了。 艰涩的沉默让空气都几乎凝固,旧事重提,是把两个人的肉都割开来见光。 是吗,所以师尊真的打算杀我? 谢无言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哈。黎琛突然高声笑了一声,在空旷的山谷脚下响起这样一个声音,竟显得几分诡异恐怖起来。 谢无言眼睁睁看着黎琛的表情变得与刚刚截然不同了。 那是一种连他也感到不适的眼神,仿佛不似活物般的冷漠,以及毫不掩饰的支配的欲/望。 谢无言也不打算让步,他的剑尖向前一步,与此同时,黎琛的脖颈也主动向前一寸刹那间鲜血迸射,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谢无言皱眉,没想到会刺这么深,刚刚那一下自己若是没拿准距离,黎琛死了都有可能。 然而黎琛却一把抓住了他的剑,刹那间皮开肉绽的肌肤瞬间见了红,鲜血顺着皮肉的缝隙往下流个不停,铁锈的味道一下子充满了他们二人的鼻息之间。 师尊黎琛笑了,阴恻恻地放低声音:谢悠若是死了,谢家的后人恐怕就得靠你努力了。 森森血气弥漫,他的呼吸稍有些凌乱了,嗓音却含着清晰的恨意:九百年不见我,你身边怎么也没多几个人?还是说,那些女修实在看不上你的性格,受不了你这样冷淡不近人情? 谢无言的眉头皱着更深:我不需要道侣。 那就好。黎琛血淋淋的手终于松开了剑,忽而又恢复了笑容:师尊,记住你的话,即便我死了,谢悠也跟着死了,你也不许找个师母 在黎琛混乱的话语中,谢无言忽然意识到什么。 一股寒意猛地窜了上来。 他丢下剑,抓着黎琛的袍子将他拽来,怒道:你做了什么? 生死契。黎琛那副厉鬼般的表情收敛起来,朝谢无言露出笑来:和师徒契很像吧?多亏你我当年的师徒契解开了,我才好再结一契只要我一死,谢悠也会死,师尊,你自己决定吧! 谢无言啪的一声将带血的剑扔在地上,一拳砸在黎琛脸上,顿时满口血腥味扩散开来。 黎琛被打的跌倒在地,浑身是血,却笑的越来越灿烂,耀武扬威似的仰头对谢无言道:是,我是逆徒,但既然你喊我逆徒,也就是说师尊还拿我当徒弟,对不对? ----------------------- 作者有话说:[亲亲] 第227章 师尊(4) 他?还将黎琛看作徒弟? 谢无言觉得这话十分可笑,捡起长剑,对准黎琛那双碍眼的,笔直盯着自己的眼睛:黎门主实在健忘当初我们最后一面是如何结束的,莫非你记不清了? 他不信黎琛连这种事也能忘。 当时被背叛时感受到的愤怒,连他都忘不了,黎琛又怎么敢轻易遗忘。 谢无言心道,若是黎琛求他原谅,他念在谢悠的面子上,绕他一命也不是不行。 可若是黎琛敢说他不记得了,他保证自己会帮他好好回忆回忆。 要是以为不死就能逃过一劫吗?可笑至极。 然而黎琛并未按套路出牌,他目光炯炯望着谢无言:师尊,我记得的。 第264章 嚣张! 谢无言的长剑轻轻一挑,在黎琛眼角留下一道血红划痕: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当然不是。谢无言是什么样的人,黎琛是最熟悉不过的了,他放软嗓音道:师尊来这儿才不过一晚,就将我这个‘黎哥哥’折磨的不成人样的话师尊不仅养不熟我,连谢悠恐怕也养不熟了。 依然如九百年前一样漂亮的少年,笑时褪去了几分阴沉,变得更好看,也更令谢无言感到不悦。 还敢威胁我? 黎琛觉察到不对,快速闪身一躲,好在他躲得够快,否则刚刚谢无言一剑几乎会废了他的双眼。 谢无言猜到他会躲,但真没砍到,竟有几分可惜。 毕竟,还是那个目盲的黎琛更乖巧些。 他无视黎琛一声声的师尊,独自回到阵法外的密林之间,随意挑了个僻静之处画地为阵,就此过夜。 闭上眼,仿佛又听见黎琛越来越低的,喊他师尊的声音。 睁开眼,却发现这里早有阵法守护,根本不可能听见任何噪音。 翌日清晨,谢悠起了大早,扛着木桶去水井边打水。 细到可怜的手腕提起水桶,哼哧哼哧地提着一大桶水进屋,黎琛全程便这么看着,丝毫没有要帮助的意思。 谢无言越看越烦,身边几乎要冒黑气了,黎琛看他这样,不禁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师尊,你总瞪我干嘛? 过去。 黎琛歪头:过去?去哪? 看起来不比谢悠聪明多少,嗯,恐怕还不如谢悠聪明。 谢无言揉开紧皱的眉心,懒得和他废话,起身去帮谢悠提水倒水。 谢悠仰头望着谢无言,一下子发了呆,直到谢无言垂眸看他一眼,这才磕磕绊绊地说:谢、谢谢 谢悠对这个突然出现,长得比黎哥哥还漂亮的大哥哥还有点陌生和拘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黎琛瞥他一眼,终于是起身,像是要来帮忙的意思了。 不过水桶只有一个,谢无言理也不理他,绕过他走到水井边。 可打水这件事却比他想象的要难。 明明只是个力气活,却意外的需要巧劲,谢无言一把便将落到井底,盛满了水的水桶提了上来,可是用力过猛,大半水洒落在外。 谢无言黑着脸,瞪着这少得可怜的小半桶水陷入沉默。 谢悠的视线看了看谢无言的脸色,又看了看水桶,很是体贴地对他说:大哥哥,这、这个水桶不太好,还是我来吧。 不用。谢无言轻轻一叹,几分无奈。 然而那小半桶水,却被黎琛抢了过去。 他边低头放下水桶,边道:师尊不必做这些不适合的事。 谢无言: 什么叫不适合他的事? 谢无言莫名觉得火大,怀疑地看黎琛将木桶放下去挑水,竟真的稳稳当当提上了满满一桶水。 谢无言却突然想到什么,一时无话。 黎琛之所以会这样熟练,恐怕是因为自幼在玲珑门遭人欺凌的缘故。恐怕挑水这样辛苦的粗活,对他来说,已经是最最轻松的活了。 闷在胸口的无名火,突然又没头没尾地散了。 谢悠朝黎琛爽朗一笑:谢谢黎哥哥! 黎琛也朝他笑了笑。 要是玲珑门如今那些弟子们看见黎琛这毫无阴霾的笑容,恐怕会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开。 不过这也并不是全是装出来的黎琛的确觉得很开心,玲珑门暂且交由自己的副手去管,而他与师尊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山谷里,陪着一个孩子,仿佛一家人般地过日子。 虽然这样的想法说出来,谢无言恐怕宁愿牺牲一个谢悠,也要杀了他这个淫贼。 可他想要的又何止这些? 想到昨天夜里,他双手所触碰到的那腰肢的触感,便觉得血脉贲张,浑身战栗。 心跳声宛如擂鼓,一下下撞击着胸腔。 虽然远不及他梦中肖想过的疯狂画面,但那一瞬的触感绝对真实,抵得上他从前的一切幻想。 谢无言丝毫不知身后的男人在想什么,他抱剑站在水井边,看着谢悠哼哧哼哧跑进屋,又哼哧哼哧托着两杯茶跑出来。 男孩递给黎琛一杯茶,又递给谢无言一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说:大哥哥,喝茶。 茶香化作白雾,翻滚着拥入鼻腔,温暖的感觉扩散开来。 谢无言很给面子,特意坐在一旁的小石凳旁,一口口地抿茶。 谢悠比他想象的更好,至少,是个好孩子。 性格善良又不乏坚韧,虽是缺少了一些心机,但只要培养得当,日后还是可以担当大任的。 不过谢悠这般懵懂不知,也就是孩童时期才招人喜欢,若是大了再这般纯真,恐怕是要被人骗的连骨头都不剩养在山野里的孩子,就是这点不好,缺乏历练,经不得骗,所以才被黎琛轻而易举地接近了。 谢无言觉得应家的做法虽保护了谢悠,却也有许多不合适的地方。 若是他来,自然会更好。 山崖下这小小一座茅草屋,谢悠正为自己多了一个新哥哥而偷偷开心,殊不知身后这二人想的事一个比一个可怕。 喝了茶,又学着凡人的样子,陪谢悠用过中饭,谢无言终于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由。 他这次过来不为别的,只为一件事带谢悠回红霞一线天,将他作为谢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带在自己身边好好培养历练。 谢悠听完,没有吱声,默默低着头。 谢无言等了许久没等到答案,有些不解,问谢悠:知道谢家吗? 谢悠默默点头。 他又问:知道红霞一线天吗? 谢悠还是点头:嗯,父亲跟我说过 既然是谢淮,一定把该说的都说了,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谢悠顶着谢无言沉甸甸的目光,纠结半天,终于吐出实情:谢哥哥,我我虽然也姓谢,但黎哥哥说,说 谢无言冷冷斜了一眼黎琛,问:他说什么? 谢无言一时没控制好表情,看着凶巴巴的,谢悠有些被吓到,往黎琛身后躲了躲:黎哥哥说,那个叫‘谢无言’的哥哥已经失踪好几百年了,要是有人突然冒出来说自己是你,就、就有可能其实不是谢哥哥。 谢悠的声音越来越轻,提出质疑对心善的孩子来说是项难题。 黎琛护着谢悠,很是体贴地帮他说话:师尊,你也莫怪他多心,只是九百年太久 说着说着,黎琛的笑忽然淡了,眼底的光霎时暗了几分。 他兀自喃喃:太久了 谢无言忽然察觉到空气里一丝不安定的气息,他愣了一下,熟悉的背后是渗人与凉意这是灵力暴动的前兆! 他迅速分开黎琛和谢悠,告诉一脸害怕的谢悠:你先出去,我们有话要说。 谢悠紧张地后退几步,接着啪嗒啪嗒地迈开步子跑了出去。 谢悠一走,谢无言的好脾气瞬间荡然无存,他转身拽住黎琛颤抖的手臂:你发什么疯!想害死他吗?! 他的怒吼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才传到黎琛的耳中,他缓慢抬头,露出一张扭曲而狰狞的脸。 谢无言愣住,没想到黎琛因灵力暴动如此痛苦,满头凉汗,仿佛受了重伤般,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痛苦到难以复加的程度,黎琛却继续任由膨胀的灵力在灵脉里游走,丝毫不去控制。 谢无言皱起眉,一边朝黎琛骤然冰冷了许多的身体注入温暖的火灵力,一边却又语气毫不客气地质问:我教你的,难道全忘了? 黎琛喘着粗气,答不上来。 谢无言叹了口气,黎琛若不配合,他又有什么办法? 可刚一转身,黎琛突然大梦初醒般猛抬起头,死死拽住他的手腕:别走! 谢无言再不耐,看见黎琛又是双目通红又是哭腔的一张脸,也无法狠心到一把甩开他。 既然活着既然你没死,为什么这些年都不出现?黎琛沙哑着嗓音,依旧不去理会那躁动折磨着自己的灵力,不停地说着:若是千年过去你还未回来,我是打算去死的。 不过,就算死,我也不会一个人走。刚刚还和谢悠笑成一片的,那张美好的少年面容,此刻已经阴沉扭曲的不成样子,喘着粗气:那些觊觎你的,姓成的,姓温的,混账姓薛的还有那个不知躲在哪看乐子的宇文江雪,我会带他们一起走的 第265章 宇文江雪? 谢无言只听进去这一个名字,而黎琛那些混乱的情绪,都被堵在心门之外。 他追问:你知道宇文江雪没死? 目眦欲裂,黎琛像是突然被什么刺激到似的,双目通红地将谢无言拽了过去,身子前倾 紧接着,两人都尝到了,一股血腥的滋味。 谢无言的身子僵住了。 ----------------------- 作者有话说:[比心] 第228章 师尊(5) 即便是找回情感前的他,也不至于迟钝到理解不了亲吻的含义。 谢无言生来顶着这样一张脸,觊觎他的人数不胜数,他自以为能像看穿薛玲一样看穿这些人的心思,却没想到黎琛居然也和他们一样。 谢无言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在此时,紧闭的唇忽地被舔了一下。 谢无言向来清醒的头脑,极罕见地懵了一下。 在他走神的这两三秒,黎琛却抓住所有的机会,见缝插针地环住了他的腰,舌头也趁虚而入,几乎想要把谢无言给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嘭的一声。 谢无言一拳砸在黎琛背上。 这重重一拳,谢无言打的毫不留情,黎琛当即闷哼一声,失手牙地咬破了谢无言的舌尖。 更重的血腥味在两人口腔中同时扩散开,下一秒,谢无言终于挣脱了他这个比疯子还疯的徒弟,他怒而抄剑,剑刃直抵黎琛眉心。 逆徒!你 谢无言被强烈的耻辱感冲击着大脑,他手腕微微颤抖,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想杀了黎琛的。 若不是黎琛与谢悠有了生死契,黎琛恐怕早就被他削成泥了。 黎琛却没有任何抵抗或争辩,他抬起手臂擦了擦嘴,微微抬头。 谢无言全然不知自己此时的样子落在黎琛眼里是多大的刺激,他两鬓边的发丝被黎琛抓的微微凌乱,一向抿紧,鲜少说话的唇被咬出一层艳丽的绯红。 黎琛觉得被剑尖抵住的嗓子愈发干涩。 只是一个吻,师尊便已经觉得无尽羞耻。 可他真正想做的,远超这百倍千倍,师尊莫非也会觉得百倍千倍的羞耻? 黎琛自顾自轻笑出声,又忽然一瞬间变了表情。 他捏住谢无言微颤的剑尖,一本正经地问他:宇文江雪的确还活着,师尊不想知道他的下落吗? 谢无言觉得不可理喻,简直荒谬。 上一秒还被宇文江雪的名字疯狗似的叼着自己的嘴啃,下一秒又穿上人皮,拿宇文江雪作筹码和自己谈判。 有一件事,他错了,那就是站在他眼前的这个黎琛既非那个忠于自己的目盲少年,也并非九百年前,那个藏起獠牙,跟在自己身后的顽劣少年。 对他来说只是须臾一瞬的九百年,在谢无言心里第一次有了实感。 这是一段漫长的,足以把一个少年敲碎了骨头,重新塑造成人的时间。 谢无言轻轻一叹。 为了宇文江雪的线索,他暂且放下怒意,看向黎琛:你要什么?说。 黎琛莞尔,朝他勾了勾手指。 倘若黎琛开口要点什么,谢无言反而能对他放心,偏偏黎琛告诉了他情报,却什么也不要。 谢无言追问几遍,他也只说自己还没想好。 他不想欠谁的,尤其不想欠黎琛,甩给他一句尽快,就匆匆离开了山谷。 临走前,他自然是不忘帮谢悠加固了这里的阵法,用以障目。 除了早已知晓这里藏有一间屋子,能精准找到此地的人,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谢悠的存在。 确保谢悠处境安全,他才好放心去杀宇文江雪。 秦枭羽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宇文江雪可是比你多修炼了九百年,你要是想活命,还是少去找他吧。 谢无言冷哼:我不杀他,他也会来杀我。 多亏了白骨弥勒,他才真正认识到了宇文江雪的危险。 一个追了他三世,仿佛瘟神厉鬼般缠绕在他身边的危险人物,怎么会因为区区九百年光阴,就甘愿放过他? 与其被动等待宇文江雪,谢无言还是更喜欢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谢无言重新戴回斗笠,在层层林叶间穿行时,忽然猛地皱起了眉头,问秦枭羽:你刚刚听见什么没有? 什么都没有。秦枭羽边说边吹口哨。 谢无言默默在自己的心脏周围施了一圈单向的噤声咒。 秦枭羽很快发现不对,骂骂咧咧:姓谢的你他娘的搞了什么鬼?还害羞上了?!小爷我什么没看过,你要演活/春/宫我都 谢无言默默把噤声咒变成了双向的。 世界总算安静了。 哼。 - 红霞一线天。 穿着金玉华服的修士们倒成一片,被盛今朝熟练地捆住手脚,打的结自然也是死到不能再死的结。 霁花脸色微妙,沉默不语,直到他看见盛今朝动用金灵根幻化出一把巨大的铁铲,在一旁刨土挖坑。 盛今朝,你霁花有些看不下去,叹一口气:看不出来,你做事竟这么绝。 谁能想到那个最仁义的门派镇海山庄,能培养出一个这样活埋敌人的修士。 啊?还好吧。盛今朝把肩上的玲珑门探子丢进坑里后,拍了拍手,就准备走了。 霁花: 哦,不是要活埋。 他想了想:那会不会有点不安全? 盛今朝: 霁花咳咳两声,扬手召出几道藤蔓,在洞口缠了一圈又一圈。 对付玲珑门弟子,还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 霁花长叹一声: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黎琛还是在盯着这里。 盛今朝遥望眼前一片壮观绝艳的牡丹花田,沉默不语。 九百年了。 盛今朝苦笑,黎琛若是恨他师尊,为何又要如此执念?满仙界满天下地寻找一个被自己所杀的人? 可他也是一样,所以,也没什么立场去嘲讽黎琛。 至少在他看来,如今的黎琛不会再残害谢无言,但 宇文江雪不同。 当年合欢宗里发生的事他并非全然没有察觉,若不是宇文江雪带着那个与谢无言相貌一样的人出现,黎琛也不会表现的那般反常,也就不会引发后来的一连串悲剧。 后方的霁花突然喊道:这里有木灵力的踪迹! 盛今朝匆匆赶去。 由于看守此处的玲珑门弟子们灵力强大且混杂,他们险些没有发现那一道可疑的灵力轨迹。 灵力来自木灵根,还是少有的异常强大的温系木灵根,除了宇文江雪还能是谁? 盛今朝与霁花二人沿着灵力踪迹一路寻至一处地窖,割断地窖上方缠绕的细长藤蔓后,盛今朝掀开那地窖的盖子,登时异香扑鼻,令二人疑惑皱眉。 在谢无言失踪之前,谢家落魄,许多昔日辉煌的房屋楼阁都已空置。 这里空置了少说九百年,多了,可能一千二三百年都是有可能的。 那这异香又是从何而来? 盛今朝头也不回地一跃进了地窖,对外头还没反应过来的霁花喊道:霁花长老,你且在外守着,我进去探探路。 好你多加小心! 地窖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曲折难走,相反,这里和谢家其他区域截然不同,这里的构成十分简单,仅仅只有一条笔直的,不知延伸到何处的漫长道路。 盛今朝不确定这里是否能燃火苗,只能先拿出一块发光石照明,一点点向前走去。 前方偶尔会传来空灵的,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滴答的水声。 感觉并不远,可是走了许久许久,都始终走不出去。 回头一看,依旧是无边无尽的黑暗。 他跳下来的那个入口,早已不知所踪了。 饶是盛今朝这样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也开始觉得有一丝丝凉意泛起。 他站定原地,思考片刻,将自己背上扛着的剑袋取下摊开,里面琳琅满目摆着二十来把长短剑,其中还有一把短弓,箭矢是他自己磨的,一箭可穿巨石,锋利异常。 但这一箭,并非为了穿巨石穿云雾,盛今朝将磨得反光,散发着温暖灵力的金石绑在箭矢顶端,接着,弯起短弓,对准无边黑暗。 箭矢飞射而出的下一个瞬间,啪的一声闷响,箭头终于插/进了一个实物之内。 黑暗中似乎听到一声微弱的低鸣。 谁?盛今朝加快脚步跑上前,发光石的微弱光芒也靠了过去,照亮了一片 第266章 他咽了咽干燥的喉咙,黑暗和绝望一同盘旋在他的头顶,几乎快要被这股诡异的异香杀死。 - 霁花在地窖入口处干巴巴地坐着,越坐越煎熬。 明明是他自告奋勇要来一起查宇文江雪的事,自己怎么坐在这儿当起缩头乌龟了? 不不不,是盛今朝主动提出要进去探查情况的绝对不是他不敢进地窖!没这种事 霁花正满心纠结,来回踱步,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脚边的木板,盛今朝嗵的一声,竟是气喘吁吁单臂撑着爬了上来。 只不过这次,盛今朝的背上,还扛着一个黑黢黢的 盛今朝背着那人爬上地面,急急喊道:霁花长老!你可带了药了?这人快不行了! 霁花被他背上那血淋淋骨瘦如柴的人影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探了下那人脉搏。 他气血极虚,这他修为不行,三四十天滴水未进,若是拖得久了,恐怕是要出事。 说着,霁花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红色丹丸,撬开那人干巴巴的嘴唇塞了进去。 然而紧接着,霁花抬眼一看那人的长相,忽然全身僵硬,立刻又去掰开那人的嘴:快吐出来!你这混账! 盛今朝连忙挡在二人中间:霁花长老,你冷静些。 霁花怒道:我怎么冷静?这这人不是宇文江雪吗?你要我救他?门都没有! 盛今朝少有地叹了口气,忍下几分疲惫:他不是宇文江雪,你再仔细看些。 霁花不可置信地拨开那人凌乱发丝,确实是宇文江雪的长相没错,但这躯壳内的魂魄简直像个孱弱的孩子,弱的可怜,几乎要被这具强大的□□反过来残食。 夺舍?不对,这人如此弱小,绝不是夺舍。霁花喃喃:他用逆灵决,换了这人原本的身体? 那岂不是说,宇文江雪此刻占了其他人的身子?为了什么? 盛今朝面色如死,比这惨淡破败的屋子还要阴沉。 不能再耽搁了,师弟他恐怕要有危险。 第229章 师尊(6) 黎琛给的情报只是寥寥一句话:宇文江雪还活着,而且,一个月前来过虫谷,甚至还在应家作客留了几日。 只不过,当时宇文江雪所使用的身体,并非是他自己的。 谢无言改头换面一番详查,也确认了这个说法应家前不久的确来过一位远亲,因路途遥远探亲疲惫,故在虫谷停留休憩了几日。 不过,不巧的是,那位远亲休憩的那几日,突然夜间暴毙,不治身亡。 谢无言知道这件事后,顿时警觉起来,问应家的人:那几日,应家是否有人外出过? 那几日要办白事,自然得外出。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见应家的人已经面露狐疑,谢无言知道自己猜对了七八分。 他告辞离开,独坐在山顶反复思考这几日的收获。 一个月前那个为谢悠送吃食衣物的车夫,恐怕已经步了那位远亲的后尘,被宇文江雪夺去身体了。 宇文江雪精通逆灵决, 他来虫谷的目的,果然是为了谢悠。 可还有一个问题宇文江雪接近谢悠,却没有带走或杀死谢悠?这又是何故? 谢无言突然双瞳骤张,一阵寒意掠过头顶。 不好。 不多想,谢无言立刻召出火球,飞身翻上玄凤背上:快!回山谷! 另一边,红霞一线天。 驾仙船而来的温灼与盛今朝,霁花顺利碰面,犹豫再三,盛今朝还是告诉了温灼实情。 其实盛今朝停顿了片刻,斟酌了许久措辞,最终还是言简意赅道:我师弟还活着。 温灼淡淡一垂眸:我知道。 盛今朝一愣,以为他是会错了意,解释道:不是之前那种我们这次找到了些证据,我师弟他,当真还活着。 温灼看他一脸苦恼的样子,心里几分歉疚:今朝,实在抱歉。 盛今朝又是一愣。 饶是一旁毫不知情的霁花也明白了,温灼这副样子,分明是早就知道谢无言活着回来这件事了。 霁花心里嗤笑,这倒是有意思了,盛今朝和温灼两人放在凡间,绝对比那些话本里的义兄弟还要亲,居然也会有这样的罅隙。 盛今朝深深望了温灼几眼,低头慢道:你知道也好这事也不算秘密了,我师弟正在追查谢淮后人的下落,如今应该身在虫谷,宇文江雪肯定也查到那了。 温灼已经在书信里知悉了宇文江雪的事:我已经安排了些人手去虫谷那边监视情况,若是发现了宇文江雪的踪迹,立刻千里传音联系我。 盛今朝点头表示赞许,不过仍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温灼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可盛今朝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叹出一口气:你随我进去一下。 温灼也没有多问,默默走在盛今朝身后,同他进了一间屋子。 那屋子是过去谢家看守牡丹田的守卫所住的屋子,修的仿佛一间漂亮小楼,屋内的家具虽然过去九百年,蒙了灰尘陈旧不少,木头却都千年不腐,都是注了灵力,价值连城的宝贝。 此时屋内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而屋里唯一的一张床榻上,背对着他们,蜷缩着一个黑发如瀑,身材修长的男人。 温灼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盛今朝,眼神别提有多精彩了。 盛今朝知道是他误会,叹一口气:你看看他的脸。 两人放慢脚步走到床的另一边,总算是看见了这黑发男人的脸。 如所有话本所描写的华美仙尊一样白衣胜雪,眉目如画,这不是宇文江雪是谁? 温灼一怔,他再次看了一眼盛今朝,两人相视无话。 离开房间,温灼立刻问:怎么回事? 我在地窖里的一个井里发现他的。盛今朝面色凝重:宇文江雪丢了自己的身体,和其他人交换了相貌,以他的手段恐怕已经潜伏在师弟他身边了。 如此一来就不妙了。 温灼安排的人手搜的是宇文江雪,可宇文江雪若已经不是宇文江雪了,又该从何搜起? 难怪盛今朝要和他单独聊这件事倘若他们身边有宇文江雪的人,若是发现他们知悉了此事,必定会再换身体,更改身份。 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谢无言,以及等待这个侥幸在宇文江雪身体里活下来的人苏醒如此一来,宇文江雪此时的身份也将明了。 两人不用商议,都决定立刻出发,委托霁花带人守在红霞一线天这里,免得宇文江雪的人偷偷潜入,毁尸灭迹。 盛今朝登上仙船,看蓝衣的弟子们上上下下进进出出,紧张的心情也一点点松懈下来。 要事在身时,他无暇去想温灼的谎言,可一旦放松,这件事却在他心中浮出水面。 连温灼上船后,主动与自己打招呼示好,都被盛今朝敷衍无视过去。 他心里有气。 他从前一直觉得,温灼是不擅撒谎的人,今天才知道,原来温灼不是不擅说谎,只是从前都不说罢了。 这么大的事,他居然瞒住了自己,还让自己毫无察觉。 偏偏还是师弟的事,这么重要的事。 他什么都能忍,只有这个,不行。 - 谢无言走得急,回来得更急,来回都是为了杀宇文江雪,这次却还掺杂了一些担忧的心情。 远远看见熟悉的山谷,谢无言从玄凤背上直接跳了下来,换上长剑,御剑而下,宛若一道银风破空而来。 他放出灵识迅速一探附近并没有谢悠的气息。 这个时间,谢悠应当是去河边洗澡去了。 听到谢无言落地的动静,黎琛所住的那间小茅草屋推开门,发出一声老旧的吱呀声。 两人对视,黎琛眼中闪过惊讶,但看见谢无言紧张的样子,他又明白过来,仿佛知晓一切般地朝他一笑。 谢无言皱眉,不满地想要责备:你难道 说着,嘴忽然被捂住,腰也被男人施了力气,顺势压到了树上。 漂亮的少年面孔近在咫尺,手指竖在唇前,朝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谢无言这才冷静下来。 草木就是宇文江雪的眼睛,谢无言居然怒到忘了这件事。 两人屏息待了片刻,黎琛这才缓慢拿开手,看着谢无言的唇被压的泛红,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凑上前舔了一下。 第267章 谢无言给了他极重极重极重的一拳。 黎琛的腹部笑纳了这一拳,疼自然是疼,但要说不值,不可能。 这次他故意说给宇文江雪的耳朵听:师尊怎么这么怕亲?第二次了,还是这么容易发脾气。 角落里,一株草微微一附身,不规则地颤了颤。 谢悠这次回来的比从前快一些。 其实之前就有不合理之处一个常年独自生活在山里的孩子,通常不会像谢悠这样爱干净,日日都要去河中洗澡擦拭身体,毕竟来回路途遥远,也要耗费不少体力。 谢无言与他打了声招呼,便坐在树荫下佯装打坐运气,余光则追着谢悠的足迹去往山谷的各处地方。 平时倒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活泼好动,甚至比那些普通孩子更勤劳可爱,没什么可疑之处。 这样一具身体,若是要杀他可谓轻而易举。 可谢悠毕竟是谢淮的孩子,即便被宇文江雪霸占了身体,这身子里也流着谢淮的孩子,有着谢家的风骨。 不仅如此,谢悠与黎琛还有生死契。 若是谢悠身死,宇文江雪的魂魄不一定会灭,但谢悠的原身必死无疑,黎琛也八九成的机会活不下来。 这样的代价,会不会太大? 想到这其中的牵扯,谢无言觉得必须要与黎琛说一说。 夜晚,在房间所有角落施上噤声咒后,谢无言把自己强行拖过来的黎琛抽了一鞭子,冷冷骂道:你既知道他就是宇文江雪,还和他结什么生死契? 师尊眼里,我莫非是个傻子不成?黎琛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鞭印,心脏都热了几分,笑眯眯地与他说:这买卖当然是划算的,我杀不了宇文江雪,而他和你因此杀不了我,一比二,自然是我胜。 谢无言真想拿鞭子淬了毒,抽死黎琛算了:杀你,顺便还能杀宇文江雪,黎门主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早说? 没想到黎琛竟微微一笑,拉着谢无言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脖颈:师尊要是想,徒儿愿为师尊分忧。 装什么乖。 谢无言嘲讽地一笑,掐住黎琛的脖颈,毫不客气地施了力道。 他莫非以为谢无言睡了九百年,所以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早已长成了一头吃人不眨眼的豺狼虎豹? 力道越来越加重,黎琛脸上的笑意依旧。 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和当年慌乱拔剑杀他的孩子判若两人。 黎琛能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却还压着谢无言的手,迫使他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再加重。 谢无言心里却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感。 他松了力气想抽手,却被黎琛发觉,死死将他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 黎琛被掐的几乎失声,沙哑的嗓音道:师尊为何不杀我? 谢无言不答,黎琛却不肯放手,一遍遍逼问他同样的问题。 师尊。黎琛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你还和从前一样。 谢无言皱眉。 三魂归一,怎么可能还和从前一样?偏偏黎琛这个曾经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居然说他和以前一样。 他猛地抽手想走,男人的唇却凑过来,在谢无言抗拒躲避的动作里,勉强亲在了他的嘴角。 谢无言一瞬间后悔了。 早知道刚刚就该杀了这个逆徒! ----------------------- 作者有话说:[好的] 第230章 师尊(7) 成小鳞御剑来到红霞一线天时,盛今朝与温灼二人已经走了三日。 远远看到那片壮观的牡丹花田,成小鳞觉得壮观又凄凉,再看见楼阁破旧蒙尘,心中不免哀戚。 这个属于谢家的地方,他却是在谢师兄无影踪地消失后才来过寥寥几次。 因为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所以总不愿靠近。 牡丹田外,一群蓝衣,守卫模样的修士拦住他,手拿武器:什么人! 他俯身抱拳:玲珑门剑门长老,成小鳞。 年轻修士脸色一变:你是玲珑门的人?! 那几人剑拔弩张,正要喊人支援,旁边一位年长些的前辈却拦住:慢着,这位成长老不是玲珑门那些恶徒,是温庄主的友人之一。 几个年轻修士面面相觑,惊讶道:温庄主竟与玲珑门的人认识? 成小鳞感激地看了一眼那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跟随镇海山庄的弟子见了霁花,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情况后,成小鳞面色凝重:看来我来晚了,三天了,他们恐怕已经到虫谷了。 不,还不晚。霁花满意一笑:我正好需要有人带个话过去成长老,你最快多久能到?给你两日,比我的飞鸽快一些到,做得到吗? 成小鳞为难道:两日,到虫谷? 那个地方,连镇海山庄的仙船飞过去都要三日之久,就交给他两日会不会太苛刻了? 成小鳞正纠结,霁花的表情却沉了下来:做不到也要做到,拜托了那个和宇文江雪交换了身体的人,醒了。 以那个谢少爷的速度,宇文江雪现在一定就在他的身边了。 成小鳞察觉到一丝不安的涟漪,追问:宇文江雪到底换了谁的身体?莫非是那个谢悠亲近的长辈吗? 不。霁花叹一口气:他抢去的,就是谢悠的肉身。 - 三魂归一后,谢无言觉得自己最最首要该做的一件事,便是杀了宇文江雪。 他既然要重振谢家,就不可能放任一个对自己抱有如此大恶意的人继续苟活世间。 至于黎琛要为当年的背叛付出什么代价,他没想过。 他以为必须做出这个选择的时间,并不会这么早到来。 师尊尝着很好吃。黎琛餍足地尝了尝他的味道,却不显得轻挑。 仿佛还和当年一般,只是孩童从心所欲罢了。 谢无言叹一口气,刚想说话,就听黎琛平静道:我并非为难师尊,若师尊实在想杀宇文江雪,我随时可以去死。 谢无言斜他一眼,黎琛忠诚抬起头,露出颈部那圈通红泛紫的掐痕,谄媚般地拉着谢无言的手伸向自己。 谢无言怒甩开他。 佛口蛇心,这孽障哪里是真心想让他杀了自己? 黎琛分明已经知道,如今的他已不想再杀他。 谢无言沉下一口气,妥协道:宇文江雪的事日后再说,将谢悠的身体抢回来要紧。 宇文江雪深谙在活人身上用逆灵决,看他如今这副熟练的样子,不知残害过多少无辜。 他连自己的肉/体都不知道珍惜,更不可能珍惜谢悠一介凡人孩童的身体。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一个办法。 谢无言轻叹一声:子嗣的事,还是由我想办法吧。 黎琛的表情忽然僵住。 怎么突然黎琛刚刚还灿烂的笑容凝固了,周身寒气森森:师尊真要为了我一个叛徒,牺牲如此之多?连仇敌都可以轻纵? 我若是执意要抢回谢悠,宇文江雪势必不会放弃谢悠的身体。谢无言一脸的平静,放弃谢悠,由他传承谢家的血脉,也不是不行:与其如此,不如索性放弃谢悠,另寻办法。 黎琛的语气瞬间没了刚刚的亲切可爱,一下子露出了本就锋利的獠牙:师尊,你真要找个女修生孩子?以你这般性子,未免太折磨她们了吧?况且,师尊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吧。 他的语气锐利,谢无言也丝毫不让,冷眼道:既是人,有什么不会的? 谢无言是不近人情,却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如今重新拿回七情六欲,为何就不可以爱人? 黎琛紧咬着后槽牙,:所以你宁可如此,也不杀宇文江雪,就只是为了谢悠?没什么其他原因? 谢无言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屑: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那张刻薄的唇看着分外细长漂亮。 黎琛看着他,眼神愈发不对,在谢无言欲要绕过他离开时,忽然搂住他的腰,眼看着又一副要亲上来的样子。 谢无言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第二次,抬手便是一掌打在他腰上。 那一掌带着满满怒气,力道若没有十成,也有他全部功力的八九成,揍的黎琛脸都煞白。 谢无言抽手甩袖欲走,却还是把黎琛想的太好了。 他刚一转身,后颈就猛地一抽,刺痛感伴随着血腥的气息瞬间扩散开来。 谢无言直接拔剑,黎琛边舔着嘴角的血边拔剑抵挡,小小一间茅草屋被他们震的灰尘扩散,转眼间便塌了七八成。 第268章 谢无言又是一剑落下,黎琛却忽然卸了力气丢下剑,拿脖子去接他的剑。 谢无言力道太猛,剑刃已经划开了黎琛脖颈的皮肉,逼的他只能强行扭身,所向披靡的赤链剑便这样甩了出去,死死插/进了几十米远之外的地面之上。 可谓狼狈。 黎琛扶额大笑,分外畅快,笑着笑着,却一点点安静下来,用一种莫名阴沉的眼神望着他。 你还活着。他说:师尊,你居然真的还活着。 谢无言没好气地甩给他两个字:废话。 黎琛又摇摇晃晃地开始笑。 谢无言真不知道自己养了个疯子还是傻子。 他抬手召回长剑,看着一破一更破的两座茅草屋,突然皱起眉头。 黎琛也收敛了笑容,和他一样,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谢悠宇文江雪为何还没回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抽出长剑御剑而上,急忙朝谢悠消失的方向赶了过去。 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即便用了噤声符,还是被宇文江雪听见了? 不过,他是为杀宇文江雪离开这里的,他这样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之所以会回来,只有可能是一个理由。 不论善恶喜恶,宇文江雪对他,的确很了解。 已是傍晚,河边大片的荷花荷叶被月光映照的冰蓝一片,分外幽静的景色。 谢悠默默站在河边,听见长剑破空,他回过头,笑容那般熟悉。 男孩抬起手,迎接般地唤他:你来了。 谢无言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懒得给他,手里长满尖刺的百里棘一瞬间抽了过去。 宇文江雪轻轻一躲,便从百里棘里三层外三层的束缚中全身而退,未伤分毫。 他抬起稚嫩的一张脸,目光疑惑而单纯:谢少爷,是不在意这孩子了?难为我还如此护着他呢。 果然,他已经发现了。 谢无言一甩鞭子,鞭声如雷:无所谓,我只要他活着,如何受伤,都无所谓。 在察觉到谢悠的身体已经被宇文江雪霸占以后,谢无言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谢悠的魂魄是否还活着,都是未知数。 弱小凡胎,受伤无非小事,关键是找回魂魄,灵肉合一,才能有未来。 师弟! 天空传来一声吼,谢无言微微一怔,抬头,望见仙船上跳下一个黑影,重重砸落地面,扬尘阵阵。 盛今朝抬手拨开那层层灰尘,看见是谢无言,沉默几秒,笑出了声。 师弟。当着温灼和谢无言的面,盛今朝不想将事情闹得尴尬,却克制不住哭腔:你怎么还活着? 谢无言看向他,目光柔和几分:嗯,我还活着。 盛大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成小鳞急急忙忙指挥现场:温庄主,你防住那边,千万不能让宇文江雪再跑了! 盛今朝和温灼丝毫不含糊,立刻飞身一跃,挡住了宇文江雪的去路。 宇文江雪一笑,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他缓缓低头,从袖口摸出了一物。 一瞬间,孩童袖口缝隙中,一道寒光在谢无言眼底炸开,他立刻意识到不对。 成小鳞也喊出声:他手里有东西! 谢无言飞快念出一道灵决,却又不敢召唤真火。 火灵力太过霸道,动辄灰飞烟灭。 谢无言迅速看了一眼黎琛。 黎琛心领神会,一抬手,顷刻间,四根细长冰柱拔地而起,错落地穿过男孩的身体,精准地限制了他的行动。 宇文江雪手里的东西哐当落地,被火球叼着瞬间抢走,交到谢无言手里果然是把刀子。 想要自杀逼出魂魄,重新夺舍其他身体? 这里只有黎琛和他,两人最低也达到了炼虚境界,即便宇文江雪想要夺舍,也不是那么轻易的。 如此轻易就把宇文江雪逼到绝境,实在是超乎想象的顺利。 谢无言打算把宇文江雪捆起来拎回去,黎琛扫了他一眼:师尊拿条普通绳子捆他吧,那条可算了,况且他若是受伤,我也会一起遭罪。 我是鬼么?拿百里棘捆一个孩子的身体?那玩意抽一鞭子就够了,两鞭子三鞭子或是直接捆住,淬了毒的尖刺绝对会让皮肉腐烂,到时候,谢悠直接就是个废人了,救回来又有什么用? 黎琛看谢无言居然在开玩笑,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无言背着身走上前。 等到逼出宇文江雪的魂魄,他势必不能再放走他。 宇文江雪和黎琛不同,他抢走谢无言珍视之物或人,从来不是为了多一份筹码与他谈判,而是为了单纯的破坏。 几世都是如此。 可是,为什么? 谢无言拿着粗麻绳走向小小的孩童。 眼看木已成舟,宇文江雪动弹不得,周围几人都松了口气。 温灼还默默握着剑不松懈,似乎不敢相信宇文江雪就被他们轻易制服了。 那孩童小小的头颅与四肢都被卡在冰锥之间,僵硬地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谢无言靠近时,他刚刚还木然不动的眼球突然转了一圈,直勾勾看向了谢无言。 四目相对,宇文江雪挤了挤那双稚嫩水亮的眼睛,灿烂笑出。 紧接着,他闭上唇,细细的喉咙微微一动。 谢无言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猛地冲上前掐住孩童的脖颈。 然而毒素还是以可怕的速度扩散开来,仅仅两三秒的时间,谢悠的脸色便被染成了可怕的紫红色。 用毒自杀恐怕很难逼出魂魄,他是真的想死?宇文江雪竟然会甘心去死? 谢无言怔然看着被自己运气逼毒的男孩,脸色无一丝好转,甚至连气息也微弱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闷的呜咽声。 谢无言怔了一秒,转身,看见黎琛跪倒在地面上,有点茫然地张开手,试图接住嘴里四溢的深红鲜血。 他仰头,用那异常沙哑的嗓音,微弱地喊了他一声:师尊。 谢无言在那一瞬间听见宇文江雪用那孩童的喉咙,发出一声畅快的笑意。 第231章 师尊(8) 在前世那具破败苦弱的身体里寄宿之时,谢无言几乎什么也做不了,唯有思考。 大多数时间,他在想他的阵法。 谢无言不确定这段前世的经历是否影响现实,那么十方诡阵图便是一个锚点,倘若回到现实,十方诡阵图从二人合写变为了一人编撰,那么便真相大白。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谢无言一般会想想如何恢复这具身体。 但他不是医修,失败几次后,便不怎么去想了。 黎琛的事他偶尔会想。 明明当时日夜面对的黎琛,是那个被他赐名的小瞎子,可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名字时,映入眼帘的却还是那个少年。 那个愚蠢,傲慢,将剑刺入他手心的叛徒。 黎琛不该不清楚,他一直以来所寻找的,与谢无言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其实不过是宇文江雪捏造出的一个人偶。 纵然有能够微微活动的行动力,也不过是听人命令行事,并非活物。 可黎琛偏偏为了那个人偶背叛了他。 为什么? 他的教养方式或许并不高明,谢无言清楚黎琛并不敬仰他,只是惧他,却没想到黎琛居然敢对他做出如此这般不可饶恕的背叛。 想着这些事,到最后,总归会想到黎琛的死。 在谢无言看来,黎琛的死与不死,决定权应当在他的手里才对。 若是他找回情感也无法放下心里的芥蒂,便杀之,若是他不屑再与一个狗崽子计较百年前的是非对错,那么,不杀也罢。 他没想过黎琛居然会死于他手。 所以当看见黎琛倒下时,谢无言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他望着那早已长大成人的少年在地上痛苦抽搐,鲜血从他的口中大量喷涌而出,皮肤的血色也尽数失去。 谢无言在短暂的震惊过后,脑海里重新飞快运转起来。 黎琛不能死在这种地方,更不能死在宇文江雪手里。 盛今朝和黎琛飞奔过来查看情况,两人虽不是医修,但随身也备着救命的丹药。 温灼拿出解毒药迅速喂给谢悠和黎琛二人,这药圣堂的解药见效本该极快,却迟迟不见二人的脸色有好转。 温灼摇了摇头:不行,普通的解毒药不起效。木灵根修士一部分善于用毒,恐怕宇文江雪清楚,什么毒可解,什么毒不可解 盛今朝顾不得听这些话,先一步击碎冰锥救出谢悠,开始为他运气逼毒。 第269章 但谢悠的身子实在太弱小,年幼,还是凡人,承受不住毒液反流的痛苦,身子又是一震。 谢无言望着黎琛蜷缩着身体抽搐了一下,气息越发的微弱。 谢少爷。 他回过头,看见成小鳞低着头,忍痛从耳后拔出一小片发着光的东西,递过来,才看清是一枚鳞片。 这是我们鲛人一族用来保命的登龙鳞,将此物融入体内,可一片抵一命,康健者用了,可延寿万年。成小鳞脸色略有些惨白,拔出登龙鳞的地方似乎渗出丝丝血迹:不过,只此一片,没有更多了。 谢无言伸手接住,不语。 盛今朝和温灼也听到了这番对话,纷纷看了过来。 奇迹出现了,不过,这救人的鳞片只有一片。 成小鳞犹豫许久,说:要用在谁身上,谢少爷来定就是,不过倘若我哥哥还在,便有第二片登龙鳞了。 谢无言想起过往:成特长老? 是,谢少爷居然还记得。成小鳞苦涩一笑:我的兄长十二年前,因不愿为黎琛重塑你的肉/身,被黎琛所杀。 这个奇迹要救谁的命,众人心中都有同一个答案。 谢无言沉默几秒,看了一眼黎琛的方向,转身向谢悠走去,扬手,将鳞片打入男孩丹田之中。 刹那间光芒万丈,男孩抽搐的身体停了下来,脸部却开始扭曲起来。 温灼眼疾手快,喊盛今朝来帮忙:快!逼出他魂魄! 眼看着谢悠身体里飘出的一缕淡如雾色的白烟被盛今朝的锁链圈了起来,谢悠的身体也一点点有了血色。 众人松了口气,盛今朝也一下放松了,谢悠是谢姓的后人,保住他,谢家便还没断。 温灼静静回眸望着谢无言。 沾满鲜血毒血的草地上,谢无言脚边躺着的那男人,气息已经极微弱不可察了,手指却死死抓着谢无言的衣摆,怎么也不肯松手。 成小鳞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是他引导谢无言放弃黎琛,自己心里的愧疚却远胜于仇人死去的快乐。 然而,谢无言突然握住了黎琛的手。 我徒弟孽债太重,他的命不配你们救,我救便是。说完,谢无言抓紧黎琛的手,另一只手,抬手念决 成小鳞看见他的嘴型,瞬间反应过来。 逆灵诀! 刹那间,一个巨大的漩涡凭空出现,强大的飓风几乎要吞噬周围的一切,成小鳞赶紧拉住盛今朝和温灼:后退!不然你们也会进去的! 师弟!!盛今朝甩开成小鳞的手,想冲进漩涡中心却无济于事,仅一秒的时间,谢无言和黎琛已经消失不见。 三人站在山坡的草地间,怔然望着这血淋淋狼藉一片的空地,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已经是谢无言最后的办法了。 他心脏里封印着死之卷,凡人秦枭羽既然可以在死之卷的幻境里千年不死,那黎琛一样也能在这里活下去。 然而谢无言醒来时,周围却并没有看见黎琛。 不仅没看见谁,他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连手指也抬不起来。 怎么回事? 随着时间推移,谢无言渐渐发现,自己的魂魄似乎被困在了一个僵硬的容器里,不论怎么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出去。 这容器似乎并非活物,却像极了人的形状。 人偶。 这二字出现在谢无言的脑海里,他顿了一顿,突然意识到什么,却又无法说清那直觉意味着什么。 年幼时在红霞一线天见到的红白牡丹,宇文江雪的微笑,父亲背对着所有人,在自己床边发出的叹息声 这个世界的他,浑浑噩噩孑孓独行,早该被霍遥害死在机关谷,却最终被黎琛紧紧拥抱,一同在火海里焚为灰烬? 一切的线索连接在一切,这时,前方的门扉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一个说熟悉不熟悉,说陌生不陌生的脚步声走向自己。 他被那人抱住的时候,微微一怔,虽然抬不起手,但知觉还是有的。 谢无言听见抱住自己的那人嗅着自己发间的味道,轻喊道:哥哥。 宇文江雪! 谢无言下意识要拔剑,却忘了自己无法抬手,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宇文江雪却忽然感受到什么似的,松开拥抱他的双手,谢无言感受到男人针一样的视线扎入了自己的每一寸皮肤,恨不得将他的皮肉拨开,看看里面的魂魄才甘心。 哥哥若是再不醒来,这谢家就要被我杀的不剩谁了。宇文江雪玩笑般地说着残忍的话:反正迟早要除掉他们哥哥这样的人,做那些残忍的事不合适,还是由我来吧。 红霞一线天那般美丽的景色,只让我们两人看见就够了,不要别人 谢无言不喜欢话多的人,尤其不喜欢话多的宇文江雪。 但是此时此刻,他还不能暴露,于是只能稳住气息,假装还是那个未苏醒的人偶。 宇文江雪将他当做神像一般,虔诚地日日朝拜,却又亵玩这玩偶的身体,常常捻着那人偶的薄唇把玩。 谢无言不喜这样的接触也无法表达出来,此刻他听得见看不见,动不了却感受得了,真就如玩物般被这个恶人束缚在这里。 好在宇文江雪也没有真的再做什么出格逾矩的接触,谢无言不禁松一口气。 日日夜夜听着宇文江雪在自己耳边一遍遍地说话,他也渐渐确定了一些心中的猜想。 这个世界,的确是谢锦声将秦枭羽所关入的那个幻境那个他本该软弱受辱,早早死去的残酷世界。 而宇文江雪用红白牡丹与死生之书,为死去的谢无言重塑肉身,却意外将他的魂魄一分为二,致使事态大变。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不仅魂魄复生,还一分为二,成了两个存在,如此一来,世间生死法则和平衡被打破,这个世界因此只剩一朵白牡丹还留有灵力,红牡丹却不知所踪。 谢无言越听越震撼,如果不是此刻不能动弹,他一定抓住宇文江雪追问到底。 到底什么仇什么冤,他才会盯上自己,一己之力逼得谢家家破人亡,自己魂魄分离。 可他无法开口,只能一遍遍听宇文江雪诉说着他有多么想念谢无言这个哥哥。 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弟弟,即便是前世也没有。 还是说,他当了临江仙,真以为自己这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有资格称他为兄长? 谢无言只觉得他可笑。 宇文江雪还在不断精进着自己的修为,渐渐开始不再返回这个房间,日复一日地寻找着能够让谢无言睁开双眼的方法。 不得不承认,宇文江雪在木灵力修士里,绝对称得上是千万年来天分第一的人才,光是他对生命的感知力,就无人可敌。 一天,谢无言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可以开口说话。 不过他藏得很好,并没有让宇文江雪发现任何不对,后者虽有几分怀疑,却也没有再多深究。 一连三个月,宇文江雪都没有出现。 谢无言趁着这段时间不断修复自己的魂魄与肉身,尽自己所能地恢复着身子,却不敢有任何一点动作。 他看不见,不知道这房间里是否有宇文江雪那些草木耳目。 三个月来,他坐在那,宛如一个真正的人偶,不敢动弹分毫。 直到一天,门扉打开,有光穿透眼皮,映入他漆黑的瞳孔中。 你好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轻轻的,有点怯懦的嗓音,听着就很好欺负,和谢无言认识的那个少年截然不同。 不过,他还是认得出,他是谁。 黎琛站在门缝里,对他说:我迷路了你,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第232章 师尊(9) 谢无言没有回应。 虽然清楚自己可以说话,却碍于担心被监视的缘故,还没有真正尝试过。 更何况,他不清楚这个世界的黎琛,是否和宇文江雪有什么牵扯。 啪的一声,门扉被关上,少年的气息却没有从房间里消失,反而越走越近。 和他刚刚表现出的天真无辜不同,一进入到屋子里,少年就开始检查起房间各个角落,似乎十分熟悉宇文江雪惯用的那些手段。 黎琛了解的不比他少,可仔仔细细搜了一圈,居然真的没有找到宇文江雪的任何痕迹。 难道宇文江雪就这么放心他一个人待在这?不怕他突然恢复过来跑了? 谢无言正思考着,忽然,冰凉的手指触感碰到了他的脸颊。 若是身体能动,他一定会下意识地瑟缩。 第270章 谢无言不喜欢自己产生任何怯懦的反应,即便是心里也不行,所以本能地对这双手产生抗拒。 那双手却不顾他的意见,端起他的下颌,将人偶僵硬的脖颈左右扭动。 只是和宇文江雪旖旎的手法不同,少年只是像个摆弄娃娃的小孩,动作充满好奇却没有一点情//色的意味。 你就是宇文江雪藏起来的秘密?他的情人吗? 黎琛睁了睁眼:你刚刚是不是动了? 不。谢无言被情人二字气到怒火中烧,竟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怒气冲冲地从牙缝里挤出斩钉截铁的否定:不是。 黎琛眨巴着眼睛,才意识到人偶是在反驳他刚刚的话。 只不过声音传达过去了,愤怒却没有传达的很好。 黎琛盯着人偶漂亮的脸蛋,饶有兴趣地摆弄着看来看去:宇文江雪把你藏在这有什么用?不是情人,莫非是仇人? 是。谢无言没好气的。 按理来说,黎琛的魂魄应当和他一样,也已经进入了属于自己的身体里。 他轻轻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打量个不停的少年。 黎琛这副样子,分明是不认识自己。 莫非是魂魄太过虚弱,被本体压制了? 谢无言看着少年围着自己检查了一番,残酷的语气告诉他:既然与父亲无关,你便继续待着吧,我可不想和宇文江雪牵扯上什么关系。 谢无言闭眼:嗯。 黎琛稀奇地扫他一眼:你不求我救你出去? 他淡道:我本就待在这里,何来‘救我出去’的说法? 黎琛盯了他一会,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他回头看了一眼谢无言,见人偶已经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 他匆匆离开,没有道别的话语,只是将门无声地带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无言这才微微睁开眼。 他大概知道,黎琛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当年少年出现在温泉,问他是否还记得他是谁时,或许也和此刻的谢无言心情类似。 一个明明与自己相识的人,却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的确可气。 黎琛离开后不久,宇文江雪回来了。 许久不见,宇文江雪不知是去了哪里,疯了不止一点两点,掰开谢无言的嘴,往他空空如也的胃里灌入了许多味道恶心的药丸如果人偶也有胃的话。 谢无言感到自己的身体的确在好起来,如今的他需要极力克制着反胃与恶心,才能抑制住颤抖不被宇文江雪发现。 有一天宇文江雪忽然拿出了一把刀。 他用刀刃割开了人偶脖颈的皮肉,赤红的鲜血顿时流了他满掌,谢无言此时已经能够做简单的动作,却不知道该不该反抗。 他用逆灵诀将自己的魂魄传入这个世界,若是魂魄散了,他真正的身体也便死了。 但思来想去,宇文江雪多半是在试探。 不能动。绝对不能动。 谢无言忍着一点点泛起的痛,支撑着不让意识飘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宇文江雪关门离开,再无动静。 确定宇文江雪暂时不会回来后,谢无言立刻开始运气调息,试图自己修复伤口。 然而这伤口开裂的程度实在不轻,又是这样关键的位置,失血量实在太大,再久一点,死了也不奇怪。 房间里没有任何丹药或草药可以救他。 谢无言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面临是否等死的选择。 倘若他可以动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门扉突然再次被推开。 门缝打开时映入的光刚刚亮起,又暗了下去,有什么人很快地闪进了屋子里并不是宇文江雪一贯的作风。 谢无言抬眸,与一脸震惊的黎琛对上眼神。 你谁动的你?! 黎琛慌忙拿袖子去堵他脖颈的伤口,却发现那里流出的血液几乎干涸,周围的皮肤已经苍白一片,几近透明。 看黎琛的表情,伤口的模样大概挺骇人的。 被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谢无言有点不自在,扭过头躲避黎琛的动作。 黎琛按住他帮他上药:别乱动,会疼。 不疼。 黎琛一愣,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我也是,不会疼。他扯了下嘴角:大概和人偶的身体差不多吧。 谢无言冷笑:你觉得自己很可怜?这个黎琛居然比他徒弟还蠢。 黎琛又是一愣,没想到他区区一个人偶言辞居然如此尖锐。 没有痛觉又何妨?多少人盼都盼不到这样的好事,只要合理利用,对于修士而言,百利无一害。 谢无言是真这么想。 如果黎琛别像他认识的那个傻徒弟一样,仗着自己没有痛觉就拿命去搏一些不值得的东西,那么这个特质,百分百是一个强大的优势。 然而,听了他的话后,黎琛做出的反应,的确和他的傻徒弟不一样。 丝毫没有受教的样子,还调皮地捏了捏谢无言的鼻子,吐舌:没想到你一个人偶,还开始教育起我了。 谢无言: 他此刻的杀心大概比黎琛亲吻自己时更加强烈。 不过,之前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这个人偶还挺热心的。黎琛笑了两声,坐在他身边:你是谁啊?是不是叫谢无言? 他本能地想要隐藏身份:不是。 别骗我了,我都黎琛顿了一顿,低眉道:我都看见了,谢小少爷的画像和你一模一样。 从哪里看到的? 轮到黎琛沉默了。 谢无言大概知道答案了。 他问:我的葬礼是谁办的? 黎琛一怔,反应了好半天,才告诉他:宇文江雪。 谢无言轻轻叹气。 算了,也是预料中的答案。 弱肉强食,更何况是一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 红牡丹艳毒白牡丹柔美,这个世界的自己丝毫没有谢家杀伐果断,注定要被宇文江雪蚕食血肉。 虽然脖颈的伤口暂时止住了血,不至于现在就死,可自己究竟能不能活到黎琛记忆苏醒的那一天,都是个问题。 把自己和黎琛卷入一个如此危险的幻境他怎么会做出如此鲁莽的决定。 无私?他从来也不是个无私的人。 那是为了什么。 一旁,沉默许久的黎琛忽然开口问他:你不想待在这里吧。 谢无言用废话的眼神斜了他一眼。 我会救你出来的。黎琛笑着,一副想要安慰他的样子:真的。 谢无言很想说:就凭你? 不过他累了,懒得再和这种小孩多计较了。 黎琛见他明显没放心上,又强调了一遍:真的!你别不信,宇文江雪将这里守的很好,根本不知道我来过 谢无言终于是看了他一眼。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里?他用眼神示意这一片狼藉的地面:虽然没有足迹,不过血迹乱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简单。 黎琛立刻掏出柄短刀,二话不说划开了自己的手心,霎时间鲜血簌簌淌了一地,流的到处都是,确实是将那混乱可疑的血迹盖住了。 停下!谢无言厌恶地扭过头:我不需要你做到这个地步 我会帮你的,你别不信。少年盯着他,倔强地说:救你而已,我做得到的。 但愿吧。 谢无言乏了,合上眼不想再理他。 黎琛离开很久之后,鲜血的气息仍然久久不散。 铁锈的味道刺鼻的让人胸口发闷。 宇文江雪突然在夜晚回来,看见一地鲜血,怔愣中恍然才想起自己割开了谢无言的脖颈,慌忙查看情况。 看见谢无言的脖颈奇迹般地自愈,宇文江雪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微妙。 他抓住谢无言的手臂,颤抖着摇晃他:哥哥,谁来过了? 哥哥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宇文江雪恶狠狠的语气渐渐又温柔起来,又像是说给谢无言听的,又像是喃喃自语,一遍遍对着谢无言说:你不叫什么‘无言’,你是‘临江’,是我的哥哥 第271章 他们说你已经转世,魂魄不在,即便是死生之书也无法将你复活所以我立刻就去死了,哥哥。 还好我找到你了。他死死抓着谢无言的衣摆:你不能再离开我 谢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谢临江来说,临江仙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恶徒,那个比他健康,比他年轻的少年抢走了谢临江的名字,抢走了他的父母家人,甚至连他的性命也夺走了。 对宇文江雪,或者说,对临江仙而言,谢临江却是他的兄长? 他实在无法理解。 第233章 师尊(10) 谢无言并没见过宇文江雪的这一面。 如今,即便见了,也并不为他感到动容。 若是从前的他,可能还会被他言辞里的真诚诓骗,可如今的他习得什么是七情六欲,宇文江雪这份扭曲的控制欲,绝非什么值得收下的好东西。 况且,他也不想要,送他他都不要。 玲珑门中似乎出了许多变故。 在谢无言一天天好起来的这段时间,宇文江雪回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每次回来,脸色都不是很好。 而他一回来,看见谢无言一动不动地坐在房间里,便又会受到刺激。 谢无言好几次都被他抓着,那人如着了魔般死死掐着他的脸,几乎要把骨头也捏碎了:不对,还差一点不是这张脸你们,你们不一样。 每到此时谢无言都希望黎琛那体质能分他一半也好。 不过疼痛毕竟可以忍耐,倘若宇文江雪知道他早已恢复了行动能力,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 他如今不是修士,只是一个连手脚都使用不好的人偶,短时间内,还做不到一个人逃脱。 谢无言这一生都没多少次忍过这样的委屈,恐怕其中九成委屈都用在这了。 只有这时他会偶尔希望黎琛能够兑现他的诺言,来砸碎这扇恶心的门,把他从这里救走。 这不是易事,谢无言也清楚,黎琛说这藏得很深,恐怕除了宇文江雪和黎琛,没有其他人知晓谢家的小少爷没死,就藏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漫长的黑暗之后,面前的门扉再次被打开。 谢无言没有睁开眼,听见那脚步声异常沉重,拖得很慢,很慢。 接着,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上,几乎快要把骨头也掐碎的力道。 谢无言的心脏也慢慢沉了下去。 这个没用的徒弟。 你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喂!能听见我吗? 谢无言醒来时,有人正在拼命摇晃着他的身体,本来就觉得难受,现在更是晕的恶心。 别晃了谢无言想抬手甩开他,却发现胳膊一动不动搭在自己腰上,怎么也抬不起来。 谢无言有点茫然地睁开眼,看了眼毫无知觉的两条手臂。 够了,别再乱碰了。他叹口气:我手断了。 宇文江雪跟疯子没任何区别,一声不吭地冲进房间,将他的两条手臂生生折断。 谢无言阻止不了他,生生痛晕过去。宇文江雪却不知所踪了。 那个该死的玩意。 黎琛一顿,捧起他的胳膊晃了晃,那玩意可悲地荡了荡,让谢无言直皱眉头。 还好这里只是幻境,否则他实在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黎琛望着他竭力抽回身体不受控制的这一部分,后:不要紧,我帮你治好。 他撬开谢无言的嘴唇,往里塞了颗丹药。 谢无言虽然不满他如此放肆地触碰自己,但是丹药入腹,温暖的药力一点点扩散,也觉得舒服许多。 黎琛看着他从紧绷到放松的唇,不禁微笑。 忍着点。说罢,他抓紧谢无言的手臂,向上用力一旋,咔嚓一声,短暂的痛处过后,手臂的知觉终于一点点恢复,但痛处也随之而来,带来清晰的苦楚。 疼吗? 谢无言冷道:不疼。 黎琛笑出了声。 谢无言抬手拧了他的脸一把,反而把那张可气的笑脸越拧越灿烂。 他慢慢放下手。 你走吧,他还会回来的。 黎琛不再笑了,只一味地盯着他看,几分愧疚的样子。 刚刚气他的时候不知道愧疚,现在愧疚来了?谢无言懒得理他,遂闭眼装死。 我会带你走的。少年突然开始表决心,向他发誓:你再等我几天,几天就好。 谢无言没当真,拗不过黎琛反复询问他有没有听见,只能淡淡哦了一声。 听谢无言回应了,少年终于灿烂地笑了出来。 谢无言努力忘掉这句话。 从宇文江雪眼皮底下救人,谈何容易? 虽然宇文江雪并不在这里放那些监听自己的草木做耳目,不过,他觉得每次黎琛过来,宇文江雪其实都有发觉。 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那样一个缜密到恶心的人,对房间里的每一个变化,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比黎琛熟悉的多。 所以每次黎琛来过,这具人偶的身体,要承受的就多得多了。 谢无言发现,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后,这些痛苦要好受的多。 尤其是,宇文江雪也不止是一味地折磨他。 更多时候,宇文江雪只是想让他清醒过来,用尽各种方法逼迫谢无言睁开眼看他,接着,便是用药。 这段时间他不知尝过多少药,可他毕竟是装病的人,再有用的药也医不好。 过了一年之久,他终于可以正常活动四肢了。 他已经在暗中偷偷修炼,很快入了炼气期境界。 下一次宇文江雪离开之后,他也会逃离这里。 黎琛没有再出现过,谢无言也可以理解,毕竟甩下那样的豪言,再无法完成,总归是让少年的自尊心受损。 可这次宇文江雪停留的时间尤其之久。 他坐在谢无言对面的木椅之中,曲着手,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谢无言。 烛火中,人偶冰冷的皮肤没有一丝温度可言,可如今再称他为人偶,不仅仅是侮辱了宇文江雪的技术。 无论谁看了都不会相信,这居然是一个人偶的皮囊。 哥哥。他痴迷地看着这张美丽的脸,爱意在沉默中逐渐发酵成着浓烈的恨意: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谢无言不语。 他望着谢无言,不靠近也不触碰,只是恶狠狠地发号施令:睁开眼睛,看着我。 谢无言仍然不动。 他们二人对坐在摇曳的烛火前,黑暗越发的压抑,安静的落针可闻。 宇文江雪突然站了起来。 那脚步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自己,谢无言仍然不动,却突然被捏住了下颌。 他胸口突然掠过一丝凉意,不敢确认宇文江雪正带着怎样一种目光,静静地看着自己。 哥哥 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沙哑,一只手穿透发丝,抚摸他耳后的皮肤。 谢无言觉得毛骨悚然。 要出手吗?可他如今这具身体至多不过一个炼气期修士,如何能杀得了宇文江雪。 若是杀不了,盲目出手,只会让自己之前的所有忍耐和努力付诸东流。 可如果他再做的更过分 那只手开始轻轻解他的衣物。 谢无言的指尖在袖口里攥的越来越紧,几乎快要刺穿自己的皮肤。 然而,一阵骚乱声突然以极快的距离靠近了这个房间。 宇文江雪骤然放下了手,像整理物件般,匆忙将谢无言藏进了木柜之中。 门口传来不知是谁焦急的呼喊声:宇文仙尊!你在哪里!门主出事了!那声音时远时近,似乎迷失在了一个迷宫般的地方。 空气中传来一声烦躁的叹气声,片刻后,宇文江雪推门而出,匆匆离去。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谢无言躲在衣柜中,稀薄的空气让他觉得胸口发闷,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推开柜门逃离出去。 万一这一切也是宇文江雪演的一出戏呢? 宇文江雪可以有一万次试错的机会,但谢无言只要输一次,就会彻彻底底地败给他。 因为他手里的筹码,就只有这具仅仅炼气期,连只妖兽都杀不死的孱弱身体罢了。 黑暗剥夺了时间的概念,他静静蜷缩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许久许久。 直到某个瞬间,天光大亮。 谢无言被强光一时晃了眼,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便抱起他: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谢无言实在不喜欢被人这样关怀,仿佛自己是个弱者似的。 第272章 不过此刻他也没力气反驳或反抗,心中挣扎了几秒,心道,随便他了。 就顺他一次心意又如何。 黎琛抱起谢无言,惊讶地掂了掂重量:你个子不小,怎么这么轻?莫非芯子里没有骨头吗? 谢无言抬起眼皮,斜了他一眼:出去再废话。 好好好。黎琛笑眯眯地抱起他往外走,小声给他喂定心丸:宇文江雪被我引开了,暂时不会回来,你放心好了,这次我有万全准备。 什么万全准备?谢无言倒是想听听。 黎琛神色平静道:我父亲玲珑门门主被杀,眼下门派一片大乱,他一时回不来的。 谢无言一时沉默。 此时的玲珑门门主,的确是黎琛的父亲,名为黎琎,曾经是仙界名声最好的修仙者之一,曾只身闯入秘境杀死魔族兽王,他的门派玲珑门也因此名声大噪。 不过后来,在黎琛的母亲钰照公主,以及黎琎的义弟黎瓒死后,黎琎突然性情大变,变得寡言少语,闭门不出,再也没了从前那个仙尊的影子。 在他的世界里,九百年过去,黎琛宁可背上弑父骂名,也要亲手杀了这个他曾经又爱又恨的父亲。 到了这个世界,这个结局仍然没有改变吗? 见谢无言神色复杂,黎琛忽然眨了眨眼,问:你以为是我杀的? 怀里的人用除了你还能是谁的眼神盯着他。 黎琛悻悻:我本来是打算杀他的,不过等我到了那里,他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还略感可惜地叹了口气。 是其他人杀的? 谢无言突然想到什么,一皱眉,问黎琛:黎琎死在哪里?带我过去。 你要去那里?黎琛讶然:我告诉你,宇文江雪可在那里。你才炼气期,别想着和他决一死战。 谢无言冷笑: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黎琎? 黎琛眼前闪过一抹寒光,不过转瞬即逝。 对黎琛而言,那杀手虽然帮了他一个大忙,可是一个想要弑父的人,如今却面对着父亲的尸体空手而归,实在觉得无奈。 那个憎恨他,多年来将他残害的体无完肤的男人,究竟是被谁杀的。 即便杀不了黎琎,黎琛也想知道那杀手的身份,想知道他为何双手沾满鲜血。 他摇了摇头:那杀手杀了人,定是走的越快越好,怎么会折返回来让人抓住? 不。 谢无言很肯定。 他会回来的。 因为他恨宇文江雪,和恨黎琎一样的恨。 第234章 师尊(11) 谢无言跟着黎琛踉跄跑进一个弯弯绕绕的迷宫,少年仿佛熟知自己的领地般,熟知这里的每一条岔道和暗门。 两人奔向自由的一刹那,灼热的热量也随即扑向了他们。 火。 谢无言被火焰燎到的瞬间,不禁想起了那个在火海里化为焦尸的少年。 他转头看了一眼黎琛。 少年身后,是被大火的浓烟遮盖到看不清日光的,昏沉的天空。 感受到谢无言的视线,黎琛那张沾着些许黑灰,有点脏兮兮的脸,仿佛没看见这漫天大火似的,朝着他天真地笑起来:知道吗?这把火可是我点的。 谢无言抬起头。 黎琛吐了吐舌:怎么样?我说到做到,没骗你吧? 如此放肆。 谢无言看孩子般地看着他,不自觉弯了弯唇:嗯。 如黎琛所说,此刻的玲珑门当真是乱成了一锅粥,两人混在四散的人群之中,谁也没发现他们有哪里不对。 黎琛回过头,小声: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你可想好了? 谢无言淡淡:你若是害怕,便先走吧。 我才不怕。黎琛噘嘴,少年人的脾气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要不是你,我今天本来就打算去死,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又如何? 死的是他们,你不会的。谢无言一脸沉静:我也不会。 黎琛慢慢回过头。 谢无言抬起眼,看了看他,好像在问:怎么? 黎琛赶紧扭头装作无事发生。 这样的话,还没有人对他说过。 少年赶紧收回目光,有些羞赧不自在的样子,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两人握紧的手是这样滚烫的。 谢无言依旧淡淡的表情,任他牵着,不觉有他。 还是这样可爱些,比九百年后那个放肆的小疯子可爱多了。 谢无言觉得用可爱来形容黎琛的自己也差不多是疯了。 黎琛牵着他,和四散奔逃的弟子们一路逆行,来到了已经空空如也,深陷火海的玲珑门正殿。 一道黑影踩着破碎的砖瓦一路飞檐而上,杀向那飞身躲避的白衣仙尊。 谢无言定睛望去。 那黑衣男子的重剑沉甸甸砸在白衣仙尊的细剑上,只听叮咣一声清脆的金属音骤然响起,细剑断为两截,碎片在空中炸开一片银花,粉末般消散开了。 紧接着一剑刺来,宇文江雪歪头一躲,失了重心摔下长剑。 那人竟以一己之力,将宇文江雪逼到如此境地。 好快的剑。黎琛赞叹之余,不禁疑问:不过那人为何不念灵决?若是刚刚有机会,宇文江雪已经死了。 谢无言镇定道:因为他是凡人。 据秦枭羽说,他曾经一人将玲珑门杀的血流成河,断了不知多少柄剑,若不是谢锦声出手将他封印,他恐怕还会继续杀下去。 而此时这个秦枭羽,在死之卷的幻境中厮杀流浪了千年之久,他这一身本事,全是为了杀修士练成的。 宇文江雪,或许还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堂堂宇文仙尊,木灵根法术的使用上无人可敌,但木灵根幻化出的藤蔓也好荆棘也好,再好用,也需要短暂的生长过程。 只要能够抓住这短短一秒的间隙,便有机会控制住宇文江雪的行动。 但宇文江雪毕竟是修仙者,虽然攻势受了限制,但也不至于落得下风,两人踩在被烈火烧的滚烫的砖瓦之上,打的有来有回 直到宇文江雪的余光,轻轻向谢无言的方向一瞥。 高耸入云的大殿之下,黎琛将那个被他囚困桎梏中的人牢牢牵在掌心不放手,仿佛炫耀般站在苍穹之下,昭示着他的失败。 宇文江雪飞快念过一句灵决打退秦枭羽,眼睛却死死地瞪着两人相互扣紧的手上。 黎琛弯了弯唇,松开谢无言的手,告诉他:你好好待着别跑远,我去把他解决了便来。 大言不惭。宇文江雪冷冷发话,周身的灵气逐渐沉重。 谢无言看出他这次没收手,这是要同时杀死二人的意思。 视野所见,顷刻间也蒙上了一层黑灰般的颜色,秦枭羽到底还是凡人,承受不了那样强大的灵压,匆匆翻到大殿之下。 黎琛紧随其后杀了过去,没给宇文江雪一点/喘息的机会。 眼看着两人厮杀在一起,秦枭羽不甘心,还想再去,肩上却搭上了一只手。 他的动作旋即停了下来,仿佛被按下了开关,过了许久,终于才一点点地转过头。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沾了飞灰的污迹,几分狼狈。 秦枭羽静静看了他一会,嘿的一声笑出了声。 原来你长这副模样。 嗯。这也是谢无言想说的。 秦枭羽轻哼:还以为是个丑八怪,没想到勉强还有个人样吧。 这句话他原本也想说的来着。 秦枭羽沉默几秒,告诉谢无言: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进来的,但是在这里杀了这几个畜生也无没个卵用。 这是谢锦声造的幻境,不过是将外部的世界投射进来,做了个方寸天地那些本该死的人一死,这世界便算完成了任务,又会重新回到我被关进来的那一天罢了! 这次不一样。谢无言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可曾见过这个世界里的我,活着度过这一天的? 燃烧的玲珑门,奔走的黎琛,还有死去的黎琎。 这一天,无疑是那个孱弱的一半魂魄的他,本该与黎琛一同死在大火里的那一天。 谢无言终于等到了今天。 他所使用的逆灵诀,不说彻底成功,也算是短暂地修改了现实。此时此刻,红牡丹给他的生命黎琛即将死去的那个世界成了幻境,而白牡丹给予他的这条命被重新捡起,从幻境所投射出的镜花水月,成了可以被改变的现实。 也不管秦枭羽是否能理解,他言简意赅地与秦枭羽说了一番,告诉他:这一日再不会重复了,你杀死的黎琎也不会活过来,若是宇文江雪也死在这儿,也是一样。 第273章 秦枭羽:当真? 谢无言:当真。 他看见秦枭羽的瞳孔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紧握着刀刃的粗粝掌心越来越收紧,连带着那条布满伤疤,肌肉分明的臂膀也抖动起来。 不顾宇文江雪释放出的足以挤碎骨骼的灵压,秦枭羽握着剑跳上火海中岌岌可危的屋檐,一路飞跃而上,杀向那白衣染血的仙尊。 宇文江雪正一心与黎琛过招,不料下方竟杀来一个比黎琛杀意更重的,眉头也不禁皱起。 二对一,是不是不大光彩? 黎琛不语,这般不光彩的事他做多了,却听秦枭羽不管不顾地怒骂:废话什么?杀你,光宗耀祖! 说罢一剑砍去,宇文江雪抬手施法,却不料还未成功,一道银色剑光便劈向了自己的手背。 鲜血登时破开皮肤喷射而出。 秦枭羽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教育黎琛:别听他胡言乱语,这狗东西做的不光彩的事太多了,杀他才是光彩! 好。不知为何,从男人身上,黎琛感到些许莫名的亲切。 秦枭羽的体术本就过硬,论速度,甚至比宇文江雪掐灵决的速度还快多了。 宇文江雪与这二人越打越吃力,眉头微蹙,转身便踩上了长剑,头也不回地朝火海之外飞去。 秦枭羽一眼看出这贼人的心思,喊黎琛:断他后路,他要跑! 黎琛早已留好后手,怎会让他轻易逃走。 一扬手,百米高的冰墙平地而起,寒光凛凛,宛若千百面明镜,每一面都将宇文江雪的败势映照的清晰分明。 与此同时,巨大的冰笋还在不断破土而出,体积大速度慢,虽不至于杀得死敌人,但也让宇文江雪的行动明显受了限制。 环境越来越狭窄逼仄,秦枭羽的优势也越来越大,宇文江雪回身应对,却看见秦枭羽的人影在一面面冰墙映出的自己之间不断闪身游走,游龙一般。 看哪里呢!吼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宇文江雪骤然反应,边念灵决边抬手抵挡,长剑却霎时洞穿了他的手心,血花四溅。 秦枭羽低吼着,仿佛野兽般继续杀向宇文江雪,一道黑影很快从天空坠落而下,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黎琛立刻用冰锥钉住他的双肩,手腕与脚踝的骨骼。 总算制服了宇文江雪,二人回到平地,气息都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但谁也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片刻的意思。 秦枭羽重重甩去剑上的血污,走向宇文江雪的身体。 你已经杀了黎琎了。黎琛挡在他身前,握紧手中的剑:这个归我。 没门。秦枭羽的语气比他好一些,但也不怎么友善:小孩儿,一边去。 黎琛充满敌意地瞪着他,只不过是一时合作的关系,秦枭羽若是要妨碍他,他也可以照杀不误。 冷静点。黎琛因握剑而绷紧的右臂,突然被拉住,谢无言从他身旁走了出来。 谢无言挑眉看向秦枭羽:姓秦的,你把话说清楚,否则,这小孩怕是连你都要一起杀。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黎琛冷哼。 秦枭羽剑拔弩张的态度却慢慢缓和了一些,不多时,他缓缓喊了一声:小琛。 黎琛微微一愣,还没听过有谁这么喊他。 你母亲钰照,是我的妹妹,当年她离开凡界,越过七星铁索桥,嫁给黎琎,却被这群畜生害死。秦枭羽剑指地上气息奄奄的宇文江雪:我理应杀他们。 而且秦枭羽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想脏了你的手。 黎琛惊愕甚至惊恐地望着他,似乎还未能从秦枭羽的上一句话里走出来。 谢无言拍了拍少年的肩:让他动手吧,毕竟是你的亲人,让让又何妨? 黎琛浑身僵硬,眼睛死死地盯着秦枭羽的背影。 沉默许久,黎琛忽然笑了,尾音几分颤抖:你竟也会说,让让又何妨。 谢无言道:我是你的师尊,很多事不得不让,早就习惯了。 黎琛转过头,苦笑着问他:师尊,你是何时发现的? 世间最好演绎的便是自己,怎么他连自己都演不好,这么快就被谢无言看穿了? 你是何时开始装的,我便是何时发现的。谢无言罕见地弯起嘴角:若真是那个少年时期的你,大约会更讨人厌烦一点。 师尊的意思是,你更喜欢现在的我? 他斜眼瞪他:得寸进尺。 少年畅快地笑了一声,却能听得出颤抖的痕迹。 我没想到,我竟还有其他的亲人 嗯。谢无言淡道:而且,他很爱你。 钰照已死,若不是因为黎琛还在,恐怕以秦枭羽那极端的性子,早就自我了断了。 我也爱你,师尊。 谢无言一愣,没想到自己一句宽慰的话会得到如此肉麻的回应,他皱着眉回头想骂,嘴边的话,却被少年微凉的薄唇堵了回去。 第235章 师尊(12) 黎琛低下头。 不知何时凑近的脸,轻轻碰在谢无言的脸颊一边。 以往这种程度的亲密绝不可能发生,可现在更加过分的东西正抵在他唇上,这种小的放肆,他便也来不及去理会了。 黎琛也发现了这一点,变本加厉想亲的更深了一些,下一个瞬间便舌尖一疼,血腥味骤然扩散开来。 师尊! 谢无言挂着鲜血的嘴角扯了扯。 明明如今谢无言的处境不算好,修为尽失,只留有一具脆弱到随时可能折断的躯壳,却还是不减锋芒。 你们谢无言身后响起秦枭羽的声音,一回头,秦枭羽正深深皱着眉头,盯着他们二人。 看见秦枭羽,黎琛竟有几分心虚。 心虚就别在人前做这种事行不行? 谢无言冷笑。 秦枭羽满腹怨气纠结半天,匆匆摆手:罢了罢了,算我迂腐! 谢无言问他:宇文江雪死了? 算是死了一半。 一半?谢无言立刻越过他,径直走向地上那具血淋淋的尸体,竟然仍有呼吸。 他不可置信:你莫非要留他一命? 怎么可能!秦枭羽啧了一声:这混账心脏没那么好杀,我已经尽力了! 宇文江雪乌黑乱发披散在颈侧,身体早已冰凉,可胸腔处心脏却仍然在怦怦跳动,极为有力地撞击着胸口。 换做其他人,杀不了便不杀了,又不是什么魔鬼,放人一命也好。 但若是此人是宇文江雪,便不同了。 今日再不杀死他,注定后患无穷。 可不论秦枭羽和黎琛怎么尝试,那心脏外围一直有一层细而坚硬的薄膜,无论是什么武器都刺不穿它。 我试试。谢无言抢过黎琛的刀子,向宇文江雪的心脏处按了下去。 本想着尝试用火灵根烧这心脏,可谢无言一操刀,便是异常的顺利。 他重新对准方向,发力的一瞬间,忽然看见宇文江雪那冰冷的尸体动了那双冷冰冰垂着的嘴角,竟然向上微微一弯。 刀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心脏,登时鲜血四溢,浸湿了大地。 哥哥。 声音? 谢无言眼前突然灌入一段记忆,一幕幕闪过的画面像暴雪般飞过眼前。 他看见被鲜血染红的河流,一个赤足的少年追寻着红河一路而上,见到了一个难产的妇人。 赤足的少年让那虚弱,气息将尽的妇人躺平,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取出那滑溜溜,沾满了鲜血与稠液的婴孩。 血气缭绕,红烟环绕,刚刚来到人世间的婴孩竟不哭不闹,在少年的手里睁开眼睛,静静望着他。 少年也望着他,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两人一样安静,再无喧闹。 惊鸿一瞥,随后又回到彼此不存在的茫茫世界里去。 记忆飞逝而过。 再次停留在眼前的几幕画面,都是些奇怪的,穿过角落,缝隙偷偷洞见的人影。 谢无言知道,那是尚为谢临江时的他自己。 谢临江从少年手中的婴孩,逐渐长大,从男孩到少年,再到病床之上气息奄奄,周围,总有一个人在看。 他是暴雨飘逸乱舞的垂柳,也是春日轻轻探入窗沿的桃花。 为了多看那赤红的小牡丹一眼,小小的少年不断不断地使着心机手段,却还是被发现了。 第274章 然而彼时,谢临江的生命已经一天天地衰弱下去。 谢家不可无后,血统的重要性甚至可以退居第二。 为了接替谢临江的位置,谢家家主接回了那个名为望雪的少年。 他第一次,以人类的视角,看见了长大后的谢临江。 你虽然年纪大些,但临江终究是谢家的子嗣,你要尊他为兄长,听到了吗? 望雪所看见的世界,在此刻,最最明媚。 谢临江的眼中却只有深深的恨意。 那一眼太清晰,以至于千万年后,谢无言透过他人的眼睛看见自己的模样,依旧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当时的心情。 那种被替代的憎恨,强烈的痛苦,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哥哥。他喊。 无人应答。 接下去的每一日,谢临江的身体越来越衰弱,而望雪却在锦衣华服与追随者们的奉承中,变得越来越像谢家的少爷越来越像从前他所见证的那个谢临江。 喊出去的一声声哥哥,依旧无人应答。 起初,是不想答,后来,却是已经无力答,也无力沉默了。 名为临江仙的修士,在彼时的修仙界可谓名声大噪。 可记忆里的画面却逐渐变得模糊,嘈杂,混乱不堪。 记忆里摇曳的赤红建筑,匆匆披上了层层白纱,有人被抬了出去,白纱匆匆卸下,一切照旧。 接下去的记忆,几乎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最后的最后,一抹红色忽然烧起来似的,驱散了黑暗的笼罩。 正值风华的少年,穿着那与红色牡丹格格不入的白衣,问一个修道老者:为何不可为? 老者絮絮叨叨地念:谢临江魂魄已投胎转世,即便动用死生之书的力量,也无法将其复生。小小修士,万万不可一意孤行,王株乃地脉根系,切莫擅用,扭转生死,本就违背天地自然 接下去的话,已经模糊到听不见细节了。 眼前所看见的景色,逐渐变得扭曲,光怪陆离。 好。他喉中发出干涩的声音:哥哥走了,我便找他去。 一瞬间,那少年掏出短刀,在那老者的急呼中,对准自己的心脏,狠狠刺入。 视线骤然倾倒。 师尊?师尊! 谢无言恍然回神,扶着额站起身子,秦枭羽和黎琛皆是一副担心的神色望着他。 谢无言看着地上已无气息的男人,问:过了多久了? 不久,也就半炷香不到的时间。秦枭羽狐疑地瞪着那尸首:不过你刚杀他,便倒了下来是不是宇文江雪那畜生动什么手脚了? 没有。谢无言垂眸,淡淡地望着血泊里一动不动的白衣仙尊:他已经死了。 再不用担心,某个角落是否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他。 谢家诸多家眷门生的仇,也终于大仇得报。 可是谢无言心中并无太多畅快的感觉。 师尊不必同情他。黎琛注意到他情绪不对,拍了拍他的肩:宇文江雪是罪有应得,到了最后,甚至还要脏师尊的手。 我知道。 他不可能会同情一个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阴谋家,尤其还是一个以自己为敌,恨不得将自己的皮肉骨血都侵占的人。 他只是有一些不理解。 找回了七情六欲,方才知道自己的短浅,仅凭自己一人一双眼,根本无法将世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玲珑门的大火持续了一天一夜。 这场火几乎烧尽了一切,玲珑门的正殿里尸横遍野,据说是黎琎被杀后,闯入正殿盗宝的自家弟子们,都是些平日就追随黎琎,烂进骨子里的人。 浓烟散去之后,几人在残骸附近发现了正在四处打听情况的一个老熟人。 师兄。谢无言不轻不重地喊了那人一声。 盛今朝的肩膀陡然哆嗦了一下,回过头,隔着黑黢黢的人群远远看见谢无言,眼眶里似是闪出光亮来。 他跑过来,给了谢无言一个无比结实,可靠的拥抱。 盛今朝并不记得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相遇过的事情。 谢无言不觉得可惜。 他希望这个有点一根筋,认准一人就不放手的师兄,不必再因为他而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玲珑门幸存的弟子们有些茫然地站在废墟前方,经历过无数次轮回的他们,虽然和盛今朝一样未留下任何记忆,但也马上要迎来一个不一样的明天。 只要再使用一次逆灵诀,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便会真正成为现实,永远地继续下去。 黎琛也知道这一点,可是从日出等到日落,依旧不见谢无言有念决的意思。 红日一点点坠入地平线下,天空闪耀着最后一丝余晖,将火海所留下的漆黑残骸,映照出一片落寞的艳红。 盛今朝借了权,去帮忙安顿幸存的弟子,秦枭羽则不知何时,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被化上句号的故事不会因此暂停,在并不完美的结局之后,还有遥远的未来等待着他们。 红日下,黎琛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师尊。 谢无言回过头。 黎琛仰着头,告诉这个一袭红衣,孑然独立,与日光同色的他:我们,回去吧。 他们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逆灵决将现实与虚幻扭转,他们的现实被暂且收入了幻境,黎琛因此才能暂时保住性命,甚至有了时间与精力修复魂魄。 谢无言态度坚决:待你养好魂魄再走。 黎琛原本那副身体已经几乎死于剧毒,因为生死契的缘故,连解毒都做不到,魂魄更是受损严重。 若是就这样回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黎琛必死无疑。 少年却信誓旦旦:我已经好了,师尊若是没有你,我早就死在这里了,也根本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谢无言有几分动怒地皱眉:我说了,待你 我的魂魄,如今已是最完整的模样了,只是你我都已经尽力了。 黎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气息凑近的突然,等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被拉近,贴到了少年的胸膛上。 胸口里装着的心脏,是一颗正在有力跳动的,年轻的,活着的心。 心脏之下,灵脉,魂魄,竟是真的恢复了几成。 可是只有这几成,也不过杯水车薪。 师尊,我本就是魂魄残缺之人。 他当然知道。 若是一直待在这里,师尊好不容易抢回的性命,就要白白耗费在这里了。 这一点,没人比谢无言更清楚。 他实在想堵住黎琛这张喋喋不休的嘴,明明他为师他为徒,黎琛却一副长辈般宽容的姿态,让谢无言去拿他的性命做赌注。 够了。多说无益,谢无言不耐烦道:不过百千年光阴,我只等你这么久,若是再长,便随你死活。 黎琛的眼神忽而变得几分明亮,明明是比寻常人还黯淡几分的眼眸,此刻却在四面灰烬的漆黑处,落星般闪烁。 他面对面地,抱住了谢无言,变得些微低沉的嗓音:师尊,我会回来的。 谢无言正要推开他,却突然感到一股飓风般的力量扭曲了眼前的风景。 谢无言骤然反应过来,掰开黎琛的手,少年仿佛使坏成功,露出半分狡黠半分明媚的笑。 他竟是趁着抱住谢无言时,用全部灵力启动了逆灵决! 逆徒! 谢无言眼看着天旋地转,世界被揉成了一条色彩繁杂的河流,将他冲向未知的彼端。 两个世界正在重新交换,回归本位,谢无言亲眼看见河流中,错误的魂魄重新归位,熟悉的面孔们掩埋其中,安稳地闭着眼睛,静待逆灵决结束后,世界重启,万物复苏。 唯独看不见,黎琛在哪里。 此时,一路通向光明的灿烂河流,也已在谢无言脚下铺开。 他轻轻侧头,并未回眸。 只是许久之后,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轻声的,叹息的字眼。 逆徒。 ----------------------- 作者有话说:下章完结啦[好的] 第236章 师尊(13) 再醒来时,只听见清脆的鸟鸣,在不远不近的墙外唱个不停。 吵闹。 谢无言撑着身子坐起身,伸手想施隔音决,却发觉抬起的手臂上,竟然披着件薄薄的紫色长衫。 虽然舒适是舒适,但这颜色实在不像是自己的审美。 第275章 谢无言轻轻一扫,果然,看屋内这格局,这艳丽奢华的陈设,无疑是合欢宗的喜好。 他苏醒才不过片刻,薛玲不知从何处的风里得了消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过来开门:谢师兄! 看见他,谢无言就想起自己这身不知何时换上的浅紫长衫。 谢师兄身子还未养好,先歇息着吧。薛玲殷勤地帮他理了理被子,颇有伺候人的样子:我叫人送些汤药过来。 不必。 床上躺着的人不着声色地向后退了退。 若薛玲对他的心思单纯,也就算了,可现在他知道薛玲抱着什么心思,便觉得微妙。 想到这里,他抬眸扫了一眼薛玲,目光尖锐:为什么我会在你这里?盛师兄他们呢? 那几位大忙人自然有他们的事情要忙。薛玲一脸淡定,用陈述事实的口气告诉他:你那位小徒弟出事之后,闹出了不小的风波,玲珑门和镇海山庄牵扯其中,恐怕他们谁也抽不开身了。 薛玲并不知道谢无言当年回仙界后,和镇海山庄的温家有过什么牵扯,竟然让那位端方如玉的温家长子惦记了九百年也不肯放手。 好在他聪明,知道坐拥渔翁之利的道理,趁着众人危机时赶到,救下了高烧不醒的谢无言。 多亏他提前散布的消息,温灼和盛今朝刚一回到镇海山庄,便被得到消息的弟子与众仙门长老团团围住,询问黎琛的情况。 剔除自己私心的那一部分,薛玲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当时各门派的状况:至于谢师兄你,交给当时来营救了你们几人,又清闲自在的本宗主,是最合适不过了。 看谢无言沉思不语,薛玲趁机偷偷凑近了一点,小声安慰:谢师兄也别太介意,盛今朝都相信我能照顾好你,你何必狐疑?你我三人是机关谷旧识,本该互相帮助。 嗯。谢无言微微一颔首,比水还淡的语气,透着些还不熟稔的,试探的好意:多谢了。 薛玲愣住。 片刻时间过去,他才终于回过神来,自知失态,尴尬地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谢无言的目光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薛玲对黎琛死死捏着的那点醋意,不情不愿地放下了一些。 外头都传,说玲珑门门主闭关,弟子一切修炼事宜且交由镇海山庄庄主温灼代为管理。 黎琛如何了? 黎琛?啊,说的是那位黎门主薛玲把字不紧不慢地一个个往外丢,笑的令人捉摸不透:谢师兄,我直接告诉你答案,总归无聊了一点,要么、你猜?哎别拔剑!有话好好说!!! 薛玲倒不是想故意卖关子,只是难得能和谢无言独处一室,想和他多说说话罢了。 可看着谢无言盯着沉默的自己,一副欲说还休的神情,心里不由得黯淡了一分。 薛玲并不后悔坐上宗主之位,但因此与谢无言错过,说不遗憾,也是骗自己的假话。 不过,比起对谢无言的遗憾,他对黎琛的不甘与嫉恨倒是更多一点。 薛玲还以为没人能打动谢无言那颗冰冷的心,自己只不过是诸多仰慕者的其中之一,却不料那二人的关系,并非自己以为的水火不容。 谢无言提起他时的表情,还有他曾独独送给他的失望,愤怒,欣慰。 自己这一生,大抵是无法企及了。 谢无言得知黎琛此刻身在红霞一线天,立刻便动身前往,薛玲看他如此心急,也就没有挽留。 特意收拾出来,让薛玲在门前徘徊数日辗转反侧的这间房间,瞬间又空空荡荡了。 斜靠在冰冷冷的墙边,薛玲略有点失落,身旁却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我就说,那般漂亮的男人怎会看得上你。 薛玲侧过头,眼看是自家姐姐,只能苦笑一声,落寞道:姐,你还挖苦我呢。 哪敢啊。女人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不上你,你就多等等呗。 薛玲自嘲一笑:这事情是能等出来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看上的男人早死,或者,你努力活长一点,把那男人生生熬死,不就有机会了吗?我们合欢宗看上的人,哪里能有溜走的? 薛玲忍不住笑出声:噗。 道理是歪了点,不过,并不是完全不对。 修仙者动辄千百年的寿命,不到大限之日,还不知道谁赢过谁呢。 - 黎琛一直都没有醒来。 自从逆灵决解除以来,已经过了三年的时间,受剧毒重伤了五脏六腑和灵脉的黎琛一直养在红霞一线天。 只是,他一直没有醒来。 三年来,一次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谢无言常常觉得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是探了一圈灵脉,少年的脉搏却平稳的可怕,与正常人无异。 今天是每月十五,霁花按照惯例来给黎琛送药,盛今朝也来一起凑个热闹。 他们二人如今都是谢家的门生,帮红霞一线天的重建做了诸多帮助,短短三年,已经将那些破败荒废的建筑修复了九成之多。 霁花从药盒里取出一个个小油纸包,里面装着药量精准,飘着草药气息的各类药材。 这次不仅配了汤药,我还配了几枚药性有些刺激的丹丸不过,对人体无害,只是试着刺激他一下。 看谢无言点头,霁花立刻将药草逐一放入煎锅,开始熬药。 其实霁花不必征询谢无言的意见,他也完全放心他的技术。 而且换做谢无言来,说不定会以毒攻毒,下手更狠。 盛今朝和他一样不太懂药,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看煎药的过程,在看见黎琛喝下药后,眉头微微抽动,不禁兴奋道:黎师弟有反应了!莫非有用? 这反应倒的确是头一回的,众人激动地等待了一会,却并没有等到黎琛接下去的反应。 过了一会,他依旧是闭着眼睛,对声音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就连一开始蹙紧的眉头,也已经无声无息地放松开来了。 众人紧张激动的心脏也再次落回原地。 连续三年,每月十五都要如此失望一番。 实在是让人有些灰心丧气。 谢无言沉思片刻,忽然说了一句:以后,不必再配药了。 啊?黎琛一愣:不、不救了吗? 吃了三年的药不见醒来也不见恶化,如此看来,不是用药与否的问题。盛今朝帮谢无言说出了心中所想:不如让黎师弟先缓缓身子,等醒过来了,再考虑要用什么药。 也好。 霁花有点失落,眼看气氛略显压抑,盛今朝赶紧把谢悠叫了过来缓解尴尬。 谢无言原打算回去修炼的,但看见谢悠来了,不禁停下脚步。 刚想看看谢悠,小少年就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屋子,用还没完全褪去稚嫩的声音朝屋里的霁花打招呼:霁花哥,好久不见! 三百年前,谢悠同样中了剧毒,不过比起黎琛,他的毒有药可解。 只是身体上因此落了病根,霁花为了防止他阳寿因此折损,用药减缓了他的生长速度,导致谢悠活了三百年,竟还是一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相貌。 谢无言慢悠悠地看了谢悠一眼,一时有些恍惚。 刚遇到黎琛的时候,他似乎,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年纪吧。 谢无言对那些修炼的仙术过目不忘,对人的事却并不怎么用心去记。 只有黎琛与自己的一些经历,不知为何,常常盘旋在脑海深处。 明明只是一些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谢悠在霁花的眼神示意下,这才看见一旁的谢无言,瞬间愣了神。 谢悠和谢无言这位家主大人的关系并不是特别亲密。 三百年,也就见了不过三四次面。 小少年也显得有些慌乱,赶忙向他这个长辈行礼。 还是这么青涩。谢无言回忆两人初次见面似乎也是如此谢悠一见到他就双膝跪地忙着要磕脑袋行大礼,气的谢无言直接把他丢给了盛今朝。 谢家讲究的不是规矩,是实力。 在盛今朝身边养了几年,谢无言检查了一下成果,小少年总算是没了死板的样子,只是行事青涩温吞,一副很好捏的软柿子面相。 他原本想把谢悠扔到镇海山庄,在温灼那边历练一番,可一想到温灼那儿都是些被镇海山庄护的周全天真的弟子,便立刻打消了想法。 谢家当时门生也多了,谢悠只能跟着那些门生起居生活,渐渐也有了些谢家该有的样子。 但私底下,到底还是符合这张脸的一个年轻孩子。 第276章 见他久久不语,谢悠那还有点孩子气的脸缓慢抬起,小心翼翼道:大人? 谢无言其实希望他别这么拘谨。 可有些话想要说出口,于他而言,也是件难事。 他别过头,默默背过身子:你们有话便说,不必顾及我。 霁花有点尴尬,好在谢悠如今也嘴甜会哄人了,忙道:那怎么行,您是家主,我是晚辈,当然该以礼相待这是辰仙长说的。 他口里那位辰仙长是照顾他的诸多谢家门生之一。 这规矩既是谢家教的,也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换作平时,谢无言没什么好说的,也就走了,今日突然起了点玩笑的兴致,问谢悠:我和辰仙长,谁说了算? 谢悠一愣,忙笑着答:自然是您。 谢无言轻哼一声,算是认可。 少年人心气不稳,忍不住追问:您从前和父亲是如何相处的? 谢无言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帷幕后,仍然一动不动的黎琛。 认识谢淮的那段时间,黎琛还在他身边,一切如常。 当初的自己固执地想要掌控一切,自以为将一切牢牢握在掌心。 最后,虽然结局也不坏,但是这样的黎琛,这样的是他所渴望的吗? 谢无言揉了揉微僵的眉心,道:你父亲还在世时,也不过喊我一声少爷,平日里与我相处并非主仆上下,而是兄弟一般的。 那,大人于我,便是亲近的父兄长辈一样的存在。谢悠抓住一点机会,试探性地问:我以后可以常来找您玩吗? 有何不可? 谢悠展颜一笑。 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霁花和盛今朝都从一开始的紧张,逐渐放松,眼神里流露出欣慰的神情。 谢悠一直都很想亲近谢无言,无奈谢无言平日不是在闭关,就是闭门不出翻译古籍钻研阵法,就算是他们这几个亲朋,想见一面都不容易。 虽然今日见面,只是盛今朝临时起意,但结果是好的,便万事大吉。 只不过 谢悠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临走前,他远远望了一眼谢无言,屋子里除了他们已无别人。 谢无言仍然站在床边,默默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 谢悠曾好几次来看过,床榻上久久安眠,却没有死亡的那个陌生人,比起自己要大那么一些,相貌哼,勉强算是势均力敌,其他的,几乎一概不知。 他问过霁花,霁花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让他问盛今朝。 盛今朝则一脸坦诚地告诉他,那是家主大人的徒弟。 谢悠当时年纪小,为了这事追着盛今朝问了好几日,还是不肯相信那人是家主大人的徒弟。 师徒该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他只在辰仙尊那儿见过,辰仙尊是个爱热闹的人,徒弟有浩浩荡荡几百号人,他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但都管那些人叫徒弟。 若是辰仙尊的徒弟病重昏迷,百年不醒,谢悠保证辰仙尊别说去探望了,他连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个徒弟,恐怕都不确定了。 辰仙尊之前也问过谢悠,要不要当他的徒弟。 谢悠连连摇头,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打死都不想拜谁为师。 可是 如果是家主大人这样的师尊,谢悠想,他很愿意成为他的徒弟,独一无二的那个徒弟。 可惜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徒弟了。 谢悠望着谢无言的背影,偷偷在想,或许他还可以等等。 说不定,有一天谢无言不想再等了。 说不定他会想要一个新徒弟。 而他也不介意,做谢无言那个并非独一无二的,第二个徒弟。 - 谢无言并不知道那么多人,都在等待黎琛的苏醒。 或者,准确来说,他们是在等待谢无言放手的那一天。 与其说谢无言没想过放手,不如说,谢无言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想的太过复杂。 他的徒弟一直不醒,那他就等到他醒来为止。 偶尔被繁杂的回忆纠缠时,谢无言会去闭关。 他闭关的地点在红霞一线天后方的一处深山中,山巅路途陡峭,山脚有天然灵泉,冬暖夏凉,说是天生宝地也绝不为过。 冬天时,山巅上会生长出晶莹的,宛如冰雪塑造的冰晶花。 他们数量不多,却生命力极其顽强,簇拥着生长,远远看着像一片冰原,格外美丽。 这种花对低修为的修士有些用处,对他而言百无一用,谢无言只是偶然看到,便记住了。 待冬天结束,春天来临,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只是那种心情好像包着一层透明的膜,埋在胸口里,挠不穿抓不破,怎样也求不到解法。 那次闭关他结束的很早。 这对谢悠来说是件好事,冬天他总能以风雪寒冷为由,跑去谢无言那儿避避寒。 虽然他并不知道,谢无言为何一到秋末便会出关,返回朱霜殿内。 兴许是不喜欢冬天吧。 春去秋来,转眼,又快到一个千年。 仙界空前繁荣,数百数千的门派星罗棋布这片大陆,红霞一线天如今并不只是重现当年的辉煌,更是让谢家广纳天下门生。 曾经独霸一方的玲珑门,如今虽不比谢家,但在温灼和副门主成小鳞的管理下,倒也名声不小。 谢悠也渐渐意识到,那个曾成为玲珑门弟子噩梦一般存在的门主黎琛,便是谢无言总是一个人默默去看的徒弟。 近千年的时间过去,黎琛仍然没有苏醒。 谢悠鼓起勇气,终于去和谢无言提了拜师一事。 谢无言有点意外。 红衣的仙尊轻轻垂眼,未置可否,甚至都并未在看谢悠,可是看他眉宇间那轻轻微皱的弧度,谢悠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瞬间他紧张的喉咙都在滚动,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再考虑的周全一点,为何不选个更正式一点的环境,为何偏偏要挑谢无言修炼前的时间,早知道就 谢无言并不知道谢悠此刻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沉默片刻,语气平淡道:该教你的,我已经都教你了,拜师反而限制了你。 你天生木火双灵根,至今未洗灵根,不如去玲珑门拜成门主为师。 他过去也是木火双灵根,应该能对你有所指点。 谢悠起初还想再挣扎挣扎,可等到谢无言说完,自己已经羞愧到无言面对他。 谢无言不收自己为徒,是为他的未来着想,可他想成为他的徒弟,却有别的私心。 谢悠还知道,自己若是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谢无言说不定会同意。 毕竟和谢无言相处最久的盛今朝也说了,谢悠是谢无言除了黎琛外最在乎的人,他的愿望,他从来不会坐视不管。 可谢悠实在不想在谢无言眼前那样不堪。 谢悠轻轻一躬身:晚辈明白了。 谢无言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自己或许伤了这个年轻人的心。 这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愿望罢了,谢无言虽然修为上已经达到了巅峰,战力更是极致,放眼整个仙界,几次大比,全都轻松取胜,连称得上对手的人都并不存在,但他还并不打算现在去抗飞升之前的渡劫天雷。 并没有人询问他,为何不飞升。 谢无言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只是自己不飞升真仙,并非是为了黎琛的缘故。 他只是对飞升后的世界,暂且,失去了一些兴趣。 绝非是为了谁的缘故。 被拒绝的谢悠避开人多的宫殿,一个人闷头往偏僻的地方走。 他现在实在心里难受,谁也不想见,更怕自己的状态被盛今朝和霁花那些前辈看出端倪。 修炼最忌心性不定,他这样子委屈生气,实在不像个炼虚后期的修士。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那间紧闭大门的宫殿前。 谢悠一愣,抬头看了看,果然是那个地方关着谢无言唯一一个弟子的宫殿。 这里地势偏僻,却紧紧贴着红霞一线天那片牡丹田的万年地脉,灵力极为充盈。 谢悠心里第一次生出了阴暗嫉妒的心思,他攥紧手心,快步推开殿门,闯了进去。 不多时,霁花恰巧也踏入此地,惯例地送药检查。 他才走进殿内,便看见谢悠僵硬地站在寝殿深处。 霁花觉得奇怪,招呼他:小悠?你怎么在这? 谢悠转过头。 在看见少年脸上的茫然与无助后,霁花瞬间意识到不对,赶忙跑了过去。 寝殿深处,床帏之内,只剩一张空空的床榻。 第277章 等到他们几人闯入谢无言的寝殿时,屋内根本就是空无一人,左右侍者也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谢无言并不常回寝殿。 他难得去看了一趟红霞一线天的牡丹花海。 看了百年千年,将来兴许还要看上万年,再好的美景怕是也会腻味,和人一样。 谢无言是这样想的,不过,他还不清楚自己何时会腻。 牡丹花海似乎还如过去一样美丽,遍野的正红,与天上的晚霞日日争艳,不分伯仲。 而那朵红色的王株深深扎根于地脉之上,独自绽放。 多亏了红白两朵王株的力量,两个世界得以并行存在,此刻,距离那场大火已经过了近千年的岁月。 在另一个世界,他们是否也得到了想要的结局? 黎琛和他,是否还活着? 谢无言伸手触碰王株,那美艳的花瓣轻轻颤动,扩散出分外庞大的灵力波澜。 师尊。 他似乎听见了蛊惑般的声音。 谢无言微微皱眉,立刻抽回手,立刻清醒过来,他不该妄想动用王株的力量的。 师尊? 又是一声,伴着浅浅的轻笑,过分真实地传入耳中。 谢无言怔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愤怒转身想要破除幻觉,却望见交叠的牡丹花影中,少年静静立在花海中惬意地吹着风,任由晚霞时分微凉的风,将他的生命衬得鲜活漂亮。 等你好久了。黎琛笑呵呵地说着那些曾让他嫌恶又无可奈何的玩笑话:怎么这副表情?我来的是晚了一些不过,师尊总不能已经把我忘了吧? 沉默了好半晌,谢无言终于轻轻闭眼。 逆徒。 他并不严厉地骂了一句。 黎琛笑着应了。 谢无言早想好了不知多少种方法,来处置这个一睡不醒,荒废修炼的逆徒,他记性很好,每一个惩罚的方法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看在他走了这么久,这一次,谢无言决定宽纵他一次。 就这一次。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好的]完结啦,会有几个福利番外写写感情线后续[比心]有兴趣可以看看 这本是肚皮比较早期且稚嫩且坑品不太好(咳咳)的一本文,前后跨度n年,想必很多老读者都等不下去了哈哈哈,肚皮也一度想要残忍弃坑,好在基友小朴对我使出夺命连环催,总算是坚持了三个月,把他填坑写完了! 如果是一路看完的读者宝子可能会发现,哎呀怎么这个伏笔没回收啊?,哎这里没怎么看懂,有这些疑问当然是正常的(尴尬挠秃头),因为肚皮中间坑文的时候,丢过一次大纲,并且每次想要填坑的时候,都会重新看一遍旧文然后重新写大纲 都说人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我的大脑每三天也会重置,这就导致每次写大纲的时候,都会写出不一样的后续,中间肯定有几段非常的凌乱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总之,说了这么多缺点,如果你还是看完了,肚皮真是非常感动!! 肚皮一定会写出越来越成熟的作品的! 爱你们! by肚皮有池塘.2025/10/12[红心]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52书库呀~www.52shuk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