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撩的女人竟是财阀千金》 第1章 [gl百合] 《我撩的女人竟是财阀千金gl》作者：晒月光的树【完结】 文案： 李念一x姜嵇 野草系留子打工妹x外冷内呆财阀养女 半夜嘴馋买个夜宵吃吃而已，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大的惩罚？李念一想不通。 那具尸体从自己头顶砸下来的时候李念一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下意识的那一抬头，她只看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她这是……目睹了凶案现场……？ 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下一个死的人是不是就轮到她了？ 更糟糕的是，死者还是她认识的人。 * 东京最燥热难耐的夏天，李念一遇到了姜嵇。 爱意萌生在湿漉漉的雨季，就像雨水敲打了树叶时发出的那种闷响，叫人的整颗心都浸在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潮湿中。 李念一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撩了一个没经验爱害羞的单纯可爱女人，结果几天不见，姜嵇直接摇身一变成了财阀家的大小姐。 李念一：？？？ 但好在，她不是个会因为身份门第而自卑的人，姜嵇对她的吸引力也并不会因为某些外在的因素而消失，李念一确信。 只是这个女人虽然长了张很会的脸，实际上却是个呆子，她都把鱼钩递到姜嵇的嘴唇边了，这女人愣是连饵都没敢舔一下。 无数次勾引未果后，李念一是真没招了，她决定当那个先告白的人。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未来的计划里有你的那种喜欢。你愿不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女朋友呢？” 姜嵇紧紧看着她，那种眼神她很难描述，深沉的、眷恋的、刻骨铭心的……就好像，那将会是此生的最后一眼一样。 良久。 她道：“愿意啊，我怎么会不愿意。念念，我也喜欢你。” 那一刻，心动如潮水翻滚般铺天盖地，她扑进姜嵇的怀中紧紧拥住这个人，她听见了姜嵇滚烫的心跳，和她的心跳声慢慢融合在一起。 * 可惜命运从未真正掌握在李念一自己手中过，她自以为的幸福不过是个被精心粉饰的陷阱。 种种证据都证明，姜嵇就是当初那个和她擦肩而过的犯人，她身后是一个更加庞大的犯罪集团。 “念念，我说过的，我是个坏人，从来都是。所以，不要对我抱有期待。” 某个瞬间，李念一好像看懂了姜嵇当初的那个眼神，隔着不算遥远的时空。 然后，东京下雪了。 * 内容标签：都市 甜文 悬疑推理 钓系 he 对话体 主角：李念一，姜嵇 ┃ 配角： ┃ 其它：双向奔赴，豪门虐恋 一句话简介：发现女朋友疑似杀人犯怎么办？ 立意：做个好人 第1章 粉色雨 凌晨三点，塑料雨靴踩在湿漉漉的路面上的声音响亮得有些突兀，李念一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下的动作。 细密的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呼吸间都是雨水的气息。 但不知为什么，李念一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她紧了紧提着塑料袋的手，纸碗中的关东煮还冒着热气，蒸得指节处的皮肤微微发热。 她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加快，半小时前从噩梦中惊醒的那种微悚又开始顺着头皮攀爬。但越是这种紧张的时刻，她就越喜欢胡思乱想。 李念一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刚刚的那个梦，有点模糊了，依稀记得好像和追逐有关，或许是最近压力太大的缘故，她那时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不要命似的一路往前狂奔，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无名的野兽撕咬啃食或是被恐怖的连环杀人犯揪住头发…… 思维一发散就止不住了，漆黑的夜里渺小的路灯被雨幕折射成模糊的光晕，雨水砸在井盖上时竟然给人一种脚步声的错觉…… 这样的天气加上这种时间，真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恐怖小说或是电影的情节，某几个瞬间，她脑中会闪过几帧《美国精神病人》的画面。 胡思乱想间，租住的小公寓楼慢慢近了，李念一那颗有些紧张的心也稍稍放下来，她开始想自己刚刚应该再买一瓶冰可乐的。 可下一刻，一声沉重的闷响在身后炸开打断了她的惬意，顿时，水花四溅。 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身体先僵硬地转了过去，躺在地上的那人死死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熟悉的惨白面容和暗红的血液刺痛了李念一的大脑神经。 轰！！！ 某种不可名状的惊怖在李念一的思维中胡乱地呈烟花般爆炸。 凌晨的小糠雨，在她的毫无察觉中隐隐的变大的趋势。 下意识，她抬头朝上看去，雨水模糊了李念一的眼睛，可她还是捕捉到了七楼栏杆处迅速消失的那抹黑影，那人脖子上银白色的饰品在夜色下惹眼地闪烁两下。 李念一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遏制住自己没尖叫出声，她拖着自己有些不听使唤的手脚转身往刚才出来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疯狂跑去。 凶手还在公寓楼里！ 大脑一片空白，那是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便利店离公寓只隔了一条不算太宽的马路，求生欲驱使她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心跳如鼓，每一下都狠狠击打着耳膜，恐惧如同涨潮一样漫上心脏。 冷静、冷静…… 李念一不断试图稳定自己如水花般乱溅的思绪，终于，那点微弱的光源越来越近。 便利店的玻璃门在感应到有人靠近后自动开了门，坐在收银台打着哈欠的店员在看到来人的身影后露出疑惑的神情。 “李，你怎么又回来了……诶？发生什么了吗？怎……” “快点！锁门！” 李念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可以如此尖锐，不用想都知道此时此刻她的脸有多扭曲，被雨淋湿的长发毫无章法地贴在脸颊上，简直像是被海草缠身的水鬼。 店员被她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给吓醒了，可不等对方反应，急疯了的李念一就冲进收银台从抽屉里拿到感应门的钥匙，一口气翻出收银台，颤抖着手将钥匙怼进锁孔将感应门锁定。 做完这一切，李念一脱力般瘫软在地上，她才终于从嘴里品到几分腥甜，不知何时，下唇已经被她给咬烂了。 “李，到底发生什么了？！” 店员有些不知所措，李念一的样子实在有些吓到她了。 “报警！快报警！我刚刚看见……看见有人坠楼。” 不知怎的，“杀人”两个字在李念一口中转了一圈后她却吐出了另一个词。 她抬眼看向玻璃门外的各种闪着灯的招牌映在积水的倒影中，又被细密的敲打成破碎的血色，某一刻好像和刚才那具尸体重合在了一起。 店员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面容紧张地报了警。 可忽地，李念一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一个极其致命的错误，瞬间，浑身汗毛倒立。 雨幕中，披着黑色塑料雨衣的女人缓步走到楼下。 她是目光在撒了一地的关东煮和倒在一旁的廉价透明雨伞上扫视一圈后，就径直朝地上的尸体走去，她蹲下身在尸体身上翻找了几下，似乎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几分钟时间她又鬼魅般消融在夜色中。 凌晨三点的雨没有颜色，直到它冲淡了尸体身下的血迹。 * 从警局出来时，李念一整个人还是恍惚的，她感觉今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荒诞，陪着她过来做笔录的店员拍了拍李念一的肩膀： “李，你状态不是很好，要不先回去休息吧，今天下午的兼职先跟店长请个假，或者调一下你的排班。” 毕竟任谁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情大概都不会有心思继续上班了吧。 李念一扶着店员缓了缓自己的身子。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在女孩关切的眼神中李念一再三保证自己会照顾好自己，才终于把人送走。 她用力闭了闭干涩的眼睛，可脑海中铃木和子惨死时瞪大的那双眼却始终挥之不去。 是的，今早死去的那个女孩，是李念一认识的人。 她是李念一的直系师姐，铃木和子。 既是死者坠楼时唯一的目击者，又是死者社交关系网中称得上“密切”的一员，李念一彻彻底底被卷入人命案子里了。 天知道，李念一这个人最害怕的就是麻烦了，可偏偏却叫她碰上了最麻烦的事情，更何况，成为目击证人什么的，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命很长的角色。 更何况那个警察还明确说了，由于涉及他杀，之后随时可能再询问她相关细节，甚至参与现场还原实验。之后的日子恐怕很难平静了。 刚出过命案的公寓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不去了，她失魂落魄地在附近的小旅馆开了一间房。 好在今天是周末，虽然还有兼职，但好歹不用回实验室整理数据也不用开会，这么想着，连李念一自己都觉得自己命苦。 第2章 旅馆房间内，李念一躺在干燥柔软的床上，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后，困意袭来，她挣扎着将汗渍渍的白t脱掉，然后就迷迷糊糊钻进了被窝。 要不是被今天的突发事件打扰，她原本应该在吃完夜宵之后再美美睡个回笼觉的……越想意识越模糊，白花花的天花板慢慢变成了一个小缝又很快消失不见。 恍惚间，李念一好像再次睁了眼，只是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纱，叫她如何都看不真切。 “姓名？” “……李念一。” “年龄？” “23岁。” “住址？” “东京都文京区白山4丁目。” “你和死者认识？” “嗯，铃木是我师姐。我们都是田中教授的社会心理研究室的学生……” 李念一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她回到了在警署被问询的时候。 其实刚开始她是不想透露自己在现场还看到了第三人的，李念一只想安安心心度过在日本的这两年时间，不想惹祸上身，特别是这种事情，能不招惹就尽量不招惹。 可是逃跑那会儿情况太紧急，手里的关东煮和伞都在慌忙间落下了，凶手必然已经知道有人目睹了他的行凶过程，甚至已经可以锁定她的住址。 这种情况下只有凶手被抓住她才能安心。 坠楼案于是上升成为了凶杀案。 面前的女警反复询问每一个细节，于是李念一的思绪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被拉回那个时刻，隔着七层楼的高度和朦胧的雨丝，她将脑中定格的画面不断放大、再放大。 “那人披着雨衣，帽子很宽大，应该还戴了口罩，看不清长相。身高挺高的，高高瘦瘦的那种，但却没有瘦弱的感觉……哦对了，她脖子上戴了一个项链，应该是金属材质的……” 李念一其实有些轻微的近视，但她是临时出门，没有戴眼镜，更不可能戴美瞳，可回头想来，她都惊讶于自己居然会记得这么多的细节。 忽然，李念一莫名感觉有些冷，她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抬眼时却发现女警消失了，狭小的证人询问室兀的宽阔了很多，墙面在她环顾周围的那一刻完成了消失瓦解的动作，继而出现的是夜色中阴冷的公寓大楼和脚边死不瞑目的尸体。 披着雨衣的黑影依然看不清长相，甚至可以说更加模糊了，可是李念一就是能感觉到那个人再看着她，蛇一样冰冷粘腻的眼神在她的身上停留着。 动一动！动一动啊！ 李念一在心里疯了一样叫喊，可是她的脚就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拼尽全力也无法挪开半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黑影慢慢下楼，而自己则只能如同对方的囊中之物一样站在原地，她甚至连闭眼都做不到。 靠近，再靠近。 李念一好像听见了那人雨衣上滑下来的水珠跌在脚下时的声音，她瞪大眼睛，拼命想看清那人的样子，可眼前弥漫的水雾阻碍着她的视线，只余那人脖颈间闪烁的寒光。 呼哧，呼哧…… 李念一感觉自己胸腔中的氧气越来越少，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黑影不断地走向她，到最后几乎就要贴着她的皮肤了。 沉重与惊恐间，李念一猛地从梦魇中挣扎出来。 她睁开疲惫的眼，心脏跳得剧烈，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这觉还不如不睡，睡醒之后反而觉得更累了。李念一努力放空大脑放松紧绷的身体，以此换去半口的喘息。 伸手摸出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了，不过还能赶上下午的便利店兼职。 李念一决定不请假了，钱还得挣，饭还得吃。撑着沉重的身体起床，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便利店了，结果却惊天霹雳地得到了被辞退的结果。 “为什么？！！” 第2章 燥热的夏天 不对劲，很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李念一看着屏幕上新鲜出炉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继丢掉便利店收银员的工作之后，她打工的拉面店也在铃木坠楼的第二天就火速把她给开了，甚至她前不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应聘上的语言学校中文助教的岗位也通知她临时换了人。 至此，李念一养活自己的三份兼职全都砸了，她彻底成了无收入人员。 李念一不是没有质问过她被辞退的理由，可便利店店长明确表示“聘用跟凶案有牵扯的员工会给店里带来麻烦 ”。 而剩下两份工作就连理由都懒得给她，反正这些活计从来不缺像李念一这样的廉价劳动力。 事情发展到这里，即使李念一再迟钝她也能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摊上大事了，铃木坠楼事件的背后说不定还埋藏着某些更深的阴谋，以至于她们这样的小人物连生存都不被允许了。 怎么办，要走吗？躲回国去？ 可是她的留学生涯才开始两个月时间，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她实在不甘心。 不幸中的万幸是，李念一已经暴露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了，作为重要证人，她少不了要配合警方查案，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有人动手除掉她，反而有可能在警察面前露出更多马脚，这倒是给了她一层生命安全的保障。 只是现在李念一没钱搬家了，她租住的那间公寓已经是经济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最低选择了，骤然间又失去了收入，要是真换房子的话，她或许就可以考虑考虑上街乞讨了。 李念一自认为是个情绪挺稳定的人了，但再情绪稳定的人在遭遇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都很难不崩溃吧。 她垂头背着装满简历的帆布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晚上九点的涩谷热闹非凡，更何况今天是东京梅雨季中难得的晴天，似乎每个路过李念一的人脸上都挂着笑意，全世界好像只剩她成了最倒霉的人。 夏天啊，燥热的夏天，令人讨厌的夏天，蓄满胸腔的烦乱无处发泄。 头痛、脚酸，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忙忙碌碌一整天，又是带本科生做实验，又是写论文看文献，干完活还得继续去找工作，把网上招聘的合适岗位一个个问过去，结果全都被婉拒。 去死吧这个世界！ 此刻的她怨气重的堪比贞子。 虽然李念一一直以来都挺穷的，但她很难在享乐方面亏待自己，毕竟身为孤儿，她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拼命打工赚来的钱每一分都有被好好得花在自己身上，有时还会被消费在六本木和银座这类地方。 只是今夜，她对那些喧闹的场所是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了。 她不知道去哪，却也不想回公寓，于是只能像鬼一样在路上飘来飘去，任由自己的身体毫无意义地变得更加疲惫。 大脑完全放空，停止思考，李念一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 周围环境也不知是从几时变得安静下来的，或许是在她拐进弄巷的时候开始的吧，反正这种事情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这里实在是太偏了，大抵很少会有人有兴趣来探索这种地方，所以周边的小店显得有些冷清。 它们都是被这个繁华城市遗忘的一角。 李念一随便推开了一家风格还算符合她审美的酒吧，空间不大，只有吧台的位置和几张小桌子，都是空着的，给人的感觉很舒适。 店里播放着她没听过的英文歌曲，旋律有点惆怅的意味，倒是符合她现在的境况。 听见门铃的声响后，有人从里屋走出来，地板发出清脆的踩踏声，李念一没抬头，她坐在吧台前的高椅子上，随手翻看桌面上的酒单。酒单被制作得像是手帐本一样，图文都是手绘的。 比较奇怪的是，那些酒都没有名字，只是单调的编号，她指尖随意点了点某个数字。 “您好，要一杯十六……号。” 对上眼前人的视线时她不由怔愣一瞬。 眼前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大概率是调酒师，长长的头发披在肩头，眉眼间难掩英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出奇地好看，甚至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李念一有点不太能形容出这双眼睛看着她时的感觉，似乎……有点心痒痒的？ 就好像，你不抱任何期待地买了一个盲盒，结果却拆出了最漂亮最精致的稀有款。 不过这个漂亮的调酒师在看见自己今晚的第一个客人时貌似也有一瞬间的发愣，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以至于这个小细节被李念一给忽略了。 “十六号的话酒精浓度会有点高。” 女人的声音也出乎意料的好听，冰冰凉凉的，像早晨六点的小雨落在裸露的皮肤上，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没关系的，就它了。” 李念一酒量不算好，但她难得想放纵一下，反正她已经够倒霉了不是吗，也该触底反弹了吧。 调酒师没再说什么，沉默地开始做自己的工作，冰块碰撞间发出叮叮当当的动静，李念一就静静地看着她。 第3章 其实眼前这人的穿着一点也不“调酒师”，工字背心、宽松的工装裤，除了脖子上一条素净的锁骨链以外身上就没有其他配饰，随着动作而俞加清晰的手臂肌肉线条给她整个人平添几分欲色…… 嗯，像是拉拉电影里身强力壮的水管工，这样打扮的女人居然在酒吧里调酒，感觉有点奇妙。 不知道是不是在工作的缘故，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冷冷的，让人觉得她似乎不是个好接近的人……但也说不定，也有可能是个表面高冷实则不经撩的单纯老实女人。 李念一撑着下巴天马行空地猜测着有关这个女人的一切，浪漫的音乐、暧昧的灯光……这些恰到好处的氛围给女人赋了一层神秘的弧光，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这些天经历的糟心事。 自己的眼神像沾了胶水一样无意识地粘在了人家脸上，结果在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女人的视线。 “您的酒好了。” 她将一杯漂亮的蓝紫色渐变特调推到李念一面前。 “谢谢。” 李念一全然没有视线追逐对方却被抓包的窘迫，漾着笑意的眼神毫不吝啬地和那人缠绵起来，女人被她看得忍不住别开眼，而李念一却是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酒。 看来是后者呢。 “调酒师小姐，我看这里貌似只有你一个人，你还兼职店长吗？” 李念一熟练地挑起话题。 女人像是没料到客人的主动搭讪一样，反应有些呆呆的，冒出几分可爱气，随即才回答道：“既是老板也是员工吧，我比较喜欢安静，就没雇佣员工。” 得到答案后的李念一拖着长而缱绻的尾音“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把店面定在这个巷子里——现在看来我好像是你今晚的最后一个客人呢。” 李念一撑着下巴，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杯中的玻璃吸管，眼神依旧落在女人身上，她继续开口：“要不你坐过来陪我一起喝吧，你这样面对面站在我面前看起来怪有压迫感的。”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绕过吧台坐在了李念一的旁边，她顺手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李念一能看出来，这女人好像不会拒绝人呢。 既然如此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即使再无理取闹一点也没关系吧？ “店长，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可以给我推荐一下你的香水吗。” “就、就是很普通的木质香水，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加你的line把链接发你吧。” 女人大概是没想到李念一如此突然的靠近，她身体悄悄往后挪了挪，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动作不复刚才调酒时的娴熟，竟然有点手忙脚乱的意味。 李念一觉得这人有点可爱，明明长着张清俊的脸，却是个有点呆萌的性格。 “姜嵇？原来你也是中国人啊？” 李念一看着好友申请上显示的对方的名字，心里有些惊讶，她索性直接用中文说： “他乡遇故人，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呢，我叫李念一，木子李，思念的念，数字一，你叫我念念就好。” 两人的距离微妙的拉近了一些，李念一说话时的吐息悄悄喷洒在姜嵇裸露的皮肤上，带着香甜的果酒气息，她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烫，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咳……现在很晚了……念、念念。” “姜老板，你在赶客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怕你太晚回家不安全。” “是啊，很晚了，现在恐怕都没有回去的电车了呢。” 李念一眨了眨眼，那杯十六号特调酒已经见底，姜嵇说的果然没错，十六号的后劲的确很大，她已经感觉自己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了。 “我要是回不去的话，姜老板可以收留我吗？” 姜嵇居然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随后给出自己的答案： “可以的。” “啊？” 这下轮到李念一瞪大眼睛了，她原本就只是想撩一下单纯小女孩的，姜嵇的反应太可爱了让她觉得特别好玩，结果小女孩忽然变得严肃认真地看着她并表示自己可以收留回不了家的李念一。 “你认真的？” “嗯，要是你愿意的话。” 李念一默了几秒钟。 “姜嵇，你凑过来一点。” 姜嵇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靠近了些。 “再近一点。” 李念一吻上了眼前女人的嘴唇，软软的，好亲。 某种隐晦的情绪在安静的小酒吧内流淌，直到将两人都淹没。夏天，燥热的夏天，真是叫人浑身都变得蠢蠢欲动呢。 今晚这杯酒，似乎真的醉了她的理智。 第3章 登堂入室 李念一以前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很随便的人，起码她确定之前的自己不会做出亲吻一个认识了还不到一天的陌生女人这种出格的事情。 错了，是强吻。 这算什么？ 将自己的所有负面情绪转化成外向的攻击欲望然后发泄给别人吗？ 她利用了一个单纯没有戒心女人毫无防备的某一瞬间，然后掠夺了她唇齿间清甜的气息。 她真是个恶劣的人。 要是这个漂亮的女人不能接受同性的亲密而因此有了什么阴影，那她可就罪大恶极了。 当然就算姜嵇跟她一样是女同性恋，也不能掩盖她做错事的事实。 李念一近乎感叹地这样想着，并深刻意识自己的可恨，可她却丝毫没有反省自己的意思，趁着姜嵇石化般僵住的空隙，她捧起女人的脸，坏心眼地用了点力道咬了一下对方的下唇。 直到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微弱痛意，姜嵇才如梦初醒般将李念一推开。 “你在做什么？！” 姜嵇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李念一没有说话，眼神落在自己胡作非为的证据上——女人有些微肿的下唇。 说实话，她其实也有些后知后觉。这并非是某种开脱，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什么病了，特别是那人顶着那样一张清冷禁欲的脸、那样一双湖泊般的眼时，吐出地却是认真而坚定的“可以”。 就好像，自己对于她来说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一样，理智在某一刻落于下风，反应过来时，李念一已经像变态一样强吻了姜嵇，甚至沉溺其中。 瞧见李念一的眼神，姜嵇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你还看！” 姜嵇原本冷淡的声音染上一点气急败坏的意思，冷峻的眉眼看上去都鲜活温热了几分，反倒是更加迷人了。 看来是被讨厌了呢。 李念一涌上一点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既然已经干了坏事被讨厌了，那就恶劣到底吧，她勾起一个笑，像是欧美恐怖电影里那种愉悦犯一样，语气有些轻挑的开口： “诶？” 她的尾音稍稍上扬，带着点蛊惑和微讽。 “不是你说的，要带我回家吗？我还以为你会希望我这么做呢。” “你明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啊，没有吗？可惜呢，我很钟意你的呢。” “李念一，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吗？” 当然不是，李念一这个人最会伪装了，她永远清楚做出什么样的姿态可以帮她在这个社会上更好的生存下去。也就是今夜被酒精冲昏了头，她才情不自禁干了蠢事。 都怪那杯酒。 一个丝滑的甩锅让她立刻原谅了自己的恶劣行径。 “你猜呢？” 李念一一个近身靠近，吓得姜嵇从椅子上跳下来飞出去好远。 有点好笑，她怎么把人家小姑娘吓成那样，真要给人留下心理阴影了。 “这么好奇我的事情啊，姜老板。” 李念一顿了顿，立刻又换上一副遗憾的口吻，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自己有点太戏精了。 “刚才还叫我念念呢，现在就连名带姓的喊我了，真是翻脸无情。” 姜嵇估计活了这么好些年都没遇见这么会倒打一耙的人，丝毫招架不了，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算了，不欺负你了。刚刚亲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好吧，大不了以后我常来光顾这里，多多照顾你生意怎么样？你就原谅我吧姜老板。” 当然前提是如果她能找到新工作的话。 说罢，李念一勾起撂在桌子上的帆布包就准备推门离开。 姜嵇看见她的动作居然有点着急：“你要走了吗？” “太晚了，我该回家了，难不成你真想让我去你家？刚刚的教训这么快就忘掉了？” 话说到这里，李念一轻轻晃了晃自己有些发昏的头脑，心想看来今晚还得破费再打个车。她推开玻璃门，夏夜的晚风夹杂着暖意吹到她脸上带来几分清醒，没走出两步就被人叫住。 “念念！” 是姜嵇。 她快走几步拉住李念一的衬衣下摆，顺着那阻力李念一停住了脚步。 第4章 “我是认真的，念念，跟我回家吧。” 似乎是意识到这样说的确有些不妥，姜嵇立刻找补：“我没别的意思，这里晚上不好打车，你回去肯定要折腾很久，我家就在附近，很方便的……” 还不如不解释，越解释越奇怪。 李念一忽地伸手抵住姜嵇的唇，其实这样的动作也是不妥的，但和李念一刚才的失礼相比起来竟也显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好了，你不用解释，我跟你走还不行吗。不过，你可不要后悔呢。” 李念一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在心里这样大喊着，可面上依然受到蛊惑般荒唐地答应了姜嵇的邀约。 她是真的很抗拒回那栋出了命案的小公寓。 这样近的距离，姜嵇甚至可以看清李念一浓密的、轻颤的睫毛，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她，仿若某种漩涡的中心，下一秒就要将她吸进去。 “嗯，不后悔。” 姜嵇将这当做她给李念一的补偿。 名不正言不顺的，李念一跟着姜嵇回了家，她住的地方的确是不远，可她却没说她在东京的顶级富人区拥有一套大平层啊，千万级别的房子，即便是租，租金也不会是个小数目。 李念一忍不住对姜嵇侧目，考虑起勾引这人叫她包养自己的可能性。 进门时姜嵇给李念一拿了一双棉拖，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住的，家里没有备用拖鞋，只能用棉拖给李念一凑活一下。 “能喝牛奶吗？我去帮你热一杯。” 李念一点头。 趁着姜嵇忙碌的档口，李念一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来这里两个月了，她从没看见过这样的东京，璀璨华丽到让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自己有多渺小。 有钱可真好。 端着热牛奶走来的姜嵇过来打断了李念一的发呆。 “那个，你等会洗完澡可以先用我的衣服对付一下，我家里没有多余的睡衣。” 姜嵇的耳尖很红，搭配说出的话更让人觉得浮想联翩。没等李念一说什么，姜嵇就推着她去了某个房间的门口。 “今晚你睡这里就好，房间里就有浴室，我去给你拿衣服。” 说完她就“蹭”一下走了。 李念一无奈笑了笑，看来这人是真的很担心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真是个矛盾的人，这么“怕”她还要引狼入室。 躺在陌生而柔软的床上时，李念一忽然觉得这些天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一天比一天魔幻。 目睹同一个研究室的学姐坠楼，一口气丢了所有的饭碗，随手撩的女人是个住在东京港区的隐藏富婆…… npc终于要迎来主角的人生剧本了吗？ 不自觉的，李念一回忆起了刚刚那个短暂的吻。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成年人的那些情情爱爱她也没少经历，即便是接吻的那个瞬间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过度的紧张，可现在回想起来，心跳居然加快了几分。 两人之间缠绵的所有细节开始在大脑中回放，女人生涩的反应让这段回味更加旖旎了几分。 忽然，敲门声响起。 “请进。” 姜嵇拿着件宽大的黑色丝质衬衣走进来。 “衣服是干净的，穿着也很舒服，可以当睡衣凑合一晚。” 李念一陷在大床里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是软的，一点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好抬手拽住衬衣的一角，稍微用力，她就连着衬衣的主人一起拽了下来。 姜嵇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在李念一眼中瞬间被放大，下一秒，她就跌倒在了李念一的身上。 “唔！” 不知是谁因这碰撞而溢出生理性的闷哼，身上的女人呼出的吐息氤氲在脖颈间，李念一只觉得皮肤变得更加烫了。 上天作证，这一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嘶，姜老板，我可没有用力哦，你不会是故意顺势而为吧。” 李念一抢先一步甩锅给姜嵇。 “我才没有！” 姜嵇撑着身体起身，手掌按在李念一的耳侧，维持着床咚的姿势，比起刚才也没有远离多少。李念一下意识拨开姜嵇扫在她脸上的长发，轻轻说了句： “真好啊，现在，我和你拥有一样的香气了。” 下一刻，几乎是逃也似的，姜嵇丢下衬衣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真是个经不起的撩拨的女人啊。 摩挲着掌心中昂贵的丝绸衬衣的柔软触感时，李念一忍不住这样感叹着。 但是李念一似乎没有意识到，面对着姜嵇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地去撩拨对方，期待着她露出各种可爱的反应，并因此而愉悦着。 姜嵇大概是把自己平时睡的主卧让给她了，床褥上的气味和她身上的很像，房间里到处都有她的生活痕迹。 在浴室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李念一换上了姜嵇的衬衣，重新躺回床上，她有种穿越到异世界的不真实感，像一颗珍珠藏进了蚌壳，很奇怪，她居然在陌生的环境里感觉到了安全感。 慢慢的，困意袭来。 她梦见了姜嵇。 梦见姜嵇跌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没有轻易让女人跑掉，那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身上那人的腰肢，慢慢的、慢慢的滑进背心之下。 李念一看见姜嵇那被情欲熏蒸得变得微红的脸颊，冰山好像也在她的掌心融化，恍然间手下的那片肌肤似乎开始发烫。 潮湿的、缠绵的、热切的、激烈到极致的…… 情到浓时，姜嵇会俯下身来隔着那条冰凉的项链轻吻她的下巴。 糟糕啊，真是个有够疯狂的梦。 倏地，整个场景变得扭曲而无序起来，明明上一秒她还在床上，一转眼她就又站在了漆黑的公寓大楼下，脚边的尸体愈发血肉模糊起来，那张狰狞可怖的脸死死盯着李念一，似乎在控诉着什么。 耳边再一次响起了噩梦般的脚步声，再抬眼，雨衣黑影慢慢踱步而来，像是一个耐心的猎人。 李念一简直要被这个梦给逼疯了。 每一次都是相同的场景和相同的内容，雨衣黑影就仿佛是个可恶的刽子手般，从来都不肯给她一个痛快，而是一点点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等待着她在这场不知终点的刑罚中慢慢失去理智。 又一次，在张模糊的脸即将碰触到她的前一秒，李念一醒了。 第4章 小鱼跑掉了 虽然昨晚依然做了噩梦，但李念一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以往那么疲惫了，不知道是不是这张舒服的床起的作用。 她一低头瞧见自己身上黑色丝绸衬衣的下摆时，蓦地想起了主角为她和姜嵇的那前半场梦，梦中的场景浮现在脑中时李念一只感觉自己脸颊一热。 睡在满是姜嵇气味的床上，穿着她的衣服，就算是做了和她有关的春-梦也是无可厚非吧？ 下一秒，李念一的思绪被敲门声给打断。 外面传来一个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念念，你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姜嵇的声音后李念一立刻把自己从昨夜的旖旎中给抽离出来了。就凭姜嵇那副不经撩拨的样子，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像梦里那样动作娴熟。 “我醒了，请进吧。” 李念一掀开被子起身，顺势伸了个懒腰。 “念念，我刚刚做好了早餐，你想在房间里吃还是跟我一起去客厅……。” 姜嵇一边开门一边絮絮叨叨着，可是当她看见房间里赤着双腿仅穿着她的衬衣的女人，立刻触电一样别开了眼。 这个可恶的女人！ 姜嵇想再多骂她几句，却发现自己已经满脑子都是她刚刚的样子了。 即使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她也不肯乖乖系好扣子，松散的领口半遮半掩地露出锁骨。 衬衣的黑色和皮肤的白皙对比之下的那种强烈视觉冲突让姜嵇不敢再多看眼前这人一眼。 “你怎么没换好衣服就叫我进来？” “可是你也没问啊。” “你……！算了，跟你说不通，你快点换衣服。” 姜嵇转身就要溜走，像一尾灵活的鱼即将逃进自己熟悉的水域，可李念一却不给姜嵇这个机会，她扯住了她的袖子。 可怜的小鱼被迫在离水最近的岸边窒息。 “姜老板，你的耳朵好红啊。你不会是在害羞吧？因为看见我衣冠不整的样子？” 李念一像是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只觉得这人怎么哪哪都这么好玩。 “我们都是女人，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呢？难不成……” 她坏心眼地将声音稍稍拖长，然后忽然凑近姜嵇的耳边：“难不成你喜欢女人吗？” 这句话像是按下什么开关一样，姜嵇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抽走了李念一手中的衣袖，并且心虚地避开了李念一的话头，虽然她也完全没搞懂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 第5章 “我去盛饭了！你快去洗漱换衣服！” 小鱼跑掉了。 但指尖的香气还在。 哦，现在早饭的香气也飘来了。 闻到了食物的味道李念一才感觉自己有点饿了。 为了再白吃姜嵇一顿饭，李念一决定暂时不逗她了。 虽然差不多有预感到姜嵇应该是个厨艺不错的人，但当她坐在餐桌前的时候还是有点被震惊到了。 这哪里是厨艺不错，是相当好了！ “姜老板，没想到你不仅很会调酒，还很会做饭呢！” 这次她是真的没存什么逗趣的歪心思，而是发自真心地觉得姜嵇很厉害。姜嵇因她毫不吝啬的夸赞而有些羞赧，但嘴角还是很诚实的微微翘了起来。 “你还没尝怎么就知道我很会做饭？” 李念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眼前冒着热气汤色奶白的火腿菌菇汤和金黄香脆的芝士鸡蛋吐司，又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对面还没摘下围裙的姜嵇。 “香成这样了都，这怎么可能难吃的了。” 她咬了一口吐司，发现里面还夹了煎培根！ 好好吃！！ 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也太幸福了吧！ 要是能每天都吃到姜嵇做的饭，就算是让她坐豪车住豪宅她也愿意啊。 “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就只能按照我平时的习惯简单弄了点小吃……你喜欢就好。” “喜欢！相当喜欢！姜嵇你也太棒了吧！” 姜嵇脸上带着的无意识的温柔笑意因着李念一的话而再度加深，当她撇到勺子上倒影出的自己的表情时，只觉一愣。 原来她也会有这么柔软的时刻吗？ “不过倒是挺令人意外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呢。” 按照李念一的思维惯性，毕竟都住大平层了，这么有钱的人不都是请阿姨做饭的吗？居然还会自己动手。 “我一个人惯了，家里有陌生人反倒不太适应，能自己做的事情就尽量自己做了。” “这样子啊……那我呢，我不是也是陌生人吗？为什么可以接受我呢？” 姜嵇语塞。 虽然将李念一带回家是出于别的原因，但仔细想来，她的确没有抵触李念一进入自己熟悉的地方。 “现在，不算陌生人了。” 李念一喝汤的动作停顿了几秒，只觉得这句话真是悦耳。 “看来我对于你也挺特别的呢。” “也？” “哼哼~” 奇怪，今天的汤不是咸味的吗？ 怎么感觉……有点甜。 饭后李念一主动提出帮姜嵇洗碗，算是报答她给自己做了一顿超美味的饭菜。 说是帮忙洗碗，但实际上姜嵇连让她碰水的机会都没给。 姜嵇戴着塑胶手套的时候就好像被套上了一层封印，整个人会变得有点笨手笨脚的，家居服宽松的袖子还会时不时掉下来，李念一就负责站在旁边帮她把袖子撸上去。 李念一能感觉到，自己触碰到她时，女人的肌肉会很明显地绷紧。 “昨天就想说了，你这肌肉练得可真不错。” 李念一想到姜嵇调酒时因为发力而显得愈加明显的手臂肌肉线条。 “我也蛮想增肌来着，就是一直忙着打工忙着上学抽不出时间。” 况且李念一也的确没有闲钱去健身房。 被点到名的女人动作一僵。 “是吗……都是因为工作需要。” 李念一以为她说的工作是调酒，随即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立刻跳跃到一个话题。 “对了对了，说到工作，我其实还挺好奇的，你现在是全职当酒吧店长吗？还是一边工作一边上学啊？毕竟感觉你和我好像也差不多大的样子。” “你觉得我们差不多大吗？” 姜嵇有些诧异。 “难道不是吗？” “我二十七了。” “嚯……” 李念一忽然想到自己昨天在心里一口一个小姑娘地喊着对方，结果这人居然整整大她四岁…… 诶？ 这不对吧。 如果是二十七岁的大姐姐的话，怎么还会被她撩得面红耳赤呢？ 姐姐不是应该很成熟稳重很有经验的吗？ “姜姐姐，你真的没骗我吗？” 李念一忽如其来的称呼转换让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姜嵇语气一滞，但随即立刻反驳：“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撒谎的。” 起码年龄上她确实没说假话，嗯，没什么好心虚的。 “所以姜姐姐，你是不是还没有谈过恋爱啊？” 姜嵇老实地点点头。 恋爱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实在没什么必要，况且，以前的姜嵇从没遇到过能让她产生“想要恋爱”这种想法的人。 “那你可真惨，还是一张白纸呢就遇到了我这种坏女人。” 以前没有，那现在呢？ 李念一仗着这人的双手都被塑胶手套给封印了，肆无忌惮地勾住姜嵇脖子上的素链，稍稍用力，就将她勾到了安全红线以外的距离。 姜嵇的大脑顿时响起了警报。 她该推开她的，可手套上都是洗洁精的泡沫，于是只能僵直着身体，任由眼前这个坏女人胡作非为。 她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似乎在慢慢侵蚀她的身体，心脏好像被她给捏住了一小块，又好像在被什么东西给重重捶打。奇怪的情绪在女人胸腔里反复蔓延。 那是什么？ 姜嵇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对方松了手。姜嵇于是猛然从高空中坠落。 看着这个可恨的家伙脸上那抹略带戏谑的浅笑，她总算清醒过来。 不久前那个人对姜嵇说的那些话开始一句句在她耳边回放，实在刺耳。 几乎叹息般的，她说： “可是念念，你不是坏人。” 我才是。 “你说什么？” 那句低喃被隐没在空气中，在李念一还没来得及听清的时候，就飞快地散成了灰烬。 “没什么……咳——你等会要去哪里吗？我送你。” “姜姐姐，有没有人说过你转移话题很生硬？” 姜嵇：…… 好在李念一并不纠结这些微末，她道：“我等会儿得回学校，下午好像有个早稻田的什么教授来我们学校开讲座，有关ai和亲密关系的主题，跟我最近的课题对口，我还不能缺席。” 学校其实也是一堆麻烦事，铃木出事后研究室更多的任务压-在她身上，警察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找她……然后李念一又想到自己的兼职还没着落，就更是发愁，虽然她也算有点积蓄，但也经不起只出不进呀。 不知道是老天也觉得她太悲催所以有些看不下去了，还是说人在倒霉到极点的时候真的会触底反弹否极泰来，总之李念一最发愁的事情居然迎来了转机。 手机上一串叮咚作响的消息打断了李念一的抱怨，她仔细一读消息，眼睛顿时就瞪大了。 “姜嵇，这回是真捡着馅儿饼了……” 第5章 财阀家的小女儿 李念一走在西园寺家长廊上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不真实，虽然从那笔不菲的工资上就能看出来自己的老板是个有钱人，但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聘请自己当中文家教的人居然是西园寺集团的千金。 有钱人中的有钱人。 这是什么频道？ 财阀家的小女儿？ 为了找到新工作，这几天李念一几乎是在招聘网站上广撒网式的投简历，总会有要她的岗位吧。 没成想好消息来的如此之快，一份家教工作找上了她，工资更是比她前三份工作加起来都要高得多，而且一周只用上四节课。 7000日元的时薪，一次课程两个小时，这还不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李念一不是没有怀疑过诈骗的可能性，但在她接下工作之后那边直接就把一个月的工资打到了她账户上。 看着这真金白银的一串零，李念一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个穷比应该没有被骗的资本，遂坦然接受了这张馅饼。 当她看到雇主家的地址是东京老牌富人区时，更加放心下来。想住进这种地方是需要资产评估的，骗子要是能有这样的身价也不必惦记她那三瓜两枣了。 走进真正的富人区后李念一才发觉自己真是低估了有钱人的奢华程度，原本以为姜嵇的大平层已经够令人咋舌的，可和雇主家的豪宅相较之下，立刻就明白什么叫小巫见大巫了。 这哪里是豪宅啊？ 这分明就是城堡好吗？ 谁把霍格沃兹给搬这儿来了？ 稍微整理了下心情，李念一按响门铃。 反正来都来了，这份工资她势必要收入囊中，只是在看见门牌上的姓氏后她又是一愣。 西园寺？ 哪个西园寺？ 号称日本三-大财阀的那个西园寺集团吗？ 第6章 李念一感觉她今天之内产生的问号比她写论文的时候还多。 正当她头脑风暴之时，门上的小屏幕亮了起来，里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您就是李念一小姐吧。” “嗯。” “请稍等片刻。” 没几分钟大门自动打开了，一个管家打扮的干练女人就站在门前。 “李小姐，请跟我来。” 管家女士微微侧身，将李念一引进别墅内。 这个女人的长相也和声音一样，有种暖阳之下潺潺流水的和煦感，让人不自觉安心。皱纹在这张脸上倒像是岁月的赠礼，不仅未曾给她增添疲态，反而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 “那个……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我是西园寺家的管家，叫我小泽就好。” “那我叫您小泽阿姨吧。” 小泽眉眼弯弯地应下。 “所以……聘请我当中文家教老师的人是……？” “西园寺黛，西园寺家的二小姐。 她最近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呢，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几部中文电影的缘故，非要闹着学中文…… 不过这孩子虽然想一出是一出，个性却意外的执着，每一个技能都得学到极致才肯满足。” 小泽笑声轻柔，语气中颇有几分打趣的意思。 能看得出来，她虽然是管家，但却和这个家的家庭成员很是亲密。 李念一跟在管家小泽的身后，穿过漫长的前院，大片大片浅粉色的蔷薇花圃围在小路的两旁，恍惚间李念一有种置身于童话中的梦幻感。 两人走进城堡般古朴厚重的大厅，走过欧式建筑风格的大理石旋转楼梯进入二楼，二楼走廊很长，侧头时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庭院的风景。 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却让李念一莫名觉得有些压抑。 童话，但是是黑-童话。 小泽将她领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的门前轻轻敲门道：“黛，李小姐到了。” “门没锁，让她进来吧。” 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客观来说是悦耳好听的。她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语气，却能让人感觉出这个人的张扬。 如果姜嵇的声音是早春不肯融化薄雪，看似不近人情，但当她落在你手心时就会因为你的温度迅速化成水； 那么这位千金小姐就是某种夏日的风暴，不由自主让人觉得她是有危险性的。 唉，怎么没来由地又想到姜嵇了，一定是因为她做的饭太好吃了。 小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诶不是？ 豪门副本的新手导引到这儿就结束了？ 李念一心里有点打鼓，也不知这财阀千金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要是这人刁难甚至羞辱她的话，她是忍辱负重地挣钱还是骨气铮铮地离开？ 想到这里，李念一甚至还能抽空佩服一下自己的超绝脑补能力。 她走进房间，将门虚掩起来。 “你好啊李老师，初次见面，我是西园寺黛，接下来的时间就请多指教了。” 巧笑倩兮的少女出现在了李念一的视线中。 她看起来还是个高中生的样子，身上还穿着jk，大概率是什么贵族学院的制服，像是刚刚放学不久。 黑长直，齐刘海，上挑的猫眼。 李念一瞬间在心里感慨： 这就是日本jk吗？ 如此浑然天成的二次元感，仿佛少女漫的主角照进了现实。 不。 这样的形容还不够贴切。 李念一直视着对方眼睛道：“初次见面，我叫李念一。” 黛更像是cult片中笑意吟吟却满脸鲜血的少女杀手或是悬疑电影中天真残忍的反社会人格——那是后知后觉下，李念一从黛的笑容中品味到的感觉。 “那么——李老师，请坐吧。” 她优雅地帮李念一拉开自己身边的座位：“老师有规划好对我的教学安排吗？” 李念一深吸一口气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到脑后，她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这么高的工资她也不能白拿不是，现在的求职市场上，要是没点自己的特色竞争力的话，怎么才能在这人山人海中脱颖而出呢？ “黛，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刚刚听小泽阿姨说，你是因为电影才对中文感兴趣的？如果你想提高口语的话，我们就可以以这个为切入点……” 李念一提早做过背调，西园寺黛学中文只是出于兴趣，并非是为了应试。 既然如此，她的教学就不用拘泥于条条框框的语法或词汇，从口语开始，也更加方便加深学生的探究欲。 不得不承认，李念一是个好老师。 换句话说，她很有洞察力，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最大程度地收集她人的信息，以求快速了解对方，继而在对方舒适的领域进行交际。 这也是很多人都觉得和她相处起来很舒适的原因。 李念一找了一部比较经典的华语文艺片，在国际的知名度很高。 她一边和黛一起看电影，一边细致地拆解台词，帮她了解各种中文的语法习惯，顺便还会涉及到一些剧情方面隐喻的讲解。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李念一象征性地布置下“给你最喜欢的一段剧情进行中文配音”的课后作业。 她说：“黛很有语言天赋呢。” 李念一从善如流地恭维着自己的金主。 一节课就这样极其平平淡淡地过去了，没有她想象中那些抓马的情节发生。上课时管家还提供了水果茶点，上班这么舒适还是第一次。 14000日元如此轻易的到手，她感觉自己都有点飘忽了。 就在她收拾好东西即将离开的时候，黛忽然开口询问： “老师，‘愛してる’用中文怎么说啊？” 李念一眉毛微动，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她轻声开口：“我－爱－你－” 为了方便学生听清楚发音，短短三个音节被她稍稍拉长，黛用不太标准的中文重复了一遍。 “谢谢老师，我记住了。” 从她的表情中，李念一觉察到几分不同寻常的情感。 “黛可以将这句话说给爱的人听，有些情感如果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话，可以换一种语言试试。” “……” 离开了西园寺家后，李念一马不停蹄地赶回学校。 她的导师最近在跟进一个成人依恋理论相关的项目，这个话题虽然早已不新鲜，但亲密关系永远是人类永恒的命题，能够深-入挖掘的东西还多着呢。 前不久她的师姐刚完成了三十份的半结构化访谈，只等她分析被试的情感表达模式。 实验室内，两个人安静地各自忙碌着，偶尔也会趁着教授不在时闲聊两句。 李念一想起这个师姐家里貌似就是从商的，便随意开口： “对了师姐，西园寺集团你有了解吗？” “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啊？” “就是有点好奇嘛，师姐你随便讲点你知道的就行，我就当听故事了。” “西园寺啊……几乎没有日本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吧。” “这么厉害的吗？” “当然了，毕竟能称得上是‘财阀’的，起码得要家族控股多元化经营，财力雄厚到足以影响政局…… 比如西园寺，源自她们家的企业就有金融、商社、房产……大大小小，几乎囊括了普通人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 师姐兴致来了，讲得头头是道，李念一不明觉厉。但此时，她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比起别家财阀，西园寺倒是有一段不知道真假的八卦。” “哦？怎么说？” “据说，只是据说，现如今西园寺集团的当家人曾有过一段极道妻的风-流往事。” 第6章 今天下雨了 “西园寺集团原定的继承人并非如今这位，而是她的哥哥，她其实是被家族安排跟黑崎会的会长联姻的工具，早早就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了。” 听师姐这样说，李念一眉峰一挑：“等下……黑崎会？该不会是那个已经销声匿迹了的黑崎会吧？” 黑崎会，日本八-九十年代那会儿，在广岛极有声望的黑-帮组织，但在十多年前忽然就没落了。 “对，就是那个黑崎会。” 师姐点头，继续眉飞色舞道： “一直有传言说，黑崎会其实就是被那个女人给搞垮的，她以会长夫人的身份一点点渗透、掌控帮派，使用极端暴力的方式夺权，以超雷霆手段让黑崎会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一-夜之间改名换姓…… 以这件事为起点，她开始了正式的继承者之战，结果你也知道了，如今的西园寺集团已经完全成为了她的掌中之物。” 抛开真实性不谈，师姐讲得这个故事真的很有戏剧张力，听得李念一频频点头、啧啧称奇。 “嘛，不过这种事情你随便听听也就过去了，大部分其实都是些八卦报社为了博眼球而编出来的，你懂的，一个女性企业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总是她的桃色新闻。” 第7章 李念一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不过无论这故事是真是假，同她也没什么关系，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家教老师罢了，能见到这位传奇女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此时她的手机铃声乍地响起，李念一只能抱歉地看了一眼师姐，终止了此次的闲聊话题。 “师姐你先忙，我出去接一下电话。” * 晚餐李念一就在便利店泡了一碗泡面随意对付一下，她刚刚接到了坠楼案负责人木元警官的电话，对方表示说，预测到今晚的天气会和案发那天的很相似，警方希望她能协助她们模拟还原现场。 面前的泡面桶还冒着热气，她却不急着动筷，隔着便利店的玻璃，李念一看向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 潮湿的雨季总是让人开心不起来的，会叫她莫名联想到发霉的墙角、晒不干的被子、总是不小心弄湿的裤脚，还有……铃木死亡的那一刹那她看向自己的眼。 搅动着碗里的面，可能泡得有点久，已经有点发囊了，吃进嘴里的滋味实在算不上好。 李念一有点怀念姜嵇了。 还真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这样想着，李念一手指诚实地拨通了姜嵇的号码。 那边响了很久才终于接通，声音有些嘈杂，李念一依稀能听见动感的音乐声，像是在什么卡拉ok之类的地方。 姜嵇是会去这类地方的人吗？ “念念？” 李念一不再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们之间也算不上什么应该坦诚相待的关系。 “没什么，就是有些想你了。” 她丝毫没有隐藏自己想法的打算。 “你等我一下。” 大概是因为环境实在太吵，姜嵇换了个地方继续听电话。 背景骤然安静下来，两人却都沉默了几分。 “今天下雨了……” / “我也想你……” 两人莫名其妙地同时开口又默契地同时噤声。 蓦地，李念一笑了，姜嵇听到微风一样闷笑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像是最轻的羽毛在她心间扫了一下，于是她也不由跟着上扬了嘴角。 “原来你听见了啊……” 姜嵇低低地“嗯”了一声。 “可是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这次姜嵇不应声了。 李念一也不再说话，而是耐心地等着。 通话还在持续，可她们却只能听见窗外错杂的雨声 是谁的心跳被打乱了节奏？ 终于。 “我也想你……念念，我也想你。” 姜嵇低喃。 啪嗒…… 李念一感觉那雨好像落在了她心上，泛起一点点不算大却叫人难以忽视的涟漪。 “来见我。” 她很久没有这样冲动了。 下一刻，她拇指轻触屏幕，耳边传来电话被自己挂断后的嘟嘟声。 今天下雨了…… 其实我想说的，正是雨想说的，流过你窗外的淡淡的水迹想说的。 今天下雨了，我想见你了。 李念一忽然有些懊恼，她不该说那句话的。 可此时此刻她没法深究自己究竟到底不该说哪句话，是“想你了”还“来见我”。 刚刚那迅速而突兀的挂断倒显得她怯了一样。 原本只是想着不开心的时候可以逗一逗老实人，结果好像有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李念一叹了口气将已经彻底冷掉的泡面残汤倒掉。 雨变大了，能叫人清楚地听到敲打在窗台上的声音。 那通电话没有回过来，更何况姜嵇又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应该是不会来了。 吧…… 算了，不想这些了。晚上还有正事要做呢。 李念一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当她走出教学楼站在房檐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背影闯进了她的视线。 那人撑着一把单薄的伞站在雨中，瘦瘦高高的，如同这世界上最细的画笔描摹出的丹青。 看来冲动的人并非只有她一个。 “姜姐姐！” 她朝她喊了一声，然后裹挟着浑身潮热的水汽向那个人跑过去，踩着地上飞溅的水花，跨越几步路的距离，她躲进了姜嵇的伞下。 竟有种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反倒是女人有些着急：“你怎么就直接跑过来了？不怕淋雨吗？” 姜嵇将李念一额前湿透的碎发别在她耳后：“算了，我先送你回公寓……我记得你就住在附近是吧。” 睫毛上挂着的雨珠被姜嵇擦拭掉之后，眼前的水雾散去，李念一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姜嵇身上。 刚刚隔着雨帘她看得不太真切，现在几乎被这人搂在怀里的的时候才发现，姜嵇的穿着竟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版型休闲的黑色宽松西装里面搭着银灰色亮面的吊带，配上姜嵇此刻微微蹙眉的表情。 冰山美人在此刻具象化了。 这家伙是刚从什么宴会上出来的吗？ “姜嵇，你今天真好看。” 李念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稍高出小半个头的女人。姜嵇抵抗不了她的夸赞，耳朵不争气地悄然爬上一抹绯-红。 坚冰因她而消融。 “站在原地等我不好吗？这样被淋湿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生病不好吗？这样我就有理由要求你照顾我了耶。” 姜嵇才发现，李念一背包的侧边是装着伞的。 她就是故意的！ 这个撩-人精！ “真是任性。” “那你呢姜嵇，难道你不任性吗？” 李念一主动勾住了姜嵇的手指，坏心眼地探进这人的指缝间，等她从震惊和愣神中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已经和李念一十指相扣了。 她想她应该抽出自己的手的，而不是拼命拜托心脏不要那样汹涌剧烈的跳动。 可惜无论哪个都没有实现。 “连我说的话是真是假都没分辨一下，就扔下你那边的朋友过来见我，你才是那个任性的人吧？” 姜嵇想说那些人才不是她的朋友，可像是被人剥夺了思考的能力般，她张了张嘴，下意识吐-出一句： “可是我想见你，是真心的。” 这很任性，很难被接受吗？ 路边的车疾驰而过，掀起一阵哗哗的水声。 两个人挤在一张狭窄的伞下，将对方的气息都融进自己的身体中。 “姜嵇，为什么想见我？” 为什么……？ 这话叫她的大脑忽然嗡了一声。 姜嵇其实知道的，李念一这人对自己有点特别。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偏偏得是她？ 李念一忽然轻笑一声，拍了拍姜嵇的肩膀。不知道是在打断谁的注意力。 “今晚方便的话，在我家留宿吧，我去了你家一次，你也来我这里一次才算扯平不是。” “啊？这样扯平吗？” “你就说去不去吧。” “……去。” “还有啊，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的？” “昨晚聊天的时候你说过啊，今天兼职完还得回学校赶实验进度。” “记性真好……” “哦对了，我晚上还有件事情要做，你陪我一起吧，反正都同意留宿了。” “什么事？” “等会你就知道了。” “……好。” 姜嵇跟着李念一回到了她的小公寓，这栋公寓楼于她而言并不陌生，前不久她就造访过，但却并不是出于什么正当的理由。 “巧了不是，我这儿还有双从旅馆里薅来的一次性拖鞋，正好给你用。” 李念一从鞋柜里抽出包装完好的一次性拖鞋递给姜嵇： “沙发你随便坐，但是上-床必须要换衣服……晚上你就穿我的睡裙就好了，反正……” 她凑近姜嵇的耳畔轻声诱哄： “我们应该已经是那种可以互相穿对方衣服的关系了吧？” “你！你以后不准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忽然靠近我！” “那你刚刚还搂着我走了一路呢，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李念一有些小得意地挑了挑眉，料定这个女人阻止不了她的胡作非为一样。 “现在才害羞的话，晚了哦，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家只有一张床。” 第7章 像狗一样 “我可以打地铺！” “某个人为了能留在我的房间里睡觉，连打地铺都情愿啊……” 老实人脸颊一红，但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反驳说： “明明是你先邀请我的……” 姜嵇不说话了。 在这个惯会颠倒黑白的女人面前，她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还不如老实闭嘴，以免再被她取笑。 李念一一边说着，将书包往门后一挂，然后就去餐桌旁倒了杯水递给姜嵇： “冷水，给你降降火气。” 第8章 在姜嵇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幽怨的眼神下，她笑吟吟地指了指自己的耳垂，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补充：“没在生理期吧？” 女人摇摇头，接过杯子，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人看着虽然有些不着调，居然意外地体贴。 “哦对了，外套挂在门边那个小衣架上就好了，我先把湿衣服换了去。” 等李念一进卧室之后，姜嵇才开始打量起她住的这个小地方。 极其普通的一室一厅，无论是厨房还是厕所都小得可怜，迷你袖珍的深复古绿色布艺沙发看起来最多只能坐下两个人。从天花板与墙面夹角处裸-露的一点点墙皮就能窥见这个房间原本老旧的样子。 但从房间布置、家具物品却可以看出主人对它有多么用心。 四周乃至天花板都被贴上了好看的墙纸，特别特别浅的蓝色，给人一种很柔和舒服的感觉。沙发背上披着一个手勾的毛毯，图案很繁复，偏古典民族风，没有沙发靠枕,只有一个大白鹅玩-偶，呆呆傻傻的靠在沙发扶手上。木质餐桌上放着很多好看的杯子，透明的、陶瓷的、大大小小的……包括自己手里这个，就是个印着线条小狗的长玻璃杯。 明明只是租来的房子，却依然有被她好好爱着。 念念她，是个很认真生活的人呢…… 和自己截然不同。 姜嵇忽然间有些难过。 她很难深究这种忽如其来的情绪是怎么回事，是因为猝不及防地闯进这个女人的生活空间之后，骤然看见一个如此温柔的她而心生恐慌吗？ 还是因为自己这个毫不相干的人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如此巨大麻烦而心生愧疚了呢？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 很多事情一旦被按下开始键就远远不是她一个人想叫停就能叫停的了。 “姜姐姐。” 李念一忽地推门出来。 “今晚能熬夜吗？” 姜嵇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陪我一起看电影吧……电视剧也行。” 没等人答应，女人就把一件衣服塞进姜嵇怀里：“你先进去换衣服，穿成这样肯定不舒服。” 姜嵇一脸懵地就被李念一推进了房间，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发出什么声音就已经被她给安排明白了。 “砰——”一声。 门被外面的人给关上了。 姜嵇呆愣愣地捧着睡衣站在门口。 这里就是，念念的卧室…… 很简单的房间结构，深色木质衣柜和浅蓝碎花的单人小床。 但却感觉暖暖的，这床被子上一定有阳光的味道。 姜嵇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棉质布料——一条无袖的素色睡裙。 鬼迷心窍般的，姜嵇轻轻嗅了嗅手里的裙子。 很香，但不是香水的味道，好像也不是沐浴露的香味。很轻的茶香，像是身体乳……或是磨砂膏一类的味道沾染到了衣料上。 这是她平常洗完澡之后穿的睡衣吗？ 所以才会留下这样的香味。 她的大脑中无法控制地浮现出某些蒙上深粉色滤镜的旖旎画面。 后知后觉的，姜嵇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事情。 天啊！她是什么变-态吗？！ 怎么可以像条狗一样抱着别人的衣服闻来闻去的！ 刚刚她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啊！ 意-淫吗？ 姜嵇只觉得自己恶心又下流。 下意识，她有些烫手地将衣服扔到了床上。 “姜姐姐？还没好吗？” “马上！” “你该不会在做什么坏事吧？” “没有……” 毫无底气的反驳。 姜嵇强制叫停自己脑子里那些可怕的画面。 不许再想了！！ 她在心里大喊。 然后…… “那个，念念……” 姜嵇稍稍推开一点门缝，露出有些窘迫的半张脸。 李念一歪头：“咋啦？” “念念你这个衣服有点紧……” “紧？”李念一皱眉，“哪里紧？” 她说着就想进来看看，抬手拉住了门把手。 “等下！先别……” 但姜嵇的这句话说晚了，李念一这个有点急性子的直接把门给拉开了。 “咳……原来是这个紧啊……其实也还好，挺好看的。” 李念一虽然身量很高，但她骨架偏小，再加上姜嵇身上肌肉不少，胸肌也是，她的衣服套在姜嵇身上的话，胸口的地方难免会稍微有些撑。 “念念，能换一件吗？” 姜嵇的声音有点小，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些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那你穿我身上这件？这个是裤装应该会好点……”李念一竟然也罕见地有些结巴。 “……那还是算了，紧一点就紧一点吧。”反正晚上也不睡一个被窝。 像是猜到姜嵇在顾虑什么，李念一从衣柜里给她找了个薄外套披上，然后就拉着她把她推到了沙发上，自己则顺势坐在她旁边将那只呆呆傻傻的大白鹅抱在怀里。 这种迷你沙发恰恰好好只够坐两个人，稍一动作就会碰到身边的人，搞得姜嵇只能直愣愣地僵着身体。 “那个，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之类的吗？” “啊？我都可以，看你喜欢的就好。” 笔记本电脑被放在李念一的腿上，她一条条翻看自己的片单。 《致命id》 有病吧，雨夜看雨夜逃杀。 《恐怖游轮》 这个太经典了，万一她看过呢。 《珀尔》 她的金色假发还在衣柜上放着呢，害怕斧头警告，不看。 翻了老半天，不是血腥就是恐怖。自己居然这么重口味的吗？ 她悄悄搜索： 适合两个女生一起看的影片。 暧昧期适合看什么电影？ #双女主 #治愈系 #日常 #甜 “宝宝——” “你叫我什么？！” 姜嵇整个人都后仰几分，不知为何在听到李念一说的话后反应超级大。 “不是！” 李念一立刻摆手，举着屏幕给她看：“我说的是这个电影啦，《宝宝刺客》。”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叫你宝宝吗？” 姜嵇眼神闪躲地看向别处，耳廓一点点变红，那么大一只人可可怜怜地使劲儿往沙发的另一侧缩，她恨不得原地消失，或者直接钻进沙发底下。 见姜嵇一副紧张害羞的样子，李念一更加恶趣味地想要撩拨她 “听错就听错嘛，有什么好尴尬的？除非……你心里有鬼。是不是很期待我这么叫你啊？” “你那样说话怎么可能不叫人误会。” 姜嵇只能避重就轻。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那我们就看这个了？” “你决定就好。” 笔记本被重新放回茶几上，等待电影开始播放。 李念一就像没骨头一样瘫软在沙发上，和身边姜嵇那个僵硬地样子完全就是两个画风。 “姜嵇，你靠过来一点。” 身旁的女人听见这句熟悉的话立刻就警戒起来：“你又想做什么？” 啊嘞嘞，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啊，这次这么有警惕心呢。 “姜姐姐，你也把我想得太坏了吧，我只是想跟你挨得近一点而已。还真是难为你了，这么小的沙发都能让你挤出这么宽的空隙。” “才不要，谁知道你会干什么。” 姜嵇心说，这人心不坏，但是心眼儿贼坏。 “信我一次嘛，我这次肯定老老实实的！” “你老老实实地看电影就好了。” “切~” 李念一提前给两人的杯子里倒好了饮料，她指着那个线条小狗的玻璃杯：“以后你来我家都用这个了，可别搞错了。”为了不打扰看电影，她音量刻意放小了些。 姜嵇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向上涌来，酸酸的，还有点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似的，然后就是久久的怅然若失。 “好，我以后来都用这个了。” 瞧这个人心眼多坏啊，一点都没经过她同意就给她们预设以后。 可是她怎么就说了“好”呢。 看电影的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某个人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姜嵇的肩上，但是她没躲，只是继续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姜嵇明显感觉到李念一有些困了，但还是打着哈欠继续看，看完系列 1就接着看系列2，窗外雨声未停，总会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困的话就去睡觉吧。” “不行啊，等会儿还有事要做呢。” 姜嵇不解：“什么事非得等到半夜才能做啊？” 身边这人打哈欠打出眼泪来，她正想回答，就听见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来：“李小姐，我们快到了，你现在就可以下楼了。” 第9章 是木元警官。 李念一立刻就不困了。她麻溜地换了一身休闲的t恤衫和短裤，戴上棒球帽，手里还拿着一把透明伞，一副就要出门的样子。 “我要去干活了，你在家等我还是跟我一起去？” 姜嵇瞳孔忽地一缩，她认出了这身熟悉的打扮。 “我陪你去。” 第8章 得逞 “唉，其实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但是简单来说呢，就是我撞见有人丢死人了……咳，就是物理意义上的那种……而且死者还是我的师姐。 没办法，我现在只能配合警方她们调查，然后因为今天的天气和案发当天很相似，需要模拟一下当时的情况…… 总之，还是希望这件事儿早点结束吧。” 下楼的功夫，李念一把自己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简单描述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这件事之后，我感觉自己就跟倒霉熊一样，做什么事情都不顺，我-干的几个兼职都把我辞退了。” 李念一语气忿忿。 “这些事情，给你带来不少麻烦吧？” 不知怎的，姜嵇似乎有带点低迷，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可李念一就是能看出来这种微妙而细致的变化。 “麻烦的确是麻烦，可是我也因为这件事情遇见你了呀。而且也找到了更高薪的工作，我的霉运期肯定已经过去了。” 一个转身，李念一挡到了姜嵇面前。 “其实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糟心事，那天晚上我也不会走进你所在的那家酒吧。说这句话可能俗套了些，但现在好像还蛮适用的，姜嵇，相信我，‘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眼前的女人眉眼弯成了一个月牙，在某个人的大脑中篆成一个深刻的印记。 姜嵇瞳孔微微颤动，她忽然有些原谅李念一那夜的强吻了，因为现在的她竟可耻地冒出来了同样的想法。 “好了，今晚你可得陪我好好熬夜，我不睡你也不许回去睡。” 就在失控的前一秒，李念一转身走到姜嵇的身前，步伐轻快地下楼。 哼哼~ 姜嵇这个人真是一点都藏不住心事，那双眼眸湿漓漓地、暗含情-欲地望着自己的时候，就差把“我想亲你”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纯粹好读懂的人呢？ 但她才不会让姜嵇得逞。 她深谙，不连续的强化才能带来更强的快-感。 李念一从来都是习惯于把主动权拿捏在自己手中的人，她需要这种完全掌控带来的安全感，这会让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是有退路和选择权的那个人。 可某人就不那么愉快了，那颗悬在高空中的心刚刚被护在避风港里没多久，就又被吊了起来。 说到底，李念一所有的不幸不都是自己带来的吗？ 甚至她如今的接近也带着几分目的不纯。 这样的姜嵇真的值得那么好看明媚的笑容吗？ “李小姐，这么晚还要求您过来帮忙，真是辛苦你了。” 即将走出楼道的时候，一个利落的女人迎了过来。她就是案件调查负责人木元。 大概是出于不引起别人注意、保护案件隐私之类的缘故，她没穿警服，长长卷卷的栗色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鼻梁上架着一个黑色粗框眼镜，看起来很是高智。 “没关系，我也想让凶手早日伏法。” 忽然，那女人瞟见了李念一身的姜嵇，她虽然穿着睡裙和一件薄薄的长袖外套，可却一点也不显得文弱，那双眼睛里悄然蕴含的冰霜与锋芒叫她不由自己地警惕起来。 “这位是？” 木元明明记得李念一是独居的。 李念一端着的笑容没变，不咸不淡地解释：“哦，她是我朋友，今晚碰巧过来借住，我就让她跟我一起下来了。” “原来如此。” 女人向姜嵇亮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 “警视厅搜查一科，木元葵。” “你好，我姓姜。” 木元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她总觉得这人有些许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没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再没什么多余的寒暄，木元直接带着李念一去了一切开始的便利店，避开姜嵇，她同李念一叮嘱： “李小姐，现场还原的确可以有陪同人员，但是下次需要提前跟我们说一下。” 李念一立即点头如捣蒜，解释说今天有人来借住只是巧合，不好把客人自己扔在家里。 然后，一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就被递到了李念一手里。 “给，这是你的道具，结束之后还能当宵夜，就当是大晚上把你给薅起来的小补偿吧。” “那就谢谢木元警官啦。”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李念一好奇问道： “案件现在的进度怎么样？有嫌疑人了吗？” 木元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的，案发现场没有监控，那天又是下雨天，如果她有意清理，雨水足以重刷掉犯人的所有足迹。 受害者的人际关系上也很难排查到什么有用信息，这一点你应该也了解，铃木性格孤僻，很少和人交流，早早同家人分居，朋友更是寥寥无几，李小姐你甚至算得上是和她交往较密的人呢。” 李念一有些差异，脑中不由浮现出铃木那张阴郁晦暗的脸。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从警察的口中了解自己的这位师姐，甚至在她记忆中算不得熟悉的人，在对方的视角下竟也称得上一句“交往较密”。 “最重要的是，在坠楼点，也就是铃木家门前到连杆处的那段距离中没有任何打斗挣-扎之类的痕迹。” 听及此，李念一瞳孔微缩，可是她明明在现场看见了第三人！ 她不由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她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那尸检报告呢？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个最快也得到下周一了。” 司法解剖的基础报告一般要一到两周时间才能正式出炉。 李念一有些怅然地点了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李念一踩着那双被搁置了很久的塑料雨靴——上次鞋底和鞋子边沿粘上的泥巴她都还没洗掉就再次用上了。 将手中的透明雨伞撑开，她走进雨幕中。 熟悉的场景呈现在她眼前，可此刻的李念一却丝毫不能代入那夜的自己。 周围有许多便衣警察，甚至还有记录员录制着现场的情况，无论如何都和那夜的氛围截然不同。 雨水沙沙地击打着伞面，李念一开始回忆起自己夜夜都会梦到的那个场景。 那团看不清脸的黑影一次次靠近她，如同野兽捕猎一样，却又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 你真的存在吗？ 原本以为所谓的现场还原不过是将当天发生的一起再次呈现一遍罢了，可没想到这项工作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耳麦中，警察会反复确认她在案发时候所站的位置，并需要她不断地描述当时的场景，然后指挥她一遍遍调整位置、姿势或是视角。 长时间的回忆案发夜带给李念一的不只是疲惫，更是一种极其沉重的精神压力，但她还是咬牙继续。 好在她一转头就能看见姜嵇站在不远处沉静而默然地注释着她，在某种程度上这给了她几分安心。 扮演犯人的那位警官穿着李念一描述中的雨衣，站在七楼用假人做实验。 “不是在那个位置，应该要再靠左一点。” “不，不对，我没有看见她们直接接触。” “我在听见撞击声之后，先是转身看到身后的尸体，然后再向上看，当时雨很大，我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能看见七楼那边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李念一的证词明显不像当初在警署的时候那样笃定了，但大体上没有什么出入。 反复的实验和测算下来，木元能够初步确定，李念一在现场看到的第三人应该并非是将受害者推下楼的凶手，铃木很有可能是自己翻身跌下楼的。 但仅凭借这一点还不能洗清那人的嫌疑。 这人为何在深夜面见受害者，又为何在目睹受害者坠楼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重重疑点依然盘踞不散。 木元眉头拧着，看来还得等尸检报告出来再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一系列纷繁复杂的流程进行下来，李念一只觉精疲力尽。 “姜姐姐，我好累啊……” 楼梯口处，李念一几乎瘫软在姜嵇的身上，这次不是为了钓小鱼，而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了。 困、累、肌肉酸痛…… 偏偏这里还没有电梯，她虽然住得不算高，但四楼的高度对于此刻的她也算得上是一种天堑了。 蓦地，一阵天旋地转，李念一发现自己被某人打横抱在了怀里。 “累得话，就靠着我吧。” 姜嵇认真地凝望着怀中的人，像是再看对自己极为重要的存在。 第10章 李念一敢肯定，没人会不沉醉于这样一双寒潭般的幽深眼眸 ，尤其是当她全神贯注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 这人有时候真让人忍不住怀疑啊，她究竟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还是一个演技高超的猎人，为什么她总能在不经意间做出让人萌动的举动呢？ 靠近她时，掌控感与失控感总会交替出现，包裹着李念一颤-抖的神经，这种难以定义的感觉如同毒药般让人上瘾。 “就算我靠在这里也没关系吗？” 指尖轻轻点在那人心脏的位置。 白皙的皮肤瞬间就晕上了一层清甜的淡粉。 看来是后者的可能性还真是不太大呢。 “嗯，可以的。” 隔着单薄的衣料，李念一将耳朵贴上那具温热的身体，聆听着鼓点般蓬勃的心跳。 可以的…… 亲爱的，请别这样纵容我了好吗。 第9章 我还以为你走了 姜嵇的力气很大，抱着李念一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安稳的感觉。 安静的楼道里只剩下不大不小的脚步声和某个人虽然竭力抑制，但相较之下仍然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念念？” “嗯？” 怀里的人声音已经有些黏糊了。 “别睡，快到家了。” “可是我好困。” 李念一搂住姜嵇的脖子，将毛绒绒的脑袋抵在了她的脖颈间，两个人的气息在漆黑的夜里暗自纠缠，然后再也无法区分彼此。 某个瞬间，心脏忽地漏挑一拍，姜嵇喉头微动，潮湿的空气沾染在皮肤上，让她的触感变得更加敏感。 “今晚不准备洗澡吗？” “不洗了不洗了，反正明天也不见人……” 女人的音量渐渐弱了下来，她太累了，骤然从疲惫的状态被拉回到一个安心的环境中后便不自觉将整个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姜嵇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可以对别人这么不设防呢？ 把她这么危险的人带回家就算了，还这般信任地在她怀中睡着。 念念啊念念，真是个有够叫人担心的人呢。 姜嵇脚下的步子不自觉轻了许多，尽量让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 这一刻，她短暂地忘掉了缠绕在她周身的枷锁。 到了公寓门前，姜嵇摸索着想取出李念一短裤口袋里的钥匙，一只手抱着人不方便，取钥匙的时候难免会碰到对方的腰。 姜嵇忍不住想，她这算是趁人之危吗？ 天际都有几分泛白了，两人总算是折腾着回了家。 姜嵇将怀里睡着的女人轻轻放在了她的床铺上，帮她脱掉鞋袜。 好软的床，软得她都不想起身，想和这个女人相拥着一起躺在这张拥挤的单人床上才好。 她保持着撑在女人身上的姿势，这动作有些熟悉。 眼神描摹起这人的眉眼，墨色的眉，尾部有着凌厉的眉峰，浓黑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了扇形的影，精致高挺的鼻梁给她增添几分混血感…… 她的眼神一路向下，然后久久停留在嘴唇上。 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这里的柔软。 女人的上唇会稍微薄些，这给她轮廓分明的五官添上几分薄情，可她的眼睛却偏偏相反，眼尾惑人的微微上翘，潋滟含情地看向你时，总会让人没有勇气直视她眼眸。 停！不许再看了！ 姜嵇别开了眼，她想要翻身下床，却被一只温热的手给拽住了胳膊。 刚刚为了不晃醒李念一，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此时此刻，那双眼中倦意还未消散，看着她时染上一点慵懒的意味，像破碎的星星。 灯光忽然变得暧昧。 “你怎么醒了，是、是我刚刚抱你的时候下手太重把你弄醒了吗？” 其实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李念一就已经清醒几分了，开门的动静那么大，这人为了取钥匙还在她腰上摸索那么长时间，她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还不醒。 姜嵇慌乱移开视线，不敢同那人对视，这一次做了坏事的是她，还被人抓个正着，她更加理直气壮不起来了。 “下手？下什么手？你又对我-干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个“又”字很是微妙。 “我没有，只是把你抱上-床而已。” 没干什么，但是她管不住自己的脑子啊！ “看我那么久，谁知道你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次姜嵇没话反驳，因为她真想了。 “不是说很累吗，快点补觉吧。” 姜嵇转移话题时还不忘强硬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不能再任由这个女人胡作非为了。 可这样的动作却不知触动了李念一的哪一根神经，她拽住姜嵇的衣角，一如酒吧门前姜嵇挽留她的样子。 “那你呢，说好了要陪我的，你要走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姜嵇竟然从李念一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失落和埋怨。 “我不走。” 姜嵇给她盖上被子：“既然答应你要留宿，我就不会失言的。我在你床边的地毯上打地铺。” 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姜嵇语气温柔，将李念一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李念一想说，可是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承诺已经可以不作数了，你也愿意继续陪我吗？ 看着她安抚的眼神，她把话咽了下去。 “好。” 在李念一的引导下，姜嵇从柜子里拿出几床被褥，铺在了地毯上，绵软的冬被充当床垫，再盖一件轻薄的夏凉被。 不知怎的，李念一忽然想起木元警官对她说的那些话。 “姜嵇，你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居然能逼得铃木为此丧命呢？” 才刚刚躺安稳的姜嵇眉心一跳。 “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些？” “也不算是忽然吧……我和铃木其实不是很熟，在我看来，只是点头之交罢了。但是今天木元警官却跟我说，在她的人际关系里，我算是个交往很密切的人了。 所以会有点感慨，我竟然会在她的人生剧本里扮演着一个颇为重要的角色。” 铃木的死就如同一颗沙砾离开了沙漠，似乎没有掀起一点点波澜，同样是天生地养的女儿，为什么没有人在乎她的离开？ 如果那天晚上死去的还有她，那她大概会和铃木一样，无人为她流泪。 姜嵇揪紧了被子。 良久，她又说：“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空气里传来一点影影绰绰的叹息。 “快睡吧，念念。”姜嵇关掉小夜灯，房间里陷入浓黑，“晚安。” 李念一的意识恍惚一瞬，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有人对她说这句话了。 “晚安，姜嵇。” 不知道是因为今夜有人陪她，还是因为她实在是太累了，李念一很快又睡着了，而且她没再做噩梦了，无论是雨夜黑衣人还是其它的噩梦都没有。 姜嵇的陪伴和她的怀抱一样让人安心，让她几乎有种被这个人好好爱着的错觉。 真奇怪，不过是刚认识了几天的人而已。 半梦半醒间，李念一忽然意识到她竟然对这个只认识了几天的人产生了探究欲，真是个可怕的念头，但李念一已经没空去深究了，她太困了，疲倦将那点仅存的意识也给卷走了。 * 一觉无梦。 醒来时，李念一下意识往床边看了一眼，哪里还有什么人，地毯上干干净净的，连铺盖都收拾进衣柜里了。 不死心的，她又去客厅转了一圈，没有那人的身影。 看来是真走了。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攀爬上李念一的心脏，有点类似约会是被放鸽子的失望，但又多了一点酸胀。 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 已经是下午了。 和姜嵇的聊天框还停留在昨天，没有新的消息发进来。 李念一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忽然唾弃起这样的自己，走了就走了呗，自己该干啥干啥就好，难道真为了贪恋那点儿安心而把自己整成患得患失的模样吗？ 姜嵇又不是李念一的谁。 她没有身份因为姜嵇的离开而患得患失。 只可惜，那样安稳的睡眠，以后大概很难体会到了吧。 “念念！帮我开下门。” 李念一怔了几秒，才如梦初醒般跑过去开了门。 “姜嵇你……” 门口的姜嵇两只手都提着满满的食材，怪不得开不了门——她知道家门挂在哪里的。 姜嵇提着食材风尘仆仆地挤进家门，一边卸货一边解释： “你昨天那么累，我就没叫醒你，本来想着先做饭，等你醒了就可以直接吃了……你不是说过我做饭好吃吗。” 她指了指冰箱： “结果我发现冰箱里没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你是不是平时都不好好吃饭啊？我就出去随便买了点，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第11章 女人料理食材的空隙还不忘继续念念叨叨。 李念一机械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空虚的某处好像被这个女人给一点点的填满了，这种感觉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有些不适，让她有种想要逃跑的欲-望，整个人于是都局促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走了。” “我答应了要陪你的，得有始有终。” 李念一喃喃：“有始有终吗……？” 姜嵇还在洗菜，站在狭小的厨房里冲外面呼喊：“你洗漱了吗？没有的话快去，我做饭很快的。” 最终那种奇怪的感觉被李念一给强行压了下去，现在她的生活太混乱，她没法静下心来思考这个人对自己的意义。 到底只是寂寞之余的消遣，还是…… 李念一立刻切断了自己的思绪。 “好~好~都听你的。” 两个人又一次面对面坐在了一张餐桌上。 “我看你冰箱里有好多酒，你买那么多杯子，是为了自己调酒喝吗？” 李念一点头。 “原来你还是个酒蒙子。” “其实主要是为了收藏那些好看的杯子，漂亮又平价的小东西，我看了就走不动道了。喝酒算是顺便了，反正我调酒的功夫肯定也是比不上你的，随便调调罢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比起之前相处时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氛围，这样简单而融洽的相处模式，竟然有种诡异的老夫老妻感。 姜嵇看着自己不知不觉的就做了这么一-大桌子的菜，做饭这件事好像就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从让自己饱腹到想要得到她的夸赞。 “话说，你帮我把冰箱都填满了，我厨艺不好又不爱做饭，那些食材没人管怎么办？”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让我帮你做饭。” 第10章 等我 空气沉寂了一瞬。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李念一不确定自己脸上的表情有没有某一刻的僵硬，这样近的距离，她会不会觉察到自己的异样。 姜嵇这个人太容易认真起来了，这或许就是招惹老实人的坏处吧。 这人看着你时，那双深邃的、漆黑的眸子最会叫人误以为里面暗含的是深情。 她讲话时那种直直望着你的眼神实在太过郑重其事了，郑重到总会让人错意：她说出的话好像是一句诺言。 可哪里有这么轻易说出口的诺言呢？ 李念一干笑两声，半开玩笑地说： “是吗？我可付不起请你做饭的钱。” 接着她垂下脑袋喝汤，不再接收那人的眼神，多么体面且直接的拒绝。 姜嵇下意识想说自己不收钱的，可张了张嘴，看着李念一脑袋上的发旋，迟钝地反应过来她无声表达出来的意思。 脖子上隐形的项圈被猛然收紧，不疼，但是刺挠刺挠的，让人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了，恨不得立刻从李念一的领地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姜嵇无法抑制地埋怨起李念一。 瞧瞧她，到底谁才是任性的那个人啊？ 明明是她先对自己下手的，怎么说抽身就抽身？ 姜嵇委屈又有些气鼓鼓地往嘴里塞着饭，然后越来越胡思乱想。 是自己做错什么惹她不开心了吗？ 是因为她刚才的话有些逾矩了吗？ 还是因为自己太无趣，让她失去兴趣了？ 此时此刻对面的那个人也远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李念一意识到了。 自己似乎总会对姜嵇产生想要戏耍玩弄的欲-望。 如果对方的心态同自己一样，那么她也不介意和她玩玩这种暧昧游戏，反正她们不是都乐在其中吗。 可偏偏姜嵇好像是个死脑筋。 但重新溯源一下。 或许也正是姜嵇那种呆愣愣的性格给她的反差感太大才吸引了她。 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好像也分不太清了。 一顿饭吃得心事重重，两个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心照不宣地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里。 李念一开始避着姜嵇了。 其实也不算是多么刻意的回避，她最近忙起来了，自然而然就减少了和姜嵇的联系。 而那个女人居然也安安静静地不再打扰她，连一条消息都不愿意主动发，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就冷了下来。 莫名其妙的，却好像又顺理成章。 东京的雨季还没结束，李念一的心好像也随之进入了潮湿的季节。 今天开完组会之后，田中教授特意将李念一留了下来。 她的脸上布满慈祥的纹路，对别人说话时声音总是轻柔却不失稳重的。 “铃木出事后，她负责的课题也就被搁置了，而你之前跟她一起参与过这个项目，剩下一点收尾工作就由你来主要负责，没问题吧？” 虽是疑问句，但明显是已经决定把这个工作交给李念一了，她也只能点点头，含泪接下这个任务。 “她之前做实验的那些数据和视频资料你还熟悉吗？” “我帮铃木师姐做过被试的访谈分析，那些数据我都有备份，还算熟悉。” “她没有再给你留下其它资料了吗？” 李念一有些奇怪，但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师姐收集来的资料都在她电脑里了，我这边一进组她就全部传给我了，要是有什么缺少的部分，我直接查看她的电脑就行。” “那就好，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这一小段对话过后，教授离开，会议室就只剩李念一一个人了。 她站在原地，稍稍默了一会儿，蓦地叹了口气。 人生真是牛牛又马马呀。 来不及想太多，李念一背上电脑装好资料，回家立刻开干。 将需要的东西都放在小阳台支起的折叠桌上，又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听着窗外治愈的雨声，李念一强制进入工作模式。 所谓的收尾工作就是最后的论文撰写，老天在上，这绝对算不上是一个简单的环节。 先不谈要读多少文献，就目前而言，她对这个课题本身的了解度都是个大问题。这个持续时长十八个月的项目她也就堪堪参与了不到两个月，李念一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到底为什么要让她当新的负责人？ 不过也不是全然都是坏处，只要她顺利完成，铃木花了将近一年半时间才取得的成果就会这样被李念一给捡漏。 当然，前提是她得先能熬过这个坎儿。 两个月前被邀请进组也只是充人数罢了，课题相关的资料李念一自然不可能逐一看过去，更别说那些点开文件夹后，一眼望去小图密密麻麻的视频。 哀嚎一声，李念一还是认命地干起了活。 鼠标滚动几下，竟然找不到尽头！ 铃木究竟是怎么做到一个人拍摄这么多视频的？ 点开时间最早的那条，李念一开始一条条看下去。 铃木的选题是低社交人群生存空间被挤占的社会心理机制相关的内容，所以镜头聚焦的多是网吧难民、长期居住在廉价的胶囊旅馆的人，甚则是在公园野宿的流浪汉。 为此她在酒吧的晚上当过临时清洁工，在胶囊旅馆高退房率的早晨当过服务员，冒着危险接近有精神障碍的流浪者。 为了实验顺利进行，她也曾向学校申请过一笔不菲的被试补贴费，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笔钱对于实验目标群体而言，绝对称得上是意外之财。 这看上去似乎很符合铃木和子孤僻的人设，她在研究和她一样的人。 李念一不由想起自己刚进组时，她也问过铃木为什么要用这个选题，可那个女孩只是苍白地笑了笑，说自己只想想知道原因，为什么那些人会成为被社会遗弃的人。 从心底上，铃木从来不觉得自己和那些所谓的“低社交人群”是同一类人，这里有一个主动和被动的区别在。 即使在别人看来这种区别并不大，不过是她那样的怪胎的“精神胜利法”的安慰罢了。 李念一没法得知事实究竟是怎样的，但她却能理解铃木的生活模式，如果不是生存迫使，她也想像铃木那样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一连看了两个多小时的视频，李念一艰难地转动着干涩的眼球。 真是个苦差事啊。 她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时间，手指滑-动几下，点进聊天软件，视线在某人的头像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又很快划走。 回复了几条无关紧要的消息，她用力闭了闭眼。 疲惫之余，她看向窗外，放松双眼。可姜嵇这个女人的脸居然趁此机会溜进了她的大脑。 倏地，她想到那句“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那姜嵇呢？ 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这么久都没有联系她呢？ 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再想什么，李念一有些微恼。 第12章 肚子在此时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她这才从莫名的情绪里缓过劲来，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不自觉发笑。 罢了，不折磨自己了，既然不确定自己真实的感受，那就去想办法验证，验证自己这颗心是不是真的被印上了名为姜嵇的烙印。 看了眼时间，九点多，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 她点开和姜嵇的聊天框。 “在酒吧吗？” 对面秒回：“在的。” 李念一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等我。” 反正之前也答应了姜嵇会时常光顾她的小酒馆。 * 短短的两个字，却叫姜嵇捧着手机看了又看。 她虽然心下疑惑，这个女人不是已经对她失去兴趣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想起来找她了？ 但眉梢的雀跃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姜嵇有些紧张，她忽然小跑几步到镜子前，仔仔细细地端详镜中的自己。 卡其色假两件的宽松衬衣和休闲的灰色阔腿西装裤，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搭配，长发随意地搭在肩头，看起来有些慵懒。 这样子见她会不会太随意了？ 姜嵇想了想，解开了两颗扣子，半遮半掩地露出锁骨，修长的脖颈也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要不要再洗一下头？ 昨天晚上刚刚洗过澡，此刻的头发还是柔然蓬松的状态。 那要不要换件衣服呢? 可是也不知道李念一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穿搭，况且她的衣柜里也没有更加复杂的衣服了，来来去去都是些衬衣、背心和长裤。 或者提前帮她调好酒？ 那万一等待的时间太长，冰块化掉了，酒的口感会大打折扣的……而且今晚她会想尝试一下新的口味也说不定。 姜嵇有些泄气，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从休息室的小衣柜里找出一瓶香水。 李念一说过喜欢这个味道。 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姜嵇那张脸上，眼眸中那点似乎与生俱来的冷淡疏离尽数消退。 忽然，门铃声清脆而欢快的响起。 想也不想，姜嵇推开休息室的门，脚步里也弥漫着轻快与不易觉察的迫不及待，她掀开通往吧台的小窄门上挂的粗布帘子。 却再看到来人后笑意僵在了脸上。 第11章 温柔乡 “啊勒啊勒，在姐姐的脸上看见这么好看的笑，还真是稀奇呢。哪里像我，一年到头来都得不到姐姐几个好脸色。” 墨发如瀑的少女笑意盈盈地看着姜嵇，声音甜美，可那眼神却叫人无端后背发麻。 “一副思春的样子……你以为来的人是谁呢？” 姜嵇的表情顿时变得漠然许多，眉眼间都结上一层薄霜，吐-出的话冷冽无比： “和你无关吧。” “诶——” 少女的音调俏皮地上扬起来，仿佛看不到姜嵇的脸色一样。 “好歹也是一家人，不要总是对我这么冷淡嘛……要是站在这里的人是李老师的话，姐姐恐怕就不是这副态度了吧。” 姜嵇眉心紧蹙，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与不耐。这人说话一向不中听，她是知道的，可今天的话更是格外刺耳。 “你想做什么，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没必要跟我拐弯抹角。” 少女眨了眨眼，笑容不变，倒不如说是更加真心了几分。 “不是吧姐姐，一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女人，就这么把你的魂勾走了？我倒是真有点好奇了，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少女的声音里暗含嘲讽。 “你别想着对她出手。” 姜嵇眼眸森暗，冰凉的声音里压抑着愠怒。 “别那么紧张嘛，你的人我不动，但前提是，她不会妨碍到我。所以你可一定要看好她哦。” 姜嵇的眉稍稍舒展：“她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什么都不知道，挡不了你的路。” “安心啦，姐姐你不用把我想得太坏，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的。” “幸せ”的音节被她咬得微重。 少女双手交叠，优雅地撑着下颌，却给人一种野兽般的非人感。 “但是姐姐，你要记住，你是西园寺家的人，你的财富和地位都是母亲给予的，可千万不要，当那种狼心狗肺的人呢。”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哎呀呀～我这不是怕姐姐浸在温柔乡里耽误了正事嘛。” 此时，门铃再次响起，声音却好像沉重了几分，不复刚才的轻盈明快。 “姜老板，我来了……嗯？” 李念一看见一个熟面孔，她下意识切换了语言。 “黛？” “hi～晚上好啊李老师。” 黛侧头对李念一打招呼，手指拨琴弦般轻挥几下。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黛点头，声调里有种年轻的生命力： “是啊是啊，我也没想到呢。” 李念一有些惊讶，在姜嵇这里看到西园寺黛属实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这两个人看上去完全就是两种画风啊。 “你们认识？” 她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熟。” 姜嵇抢先一步回答，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但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又对李念一撒了一次谎吗。 一个谎言要用成千上万个谎言来圆。姜嵇现在的情况莫过于此。 “是呢，的确不算熟。” 黛笑着应和，丝毫没有要拆穿她的打算，毕竟这在某种程度也算符合现实。 姜嵇表面虽然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可心里却悄悄长舒一口气。 可李念一还是在这种略显怪异的氛围中嗅出了几丝不寻常的气息，只是她却说不出是奇怪之处在哪里。 而黛看着姜嵇落在李念一身上的眼神笑而不语。 姜嵇现在大抵恨不得她原地消失，既然如此，目的达到她也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于是黛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惊呼出声： “已经这么晚了，我家里有门禁，得回去了。” 说着，黛起身。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的约会啦，明天上课见，李老师～” 黛对着李念一招手，转身前给姜嵇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姜嵇后槽牙紧了紧，那话分明是一种警告——她随时都可以对李念一出手。 “嗯，明天见。” 李念一看着黛离开酒吧，她总感觉这件事情发生的好快，以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大脑都有点抓不住。 “东京还真是小啊，居然能在你这里看到黛——哦，还没跟你说过吧，她就是我的小老板，给了我超高薪家教工作的西园寺黛。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也认识。” 可她越是这样说，越是这般真诚的同自己解释，姜嵇越是觉得自己坏的没边了，愧疚如潮水般一点点淹没她的心脏。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念念，我们不谈她了……你想喝点什么吗？我请你。” 姜嵇极其生硬的试图岔开话题，李念一自然能看出来她那别扭的样子，却没有戳穿她。 虽然她不觉得姜嵇会和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有什么，可见到姜嵇这般不愿多说的样子，心里难免有些小小的不爽。 但李念一向来不是个对别人有着过度窥-探欲的人。 她所认同的是在合适的关系中讲合适的话，反正她自己也有很多秘密没告诉姜嵇。 来日方长吧。 “今晚不喝酒，姜老板，你要是能舍得下自己的生意的话，陪我去逛街吧。 我还没吃晚饭呢，想去买点小吃。” 李念一眨巴了一下她那双漂亮上挑的狐狸眼，似乎是笃定了姜嵇一定不会拒绝她。 “咳……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再说这家酒吧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意兴隆的样子吧。 这么久了，姜嵇还是适应不了李念一的眼神，那种直勾勾的感觉，总将她看得头脑发热，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似乎藏不了一点心事。 “我也才刚来东京没多久，一点都不清楚哪里好玩，姜姐姐，你带我去哪我就去哪，我都跟你。” 李念一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满冰八分糖的海盐柠檬茶，在这个热的叫人发狂的季节里显得更加诱-人。 特别是现在，她的语调中甚至还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真是有够致命的。 “去代代木公园怎么样？这两天有限时夜市，如果你喜欢繁华热闹的话那里就挺合适的。” “听你的，咱们出发！” 为了方便出来玩，李念一专门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服，黑色的吊带上衣和长裤，怕晚上会冷，她还给自己套了件儿皮衣。 露肤度不算高，说不出哪里性感，但却处处都透露着性感，叫姜嵇不敢多看她雪色的脖颈一眼。 “代代木离这儿不算远，骑我的车过去吧，你坐我的后座。” 第13章 姜嵇给大门挂锁时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摩托车，那车金属感很重，红黑相间，有点复古风的味道。 虽然李念一不懂车，但也能够看得出它的昂贵。 “我天，好酷啊！” 她忍不住惊叹。 在李念一的想象中，姜嵇应该更适合当那种气质文质彬彬长相却西装暴徒的狠角色，安静而矜贵地坐在名车的后座，总是用最深沉的眼神注视这个世界。 当然，如果是长发背头的话那就更好了。 而现实是，长腿跨坐在机车上的姜嵇，一身的慵懒居家风和这辆车的风格完全不同，甚至两者过于极端的色调对比给人一种很强烈的视觉反差。 反倒是李念一的黑色皮衣，意外的和摩托车很搭。 “给，头盔。” 李念一结果姜嵇手中的物件儿，心里却想着想着，要是有机会一定要看看姜嵇打扮成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此女虽呆，可长着张冷艳斯文的脸，不开口的时候很有那种强大的顶级女alpha的感觉。 起码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李念一是这样感觉的。 “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别人的摩托车后座呢。” 身后之人的语气略显兴奋。 “是吗，我的荣幸。” 姜嵇的声调听起来似乎没什么起伏，那是因为李念一没看见她脸上挡也挡不住的笑。 “我的速度可能会有点快，你抓紧我。” “好～”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一样，在轰鸣的引擎声中，摩托车飞了出去。 今夜的雨不大，缠缠绵绵的，调-情似的落在人身上。而李念一却觉得，雨要是能再大点、再大点，最好是像瓢泼大雨那样就好了，一定会更加酣畅淋漓。 狂风擦着脸颊呼啸而过，李念一感觉自己的视线都是模糊的，两只耳朵都被别的声音给塞满了，真不知道姜嵇怎么还能做到如此之快的车速。 她想疯狂的大喊出声，让自己夹杂满烦躁的咆哮随着风和雨被送到远方，但她怕自己这样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会被别人当成神经病，所以只能噤着声。 可环着将姜嵇腰身的那双手却愈加收紧。 明明应该是很没有安全感的时刻，可李念一的脸颊贴着姜嵇的后背，感觉自己好像被一片厚重的云朵稳稳的托着。 好棒的感觉，喜欢。 殊不知此刻的姜嵇，魂都快飘到天上去了，即便是隔着衣服，她也能感受到李念一的体温——那点薄薄的衣料根本阻挡不了什么。混杂着熟悉的香气，叫她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了。 她想放慢速度，让这样的时刻尽可能延长一些，又怕慢下来之后，那双环着她的双臂就会松懈下来。 姜嵇竟不知道自己人生中居然还会有如此纠结的时刻。 或许黛说的对，这当真当真是让人沉醉在其中，难以自拔的、极致的温柔乡。 第12章 不是情侣 车子逐渐慢了下来，姜嵇将它停在空闲的车位上。 “念念，到了。” 姜嵇长腿一跨下了车，她扶着李念一的胳膊，让她以自己为支撑物下了车。 “好热闹的感觉，下雨天居然也会有这么多人。” 即使还没进去，也能从人头攒动的入口和到处悬挂的彩灯灯笼看出今夜的喧嚣。 在这般喧闹的场景之下，那点稀疏的雨似乎也不够看了，往来的人连伞都不屑于打。 顺着有些拥挤的人潮，两个人像两尾鱼一样慢慢往里面游动。空气飘散着各种美食混杂的香气，以及米津玄师的灰色与青。 出乎李念一意料的，姜嵇主动牵起了她的手，李念一有些诧异地侧目看她，想着难不成呆子开窍了？ 就见那女人红着脸解释： “这里人太多了，我怕我们被冲散……” 闻言李念一弯起眉眼： “好，我会紧紧地握住这只手的，保证谁都冲不散我们。” 和姜嵇冷淡的长相不同，她的手温热温热的。 反倒是李念一，常年手脚冰凉，两个人的掌心与掌心相贴，于是将对方的体温也传导到了李念一的手上。 “咳……话说念念，你今天这么兴致勃勃地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是想好了要去做什么才来的。” 姜嵇想用闲聊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要不然自己的手心里攥着李念一的手这件事会侵占她那简单的大脑的。 “那你可想错了，我这个人很少做计划的，两个人出去玩我没主见，就全听对方的了。 就算是旅游，我也是那种喜欢躺平的类型，绝对服从计划。” “原来是这样吗……” 姜嵇若有所思。 “怎么露出这种表情？” 探究中带着点玩味的神色出现在李念一的脸上，她唇-瓣张张合合： “不会已经在规划和我的下次约会了吧？” 虽然姜嵇肉眼可见的变粉，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这人在某些时候总是意外的直球。 咕噜噜～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响了。 姜嵇的视线向下滑落。 “我饿了，姜姐姐。” 李念一揉了揉自己干瘪的肚子。 “走，请你吃好吃的。” “请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拉着姜嵇往美食摊子处走。 烤牛舌？ 来两块！ 肉汁浓郁，炭香四溢。 “啊烫烫烫烫！” 李念一心急地咬了一口，结果被烫到，她张开嘴不停将热气呼出来，手在嘴边不停扇风。 “你急什么啊，又没人跟你抢。” “我是饿死鬼投胎！” 稍微凉了些，李念一把另一块塞进了姜嵇嘴里。 “你也尝尝，好吃！” “唔！” 姜嵇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肉，然后…… 嚼嚼嚼。 嗯，确实好吃。 两人继续探索新地图。 铁板鱿鱼烧？ 来一份！ 酱汁鲜美，肉质细腻滑嫩。 冰镇酸辣冷面？ 这个也尝尝！ 面很细，入口即化，凉丝丝的。 这些小吃都是很小份量的，这倒是方便了两人，每个种类都能尝个鲜。 李念一把自己想尝试的都尝了个遍，还不忘顺便给旁边的姜嵇投喂。 想象中气温可能会下降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因为吃东西吃得满头冒汗，李念一将外套脱掉搭在自己臂弯里，却被姜嵇给默默抽走。 “衣服我帮你拿吧。” 李念一眉眼温柔：“好，那就交给你了。” 手里捧着抹茶味的和风可丽饼和黑巧草莓味的苹果糖，两个人索性找了个小摊位坐了下来，在搭好的棚子底下，也免得手里的小甜点被雨淋到。 “两位是情侣吗？好般配啊。 要不要来试试我们情侣限定款的橘子酒？” 年轻的女孩推着摊车给两个人推销橘子酒，她的日语不是很标准，口音听起来像是东南亚那边的人。 “如果能在ins上帮我宣传的话，可以给两位免费送一个巨无霸刨冰塔。” 小姐姐给她们一人递了一张制作精美的小卡片，上面印着她小店的地址和部分美食图片。 “我们不是情侣呢。” 李念一这样对那女孩说，可注意力却在姜嵇身上，果不其然，那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女孩顿时面露尴尬：“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只是二位看起来真的很般配。” “虽然现在不是情侣，但是以后说不定哦。” 李念一微微仰头，话锋一转，眉毛不经意挑起，漫不经心地吐-出这句话。 “买，橘子酒我们要了……刨冰要抹茶味的。” 大概是因为李念一那句似是而非的话，姜嵇立刻买了单。 她刻意不去看身侧李念一略带调侃的笑，后背挺得直直的，像个电线杆子。 见姜嵇如此爽快，女孩笑弯了眼，她乘胜追击，从摊子下方被亚麻布盖住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拍立得朝两人晃了晃。 “两位考虑留张照片吗？只需要半杯酒的价钱哦。” 姜嵇：“拍。” 女孩笑着应下，手脚麻利地给两人装酒，容量不算很大的透明塑料杯，杯沿上插着一个制作精美的橘色小纸伞。 她指导着两个人的拍照姿势。 “两位坐近一点，可以再近一点，把头靠在她身上。对，将杯子举起来靠近镜头向前干杯。” 或许是收了姜嵇钱的缘故，女孩格外敬业且卖力的拉进两个人的物理距离，以助暧昧期的两人早日捅破那层窗户纸。 姜嵇使劲儿压抑着自己内心的躁动，将她毛绒绒的脑袋贴在了李念一的肩膀上，那么大一只人乖巧地靠着身旁的女人，像一只听话的大型犬。 “一、二、三、チーズ——” 第14章 随着快门按下，那一刻的悸动仿佛被定格在了画面中。 姜嵇觉得自己的魂魄可能被镜头给吸走了，要不然为什么此刻她的心脏会如此奇怪，疯狂地想要跳出胸腔。 两张拍立得打印出来，被递到她们手里。 “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呢。” 愉悦的气息在李念一的声音里漫开。 而姜嵇则深深地看着那张小小的相纸，拇指摩挲着相片中李念一的脸。 “是啊。” 随后，她转头对上李念一的眼，极度郑重地开口： “所以我一定一定会好好珍藏这张照片的。” 李念一怔愣片刻，这一刻她似乎能瞧见姜嵇轻颤的瞳。 必须承认的是，她还是没有习惯姜嵇冷不丁发誓一样认真的话。 “嗯，我也是。” 气氛正好，就当小酒摊女孩以为这两个人要亲上的时候，李念一抬头对她说： “用手机再帮我们拍几张吧，方便发ins宣传。” “没问题！” 姜嵇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将手机递过去。 对于给她们俩拍照这件事，女孩还是很有兴致的，十分贴心的给两位指导着双人拍照动作。 毕竟这两张漂亮的脸凑在一起，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姜嵇一张张翻看着相册里的照片，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打印出来之后，是做成小相簿还是毛毡照片墙。 算了不想了，两个都要。 “这张好看诶！回去记得发我哦。” “嗯嗯。” “姜姐姐，这张你好装酷哦。” “嗯？有吗？” 两颗脑袋凑在一个屏幕前叽叽喳喳的说话，像两只可爱的小动物一样。 女孩将打好的刨冰金字塔放在两人面前，贴心地准备了两个勺子，甜甜地道过别后就推着小车去别的地方推销了。 橘子酒酸酸甜甜的，刨冰一勺一口很解暑。 这样悠闲的夜晚真是人生里不可多得的珍贵时刻，李念一这样感叹着。 等到胃里都满足了，她们一起去看地下乐队的演出，像个真正的粉丝一样大喊应援，李念一不认识这支乐队，却能从她们的音乐里听到幸福感。 还有超级多的手作摊位，黑白针织马甲或是串珠小饰品，每一个都叫嚣着让客人将它带回家。 “那边有捞小鱼耶，我们去看看。” 李念一觉得新奇，她之前只在日漫里见过，于是兴冲冲地拉着姜嵇挤进去，却在看着水中那一尾尾灵活的金鱼后心生了退缩。 “要不还是算了。” “为什么不去？不是很喜欢吗？” 姜嵇不解。 “跟着我它们活不了的，现在的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李念一总觉得，带一个小动物回家就意味着承担它的余生了，这对她这个孤家寡人来说，是一种带着恐慌的负担。 “没关系，念念，去捞吧。” 她将李念一推到摊位前：“我可以负这个责。” 姜嵇大概不知道，她这话就好像“这个孩子我来养一样”。 虽然那种恐慌没有消散，但好像有新的什么东西覆盖了上来，血液一样温热的东西。 两个人就这样挤在一群孩子中间。 李念一付钱买了两个纸网，这老板，忒不厚道，那纸薄薄一片，感觉轻轻一碰就会透。 她把两张纸网叠在一起，一手拿着老板给的木碗，蹲在旁边观察了许久，然后手起网落。 捞到了！ 李念一惊呼出声。 活蹦乱跳的两只小鱼苗。 顶着身边小孩子们羡慕的眼神，她将碗送到老板脸前： “老板，这两条鱼给我打包！” 语气之豪迈，让人忍不住猜测她想哪条清蒸，哪条红烧。 红色的小鱼在塑料透明袋子里欢快地游，李念一举着袋子，透着头顶挂着的彩灯的灯光端详它们。 “给它们取个名字吧。” 第13章 如果她愿意的话 “我脑袋笨，想不出什么正经的名字，你给它们起名字，我来养，好不好？” 姜嵇有些期待地看着她，那副模样，仿佛真把这两条小鱼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名字，那或许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产了。 李念一抿唇，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反正已经下定决心和姜嵇一起养着它们了，起个名字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那就一个跟你姓，一个跟我姓。” 名字是这世界上最短的祝福。 曾经有人将这种祝福送给她，现在，李念一可以把这种祝福送给她的小鱼。 两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水中游鱼。 姜嵇看着李念一这么正式的样子，觉得她肯定会起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 结果…… “这只纯色的，嗯……叫李花花，那个有黑色斑点的就叫姜布丁。” 嗯，也是好听的。 姜嵇这样洗脑自己。 今夜的时间过得很快，喧嚣仿佛是在一瞬间褪去的，像是后撤的潮水。 头顶上挂着的灯一盏一盏的熄灭，姜嵇的心也在跟着它们一寸寸下沉。 “该回家了，姜嵇。” 李念一声音轻轻的。 “嗯，我送你。” 姜嵇大概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像极了在游乐场玩到闭馆还不愿意离开的小孩子，脸上满是落寞的神情。 “怎么？这么舍不得我吗？”李念一唇角弧度轻柔。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舍不得呢？” 女人伸手捂住心脏的位置，露出一点困惑。 这种情感太复杂了，以至于在她这张空白幼稚的纸上留下痕迹后，她自己都难以分辨。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很放松，如果可以，我想多和你待在一起……” 我的脑袋总是克制不住地想你。 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猜测你在做什么。 会不会也在想我。 会不会累。 会不会想家。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很幸苦吧。 我总想在你脆弱的时候安慰你。 可又怕自己没资格这样做。 我总是对你产生好奇。 我想了解你。 我想知道你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我想听你将小时候的故事。 然后再同你讲我的故事。 念念。 念念…… 在李念一目光的注视下，姜嵇下意识地吐露自己的真实感受，随即又有种莫名的羞耻感涌上来。 这样的她看起来一定很不成熟。 “姜嵇。” “嗯。” “看来我已经是你的‘重要他人’了。” “什么意思？” “留个悬念，以后再告诉你。” 回程的路上，姜嵇的车速很慢，她说怕把花花和布丁颠着，于是硬生生将摩托车骑出了电动车的悠哉感。 等到车子稳稳地停在公寓楼下时，夜色微深，带上外套果然还是有点用的，现在已经有些凉了。 李念一将装着小鱼的塑料袋挂在了摩托车的把手上之后才摘掉了脑袋上的头盔。 “今天我玩得很开心，姜嵇，谢谢你陪我。” 姜嵇想说，其实她才是那个该说“谢谢”的人，如果不是李念一，她的人生里不会有比和她在一起更加深刻却纯粹的情感体验了。 没等姜嵇说什么，李念一就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物件儿，一个被pe薄膜盒装起来的石塑小人。 俨然是一个q版的小姜嵇。 “这个送你，就当是你今天请我吃小吃的报酬了。” 她将那个石塑小人塞到姜嵇手里。 “好、好厉害……” 姜嵇两手捧着突如其来的小礼物，看着掌心中躺着的透明盒子，那双眼里有细碎的星星。 “这种小手工我很擅长，无聊的时候随便捏的，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 石塑小人的装扮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姜嵇的那身背心和工装裤。 李念一记得很清楚呢。 “好啦，回去再慢慢看吧。我回家了，晚安，姜姐姐，我会常来看花花和布丁的！” “嗯，晚安，念念。” 看着李念一走进楼道，看着楼层的感应灯一个个亮起，看着四层那个窗口隔着帘子发出雾蒙蒙的光，看着那个人拉开帘子在楼上朝她招手。 她指了指手机，示意姜嵇去看。 “很晚了，快回家吧。” 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消息，姜嵇唇角笑意荡漾。 “好，你也早点休息。” 看着那人小心翼翼地将礼物装好，又用着电动车的速度慢慢悠悠地骑出公寓大门，李念一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今天走了很长时间的路，脚酸困酸困的。 李念一从衣兜里掏出那张拍立得合照，她不解，为什么身体明明是疲惫的，心却好像是轻盈的。 第15章 照片里的贴着自己的姜嵇有些拘谨，表情温柔腼腆。 有点可爱。 李念一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认真想想她对姜嵇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觉了。 心动肯定是有的。 不可否认，一开始吸引到李念一的的确是她的脸。 那后来呢？ 李念一开始一点点回忆认识姜嵇后的点滴。 为什么会不自觉地想要撩拨这个女人呢？ 为什么会对她产生所谓探究欲和占有欲呢？ 为什么跟她待在一起会感到开心呢？ 为什么总会在她面前轻而易举地摘下自己的人格面具呢？ 胸腔的某处似乎越来越躁动，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脑中浮现出姜嵇无数次一板一眼的许诺她某事的样子，那样子，总会让人觉得自己和这个女人也许真的会有以后。 其实姜嵇也是李念一的‘重要他人’了。 李念一试图从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去理性的分析这种复杂的情感。 爱情的三元素：亲密、激情与承诺。 她曾经的两段感情都不乏前两者，可只有在姜嵇面前她才能感受到“承诺”的重量。 然后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用“爱情”二字来衡量她和姜嵇之间的关系了。 “或许，我有点喜欢她。” 看着天花板，李念一像个神经病一样说出这句话。 “我喜欢姜嵇。” 这一次，她的语气坚定了很多。 心跳奇异地平稳下来，像是那处的某个信息终于传达到了她的大脑，因此而安定了下来。 如果对象是姜嵇的话，她们也许真的能谈一段很棒很棒的恋爱。 李念一决定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有一个好结果，但是她想试着和姜嵇建立亲密关系。 如果她愿意的话。 今夜，在这座繁华城市无人问津的某处角落，注定有人难眠。 姜嵇连夜下单了配备顶级过滤系统的昂贵鱼缸、专用的金鱼颗粒饲料、各种底砂和装饰和一箩筐饲养金鱼的攻略书，明天送货上门。 今晚就只能委屈花花和布丁先在塑料盆里待一下了。 在盆里撒了几颗老板赠送的鱼粮，姜嵇才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李念一送她的石塑娃娃。 在网上搜了石塑娃娃装饰的教程，在网上挑挑拣拣买了玻璃罩和小摆件，这个小东西就放在卧室床头，每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最后，姜嵇捏着小小的拍立得，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想贴身放着这张照片，但这显然不太现实，只好买了好多个漂亮的展示相框，到时候换着用。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可姜嵇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她感觉自己像是得了多动症一样在床上躺不住。 刚刚关了灯在床上躺安稳，却又忽然想起来： “还没有给念念发今天拍的照片。” 于是又从床上弹了起来。 要么像个疯子一样对着两条鱼自言自语。 “花花——” “布丁——” “我是妈妈哦……念念也是妈妈。” 说着说着居然还把她自己给说脸红了。 要么变态一样翻看着手机里她和李念一的合照，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要么就捧着石塑娃娃回味今晚的约会。 或许李念一对她也是有一点好感在的……要不然也不会一次次的主动。 但其实更多的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在吧。 看着自己一次次因她而方寸大乱，一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姜嵇不住地胡思乱想着。 她怀着卑劣的目的对李念一动心了。 姜嵇自己都对此而不耻。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自己的思想、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和神经，都在深深地因那个人而焕发出从未有过的生命力。 她这一颗死物一样的石头，竟也会因她而长出蓬勃跳动的健康心脏。 可姜嵇知道自己不该。 她这样的坏人，只会给李念一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是危险。 理智告诉她要远离，思想却忍不住沉沦，像是最令人上瘾的毒药。 要不然，就一直保持着这种暧昧不明的距离吧，扮演着所谓“朋友”的角色，汲取她的温柔。 如果她愿意的话。 我果然是个坏人啊。 * 日子还在继续着，不会因为什么人作了什么决定而发生什么重大的改变。 李念一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挣西园寺黛的补习费，坐电车的路上闲着无聊刷着手机，却被一条弹出来新闻信息吸走了眼球。 “东京大学女研究生因面临毕业压力跳楼自杀。” 第14章 自杀 “部长，坠楼案还没有告破，为什么官方就发布了受害者的死因是自杀的通告？” 木元葵脸上难掩怒气，声音却还竭力保持着平静，因为她面前坐着的是她的直系上司刑事部部长。 “尸检报告不是已经出来了吗？受害者身上没有其它伤口，死因确定是坠楼，不是自杀还能是什么？你还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才能满意？” 部长脸上浮现出不耐的表情。 “可是有目击证人在现场看到了第三者。” “那天晚上下了那么大的雨，又是深更半夜，你口中的目击证人是不是眼花还不一定呢，除此以外没有其它任何证据表明现场有第三者在场。 木元，我知道你这个人谨慎，但这个案子，我认为没有钻牛角尖的必要。” 从部长的话，木元居然能听出几分苦口婆心来。 “铃木和子根本就没有自杀的动机。” “够了！” 面前的人终于失去了耐心。 “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木元，搜查一课不止这一个案件要处理，死磕在这件事情上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她就这样被驱逐出部长的办公室。 门被关上的前一刻，她依稀听到里面传来部长悠哉悠哉的声音：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啊……” 作为一个刑警，木元有她自己的职业嗅觉，这起看似普通的坠楼案给她的感觉很不同寻常，每一步都设计的恰到好处，像是一出被早早排好的样板戏。 特别是部长的今天态度，以及坠楼案被强行结案的速度之快，让她更加确定了这其中有猫腻。 从铃木这个人本身的社会关系出发去排查，根本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个人就好像对人类没什么兴趣一样，和家人分居多年几乎不联系，身边没有亲密的朋友，更没有恋人这种角色。 这样一个和社会几乎切断联系的人的死亡，看似顺理成章却又处处透露着诡异。 就像木元刚才所说的，铃木没有一个合理自杀的动机。 过少的人际交往，让她可以花费更多时间在自己喜欢的事业上。她成绩优异，即将毕业，并且已经和心仪的研究所签约了，她根本就没有去死的理由啊。 他杀的可能性更小，铃木的生活简单到，根本没有和任何人起冲突的可能，更没有金钱或是情感上的纠纷。 除非…… 在其他人眼里，她有不得不去死的理由。而那个人的势力足以让警视厅的高层们闭嘴。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催命般振动起来。 * 看见新闻里那个熟悉的名字，李念一瞳孔骤然一缩。 自杀？ 怎么会变成自杀？ 案子不是还在调查中吗？ 李念一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一种难言的恐惧爬上心头，仿佛有某种巨大的恶意死死将她包裹，缠成了一圈圈的蛹。 电车到站后，她几乎是逃命般冲出门，狂奔到某处角落，她指尖微颤地拨通同了木元葵的电话。 打了好几遍，手机却一直显示着那头是占线状态。 莫名的焦急感随着手机里的嘟嘟声而约攒越多。 终于，对方接通了。 “木元警官，为什么新闻里会说铃木是自杀的？” “……” 那边一阵沉默，可李念一却好像在这种无边的沉默里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轻飘飘的。 但砸下来后扬起的尘埃却足以让所有人的眼前蒙上翳障。 木元抿唇，她不知道自己怎样回答李念一的质问，才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她做不到像部长那样将人命当成玩笑。 可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李小姐，这起案件已经彻底结束了。” 她用上了部长给出的含糊不清的说辞。 “不好意思，木元警官，我有点不太懂，‘结束’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念一的语气是少有的严肃，甚至称得上是平静。 这汪平静的湖水之下似乎隐藏着汹涌的风暴。 第16章 “是指践踏真相，草草结案吗？” 内容是犀利的，可口吻却截然不同，她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冷静地有些可怕。 “对不起……” 木元已经说不出更加有用的话了，没等对方开口，她再次补充： “如果你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会受到威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起码……我还能保护好你。” 那铃木呢？ 就活该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吗？ 这些话梗在李念一的喉头久久难以吐-出，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将情绪发泄在木元身上也不会有什么作用，木元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刑警罢了，又能有什么翻天的本事呢？ “谢谢。” 最终，她只能这样突兀的作结。 紧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一松，深深地无力感覆盖了李念一的身体。 失去，似乎是人类永恒的课题。 起码李念一是这样认为的。 短短的二十三年的人生里，她经历的失去并不算少。 原本以为成为孤儿后就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但现在的她却好像重新回到了当年婆婆的葬礼上。 按理说，她不该对铃木的事情有这么大的情感波动的，李念一自己都对此感到诧异。 或许，从她目睹铃木坠楼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从这件事里全身而退了。 无数疑惑从李念一的脑中冒出来。 铃木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落得如此下场？ 这起案件真的结束了吗？ 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就是她呢？ 还是说，真的像新闻里说的那样，铃木其实只是因为压力大而自杀呢？ 或许自己那夜的看到的也不过是精神恍惚下的产物呢？ 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能佐证李念一的证词。 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迷雾里，没有武器，孤立无援，所有的弱点都被暴露在他人眼中。 怀着一种沉重的心情，李念一走进西园寺家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对于黛的教学，已经从简单的口语过渡到了拼音，每次课程的学习内容也逐渐渗透进许多练习性的题目。 管家小泽阿姨说的果然没错，她的确是个执着的女孩。 许多对于非母语者而言有些晦涩难读的读音，她总是不厌其烦的练习，还会发来语音给李念一听，让自己的家教老师帮忙纠正口音。 “老师？李老师？ 我这些练习题已经做完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错的地方？” 少女在李念一的眼前挥了挥手，才总算拉回了她抛锚的思绪。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我来看看你写的。” 李念一将桌上的本子拉到自己面前。 “很不错呢，除了最后一个有点小错误，其它的都对了。” 黛面露失望。 “可恶，要不是那一个错误，就能达到完美了。” 李念一原本想说，为什么要苛求完美呢？享受学习和进步的过程不好吗？ 可转念一想，每个人对自己的要求都是不一样的，像黛这样固执的完美主义，大概很难容忍自己的任何失败吧，哪怕只是一个小错误。 “我相信你，下次一定会更好的。” 于是说出口的就变成了这样一句客套话。 “话说，老师，你今天看起来很心不在焉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黛的语气有些关切，但李念一总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除了表面上那层关切之外，似乎还隐藏着其它的、一闪而过的、不易被觉察到的情绪。 来不及捕捉那一瞬间闪过的灵光，李念一应付道： “没什么，估计是昨天玩的太累了吧。” “啊，听起来你们两个人的约会似乎很棒呢。” 听到黛将话题转移到这件事上来，李念一对于她和姜嵇之间关系的那点好奇又翻滚了上来。 许是看出了李念一眼中的探究，黛勾起甜甜的笑： “李老师是不是很好奇我跟姜嵇怎么会认识呢。” 可还没等李念一开口说些什么，对方就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她就是我的一个姐姐，算是我的长辈吧，家里人认识罢了，的确也像她说的那样，我们不算很熟。” “原来如此啊。” 漫长的家教时间终于结束，李念一却还得继续赶论文。 说是下定决心准备想办法和姜嵇谈上恋爱，结果自己先被工作和学业压得喘不过气。 算了，还是学业重要，事已至此，先写论文吧。 只是李念一却忽然发现，自己这里留存的视频资料貌似少了一段。铃木放在实验室的电脑里同样缺少了这一段。 铃木拍摄视频的时间一般都是固定的，可5月份的视频却少了一天的。难道是因为当天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没有拍吗？ 李念一心下产生疑虑，这样的时间点距离她出事的日子太近了，让她不得不阴谋论起来。 难不成是因为视频里拍到了什么会招致来杀身之祸的东西吗？ 第一反应她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警察的，可明面上案子已经结了，那些人真的还会管这件事情吗？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先问问其她组员，毕竟还不能排除这或许是误会一场的风险。 一行字删删打打，被她谨慎地发了出去。 “5月28日那天，铃木师姐有没有去拍摄呢？” 第15章 秩序 “不清楚呢，我不是负责这个部分的。” “铃木师姐一般都是单独行动的，她的行程很少有人会知道吧。” 几番询问下来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出李念一那张神情有些严峻的脸，指尖蜷缩几下，犹豫地停留在田中教授的头像上。 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导师，我发现备份的视频资料缺少5月28号的，是漏传了吗？还是师姐那天没去拍摄？” 消息发送成功。 教授大概是正巧在用手机，这次回消息居然是秒回。 “28号她生病请假了，缺席了当天的所有课程。” 那边发来一张请假条的照片，上面还盖着学院的章子。 李念一久久看着这张照片，随即无奈地笑出了声，她还真是悬疑恐怖类的小说电影看多了，整个人都变得一惊一乍的，什么事情都想往阴谋论的方向靠了。 似乎人类的本能都是趋利避害的。 当自己的某一个负面的推论被推翻的时候，就会连带着想到，或许其它相关的推论大概率也是错误的，进而开始产生正向的希冀。 正如同现在的李念一。 比起用这种近乎纯想象式的方式去猜测与铃木相关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倒不如好好完成她留下的这个项目，让她的心血不至于被白白浪费，这才是李念一现在能做的最好的事情。 至于真相。 这个概念对李念一而言太过于复杂且庞大。 她好奇着那掩埋在尸身底下的真相究竟为何，同时却也惧怕着紧随而来的危险。 当个体的主观意愿无法通过自身努力或是外界因素的帮助来获得满足时，就会寄托在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比方说神明。 再比方说命运。 而李念一恰恰又是一个习惯于被命运推着走的人。 发散着自己的思维，头脑风暴地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李念一总算才拍拍脑袋，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 快要放暑假了，她要在假期之前将这篇论文完成。 至于姜嵇。 李念一的目光游移在那张被靠放在书架上的拍立得照片上。 为什么在认清自己的心之后反而丧失了主动的勇气呢？ 从前她只是享受撩拨的乐趣，浅尝辄止后的雌激素与多巴胺带来的快-感就足够让人满足了。 可当她变得更加贪-婪后，一两次的触摸、情绪暗涌的眼神交接、似是而非的暧昧对话以及名不正言不顺的“约会”…… 这些浅尝辄止的行为已经不能满足她逐渐变的骚动的心，于是骚动的缝隙里满溢出来某种即将走出舒适圈的恐慌感。 算了…… 反正也快放假了，等到那个时候再施行她的恋爱计划也不迟，漫长而燥热的两个月暑假时间或许足够让两个人两颗心的距离近一些、再近一些了。 * 长夜席卷城市。港区的某间大平层明明有人在家却漆黑一片。 “人类是天生的社会性动物。” “人类的社会性决定了个体不能脱离群体而单独存活。” “个体时刻处在群体中、无数个他人的影响过程中，其中在我们生活当中那些对自己有着重要影响的作用尤为显著，可能也就存在更多的重叠。” “所谓重要他人，即是心理学和社会学领域交叉的产物，指在个体社会化以及心理人格形成的过程中具有重要影响的具体人物。” 第17章 姜嵇在电脑桌前正襟危坐，房间里没有开灯，于是整个空间里只有电脑屏幕投射在某人脸上的莹莹蓝光，整个氛围呈现出一种低成本廉价恐怖电影的质感。 而她终究还是没耐得住自己的好奇心，等不到李念一的解释了，她就自己去查了“重要他人”的概念。 姜嵇口中念叨着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领域的专业名词，并打算以此为切入点去分析李念一对她说的那些话的深层含义。 好在那些内容虽然不熟悉，但也并非很晦涩难懂。 她看着电脑上被她用鼠标选中加粗的字体，心里慢慢思忖着，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成为了李念一生命中很重要的某一存在了呢？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姜嵇的心脏就止不住地一阵狂跳。 可随即，她又蔫吧下来。 可那个只管撩不管售后的女人，说好了会常来看花花和布丁，结果现在却连一点点要来她家的意思都没有。 姜嵇感觉自己和孩子都被李念一给骗了。 她踱到客厅去，打开灯，趴在鱼缸前看着自己的鱼宝宝在水里闲游。 “你们两个还在悠哉个什么劲儿呀，你们念念妈妈都不要你们了。” 这样说着，她又忍不住暗骂自己是神经病。 刚约完会那阵子还信誓旦旦的想着保持现状就好，结果现在人家真的不理自己，她却急得抓耳挠腮起来。 姜嵇那略带幽怨的样子，简直像个耷拉着耳朵的大金毛。 算了她不是金发。 所以还是更像杜宾吧。 说完那句话，她又觉得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不太好，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她只是忙，所以才来不了的。” 可姜嵇何尝不忙，白天要处理的烦心事太多了，家里几个烂摊子都被甩给她去管理，吃力不讨好就算了风险还大。 而她自己经营的小酒吧反倒成了不能经常开门迎客的副业了。 算了反正也没客。 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时，姜嵇觉得自己还是得做点什么。 所谓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就是对方如果远了一步，那自己就要近一步的意思吗？ 她觉得这个逻辑诡异地顺畅。 研究着拍照角度，她拍了好几张布丁和花花的照片给那人发过去，编辑的文字是她早就想好了的。 “我已经给它们换上‘海景房’了，感觉在新地方适应的不错呢，这两个小家伙。” 那边是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的。 “很漂亮耶。” “我们姜老板果然是个负责的人。” 姜嵇手指都有些绷紧，明明只是在网上聊天而已，她到底在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那你想来看看它们吗？给它们喂喂粮什么的，我感觉还是蛮解压的。” 她试探地打出这行字，可实际上，内心的想法已经暴露无遗。 李念一捧着手机，嘴角漾出笑意，一整天下来被论文欺压的疲惫感都减轻了几分。 “我当然想来看它们啊。” 正当姜嵇以为李念一已经答应她，下一步就要约时间的时候，对方又发来一句： “可是我得在放假之前把论文写完，这段时间估计不能去了。” 幸福的泡泡再次被戳破。 “不过等暑假就闲下来了，到时候肯定有时间去你家的，你别嫌弃我就行。” 好吧，对方又吹出来一个新的泡泡。 于是剩下的一段时间里，两个人虽然没有见面，可在线上却保持着联系。 她们都很默契地将每天的聊天定在了睡前的一段时间里——大概是这两个白天里都没有再多余的空闲时间了。 每天那不算很长的对话，却能让人在进入今夜的睡眠之前保持一种很高的幸福感。 直到某天夜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李念一合上电脑的动作。 她刚准备结束今天的工作。 眉心微蹙，这个时间点出现的敲门声叫人有些不安。 直到…… “念念，是我……” 居然是姜嵇的声音！ 李念一却没有放下心，眉间更加紧蹙——姜嵇的声音有些虚弱。 打开门，就见那人一身伤地跌进门内。 她想撑起自己虚弱的身体，却在自己被某人拥入怀中后而再也生不出挣脱出来的心思了。 熟悉的气息被掩盖，浓重的血腥味涌涌入李念一的鼻腔。 来不及多问什么，李念一眼疾手快地将门关上，两人相拥着跌坐在玄关处。 姜嵇像是精疲力尽一般低低的喘着，下巴轻轻放在李念一的肩上，双臂却难以自持地箍住了李念一的腰。 她能感觉到一双手在自己的后背上轻拍着，安抚着她紧绷的情绪。 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满腔疑问一股脑地从李念一的脑袋里同时冒出来，可话到嘴边，她说出来的却是： “去客厅，我帮你上药。” 姜嵇靠在李念一的颈窝里轻轻点头，鼻腔里发出闷闷的“嗯”声，里头像是有化不开的委屈。 虽然姜嵇身上的伤很要紧，但拆卸沙发套换洗实在太麻烦了，李念一从脏衣篓里抽出一条将要换洗的床单，铺在了沙发上，随后才肯允许姜嵇坐上去。 她自己身上的衣服倒是无所谓，一块丢进洗衣机里就好了。 “你坐在这里乖乖的不要动，我去拿药箱。” 27岁的姜嵇感觉自己变成了幼儿园大班的孩子，乖巧的坐在原地等待李念一。 今天的李念一又是她没见过的样子。 衣服还是姜嵇熟悉的居家休闲风，头发松散地在脑后绑了个丸子，额前的碎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凌乱，可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半黑框的眼镜却很好的中和了这一点。 那是混乱中的秩序。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李念一是姜嵇无序生命中唯一的秩序。 第16章 孤儿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点都照顾不好自己？” 李念一提着药箱走过来，语气里既是无奈又略带一点揶揄。 姜嵇下意识瘪瘪嘴，声线有些轻微的哑，带着一点无声的叹息： “对不起念念，让你担心了——还有……不小心把血渍沾到你身上了，我会帮你洗的。” 李念一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在病号旁边。 “衣服什么的都不要紧，洗衣机转一下的事情罢了，我先帮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实在不行还是得送你去医院。” “不要。” 姜嵇扯住李念一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念念，我不想去医院，可不可以……我这些都是皮外伤，看着有点可怕，其实不严重的。” 姜嵇不想去医院，不想闻到消毒水那种严肃的气味，这种时刻，她更想和李念一坐在一起多待一会。 李念一默了一瞬，忽然凑近姜嵇的眼： “你在跟我撒娇吗，姜姐姐。” 姜嵇哽住，末了却声音细弱地说： “就当我是在同你撒娇吧，那你答应吗？” 恶趣味被满足，李念一哼笑一声。 “好好好，答应你，不去就不去。” 也不知道这人是上哪去打群架去了，就连脸上都挂了彩，好在只是些小擦伤，李念一用沾了酒精的棉签按了上去。 “嘶……” 眼前人下意识龇牙呼痛，可身体却没躲。 “念念，能不能轻点啊。”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姜嵇说起这种话来就更是一点都不含糊了，声音稍稍软下来，像是春寒料峭时的雪粒落在初开的花蕊上。 “我以为你是钢铁身躯呢，原来还知道痛啊。” 看上去像是有些埋怨姜嵇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说着，她将创可贴给贴了上去。 姜嵇心虚道：“下次不会了。” 李念一冷哼一声，随后，她指了指这人的腰： “衣服撩一下。” 姜嵇像个乖宝宝一样听话照做。 腰背部的伤口居多，看上去像是被闷棍给打的，大多都是泛着紫的淤青，少部分绽开了皮，看起来血淋淋的，让人不禁有些幻痛。 虽然嘴上不说，但李念一的动作还是放轻了些，皱着眉将这些伤疤一一包扎好。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姜嵇的身体，李念一才发现她新伤底下压着旧伤，淡粉色的疤痕隐藏在肌肤上，不凑近仔细看还真叫人看不清楚。 也不知道这女人从哪儿弄来这么些伤，一瞬间，李念一脑补了十万种剧情，可每一种又都难以解释如今的状况。 姜嵇不晓得李念一在想什么，她只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轻柔地抚摸过自己的身体，夹杂着皮肉上的痛意在身体中流窜。 好近…… 做完这一切，李念一才拧着眉凝住了眼前可怜兮兮的姜嵇，不用开口说什么，姜嵇也知道她在等自己的解释。 第18章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又该从哪里说起。 “姜嵇，你是什么九十年代的不良少年吗？还是暴走族？” “啊？” “我能感觉出来，你身上总是有很多秘密，其实你可以试着向我敞开心扉的。” 李念一难得地正色，往日的轻佻与散漫都被收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肯定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心理咨询师，这一行的职业道德是不允许咨询师和来访有什么工作以外的情感纠缠的。 还好她既没什么道德，也不准备进入这个行业。 姜嵇喉头滚动，心脏“怦怦”地作响，她有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向李念一坦白的欲-望。 “你听说过黑崎会吗？” 李念一点头，她没想到自己还能从姜嵇嘴里再听见这个名字。 “不是已经消失很久了吗？” 姜嵇叹气。 “这件事说来话长，黑崎会的确被清算过了，但并不干净，我早年和那些人有过恩怨，所以一些残余的组员总会冷不丁地给我找些麻烦。” 李念一感觉自己误入了什么黑-帮频道。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疑惑姜嵇为什么会和黑崎会扯上关系，还是该好奇这人究竟是什么个背景。 黑崎会还在那会儿，姜嵇也才十七八岁吧？ 无数个灵光闪过后她却问出一句： “怎么不报警呢？” “报了啊，可那些人都是地痞流-氓，都被拘留过无数次了，就算是报警，顶多也就是让赔偿之类的……况且，我的还手也不轻。” 李念一一阵沉默。 怕李念一不信，姜嵇还继续找补：“我练过格斗和泰拳的，也就是他们今天以人数取胜，还都拿着武器，我只能肉搏……” 姜嵇说出的只是部分真相，她和黑崎会事实上远不止“有些恩怨”这么简单。 这一点李念一也清楚，她不会强迫姜嵇立刻马上将自己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但起码这会是个起点。 “我信你。” 李念一唇角的弧度温柔。 “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情，想听吗？” 姜嵇一愣，随即点头如捣蒜。 “想！” “其实我是个孤儿。” 李念一说得轻松，就好像她讨论的是明天吃什么一样，可姜嵇却被这话给重重砸了一锤。 “我不知道我妈是谁，听孤儿院的人说，某天采买食材的老师在门口发现了个小孩，还在襁褓里呢，就被人丢在孤儿院门口。 那个小孩就是我。” “你知道吧，那个年代的监控覆盖还不广泛，根本根本不知道是谁把小孩丢这儿的，孤儿院只能把我给收了。” 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不可抑制的，李念一开始回想起小时候婆婆给她讲述这些的时候。 当时是个冬天，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婴儿像垃圾一样被弃在大铁门外，藏在破烂的纸箱子里。 被抱回去之后，孤儿院其实报过警，想帮她找到亲生父母，可惜无果。但想也知道，就算被找回去她也不见得会过的好，可能还不如现在呢。 于是她就被留下来了，在孤儿院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和别的孩子不同，她们或是孤僻或是敏感，或是称王称霸或是胆小怯懦，而李念一表现得一点都不像一个被丢掉的小孩。 该吃吃该喝喝，见人问好，跟各种小孩都能玩到一块去，性格开朗到不行。 很多人为了能被领养，会在大人面前拼命表现自己的乖巧懂事，可李念一却没有这么强烈的欲-望，从来不会主动争取被领养的机会。 “家”这种东西，她没感受过，自然也不那么渴-望。 李念一原本以为自己会在孤儿院长到十八岁，然后享受着孤儿补助继续上学。 结果你猜怎么样？ 院里的给小孩子教英语的婆婆居然把她要走了。 老婆婆也是个怪人，无儿无女无丈夫的孤家寡人一个，明明有退休金，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晚年不去享受倒是跑来孤儿院打起了零工。 除了上课，甚至有时候还会兼顾孤儿院的掌勺人，兴致来了就喜欢做一-大锅炖菜。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人老了可不能太闲，会闲出老年痴呆的” 跟李念一一样，这人对比院里其他老师也大不相同，冷漠也好怜悯也罢，她一个都不占。 她特别为老不尊，喜欢跟小孩子斤斤计较，才不管你是什么年龄，要是不讲她的规矩，就会在那人的碗里打很多苦瓜。 她会从小孩子手里骗玩具，给她们讲鬼故事吓唬人。 她没把这些孩子当成孤儿，甚至没把她们当成孩子。 想当初李念一因为不喜欢英语课偷偷在底下摸鱼被她抓住的时候和老太太结下了“梁子”，作为一个“刺头”，她跟这老太太可是斗智斗勇了好长一段时间。 结果谁能想到，没人要的破小孩和没孩子的古怪老太婆就居然凑成了一个家庭。 “听起来是不是特像那种烂俗小说的开头，我当时听的时候也这么觉得——你这是什么眼神，心疼我？” 瞥见那人颤动的眸，李念一轻轻撞了一下姜嵇的肩膀。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可怜，我感觉我从小到大过得虽然不算很富裕，但也没缺过什么。”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李念一的神情慢慢掉了下来。 “只是后来婆婆去世了，我就又成了一个人。” 可姜嵇却忽地将李念一给拥进了怀里。 不同于她刚刚跌进门内抱住李念一时的不敢用力，这一次，姜嵇拥得很紧，不顾伤口被挤压的痛，她恨不得让两具身体融为一体。 李念一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雏鸟，被成鸟狠狠地护在身下。 那人心跳声离她好近好近，连带着她的胸腔都被激起阵阵涟漪。 很多时候她觉得姜嵇一点都不像个“姐姐”。 小说里不是惯常喜欢描写那种临危不乱、成熟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的年上吗，姜嵇具备这种特质的长相，却似乎不具备这种特质本身。 可李念一能在她身上感受到的安全感，却是真的。 就像现在，她觉得这个怀抱真的好棒好棒，让她舍不得放手。 良久，闷闷的声音自脖颈处传来。 “念念，我能不能成为那个一直陪着你的人？” 李念一觉得奇怪，心口像是被灌进了开水，烫的不行。 第17章 下流 “谁知道呢。” 无论亲人、友人、情侣，都难以做到永痕的陪伴，更遑论她和姜嵇。 无名无份。 可李念一没这样说，她不想太早下定论，先给她们预测一个开放式结局吧。不管是好是坏，在结果发生之前，她都不准备去预设什么了。 李念一的手指在姜嵇的后背上点了点。 “我说你啊，今晚留下吧。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姜嵇也学着她的样子，指尖在她的后背上作乱。 “你不嫌弃我浪费你的时间吗？最近写论文很累吧……” 听她这样说李念一忍不住笑骂： “是啊，我特嫌弃，就惩罚你明天给我做饭，要最最最最丰盛的那种。” 姜嵇也跟着她笑出声。 轻柔温热的气息在她们间流淌。 “嗯，包在我身上。” 说完她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一拍。 “好了，都凌晨了，赶紧睡觉去。” 李念一也只能揪着她身上没受伤的地方磋磨了。 这句话落地后，姜嵇才磨磨唧唧放开了手。 “那我去打地铺了。” 她起身，腿脚有些微跛地走进房间，李念一就跟在她身后。 见这人动作熟练地地打开柜门抱被褥，李念一忍不住偷笑。 “你这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吗？” 李念一从她怀里把被子抢过去，泼水一样扔掉了床上。瞥见姜嵇满眼问号的样子，她卸力地坐在床上，望着对方的眼。 “谁叫你今天是伤员呢，允许你睡床。” 姜嵇表情未变，可睁大点眼睛里却难掩惊诧。 “真的吗？” “你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我明天帮你换洗床单被罩！还有刚刚铺在沙发上的那条！” “好好好，我的田螺仙女，那我先去洗澡了，我洗完之后你也可以简单给自己擦洗一下。” 李念一把熟悉的睡裙扔到了她怀里。 “记得换了衣服再上-床。” “嗯。” 姜嵇重重点头。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还真像李念一说得那样一回生二回熟，这裙子穿上去的确不像第一次那么不适应了。 她略显僵硬地坐在属于李念一的单人床上，很显然，她僵硬的原因并非受伤。 第19章 廉价小公寓的墙壁做不到多么好的隔音效果，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能很清晰地进入姜嵇的耳朵。 在浴室的人不是她，可她的大脑却好像也被浸在了温热的水中，叫人头脑发昏发胀。 刚刚看念念好像是直接进了浴室，会不会没有带换洗的居家服？ 万一她没带，自己是不是还得帮她递衣服？ 下流的姜嵇控制不住她那下流的思想，脑袋里瞬间浮现出挂满水珠湿-漉-漉的手臂…… 打住！ 姜嵇想攥紧膝盖上的布料，又怕手心的汗留在上面，只能任由指尖被拳在手心，在皮肉上留下四个月牙一样的痕迹。 结束上一茬，又会“不小心”开启下一茬。 等会儿她会不会让自己帮忙吹头发？ 为了跟李念一聊天不会冷场，她最近抽空看了不少网上推荐的漫画，很多留宿情节里都有这一part来着。 停停停！ 姜嵇咬牙切齿地晃了晃脑袋。 哪还有当初酒吧相遇时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好吧其实那时候也不冷静。 姜嵇心虚地挪了挪屁-股，想着换个动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结果注意力被转移到床上来了。 嘶……这床怎么这么窄？ 真的能躺下她们两个这么长一条人吗？ 一晚上同床共枕下来，怎么可能避免得了身体碰触？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姜嵇不住地唾弃着自己，她不太明白自己这个破脑子为什么一见到李念一就再也不受控制了，曾经看过的那些漫画的亲密情节也情不自禁地一股脑涌上来。 脸最烫时，浴室里响起了吹风机嗡鸣的声音。 好吧，看来递不了衣服，也吹不了头发了。 李念一踩着有些湿的拖鞋从浴室里出来，她手里还拿着一包包装完好的一次性浴巾，不必多说也是从旅馆里薅过来的。 “给，要是有什么不方便擦洗的地方，记得喊我。” 一把抓过李念一手中的东西后，姜嵇垂着脑袋冲进了浴室。 虽然嘴上说着“好”，但她是坚决不可能真的叫李念一看见自己赤-身-裸-体的样子的。 坚决不可能！ 她速度很快，在镜子上的水雾褪-去之前就结束了自己的洗漱，上次李念一专门给她准备的漱具都乖乖巧巧地呆在这房子主人的漱具旁。 像是知道她会常来一样。 重回卧室，李念一已经躺在床上了。 屋里照旧只开着小夜灯，灯光下李念一的脸颊被染成了暖黄-色。困意在她脸上交织成一张轻薄的网，说话时声音都变得有些粘糊不清。 “快来睡觉吧……我都要困死了。” 她指了指亮着的灯：“记得关……” 这一刻，姜嵇那颗横冲直撞的心居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见不到时想象躁动不安，如今看着她在自己眼前犯困的样子，她反而歇了所有的坏心思。 因为具象的幸福已经填满了自己这具空壳。 “好，快睡吧，你说你，都这么困了怎么还要等我回来。” 不知道李念一听见姜嵇的回答没有，她口中嘤咛几句也叫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啪”一声，房间里只剩下墨色的呼吸。 姜嵇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探进被窝，果然，碰到旁边人是不可避免的，姜嵇努力让自己只占一小块地方，奈何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不允许。 脸侧就是微潮的发丝，胳膊肘好像还抵着她的腰。 李念一不如把自己绑起来。 因为她其实不确定自己的睡姿是否真的安分，特别是当她挨在李念一的旁边时。 看着暗色天花板，姜嵇呆板地幻想着天马行空的事情，大脑神采奕奕，身体则像是干巴了几百年的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那么，就保持这个姿势，冷静、安稳、平缓地度过今晚吧。 但当李念一的胳膊搭上来之后就注定她这个想法是痴人说梦了。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时空调终于丧失了它所有的功效。 啊…… 老天啊…… 这就是对她“杀人放火”的惩罚吗？ 这一-夜对于姜嵇属实有些难熬，可李念一却是难得的好睡眠。 这些天的各种压力叠加，每每在梦中变幻成诡谲的梦魇，压得她喘不过气，睡醒后只觉得全身困重、头脑发昏。 可偏偏姜嵇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夜晚就忽然过得很快。 一-夜无梦，睁眼时她感觉自己好像上一秒才刚闭上眼睛，然后一瞬间天就亮了。 嗯，像人形捕梦网。 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手脚都缠在身边人的身上…… 对了，为了能让姜嵇在床上躺得更宽敞点，李念一专门把自己充当抱枕的大白鹅丢在了外面，所以她这是把姜嵇当做自己的抱枕用了吗？ 她有点小心虚。 不过很快李念一就原谅自己了。 她都给姜嵇上药还允许她上自己的床了，当当她的抱枕又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此刻姜嵇还没醒。 李念一猜这人肯定没睡好，毕竟被她这样磋磨了一晚上。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李念一的眼神细致的描摹起姜嵇的脸颊，没有表情时，冷淡疏离尽数从这张脸上显现出来。 看着呆呆的，没想到这人心思还挺重的，连睡觉时眉都微皱着，也不知道在烦恼什么呢？ 她忍不住抚上姜嵇的眉心。 然后这人就毫无征兆的睁眼了。 李念一微愣，随即展颜： “早上好啊，姜姐姐。” 姜嵇眼睛有点懵懂，显然是还有些没睡醒：“你、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赏心悦目，我看了开心。” 李念一笑得不成正形，逗弄姜嵇其乐无穷。 姜嵇嗫嚅着唇只憋出一句：“你也好看……” “那你喜欢吗？” 李念一冷不丁问出这句话，别说姜嵇了，就连她自己也瞬间石化成了一个卡顿的收音机。 大脑如同出了故障的零件，拼命想要转动，却在“咔咔”的碰撞声里磨出了火花。 她刚刚说了什么？ 类似言论要是放在别的女孩子口中，大概率是最常见不过的调侃。 可谁叫她们都心怀鬼胎呢。 相对无言。 李念一若无其事地别开脸。 “我们先去洗漱吧……今天不用辛苦你出去买菜了，我最近在家的时间挺多的，偶尔也试着自己做饭，冰箱里还有很多食材。” 姜嵇胡乱点头应了几声。 早晨的相处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姜嵇走了。 正在吃早餐的时候她接到了一通电话，听对话大概率是工作上的什么事情。 虽然着急，但姜嵇还是把被她弄脏的衣服床品都塞进了洗衣机。 较真的有点可爱。 看着楼下那个身影一点点缩小成一个点，李念一感觉有些恍然。 她不是没有猜测过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背景。 有钱的大小姐？ 酒吧老板？ 恐怕都只是片面而非全部吧。 这个女人虽然在感情上一片空白、呆呆愣愣的，却也不难从细节上看出，在其它的事情上，她必然是那种高专注度且掌控力极强的人。 会是公司高管吗？ 想到姜嵇说自己和黑崎会有所冲突。 难不成也是混黑的？ 神秘给这个女人附上一层雾气一样的滤镜，让人更加想要看清她。 李念一在等，等她愿意主动对自己开口的那天。 第18章 特别特别想 没课的大教室里门窗紧闭，冷气开得很足，但依然抵挡不住窗外此起彼伏的阵阵蝉鸣，手下的键盘声敲得啪啪响，似乎在和这种聒噪做着对抗。 得亏这间教室就她一个人。 烦！ 好烦！ 自提交初稿之后，她已经改了四个版本了，整个文章的内容几乎全部都被改头换面，此刻的李念一怨气冲天。 每天都和晦涩难懂的文献、无边无际的数据、高达几个g的视频资料和成百上千份被试访谈打交道，李念一觉得自己熬到现在竟然还没疯可真是个奇迹。 假期越来越近了，deadline当前，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压缩了自己吃午饭的时间，赶在下午一点，完成式的文档被拖进她和导师的聊天框里。 点击。 发送。 李念一将删删改改的第五版稿发了过去。 焦急等待的一个小时里，她想干点什么转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电脑中播放的电影终究还是成了脑内小剧场的背景音。 终于。 消息提示音如雷贯耳，电脑显示屏上方弹出一个小框。 “可以了。” 看到对面发来的这句话，李念一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的灵魂都得到了前所未有升华，甚至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第20章 如果这不是在教室而是在家里的话，她恐怕会像一个猴子一样满屋子乱跑，然后在床上滚上十几个大圈。 虽然后续投稿发表之类的环节也不是什么轻松简单的事情，但好歹最熬人的步骤已经结束了。 李念一麻利地合上电脑，从兜里抽出手机，先是给组员们报了这个好消息，大家商量好准备等文章发表之后选个时间聚餐团建，客套地寒暄几句过后，她极为丝滑流畅地切进了和姜嵇的聊天框。 最近的一条还是昨夜她发来的“晚安”。 “！！！” “姜姐姐，我论文过稿了！！” 对面秒回。 “好厉害！” “念念，恭喜啊，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 后面跟了超多夸夸的表情包，可可爱爱的。 也不知道她从哪存的。 盯着手机，李念一不自觉溢出笑，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舞动。 “毕竟是我熬了无数个大夜才写出来的东西。” 姜嵇忽然说：“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李念一于是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上书包往出走。 绿化带中央的小砖路上只她一人，她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对面接起时，李念一隐约听到几声叫喊，但随着一个清晰的关门声之后，就将那些嘈杂隔绝门外。 “刚刚这边有人吵架，我现在已经换了个安静的地方了。” 姜嵇正正经经的解释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李念一能听出她语气里那点淡淡的心虚，故意揶揄道： “这架势听着不像是吵架，像是要干架。” “确实是蛮激烈的……不过这些都不是要紧事情。念念，今天来我店里吗？帮你小小庆祝一下。” 更加心虚了。 李念一无奈勾唇，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那你是一般想让我来，还是特别特别想让我来？” 语调缱绻，带着一点摄人心魄的醉。 姜嵇自然抵挡不了这种钓法，自甘堕落般沉溺在李念一的声音里。 “特别特别想，念念，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面了。” “这么想见我啊……” 尾音稍稍被拉长，牵动着姜嵇心上的那根弦。 “那我就答应你吧。” 电话被挂断，姜嵇却还呆呆地将手机贴在耳朵上，提示音重重捶打上她的耳膜，竟让人一瞬间听不清胸膛里的跃动。 直到敲门声响起。 她才如梦初醒般放下了手机。 “进。” 一个毕恭毕敬地女人走进来。 “姜小姐，场子里那些闹事的人已经清掉了……” 女人猝不及防看到了姜嵇脸上柔和的弧度，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 而那一瞬间过后，姜嵇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一度叫女人怀疑那只是她的错觉。 “发什么愣？” “没、就是最近黑崎会的残党动作频频，似乎有想要复出的打算……警察那边盯得也很紧，我们要不要……” 女人立刻重新回到状态。 “不用理会，把我们的地盘管好就行，他们要是闹到这里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其它的不用理会。” “好的，我明白了。” 姜嵇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女人退出去。 随着“咔哒”一声，办公室里重归安静，姜嵇看了一眼聊天框里发过来的见面时间，晚上九点，距离现在还早。 姜嵇开始思考起自己等会儿穿什么过去比较好，她翻看自己收藏地那些约会穿搭，总觉得每一套放在自己的身上都显得怪怪的。 想了想，她索性咬咬牙，直接去问对方。 “念念，你比较希望看见什么风格的我？” 李念一刚回到家就看到姜嵇发来的这条消息，想起她那一水儿的背心衬衣牛仔裤，以及自己蠢蠢欲动的装扮欲，李念一当即就决定改变计划。 “喝酒的事情先放一放，姜姐姐，我们一起去逛商场吧。” “你不是想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吗？我帮你搭一套不就好了。” 于是见面的地点就从酒吧改成了越谷laketown，时间也提早到了下午。 好在姜嵇虽然没多少陪人逛街的经验，但她收藏了很多经验帖，其中就有越谷laketown游玩攻略。 “从你那边到琦玉，交通线路怕是不太方便，我去接你吧。” “嗯，等你。” 趁这个时间，李念一难得心血来潮地卷了个头发。死磕论文的这个月里，她感觉自己没有哪一天是“体面”的。 从衣柜里翻了件灰色的假两件polo衫，简单的运动风穿搭配上卷曲弧度不算夸张的长发和机能风的黑色斜挎包，让她看起来有种很符合夏日的少年感。 才刚到约定好的时间，门口就适时响起了敲门声。 李念一开了一道宽宽的缝，正好露出自己的脸。 “这么准时啊。” “嗯，遵守约定嘛。” 不能早到，会给她压力吧，不能迟到，会被打上不守时的标签，所以不多不少，正好在此刻敲门。 “等我一分钟。” 李念一“蹭”一声从门缝里消失，再出来时，她手里拿着两杯蓝色的波子汽水，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玻璃瓶表面的水雾被液化的冷凝水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大概就像她本人一样，凉凉爽爽的，却又很甜。 “给你带的好喝的。” 她将汽水在姜嵇眼前晃了晃，可在姜嵇眼里，汽水却是模糊的。 “你等会不是要骑车，我先帮你装着吧。” 瓶子被装进斜挎包里，李念一轻轻拽了拽姜嵇衣服的下摆。 “出发！” 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起，风驰电掣间，车子很快就驶到了目的地，原本四十多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压缩到了一半。 其实这个时间点来逛laketown已经有些晚了，临时起意到底比不上提前规划。但这并不能减少两人的兴致，特别是李念一。 走进商场，两人一人拿着一杯波子汽水。用力按下瓶盖，瓶口的玻璃珠“波”的一声掉进瓶颈，这声音似乎是夏天独特的标志，目光忍不住被吸引到瓶中困住的玻璃珠上，让人有种想要把它取出来的欲望。 “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李念一总算想起来自己中午还没吃饭，饥饿感就随之丝丝缕缕地生了出来。 “嘶……好像还真有点。” “嗯……既然这样，我知道这边有一家特别好玩的咖啡馆，除了饮品，甜点和简餐都有，可以去那边先垫一垫肚子，晚上再吃正餐。” “听你的。” 姜嵇瞬间感谢起不久前准备攻略有备无患的自己。 李念一也果然像她说的那样，全权听从对方的安排，将姜嵇当成了人形导航。 “原来就是这家呀。” 站在cafe barbapapa的门口，李念一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有刷到过相关的推荐，很可爱的童话风咖啡馆。 两人坐到了靠后不易被打扰的位置。 食物算不上特别美味，就是普通甜品都会有的味道，但胜在拍照好看。 李念一没想到姜嵇拍照的技术居然还挺高的，明明她长了一副玩不懂数码的“老年人”长相。 对此，她的说辞是： “念念的脸根本不需要我费尽心思学什么多余的拍照技术。” 好吧，这人直球的时候说话特动听。 在这里喝下午茶当然不是最打紧的，简单填饱胃口，李念一拉着姜嵇到了outlet区。 “西、西装？” 李念一眼含地期待的点了点头，推着姜嵇走进这家西装店。 姜嵇属实没有想到，李念一喜欢的居然这个风格。 天晓得，这不就是她的工作装吗？出门前刚换下一套来着。 导购小姐很热情，但李念一拒绝了她的跟随，她准备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审美给姜嵇搭配一套。 像个小跟班一样，姜嵇跟着李念一在店里转了一圈，她将一堆选好的衣服塞进了姜嵇的怀里。 “信我的眼光，你的脸绝对百分百适配西装。” 第19章 她的情话 白衬衣、黑色西装马甲与同色的长裤、暗红色的领结，姜嵇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果真像李念一说的那样，西装在她身上被诠释地恰到好处。她的肩膀很宽，身量高挑，线条硬冷，面无表情时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淡漠，如同被厚厚冰雪覆盖的湖面。 李念一一时有些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念念？你喜欢吗？” 姜嵇感觉这样的穿着和工作状态的自己没什么两样，她难道不会觉得这种古板正经的风格很无聊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姜嵇，而是招手叫她过来一点。 “胳膊稍微抬一下。” 李念一将一个衬衣袖箍套在了姜嵇的上臂。 第21章 有点紧。 姜嵇心想。 李念一低着头摆弄，此时的姜嵇垂眼就能看见她脑袋上的发旋，她的手指在自己的胳膊上滑-动的触感更加让姜嵇觉得难耐。 心脏有点发紧。 姜嵇盯着李念一帮自己调整袖箍的手，她的皮肤很白，以至于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明显而微凸，骨骼因着她手部的动作而高低起伏。 “好了。” 李念一绕到她的身后两手搭上姜嵇的肩膀将这人推到镜子前，高大的全身镜映出两个人亲密的样子。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我的眼光还不错吧。” 姜嵇看着镜子，目光所向的却并非自己。或者应该说，她们的视线都在彼此的身上。 “嗯，好看。” 对于打扮姜嵇这件事，李念一就像小时候玩换装游戏一样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她又帮姜嵇搭配了好几件套装，单排扣、双排扣，英伦的、美式的，乐此不疲。 而姜嵇则完全将自己的身体主动权交给了李念一，变成了任她动手动脚的娃娃。 一直等到李念一玩累了，她才走到前台刷卡买单。 “刚刚我试过的那几件都包起来吧。” 她刷了卡，又留下一个地址：“送到这里就好。” 李念一瘫在沙发上，心里暗暗感叹姜嵇的财力。 出了店门后，西装alpha又变回了那个穿着背心的水管工。 这商城太大了，两个人逛了一下午也没能完全走遍，两条腿却因为长时间走路而变得酸困沉重，李念一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好吧，累成狗的似乎只有她一个。 忽然。 “是天海佑希耶。” 李念一看见墙上挂着天海佑希的代言海报，将手机扔给姜嵇。 “帮我拍张合照。” 姜嵇看着李念一脸上挂不住的笑，一边拍照一边酸溜溜又暗戳戳地问： “你是她的粉丝吗？” “那倒算不上……不过谁能拒绝天海佑希啊。” 李念一一副看不懂姜嵇表情的样子，故意说着对女明星英俊长相的大肆夸赞之词。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姜嵇这样醋醋的委屈样，她心情竟有种莫名的愉悦。 嗯，她们坏女人是这样的。 就比如此刻，李念一抽走自己的手机，指尖却难以避免地从对方的掌心刮过，带着一点难耐的痒意，让人的心都颤巍巍地抖了起来。 “咳……念念，你渴不渴，要不去买点喝的？” 姜嵇心虚地拉开两人的距离，朝着一旁的饮品店走去，右手攥得很紧，连走路姿态都略显不自然。 跟在姜嵇身后，李念一笑着应好。 这么久了，她依然会因为李念一的靠近而感到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一人捧着一杯奶茶吸溜吸溜，气氛安静了不少，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她们的手还会时不时碰在一起。 皮肤的轻触连带着胸腔里的波澜。 奶茶太甜了。 李念一悄悄在心里这样想着。 姜嵇的反应也太纯情了，竟让李念一有种学生时代暧昧翻涌的悸动。 “念念，我去一下卫生间。” 手机和奶茶被塞进李念一手里，姜嵇蹭一下溜进厕所，像被火烧着屁-股一样。 看着姜嵇消失的身影，李念一靠在凉飕飕的瓷砖墙上思索起来。 那双眼睛在看着她时，明明是有着别样的情绪的。李念一是个心思很敏锐的人，她能感觉到这种暗淌的情绪。 姜嵇的眼睛总是藏不住事，起码在这件事上是这样的。 几分欣喜不受控地从心尖冒出来。 也不知道照姜嵇这个呆愣愣的性子有几分让她主动告白的可能呢？ 没错，现在李念一打着的就是这个主意。 她想听姜嵇对她亲口说出“喜欢”二字。 忽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李念一的思绪，定睛一看，居然是姜嵇的手机，来电的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以为是什么诈骗推销电话，她没有理会，只是将声音调小，但这个号码却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难道是姜嵇认识的人？ 那为什么没有备注？ 接下电话，在对方没有开口说话之前李念一率先出声： “姜嵇现在在卫生间，有什么事情的话过几分钟再给她打吧。” 那边沉默着没有出声，然后很快就挂断了电话，再没有打过来。 李念一暗道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电话挂断的时候她看见了姜嵇的手机锁屏，是她们两个的合照。 她说自己觉得最好看的两张被姜嵇拼成了一张大图设成了锁屏。 这个女人真是的…… 该不会聊天背景什么的都被她换成这些照片了吧。 当然事实上远不止如此，照片都被她贴了整整一墙了。 等姜嵇出来，李念一把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她，却见对方有些紧张地问那人有没有说些什么，看见李念一摇头，她才放下心来。 姜嵇望着李念一有些不敢看她。 “念念，你会觉得我这样的人不够坦诚吗？” 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问，李念一认真想了想，然后极为郑重地回答她：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愿意说出来的秘密的，我也是。虽然你这人的秘密看起来格外的多，不过反正我也早就习惯了。如果你有一天愿意告诉我，那我就听，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强迫你，这样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心理压力不是吗？” 李念一朝姜嵇眨了眨眼睛，话音忽然一转。 “不过嘛……姜嵇，我的确对你很好奇。” 她能看出姜嵇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但是她不介意等一等。 姜嵇抿唇，她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懦弱到不能接受任何李念一厌烦或是嫌恶的眼神，只是想想就让她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念念，倘若真正的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你会不会讨厌我？” 李念一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她没想到姜嵇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这女人怎么还有自卑属性呢？ 不对呀，她到底有什么好自卑的呢？自卑的点在哪里？ 轻叹一声后，李念一勾住了姜嵇的小指。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那个‘真正的你’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相信我的感觉，姜嵇，你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你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李念一语气中的那种笃定几近让她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好像自己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好。 姜嵇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变成了一个坏掉的收音机，这句话开始重复不停的在脑中循环播放。 这一定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了吧。 虽然她知道，这可能只是对方对她的安慰之言，但姜嵇还是固执又一厢情愿的将其称为李念一说给她的“情话”，然后牢牢的镌刻在自己的心上，渗透进思想中。 见她红了眼，李念一瞬间就慌了。即便是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她都没见姜嵇掉一滴眼泪。 “诶诶诶？你哭什么呀。” 她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这句话有多大的杀伤力，只一味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纸巾替姜嵇擦拭。 李念一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任由对方将脑袋埋进自己的颈窝。这么大一个人，努力缩在她身上的时候，就像一个被人抛弃了的、可怜的小动物。 肩上的衣料悄悄濡湿了一小块。 姜嵇这人似乎总是像一块石头一样呆板而漠然，就连哭的时候也是，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从偶尔路过的一两个行人的视角看去，这不过是一对在角落相互温存的情侣罢了。 良久，姜嵇终于抬起了脑袋，漂亮的眼睛依旧有些泛红。 “对不起念念，让你看笑话了……我只是，很久没有听过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厚厚的鼻音。 李念一立刻就联想到了某些很典型的斯巴达式教育的东亚家庭。 她用拇指轻轻擦去姜嵇眼角被晕开的泪渍，她看着她的眼睛，那双轻颤的瞳。 “姜嵇，我不会笑话你的眼泪，更不会吝啬对你的夸奖。” 那天究竟是怎么结束的，姜嵇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李念一对她那种近乎纵容的宠溺，让她感觉自己从肉-体到灵魂都好像已经被这人深深俘虏。 好喜欢啊…… * 李念一最近在找新的兼职。 给大小姐当家教终究不是一个长久的工作，搞不好哪天兴致没了，她就把自己解雇了呢。 上完今日份的课程，李念一被管家恭恭敬敬的送出门，还没走出宽阔的别墅区，李念一忽然想起来自己留在房间里充电的平板好像没拿，一摸书包还真是，只能又折返回去。 只是刚走上楼，她的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第22章 “黛，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那是姜嵇的背影。 听到脚步声后，姜嵇下意识回头，看到的却是李念一错愕的脸。 “姜嵇？你怎么会在这里？” 忽然，站在姜嵇身旁的黛骤然开口： “姐姐，早就说叫你不要瞒着李老师了你就是不听，既然现在她发现了那我也不会继续再帮你隐瞒了。” 第20章 “弥补” “查清楚了。” 穿着校服的女孩走进办公室，她从书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扔到了桌子上。 “昨晚目击证人的资料。” 说完，她就将书包往旁边的沙发上一丢，顺势坐在了办公桌的对面的转椅上。 “而且，我还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这个目击证人跟铃木的关系可不浅呢，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黛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木制的桌子发出沉闷的响声。 姜嵇翻开文件袋，里面是有关李念一来到东京之后的详细行动轨迹。 从上学的固定路径到具体的兼职场所，以及她和铃木之间每一次见面具体时间和地点。 黛的情报网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大一些，不过几个小时，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不排除u盘有在她身上的可能。” “那你想怎么样？” 姜嵇的视线依旧落在资料上，她手中现在拿着的那一张是李念一东大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 证件照上是女人深邃的眉眼。 “当然是把她放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监视着，试探她对这件事究竟参与了多少。” 其实黛想说的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但想到姜嵇这个固执的性格还是没有开口。 “随你怎么办吧，只要你别继续在我的地盘上搞事情就行。” 姜嵇表情没什么波澜地将这些资料收回文件夹，随意扔在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不过我还是认为她出现在现场只是一个巧合。” 本来这件事情对于姜嵇来说就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有目击证人在现场也好，被东大的学生无意间拍下的视频也罢，姜嵇自始至终都没在这件事情的漩涡之中，她不过就是个提供场子的人罢了，大不了这个老板她不当了。 更何况黛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也没跟她商量过。 “我这不也是谨慎起见吗。” 黛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笑得没心没肺的： “我说姐姐呀，你也不要总是一副和自己没关的样子，以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万事大吉了吗？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难道你就不会受到折损吗？” 姜嵇终于抬起她冷淡的眸看向对面，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 “ 我是怎么想的，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留在这里替人看场子而已，她还真不太在乎这其中的利益得失，只等还完人情，或许就可以一走了之了。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下。 黛就知道姜嵇会是这副态度，整的自己多么高尚纯洁似的，吃的不还是西园寺家的家底吗？ “切，真无聊，跟你聊天，每次都能把天聊死。” 黛随手从桌子上放置的糖果盒里顺走了一根棒棒糖，然后就起身拎着包离开了办公室。 那个时候的姜嵇还不知道，那份被她随手放进抽屉里的“李念一”，会从一份冷冰冰的文件变成一个活生生的、同她纠缠到底的人。 黛走后，空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可姜嵇的脑袋却烦躁不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下雨下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听得她心烦。 她开始回忆昨夜发生的一切。 那个名为铃木和子的女孩在听到她的要求之后那种恍然大悟的眼神，让她有种自己浑身上下的恶意被看穿的感觉。 现在回头想想，自己说的那些话的确掺杂些虚伪。 她根本保证不了铃木的安全，如果黛执意要对铃木下手的话。 然后她又想到李念一那个无辜路人。 才刚来这个新的地方开始自己新阶段的学业，平静的生活就要被她们这群人给扰乱了。 虽然她也会埋怨，这个女人为什么非要在凌晨三点出来买宵夜。 可犯了错的，终究还是她们这些人，没有李念一，还会有别的目击者，就算没有目击者，也还会有别的蛛丝马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姜嵇还是有点对不起李念一的，但她同时也没有立场阻止黛将李念一逼进自己掌控范围内的牢笼里。 让自己尽量不参与在任何人的争斗里，是她唯一坚持的底线。 所以在bar y见到李念一这个倒霉蛋的时候，姜嵇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就是心虚。 她总是对不起她的。 她总是有点感觉到愧疚的。 所以想到“弥补”二字几乎是顺理成章的，如果李念一有什么她能够实现的愿望的话，姜嵇一定会想尽办法满足她。 好吧，说来说去弥补的还是她自己那点道德上的谴责罢了。 可是姜嵇没想到，李念一居然是个流-氓。 她也不图钱也不图别的什么，她图的居然是姜嵇的身子！ 调酒那会儿，姜嵇就能感觉到那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的眼神。 说不上反感还是什么，就是觉得刺刺挠挠的，让人浑身都处于一种得劲和不得劲之间。 按说她是不会惧怕眼神的。 是的，姜嵇用了“惧怕”这个词。 惧怕她那种直白的、坦然的、甚至算得上有些欣赏的眼神。 这些年来，姜嵇不知道被多少人用恶意的眼神凝视过，可那些人无一逃脱过她的报复。 那对于李念一呢？ 这个让她有些愧疚的普通人。 她难道还能简单粗暴地把这女人打一顿不成吗？ 更何况姜嵇前面也说了，她其实并不反感。 眼神和言语上的撩拨其实还在她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反正她也打定主意了要弥补李念一，只要是对方合理的诉求，她一定会满足。 比如答应给没有电车回不了家的李念一提供一下临时的居所。 可姜嵇还是小看了李念一。 那家伙居然趁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吻上了她的唇。 这不合理吧？！ 可当时的姜嵇，脑子就像是过载的计算机一样冒起了黑烟，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样亲密的行为对于情感方面一片空白的她来说，不亚于在恐龙时代投下一颗核弹。 她这算是……被眼前这个女人夺走了初吻吗？ 柔软的触感印在了她的唇上，好像也烙进了她的神经。 是嘴唇上传来的刺痛让她如梦初醒的。 后知后觉的，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姜嵇分辨不出来这些都是什么，只觉得心脏好像胀胀的，像是被什么人给攥紧了一样。 姜嵇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而反观李念一这个游刃有余的女人，亲完别人居然就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了。 那怎么可以？！ 软磨硬泡之下，她还是把李念一磨去了自己家。 虽然她知道的，以她这样的水平，继续和李念一这个狐狸一样的女人接触下去绝对会很危险。 大脑里拉起的红色警戒线被她自己给亲手斩断了。 毕竟她要弥补她的不是吗。 因为要弥补，所以给她做饭。 因为要弥补，所以陪她看电影。 因为要弥补，所以跟着她一起逛夜市。 因为要弥补，所以没有过多思考的在她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脆弱。 这借口可真好呀。 以至于姜嵇自己都有些说不清，弥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儿的。 你补上你心里的那个豁口了吗？ 姜嵇这样问自己。 她答不上来。 反倒是被李念一这个女人给凿开了一个新的缺口。 风一吹，就是呼呼作响的空虚。 要靠近她，闻她的气息，牵她的手，才能有几分充实感。 姜嵇喜欢上李念一了。 等姜嵇猛然间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好像已经有点晚了。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恐慌以一种不容抵挡的姿态冲破了姜嵇的防线，像病毒一样在她身体里扩散蔓延。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恐慌什么。 只是心里隐约觉得，跟她在一起，或许是一件有点艰难的事情。 要是被李念一发现自己骗了她，如今的“幸福”恐怕就会被打破了吧。 其实在李念一说自己又成了一个人的时候，姜嵇想说的是：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把我当做你的家人的。 可她不敢。 她不敢进，更舍不得后退，贪-婪地想要维持现状。 在李念一的坦诚面前，她觉得自己像个老鼠一样。她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愿意说，她的伪装那般拙劣，可李念一还是纵容着她。 第23章 去商场约会那天，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是黛打过来的，她大概是想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帮她，在那么重要的时候不出面，反而跑去和无关紧要的人约会。 她和黛大吵了一架。 因为李念一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姜嵇警告了黛，她不想管黛究竟想做什么，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妨碍到她和李念一。 偏偏啊，偏偏自己非要选择在今天回去同黛争论，偏偏李念一将前一天的课程调整到了今天。 姜嵇僵持着整个身体，看着不远处站在楼梯口那个同样茫然惊讶的李念一。她听到了到自己脑中绷紧的某根弦断裂的声音，她听到了来自李念一的质问。 嘴唇嗫嚅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思想仿佛也在此刻麻木了起来。 怎么办……？ 怎么办？！ 黛说出的话更加让她浑身颤-栗起来。 她看着李念一的眼神一点点从错愕变成了震惊，再到有一点不可置信。 “姜嵇，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21章 养女 李念一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宕机。 西园寺黛刚刚叫姜嵇……姐姐？ 这又是什么频道？ 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了，又或者说她甚至不知道将什么样的表情放在这个时候是合适的。 此刻的姜嵇满脸慌乱的看着她，她似乎想解释什么，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忽然，一旁的黛再次出声： “姐姐，你们之间的事情，无论如何你都是要面对的，别再逃避了。” 黛一副全心全意为着姜嵇好的样子，可眼神里却是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样混乱的场面，似乎是达成了她的心意，扔下这句话，她就溜进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念念，我……” 姜嵇的声音有些哑，像是用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不是姓姜吗？为什么黛会叫你姐姐？” 先别说姓氏了，就是这国籍……也不太对吧？ 一瞬间，大脑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但好像都又不太可能。 难以理解，难以想通，大脑难以自我形成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盘踞成了李念一心头化不开的疑惑。 她是真的全然摸不着头脑，所以只能从作为当事人的姜嵇这里恳求得到一个答案。 可李念一这个样子放在心里有鬼的姜嵇眼中，无疑就是一种因为姜嵇骗人被她发现的不可置信。 喉头微动，姜嵇忽然攥住了李念一的手腕，拉着她一路跑下了楼，跑到大片大片的浅粉色蔷薇花圃的中-央，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夕阳像河流淌在地上，淌在两个人交缠的手上。 让人忍不住连呼吸都变轻了几分。 在这样一个童话般的场景里，如果不是因为姜嵇此刻的表情不对，李念一几乎都要以为这人要对她告白了。 “念念，对不起，我骗了你。” 姜嵇低着头，一副连她眼睛都不敢看的样子，可拉着却手腕的手却一点没有放开的打算。 李念一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我的确是西园寺黛的姐姐……” 李念一一整个瞳孔地震。 姜嵇立刻慌忙解释道： “但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和黛都只是西园寺家的养女，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对我来说，我的姓氏始终是姜。” 李念一忽然就想到，自己上次在姜嵇的酒吧碰见黛的时候，她们两个人那种怪异的感觉，既然是出自这样的原因。 那么她会被西园寺家聘请为家教，又是因为什么呢？这其中有没有姜嵇的手笔？ 复杂的情绪在李念一的身体里翻涌，她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一想到自己那个时候一副“你们两个人我都认识，那就帮你们相互介绍一下吧”的样子，结果人家两个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让她觉得自己有一种被戏耍了的难堪。 “姜嵇我、我……” 李念一竭力让自己的心绪稍稍平静几分，她语气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自己究竟该怎么开口才比较合适。 “我就是不太明白，这件事你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你是什么身份，有着什么样的家庭，这对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交往有什么影响吗？” 抚之不去的郁气慢慢染上李念一的眉心。 “好吧，我这么说或许也不太恰当，这些外在因素可能的确是有影响的……我不是不能接受你对我有所隐瞒，我只是觉得你和黛一起在我面前演戏这件事情让我有点……有点难受罢了。” 李念一没有撒谎。 她是喜欢姜嵇的，所以也愿意等着这个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女人有一天会愿意向她袒露自己身上那些布满伤疤的过往。 可现在的局面，让李念一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天真。 她想到自己当时暗暗揣测那两人关系的样子，想到黛说出那些帮忙打掩护的说辞时的表情，笑的意味深长，想到自己在姜嵇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你可以向我敞开心扉的”。 站在这座奢华的庄园里，李念一不知怎的忽然感觉有一丝手足无措。那点难受，开始从心脏的某个角落向外蔓延。 她自己都有点想不通，她在难受什么？只是因为姜嵇向她隐瞒身份这一件事情吗？总感觉还有些别的什么。 见她这个样子，姜嵇瞬间就更加慌张了，身体像是忽然沉浸了冬天的湖里，除了浑身的冰冷，还剩下窒息。 “对不起，念念……我不该骗你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不起……” 那声音颤-抖起来，巨大的不安在她的大脑中酝酿。 “姜嵇，我没有想要怪你，我只是……” 李念一抿嘴。 只是什么？ 李念一，你真的没有怪她吗？ 她在心里这样质问自己。 “念念、你……你是不是已经讨厌我了？” 那双眼睛已经有些泛红，仿佛只要听见李念一说出肯定的答案，下一秒她就会落下泪一样。 空气里传来一声静默的叹息。 “我不会讨厌你的，姜嵇……” 虽然这样说着，可李念一却一点点掰开姜嵇攥着她手腕的手指。 “我们现在都不太理智，或许我们应该先分开，各自好好冷静一下。” “不要……” 姜嵇不愿意放手。 “念念，你这样离开……我、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冷静。” “可我需要冷静……我应该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你也是。” 说这句话时，李念一的语气甚至带上点急促，她狠下心抽出自己的手，留下姜嵇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姜嵇感觉到身体逐渐发麻，全身的关节都仿佛灌注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这了无生趣的人生，才刚刚因为某个人鲜活了起来，而现在，似乎又重新归于了沉寂。 太阳完全落山了，安安静静的，四周连一丝风的声音都没有，她感觉自己平和的外表下有什么东西悄然蠕动着发生了变化。 姜嵇这座高高垒起的、卑劣无比的高墙，在还没来得及向李念一开门时，就被她在砖瓦的缝隙中窥见了自己局部的、不堪的内里。 直到现在，自己拼命想掩盖的第一层外皮被李念一用这样的方式撞破后，姜嵇依然不敢将全部的自己展露给她看。 不知什么时候，黛来到了她的身后。 * 李念一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了。 她的脑袋很乱，心脏又突突突，跳个不停，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一锅即将煮沸的水中，在逐渐升高的温度里，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变得更加狂乱与烦躁不安。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家，现在她迫切地需要一个更加安全的环境，来承受自己，无处安放的内心。 “砰——” 随着这个声音，门被重重的关上，李念一一下子力竭了般，靠着门滑了下来。 姜嵇是西园寺集团的养女。 姜嵇和黛一起骗了她。 姜嵇和这个所谓的家庭似乎不和。 从刚刚那场混乱中获取的信息开始，在她的大脑中排列组合起来，停滞下来的思考能力重新运转。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要让那针刺一般的感觉稍稍平息几分，可惜无济于事。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姜嵇刚刚那委屈的、破碎的的眼睛，继而就是商场那次，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无声流泪的画面。 比起姜嵇，她更加怪的是她自己。 姜嵇骗她，她难受，可自己明明说过愿意等她袒露，现在却因为知晓她骗她而不可抑制地感到难受的这个事实让她更加难受。 她应该早就知道的，揭伤疤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是对着自己信任的、亲近的人，重新的回忆和讲述，无疑不是一种痛苦的重现，让伤口被血淋淋的重新掀起。 第24章 她口中所谓的希望对方敞开心扉，是不是也是一种善意的逼迫呢？ 可是她也的的确确因为对方的隐瞒而感到了愤怒。 事情好像又重新绕了回来。 思想在愈演愈烈的纠结中拧成一团乱麻。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和夜色似乎融为了一体。 * “姐姐，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容乐观呢。” 黛的心里一阵畅快，可却又因为从这人脸上看到这般落寞的神情而感到讶异无比，此时此刻，她才真正确定那个李念一对于她这个姐姐来说似乎真的很重要。 姜嵇没有任何想要搭理这人的心思，转身准备离开。 “姐姐，这么犹豫可不行哦，要么当断则断，反正你们也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关系，要么就好好正视自己的想法……瞻前顾后的。” 因着这话，她脚步猛地顿住，但姜嵇很快又跨步向外走。 黛却并不因姜嵇的不理不睬而生气，她脸上真心实意的露出一抹笑。 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姐姐是个没有弱点的人呢，却不想，最紧要的关头里，姜嵇就给她送来这么大一份礼物。 反正都忙着谈情说爱了，自那么己的地盘被别人瓜分，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第22章 痛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七月已到下旬。 这期间，李念一和姜嵇竟是默契地都没有出现在对方的面前，这一冷静就是将近两周的时间。 李念一依然没有找到新的工作，很奇怪，在网站上投进的简历似乎都石沉大海了般，没有任何回响。 给大小姐的中文家教课依然是她主要的收入来源。只是这两周的时间里，她虽然多次踏入过那座富丽堂皇的宅邸，却从未见到过她想见的那个人。 坐在书桌前，李念一看着那张拍立得。 哦，不对，西园寺家的大小姐应该是姜嵇才对。 这世界还真是有够荒谬的。 因为好奇，李念一前两天在网上搜索过有关西园寺和姜嵇的相关词条，可惜收获甚微。 西园寺集团毕竟是和日本普通民众生活息息相关的大财团，相关信息自然不在少数，但是有关家主雾子的两位养女的相关报道却极其稀少，多是捕风捉影的流言，一看便知是假的。 查了很久，也才找到一张只拍到姜嵇侧脸的高糊照片。 就连那张照片也是从类似于营销号发的文章里扒出来的，图文信息并不对等，文字内容并没有什么探索的价值。 从照片来看，她们像是在参加什么人的葬礼。 姜嵇一身黑色西装，眼神低垂，站在画面的中间，那张面孔出奇的稚嫩，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将那照片保存了下来，似乎就能以这种方式窥得李念一未曾参与过的、属于姜嵇的二十岁。 那个时候的她，笑起来也会和现在一样吗？ 轻叹一声。 有钱人家的生活虽然光鲜，但寄人篱下也一定很不容易吧。 李念一看着那张模糊的照片，像素点组成她冷漠疏离的脸。周围明明乌泱泱的围了一大片人，李念一却依然觉得，站在人群中间的姜嵇有种莫名的孤独感。 只是这一次，李念一决定自己不再当那个主动的一方了。 她不想做出近似道德绑架般的逼迫，如果姜嵇愿意讲，她就听着，如果她迈不过去自己心里的那个坎，那么借着这个事情慢慢淡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将拍立得放回原本的位置，李念一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可有的时候你真的要感叹命运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它总会以一种很奇妙的方式，将某些人紧紧串联在一起。 下午的时候，李念一发现自己来月经了。 这其实没什么，但在她系裤腰带的时候才猛然间想起来，这好像是她近两个月以来才来的第一次月经。 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压力太大的缘故，月经一直没来，但她本来就不是个对这些事情上心的人，基本连自己什么时候来都不太记录，自然也就没察觉到不正常。 想到这里，李念一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翻出药箱就着温水吃了四片止痛药，无论如何先提前预防一下总不会错。 可惜，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痛醒的，肚脐之下的位置出现阵阵坠胀感明显的绞痛，叫她睡意全无。 李念一捂着肚子坐起身，嘴里忍不住暗骂几句。 不是已经吃过药了吗，怎么还会这么痛？ 她哆嗦着手把空调关掉，又重新蜷缩回床上。 好痛…… 使劲揉捏着腹部想要缓解几分，可那种痛意却愈演愈烈。她感觉肚子里好像有个人拿着电钻到处钻孔一样，那种痛到大脑有些缺氧的感觉甚至让她难以集中精神去思考。 为什么这次会这么痛？ 冷汗从李念一的额头上不断的冒出，可是关掉空调后的房间又很快的升高了温度，皮肤是热的，可身体里却好像是冷的。 她想起来给自己烧壶热水，可手指是发抖的，身体难以站立，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想嚎啕大哭，想无所顾忌的尖叫，可是张开嘴巴传出来的，却只有一阵无意义的呻吟。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就好了，李念一想着自己躺在床上缓一缓，或许能缓过来的。 可是没过多久，她感觉胃部传来一阵强烈的不适感，口腔里开始反酸，恶心感开始从胃部顺着喉管抽搐着一点点往上蹭。 在反胃感的驱使下，李念一拖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挪到厕所去，她扶着墙，干呕几声，吐出来的却只是嘴里的酸水。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可那些空气却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更加深入了，只能在肺的边缘徘徊。 反胃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那种恶心让李念一的头脑有些发懵。 好想吐……可是今天以来还没吃过什么东西的胃让她实在难以吐出别的东西。 趴在马桶旁干呕了十来分钟，才总算吐出来一点清水状的液体。 胃里倒是舒服了一点，可是手脚却忽然感到麻木起来，就是那种老式的大屁股电视机，闪着雪花的那种麻木感，夹带着一点笨重。 踉跄着爬回床上，李念一费力掀开眼皮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七点快半了。 不行了，真得打急救电话了，要不然她感觉自己会疼晕在床上的。 可是指尖麻木到连蜷缩都很难做到，钻心的痛又不断的干扰着她的行动，刚费劲巴拉的打出119三个数字，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电的人是谁，李念一拇指扫过就接通了电话。 真是该灵活的时候不灵活。 “喂？念念……我想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李念一没想到，打来电话的人居然是姜嵇。 可惜她现在痛得说不出话，紧缩的嗓子只能溢出连她自己都听不太真切的叫喊。 “疼……” 姜嵇听到了电话那头的不对劲，心顿时就悬了起来。 “念念？念念！发生什么事了？” 她得不到一句完整的回答，各种恐惧的猜想涌上心头。 “念念，别挂电话，等我过来！” 李念一听不太清那人都说了些什么，肚子依然痛得她浑身止不住的颤，但紧绷的神经好像因为这人的声音而变得松懈了几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念一感觉自己好像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临界点之间，已经不太能感知到太多外界的信息了，直到…… “砰砰砰！” “念念？！” 手机和门外同时传来声响。 李念一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给姜嵇开了门，然后就不省人事的倒在了那人熟悉的怀里，隐约间，她听到了姜嵇紧张而慌乱的声音。 姜嵇啊姜嵇，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安心呢。 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皱在一起的五官，以及她紧紧捂着肚子的手，姜嵇猜到她大概率是痛经。 她赶紧将人放回床上，好在她对李念一的小公寓布局还算熟悉，在这里照顾她不会显得手忙脚乱。 烧了一壶水，姜嵇没找到热水袋，就往橱柜里放的塑料杯子里灌满了水，塞进李念一怀里先帮她暖着。 迷迷糊糊的，李念一感觉自己肚子上一热，然后就有个人拿着热毛巾帮她擦额头上的汗，动作轻轻柔柔的，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姜嵇……” “嗯，我在的。” 擦完汗，姜嵇开始帮她按摩，那是小时候妈妈帮她按过的可以缓解痛经的穴位。 手指在她微微出汗的皮肤上打着旋，力道稍重，却不会叫人难受。 按合谷的时候，姜嵇才发现李念一的这双手凉得可怕，她只好捂着她的手，轻轻揉搓起来，直到两人的温度相差不大。 第25章 看着李念一紧紧拧在一起的眉毛一点点放松下来，呼吸也稍稍平缓几分，姜嵇感觉自己高高悬起的心也渐渐安稳的落了地。 还好…… 还好不是她预料的最坏的那个情况。 天晓得，听见李念一呼痛的那个瞬间，她有多怕。 姜嵇坐在李念一的床边，看着这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直到眼里心里都只剩下这一个存在。 靠近，再靠近……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姜嵇像是被什么人给控制了一样，无法自持地靠近着她，却在距离她的唇极近的时候，一偏头，吻上了她的下巴。 极为蜻蜓点水的吻，却让她的思维一瞬间清醒过来，姜嵇猛地直起了身子。 她看见了……李念一颤动的睫毛。 慌忙又心虚地起身离开，姜嵇给瓶子里换了新的热水，然后就闪身进了厨房。 李念一没有睡着！ 靠在厨房的墙上，姜嵇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威力最大的炸药轰炸过一样。 天啊，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在李念一最虚弱的时候偷吻对方，这不就是趁人之危吗？ 姜嵇想甩自己一巴掌，又怕动静太大吵到李念一休息，遂只能强忍着心思被撞破的赧然在厨房帮病人煮粥。 就着已有的食材，她做了一锅香菇虾仁粥，鲜美有营养又好消化，正适合现在的李念一。 散发着香味的肉粥被端了过来，李念一才装模作样地幽幽转醒。 “姜嵇，我饿了。” 她抻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就见姜嵇捧着碗再次坐到了她床边。 “别下床了，我喂你就好。” 第23章 她的十五岁 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起刚才的小插曲。 碗里还冒着热气，姜嵇怕烫到李念一，勺子喂到她嘴边之前都会被姜嵇吹到适宜的温度。 而李念一则默不作声的接受了她的照顾。这和平常的她差别很大，失去了撩拨别人时那种得心应手的从容，整个人变得过分的乖巧。 她小口啜食，鬓边有几缕头发因为汗的浸-湿而贴在额头上，嘴唇虽比起刚才恢复了几分血色，但给人的感觉依旧是恹恹的。 这种诡异的平静一直维持到那碗粥变空之后。 李念一想开口说点什么缓解缓解气氛，可没来得及开口，姜嵇就极为迅速的转身去了客厅。 看着那不给她任何机会的背影，李念一下意识撇了撇嘴，还没等她把表情收起来，就见这人端着一杯热水拿着药进来了。 她将药盒子放在了床头，水杯递到了李念一的手边。 “我看你嘴唇有点干，多喝点水……药过会儿再吃，不然对肠胃刺-激大。” 李念一将杯子接过，低头看着杯里自己小小的、模糊的倒影。 空气再一次安静了下来，这种骇人的静让姜嵇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你刚刚在电话里说你已经冷静下来了，那是什么意思？” 李念一没有抬头，她的声音不算大，能听出来她的虚弱，却也足以让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听清话的内容。 “我……” 姜嵇张了张嘴，却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忽然，她又冲回客厅，从橱柜里拿出那个印着线条小狗的玻璃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才又重新走进房间。 对上李念一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姜嵇闷头喝了一口水，这才总算想明白，自己应该从哪件事实作为开头。 “我是在十五岁那年来日本的。” 姜嵇开始尝试着用自己匮乏贫瘠的语言讲述这么些年来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桩桩件件。 此时此刻，她才发觉，自己似乎总在刻意回避过去的种种，力求让过去的每一天都变成泛黄落灰的、无人问津的旧照片，然后将它们全然封存起来，永远都不要被人看到才好。 此后的日子，好像都成了人生中可以被她消磨掉的时光。 姜嵇她妈是个私生女，连带着姜嵇这个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野种也不受待见，于是，她们母女两个因为一些她早就忘记了的原因被“流放”到国外，自然也就是个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那些和她们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自此以后就像死了一样再没有管过她们了。 其实事情发生到这里，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境地。打零工也好，日子穷困潦倒也罢，好歹还是能活的下去的。 可对于倒霉的人来说，倒霉的事情也总是扎堆的往她们身上凑。 姜嵇她妈病倒了。 冠心病，动脉粥样硬化，她们两个人全身上下加起来的所有钱还不够搭个桥的四百多万费用，更别说还有后续的维护费。 那个时候姜嵇就已经没在上学了，每天都是工作地点和医院轮轴转，她那会儿是背着她妈偷偷在赌场里打工的，也没什么别的原因，那儿给的钱多。 可是手术费实在太贵了，就算是把姜嵇累死在赌场里，也很难凑齐这笔费用。 她妈劝她放弃治疗，说自己撑着现在这具身体，活着也是痛苦，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但是姜嵇不甘心啊。 她怕，好怕好怕。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姜嵇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就是你会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很快就只剩你一个人了。唯一和你有着最深刻的血缘羁绊的那个人的死去，也会带走你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只是一想到这个事实，姜嵇就无法抑制的心慌、喘不过气。 她不想妈妈死，如果连她都不在的话，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姜嵇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一个很懦弱很懦弱的人。 她那个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她承受不了妈妈死去的那种恐怖，不能一起活下去，一块儿死掉或许也不错。 西园寺雾子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是赌场幕后的老板，姜嵇的顶头上司，在她人生最困难的时候，雾子付清了她妈的手术费，代价是要姜嵇跟在她身边做事。 十五岁的姜嵇并不晓得这个有权有势的女人到底哪里看上了她，但她给的那笔救命钱足以让姜嵇对她感恩戴德。 妈妈的寿命因为这笔钱被延续了一段时间，却没能彻底救下她的命，她还是死了，可姜嵇却不能再义无反顾地跟她一起离开。 她已经把命卖给了西园寺家。 雾子嫁进黑崎会的时候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小泽，另一个，就是她。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大概跟你一样吧，都是孤儿。虽然住进了大房子，但是没了妈妈，哪里还有家呢？” 来到西园寺家，那是姜嵇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奢侈的世界，地砖亮得能照出她的脸，昂贵的衣服穿在身上好像连一点摩-擦都感觉不到。 可她坐在比原来和妈妈一起住的整个出租屋还要大的卧室里时，却只觉得难受。 原来的房子，是家，而这卧室再大，始终只是一间卧室而已。 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姜嵇捏着杯壁的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 她在害怕。 李念一能清楚的感知到这个事实。 所以她用自己的手覆盖上了姜嵇的手背，就像刚刚对方帮她暖手一样，李念一也想帮姜嵇暖她纠起来的心。 故事到这里自然还不算结束。 雾子以“国际人道支援”的名义将姜嵇收为了养女，为了报恩，姜嵇可以替雾子做任何事情，但她始终不愿意改姓。好在雾子并不为此而纠缠。 “我的名字，是她留给我唯一的遗产了。” 姜嵇说这话时，声音里仿佛带着一种低低的叹息，将眷恋与思念缠绕在里面，却无法再传达给她的至亲了。 进入黑崎会之后，姜嵇才后知后觉品出雾子的目的，她要拿下这里。小泽是她明面上的代理人，而姜嵇，则是一张暗牌。 雾子很欣赏姜嵇眼中那点如同野兽般的狠厉，她隐藏的很好，但毕竟年幼，在那个老道的女人面前很难真正装作一个乖巧小女孩。 以先前在赌场的工作经历为跳板，姜嵇被安排成为了黑崎会的一个打手，有雾子的暗中助力，不过三两年时间，她便从籍籍无名爬到了让会长本人都较为看重的小头目的位置。 之后的事情就更加水到渠成了。 她和雾子内外夹击，黑崎会那个蠢笨的会长根本不是雾子的对手。 十八岁，姜嵇成年的当天夜里，院子里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雾子在她们夫妻二人同床共枕了无数个日夜的卧房里，将会长的头颅斩下。 那不是姜嵇第一次目睹这样的血腥场景，却是她人生中最为印象深刻的场景。 空气是冷的，可血液喷洒在她脸上，却是热的，姜嵇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的脸上还是一贯柔情似水的浅笑，可在刺目猩红的粉饰之下，她更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第26章 第二刀，她割开了代表着会长夫人身份的衣袍。 自此之后，雾子彻底掌控了黑崎会，而姜嵇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姜嵇一直都知道，雾子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她的那些哥哥们远不及她，在那场西园寺家的继承者之战中，雾子是当之无愧的赢家。 而姜嵇，也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了所谓的财阀千金。 只是这身份，也的确算得上是她用满身的伤换来的了。 “念念，我不是故意想要瞒你，我只是……没那么认同这个身份。” 姜嵇的目光扫过自己虎口处的茧子，此刻这只手已经将李念一的手紧紧握住了。 “比起你觉得我是西园寺家的人，我更希望你认识的永远都是那个小酒馆的老板，是你惊喜于身在异国他乡时遇见的故人。” 气氛再次静下来，李念一看着姜嵇那张清俊的侧颜，忽然觉得这世界还是比她想像的要更加魔幻一点。 原来姜嵇以前真是混黑的啊！ 良久，她才整理好心情缓缓开口： “姜嵇，我是在和你相处，而不是你的身份背景相处，这是我自始至终的态度。 我觉得难受，只是因为你的隐瞒让我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不过我后来想想，我不能总是逼迫你对我坦白自己的事情。” “不是逼迫！” 姜嵇有些着急。 “我愿意同你讲这些的，只是我太胆小了……总是在回避以前的事情。” 故事时间结束，姜嵇重新给杯子里灌进热水，将热水连同掌心里准备好的药片一同递给李念一。 “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看着李念一将药咽下去，姜嵇才斟酌着开口。 “念念，我们是……朋友吗？” 如果这口水没喝完，李念一想，她一定会被呛到的。 “你想了两个礼拜得出来的结论，就是想跟我做朋友？” 第24章 不缺朋友 “朋友会像你这样照顾我吗？会像你这样听到我难受就不顾一切地跑到我家里来吗？” 李念一掀开被子下床，她慢慢倾身逼近姜嵇那张无措的脸。 “朋友会手牵着手一起出去约会吗？” 李念一紧紧握住姜嵇的手腕，苍白的皮肤上青筋隆起，肺腑像是着了火一样，燎人的慌。 姜嵇感知到了李念一异样的情绪。 她在生气。 姜嵇没见过这么生气的李念一，咄咄逼人到她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 她也不敢回答。 “朋友会接吻吗？” 此时此刻，李念一的脸在姜嵇眼前被无限放大，毫无温度的手指好像抵上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抬起。 下意识地，姜嵇闭上了眼睛，可想象中的吻没有落下来。 “姜嵇，睁眼，看着我。” 李念一的命令似乎有着什么魔力，控制着姜嵇掀开了眼皮。 只是在她睁开眼睛的下一秒，鼻尖轻触，李念一就贴上了她的唇。 冰凉的、柔软的，甚至有些轻，像一片羽毛落了下来。 某个瞬间，姜嵇连呼吸都忘了，可心脏却像是狂乱的海啸一样，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 明明是李念一主动的，可她却觉得眼前这人的气息开始侵蚀她的身体，一呼一吸之间全都是来自姜嵇骨头里的清甜气味。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发呆，又好像是在品尝这人错愕的美味。 她感觉到姜嵇的睫毛扫过她的皮肤，让人整个人乃至灵魂都颤-栗起来。 姜嵇这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倒真显得李念一是个坏人了。 李念一忽然觉得很无趣。 朋友就朋友吧，大不了将她脑子里那些不轨的想法全都打包扔掉。 什么心动啊，喜欢啊，一起随着今天埋进土里，然后腐烂吧。 她不是玩不起的人。 这样自暴自弃地想着，李念一想起身，可眼前这人似乎不依了。 她反扣住了李念一的手，手指强势地伸-进她的指缝中与她十指交叠，另一只手环住了李念一的腰，阻止了她想要离开的动作。 姜嵇妄图加深这个青涩浅淡的吻，但她很明显没什么经验，只知道抱着李念一胡乱一同亲。 最终也只是唇与唇的碰撞罢了。 姜嵇被推开了。 “对别人你也是这么交朋友的吗？” 轻喘几下，李念一才施施然开口，那双漂亮的眼睛深深凝望眼前的人，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出口的却只这句略带嘲意的揶揄。 “不……” 姜嵇摇头，她想要解释，可除了“朋友”她还有什么别的继续赖在她身边的借口吗？ 情侣吗？ 她不敢想。 这太冒昧，也太危险了。 “可是姜嵇，我不缺朋友，更不想和你当朋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念一甚至觉得自己这句话几乎和告白没有什么差别了，但已经她不指望能在她床边说出“朋友”二字的姜嵇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果然，姜嵇僵着身子没动，只是眼神呆愣的看着李念一。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即将从她身体溜走了，她平明拼命想抓，却连调动自己的肢体都做不到。 不想和她当朋友……？ 她该怎么去理解这句话？ 会是她妄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即使是，姜嵇也不能任性地放纵自己的情感，她连自己的未来都难以保证，怎么能拉着她一起面对身边的那些危险呢？ “念念，我们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她似乎在乞求，有些卑微，又带点天真的傲慢。 一声叹息在空气中蔓延开。 “你走吧，姜嵇，谢谢你今天来照顾我，以后有机会我再报答你。” 李念一背过身去不愿看她。 良久，姜嵇才站起身，默默将椅子放回原位，然后对着她的背影说： “我情愿的，不用你报答。” 李念一没动，姜嵇张了张口，还是留下了句： “如果可以，得空的话就来看看布丁和花花它们。” 然后就落荒而逃了般离开了这里，留给李念一的只有一声门锁碰撞的“咔哒”声。 轻微的，就像刚才那个吻一样，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只剩碎了一地的寂寞。 李念一忽然泄气般瘫坐在床上。 她着实想不明白。 什么叫像现在这样？ 难不成姜嵇只是想保持现状？ 凭什么她姜嵇想怎样就怎样？ 李念一想，她偏不要如她所愿。 那双眼睛看着她时，并不是没有情绪的，分明就是对她有意思，却还一口一个朋友的，这人到底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李念一不得而知，她只觉得自己心情实在烦躁到了极点。 唯一算得上是件好事的是，她在网上找到了一份撰写文案的工作，上班时间灵活，薪资也还算可观，足够让她多逃避一会儿时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总是不经意间占据她大脑的女人。 只是每次给黛上课的时候，她仍然会不自觉寻找那人的身影。 明明只在这里见过她一次而已。 “老师，我想考hsk了，之后的课程，你帮我调整成备考模式吧。” 快下课时黛忽然这样对她说。 李念一倒也不觉得惊讶，从她的学习劲头上能看出来，她并不是一时兴起。 “其实你可以找专业的备考老师，虽然我是中国人，但在汉语应试这方面没有太大的经验。” 黛摇摇头：“我相信你。” 也好，既然要帮黛备考，自然就要占用她更多的时间，也就没功夫去想那个女人了。 可事与愿违，黛好巧不巧，偏偏又在她面前提起这人。 “老师，你是不是跟姐姐吵架了？” 李念一一愣，随即试探着问： “为什么这么说？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那倒是没有，但我多少能感觉出来。” 黛又是摇头。 “老师，不管你信不信，但有一件事我是真的没有骗你。” “嗯？” “我跟姐姐的确算不上很熟悉。” 其实这一点李念一也大概能猜的出来，她撞破姜嵇秘密的那天，她们不就是在吵架吗？大概已经不能用“不太熟”能概括得了吧。 但她还是很耐心的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一方面，她秉承着顾客就是上帝的态度，另一方面，她也确实好奇跟姜嵇相关的一切事情。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姐姐已经在这个家待了很多年了，她的地位是我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的，母亲倚重她，家里的许多产业也都是姐姐在打理。” 说起这些时，黛的眼中恰如其分地闪过一点羡慕。 “姐姐这个人性子比较冷，跟谁都不算很亲近，我刚来那会儿费尽心思讨好她也没得到她几分青眼，后来也就歇下这个心思。” 第27章 听着这话，李念一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具体说不上来，还没等她细想，黛就继续开口。 “不过我能感觉的出来，她对你很不一样，姐姐大概真的很喜欢你吧。” 李念一却并不因为这句话而感到高兴。 “如果她真的喜欢我，又怎么需要别人来对我表达这份喜欢？” 黛听出了李念一的潜台词，她了然一笑。 “老师，你想去看看姐姐以前住的房间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瞪了两秒，李念一妥协的点点头。 好吧，她拒绝不了。 姜嵇的房间离黛的并不远，两人都住在同一层。 “前两年开始，姐姐就已经搬出去了，不怎么常回家里住……不过小泽依然叫人把这里打扫得很干净，保持着姐姐离开时候的样子。” 和李念一想象中的大差不差，这个房间和她去过的姜嵇在港城的住所的装修风格很像，就像她这个人的外表一样，都是偏冷淡风的，跟日剧里的有钱角色居住的样板房也很像，奢华，但又有点无聊。 李念一开始后悔自己不该那么轻易同意的。 “老师，你看那个。” 黛指了指桌子上被扣下的一个相框。 “那个是我们为数不多的一张合照。” “我能看吗？” 黛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 那照片是三个人的合照，场合似乎有些正式，姜嵇穿着正装，面无表情地站在右侧的位置。 黛一如既往地笑容可掬。 中间那个稍长的女人，大概就是她们的养母雾子，她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有种年长者的魅力，笑容中却也不失威严。 只有姜嵇，板着一张脸，仔细看还有眉头微皱的弧度。 “姐姐不喜欢拍照，所以家里很少有她的照片，更别说合照了。” 李念一一怔，她想起那张拍立得，那还是在姜嵇的要求下拍的照片。 “她居然是个……不喜欢拍照的人吗？” 难怪面对镜头的时候会有些拘谨。 “对啊，这张照片还是因为新店面开业，她拗不过母亲的坚持才拍的。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母亲的话她才会听了吧……” 黛的目光游移到李念一的脸上。 “不过现在大概还要再加一个老师你。” 猝不及防地接收到这种暗含-着“特殊”的信息，李念一的手指猛地揪住衣服。 我……吗？ 她看着照片里那张淡漠到有些凉薄的脸。 李念一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姜嵇。 姜嵇，别让我总是在别人那里了解你了，好吗？ 她在心里这样说道。 第25章 胆小鬼 “对了，我记得姐姐今天会回家的，看看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老师，你要不要也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顿饭呢？。” “今天？” 李念一觉得有些突然。 黛眼尾微弯，甜甜的声音同李念一解释。 “这是母亲规定的，就算是姐姐再不着家，也得一个月回来一次和家里人吃顿饭。” 李念一连忙摆手，她是个知分寸的人，但也免不了暗暗腹诽豪门规矩多。 “这是你们家的家宴，我去不合适。” 黛却亲昵的挽住了李念一的手臂，半是撒娇地说：“哪里有那么夸张呀，再说了，我总是盼着你和姐姐修成正果的，如果你们在一起了，那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李念一没有接话，她总觉得黛对于她似乎有些过分的热心了。 “你现在说的这些还太早，未来都是未知数。”说着，她就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手。 面对李念一的拒绝，黛也只好一边惋惜一边将送她出去，只是还没有出门就先听见了管家小泽的声音。 “夫人回来了。” 紧接着就是低跟皮鞋踩在光滑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时发出的沉闷响声，那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没来由给人一种压抑感。 第一次，李念一在现实中见到了这位雾子女士。 她的发型似乎有些复古，黑色条纹的西装裙，银边窄框的眼镜，脖子上是一串款式简单却极为耀眼夺目的钻石项链。 明明是很温婉的长相，却叫李念一的眼神不敢在她脸上过多停留。 “母亲，您今天回来的好早啊。” 黛的声音里满是惊喜，她或许是想像刚刚挽住李念一那样挽住雾子女士的手的，可最终却只是克制的靠近了一两步。 李念一从未见过这样子的黛，完全丧失了平日里那种游刃有余的从容，像一只乖巧美丽的黑猫，等待着主人的爱-抚。 雾子没有说话，只是浅浅“嗯”了声，随其目光便转向了黛身边的李念一，那个瞬间，她感觉到如芒在背。 “黛，这是你的客人？” 女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打磨好的黑色珍珠慢慢划过皮肤，让李念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我之前跟您说过的，我的中文家教老师，李念一。” 黛将李念一扯到自己身前，如是朝雾子介绍。 “阿姨好。” 李念一礼貌而疏离地问好，说实话，这种怪异的压迫感让她很想立刻逃走。 “不过姐姐最近跟老师走的很近呢。” 听到这句话李念一瞬间就紧绷起来，这些事情难道很方便在长辈面前随意透露吗？李念一下意识拉了拉黛的袖子。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出雾子的眼睛，她勾唇浅笑。 “既然是孩子们的朋友，那就一起留下用餐吧。” 看着那张脸，李念一嗫嚅着嘴唇吐不出一句合理的拒绝，于是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早知道会是这种局面，她就不该逗留这么久。 好在姜嵇也很快就回来了，虽然两个人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类似于“吵架”的冲突，但此时此刻，竟然只有这个人能让她感觉到片刻的安心。 “念念？你怎么会……” 姜嵇和以往一样踩着点姗姗来迟，可当她风尘仆仆地脱掉外套，走进餐厅时，却发现餐桌旁坐着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姐姐，你总算来了，就等你了。” 黛招呼着姜嵇坐在了李念一的身旁，姜嵇表情算不上好看，但她常以这种冷冰冰的面目示人，倒也不显得奇怪，她动作僵硬地落座，眼神探究地对上雾子的眼睛。 “李小姐不仅是黛的老师，还是你的朋友，我就留下她一起用晚餐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没想到母亲会这般关心我的私生活。” 这话说的其实有些无理，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寂了起来。 姜嵇垂下眼帘，她大概是察觉到了身旁女人的紧张，餐桌之下，她紧紧握住了李念一的手。 拇指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她。 没关系，我在的。 这顿饭吃的李念一如坐针毡，即便是名贵精致的美味佳肴送入口中，她也觉得味同嚼蜡，尝不出什么滋味儿。 几人偶尔会聊几句有关她们集团的事情，除此以外，就没有了再多的闲谈了。 真是不敢想象，姜嵇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氛围之下生活那么多年的，换作她，怕是早就疯了。 李念一忍不住看向那个认真咀嚼着食物的姜嵇，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 某一瞬间，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姜嵇只敢对她说出做朋友这种话了。 这个胆小鬼。 沉默的宴席结束，姜嵇牵着李念一的手离席，只留下了一句：“吃好了，我送她回家。” 只是临走时，李念一仍然能感觉到，落在她身后的、不知来自谁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离开了那扇门，她瞬间感觉空气都流动了起来，整个人也随之慢慢放松下来，她半开玩笑着说： “原来这就是豪门家宴吗？丰盛倒是很丰盛，就是让人感觉好不自在。” 她拍了拍姜嵇还牵着她的那只手：“还好你在。” 姜嵇看着李念一唇角那抹有些勉强的弧度，忽然轻声低叹。 “可我终究还是害你被牵扯进这些复杂的事情里了。” 此刻，李念一才发现，姜嵇的手是颤-抖着的。 她在害怕。 李念一不知道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于是下一秒，在姜嵇惊诧的神情中，李念一将她拥入怀中。 那是一个很紧很紧的拥抱，李念一的手臂深深陷进怀中人腰间的衣料中，昂贵的衣服因此而出现了褶皱，而姜嵇只是愣神一瞬，就环住了她的颈，像是个在沙漠中快渴死的人忽然看见了水源那样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李念一的颈窝中。 这个女人的香气或许真有疗愈的功效吧，要不然怎么能瞬间就让她心情轻松起来呢。 “可是姜嵇，我想了解你，完完整整的你，你的家人、你的家庭、你的成长环境，我不曾参与的、你过去的每一天……姜嵇，我不是被牵扯的，而是主动想看看你的世界。” 第28章 “说不定你会后悔。” “……我想布丁和花花了，去你家吧。” 李念一避开了那个话题，说实话，姜嵇这样子消极的态度，着实让她恼火。她已经这么主动了，可姜嵇却一次次回避，这个女人，她凭什么预设自己一定会后悔呢？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吗？ 今天姜嵇没有骑她的摩托车了，停在门口的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其实这才是平常的她吧，摩托车只是跟她在一起时的姜嵇。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车里的两人却一路沉默，气氛好像忽然就回到了刚刚在餐厅时的状态。 姜嵇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所以她更加不敢再继续开口。 她这种人，只会给李念一带来麻烦，让她不开心吧。 “姜嵇，我想听歌。” 安静的空气中忽然被叫到名字，姜嵇有些没反应过来。 “想听什么？” “手机给我……算了，我自己取。” 手机在姜嵇的西裤口袋里，她还在开车，不方便拿，李念一的掌心贴了过来，划过她的腿侧将手机抽走。 姜嵇暗骂自己下流，什么时候都止不住自己可耻的想象力。 李念一鼓捣了一阵，手机连上了车的蓝牙，车里有些凝固的氛围似乎也因着音乐而缓慢流动了起来。 而身旁的她，就跟着曲子轻轻哼唱。 “于是你不停散落，我不停拾获，我们在遥远的路上白天黑夜为彼此是艳火……” 李念一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一颗被咬开的葡萄。 好听，喜欢！ 姜嵇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唇角漾开的浅笑暴露了她的心思，在李念一面前，她一直是一个不善于隐藏情绪的人。 车子在地下车库停好，蓝牙断开，音乐停止，一切好像又回去了原点，但有什么东西或许已经悄然改变。 这是李念一第二次走进姜嵇的住所了，鱼缸被她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造景很精致，色调是一种梦幻到极致的蓝色，在水的渲染下如同童话里美人鱼会住的地方。 整个房子所有的装修加起来还比不上这一个鱼缸来的温馨。 “就这么两条小鱼儿，你给它们住的居然是海景大别墅。” 李念一凑近鱼缸一边看一边这样感慨着说。 “想让它们住得舒服一点嘛。” 姜嵇暗戳戳地靠近李念一，从对面的方向看过去，鱼缸好像成了一个天然的相框，两张脸会因为水的波纹而晃动几下，看上去她们好像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我的天，它游的好快！” 李念一指尖跟随着小鱼的身影，目光向右游移，却不想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姜嵇的眼中。 她在看鱼，而她在看她。 水色给姜嵇的侧脸渲染上一点淡淡的蓝，漂亮得叫李念一舍不得移开视线。 良久。 “姜嵇，不信你不懂我是什么意思。” 第26章 粗鲁的告白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李念一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难道她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难道这一次次的相处，就一点都不能在这个女人的心上留下痕迹吗？ 这话不仅没有李念一想象中的赧然，说出口之后，反倒叫她松了一口气。 她一开始不是这样打算的。 在车上的想法是，她准备在今晚对姜嵇说： 下一次见面，我会向你告白。 虽然也是将一切都摊开在了明面上，但还是足够温和与委婉的，给予她足够的喘息和缓冲去思考这件事情。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毕竟感情这种事情，不是人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就比如现在，虽然李念一一直秉持着不能在冲动之下做决定的理念，但或许，打破循规蹈矩之后，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发生。 能不能拥有一个由两个人共同来完成的以后，就看今夜的姜嵇敢不敢承认这份情感了。 李念一那双眼睛毫无顾忌地直视着姜嵇。 她在等。 如果这一次这个女人依然选择逃避的话，她一定会到此为止的。 一定。 她这样警告着自己。 这种无声的对弈并没有持续多久，姜嵇毫无悬念地率先败下阵来。 她垂下视线，躲避着面前女人赤诚的眼。 “念念，你今天工作这么久肯定累了吧，我给你弄点甜点……” “姜嵇！” 她的话被李念一打断，那声音算不上威严，更算不上狠厉，却给人一种无法违抗的感觉。 起码姜嵇做不到违抗。 姜嵇瞬间意识到，这一次，她不会再给她退路了。 “看着我，姜嵇，不许逃避我的问题。” 姜嵇那张精致冷淡的小脸被李念一的双手捧起，强迫着她的眼睛只能看着自己。 “姜嵇，我想听你的回答，告诉我，你心里的声音是什么，好吗？” 指尖在姜嵇的胸口轻点一下。 心尖颤动。 很轻，很轻。 叫姜嵇在那个刹那间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可似乎又是很重的。 像是最狂暴的乐曲，在她脆弱的弦上疯一般的弹奏。 喉管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的扼住了，只能发出极细极小的气音，看着这双眼中那懦弱的自己，她没办法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你说不出来吗？是不敢，还是在顾忌什么？” 李念一的语气依然平静，可平静的湖面下蕴藏着可怕的风暴。 “念念，求你……不要逼我。” 那声音充满了乞求，可怜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配上那双泛红了的眼，没有人会不为此心醉。 可是姜嵇，如果我不逼你，我们真的就结束了。 她低喃：“可你有何尝不是在逼我呢？” 李念一忽然侧头看了一眼姜嵇的卧房，那个她曾经短暂进入过的、专属于姜嵇的领地。 房门半掩着，里头黑洞洞的，叫人看不清究竟有什么。 “姜嵇，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就替你说。” 李念一拉着姜嵇进了房间，推着她坐到了床上，这个精通泰拳和散打的女人就这样柔弱无骨的在李念一的手中任她磋磨。 房间里没开灯，很暗很暗，只有客厅的光透过门缝挤进来，叫人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脸。 人类是天然恐惧着黑暗的，在黑暗的环境中，会不由自主地变得脆弱，而那点微弱的光，却能给人恰到好处的希望。 李念一看着被黑暗吞噬了半边脸的姜嵇，那双眼睛在夜色中也能亮如星辰。 “姜嵇，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你其实很孤独吧？” 李念一的声音无端的冷冽，像一把刺骨的冰锥狠狠扎进了姜嵇全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 “不，不只是孤独，还有不安、害怕，连哭的自由都没有。” “在最脆弱敏感的时候离开了妈妈，失去了唯一能依赖的那个人，渴望着被爱、被陪伴、被拯救，可你的世界却残酷到什么都没有。” “你总是冷冰冰的，因为你不得不伪装成这副模样来展示自己的强大，因为如果不把自己变成这样，你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自己身边的一切。” “其实有句话你没说错，你懦弱、可怜，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你总是担心一切，总是预设着未来最糟糕的样子，你强装镇定的时候，其实内心早就害怕的不行了吧？” “可是姜嵇，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吗？这样一个靠着伪装过活的你，为什么偏偏能在我面前流泪，为什么不害怕被我看到你这般脆弱无助的样子？” “李念一面前的姜嵇会笑、会哭、会害羞，总是鲜活而可爱，不完美却真实的样子。” 借着门外不算清晰的灯光，李念一打量着这间屋子。 “姜嵇，你把我们的照片贴了满墙，把我送你的石塑小人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你这里好像已经被我的痕迹给占满了。” 她说的似乎是这个房间，可指尖所向的却是姜嵇的胸口。 大脑似乎是嗡鸣的，可意识却又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李念一的话无比清晰地放映在姜嵇的脑中。 猛然间，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上冰凉一片。 姜嵇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被包装地极致精美的礼物，被李念一用最暴力最粗鲁的方式拆开后露出了不堪的内里。 她拼命掩饰着的自己，就如此轻易的被李念一给看穿了。 那么漂亮的礼物盒，里面装的居然是垃圾。 “姜嵇，承认吧，你喜欢我。” 这句话仿佛是对她的审判。 李念一用最温柔的语气和最伤人的语言将姜嵇拆开揉碎，然后狠狠定穿在她手中的十字架上，再无任何余地。 姜嵇喜欢李念一，可却也只敢喜欢了。 可是忽然，李念一环住了姜嵇的腰，将她推-倒在柔软的床上，将这个女人禁锢在自己的臂弯之内。 第29章 “姜嵇，那你知道我的想法吗？你应当是知道的才对呀。” 李念一几近叹息地说。 “我应该知道……什么？” 姜嵇吐-出这句干涩的话，她原本是应该不敢看她的眼睛的，但现在她却不敢移开视线。 苦涩的笑声从李念一的喉咙中溢出。 “所以才说你是个胆小鬼啊。” 李念一拨开凌乱在姜嵇脸上的发丝：“你知道吗，比起互补性，亲密关系更建立在相似性之上。” “你总是无意识的在我面前露出真实的模样，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你知道吗？很多人都很喜欢和我相处，她们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轻松很舒服，那是因为我愿意给她们创造一个轻松舒服的环境。” “其实这样挺累的，但谁叫我自私又虚伪，如果稍加伪装就能在这个社会上活得更方便一点，那我不介意这样做，反正……也没人因此受伤不是吗？” “姜嵇，我们是很像的人，喜欢隐藏，却又总在对方面前暴露。” 所以才会互相被对方所吸引吧。 “姜嵇，我喜欢你。”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忽然寂静下来，脑内的嗡鸣在一瞬间消失，周遭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姜嵇的眼里只剩下了李念一一个人。 她在说什么？ 李念一对自己告白的这个事实，比自己的暗恋被她戳穿更来的让人心惊。 “干嘛这副眼神？是觉得我在说笑吗？” “我、我只是……不敢做这样的梦。” 李念一捏住了姜嵇的脸颊肉：“那我就再说一遍，直到你相信为止。” “姜嵇，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未来的计划里有你的那种喜欢。” 她慢慢靠近，直到她们的发丝交缠在一起的时候，她继续说： “你愿不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女朋友呢？” 或许交缠的不止是头发，还有别的什么。 比如她们的命运。 比如她们。 下一秒，姜嵇轻抬下颌，吻住了李念一的唇。 很近很近的距离，李念一嗅到了浅淡的咸味，然后冰凉的液体就辗转到了她们的唇齿间。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轻吻，李念一微微张开嘴，她像是一个引导者，一点点指引着她最好学的学生。 两人的气息缱绻地交缠着，丝丝缕缕地围绕着她们的感官。 李念一很会亲人。 姜嵇那如同死机一样的大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了。 明明这一次是她先主动的，可最终却还是被李念一占据了主导权。 思绪越来越迟钝，大脑像是被浸泡在了逐渐升温的水中，眼神是破碎迷蒙的，整个人都醉了。 好喜欢。 姜嵇唇齿间的香甜和她眼泪淡淡的苦涩味。 李念一这样感叹着。 好喜欢。 这样的缠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久到大脑都开始缺氧，她们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念念，我愿意。” 姜嵇的声音有种被浸染了情-欲的黏着，眼中有种李念一看不懂的情绪。 是挣扎吗？ 还是痛苦？ 或者说是今夜的光线太暗，她看错了呢？ 来不及思考，女人就忽然揽住李念一的脖颈，将她狠狠拉进自己的怀里，知道肉-体乃至灵魂都不分彼此。 “我愿意的。” 她低声喃喃。 怎么会不愿意呢。 她喜欢念念，那么那么喜欢。 “念念，我也喜欢你。” “我知道。” 早就知道了。 她根本就没有在赌姜嵇的勇气，而是一开始就抱着叫她说出这句话的目的。 这次就让她先勇敢吧。 胆小鬼姜嵇，反正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第27章 没经验 李念一感觉现在的自己脑子有点乱。 大概是刚刚接吻接的吧，大脑缺氧，所以整个人都变得懵懵的。 唯一可知的现状是，她现在就躺在姜嵇的床上。 她刚刚表白，并且成功了。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喜欢的人进入了新的关系里，李念一居然有些微妙的不适应。 难不成是紧张吗？ 她在紧张，因为她和姜嵇正式地在一起了。 真是有够种新奇的体验。 “咳……念念，我们接下来还要做点什么吗？” 总不能干躺着吧。 身边的人的手慢慢滑向了她的小臂。 痒痒的。 不只是皮肤。 “你想发生点什么呀？我亲爱的女朋友。” 紧张归紧张，但是该逗她可爱纯情的女朋友还是得逗。 多有意思呀，她的那点心思都昭然若揭了。 听到李念一这样说，姜嵇的脸顿时就烫了起来，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她觉得自己下流了，那些不堪的画面在自己脑中如电影胶片般闪过，说出“我愿意”之后，那种欲-望就更加强烈了。 “除了亲我，你还想干点什么？” 李念一伸手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 “你就喜欢拿我开玩笑，我没那种意思……” 姜嵇别开眼，不敢看她，更不敢承认。 “骗人，我才不信。” 李念一忽然翻身跨坐在了姜嵇的下腹部，她将长长的头发撩到耳后，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 下意识的，姜嵇扶住了李念一的腰，夏天的衣服实在是太薄了，她感觉自己的手都不自觉地颤了起来。 她想，她应该做点什么的。 可到底应该做什么？ 姜嵇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平日里看的那些漫画小说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毕竟，李念一压-在她身上的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让她的大脑宕机。 倏地，一枚唇印落在了姜嵇的额上。 “喜欢吗？” 耳边传来一个蛊惑的声音。 “喜、喜欢……” 姜嵇像个失去了思考能力的傻子，一动不动地僵硬着身体，任由李念一支配着她。 “那这样呢？” 李念一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姜嵇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她吻她的时候，姜嵇会忍不住地想逃跑，可她离开后又会下意识地回味起那时的耳鬓厮磨。 李念一像个魔女。 把她变得这么奇怪。 从耳垂到锁骨，又一点点蔓延到腹部，李念一的吻如同星火般落在她的身上，燃烧着她的理智，姜嵇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紧绷。 “姜姜，你的腹肌好漂亮。” 李念一的手轻抚着姜嵇腹部因紧绷而显露出的曲线。 “你喜欢……就好。” 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沙哑，姜嵇自己都怔愣了一瞬，或许是因为李念一突如其来地改变了对她的称呼吧。 下一秒，李念一轻轻掐住姜嵇的两腮，在她唇上落下了最后一吻。 “亲爱的，今晚就到这里吧。” 然后她就重新在姜嵇的身旁安然躺下了。 “嗯？” 姜嵇还没反应过来，她那么大一个老婆怎么就从身上消失了。 她还以为会发生点其它的事情呢，那几个吻将她勾得心都无处安放了，结果这人却施施然又重新躺下了。 这个坏家伙，只管撩都不管售后的吗？ 李念一立刻抓住机会揶揄她：“还敢说你没那种意思，那你现在在失望什么呢？” “才没有。” 姜嵇心虚地反驳。 “我只是……以为你会……” 她想找补，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对你下手吗？” 李念一摸索着扣住了姜嵇的手，同她十指交握，动作熟练的像是已经千百次这样和她做过了一样。 姜嵇不说话了，只是握着她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 “反正今晚肯定不行。” “为什么？” 李念一拉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另一只手调-情似的摩挲着她的皮肤。 “着什么急呀？” 她的尾音稍稍拖长，钩子一样吊着姜嵇的心口。 “没着急，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好好好，告诉你这个好奇宝宝行了吧。” 李念一轻轻捏着她修长的手指骨节，凑到她耳边悄声开口： “你不是第一次吗，我想尽可能让你开心一点，但说实话我也没几次当一的经验，所以当然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 瞬间，气血上涌，姜嵇感觉自己刚刚平息下来的脸颊又变热了。 想让她开心……什么的。 这种话居然可以这么面不改色地讲出来吗？ 姜嵇轻轻推了李念一一下，像是撒娇般，没什么攻击力，反而叫李念一的笑声更加放肆。 第30章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但两个人好像都没什么睡意。 “姜嵇。” “嗯？” “夏天快结束了。” “嗯。” “我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干呢，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 “我们成为恋人了啊。” “这也算正事吗？” “怎么不算，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事情。” “原来我这么重要啊。” “嗯，很重要。” 很重要很重要。 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无数个麻木的瞬间，姜嵇都会莫名想到这个问题。 她偶尔也会嘲笑自己装什么哲人，但这个问题却是实实在在困扰着她。 人生实在没什么意思啊。 每天好像都过的是一样的生活，即便是枪林弹雨的刺-激，好像也就那样了。 最多也就是死掉。 反正她也没什么很在乎的人或者事，就算死掉，也没人为她伤心。 能过就过呗。 可是她现在有李念一了。 那么好的人，偏偏就喜欢上她了。 要是死掉的话，她一定会难过的吧。 姜嵇不想看到她难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因为有了在乎的人，于是她就同这个世界也有了更深的链接。 她得离开西园寺家，无论如何都要离开那个地方了，姜嵇不想再因为自己给李念一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巧了，你对我也很重要。” 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李念一居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是种重新找到家人感觉。 托婆婆的福，她体会过那种暖洋洋的感觉，所以在重新拥有的时候能立刻意识到。 她已经把姜嵇当做新的家人了。 * 李念一开学了，但是她在学校里看见了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是木元葵。 她穿着便装，像个真正的学生一样混迹在东大的校园里。 “木元警官？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我以为你们警察都是很忙的呢。” 对方已经看见她了，出于礼貌，李念一还是打了个招呼。 “是李小姐啊。” 木元苦笑一下。 “说来话长，我现在处于‘休假’的状态。” 两人找了个咖啡厅，坐在角落里闲聊。 “铃木的那个案子虽然结束了，但我还是有点在意，所以一直有在暗中调查，结果没过多久我就因为一个‘失误’被强制休息了。” 李念一一怔。 再次听到铃木的名字，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她才去世没多久，原来一个人被遗忘的速度居然可以这么快。 “没想到你还在调查啊……我之前看见官方的通告还以为警察都已经放弃了。” 木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反正都已经被停职了，那我更要弄清楚这件事情了，总不能白白浪费这段时间的努力嘛。” “所以你今天来我们学校，是发现了什么吗？” “也谈不上是发现，只是想打听一下她生前在学校的一些行动轨迹罢了，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正常的上课、做实验之类的，看来学校这里还真是没什么有用线索了。” 李念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前段时间也因为这件事总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当时发现铃木视频资料缺了一天的——她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去拍摄嘛，当时还阴谋论来着，结果发现她那天就是单纯的生病请假了……” 可听到这里木元的表情却忽然警惕起来了。 “缺了哪一天的？” “就……5月28日。” 木元瞳孔一缩。 “28号……那天晚上，她给家人发了信息，十多年来第一次。还记不记得你给我打电话那天，我刚刚联系上了铃木的家人，就是你的前一通电话。” 李念一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等下！视频日期这个问题难道你们之前是不知道的吗？” 她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这里警察的不靠谱。 “铃木存视频的设备一直用得是学校的电脑，不属于她的私人物品，想要取证会比较麻烦，当时还没来得及从这方面入手，案子就已经结了……” “不过28号那天铃木确实请假了，学校的请假条应该很容易查到，至于她除了去医院以外还有没有去过其它地方，遇见过别的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嗯，这个我会去查的。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今天跟你聊了两句，我还不知道自己居然遗漏这么重要的线索。对了，你要是有那些视频的备份的话可以传给我。” 和木元分开后，李念一罕见地低落起来。 她猛然察觉这件事情好像根本没有结束，一切远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简单。 第28章 午夜天堂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铃木就觉得浑身沉重，大脑像是被灌入了水泥一样被封住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嗓子干烘烘的，就算使劲儿往下咽也分泌不出几滴唾液。 她感冒了。 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这样想着。 估计是因为昨天没带伞淋了雨才着凉的，还真是有够倒霉。 铃木勉强撑起身体够了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凑近，眯起眼睛费劲儿地查看消息。 没什么特别的，基本都是学习和工作上的事情，要么就是系统消息和垃圾短信。 心里浮不起一丝波澜，这些被忽略的感觉她都习惯了，习惯自己作为一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 很多人会因此对她有着或是怜悯，或是诋毁，或是探究的情绪，但其实大可不必。 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铃木和子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的，仿佛她整个人都被隔绝在世界之外，全然以一种观察者的姿态对待着这个世界。 而周围那些对她投射着不同情感的不同的人，似乎也在无形中成为了她的观察对象。 她喜欢观察人类。 这或许也是她会走上学术研究道路的原因吧。事实证明她的确很适合做这类工作。 今天是5月28号。 她原本计划上完课就去拍摄的，都跟那人都约好了时间的，那个狂热的赌徒，绝对符合增加她实验样本多样性的要求。 铃木裹着被子在床上静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给导师发去请假消息。 不管怎么样，先去医院吧，这样子的状态根本干不好事情。 下床、穿衣、吃饭、打车去医院……铃木像是一座冷漠的孤岛，十多年来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她自己就是一整个世界。 吃了药，铃木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昏迷之前也不忘将闹钟定好，她没有放弃这次拍摄的打算。 被试补贴已经发给那个人了，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万一他拿了钱不认账，恐怕不会再这么轻易地同意拍摄。 好在她的身体还算争气，在家休息一整天之后就有所好转了，虽然没有痊愈利索，但支撑今晚的工作还是没问题的，至于后续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等发生了再说吧。 铃木带齐了设备，这次毕竟是在赌场，鱼龙混杂，明显的相机太惹眼，引人注意就不好了，怎么简单怎么来，改装过的胸针相机和眼镜相机，以及一个小巧的u盘，毫不起眼地挂在钥匙串儿里，都是她废了不少心思找人专门弄的装备。 今晚赶在约定时间之前，她来到了“midnight paradise”。 午夜天堂。 这是全东京最大的销金窟。 赌狗、疯子，甚至不乏罪犯和瘾君子，还有那些看不见的、稳坐高台的富商和政客，这里是穷途末路者和有钱人的聚集地。 是世界的极与极。 虽然明面上经营赌场是不合法的，可法条上标注的“例外情况”在这个资本主义的国家里相当于一个只要有钱有权就可以钻的空子。 这种事情，不过是资本家们点个头的结果罢了。 然后就有了这个让无数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可怜虫们做着一-夜暴富梦的地方。 天堂，天堂。 这里可不会成为穷人们的天堂。 铃木在那个赌徒被试的帮助之下搞到了一件服务生的衣服，她随意挽起一个丸子头，戴上眼镜，任由厚重的刘海将自己大部分的脸部皮肤给遮盖住，最大程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毕竟她很擅长隐匿自己不是吗？ 镜头像是另一个眼睛一样透过发丝的缝隙窥视着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晚上十点，她终于在某处角落找到了她的被试。 那个男人穿着一件油渍渍的亮黄-色t恤衫，剃了个光头，胡茬像是破土的小葱一样在他的皮肤上冒着尖儿，他的脸很短，下巴很尖，脸颊深深凹陷，黑眼圈很重很重，五官可怜地挤在一起，那双颓靡的眼中闪烁着属于赌徒猩红的疯狂。 第31章 他胁肩谄笑地从铃木手中接过那枚胸针，精致的装饰品挤在一群油污中间，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整个空间里吼声震天，追悔莫及的吼叫、赢得筹码的狂喜、孤注一掷地呐喊……铃木推了推眼镜，这也是众生相之一，她实验最好的素材。 人类真是一种令人着迷的生物。 她混迹在服务生中，端着装满酒水的托盘穿行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之间，但始终在能拍摄到被试的范围之内。 只是令她感觉有些失望的是，那人输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他就被人煽动着堵上了自己全部的筹码。 午夜天堂的筹码都是专门定制的，大概是为了防止伪造。黑金色，每一片都沉甸甸的，代表着不同数额的财富。据说面额最大甚至有上亿的数字。 男人瞪大着他那爆出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下注的筹码，干裂的嘴唇激动到颤-抖，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把握觉得自己一定能赢，凭他那身像是从垃圾场里拼凑出来的衣服吗？ 果然这里的主人才是最懂心理操控的高手，一点点甜头就能让这些人奋不顾身地赌。 结果显而易见地，男人输的一塌糊涂。 他的眼球几乎快要掉出来一样放在庄家挪走筹码的手上，像个真正的精神病一样嘴里大喊着： “不、不！！” “这怎么可能？！！” “我还有钱，我还要换筹码！” 他疯了一样扑到柜台前大喊着自己要贷款、要换更多的筹码。 “先生，您账户的贷款金额已经是最大值了，需要先偿还部分利息才能继续办理哦。” 男人尖叫着，已经叫人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了，只有那双满是黑泥的指甲还紧紧扣着柜台的边缘，暗红的血丝丝缕缕渗出，可他却连一点点划痕都留不下来，就被保安拖着扔到了外面。 铃木暗想，今天居然结束得还挺快的，下一秒就眼尖地发现那枚胸针不知何时掉落在了柜台外的地砖缝里。 保洁阿姨已经打扫到这边了。 糟糕。 铃木来不及多想，端着托盘就想冲过去捡自己的小装备，可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个身影。 酒水洒了她满身，被她撞的那个人似乎也被波及到了一点。 “没事吧？” 女人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铃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领班模样的人就跑过来给那个女人道歉。 “对不起，姜小姐，这家伙估计是新来的，业务还不熟练……我今天就把她开了。” “用不着……先带她把衣服换掉吧。” 说完，女人就转身离开了，而铃木却绝望地瞥到保洁阿姨已经把那个不值钱的铁胸针扔进了垃圾袋。 她挣扎着想冲过去把胸针多回来，却被那个领班揪着衣领带到了员工换衣间。 一套新的工作服被塞进她怀里，领班似乎还絮絮叨叨给她说着什么规矩什么礼仪，但铃木的心早就飞到她那深藏进垃圾袋里的胸针了。 “嗯嗯好，我知道了，下次不会再犯了。” 好容易将那领班给糊弄离开，铃木赶紧跑出去找东西。 还好那东西有定位，防的就是这种情况，铃木一路找到二楼，正巧看见保洁阿姨被某个包间的主人给骂了出来，连垃圾袋都没拿就哆哆嗦嗦地跑走了。 铃木见转只好躲进距离最近的卫生间，看来胸针也被留到里面了。 那就只能等里面的人出来她才能进去偷垃圾袋。 好在里面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铃木假装收拾酒桌的人，在那两人出去之后进了包间。 服务生的衣服都是统一的，无论是服务一楼还是服务二楼的，黑色的布料看不清脏污的地方，铃木很顺利就拿到了那个漆黑的垃圾袋。 倒是叫她感觉意外的是，那包间里出来的人居然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男人对女孩态度极为恭敬。 也罢，在这种地方看见任何事情都不足为奇了吧。 铃木拎着袋子又躲进了刚才的隔间，为避免出现意外，找到胸针之后铃木立刻将视频传进了u盘和手机，今天拍的内容不多，她索性直接坐在地上看了起来。 可慢慢的，她神色开始变得凝重。 * 木元葵一点点比对着李念一传给她的视频资料中的各种拍摄地点，从公寓附近的监控一直查到铃木看病的医院附近的监控，试图还原出她在28号那天的行动轨迹。 被停职之后各种行动都不方便，但好在她原来的同事们愿意悄悄帮她，虽然麻烦了些，但木元总有种预感，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让她有些在意的是，视频里出现过一个男人，木元是有印象的，之前被发现死在垃圾场的流浪汉，死因是生前经历过暴力殴打外加服用过量兴奋性药物而猝死。 从此人入手，目前的线索就到了一家名为“midnight paradise”的赌场上。 只是比较麻烦的是，这一整条街区都是无监控区域。 第29章 没按耐住 “asch conformity experiments 阿希从众实验，是由美国心理学家所罗门·阿希在1951年设计并实施的。” 教室内，李念一正在给一群年轻的本科生上着理论实验课，ppt还是从师姐那里继承过来的，这学期当助教的任务落在了李念一头上，好在她日语足够标准流利，即便是简单的授课也不在话下。 “这个实验我认为是非常有意思的，实验结果表示，约75％的参与者至少一次从众，选择与群体一致的错误答案。” 正讲课着，她眼尖地瞧见后门溜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姜嵇。 李念一觉着有意思，她还是第一次见姜嵇这么鬼鬼祟祟的样子，还煞有介事地戴着棒球帽和黑色口罩，看起来有点可爱。 那女人缩在后排，眼睛直直落在讲台上的李念一身上，目光碰撞的时候还会朝她眨眨眼。 李念一失笑，假装看不见一样不接她的信号。 上课还是得继续。 “群体的选择是很容易被塑造、被-操控的，36.8％的人宁可‘装瞎’也要选择合群。换言之，如果一个人能够掌控舆论，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她就能掌控她所在的整个群体。” 这样的授课方式似乎很收到年轻人的喜欢，座上不少人都跃跃欲试举手提问，毕竟，大部分自愿选择心理学的学生大概率都对这门学科有着某种神秘且中二的幻想。 比如学会心理学之后就可以成为智斗电影中看穿人心、玩弄人心的高智商角色。 课程逐渐到了尾声。 李念一合上教案：“我说一下作业，大家自由组队，按照我今天课堂上讲的内容为例子来设计实验，实验报告在下周上课之前上交就好。” 下课铃声准时响起，很多学生一拥而上去问李念一问题，她在这群小学妹中的人气出奇的高，一个个年轻鲜亮的女孩子围着她甜甜地叫着“前辈”。 等到人群散去，姜嵇才瘪着嘴扭扭捏捏地缠了上来。 “念念，你在学校好受欢迎啊。” 语气虽然略带幽怨，但更多是一种“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厉害”的小得意。 “那你喜欢吗？”李念一笑着挑了挑眉。 “喜欢！”某个人型挂件点头如捣蒜，将自己的脸颊肉贴在李念一的胳膊上。一米七五还多的身高却不要脸地挂在李念一的身上，像只粘人的狗。 自从正式在一起之后，姜嵇一点都看不出原本那个冰山酷姐的样子了，整天就是黏黏糊糊地“念念”来“念念”去。 当然所谓的冰山属性实际上也只是对别人起作用，在李念一面前似乎就是从头被拿捏到尾的样子。 当然，她甘之如饴。 身边有几个结伴的学生路过，看见她们的漂亮学姐身边站着一个同样耀眼的女人，而且举止亲密，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在日本，这种程度的亲密大概已经超过正常同-性朋友的界限了。 “马萨卡……这位是前辈的……恋人吗？” 有跟李念一比较相熟的女生来问，李念一就拉着姜嵇的手腕同她十指相扣，大大方方地举起两人的手。 “嗯，是恋人。” 李念一唇角笑得甜蜜，连带着身边姜嵇也不自觉冒着傻气地弯起眼睛。 恋人啊，真是个顶顶幸福的词语呢。 “今天怎么想起来到学校来接我呢？” 两个人牵着手在操场上散步，虽然才刚开学没多久，却已经有些秋凉了，李念一穿上了件薄薄的针织外套，倒是姜嵇，身体硬朗地不行，照样光着肩膀。 “今天下班早嘛，工作不是很多，就想着直接来找你了。” 前段时间姜嵇很忙，据她说是家里让打理的产业最近的业务很多，不过李念一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况且她也能看出来姜嵇似乎对自己接手西园寺家的工作并不是很情愿，好几次都说等李念一毕业，她就跟着她一起回国。 第32章 “晚上想回去吃还是下馆子？” 李念一别说边紧了紧扣着姜嵇的手，她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动作，每次牵着姜嵇的手的时候都会无意识地捏她。 姜嵇于是也学她的动作。 “去外面吧，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去唱k，你之前不是说想去来着。” “我随口一提你也记得呀。” 姜嵇低下头，看着她们两人的脚尖：“毕竟是你想做的事，我也想陪你一起。” 李念一满意地亲了一口姜嵇的脸颊。 “好，都听你的。” 在她的调-教之下，这个家伙越来越直球了，不是以前那种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无意识的直球，而是能够直接把自己的喜欢、把自己的情绪表达给李念一。 而听见姜嵇的坦诚，李念一就会亲吻她柔软的脸颊肉。 这算是某种另类的经典条件反射吗？ 只不过她们之间似乎也分不清谁是巴普洛夫，谁是狗。 况且在李念一看来，这不重要了，反正形成条件反射的从来都不止有那只狗。 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时候根本发现不了这个世界里还有外人，于是李念一很自然地忽略掉了试图靠近的木元葵，木元远远看着两个人的亲密无间，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她的表情有些难看。 她想起来那个女人是谁了。 * 餐厅是姜嵇选的，出自她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已经放进名为“约会这件小事”的收藏夹之中的恋爱约会推荐贴。 据说是什么从1988年至今一直保持米其林三星、号称“法餐的原点”的顶级餐厅，“众神的食堂”。 姜嵇记不得太多虚的称号，只要李念一吃得开心就好。 餐厅的装潢是那种很经典的欧式风格，桌子上插着鲜花、摆着蜡烛。姜嵇早早就订好了餐位，选在靠里的位置，不会被人打扰。 李念一啧啧几声，她没想到姜嵇会带她来这种风格的餐厅，一时间叫她也忍不住正经起来。 早知道穿件华丽一点的裙子了。 她侧头看了一眼姜嵇，这人正在点菜，穿着件灰色的宽松背心，隐约能看见肩头的黑色肩带。 算了，比起其她人的西装革履，反正她们两这种松弛的格格不入倒也显得相配。 姜嵇将菜单推到李念一面前。 “我刚刚点了一份芒果慕斯，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李念一打眼儿一瞧，什么黑松露芝士面包、皇家海鳌虾、鱼子酱海鲈鱼……名字一长串就算了，后面的价格更是一长串。 “你随便点，花的都是西园寺家的钱，我肯定不可能一直在西园寺家呆着，反正以后都要离开，现在不花白不花。” 姜嵇一脸郑重，像是在跟她商量什么正经事情，实际上只是在想怎么花别人家的钱而已。 李念一听了也觉得有道理，遂不客气点单了。 “多点些，西餐普遍份量少，咱得吃饱。” “好！” 芝麻酥皮虾，一盘子才两只，但是鲜香酥脆，肉紧弹牙，份量少少的，刚好叫人回味。 烤鸽胸味道也不错，就是吃起来特费劲，得亏她两个都没化妆，要不然吃的满脸酱料还挺麻烦。 舒芙蕾松松软软，不得不说，它们家的甜品都很好吃，李念一没忍住点了好几份。 姜嵇刷卡的时候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李念一却感觉自己好像还是听到了金币碎掉的破裂声。真的好多串零啊，虽然是日元。 没时间心碎，李念一就被姜嵇给拉去ktv唱歌了。 李念一倒是蛮喜欢唱歌的，但她还真没见过姜嵇唱歌的样子，嗯，有点期待。 “也不知道这里能不能点中文歌。” 自从来东京之后，这还是李念一第一次出来唱k，整个人看起来略显兴奋。 好久没唱歌了主要是。 “可以的。” “那我想先听你唱，你上次听过我了。” “好。”紫色的灯光印在姜嵇的侧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空旷的包厢里漾起了蓝色的乐调。 姜嵇坐在沙发一角，靠着沙发背，双腿优雅的交叠，即使是死亡顶光也没让她逊色半分，她唱歌的时候和说话的时候很像，如同细密的雨丝轻轻划过肌肤时那种微妙的感觉，叫人心痒痒的。 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这么叫人移不开眼，像个魔女。 她唱的是陈靖霏的《深蓝》，丝绒般的女低音不自觉勾着李念一心上的那根弦。 或许是身上的针织外套太热了，又或许是房间里的灯光暗示性太强，总之她忽然就很想吻姜嵇，不是亲脸颊，不是蜻蜓点水，而是深深地、攻池掠地地、甚至氧气尽失地。 她真的有去好好准备，为了给姜嵇一个更好的体验。 但李念一还是按捺住了。 她听完了姜嵇的歌，也仅此而已了。 等姜嵇反应过来时，眼睛已经被李念一冰凉的手给捂住了，然后就是那人柔软的唇，可这次的吻却意外的疯狂，鼻尖顶着李念一的脸颊，手不自觉抚上她的后颈。 然后姜嵇就闭上了眼，睫毛刮蹭过李念一的手心。 就此沉-沦。 第30章 去你家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李念一才移开了覆盖在姜嵇双眸上的手。 这吻缠绵而深刻，即便李念一已经结束了这种缱绻，姜嵇也依然沉浸其中，胸口不断起伏，竟是有些低微地喘着，她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李念一的离开。 包房里的音乐不知道跳转到了谁的歌，正响着没有人声的旋律，徘徊在两个人的空气间。 “念念，为什么突然吻我？” 姜嵇目光灼灼，眼中藏着浓墨般深沉的情绪。 “我是你女朋友呀，做这种事情还需要理由吗？”李念一微微歪头，嘴角暗含一抹让她成功得逞的笑。 “非要问我为什么的话……” 李念一的尾音拉长，像是在思考一个可以敷衍她的理由，也像是在故意勾姜嵇这条愿者上钩的小鱼。 “姜嵇，你唱低音很好听，我很喜欢。” 所以想听到这副好嗓子，再发出点别的什么声音。 这句话她没说出口，而是流转在了眼睛里。 然后李念一就抽走了姜嵇手中的麦克风，指尖连带着滑过她的手心，下一首是李念一点的歌了。 可姜嵇似乎还被困在刚刚的那个吻里，那种回味似乎是下意识的，她想想点别的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可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就相当她再次听到李念一对她说出“喜欢”二字的时候，心脏仍旧会为此猛烈震颤。 即便她已经名正言顺的成为了李念一的恋人。 像姜嵇这样子的人，即便是在最幸福的某刻，也一定夹杂着恐慌。 可是下一刻，李念一却又牵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冰凉冰凉的，却让姜嵇那没来由的恐慌消散了几分。 于是她回握，她要把念念的手暖热一些。 “念念，你刚刚唱的那首歌好好听，你教我好不好？” 李念一知道，这是姜嵇撒娇的样子，她会稍稍软下声音，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蹭着自己的胳膊。 她之前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姜嵇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总是喜欢贴在她的身上，发现她从不拒绝甚至还会奖励之后，姜嵇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可后来李念一才后知后觉，那是她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她喜欢实实在在地触摸到喜欢的人的身体，才能确保这个人是真的呆在她身边的，才能从中汲取到一点点安心。 这个总是让李念一觉得安心的人，自己却在独自患得患失。 所以李念一会主动，牵手、亲吻、拥抱……她用这种方式对姜嵇说着：“别怕，我也喜欢你。” 比如此时此刻，李念一揉了揉姜嵇手感超级好的脸颊肉。 “好，我教你唱。” 然后姜嵇就像个学舌的小孩子一样，李念一唱一句，她就唱一句。 她将脑袋抵在李念一的肩头，像是一艘漂泊的船找到了自己的港口，明明是如此幸福的时刻，为什么她却还是想流泪呢？ 姜嵇想不通为什么，于是不再去想，只是感受着李念一的体温，陷在她的气息里再也不要出来。 两个待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好像总是不够用，今天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念念，今晚你回哪里？”姜嵇的声音暗哑，许是眼角沁出的泪带来的酸涩造成的。 她们两个其实还没有同居，非要说原因，是李念一觉得即使是情侣也应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她希望自己有一个可以随时独处的自由。 “去你家吧，你家床大。”但今晚李念一不想独处。 “……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李念一看起来一副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实际上她也有些紧张，毕竟理论再好，实践起来也是会有误差的。 第33章 这是前段时间她泡实验室亲身得出的结论。 “那就……试试？”姜嵇飘红的耳朵隐匿在了ktv闪烁的灯光里。 场景转换成了姜嵇的港区大平层，吊顶的灯很亮，姜嵇将双人款的样子拖鞋从柜子里拿出来，李念一不总是来这里，但该准备的情侣款的生活用品姜嵇一个也没少。 拖鞋是小猫小狗的样式，颜色也很鲜亮，总会让李念一有种回到年少时的感觉。 虽然她现在也没多年长。 照例给鱼缸里游得欢快的两只小鱼打了招呼，李念一将书包揣着准备放到沙发上，可却被茶几的一角绊着踉跄了一下。 “小心！” 姜嵇扯住李念一的针织衫将她捞进怀里，然后整个人往后一翻倒在了沙发上。 身后是柔软的沙发，身前的柔软的念念，姜嵇感觉自己一动都不敢动，手掌撑着沙发面，看着怀里的女人动作胡乱地在她身上摸索着支撑起身体。 然后，李念一垂眸对上了姜嵇湿润的眼睛，空气霎时间沉寂了一瞬。 姜嵇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念一说她很有压迫感，可现在她觉得有压迫感的另有其人。 起码现在，李念一撑在她身体上的时候总给她一种这女人下一秒就会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身上留下烙印的感觉。 “姜嵇，你反应好快哦。” “都是下意识动作罢了……先、先起来洗漱吧。” 姜嵇别开脸，催促着李念一赶紧从自己身上下来。 “都亲了多少次了，怎么还这么害羞呀。” “不许说了！” “看看看，你这不是害羞是什么。” 李念一总是能找到一万种方法让姜嵇红温，并为此乐此不疲。 此刻她才发现，姜嵇居然一直扯着自己敞开的针织开衫，抽了几下没抽出来，手劲儿还挺大呢。 姜嵇赶紧松了手，却不小心把她口袋里一个薄药盒子样包装的小东西给带了出来。 “这什么东西？” 没等李念一把那玩意给收起来，就被姜嵇给捡到手里了。算了，反正早晚也会被她看见，不差这一会儿了。 “咳……就是，一些小辅助工具咯~”李念一挠头看向别处，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工具？” 姜嵇定睛一看这上面的字样，吓得差点把这玩意儿给扔出去。 “这东西……你就放外套口袋里啊？” 大大的眼睛和大大的震惊。 “买完就给顺手揣兜了嘛……” 并非顺手。 23岁的李念一准备工作是看各种科普视频、工具测评、经验分享，而27岁的姜嵇只会看纯爱到只有亲嘴的小漫画。 纯情频道的姜嵇没有任何预料的被李念一给拉进了成人频道。 原来今晚李念一真打的是这个目的，她还以为又是像之前一样亲一亲然后就盖着被子睡觉呢。 紧张是真的，但期待也是。 姜嵇把东西塞回李念一的手里：“拿好你的工具，快去洗澡吧。” 被戏弄了好一番的姜嵇急忙推着李念一去浴室，瞧见这人掩饰不住的慌张，李念一居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她怕啥，这不是还有比她更白纸的吗？ 反正做这些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只要姜嵇能开心，那她就不算失败。 “别紧张啊姜姐姐，我很温柔的！” 回答她的是姜嵇“砰”一声摔上门的声音，这家伙，脑袋都要冒烟了吧。 李念一抱着浴巾偷笑两声。 放洗漱用品的小格子里都整整齐齐地码着两款除了颜色、图案以外一模一样的漱具，就连沐浴露磨砂膏也给李念一买了不同味道的同款产品，姜嵇在某些时候算是个很思维板正的人，总是正正经经的。 当然，就连这一点也很可爱。 一阵哗啦作响的动静之后，李念一闷闷的声音从浴室里穿出来：“姜嵇，我洗好了，但是怎么没有吹风机啊？” “哦，那东西我上次用完放外面了，你出来我帮你吹。” “那好吧。” 姜嵇是故意的，这家伙老早就想这样做了，心心念念这么久，可算能给李念一吹上头发了。虽然只是很日常的小动作，但对姜嵇来说，那会给她一种她们是很亲密很亲密的家人的感觉。 浴室里的水汽与温热裹挟在李念一裸-露的手臂上，她穿着姜嵇准备的深蓝色的家居服，拖鞋在光滑的地板上留下一小串水渍渍的脚印。 房间里，李念一坐在床边，姜嵇一手轻轻撩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拿着吹风机帮她吹。 “姜嵇，你买的沐浴露味道好好闻啊。” 李念一眯着眼睛享受着姜嵇的服务，姜嵇细白的手指穿插在李念一的发丝间，动作轻柔地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那你经常过来留宿，就能经常用到了。” 真好，心里好像被这个女人的气息给填满到快要溢出来了。 姜嵇洗澡的速度很快，不过李念一还是趁着这个间隙在房间里点上了放松的香薰，香味不是很浓，和缓地流淌在房间里的空气中。关掉房间白亮的灯，她只打开了一盏暖黄小灯，瞬间就有了旖旎的调。 房间里的落地窗很大，能够很清晰地俯瞰到这座华城的万点灯火，不过现在还是先遮住吧。 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李念一也不由有些头脑发热，她转身，看见裹着浴袍的姜嵇站在门口，黑色的浴袍称地她领口的肌肤很白很白。 好漂亮的姜嵇。 李念一感觉自己嗓子有些发紧。 第31章 下辈子太远 李念一从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喜欢亲人，她不知节制地在姜嵇的身上留下了无数属于她的印记，并为此乐此不疲。 入秋的天气有些微凉，可卧室内温度却很高很高，直到凌晨才有缓下来的趋势。 李念一虽然有些累了，可她却没什么困意，脑袋枕在姜嵇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 “姜姐姐，老实说你觉得我技术怎么样啊？” 她不经常当1，还是很需要姜嵇这个亲身体验者给点正向反馈来激励一下自信心的。 虽然从刚才的过程中也能猜到，李念一那些准备确实没白做。 姜嵇亲昵地蹭了蹭肩膀上那人的鼻尖：“很舒服，很开心。念念，你很厉害。” 听到这句说进自己心眼里的话，以及姜嵇那个匮乏的语言里那三个“很”字，李念一有些臭屁地笑着露出牙尖。 “嘿嘿，你的吻技提升还挺快的，都是我的功劳。” 姜嵇轻轻咬了一口李念一的下-唇。 “嗯，谢谢念念大人。” “喂喂，不要这种时候忽然用敬语啊！” “你不喜欢吗？” 某人一副认真脸。 李念一：…… “喜欢。” 无意识地，姜嵇玩弄着李念一的手指，细长白皙，骨节分明，却并不是所谓“完美”的一双手——她的皮肉上还留有一些因为干活儿而生出来的茧子。 当然，她也一样。 只不过姜嵇手上都是些细小的伤，肉眼虽然看不太真切，摸上去的时候却是粗糙的。 “念念。” “嗯？” “我感觉我好像学会了。” “学会啥了？” 李念一没反应过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眼睛，脑袋抵着姜嵇的宽肩，任由姜嵇捏着自己的手不放。 “做-爱。” 这两个字一说出来，李念一刚攒起来的那点儿困顿一下子又消散了。 不是这人……怎么又害羞又耿直的？ 这会儿倒是直言不讳起来了，学会了就是有底气啊，老师居然还就是她李念一本人。 李念一抬手捏住姜嵇的脸颊，微微向外拉扯：“‘学会了’是什么意思啊？下次想亲自试试吗？” “想。” 姜嵇虽然口齿不清，但依然诚实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她觉得很开心很舒服，所以很想和李念一一起做这种事情，这种想法单纯到让她觉得没什么好羞-耻的，真要比较起来，还没有被李念一看穿心思来得叫人羞赧呢。 “等着吧，等我哪天开心了就让你实践。” “嗯，都听你的。” 姜嵇的宠溺从来不刻意，是一种不经意之间的感觉，让李念一觉得贴着她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害怕了，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个女人给纵容了。 “念念，我最近看了本书，准确来说，是一本诗集。” “不错啊，我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看书了。” 整天就是论文，论文，还是这见鬼的论文。 “忙里偷闲罢了……倒是有句话我记的很清楚。” 姜嵇默了一下，像是在回忆，而李念一也没吭声，她就静静等着姜嵇的下文。 “下辈子，我要变成一枚印错的字，降落在一首完美的情诗里，让你微微诧异，让你认真思考，我存在的意义。” 第34章 她不渴求李念一很热烈汹涌的爱意，如果只是某个瞬间曾爱的人被深刻地思考过，或许也不错。 姜嵇那低低的嗓音如此适配台湾诗人作品中那种微潮雨季的韵味，反正在李念一听来，那是种很棒的享受。 “为什么独独对这句印象深刻？” “因为它会让我想到我和你。” 李念一其实有点不习惯忽然变得这么文艺的姜嵇，她平时粗糙惯了，没法一瞬间切换到文学性拉满的状态。但她大概能猜到，姜嵇骨子里是个很容易将自己情感投射到外界物品的人，所以即便是一首诗，也会让她想到她们那未知的以后。 她没有同姜嵇谈论什么风花雪月，什么艺术与哲学，只是轻轻揽住身边人的腰，将自己的脸靠在她柔软的肚子上。 “可是姜嵇，下辈子太远了，答应我好吗？我想这辈子就和你幸福。” 李念一靠她靠得很近，姜嵇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喉头的震颤。念念总是这样，她永远会照顾到姜嵇的脆弱。 如果姜嵇是一只瓷瓶子，李念一也会想方设法给她套上保护罩。 在她怀里，摔不碎的。 “嗯，我答应你，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想吧。” 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李念一拉住姜嵇的手，把她拽进被窝。 “困了，快睡觉吧。” “那，晚安念念。” “晚安，姜姜。” 晚安，我可爱又敏感的女朋友。 * 李念一睁开眼睛，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周围什么都没变化，独独少了一个姜嵇。 她摸着空荡荡的床喊了几声姜嵇的名字，却没人应答，声音反而诡异地出现了回音，似乎眼前温馨舒适的卧房只是个障眼法般的假象。 隐隐的不安从李念一的心头升起，她想快点离开这里，可身体却不想从被子里出来一点——她只能依靠那点薄薄的温暖来抵抗整个胸腔里不断下坠的巨大担忧。 转头一看，原本应该被帘子掩住的落地窗忽然变成了敞开的样子，只是窗外不再是美丽辉煌的繁城夜色，而是大海。 没错，窗外是翻涌的浪花，一簇一簇地拍打在玻璃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这种脆弱的屏障。整座城被淹在黑色的海水下。 李念一只好翻床逃跑，可她冲到卧室门前使劲儿转动把手，那扇门却纹丝不动，将她牢牢困在这方寸之间，身后的动静似乎越来越猛烈了。 光裸的脚底板忽然感受到了一点潮意，她低头一看，竟是黑乎乎的液体沿着门的缝隙渗了进来。 忽然，她感觉门锁一动，这次门居然开了，她拼命地拉开门，还没等冲出去，就撞到了一具肉-体。 是谁？ 李念一抬眼想看清到底是谁。 这个梦好像很漫长，总之李念一觉得自己在梦中变得很疲惫，越来越疲惫，这种累还伴随着一点焦虑与恐慌。 “念念？念念？” 熟悉又安心的声音由远及近，李念一总算睁开了眼。 姜嵇有些担心地拍着她的肩膀。 “做噩梦了吗？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刚刚一直皱着眉，表情很难看……你看，你脑袋上都是汗。” 李念一这才有点从梦里醒来的意识，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有种没缓过劲的不真实感。 “我刚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应该不算是噩梦吧，就是让人感觉累累的。” 李念一握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坐起身体，姜嵇就在旁边撕扯着纸巾帮她擦去额角的冷汗。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快去做你的事情吧。” 她推了推姜嵇的胳膊，这人的围裙还在另一只手里提着，显然是刚从厨房跑出来。 “真的没事吗？” “就是一个梦而已。” “……那好，我多做点好吃的，吃点美食就能让心情变好了。” “听你的！” 房间于是就空了下来，姜嵇顺手把门给带上了，这场景，让人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坠入梦中了。 真的就只是一个梦吗？ 没人比李念一更清楚，那是她的潜意识在预警些什么，大脑觉察到了她没有发现的或是尚未显现的威胁，于是就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她的身体。 她在害怕什么？ 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吗？ 李念一开始回忆刚刚的梦，只是开门后的情节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恰好姜嵇叫她出来吃饭，李念一索性就将这事给抛过去了。 该来的总会来，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还是先享受姜嵇的厨艺比较重要。 李念一提着自己软趴趴的四肢磨蹭到卫生间里洗漱。 唉，要不是下午还得开组会，她是真不想去学校。 讨厌上学，也讨厌上班。 “反正都已经这个点儿了，我-干脆给你早午饭一起做了，可以先喝点汤冲冲胃。” 说完姜嵇就又钻进厨房里端菜。 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可在姜嵇手里面转一圈怎么就变得这么好吃了呢？ 李念一之前从不觉得自己会爱吃香菇，可桌上这道酱汁香菇实在太诱-人了，香菇肉很饱满，大概是煎过的缘故，香菇厚厚的边缘有些焦黄，但里面汁水却很满，咬一口又滑又嫩，裹上蒜末更是美味加倍。 “我的姜姐姐，你怎么这么会做菜！” 看着对面的姜嵇，一边吃，李念一一边发出满足的喟叹。 美食真的能治愈一切，特别是姜嵇做的。 “你呀你，都尝了多少次了，每次都不忘夸我。”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姜嵇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暗爽的内心，对于李念一的夸赞她简直太受用了，这辈子都听不腻。 “谁让你做饭真好吃的，我感觉我嘴都被你给养叼了。” 姜嵇挑眉：“那不就离不了我了吗？我感觉挺好的。” 打趣间，李念一随意看了眼手机，却发现一条刺眼的消息。 “离姜嵇远一点。” 第32章 她很危险 “母亲，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钢铁森林中最瞩目的那座大厦的顶端是属于西园寺财阀主人的办公室。 这房间很大，甚至大得叫人觉得有些空旷了，环形的办公桌，雾子女士就坐在桌后，旋转椅背对着姜嵇，挡住了女人大半的脑袋，让人只能看见她精致卷曲的发丝。 “‘midnight paradise’前三个月的账本我还没看到。” 雾子转身，指尖在桌子上轻敲两下，精心养护的指甲在灯光下泛着浅粉色的光泽。 虽然只是说账本的事情，可姜嵇莫名觉得胸口堵着一种异样的感觉。 即便是在这个女人身边待了这么久，姜嵇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她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绷着一张脸，姜嵇酝酿几秒才开了口。 “您是知道的，前不久场子里发生了些小意外，连带着账本上的一些信息也需要修改，时间就拖得久了点……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我就叫人把账本送过来。” 所谓的“小意外”自然是黛做事情的时候尾巴没处理干净引发出的连锁反应，姜嵇倒也不算是直接管了这件事，她是在告知雾子之后才叫人收拾残局的。 这些棘手的事情决不能只有姜嵇收尾的痕迹，这里的水太深了，她不得不谨慎，要不然迟早会被狠狠坑死。 这大概也算是……工作留痕？ “姜，你好像从来没有叫过我‘ママ’。” 嗯？ 话题怎么转变这么快的？ 姜嵇的脑子稍微转了一下，垂眼说道：“您是长辈，又是集团的掌权人，用敬语是最合适的。” 虽然她和黛同为雾子的养女，可姜嵇从来都是疏离的称呼雾子为“お母様”，黛却总是喜欢一边撒娇一边喊她“ママ”。 归根结底，姜嵇从来都是将自己当成外人的。 至于雾子，对她来说，所有人都是可以被利用的棋子，所谓的女儿，不过是更有用、更好看一点的棋子罢了。 棋子就是用来被抛弃的。 只是黛她自诩聪明，却偏偏总是看不透这一点。 这个事实其实两人都知道，可雾子为什么会如此突兀地在这天点出这件事呢？ 听到姜嵇这番毫无破绽的话，雾子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稍远的地方。她有些感慨地开口： “你总是这样，跟任何人都不亲近，明明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快十多年了。” 姜嵇不想跟这人在这里回忆过去，本来也没什么好回忆的事情。况且快到点了，她还急着接李念一回家呢。 “我一路走来的见证者除了小泽，似乎也就只有你了。而这些年你也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你成长得很快，姜，我想我们会是永远的家人，永远的盟友，你说呢？” 听到这里，姜嵇总算是听懂了雾子的潜台词了。 第35章 她在警告她。 姜嵇知道雾子太多事情了，像她这样的存在如果有一点点想要脱离掌控的想法，一定会被这个女人给弄死，那个惨遭人首分离的黑崎会前会长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其实在答应李念一告白的时候，姜嵇就已经对这种结果有所预见了，但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理智在疯狂的挣扎与抉择中一点点沉-沦。 最完美的结果，就是她想办法脱离这个牢笼，和李念一一起回国，天高皇帝远，雾子的手伸不到那么长。 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快就被雾子这个敏锐的女人给觉察到了她的念头。 悄悄呼出一口气，姜嵇直视雾子的眼睛：“家人也罢，盟友也罢，我们已经是了，母亲。”无论如何，她都要先稳住这个危险的女人。 雾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似乎眼角的纹路也跟着温柔起来。 “你总是知道说什么话才能让我开心。” 她语气一顿，再次拐到另一个话头上，姜嵇只觉得跟这个人交锋是一件很耗精力的事情。 “听说你最近跟黛的那个家教老师关系很近，怎么，我们不近人情的姜居然也有春心萌动的一天？” 就知道这件事也瞒不过这女人。 不过姜嵇也没有刻意想着隐瞒，反正都会被发现，倒不如坦荡些，反而不会叫人怀疑。 “是黛说的吧……不过她说的还不够准确，我们现在是恋人的关系。”姜嵇嘴角扯出一点笑。 眉尾一挑，雾子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别紧张，我不是那种封建大家长，你们这些孩子感情上的事情我也没必要过多干涉。那姑娘很不错，跟你很像…… 就是她运气不太好，总跟一些麻烦事情扯上关系，你口中的那个‘小意外’好像就有她的身影呢。” 姜嵇心一沉， “她只是恰巧出现在了案发现场而已，这件事和她没关系。”姜嵇经量平稳自己的声调。 “哦……” 雾子尾音一扬。 “没关系啊——可是我怎么听说她和之前负责案件的那个小警官联系还挺密切的呢？” 桌子下，姜嵇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雾子毫不避讳自己对李念一的调查。 “母亲，那些人翻不出什么水花的，您无需再为这种小事情操心。”姜嵇避重就轻。 “姜，你明白我的意思。既然这么喜欢她，就该保护好她，别让人家再掺和进这些破事里了。” 雾子十指交握，眼神看似平静却暗藏锋芒。 “年轻人就好好享受爱情和生活嘛。姜，你现在什么都不缺，金钱也好，地位也好，我给你的足够多，保持现状不也挺好的吗。” 姜嵇只能僵硬点头。 * “木元，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为什么要叫我远离姜嵇？” 李念一步伐急促地走进门店，还是熟悉的位置，木元葵已经早早等在这里了。 其实李念一是想说“凭什么”的，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欻”一下，李念一抽出凳子坐下，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屏幕亮着，是她和木元的聊天界面。内容看起来有些不知所云，不清楚内情的人大概根本看不懂这两人究竟在聊什么东西。 “我在手机上问你你也支支吾吾没跟我说清楚。”李念一语速很快，她是一路跑过来的，现在还有些喘。 “你先别着急，这事儿有点复杂，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木元将一杯饮品推到李念一面前，示意她先喝口水缓缓。 “我怎么可能不急？况且，我现在遇到的复杂事情还少吗？也不差这一件两件了，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说实话，木元那条没头没尾的信息叫她有点不舒服，姜嵇是她的女朋友，她当然不想看见外人对她的任何负面信息。 没头没尾叫她远离姜嵇，介入她的私事之前，总得给她个合理的理由吧？ “我能先问一下，你和姜小姐的关系吗？” “恋人，我们是恋人。”李念一没什么停顿地说出这个事实。 “……” 木元抿唇，面上显露出一点为难。她从钱夹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了李念一的眼前。 那张照片很眼熟，是李念一之前在网络上搜索姜嵇相关资料的时候，找到的那张姜嵇参加葬礼的照片。 只是眼前这张要比她在网上看到的要清晰得多，李念一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姜嵇清瘦的脸庞上那种冰凉的底色。 “这照片、你是从哪找来的？” 李念一拇指和食指捏住照片的一角，她有些用力，导致指甲都泛白了几分。 “李小姐，你真的了解你的这位恋人吗？”木元答非所问。 “案件还原那天我看见她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眼熟，后来调查到‘midnight paradise’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和她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此时此刻，李念一忽然诡异地安静下来，她死死盯着那张照片，似乎没关注木元究竟说了什么话，可木元知道，她一定在听。 “大概是六七年前，我还是个小助手，参与了西园寺财团前任董事长去世的案子。 我当时不是调查组的核心人员，案件的细节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查来查去最后也没个结果。当初那个信誓旦旦说董事长一定是死于他杀的刑警，现在已经不再这一个行当了。 后来我们一行人受邀去参加了董事长的葬礼，我就是在那里看见姜小姐的，她是西园寺财团的千金，虽然只是养女，却也名副其实地握有实权。” “这我知道，木元，这不能算作一个合适的理由。” “可李小姐，你知道吗？全东京最大的赌场，背后的庄家就是她。” 木元的指尖重重点在照片上姜嵇脸部的位置，李念一的心也随之猛地跳了一下。 “你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吗？”李念一声音平静地可怕。 木元再次取出一张照片：“这是我找私家侦探伪装成赌徒，蹲守了将近半个月才拍到的照片。” 李念一瞳孔一缩。 那是女人正在下车的一张照片，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休闲西装，看起来和四周一身黑的人格格不入，却有种天然的上位者姿态。 视角是侧后方，所以只能看见女人四分之一的侧脸，但李念一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那就是姜嵇。 “李小姐，她很危险。据我目前的调查来看，铃木的案子跟她、跟她背后的西园寺财团脱不了关系。让你远离她，只是担心你会有危险。” 第33章 判词 “她不会伤害我。” 反驳几乎是下意识的，那么好的姜嵇，怎么可能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呢？ 看见李念一这个样子，木元就知道自己大概是劝不动她了。她能够理解李念一的心情，但调查不会因此而停止。 “那如果我说，姜小姐有很大可能就是你那天在案发现场看见的第三人呢？你还能如此笃定地说出这句话吗？ 即便不是她本人，也大概率就是她派过去的保镖或是打手，对铃木说了或是做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了她坠楼的结果。” 李念一只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的疼，她不停地喝水也缓解不了这种难耐的感觉。 她想说点什么去帮姜嵇辩解，她想说她眼里的姜嵇是一个怎样怎样和煦，怎样怎样可爱，怎样怎样柔软的人。 可是在警察面前是要讲证据的，她微微张开的嘴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只能低垂着脑袋，坐立不安地听着那凛冽的判词。 见李念一不说话，木元只好继续摆出自己掌握的证据。这样做其实很危险，但木元不认为李念一会是那种掩盖真相销毁证据的人。 更何况她敢跟李念一摊开了说这些，就是留有足够的后手，这些证据自然不止她手里有。 “在铃木拍摄的所有视频中，有一个人让我很在意。” 木元拿出一张那个已经猝死的赌徒在视频中的截图照片。 “如果5月28日那天铃木照常拍摄的话，对象大概率就是这个家伙。 但他死了，死在距离‘midnight paradise’仅仅一条街区的垃圾场附近。虽然是猝死，但经鉴定，他生前经历过群殴。” 下一张，就是男人鼻青脸肿地躺倒在垃圾堆上的照片。 “他是个赌徒，更是‘midnight paradise’的常客，那条街没有监控，但是我找了个这个。” 木元打开手机，播放了tiktok上的一条浏览量不算高的vlog。 她将进度条滑到中间，指了指画面的一角，在那个博主的身后是一个蹲在墙边抽烟的男人。 视频上他的脸并不清晰，但从穿着能看出和刚才照片里的赌徒是同一身衣服。 “我鉴定科的同事帮忙放大了这帧画面，清晰度提高之后已经可以确认他的身份，就是铃木的实验被试之一，那个死在垃圾场的赌徒。” 第36章 说完这些，木元抿了一口她随便点的卡布奇诺，这玩意儿虽然挺好喝的，但一点都不解渴，喝完口腔里不住地发酸。 木元悄悄观察着李念一的反应，虽然从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可那紧绷的下颌还是暴露了李念一的情绪。 “我们可以大胆猜想一下，28号那天，铃木还是按照计划去拍摄了，她跟着那名被试到了赌场，带着自己的拍摄装备。 她一定拍到了很重要、很危险的东西，拿东西足以要了她的命。 铃木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知道自己一个人根本碰不了赌场背后的财阀，所以在拍到这些东西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而是先把自己给藏起来，假装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 “可她还是被发现了。 在那个雨天，有人逼迫她交出那支视频，她或许给出去了，也或许没有给……但无论如何，被盯上的她根本无法安全走出那幢公寓大楼了。” “而你，李小姐，就是这起谋杀里唯一的变数。你是铃木的师妹，又目睹了她惨死的样子，这样的你，会不会成为那些人怀疑的对象呢？ 我不想挑拨你和你爱人之间的关系，可我觉得你需要好好想想，你和她究竟是缘分，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呢。” 李念一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罩在了一个巨大的铜钟里，而木元的话，则重重地撞在了钟壁上，震得她浑身发颤。 木元葵叹气：“只是我们到现在还是没办法搞清楚铃木究竟拍到了什么，她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以及她遇害的那天晚上究竟遭遇了什么。 但我想那些人大概还没有找到铃木拍下的视频，要不然也不会对你的存在那么警惕。 她们不敢贸然对你动手，却可以想办法将你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旦发现你有可能掌握视频或是视频的下落，也能以最快的速度销毁证据。” 言尽于此，临走时，木元将一张纸条塞进了李念一手中。 “这是‘midnight paradise’的地址，如果你不信，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一探究竟。” “不用了，我信你。” 李念一拒绝了木元的好意，木元没有骗她的必要，但她今天接收到的消息量实在太大，必须要自己一个人冷静地去好好想想。 她一个人在咖啡厅坐了很久，眼睛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脑袋却是一团乱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就像木元问的那样，她真的了解姜嵇吗？ 遭遇铃木的案件之后，她一路被辞退，所有的兼职都被拒绝，却偏偏又被西园寺黛聘用，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她和姜嵇之间的一切，是不是也如木元所说的那些，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这个同她耳鬓厮磨的恋人，她们曾经那么近过，现在李念一却只觉得眼前的她好像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明明触-手可及，却变成了影影绰绰的波纹。 姜嵇啊，那么那么好的人，她怎么可能是导致铃木遇害的凶手呢？又怎么可能会图谋不轨地靠近她呢？ 不合时宜地，李念一脑中闪过铃木那张脸，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太过凄惨。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一幕带给她的冲击，可如今，这画面却像某种散不去的阴霾一样重新挤占了她思考的空间。 可下一秒，又是姜嵇满眼爱怜地看着她的样子。 某一瞬间，姜嵇的脸似乎和雨夜里那个披着黑色塑料雨衣的鬼魅有了重合。 无数混乱的碎片在李念一的脑中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排列重组 她用力闭了闭眼，想将那些荒缪的画面都给甩出去。 现在想来，无论是她还是姜嵇，似乎都总是在刻意回避有关姜嵇工作上的事情。 她们都在抵抗着某些可能打破现在平静生活的危险因素。 果然，问题不解决就会永远存在。 李念一叹了口气。 要直接去问姜嵇吗？还是悄悄试探？无论哪一种，看起来都不那么妥当。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这么不果断。可任谁被卷进这样波谲云诡的事情里都难以做到保持理智与冷静吧。 倏地，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那是她给姜嵇设置的特殊铃声。 李念一捧着手机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喂？念念，你结束了吗？我已经到门口了。” 姜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让人着迷，可李念一却不复从前听到她声音时的那种心动，而是鼻尖悄悄一酸。 “嗯，我现在出来。” 这个天气，李念一已经套上了件薄薄的长风衣，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没有来得及收起来，脸色略微苍白。她在学校的时候总是这样，没有任何打扮的欲-望。 “姜嵇。” 她喊了声，那个高挑的背景就转过身。 “念念！” 女人快走几步牵起李念一的手。 “念念，今天发生什么了吗？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 姜嵇仔细观察着李念一的神色，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在有关念念的事情上，她总是很敏锐，即使李念一真的已经有在刻意收敛了，但还是轻易就被姜嵇看穿了情绪。 “没有啦，上学哪有开心的？我去学校不都是愁眉苦脸的吗？” 但是姜嵇也是个很容易糊弄的人，只要是念念说的话，她总是会不做思考地相信。 于是这人跟着李念一一起说学校坏，下一句却一个转折。 “那……念念今晚想去我家吗？说不定我能让你变的开心一点。” 李念一摇了摇头：“今晚有工作要做，我的电脑还在家里呢。” 听她这样讲，姜嵇的神色瞬间就耷拉下来：“那好吧……” “这么舍不得我啊？” 姜嵇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舍不得为什么不挽留我？说不定你撒撒娇，我就头脑一热跟你回家了呢。” 像得到奖励的小狗一样，姜嵇眼睛亮了一下，但下一刻她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舍不得，但是我也不想打扰到你工作。” 一边说，姜嵇还一边在她肩膀上戳戳戳，冷脸但是小动作很多的一个女人。 李念一语气一滞。 她感觉自己的胸腔里好像酝酿着什么可怕的风暴，闷闷地疼，下一秒就会冲破肉-体一样。 坐进姜嵇的副驾驶座，一个精巧的便当盒就被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我给你做的芒果慕斯啊，看你好像还蛮喜欢芒果口的甜品，就稍微学了一下……还好我来接你的时候就带过来了，不然你今天可就吃不到好吃的慕斯了。” 姜嵇好像还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便当盒夹层里用来保持低温的冰块之类的什么东西，但李念一已经听不进去那些话了。 她将姜嵇揽进自己的怀里，只有那实实在在的体温才能让李念一的心安全降落。 第34章 记得想我 姜嵇只感觉到整个人被轻轻拽了一下，眼前的画面就像电影转场一样，瞬间就切换成了李念一胸口的布料，她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被李念一给熊抱了，脸颊紧紧贴着李念一的身体。 这女人总是这样，也不预警一下就对她动手动脚，害她每次都会被吓一跳。 虽然心里想是这么想的，但姜嵇还是诚实地勾起了唇角，芒果慕斯被放在了腿边座椅的小空隙里，她腾出手，索性环住了李念一的腰。 这种姿势其实很别扭，但两个人都没有因此感到任何不舒服，反而恨不得抱着彼此的时间再持续得久一点才好。 刚确定关系没多久的小情侣就是这样，喜欢变成两只猫科动物，黏黏糊糊地瘫在一起，像两块不算特别嵌合的榫卯结构，相互适应着对方的节奏。 “怎么回事啊念念酱，我话都没说完呢，一下就给我抱住了。” 怀里的声音在身体和衣料的层层阻隔下变得有些沉闷，但仍旧是透着窃喜的。恍然间，这给李念一了一种错觉——那声音就是从她身体里传出来的。 很快，李念一感觉到姜嵇的手指在她腰间悄悄地画着旋儿，力道不重，但却很有存在感，痒痒的。 这家伙，学起这些东西来快得很。 “谁叫你这么好，总是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姜嵇被李念一的话给逗笑：“我是你女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似乎是个很简单的逻辑，但李念一还是揪出了她话里的小空子。 “不对，不止是这样，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才喜欢你的。” 也不知这是实话，还是李念一在说服自己——即便木元给出的证据很充分，推测也合理得让人难以反驳，但她始终没有办法将姜嵇总结成一个作奸犯科的坏家伙。 可被她紧紧搂着的那个人却突兀地沉默了。 “姜嵇，干嘛不出声？” 第37章 小小的空间似乎变得有些热了。 “你才不对，你眼里的我什么都好，可是别人眼里却不一定如此……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夸我的。” 姜嵇的声音有点小，语调里罕见地散发着一种小心翼翼。 不知怎的，胸口那地方原本的那点不算太明显的闷痛竟在此刻像潮水一样动作缓慢却不容压制地涌了上来，混着不同的、奇怪又复杂的情绪。 她松开了对姜嵇的桎梏，娴熟地捏住了姜嵇的脸：“那正好，别人看不见，你的好就只有我知道，这辈子也就只能跟我绑在一起了。” 李念一知道的，她们之间很相似，都是那种习惯了戴上面具的人。 姜嵇抵触着身边的人，所以习惯于扮演着一个财阀千金的身份，可李念一却能看见这层外壳下那柔软的芯子。 十五岁，已经足够让一个人形成基本的人格概念了。 所以，李念一笃定，她不会是那种会让自己手上鲜血淋漓的人。假使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真的是一场天大的阴谋，那么姜嵇也不可能会是阴谋的起点。 说起来，虽然身份完全不一样，但姜嵇和她都是那种很难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的人。 “念念，你怎么了？” 即便是姜嵇再迟钝，也能感觉出李念一的不对劲。 “没怎么。” “骗人。” 你明明在哭。 姜嵇没有戳穿她，只是低下头吻干了那些咸涩。 * 两个人在车里折腾的时间不算久，但这些天太阳下山的速度越来快了，等李念一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姜嵇跟以前一样想把她送进家门，能多待一会是一会儿。 可是李念一却说：“就到这里吧，上上下下地多麻烦。” 姜嵇跨出车门的一脚顿了一下：“好，那你快回去吧念念，吃蛋糕的时候记得想我哦。” “还有，有些事情自己想不通的话跟我说说也行。” 靠在车身上，姜嵇朝李念一摆手，她并不全然清楚李念一今天为什么情绪不好，或许夹杂着一点对自己过去的心疼？姜嵇不知道自己感觉的对不对。 她真的很想在这种时候一直陪着她，喜她所喜，悲她所悲。 可当念念已经明确表达了想要独处的时候，她就不会任性地给她添乱。 李念一拢了拢衣服领口，今晚的风还怪凉的。 “我什么时候没想着你啊，真是……走了啊，拜拜。” “嗯，明天见。” 说着，她不算利落地收回落在姜嵇身上的眼神后才转身往楼筒子里走。她偏偏没应姜嵇的下半句话。 李念一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谁叫这个呆女人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说，害她猜来猜去却始终没个定数。 低跟的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李念一第一次觉得这声音如此地叫人心烦。她心情不好，于是连一双无辜的皮鞋都被迁怒到。 开门、关门、将蛋糕放进冰箱、将书包和外套丢进沙发，李念一像个跳水的人一样面朝下地掉进床里。放空大脑没几秒钟忽然想起姜嵇那家伙还在楼下等着，又弹起来在窗户边催促她快些回去。 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些，李念一又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似乎这些就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没返回去继续躺尸，而是抱着电脑回到了桌子前。她是真有工作要做。 所谓工作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企业宣传文案，但也足以让李念一短暂地从这些麻烦事儿里给脱离出来。 工作什么的也就这种时候最有用了。 那边发来一个文件包，看样子是举行什么商务晚宴之类的活动，资料里夹杂着很多嘉宾的信息。李念一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用一目十行的速度。 忽然，她瞥见一张熟悉的照片。 这不是她导师田中吗？ 李念一有些惊讶，随即想起田中在校外有自己的工作室，听说还和企业有合作，参加这种商业活动也倒也合理。 心下感慨着日本可真小，然后李念一就仔细看起有关田中的文字。既然是她导师，那她势必要详细一点写这部分了。 光标偶尔选中李念一觉得有意思的地方，手下发出按动鼠标时那点细碎的声音。 忽然，她的目光滞在一行字上。 李念一扶了扶眼镜，凑近了些散发着萤光的电脑屏幕，那行字的内容是：田中教授与西园寺财团的私下交往甚密，她曾是西园寺雾子女士的私人心理顾问。 其它就写的是两个人也存在一些商业往来之类的字眼。 她这是被“西园寺”给缠上了，怎么到哪儿都脱不开这玩意儿，还是说自己因为姜嵇的缘故，所以总会选择性注意到跟西园寺家有关的事情。 一种淡淡的怪异感弥漫在屏幕上，可是李念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名堂，她感觉自己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是太快了，她一下子没抓住。 那种感觉，抓心挠肝地难受，让李念一浑身都不自在。 但她没办法，也只能忍着这种感觉把该写的东西给写完。原本计划着认真完成工作来着，最终也只是草草了事。 把活儿干完，李念一随便洗漱了几下，心烦意乱地躺回床上。她没开灯，只能借着月光悄悄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她不停劝着自己，别想那么多没用的，还是老老实实睡觉比较重要。 可就在闭上眼睛的下一刻，陷入黑暗的瞬间里，李念一忽然想起了木元今天说过的一句话，然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抓住那根怪异的线头了。 * 姜嵇原本是准备回家的，可一通电话又把她叫回了“midnight paradise”。 下车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周围，这条街区还是一如既往地繁华，打眼看过去，各种人种的面孔都能看得见。 最近“midnight paradise”周围多了许多人，姜嵇粗略计较了一下，警察的人、黑崎会的余党……还有，黛的痕迹。 这小小的赌场似乎形成了东京的又一个交错复杂的风暴眼。 走进门，各种疯狂的声音交织成一张欲-望的网，门内是熟悉的声色犬马，门外是叫人喘不过气的暗潮涌动。 姜嵇轻轻吐-出一口气，像往常一样应付着周遭人一声声的：“姜小姐好。”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嘈杂瞬间被隔绝。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秘书恭敬地对她表示客人已经等待许久，然后就幽幽地退出去了。 姜嵇扫了一眼来人，不急不缓地开口：“既然等了这么久，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怎么敢打扰姐姐约会啊，要是再像上次一样那么怒气冲冲地训我，我哭都没地方哭。” 女孩穿着精致繁杂黑色的长裙，颇有点哥特的意思在，只是甜甜的嗓音说出的话却是明晃晃地讽刺与嘲弄。 姜嵇觉得烦。 她皱着眉没接这话：“所以你来我这儿到底什么事？” 那边默了一下。 “姜嵇，你早就知道了吧。” 第35章 两颗棋子 黛的脸上依旧是得体又漂亮的笑，但那嘴角的弧度太虚假，很难让人感觉到亲切或是舒心。 她的明明嘴唇上扬着，可眼睛却透着森森，姜嵇每每看见黛这种表情都会觉得一阵恶寒，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法习惯一点。 可偏生别的人都看不出来这种伪装，不知道是因为她们在一起生活的太久了，姜嵇早就能辨出她的细节，还是因为这人在自己面前根本就不屑于伪装。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让人觉得开心。 “知道什么？” 姜嵇施施然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 “知道你和黑崎会那些个乌合之众勾结的事情？还是你用我这里的筹码帮你洗钱的事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些非法收入，应该也是通过黑崎会的渠道得来的吧？” 大概也是被黛话给激到了，虽然表情不显，姜嵇的语气里竟然也带上了几分刺感。 瞬间，黛的笑容就冷了下来。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做事情天衣无缝吧？黛，你的手法太粗糙了，可以说破绽百出，你应该庆幸你是在我的地盘上做这件事的，还能有你的姐姐和母亲给你兜底。” 姜嵇的目光从黛的眼睛落在了她紧攥住的手上，怕是指甲已经在掌心上留下了深深的掐痕了吧。 黛成功被姜嵇的话给激怒了，虽然表面上好像不太能看得出来，但姜嵇确是能感觉出那种隐秘的怒气。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良久，黛才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只是态度上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从前惯常在她面前表现出的那种恭敬。 就该这样，有什么好伪装和睦家庭的，她们这些人本来也不需要。 “你猜呢？” 第38章 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姜嵇。也是，那种寒冰消融的姿态终究是她那小老师独一份的，她和母亲就从来不会有这种待遇。 姜嵇这种令人厌恶的样子，让黛更加难受起来。 她开始仔细思索，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自己全然变成了如今这种被动的状态。 黛晓得这地方没有安装监控，每一次置换筹码都是她通过精心挑选的对象去换取不会被上报上去的最大面额，少量多次。 她自恃已经足够谨慎，却还是落得今天这样一个主动送上门去被嘲讽的地步。 或许从她把主意打到姜嵇身上开始，自己的那些想法和谋划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那母亲呢？这件事情她也都清楚吗？” “当然，她叫我这个当姐姐的好好替你收尾，‘小孩子嘛，难免玩心大，偶尔犯点错也没什么的’。” 姜嵇尽力地模仿着雾子女士的语气。 以前的姜嵇是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她还是变了的，跟李念一那个女孩在一起待久了，整个人都带了点鲜活的气息。 “我倒是不太明白，你如果真想要什么，大可以向母亲提出要求，我想她一定会满足你，何必费这种力气。” 气氛在此刻安静了一刹。 忽地，黛轻笑出声，打破这种僵局。 随即，那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越扯越大，她完全丢掉了自己那副淑女做派，癫狂到了极点，姿势扭曲地捂着肚子，笑声尖锐刺耳，像个精神病人般割裂。 她不是个正常人。 或者说，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正常人存在。 比如现在，坐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像是在观看着什么戏剧表演一样的姜嵇，大概率也病的不轻。 这场景看起来可真够诡异的。 算了，别苛求她了，她真的已经尽力让自己变得正常了。 姜嵇懒得打断黛发疯，安静地等她自己笑累再想办法继续交流吧。 黛跌坐回沙发上，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的泪，一边开口：“姜嵇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这种问题并不能提起别人的兴趣，特别是姜嵇。 可是黛似乎也不在乎姜嵇是不是真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自顾自说了起来：“我为什么费这些力气，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可你不过是比我早几年到她身边罢了，就因为这个，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接管各种产业，所有人都把你当做她的副手，而我就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吉祥物。” 说到这里，黛不顾形象地仰倒在沙发上。 “可偏偏你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那些权势和地位是强加给你的一样，你不就是想告诉我，那些东西你根本不需要争抢就可以得到吗？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你和母亲更加亲密无间吗？ 真让人恶心。” 她所做的这些一切事情，只是想让母亲的眼睛更长时间地注释着自己而已，黛可悲地这样想着，可姜嵇却总能轻易地得到她所渴求的东西，甚至对此不屑一顾。 姜嵇怎么敢如此轻视？ 母亲赐予的所有，她都应该感恩戴德地接受才对，怎么敢用那种恶心的态度对待？ 姜嵇终于皱了皱眉，她是一点儿都搞不懂黛这种中二少女的心思，居然能如此曲里拐弯地想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莫名其妙就被人给骂了。 她仔细想了一圈，才终于把黛的这一-大长段话给消化了。 说真的，她本来就觉得自己不是个很聪明的人，听到这种长篇大论的言论就心烦，却还不得不花心思去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你觉得她更加看重我？”姜嵇捡了一个重点问她。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这已经是姜嵇思考的极限了，她是真觉得有点疲惫了，费脑子的事情她不爱做，比如应付黛这件事，就很费脑子。 “难道不是吗？” “我觉得你搞错了一些事情。” 斟酌着语言，姜嵇再想要不要把这种事情告诉她。 “我们的母亲，西园寺雾子，你可能不太了解她，她是个利益至上主义者，你口中所谓的‘看重’，或许更应该称之为利用。 无论是你还是我，既然能被她选中，自然都是作为棋子进入这个家的，你觉得没被重视，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还不到被利用的时候罢了。” 姜嵇最终还是选择残忍地将这种真相剖开来。 她想告诉黛，真的没有必要将自己当做什么假想敌，都是仰仗别人鼻息过活的棋子，还非要比比谁的利用价值更高吗？那真是有点可笑了。 跟何况……以姜嵇在雾子身边这么些年的经验，黛这颗不够听话的棋子或许就快派上用场了。 如果黛有一天会走向灭亡，那一定是毁于她的天真。 “你闭嘴。” 黛却更加生气了。 “你以为你比我更了解她？” 什么棋子，什么利用，黛不在乎，她只想成为母亲最爱的女儿，或是…… 重点是这个吗？ 姜嵇觉得自己没法跟黛沟通，但她知道黛想听她说什么话。 “既然如此，黛，那就尽你所能的来取代我的位置吧，如果你可以做到的话。” 紧接着，不等黛有任何反应，姜嵇就电话通知秘书过来送客。大半夜被叫过来加班，结果就是看别人发疯来了，姜嵇觉得她自己也是真快疯了。 只是今夜，黛的到访给姜嵇带来了几分不安的躁动。 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事物在悄然酝酿。 * 木元怎么也想不明白，没有报警的铃木究竟是怎么被发现她拍下了视频的呢？ 她无论如何也挖不出那中间缺失的那一环。 可如果事情是这样子的话，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李念一从床上弹起来，飞快地蹿到桌前，她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重新打开那份繁杂的资料。 铃木和子或许会出于不信任而选择不去报警，那么，面对一个她完全信任的人呢？ 这个人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又是她最为尊敬的长者，当铃木陷入一种很艰难的境地时，或许会在挣扎和犹豫中将自己的困难告诉这个人。 她的导师，田中教授。 与此同时，电脑屏幕上放大了田中的个人信息。 身为铃木的直系师妹，李念一比任何人都清楚，社会关系单一到可怕的铃木究竟有多自己的这位导师有多信任。 可田中是西园寺财阀的人，铃木这样做无疑就是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 想到这一点，李念一忍不住浑身颤-抖，田中那慈眉善目的脸在此刻似乎也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铃木就是这样丢掉性命的吗？ 被自己爱着的、尊重着的老师给亲手推向深渊。 她不敢想象，铃木下坠的那个刹那会有多绝望。 李念一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手指，编辑出一段语言还算顺畅的文字发送出去。她当然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所以个。更应该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给警察。 瞪大着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看那手机屏幕看到干涩不已，再看不到木元回消息之前她没法安心下来。 终于！ 随着“叮”的一声，李念一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瘫坐在凳子上急促地呼吸的时候，李念一觉得，自己真的得搞明白一些事情了。心里有个焦急的声音再催促着她赶紧去做点什么。 李念一早就不是一个旁观者了。 她需要去找姜嵇问问清楚。 第36章 花 小道的两旁是两排金色的银杏，风一吹，就发出一阵轻盈的簌簌声。 与之对比最为明显的是脚踩过干枯落叶时发出的那种脆响，有种割裂的碎裂感，甚至会引起一种莫名的焦虑。 和众多季节相比，李念一总是更加明显地厌恶秋天，就好像许多还没来得及更加精彩的故事会被迫在此刻迎来一个仓促的结局。 秋天很冷，却不比冬天，它是那种很单调也很无聊的冷，透着一种无病呻吟的矫揉感。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在这个季节里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婆婆，就是在秋天走的。 想到这里，李念一踩碎叶子的力气更重了些，甚至像是碾碎的一样。 她还记得，自己来日本之前在婆婆的墓前坐了很久，面前摆满了老太婆爱喝的酒。 酒蒙子也是一脉相传的不是吗？ “没想到吧，我也要走了，去外面，去更远的地方了。” 她说。 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悲凉的语调，反而像是和好友在寒暄般。她们两个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不像家长和孩子，撇去吵嚷喧闹的时候，就是这样闲聊。 闷了一口酒下去，胃里烧轰轰的，脑子也越发黏糊起来。 第39章 “这两年恐怕都不能来看你喽，飞来飞去的，那机票多贵呀。不过我拜托了好多人过来帮你扫墓带祭品，肯定比我在的时候还要热闹。” “人你也都认识，都是被你欺负过的那些小孩，她们要是偷偷报复你，不给你带你喜欢的那些吃的喝的过来我也没办法哦，谁让你之前那么坏心眼子。” “不过你要是托梦告诉我的话，我就帮你骂她们。” 回忆的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合不上。 李念一开始想起更多以前的细节，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想家。即便是现在摊上了天大的事情，但要是那个高能量老奶还在的话，肯定也会笑着告诉她这些都不是事儿吧。 除了死亡，这世界上大概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忽然，想喝酒的念头变得越发强烈，好在她现在不需要大费周章地跑去别的什么酒吧或是便利店买酒，姜嵇给了她钥匙。 除了家门钥匙，还有她小店的钥匙。 路上李念一碰见了一个之前加过联系方式的小学妹，她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花，是这孤寂时节的一抹惹眼的亮色。 小女孩见到她后小跑过来同她打招呼。 “前辈！你这是刚下课吗？” “差不多吧，刚泡完实验室，难得今天给我们放得早。” 李念一的眼神落在那束花上：“很漂亮呢。” 女孩立刻就高兴起来。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这是我准备送给我对象的。”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礼物都会开心起来吧。 和学妹分开之后，李念一联系了国内的朋友，又给她转了几百块钱过去。 “有空的话，帮我给婆婆送束花吧，颜色越鲜艳越好，她就喜欢闹腾。” 那边很快就回了信儿，好在她跑得不远，两个国家挨得近，时差也就一个来小时，联系什么的也挺方便。 收起手机，她准备出发去bar y，只是在路过一家花艺店的时候，李念一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说起来，她还没给姜嵇送过花呢。 如果她收到这样的礼物，也会很开心吧。 这样想着，李念一走进了这家装修风格温柔浪漫的花店。 一推开门就是很浓郁的香味，却并不刺鼻，整个东京都走进了秋天，似乎独独这里的时间还被春季偏爱着。 这是个很漂亮的世界，李念一觉得自己可以再这里看见所有的颜色。 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一个人在忙碌地理花，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那人放下手头上的活计。 “欢迎光临，小姐，请问想订些什么花呢？” 李念一有些被问住了，她不是很懂这种浪漫，斟酌了几秒才开口：“给恋人送的话，有什么推荐吗？” “复杂华丽的花束，或者礼物花盒都可以的，你想要有设计感的那种我们这里也有很多可供参考的。” 店长将一个塑料册子递给李念一，翻开看了几眼，大概都是她以前给顾客设计的。可以看出来店长的审美很棒，即使李念一一个外行都能感觉到创作者的满怀的爱意。 她的目光停在一张图片上，那是很特别的一个礼物花盒。 入目的首先是一个偏冷淡风的纯黑色长方形盒子，盒盖上印着银色的花体英文，打开后则是大海般深蓝色色调的花，各种不同的种类一簇簇聚在一起，像是一个深沉孤独的灵魂在凝视着你。 “就要它了。” 李念一的指尖在那张图片上点了点。 “现在可以弄吗？” 店长点头：“您要在这里等吗？时间可能会长一点。” “没关系，我有时间。” 左右也没什么事情，李念一决定看看这种花盒是怎么做的。 店长的手法很舒服，连带着包花时那种塑料纸作响的声音也没那么刺耳了，切花泥的“嘎吱”居然还有几分解压。 李念一能叫的出名字的花不多，她尽力从中辨认着自己认识的品种。 绣球花、吸了蓝色颜料的紫罗兰和玫瑰，嗯……还有剑兰，那种白色的花瓣上带着点蓝色细丝的是什么花呢？那种纹路像是血管一样在洁白的花瓣上蔓延。 “这是洋桔梗。” 像是看出了李念一含着探究的眼神，店长开始一边插花一边朝她介绍起来。 “这个是鼠刺，很可爱吧。” “还有非洲菊，也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呢。” 李念一同她闲聊起来：“这个我认识，是蝴蝶兰。” “答对了。” 面对这些花草，店长像是她们的母亲一样温柔，李念一心里翻涌着的那种躁动居然也奇异地在此刻平息了。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花盒做好了，店长将一张漂亮的卡片递到李念一手中。 “可以写点自己想对她说的话，肯定有的吧。” 李念一接过卡片和笔，想了想，她问店长：“你们这里支持帮忙送花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李念一才埋头在卡片上了起来，只有两句话。合上卡片后她将其放进了花盒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麻烦你了，帮我送去这个地址，送给这里的姜小姐。” 彼时的姜嵇还在赌场里核对今天的账目，偶尔瞟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注意着李念一下课或是做完实验的时间。 她很沉迷于接送李念一上下学或是回家，毕竟这是家人之间会做的事情，毕竟这是个能够彰显她作为李念一女朋友身份的事情。 只是她能感觉出，最近的李念一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姜嵇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但李念一似乎有些抗拒和她分享。这让姜嵇在这段时间内都陷入了一种惴惴中。 明明她们两个人还像之前一样亲密，可是不知不觉中，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隔阂，横亘在两人之间。 她们十指交握，她们唇齿相接，她们躯体贴近，可姜嵇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安全感在不断地流失。 她或许该找李念一谈谈了，这种感觉真的会把人逼疯的。 只是还没等到姜嵇主动，一个漂亮的鲜花礼盒以及一份邀约就被送到了姜嵇面前。 那个平常的下午，是大多数社畜下班回家的时间，是东京的电车最拥挤的时段，是无数个家庭的厨房开始飘散香味的时候，秘书抱着巨大的黑色长盒子走进了办公室。 “姜小姐，有人送来这个盒子，说是送给您的。” 姜嵇的身体一僵，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发麻，她意识到这份礼物有可能来自谁的手。这同时也意味着，很多被她隐瞒着的事情，此时此刻已经被那个人所知晓了。 “东西放下，你先出去吧。” 姜嵇竭力维持着自己声音的平稳，等到整个空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之后，她才怀着某种近乎虔诚的态度，开启了那个盒子。 入目便是海浪般的蓝，那些漂亮的花尽心尽力地散发着自己的生命力，可却始终被禁锢在黑色的盒子里，竟给人一种被海水淹没般的绝望。 她看见蓝色的玫瑰花瓣间卡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 今天晚上，我在酒吧等你。 没有落款，可这人的身份早已昭然若揭——姜嵇认得李念一的字迹。 李念一这些天的心不在焉、欲言又止和无数次落在她身上那种耐人寻味的眼神，似乎都有了解答。 原来她的念念早就看穿了自己秘密。 姜嵇忽然想到那天在车上时她落下的眼泪，那个瞬间的她在因什么而哭泣呢？因为她的隐瞒吗？ 她将盒子合上，姜嵇像一尊石像般枯坐在柔软的旋转椅上呆愣了很久很久，她好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事情，又好像大脑早已涣散，姜嵇自己也不得而知。 良久，她才终于动了动脖子，拖着沉重的身躯离开了这里，走向她早已在脑中预设过无数次的审判台。 这天气可真冷啊。 第37章 真正的初见 姜嵇到时，酒吧的门是虚掩着的，门板上挂着“暂停营业”牌子。其实根本不需要这玩意儿，根本不会有人来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讨杯酒喝。 风在这窄巷里吹得呼呼作响，大概是生意不好，那些稀稀拉拉的店铺没有几家是开着门的，居然有种寥落的感觉。 走近几步，姜嵇能感觉到门缝里渗出来的那股暖意，飘在她那裸-露在外被吹得生疼的肌肤上，暖不了她，聊胜于无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风铃晃着熟悉的声响，姜嵇看见了那个坐在吧台前的女人的后背。 她没回头看她，像是没察觉有人进来，只是坐在第一次来时的那个位置上，自顾自喝着酒。 木质的窄台上已经堆了不少空瓶子了，不过都是些度数很低的果味小甜酒，喝不醉人，但姜嵇知道李念一一向酒量浅，就算是低度数的酒喝多了也保不齐会不会头晕。 姜嵇踱着步子在李念一身边落座，还是初见时的位置。 第40章 不，酒吧那次或许不算是她们严格意义上的初见。 李念一是直接捧着瓶子吹的，她的脸颊泛着浅粉色，显然是有些上头了。但只有这样被酒精控制的时候，她才能更加无所顾忌地说一些话，做一些事。 “念念，你喝的已经够多了。” 姜嵇看不下去她这样给自己灌酒，错都是她的错，李念一不应该为此而伤害自己。 “你说什么？” 猝不及防地，李念一将脑袋埋进姜嵇的颈，嘴唇的软肉滑过她的皮肤，带着酒气的热氤氲在姜嵇的颈窝里。 “别再喝了。” 姜嵇又重复了一遍，可她的声音依然不够大，但好在她们足够贴近，这样的音量也完全够用了。 “为什么不让我喝？姜老板，我会付钱的。” 针扎般的，姜嵇的心口狠狠跳着疼了两秒，然后就是绵延的回痛，好似整颗心都皱在了一起。 姜老板。 姜嵇已经很久都没听到李念一这样叫自己了。此时此刻，这称呼显得讽刺，可偏生她唤得真诚，唤得缱绻，尾音缠缠绕绕着勒住姜嵇的脖子，叫她说不出话。 “姜老板，再给我调一杯十六号吧，这些东西还是比不上你的手艺。” 她把那些空瓶子往边上一推，扯着姜嵇的手臂轻晃。 “我想喝你调的酒嘛。” 念念的嗓音并不软，反倒因为喝了太多酒而带着微哑，火星子般落在姜嵇身上，烧得她浑身发疼，烧得她心口滚烫。 “好。” 那一声声“姜老板”像刺一样扎进姜嵇的身体里，但她不敢拔-出-来，只怕血会止不住地流。 空间里很快响起冰块和铁质杯壁碰撞的声音。 李念一撑着下巴，她感觉头重重的，但意识却还清醒着。她抬眸看着姜嵇沉默的动作，寻着记忆重温着自己心动的点滴。 到底怎么样才算是了解这个人呢？ 她的眼神如同最微细的丹青笔描摹着姜嵇英气俊美的眉眼。 “客人，您的酒好了。”姜嵇于是也配合着李念一，微微弯腰，服务这位唯一的客人。 优雅的高脚酒杯被推到李念一面前，梦幻的蓝紫色让人有种迷蒙的眩晕感。 李念一懒洋洋地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她怎么今天才发现，这杯酒的回味竟泛着丝丝缕缕的苦，叫人整个口腔都被染上了苦涩的黑。 “姜老板，这家店为什么叫y呀？” 她像许多个平常普通的来客那样随意询问着店名的来头。 迎着她的比水还轻盈的目光，姜嵇的睫毛微颤： “那是我妈妈名字的首字母。”只是迄今为止真正的答案只有李念一会知道了。 李念一想起来，曾经某个闲谈的夜晚，她曾说过那个命运多舛的女人的名字。 于是李念一又喝了一口，眉毛不自觉地皱起：“那你为什么又要用数字编号给这些酒命名呢？” 姜嵇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在思虑，但她想不出一个很好听的缘由，便只能认命实话实话。 “我这人不爱动脑子，也想不出来什么潮流好听的名字，用数字编号只是为了更方便一点。” 李念一被姜嵇的回答给逗笑了。但这种做法很符合姜嵇这个一根筋的女人的思维。 “居然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有什么故事呢。” 透明的玻璃杯在昏暗的灯光下给人一种奇异的错觉——酒水就在李念一手中轻晃着。 “你坐过来嘛，这样抬着头跟你说话好费劲啊。” 一只纤白的手伸过来扯了扯姜嵇的衣角，她听话地照做。 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进，就连那人脸上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今夜的李念一出奇的温柔，她没有多么激烈的质问姜嵇的隐瞒，反而像撒娇般温声细语地询问着自己好奇的一切。 这场审判似乎不是她想像中那样歇斯底里的，可这感觉反而更不好受，像是钝刀子割肉，无法预知她下一句会问出什么话。 她觉得李念一或许将自己当成了她的被试，可随即她又想到，李念一对于咨询师根本没兴趣。 刚坐稳身体，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靠了过来，踏踏实实地枕在了她的胸口。 “念念？” “我醉了。” 所以要靠着姜嵇才不会东倒西歪。 “醉就少喝点。” “不要。” “为什么？” “心里难受。” “……那喝醉之后就会好受一点吗？” “好像不会……” 毫无意义的对话持续了几句，怪无聊的，不过也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意义的。 “姜嵇。” “嗯？” 李念一的头依然枕着姜嵇，头发蹭着她的皮肤。 “你是‘midnight paradise’的幕后老板？” 姜嵇的呼吸陡然一滞，随后，她呼出一口气，连带着一声轻飘飘的“嗯”。 像是早就料到了般，怀里的人没表现出任何惊讶之类的反应，随意地抽出一只吸管扔进了酒杯里。 “对不起……” 一声宛若轻叹的道歉飘入李念一耳中，可她却假装没听见，继续自顾自地说：“没想到我之前叫了你那么多次姜老板，居然误打误撞地说对了你的身份……赌场老板啊，怕不是个容易的位置呢，要处理很多麻烦事情吧。” 那语气中竟还有几分感慨的意味。 “那么姜老板。” 李念一抬起头，虽然大半的身体依然紧贴着姜嵇，可她的眼睛却直直对上姜嵇的视线。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一记重锤敲上姜嵇的心头，她下意识想要移开视线，却听李念一说：“你又想逃避了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姜嵇，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只是想听你说。” 姜嵇喉咙滑-动几下，终究还是吐-出几个干涩的字：“白山四丁目。” 那是李念一的住址。 听到这个答案，李念一怔了一瞬，随即笑出了声。 “那天晚上果然是你啊，原来我们的缘分开始得比我想象地更早呢……你都不知道，你那天看着实在太吓人了，我怕你会伤害我，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跑。” 李念一低下头轻喃，那夜的画面如同电影般在脑中放映，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瞧见她这个样子，姜嵇顿时慌张起来：“念念……我、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罢了。 “好啊，姜嵇，跟我说说吧，我想听你心里的声音。姜嵇，我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外人，我值得你的倾诉的，或许，我比你想象得更加了解你呢。” 李念一重新亲昵地将脑袋靠了回去，下巴搁置在那人的肩膀上，鼻息间都是熟悉的气息，连带着她说话都像是爱人之间的耳鬓厮磨了。 可是姜嵇知道，这样的她根本不正常。她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情愿李念一打她一巴掌，或是恶狠狠地骂她质问她，威胁她说要抛弃她，而不是像这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得叫她发疯。 她用力闭了闭眼，终于认命般将完整的自己剖开展露给李念一。 其实早该如此了。 她开始讲述那些被她可以抹去的故事。 往事浮现脑中，她在赌场里当打手的那些日子好像都攀爬上了血迹斑斑的铁锈，一回忆，就是浓重的腥味儿。 所谓的轻飘飘的收养，其实是她快死掉的时候为了母亲不得不做出的交易。 她讲自己这些年都做了哪些坏事，讲自己在黑崎会的时候手上鲜血淋漓，讲自己是如何如何逼得无辜的铃木雨夜坠楼，讲赌场那些龃龉。 她是害死铃木的刽子手，是替黛掩盖她洗钱证据的帮凶。她经营的那家赌场让很多人都家破人亡。 念念，姜嵇是个坏人。 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加十恶不赦。 可是她的声音却在颤-抖 “念念，对不起……” 李念一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忽然变得冰凉一片，那是姜嵇的眼泪，她一哭，连带着爱着她的人的心里都下起了雨。 “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对我抱有期待。” 第38章 sweet talk 某种深刻的悲伤忽然浪潮般涌上李念一的大脑，淹没她的心脏。她抬眼看向姜嵇泛红的眼，只感觉心脏都被这人给捏住了一小块一样。 酸酸胀胀的。 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抹去姜嵇脸颊上冰凉的液体。 “姜嵇，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这个女人，她把自己说得那么坏、那么不可饶恕，瞧着她那张倔强逞强的脸，李念一却只觉得她好辛苦好辛苦，明明是最该天真的年纪却不得不变成一副冰冷残酷的样子。 姜嵇眼睛瞪大了几分，眼泪被引力吸引着掉到了李念一的手背上。 “什么？” 第41章 姜嵇似乎不可置信自己说了那么多李念一却独独关注这一点。 她不害怕她吗？ 她不恶心她吗？ 她……竟然没有怪她表里不一吗？ 姜嵇想不通这种事情，就像她想不通李念一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个女人做了多少件“坏事”。 在这人没反应过来之前，李念一就用力地握住了姜嵇的手，那双手曾经给她过很温暖的安全感。 可谁又能知道，这样一个给人满满安全感的人，反而心思敏感又脆弱。剥开那层坚冷的外壳，姜嵇的灵魂在颤抖着哭泣。 姜嵇会这样竭力地将自己说得十恶不赦，不还是因为她的人格底色始终是善良的吗？ 所以才会在无限地对自己做过的事都审判中惶惶不可终日，始终认为自己是罪恶的。 “姜嵇，我讨厌你！” 李念一那双眼睛瞪着她，可却半点没有责骂的意思，反而流转了心疼和埋怨。 “念念，我……”姜嵇无意识地咬住自己下唇内侧的嫩肉，不出几分钟就尝到了血腥味。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维明晰了几分。 “我讨厌你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大到极点的样子，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你定义的好与坏都太粗暴了，世上不是只有圣人和恶人两种，多的是像我们这样连人生都掌控不了的普通人。 姜嵇，我知道你生活在一个很极端的环境里，你想好好活下去，所以不得不做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我不会为你开脱，但我理解你。 你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难道就不怕我会生气吗？” 姜嵇的瞳孔微微颤抖，她嗫嚅着唇，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姜嵇，我在意你，所以不喜欢任何人这样曲解你，包括你自己。 你不该责怪那个十五岁的自己，那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李念一扯着姜嵇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姜嵇，我不怨你瞒着我这些事情，没人会喜欢将自己的伤口扒开给人看…… 可我也不想当一座无人回应的孤岛，我不想对你一无所知，更不想在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只能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连情况都搞不清楚。 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难熬。我感觉自己像在用力抓一把沙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流失……姜嵇，我不想失去你。” 如果她不逼着姜嵇讲一切摊开来说，以这个人拧巴的性格大抵一辈子都要狠狠捂着自己的伤口。 可伤口是要上药医治的，一味闷着只会发脓生疮。伤口只是看不见了，不是痊愈了，一旦被其它外力掀开那伤，只会撕扯着皮肉更加可怖。 李念一不想失去姜嵇，所以她一定一定要治好她。 胸口那点薄薄的棉麻背心早就湿透了，李念一隐隐可以听见那人的啜泣。 “对不起，念念……对不起，我怕你会厌恶我……我怕、好怕好怕……” 李念一的手轻轻插进姜嵇的柔软的发丝间，她低低叹了声。 “尝试着信任一下我对你的爱吧，姜姐姐。一切都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我们一起努力的话，是有机会补救的。” 这一刻，姜嵇竭力抑制的那种汹涌的情感再也难以控制，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样冲了出来。 女人的嗓子呜咽着发出泣声，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哭得如此剧烈，仿佛前面二十多年没有流的眼泪全都被挤压在了今天。 她颤着嗓子说着语不成调、断断续续的话。 “念、念念，你、对我的好，我不值得的……我、配不上的……配不上的……我回不了头了、已经。” 李念一从口袋里抽出纸巾胡乱随意地在她脸上乱抹一通，哭得脏兮兮的凌乱小狗在李念一手下变得更凌乱了。那双泛红的眼睛竟也可以用梨花带雨来形容了。 她轻掐住姜嵇的两颊，迫使女人抬头：“吻我。” “什么？” 姜嵇连哭都忘了。 既然一时半会想不通，那就暂时先不想，用别的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来姑且当做缓冲吧。 “不是说已经学会了？不是要在我身上实践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 这句话没有说完，姜嵇就凭着本能吻住了李念一的唇。 纤长的手划过李念一的后颈，带起一点电流般的酥麻。 她很用力，几乎像是野兽撕咬一般，让李念一有几个短暂的瞬间都陷入了缺氧状态。 李念一的后背靠着吧台，如果不是这样，她感觉自己会抵抗不住姜嵇的那种疯劲儿。 姜嵇的经验很少，但她是最好学的学生。即便是再激烈的拥吻，都不忘服务意识，反正就体验感而言，李念一觉得，好极了。 “呼……去、休息室。” 轻喘的空隙间，李念一才勉强吐出这句话。后背吧台的边沿有些咯。 她刚想起身，却在下一秒被姜嵇搂着抱了起来，忽然失去支点，叫李念一猛地用腿弯环住了姜嵇的腰。 “念念，我会让你开心的，就像你教我的那样。” 姜嵇说这话的时候，眼泪还在眼眶里挂着，一副要落不落的样子，声音里的哽咽也没有褪去，真诚又可爱。 “好呢，哭包姐姐。” 姜嵇偏头悄悄擦掉眼泪，然后就抱着李念一走进休息室，这房间不算大，但该有的家具都有，从前姜嵇也偶尔会在这里过夜。 只是这次多了一个李念一。 进来之后李念一才发现，这女人的“已经学会”居然真的不是嘴上说说而已，那整整一抽屉各种不同的指-套是怎么个情况啊喂！ 待会该不会还要问她喜欢什么味道的吧？ 李念一觉得姜嵇好像真能做出这种事情。 不过她的担心在今天还是多余了，姜嵇刚把吧嗒吧嗒的眼泪擦掉没多久，被李念一抱住的时候就又没忍住呜咽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姜嵇这么能掉小珍珠呢？ 不过这样也好，有情绪出口总被一直把自己憋着强，姜嵇压抑太久了，多掉点眼泪，难过也就随着眼泪一起流走了。 房间里的喘-息声渐渐粗重起来，姜嵇的节奏很慢，不似刚才接吻时的急切，冷白漂亮的手指在李念一的皮肤上轻抚。 动作明明是轻佻的，可眼神却是带着期盼和祈求的，这样的反差叫李念一着迷。 或许是因为这夜的基调是苦涩的，以至于连带着欢愉中也夹杂着一点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种不安，姜嵇总会在过程中说些很……奇怪的话。 念念，你喜欢我这样吗？ 念念，我这样做你会舒服吗？ 念念好厉害，好喜欢你。 摸摸我吧，或者亲我一下。 念念念念，睁眼看着我好吗？我好喜欢你的眼睛。 念念，念念…… 到最后，完全变成了姜嵇对李念一那满到要溢出来的告白。 爱你，好爱你，不能没有你。 有时她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那种问句叫人觉得她们好像在玩什么不正经的游戏。 这算什么，sweet talk？ 要是李念一不理她，这人就会红着眼睛一边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一边坏心眼的作弄她。 李念一收回姜嵇是老实人那句话。 最动情的时候，李念一吻去了姜嵇的眼泪，在她耳边说： “姜姐姐，你值得的……我们都配得上对方的爱和喜欢。” 忍着鼻腔上涌的酸，姜嵇说不出什么更加动人的情话，只是一边边在李念一的身上留下吻痕，留下她爱的证明。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一场酣畅结束后，她们相拥着挤在一起，滚烫的肌肤相贴。 “姜嵇，来得及的，我们让这件事情回归正轨好不好，你不是也想脱离西园寺吗？” “真的……来得及吗？” 靠那个已经被停职的小警官？去对抗大财阀？ 姜嵇觉得李念一的想法有些天真。可要是再加上她的力量，说不定会成功呢？ 天真些也没什么不好，这世上终究是需要理想主义者的。 在李念一的引导下，姜嵇重新认真地讲了有关铃木的事件，那个雨夜里她视角中的一切画面。 “铃木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她拍摄的时候同我有过一面之缘，几乎是看见我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铃木以为我是来杀她的，可就算是我保证了只要拿到u盘就会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她也还是对我摇头。 她说就算我能护住她，也没办法万无一失地保护好她远在关西的家人。 她说她不想成为帮凶。” 姜嵇的语气顿了一瞬，然后就继续开口： “所以我猜想，她大概是留了后手的，u盘至今下落不明，她不信任警方，又遭到了导师的背叛，在这种情况下却还能笃定地赴死，她一定有什么可以将这事公之于众的办法。” 第42章 第39章 转机 疲惫。 极度地疲惫。 那是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连描述都难以描述的疲惫。 自从拍下那段视频后，铃木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她都拍到了什么啊！ 大脑中一遍遍放映着视频那些人都谈话。 原本她以为早已销声匿迹的黑崎会，他们竟然根本没有停止活动，小到敲诈勒索，大到金融诈骗，视频中的人谈论起这些就像是吃饭喝水那些轻松平常。 铃木的摄像头是隔着黑色的塑料袋拍的视频，那塑料袋质量不算很高，但也只能看见两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可她们的交谈确被录得清清楚楚。 特别是那个年轻的女孩，明明声音那样天真甜美，可说出的话却叫人胆寒。 “你到底能不能办好事情啊？上次就差点被发现，还得我费劲心思把你的人给捞出来。” “哎呀我的黛小姐，这些年生意不好做，警视厅那群混蛋动不动就能搜查我们事务所，你也知道，那么庞大一笔资金，要藏好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就多派些人，多安几个点，早点把这些钱洗白早点完事，免得给人留下把柄……做事情不干净的那些人你也趁早处理掉，不然迟早给你惹麻烦。” “是是是，都听您的，我保证，今年圣诞节之前，肯定把这事儿给您办稳妥。” 两人口中的钱是黑崎会最后一任会长留下的大额非法收入，当年被转移到了海外账户，藏的很隐秘，没被警方冻结。而现在，这些人想要悄无声息地把这些钱给取出来。 为什么非要让她碰上这种事情……她原本可以安静地当这个世界的观察者，可这件事却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她永远都不可能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铃木开始埋怨自己那天为什么不在家待着好好养病，非要到处乱跑。 可她也了解自己的性格，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那次拍摄的机会……这似乎是个无解的命题。 怎么办，要报警吗？ 可听视频里的话，似乎连警察里都是有她们的人的，报警反而把自己置于不安全的境地了。 大脑被迷茫和困惑笼罩，她毫无办法，她孤立无援，那天晚上是她离家多年第一次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走进了一个全然未曾接触过的危险世界，一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如果她真的会出事，或许应该给家人留下些最后的话吧。 “铃木？铃木？！” “啊？” 听到有人叫她，铃木猛然回过神。 “是不是病还没好？怎么这几天都没精打采的？” 看着导师慈爱关切的面容，铃木一瞬间有想哭的冲动。 “老师我……” 像是看出了铃木的想法，田中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什么烦心事都话不妨跟我说说，说出来总会好很多。” 是了，是了，警察不可信，但她还有老师。 喉咙不安地上下滑动几下，她最后还是将这件事坦白给了老师，铃木看着眼前的人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混合着窗外晨起的阴雨连绵声，一切好像都在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此刻的倾诉并没有让铃木好受几分。 “所以你把u盘藏在哪里了？” 田中急切的表情让铃木隐隐觉得不太对劲，本能地，她把这个问题给糊弄过去了。 “就是……很安全的地方，没人能找到的。” 那天她是怎么回去的呢？ 铃木不记得，只觉得思维收拢不回来，身体好像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那天晚上她没睡着，当然，最近这段时间里她都没能睡一个好觉，被卷进这种事情之后带来的巨大恐慌叫她很难平息脑中翻涌的思绪。 咚、咚、咚。 等等？ 是她幻听了吗？ 铃木集中注意力仔细听了一会儿，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有人再敲她家的门，她看了眼时间。 两点四十多。 这么诡异的时间，这怎么可能是正常来拜访的人。 几乎是瞬间的，她想到自己唯一透露过这件事的人，她最信任的老师。田中急切读样子浮现脑中，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铃木却忽然松了一口气，或许这件事情终于可以结束了，虽然结局不太正义，但现实不是热血漫画，哪能次次都有正义者伸张不平呢。 铃木平静地开了门。 那人披着黑色的塑料雨衣，看上去似乎真有几分吓人的感觉，可铃木却一怔。 她见过这人。 “你是来杀我的吗？” “不，我没有那种不良嗜好，我只是需要找你拿点东西。” “你说那个u盘？” * 后手？ 什么后手？ 之后的很多天里，李念一都在想铃木究竟会留下怎样的线索。 毕竟，只有u盘李那个视频才是黛通过赌场洗钱的直接犯罪证据…… 当然，经姜嵇手处理过的那个账本姑且也可算进去。但据她说，黛派来的人每次都很谨慎，分批、多次地用现金在赌场柜台购买筹码，并且控制在赌场规定无需上报的上限之下。 可仅仅账目上的数字证明不了黛的那些钱是非法收入。 要不是姜嵇在黑崎会的时间够长，对不少已经出狱的残党足够眼熟，叫人长时间留意了那几个面孔，才顺通摸瓜抓住了黛的把柄。 只是姜嵇没想到黛居然那么堂而皇之地就把人带进了她的地盘谈事情，还被人无意间拍下视频。 自从发现黛的小动作之后，姜嵇就一直叫人盯紧了那个和黛对接的小头目，不过也迟迟没有收获。 目前看来事情似乎依然没有转机。 除非，李念一能找到那个u盘。 那怎么可能啊，她叹了口气，有些认命地趴在书桌上，警察在铃木住的房子里都没搜出什么证据来，她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么重要的东西啊。 忽然，身后的姜嵇抱了抱她的腰。 “本来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的，却还是阴差阳错把你牵扯进来，我真的很怕你会受伤……” 姜嵇的脑袋贴着李念一的后背，声音有些闷闷的，她不开心李念一被这些事情扰得心烦意乱。 李念一安抚似的拍了拍姜嵇的手。 “那个晚上我不出门买夜宵的话，或许也就不会认识你了。反正事情已经不会更糟了，咱俩又都是无牵无挂的人，大不了一起葬身在异国他乡呗，也挺浪漫的不是。” 听她这样说，姜嵇一下子就笑出来，李念一的逻辑真是有够严谨，叫她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姜嵇起身将李念一的凳子转过来，跨坐在女人身上，像是自我疗愈般将脑袋埋进李念一的肩颈处。 “乱说什么，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死掉。” “对对对，肯定不会的，我们姜姐姐这么厉害，保护我不还是绰绰有余吗？不过我亲爱的女朋友，我怀疑你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啊，怎么这么能粘人呢？” 李念一玩弄着姜嵇的发丝，在这人耳边轻语，故意贴着她的皮肤说话。 “嗯，我病得很严重，只有念念才能治好我。” 算了，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转机，起码姜嵇这女人好像越来越坦诚了。 但是和美丽妻子贴贴完还是得面对悲惨的现实——李念一在翻看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铃木师姐的所有消息，居然幻想着能靠这种方式来分析处铃木把u盘藏在哪里吗？ 这是个笨办法。 但除此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李念一看着电脑止不住地叹气。 “姜姐姐啊，你再仔细想想，她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有关u盘的信息呀……我们这样大海捞针一样地找真的很难啊。” 她的手还扯着姜嵇的袖子，撒娇似的哀嚎着。 姜嵇仔细又回想了一下：“那我再给你讲一遍那天的情况？多讲几次说不定我能想起来是不是有什么被我忘掉的细节。” 李念一点头如捣蒜。 “我记得……我问她把u盘藏在哪里的时候，她好像提了一句，说什么‘我没有藏，那东西没在我身上’，还说‘或许这是她唯一做对的决定’之类的话呢，事实也的确这样，无论是我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没有发现u盘的踪迹……” “没有藏……吗？” 李念一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上铃木历年来的获奖信息。 “难不成这东西已经被她给销毁了吗？这也说不通呀。” 黑色水性笔在她指尖转动。 “总不能还留在赌场里没带出来吧？” 语气半开玩笑着，李念一脑袋歪靠在姜嵇的肚子上：“因为还留在原地所以根本不算藏吧。” 听这话姜嵇脸上愣了一下。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事情发生之后你连自己的地盘都没搜查过吗？” 第43章 “好像……没有呢。” 李念一有一瞬间的石化。 “你居然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吗？” 姜嵇老实摇头：“去逼问u盘的下落也好，帮黛摆平账目也罢，这些都是西园寺雾子明确向我下达的指令，她没指定我做的事，我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李念一连连感叹：真是个有觉悟的牛马。 “既然不排除这种可能，那我觉得还是可以一试的，万一找到了呢？” 第40章 橙子吻 “诶诶诶，你把摄像头别高一点，稍微再高一点点，对，就是这个位置。” 姜嵇调整着自己胸-前伪装成摄像头的玫瑰胸针，耳麦里清晰地传来李念一指挥的声音。 说来也可笑，姜嵇这个老板本人在自己的赌场里找东西还得偷偷摸-摸的，但没办法，她俩得防着西园寺家的人，要是大张旗鼓地找必然会打草惊蛇，想来想去，借鉴铃木当初的那个方法最好。 “你还记不记得铃木那天都去过哪些地方？” 这地儿没监控，只能用这种大海捞针的法子找u盘，她们甚至还不能确定u盘一定在这里，只不过是试试罢了。 “我是在大厅碰见她的……那天之后，我有集结过员工询问当时的情况。 员工休息室、柜台、各个赌桌之间……还有二楼，似乎都见过她的身影，再往上的楼层她也进不去，大概就是这么些个地方。” 说着，姜嵇便如同巡视一般慢慢从这些地方踱过去。 这地方白天不会有客人，服务生当然也没有到上班的时间，大厅里也就稀稀拉拉几个值班的员工，见到姜嵇都恭恭敬敬的问声“姜小姐”。 “姜—小—姐—” 李念一坏心眼的模仿着她们的声音。 “看来我们姜小姐是个很好的老板呢，而且我看这里基本上都是女员工，连保镖都是女人居多，如果我是员工，我也喜欢你这样的老板。” 姜嵇微微弯了弯嘴角。 “毕竟在选择录用什么样的员工这方面，我还是挺有话语权的。” “姜小姐赛高！”李念一用热血日漫女主的声线这样喊道。 说话间，一楼大厅就已经被姜嵇走了一遍，但这里实在很难有藏东西的地方。 “不过二楼找起来就更麻烦了，包厢很多，一间间搜过去估计会很费时费力。” 耳机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开口：“其实还好，我们只要去找一下铃木可能拍摄到的对象来过的包间，还有厕所、杂货间……这些容易藏东西的地方就好。” “对哦，你好聪明啊念念。” “是你这家伙懒得动脑！” 姜嵇摸进黛那日待过的包厢，这里早就被打扫地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了，她仔细检查了墙角、各种罅隙、天花板…… “喂喂，怎么想到检查那种地方的？”李念一笑骂。 “我不也是谨慎起见嘛。” 最后，姜嵇连厕所里马桶水箱盖子都揭了，也没见有什么东西。也是，这地方肯定会有保洁来定期打扫，要是真找着什么东西，早就被送到她面前了。 “看来大概真是我猜错了……害你白找一顿。”李念一声音有些失望。 姜嵇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却想到：“还有一个地方没找呢。” 她快步走到包厢外距离不是很远的一个洗手间。 “因为二楼每间房间里都是配备有独立卫生间的，所以走廊上的卫生间基本上只有员工在用。”姜嵇解释说，“这里打扫的不是很勤，特别是里面还有个放杂物的小间，很少有人清理那块儿。” 推开小杂物间的门，各种清扫工具摆在里面，看样子都是不太常用的那些，马桶盖盖着，上面落了一层灰。 姜嵇躬着腰在里面翻翻找找，弄出的声响踢里哐啷的，灰扬起一层又一层，却还是一无所获。 “失策了，你进来前应该戴个口罩的。”隔着屏幕李念一都觉得嗓子一阵发痒，更别说姜嵇本人了。 “这些都是小问题。” 姜嵇再次扒开马桶水箱，杂物间的马桶用不了，这里面早就干了。 “里面真的有东西！” 镜头捕捉到了那个闪烁的银光。 那东西被姜嵇给掏了出来，pvc材质的透明小收纳袋里赫然躺着一个u盘。 两人都沉默了一瞬。 还真被李念一给猜中了。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那个铃木留下的后手，会不会就是你自己呀？” “啊？” 姜嵇面露不解，她是什么看起来很值得托付的人吗？不对，念念从哪得出这结论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就算是只见过一面的人，也能看得出来你是个相当靠得住的人呀。 放眼一看，赌场里几乎都是女员工，那么多鱼龙混杂的人，却没有出现任何性-骚-扰的事件，你还阻止了领班训斥她，铃木的视角里，或许真的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吧。” 李念一回想着姜嵇的描述中，她和铃木两次见面的场景。 姜嵇是个能轻易让人觉得安心的人，这一点李念一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合理猜想，铃木最后的那句“这或许是我所做的唯一正确的决定”，很有可能指的就是没有将u盘带离赌场这件事。 这东西她不会留给别人，她已经够倒霉了，所以更加不会将危险转嫁到其他无辜者的身上。 气氛安静了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姜嵇的手心里还静静躺着那枚u盘，轻飘飘的。 忽然。 “念念，快到圣诞节了。”姜嵇收拢掌心，将u盘紧握在手中。 “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话题忽然跳转到圣诞节上，但李念一还是点了点头。 “圣诞节之前，我们把这件事情解决掉，然后就一起去看雪吧，我想和念念一起。” 李念一笑：“你怎么知道今年圣诞节东京会下雪呀？” “要是没有的话，我们就一起去下雪的地方看。” “好，都听你的。” u盘当天下午就被送到了木元的面前。 原本为了安全保护这个重要物证，李念一本想让它在姜嵇手上再多放几天的，但是…… “李小姐，忘记告诉你，我已经官复原职了……不过嘛，就是被调换了一个科室，最近在网络上也炒得蛮火的，你应该也听过，特别犯罪科。” 为了方便传递消息，李念一给木元打了视频通话，从屏幕里能看出来她在一个办公室样子的地方。 当然，姜嵇就坐在李念一旁边，抱着这人的胳膊戳戳戳。 “略有耳闻，你们警察那边不是还专门开了新闻发布会，专门介绍这位刚刚从美国回来的天才刑警。” “对，她就是我现在的boss，她已经重启铃木坠楼案件了。” 只是还没上报。 这句话木元没说。 镜头一转，屏幕里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灰色西装，干练且时尚。 女人侧头看过来，笑着跟李念一打了招呼。 木元重新将手机转回来：“李小姐，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们，对于这起案件，boss可是抱着必胜的决心。” 李念一却没有立刻说话，木元刚忐忑了一瞬间，就听她说：“不是，你也没说，你boss天海祐希啊！” 喂喂，这是重点吗？ 总之，两人还是约定好了交接u盘的时间地点。 挂断电话，李念一才看见姜嵇那幽怨的眼神。 “……你干嘛？” “那么喜欢天海祐希吗？” 李念一乐的不行：“你乱吃啥醋啊？” “可是你刚刚都看呆了！” 下一秒，姜嵇的脸颊肉就在李念一手底下沦陷了。 “那是因为她们太像了呀，你想什么呢。” “我不管，我要罚你。” 姜嵇被李念一捏着脸，更像一只生气的仓鼠了。仓鼠把她按倒在沙发上，趁其不备偷袭李念一肚子上的痒痒肉。 两个人在沙发上笑作一团，至于为什么姜嵇也会笑，谁叫她的嘴角是被李念一的表情给控制的呢。 等到笑累了，姜嵇才盯着李念一，慢吞吞在她脖子上落下一吻。 两双湿润的眼睛相互看着对方，忽然，李念一用力一翻身就将姜嵇给压到身下。 “你做的不对，我要这样的吻。” 李念一两指扶着姜嵇下巴，十分“粗鲁”地吻住了女人的唇，清甜的果香交织，缠绵悱恻，直到姜嵇的脖子都染上粉霜。 “姜姐姐你好甜哦。” 李念一不晓得，她现在笑得有多想个傻子。 “咱俩刚刚都吃了橙子。”姜嵇抬起下巴又啵了一口，“当然甜了。” “喂喂喂，姜嵇你肯定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提前想好要亲我，然后故意给咱俩弄了果盘。”李念一轻轻捏了把姜嵇的腰。 第44章 姜嵇配合地说：“这都被你发现了。” 其实接吻这事，没有水果也会有亲亲的。 * 姜嵇不方便和警察见面，所以这件事情还是落到了李念一头上。 u盘交接是在李念一和木元常常小坐的那家咖啡厅里，木元不知道提早了多久，李念一到时，就已经看见她的身影。 “李小姐，相信我们，这一次，一定会还铃木和子一个真相的。” 木元眼神坚定，看样子，重回警局的日子还算顺利。 李念一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然，一个服务生端着热腾腾的咖啡走了过来。 谁点了饮品吗？ 看到木元眼里同样的疑问，李念一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但已经晚了。 桌上的u盘在几秒内被泼上了滚烫的咖啡。 “对不起对不起！！” 服务生一边鞠躬一边手忙脚乱地那着纸巾在木元身上乱擦。 “擦她干嘛，擦桌子啊！” 李念一话还没说完就见不知道哪儿窜出个人一把夺走了u盘，木元“砰”一下推开服务生就直接追了上去，李念一只听到了一声落在空气里的低骂，人就已经没影儿了。 墙角处，那服务生看着李念一阴恻恻地笑了一下，然后也飞快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果然，还是暴露了。 第41章 风雨欲来 李念一有些傻眼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那些人配合的可真好，她甚至还没从刚才的那场动作大戏里反应过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也没表示过刚刚放在桌子上的那块u盘就是她们要找的东西啊，那么激动干什么。 还好咖啡厅里人不是很多，不会引起什么骚乱。 拍了拍狂跳的胸口，她才重新坐回位子上。 感谢上天的馈赠，刚刚那杯咖啡并没有全被洒出去，李念一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居然还是她喜欢的茉莉拿铁。 长久以来，黛的目光都紧盯着她和姜嵇两人，她们无法确定黛究竟有没有发现姜嵇找到了u盘，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卖她个破绽，将她引到明处。 这既是试探，也是宣战。 一个人的注意力总是有限的，眼睛看了一处，便会漏掉另一处。 就像她们根本没注意到那张最近在网络上如此常见的面孔，警视厅特别犯罪科的老大，就近在咫尺。而剩下的不算很多的人，也都是她提早安排的便衣。 随着杯子哐当放在桌上发出的一声脆响，邻桌的一个穿着西装的长发女人，拉开椅子坐在了李念一的旁边。 李念一顺手将另一边口袋里的东西放在了那人手心里。 “里面的内容我和姜嵇都没有看过，我们也不能保证这东西一定有用，现在把它交给你，之后的事情就辛苦你们了。” 这个玩意儿已经困扰李念一足够长的时间了，现在终于能够摆脱掉这些麻烦事，她才没那么大好奇心去窥-探黛究竟做了哪些违法犯罪的事情，留着以后在新闻上看，似乎也不错。 “李小姐做事的确谨慎。”她语气赞赏，说着，女人将u盘插-进随身携带的电脑中，将视频一一备份。 “boss警官谬赞了，保障物证安全是一方面，我也想试试那些人的监视到底到达了什么程度。” 女人失笑，她注意到了李念一特殊的称呼，却没有纠正。谁让木元葵同她聊天时一口一个boss的，李念一也就用上这个有意思的称呼了。 李念一无奈的耸了耸肩：“现在倒是清楚了，不过情况好像不容乐观呢。” “后续如果你们有任何麻烦，也都可以来联系我。” “那就谢谢警官啦。 不过现在她们已经拿到了那个假u盘，如果u盘真的被咖啡泼坏的话，说不定她们会误以为证据已经被毁掉，从而放松对我们的警惕呢。” “但愿如此。” 和boss警官互道再见后不多时，姜嵇就打来电话：“都结束了吗？” 李念一：“嗯。” “那我过来接你了。” “好。”李念一忍不住扬起嘴角。 她走到路边，冷风呼呼往领口灌，她缩了缩脖子，室内外相差过大的温度差一下子冻到了她。 看着远处熟悉的那个身影，李念一不顾把她皮肤吹得生疼的风朝那人使劲儿挥手。 姜嵇急急忙忙从远处跑过来，什么话都没说先将一条围巾裹在了李念一的脖子上，复古的纯绿色挡住了所有的凌冽，和眼前人脖子上的那条是同款。 “我都说你今天出门穿的太少了，你看，手这么冷。” 脸颊贴了贴李念一的手，然后姜嵇就将那冰凉的手给包裹住，温热一层层传递过来，连带着心都变得暖呼呼的。 “哎呀哎呀，是谁的女朋友这么贴心呀？” 李念一避重就轻地撒了两句娇，挽着姜嵇的胳膊将她拉扯着往回家的方向走。 真的结束了吗？ 捂着惴惴的胸口，李念一忍不住这样想。 “姜嵇。” “嗯？” “要是被黛发现咱俩把她给耍了，估计会很生气吧。”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大概会想直接一枪崩了我。” “这么严重吗？虽然听起来很可怕的样子……但是你的语气好搞笑哦。” “别担心，其实她不会用枪。” “……你怎么连我一起耍。” 李念一锤了一下姜嵇的后背，结果这人躲得贼快，叫她扑了个空，两个人追追打打跑了一整条街，不但没追上，还给李念一累得够呛。 “你这家伙，反应那么快就算了，居然还这么能跑，我看黛的枪口应该追不上你。” “好了好了，念念我错了，我不跑了，你想打几下都可以。”姜嵇笑着同她求饶，却一点“知错”的意思都没有。 李念一感觉姜嵇的笑声从没这么爽朗过，果然，人干坏事的时候是不觉得累的。 “不过话说回来，被抢走的那个u盘里装的是什么？”姜嵇有些好奇。 想起这回事，李念一就忍不住乐：“咳咳……是我的，本科毕业论文。” 姜嵇脸上冒出问号。 “其实就是我以前的u盘啦，都是些本科时候的ppt之类的，因为重要的资料在电脑上都有备份，所以毕业后基本上都没怎么用过了。 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刚好找到了，这不是顺便就派上用场了嘛。” 如果u盘没坏的话，姜嵇很难想象黛打开u盘之后看见里面的内容会是怎样一个惊悚的场景。 “说真的，你就不担心黛会发疯吗？我们今天的行为无异于挑衅吧。”李念一捏了捏姜嵇的手指。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担心啊，但是我们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反正挑衅都已经挑衅了，有警察的介入，说不定会很顺利呢，不需要我们操什么心，到时候直接监狱探视就好。” 姜嵇难得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话，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那万一你受伤怎么办？” 身边人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姜嵇胡乱揉了揉李念一的脸：“我可是在西园寺家生存了多年的十级选手，没那么脆弱的，不信你摸我手臂上的肌肉。” 肌肉没被摸，但脑袋被打了。 “知道你厉害了，无论如何千万千万别让自己受伤就好。” “遵命，念念大人。” 可比起自己，姜嵇更担心李念一这个被无辜扯进来的局外人。 毕竟她和黛相处了多年，姜嵇明里暗里也被黛使过绊子，目前来说黛就算发疯，大概率只会针对念念。 她最是清楚怎么做才能让姜嵇痛苦。 更何况那个比黛恐怖了无数倍的女人。 姜嵇在心里叹息着，她其实根本没想好怎么应对那个女人，长久在那人的可怕控制之下，让她连“反抗”这件事都做得小心翼翼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以她的了解，那人不会轻易对旁的人出手，当年黑崎会被其颠覆，真正付出生命代价的也就只有一个会长罢了。 只要防备好黛，最起码就能确保念念是安全的了。 “念念，离圣诞节还有那么多天，我等不及了，我们现在就去看雪吧。” “现在？” “嗯，去北海道随便哪个城市，现在都在雪季。” 李念一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在手机上翻出了几张以前保存下来的电影截图，自顾自提出了建议。 “既然如此，那去小樽怎么样？我想去看《情书》的取景地，当时看完电影就超想去来着，结果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好了，可以跟你一起去。” 这下反而轮到姜嵇惊讶了：“你不觉得我很心急吗？忽然就提出这种要求。” 李念一笑了一下，举起她牵着姜嵇的手轻轻摇晃。 “你怎么知道我不心急？看雪这么浪漫的事情，我还没经历过呢。这次我不要延迟满足了，咱们立刻出发。” 第45章 我想在危险来临之前，尽可能和你做尽浪漫的事情。 看着李念一弯成月牙的眼睛，姜嵇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无论是她还是念念，都在想尽办法驱逐内心的不安吧。 即使她们再怎样自欺欺人，都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交出了u盘，两人也依然完完全全处于风暴的中心，风雨欲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一次，李念一默认了姜嵇的方式。 那天晚上她们就定好了机票。 无论事情怎样发展，无论之后的故事多么混乱无序，此时此刻，一起逃跑吧。 第42章 薄荷巧克力 飞机转夜间巴士，折腾了五个多小时，接近凌晨的时候，两个人总算是到达了提前定好的酒店大门口。 但其实这么几个小时的路程对李念一而言并不算是“折腾”，在吃喝玩乐上面，她是妥妥的高精力，反正困了累了就窝在美丽妻子的怀里享受她的哄睡服务，这根本就是奖励。 这场旅行来得突然，两个人都没准备什么行李，最多是把自己穿的暖和了些，又带了几件能够换洗的衣服，轻便的不能再轻便了。 此时的小樽正值雪季，日漫式的小镇建筑，搭配上干道旁、屋顶上厚厚的积雪，漂亮得让人难以停下赞叹的话语。 “你怎么这么兴奋呀？” 房间里，姜嵇收拾着两人的行李，而李念一则趴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很明显吗？”李念一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嘴角居然真的是上扬的。 “超明显的。” “那还不是因为我是跟你一起出来玩的，难道你不兴奋吗？这个时间我们还能赶上这里的日出呢。” 或许小樽的日出真的很美，可比起其他地方的日出，似乎也没什么突出的特别性，唯一特别的是人，是那一刻的心情和感受。 日出小剧场完结后，两个人在酒店休息了一上午，中午简单吃了点酒店的餐食，完事后直奔小樽水族馆。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上的手，或许从刚出门的时候就这样了吧，姜嵇充当着导游的角色，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的攻略，说起那些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居然能讲得头头是道。 李念一忽然想起之前和姜嵇一起打发时间看的电视剧，两位女主角也是在水族馆约会，在铺天盖地的、如幻梦般的蓝色中相互拥抱、舔舐。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前两天看的那部剧，琴叶和小爱在海洋馆看到的黄色小鱼叫什么名字来着？” “腌萝卜鱼？”姜嵇有些不太确定的说。 “你怎么就记着腌萝卜了。” “你不也是吗？” 于是两个人又笑作一团，李念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名字找出来。 “啊！找到了，是雀鲷。咱俩留意一下，说不定这里也有呢。” 在水族馆接吻似乎也不失为一件浪漫的事呢，鱼群见证着这一刻的爱恋。 可惜现在是旅游旺季，周围的人并不少，李念一没有在陌生人面前亲昵的癖好。 “念念，等会有企鹅表演，去看吧去看吧！” 姜嵇看着李念一，眼睛亮晶晶的，特别是在水族馆这种昏暗的环境里，展馆的灯在她皮肤上铺上一层轻轻的细闪，叫李念一无论如何都看不够。 “听没听见我说话呀，别发呆了。” 那人晃了晃她的衣袖。 “女朋友，你多叫我几声呗。” 姜嵇满脸问号：“我每天不都是这么叫你的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觉得你叫的特好听，特让人心动。” 她这么一说，姜嵇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你今天怎么回事？” “我心动你还不乐意呀？” 身边人扭捏了一下，才在她耳旁轻语：“乐意的，念念。你叫我女朋友的时候我也很心动。” 李念一没忍住咧开嘴笑了，然后趁着在角落，悄悄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看了企鹅表演、买了小海豚的玩偶纪念品、拜托了善良的路人小姐替她们拍了照……李念一很奇怪自己的时间到底被谁给偷走了，为什么总觉得跟这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够用呢。 除了水族馆，天色微暗，空中已经飘起了飞絮样的雪花。 “好漂亮。” 李念一忍不住感慨地说，黄昏与雪交织，很难让人不沉浸在此刻的宁静里。 “咔嚓——” 听见那声音李念一下意识转头一看，发现姜嵇的摄像头就对准着自己，被她抓包之后，这女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将那一刻有些懵懵的李念一给定格在镜头中。 “喂！姜嵇！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坏了，照片让我看看。” “不开玩笑，超级可爱，超级萌！” 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在漫天飞雪之下凑在一起，居然连冷也不怕了。 “嗯，我们姜姐姐的拍照技术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 “被我偷拍没反应过来的念念大人，我收下啦。” 像两个傻子一样，她们在大学里拍了好多张搞怪的照片，才心满意足的收手。 八音盒博物馆、花窗玻璃美术馆、小樽运河，还有《情书》超级有名的取景地，每一个地方都走过去，小樽这地方不大，很容易就能逛完，要不是她们从下午才开始计划，还能去更多地方。 “饿了不？”姜嵇问她。 李念一点头如捣蒜：“超超超饿，中午在酒店吃太少了，还没你做的饭好吃。”她摸着肚子抱怨。 姜嵇闻言嘴角上扬：“那咱们去这家店？”她举着手机给李念一看。 “都听你的。” 姜嵇选了一家回转寿司店，比起之前那种看起来就很奢华、很高档的西餐厅，李念一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更加适应这种烟火气的小店。 回转寿司虽然量少，但是种类多呀，而且这家还有骨汤拉面，李念一不担心自己会吃不饱。 店里暖气开得很足，热乎乎的饭让胃里都暖了，明明在外面city walk了一下午，除了腿有点小酸以外，李念一感觉自己没有特别累的感受。 “可惜今天时间不够了，明天，咱们明天去天狗山咋样？” “那你到时候会学着渡边博子的样子，对着雪山大喊‘お元気ですか’吗？” “啊？”李念一眨眨眼，“我还没想到这一茬呢，听起来蛮好玩的，要是没人的话，我说不定会这样做。” “那我肯定给你录视频。” “你就记录我这一个爱好是吧？” “谁让念念这么可爱，我怎么都看不够呢。” “姜嵇啊姜嵇，我发现你现在说这种话是越来越顺口了。” “有什么问题嘛……” “没问题，我喜欢！” 从寿司店里出来的时候，李念一懒洋洋的挂在姜嵇身上，幸福感满得快溢出来了。 某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李念一的鼻尖，她抬头向空中看，晶莹剔透的六角形晶体在漆黑的画布上飘飘扬扬。 街道上人变得少了，何况在她们所待的这个角落，同样直立的便只有旁边的路灯，李念一忽然用日语问了一句：“现在，可以kiss吗？” “诶？”姜嵇感觉自己瞬间穿越进了日漫或是现实向的浪漫日剧里，而她的女主角正在向她发出接吻邀请。 在姜嵇愣神的时候，她嘴里被塞入了一块东西，含了一会儿才发现是薄荷巧克力，口腔里都变成清凉香甜的味道。 然后没等她问李念一到底什么时候背着她买的巧克力，那片嘴唇就被某人给坏心眼地含住了。 姜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在接吻这种关键时刻居然还能东想西想，明明被吻得缺氧，可她还是不合时宜的想到李念一今天穿的就是薄荷绿色的棉服外套，以及咖色的毛绒翻领和裤子。 薄荷巧克力不就是她本人吗？ 所以自己吃掉了…… 嘶！ 下唇忽然传来一点轻微的刺痛。 原来是李念一在惩罚她那不专心的女朋友。 两张脸总算拉开了一点距离，刚才那吻让她们现在都止不住地微微喘着。 “呼……老实交代，你刚刚在想什么呢？出神未免也太明显了吧，一点都没有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李念一趁机偷袭了姜嵇的脸颊，食指和拇指捏着那处的软肉使劲揉搓。 等李念一报复够了，她才顶着泛红的脸颊说：“在想……薄荷巧克力真好吃！” 然后就在眼前人的嘴角轻啄一下：“回去还要吃。” 等下等下，这个“要吃”真的正经吗？ 然后姜嵇喜提被拍脑袋。 “别拍我了，本来就不好聪明，再给拍傻了。”姜嵇捂着头控诉。 “驳回！” 姜嵇忽然拉住李念一的手：“那这样吧，我的念念大人，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要是开心了，就奖励我吃薄荷巧克力呗。” 第46章 那人的另一只手虚空在李念一的下巴处点了点。 “那就看我会不会开心喽。” 姜嵇的手指挤进李念一的指缝中，同她十指相扣，两个人穿着同款的雪地靴在路上狂奔，幸好路上的积雪被清理过，要不然非得一起在雪里打滚。 李念一怎么也没想到，姜嵇带她去的地方竟然是个教堂。 那是一个有些老旧的教堂，周围没有人守着，里面更是空空荡荡，只有玻璃花窗在夜色下折射出的梦幻旖旎的光。 “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李念一有些新奇的四处张望，这里同下午去过的花窗玻璃艺术馆不太一样，更加神圣古朴。 “念念。” “嗯？” 李念一转身，却看见姜嵇手中捧着一个方形蓝色丝绒盒子。 像是感应到某种可能，李念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念念，我们可不可以在这里举行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婚礼？ 就今晚。” 第43章 我愿意 姜嵇的手在轻轻颤-抖，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所以李念一很轻易就能观察到这些细节。 是了，没人会在这种时刻还不紧张的。 喉头滑-动几下，姜嵇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做工精巧的情侣对戒。 “这算是求婚吗？” 话脱口而出，李念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她觉得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模样简直像个傻子，毕竟人家可都把“婚礼”二字挂到嘴边了。 “是、是的！姑且这么称呼也没错，我是不是应该单膝下跪来着？” “不要！” 怕这人提前动作，李念一两手直接握住了姜嵇的手腕。 “帮我戴上戒指吧，这样就好。” 她将手伸到了姜嵇面前，四下明明寂静无声，可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在汹涌澎湃。 姜嵇轻轻捏住李念一的手，将那枚刻着自己名字首字母的戒指，缓缓推至对方左手无名指的根-部，那个象征爱情的、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恰好合适。 或许这人平时那么爱玩她的手指也有这一层心思在吧，李念一这样想。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所以根本不晓得自己现在的笑多叫人荡漾，姜嵇将李念一嘴角的弧度看在眼里，于是那颗心也逐渐安稳下来。 她将盒子递给李念一：“你也帮我戴。” 李念一难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某天竟会亲手为别人戴上戒指，还是在象征着婚姻的教堂里。 但这又与真正的结婚不同，比起世俗的认定，这好像单纯的只是给对方的一次惊喜，一个承诺。 李念一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喜欢仪式感的人，而姜嵇的认真与小心翼翼恰好很对她的胃口。 “这戒指是你自己设计的吧？”两人坐在教堂的长椅上，相互倚着对方，花窗五颜六色的光倾斜在身边人的皮肤上，眨眼时，就能看到蝴蝶扇动翅膀的样子。 “被你发现了。” 姜嵇的手被李念一拿着看来看去。 “咱们戒指上的这两尾小鱼不就是布丁和花花，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它们的花色呀。” 戒指通体是银色，只有雕刻的小鱼花纹上是上了色的，恰好对应着家里养的那两条小鱼。 李念一猜，那场约会，姜嵇肯定在心里记了很久。 “不过为什么忽然送我戒指？你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嗯……戒指确实是很久之前准备的，我说想来和你一起看雪，其实就是想亲手给你戴上戒指。” 下意识的，李念一想问为什么非要在雪天，紧接着她便想到姜嵇曾经同她讲过的那些事情。 她或许想在下雪的日子里多制造点浪漫的记忆，好覆盖住那些难看的画面吧。 “还有就是……” 说起后面的话，姜嵇似乎有些羞赧。 “我们之间……好像都是你在主动，告白也好，谈心也好，解除误会也好，念念，一直以来辛苦你了，遇上我这么个不懂交流的恋人。 我也想主动一次，只不过，我这个所谓的“婚礼”看起来还是太简陋了。” 李念一笑：“难道你想叫来一个正正经经的神父替我们证婚，然后观众席上坐一群我们认识的人？”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只是觉得……”姜嵇的眉微微皱着。 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我愿意。” 清脆的声音在教堂里回荡，李念一忽然反手扣住姜嵇，轻轻吻住她戴着戒指的无名指。 “姜嵇，我愿意，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顺意还是失意，我都愿意以妻子、爱人、家人的名义，彼此支持，终身相伴。 姜嵇女士，你愿意吗？” 那一瞬间，姜嵇只觉自己的大脑是轰鸣的，眼泪比所有的情绪更先流出来。 念念，念念…… “我愿意。” 那三个字脱口而出，下一秒，他便失控地将李念一拥入怀中。 姜嵇变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哭，在李念一面前，眼泪成了最常见的东西。 “念念，我愿意，我想成为你的家人……” 那声音里染着哭腔，而李念一只是轻轻的抚摸着姜嵇头发，像是替动物顺毛一样。 “叫我的名字。” 姜嵇强硬的将剩下的眼泪给逼了回去，抑制住自己声音里的所有激烈。 她抬头望着李念一深邃漂亮的眼。 “李念一，我愿意成为你的朋友、爱人、家人，和你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这是姜嵇能想到的最珍贵的誓言。 她真是个不合格的女朋友，明明是她想和念念在教堂举行婚礼，最后还是对方先说了誓词。 可也只有念念在这种时候还会摸着她的头说：“是谁的女朋友这么好呀？是我的！” 回去的路上，李念一一直牵着姜嵇的手不停地拍照。 “你说我们之后要不要拍一个婚礼的写-真呀？”她忽然扭头问姜嵇。 “那我推荐拍外景，到时候可以打印出来，做成相册或者摆件都可以。” “既然如此，我提议拍两套，一套婚纱的，一套西装的，嘿嘿，都安排上。姜姐姐，你的照片墙又可以更新换代了哦。” “你老用这个笑话我！” 忽然。 “不行，这点程度还是不够纪念今天。” 李念一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然后跑到路边，将自己的手机打开前置摄像，靠在一家已经关门的精品店的窗台上。 “对了，姜嵇你会跳舞吗？” 姜嵇愣愣摇头。 “没事，我教你。” 她打开了摄像头，用姜嵇的手机放了首音乐。 她说：“今天是姜嵇给我求婚的日子哦！”然后向镜头展示着她们手上的戒指。 “你都不知道，你拿出盒子的时候其实我也很激动很紧张，但是看见戒指的那个瞬间却忽然平静下来，我就在想，姜嵇，你肯定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我会永远记得今天的。” 某个瞬间，音乐似乎达到了最高点。 李念一牵着姜嵇的手像是雪花一样旋转，姜嵇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有多僵硬，所有的注意力似乎只能留给那一个人了，明明天气冻得她皮肤发凉，可心里却烧乎乎的。 so come on let's go. 教堂、戒指、雪夜，还有路灯下脚步杂乱的华尔兹。 let's go below zero and hide from the sun. i will love you forever where we will have some fun. 姜嵇想，她也会永远记得今天的。 * 幸福究竟是什么呢？ 黛从没思考过这个听起来就很傻的问题。 她从出生来就没有见过父母，养着她的人据说是妈妈的亲戚，总归不是什么认真养孩子的家庭，为幸福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直到她的名字前被冠上了西园寺的姓氏，黛第一次见到那个高高瘦瘦的女人。 她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妈妈了。” 黛正真意义上拥有了母亲，那个强大地让所有人毕恭毕敬、为之敬畏的女人，是她的母亲。 她觉得自己好像病了，因为她是如此渴求那个女人眼神的垂怜。 被那人用赞许或是欣赏的目光所注释的时候，黛总算发自内心得体会到了什么才是幸福。 第一次觉得世界观崩塌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自己的秘密。 那个曾被母亲覆灭的黑崎会，她不是没有耳闻，可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前会长的私生女。 好荒谬啊。 黛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何心情，她应该愤怒吗？毕竟那个女人可是她的杀父仇人呀。 很可惜，黛并不认识自己这位亲生父亲，自然无法给予他更多亲情上的情绪。 她不懂，自己在那人眼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第47章 宠物吗？ 又或者说是……战利品？ 黛猛然间意识到，比起姜嵇，自己那个从未给她过好脸色的姐姐，她的地位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怒意似乎并不是忽然升腾起来的。 黛想取代姜嵇，她想成为母亲唯一的、最好的女儿，而不只是一个没用的宠物。 可如今的局势似乎已经昭示了她的失败。 即便身边那些人不停恭维着说些诸如：u盘已经被毁了，洗钱的活动已经暂停了，警察不可能抓住把柄的，无论如何雾子女士也会为您摆平好一切……等等的话。 吵！ 吵死了！ “闭嘴闭嘴闭嘴！！” 啊……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黛清楚，特别犯罪课的那个老大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被她盯上很难利索脱身。就算u盘现在已经被毁了，那谁又能确保李念一在交易u盘之前有没有将视频提前传给警察呢？ 说不定咖啡馆那一遭就是她们的幌子，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罢了。 但黛现在已经不是很在乎这些了，她只想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被警察揪住不放，母亲会不会动用她的权力保下自己？ 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啊？！！！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牵扯到没被铲除干净的黑-道旧党以及自己那敏感的真实身份，雾子肯定不会让自己淌这趟浑水。 反正对她来说只是折去一个养女罢了。 可是凭什么？ 别人却可以轻易获得她无论如何都求不来的幸福。 要不然，一起下地狱吧。 第44章 清晨天狗山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愿意。” “姜嵇！！跑啊！！” 刺目的鲜红浸染透了白花花的积雪，然后又一点点被新雪覆盖。 很熟悉的场景，原来多年前雾子削去自己丈夫项上头颅的那一幕早就在姜嵇大脑里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记，以至于她倒地的那瞬间就立刻回忆起了那颗头滚落脚边的画面。 只是这一次，死的人要变成她了吗？ 这一刻，好似浑身的感官都被剥夺了一样，连皮肤都麻木起来，只剩下大脑还在僵硬地运转。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明明幸福已经那么近了。 眼前的画面如同坏掉的电视机一样，卡顿地、诡异地放映着重复的内容，上一秒还是念念说出“我愿意”的样子，顷刻间就变成了她狼狈而疯狂地嘶吼着的画面。 姜嵇什么都听不见，她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念念，她的念念在哭，她好想替她擦掉眼泪，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抬起那条沉重的胳膊。 雪下得好快好快，好像一瞬间就把姜嵇给淹没了，她不太能感觉到什么冷意，只知道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又模糊。 更多的以往的记忆开始翻涌上来，各种人和事重叠着组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不想死啊…… 念念会难过的。 她果然，还是讨厌冬天。 * 红色的缆车缓缓上行着，在凌晨六点的天狗山显得格外诡异，黑漆漆的半空中悬挂的那一抹红像是把虚空戳破了一个洞。 “好漂亮啊！” 黛趴在窗户上看着缆车外的夜色下的雪景，将亮未亮的天色将整个雪山染成了深蓝色。少女发出的似乎是正常的这个年纪会有的感叹。 “怪不得姐姐要来这里和老师你约会呢，的确很浪漫啊。真后悔没有早点来这里。” 如果忽略掉旁边蜷着倒在地上被捆得像是一条在岸边濒死的鱼一样的李念一，这个场景或许还能再温馨一点。 “嗯？老师你怎么不说话？” 黛蹲在李念一面前仔仔细细端详了她一阵，然后才恍然大悟般说道：“ごめん、ごめん，忘记我把老师的嘴给堵住了。” 然后就“欻”一下粗暴地撕开了李念一嘴上被贴着的透明胶带。 痛死了！！ 李念一狠狠咬住自己口腔里的软肉才没痛呼出声。 这个疯子！ 她不过半夜口渴叫个水，一打开门就被外面服务生打扮的人给捂住口鼻迷晕带走了，悄无声息。 黛的手下难不成都是服务生培训出来的吗？还是团购的服务生工作服没地方用？怎么一次两次都是同样的招数？ 在缆车上她甚至是被冻醒的！她原模原样穿着睡衣就被绑来这里了，虽说睡衣是棉的，但毕竟是室内穿的衣服，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大雪山上还是太过单薄。 李念一猜测，这人估计趁她们不备在什么时候给姜嵇也下药了，不然以姜嵇那浅眠的程度不可能没醒过来。 “怎么样？现在总可以跟我聊天了吧？” 笑意吟吟的少女居高临下看着李念一，她倒是穿得暖和，挡住脖子的复古黑色大衣，帽子、手套……一样不少，不像是绑架犯，倒像是昭和风老电影里走出来的神秘少女。 “黛，我不太理解，我跟你从没有过冲突，你为什么会突然绑我出来。” 很冷，真的很冷，李念一甚至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但她还是强装镇定。 “这都怪老师。” 女孩起身后退几步坐在座位上。 “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家就辞掉了家教的工作，昨天我们本来要上课的，我左等右等，怎么都等不来老师，啊！忽然才想起来，老师已经不给我教课了……” 辞职的事情是她快放寒假的时候提的，本身就是为了监视她才做的局，李念一早就想脱身了，借着学业繁忙的借口，她直接将辞职书交给了管家小泽。 也的确如黛所说的，她没有经过学生本人的同意。 此时此刻，黛像个舞台剧演员一样，脸上适时浮现出一个失落的表情。 “可是我好舍不得老师，就只好过来找你了。” 随着滑索发出的动静，缆车停下。 “到了！” 黛兴奋地拽着李念一的后领将她拖下了车，完全不顾李念一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剐蹭出的细小伤痕。 李念一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洁白无痕的积雪上被李念一的身体划出一道长长的凹痕，右边的身体已经感受到了冰凉的潮意，更别说皮肤，被冻得发疼。 她们是直接坐缆车到达山顶的，黛将李念一拖到一个绝佳的观赏点，能够俯瞰整个山脚下的建筑。 “真是可惜啊，老师第一次来天狗山的看的日出，居然是和我一起，姐姐肯定会嫉妒疯吧！” 说着，黛居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像是这种破坏调姜嵇好心情的事情极大地取悦了她一样。李念一如今总算客观认识到姜嵇口中对黛的评价了。 果真是个神经病。 “黛，我不太理解，你这样拿我发难，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换句话说，这种行为无异于给警方递把柄吧？对于正被警察死死盯着的黛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李念一尝试沟通，可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勾勾看着她，看得她浑身发毛，那眼神恶心又粘腻。 “姐姐叫我不开心了，我得报复回去才公平呀。” 她的语气坦荡又开朗，和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全然不同。 “想来想去，最好的报复工具不就是老师你吗？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除了你更让她在乎的存在了吧。” 李念一没办法反驳，她只能乞求警察能快点赶到，乞求姜嵇和自己都能安全离开这里。 “老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此刻在李念一眼里，黛嘴角咧开的弧度格外叫人后背发凉。 “警视厅那些人的确难缠，特别是新来那个女的，我讨厌死她了，害我费好大功夫才避开她们的监视，虽然那些障眼法、假线索糊弄不了她们多久，嘛，这点时间，足够我们好好聊天了。” 脱下手套、摘掉帽子，黛毫无形象地躺在了李念一旁边。 她开始自顾自絮叨起来。 “老师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真的好讨厌姐姐，她的存在好碍眼，她让我们这个家都变的拥挤了。” “你以为她很稀罕当你们的家人吗？”李念一平静开口。 “闭嘴！” 谁知道黛忽然激动起来，翻身撑在李念一头顶，眼睛瞪大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好在此刻的李念一已经接受良好，对于黛这样忽如其来的情绪攻击全然无视。 “她有什么好抱怨的！母亲恩赐给她的一切就该感恩戴德地好好接受啊，她凭什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恶心样子？！” “黛，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 “都说了叫你闭嘴！你懂什么？ 她害我被警察抓住证据，她害我被母亲厌弃，母亲不会接受一个坐牢的、有污点的女儿的……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 既然如此，那我也毁掉她好了，谁让她现在有了你这个软肋呢。没了姐姐，我就是母亲唯一的女儿了。” 第48章 说着，黛再次大笑起来，空气中都回荡着她癫狂到极致的笑声，李念一只感觉耳膜都要被这股尖锐给刺穿。 “差不多快到时间了呢，老师，你说姐姐为了不让我杀你，会怎么求我呢？想想都好期待啊！” 李念一不住在心里祈祷姜嵇不要来不要来，可黛设下这个明面上的陷阱就是为姜嵇量身定做的，无论如何她都会踩进来。 脸颊已经被冻到发烫了，李念一使劲儿蜷着身体，她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时间了，可天却还没完全亮。 忽然，远远的，她看见有个小黑点正在往她的方向前进。 “老师，她来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很多。怕姐姐找不到地方，我还叫人专门给她留了纸条呢，我考虑周到吧？”李念一被拽了起来，如果不是黛的力量支撑着，她就已经站不住了。 黛的声音里满是快活，简直是开心到无以复加了。 “姐姐，这边这边！”她竟然在朝姜嵇挥手。 李念一原本有些慌乱的心在看见姜嵇那张脸的那一刻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她知道，姜嵇不是孤身前来的，她看得懂姜嵇安抚的眼神。 “好羡慕哦，连姐姐这样的人都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姐姐啊，你都这么幸福了，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呢？为什么偏偏我不被眷顾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刃横在了李念一的颈前。 姜嵇无意识攥紧了拳，指甲将手心都快扣出血了，可她却浑然不觉，还在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黛，这无非就是你和我之间的恩怨，你想怎么报复直接对着我来不好吗？” “听起来好像是有几分道理。”黛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 忽然，她从口袋里取出另一把小刀，扔到了姜嵇面前：“那姐姐先表示一下你的诚意吧。” 第45章 梦醒 “boss，情况不是很好，犯人劫持了李小姐当人质。” 耳麦里传来木元的声音，车里的女人容色严肃。 “你们在原地等待，我先上去，你们保持距离跟着，这样动静小，不容易被犯人发现，可以最大程度保证人质安全。” 木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吐-出一句： “我明白了。” 山顶上的情形依旧剑拔弩张。 那把刀被扔到了姜嵇脚边，李念一拼命摇头。 “姜嵇，不可以！” “你个傻-逼，愣着干嘛，跑啊！！” 她才喊了两句就又被黛用透明胶带堵住了嘴巴，喉咙里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咽。 “吵死了！老师，这种时候你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会影响到她的判断的。” 黛手中的利刃抵在李念一的脖子前，已经划出了一道艳丽的红痕。 “让我想想……第一刀就先扎你的腿吧，不过姐姐，千万别把自己给弄死了哦，老师会心疼的。” 这样说着，黛掐住李念一的下颌，强迫她看着姜嵇。 姜嵇的眼睛死死盯着黛手中的刀，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蹲下身捡起脚边的东西。 李念一的反应瞬间更加激烈了，可她身上的束缚叫她连脱离黛的掌控都做不到，滚烫的液体混杂着鼓动的激烈从眼眶里止不住地涌出来。 那点温热毫无预兆地掉落在了黛的虎口处，她轻“啧”一声便将那眼泪在李念一的脸颊上蹭去。 看着那双泛红的眼，姜嵇却只是冲她笑了笑，她想说这点伤口不会叫她死掉的，她想说她会好好地讲念念带走，她想说…… 对不起，都怪我，才让你经历这种危险的事情。 鼻腔止不住地发酸，姜嵇竟然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居然还会有这样恐惧的时刻。 上天保佑啊，让她的念念好好的。 让她们都好好的吧。 怀着这种几乎虔诚到极点地祈求，姜嵇颤-抖着手抱着那把短刀狠狠刺进自己的大-腿，钻心的痛在瞬间冲上大脑，几乎压倒她所有的理智，即便她死死咬住了嘴唇，那痛呼依然不由自主地从口腔里溢出。 姜嵇跪倒在了白茫茫的雪里，无论是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嘴唇还是手心里被抠出的月牙形伤痕都被此刻大-腿侧处传来滔天翻涌的痛给全然覆盖。 苍白的唇终于有了别的颜色，姜嵇却还下意识朝李念一挤出一个笑。 你看，我没事吧。 原来目眦欲裂竟然是这种感觉吗？真叫人心痛。 李念一看着浸染着她衣料的暗红色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停滞了。 认知行为疗法中是如何形容这种负面情绪呢？ 思维在某刻好像被割裂成了两个自我，其中一个重新回到了当年的课堂上。 “李念一，你来说说。” 然后是凳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稚气未脱的青年试探着开口：“我觉得，那种感觉像是某种植物从心脏里破土而出，然后狠狠地扎进血管里，汲取身体里所有的养分，蔓延出的阵痛会从锁骨的地方一直蔓延到嗓子眼。” 真叫人心痛。 她那被冻得麻木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开了黛的桎梏，可她仅仅向前踉跄了一步就被身后的人踩在了脚下。 脸被埋在雪粒中，连眼泪都要被冻成冰渣子了。 李念一费尽力气抬头，却只能看见姜嵇那颤-抖的、被血染红的手指。 一种割裂而不合时宜的笑声从头顶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喂喂，你们也太夸张了吧，在什么演晨间剧吗？这种剧情放在电视上根本不会有人看的，无聊透顶。” 她这样评价，末了，黛拎着李念一的领子，一把将她给捞起来。 “老师啊，我真好奇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啊，连姜嵇那样的人都愿意为了你而伤害自己…… 诶诶？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别瞪着我啊，又不是我捅的刀子。 喂，老师，聊聊天嘛～趁着姐姐现在没法打扰我们。” 黛疯笑着逼迫一个嘴巴被封住的人开口说话，然后又夸张地拍了拍李念一的肩膀：“你说我这记性，又忘记帮老师撕开胶带了。” 皮肉与透明胶带分离时的那个撕裂声隐没在了风声中，只有李念一自己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痛意，但此刻也已在心脏的钝痛下变得无关紧要了。 “黛，你很仰慕你的母亲吧。” 李念一冷不丁的这句话让黛的笑僵在脸上了。 “或许‘仰慕’这个词还不够准确。” “闭嘴！” “其实是‘爱慕’吧。” “我叫你闭嘴！” “为什么怕我说？！”李念一骤然提高音量。 “黛，你在心虚什么？ 你爱慕雾子，真好笑，你这个假女儿可耻地爱上了自己的假母亲，所以连带着将姜嵇也当做假想敌了吗？”她语气尽是嘲讽。 此刻连姜嵇都神色震惊地看向了李念一。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黛瞳孔猛缩，她发狂般掐住了李念一的脖子。 李念一死死拽住黛掐着自己的手，同那种疯狂狠戾的蛮劲对抗。 “黛，你、为什么一直逃避我的、问题……是因为、你也不得不承认、雾子对你只有利用吗？” 那声音费劲地从喉咙里挤出来，断断续续，勉强成调。 “该死该死该死！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黛的手还在不断收紧，喉管里的氧气被一寸寸剥夺，窒息的痛苦如同一根毒刺扎进了脖子，刺得她几欲丧失所有思考的能力。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李念一整个人晕头转向地倒在了雪地里，身体的本能叫她像个野兽一样大口吸着冷冽的氧气。 是姜嵇拖着那条残破的腿将黛给扑倒了，并同她撕打起来，痛觉依然明显到难以忽视，但却也让她更清醒，拳头雨点一样落在黛身上，红色的痕迹迁延了一-大片。 这点暴力根本不值得黛在意，她不顾自己脸上挂彩，手指狠狠抠进了姜嵇腿侧的伤口，笑声和惨叫混在一起回荡在山中。 李念一想站起来，身体却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她扭动着身体费劲去够黛不慎掉落的刀，一点，再一点……李念一像个老旧生锈的机器一样僵硬地割断绳子。 连滚带爬地，她将姜嵇推开，那把染血的被拔了出来，没了堵塞，血像是打开了阀门一样汩汩往外淌。 颤-抖着手，李念一捂住姜嵇的伤口：“姜嵇！别睡，别闭眼，警察快来了，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念……” 姜嵇的嘴唇越来越白，所有的生机好像都随着那些鲜红淌走了。 远处好像传来了别人喊她的声音，李念一瞪大眼睛想看，眼泪却将她视线模糊成了虚影。 “boss警官，是你吗？救救姜嵇！救救她！” 李念一已经不确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胡乱地表达着所有的信息，她快撑不住了，意识松懈下来后整个人都变得虚浮了起来。 第49章 “坚持一下，救援马上就到！” 女人飞速将旁边躺着一动不动的黛给拷住。 “别抓我了。”黛朝着警官眨眼。 “没用的，你们肯定没法把我带回警视厅的。” 黛毫不在意地用被拷着的手撩了撩头发，她说：“帮我捡一下帽子和手套吧，我得穿整齐些。” 可惜她的诉求没被满足，随后赶来的木元葵一行人搀扶着人质和伤员，而boss本人就死死拽着黛。 忽然，黛停下来脚步，怎么拽都拽不动。 不对劲。 女人脑中刚刚松下的弦忽然再次绷紧，在她转身的瞬间，枪声响起。 “砰——” 黛还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身体却直直倒了下去。 都说了你们带不走我的……母亲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坐牢啊。 她只会，直接杀掉我。 子弹没入后脑，黛却觉得好像也没想像中那么痛。 她看着已经亮起来的天，近乎感叹地想着。 对了，那句中文怎么说的？ 我、爱你？ 我爱你。 * 李念一醒来已经是几天后了，她在梦魇中反反复复地挣扎，她失神地望着空荡荡的病房，一切魔幻地好像都是梦里发生的一样。 她打开手机一瞧，这世界上又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新消息，天狗山上的那场绑架案在她昏迷的几天里居然已经失去了新鲜感，也是，西园寺财团的能力足够营销到大部分民众转移注意力。 大家都太忙了，形形色-色的新闻不过都是无聊生活的调味剂罢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谁会那么闲心一直关注某件事的结果呢？ 到最后，进监狱的也只是那些黑崎会的残余人员罢了。 “念念！” 一道声音打破了李念一的思绪。 “姜……” 她还没来得及完全说完话，整个人就被熊抱住了。 “还好你没事……还好，还好……” 姜嵇的声音是浓重的鼻音，嗓子也哑哑的，不知道她哭了多少次，明明她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人。 “好了好了，姜嵇，一切都好了，我们都好好的。” “嗯，好好的。” 可她还是哭，她不敢放开李念一，她怕这劫后余生只是她的幻梦。 “我真的没事了，该担心的是你的伤口吧，快放开我让我看看。” “不放。” “可是我饿了，姜姐姐。” 姜嵇总算弯了眼眸。 “那我叫人送饭过来，我陪你一起吃。” “好！” 一切都会变好的吗？ 会吧。 —正文完—